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丫鬟》 第1页 《代嫁丫环》作者:萧如安【完结】 【简介】 可爱哩!这姑娘圆圆的脸一派明朗笑意,看了就教人喜欢; 可惜呀!这样一位俏姑娘竟要嫁给那个阴沉精明、严肃不苟言笑的大少爷。 这嫁进门若是不能顺着他意,讨得他欢心,岂不是跟嫁进深宫里没两样,就等着守活寡? 难得她堂堂徐府千金却没有半点任性骄气,还一个劲地端水盆、泡茶、做菜,净和些嬷嬷、丫环抢事做。 啐!这徐府老爷也恁地吝啬、小器,竟连个贴身丫环也没陪嫁过来…… 啥?!原来这坐着大花轿抬进门的夫人,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丫环! 男主角 御昊 女主角 曲怜芯 【 楔子 长安城郊,成人们正为着将军府来点取今年的兵额而忙碌,小孩子们则依旧徜徉于童年的天地,嬉笑玩闹,好不快乐。 “……二七、二八、二九、三十。哇!大勇踢了三十下!阿和,换你、换你!” “好!大勇,我非得赢你不可!” “耶!喔,阿和要拼了、拼了!” “一、二、三……” 村里的孩童围成一圈踢毽子,彼此比赛看谁踢得次数最多,因为愈会踢,踢得愈多下,往往能成为孩童之间的孩子王,指挥着其他小小孩,也带领着小小孩玩遍各种童玩,因此较年长的孩子总对这种能出风头的游戏乐此不疲。 八岁的曲怜芯羡慕地看着和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孩童们玩游戏,她也好想同大家一起玩,那个叫毽子的玩具看起来好有趣,她也想试试看,可是她没有毽子。 “那个穷酸来了!”一个穿着碎花小衫的小女孩,气焰高张地朝安静站在一旁的小怜芯叫着,引来其他小孩的注意。 “喂!看什么看,快走开啦!”年纪较长的孩子发出鄙弃的口吻。 “对嘛!看什么看!” “走开!走开!走开……”孩童之中一旦有人起头,往往很容易造成群体间的起闹,并且将群体视为最有利的依靠。现在,原本兴高采烈的孩童们全把矛头指向落单的小怜芯。 怜芯不明白,为何安静地站在这里看也会引来他们的不悦,她并没有打扰他们啊?她只是想看大家怎么踢毽子而已。 “我……我只是想看你们踢毽子。” 自以为孩子王的胖小干瞪了一眼曲怜芯。“看我们踢毽子?没看到我们在比赛吗?万一你害我们分心了,岂不是害人家输掉!想玩呀?可惜你没有毽子。嘿!大家听着!她家穷得连鸡毛也没有,还想跟我们一道玩毽子,真是好笑,哈哈……” “想玩毽子就叫你爹娘做给你呀!” 她……没有爹也没有娘,只有爷爷和叔叔、婶婶,但爷爷会吗?爷爷生病了,每天都躺在床上养病,连和她说几句话都会不停地咳嗽,根本不能陪她玩;叔叔、婶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农事,似乎又不是很喜欢她,更不可能会作毽子给她了。 “可是我娘说她没有爹,她娘也跟别人跑了!” “哈!哈!没爹没娘的小穷酸……” “没爹没娘的小穷酸、没爹没娘的小穷酸……”这下子有人起闹,孩童们更加肆无忌惮地讥笑开来。 为什么要这样笑她?她又没做错事,就因为她没有爹娘吗? “不许笑!你们欺负人!”小怜芯忍不住怒意,叫了出来。 “喂!你以为你是谁啊!走开啦!还不走?大家丢她石头!快!”小团体的权威一旦被挑衅,难免会以多欺少,村童开始拾起大大小小的石块攻击小怜芯,连小小孩也抓起地上的泥沙胡乱洒。 她不懂,就因为她没有钱、没有毽子,所以他们才不跟她玩,还要欺负她吗? 小怜芯吓得抱头蹲在地上,虚弱的泪水像断了线一样,滴进委屈的心。 但小怜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加诸在她身上,一阵奇异的静肃席捲全场。 “你们又以为你们是谁,只不过比她家多几只鸡,就值得嚣张了吗?你们知不知道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们过得比她还不如?”响亮的年轻男音在小怜芯前方响起,威严不凡的气势成功地遏阻了村童的恶作剧。 村童一看有人替曲怜芯说话,又用扇子打飞了石块,还是个身形修长、相貌严正的人,连忙一闹而散。 小怜芯听到大家跑开的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睁亮了犹带泪珠的水眸,看清了眼前这位替她解围的少年。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哥哥,虽然块头高大迫人,但深邃有神的眼睛、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了觉得好舒服,小怜芯不自觉地也盪开一抹笑。 “你笑比哭可爱多了。”御昊蹲下身,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一边问:“你没有毽子吗?”他刚刚在不远处听到村童的叫嚣声。 小怜芯摇摇头,心里、眼里全是御昊温暖的笑。 “这样啊……我做一个送你。”御昊抬眼看了看附近空旷的晒谷场,看样子是没什么可利用的资源,于是又瞧了瞧身上戴的配饰,没有多想,拔下腰间玉佩上的装饰白羽毛凑成一小束,撕开衣摆的一角,包了一个银币和一些沙子,又扯下腰坠上的细绳将羽毛和布扎在一起,一个造型美观的毽子在御昊利落的动作中完成。 “吶!给你。”