《大理寺少卿》 第1页 《大理寺少卿》上弦月儿 文案: 现代鬼才法医穿越到古代成为大理寺少卿,破获一桩桩疑难案件,一把柳叶刀行走江湖的故事。 ps:皇帝攻,法医受,1vs1,甜文,基本无虐。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传奇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长孙既白(季白),萧政 ┃ 配角:封玄奕,长孙稚,姬七儿 ┃ 其它:大理寺,诡异案件 【 第1章 名扬天下(一) “王妃,王妃,不好了!” “王妃!” ······ 正值盛夏时节,酷暑难当的午后,季白懒洋洋地躺在凉亭里的软塌上,听着聒噪的蝉鸣声,昏昏欲睡。凉亭四周环绕着碧绿的湖水,周围又有绿荫遮蔽了大半阳光,因此很是凉慡。 享受着从湖上吹来的习习凉风,季白慵懒地半眯着眼睛打盹,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却隐约听见了急切的喊叫声。 那喊叫声离他越来越近,季白慢悠悠地从榻上坐起身,看到一个小厮正急慌慌地朝他这里跑过来。身旁的小丫鬟姬七儿凑过来对他说:“王妃,好像是茗烟。” 季白怔愣了片刻,才恍然想起茗烟好像是政王府给自己新配的小厮。 茗烟跑进亭子里,匆匆行了一礼,也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水,急道:“王妃,出事了。” 茗烟年纪尚小,只有十五六岁,再加上心里着急,说话就有些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不过季白倒也听出了个大概,不由地冷笑了一声。 事情是这样的,政王身边有一个得力的大丫鬟,名叫巧云,为人低调稳重,很得政王爷信任。今日午后在伺候政王穿衣时,无意中衣袖滑落,露出的一节胳膊上竟布满了青紫可怖的伤痕,一看就是遭人虐待所致。 这一幕恰巧被政王看到,政王既惊且怒,整个王府甚至于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巧云是他身边的得力丫鬟,竟然敢对她动手,岂不是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谁人胆敢如此?! 言辞逼问之下,巧云虽支支吾吾,闪烁其词,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指向了政王妃。这几日她一直在服侍新嫁进府里的政王妃,并没有出过王府,整个王府除了王妃,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对王爷身边的人动手?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季白。 茗烟刚说完,就有政王身边的小厮跑过来,对着季白行了一礼,道“王妃,王爷有请。” 季白轻哼了一声,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带路吧。” 一路穿过雕栏画栋的迴廊,季白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跟在他身后的姬七儿和茗烟却是一脸担忧的神色,时不时瞪眼一旁看热闹的下人们。 此时季白心里其实是极为不慡的,他来自于现代,本是s市公安厅的一名法医。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凭藉自己的专业知识破获了很多悬疑案件,蜚声海内外,被誉为“鬼才法医”。 就在他的事业即将走上巅峰的时候,却在一次上班途中出了车祸,醒来以后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根本没听说过的朝代。更惊悚的是,他竟然穿越到了一个王爷的男妃身上! 不过,政王显然是不喜欢这个男妃,他嫁进王府到现在已经有月余,政王很少来他这里,只是把巧云派了过来,吃饭睡觉都在他自己原来的寝殿。 这正合季白的意,他还没有做好和一个男人同床共寝做夫妻的心理准备。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王府的偏厅。季白挺直了背走进去,就看见巧云泪眼婆娑地站在一边,挽起的袖子露出一节触目惊心,满是伤痕的胳膊。 “你来了。” 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季白抬头看了坐在正中位置,正低头喝茶的男子一眼,面无表情地朝对方行了一礼,态度相当敷衍。 萧政对他敷衍似的行礼视而不见,他放下茶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一旁侍立的婢女连忙上前续茶。 整个偏厅异常安静,针落可闻。季白等的有些不耐烦,便抬眼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却正巧对上那人探究般的深邃目光,那眼神如利箭,好似能将他看穿一般。 季白的心不由地颤了一颤,真是可怕的男人! “王妃,对于巧云身上的伤你作何解释?”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季白淡淡地笑了笑,回道:“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巧云的伤与臣何干?” 萧政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缓缓朝他踱来,高大的身影如同黑云压城一般,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眼中冷意愈甚,“本王已经让人查验过她身上的伤,不只是胳膊,她全身都是伤,说是鞭打所致。巧云这几日一直在你那里,又没有走出过王府半步,况且整个王府,除了你,谁敢动她分毫?” 季白低头,心里冷笑连连,却没替自己反驳。 “巧云已经承认是你对她动的手。”萧政阴着脸接着道,“王妃,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季白对他寒冰似的语气恍若未闻,他知道巧云在政王心目中的地位,无论他怎样解释都是没用的,徒费口舌而已。 “臣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臣略懂医术,想看看她的伤口。”季白直视萧政的眼睛,不卑不亢道。 萧政皱眉看了他半晌,最终点了点头,他倒想看看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季白慢悠悠走到巧云身边,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让姬七儿抓起巧云的一只胳膊,捋起袖子,凑过去仔细地打量起那青紫交杂的伤痕。 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季白忽然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巧云看见他的笑容,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冷,她偷偷看向政王,可惜此刻政王的眼神却不在她身上。 季白幽幽地笑了声,对一旁的姬七儿道:“去拿坛白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文了。 第2章 名扬天下(二) 姬七儿虽不明白王妃要白醋有什么用,但还是听话地马上去取,一转身却看见政王坐在那里,她的脚步立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觑着王爷的脸色。 萧政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去拿。 姬七儿领命而去,不到片刻就抱着一罐子白醋走进来,步履急促,一张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刚才走的挺急。 季白接过醋罈子,将盖子打开,顿时一股醋酸味扑鼻而来。 让姬七儿抓着巧云的胳膊抬起来,季白将白醋均匀地淋在她胳膊上的伤痕处,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拿过一块白布来,递给姬七儿,“把她胳膊上的白醋擦掉,记住,要使点劲儿。” 季白虽是政王妃,但他是男子,不好亲自给婢女擦拭,就让姬七儿代劳。 巧云的脸色有些发白,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她泪眼朦胧地看向萧政,哽咽道:“王爷,巧云只是个奴婢,主子不喜欢奴婢打我骂我,奴婢都毫无怨言,但奴婢忍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如果王妃真的看奴婢不顺眼的话,奴婢甘愿离开王府,永不出现在王妃面前!” 第2页 萧政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季白却已经不顾他的阻止,迳自让姬七儿抓着巧云的胳膊,就着白醋擦拭了起来。 白布从沾有白醋的伤痕处滑过,那青紫的伤痕立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块完好无损的白皙肌肤,而原本纤尘不染的白布上却多出了一片青紫的颜色。 巧云的脸已经惨白的毫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随着她胳膊上伤痕的逐渐消失,她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绝望。 萧政震惊不已地看着这一幕,那本来青紫交加的可怖伤痕,此刻却完全不见踪影,那白皙滑腻的肌肤,哪里像是曾受过半分虐待毒打的样子? 只是用白醋擦拭而已,不可能会让伤痕消失地如此彻底,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萧政不敢相信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瑟缩不已的巧云,眼睛里闪过愤怒,悲痛以及失望,最后只化为冰冷的杀意。 “说吧,是谁派你来本王身边的?如果你肯坦白的话,本王或许会饶你一命。”萧政撩开衣袍,端坐在主位上冷道。 巧云惊惶地抬起脸,哭的梨花带雨,她摇头道:“没有谁派我来,奴婢只是·····只是不顾身份地爱上了王爷,奴婢记恨王妃,恨他占有了王爷,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王爷身边。因此想出这个法子诬陷王妃,王爷就看在奴婢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回吧,奴婢愿意为王爷做牛做马,来报答王爷的不杀之恩!”说完,便朝萧政深深地跪了一拜。 季白听完挑了挑眉,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看好戏。 萧政瞥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巧云,讽刺地牵起嘴角冷笑道:“本王一直自恃聪明,有查人之明,现今才发现,一个小小的女子都能将本王戏耍于鼓掌之间,能瞒过本王这么久,你倒也的确有几分本事。” 巧云惊惧地摇头,刚想说话,却被萧政抬手阻止话头。 “你别说了,你当真以为本王如此愚不可及吗?”萧政冷漠道,“如果你当真只是王府的一个婢女,长期待在王府里,又怎么会伪造伤痕这种旁门左道的方法?就连本王门下身怀绝技的清客,也不一定有你这种本事。你觉得本王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吗?” “不是的,王爷······” 巧云还想辩解,萧政却不想再听她说话,喊来门外的侍卫,将巧云拖了出去。 “把她押到王府的地牢里,本王要亲自审问。”萧政道,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是!”侍卫们领命,将巧云押了下去。 两天后,傍晚,政王府花园里。 季白百无聊赖地坐在摇椅上,身上只着一件薄衫,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忽悠忽悠地扇着风,可还是觉得热得很。 “王妃,吃荔枝吧,冰镇的,可新鲜了。”一身粉色衣裙的姬七儿将盛着冰镇荔枝的碟子递过来。 季白听到有冰镇荔枝,脑子顿时清醒了些,坐直了身体,也不让姬七儿动手,自己捏了颗荔枝剥了皮送进嘴里,香甜多汁又沁凉的果肉吃进肚里,当真是沁人心脾,十分凉慡,暑气顿时便消去了一半。 拿了一颗塞在姬七儿手里,让小丫头自己剥了吃,姬七儿一愣,眼圈红了红,小心翼翼地剥着荔枝的果皮。 季白吃着荔枝,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他脱口问道:“这荔枝哪儿来的?” 说到这里,小丫头兴奋道:“禀王妃,荔枝是王爷派人送过来的,王爷还说,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竹息说。”竹息是政王的贴身小厮。 本来姬七儿还为季白抱屈,认为王爷对王妃太冷淡了些,不过今天看来,王爷对王妃还是挺好的嘛。 季白心里却清楚,这政王恐怕是为了巧云的事情而感谢他吧,毕竟自己无心插柳,为他除了一个埋在身边的隐患。不过这政王看来也不容易得很,连身边最亲信的人都是别人派来的探子,不怪以前看的小说上都说“皇家水深”。 季白吃着荔枝的功夫,那个名叫竹息的小厮又过来了一趟,说王爷请王妃到永宁殿用晚饭。 季白倒是有些意外,永宁殿是政王的寝殿,他很少去过,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请他去,不知道这个政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永宁殿内,季白和萧政隔桌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萧政轻咳了一声,亲自给季白斟了一杯酒,淡然道:“今日请你过来,一是赔罪,本王听信巧云之言,险些误会了你。二是道谢,感谢你替本王除了一个隐患。三是求解·····” 季白疑惑地看向他,求解什么? 萧政看着他疑惑的眉眼,眼底不由染上一丝笑意,语气温和道:“本王只是好奇,你是如何知道她身上的伤痕是伪造的,连本王请来的大夫都没看出她的伤有假,你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实在让本王感到惊奇。” 季白抿了口酒,淡笑道:“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活人血脉流通,如果真的遭到鞭打,皮下会淤血,会隆起肿块。而那位姑娘身上的伤痕虽然乍看起来很是逼真,但她的肌肤平整,毫无淤血而导致的肿块,因此臣判定她的伤是假的,而用白醋可以将伪造的伤痕洗净。” “原来如此。”萧政看着季白,眼神中透出一抹欣赏的神色,贊道:“妙!真是妙极!” 萧政心中同时升起一丝疑虑,长孙家世代尚武,将军莽汉倒是出了不少,可文臣倒是凤毛麟角,会医术的更是一个也无。这个长孙既白怎么会如此精通医理? 正在疑惑间,门外一个侍卫疾步走进来,行了一礼后,正想禀告消息,却一眼看见坐在那里的季白,顿时止了话头,悄悄看向政王。 萧政摆手示意无碍,“说吧,什么事?” “回王爷,属下刚才在街上巡逻,听说平王的王妃被人杀了,就在平王府里,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证过了,却有此事。”侍卫禀道。 第3章 名扬天下(三) 政王府,忘忧殿,是政王妃长孙既白居住的地方。 这一日,季白在殿内用过午饭,然后进卧房午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后就盯着头顶的床帐发呆。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月余了,每天被困在这方寸之地,高墙之内,吃了睡睡了吃。没有政王的允许,他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翻身下床,季白从床下面搬出一个红漆木箱出来,箱子不算太大,方方正正的,也没有什么花纹,很是不起眼。 季白却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抱到床上放好,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姬七儿听到内室有动静,想是王妃午睡已经醒了,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准备伺候王妃穿衣。谁知道她刚走进来,一抬眼,却看见长相清雅秀美的男子手里正捧着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看得专注,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还在骷髅头上四处摸索,那模样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第3页 姬七儿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小声惊叫了一声,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看,“王妃,这,这·····” 季白扭头看见她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来,把那骷髅头重新放回箱子里去,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别怕,就是个骷髅头而已。”说完,把木箱重新塞回床底下。 “骷·····骷髅头。”姬七儿害怕道,“王妃要这东西干嘛?”还藏在床底下。 “这是我的工作啊。”季白不以为意,“就这个还是我让茗烟好不容易给我找到的呢,我又出不了府,现在只能摆弄摆弄这个了。”说完便嘆了口气。 提到这个,姬七儿摇头,兴奋道:“不是的,王妃,你现在可以出府了。” “你说什么?”季白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两眼放光地盯着姬七儿,不敢置信道,“我现在真的可以出去吗?” 姬七儿被他兴奋的情绪感染,开心道:“是啊,就在王妃刚才午睡的时候,王爷派了竹息过来,说以后王妃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不过为了王妃的安全,要让王府的侍卫跟着。” 季白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不就是多几个尾巴吗?只要能出王府,其他的他都不介意。 当日酉时时分,待暑气稍稍消散一些,季白就兴沖沖地换了身轻便衣服,带着姬七儿和茗烟出了王府,两个王府的侍卫也换了便装,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混在寻常百姓里。这样既可以保护主子的安全,又不会扰了主子的兴致。 终于从王府出来,季白感觉自己像是被放风的囚犯一般,第一次唿吸到外面的空气。心情大好的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新奇不已。 看这街道两边的建筑风格和百姓的衣着打扮,这个朝代倒有些类似于唐朝。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摆摊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倒颇有些盛世气象。 “公子,你饿了吧,小的带你去京城最有名的云来酒楼吃饭,他们家做的醉鸡可是闻名京城啊。”茗烟笑嘻嘻的说道,说完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显然是想到醉鸡嘴馋了。 “你呀,就知道吃。”姬七儿打趣他道。 “那小的也是想让公子品尝一下咱们京城的美食嘛,公子家在北方,以前也没来过京城,肯定没吃过。”茗烟有些委屈地小声嘀咕着。 季白笑了笑,“你说的醉鸡我的确是没吃过,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你小子今天就带我们去见见世面吧。” “好嘞,公子。” 三人正笑闹着往云来酒楼的方向走去,前方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街道上的人群自发地朝两边退去,就见迎面一人骑着高大的骏马缓缓驶来。 此人长得俊朗挺拔,身材劲瘦修长,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穿着黑色绣金纹的官袍,头戴官帽,腰间别着一把宝剑。 他控制着马走的并不快,因为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其中两个衙役押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手脚都带着镣铐,步履蹒跚。剩下几人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只是那人从头到脚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真切。 那女子一路哭哭啼啼,喊叫声哀恸悲戚:“大人,民女是冤枉的,民女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丈夫呢,民女冤枉啊!”衙役们见惯了这个,皆不为所动。 一行人从人群中走过,围观的群众在一旁小声讨论,有的说,看这女子长的花容月貌的,一定是成亲后不守妇道,在外面有了jian夫,后来事情败漏,所以就杀了自己的丈夫。也有人说,这女子长的挺面善的,不像是会做出弒夫这种大逆不道事情的人。 一队人走到离季白他们不远的地方时,抬担架的一个衙役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狠狠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连带着其他几个衙役也都重心不稳,手里抬着的担架狠狠地颠簸了几下,尸体身上的白布滑了下去,露出了一张青灰色的男人的脸,脖子上有一道青紫色的勒痕。 季白盯着那尸体看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伸手摸了摸下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几个衙役重新稳住脚跟,迅速整好队形,将白布重新盖回男子脸上去。马上的男子一挥手,队伍重新开始往前走。 此时一个白衣男子却突然上前,拦在了队伍前面,官服男子慌忙勒马,皱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何人?为何要挡本官的路?”男子语气不善。 白衣男子正是季白,他朝马上的男子作了一揖道:“在下拦马实在是情非得已,只是不愿无辜的人受冤而已。”说完,他手指着那年轻女子道:“她不是兇手。” 马上的男子一挑眉,冷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她不是兇手,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扰乱本官办案。再不让开,本官就治你个妨碍公务之罪。” “在下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位姑娘不是兇手。”季白淡然道。 “哦?你有什么证据?”男子疑惑地看了季白几眼,只见对方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犹如青谷幽兰,傲骨寒梅,一派怡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气度,心下暗自赞赏。 “请大人允许在下勘验尸身,在下自会详细告知。”季白拱手道。 男子略一思考,点头道:“可以,但不能在这里,你跟着我们一道去大理寺吧。” 季白点头,“行。” 姬七儿和茗烟急忙跑上前阻止道:“王·····公子,你不能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季白安抚俩人道:“没事,我只不过是去帮这位大人办案,不会有什么事,况且,不是还有你们俩人跟着吗?” 俩人没办法,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白跟着那些衙役走了,只好跟上。 不远处躲在暗处观看的两个王府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返回王府报信,另一个继续跟着季白一行人。 围观的群众有想看热闹的,都跟着他们后面一道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大理寺方向走去。 大理寺 大堂上,身穿官服的男子端坐堂前,被指控谋杀亲夫的女子跪在地上,季白则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 “这里是大理寺,本官乃大理寺左少卿封玄奕,尔见了本官为何不跪?”男子气势威严道。 姬七儿和茗烟被拦在大堂外面,不能进来,此时急的直跳脚,冲着里面喊:“你知道他是谁吗?也敢让他跪!当心你的脑袋!” 季白倒是不在乎跪不跪,毕竟入乡随俗嘛,这也不是在现代社会。只是他如今好歹也是个亲王妃,给一个四品官下跪,这要是传出去,打的可是政王的脸,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封玄奕也知道京城遍地都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也不知这人是个什么来头,他刚到大理寺任职,还是小心为上,不能给王爷添麻烦。 第4页 暂且不管礼节的问题,封玄奕问道:“你适才说,这位大姐不是兇手,证据是什么?” 季白道:“我还是那句话,要先看了尸体才知道。” 封玄奕一摆手,门外的侍卫将尸体抬了进来,天气热,尸体腐烂的快,尸臭味熏的大堂上的每个人都用手捂住鼻子,噁心欲呕。 季白倒是不怎么在意,一脸淡定地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凑过去仔细地观察起来,视线反覆停留在死者的脖子上。 最后他长舒一口气,笑了笑,转身面对封玄奕道:“封大人,在下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此人是自杀而亡,本案无兇手。” 此话一出,堂上的人都愣了楞,封玄奕从案桌旁走下来,惊疑地看着季白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自杀?!” 季白一笑,走到尸体旁,对封玄奕道:“大人,您请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探案文真得好难写,因为要查一些资料,所以可能会更的慢一些。 第4章 名扬天下(四) 封玄奕怀揣着疑问走到尸体旁,看向季白:“你凭什么说他是自杀而亡?” “很简单。”季白一手指着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对他道:“大人请仔细看,若是被人勒死后悬尸,悬吊时人已经死亡,血液流动停止,则勒痕痕迹较浅,淤血较少,并且勒痕会在耳后相交。” “你再看死者脖子上的伤痕,由于他是自己上吊而死,活人悬吊之时,血液大量受阻,脖子上的勒痕会呈较重的青紫色,且在耳后不相交,呈‘八’字形。还有,你看他全身肤色发青,很明显是缺氧而导致的。” 季白一口气说完,缓了口气道:“所以说,这件案子只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并不是什么通jian杀人案。” 封玄奕听得目瞪口呆,震惊于对方精妙绝伦的推理中没回过神来,怔愣了片刻,忙弯腰检查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并转过死者的头颅仔细观察,看那勒痕果然没有相交,而是在耳后呈“八”字形,且伤痕呈很深的青紫色,和季白方才所说的分毫不差,不由地又信了几分。 “我观大人一身正气,并非是糙菅人命之人,大人缘何一口咬定是这位妇人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季白不等对方开口,继续追问道。 封玄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心虚道:“今日有个叫赵二的来报案,说是城东的刘家出了人命案,刘能被发现吊死在自家房樑上,他怀疑是刘王氏联合外人谋杀亲夫。赵二还说,他曾亲眼看到刘王氏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门口拉拉扯扯,关系暧昧,后来那个男人还在京城的一家酒馆里,当着许多人的面扬言说他要杀了姓刘的,和刘家小娘子双宿双飞。”后来刘家男人果然就死了。 季白问:“那个所谓的jian夫,大人查出来是谁了吗?” 封玄奕摇头,“赵二说此人像是个外地人,他之前从未见过,想是事发后就偷偷逃走了吧。” 季白被气乐了,这个封大人果然是一根筋啊,脑子不带拐弯的,人家说什么他都信。 封玄奕此人颇有将帅之风,适合去当个将军,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大理寺少卿,断案这种事还是要讲究天分的。 季白暗自嘆了口气,也不知是哪个人这么没眼光,竟然让一个将军来大理寺这种地方审案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正在永宁殿里埋头处理公务的萧政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皱了皱眉,起身。 “王爷,您要去哪儿?”竹息一边问,一边紧紧跟上萧政的脚步。 “本王去接王妃回府。” 季白这边,已经传令报案的赵二到堂审问,季白只问了几句话,这赵二便开始错漏百出,前言不搭后语起来,最后封玄奕假装恐吓他要给他上大刑,话刚出口,赵二便吓得连连摆手扣头,把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全都招了。 原来这赵二是收了人家钱财,替人做假证。城东的一个地头蛇,名叫王勐,一日偶然经过刘家门口,正巧看到出门买菜的刘王氏,顿时就被对方的美貌给勾了魂去,自那以后就日日守在刘家附近,经常找机会骚扰对方,可刘王氏对他从来是避之唯恐不及,后来不堪其扰之下就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刘能。 刘能是个暴脾气,知道有人调戏自家媳妇,当时就气的火冒三丈,想着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流氓。 一天傍晚,刘王氏将王勐引到了一个偏僻处,王勐看左右无人,一把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对方,扯了自己的腰带正欲一逞兽。欲。却被从暗处冲出来的刘能一把按在了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一条腿都给打折了。刘能是干惯力气活的,长得人高马大,平日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的王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要不是还算机灵跑得快,差点连命都丢了。 自那以后,王勐就怀恨在心,想法设法地想整死刘家人。谁知没等他动手,那刘能不知为何却自己上吊死了。 可王勐还是不肯罢休,他仍记恨刘王氏屡次拒绝他,还把事情告诉刘能,害他差点被打死。于是,他就买通了离刘家住的很近的赵二,让他做假证,证明刘家媳妇不守妇道,勾搭jian夫害死自己的男人。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王勐恶毒地想。他等着看那小骚。货被冠以通jian杀夫的罪名,让她尝尝凌迟的滋味。 封玄奕又传王勐到堂,王勐看赵二已经将他供出,又兼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只好伏法认罪。 至此,案件已经明朗,刘能之死虽然没有兇手,但王勐买通赵二诬陷刘王氏,毁人清白,其罪也不轻。 总之,该判的判,该罚的罚,该释放的自然也要释放。 封玄奕还有一事不明,“那刘能不到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和妻子感情很好,夫妻和睦,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不可?” 季白幽幽嘆了口气,看向刘王氏道:“这位大姐应该知道原因的,在下刚才在检查尸身的时候,发现刘能患有疟疾之症,这应该就是他选择死路的原因吧。” 刘王氏站在一旁,听到这里,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地点头道:“他三个月前突发疟疾,病得很严重,家里仅有的一点儿积蓄很快便花光了,为了能继续给他治病,民妇就开始做针线活贴补家用,有时一做就是一夜,他·····他时常说,他连累了我,让我过这么苦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干净,还说等他死了以后,让我一定要改嫁,不要替他守寡······没想到,他真的·····”刘氏掩面哭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堂上堂下的人都忍不住哀嘆起来,为妇人的遭遇感到惋惜。 封玄奕也嘆了口气,安慰了那妇人几句,送给了她一些银两,并派了几个差役替她丈夫料理后事。 妇人临走前给季白磕了好几个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封玄奕站在一旁脸色尴尬,羞愧不已。 第5页 案子处理完,天已经擦黑,季白嘆气,这醉鸡今天怕是吃不成了。政王虽然准他自由出入王府,但他身为王妃,也不好在外面停留太久。 揉了揉空瘪的肚子,季白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见封玄奕直直地向他作了一揖,态度诚恳道:“公子当真是惊才绝艷,博学多才,在下敬佩不已,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见谅。” 季白忙扶起他,表示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 “在下还有一事,务必请公子帮忙,以公子之才,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封玄奕有些急迫道。 季白好奇道:“是什么事情如此让大人为难?” 封玄奕遣退旁人,低声道:“公子知道平王妃被杀一事吗?” 季白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封玄奕皱了皱眉,严肃道:“此事一出,朝野震惊,皇帝陛下下旨,让大理寺一个月内查明真兇,可这是一个无头案啊,在下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毫无破案经验,恐无法胜任。今日得遇公子,当真如雪中送炭一般,公子的人品和断案的才能让在下折服,若能得公子相助,那这个案子就可迎刃而解了。” 查案子是季白的老本行,他本欲一口答应,但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恐怕不太方便插手皇家之事,正想找个藉口拒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朗笑声。 “想让他帮你查案,那得先问问本王答不答应。” 二人转过身来,就见一身穿华服,气势逼人的高大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封玄奕吃了一惊,连忙躬身行礼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萧政,他一眼看见季白,眼波流转,嘴角含笑道:“本王是来接王妃回府的。” 季白眼皮不由地跳了跳,总觉得这段日子,这个政王似乎换了个人一样,这画风不对啊! 封玄奕疑惑道:“政王妃?在下没见到啊,王妃怎么会在我大理寺呢。” 萧政没理他,径直走到季白身旁,温言道:“听说爱妃刚刚帮这傢伙解决了一个案子,现在一定饿了吧,今日本王做东,请爱妃去云来酒楼吃醉鸡,怎么样?” 季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爱妃?! 封玄奕则瞪大了眼睛看着季白,刚刚王爷叫他什么,好像是“爱妃”,这么说,这位公子竟然就是政王妃! 云来酒楼,二楼雅间。 “京城者,首善之区也,果然是大不一样。”封玄奕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和来往逛夜市的人群,感嘆道,“晚上依然这么热闹。” 萧政嗤笑道:“你之前一直呆在边疆戍边,看的都是荒凉的景色,自然看这里比较热闹。” 季白暗想,这小子果然是个将军! 萧政对季白道:“别看这小子断案能力不行,他可是我大周第一勐将,武功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他是本王的心腹,此次让他来大理寺任职,也算是委屈他了。” 季白心里暗自惊讶,萧政跟他说这些,是表示信任他,当他是自己人的意思吗? 封玄奕绷着一张面瘫脸道:“臣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王爷为何让臣去大理寺,臣可不是断案子的料。” 萧政勾了勾唇,一口喝干酒盅里的酒,放下酒杯道:“让你去只是一个幌子,他才是本王手中的王牌。” 萧政说完,直勾勾地看向季白。 第5章 名扬天下(五) 平王府,暖云阁。 身穿黑色绣金纹官袍,腰间别着一把宝剑的俊朗男子踏步走进屋内,身后跟着另一个身材修长,长相秀美的年轻公子。这两人正是前来平王府查案的封玄奕和季白。 屋内,一身月白亲王服的高大男子斜倚于主位之上,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给他揉捏着肩膀,男子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的似要渗出水来。 “大理寺左少卿封玄奕,参见平王殿下!”封玄奕上前一步朝男子行了一礼,他身后的季白也跟着默默地行了一礼。 平王淡淡地瞥了俩人一眼,朝封玄奕道:“封大人,可是王妃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 封玄奕顿了一下,低声回道:“回平王殿下,臣暂时还未找到破案的线索。” 平王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道:“既然还没有线索,那就尽快去找,为何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该问的上次不是都问过了吗?本王能说的也都说过了,封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封玄奕低眉顺眼,道:“是,本不该再劳烦王爷,只是上次检查现场时过于匆忙,臣左思右想,唯恐观察不仔细,遗留了什么破案的证据,因此想再仔细勘验一下现场。” 平王微微皱眉,用手按了按额头,似是有些疲惫。最终他摆了摆手道:“去吧,只要能替本王查出杀害王妃的兇手,随便你们怎么看。” “多谢平王殿下。” 封玄奕看了眼季白,俩人缓缓退下,王府小厮带着俩人进了平王妃生前所住的厢房,也是她遇害的地方。 小厮退出房间,守在门外。见左右无人,封玄奕对正四处打量屋内的季白拱手道:“委屈王妃做在下的副手了。” 季白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无事,我正求之不得呢,做你的手下可比闷在王府中要舒服多了,你快点跟我说说这件案子吧。” 封玄奕点了点头,“据臣了解的情况是这样的,两天前的晚上,正赶上平王的三十寿诞,平王一向较得皇帝陛下喜爱,在朝中人脉较广。因此当晚许多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包括皇帝皇后,还有太子,以及政王等都参加了寿宴。晚宴期间,平王妃忽然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就提前回到自己的住处了,并且一直留在房中没有出来。这一点,平王的贴身丫鬟宛心可以作证。可是第二天早上,丫鬟进去喊王妃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平王妃已经断气了。” 季白摸了摸下巴,问道:“那当晚平王没有在平王妃这里过夜吗?” 封玄奕摇头,“这个臣已经问过了,当晚平王妃推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无法侍寝,于是平王就去了侧妃于氏那里过夜。” “平王有几个侍妾?平日里和平王妃关系如何?”季白接着问道。 “这个臣也调查过了,平王有一个侧妃,三个侍妾,还有几个通房丫鬟。平王妃温婉和善,一般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来,和其他几个侍妾也没有特别大的矛盾。” 封玄奕想了想,接着道:“平王妃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位高权重,那些侍妾巴结她还来不及,应该不会傻到和她作对。” 季白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他:“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没人动过吧。” “没有,除了当时把平王妃的尸体抬走以外,其余的一概原封不动,这几天臣都派人在这儿守着呢,肯定没人动过。”封玄奕笃定道。 季白赏了他一个欣慰的眼神,不错,总算还知道要保护现场,孺子可教也。 第6页 他不再废话,踱步在屋内,开始仔细观察起这间屋子来,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一边看一边仿佛自言自语道,“屋子里的摆设很整齐,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如果不是兇手故意为之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兇手是平王妃认识的人,甚至是可以说,是她非常熟悉的人。” “当晚是平王寿诞,有很多人出入王府,也就是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作案的嫌疑,这个范围也太大了······” “王府的内宅都有亲兵把守,而且还有士兵巡逻,能逃开亲兵的视线,兇手应该有武功底子,那当晚平王妃的丫鬟又到哪儿去了呢,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没听见啊。” 季白摸了摸下巴,对直愣愣站在一旁当摆设的某少卿大人道:“先带我去大理寺验尸吧,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先从死人那里找找看了。” 尸体停放在大理寺已有两日,夏季炎热,恐尸体会很快腐化,那样验尸的难度就会大大的增加,更不利于破案。 季白心急火燎,拽着少卿大人急沖沖地离开平王府。两人风风火火地跑到大理寺,季白找了件白色外袍穿在身上,让差役给他找来清洗尸体的白醋,然后就冲进了停尸房。 “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我要专心验尸。”进去前,季白对封玄奕命令道。 封玄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僵硬地点了点头。 季白独自进了停尸房,过了半天,里面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封玄奕摆了摆手让差役们都离得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守在停尸房门口,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掀帘偷偷往里看了几眼。 这一看,脸色顿时便白了几分,面无表情地放下帘子,左少卿大人默默地朝后退了两步,再退后两步····· “封大人,你进来一下。” 就在左少卿大人即将退到一个安全地带时,里面却突然传来季白悠扬悦耳的声音,只是此时此刻,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都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封玄奕僵直着迈着两条腿走过去,一阵穿堂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好歹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有什么可怕的! 稳了稳,一把掀开帘子走进去,忍着直冲鼻端的腐臭味,封玄奕面色青白道:“王妃,臣在这里。” 季白一脸云淡风轻,见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招手让他过来。 封玄奕恍若游魂一般飘了过去,屋子里光线较暗,季白也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见他过来,就迳自说道:“经我检验,平王妃是死于两日前晚上,大约亥时时分。死者面部呈青紫色,是由于缺氧而导致的,眼球凸出,舌骨骨折,而全身没有其他致命伤,很显然是被人捂住嘴后,活活掐死的。看她脖子上的指印痕迹,深且宽,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兇手应该是一个身材高大强壮,孔武有力的男子。” “如此一来,当晚有嫌疑的人就可以排除一半了。”封玄奕精神大振。 “还有这个。”季白的手里捏着一根细丝,“这是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的,看着像是衣服上的纤维,我想很有可能是挣扎时从兇手身上弄下来的。” 封玄奕仔细看了看那“细丝”,光滑柔韧,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穿的麻布衣,兇手应该是出自王公贵族之家,再不济也是个皇商富贾。 只是知道这个也没用啊,普通人也进不了平王府呀,当晚来参加平王寿宴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谁不是锦衣华服,穿金戴银的,根本排除不了嫌疑人。 就在两人对着尸体发愁时,一个差役急匆匆地跑进来,来不及行礼,就慌忙道:“大人,不好了,平王府有个丫鬟说,政王府的管家和平王妃被杀一案有关,平王带着人去政王府要人了,此刻政王府里正剑拔弩张着呢。” 封玄奕和季白对视了一眼,似乎同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短小的一章。 第6章 名扬天下(六) 封玄奕和季白两人听闻消息后,便匆忙赶往政王府,茗烟早在大门口焦急地等着两人,此时正踮着脚东张西望。一见到两人,就立刻将两人请进府里,领到了勤政殿正厅,然后自己进去通报了声。 “让他们进来。” 里面传来萧政冷静低沉的声音,听他声音镇静,不见一丝慌乱,季白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但他打从心里不愿看见那人出事。 季白两人缓步走了进去,只见萧政大马金刀地坐于正中主位上,一身月白亲王服的英俊男子坐于下首,脸色阴沉,眼神阴鸷。 殿内正中央站着政王府的管家,萧左,十几个家丁模样的壮丁气势汹汹地站在大殿一侧,他们是平王带来的人,各个凶神恶煞,看着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 政王府的侍卫总管周朗领着王府数十个侍卫,跟平王府的人对峙着,两方人马挤在偌大的正厅内,按兵不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剑拔弩张,争端一触即发。 萧政看见季白,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眼里也露出了些笑意。摆手示意两人在一旁坐下。 平王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讽刺地笑了笑。 “三皇弟,二哥这次来只是想问你府中的管家几句话而已,用不着惊动大理寺吧。”平王凉飕飕道。 封玄奕立即起身道:“和政王殿下无关,是臣的下属通报给臣,平王妃一案既然交由大理寺负责,那臣自然要多关注一些。臣只是不想二位殿下之间有什么误会,让皇上担心。” 平王冷哼了一声,这小子看着老实正经,没想到心眼也挺多,尽然敢抬出父皇来压他。 平王静默了片刻,转而看向萧左,“萧管家,我府中丫鬟在前日晚上,曾看见你出现在本府后宅,行色匆匆,不知你作何解释?” 萧左,政王府管家,刚过而立之年,长相温润俊朗,风度翩翩,人称“宋玉再世”,且文武双全,是萧政的心腹之一。 如果他当真出现在平王的府内后宅,任谁都会认为和政王脱不开关系。 萧左眼神闪烁了下,面上却仍是一派镇静,上前一步,斯文行礼道:“回平王殿下,小人只是当晚多喝了些酒,去如厕的时候,因为不熟悉平王府的地形,有些迷路了,恍恍惚惚中可能不小心走错了路,小人也不记得自己走到哪里去了,请殿下恕罪,小人并不是有心的。” 萧政脸色却有些异样,眼神略带复杂地看了自家大管家几眼,这人跟在他身边十几年,是他的亲信,对他可谓是非常了解。 萧左酒量一向很好,号称“千杯不醉”,当天晚上他只是代自己喝了几杯,怎么可能会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王勾了勾唇角,一摆手,一个粉衣丫鬟缓步走了上来。小丫头紧张地头也不敢抬,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朝堂上的几人颤巍巍地行了礼。 第7页 平王慢悠悠道:“红儿,你把你当晚看到的再说一遍,要详详细细地说,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红了诺了一声,说当晚平王妃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大丫鬟让她去厨房给王妃煮些银耳莲子羹,煮好后,她便端去给王妃喝。 在去暖云阁的路上,她突然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行色匆匆地从花园的假山后面闪了出来,她当时一急就躲在了不远处一棵树后面。 当晚月色很亮,再加上离得也不远,红儿一眼就认出男子正是政王府的管家,萧左,她曾经跟着平王去过政王府,所以认识萧左也不奇怪。 萧左脸色白了白,尽管强装镇定,可他眼神闪烁,双手握拳,萧政见他表情,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绝不相信萧左和平王妃的死有关,但这人却的确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平王冷笑道:“红儿,你可有证据?” 红儿忙说:“有,当时萧管家走的很急,奴婢亲眼看见从他的袖中掉落了一个东西,待他走远,奴婢过去捡来一看,却是一块丝巾。” 红儿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方丝帕,平王看见那快丝帕,脸色瞬间变了,失态般冲上前去一把夺过,展开丝巾,看见那丝巾上绣着朵并蒂莲,并蒂莲下方紧挨着绣着两个字,一个“云”字,一个“左”字。 平王攥着那块丝巾,目眦尽裂,双手颤抖地十分厉害,他冲过去一把掐住萧左的脖子,将丝帕摔在他的脸上,怒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云儿是什么关系?” 丝帕掉落在地上,绣字的一面正朝上,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并蒂莲代表什么含义自不用说,那红色丝线绣着的两个字更是铁证如山,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季白心里有些奇怪,他小声地凑到封玄奕耳边问道:“什么情况?” 封玄奕想到他刚嫁到京城来,不知道也不奇怪,就低头小声道:“平王妃的名字叫上官云。” 季白愣了愣,看着地上的丝帕,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萧左也仿佛恍然大悟,他跪倒在地,低声道:“平王殿下请明察,小人的确去过王府内宅,但绝对没有见过平王妃,而且,这个丝帕并不是平王妃的。” 平王此时也稍微冷静了些,他退后几步,坐回座位上,只是眼神狠厉,像是要吃人一般。 此时,萧政却突然开口了,“二皇兄,就凭一个丝帕,恐怕也不能说明萧左和平王妃被杀一事有关吧。” “那本王倒想要知道,这方丝帕到底是谁送给萧管家的,又或者说,他是从谁那里偷来的?”平王咬牙切齿道。 萧左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请恕小人不能说。” 平王气结,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酷道:“既然萧管家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那就恕本王不客气了。”说完,也不管坐在主位上的萧政,一抬手道:“来人,带走!” 萧政喝道:“二皇兄,没有确切的证据,你不能从本王府中随便将人带走!” 平王头也不回,背对着他冷道:“你大可阻拦本王,本人现在什么都不怕,一旦事情闹到父皇那里,不知是谁比较占理。” 萧政一愣,眼神冷了下来,刚想再说什么,却有一个人抢在了他前面,拦住了平王的去路。 季白缓步走上前来,淡淡开口道:“二位王爷,先别动怒,此事尚有疑点,能不能让臣问这位姑娘几句话?” 平王皱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耐烦道:“你又是谁?” 封玄奕上前回道:“回平王殿下,他是臣的下属,很有些断案的才能,也许他能看出什么来。” 平王狐疑地看向季白,只见此人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隐隐有松竹之姿,霜雪之傲,气质清雅,不卑不亢,让人不由地心生好感。他语气放缓道:“你可以问,但如果到最后问不出什么来的话,本王便只能将他带走了。” 季白颔首,转向红儿语气温和道:“你叫红儿是吧。” “奴婢正是红儿。” “你是平王妃屋内的丫鬟?” “是的,不过奴婢只是个在外间伺候的二等丫鬟。” 季白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当晚看见萧管家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大概是戌时时分。” 季白笑了,眼内闪着亮光道:“那当晚萧左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还记得吗?” “是白色的,当晚月光很好,奴婢看的很清楚。” 季白心满意足地点头,回头对其他人道:“我已经问清楚了,兇手不是萧左。” 平王不相信道:“你又如何知道?” 季白掸了掸袖子,胸有成竹道:“首先,经臣验尸得知,平王妃是死于当晚亥时,而红儿看见萧左,是在戌时,当时他已经离开内宅,跟着政王回到政王府了,这一点当晚宴会上的客人应当都可以作证。” “再者,这是臣从平王妃指甲里找到的衣服纤维,是从兇手身上抓下来的,大家仔细看,这衣服的颜色很明显应当是深色的,而绝不会是白色。” 众人围过来,仔细地看季白手上的细丝,虽然细如牛毛,但也能辨认出颜色确是深色。 “如果平王殿下还不相信,可以跟臣去大理寺,亲自验看。”季白继续道。 平王臭着一张脸,背着手道:“即便萧左不是杀害本王王妃的兇手,但这块丝巾是怎么回事?他今天不说清楚,就休想脱离干系。” 第7章 名扬天下(七) 正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从皇宫内传来一道圣旨,将政王和平王宣进了宫。 平王不敢违拗圣旨,最后阴冷地看了眼萧左,“这事没这么容易算了。”说完,便甩袖而去。 政王也换了亲王服,紧跟着进了宫,封玄奕和季白则继续回到大理寺调查案件。 等萧政从宫里出来,回到王府时,天色已黑了下来。萧政想去找自家王妃一起吃晚饭,可是一路找来都未见到季白,就问丫鬟,“王妃还没回府吗?” “回王爷,王妃还未回来。”丫鬟福身道。 萧政点头,摆手让丫鬟下去。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萧政回房换了身常服,准备去接自家王妃回家吃饭。 大理寺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更加庄严肃穆,门口的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安静地蹲在那里,彰显着大理寺的正义与权威。 进了大理寺,只觉得里面安静的过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萧政进了内堂,只见封玄奕正坐在案桌前翻阅卷宗,见他来了,忙起身行礼,萧政抬手阻止。 “这大理寺里的守卫呢。”萧政问他。 “都被臣放回家吃饭去了,案子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不能让他们跟着一起熬。” “你倒是个开明的上司。”萧政调侃道。 封玄奕点了点头,面瘫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萧政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8页 “王妃呢。” 萧政话音刚落,就见季白从停尸间走了出来,手上戴着验尸手套。见到他,楞了一下道:“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这么晚还未回府,就过来看看。”萧政看向季白,“怎么样,案子有进展吗?” 季白摇了摇头,嘆气道:“还没找到什么关键的线索。”季白也很无奈,古代的条件太落后了,没有骨锯,也没有肠刀,更没法验dna。这种案子要是放到现代,分分钟就解决了。 “别急,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清楚的,我们还是先用晚膳吧,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萧政道。 “已经这么晚了吗,难怪我觉的有些饿了。”季白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 封玄奕暗自吃惊,他记得王爷不是不喜欢这个王妃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的,如胶似膝,才一会儿不见就找了过来。而且两人都是以“你”“我”相称,就像是一对普通人家的夫妻一般,真是不可思议! “你也跟我们一道去府里吧,有事要谈。”萧政对正在发呆的封玄奕道。 “是,王爷。”回过神来的某人忙答道。 王府内,萧政三人坐在饭桌前,面前摆了一桌子菜,还上了两壶好酒。 萧政对一旁侍候的丫鬟说:“去把管家叫来这里。” 丫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萧左走了进来,向三人分别行了礼。 “坐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拘礼。”萧政淡声道。 萧左也没有客气,只说了声“谢王爷”,就走过来挨着封玄奕大大方方地坐下了,他知道王爷肯定有话要问他。 吃饭时,谁都没有提今天的事,萧政不说话,其他三人也不敢开口,只埋头扒饭。 饭后,萧政又把人叫到茶厅喝茶,待四人坐定,萧政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漫不经心道:“现在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季白和封玄奕想起今天那块丝帕上的字,不由地看向萧左。 萧左只犹豫了一瞬,便开口道:“我知道王爷一定会问的,那丝帕上的‘云’字其实是平王的一个侍妾,名叫水云。” 萧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以前是京城有名的乐坊‘水云间’里的头牌舞姬,后来被选到了太子府当舞娘,之后又被太子送给了平王当侍妾。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她,我们俩互相爱慕,我曾向她发誓,一定会为她赎身,可没想到之后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在被送给平王后,水云为了不背叛我,几次想过自杀。幸好平王嫌弃她是太子送来的人,怀疑她是太子派来的jian细,所以一直没碰过她,也很少去她那儿。我俩靠她的心腹丫鬟翠儿送信,上次平王寿辰,我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和她见面,没想到却被平王府的人看见,给王爷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真是罪该万死。” “原来是这样。”三人都恍然大悟。 季白道:“所以你今天宁愿被平王误会也不愿意说出实情,是在保护水云姑娘。” 萧左点头。 “或许杀害平王妃的人和太子有关?”封玄奕坐直了身体。 “要是能见水云姑娘一面就好了,她在太子府里呆过,也许知道什么也说不定。”季白沉思道。 “想见她也不难,有一个人能做的到。”萧政看向封玄奕。 “王爷是说让我把她从府里偷偷带出来?”封玄奕问。 “这不太可能吧。”季白摇头,“那好歹是王府,里面一定很多侍卫把守,怎么可能把一个大活人从人家眼皮子底下偷出来?” 萧政笑了笑,指着封玄奕道:“他就可以,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他可是我大周第一高手,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季白眼睛放光,表示崇拜,这也太神了,难道那些武侠电视剧里的高人真的存在? “明晚行动吧,今天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萧政放下茶盏,站起身道。 众人各自散去,季白回自己的殿内,准备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靠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季白舒服地唿了口气,头枕在浴桶边,准备小憩一会儿。可惜身体虽然放松了,但大脑还是忍不住高速运转,苦思案情。 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而且直觉告诉他,被他遗漏的部分很重要,但是是什么呢? 萧政走进屋内,就见季白穿着干净的里衣倚在贵妃榻上发呆,看他眼神恍惚,眉头紧锁,显然是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了。 “好了,别再想案子了,时机到了,自然会水落石出的。你看你想的脸色都发白了,看来要给你补补身子了。”萧政忍不住走过去抚了抚对方乌黑的长髮,安慰道。 季白听到他的声音,才恍然回过神来,下一秒就发现两人此刻的姿势也太过暧昧了。他靠在软塌上,萧政贴着他站着,几乎是把他圈在了怀里,对方一只手还在他的头髮上蹭来蹭去的,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臣,臣要去睡觉了。”季白从榻上翻身起来,躲开对方的禁锢。 “王妃怎么这么客气?”萧政慢条斯理道,“今天我们不是一直以‘你’‘我’相称的吗,怎么到了晚上就变了,以后没有外人在,王妃不用那么拘礼,随意就好。” 既然王府的主人都这么说了,季白自然没意见,不客气道“那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萧政对他的用词很满意,也不过多纠缠,就嘱咐了他一句“早点休息”,就大步离开了。 季白终于松了口气,应付这个男人可真累,城府太深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种人最可怕了。 季白腹诽着躺上床,姬七儿给他盖好被子,放下纱帐,季白侧着身,看着绣着精美花纹的床单,突然脑中灵光乍现,他终于想到在这个案件中他遗漏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亮,季白就急匆匆地出了门,连早饭也来不及吃。 封玄奕昨夜住在了政王府,因此今早和季白一道儿出门,两人直奔平王府而来。 “王妃,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路上,封玄奕问。 “还不确定,我需要再检查一下兇手现场。”季白掀开马车的帘子看路。 到了平王府,平王府的管家带两人进府,一边说:“王爷天没亮就去上朝了,由小的带二位大人去。” 再次进了平王妃生前的卧房,季白径直朝屋内正中央的那张床走去,床上铺着红色床单,被褥散落,纱帐歪斜。 季白问一旁侍立的管家,“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人动过吧。” 管家摇头说:“没有,一切都按照大人的吩咐不让人进来,屋外还有侍卫把守,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没有人动过。” 季白点头,对他道:“你忙去吧,我和封大人要再次检查一下现场。” 第9页 管家答应了一声,就躬身出去了。 季白见左右无人,就撩开床上的纱帐,掀开被褥,在床上四处搜寻,几乎要把整张床都掀翻过来。 最后在床头的位置,垫褥下面,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玉佩,季白兴奋道:“果然有东西!”说着,便拿着玉佩跳下床。 “哪儿来的玉佩?”封玄奕见到他手上的玉佩,惊了一跳,忙凑过去看那玉佩。 这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上面刻有华丽的纹饰,正中央刻有一个字,“风”。 让侍卫将平王妃的贴身丫鬟叫来,季白把玉佩递给她,“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平王妃的东西?” 小丫鬟接过反覆看了几遍,确定说不是平王妃的东西,从来没有见过王妃有过这块玉佩。 回到大理寺,季白和封玄奕继续盯着那块玉佩。 “既然不是平王妃的,丫鬟又说从来没见过,那最大的可能就是·····” 季白还未说完,封玄奕就接着他的话道:“玉佩是兇手的?!” 季白点头,“很有可能,我想,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平王妃在挣扎中,无意将兇手系在腰间的玉佩扯落,攥在手心里,而兇手当时心里也很紧张,就没注意到玉佩的问题。兇手为了防止她叫出来,就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平王妃自知活不成了,就拼劲最后一口气将手里的玉佩塞到了被褥下面,希望成为指证兇手的证据,而兇手当时很害怕突然有人进来,所以注意力很不集中,才没有发现平王妃的小动作。” “很有道理,就好像情景重现一般。”封玄奕惊佩道。 “可是这只是我的猜想,我们没有证据。”季白摇头,“我们还是不知道兇手是谁。” “玉佩上不是有个‘风’字吗?会不会是兇手的名字?”封玄奕指着玉佩有字的一面。 季白点头,“也许我们可以查一下当晚在场的客人中,有没有名字带‘风’的人。” 两人看到了希望,立即着手排查了起来,但当晚在场的人很多,查起来很不容易,一直忙到了太阳下山,才有了结果。 看到白纸上的名字,封玄奕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焦躁,“王妃,名字里有‘风’的居然有三个人。” 季白头也不抬地道:“这并不奇怪,当晚那么多人,而且‘风’这个字本来就很大众化,你跟我说一下这三个人分别是什么背景,我对京城的人不熟。 封玄奕点头,念道:“郑古风,郑国公玄孙;萧风,呃,是当今六皇子;最后一个,段晨风,但他在三年前改名叫段晨了,他是·····太子府的一等侍卫,专门负责太子的安全,据说武功很高。”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一章,第一个案子就结束了,开启第二个案子,···写的不好请多包涵。 第8章 名扬天下(八) “有三个人的名字里带‘风’字,可到底哪一个才是兇手?”封玄奕看着案桌上的玉佩和那张写有名字的白纸,眉头微皱。 “现在还不好说,我们目前只有证物和三个嫌疑人,却缺少证人,而且就算我们知道谁是兇手,把人抓了来,他也绝不会承认玉佩是他的,我们的证据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季白坐在椅子上沉思。 封玄奕也坐了下来,想了一会儿,道:“王妃,臣认为····” 季白打断他,“以后没有外人在就不要叫我王妃了,也不用称‘臣’,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下属。”季白笑看他。 封玄奕也不扭捏,只道:“谢王妃。”就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我认为最大的嫌疑是那个段晨,他是太子的人,而太子一向与平王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两人为了争夺皇位,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只要是能打击平王,太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而六皇子向来只爱玩乐,无心皇位,和平王并无冲突。郑国公的话,应该也不可能,郑家三代忠良,子孙都很有出息,应当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所有一切还都是我们的猜测,还是等今晚见了水云姑娘,看从她那里能不能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吧。”季白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起身回王府。 当天晚上,正是夜阑人静之时,京城的街道没有了白日的喧譁,此时一片静谧,一队排列整齐的金吾卫士兵巡街而过。此时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快速闪过,轻松跃上房顶,开始飞檐走壁起来,朝平王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平王府,倚云阁,水云身上只着一件单衣,长长的头髮披散在身后,她正坐在梳妆檯前对着镜子卸妆,丫鬟坠儿站在一边给她拔头上的髮簪。 坠儿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想政王府的萧管家了,“姐姐,你还在担心萧管家吗?放心吧,他现在没事了,大理寺的人已经替他洗刷嫌疑了。” “我上次真不该给他那块丝帕,差点害死他。”水云掩面而泣。 坠儿刚想再安慰她几句,这时阁楼的窗户突然被人掀开,一道黑影从窗外一跃而入,进了房间里。 水云也是个有胆识的姑娘,并没有慌张尖叫,只是把小丫鬟拦在身后,退后一步看着那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布的人,喝问:“你是谁?” 来人正是封玄奕,他一把揭开脸上的布,道明自己的身份,并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并把自己大理寺左少卿的腰牌拿给她看了。 水云知道他是政王的人,也就是自己人,便也放心了下来,和坠儿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封玄奕离开了平王府。 政王府 见两人平安回来,季白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萧左和水云一对有情人终于见到了面,自然是激动难言。 封玄奕对政王道:“王爷,我们刚才在平王府遇到了段晨,他正从案发的那间屋子里走出来,正好被我们看见,他没有带面罩,水云姑娘认出他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也就是段晨。” 水云上前行了礼道:“奴婢就是来告诉王爷有关段晨的事的。” 萧政摆手让几人都坐下说话,侍女上前给每人斟了茶。 水云继续道:“平王妃被杀害的那天晚上,奴婢半夜睡不着觉,就起身去王府的花园里走了走,回来的时候正好要经过王妃的住处,突然见一个男子从平王妃的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当时四下观看,表情显得很紧张,奴婢吓得立即躲进了花丛里,见他直接跃过围墙离开才敢出来。奴婢曾在太子府做过舞姬,认得那张脸,那个男人就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段晨。奴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也不敢声张,就迳自回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平王妃被人杀了,奴婢立即就想到可能是段晨做的,但奴婢只是一个舞姬,身份低微,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没有说出来。” 第10页 “你做的对,如果说出来的话你会有危险。”萧左安慰她道。 季白拍手道:“太好了,现在我们有证人了。我确定,兇手就是段晨风,一定是他杀害平王妃时遗失了玉佩,他当时并没有发现,回去后才发现丢了。四处找寻不到后,他终于意识到玉佩很可能落在了平王府。他心里很害怕,因为那是他杀人的证据,所以他就找机会潜进王府,准备把玉佩拿回来,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找到吧。” “他永远也找不到了,他应该想不到,玉佩竟然先被我们给找到了。”封玄奕道。 “就算有水云姑娘作证人,那段晨也可能会抵死不承认,还会反而说是水云姑娘诬陷他,况且他身后还有太子,太子是一定会包庇他的。”萧政冷静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他个现行,到时他应该就无从抵赖了。”季白揉了揉额头,被这个案子弄得有些头痛。 几人聚在一起商量计策,准备给对方设个陷阱。 第二天,平王府里就传出消息来,说是要给王妃办理后事,要把平王妃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烧了给王妃,让她在地下也能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这样一来,有的人就开始着急发慌了。 夜半时分,一个人影从王府的后墙外翻进来,躲过一班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平王妃生前的住处,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见屋子里的东西还没有被动过,来人松了一口气,开始四处翻找起来,他想了想,来到床边掀起了被褥翻找。 整间屋子都被他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玉佩的踪迹,该不会是被别人发现,拿走了吧。来人急出一身汗来,坐在床上喘息不止。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他一惊,正想翻窗而逃,一个人影却从窗外一跃而入,和他打斗了起来,对方武功很高,不过几招就将他制服,一脚踹出门外。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只见王府内一片大亮,上百个王府的侍卫正在向他逼近,将他团团围住,身后,封玄奕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知道他今天逃不了了。 平王从侍卫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一双阴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段晨?!是你杀了本王的王妃!” 段晨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个清俊秀雅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下面坠着一块玉佩,那玉佩上面刻有一个“风”字,正是他的玉佩! “这是你的东西吧,你今晚来平王府就是为了找它,对吧。”季白淡淡说道。 段晨此时才醒悟过来,他掉入了别人早已设好的陷阱里。 被抓个现行,他已知自己无可抵赖,就承认道:“没错,平王妃是我杀的。” 平王的脸上一片寒冰,冷道:“是太子指使你做的吧。”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与太子无关,太子根本就不知情。”段晨冷硬道。 平王冷笑了一声,“你别以为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太子就能保你,你半夜闯进我平王府,还在案发现场逗留,被本王抓了个正着,就算是太子,也无话可说!” “我知自己已难逃一死,但一是做事一人当,不能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段晨不为所动。 “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平王对身后的侍卫道,“来人,将此人押入王府的大牢!” 侍卫应声,就要上前押人。 “慢着!”封玄奕上前一步拦住他们,对平王道。“王爷,这个案子归大理寺,人犯自然要交给大理寺,审明案情后,方可定罪,不能交给王爷私自解决。” 平王冷哼了一声,“这是本王的家事,封大人就不要插手了吧。” 封玄奕拿出腰牌,执在手里,将腰牌正对着平王,“大周律法有云,大理寺办案,任何人不得插手干预,防止办案,否则与案犯同罪。” “你!”平王气结,但大周律法的确如此,他也不能强硬地违抗,只得摆手让王府的侍卫退下去。 眼看大理寺的人将段晨带走,平王暗自发狠,气的甩袖离去。 段晨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严加看守,以待明日审问。 第二日午时,季白回到王府,换了身便服,姬七儿给他整理衣服,边道:“王妃,王爷在等你用午饭呢。” 季白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纳闷,这人怎么每顿饭都要叫他一起吃,之前不都是各吃各的吗? 换好衣服过去,果然见萧政穿着一身便装坐在桌前等他,季白心里有些异样,忙定了定神在萧政身旁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萧政给他夹了一筷子剔了刺的鱼肉,季白看了看碗里的鱼肉,淡定地三两口吃完。为了表示礼尚往来,也给萧政夹了一筷子肉丝。萧政忍不住笑了笑,他的王妃真是太可爱了! 等两人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萧政问他,“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已经审清了。”季白放下筷子,“这个段晨死活不承认是太子指使他做的,只说,他原本是个富家子弟,和平王妃上官云是青梅竹马,约定两人十七岁的时候成亲,但后来段晨家却家道中落,而上官家却平步青云,官越做越大,女儿还被平王看中,嫁进王府做了王妃。” 萧政突然道:“段家,我以前似乎听说过,段晨的父亲曾做过副将,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家道中落,落到如此地步。” 季白摇头,继续道:“那段晨恨上官家嫌贫爱富,攀附权势,更恨上官云背弃了他,于是就投入了太子府中,决定藉机报仇。一次他偷偷熘入平王妃的卧室,质问她为何要背信弃义,改嫁他人。平王妃只说是父母所逼,又怕自己不答应会让平王嫉恨上官家,陷家族于不义,才无奈答应。” “段晨并不相信她的话,就在平王的寿宴当晚,又去见了她,要带她私奔,平王妃不愿意,说他们这样做害死上官家。段晨恐吓她道,如果不答应,他现在就去杀了上官全家。可平王妃还是不愿,段晨暗恨生起,就将平王妃推到床上,想强上了她。平王妃自然拼命挣扎,不停地喊救命,段晨心慌之下就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防止她发出声音,但用劲过大,失手将人掐死了,之后就匆忙逃了出来。” “这就是这件案子的大致经过,段晨已判了秋后问斩。”季白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心里挺为他感到不值的。 “段晨应该是收买了平王妃身边的人吧,否则怎么会每次去都无人看见,平王妃身边本应时刻都有侍女跟随才对。”萧政放下茶盏,说道。 季白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王爷真聪明,没错,段晨是收买了平王妃的一个叫做巧儿的丫鬟,每次他去的时候,巧儿都想尽办法把平王妃身边的人都支开,因为她的贪财,才害了平王妃一条命,已判她流放了。” 世间多数之罪恶,皆因爱恨贪痴起,人心,总是不会满足的。 第9章 移花接木(一) 第11页 离京城不远处有一个刘家村,村东头住着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年轻人名唤刘根,是个落地书生,父母早亡,一个人靠卖些字画为生,终日勤奋苦读,以待来年春闱科考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这日,日色西斜,天看着便黑了,幸好是月望之后,天色虽然黑了,东方确是一轮明月。 刘根独在坐在家中掌灯苦读,那天已过了戌时,突然有些尿急,他捧着油灯急匆匆地往茅房跑去。 解决完后,终于舒了口气,刚从茅房里出来,就见自家后墙有个人影往里一跳,手里似乎还拿着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反she出阴冷的白光。 他被唬了一跳,明白是有偷儿光顾了,急忙猫着腰躲在墙头的一堆柴火垛后面。 这偷儿也不长眼,偏偏来了他家,只见家徒四壁,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些文酸字画。这小偷直骂了声“晦气!”就准备熘走。 路过柴糙垛时,却突然见柴糙中隐约露着白色的布条儿,小偷心里暗喜,以为是这家主人将钱财藏在了柴糙垛中,便几步走过去扒开柴糙查看。 刘书生见那偷儿趴伏在柴糙垛上,一时注意不到自己,便从一旁墙根下的狗洞中悄悄钻了出去,这狗洞虽不大,但他身材瘦小,勉强能通过。他跑到外面后,就急忙叫醒村民前来抓贼。 再说那小偷扯着白布条往外拽,只觉得这包裹重量不轻,心想里头不定装着什么好东西,便更加来了兴致,勐地使劲一把将那个包裹全都拽了出来扔在地上。 却见那白布上血迹斑斑,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散乱的白布中掉落了下来,咕噜噜的正好滚到了小偷的脚边。此时月上中天,小偷定睛一看,只见脚边是一颗血淋淋髮髻蓬松的女子人头。 小偷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举着火把前来抓贼的村民一推门便看见了这副场景,也吓了一跳,有那胆子小的立即便叫喊了起来,“杀人了!”这下全村的人都被惊醒了。 村民们不容分说,立即上前将那偷儿制服,捆了个结实,几个壮汉连夜将他押往县城,等到天亮就去县衙报了官。县令派人将尸体抬来,打开白布一看,只见头是女子的,那尸身却是男子的。 小偷直唿“冤枉”,姓刘的书生也一问三不知,县令不敢随便定案,便将这二人都暂且收监,设法再查。 政王府 平王妃的案子结束后,季白闲了好些天,他虽然替大理寺办了案,但到底不是大理寺的人,况且他身为王妃,也不好成天往那里跑。 天气热了一段时间后,这两日又开始没日没夜的下起雨来。只能呆在王府中,无所事事的季白,只好闷在屋子里和骷髅,白骨为伴,吓得那些大小丫鬟们一个也不敢进他的屋子。 这天,小雨依旧下个不停。萧政上完早朝后回府,就想去找自家王妃一起吃个早饭,进了忘忧殿后,就发现丫鬟们都神色有异。见他来了,却没人进内室通报。 萧政挑眉,发现卧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便问姬七儿,“王妃还未起吗?” 姬七儿回道:“起了,只是王妃屋子里都是些吓人的东西,没有丫鬟敢进去服侍。” “哦?”萧政颇有兴味的笑了笑,迈步进了卧室,一抬眼,就见屋子里的正中央,站立着一具异常完整的人类白骨,那幽暗空洞的两只“眼睛”正对着他。而季白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块白森森的骨头,也不知道是人身上的哪个部分。 饶是萧政心理素质很强,此时也不由地黑了黑脸。又见对方摆弄了一会儿,便收起了那些吓死人的东西,看着窗外嘆了口气。 萧政知他定是无聊了,便闷笑着走过去,把季白从床上拖起来吃早饭。 早饭很丰盛,可季白好像没什么胃口,瞄了眼对面正安静喝粥的英俊男人,他忍不住嘆道:“你有没有觉的最近京城太过太平了,这种天气,不应该是犯罪的高峰期吗?兇手往往都会选择在这种天气下作案。” 萧政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差点就喷了出来,他费尽地把粥咽进肚子里去,好笑地说:“王妃,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对我说说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竟然还有人嫌弃天下太平的。 季白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他又不傻。 用过早饭,萧政去书房处理些事情,季白窝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最后将书一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姬七儿端来他爱吃的桂花糕,他也懒得尝一口。 “王妃,小竹在外面求见。”一个小丫鬟掀帘进来禀告。 季白看向姬七儿,小竹是谁? “小竹是王爷身边的小厮。”姬七儿对他道。 季白让他进来,小竹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季白见他手里抱着一个方方正正,做工精美的乌木盒子。便问他是什么东西。 小竹说他也不知道,是萧管家交给他的,说是王爷送给王妃的东西。 季白顿时来了兴致,相处这些天,他对萧政多少也有些了解的,知道他送的东西一定不是寻常俗物。 姬七儿拿过盒子递给他,他打开盒子一看,顿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只见盒子里铺着一层上好的丝绸,丝绸上整齐地摆列着肠刀,扁头针,颅骨凿,解剖刀,骨锯,钩锤和面包刀等验尸工具。 这些都是他在现代社会验尸时所用的工具,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还有用到它们的一天。 虽然这些东西只是用铁打造的,没有不锈钢那样坚韧防锈,但季白已经很满足了。他兴奋地摸着那些崭新冰凉的工具,心情无比的舒畅,一扫之前的阴霾。 所以,午时,当萧政前来用午饭时,却发现他的王妃今天没让他派人去请,已经先一步坐在饭桌前等他了,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也泛着雀跃的光芒。 萧政心里明白,这是对他送的礼物还算满意。 故作不知的坐下来吃饭,却见他的王妃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看的他心里发憷,只好主动问道:“王妃,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季白的眼神闪烁了片刻,吭哧道:“那个····盒子我收到了,谢谢你,你应该是看到我画在纸上的模型,然后照着做的吧。” 萧政点头,“我看了那些画,猜想到可能是你验尸所用的东西,只是我以前从未见过。” 季白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人解释他的来歷。 “我可是找京城里最好的铁匠打造的,人家师傅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会做,我可是花了重金,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他才肯做的。”萧政看着他,笑的人畜无害。 季白翻了个白眼,坏笑道:“那王爷觉得我应该怎样报答你呢,以身相许怎么样?” 一旁的丫鬟都憋着笑低下了头。 萧政成功的被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人说的这样直白,虽然这是他想要的答案,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第12页 “本王没那么贪心,只是听说最近京城新开了一家“如意坊”,里面的食物很美味,反正王妃在府里呆着也无趣得很,不如就请本王去那里坐坐吧。” 季白无赖道:“我没钱!” 萧政好整以暇地喝茶,“我给你。” “那不就成了你请我了吗?”季白笑道。 萧政笑了笑,身体前倾,凑到季白面前,暧昧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谁请谁都无所谓。” 季白脸顿时红了红,心里暗骂,靠,他这是被撩了吗? 傍晚时分,两个人换了便装,身边没带一个随从,安步当车的在街上随意逛了逛,眼看天色不早,肚子也有些饿了,便结伴向“如意坊”走去。 这家新店生意很火爆,这才刚到饭点,一楼就已经坐满了人。 伙计很歉意地告诉两人,二楼雅间已经被提前预订完了,现在只能坐在下面了。既然来了,也无所谓坐在哪里,就跟随伙计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这家店的特色是骨董羹,季白一开始不明白这个骨董羹是什么,等锅子端上来,才明白过来,这不就是现代人吃的火锅嘛。 火锅是季白的最爱,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涮涮火锅,喝点热酒,是很惬意舒服的事情,可偏偏就有人总爱在别人开心的时候闹出些动静出来。 季白正吃着萧政夹给他的涮牛肉,只觉得好吃的舌头快要吞下肚去,这时,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客人却突然大闹了起来。 所有正在吃饭的人都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尖嘴猴腮,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正捧着自己的手哀嚎,伙计拎着茶壶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 “叫店家出来,看看你们店的伙计把我的手烫成什么样子了,哎呦!”男人跳着脚叫道。 第10章 移花接木(二) 如意坊 那獐头鼠目的男子大吵大嚷,非让店老闆出来见他,店里的伙计没有办法,只好去后堂找老闆。不一会儿,伙计跑过来说:“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老闆有事出去了,现在不在店内。” “不在?”男子顿时吹鬍子瞪眼睛,揪着那个烫到他的伙计道,“走,去见官,你把大爷的手烫成这样,我要让你赔我一百两看诊费。” 那伙计名叫阿隆,听到这里都快哭了,哀求道:“客官,您就饶了小人吧,我一年最多才挣二两银子,哪有一百两赔给您吶。”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赔偿老子,赖三我可不是好惹的!”男子眼珠转了转,又道,“实在没有一百两,大爷我也不难为你,你就把我这桌酒菜钱给付了吧。” 阿隆看了眼那桌酒菜,全是点的店里最贵的,再加上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两,顿时苦了脸。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跟我去见官,要么替大爷我把这桌酒钱付了。”赖三见他不吭声,冷哼道。 阿隆欲哭无泪,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遇到这么一个泼皮无赖。 没办法,他只好答应将这桌酒菜钱记在自己的帐上,恐怕他要在店里干七八年白工,才能将这笔债给还请了。 一旁围观的众人皆唏嘘不已,同情于阿隆的遭遇,但又没有办法为他出头,毕竟赖三是苦主,十分占理。 赖三志得意满,大摇大摆的走了,但没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人给拦下了,他抬头一看,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脖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子很高,气度不凡的英俊男子。 “想走,付了你的酒钱再走不迟。”萧政冷淡道。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老子的事?”赖三声音尖利道,说完,便横冲直撞地往外走去。 萧政直接伸手掐住他的后颈,像拎小鸡似的轻松将人提熘了回来,告诫他道:“你最好别乱动,万一我不小心掐断了你的脖子·····”说完,便假装手上用力,那赖三顿时鬼哭狼嚎,直唿萧政“大侠”“大老爷”之类的。 一旁的季白笑了出来,随即走到赖三刚才吃饭时所坐的位置,桌上桌下都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后问阿隆,“小二哥,你能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吗?要详细点。” 阿隆点了点头,道:“刚才这位客官跟小人要茶,小人就用刚烧开的水给他泡了一壶拿上来,谁知道小人刚走近,他就突然站起来,撞了小人一下,小人手一晃,茶壶里的水就溅出了大半。可是小人分明记得,茶水并没有倒在这位客官手上,而是落到了地上,不知为何这位客官的手竟然真的红肿起来。” 季白听完,摸着下巴笑了笑,直接伸手抓起赖三被烫伤的那只手,仔细看了片刻,又凑上去闻了闻,随即冷笑道:“什么烫伤,这分明是你自己用辣椒涂在手背上,皮肤受到强烈刺激,因而才变得红肿,这种拙劣的办法,亏你想得出来!” 赖三眼睛瞪大,似乎没想到自己惯用的把戏却被如此轻易的看穿。 季白站在桌前,对围观众人道:“大家来看,这厮桌上还留有他捏碎的红辣椒,不信的话,各位闻一下他的手背。” 话刚落,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不客气的抓起赖三的手,闻了闻,顿时辣味刺鼻,中年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都被熏出来了。对众人道:“真的是辣椒味。” 季白又道:“如果是被开水烫伤的话,手背上皮肤红肿,且有水泡鼓起,并伴有脱皮现象。” 说完,看向赖三,“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用这个办法讹人吧,赶紧把你的这桌酒菜给付了,否则就将你扭送官府,尝尝挨板子的滋味。” 赖三顿时一激灵,不甘不愿地从怀中掏出十来两银子,放在桌上,然后灰熘熘的逃走了。 众人盯着他抱头鼠窜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阿隆感激道:“多谢两位客官解围,请问高姓大名,小人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 “在下季白,至于报答就不必了,只是举手之劳尔。”季白淡笑道。 “季白?”伙计愣了一下,随即惊道,“是前段时间破了平王妃被杀一案的那个季白吗?” 季白笑了笑,没说话,乘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拉着萧政快速熘走了,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嘆欢唿声。 回去的路上,天又下起了雨,萧政撑开油纸伞,将季白拉进自己怀里,用宽阔的胸膛替他遮风挡雨。季白挣了挣,萧政轻道:“别乱动,这样不好吗?我们两个都淋不到雨。” 季白抬头瞪了他一眼,便由他去了。 想到刚才的场面,季白不敢置信道:“没想到我在京城这么有名啊。” “是啊,是啊,何止是在京城,本王的王妃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萧政笑着说道。 雨势渐大,萧政将人搂紧了些,两人依偎着挤在油纸伞下,朝王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随后上了前来接两人的王府马车。 翌日清晨 第13页 季白刚刚起床,姬七儿服侍他洗漱,一个丫鬟进来通报说,大理寺来人,说左少卿封大人请王妃去城西查案,马车就等到王府门口。 季白匆匆洗漱穿戴完毕,拿了两个包子垫肚子,便坐上大理寺的马车,朝城西赶去。 马车在城西一座普通民宅前停下,门外已围了不少百姓在看热闹,两个带刀侍卫站在门外把守,不让外人进去。 大理寺的人都认为季白是封大人的手下,见他来了,便客气的放他进去。季白走过院子,进入内堂,见封玄奕身穿官服,腰间别着剑,正带着几个差役在屋子里四处查看。看到季白,忙上前行了一礼。 遣退差役,封玄奕道:“王妃,本不想麻烦您的,但这个案子着实蹊跷得很,属下无能,只好让您来看看。” 季白摆了摆手,让他不用那么客气,“尸体呢。” “在卧室里。”封玄奕带他进了卧房,指着靠墙的那张床道:“尸体在床上。” 季白一眼望去,只见尸体平躺在床上,走近一看,才发现,尸体的头和身子是分开的,季白看了看那张惨白的脸,惊讶道:“赖三!” “王妃,你认识这个人?”封玄奕走过来问。 季白点头,“不算认识,只是昨天晚上我和王爷在如意坊见过他,他当时自己用辣椒将手弄得红肿不堪,反而诬赖店小二将他的手烫伤,以此讹人罢了,就是个无赖混混,只是没想到才一个晚上,就被人给杀了。” “人生在世,轻尘栖若糙,几时风雨难料啊。”封玄奕感嘆道。 