他活到十七岁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自己做毽子,不过做得不比别人差,他还满有天分的嘛! “你的衣服破了!”怜芯小小的手捧着新毽子,眼光却始终停驻在御昊刚才撕破的衣摆上。这是第一次有人做毽子给她,而且是用他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看起来好漂亮呀!怎么就这样撕破了…… “没关系,我得走了!对了,以后要坚强点,别任人欺负。”御昊瞥见总管程元已将今年的点兵名册打点好,可以动身回家了。 御昊拍拍小怜芯的头,然后起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清风拂开曲怜芯细细的浏海,她愣愣地看着高大的马车哒哒离去,少年温柔的眼神与和善的笑容深深刻进了曲怜芯小小的心灵,连道谢都忘了。 真好,她也有毽子了呢…… 第一章 华丽不俗的厅堂上,一对苦着脸的中年男女,平日的威严气势尽不復见,一个令他们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老爷,这可怎么是好?难道真要把咱们娴儿嫁给御昊?”衣着华贵的中年女人愁眉苦脸地说。 把女儿静娴嫁入将军府不是不好,御昊一表人才、威武挺拔,又是当今圣上身边受宠的得力爱将,带兵领军也从不曾让皇上失望,更被皇上受封为镇边大将军,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放眼整个大唐,这桩婚事更可说是再合适不过,门当户对,人人称羡。但是,三年前,镇边将军府中闹贼,被偷走了价值连城的长白雪参,据说御昊为了救弟弟,还中了对方的奇毒,没多久便生了怪病、双眼失明,这样的人……她能安心把宝贝女儿嫁予他吗!不是歧视他不好,而是……这关系到娴儿一生的幸福啊!唉…… “不嫁行吗!这桩婚事是皇上早在御昊出事前就赐婚的,我们能说御昊残了废了而不让娴儿嫁过去吗?”想他官高三品的中书令,得皇上看重,到头来却也受制于皇上,连女儿的婚事都无法自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件原本兴高采烈的婚事,到头来却成了他的烦恼。 “退婚吧!御昊中的是毒,不是普通的病,不晓得哪天会毒发身亡,你捨得娴儿空守着将军夫人之名而孤单下半辈子吗?” “我何尝捨得!现在皇上下令完婚,你要我怎么退?” “那我们娴儿怎么办……”中书夫人忍不住掩面哭泣。 “能怎么办,听天由命了。”是啊!也只能如此了,这都是女儿的命! 镇边将军府,擎霄院 “出去——”一阵咆哮声划破宁静的清晨,上演着三年来不断重复的戏码。 “总管吩咐奴婢伺……伺候爷。”被分派到这个工作的丫环吓得连话都说不好。 “该端来的都端来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总管说……如果您有什么……要吩咐的……”颤抖的声音显示这个丫环所背负的恐惧。被派到擎霄院的丫环小绿怨嘆地哀悼自己的命运。 “我说过我不需要一天到晚有人跟前跟后!出去!”御昊恶声恶气地撵人。他是个废人没错,废人就该要有废人的样子,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百般的照顾,因为,这些对他来讲都是多余的,把心力浪费在他这个瞎眼的怪人身上,何必! 第2页 “可是……总……管说——”天啊!她简直快吓昏了!谁来救救她…… “又是总管说,要说叫他自己来说!”够了!够了!程叔要他以这个无用的身躯愧疚到死是不是! “我……我……”面对暴怒的御昊,丫环已经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恶!”御昊伸手将红桧桌上的茶壶茶杯扫落,霎时桌上的上等陶制精品尽数碎裂一地,看不到一处完整。 他气,气大家拿他当活死人看待,他不要这一生只剩别人同情的眼光看他! 该死!他不要任何人看见他这副死样子! “奴婢知错了,请爷原谅奴婢……”丫环害怕地咚的跪倒在地,全身发抖地求饶,她不晓得她究竟是哪里惹怒了御昊,只能边哭边祈祷,希望她的命运别像这一地的残败。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紧抿的薄唇说明御昊的不耐。 “小绿,把地扫干净,扫完就下去吧!”从房门口传来的声音适时解除了房内紧绷的气氛,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看到房内的情况暗暗地嘆了口气。 “是是!总管,小绿马上扫干净。” 救星出现,丫环连忙整理完房内的残藉,像逃命似的跑离擎霄院。 将军府的主事总管则是静静地坐在御昊对面,看着他被从小看养到大的御昊俊逸的面孔和那双不搭调的空洞眼神。 唉!都已经三年了,一段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日子。自从三年前的意外中毒导致御昊不定期的毒发,后来双眼又因此失明。一个曾经意气风发,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将军,现在却只剩下孤独和怨恨伴随,这叫他如何向已故的老将军和老夫人交代啊! 御昊所中的毒是中原非常罕见的毒,连宫中最负盛名的御医都不知道如何化解此毒。毒发时脸上布满怪疣,且全身必受冰寒刺骨之苦,因此,御昊已经不再上朝,连皇上的视慰也断然拒绝。