季白笑瞥他,“没想到我们的封大将军也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啊。” 封玄奕面瘫的脸上出现一丝赧然,嗫嚅道:“我只是有感而发。” 季白笑了笑,上前进行初步验尸。 “咦,这身体?”季白上下验看了一番,惊道,“身体是女的!” “什么?!”封玄奕上前看了眼,也惊住了。 “头是赖三的没错,可身体却是一个女人的。”季白道。 “这座房子户主是谁?”季白突然问道。 “就是赖三。”封玄奕回道。 季白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在离卧房的门不远的地上,有一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季白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看,对封玄奕道:“赖三是在这里被人杀死的,然后兇手把头拿到了床上,再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女尸的身体放在床上,套上赖三的衣服,然后带走了赖三的尸身。” “兇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封玄奕不解。 季白看他,“移花接木,混淆我们的视线,这个兇手绝对不止杀了赖三一人。” “你看这脖子上的伤口,十分的平整,说明兇手是用利器一下子便砍掉头颅,说明兇手力气很大,多半是个男人。”季白接着道。 “你和王爷昨晚才见过他,就说明他是昨天夜里被人杀害的。”封玄奕想了想道。 季白点头,“我已经验过了,赖三死于昨夜子时,但这具女尸却已经死了接近十天了。” “这个女子会不会和赖三有什么关联?”封玄奕问。 季白摇头,“现在还不好说,目前线索太少,很难继续调查下去。” 这时,一个差役走进来说,赖三的髮妻于氏带到。 于氏是一个颇富态的女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一见到季白两人后,便跪下来开始哭天抢地,说他丈夫死得冤,要大理寺尽快抓到杀害他丈夫的兇手。 封玄奕重重地咳了几声,那妇人才安静下来,不敢再聒噪。 “于氏,昨夜你不在家,去了哪里?”季白问她。 “民妇本来是在家的,后来赖三从外头回来,民妇和他吵了一架,便回娘家去了。”于氏如实道。 “为何吵架?”封玄奕接着问。 “只因他不思正业,整日在外面鬼混,还勾搭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民妇才骂了他几句,他就扬言要休了民妇,民妇为了这个家,容易吗?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还要休妻·····”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季白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感到有些头痛。 “那死鬼长得的那般丑,还整天在外拈花惹糙,前段日子还和叶县的一个寡妇勾搭上了,可把我气死了!”于氏越说越来劲。 “等等。”季白打断她,“你说赖三曾和一个寡妇勾搭在一起?知道那妇人姓甚名谁吗?” “知道。”说到那个女人,于氏仍然来气,“那个贱人是离京城不远的叶县人氏,姓柳,嫁给一个皮货商,名叫白熊,只是她男人一年前得病死了。” 季白让于氏退下,对封玄奕道:“立刻派人去叶县查一下白熊之妻,柳氏的下落。” 第11章 移花接木(三) 大理寺停尸房 即便此刻外面日头正盛,晴空万里,但停尸房里仍是一如既往的阴冷黯淡,似乎连阳光也嫌弃这里的味道,而懒得光顾。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打开了放于桌上的乌木盒子,拿出里面被反覆擦拭过的各样验尸工具,在桌上一次排开,闪耀着迷人的光芒。美目微微发亮,季白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手指捏着薄而锐利的手术刀,季白低着头仔细的检查面前男人头,女人身的诡异尸体,那专注的模样活像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封玄奕进来时,正巧看见他盯着尸体露出诡异的笑容,在幽暗的散发着淡淡尸臭味的房间里,显得无比的阴森。封玄奕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背嵴窜起一阵恶寒。 “王妃,柳氏死了。”封玄奕开门见山道。 季白幽幽的抬起头看他,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倒让封玄奕吃了一惊。 “她的尸体应该也不完全吧。”季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抛出一句来。 “王妃怎么知道?”封玄奕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柳氏的头还在,但尸身却是一个男人的。”这件事他也是刚从前去叶县查访归来的差役口中得知的,王妃足不出户,是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你就当我是神棍吧。”季白笑了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具断头的女尸应当是柳氏的。”季白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尸体。 封玄奕皱眉看着那具怪异至极的尸体,脸上带着疑惑。 “明天我们便去叶县查看一番,到时候自然一切都明了了。”季白扯来白布,盖在尸体身上。 叶县县衙 封玄奕身穿黑色绣金纹的大理寺官服,威风凛凛的坐于县衙正堂之上,季白身着一件蓝色书生袍,坐在他下首的位置上。面前地上跪着的是叶县县令,刘淼。 “刘县令,请起来说话。”封玄奕抬手示意。 刘淼颤巍巍的起身,大理寺少卿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官居四品,在他这个七品芝麻官看来,已是天大的大官了,因此他心里惴惴不安,诚惶诚恐,生怕被对方纠了什么错去。 第14页 听到封玄奕问起柳氏被杀一案,刘淼心里松了口气,直把刘家村刘书生家里遭贼,那小偷从稻糙垛里拖出一句女头,男身的尸体来,被前来抓贼的村民当场抓住,并扭送到县衙来一事徐徐道来。 “尸体现在何处?”季白插嘴问道。 刘淼望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年轻后生长得真是好看得紧,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忙低下头说:“尸体现在县衙停尸房。” 季白说他要看看尸体,刘淼料定他是封玄奕的属下,便慌忙在前引路,带两人前去停尸房。 尸体上的白布被掀开,一具女人头,男人身的古怪尸体呈现在众人眼前。季白和封玄奕对视了一眼,果然又是一桩移花接木的案子。 “头是柳氏的,那身体是谁的?是赖三吗?”封玄奕看向季白。 季白摇头,“我曾见过赖三,他的身材短小精悍,很显富态。你再看这具男尸,身高体壮,四肢强健,皮肤粗糙,很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最关键的是,按照尸体腐烂程度来说,赖三才死两日,而我们眼前这具男尸已死了十天有余了。” 仔细查验了一遍尸体,季白断定的说,柳氏的身体正是停放在大理寺停尸房的那具残缺的女尸,因为柳氏脖颈上的切痕和那具女尸脖颈上的切痕完全吻合,如果拼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毫无缺漏的“柳氏”。 身体不是赖三的·····封玄奕眼睛一亮道:“也就是说,还有第三具尸体?” “没错。”季白点头,“这具身体的尸身就是从另一具男尸身上移过来的,而赖三的尸身则与男尸的头颅组合在了一起,成为第三具移花接木的尸体。” 封玄奕被绕的有些晕,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笨人,过了片刻终于理清了头绪,急忙问:“那第三具尸体会在哪儿呢?” 季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个法医,又不是半仙····· “还是先审问一下柳氏的这桩案子吧,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季白重新将白布盖回了尸体身上。 “那刘书生和偷儿现在何处?”封玄奕问立在一旁的刘县令。 “正关在县衙大牢内。”刘淼面露一丝赧然,“下官办案不力,查不出兇手是谁,又怕误判酿成冤案,因此一直将嫌犯关在牢里,以求查清案件后再行处置。” 封玄奕面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刘大人虽然办案不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官嘛。”随即摆正脸色道:“立即升堂,本官要亲自审问两个嫌犯。” 封玄奕坐于大堂上位,刘淼和季白坐于一旁听审,两旁衙役齐刷刷的站定,手拿杀威棒,整齐划一的喊着“威”“武”,声音洪亮,颇具震撼性。唬的跪于堂上的两名囚犯顿时一个激灵。 “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一拍惊堂木,封玄奕喝问。 两名囚犯被那惊堂木之声吓得又是一个激灵,不敢耽延,慌忙如实禀告。 封玄奕问到杀人之事,那刘书生和小偷都争先恐后,跪拜不跌的哀嚎说自己没有杀人。封玄奕见那刘书生面色苍白,身材瘦弱不堪,一副病鬼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那能连杀三人的兇犯。只简略问了他几句,便将目光转向了那贼偷。 “冤枉啊,大人。”那名叫三儿的小偷哭爹喊娘的一通嚎叫,封玄奕拍了好几次惊堂木才让他安静下来。 “糙民叫三儿,家住叶县,家有老母病重在床,只因穷苦难当,方才做贼,不想头一次就被人拿住,只是糙民做贼是真,并未杀人啊。” “人赃俱获,你说你未杀人,可有证据吗?”封玄奕问。 “这······”三儿为难的紧皱眉头,气急败坏地嘀咕了一声,“我三儿怎么这样倒霉,上次那么着,这次又这么着,真是冤枉!” 季白在一旁听得真切,便问道:“上次是怎么着了?” “没·····没什么。”三儿自觉失言,急忙否认,却听封玄奕一个惊堂木敲下来震天的响,吓得他三魂丢了七魄,扣头便说:“大人息怒,糙民说便是。约莫十天前,糙民和叶县的一个商人名叫贾四的一起赌钱,谁知他最后输了却不认帐,糙民一生气,当晚就偷他去了·····” 封玄奕打断了他,“你刚才不是说是头次做贼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三儿被噎了一下,嗫嚅道:“偷贾四的才是头一回呢。” 季白在一旁忍笑,封玄奕不耐的摆摆手,让三儿继续说下去。 “糙民当晚偷偷潜入了贾四的家,刚进屋内,就见贾四搂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糙民慌忙躲到了衣橱里,却摸到衣橱里有一个木匣子,糙民高兴坏了,以为里面肯定藏着金银珠宝。等那两人行完事离开,糙民从衣橱里出来,抱着匣子便逃回了家。谁知回家后打开匣子一看,里面却是一颗血淋淋的男子人头。谁知糙民时运如此不顺,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那你是如何处置那颗人头的?埋了?还是扔了?”封玄奕继续问。 三儿目光游移,慢吞吞道:“糙民把人头扔到卖番薯的李光家后院去了,只因糙民之前偷了他一次番薯,被他抓住狠狠的打了一顿,糙民心里怀恨,便把人头扔到他家里去了。” “偷番薯?”封玄奕冷笑,“这是第三次了吧。” 三儿苦了一张脸,“偷番薯才是头一回呢。” 封玄奕气的快要笑出来,堂上衙役也都低着头拼命憋笑,季白无奈,关注点不应该是那颗人头吗? 第12章 移花接木(四) 将三儿和那刘书生暂且收押,再传贾四和李光到堂审问。 先问了李光那男子人头的下落,李光说因怕惹上人命官司,就将那人头埋在了自家后院的一棵树下面。 封玄奕立即派了两名衙役前去李光家寻那颗人头。衙役走后,封玄奕又问贾四为何人头会在他家,是否杀人藏尸。 贾四直唿“冤枉”,说自己压根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家的衣柜里怎么会藏着一颗人头呢。 封玄奕一时之间不知这个案子该如何审下去,便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季白。 季白走过去对他说:“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弄清楚第三个人头的身份,等查清其身份,再审贾四不迟。” 封玄奕点了点头,命令暂且退堂,贾四回家等待传唤,待查清被杀男子的身份后,再行审问。 期间,季白和封玄奕又分别去了刘家村刘书生家里,以及贾四府上查探了一番,也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还去了柳氏家,向街坊邻居了解了下柳氏生前的状况,最后除了知道她是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之外,便一无所获了。 “刘书生家和贾四家都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是兇手杀了人后,再将尸体转移到这两个地方的。”季白拎起茶壶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走了这么大半天,他真是又渴又累! 第15页 “王妃,查清死者身份可能还需要几日,我看我们还是先回京城吧。”封玄奕轻皱眉头提议道。 “怎么,封大人想家了?”季白戏嚯似的看了他一眼。 封玄奕面色无波,一本正经道:“不是,我是怕王爷太过思念王妃,而责怪属下办案无能,不能尽早查清案情带王妃回府。” 季白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这是从那个面瘫将军口中说出来的话吗?看来封玄奕不是高冷,而是闷骚啊。 带着一干人犯和一具尸体、一个死人头颅,季白两人低调的回到京城。 阔别几日,站在王府门口,看着头顶牌匾上“政王府”三个字,季白心中竟然有一种回到家了的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王妃,你终于回来了,王爷天天在盼着您呢。”姬七儿开心的迎上来,请他坐下,并端上他爱吃的糕点和水果。 “王爷人呢。”季白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王爷进宫去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回来,正好能赶上跟您一块儿用晚膳。”姬七儿没大没小的嬉笑着,反正王妃也不会责怪她。 “就你会说话。”季白嗤笑了一声,捻了块栗子糕慢慢品尝,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 即便再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想说:“回到家真好!” 傍晚,萧政果然回了府,可能是已经听说了季白回来的消息,脚步都显得比平时要急促了很多。 跨进屋内,就见他的王妃正坐在饭桌前等他吃饭,全身血液翻涌,只是分开了几天而已,他却无比的想念眼前这副画面,眼前这个人。 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你回来了。” 季白笑着看向他,也只回了一句话,“我回来了。” 非常平淡的一句话,眼神流转间,却有股说不出的温馨甜蜜。 “王妃,死者身份查到了。” 大理寺正堂,封玄奕疾步走进来,对正在喝茶的季白说道。 “死者叫李大勇,京城人氏,父母早逝,无妻无子,独自一人,贩卖各种蔬菜为生。”封玄奕读着纸上的信息。 季白接过那张纸,问:“李大勇生前和人有过仇怨吗?” “没有。”封玄奕笃定的说:“我找人查访过,这个李大勇为人非常老实,平时除了卖菜,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每天只顾着种蔬菜。” 季白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你找人查一下,这个李大勇平时有没有固定的客户,比如客栈,酒楼,饭馆之类的。” 封玄奕点头,立即派了几个属下去四处打探,不到半个时辰,那几个属下便回了来,汇报说,李大勇生前经常送蔬菜去如意坊,和如意坊的老闆关系不错。 “如意坊?”季白眼睛瞬间一亮,用手扶着下巴,又开始陷入了自言自语的模式之中,“如意坊·····赖三去了如意坊后,当晚就被杀了·····而李大勇和如意坊做生意,认识那里的老闆,结果也遇害了······柳氏是赖三的姘头·····这当中有什么关联呢。” 封玄奕立在一旁,听他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他发现这位王妃大人一旦查起案子来,就像中邪了一般,但每次他都能将案子查的水落石出,真不愧是政王的妻子,他们俩人简直是天生一对。 封玄奕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季白说:“尽快传贾四到大理寺来。” 大理寺正堂 贾四跪在堂上,听一旁的白衣公子问他:“贾四,你可认识京城如意坊的老闆陆平?” 贾四点点头,“糙民自然认识他,他以前就住在叶县,我们俩个经常在一起赌钱。不过他以前就是个卖臭豆腐的,哪像现在这么风光,在京城开酒楼。” “你和他以前结过怨吗?”季白问。 “也不算结怨吧,只是他年轻时看上一个姑娘,但那姑娘嫌他穷不愿意嫁给他,最后那姑娘嫁给了我。”贾四表情颇为得意的样子,接着又说,“不过他一直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还是天天找我赌钱,后来他不知怎么发了一笔财,还娶了县丞的女儿当老婆,混的可好了。” “你最近有见过他吗?”季白接着问。 “见过,大概十几天前,他忽然回到叶县,找到糙民家,说他现在发迹了,想请我这个老朋友喝酒。”贾四回忆说,“当晚,他买了不少酒菜,就在糙民家里摆了一桌,最后,糙民俩人都喝醉了,他便在糙民家里留宿了一晚。” “他是怎样来你家的?骑马还是坐马车?”季白最后问了一句。 “坐马车来的。”贾四想了想,肯定道。 季白满意的点头,让贾四退了下去,回身对封玄奕道:“走,我们现在去如意坊,午饭时间到了,我有些饿了。” 第13章 移花接木(五) 如意坊 两个身着大理寺差役服的年轻人结伴走了进来,挑了大堂正中央的位置坐下,其中一个长相颇为英气的年轻人喊道:“小二,给我们上几道招牌菜来!” 店里的伙计匆忙赶过来,见是官差,忙殷勤道:“二位官爷,想吃点什么?我们店里有骨董羹,还有各式菜餚·····” “骨董羹太慢了,就炒几个菜吧,吃完还要公干呢。另外一个长相俊美秀气的差役皱眉说着。 “得嘞,二位官爷请稍坐片刻,保准很快上菜,绝不会耽误两位公干。”伙计一熘烟的跑进后厨传菜去了。 很快就有人端着菜走过来,是个长相挺普通的中年男人,只是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是这家店里的伙计,两个官差狐疑的打量着来人。 “我是如意坊的老闆陆平。”来人自我介绍道,态度殷勤地让伙计迅速把菜端上桌,低眉顺眼道:“二位官爷光临小店,小人怎敢不亲自接待?”虽说只是两个差役,但人家可是大理寺的差役,非普通差役可比。 “陆老闆客气了。”两个官差异口同声的回礼。 “两位官爷如此着急,可是又有什么命案发生了?”陆平一边招唿伙计将另外几道菜端上桌子,一边问两人。 长相英气的差官嘆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陆老闆难道没听闻赖三被杀的事吗?” 陆平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不是说只剩一颗头了吗?身体却是个女人的。” “没错。”那差官吃了口菜,继续说:“不知我们的封大人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赖三的尸身就藏在京城里,找到尸身就等于找到了兇手,于是就派我们没日没夜的在京城挨家挨户搜查赖三的尸身,这都已经第三天了,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可把我们给累惨了。” 陆平的眼神闪了闪,转而又堆笑道:“二位差爷慢用,小人后厨还有事要忙,就不在此打扰了。” 第16页 两个官差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尽管去忙他的,头也不抬的继续扒饭,像是真的很急。 吃饱喝足的两人从如意坊出来,走了一段路后,四下望了望,快速的闪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把头上的帽子摘掉后,两人相视一笑。 “没想到封大人还挺有演戏的天赋,我以前当真是小看了你啊。”季白笑着看向一身差役打扮的封玄奕。 封玄奕无奈的苦笑,腹诽道:“你现在可是王爷的心头肉,你让我做什么,我哪敢不好好配合,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没错,刚才的两名官差其实就是季白和封玄奕假扮的。 “王妃,我们今天演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你觉得这三桩命案的兇手就是陆平吗?” 回到大理寺,封玄奕忍不住问季白。 “我不确定兇手是不是他,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陆平。”季白找了个位置坐下,唿了口气,吃饱了后人就有些犯困,他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好像很少能睡上午觉了。当个王妃还如此辛苦的,恐怕他是史上头一个。 喝了口浓茶振奋了下精神,季白梳理了一下脑中混乱的思绪,问封玄奕:“我让你派人去盯着陆平,你派去了吗?” 封玄奕点头,“王妃吩咐后,我就立刻让我的属下去盯着他了,陆平那儿一有风吹糙动,他会立即通知我们的。” “那我们就等消息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天晚上就会有动静了。”季白站起身,舒展了下紧绷的筋骨。 子夜时分 正是月黑风高之时,城东陆宅的后院里,一个人背对着月光,手拿一把锄头,正刨着土。 地面被一层一层的刨开,直到土里露出了一只青紫色泛着尸斑的手,那人继续刨下去,一具没了头的男尸逐渐显露了出来。 那人扔了锄头,将尸身扛起,放在一旁堆满了稻糙的架子车上,然后再用稻糙掩盖住尸身,推着架子车悄悄从后院熘了出去。 外面一片乌漆墨黑,四下静谧无声,那人小心的避开了打更之人,推着架子车悄悄的朝京郊的方向走去。 可谁想,他没走几步,便看见前方火光点点,像是一团团鬼火向他飘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十余人手提灯笼向他跑来。 待他反应过来,做贼心虚的想转身逃跑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来到他的眼前,却是十几个大理寺差役。 十几盏灯笼瞬间将四周点亮,火光照在那人的脸上,照在架子车上露在稻糙外面的一只手上。他已无所遁形。 “陆平,果然是你!” 两个年轻人从那群差役身后走出来,一个面容俊朗英气,一个清秀文雅,待看清两人的面容后,陆平顿时睁大了眼,这不就是白天在他店里吃饭的那两个官差吗? 原来大理寺早就怀疑他了,是在下套子等着他往里钻呢,他怎么就真的上当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了,想要毁尸灭迹却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如今罪证确凿,他百口莫辩。 大理寺公堂 封玄奕端坐于案桌之后,季白坐于下首,堂下依次跪着陆平以及贾四、李光等人,一旁放置着本案的三个被害人,三具终于完整了的尸体。 “陆平,为何杀人,快从实招来!”封玄奕冷着脸问道,神情犹如地狱的判官。 “糙民没有杀人啊,望大人明察。”陆平仍在狡辩,他想只要他一天不认罪不画押,大理寺也拿他没办法。 封玄奕被气的不轻,“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不成?你说你没杀人,那你大半夜的拉着具尸体做什么去?” “糙民不知道这具尸体怎么会在糙民家院子里,糙民害怕吃官司,就想乘着夜里把尸体给扔了。”陆平一脸狡黠,抵死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封玄奕眉心不由的跳了跳,看向一边的季白,季白笑了笑,他知道该自己出马了。 季白站起身,缓缓踱步到陆平身前,背着手道:“陆平,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等陆平开口,季白继续说道:“你原本并不是什么如意坊的老闆,就在不久前,你还在叶县的街头上靠卖臭豆腐为生。你和寡妇柳氏勾搭成jian,而柳氏又攀上了京城的赖三,赖三家有祖产,平时亦靠坑蒙拐骗挣了不少黑心钱,你从柳氏那里得知赖三的消息后,便动了心思。你让柳氏去赖三家里偷钱,并许诺偷到的钱分给她一半,并会娶她为妻,两人从此缔结连理,享尽荣华富贵。柳氏被你说动,最后竟然真的从赖三那里捞了一大笔银子,她把银子交给你,并让你实现诺言,你岂肯把到手的钱分给别人一半,便动手杀了她了事。” 陆平想反驳,却被季白打断,“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你杀了柳氏后,为了掩盖罪证,你将她的头砍下来就地掩埋,带着她的尸身和那笔不义之财来到京城开了如意坊,你将柳氏的尸身埋在了自家后院里,因为你的住处和如意坊是相连的,来如意坊送菜的李大勇无意间闯进了你的后院里,被你撞见,尽管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你因心里有鬼,还是决定杀了他灭口,你趁他不备,从背后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你在处理他的尸体时,忽然想到了移花接木的办法,你将李大勇的头装在匣子里,来到了叶县找到了贾四,因为他娶了你喜欢的姑娘,你一直怀恨在心。当晚你灌醉了贾四,将装了人头的匣子塞进他的衣柜里,想着即便诬陷不了他,吓吓他也好。随后你也装醉睡死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才醒,排除了自己的嫌疑。之后,你又将柳氏的头和李大勇的尸身拼在一起,自己架着马车来到刘家村,将尸体扔在一户人家的稻糙垛内。” 陆平的脸色泛白,眼神由最初的不屑变成了惊恐,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来。 季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几天前的傍晚,赖三去你的如意坊吃饭,并在你的店里闹起事来,你作为老闆自然要出来调停。赖三经常去叶县,你们二人是认识的,你怕他认出你是如意坊的老闆,从而怀疑你勾结柳氏偷他的钱,便让伙计说你不在店里。赖三走后,你越想越不放心,当晚便寻到了他家,发现家里只有赖三一人时,你立刻亮出兇器,一刀结果了他。杀了赖三后,你将带来的柳氏的尸身和赖三的头拼在了一起,放置在赖三的床上。然后又将赖三的尸身带回去,埋在了自家后院里。”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陆平全身冷汗涔涔,惊恐的看着季白,有一种他在做这些事情时,始终有一个人在暗处旁观的恐怖感觉。 但他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这样说不是已经自己承认自己杀了人了吗? 封玄奕满意的点头,这个该死的畜生终于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你认为,将三具尸体的头颅和身躯移花接木,分别抛在了四个不同的地方,这样可以混淆官府的视线,让他们无迹可寻。不得不说,你的办法很好,只是你越想遮掩,就暴露的越多,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最聪明。”季白不客气的扔下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 第17页 陆平支撑不住的瘫坐在地上,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完结。 第14章 扬州行(一) 金銮殿 此时正是早朝时分,殿内却是一片寂静,文武百官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只因他们的皇帝今天心情不好。 顺德帝萧贊端坐于龙椅之上,手里拿着一份奏摺,看着看着,他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起来。随后那只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皇帝终于忍受不住的一把将奏摺砸到了御阶上。 文武百官的头埋的更深了,尽量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扬州最近闹干旱,颗粒无收,饿殍遍地,皇帝派去放赈灾粮的大臣又莫名奇妙的死在了任上,皇帝心情能好吗? 皇帝心情不好,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臣? “又死了一个·····”顺德帝咬牙切齿的说道:“扬州知府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府上,死因不明。天灾尚未消除,人祸又接踵而至,这个扬州城到底是怎么了?” 丞相高文左右看了看,见众臣皆低头敛目,不发一语。做为百官之首,他不得不率先站出来做个表率。 “陛下,旱情未除,扬州城内不能无人主事,当务之急是再派一名放赈大臣前去扬州主持大局,拖延太久,恐生民变啊。”高文不无担忧的说道。 顺德帝颔首,“那高卿认为派何人去为好?” “这····”高文语塞,这要他如何回答?扬州已死两名高官,这个时候,谁会愿意去趟这滩浑水?这可是要命的差事。 平王突然出列道:“禀父皇,儿臣推举政王为放赈大臣,政王能力出众,德高望重,又屡次为父皇排忧解难,儿臣认为政王是最佳人选。” 这话听着像是在褒扬政王,可众大臣心里都明白,这是想送政王入虎口啊,平王好毒的心计! 顺德帝心中也属意政王,他转向萧政问道:“萧政,你意下如何?”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萧政竟一口答应下来,“儿臣愿往扬州放赈,替父皇分忧解劳。”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众大臣包括太子和平王都有些惊诧,这个政王该不会是想立功想疯了吧。 “放赈一事以定,但两名朝廷命官连续死于扬州,这事关朝廷颜面,不能不查,便派大理寺左少卿封玄奕前去扬州彻查此事,诸卿以为如何?”顺德帝问众大臣。 高文上前一步道:“臣听闻有一姓季名白的年轻书生现居京城,是个断案高手,颇谙刑狱勘验之道,已破获好几桩离奇命案,平王妃一案也是此人破获的。不如派此人前去扬州查案,为君分忧。” 顺德帝听的惊讶不已,问众臣:“诸卿皆听说过此人吗?” 众大臣齐齐点头,现在这个季白的名声可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大得多。 事到如今,也无所隐瞒了,萧政悄悄朝封玄奕看了一眼。封玄奕硬着头皮上前道:“回陛下,季白是臣的下属,他屡破奇案,要查清扬州一案非他莫属。” “好!”顺德帝龙颜大悦,当场拍案说:“若是季白真能破获扬州一案,朕便破格提拔他为大理寺右少卿,正式为朝廷效力。” 七日后 扬州 前方鸣锣开道,钦差大臣的仪仗队宛若游蛇一般,一路浩浩荡荡的进了扬州城,来到扬州刺史衙门前。 扬州刺史徐一鸣带领扬州衙门的大小官吏们早已等在那里,只见为首一顶官轿,后面另有一顶软轿,轿子两旁十几个身穿黑色绣金纹官服的带刀护卫,皆骑着高头大马,神情肃杀,为首的年轻男人一脸英气,面目冷峻,一身肃杀之气。 最前面的官轿缓缓落下,一旁跟随的小厮伸手掀开轿帘,一个身穿亲王服的高大男子从轿内探身出轿,男子看上去颇为年轻,周身却散发着帝王家的威严气势。长相极为英俊,气质清贵。 徐一鸣知道,这便是被皇帝钦点前来放赈的政亲王了,连忙带领百官跪下行礼。 “徐大人无需多礼,本王此次前来扬州放赈,初到此地,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需要徐大人鼎力协助本王才是。”萧政态度客气有礼。 “那是自然,下官必定竭尽全力。”上官态度亲和,他们这些下属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了些。 身后的软轿此时也轻轻的落了地,一个年轻的玉面公子缓步下了轿,一身广袖长衫显得他身材更加修长,气质更显温润。 徐一鸣注意到萧政回头和那个年轻公子对望了一眼,嘴角还带着笑意。徐一鸣暗自猜测,这个年轻公子长得如此好看,该不会是政王的男宠吧。前来放赈都要带在身边,可见政王是有多喜欢他了,一定不能得罪这个人。 徐一鸣请萧政进刺史府叙话,扬州知府死后,刺史便是扬州城内最大的官,萧政正是前来向他询问扬州旱情以及两位官员之死的详情。 刺史衙门正堂 萧政坐于正位之上,手里端着雕花茶盏,徐一鸣坐在下首的位置,季白坐在他对面,封玄奕双手环胸,像个护卫似的站在季白身后。 徐一鸣心里又是一阵惊骇,这个封玄奕可是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啊,正四品的京官,况且还是政王的心腹。连他都对这个年轻公子如此臣服,看来此人不但是萧政的男宠,还是异常得宠的那类。 见徐一鸣一直盯着自家王妃看,萧政皱了皱眉,重重的咳了几声,放下茶盏,道:“徐大人,本王一路走来,也探查了一番扬州的旱情,田地干涸,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因此本王建议尽快开仓放粮,以免激起民愤,造成社稷动盪。” “王爷说的是,那王爷认为何时放赈为好?”徐一鸣问。 “立即,马上。”萧政言简意赅。 徐一鸣噎了噎,这也太快了吧。但他哪敢违抗萧政的命令,当即便叫来手下人前去做准备。 “徐大人,在下无意叨扰,但能否让人带我们去看一下两位已故大人的尸身?”季白站起身,客气有礼道。 “当然可以,下臣现在就安排人带公子前去,只是·····”徐一鸣停顿了一下,面色发白道:“只是两位大人的死状有些诡异,怕污了公子的眼睛。” “哦?怎么个诡异法?”季白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越诡异的案件他越喜欢。 萧政见他双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他就喜欢看到自家王妃现在这个样子,神采飞扬,自信满满,活像是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猫。 徐一鸣嘴唇抖了抖,说道:“两位大人都被人挖去了心脏·····” 第15章 扬州行(二) 阴暗的停尸房内,衙役掀开两具尸身上的白布,一股腐臭味顿时扑鼻而来,熏得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徐一鸣和那些衙役们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几乎要退到门外去。如果不是政王在这里,恐怕他们早就躲的远远的了。 第18页 季白回身看了眼众人,对萧政道:“王爷不是要去放赈吗?你们尽管忙去就是,留下封大人在这儿就行了。” 封玄奕的脸色微微白了白,他其实也不太想留在这里。 “不急,本王已经下令开仓放粮,并让扬州府的官员们监督放赈,相信他们定会遵旨行事的。”萧政看了眼那两具尸体,“本王还是比较好奇两位大人的死因。” 季白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专心勘验尸体。 “看尸体腐烂程度,知府林大人是死于十天前,而李大人则死于八天前。”“李大人”即前一位奉旨来扬州放赈的官员。 徐一鸣张口欲言,却被萧政一个手势阻止,众人听季白继续讲道:“两位大人皆遍身小疱,皮肤呈青黑色,肚腹膨胀,指甲青黑。”说着又来回看了看两个死者的脸,用手掰开死者的嘴,仔细的验看口舌。“舌上生小刺,口唇破裂,两耳涨大。” 说了一大串众人听不懂的话后,季白最后总结道:“这是两起毒杀案,中的毒是一样的,只是这毒很是奇特,并不是我们常见的□□、鹤顶红之类的□□,至于是什么毒,我暂时也说不上来,但可以确定的是,杀害两位大人的兇手是同一个人,而且是个用毒高手。” “那心脏呢,兇手已经将人毒死,为何还要挖走被害人的心脏?”萧政不解的问道。 “呃····应该是某种仪式吧。”季白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啊,他是个法医,不是神棍! “我想,兇手如果不是一个残忍嗜血的变态的话,那就必定是和两个被害人有着深仇大恨,挖走心脏应当是用来泄恨的吧。”季白思考片刻,说道。 徐一鸣嘆了口气,被季白这么一说,他的背后突然窜起一阵寒意来。“什么人会和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官员有深仇大恨呢,杀人后竟连个全尸都不给留!” 从验尸房出来,萧政和徐一鸣前去处理放赈事宜,季白和封玄奕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分别去两个案发现场查验。 “这里是知府林大人的卧房,林大人的尸体就是在这张床上发现的。”小厮说道。 季白问他:“是谁第一个发现林大人的尸体的?” 小厮回:“是林大人的书童,名叫稚儿,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你去把他给我叫来。”季白对小厮道。 小厮领命而去。 季白和封玄奕在卧室内四处查看了一番,奈何如今离兇杀案发生时已经过了十天左右,现场已被破坏,自然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一会儿,那个小厮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身量不高,看起来有些瘦弱,一身书童打扮,长相却十分俊美可爱,一双眼睛颇具灵气。 “大人,他便是稚儿。”小厮回道。 季白让小厮退下,招招手让稚儿走过来,“你是林知府的书童吧,听说当天是你第一个发现林知府被人杀害的,你再跟我们详细说一遍当时的情形。” 稚儿点点头,便把当天早上他见林知府久久未起,便进去卧室准备喊大人起床,谁知刚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连忙冲到床边,就发现林大人正躺在床上,已经断气了,胸口一个血煳煳的大洞,心脏不翼而飞的事情经过都一一说给了季白二人听。 季白点点头,问他:“当时你进了屋内,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比如说,屋内有传出什么声响吗?” 稚儿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异常啊,大人,小的当时吓坏了,什么都没注意到。” “那你们大人在案子发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季白接着问他。 稚儿皱着秀眉想了想,忽然一拍额头,道:“小的想到了一件事。扬州闹旱灾,老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来有一天,皇帝的圣旨终于来了,说要派一位姓李的大人前来放赈,小的本以为老爷听了会开心的,没想到自从接到这道圣旨后,老爷更加发愁了,不过小的觉得,老爷不是发愁,他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那几天他天天做恶梦,在梦里喊一个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名字?”封玄奕疑惑道。 稚儿点头,“小的也没听清楚,好像是叫什么月的。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季白淡笑着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直把稚儿看的心里发毛,“大人,您看小的做什么?” “你这小子不错啊,口齿伶俐,人也机灵,干脆以后就跟着我,给我做书童吧。”季白笑说,“我现在就缺一个像你这样机灵能干的书童。” “你是认真的吗?大人。”稚儿激动的问,一见季白点头,便立刻殷勤的跪下磕头道谢,嘴里还不停嘀咕着:“我稚儿要进京了,我要飞黄腾达了·····” 季白和封玄奕哭笑不得,这个稚儿真是个活宝。 离开林府,季白和封玄奕又立即去了前放赈官李大人所住的驿馆内,时日已久,现场已完全被破坏,两人自然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眼看天色已晚,两人便先回了刺史府。 为了确保钦差大臣,同时又身为皇子的萧政的安全,徐一鸣可是时刻绷紧了弦,在刺史府内外安插了大批人马日夜巡逻,如今整个刺史府被包围的像个水桶一般,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当然,也飞不出去。 徐一鸣在府内摆宴为政王接风,萧政知道这是官场习俗,也未加以指责,只说如今扬州旱情未解,百姓正食不果腹,今后还是节俭些为好。 徐一鸣忙躬身应是。 几人依次按上下位在桌边坐定,按理说季白无官无职,是没有资格上桌的,但徐一鸣是何等的人精?他不但给季白安排了位置,还特意安排在了萧政的旁边。 萧政淡淡的扫了眼徐一鸣,暗自冷笑了一声,这种官员他见的多了,的确是有几分小聪明,但可惜聪明没有用对地方。 心里虽然如此想,但他对徐一鸣的这种安排还是甚为满意的,他已经习惯和自家王妃坐在一起用膳了。 季白刚坐下,才喝了口茶,就听旁边萧政不咸不淡的问了他一句:“听说你今天新收了一个书童?长得很不错,为人也机灵。” 宴席上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仿佛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酸熘熘的味道。 第16章 扬州行(三) 两起悬而未决的毒杀案,“朱门酒肉臭”的接风宴,以及某个莫名吃醋的王爷,季白微微嘆了口气,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的生活还真是“充实”了许多啊。 刺史府 萧政所住的厢房内,此时只有萧政,季白以及封玄奕三人,没有外人在场,他们说起话也方便些。 季白一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想事情,片刻后,他坐直身体说道:“你们有没有觉的奇怪?王爷前来放赈,徐一鸣立即便让我们住进了刺史府,但前一位来放赈的李大人,却住在驿馆内,这不符合扬州官府的作风吧。” 第19页 “可能是因为王爷的亲王身份吧,这些官员自然要殷勤些。”封玄奕道。 “可那位李大人也是朝廷一品官职呀,京城的一品官前来放赈,还是皇帝亲封的钦差大臣,这些扬州官员还不上赶着巴结吗?”季白摇了摇头,“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要不要把徐一鸣叫来问问?”萧政提议道。 季白点头。 派人叫来了徐一鸣,简单的见礼之后,季白单刀直入的问道:“徐大人,前一位放赈官李大人为何会住在驿馆之内?你们扬州的官员就是这样对待一位钦差大臣的吗?这不太符合你徐大人的作风吧。” 徐一鸣听完,立即朝萧政跪了下去,“这不干臣的事啊,是林知府安排的,李大人尚未到扬州城,林知府却说他有公干在身,要去苏州城走一趟,说如果他赶不回来的话,就让李大人暂时住在驿馆之内,等他回来再为李大人接风,将李大人接到林府居住。” 萧政颔首,按照朝廷律法,钦差大臣理应住在驿馆之内,才合乎法制。 “那李大人到达扬州城的时候,林知府在场吗?”季白问。 “不在,当时林知府传信来说,因为途中突发意外,他赶不回来,让下臣代替他前去迎接李大人。”徐一鸣回说。 “那林知府是何时回到扬州城的呢?”季白继续问。 “林知府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就是····就是李大人被杀后的那天早上。”徐一鸣抖着身子说道。 “哦?时间赶得这么巧。”季白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徐一鸣离开后,房间内又只剩下季白三人,萧政看向季白,“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季白不解,随即又瞭然道:“你是说‘时间赶得巧’这句话吧。” 萧政点头,“听你话中的意思,像是在怀疑林知府。” 季白赞许般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萧政,脑子转的真快。 “我并没有怀疑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世人常说‘无巧不成书’,但那些‘巧合’往往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的。我总觉得林知府像是在逃避什么,或者说,他似乎害怕见到李大人。” “害怕?”封玄奕不解。 季白看向封玄奕,“你还记得稚儿那天说的话吗?他说,林知府在接到圣旨后,惶惶不安,接连几天做恶梦。” 封玄奕回想了片刻,说道:“没错,他是这样说的。” “你们想想,为什么他会害怕呢,依我看,他并不是在害怕圣旨,而是在害怕圣旨上提到的那个人。”季白说道。 “你是说李大人?”萧政和封玄奕异口同声道。 季白点头,回身对封玄奕道:“立刻派人去查扬州知府林风与前放赈官李伟明之间有没有什么瓜葛。” 封玄奕领命,前去调派人手。 此刻,屋内只剩下季白和萧政两人。 一阵沉默过后,季白干咳了两声,说:“我去找下稚儿。” 萧政脸一黑,伸手一把抓住季白的胳膊,一双鹰隼般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黑色的瞳孔里隐隐冒着火光。他沉声道:“你怎么对那个小子如此上心?该不会真的····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父皇指婚,明媒正娶的。” 季白翻了个白眼,这个打翻了的醋罈子! 伸手拉住萧政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季白安抚道:“你别多心,稚儿的确挺讨喜的,不过我只把他当弟弟。我之所以对他上心,是因为他身上存在很多疑点。” “你怀疑他和案件有关?”萧政一愣。 “现在还不好说,在案件查清之前,任何人身上都有嫌疑。”季白淡笑着瞥了他一眼,“你只要知道我并不是对他有意思就可以了。” 萧政笑了笑,抓起季白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人,再也无法离开他了。 第二天,封玄奕就把手下人查到的信息告知了季白。 “你是说,林风和李伟明并没有什么关系?”季白皱眉。 “是的,王妃,这两人毫无关系,而且根本不认识彼此,连见面都未曾见过。”封玄奕如实回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我推断错了?”季白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秀眉微皱。 “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吧,林风和李伟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萧政说道。 季白轻轻摇头,他绝不相信是巧合,沉思了片刻后,他忽然灵光一闪,转身对封玄奕道:“立即派画师画一张林知府的头像,快马送去京城李伟明的府上,让李府所有的人都看一遍画像,看有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虽然不知季白又在计划着什么,但习惯听从命令的封玄奕还是立即着手去办。 “去把稚儿叫来,就说我请他吃点心。”封玄奕走后,季白招来一个小丫鬟,如此对她说道。 丫鬟领命而去,片刻后,稚儿便兴沖沖的赶来,进门行了礼后,站在一旁偷偷打量坐在季白身旁的萧政。 萧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即使知道季白对这小子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看到季白对他那么上心,萧政心里还是很不慡。 “王爷人很随和的,你不用怕他。”季白招手让他过来坐,并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 稚儿暗自撇嘴,这叫随和?从哪里看出来的?那眼神恨不得能将他吃了。 第17章 扬州行(四) “季大人,你人真好!” 稚儿坐在桌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含煳的说着。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盘的精緻点心,有桂花糕,栗子糕,水晶虾饺等,都是他爱吃的点心。 “喜欢就多吃一点。”季白笑着看稚儿狼吞虎咽的样子,视线却一直集中在他的双手上。 “稚儿,你的手怎么了?”季白忽然问道。 稚儿下意识的将双手展开,看了看,不解道:“小人的手没怎么呀,大人。” “你把手反过来,手心朝上。”季白道。 稚儿不解其意,将双手翻了过来,看向季白。 季白笑了笑,指着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问道:“你的这两根手指的指尖为什么是黑紫色的呢?” 稚儿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下意识的把手攥了起来,下一刻又恢復了笑脸,不在意的说道:“小人刚才在屋内打翻了染料盒,可能是染上了颜色吧,待会儿洗洗应该就掉了。” 季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这之后,稚儿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推说林府还有事情要忙,便要告退离开。季白让丫鬟将剩下的点心装到食盒中,给稚儿拎回去吃,稚儿跪谢离开。 几天后 晌午时分 封玄奕派去京城的手下回来了,给众人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第20页 “什么?你说林风曾是李伟明身边的侍卫?”季白和萧政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不,他根本不是林风。”封玄奕摇头道:“被杀的这位‘林大人’真名叫做石磊,曾在李府做过五年的侍卫,后来晋升为侍卫长,专门负责李伟明的安全。我的手下将画像带到李府,李府的管家一眼便认出了画像中的人就是石磊,他还说早在十年前,石磊奉李大人之命去办一件什么事情,从此以后便失踪了,李大人曾派人找过他,后来差役们在河岸边发现了一具被河水泡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尸体的腰上挂着石磊的侍卫令牌和他平时用的那把剑。” “所有人都认为石磊已死,谁知他却偷梁换柱的成为了扬州知府林风,难怪他如此害怕见到李伟明·····”季白恍然大悟。 “想来真正的林风恐怕已遭到他的毒手,不在人世了。”萧政微微皱眉。 “这种畜生,死了也活该。”封玄奕面无表情道。 “我必须要再验一次尸。”季白忽然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就急匆匆的出门而去,萧政和封玄奕对视了一眼,也不约而同的跟了过去。 停尸房内 季白一把拽掉尸体身上的白布,带着验尸手套的手抓起李伟明的两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验看着,随后他摇着头放下了李伟明的手。又急忙走到“林风”的尸身旁,抓起他的两只手,如法炮制的仔细查看。 “你们快来看·····” 听到季白忽然拔高的兴奋声音,萧政二人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线索了吗?”萧政走到他身边,柔声问道。 季白双眼放着亮光,像是抓到了猎物般的兴奋。他抓起“林风”的右手,让萧政和封玄奕看那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 “你们看这两根手指的指尖处,是不是有一个黑紫色的斑点?”季白指着那两根手指的指尖问两人。 萧政二人捂着鼻子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的确,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处的皮肤里,皆有一个黑紫色的小圆点,就像是用染着墨汁的细针刺进肉里去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萧政疑惑道。 “应该是一种毒,和两人所中的剧毒是同一种。”季白道。 “那为什么‘林风’手上有这两个毒斑,而李伟明却没有?”萧政更加不解了。 季白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萧政的观察力真的很敏锐,在没有他提醒的前提下,萧政竟然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我想那是因为,‘林风’曾经亲手触碰过这种害死了他的□□,而李伟明却没有。”季白沉思道。 封玄奕一惊,“难道这种□□只要触碰到就会中毒身亡吗?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毒·····” “没有你想的那般恐怖,他们两人都是服下了毒,毒液进入五脏六腑,才会中毒身亡。”季白拉开死者的下巴,露出口腔,“如果只是触碰□□而死的话,两人的舌头不会生这种毒疱和小刺,嘴唇也不会破裂。”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了。”萧政想了想,说道:“一是林风····呃····还是叫他石磊吧,毒是石磊的,他害怕身份被李伟明揭穿,便下毒害死了他,之后服毒自杀。二是他毒死了李伟明,却又被别人用同样的毒所杀。这样就可以解释,石磊的手指上为什么会有毒斑了。” 季白抬头惊讶的看着萧政,这人的推理能力也太强了些,思维清晰,条理分明,再给他一顶帽子,一个菸斗,不就是古代版的福尔摩斯吗? “派人去林府查问,林知府当日去苏州城公干,是独身一人去的,还是有下人跟随?如果有的话,把那人找出来。”季白回身对封玄奕道。 封玄奕领命而去。 黄昏时分,萧政和季白换了一身便装出了刺史府,逛起扬州城来。 近日扬州旱情稍解,加之朝廷开仓放粮,开设粥铺施粥,百姓的生活终于得到了保障,扬州城内又恢復了一些往日的人气。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萧政悄声问自家王妃。 “去城西的周记饭馆。”季白朝他笑了笑,“回头再和你解释。” 萧政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多问,他的王妃行事总是如此神秘,他只要选择相信他就好。 穿街过巷,问了好几个过路人,两人终于找到了周记饭馆的所在。 是个门面不大的小饭馆,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季白朝萧政看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因为闹干旱,饭馆的生意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连饭都没得吃了,谁还会来小饭馆打牙祭呢。只有一些外地来的客人在此落脚、打尖。 伙计热情的把两人迎到了一张干净的桌子旁,用布巾擦了擦桌子,问两人要吃什么。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季白招手让伙计低下头,悄声对他说:“我们是稚儿的朋友,来找这儿的老闆,稚儿现在很危险。”季白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璎珞来,让伙计交给饭馆的老闆。 伙计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拿着那块璎珞奔去了后堂。 不到片刻功夫,那个伙计又回来了,对季白二人道:“我们老闆请二位公子到后堂一叙。” 季白笑了笑,站起身来,和萧政一起跟着伙计进了饭馆的后堂。 走到一间屋子外,伙计道:“两位公子请进吧,我们老闆就在里面。” 萧政和季白对视了一眼,一同进了屋内,只是他们刚进了屋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响动,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我们上当了。”季白无奈的耸了耸肩,语气却十分平淡,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味道。 萧政皱了皱眉,打量起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屋子不是很大,也没有多少摆设,但十分整洁干净。靠墙的几个书架上倒是摆放着不少书籍,墙上还挂着一些字画,看的出来,屋子的主人是个风雅之士。 两人正在屋内四处观看,墙边的那两排书架突然朝两边移开,露出了墙内一道暗门来。 暗门缓缓打开,一个坐着木制轮椅的中年儒士从暗门后面“走”了出来。他用手推动木制的轮子,缓缓的来到季白和萧政面前。 “两位果然不是寻常之人,被关在这里还能如此淡然的欣赏字画,在下佩服。”那中年儒士神情淡淡的说道,他气质儒雅,颇有名士的风流韵味,只是眉宇间带有一丝沧桑。 “阁下是?”季白开口问道。 那人并未答话,只是嘆息了一声,对两人道:“你们走吧,我并不想伤害二位,不要想着再来这里找我,除非我自己现身,否则你们是找不到我的。” 他话音刚落,本来锁着的门忽然大开,萧政想上前带走这个神秘的男人,却被季白拦住,季白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别过去,小心有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第21页 萧政颔首,拉着季白快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晚间用膳时,季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封玄奕,封玄奕做为大理寺少卿,理应知道每一步案情。 “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何要去周记饭馆?”萧政提出了疑惑。 “我派人跟踪了稚儿,发现他几乎每天都要去这个周记饭馆一趟,却不像是去那里吃饭。总之,行迹十分可疑。”季白说道。 封玄奕对两人道:“我的手下已查到,假‘林风’是坐着马车去的苏州城,那马车夫经不起盘问,已经坦白招认,李大人来到扬州城的当天晚上,假‘林风’便让他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扬州,大概戌时时分,他们就已经回到了林府,假‘林风’还警告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已经回府。” 第18章 扬州行(五) 封玄奕说完,不解道:“假‘林风’,也就是石磊,他为何要趁夜偷偷回扬州城,还不让别人知道?” 季白冷冷一笑,道:“当然是因为他要行杀人的罪恶勾当,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当晚在苏州城,这给了他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封玄奕和萧政皆是一惊。 “你是说,李伟明是石磊用□□毒死的?”萧政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石磊又是死于谁之手?” “我想,这两桩案子恐怕还要从稚儿那里入手。”季白轻轻皱着眉。 “稚儿?”萧政不解。 季白颔首,对他说:“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让稚儿来这里吃点心吗?”见萧政点头,季白接着道:“他用手拿点心时,我就注意到,他的右手的两根手指上有黑紫色的圆点,就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处。我当时问他,他说是不小心染上了染料,但依我的判断,那种渗透到肉里的颜色绝不是染料能做到的。” “圆斑?”萧政忽然道:“是否和石磊手指上的圆斑一样?” 季白点头,“一模一样。” 封玄奕一惊,“那岂不是说,稚儿也接触过那种□□?难道他就是毒杀石磊的兇手?” 季白沉默着不发一语,脸色有些发白,萧政握住他的手给与他无声的安慰,他知道季白在难过什么。 “我现在就把稚儿抓来审问一番。” 封玄奕说完,便要往外走,却被季白拦住,“你····悄悄将稚儿带到这儿来,不要让别人注意到。” 封玄奕大概明白季白的意思,稚儿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很讨人喜欢,没有人希望他是兇手。 不过片刻功夫,封玄奕便带着稚儿进了屋内,稚儿笑嘻嘻的向三人跪拜行礼,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闪着亮眼的光芒,看起来当真天真无邪,毫无心机。 “三位大人找小人来,是有事差遣吗?”稚儿问道。 季白沉默着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将他的手心朝上。指着他手指尖上那两个黑紫色的圆点,季白看着他道:“你不是说,这是染料染上的吗?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再深的染料也该褪色了吧。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 在季白抓住他的右手时,稚儿的脸色就已经变了,见季白问起手上的黑斑,稚儿更是全身僵硬,嘴唇发白,紧张的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这个,这·····” “这是一种剧毒,人只要触碰过它,虽不致命,□□却会渗入皮肤,形成黑斑。”季白替他回答道:“这种□□应该是呈粉末状,你用两根手指捏取过一些□□粉末,也就是你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因此你的这两根手指上会留下紫黑色的斑点,这是毒性渗透到你的皮肤之中了。” 稚儿瞬间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摇头道:“不是的,大人,不是这样的,稚儿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愿意承认吗?”季白嘆了口气,“你就是这两件毒杀案的真兇。” 稚儿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听到季白的话,他瞬间抬起头,脱口而出道:“李伟明不是我杀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季白三人皆是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着他,他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似乎说错了话。 季白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真是好骗得很! “你的意思是,李伟明不是你杀的,但石磊的死却跟你有关喽,不是这样吗?”季白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在场之人皆是一脸汗颜,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好可怕! 稚儿僵直着背一言不发,脸上开始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季白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去自己的验尸工具箱里找了根银针出来,让封玄奕抓住稚儿的右手,他两手捏着银针轻柔的刺进稚儿手指上带有毒斑的皮肤内。 血从稚儿手指的破口处流出,却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紫黑色的。季白将银针拔出,只见银针的末端处微微发黑,这是浸了毒的标志。 稚儿嘴唇发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去看那根发黑的银针,也不敢去看季白脸上的表情。他知道,他让这位大人失望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做季白的书童,但可惜,天意弄人。 沉默了良久,就在众人以为稚儿不会承认的时候,稚儿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没错,林风就是我用□□毒死的,但他是假的林风!”稚儿眼眶开始发红,“真正的林风早在十年前就被这个人给害死了,死了的‘林风’是个冒牌货!他冒用了林风的身份,代替他做了扬州知府。”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季白专注的看着稚儿,“我想知道,你和林风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替他报仇?” “我·····” 稚儿犹豫着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三声扣门声,封玄奕道:“是我的手下。”说着,他走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影卫打扮的男人,他凑到封玄奕耳边说了些什么,封玄奕转身进屋对季白二人道:“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要见王爷,他自称是稚儿的师父。” 稚儿惊道:“师父他怎么来了?” 季白看了他一眼,对封玄奕道:“请那人过来,记住,不要让刺史府的人发现。” 片刻后,封玄奕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坐在木制轮椅上的中年男人。 季白和萧政对视了一眼,正如两人所料,来人正是周记饭馆的老闆,那个神秘的中年儒士。 “师父,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稚儿冲到那人身边,红着眼眶说道:“稚儿已经招认了,师父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中年男人伸手抚了抚稚儿的头,表情温和慈祥。 “你是稚儿的师父?”季白用毫不意外的语气说道。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嘆息道:“季公子,在下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也知稚儿不是你的对手,你迟早会怀疑到他,也必定会查出案情的真相。只是这一天来的比我想像中还要快,在下只想说,稚儿所做的一切都是我逼他的,我才是真正的兇手,你们就把我抓起来定罪吧。” 第22页 “不是的!毒是我下的,不关师父的事!”稚儿急道。 “依我所想,你们应当和真正的林风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吧,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替他报仇。”季白看着两人,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只有知道真相,才能断定谁有罪,谁无罪。”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中年儒士嘆息了一声,徐徐说道:“在下姓朱,单名一个煜字,十几年前林风还是锦县县令时,在下就已经是他的师爷,林大人对在下有知遇之恩,我二人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交。十年前,林大人被擢升为扬州知府,便带着一家人坐船前往扬州赴任。半路中,林大人救下了一个受伤落水之人,那人名叫石磊,身穿侍卫服,自称是从京城来的。林大人对他礼遇有加,让他在船上养伤,但此人听闻林大人是即将到任的扬州知府,又见船上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人,他便起了歹心。一天夜里,他趁众人熟睡,竟举刀杀死了林家十几口人,在下抱着当时仅有六岁的小公子趁着夜色跳入河中,侥倖活了下来,但船上的其他人却都惨遭毒手,无一生还。” 朱煜说到这里,眼眶里一片血红,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平復了下激动的情绪,继续道:“在下带着小公子来到扬州城,发现石磊已经拿走了林大人的官牒和任命文书,冒名顶替做了扬州知府。在下想揭穿他,为林大人报仇,但苦无证据,只好先在扬州城内悄悄安顿下来,在两年前,在下将稚儿安插进了林府,做了那恶人的书童,以方便报仇。在这十年内,在下遍寻天下,终于找到了一种奇毒,这种毒很稀有,鲜少有人认得。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却被季公子一眼看破。” “石磊杀死李伟明的□□,应当也是你们给他的吧。”季白问道。 “是,这个恶人竟将稚儿当做他的心腹,什么事情都和他说。稚儿假装无意当中向他透露了自己有□□的事情,他便要了来毒死了李伟明。我们再将计就计的毒杀了他,制造了同一个兇手连续杀人的假象。” “稚儿就是林风的儿子吧。”季白笑说道。 朱煜点头,随即哽咽道:“三位大人,林大人一家惨死,只剩下稚儿这一个,如果一定要找出兇手偿命的话,那就让在下来吧,求各位放稚儿一条生路,他还这么小。” “没有人需要偿命,像石磊这种罪恶滔天之人,这么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季白语气轻松道,话毕,看向萧政道:“王爷认为呢。” 萧政勾了勾唇,“今日之事并无旁人知道,我们只要说,大理寺已经查清了案件,兇手就是假‘林风’,他杀死李伟明后,便自杀身亡,案子便可就此了结。” “那证据呢?”封玄奕忍不住问。 “准备一包□□塞在石磊房间的角落里,然后我们再去搜出来不就行了。”季白谈话家常似的说道。 封玄奕眉心忍不住跳了跳,两件兇杀案哎,如此儿戏真的好吗? “你觉得石磊的所作所为该不该杀?”季白淡淡开口。 封玄奕点头。 “那你觉得稚儿和他师父该死吗?”萧政接着问他。 封玄奕摇头。 “那不就得了。”季白和萧政同时摊了摊手。 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皆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此案完结。 第19章 波斯猫案(一) 扬州案圆满完结,封玄奕按照季白的说辞将案件的前因后果都写在了奏摺之上,以待回京后交由顺德帝审阅。 奏摺之上自然没有提到稚儿以及朱煜的只言片语,只说曾任李伟明侍卫的石磊在替李伟明出外办差时,受伤落水,被即将任命扬州知府的林风救到船上,但石磊却恩将仇报,杀死林风全家十几口人,并顶替林风做了扬州知府。因扬州旱情严重,皇帝派李伟明前去扬州放赈,石磊恐被其认出,便下毒杀死了李伟明。李伟明死后,石磊却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说他的身份已被人识破,现已告到了皇帝那里,信中还将他杀害林风一家人的经过描述的清清楚楚。石磊看完信后,自然惊惧莫名,自觉大限将至,小命难保,便服毒自尽了。 大理寺的差役在石磊的卧房内搜到了那封匿名信,以及害死两条人命的□□,一种褐色的粉末,名为“见血封喉”的剧毒。 当然,匿名性是季白让朱煜写的,朱煜是一位饱学之士,有一手模仿他人笔迹的绝活。而“见血封喉”的□□,也是季白等人故意放进石磊的卧房之中,有这两样证据在手,便不用担心顺德帝会起疑心。 至于两具尸身上为何会被挖走心脏,那是石磊死前嘱咐心腹手下做的,目的是让查案之人把视线转向仇杀的方向,他依然抱有一丝侥倖的心理,希望死后能保留清白的名声。以此迷惑别人的双眼,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不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罪恶之人。 稚儿得偿所愿的做了季白的书童,但朱煜却执意留在扬州城,他筹划了十年的报仇计划已然完成,稚儿也有了非常好的归宿,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只想安静、平淡的度过剩余的人生。稚儿哭着和他师父道了别,跟随季白一行人进了京。 由于萧政放赈及时,加之在扬州城期间,每日深入田间民户访查,慰民之所苦,解民之所忧,晚间亦案牍劳形,查阅扬州各衙门的文书案卷,整顿吏治,肃清扬州官场,两个月下来,人竟然瘦了一大圈。 萧政等人离开扬州城的这一天,数万扬州百姓夹道相送,皆磕头流泪,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萧政一行人挥手告别扬州百姓,马车尚未离开扬州城城门,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变得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忽降。 扬州的百姓都认为这场暴雨是政王带来的,是上天感念于政王的仁德而赐福于扬州,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百姓们激动不已的跪在雨中,齐声唿喊着:“政王千岁!”万千百姓的唿声盖过了雷鸣之声和哗啦啦的雨声,场面十分壮观。 萧政的扬州之行,为自己赢得了民心。 京城 一路的马车颠簸,季白感觉自己的全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四处都酸痛。下了马车,抬头看见“政王府”这三个字时,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稚儿跟在萧政等人身后进了王府,他一路上都在悄悄的打量着王府四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惊嘆,他在林府做了几年的书童,林府在扬州城已经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高门大户了,但和政王府一比,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石头和玛瑙的差距。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一群丫鬟和小厮整齐的站成几排,齐齐向来人跪拜行礼。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貌若潘安,举止风流儒雅的白衣公子。 稚儿还未来得及惊嘆于王府的气派奢华,就被那群人的高唿声给惊了一大跳,天,王府里有这么多下人啊。 第23页 咦,不对啊,他们刚刚喊“王妃”来着,萧政是王爷,这个他知道,那王妃是谁? 萧左上前行了一礼,对萧政道:“王爷,陛下传旨说,让您一回来就立即进宫。” 萧政颔首,转头对季白道:“恐怕你的身份要暴露了,父王上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只要你能破扬州案,便要封你为大理寺右少卿,如此一来,父王必定会认出你来,到时我们便处于被动了。我今日进宫,便会向父王说明一切。” “父王会不会怪罪于你?”季白有些担忧的问。 “应当不会,父王是圣明之君,而且向来惜才。”萧政说着,略有得色的扬了扬嘴角,“况且他的儿媳妇如此能干,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苛责?我朝也有律法明文规定,皇家的男妻如若有功于社稷黎民,是可以在朝为官的。” 季白听他所说,脸颊微微泛红,“儿媳妇?” 萧政挑眉笑道:“你是我的王妃,自然就是父王的儿媳妇,我说错了吗?” 季白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的脸颊直发烫,眼神飘忽道:“你待会儿进宫后,好好和父王解释一下,还有,早点回来····” 萧政朗笑着抓住季白的手去殿内换衣服,余下一群人红着脸对望,两个主子总是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他们这些下人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杵在那里真是尴尬死了。 萧政换了亲王服进宫了,封玄奕也接到圣旨,进宫去禀告扬州杀人案的前因后果。 季白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闻名天下的断案高手竟然是政王的王妃,不知皇帝听到这个真相后,会不会晕过去。他做的这些事情会不会连累到萧政? 坐立难安的季白决定去王府的花园里走走,散散心。忽然想到进府以后还没有见过稚儿,他让萧左给稚儿安排房间,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季白在游廊里叫住一个丫鬟询问,得知稚儿被安排在了兰糙苑,季白曾经去过那里,环境清幽,四周种满了花糙松竹,且离他的忘忧殿不远,是个好住处。 季白寻到兰糙苑,穿过雕花拱门,见稚儿正蹲在花糙间忙碌着。 “稚儿,你在忙什么呢。”季白忍不住问道。 稚儿抬头,见到他后,忙走上前来行礼,乖乖叫道:“王妃。”他是从那群丫鬟姐姐口中得知的,原来这位季大人竟是政王妃。 “我在给那些花捉虫子呢。”稚儿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十年来,他的生命里只有“復仇”二字,每个晚上都在噩梦中醒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过上这样平淡开心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王妃带给他的。 “稚儿,记住,你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你的身份。从此以后,林稚儿只存在你的心里。”季白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道。 稚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季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以后你便随我姓吧,我认你做弟弟,我的名字是长孙既白,你以后就叫长孙稚吧。” “长孙稚·····”稚儿口中反覆咀嚼着这三个字,末了,他兴奋的在院子内跑了起来,一边喊道:“太好了,我以后就叫长孙稚了,我叫长孙稚!” 季白见他兴奋的小模样,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在王府里是不是觉得很闷?”季白轻轻拍了拍稚儿的脑袋,笑说:“我听丫鬟说起,这两日波斯使臣来京进贡,带来了一支波斯商队,在京城的大街上贩卖波斯货物,有兴趣跟我上街去看看吗?” 稚儿一双大眼睛瞬间发she出兴奋的光芒,重重的点了点头。 季白换了件青色长衫,只带了稚儿和姬七儿两人出了王府,不过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自然有王府的侍卫隐身跟随着。 京城的热闹与繁华自然是扬州城所无法比拟的,稚儿第一次逛京城的街道,即使他的心性再早熟,此时也像个孩子般,兴奋的东摸摸西看看,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的新鲜。 季白一路查看,终于寻到了一家波斯人所开的“胡邸”。三人跨进店内,只见店内整齐的排列着十来个木架子,架子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不同的货品,都是些颇有异域风情的小玩意。 波斯风味的织锦、象牙、珠宝和香料等,玲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公子,你快看!”姬七儿忽然兴奋的叫道。 季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一个波斯商人走进店内,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 那只猫咪正舒服的趴在主人的臂弯里,闭着眼睛假寐,可能是姬七儿的声音惊到了它,它懒懒的睁开了眼睛,大而圆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琥珀色的眼眸看向季白等人,随后又傲娇的将头扭了过去,打了个小小的哈气,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店里的客人都被这只猫给吸引住了,它真的是太漂亮,太可爱了。众人纷纷上前问那波斯商人,这只猫卖多少钱。 波斯商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百两?”一个客人试探的问他。 波斯商人摇了摇头。 “那····一千两?”另一个客人又道。 波斯商人又摇了摇头,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一字一顿道:“这是纯种的波斯猫,它值一万两。” 一万两?! 一只猫竟然要一万两!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 第20章 波斯猫案(二)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那只要价万两的波斯猫就被人买了去。围观的群众皆忍不住咋舌,暗道:“京城的有钱人还真是多啊。” 季白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首善之区,天子脚下,本就是个贵族多如狗,富豪满地走的地方,别说是一万两,即便是更多的银两,也自然有人付得起。 在街上晃荡了半日,也凑够了热闹,季白心里仍惦记着萧政进宫的事情,便带着稚儿和姬七儿两人匆匆回了府。 “王爷回府了吗?” 刚跨进王府大门,季白便叫住一个丫鬟急切的问道。 丫鬟向季白行了一礼,说王爷已然回府,正在忘忧殿内等着他呢。 季白急匆匆赶到忘忧殿,一进门便看见萧政穿着一身常服,大马金刀的坐于正殿之上喝茶,一群丫鬟屏气凝神的伫立一旁,皆低头敛目,整个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季白心里不由的突了突,走上前去问:“父皇怎么说?” 萧政放下茶盏,抬眼看向他,围绕全身的冷凝气息瞬间消散,脸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摄人的气势收敛了些许,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我据实以告,父皇自然大为惊讶,倒是并没有怪罪你我的意思,只说明日午时,让我带你进宫陪他用膳。我观父皇的神情,似乎惊讶多于生气。”萧政淡笑着说道。 季白听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既然都让他进宫陪膳了,那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第24页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季白坐到萧政旁边的位置,向他说起之前在街上的见闻。 “这倒并不奇怪。”萧政听了,勾唇笑了笑,“这次波斯使臣来我大周,进献的物品中唯有这波斯猫最为吸引人,且只有三只。所谓‘物以稀为贵’,这种猫眼下已成了京城贵族的新宠,是最为炙手可热的玩意儿。” 翌日午时 季白被丫鬟们服侍着换了亲王妃的服饰,正准备与萧政一道进宫面圣,谁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顺和携带圣旨急匆匆而来,说是皇宫里出了命案,案情诡谲,宣政王妃长孙既白即刻进宫察查此案。 季白接过圣旨,和萧政对视了一眼。 “我陪你一道进宫。”萧政握住季白的手腕,柔声道。 季白点头。 政王夫夫相携入宫,由一个小太监引领着进了正德殿。 正德殿乃是皇帝的寝宫,顺德帝此时正坐于正殿之上喝茶,见到相携而来的两人,眼神从两人的脸上转移到其相握的手上,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季白的身上。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季白二人齐齐跪拜行礼。 “起来吧。”顺德帝放下茶盏,慢悠悠道。 季白二人谢恩起身。 顺德帝上下打量了一番季白,眼中露出赞嘆之色。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政儿的媳妇,这长孙家的二公子原本就有一副好皮囊,端的是俊逸风流,色若春花。只是这次见却比上次要更加光彩照人,气质大变,仿若宝刀出鞘,美玉现世,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既白的样貌更加出众了。”顺德帝让两人坐下,笑着对季白道,“听政儿说,你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神探季白,朕当真是大吃一惊,没料到这等能人竟出自我皇室之中。眼下,你又如此迅速的破获了扬州的两件离奇命案,令满朝震惊,也解了朕的烦忧。有你和政儿这样的儿孙,朕心甚慰!” 季白听皇帝这样一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看来皇帝是不会追究他假扮平民,插手刑狱之事了。 “父皇谬赞,既白愧不敢当,能为父皇分忧,儿臣荣幸之至。”季白面上一副惶恐之色,跪下向皇帝行了一大礼,如果能让皇帝对萧政更加信任的话,他不介意多跪几下。 “好孩子,快起来吧。”顺德帝一脸慈祥的笑容,身为皇帝,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臣服于他,为他效忠。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萧政忽然起身向顺德帝行了一礼,眼神认真道:“儿臣有一事相求,希望父皇能够应允。” 顺德帝看了他一眼,“你说。” “儿臣希望父皇能隐瞒此事,不要公开季白王妃的身份。”萧政冷静道:“父皇心胸宽广,不会介意此事,但若是季白的王妃身份暴露,满朝文武定会多加非议,引起朝政动盪,到时王妃将会变成众矢之的。如果季白的王妃身份公之于众,将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顺德帝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片刻,半晌后,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别有深意道;“没想到一向冷清,不沾烟火气的政王,如今也陷入情网了,真是难得,难得啊!”说完,不禁朗笑出声。 萧政默不作声,只是抬眼朝季白看去,幽深漆黑的眼眸季白的双颊瞬间染上两团红晕,讪笑道:“父皇取笑了。” 顺德帝笑够了,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口润了润喉咙,“你们放心吧,朕不会公开既白的身份,朕要让他以封玄奕属下的身份,直接晋升为大理寺右少卿,他依然是那个神断季白季公子。” “谢父皇恩准。”萧政携季白跪下谢恩。 因宫中发生命案,顺德帝也无心用膳,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与季白和萧政一同去了命案现场。皇宫里发生命案,顺德帝的心情是十分震怒的,他倒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兇!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季白脱下亲王妃的服饰,换了身便装,顺德帝虽然说要任命他为大理寺右少卿,但尚未正式赐封,因此,他在外人眼中仍是封玄奕的下属身份。 在去兇杀现场的路上,季白听太监说道,死者名叫小梅,原本是服侍皇帝的大丫鬟,前几日被皇帝赐给了如妃做贴身丫鬟。如妃是现今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妃子,无人出其右,皇帝竟将自己的丫鬟赐于如妃,这也足以证明她的受宠程度。 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如妃所住的如兰苑,到了殿门口,皇帝摆手对身后跟随的人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朕和政王,还有季公子进去就可以了。” 太监和宫女们齐齐称诺。 皇帝一马当先的走进去,季白和萧政紧跟其后,如妃和殿中的一众宫女太监已经被移到了其他的宫殿居住,如兰苑中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小太监守在尸体旁,等待帝王询问。 殿内窗户大敞,但季白甫一进殿,仍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顺着血腥气一路寻来,直进入了偏殿之中。偏殿的大门大开,一个身穿宫女服侍的年轻女孩睁大着双眼倒在地板上,身下一大滩刺目的血迹,那红色的溪流一直蔓延到了殿门口,浓重的血腥气顿时扑鼻而来。 顺德帝的身体不由的颤了一颤,眼前的这幅画面让他头脑一阵眩晕,萧政有力的臂膀及时的扶住了他。顺德帝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此时,接到圣旨的封玄奕从宫外赶了过来,一进到殿内,也被眼前的场面给震住了。虽说他自任大理寺少卿以来,也办了不少案子,见过无数的尸体,但眼前这幅血腥的场面仍是让他有些不适应,尸体的死状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季白问一旁的小太监,现场是否有人动过。 小太监摇了摇头,说他一直在殿外守着,并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季白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尸体旁准备进行初步尸检。 封玄奕自然也没有闲着,领着大理寺的差役将如兰苑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一遍,查找细微的线索。他跟着季白也办了几件大案,对于季白查案的方法,他多少也掌握了一些,不用对方吩咐,也知道要做什么。 顺德帝秉着好奇的心情站在一旁观看,就见季白蹲下身子,盯着尸体仔细打量,那专注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具死状悽惨的尸体,反倒像是在欣赏一幅山水画。 顺德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季白摆弄着尸体,自言自语的说道:“死者女性,年龄在十八岁左右,死亡时间是昨夜亥时左右,身上有多处伤痕,像是死后被凌虐,这些伤痕····像是抓痕,被某种动物的爪子抓伤所致。死因是·····脖颈上的四道血痕,深可见骨,像是被什么大型勐兽的爪子抓伤,颈动脉破裂,失血而亡。” 季白初步尸检完后,招手让大理寺的差役将尸体盖上白布,抬回大理寺,以待进一步的勘验。 第25页 “陛下,皇宫内有饲养什么大型动物吗?比如狮子,老虎之类的。”季白走到顺德帝身前问道。 顺德帝怔愣了片刻,才道:“不曾有过,皇宫内院是不允许饲养这些大型动物的,即便是别国进贡的珍奇异兽,也都养在宫外的豫园里,不可能放进宫来。” 季白摸着下巴轻皱起眉头,低声道:“尸体上的伤口真的很像是动物的爪子抓伤。” 顺德帝听到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了变,惊疑道:“会不会是猫?前几日朕赐给了如妃一只波斯猫。” “波斯猫?”季白沉思了片刻,宫女身上的那些抓痕倒挺像是猫爪的抓痕,但真正的致命伤,脖颈上的那四道抓痕,可不是猫爪所能造成的伤口,说是老虎还差不多。 “是谁第一个发现宫女小梅的尸体的?”季白问一旁的小太监。 “是如妃娘娘第一个发现的。”小太监如实答道。 “如妃娘娘现在怎么样了?”顺德帝急忙问道。 季白见皇帝一脸的担忧之色,心里暗想,这如妃果然很得宠。 “回皇上的话,如妃娘娘惊吓过度,当场晕了过去,现正在芷阳宫内休养,谁也不愿意见,嘴里一直喊着‘妖怪’什么的。”小太监低头敛目,一一答道。 “妖怪?!”顺德帝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因心里挂念宠妃,便准备摆驾芷阳宫。 “陛下,臣有事想问如妃娘娘,不知是否能和陛下同去芷阳宫?”季白疾步追上顺德帝,问道。 顺德帝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道:“那便和朕一道去吧,政儿也一起来。” “谢陛下/父皇。” 季白留下封玄奕继续搜寻证据,跟着御辇去了芷阳宫。 芷阳宫内飘散着阵阵的药香味,顺德帝疾步跨进内室,三两步走到床边,将床上的女子搂入怀中,柔声问道:“爱妃觉得身体如何?太医来看过了没有?” 季白在一旁看的暗自挑眉,没想到这个如妃娘娘如此得顺德帝的欢心。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不能给陛下请安,请陛下恕罪。”床上的绝色女子微微支撑起身体,想给皇帝请安,却因身体不济,又软软的倒在了皇帝的怀中。 “爱妃快点躺好,朕这就请太医来。”顺德帝扶着如妃坐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一个大迎枕,动作温柔至极,让季白看的忍不住咋舌。 “不用了,陛下,太医已经来过了,臣妾也已经喝过药,现在感觉好多了,陛下不用担心。”如妃语气娇弱,吐气如兰,勾的人心里直发痒,身体孱弱中又透出一股病态的美来,也难怪顺德帝对她如此着迷。 季白不想在这里看别人秀恩爱,便上前一步跪下向如妃行了一礼。 如妃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欣赏之色,侧过头来问皇帝,“陛下,他是?” “他是大理寺封玄奕的属下,如今名扬天下的神断季白,朕叫他进宫来查小梅被杀一案。”皇帝替季白解释道。 如妃点了点头,淡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季公子,久仰大名,没想到季公子竟是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 “娘娘谬赞了。”季白再次行了一礼,单刀直入的问道:“听说如妃娘娘是第一个发现小梅尸体的人,能不能请娘娘再向臣述说一下当时的情景。” 如妃脸色瞬间白了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时的,她僵硬着点了点头。 “昨天半夜,妾身忽然醒过来,口渴的厉害,就喊丫鬟倒水喝,但喊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应。昨夜本该是小梅当值的,但妾身想她可能是不小心睡着了,于是就自己下床倒水喝,这时妾身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利的猫叫声,然后就是一个女人的惊唿声,声音不大而且很短促,所以并没有惊醒其他人。妾身听声音好像是从偏殿里发出来的,忍不住好奇心就去了偏殿查看。殿门是虚掩着的,妾身推门进去,就见到·····” 说到这里,如妃脸上的血色尽褪,嘴唇发白,一双手紧紧抓着被子,颤抖着声音道:“妾身看见一只毛很长的黑猫,它的体型很大,像个怪物。它将小梅扑在身下撕咬,它的爪子又尖又长,牙齿像锯齿一般,眼睛里冒着血红色的光,小梅的身上被它抓了许多血痕,它像疯了一样在小梅身上又抓又咬,像是要把她身上的肉撕扯下来,妾身还看见它伸舌头去舔舐小梅身上的血迹。妾身忍不住叫了一声,那只怪物侧过脸来看了妾身一眼,妾身受不住惊吓就晕了过去,被丫鬟们发现的时候,那只怪物已经消失了,而小梅也已经死了。” 如妃说完,已经是抖如筛糠,惨白着一张脸投进皇帝的怀中寻求安慰,顺德帝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季白听得直皱眉,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故事一样,滑稽可笑。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都听得惊呆了,对如妃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季白知道古代的人普遍都比较迷信,非常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他可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新新人类,而且还是一个法医,法医是最不会相信这类灵异事件的人种,否则还怎么对尸体下得去手? “娘娘,听说陛下前几日送了您一只波斯猫,请问娘娘那只猫现在在哪里?”季白忽然问道。 如妃将头埋进皇帝的怀中,半天都不肯抬头,只是一直摇着头说“不知道。”似乎害怕再听到有关猫的事情。 如妃的贴身丫鬟环儿上前回道:“那只猫不见了,自从昨天晚上小梅被杀以后,它就失踪了,我们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它。”环儿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季白愣了愣,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那只波斯猫是不是黑色的?毛很长?”季白问环儿。 环儿点头,惊讶道:“大人怎么会知道?” 季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如妃忽然抬起头来,像疯魔了一般,眼眶通红的对季白喊道:“我看见的妖怪就是那只波斯猫,它不是猫,是妖怪!吃人的妖怪!”说完,她立即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被子中,像是神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看到自己的爱妃被吓成了这副模样,顺德帝脸色黑如锅底,双拳攥了攥,怒道:“波斯小儿,竟敢携带妖物来我大周,还当作贡品进献给朕,是何居心?是想害死朕,以此侵吞我大周国土不成?”说完,就要召唤御林军前去逮捕波斯使臣。 萧政及时阻止了他,“父皇,眼下我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如果只凭如妃娘娘的一面之词,恐难以服众。况且,我大周与波斯国交好多年,不能因为一只猫而破坏两国的和平关系。依儿臣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自古以来,那些离奇怪诞之事往往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为之。” 顺德帝也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之前因为看到自己心爱的妃子被吓的精神崩溃,才一时被愤怒沖昏了头脑,眼下经萧政这么一说,顿时便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来。 第26页 如果他贸然将波斯使臣抓起来,这必然会引起波斯国的不满,从而引发两国战端,到时狼烟四起,民不聊生,而他顺德帝将会变成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留下千古骂名。 还是先找到确切的证据再说吧,倘若证据确凿,波斯国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一夜之间,皇宫内出现猫妖杀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据说波斯使臣带来的三只波斯猫是妖怪所化,到了夜间,便会显出原形。 体积有一只成年豹子那般大,浑身覆盖着厚而长的绒毛,爪子像鹰钩那般尖利,牙齿尖锐锋利,在夜色中闪着冰冷的寒光,眼睛里一片血红,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总之,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怪物。 一时间,波斯猫从人人疯抢的宠儿便成了瘟神一般的存在,甚至于,家里养着普通的猫的人,也都将自己家的猫杀死的杀死,丢弃的丢弃。整个京城,人人谈猫色变。 晚间,季白沐浴完后,穿着轻便的绸衣靠在贵妃榻上看书,就见萧政身穿一身便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小厮,手里皆抱着或端着一些物品。 “这是作甚?”季白从软塌上坐起身,抬眼看向萧政。 “搬家。”萧政简短的说了一句,便挥手让那些丫鬟小厮们将手里的东西依次拿了进来。 季白看着鱼贯而入的一群人,手脚麻利的将物品依次摆好,当真是训练有素。季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惊道:“你····你要来这里住?” 萧政挑了挑眉,“怎么,我难道不能来这里住吗?我们是夫妻,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有什么可奇怪的?” 季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理论上的确是这样,但···· “我们之前不都是分开住的吗?”季白干笑了两声,“我认为分开住也挺好的,彼此也清静些。” 萧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几眼,勾唇道:“我不喜欢清静,我偏爱和别人挤在一处,那样也热闹些。” “那你多纳几房小妾,跟她们一起住不更热闹?”季白差点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想了想,又咽了下去,他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萧政被别人染指,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就在他恍神的功夫,萧政已然沐浴完毕,穿着轻便宽松的绸衣,披散着半干的头髮走了进来。衣襟大敞,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那衣服布料太薄,竟勾勒出了流畅的肌肉线条,显示着这具身体里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 季白看的脸红了红,僵硬着将视线转到别处,这人简直就是移动的荷尔蒙。 萧政见到他烧红的脸颊和假装镇定的神情,不由的暗笑了几声,朝他走过去。 季白紧张的差点将手里的书给扔掉,抖着手将书放回榻边的矮几上,他迅速站起身,头也不回道:“已经很晚了,我要就寝了,王爷请自便吧。”说完,便几步冲到床边,脱了鞋子,掀开被子钻进去,一气呵成,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萧政闷笑几声,将头髮擦干后,便脱了鞋子和季白挤到一个被窝里去,在对方反抗之前,便已经伸手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别怕,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你睡觉而已。”萧政低下头在季白嘴角亲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唿了口气。 季白紧绷的神经在对方舒适温暖的怀抱中逐渐松懈下来,困意袭来,他的意识渐趋涣散。 在即将要睡着的时候,恍惚间,季白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利的猫叫,吓得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在屋内环视了一圈,连一丝猫的影子也没看见,他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对猫也产生了心理阴影了。 “怎么了?”萧政坐起身,摸了摸他有些发白的脸颊。 “没事,可能是做了个梦。”季白无奈的笑了笑,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急切的问道:“父皇把另一只波斯猫送给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更新了,对不起亲们,今天更一章粗长君,算是补偿。 第21章 波斯猫(三) 波斯使臣此次前来大周献贡,一共带了三只波斯猫,其中两只被带进了宫中,献给了顺德帝,而剩余一只则被波斯商人卖给了京城内的某个大户人家。 顺德帝为了讨自己的宠妃欢心,将其中一只黑色的波斯猫送给了如妃,而另外一只则被太子讨去,送给了太子妃。经过大理寺的探查,剩下那一只是被京城巨商刘府买了去,现养在刘府之中。 现今京城内正盛行着猫妖杀人的传闻,人人谈猫色变,恨不得能将全京城的猫都驱逐出境才好,很少有人再愿意把猫留在家中。 打探清楚之后,季白便打算以查案为由将那两只波斯猫要过来,如妃的那只黑色波斯猫在案发当夜消失不见,如果剩下两只猫在他手上的话,或许能吸引那只黑色波斯猫现身。 大理寺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林和手拿圣旨,在一干小太监的簇拥下,款步走进大理寺正殿内,用尖细的嗓音喊道:“季白接旨!” 季白上前几步跪下听旨,封玄奕亦领着大理寺一众大小官员及差役跪在季白身后,垂首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季白者,大才也,天惠聪颖,屡破奇案,为朝廷分忧,堪当大用。着吏部从重议奖,并特加隆恩,封其为大理寺右少卿。钦此。”林和展开圣旨,捏着嗓子念道。 大理寺众人叩头谢恩。 “季大人,接旨吧。”林和上前虚扶了季白一把,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身为皇帝的贴身太监,自然是知道季白的身份的。在一个亲王妃面前,他可不敢摆什么大太监的架子。 送走了林和,季白换上了属于自己的官服,大理寺右少卿与左少卿同为正四品的官职,同职同权,官服也一般无二,都是黑色绣金纹的衣袍,外罩黑色披风,腰间再别着一把刀,往人前一站,倒是挺有几分摄人的气魄,和大理寺严肃庄重的形象颇为相衬。 当然,季白是不可能挂一把刀剑在自己身上的,他又不会武功,要那些有什么用? 换好衣服,戴上官帽,挂上腰牌,季白跨出了房间。 大理寺的众人顿时看傻了眼,皆望着季白髮呆,原因在于,这套官服穿在他的身上,实在是有一种风华绝代的味道! 束腰的收身衣袍衬得季白的身形更显修长挺拔,本就白皙光滑的肌肤在黑衣的映衬下,如冰肌玉骨一般,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身后,迎风飞扬。宽大的披风随风摇曳,他整个人犹如谪仙一般,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封大人,你带人去刘府,把府中的波斯猫带回来,我去东宫要猫。”季白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惊艷的目光,他向封玄奕交代了几句后,就带着稚儿去了东宫。 封玄奕也即刻领着几个差役去了城南刘府。 季白来到东宫,表明身份,禀明来意后,太子妃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家的猫给了他,像是终于丢掉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似的,狠狠的松了口气。 第27页 “小可怜,如果你不是皇帝所赐,恐怕早就被太子妃给扔出东宫了。”季白抚着波斯猫身上柔顺的长毛,暗自感嘆道。 季白抱着那只黄色的波斯猫离开了东宫,刚回到大理寺,就见封玄奕抱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从外面回来,那只白猫安静的趴在他的手臂上小憩,那慵懒优雅的小模样衬托的封玄奕冷硬的线条不禁也柔和了几分。 “我到刘府时,那家的人正准备将这只猫带出京城扔掉,幸好我去的及时。”封玄奕将白猫放到一旁的铺有软垫的椅子上,一边对季白道。 “还真是流言勐于虎啊。”季白把怀中的黄猫也放在椅子上,不由嘆息道:“就因为一个荒诞的传闻,便让猫成为了像瘟疫一般的存在,这些猫何其无辜啊。” 两个巨大的“毛团”窝在软垫上,互相扑打着玩耍,那长而华丽的背毛,圆乎乎的脑袋,玛瑙似的瞳孔,浑圆的身材以及粗壮的小短腿,多么的讨喜和美丽! 看着这么可爱的生物,任谁也无法联想到那可怕又血腥的兇杀案上啊。 封玄奕有些犯难,“王妃,这两只猫怎么办?难道要养在大理寺内吗?” 季白笑了笑,“大理寺里怎么方便养猫呢,还是稚儿带回王府去吧,让他和姬七儿帮忙养着,恐怕他们两个正求之不得呢。” 派人将稚儿和两只猫送回政王府,季白换了验尸服,一头钻进了停尸房。 左右无事,封玄奕也进了停尸房,稚儿不在,他要给季白打下手。最关键的是,他十分好奇死者身上的抓痕到底是怎么来的,尤其是脖颈上那四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封大人,你看这个····” 季白的声音传来,封玄奕立刻走过去,凑上前观看。只见季白手里拿着一把擦的锃亮的铁制镊子,镊子中夹着一根黑色的毛髮,细如牛毛,但质地光滑亮泽。 “这不像是人的头髮····”封玄奕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好像是动物身上的毛。” 季白点头,问他:“你难道不觉得它很像是波斯猫身上的毛吗?” 封玄奕又凑近看了看,恍然道:“没错,的确像是猫身上的毛,但大周的猫身上的毛不会这样长,这应当是波斯猫身上的毛。” “我是在死者身上的抓痕里找到这根猫毛的。”季白指了指小梅胳膊上的那道长长的血痕,道:“这根猫毛是黑色的,看来小梅身上的这些抓痕的确是猫爪造成的,就是皇上送给如妃的那只黑色波斯猫。” “这么说来,兇手真的是那只黑色波斯猫?”封玄奕面色变了变。 “不。”季白摇了摇头,指着死者脖颈上的致命伤,道:“普通的猫造成不了这么深的伤口,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即便猫真的成精了,它也依然是猫,不会变成其他物种,而猫的抓痕一般只有三道,不会同时出现四道爪痕的。” 封玄奕愣了愣,猫的抓痕是三道吗?这个他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 “如果不是猫的话,那会是什么大型勐兽吗?像是老虎、豹子之类的。”封玄奕想了想道。 季白轻微皱了皱眉,摇头道:“都不像是,而且也不太可能。你想,皇宫内苑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住所,必然是重兵把守,门禁森严,如妃身份尊贵,自然有大批侍卫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若是一个人偷偷潜入如兰苑杀了人,我也许会相信,但要说一只大型的勐兽熘进如兰苑中伤人,那也太说不过去了,难道皇宫里的侍卫都是睁眼瞎吗?如果真的这么废物的话,那也不可能被选做皇家侍卫呀。” 封玄奕眼角不由的跳了跳,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公然议论皇家的事似乎不太妥当。但随即他便释然了,反正这位政王妃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压根就不像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但是王妃外冷内热,心地善良,又极富正义感,封玄奕打心底里钦佩他,甘愿一辈子跟随左右。 “到底是怎样一种兇器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呢?”季白摸着下巴沉思。 在验尸房里泡了半天,出来时,天色已黑。季白揉着额头走出殿门,就听外面阵阵喧譁之声,很是热闹。他定睛一看,只见大理寺的众人都站在在殿前的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个大圈。而圈中,两个人影在月下手执着剑,正打得火热,衣袂翻飞,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四周一片喝彩叫好之声,气氛热烈,俨然是把这大理寺内廷当成了比武的擂台了。 稚儿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跳着脚朝里望,只可惜他个子不高,累的满头大汗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个情况,他气的跺了跺脚,准备去一旁的石阶上坐着歇会儿。 “稚儿,这是什么情况?”季白开口问道。 稚儿抬头看见他,立刻高兴的跑上前去,“季大人,你终于出来了,王爷在和封大人比剑呢,打的可精彩了。” 季白拍了拍稚儿的脑袋,笑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又忘记了,你叫长孙稚,是我的弟弟,以后见面得喊我哥哥才行。” 稚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喊了声:“哥。” 季白淡笑着应了一声。 “哥,从明天开始,我要拜封大人为师,跟他学习武功。”稚儿突然兴奋的说了句。 “这是好事,封大人可是我大周第一高手,你能拜他为师也是你的造化了,以后要好好跟他学。”季白说完,忽然见稚儿脸色发红,表情也有些古怪,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 季白疑惑的看了他几眼,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问,举步朝人堆里走去,他其实很好奇,萧政的武功如何,要知道封玄奕可是大周第一高手,也不知萧政能在他手下走上几招。 见季白走过来,众差役自动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给他,稚儿兴沖沖的跟了上去。 此时,萧政和封玄奕的比试也渐至尾声,空地上两道身影翻腾跳跃,凌厉的剑花晃得人眼晕,最终,两人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后,手中的剑同时指向了对方的心脏,剑端离对方的心脏只差半寸,点到即止。 封玄奕收了剑,抱拳笑道:“王爷的武功当真是进步神速,现在已经与我不相上下了,恐怕再过一段日子,我这大周第一高手的位置就要让贤了。” 萧政也抱了抱拳,玩笑道:“是你这位师父教导的好,放心吧,这儿也没有外人,不会说出去砸了你的招牌的。”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附和着。 晚间,萧政沐浴完走进卧房,挥退了一众丫鬟,他也很想和自家王妃洗个鸳鸯浴什么的,但对方脸皮太薄,恐怕短期内这个愿望是无法达成的了。 季白穿着单薄的贴身衣物,趴在案几上,手里拿着一只毛笔,不知在忙些什么。他身旁的贵妃榻上并排卧着两只毛绒绒的波斯猫,一只黄色,一只白色。 萧政走过去,弯下腰凑到季白身旁,见他手拿者笔,专注的在纸上画着什么。 第28页 萧政没有出声,怕打扰到他,直到季白放下笔,唿出一口气,才问道:“你画的是什么?” 季白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纸递给了他。 萧政定睛一看,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古怪的像是五爪兵器一样的东西,勐一看上去又像是某种怪物的爪子,五指坚硬,骨节分明,指尖处有着长而锋利的勾刺,像鹰爪一般,看起来有些吓人。 “这是什么?”萧政不解的问道,自家王妃怎么会突然想到画这种东西? “就是这次的如兰苑杀人案。”季白端起一旁热乎乎的水果茶喝了几口,缓缓道:“画上的东西是我根据死者脖颈上的伤痕的形状和特徵所构想出来的,我认为杀死宫女小梅的根本就不是怪物勐兽,而是类似画中此物的一种兵器,或者说是暗器,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季白幽幽的嘆了口气。 萧政摸了摸他的头髮,劝慰道:“不用心烦,明日我出动府中的暗卫,全城搜寻你画中之物,怎样?” 季白颔首,笑道:“那再好不过了。”萧政手下的暗卫可不是一般人,有他们出马,必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案子的事,明日再想,时辰也不早了,我可否伺候夫人就寝呢。”萧政凑到季白耳边轻声说道。 季白耳根红了红,刚想侧过脸来说话,却因两人的脸凑得太近,他一转头直接亲到了萧政的嘴角处。两人同时怔愣住了,萧政首先反应过来,心中暗喜,索性将嘴唇向旁边移了寸许,对准那两瓣诱人的红唇,狠狠的吻了上去。天知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唔·····” 季白睁大了双眼,双手被对方攥住无法推拒,只能任由那人在他唇上肆虐,无力抵抗,也不想抵抗,季白松开紧闭的牙齿,迎接对方更加热情的占有。 良久后,在季白快要喘不上气时,萧政终于恋恋不捨的松开了他。季白微喘着气躺在软塌上,衣衫不整,青丝散乱,清亮的双眸瀰漫着水光,脸颊红润,艷色的双唇略微红肿,好一幅旖旎的画面! 见到此刻的季白,萧政差一点没忍住扑上去将人就地□□,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看到了季白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紧张之色,他不想勉强他。 伸手将季白横抱起来,季白大脑晕乎乎的,但仍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挣扎着要下来,却被萧政抱的更紧。 “乖,我只是抱你去睡觉,不做别的。”萧政勾了勾唇,低下头在季白嘴上快速亲了一下,看着他温柔的笑。 季白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任由他抱上了床,两人钻进被窝,相拥着睡了过去。 翌日,萧政便将季白的那幅古怪的五爪兵器图交给了他的心腹暗卫,如果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兵器,那一定逃不过暗卫的眼睛。 政王夫夫在饭厅里用早膳时,萧左突然疾步走了进来,向两人行了一礼后,视线左右望了望。 萧政会意,摆手挥退了下人,让萧左坐下说话。 萧左依令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对二人道:“刚才水云的贴身丫鬟坠儿来找我,她对我说,猫在她们那里,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她便急匆匆的走了,我也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政和季白却是相视一笑,看来如妃的那只黑色波斯猫有着落了。 “看来平王府与这起宫女被杀案有所牵扯啊。”萧政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平王····”季白有些不解,一个出宫建府的亲王能和如兰苑的一个小小的宫女牵扯出什么关系来? “要是水云能离开平王府就好了,我们也能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萧左嘆息似的道,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萧政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你放心,我曾答应过你,要让水云姑娘正大光明的离开平王府,我定不会食言的,你再耐心等一段时日吧。” “谢王爷成全。”萧左语气有些激动。 今日阳光正好,季白一路上思考着案情,无意间就走到了王府中的花园里,见稚儿正在花丛里,和那两只毛球一般的波斯猫玩耍。 季白笑着走过去,抱起那只白色的胖猫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晒太阳,波斯猫圆熘熘的大眼睛望了他几眼,乖顺的趴在季白的腿上,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毛,小模样十分憨厚可爱。 “哥哥,你别抱那只白猫了,抱这只黄色的波斯猫吧,它身上可香了,像是冰魄香的味道。”稚儿抱着那只黄色的胖猫走过来。 “冰魄香?”季白接过那只分量不轻的胖猫,凑过去闻了闻,奇怪道:“没有你说的香味啊。” 第22章 波斯猫案(四) 季白接过白猫闻了闻,却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不禁奇怪的看向稚儿。 稚儿笑眯眯的道:“哥,你再仔细闻一闻。” 季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将自己整个鼻子都埋进了波斯猫浓密的背毛里,仔细的嗅了嗅,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清凉、淡雅,沁人心脾。 但这香味很淡,只是一瞬间,那香味便消失不见了。 “我没说错吧,这只猫原来的主人肯定特别爱点冰魄香,要不然它的身上怎么会这么香呢。”稚儿用手指顺着白猫长长的背毛,翘着鼻子陶醉似的在空气中闻了闻。 季白有些惊疑的问他:“你觉得很香?”为什么他只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并且转瞬间就消失了。 “哥,我忘了和你说了,我的鼻子可灵了,比狗的鼻子还灵哦。”稚儿笑嘻嘻的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小得意。 “哦?”季白倒是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既然你鼻子这么灵,那我考考你。” 稚儿点了点头,在季白对面坐下。 “我来花园之前,喝了一碗水果甜汤,你能闻出来那碗汤里有哪几种水果吗?”季白顺着猫毛,笑着问他。 “这个好容易的。”稚儿一双大眼睛闪着灵光,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有苹果、红枣、梨子、柑橘还有橙皮、葡萄干,我猜的对不对?说实话啊,你刚才一走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出来了。” 季白惊讶的看着他,他刚才也就是随便那么一问,却没有想到稚儿竟然真的闻了出来,而且丝毫不差。他说自己的鼻子比狗还灵,这话倒一点儿也不夸张。 “以后你便跟着我一起查案子吧。”季白的语气颇有些兴奋的味道,“你的这个小鼻子对于断案可是大有用处啊。” 稚儿兴奋的一拍手,“太好了,我以后就可以帮助你们一起查案子了。” 两人正说笑着,姬七儿快步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王妃,王爷让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好,我知道了。”季白把怀中的胖猫咪塞给稚儿抱,随着姬七儿一道去了萧政的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进萧政的书房,只见偌大的书房里摆设很是简洁大气,书架子上的书整齐的排放着,季白简单的扫视了一下,多是些兵书之类的,看来萧政很热衷于研究兵法。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和狂糙,另有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根竹笛。 第29页 长条形的案桌上笔墨纸砚俱全,皆是上上等的货色,案桌旁放置着一张七弦古琴,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整个书房低调中透着一股奢华之气。 萧政正伏案忙碌着,见到他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脸上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是不是我画的那幅杀人的兇器有了眉目?”季白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政拉着他坐下来,把冒着热气的茶盏推到他面前,道:“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派出去的暗卫都已回府,据他们所说,大周国内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你画中之物的兵器,但京城的一个铁匠曾打造过一只铁手,模样和你画中之物很是相似。” “铁手?”季白皱了皱眉,问萧政:“可知这‘铁手’是为谁人打造的?” 萧政摇了摇头,道:“那铁匠说,他不认识那个人,不知姓名,也不知他家住何处,但听口音,应当是京城人氏。” 季白无奈的点了点头,“知道那铁匠铺在哪里吗?我要再找那个铁匠问个清楚。” 萧政点头道:“我让暗卫带你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从城北铁匠铺出来,季白手里拿着一张画有奇怪图样的纸,他将纸叠起来塞进衣袖内,对一旁的稚儿道:“我们现在回大理寺去。” 大理寺后堂 季白将自己所绘的那幅五爪兵器图,以及今天从城北铁匠铺里带出来的那张图纸一起摊开,并排放在案桌上。 “你们看这两幅图有什么区别?”季白问一旁的稚儿及封玄奕。 两人凑过去仔细打量了片刻,封玄奕首先开口道:“总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一幅更像是人的手,而不是兽爪。”封玄奕指着那幅从铁匠铺中带出来的画道。 季白点了点头,他指着自己所绘的那幅画说:“这是我根据死者脖颈上的伤痕的形状和特徵所构想出来的杀人兇器。”然后,他指着另一幅画说:“这是我今天在铁匠铺里,按照曾打造这只铁手的铁匠描述所绘的,那铁匠说,大约半年前,有一京城人氏拿了一张图纸来到铁匠铺,让铁匠按照图纸打造,并要求打造完成后即刻销毁图纸。而那个男人拿来的图纸和我今日所绘的这幅图一模一样。” 三人看着那幅“铁手”图,那坚硬而骨节分明的五指,长而锋利的指甲,带着弯曲的倒勾,看着让人嵴背发寒。与其说它像人手,不如说它更像是魔鬼的爪子。 “为什么要打造这样一个东西呢?”封玄奕不解,“这既不像是什么兵器,也不像是手,要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你们看,这只‘铁手’下面还多出一截圆管,就像是人的手腕一样。”稚儿突然道。 “难道这是义肢?”季白仔细的看了看那幅图,脑中灵光乍现,不由脱口而出道。 “何为义肢?”封玄奕不解。 季白干咳了两声,无奈的解释道:“所谓‘义肢’,也叫做‘假肢’,其实就是人的某一个肢体缺失后,用人为的方式制作一个类似的替代品,来弥补肢体残缺的缺陷。” “那就是说,某个人的一只手没了,所以去铁匠铺打造了一只铁手来代替自己原来的那只手。”稚儿脑筋转得很快,立刻就明白了季白的话。 “聪明!”季白笑着夸赞了他一句。 经过两人这么一说,封玄奕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据铁匠铺的人说,前来打造铁手的那个男人双手完好无损,并没有残疾,也就是说,他是替别人前来的。”季白摸着下巴沉思,“他这么做,很可能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想他应该不是普通百姓。一种可能是,他是京城里某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另一种可能是,他是见不得光的一类人,行踪诡秘,比如说像是杀手之类的。” 封玄奕也大概明白了季白的意思,他立即道:“我马上去查。” 季白拦住他,“王爷将他的暗卫派给了我,来帮助查案,你负责明查,至于暗访就交给他们吧,记住不能闹出动静来,否则会打糙惊蛇。” 封玄奕颔首,领命而去。 季白坐下盯着桌子上的两幅画出神,忽然就听见稚儿奋力吸鼻子的声音,一抬头就见他皱着鼻子闻啊闻的,真像只小狗一般。 季白看着好笑,问他:“怎么,又闻到什么香味了吗?” 稚儿拼命点头,一边道:“真的好香,好像是水晶虾饺和牛肉面的味道啊。” 季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估计是饿得狠了,都出现幻觉了。不过也是,忙了这么大半天,他也有些饿了呢。 片刻后,季白忽然坐直了身体,侧过脸来看稚儿。奇怪,他好像也闻到了牛肉面的香气了。 “哥,是姬七儿姐姐,她一定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稚儿兴沖沖的喊道。 季白抬头,果然见到姬七儿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手里拎着食盒,只不过姬七儿和几个小姑娘都是一身平民打扮,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季白环顾了下四周,小声的问姬七儿。 姬七儿向季白行了一礼,笑容满面道:“是王爷让我们来的,王爷说,王妃查案很辛苦,最近都瘦了许多,所以让我们姐妹换了便装,来大理寺给王妃送些吃食。” 季白不禁有些动容,看着那几个食盒,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流。 “这是我们姐妹几个借用大理寺的厨房做的,不仅给王妃和小稚儿吃,大理寺内人人有份,王妃你就放心吃吧。”姬七儿笑呵呵的说着,一边将食盒的盖子掀开,端出两盘子水晶虾饺和两碗放了辣椒的牛肉面,以及几碟子小菜和点心。 “辛苦你们了。”季白笑着对几个小姑娘说了句,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稚儿早就等不及开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夸赞姬七儿等人的厨艺,好吃的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给吞进肚子里去。 季白则是一边吃着,一边在脑中思索着萧政爱吃的东西。别人对他好,他总是会想着投桃报李的,不过萧政似乎对吃食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求,也没见他平时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要说他对什么特别有兴趣····· 想着想着,季白忽然愣住了,像是被雷噼了一般。 萧政似乎对某个人特别有兴趣,而那个人就是他····· 第23章 波斯猫案(五) 两日后 大理寺正殿 “你查的怎么样了?”季白问刚从外面回来的封玄奕。 封玄奕喝了几口水,面色凝重道:“我带人将整个京城都搜寻了一番,秘密盘查了所有缺失了一只手的人,但都没有发现那只铁手的任何线索。至于王妃所说的达官贵人,据臣所知,并没有手上有残疾之人。” “无碍。”季白翘起嘴角笑了笑,“虽然你那里没有消息,但王爷的暗卫可是查到了些线索。” 第30页 “找到那个戴着假手的人了?”封玄奕惊疑道。 季白点头,“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本案的兇手,但那人的确缺失了右手,手腕上安着一只铁制的假手,与前两日我给你看的那幅图一模一样。” “那个人是谁?”封玄奕有些急切的问道。 季白看着他道:“是平王的影卫首领——孤鹰。” “孤鹰?”封玄奕俊眉微皱,没听说过这个名号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季白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影卫,自然要隐藏身份,见不得光的,你没听过也正常的很,否则就不叫‘影卫’了。” “王妃说的是。”封玄奕面瘫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每次和王妃说话,总显得他很愚笨。 “据说影卫对主人十分的忠诚,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是吗?”季白没有注意到封玄奕的尴尬,转而问他道。 “据我所知,是的。”封玄奕又恢復了一贯的面瘫表情,向季白解释道:“‘影卫’其实就是主人豢养的‘死士’,像狗一般忠诚于主人,这类人一般都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并且形如鬼魅,手段狠毒,嗜血无比。经常替主人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是十分可怕的一类人。” 季白听完后,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要想办法将这个‘孤鹰’引出来才行。” “怎么引出来?”封玄奕不解。 季白冷笑了一声,幽幽道:“不是说影卫对主人很忠诚吗?”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止住了话头,封玄奕面瘫的脸上一片茫然。过了片刻,他暗自嘆了口气,算了,王妃命令他做啥便做啥就是了,想那么多做甚。 夜晚亥时时分 幽暗的房间里烛火摇曳,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前,用布擦拭着手中的剑。 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的年龄,身材瘦高,脸颊瘦削,面容阴森冷酷,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他只有一只左手,右手缺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泛着冷光的铁手。这只铁手看起来十分的摄人,像兽爪一般坚硬锋利,锋利的指尖弯曲,犹如鹰钩一般。 他正专注擦拭着剑身,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一个不明物体直直的向他飞来。他下意识的伸出两指隔空夹住,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小纸团。 男人迅速起身,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却没有再听见任何声响。 “来人是罕见的高手!”男人心下警惕,回身将手中的纸团展开,见上面写有几行字。 他将纸条凑到灯下一看,神色顿时一凛,只犹豫了一瞬,便拿起剑跃出窗外,不消片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京城近郊的小树林里,两道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像是隐藏在暗处的猎手,在静静的等待着猎物掉入陷阱。 “王妃,你觉得他会来吗?”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如果他看了纸条的话,就一定会来。” “纸条上写的什么?” “纸条上写着:我的手中有平王勾结江南总督贩卖私盐的证据,如果不想让证据落到皇帝手中,就于今夜亥时独自前来京郊树林一见。如若告知平王,证据立即便会出现在皇帝的案桌之上。” 说话的两人正是封玄奕和季白,两人身穿黑色官服站在一棵大树后,树的阴影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蔽。 “平王贩卖私盐是确有其事,这是王爷亲口告诉我的,但说到证据,我却是没有的,只是以此诈他一下,引他出来而已。”季白幽幽说道。 “他来了!”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季白没有听见任何声响,而封玄奕却忽然戒备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走到季白二人藏身的树前,封玄奕立即闪身走了出去。 “你就是孤鹰?” 封玄奕打量着来人,目光停留在他的右手上,季白也躲在黑暗中,盯着对方的右手。果然是一只铁制的假手,和自己所绘的那幅图一模一样! “我就是‘孤鹰’,阁下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号?”孤鹰眼神不善的盯着封玄奕,左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之上。 “我为何会知道并不重要。”封玄奕往前走了几步,盯着他道:“我只想知道,宫女小梅是不是你杀死的?你杀死小梅是平王的命令吗?平王为何要杀死一个小小的宫女?” 封玄奕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孤鹰却冷笑了一声,低沉着嗓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来是想拿回你手中的证据,我今天不想杀人,你可别逼我动手!” “看来你是不会承认的了。”封玄奕脸色一沉,冷酷道:“我只有带你去大理寺好好的审问一番了。”说完,便拔出了腰间的刀。 孤鹰在看见他身上的大理寺官服时,就已知自己中计了,但现在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全力一搏,杀了对方! 两人迅速战在了一起,孤鹰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他的那只铁制的假手却甚是厉害,尤其是那锋利的鹰钩爪,封玄奕反应稍缓,衣袍便被那鹰爪撕裂了一道口子。幸好他闪躲及时,才没有被抓伤皮肉。 季白躲在树后,观察战情。他倒并不担心封玄奕会打不过孤鹰,只是时间拖得久了恐会生变。他从树上摘了片树叶,放在口中吹响。 片刻后,十几道黑影从树林上空掠过,像一道道闪电一般降落在季白身前,是十几个身穿黑袍,看不清长相的人。 季白对那些人道:“抓住孤鹰,要活的!” 十几道黑影迅速掠向不远处的战圈,孤鹰虽然厉害,但只对付封玄奕便已经非常吃力了,如今又有十几个暗卫加入,所谓“勐虎难敌群狼”,孤鹰很快便被生擒。 “快点他的昏睡穴!”季白从树后走出来,对封玄奕喊道,他怕孤鹰会自杀。一般电视剧上都是这样演的,这种死士一旦被擒,就会抹脖子自杀,或者咬破牙齿里的□□中毒而亡。 封玄奕立刻反应过来,点了孤鹰的昏睡穴,孤鹰立即昏睡了过去。 “将他抬回大理寺去,关进地牢里。”季白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暗卫将人抬走。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封玄奕问季白。 “给他灌点迷药,确保他今天夜里不会醒过来,明日让城北铁匠铺的铁匠来大理寺认一下,看孤鹰的这只铁手是否是他们打造的那只。” 说着话,众人已经出了那片小树林,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马车夫是政王府的人。季白不由的笑了笑,钻进了马车里,封玄奕也翻身上马,一众人朝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暗卫秘密的将孤鹰送到大理寺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封玄奕将孤鹰全身上下搜了个遍,确保没有暗器藏在身上,顺便收走了他的剑。又检查了一下他的嘴里,发现没有藏有□□,随后灌了他一碗掺有迷药的茶水,以免他中途醒过来自我了断。 第31页 “这是为了查清案件,不是滥用私刑····”封玄奕在心里不停的自我安慰道。 季白取走了孤鹰的那只铁手,拿到停尸房去,将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根带有勾刺的铁手指插/入小梅脖颈上的伤痕处,做了个比对。 结果是,严丝合fèng,不仅是深度还是宽度都完全吻合。 季白笑了笑,看来小梅的确是死于这只“魔鬼之爪”。 从大理寺出来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政王府的马车依然等在大理寺门口。车夫是一个年轻人,此时正翘着脚靠在马车上打瞌睡。 听到有脚步声,那车夫立即睁开眼,坐直了身体,见到季白后,立即跳下马车,行了一礼,问道:“王妃,现在回王府吗?” 季白惊讶道:“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那马车夫点了点头,道:“王爷说,他有公事要忙,不能来接王妃,让小的等着王妃忙完事情后,接您回王府。” 季白愣了楞,随即淡笑道:“辛苦你了,明日我定会让王爷好好赏你。”说完,便撩起衣袍上了马车。 “小的谢过王妃。”马车夫顿时喜上眉梢,跳上马车,驾车离去。 王府内,萧政也还未睡,他在等自家王妃回来。 案几上一壶温酒,几碟子精緻点心,萧政穿着宽松的常服,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姬七儿和另一个小丫鬟站在一旁侍候着。 脚步声传来,季白走进殿内,见到萧政坐在桌前等他,他微笑着看着对方,轻声道:“我回来了。” 第24章 波斯猫案(六) 翌日,城北打铁铺的铁匠阿牛被召来大理寺。 季白将从孤鹰身上取来的那只铁手拿给阿牛看,问他:“这是不是你曾经打造的那只?” 阿牛接过那只铁手仔细的看了看,点头道:“没错,大人,这就是半年前小人亲手打造的那只假手,是按照客人给的图纸打造的。” 季白点了点头,让衙役将阿牛带了下去。 “这么说来,杀害宫女小梅的兇手就是孤鹰了。”封玄奕说完,又摇头道:“不对,孤鹰是平王的影卫,他杀死小梅多半是平王的命令,平王才是幕后的真正兇手!” 季白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动机呢。平王杀死小梅的动机是什么?他一个堂堂的亲王,为何要与小小的宫女过不去?” “这个····”封玄奕沉思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他的确想不明白。 季白淡淡的笑了笑,“我们似乎都忘了一个人,她与本案绝对脱不了干系!” “哪个人?”封玄奕面瘫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如妃。”季白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从她说见到波斯猫变成妖怪杀死小梅的荒诞故事起,我就开始怀疑她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她根本就是在编造一个恐怖故事,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波斯猫的身上。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的这一举动,反而暴露了她的嫌疑。” 封玄奕想了想,觉得事情的确如此,“如果小梅被杀果真与平王有关的话,那如妃编造谎话替他遮掩也是正常的,毕竟两人是名义上的母子。” 封玄奕的话倒是让季白大感意外,“他们是母子?!” “只是名义上的。”封玄奕耸了耸肩,解释道:“王妃来京城日子较短,对皇宫内的事情不清楚也很正常。平王的母妃出身低微,且过早去世,平王一直觊觎于皇位,在宫中却无倚仗。而如妃在后宫嫔妃之中最为得宠,但入宫几年一直怀不上皇嗣,地位不稳。” “于是二人便认作了母子,如此一来,平王在后宫之中有了强大的倚仗,如妃在宫中的地位也得以巩固,一举两得。”季白接着封玄奕的话道。 封玄奕颔首,事情就是如此。 季白忍不住笑了笑,恐怕如妃的年纪还不如平王大吧,他在脑海中想像平王沖如妃喊:“母妃”的画面,怎么都觉得无比的滑稽。 “这也无法解释平王要杀死小梅的动机。”季白摸着下巴沉思,似是自言自语道:“小梅本是皇帝身边的丫鬟,到如兰苑伺候如妃也只有几日,如妃必定不信任她。如妃和平王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无意间被小梅发现,于是平王派了孤鹰进宫将小梅杀死灭口,并让如妃编造了波斯猫成精杀人的故事,来掩盖他们杀人的真相。小梅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而惨遭灭口呢?” 这厢,季白和封玄奕正绞尽脑汁的思索案情,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稚儿和姬七儿欢快的声音。 姬七儿一身平常人家姑娘的打扮,进来后向季白和封玄奕福了福身。 季白问她:“你怎么来了?可是王爷找我?” 姬七儿笑着点头道:“王爷说要请王妃和封大人吃饭,他此刻正在望月楼等你们呢。” 季白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才发现已近午时了,他二人忙于查案,竟忘了吃饭这码事了。 “走,吃饭去,先不管什么案子了,吃饭皇帝大!”季白站起身,背着手朝外走去,其余三人也笑着跟上。 望月楼是京城一家颇负盛名的酒楼,不同于其他酒楼里三六九等、鱼龙混杂的场面,望月楼因档次高、格调高,服务上等,当然酒菜的要价更是高昂,从而让普通的市井百姓望而却步,来这里吃饭的不是富商大贾,就是王侯将相,总之,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季白一行人一进入望月楼,就看见萧政正坐在大堂靠门的桌子边,见到季白等人,就沖他们招了招手。季白等人走过去坐下。 因着来望月楼吃饭的人都自恃身份尊贵,皆选择进二三楼的雅间吃饭,很少有人愿意坐在大堂里,因此偌大的大堂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 “王爷为何不挑个雅间用饭?”封玄奕压低声音问道。 封玄奕勾了勾唇,“本王自有用意,再说在哪里吃饭又有何区别?我们只是来吃饭而已,也无需避人耳目。” 望月楼果然是不一般,连伙计都和其他酒楼饭馆里的不一样,不是那种身穿麻布衣服,肩上搭条布巾,对着客人低头哈腰的小二形象。这里的伙计都很年轻,个个长相端正清秀,穿着统一的白色衣袍,步调优雅的穿梭于酒楼上下,看着颇让人赏心悦目。 一个白衣“伙计”拿了几份菜单来,恭敬有礼的递给萧政等人,让几人点餐。 萧政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也没有看菜单,便迅速报了几个菜名,其他人也跟着随意点了几道。 季白随意翻了下菜单,每道菜品后面都标註了价格,那价钱果然让人咋舌。比如说萧政刚才点的一道蟹黄鲜菇,竟然要二十两银子!要知道普通百姓家一年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这些菜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更别说什么玉簪出鸡、夜合虾仁,脆皮辱鸽,水晶鲜奶冻什么的,更是贵的离谱,这一顿饭吃下来真是让人大吐血。不过对于能来望月楼吃饭的“贵人”来说,这点钱恐怕根本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 第32页 众人等菜的功夫,门外又走进来一人,此人一身华贵衣袍,身材瘦高,面相有些刻薄。 他背着手缓步踱进大堂内,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得出来,这几人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 “呦,这不是三皇弟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来人一眼看见了萧政,笑着打了个招唿,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萧政看向来人,语气淡淡道:“二皇兄。” 为首之人正是平王,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皆是朝中大臣,是属于平王一派的。这些人自然识得萧政,而季白和封玄奕身为臣子,也不好坐着不动,彼此简略的见了一礼。 平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来,“刷”一下将扇子打开,缓缓的扇着风,一派自命风流、趾高气扬的模样。 “三皇弟与大理寺的两位大人倒是关系匪浅啊。”平王看向季白和封玄奕,嘴角的笑意淡了淡,他犹记得平王妃被杀案时,这两人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的事。 “二位大人是本王的好友,今日正巧碰上便聚在一起吃个便饭,要不皇兄也和我们一道儿?”萧政毫无诚心的邀请着。 “不了。”平王摆了摆手,嫌弃的扫视了眼大堂,语气傲慢道:“本王可没有你这等雅兴,喜欢坐在大堂里用饭,本王已经定下了三楼最贵的雅间,三皇弟要不要和本王一道上去坐坐?” “多谢二皇兄的盛情邀请,不过不必了。”萧政笑了笑,“本王没有什么要避人耳目的,坐在大堂上反而感觉自在些。” 平王的眼睛一眯,脸色顿时沉了沉,这人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平王之所以选择雅间,是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该死的萧政,本王迟早废了你!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平王也不好当场发作,他一甩袖,迳自朝楼上走去。 他刚走两步,却又听见萧政开口道:“二皇兄,你腰间佩戴的玉佩很是特别,不知是从何处得来,本王看着甚是喜欢,也想寻觅一个,不知二皇兄可否告知来处?” 季白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平王挂在腰间的那块玉佩上,那是一块碧绿色的椭圆形玉佩,是用上好的美玉制成,通体澄澈,晶莹剔透。玉佩正中雕刻着一朵盛开着的花,看花瓣的形状应当是月季花。 平王下意识的伸手按在玉佩上,翘着嘴角道:“三皇弟果然好眼光!可惜要让你失望了,这块玉佩是如妃娘娘送于本王的,你如果想要,恐怕要去找如妃娘娘要了。”说完,他心情大好,朗笑着上了楼去,身后几个大臣纷纷向政王拱手告辞,跟在平王身后上了楼去。 平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上,稚儿忍不住撇了撇嘴,气恼道:“这个平王真可恶,不就是认了一个比他还年轻的妃子当母亲,有什么可得意的?看他那副猖狂的模样,真让人噁心!” 说话间,酒菜已经上齐。季白往稚儿的嘴里塞了个牛肉丸子,轻斥道:“这是在外面,你可别乱说话,乖乖吃饭!” 封玄奕瞥了眼稚儿,给他夹了块芝麻排骨,幽幽道:“没错,小孩子就要多吃饭,否则会长不高!” 稚儿嚼着丸子,气鼓鼓的瞪了封玄奕一眼,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矮。哼,他今年只有十六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他将来定会比封玄奕长得还要高! 望月楼的饭菜虽然贵了些,但那一道道珍馐美味的确是色、香、味俱全,也算是物有所值。众人吃的心满意足。酒足饭饱后,一道儿回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后堂 僕役给众人分别倒上了茶水,季白一行人各自找位子坐下喝茶,僕役见几位大人似是有事要商量,倒上茶水后便退了出去,顺便从外面将门给关上了。 “你今天带我们去望月楼,应该不止是去吃饭这么简单吧。”季白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看向萧政道:“你是知道平王会去那里,才特意带我们去的。” 萧政勾起唇角笑了笑,放下茶盏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去见平王?” 季白无奈的笑了笑,这个人是想考他吗? “你特意安排我们坐在大堂靠门的地方,不就是为了能和平王‘偶遇’吗?然后,你又特意提到他腰间佩戴的玉佩,就是想让我们都注意到那块玉佩。”季白有些想不明白,问他:“那块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那块玉佩是一对儿,还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在如妃那里,我曾亲眼看见如妃佩戴过。”萧政道。 “平王不是说是如妃送给他的吗?这很正常呀,毕竟两人是名义上的母子。”封玄奕插口道。 萧政淡笑着摇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想来,你们也都注意到了玉佩上雕刻的月季花图案了吧。” 季白等人点头。 萧政继续道:“我曾派人查过,如妃其实不是汉族人,她是闽族人,闽族人口稀少,甚至只有少数人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如妃是在汉人家庭里长大的,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世,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闽族人。闽族人喜欢种月季花,族中有一个千古流传下来的习俗,男性向女性求亲时,都要送对方一朵盛开的月季花来表达爱意。男女双方的定情信物也都必须要带有月季花图案。对于闽族人而言,月季花代表着爱情。” 众人听完愣怔了片刻,随即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妃是闽族人,她不会不知道月季花对于闽族人的意义,那她送给平王的带有月季花图案的玉佩,岂不就是定情信物? “原来平王和如妃有□□!”稚儿心直口快道。 封玄奕瞥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个什么?” “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七岁了,已经不小了!”稚儿不服气的嘟囔着,“好多人十七岁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呢。”他讨厌封玄奕一直把他当小孩看。 封玄奕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现在终于知道小梅被杀的原因了。”季白沉默片刻,嘆息着说了一句。 “这么看来,一定是小梅无意间撞见了如妃和平王的私情,平王怕她告诉顺德帝,便派孤鹰用那只铁手杀死了小梅,并伪造成猫妖杀人。”封玄奕总结道。 “但是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单凭那两块玉佩,父皇恐怕不会相信,毕竟如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季白轻皱起眉头,顺德帝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宠妃竟然与自己的儿子有染。 “这事便交由我办吧。”萧政邪邪一笑,“父皇生性多疑,对谁都不会全然信任,只要让她知晓如妃是闽族人,还有月季花对于闽族人的含义,他定会起疑,到时我们只要稍微加一把火就足以让对方现出原形来。” 季白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萧政,这人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没想到一肚子坏水,皇室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善茬。 之后没过两天,萧政不知从哪儿找来两个美貌的女子,接进王府中,还派人专门教习宫中礼仪。 第33页 这两个女子年轻貌美,艷丽无双,皮肤赛若凝脂,侬纤合度的身段,波光潋滟的水眸,窈窕魅惑的身姿,没有一处不吸引人的目光。 两人还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是一对妙人。 有这样两个女人整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季白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吃醋,萧政便将这两个女子送进了宫去,孝敬了顺德帝。 顺德帝很喜欢这两个女子,当即便封两人为贵人,日夜陪伴君侧。这两个女子自称是闽族人,还说闽族人喜爱月季花,无论男女,出生时都要在后背纹上一朵红色月季花的图案。 顺德帝听完,当即便吃了一惊,因为他亲眼见过,如妃的后背上也纹有一只红色月季花的图案。 两个女子又亲自绣了带有月季花图案的荷包送给顺德帝,说这是他们闽族人的习俗,月季花代表着爱恋,如果爱一个人,就要送对方带有月季花的图案的饰品,做为定情信物。 顺德帝脑中顿时一个惊雷乍起,他记得如妃有一对一模一样的碧绿色玉佩,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那两块玉佩上刻的便是月季花的图案,而如妃把其中一块送给了平王。 再想到平王年少俊美,而他却已年过六旬,据说平王经常出入如兰苑,虽说两人是名义上的母子,但年岁却相差无几,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璧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消除,之前被忽略的一些小细节如今也会被无限制的放大。 顺德帝的疑心越来越重,最后还是派人去查如妃的身世,得知如妃确实是闽族人。顺德帝又派人将如妃的心腹丫鬟抓了过来,严刑拷问,最终从丫鬟口中得知,如妃确实和平王暗通款曲,明珠暗结。 丫鬟还说,平王答应只要他登上帝王,就将如妃收做他的妃子。 这就是他宠爱的妃子和他信任的儿子,两人联起手来背叛他! 顺德帝如一头狂躁的狮子一般,冲进了如妃暂住的芷阳宫内,一把掐住了如妃纤细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要背叛他,并把她和平王相互传递的信件摔在了她的脚边。 如妃自知事情败露,再无转圜的余地,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瘫坐在地上等待帝王的宣判。 顺德帝召见季白和封玄奕进宫,询问案情,季白道:“父皇,我们已抓到杀害宫女小梅的兇手,此人代号为‘孤鹰’,是平王手下的影卫首领。他的右手是一只铁制的假手,据儿臣勘验,这只锋利的铁手就是杀死小梅的兇器。” 季白双手呈上那只铁制的假手,顺德帝摆手让身边的大太监呈上来。 林和走过去将那只铁手拿给皇帝看,顺德帝看着那只魔鬼似的爪子,脸色阴沉,眼神里枯井无波,整个人显得阴郁颓丧,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过了半晌,顺德帝才沉声道:“传朕旨意,平王指使手下杀害宫女小梅,从今日起,废除王爷称号,软禁于平王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府半步。如妃不守宫规,秽乱宫闱,废除其如妃称号,赐白绫一条,死后不得入妃陵,尸首丢到城外乱葬岗去。” 季白听着心里一阵唏嘘,如妃的确有罪,但皇帝的做法也太过不公了吧。真正的罪魁祸首平王,却只是失了一个王爷的封号而已。 “两位爱卿今次办案也辛苦了,朕自会下旨让礼部给予封赏,并准予休假月余,其他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了,乘着休假出去散散心吧。”顺德帝对两人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命令的味道。 季白心里明白,皇帝是不想让他们再过问这件案子了,也不要再揪着平王不放,这是有意在偏袒平王了。 “两位爱卿可以退下了,朕也有些乏了。”顺德帝摆了摆手,起身时膝盖一软差点栽倒,一旁的林和急忙伸手扶住了皇帝,脸上一片担忧的神色。 季白看着有些不忍,再怎么说,他也是萧政的父亲。 “父皇,您没事吧。”季白担忧的问道,看来平王和如妃的事对顺德帝的打击不小。 顺德帝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殿内宫女和太监们忙成了一锅粥,有的跑去请太医,有的跑去通知太后、皇后以及各宫的娘娘们,剩下的人紧张兮兮的跟在皇帝的身后,生怕皇帝有什么好歹,到时他们的小命可就没了。 政王府 后花园 季白抱着那只白色的波斯猫坐在摇椅上晒太阳,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忽然,一只掌心中带有薄茧的手轻柔的擦过他的脸颊。 季白睁开眼睛,见萧政正站在他面前,弯着腰看着他。 “你不开心?”萧政摸了摸他的头髮,笑道:“我知道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父皇身为帝王,他要维护皇家的颜面,不能让萧家为世人所诟病。”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对白色的圆形玉佩来,玉佩正中雕刻着一朵盛开的月季花。 萧政将其中一块玉佩塞到季白的手上,哑声道:“你愿意永远佩戴这个玉佩吗?” 季白一笑,当即便将玉佩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萧政的眼眸瞬间一片璀璨,低下头吻上对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完结 第25章 红叶镇(一) 深秋季节,又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雨,天气格外的阴冷起来。 波斯猫的案子结束后,顺德帝给季白和封玄奕放了一个月的长假,说是对于两人辛苦办案的犒赏,并准予其休假期间不用上早朝。 对于不用上早朝这一点,季白真是求之不得。他一向怕冷,一年四季之中,他最怕过的就是冬天。现在做了这个需要上早朝的四品官,每天天不亮就要从床上爬起来,离开热烘烘的被窝,冒着深秋的寒冷赶去上朝。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寅时时分 萧政被小厮叫醒,他起身穿衣准备去上早朝。季白也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迷迷煳煳的就要起来穿衣。萧政笑着将他按回床上,塞进被窝里躺好,顺便给他塞了塞被角。 “乖,你不用去上朝,好好睡吧,等我回来一起用早膳。”萧政弯腰在自家王妃脸上亲了一口,将纱帐放好,便转身离开。 季白依稀听到萧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模煳的想起,皇帝给他放了长假,他最近都不用去上早朝。他往被窝里又钻了钻,放心的睡了过去。 卧房内烧着炭火,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待萧政下了早朝,回到王府,季白已经坐在饭桌旁等着他了。 房间里十分暖和,丫鬟们服侍着萧政将外袍脱下,季白从姬七儿那里接过一个暖炉,塞到萧政怀里。 夫夫二人坐在一块儿用早膳。 热乎乎的肉包子和豆浆下肚,全身都暖和了许多,季白舒坦的唿了口气。 萧政喝了口豆浆,看向自家王妃道:“父皇身体不适,带着几个妃嫔去了别宫休养,从明日起,文武百官沐休五日。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出京去散散心?” 季白眼睛一亮,“好啊,但不知要去哪里?” 第34页 “天气渐冷,不适宜出远门,况且沐休五日,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萧政想了想,道:“我听萧左说起,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红叶镇,镇上景色秀丽,且以温泉多而出名,眼下正是适宜泡温泉的季节,不如我们就去那里?” “温泉?”季白精神一振,“这个甚好,就去红叶镇吧。” 萧政笑着点头,“此行只叫上封玄奕和稚儿陪同便可,其余丫鬟小厮一个也不带,王妃觉得如何?” “就这么办!”季白笑着答道。 翌日 一大早,萧政四人身着便装,带着轻便的行李,一个随从也没有带,只骑着两匹马便出城而去。不会骑马的季白和萧政同乘一骑,而同样不精于马术的稚儿,就只能坐在封玄奕的马上了。 秋高气慡,两匹马轻快的驰骋在京城外的官道上,伴随着四人的谈笑声,马蹄过处,捲起阵阵尘烟。 红叶镇的确离京城不远,四人毫不停歇的行了半日,接近晌午时分就来到了镇上。 镇子位于山脚下,四周枫树环绕,这个季节正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候,漫山开遍的枫叶红透了半边天,实在不失为一道壮丽的景观,红叶镇的名称也由此而来。 四人牵着马走在镇子的石子路上,红叶镇不大,但人气很旺,街道上很是热闹,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赏枫叶,泡温泉。 萧政等人行了片刻后,就看见了一家客栈,客栈门外挂着几盏红色的灯笼,显得很喜气,牌匾上写着“温泉客栈”四个端正的楷体字。 “既然名叫‘温泉客栈’,那里面也一定会有温泉,我们就在这儿落脚吧。”萧政看了眼那牌匾,说道。 季白三人都没有异议,结伴往客栈走去。 客栈的掌柜挺着个胖肚子,行动都有些费力,眼却尖得很,见四人衣着华丽,仪表不俗,便亲自迎了上去,态度殷勤道:“几位公子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封玄奕上前道:“住店。你这里可以泡温泉的是吗?” 胖掌柜点头,介绍说,他们店里有专门开闢温泉池的上房,引用的都是地下的活水,只不过价钱就···· 胖掌柜搓了搓手指,一脸财迷心窍的模样。 封玄奕面无表情的扔了个银元宝给他,冷冰冰道:“给我们开三间带温泉池的上房,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四五日。先给我们准备一桌饭食,顺便把我们的两匹马牵到马棚里去,要餵上等的糙料。明白了吗?” 胖掌柜的勐点头,直说:“明白,明白。”捧着那锭银元宝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点儿不在乎封玄奕的冷脸,兴沖沖的带着几人去看房子,顺便叫伙计去安顿那两匹马。 萧政四人跟着胖掌柜去看房,房间不算大,更称不上华丽,但布置的还算雅致,卧房后连着一个浴室,浴室的门上挂着厚重的帘子,是为了让浴室内的热气不扩散出去,保证浴室内的温度。 房间内干净整洁,看着挺舒心。在这样一个小镇上,能住上这种客栈,已经算是不错了。萧政等人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当即便决定住了下来。 赶了半天的路,几人也都饿了,便去大堂里用午饭。此时正是饭点,大堂里吃饭的人挺多,伙计有些忙不过来。胖掌柜对一个伙计喊道:“去把那个哑女人叫出来帮忙上菜,没看到这里都忙不过来了吗?” 那伙计应声跑去了后堂。 片刻后,一个妇人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髮有些散乱,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脸色灰暗,脸颊上还沾着锅灰,看起来蓬头垢面的,像是一直呆在厨房里做活。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客人看到你哪还会有食慾?”胖掌柜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她,不过此刻店里正忙,他也没时间在乎妇人的仪容了,他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赶快去服侍那一桌客人,就是坐在窗边的那四位公子,那几位可是贵客,你可仔细着点伺候。” 妇人点了点头,一步三挪的走到萧政一行人的桌边,低垂着头给四人倒茶,并问他们想吃些什么。 萧政道:“你们店里有哪些招牌菜,随便上几道就行了。” 妇人表情木讷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季白盯着妇人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他倒并不是嫌弃妇人的仪容,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神?”萧政好笑的问道。 季白回过神来,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笑说:“没看什么,只是觉得刚才的妇人有些奇怪罢了。” “什么地方奇怪了?我看她只不过就是个厨娘啊。”稚儿不解道。 “我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季白摸了摸下巴,缓缓道:“我看她行动迟缓,表情木讷,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好像漠不关心似的,看起来像是一副行尸走肉。” 其他人回想了一下,也开始觉得那妇人的神情举止的确不太正常。 “也许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吧。”萧政说完,又忍不住笑道:“我们是出来散心的,不是出来观察人的,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在查案。” 季白苦笑了一下,他这是职业病犯了。 饭菜很快上桌,乡野小镇的饭菜自然比不上王府的精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辣子鸡翅,一道清炖辱鸽,一道葱爆酱牛肉,还有几道素菜,一盘糖不甩,都很有当地特色。吃惯了王府里的珍馐佳肴,偶尔吃一次乡野小菜,还是挺让人回味的。 一直到四人吃完饭,那个妇人便没有再出现过,可能是又回到后厨干活去了。 用完午饭,四人各自回房歇息去了,上午赶路比较疲累,四人决定先歇息半天再出去游玩。 季白自然是和萧政住一间屋子,进了屋内,季白刚想脱了衣服上床睡会子午觉,却被萧政拖到了浴室里去。 “赶了半天的路,难道你身上不难受吗?泡个温泉再睡,会舒服许多。”萧政在季白耳边轻声诱哄道。 被萧政这么一说,季白顿时就觉得身上有些黏腻腻的不太舒服,很想洗个热水澡,但是两个人一起泡澡,岂不是要裸裎相对? 其实和一个男人一起洗澡也没什么,只是这个男人一旦变成了萧政,季白便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脸上一阵燥热,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就在他纠结的档口,萧政已然快速的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全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 季白不由慌道:“那个,你先洗吧,我待会儿再洗。”说完,就想逃出浴室。 萧政怎肯让他逃掉,笑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人扯入怀中,三下五除二的剥去他的外衣和中衣,只留着里衣在身上。 “一个人泡温泉多没劲儿,还是一起泡的好。”萧政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跨进雾气氤氲的温泉池内。 季白咬牙瞪他,“混蛋!”却换来萧政的一记深吻。 第35页 第26章 红叶镇(二) 翌日清晨 季白被一阵惊叫声给吵醒,他皱着眉睁开眼睛,发现萧政早已醒来,此刻正靠坐在床头,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譁之声,依稀还听到有人说“死人了”之类的话。 “外面怎么这样吵?”季白坐起身,问萧政。 “好像是客栈里出了人命案子。”萧政披上衣服起身,回头对季白道:“你再躺会儿,我出去看看。”说着,他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季白在床上坐了片刻,仍未见到萧政回来,索性也翻身下了床,穿戴整齐后跟着出了屋子。 他们住在东边的客房里,而喧譁声是从西边传来的,季白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只见西边的一间客房门口,此时已经围满了人,皆是在这间客栈里住宿的客人,稚儿正站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往里看。 这时,萧政和封玄奕隔开人群走了出来,季白赶上前去,问两人,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住在这间客房里的男人被杀了。”萧政对他道。 季白神色一凝,沉声道:“我进去看看。” 萧政和封玄奕长得人高马大,上前将人群隔开,让季白和稚儿进了房间。 客房内,一个年轻男子倒卧在地上,身侧一滩血迹。他的头歪在一侧,双目紧闭,嘴角挂着已经凝结了的血迹,一把长约八寸的匕首从他的后背直插入心脏,只余刀柄露在外面。 客栈的胖掌柜杵在一旁,脸色惨白,全身打着哆嗦,显然被吓得不轻。 季白走到尸体旁,蹲下身查看。 封玄奕问旁边的一个伙计,“去县衙报案了吗?” 伙计点了点头,道:“一早就去了,县衙离镇子不远,一个时辰就能到。” “既然已经去县衙报了案,那我们就别插手这件案子了吧。”萧政拉过季白,低声说道。 季白点头,心里也有些无奈,好好的出来散个心,也能遇到兇杀案,这一次他决定不管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客栈的大门被人大力推开,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群县衙的衙役冲进了客栈里,将围观的人群喝退。 留着一把山羊鬍子,身材跟瘦猴儿似的县官背着手踱步进了客房里,嫌弃的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慢悠悠道:“死者是死于这家客栈里的,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说着,他对身后的衙役一挥袖道:“将在场的人全部带回县衙去,本官要一个一个审问。” 在场的人全都变了脸色,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喂,哪儿有你这样办案子的呀,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人全抓走,真是个煳涂官!”稚儿忍不住嚷了一句。 瘦猴儿县官怒瞪他一眼,生气道:“哪儿来的黄毛小子,在这里胡乱嚷嚷?本官看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说不定你和这件杀人案脱不了关系。来人,把这个小子给抓起来,押回县衙,本官要仔细的审问!” 两个衙役应声上前,稚儿麻熘的躲到了封玄奕背后,封玄奕伸手挡住那两个衙役,暗自使用内力将对方推开。 “好啊,你们竟敢拒捕!”县官气的吹鬍子瞪眼睛,沖身后的衙役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两个人一起给我押回县衙去!” 一众衙役朝封玄奕和稚儿步步逼近,封玄奕面沉似水,暗自握紧了双拳,蓄势待发。 “等等····”正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季白上前一步对那县官道:“大人,且慢动手,在下知道兇手是谁。” “哦?”县官上下打量了季白片刻,狐疑的问道:“你怎会知道兇手是谁?” 季白笑了笑,道:“在下略懂些刑狱勘验之法,大人不妨听听在下所言,如果觉得在下说的没有道理的话,再抓人也不迟。” 县官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慢吞吞道:“好吧,本官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到时别怪本官问你一个妨碍公务之罪。” 季白淡然一笑,缓步走到尸体旁,徐徐说道:“据在下刚才勘验所知,死者死于昨夜亥时时分,表面看来是被人用匕首从背后插/入心脏致死,但伤口处血量较少,血液凝结,说明是在死后才被插/入匕首。而死者嘴唇青紫,七窍流血,很明显是中了剧毒。所以,死者真正的死因是中毒而亡,这把匕首只是一个幌子。屋内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说明死者生前并没有与人发生冲突,而且死者很有可能是认识兇手的。” “兇手为什么要伪造成用匕首杀人的假象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嘛。”县官不屑的说道。 “在下刚才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发现死者的包袱细软不见了,身上的钱物也被搜刮一空,这是兇手故意伪造的,让人认为他是贪图对方的钱财而杀人。但是,死者身上穿的衣服,布料十分普通廉价,而在场的绝大多数客人似乎都要比死者看起来富有的多,这个兇手没理由要选择他吧。”季白慢悠悠的说道。 一旁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点头,觉得季白说的十分在理,兇手如果是图财,又怎么会单单挑一个看起来并不富有的人下手呢。 说到这里,季白问一旁的胖掌柜,“掌柜的,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六子。”胖掌柜指着身旁的一个伙计道。 “六子,你是怎样发现尸体的?”季白问名叫六子的伙计。 六子一脸侷促道:“昨天晚上,这间客房的客人跟小的说,他今早要早起赶路,让小的在辰时之前,把早饭端到他的客房里来。小的今早不到辰时就把饭端了过来,但小的敲了好半天的门,却没有人应声,小的怕吵到别的客人休息,就直接推开门进了去,然后就发现这个客人已经死了。” “这么说,当时你来这间客房的时候,大门是关上的,是吗?”季白问六子。 “没错,客房的门是紧闭着的。”六子笃定的说。 “掌柜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有没有客人离开客栈的?”季白又转身问胖掌柜。 胖掌柜略微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客栈每天都要留一个人守夜的,如果夜间有客人离开的话,守夜的人一定会告知我的。” 季白笑了笑,“各位请看,房间里窗户紧闭,窗沿上落着薄薄一层灰尘,灰尘上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说明兇手并没有从窗户离开,他也没有离开过客栈····” “所以说,兇手此刻就在我们中间!”萧政接着季白的话道。 萧政此话一出,本来挤在一块儿看热闹的众人,全都□□开花似的跳开,彼此警戒的打量着对方。 “昨夜客栈里是谁在守夜?”季白问胖掌柜。 胖掌柜看向六子,六子急忙摆手道:“本来是该小的守夜的,但昨天晚上小的不知怎么拉肚子了,浑身无力,根本没法守夜,是厨房里的哑大姐替我守的夜。” 第36页 “这个哑大姐又是什么人?”县官问胖掌柜。 “就是客栈里的一个厨娘,是个哑巴,一个月前来小人的店里找活干,小人见她实在可怜,就留她在厨房里帮忙。”胖掌柜解释道。 “去把那个哑巴叫过来。”县官道。 胖掌柜喊了个伙计去把哑女人带了过来,正是昨日在大堂吃饭时,季白觉得行为怪异的那个哑巴妇人。 那妇人仍是那副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她跟着伙计走过来,一路上都微微低着头,表情麻木,视周围一切如无物。 “人是你杀的吧。”季白看向那个妇人,语出惊人道。 哑巴妇人微微抬起头,淡漠的看了季白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季白淡淡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死者有什么仇怨,但他应该是冲着你而来的,他来到客栈时,你便认出了他。昨天晚上,本来是六子当值,但你偷偷给他下了泻药,然后代替他守夜。随后你在茶水里下了剧毒,端给了死者,待他毒发身亡后,你将随身带来的匕首插到死者背上,然后又拿走了他的包袱和财物,伪造成图财害命的假象。” 哑巴妇人依然低垂着头,像个木头似的纹丝不动,但她的一双手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显然她的情绪并不像表面上如此平静。 “你守夜的柜檯离这间客房距离很近,如果你只是单纯在守夜的话,兇手进出客房,并且杀了人,你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季白说完,又转向县官道:“大人如果需要证据的话,可以去搜她的房间,在下相信,死者的包袱细软还留在她的房间里,因为时间仓促,她还未来得及处理那些东西。” 县官派了几个衙役去搜哑巴妇人的房间,并命令将哑巴妇人收押,戴上镣铐。 “慢着。”季白开口阻止。 “你又为何阻拦?不是你说她是兇手的吗?”县官颇不耐烦道。 “她是兇手没错,但她是无罪的。”季白道。 第27章 红叶镇(三) 县衙的差役在哑巴妇人的房间内果然搜到了死者的包袱,还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个纸包,里面有哑巴妇人用剩下的□□。 证据确凿,哑巴妇人的确是杀死男子的兇手,就在衙役们要将她押回县衙判罪时,季白却又说,她并没有触犯刑法。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面对众人疑惑的神情,季白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下之前检查死者的尸身时,发现死者的右手手心有一层薄茧,是长期使用刀剑的缘故。” 季白说着,走到那具尸体旁,将死者的手心摊开,给县令等人查看。县令上前一看,发现死者的手心包括五根手指上都有着茧子。 季白伸手拉过一旁的萧政,将他的右手摊开,手心朝上,对众人道:“在下这位朋友也是个习武之人,长期使用兵器,因此他的手心上也有着类似的薄茧。” 将萧政的右手放下,季白接着道:“在下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死者是一个练武之人,而插在他身上的这把匕首是他自己的。因为这位哑大姐既然已经在茶里下了剧毒,也确定死者将茶喝下肚去,她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的带一把匕首在身上。依在下推测,她将茶水端进了客房,并看着死者喝了下去,可是就在这时,死者认出了她的容貌,掏出匕首想杀了她,谁知毒性发作,当场死亡。” “你又怎么能知道死者想杀死这个哑巴呢。”县令不以为意道。 季白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我发现这位哑大姐的脖颈处有青紫的掐痕。”他说着,对哑巴妇人道:“这位大姐,麻烦你将衣领稍微翻开一些。” 哑巴妇人朝季白看了一眼,只犹豫了一瞬,便伸出手将竖高的衣领往下扁了两道。 她脖颈处的皮肤逐渐露了出来,只见上面果真有几道青紫色的指痕,很明显是被人掐住咽喉所致,看起来触目惊心。 “昨日午时和傍晚,在下都曾见过这位大姐,当时,她的脖颈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这就说明,她是在昨天夜里被人袭击的。想来死者是怕她闹出动静来,会被人发现,于是就想将她掐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本官怎么越听越煳涂了。”季白尚未说完,县令忽然打断了他,神色有些不耐烦道。 “他是想说,死者尚未毒发之前认出了这位妇人,便想致她于死地,说明死者在这之前就已经对这位妇人心存了杀念,而这位妇人毒死他也只是在自我防卫罢了,如果这位妇人不杀了这个人的话,那么死的人就会是她了。因此,并不构成犯罪。”萧政替季白解释道。 封玄奕也跟着点头,“没错,按照我大周律法,这位妇人的确是无罪的。” 县令却不买帐,吹鬍子瞪眼道:“凭什么你们说有罪就有罪,无罪就无罪,到底谁才是县老爷?本案已然人赃并获,由不得你们在这里信口开河。”说完,就摆手让衙役将哑巴妇人给押走。 “慢着!” 眼看哑巴妇人就要被带走,季白无法,只好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大理寺官牌,递到县令的眼面前。 县令漫不经心的朝令牌看了一眼,随即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行礼道:“下官不知季大人在此,刚才多有冒犯,请季大人恕罪!”他当官多年,自然认得季白手中拿的是大理寺少卿的令牌。 其余人见县令都跪下来了,自然也都跟着跪下,只是心中惊疑,没想到这个长相俊秀的公子是一位比县令还要大的官员。 季白让众人起身,对县令道:“红叶镇隶属长乐县,而长乐县又在大理寺的管辖范围内,县令大人认为,这件案子本官管不管得?” “自然管得。”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唯唯诺诺道。 “那好,本官刚才已经将案件审明,这位妇人的确无罪,县令大人如若不信的话,可以找来大周刑法查验,也可以找仵作重新验尸,看本官判的到底对不对。”季白看着县令,似笑非笑道。 县令急忙摆手,“季大人的神探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下官也早有耳闻,既然季大人说此妇人无罪,那肯定是错不了的,不用再查了。” “如此甚好。”季白满意的点头。 “既然案件已经审清,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县令带着一众衙役离开了客栈,顺便将地上的男尸带回县衙,张榜让其亲属前来认领。 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也陆续散去,胖掌柜也领着伙计出去忙活生意,屋内只剩下了季白四人以及哑巴妇人。 “好了,案子也审完了,我们可以去吃早饭了吧,我都快要饿死了。”稚儿捂着肚子哀嚎着,奔出去让伙计准备早饭。 萧政和封玄奕也跟着往外走,但唯独季白依然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 萧政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向季白,只见季白一直盯着那哑巴妇人看,少顷,他开口问那妇人:“这位大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第37页 那妇人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后,忽然上前几步跪在了季白面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民妇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也请大人救救我家相公吧,求求大人了。”那“哑巴妇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你果然不是真的哑了。”季白似乎并不意外,他对妇人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如果这位大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们的客房里去,到时再详细说于我听。” 妇人微微颔首,眼神里迸she出希望的光芒,表情也不再麻木,整个人都恢復了生气。 季白和萧政所住的客房内,季白二人坐在桌旁,妇人坐在稍远一些的椅子上。 稚儿和封玄奕端了四个人的早点进来,也坐在桌边听妇人讲她的遭遇。 季白快速吃了两个包子,又胡乱喝了几口粥,勉强填了填肚子,便开始专心听妇人讲话。 妇人表情悽苦,娓娓道来:“民妇姓刘,本是江州人氏,六年前嫁给当地一个布商,名叫张然,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小虎,虽然日子不算富贵,但也算和乐圆满。一年前的一天,相公要来红叶镇送一批布,听说这里风景不错,便带着民妇和小虎一道来了红叶镇,说是让我们娘俩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这里却是民妇一家灾祸的开端。” “来到红叶镇的第二天,相公出去做生意,民妇带着小虎上街转转,小虎要吃街边炸的春卷,民妇便拉着小虎去□□卷,并让小虎乖乖呆在身边,不要乱跑,但就是民妇掏钱给摊贩那一眨眼的功夫,再回头时,小虎却不见了。民妇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有小虎的踪影。最后只好告诉了相公,我夫妻二人变卖家产,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城镇和乡村,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三个月前我们终于在长乐县发现了小虎。原来,他被拐子拐走,卖到了长乐县的一个大户人家——庞家,成了那家的儿子。” 稚儿倒了杯茶递给妇人,妇人道了谢,却没有喝,握着茶杯接着道:“我夫妻二人上门要孩子,但那家人却说,孩子卖给了他们,就是他们家的,随后就让家丁把我们轰了出去。民妇二人没办法,只好去县衙告状,但县令似乎很畏惧那户人家,也可能是收了那家人的银子,不但没有替我们要回孩子,反而将一桩杀人案栽赃到了相公的头上,将相公关进了大牢里,还判了秋后问斩。民妇不死心,一路赶去京城告状,但庞家却派了人暗中追杀民妇,幸好途中遇到了两个江湖人,在他们的帮助下,民妇才侥倖逃过一劫。” 刘氏缓了口气,继续道:“庞家不会让民妇前去京城告状,一定还会派人来杀民妇,因此,民妇不敢再去京城,但也不愿离相公太远,于是就乔装改扮回到了红叶镇,装成一个哑巴,幸得这家客栈老闆收留,每日呆在厨房里做活。” “我明白了,昨天你杀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庞家派来的人吧。”季白道。 刘氏点头,“上次民妇上京时,庞家派了人来杀民妇,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民妇记得他的脸。” “这个庞家简直是太可恶了!霸占别人的儿子不说,居然还要赶尽杀绝!”稚儿愤懑不已,“还有那个县令,简直就是糙菅人命,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父母官呢。” “既然是长乐县的县令,该不会就是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位吧。”封玄奕面无表情道。 张刘氏点头,“对,就是他!幸好他刚刚没有认出民妇来。” “庞家派来杀你的人应当是花钱请来的杀手,否则长乐县的县令与那庞家沆瀣一气,又怎会认不出死者的身份?”萧政插口道。 第28章 红叶镇(四) 听完妇人的遭遇,季白沉默了片刻后,转头无奈的对萧政三人道:“看来这假我们是休不成了。” 萧政瞭然一笑,封玄奕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稚儿则一脸义愤填膺的表示,一定要惩治那个庞家和煳涂县令,还妇人一家一个公道。 “这位大姐,你现在马上回去收拾一下,我们用过午饭后就一道启程,前去长乐县。”季白对妇人说。 “谢谢大人愿意替民妇一家伸冤,谢谢!”刘氏感激涕零的跪谢,对季白连连磕头。 季白连忙让她起身,并虚扶了她一把,刘氏站起身,向季白四人行了一礼后,抹着眼泪离开了。 用完午饭后,季白等人向客栈的胖掌柜辞了行,坐上刚僱来的马车,一路前往长乐县。 “哑巴妇人”也换了身装扮,一改原本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摇身一变成为一位清雅端淑的妇人,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 * 未时刚过,季白一行人已然来到长乐县。 找了一家悦来客栈住下,季白对封玄奕道:“红叶镇的杀手已死,庞家必定还会派人对刘氏下手,你还是飞鸽传书去京城,派几个人来暗中保护她吧。” 封玄奕点头,“我马上去办。” 萧政:“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去长乐县县衙吗?” 季白:“封玄奕和稚儿,你们去暗中调查一下庞家,以及小虎的情况。我和王爷去县衙,了解一下张然的案子。” 封玄奕和稚儿领命而去。 萧政:“你让他们俩去调查庞家,莫非你不相信刘氏所言?” 季白:“并非不信她,只是所有的案件都要求有真凭实据,不能听信某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即使她在这个案子中属于受害者的一方。” 萧政贊同的点了点头。 * 长乐县县衙 留着一把山羊鬍子,瘦猴儿似的县令领着弓腰驼背的县丞跪在县衙大堂上,对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磕头行礼。 “长乐县县令卜会旺携县丞郑经,参加右少卿季大人!” 季白眉心直跳,不会忘?正经?这两人的名字可真够奇葩的。 “卜县令请起,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季白似笑非笑的说道。 “正是,正是。”卜会旺起身,谄笑着将季白二人迎入后堂,请二人坐下,并让丫鬟奉上茶水。 “不用麻烦了,卜大人。”季白伸手阻止,正色道:“本官这次是为了一件兇杀案而来,特来见卜大人了解一下案情。” “敢问季大人是哪件案子?”卜会旺拱手问道。 “张然杀人的案子。”季白直截了当的说道。 季白刚说完,就发现卜会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他暗自勾了勾唇。 不等卜会旺开口,季白继续道:“本官想见一见这个张然,不知卜大人能否带路?” 卜会旺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俗话说“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季白比他官高了三级,他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季白的命令。 季白二人随着卜县令来到县衙死牢,在一间牢房门前停了下来。 牢房里阴暗cháo湿,充斥着一股腐败的气味。在牢房一角的破糙席上,一个全身脏污,蓬头垢面的瘦弱男子正蜷缩着身子,背对着牢房门躺在那里。 第38页 “张然,大理寺的季大人有话要问你,还不起身拜见!”卜县令厉声喝道。 睡在糙席上的男子听见声音后,晃悠悠的坐起身,不发一语,表情麻木的看着牢房外的几人。 卜县令来气,刚想继续呵斥他几句,却被季白伸手阻止。 “卜大人,你下去忙吧,本官想单独问张然几句话。” 卜县令面上现出迟疑之色,但又不敢违拗季白,只得唯唯诺诺的带着手下人退出了牢房。 牢头将牢房的门打开,季白和萧政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张然,我二人是京城大理寺的官员。”季白说着,从衣袖中掏出自己的官牌给男子看,“现在四下无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和我们说。” 张然看见那块大理寺的官牌,眼中光芒乍现,但下一瞬却又恢復了黯淡。 “多谢大人的好意,但糙民没有任何冤屈,人的确是糙民杀的。”张然漠然道。 季白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淡然一笑,“有人拿你的妻子威胁你,说你的妻子在他们的手上,如果不想她死,就老老实实的招供,是吗?” 张然脸上现出惊讶之色,转头看向季白,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季白笑而不语,萧政替他道:“他们是骗你的,你的妻子两次逃离他们的魔掌,她现在在长乐县的客栈里,我们已经派了人保护她,她现在很安全。” 季白又拿出一个手镯来,问张然,“你应当认识这个手镯吧,这是你妻子交于我们的信物。” 张然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只手镯,顿时泪如泉涌,把手镯按在胸口放声痛哭起来。哭了片刻后,他连忙跪着爬到季白身前,磕头道:“大人,糙民冤枉,糙民没有杀人啊!求大人替糙民做主!” “你先起来,和我们说一下案子的详情,我才好尽快展开调查。”季白温声说道。 张然点了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开始诉说起他的遭遇来。 三个月前,张然夫妇为找寻丢失的儿子小虎来到长乐县,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小虎的消息。就在两人失望的想要离开长乐县去别的地方寻找时,却无意间看见小虎被一个中年男子拉着,进了一家茶楼里。 夫妇两人又惊又喜,虽然那个孩子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但小虎是他们的儿子,身为父母是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孩子的。两人跟着进了茶楼,见小虎和那个中年男子坐在二楼靠窗的桌子旁,中年男人还给小虎点了几盘不同的糕点,他对小虎的态度很是殷勤,像是僕人在伺候自己的主子。 张然夫妇走到两人面前,流着泪喊了儿子一声,小虎见是他们,顿时哭喊着叫爹娘,从椅子上跳下来就要朝张然夫妇跑过去,却被中年男子一把抱住,勒着腰不准他跑。张然上前抢夺儿子,在双方推搡的过程中,那中年男子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朝后栽去,后脑勺磕到了桌角上,当场晕了过去。不知是谁报了官,还未等张然反应过来,就被县衙的人给带走了,说他杀了人,小虎也被庞家的人给抱了回去。 听到这里,季白问:“那个中年男人是庞家的下人吗?” 张然回道:“是庞家的管家庞春。” 季白:“你刚才说,庞春被你推了一下,后脑勺撞到了桌角上,你认为他只是晕过去了,而不是死了,你怎么能确定这一点呢?” 张然:“他当时躺在地上,后脑勺上全是血,糙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失手杀了人,可是糙民伸手探过他的鼻息,他还有气,后来县衙的人将他抬走的时候,糙民分明看见他的手指头还动了几下。因此,糙民敢肯定,庞春当时只是晕了过去,而没有死。” 季白点了点头,对张然道:“我会尽力调查此事,你且在牢中耐心等些日子,待我查明真相,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张然哽咽叩谢。 * 悦来客栈 季白和萧政回到客栈时,封玄奕和稚儿正坐在房间里喝茶,吃点心。 季白见桌子上放着一包栗子苏,金黄油亮,上面还点缀着一些黑芝麻,看起来十分诱人。 季白自己拿了一个,又捏了一个递给萧政,他尝了一口苏脆的栗子苏,问封玄奕二人调查的如何。 封玄奕:“经我俩明察暗访,刘氏并没有说谎,那庞家家主庞元家底殷实,富甲一方,有个伯父在京城里做官。此人是个地痞恶霸,仗着财势为祸乡邻,长乐县的百姓都对他深恶痛绝。也许是坏事做多了,遭到了报应,虽然家里妻妾成群,但庞元年近四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 稚儿插话道:“十年前,庞元曾经有过一个儿子的,但那个孩子六岁时,不小心跌入荷花池里淹死了,从那以后,庞元就真的断子绝孙了。一年前,他从拐子手里买来了小虎。可巧的是,小虎竟然和他原来的那个儿子长得颇为相像,庞元高兴坏了,认为小虎是他死去儿子的投胎转世,因此他对小虎特别看重,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难怪他千方百计的想要致张然夫妇于死地,原来是因为这个。”萧政瞭然。 “即便他再怎么想念儿子,也不能把别人的孩子抢过来算成自己的吧,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稚儿愤愤然道。 “那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封玄奕请示季白。 “开棺验尸。”季白咽下最后一口栗子苏,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只是庞春已经死了三个月,尸体早已白骨化,恐怕验起来会比较麻烦一些。” 第29章 红叶镇(五) 庞府 一身县令官服的卜会旺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表情焦躁不安。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他明天就要开棺验尸了,万一被他看出什么来该如何是好?”卜县令对坐在主位上悠闲喝茶的男人道。 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身材偏胖,油头粉面,身上穿着上等的绫罗绸缎,一派雍容的模样,正是庞家的家主——庞元。 “卜大人请稍安勿躁,已经过了三个月,尸体早已经化成了白骨。就让他去验吧,谅他也查不出什么来。”庞元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无所谓的说道。 卜县令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的放下心来。 * 西郊墓场 刻有庞春名字的坟墓前,季白亲自上了香,烧了纸钱,以告慰死者的亡灵,为开棺做好准备。 一副木棺从坑穴中被抬了上来,几个衙役上前将棺盖打开,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白骨抬了出来,放在地上铺好的白布上。 季白换上验尸的白色布衣,带着手套,蹲下身验看尸体,稚儿拿着纸笔,在一旁等着记录尸检结果。 “死者男性,年龄在45-47岁,身高八尺左右·····”季白看着白骨说道,稚儿迅速提笔记了下来。 季白捧起那颗骷髅头,仔细的查看了后脑勺的部位,片刻后,他放下了骷髅头,让衙役将白骨抬回长乐县县衙。 第39页 长乐县县衙 张然被带上县衙大堂,季白当堂宣布张然无罪开释。 卜县令愕然,立即站出来阻止道:“季大人,张然杀人是事实,况且他已然认罪画押,怎能将他无罪开释?” 张然忽然抬起了头,眼神充满恨意的瞪着卜县令,声音嘶哑道:“糙民根本没有杀人,是你和庞元勾结,用糙民妻子的性命来威胁,糙民不得已才认罪的。”他说完,又望向季白,“季大人,糙民没有杀人,糙民要翻供!” 季白问卜县令,“卜大人,你说张然杀人,可有证据?” “当然有。”卜县令道:“当时在明轩茶楼里,张然将庞春推到桌角上撞死,在场的客人包括茶楼的老闆、伙计都可以作证吶。” “你胡说!”张然否认道:“庞春当时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糙民试过他的鼻息,他还有唿吸呢。” 卜县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也只是当时没死而已,之后他就因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了。” 张然脸色白了白,不再说话。 季白出声道:“既然卜大人如此确定庞春已死,那为何不见庞春的尸骨?” “季大人,这不就是庞春的尸骨吗?”卜县令指着大堂中央的那具白骨,不明所以。 季白冷笑了一声,“卜大人,本官问你,那庞春今年多大年岁?身长多少?” 卜县令:“大约四十一、二的年岁,看着与下官同高。” 季白:“但本官刚才查验这具白骨所知,死者年岁在四十五以上,身长足有八尺,卜大人恐怕没有这么高吧。” 眼见着卜县令的脸色开始发白,季白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既然庞春是后脑勺撞击桌角而死,那脑后的头骨就算没有碎裂,也必定会凹陷下去一块,因为只有达到这种程度,才会有致死的可能。但经本官仔细检查,这具白骨后脑部分的头骨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过撞击的痕迹。卜大人,这说明了什么呢?” 卜县令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下、下官····不知。” 季白嗤笑了一声,眼睛紧盯着他道:“还是本官告诉你吧,这说明····这具尸骨根本就不是庞春的,庞春根本就没有死是吗?你拿其他人的尸首来代替庞春,判处张然死罪。卜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卜县令脸色惨白,全身颤抖的不像样子,他一下子支撑不住跪倒在季白面前,声音发着抖,“季大人,这都是庞元的主意,下官是被逼的呀,您可能有所不知,那庞元的伯父就是刑部侍郎庞林,庞元仗着庞林的势力,从未把下官放在眼里过。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哪敢和他过不去呢?季大人,下官也是没办法啊!” 一把年纪的卜县令扒着季白的衣服,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季白皱着眉,感觉无比头痛。 稚儿在一旁忍笑,萧政见卜县令扒着自家王妃一直不松手,他皱了皱眉,冷冰冰道:“卜大人,你该松手了,为什么要替庞元做坏事,原因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昏官就是昏官,偏要找这许多藉口。” 卜县令被说的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萧政走过去,伸手将季白的衣摆从卜县令的手中拽了出来,将季白拉到自己身旁。 * 卜县令暂时退立一旁,季白坐到大堂之上,升堂审案。 庞元、庞春的夫人、张然夫妇以及小虎依次跪在堂上听审,庞元依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样子。 季白一拍惊堂木,“庞元,卜县令已经将你们二人所做之事一一招供,你的恶行本官也早有耳闻,这里有许多长乐县百姓控告你的诉状,至于之前你所犯之事,本官暂且不与你计较,先说你霸占张然夫妇之子——小虎一案,你从拐子手中买来孩子,本就是不法之事,你强占别人家的孩子不让其回到父母身边,这是罪一;你暗中勾结卜县令,陷害张然,让其深受牢狱之苦,还差点被处以死刑,这是罪二;你派人暗杀张然之妻刘氏,险些让刘氏丧命,这是罪三。庞元,你可认罪?” “大人,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他们说这孩子是他们的儿子,如何能够证明?”庞元一脸无赖的说道。 季白嗤笑了一声,“庞元,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难道孩子连他自己的爹娘都不认识吗?” “小虎,他们谁是你的爹娘啊?”稚儿走到堂下,问跪在张然夫妇身旁的小虎。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 第30章 红叶镇(六) 六岁的小虎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抬起了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稚儿。 稚儿再次问他:“小虎,你能告诉哥哥你的爹娘在不在这里?” 小虎一点头,转头朝张然夫妇看去,伸出短小的手指头指着两人,开口喊道:“爹、娘。”声音清脆软糯。 稚儿得意的看向庞元,庞元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僵。 季白:“小虎已经认了爹娘,庞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庞元不屑的撇了撇嘴,蛮横道:“即便小虎是他们两人的儿子,那又如何?糙民事先并不知情吶,糙民花钱从拐子手中将这孩子买来,那拐子说这孩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糙民也是被骗的呀。张然杀害庞春,很多人都看见了。大人,您不能因为这具尸骨不是庞春的,就说张然没有杀人。如果庞春没有死,怎么不见他的人呢,让他出来给大爷看看!” 季白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庞元,公堂之上,不得咆哮!”见人老实了,季白接着冷笑一声,道:“庞春人在哪儿,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庞元眼神闪躲,有些心虚道:“糙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庞春在哪儿糙民怎么会知道?” 季白冷冷一笑,幽幽道:“你不知道也无妨,还有另一个人,她一定知道。”季白说着,看向庞元身边,一直低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庞春之妻——王氏。 王氏察觉到前方直she而来的视线,她抬起头,见到这位年轻的大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看,她身体一抖,颤声道:“大人,民妇的丈夫三个月前已经去世了,至于这具尸骨为何不是亡夫的,民妇也不得而知。” 庞元脸上的神色瞬间放松了下来,眼神里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 季白秀眉微皱,斜了庞元一眼,淡淡道:“王氏,其实本官早已知道庞春未死,也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本官之所以问你,是想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可知道,如果张然真的被处斩,庞元故然是主犯,但你们夫妇二人为虎作伥,知情不报,等同于杀害张然的帮凶,论罪当流放!”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响,王氏浑身巨颤,舌头打结道:“民····民妇·····” 第40页 季白见她的表情似有松动之色,决定再加一把火,他厉声道:“来人,快马去将庞春缉拿归案,与王氏一起押往极边,流放七年。”说完,他悄悄朝身侧的封玄奕使了个眼色,封玄奕会意,站出来应了声“是”,随即摆出一副要带入去缉拿庞春的架势。 王氏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内宅妇人,本就没什么主见,哪里经得起两人这样一诈,当即便慌了神,脸色发白,心惊肉跳。 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朝着季白连连磕头,为了能够坦白从宽,将功补过,王氏一股脑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像从竹筒里倒豆子似的统统招了出来。 原来庞春当时撞到桌角上,当场晕了过去,之后被庞府的人抬回去救治,止了血后倒也并无大碍。但当庞元听说伤人的是张然的时候,他顿时想到了一个可以除去张然的毒计。 长乐县的县令卜会旺收过庞元不少好处,二人一向狼狈为jian,做过不少坑害百姓的事情。庞元勾结卜县令,暗中从牢房中抬出了一具病死的死囚,冒充庞春,谎称庞春被张然推到桌角上撞死了。卜县令派人将张然抓回县衙,用刘氏的性命威胁他认了死罪。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庞元将受伤未愈的管家庞春秘密送到庞府的别院里去,别院里只有一个小厮负责照顾庞春。 “带庞春上堂!” 知道了庞春藏身的地点,季白从案上的“执”“法”“严”“明”四个签筒中的“执”字筒内抽出一支签子掷于地上,遣人前去带庞春上堂问话。 衙役捡起签子,领命而去。 片刻后,庞春被带上堂来,张然夫妇见到庞春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庞春真的没死! 而庞元则是彻底白了一张脸,心中暗骂王氏,禁不起诈,将一切都抖搂了出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心软,一不做二不休将庞春夫妇杀了斩糙除根。那样的话,他今日就不会落到这种窘迫的境地。 “庞春,你的夫人已经招认,庞元谎称你被张然害死,将你藏在别院数月,险些将张然诬陷致死,你可承认?”季白开门见山道。 庞春愣了愣,转脸看向自己的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庞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就招了吧,这位大人神机妙算,断案入神,他连你的行踪都了如指掌,还有什么能瞒得过的啊。”王氏嗔怪似的对自己的丈夫说道,劝他早点招认,也好将功补过。 眼见铁证如山,庞元的罪行已经落实,庞春虽有护主之心,但看到妻子王氏恳求的眼神,他心下不忍。最终,庞春嘆了口气,将自己所知的案件经过如实道来。 季白朝封玄奕看了一眼,封玄奕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捲来,展开后,是一副男子的脸部画像。 “庞春,你可认得这画像上的人?”封玄奕走到庞春面前,在他面前展开了画像。 还未等庞春开口,一旁的王氏忽然道:“民妇认得这个男人,他是庞爷雇来的杀手,民妇有一次在庞府里见过他!” “这个男人就是在红叶镇的客栈里,意图谋杀张然之妻刘氏的兇手。”季白看向庞元,“所有证据都摆在了你的眼前,这下你没什么可抵赖的了吧。” “是我做的又如何?”庞元嚣张的沖季白道:“你只不过是个四品的少卿,我的伯父可是堂堂的刑部侍郎,你敢判我的罪?” 季白无动于衷,反而勾唇一笑:“你终于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很好。” 庞元不死心的一路嚷嚷着,被押送进了牢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完结。 第31章 状元之死(一) 这日清晨时分,下了早朝的萧政回到王府,正要找自家王妃一起用早饭,却见季白身穿官服急匆匆的从殿内出来,身后跟着稚儿,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季白看见萧政,歉然道:“我不能和你一起用早饭了,有案子要办。” 萧政拉住他,“父皇不是准你和封玄奕休假一个月吗?如今尚未满一个月,怎么又要去办案了?” “没办法,这件案子比较蹊跷,大理寺丞无法胜任,封玄奕去现场看了一次,也摸不着头脑,只好由我亲自出马了。”季白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奈。 萧政俊眉微皱,“那好歹也要用了早饭再去。” 季白摇头,“人命大于天,等不及吃早饭了,趁着现场还未被破坏,或许还能找到些重要的线索。”说完他沖萧政摆了摆手,和稚儿一道坐上马车,从王府后门离开了。 * 京城驿馆 季白和稚儿下了马车,见封玄奕正站在驿馆门前等候两人,季白二人跟着他进入驿馆内。 封玄奕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死者是今年秋闱的新科状元,白士林,两个月前金榜题名后,皇上准他两个月的回乡假期,三天前,他刚从荆州的老家回到京城,因为还没有被授予官职,所以暂时住在京城的驿馆内。今日拂晓时分,白士林的书童雨墨和平时一样来喊他起床,一推门就看见白士林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唿吸。” “是个状元呀,死了太可惜了。”稚儿忍不住惋惜道。 封玄奕附和的点头。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案发现场,也就是白士林所住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头正对着大门的方向。 季白走上前去打量着地上的男尸,死者很年轻,大概二十几岁,中等身材,长相普通,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书生袍。他僵卧在地上,一双眼睛凝视着上方,眼神空洞无光。 季白蹲下身去,稚儿将验尸的手套递给他,季白带上手套,开始进行初步尸检。 “死者男性,年龄二十五六岁,中等身材。死于昨夜午时左右,全身未见伤口,无血迹,致死原因是····” 稚儿握着毛笔正在记录季白的话,却见他忽然停顿住了,不由奇怪的看向季白。 季白用带着手套的手摆弄了尸体片刻,微皱起秀眉,奇怪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是中毒身亡,致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封玄奕听见他的话,点头道:“这正是此案古怪的地方,死者身上没有伤痕,而且周围也没有任何血迹,看他年轻力壮的样子,也不像是突发病症,真是搞不明白他的死因是什么。” 季白打量着尸体,道:“死者神情恐惧,且紧握双拳,两臂伸张,双腿交迭着,证明他临死前曾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 季白站起身,开始仔细的查看起所在的这间屋子,这是一间标准的驿馆房间,干净整洁但并不奢华,屋内的一切摆设都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被移动过的痕迹。地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一点灰尘,找不到任何行兇的迹象。 季白走到一个方桌旁,桌面上有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套茶具,其中一个茶杯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第41页 “这是什么?”季白将茶杯挪开,拿起纸条看了看,只见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古索”。 “这是不是兇手留下来的?”一旁的封玄奕道。 “有可能是,看字体像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季白又将纸条上的两个字念了一遍,颇为疑惑,“‘古索’指的是什么呢?” 稚儿:“会不会是一个人的名字?” 季白:“也不无可能,但如果是人名的话,应当不是兇手的名字,即便是兇手的名字,也并非是真名。兇手为何要留下这个名字呢?兇手和白士林之间又有什么瓜葛呢?” 封玄奕和稚儿对望了一眼,同样也是疑惑不解。 除了这张写有血字的纸条,季白等人在现场几乎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线索,季白将白士林的书童雨墨叫来,问了他几个问题。 季白:“你既然是白士林的贴身书童,那你可知他曾与何人结过怨?” 雨墨想了想,摇头,“公子他一向为人和善,又一心向学,每日呆在屋子里吟诗作画,连门都很少出的,认识的人也不多,更不会与人结怨了。” 季白又问:“你家公子昨夜可曾出过驿馆?” 雨墨:“回大人的话,公子三天前从荆州老家回来后,就一直呆在驿馆的房间内,等待朝廷派官,连驿馆的门都没出过。昨夜,小的伺候公子洗漱就寝,一直等到公子睡着,才离开房间的。” 季白点了点头,最后问他:“你家公子可认得一个名叫‘古索’的人?” 雨墨回想了片刻,道:“据小的所知,公子结交的人之中并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了。”季白让雨墨退下。 封玄奕从门外进来,对季白说:“我刚才询问了昨夜值班的驿馆差役,据他们所说,昨夜并没有看见白士林离开过驿馆,也没有外人进过驿馆。” 季白颔首,“那就排除了兇手在其他地方杀人,然后将尸体移到这里的可能,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封玄奕眉头紧皱,“如此说来,死者没有离开过房间一步,而兇手又没有进过房间,那他是怎么杀人的呢,难道这个兇手是鬼魂不成?” 季白摇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我们之所以觉得匪夷所思,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点。” 他说着,招了招手让几个差役将尸体抬回大理寺去。 “至于白士林的死因,我还要做进一步的尸体检验,既然从外表找不到死亡的原因,那便从身体内部找吧。”季白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好短小···· 第32章 状元之死(二) 大理寺停尸房 季白从验尸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手术刀来,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尖从尸体的心脏部位轻轻划开,刀尖一路向下,瞬间开膛破肚。 一旁的稚儿面色未变的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一脸云淡风轻的拿起纸笔,准备记录尸检结果。 封玄奕刚从外面调查回来,想知道白士林的死亡原因,他刚一掀开停尸房的布帘,就看见季白手里正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像是心脏的物体仔细观察着,一旁的稚儿还好奇的凑上前去。 封玄奕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相比尸体而言,他深深觉得眼前这两人反而更可怕一些。 他走上前去,听见季白说:“白士林的死因找到了,他的心脏曾高度痉挛,最后因心脏衰竭而死。” “莫非白士林有心脏方面的病症?”封玄奕问。 季白摇头,“他死于突发性的心脏衰竭,是外力造成的。” 封玄奕:“他是被人下毒了吗?” 季白:“我的确是在他的心脏内发现了微量的毒素,但他的身体内外都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血液里也没有毒素,况且我们之前也勘察过现场,白士林根本就没有和外人接触过,他又是怎么被下毒的呢?” 封玄奕皱眉沉思。 季白摘除手上的手套,“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先从那两个血字上着手展开调查。” “我已经派人去将白士林所接触过的人都排查一遍,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发现。”封玄奕不由奇怪道;“‘古’这个姓氏在大周并不常见,按理说不应该查不到‘古索’这个人啊。” 季白悠悠一笑,“前提是这世上有‘古索’这个人存在才行。” “什么意思?”封玄奕楞了一下,忽然醒悟道:“古索并不一定指的是人名!” 政王府 政王夫夫相对而坐,正在享用丰盛的晚餐。 萧政伸手夹了块排骨给自家王妃,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古索是谁啊?” 季白正在想问题,听到他的话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萧政。 萧政抬眼看他,面色不虞,“古索是什么人?昨天夜里,你在睡梦中一直喊着这个名字,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语气中带着点酸熘熘的味道。 季白听完,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好笑又无奈道:“你想什么呢?古索不是我的什么人,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萧政放下筷子,听自家王妃说话。 季白:“新科状元白士林死于驿馆内的事,你肯定也听说过了,在案发的房间内,我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血字写着‘古索’两个字,不知是不是兇手留下的。一开始我们认为‘古索’是个人名,但后来经过我们反覆排查,发现白士林根本就不认识一个叫‘古索’的人。或许,‘古索’并不是人名。” 季白说完,见萧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古索’到底指的是什么,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古索’是復仇的意思。”萧政忽然开口道。 季白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萧政解释说:“我大周有许多邻国,其中有一个小国遥国与大周世代通婚,往来密切,是我大周的附属小国。而在遥国的语言中,‘古索’指的就是復仇的意思。我曾经代表大周出使过遥国,多少懂的些遥国的语言。” 季白眼睛一亮,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他语无伦次的将萧政大大的夸赞了一通,如果不是中间有桌子隔着,恐怕他会直接扑上去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政好笑的看着自家王妃,见他激动不已的朝他的碗里连续夹了好些菜,随后扔了筷子,也不顾外面天色已黑,连衣服也不换,带上稚儿就冲去了大理寺。 萧政看着眼前盛满了菜餚,堆成小山一样的饭碗,不由摇了摇头,笑容无奈又宠溺。 * 且说季白到了大理寺,见到封玄奕,便将萧政的话告诉了他,两人皆为发现新线索而高兴不已。 第42页 次日,封玄奕便找到几个从遥国来的人,分别向他们询问‘古索’的意思,结果答案是一致的,“古索”的确是復仇的意思。 封玄奕:“如此说来,那张带有血字的纸条就是兇手留下的了?兇手和白士林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呢?” 季白:“你之前排查白士林身边的人,有没有发现谁是从遥国来的,或者说与遥国有关系的?” 封玄奕回想了片刻,忽然惊道:“有一个人!好像是叫张炜,他是白士林的同窗好友,曾在同一家书院读书。我记得他说过,他的母亲就是遥国人,跟着家里人来大周经商,后来嫁给了大周人,生下了张炜。” “张炜的母亲是遥国人,他懂得遥国的语言便不足为奇了。”季白伸手摸了摸下巴,对封玄奕道:“传张炜到大理寺来!” * 张炜被带到大理寺堂上,季白坐堂询问了他几个问题。 张炜直唿“冤枉”,说白士林的死与他毫无关系,还说两人虽然是同窗,但是交情并不深,白士林为人孤傲,有些恃才傲物,很少与人结交,像张炜这种才能平庸之辈更是难以入他的眼。 季白见他一身书生袍,面相清秀,倒是一派斯文的模样,只是行为有些怯懦,一副对自己很没有自信的模样。 “你科举落榜后,为何至今依然滞留京城,而不返回荆州老家?”季白询问道。 张炜嘆了口气,表情愁苦,“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却名落孙山,小可真是无颜回去见江东父老,一个月前小可在京郊租了一户人家的房子,卖些字画勉强餬口,以待三年后继续参加会试。” 古代的读书人真够不容易的!季白在心中暗自腹诽道。 就在此时,一个差役忽然急匆匆的跑上堂来,禀道:“大人,中书令沈军沈大人被发现死于他的书房之中,沈府的下人前来报案!” 第33章 状元之死(三) 中书令沈军的府上 季白等人在沈府的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了案发现场——沈军的卧室内。 沈军倒在离床不远的地上,身体僵硬,两只眼睛茫然无神的盯着上方,身上只穿着里衣,看样子被害之前正在午睡。 封玄奕问管家,“在我们来之前,现场有没有人被人动过?” 管家回道:“小人发现大人去世后,立即让人去大理寺报案,并且将房门关闭,没有放任何人进来过。” 封玄奕点头,“你做的很好。” 季白带着手套,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沈军的状况与白士林一模一样,尸体表皮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但以尸体蜷缩着的状态以及脸上的惊惧表情来看,死者临死前应当同样遭受过一番痛苦的折磨。 “沈大人死于一个时辰前,以目前的情况看,他的死因应当与白士林相同,具体情况还要等回到大理寺对尸体进行解剖才能知晓。”季白站起身,摘下了手套。 季白环视了下屋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抬起头扫视了眼屋顶,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屋顶的天窗上。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兇手会不会是从这个天窗钻进来杀人的呢。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天窗这么小,恐怕只有瘦小的儿童能够钻的进来吧,但是兇手怎么可能是一个儿童呢? 季白正盯着那个天窗发呆,忽然听见封玄奕喊叫的声音,他回过心神,朝封玄奕走了过去。 “你们看!”封玄奕搬开一个衣橱,伸手指着衣橱后面的那面墙。 季白和稚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来,顿时脸色一变,只见那面墙上用血写着两个字“古索”,还有血顺着墙往下流的痕迹呢。 “看来杀害沈军和白士林的兇手是同一个人!”稚儿看向季白,“会不会是那个落地秀才张炜?” “不是他,沈军死于一个时辰前,而张炜那个时候人还在大理寺中,他怎么杀人?除非他会□□术。”季白摇头苦笑道。 沈府的管家是第一个发现沈军的尸体的,季白照例问了他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如出一辙,找不到任何破案的突破口。 依管家所言,沈大人每日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他和往常一样在未时时分去喊沈大人起床,却发现沈大人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唿吸。而在这之前,沈大人一步也没有出过府,更没有外人进入过府中。 沈军的尸体被抬进大理寺停尸房,与此同时,张炜被无罪释放。 经过季白血淋淋的又一次尸检后,得知沈军也是死于心脏衰竭,和白士林的死因一模一样,也就进一步的证明了,杀害两人的兇手是同一个人。 大理寺的内堂中,季白三人一言不发的坐在桌旁喝闷茶,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半晌后,稚儿嘆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线索,把张炜给抓来,没想到他却不是兇手,现在好了,不但线索全失,反而又多了一具尸体,查起来更加困难了。” “也不能说全无线索。”季白放下茶盏,思索着道:“我总觉得兇手是故意留下那两个字,来混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以为兇手肯定是和遥国有关系的,从而把精力都花费在寻找与遥国有关的人身上。你们看,我们这边刚抓了张炜,兇手就趁我们不备杀死了沈军。我们是掉进了他的陷阱里了!” 稚儿:“也就是说,兇手并不一定是和遥国有关的人,他留下遥国的文字,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迷惑我们的幌子!” 季白点头,“正是如此。” “这个兇手也太狡猾了吧。”稚儿气愤道。 “不止狡猾,还很可怕。”季白有些丧气的撇了撇嘴,“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是怎样杀死白士林和沈军的,我在两具尸体上都没找到任何用毒或药的痕迹,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使两人心脏迅速衰竭的呢?” 季白很少像现在这样颓丧过,感觉自己很失败,作为一个法医,而且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法医,竟然连兇手的杀人手法都搞不清楚,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 萧政忙完公事,顺道来大理寺接自家王妃回府,可他刚踏入内堂,就见眼前三人正愁眉不展的坐在桌旁,脸上全是阴霾。 “案子查的很不顺利么?怎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萧政看了眼三人,不由打趣道。 季白见萧政在他旁边坐下,就伸手倒了杯茶递给他,边说:“新科状元才死了没几天,中书令沈大人又遇害身亡,兇手还是同一个人,可我们却一点儿线索也查不出来,能不发愁吗?万一兇手再次杀人呢?” “兇手的目标莫非是状元郎?”萧政听完他的话后,忽然开口说了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你说什么?”季白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兇手为何专挑状元郎下手。”萧政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沈军曾是三年前的科考状元,所以我才奇怪,兇手为何总与状元过不去。” 第43页 他这话一出,季白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看的萧政头皮一阵发麻。 “原来沈军也曾经做过状元。”季白唿了口气,“终于找到白士林和沈军的共同点了,这很有可能是本案的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封玄奕和稚儿眼睛一亮,附和的点头。 “九年前的科考状元是谁?”季白忽然转过头看向萧政,问他道。 萧政愣了愣,“应该是如今的户部侍郎——顾青吧,我也不能确定,毕竟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尚未参与朝政。”萧政无奈的笑了笑。 “太史令司马克与我交好,他那里有所有京城官员的档案,我去他那里查一下便可知晓。”封玄奕说道。 * 太史令司马克是个风雅人物,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只要有人请他喝酒,喝好酒,他连自己的官印都可以双手奉送给你。 封玄奕特意买了两罈子上好的桂花酿,去找司马克叙旧,司马克见到桂花酿,比见到他还要高兴,忙招唿他坐下一起喝酒。 两罈子桂花酿,绝大部分都进了司马克的肚子里,司马克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心情十分畅快的司马克自然对封玄奕有求必应,醉醺醺的司马克跌跌撞撞的从史库的柜子里翻出了户部侍郎顾青的档案来,递给封玄奕。 封玄奕拆开档案仔细浏览了一遍,便将档案交还给司马克,并且答应下次请他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酒,司马克十分高兴的送他出了门。 大理寺 “怎么样,查到了没有?”封玄奕一回到大理寺,季白便急着问他。 封玄奕点头,“查到了,顾青的确是九年前的科考状元,是由当今的皇上亲口御赐的。”封玄奕说完,看向季白问道:“王妃是认为,兇手会对顾青下手?” 季白:“如果兇手的目标是状元的话,那顾青就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虽然如今尚不能确定兇手杀害白士林和沈军是不是因为二人的状元身份,但我们还是要早作准备,不能让兇手再得逞了。按照被害人的死亡顺序来看,白士林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是第一个被杀的,而沈军是三年前的状元,他第二个被害人。如此看来,兇手的杀人顺序是从现在往后推的,那他第三个要杀的便是九年前的状元——顾青了。我们必须要去提醒顾青,让他最近小心提防着点。” 封玄奕点头应是。 * 京城琼花楼 这是京城内有名的喝茶听曲儿、看戏的地方,古代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听曲看戏是最为普遍的消遣方式。 未时时分,最新的戏剧正要上演,此时是琼花楼最为热闹的时候,整个一楼和二楼都坐满了人,还有些来迟了的只能站在过道处。 二楼靠后排的地方,季白一行人正穿着便装坐在人群之中,嘴里磕着瓜子,盯着前方的戏台。不过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看戏。 “顾青来了。” 萧政展开手中的摺扇,挡住自己的脸,低声对身旁的季白说道。 季白朝前方望去,只见一个清瘦儒雅,脸上留着薄须的中年男子从一旁的楼梯上来,身旁只跟了一个随从,他直接走到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那随从也跟着坐在他身边。 一个时辰前,季白和封玄奕去了顾青的府上,想要提醒他最近可能有危险,却被府上的下人告知,顾青出外公干,不在府上。那个下人同时告诉他们,顾青每天下午都要去琼花楼听戏,如果他们去琼花楼,一定能找到顾青。 因为替顾青的性命担忧,季白和封玄奕决定去琼花楼找他,稚儿一听可以看戏,顿时来了兴趣,也跟着去了。萧政本来路过大理寺,想顺便来看看自家王妃的,听说他们要去琼花楼看戏,便也跟着来了。 第34章 状元之死(四) 台上的戏曲正式开场,本来嘈杂的观众席瞬间安静下来,注意力都集中在戏台上的表演上。 季白做为一个现代青年,自然是对戏曲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正前方坐在第一排的顾青身上。和季白的兴味索然相比,顾青很显然是乐在其中的,他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的表演,一边用手拍着大腿跟着戏曲的调子打着节拍,表情十分陶醉。 忽然,季白的一只手被人轻轻握住,他惊了一跳,连忙往旁边看去,发现握住他手的人是萧政。 萧政凑到季白的耳边,戏嚯似的小声说道:“王妃怎么可以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别忘了你可是个有夫之夫,而你的丈夫正坐在你旁边。” 季白的耳朵不由的红了红,恼羞成怒的瞪了身旁人一眼,转过头去专心看台上的表演,不再盯着顾青了。 萧政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握着自家王妃的手继续看戏。 终于熬到了戏曲结束,人群逐渐散去,季白等人在琼花楼的大门口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顾青。 “顾大人,请留步,下官有事相商。”季白站到了顾青面前,拦住对方的去路。 顾青停住了脚步,看向季白,笑道:“原来是大理寺右少卿季大人啊,你也是来这里看戏的吧,真是巧啊。” 季白拱手作揖道:“顾大人,下官有事告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青疑惑的看向他,虽然两人同朝为官,但平时接触甚好,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他想不明白季白会有何事要与他说。 “季大人,不如一起喝杯茶如何?”顾青说道,并叫来小二,让他上一壶好茶。 顾青在小儿的指引下就要找位子坐下,一回头却看见了萧政,萧政的身边还站着大理寺左少卿封玄奕和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孩儿。 “王····”顾青见着萧政,正要跪下行礼,却被萧政阻止,视线扫向周围,示意他注意场合。 “我与大理寺的两位大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今日约他二人前来看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大人,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茶?”萧政对顾青道。 顾青连连点头应是,一行人找了个雅间坐下喝茶。 * 雅间里,季白和封玄奕将两位状元前后被杀的事情告知了顾青,并直言不讳的说,兇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他。 “你们是说,有人要杀我?”顾青听完季白二人的话,愣怔了片刻,表情惊疑不定。 “依我们的推测,很有可能。”季白道,“兇手先杀死了白士林,然后是沈军,白士林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而沈军是三年前的状元,兇手已经连续杀了两任状元。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兇手这么做的目的,但按照杀人的顺序来看,兇手如果再次行兇的话,顾大人就是最有可能的目标。” “兇手为何单挑状元下手?”顾青先是疑惑不解,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色微变,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他?” 季白听见他的话,忙问道:“顾大人,你说的‘他’指的是谁?” 第44页 顾青忽然回过神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脸色发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虚汗。他连连摆手道:“没有谁,季大人你可能听错了。” 季白心下起疑,不露痕迹的打量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形迹可疑,心里头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顾青可能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有些失态,找了个藉口,就先行离开了。 “顾青有些可疑啊。”季白喝了口茶,幽幽开口道。 稚儿点头,“他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没说出来,而那个秘密很有可能和这两起兇杀案有关系。” 封玄奕微微嘆了口气,“总觉得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一个谜团尚未解开,另一个谜团又接踵而至,而我们却连第一个谜团都没有解开。” 萧政放下茶盏,慢悠悠道:“凡事有因必有果,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缘由的,一件事情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件事情的起因,只要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没有解不开的难题。” 季白乜斜了他一眼,“你说的倒是轻松得很,那你倒是说说,这两起案子的关键点在哪里?” 萧政勾唇一笑,给季白倒了杯茶,安抚似的说道:“你别心急,就是因为你们太急于勘破案件,把精力都花费在了破解那两个血字‘古索’上,从而忘了最根本的线索。” “是什么?”季白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兇手是怎样进入被害人的房间的?”萧政看向三人,慢条斯理的说:“白士林和沈军都是在睡梦之中被人下了毒手,但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们两人却都不在床榻上,而是倒在地上,这说明二人死前都经歷过一番剧烈的挣扎,并且试图逃离房间去求救,这是其一。其二是,白士林和沈军的房间外都是有人守着的,兇手不可能进得去,但是他却在两起命案的现场都留下了血字,这说明兇手的确是进入了房间的,那么他到底是怎样进入房间的,这才是案子的关键。” 季白:“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我仔细勘察过现场,白士林和沈军的房间既没有地道,也没有密室,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不过,二人的房间屋顶上都有一个天窗,可是天窗很小,一般人根本钻不进来的啊。” 萧政:“‘一般人’的确是难以通过,但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一种失传很久的武功,名叫‘缩骨功’,会这种武功的人,可以将自己全身的骨头缩起来,一个成年人缩骨后,身材可以变成七八岁的孩童一般。” “缩骨功?”季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这种邪门的武功?他以为只有在武侠电影里才会出现。 封玄奕也点头道:“我也曾经听说过这种武功,据说‘缩骨功’是从西域传来的,江湖上有些不入流的门派中,不乏会这种邪门武功的败类。” “但是白士林和沈军都是读书人,怎么会和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呢?”稚儿提出了疑问。 萧政笑着摇了摇头,“自古以来,江湖和庙堂本就是一家,不可能完全划分界限。再说,兇手即便会缩骨的武功,也不能代表他就是江湖人,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以前并不是江湖人,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迫使他步入了江湖。” 季白双眼放光,脸上的阴郁之色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如果说兇手真的会这种武功的话,那他通过屋顶上的天窗也就易如反掌了,终于知道他是怎样潜入被害人的房间的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兇手是怎么杀死白士林和沈军的,毕竟尸体身上连一点儿伤痕都没有,现场也毫无血迹,也不像是被下了毒,如果说是由于心脏病发猝死,但偏偏两人都没有心脏方面的病症,为何会突然出现心脏筋挛的现象呢?”封玄奕皱眉道。 季白自信一笑,“这个问题等我们抓到了兇手自然就明白了。” 萧政看他,“你是打算守株待兔?” 季白:“没错,他不是爱钻窗户吗?我们就在那里等着他。” * 大理寺内,季白开始给众人分派任务。 “封大人,你带几个轻功好,擅长隐匿身形的手下去户部侍郎的府外守着,一旦看见有可疑的人出现,立即抓捕之。我和稚儿去暗中查一下,顾青和沈军、白士林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繫。” 封玄奕领了命令,即刻转身离开了。 季白和稚儿去了中书令沈军的府上,守门的人见到季白身上的大理寺官服,慌忙行礼,并请两人进府。 季白二人跟着小厮进了沈府,见到了沈军的夫人赵氏,由于尚未过头七,赵氏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素缟,脸色苍白憔悴,郁郁寡欢。 “不知季大人找妾身来,是要问什么话?”赵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向季白道。 季白:“本不该来打扰沈夫人,只是我们正在调查沈大人被害一案,有几个问题想要请假夫人。” 提到沈军被害的事情,赵氏难掩悲色,语气哽咽道:“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季白点头,“请问夫人,沈大人平日里都与哪些人来往?朝中与他交好的都有谁?” 赵氏想了想,道:“官人平素不怎么爱与朝中官员结交,但与户部侍郎顾青顾大人来往比较密切,他曾经对妾身提起过,说顾大人曾经帮过他很大一个忙,还说他能有今天,全是因为顾大人。” 季白和稚儿互看了一眼,又问她:“沈大人可曾与什么人结仇?” 赵氏摇头,“妾身深居内宅之中,倒是未曾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伪更哦,只是在原来的章节里添了一千字而已。 第35章 状元之死(五) 大理寺内 “原来顾青和沈军还有如此渊源,看来兇手果然不是只针对状元杀人这么简单,这其中必有□□。”季白道。 稚儿也道:“沈夫人说,沈军和顾青私交甚好,并且顾青对沈军有大恩,就是不知道顾青曾经给予沈军什么样的恩惠,会不会与本案有所关联?” “萧政曾对我说过,顾青是右相林鹤之的门生,背后有这么大的靠山,难怪顾青能够在短短九年之内官位就升迁至户部侍郎,这升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很明显是走了后门,季白不由冷哼了一声。 稚儿:“的确如此,许多科考的进士被安在县令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几年,都不见得能升官一级,顾青虽说是头名状元,但也不可能升的这么快。话说,沈军也很可疑,在短短三年之间就升到了中书令,正三品的官阶,这简直是太不可置信了!” 季白:“我之前调查过沈军,他在朝中倒是并没有什么背景,沈家世代经商,有财但无权。” “会不会是沈军暗中许了顾青什么好处,顾青暗中提携他,因此他才可以升迁的如此之快。”稚儿眼前一亮,反应极快的说道。 第45页 季白;“我也认为是这样,顾青和沈军两人暗中勾结在一起,一个升官,一个获利,都从彼此身上捞到了不少的好处啊。” 两人正商量着,这时,封玄奕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眼睑微微泛青,一看就是昨夜熬了通宵了。 “你该不会是整整两天都没有睡觉吧。”季白好气又好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我之所以让你多带几个人,就是让你们可以轮流休息,不是让你们眼睛都不眨的死盯着。” 封玄奕坐下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闷声道:“我不放心,兇手既然会如此邪门的‘缩骨功’,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奇门歪道,我怕他们到时招架不住,让兇手给跑了。” 几人正说着话,姬七儿领着几个水灵灵的姑娘施施然的走了进来,齐齐向三人福了福身,说她们是来送吃食的。 稚儿欢唿的冲上前去,把食盒拎过来,盖子掀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差点勾的他流口水。 “姬七儿姐姐,这里面是什么好吃的?”稚儿调皮的问。 姬七儿掰着手指:“有热腾腾的玉米排骨粥,三鲜馅儿的蒸饺,还有枣泥馅儿的糕点。” 哇!稚儿垂涎三尺,立即动手盛了一小碗玉米排骨粥,在一旁吸熘吸熘的吃粥,那样子像是饿了几百年。 封玄奕肚子也有些饿,就捏了一个蒸饺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面瘫的脸上有一丝动容,好吃! 季白无力扶额,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庄严肃穆的大理寺! * 夜半时分,顾府上下一片静谧,只有守夜的小厮站在屋门外打着哈欠,间或听见一两只躲在暗处的猫的□□声。 卧房内,躺在床上的人正在熟睡,丝毫不知危险即将到来。和卧房相连的偏房内,屋顶上留有一个方形的天窗。 一道黑影掠过,穿着夜行衣的人来到天窗旁,向下望去。忽然,这人蜷缩起身体,全身的骨骼都开始急速萎缩,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只消片刻,一个身长约七尺左右的成年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瘦小的三寸丁。 缩骨以后的黑衣人很轻松的从天窗口钻了进去,悄声落地后,他的身体又逐渐伸展开来,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黑衣人悄悄潜入卧房,走到床榻旁,看了一眼床上正在熟睡的男人,眼睛里迸she出一道寒光。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来,拔开竹筒的塞子,一只全身黑紫色,毛烘烘的毒蜘蛛从竹筒里慢慢的爬了上来。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将竹筒放在锦被之上,蜘蛛从锦被上爬到男人的身上,顺着衣襟的方向爬向男人的脖颈处。 眼看着蜘蛛已经爬到了男人的脖子上,就在此时,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撞开,一个身材修长,面色冷峻的年轻男人大跨步的沖了进来。 “别动!”封玄奕趁黑衣人还未来得及逃走,几步冲到他的面前,黑衣人哪肯束手就擒,握拳就朝封玄奕的面门攻去,封玄奕险险躲过,两人你来我往的战在一处。 得到消息的季白和稚儿迅速赶了过来,此时,封玄奕已经将黑衣人制伏,反剪着他的双手,将他扔在地上。 那黑衣人身材清瘦,一张脸像是被毁了容,无比的狰狞恐怖。 “哈哈哈·····”黑衣人倒在地上,突然狂肆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听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你笑什么?”封玄奕冷漠的问道。 黑衣人笑声不止,一副癫狂至极的模样,他看向封玄奕等人,“我笑你们,即便抓到了我也没有用,顾青他已经被毒蜘蛛咬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的心脏就会痛到不行,最后因心脏衰竭而死。” 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季白冲到床榻旁,发现床上的顾青已经昏迷了过去,一只黑紫色的毛蜘蛛正一动不动的趴在枕边。 季白仔细检查着顾青的脖颈处,却没有发现任何被咬的痕迹,就在他疑惑之时,那黑衣人忽然开口道:“你找不到伤口的,这种蜘蛛产自西域,它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咬过人以后,伤口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自动消失,很完美的杀人工具,不是吗?” 季白恼恨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心理变态吧。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躺着的顾青突然睁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随后他捂着胸口在床上剧烈的挣扎起来,看起来痛不欲生。 封玄奕一把攥住黑衣人的衣领,冷声喝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还是没有解药。”黑衣人面带笑意的说道:“他的心脏已经在迅速衰竭,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顾青挣扎着从床榻上跌落了下来,他虽然睁着双眼,但视线却已模煳,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人和事物。 季白刚想喊人去叫大夫来,却见地上的顾青身体突然一阵抽搐,随即彻底安静了下来。 稚儿上前探了下他的鼻息,脸色一凝,“他死了。” 众人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却丝毫没有办法,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 只有黑衣人笑的很是得意,表情无比的畅快,但是他的眼神却无比的伤感落寞。 季白望见了他的这个眼神,突然觉得这个人并不像看上去的这般穷凶极恶,虽然他已经杀死了三个人。 “顾青已经死了,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三人了吧。”季白对黑衣人道。 黑衣人看了季白一眼,从地上坐直了身体,开始诉说起案件的始末来。 原来黑衣人本名叫唐安,曾经是一名饱读诗书的秀才,十年前,他进京参加科举考试,才华横溢的他自然是夺得状元的大热人选。 会试前,他住在京城的一家客栈里,在这里他认识了同来参加科考的顾青,两人一见如故,引为至交。但这个顾青却非善类,他不知从哪里知道,和他们住同一家客栈的一个举子花大价钱从主考官那里买到了试题,顾青给那个举子下了迷药,将人绑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持刀威胁他将科举的试题告诉他,举子害怕之下就如实告诉了他。得到答案的顾青为了灭口,将举子杀害,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口枯井里。 虽然知道了试题,但顾青自知以他的才学,是写不出能够夺魁的文章来的。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唐安。一天晚上,两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顾青忽然说科举将至,不如一起来猜题,万一考试正巧考到了呢。 唐安不疑有他,欣然应允,顾青说了从举子那里得知的试题,还说他认为这次科考肯定会考这个题目,不如两人就这个题目各自写一篇文章出来。文章写好后,两人互换着观摩,顾青直唿唐安的文章是龙翰凤藻,他自愧不如,并央求唐安将那篇文章送给了他,说自己定要认真拜读。 唐安的文章写的的确好,顾青认为凭藉这篇文,自己定能够在科举中拔得头筹。但前提是,唐安必须从这个世间消失掉。 第46页 顾青请唐安喝酒,在酒中下了剧毒,唐安中毒倒下后,被顾青用马车拉到郊外的乱葬岗,将他的“尸体”随意的丢弃在死人堆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谁知唐安命不该绝,由于之前马车的颠簸,让他吐出了一部分毒酒来,没有当即毙命。他挣扎着爬到路边,正巧遇到一队西域的商队,那些人听到了他的唿救声,将他救起,并带回了西域疗伤。 “我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当时毒性已经渗入到体内,我的皮肤遭到腐蚀,脸也毁容了,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唐安惨澹的笑了笑,“我身体康健后,便决定要復仇,在西域的将近十年间,我跟着一个西域奇人学习武功和用毒。之前我钻入天窗使用的‘缩骨功’就是在西域学的。数月前,我回到京城,四处打听顾青的消息,开始展开我的復仇计划。” 听完唐安的这番骇人的遭遇,众人既震惊又愤怒,此时再看向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顾青时,没有人再同情他,因为他不配! 季白:“你杀死顾青是为了復仇,那沈军和白士林呢?为什么要杀死他俩?” 唐安:“杀死沈军,是因为我查到三年前科考之时,他收买了顾青,买到了科考的试题,我不想让这种人渣继续为官祸害百姓。而杀死白士林只是为了混淆你们的视线,在这一点上,我的确是有罪的,不应该杀害无辜的人,我当时真的被报仇沖昏了头脑·····” 季白沉默半晌,最终嘆了口气,让人将唐安带回大理寺去。 “不用麻烦了,我在来之前已经服了□□,如今大仇得报,我也该去地府里领罪了。”说这话的时候,唐安的嘴角已经开始往外滴血,最终,他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完结。 第36章 双龙夺珠(一) 萧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只穿着贴身的里衣,入目是粉红色的纱帐, 他挣扎的坐起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处突突直跳。他伸手按住额头,隔着一层透明的纱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不是政王府,而且这间屋子很明显是女子的闺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身旁传来,萧政忍不住皱眉往旁边看去,顿时惊了一跳,面上血色尽褪。 一个赤/裸裸的女人平躺在他身旁,紧闭着眼睛,身体僵硬,像是个死尸一般。女人一边的脸颊红肿,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青紫色的痕迹,下/体处更是血迹斑斑,污浊不堪,一看就是被人强行凌虐过。 萧政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顿时心里一凉,死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重新冷静了下来,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记起来了,太子被父皇派去出使波斯国,前几日刚刚回来,受到了父皇的夸奖和赏赐。做为兄弟,按理应当前来东宫祝贺一番的。 因此,他昨日带着贺礼来到东宫。太子十分高兴,硬要留他用晚膳,萧政不好推辞,便应允了下来。晚膳的时候,太子频频向他敬酒。说来也怪,平时他酒量不错,不敢说千杯不醉,但也没那么容易倒下。但是昨晚,他只浅尝了几杯,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更是完全不清楚。 想到这里,萧政不由冷笑出声,如今事实再明显不过了,他中了别人的圈套,落了个杀人的罪名,这次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忽然,大门被人踢开,一群东宫的侍卫蜂拥而入,将萧政团团包围起来。 萧政漠然的坐在床榻边看着他们,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里明白此时辩驳是没有用的,不如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大理寺内 季白等人正埋头于一堆卷宗之中,为了追查京城一桩杀人案的兇手,查明嫌疑人的身份,三人在大理寺通宵干活,已经彻夜未眠了。 这时,被三人派去街上买早点的差役拎着一大包豆浆和油条,跌跌撞撞的冲进后堂来,连行礼也忘了,满头大汗的说道:“三位大人,不好了,政王爷犯了杀人罪,被皇帝软禁起来了!” “什么?!”季白三人齐刷刷的从书堆中抬起头来,一脸震惊。 差役以为他们没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 季白几步冲到差役身前,揪着他的领子,脸色惶急的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准确吗?” 差役被他吓了一跳,小声道:“小的是在街上买早点的时候,听到路过的两个官兵模样的人说话才知道的,他们是这样说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封玄奕走过来,对季白说:“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出去打探清楚。” 季白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泛白。 很快,封玄奕从外面回来,把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季白。 “据说是王爷酒后失态,偷偷潜入太子宠妾的闺房之中,将人凌虐至死,被东宫的侍卫抓个正着。太子告到了皇帝那里,皇帝无法,只好暂时将王爷软禁于皇家别院——杏林宫内,等查清事情真相后再行处置。” 封玄奕说完,面露怒气道:“王爷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稚儿也附和的点头,虽然他认识萧政的时间不长,但也清楚他绝对不是那种好色残忍之人。稚儿看向季白,“哥,你一定要相信王爷啊!” “我自然是信他的。”季白秀眉微皱,“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王爷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得百姓的拥戴,这无疑是让太子这个储君以及其他觊觎皇位的皇子们感到了莫大的威胁,他们是想置王爷于死地呀!” “王妃为什么说是‘他们’,这次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太子吗?毕竟王爷是在东宫出事的。”封玄奕不解道。 季白:“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所有人都可能有嫌疑,这件案子的主谋很有可能是太子,但还有一种可能是,其他人设计了这个陷阱,如果萧政最终被证明无罪,那太子就落下了诬陷亲兄弟,残害手足的罪名。总之,即便萧政侥倖不死,那么太子也会遭殃,这是一箭双鵰之计。不管是萧政,还是太子,无论除掉其中的哪一个,对此人都是大有裨益的。” 封玄奕瞭然的点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证明王爷的清白?” “我要先去宫里面见皇上,请求能见萧政一面,并且将此案全权交由我大理寺处理。”季白表情沉静。 稚儿:“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季白点头:“麻烦封大人带几个手下日夜监视东宫的一举一动,稚儿就帮忙打探清楚各个皇子包括太子的详细情况,最好能分出亲向太子的和反对太子的两派。” 封玄奕和稚儿领了任务,各自忙活去了。 季白穿着大理寺的官服进了皇宫,这个时辰皇帝应当在寝宫里,等着用午膳。 第47页 季白来到顺德帝的寝宫外,请求面见皇上,守门的太监不知季白的王妃身份,只当是大理寺的官员有案情要向皇帝禀告,便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等着。”说完后,转身进了殿内,通报了大太监林和。 顺德帝正坐在软塌上闭着眼睛小憩,身后的宫女一双柔易在替他按揉着太阳穴,另一个宫女握着粉拳轻柔的给他捶着背。这时,林和走到他面前,低垂着腰小声道:“陛下,大理寺右少卿季白求见。” 顺德帝闭着眼睛毫无反应,过了好半天才张开口问:“你刚才说谁在外面求见?” 林和毕恭毕敬道:“回陛下,是政王妃长孙既白求见。” 顺德帝睁开了眼睛,嘆息了一声,慢慢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写这么多了,好睏···· 第37章 双龙夺珠(二) 季白进了殿内,向顺德帝跪下行礼,口唿万岁。 顺德帝抬了抬手,让他起身,未等季白开口,便先开口道:“既白啊,朕知道你来所为何事,其实朕也不相信政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只是当时在场有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人言可畏啊,即便是朕也无法徇私。更何况此案还牵扯到太子,朕必须暂时将政儿软禁,给太子一个交代。” “儿臣知道父皇的难处。”季白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只是儿臣认为,那些所谓的人证,也就是东宫的侍卫,他们也并不能确定就是王爷杀的人吧,他们只是见到王爷和一具女尸躺在一处,却并没有亲眼看见王爷是怎样杀死她的,这样空口无凭的指控并不可信。”季白言辞灼灼的说道。 顺德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季白的话。 季白接着道:“儿臣今日来并不是为了给王爷求情,只是想让父皇准许儿臣见王爷一面,儿臣想问王爷案件的经过。” 顺德帝沉吟片刻,“好吧,朕答应你,朕马上写一道手谕给你,你去杏林宫见他吧。” 季白一喜,“谢父皇。” 季白接过手谕,刚想拜别离开,却听皇帝说道:“既白啊,此次案件朕打算交由你大理寺全权处理,虽然你身为政王妃,理应与此案避嫌,但你的王妃身份极少有人知道,再者,朕也相信你的为人。朕将此案全权交由你处理,你务必要查出案件的真相来,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让朕知晓!” “是,父皇!”季白郑重点头。 * 季白来到杏林宫,只见宫门外有众多官兵层层把守,门禁森严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季白将皇帝的手谕交给了官兵首领,首领看了后,对他点了点头,摆手让两个官兵打开了殿门,对季白做了个“请”的手势。季白向他道谢后,跨步进了殿内。 不愧是皇家别院,宫殿内布置得富丽堂皇,一派奢华之气。如若不是宫门外布满了持有□□的官兵,这里倒真不像是个软禁人的地方。 萧政正坐于殿中的案桌前,捧着一卷书看的认真,看那一派闲适的模样压根不像是被软禁的人。 萧政听到脚步声响,抬起头见到季白迎面走来,眉宇顿时舒展开来,嘴角露出笑意。他起身走到季白身边,握住他的手,“你来了。” 季白不说话,沉默的看着他。 萧政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眼神慌乱,下意识的握紧季白的手,着急解释道:“我没有杀人,更没有碰过那个女人,你一定要相信我,信我啊!” 说完后,他直勾勾的盯着季白的眼睛看,却发现那双美目一丝波动也没有。 直到他紧张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时,季白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缓缓开口道:“我相信你,我刚才只是在想,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圈套,这不太像你啊。” 萧政忍不住暗自苦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吐槽他一句,看来自家王妃是真的没有生他的气。 季白上下打量了萧政一番,见人似乎没受什么委屈,顿时放下心来,让他将案子的前后经过详细讲予自己听。 萧政拉着他坐下来,将昨天晚上在东宫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早上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因季白是奉皇帝之命前来询问案情的,不好在殿内呆的时间过久。见到萧政安然无恙,并且询问完案情后,季白就准备离开了。 萧政虽然想多留他一会儿,但也知道如今查明案件真相才是当务之急,嘱咐了他几句,又偷了个吻,便放他离开了。 季白红着脸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杏林宫。 * 季白回到大理寺,便收到顺德帝任命他全权处理政王杀人案的圣旨。 他接完圣旨后,便带着稚儿直奔东宫而去。 * 东宫 季白带着圣旨面见了太子,请求勘验命案现场。 “还看什么命案现场?”太子皱眉道:“尸体都已经埋了,你还要看什么?” 季白立即问:“请问太子,尸体埋在何处?” “可能被下人扔到宫外的乱葬岗去了吧。”太子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季白轻轻一笑,看向太子:“恕臣无礼,臣听说死去的可是太子您的宠妾····” “宠妾又如何?”太子轻哼道:“一个不洁的女人,本宫难道还要将她葬入皇陵不成?她要怪,就去怪害死她的政王吧。” 季白听了暗自皱眉,拿出圣旨对太子道:“皇上任命臣全权处理这件案子,真兇是谁目前尚未定论,还请太子殿下配合臣调查此案。” 圣旨面前,即便是太子也不敢违抗,太子甩了甩袖,不情愿的吩咐下人去乱葬岗将死去女人的尸体抬回来,并让人带季白去命案现场查看。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季白四处环视了一圈,轻轻摇了摇头。案发后,有不少人进出过这间屋子,尸体也被抬走,现场早已遭到破坏,看来从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只有稚儿奇怪道:“这里怎么有一股冰魄香的味道?” 季白用力嗅了嗅,却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但稚儿的嗅觉一向灵敏异常,他说这里有冰魄香的味道,那必定不会出错。 大概等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东宫的下人将被糙席裹住了的女尸抬了回来,放在后院的地上。 季白和稚儿来到后院,女尸已经被从糙席中剥了出来,身上穿着素净的衣裳,一边的脸颊依然红肿不堪。 季白蹲下身仔细查验尸体,稚儿在一旁拿着纸笔等着。 “死者,女性,年龄在十七八岁,半边脸颊红肿,显然是遭人虐打毒打过,死因是·····”季白说着,忽然抬起头望了望一旁围观的东宫的下人们,对稚儿道:“我们还是回大理寺再验吧。”这个女孩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死状悽惨,季白心下同情,想要让她死后留有最后一点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页 依然短小君。 第38章 双龙夺珠(三) 让几个差役将女尸抬回大理寺,季白拦住端茶路过的一个丫鬟,照常询问了她几个问题。 季白:“死去的这位姑娘你可认识?” 丫鬟低垂着头,停顿了一下才道:“奴婢认得,她是太子新纳的妾,名叫云姬。” 季白看了她一眼,“云姬进东宫有多长时日了?” 丫鬟犹豫了一瞬,眼神闪躲道:“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 季白狐疑的看着她,继续问:“那你可知,云姬姑娘入东宫之前是做何营生的?她是否是京城人氏?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的东宫?太子又是如何认识她的呢?” 丫鬟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慌了神,眼神游移,不敢抬头看季白的眼睛,嘴里支支吾吾的闪烁其词,“这个····奴婢也并不知晓,大人,奴婢还要去服侍太子妃娘娘,奴婢告退····”说完,也不等季白开口,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季白用手抚了抚下巴,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稚儿“哼”了一声,对季白道:“哥,我看这个丫鬟一定在撒谎,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不敢开口说出实情。” “她撒没撒谎,还需要查证,我们必须要知道云姬的来歷,我怀疑她根本不是太子的宠妾。”季白边走边道:“这事还得让封玄奕去调查清楚。” “我们现在去哪儿?”落在后面的稚儿小跑着跟上。 “回大理寺验尸!”季白道。 * 大理寺停尸房内,季白盯着眼前的女尸,心里暗骂不止。兇手实在是太过丧心病狂,竟然活活将这样的一个妙龄女子给□□至死。 “她的死因是什么?”见季白将尸身上的白布盖回原处,不由问道。 季白恨声道:“凌虐至死。” 稚儿一阵唏嘘,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封玄奕掀开帘子的一角探头进来,示意两人出去说话。 季白脱下验尸手套,疾步走出停尸房,稚儿也立即跟上。 “查到了什么?”季白见到封玄奕,急忙问道。 “经过我多方打探,终于查到了些眉目。”封玄奕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字契来,在季白二人的面前展开道:“死去的这位姑娘名叫云姬,她自小被卖身到水云间当舞伎,这便是她的卖身契。之后她被送入刑部尚书杜松家中作歌舞助兴,大概三天前,太子去杜松府上作客,席间云姬被叫来跳舞助兴,太子被云姬的美貌和曼妙的舞姿所迷倒,杜松为了讨好太子,第二天就将云姬悄悄送入东宫。” “东宫的丫鬟果然在骗人!”稚儿听完,立刻道:“那个丫鬟对我们说,云姬是半个月前来到东宫的。” 季白看向封玄奕,“这么说来,云姬也并不是太子的宠妾喽。” 封玄奕摇头,“太子还没有来得及给云姬位份,而且据我所知,云姬虽然出生风尘之地,但她一向洁身自好,且性格刚烈,并不愿意入东宫侍奉太子。” “一定是太子强迫了人家!”稚儿对两人道:“不用再查了,案子已然真相大白了,兇手就是太子!一定是云姬不肯顺从他,他一怒之下将云姬凌虐至死,真是禽兽不如!” 季白淡淡的笑了笑,反问稚儿道:“证据呢?就算兇手真的是太子,我们拿不出证据来也是于事无补的,单凭猜测和推理是无法指控堂堂的太子爷的。” 稚儿颓丧的撇了撇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兴奋道:“我在云姬的房间里闻到了冰魄香的味道,哥,你还记得上次的波斯猫案吗?我当时说那只黄色的波斯猫身上有冰魄香的味道,一定是它的主人经常点冰魄香的缘故,时间一久,它的身上才会薰染上这种香气,而那只猫不正是从东宫太子那里抱来的吗?太子身上一定也带有冰魄香的香味。” “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季白笑了笑,“但这个也无法做为证据,毕竟你的嗅觉灵敏异常,而大多数人都是闻不到你说的冰魄香的香气的。” “难道王爷就要一直被软禁在行宫里,白受冤枉吗?”封玄奕有些不甘心。 “这倒不会。”季白自信的笑了笑,“虽然我们暂时不能证明太子有罪,却可以证明萧政无罪。” 封玄奕和稚儿眼前一亮,同时看向他,怎么证明? “经我验尸所知,死者云姬死于酉时之前,而萧政告诉我,他是傍晚酉时之后,戌时之前去的东宫,他到东宫时,云姬已然被害身亡了,所以说,杀人兇手不可能是萧政!” 封玄奕和稚儿对望了一眼,眼神中难掩兴奋,太好了,王爷终于可以脱罪了。 * 季白再次进宫面见顺德帝,告知案情调查的进程,以及勘验的结果。 “如此说来,政儿当真是受了枉屈了。”顺德帝道。 季白:“父皇,王爷的确是冤枉的,经儿臣验尸所得,王爷到达东宫的时刻,云姬已经被杀了。如若父皇还是不信的话,可以多找几名仵作来再次验尸,看他们的结果是否与儿臣一样。” 顺德帝摆手,“不必了,你断案勘验的能力天下闻名,朕早有耳闻。要说验尸,放眼整个大周,恐怕无一人能与你比肩。你说的话,朕自然是信的过的。” “多谢父皇的信任。”季白恭敬道。 * 圣旨一下,萧政很快解除了软禁,离开杏林宫回到了政王府。 萧政十分想感谢自家王妃的搭救之恩,却发现季白根本不在府中,于是他立刻坐上马车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内,季白等人正在商量案情,背对着大门,萧政走进屋内,却没人发现他。 他听见三人在探讨命案现场发现的线索,萧政越听越疑惑,忍不住插嘴道:“当时尸体身旁有一把带血的匕首,你们搜查现场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 众人吓了一跳,顿时回过头来,才看见萧政正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爷!”封玄奕和稚儿惊喜的喊道。 萧政笑着朝两人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季白的方向,谁知那人却没有在看他,而是低垂着眼帘,专注的思考着什么。 萧政微微眯了眯眼睛,对自家王妃的冷淡反应颇为不满,谁知他尚未开口,那人却忽的看向他,问道:“你刚才说,尸体的旁边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萧政一肚子怨气,又不好发泄,只好沉着一张脸,“我当时在那间房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旁边扔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你上次来杏林宫时,我忘记说这件事了,等我想起来时,你已经离开了。怎么,你们没发现那把匕首?” 季白摇了摇头,眼睛里精光乍现,为发现了新线索而激动不已。 “一定是兇手反应过来之后,拿走了匕首,这就说明这把匕首肯定是一个对他很不利的证据。”季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云姬身上并没有匕首造成的伤痕,那么匕首上的血迹肯定是兇手的,云姬被送入东宫后,一定日夜悬着心,为了保护自己,她在床上藏了一把匕首。兇手强迫她时,云姬掏出匕首,划伤了兇手的左胳膊或者胸膛,但却没有杀死兇手,反而更加激怒了兇手,遭到残忍的虐待。” 第49页 “哥,你怎么知道兇手伤在左胳膊上或者胸膛上呢?”稚儿不解的问。 季白看了他一眼,“你想像一下当时的情形,兇手想要强上云姬,那么两人的姿势必定是兇手在上,云姬在下的,并且兇手是压在云姬身上的,这个时候,云姬右手握着匕首向兇手刺去,她最有可能刺中的就是兇手的左胳膊,或者直接刺中胸膛。” 季白说着,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刺中胳膊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伤口并不深,如果伤口严重的话,他怎么还能实行那些暴行?” “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多了,只要找到一个左边胳膊上有伤口的男人,那他就是兇手了。”封玄奕明白过来了。 “范围还可以再缩小一些。”萧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能够从禁卫森严的东宫里悄无声息的取走匕首,兇手如果不是武功出神入化的江湖高手,那就一定是东宫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跟大家说一下,下一章这个案子完结后,这篇文也就完结了····· 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们,作者君很对不起大家,因为断更太严重了,下次写文会提前多存点稿的,不会再老是断更了。 可能结局的有些仓促,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不过这篇文作者君本来也不打算写长的,因为从来都没有写过探案推理文,想尝试着写一下,中间好几度想过放弃来着。一直以为像我这种平庸的大脑是写不好探案文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不过,还是想写啊,所以作者君打算写一本现代探案文《连环案件专案组》,这几天就会发文,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一下。 最后说一句,放心吧,亲们,这篇文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的。merry christmas! 第39章 双龙夺珠(四) “如此说来,只要能够证明太子的左胳膊上有刀伤,太子就难以摆脱嫌疑了。”稚儿道。 季白笑了笑,“没那么简单,难道直接让太子脱下衣服来给你看吗?堂堂的东宫太子岂是那么好说话的?更不会将小小的大理寺放在眼里。” 稚儿苦恼,“那要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 季白冷静道:“自然是要想一个巧妙的计策,能够让太子主动把衣服脱掉。” “主动脱衣服?”稚儿脑门一亮,“美人计啊,送个美人给太子啊,以太子好色的性格,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脱掉衣服扑上去的,到时不就什么都看清了。” 稚儿刚说完,就被封玄奕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瓜,“人小鬼大,你忘了云姬是怎么死的了吗?你还想让别人去送死?” 稚儿捂着脑袋嬉笑的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封玄奕,示意自己错了。 “的确不能拿无辜的人的性命来冒险,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吧。”萧政也道。 就在案情胶着毫无进展,众人绞尽脑汁不得其法之时,案子却突然迎来了出乎意料的转折。 这日晚间,季白洗完澡,换好衣服,又陪萧政看了会儿书,就打算要上床睡下了。 就在这时,姬七儿隔着珠帘喊道:“王妃,大理寺的封大人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封玄奕这么晚来,肯定是关于案子的事情。”萧政说着,走上前服侍自家王妃穿衣。 季白点了点头,穿戴整齐之后,他让萧政先睡,不用等他,说完便疾步走出卧房。 * “你这么晚来,是不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季白见到封玄奕,急忙问他道。 封玄奕点了点头,“我这几日一直和手下暗中监视东宫,就在今晚刚敲初更时,我发现两个东宫的侍卫换了便装,悄悄将一个麻袋从东宫后门抬了出去,我仔细观察了一番,那麻袋里装的好像是一个人,我立即悄悄跟上那两个侍卫,一路尾随至京郊的乱葬岗,看见那两个侍卫用铁锹挖了个土坑,将麻袋整个推进土坑中,然后又用土将麻袋埋了起来。完成之后,那两人四下里望了望,快速的离开了。” “我之前一直躲在树丛中,等那两个侍卫离开后,我立即上前将那个麻袋从坑里挖了出来,然后打开了麻袋,发现里面果然躺着一个男人。只不过他嘴唇发紫,面色乌青,像是中了剧毒,我伸手到他的鼻下,发现他一息尚存,还没有死,我便立即将他带到了大理寺,并找来大夫给他医治。” “他现在醒了吗?”季白问。 “还没有,大夫说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醒过来。”封玄奕顿了一下,又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季白看向他,封玄奕说:“他是太子的一个门客,也是心腹谋士,他叫吴进。” “你确定?”季白问。 封玄奕点头,说自己这几日一直监视着东宫,除了内院的女眷,其余的人他都认识的差不多了。 季白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笑,“看来太子已经坐不住了,开始清除案子的知情人了。” 封玄奕:“你是说,吴进知道太子害死云姬的事,所以太子想杀他灭口?” 季白:“只是猜测而已,真实情况还要等吴进醒过来,由他亲口说出来。” * 次日,季白来到大理寺,刚跨进后堂的大门,就见封玄奕风风火火的沖了出来,一看见他,就急道:“王妃,吴进醒了。” 季白愣了一下,便立即跟着封玄奕进了内堂中,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美须男子正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呆滞的望着房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季白走上前,对他道:“吴进,本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半晌,吴进慢慢的转过头来看了季白一眼,随即幽幽的长嘆一声,道:“吴进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多谢封大人的搭救,才能捡回一条性命,季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吧,吴进一定如实奉告!” 季白满意点头,问:“你身为太子的心腹谋士,为何会身中剧毒,被埋在乱葬岗中?” 吴进听闻,冷笑了几声,“心腹谋士又如何?还不是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下场?” 季白:“你的意思是说,想杀你的是太子?想来将云姬之死嫁祸于政王,便是你给太子出的主意吧。” “正是在下。”吴进闭上眼睛,像是在逃避什么,“太子残忍暴戾又荒yin无度,绝非圣主,在下又岂会不知?但太子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在下尽心尽力的替太子出谋划策,助其登上帝位,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谁知却落到如此下场,真是可悲!” “你现在醒悟,为时未晚。”季白道,“太子并非仁君,今日他可以杀你灭口,掩盖罪行,明日就有可能苛待百姓,实施□□,不如改投政王,政王英明决断,在百姓中声望极高,你若在其麾下,必定能够施展你的才华,实现你的抱负。” 第50页 季白顿了一下,接着道:“本官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欣赏你的谋略才华,如果你当真有所醒悟的话,就随本官一道进宫面见皇上,披露太子的罪行,为死去的云姬讨回一个公道!” 吴进被季白一番言辞说的愣怔在当场,沉吟片刻后,吴进点头道:“好,季大人一番话令在下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在下答应随你去面见圣上,揭露太子的罪行。” * 太子接到圣谕,让他前去正德殿面见皇帝。太子不知皇帝找他何事,只得换了朝服匆忙赶去。 一跨进正德殿的大门,就见政王、大理寺的两位少卿——季白和封玄奕正背对着他站在殿中,御阶之下。而太子一眼瞥见了跪在殿中的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脸色发白。 太子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强作镇定的走了过去,低着头跪下向皇帝行礼,口唿万岁。 “起来吧。”顺德帝低沉的声音传来,“太子可认得此人?”顺德帝指了指太子身旁跪着的男子。 太子转头望去,正碰上那人直she过来的怨毒的目光,只听那人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太子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活像是见到了鬼一般,颤抖着手指向那人,“你····你不是死了吗?” 太子的反应落在了顺德帝的眼中,顺德帝冷声道:“此人说是你的心腹谋士,你为了灭口下毒害他,可有此事?” “父皇,此人的确在儿臣手下呆过一段日子,昨日却突然失踪了,儿臣正打算派人去找寻他呢,怎会下毒害他?”太子强自解释道。 顺德帝气哼了一声,“这么说,云姬的死也不关太子的事了?” “云姬之死怎会与儿臣有关,她是儿臣的宠妾,儿臣怎忍心下此狠手?” “好···好!”顺德帝气怒攻心,抬手拿起案桌上的茶盏就朝太子脚下砸去,杯子立时四分五裂,飞溅的茶水润湿了太子的衣服下摆。 “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顺德帝气的鬍子乱颤,“将你的外袍脱下!” 太子脸色微变,又不敢违抗顺德帝,手指微颤的解开了外袍,只余一件明黄色的里衣在身上。 “这件也脱掉!”顺德帝声音冷硬道。 太子一惊,手指放在里衣的扣子上,半天都没解开一颗,太子恳求道:“父皇,儿臣好歹是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儿臣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顺德帝笑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你的面子?”说完,顺德帝脸色一凝,对身旁的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你们去服侍太子宽衣!” 太监们领命,朝太子围拢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将太子上身的衣服给扒了个精光。 太子赤着上身站在大殿之中,再也无所隐藏。 “陛下,你看太子左边的胳膊!”季白一眼看见太子胳膊上长约寸许的刀伤。 顺德帝自然也看见了,顿时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直重复着“孽子”这两个字。 “季大人,这个是本宫练剑时自己不小心划到的,和云姬的案子有何干系?”太子不满的转过身去。 “太子殿下,练剑怎么可能会伤到胳膊外侧呢,这不符合常理吧。”季白似笑非笑,“况且,以太子胳膊上的伤口来看,很明显是匕首刺伤所致,并不是剑伤。宫里不乏用剑的人,一问便知。” 太子语塞,暗自在心中思索,该如何为自己脱罪。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顺德帝一脸失望的看着这个儿子,“那云姬根本就不是你的宠妾,是你贪恋美色,将人弄到手里,不顺从你你便将人凌虐至死。恰在此时,政王来到东宫,你便想将计就计,用云姬之死来诬陷政王,好除掉你登基之路上的一颗绊脚石,事实如此,你还想抵赖!” 太子心里一惊,刚想开口辩解,却听顺德帝继续说道:“你残害无辜,荒yin无度,陷害手足兄弟,似你这等品德,如何能够位居东宫,承继大统?别以为朕不知你这些年来做了些什么事情,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期望太子你能够有醒悟的一天。你已经是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这皇位还不迟早都是你的?你为何不修德政,却专做这些败坏德行之事?如你这般,即便登上皇位,也不会受到百姓和大臣们的拥戴,甚至会为我大周带来灾难,你可知道?!” 顺德帝说完,将手里的一叠信件全都扔到了太子的脚下,这些信件全是太子和地方官员串通,贩卖私盐,豢养私军,圈禁美女娈童的罪证,每一条都是足以杀头的罪名。 太子扔下信件,跪着爬到御阶前,苦苦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父皇····” “朕已经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了。”顺德帝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太子一眼。 * 三天后,顺德帝颁发了一道圣旨,将太子废除,终生囚禁于幽兰殿中,改立政亲王萧政为太子,入主东宫,政王妃长孙既白为太子妃云云。 萧政成为太子不过半年,顺德帝就以身体抱恙为由下诏退位,将皇位传于太子,然后带着自己的皇后和几位贵妃移居到皇家行宫,颐养天年去了、 萧政继承了大统,成为大周的新皇——明德帝,登基之日拟下圣旨,改国号为贞白,大赦天下,百姓免赋三年。另外,封太子妃长孙既白为皇后,封玄奕为镇国公。 时至今日,季白的身份终于无法再隐藏下去,众人惊唿,原来大名鼎鼎的断案高手季公子竟是当今的长孙皇后! 萧政颁下诏书,称皇后依然任职于大理寺内,不用拘泥于后宫之中,这是大周史上唯一一位在朝中担任官职的皇后,足见明德帝对长孙皇后的信任和宠爱,不忍将对方拘于后宫之中。 帝后大婚后,一直感情和睦,恩爱非常。明德帝未纳一妃,专宠长孙皇后。 三年后,明德帝过继了七皇子萧风的二儿子,帝后二人很喜欢这个孩子,便立他为太子,养在东宫。 同一年,即将弱冠的稚儿嫁入了镇国公府,做了镇国公夫人。成亲当日,帝后二人相携登门,做了稚儿和封玄奕二人婚礼的证婚人。 季白一生断案无数,成为大周史上的一位赫赫有名的奇皇后,他与明德帝之间深厚不移的感情更为大周百姓所称颂和津津乐道,被永久的记入史册。 (本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