御家二爷御烜,更为了找寻解药,一年前独自到西域去,虽偶有鱼雁传返,却仍了无曙光。 “不要在我面前嘆气,该嘆气的是我。”御昊侧耳听见程元自以为已隐藏好的嘆息声,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听到了?”程元惊觉自己太过显露的感情。 “我倒是情愿听不到。”要说眼盲给了他什么“收穫”,大概就是听力变的比以前好太多了,不过,这对他来讲只是折磨,在在提醒他,他看不见。 程元听出御昊语中的无奈,也仅能暗自摇头,镇边将军府的大将军御昊什么时候开始对生命不再感到热忱!以前,不是这样的…… 御昊察觉程元的无言,怕是又看到他这副半生不死的模样而难过了吧!这位看他长大的叔父辈,虽然是他家的总管,不过自从他年少时父母双亡后,便担起了御家上下的事务,带大了他和弟弟御烜,却仍以御家总管自居,丝毫不贪恋御将军府里的财富。而他,至今却是一个成了半死不活的残废,真是愧对程叔啊! “有事?”御昊问,藉以转移程元的思绪。 “我看刚才那个丫环也笨手笨脚的,明儿个我吩咐下去,换一个丫环来伺候你——” 伺候?是照顾兼看守一个几近无行为能力者吧! “不用了,笨手笨脚的是我,再换也一样。”御昊打断程元的话,为自己下了一个註解。 “爷,你需要有人帮你打点——” “谁会心甘情愿去照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不要看到毒发时的他而昏倒就已经是万幸了。 “爷……”依这种情况看,御昊不会打算接受皇上的美意了。“皇上已下令,下月十五要爷迎娶宋家小姐。” “若不是碍于皇上,宋中书岂会愿意?我不想娶妻,麻烦程叔写封奏书启禀圣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何时,何必误了人家一生?更何况,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屈就一个不一定有明天的残废,会的话,也只是贪恋他的权势富贵而已,他要那种女人有何用! “爷,皇上毕竟是皇上,若是你再三推拒他的好意,恐怕对御家不利。”相信这一点御昊比他清楚。 御昊沉默。 他会不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吗?在皇帝面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繫着御家上上下下的命,他能任自己自在洒脱吗?只怕,要牺牲的就是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了! 是皇上逼他这么做的,他没有选择了。 “程叔,开始准备成亲的事宜。” “小姐,别难过了,这是皇上赐的婚,您可抗拒不得啊!吉时快到了,夫人吩咐您该换上嫁衣了。”曲怜芯小心翼翼地捧着精緻的凤冠霞帔,步入宋府小姐的闺房。 怜芯的祖父在她十岁那年过世后,她就被婶婶送到这里当丫环。婶婶说,家里养不起她这个赔钱货,去当丫环总比被卖入勾栏院当ji女的好。都已经过了八年了,这八年来,她一直待在静娴小姐身边服侍她,甚至和她一起习字读书,宋中书府里的人都待她极好。小姐今儿个就要出嫁了,她理所当然陪嫁过去,虽然不会离开小姐,不过她还真捨不得其他在这里工作的叔叔、阿姨和姐姐、妹妹们,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了! 她知道小姐正因婚事而伤心,嫁的不是自己心所属的人,当然会难过。可是,这毕竟是皇上指婚,不应该再继续想着那个人了。 唉!小姐和她的表哥相互倾心,却因一道圣旨而必须被拆散,有情人不得成为眷属,和小姐情同姐妹的她,着实替小姐难过,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曲怜芯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甩开。今天是小姐大喜之日,她怎么能嘆气呢? “小姐?”怜芯推门而入,却只见满室的空荡,一个人也没有,但桌上那张令人憷目惊心的……血书让怜芯心头一惊。她丢下火红的嫁衣,奔至桌前。 娴儿深知自己的任性会带给大家麻烦,可是我无法放下所爱,更无法抱着这样的心嫁给御昊,那对御昊不公平。请爹娘原谅女儿的不孝,养育之恩女儿来世衔环以报。 娴儿随表哥离开京城,请爹娘不要为娴儿担忧。 怜芯,我不能再让你陪着我了,我不会忘记你这个好姐妹的。 静娴绝笔 小姐留书出走! “小姐……” 这该怎么办!她只不过去绣房拿修改好的嫁衣,这一会儿功夫小姐就不见了……小姐是故意的吧?把她支开后,然后自己无声无息地离开。小姐会写这封血书,想必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怎么她先前都没察觉呢! 新娘不见了,迎亲的队伍又快到了,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她看丢了小姐……小姐,你知不知道你丢下了什么麻烦给老爷和夫人…… 对了!小姐应该还没走远,若是她能劝小姐回来…… 曲怜芯当下做了决定,拿着血书就要跑出去找人。 “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还在发愣!怎么还没换上嫁衣!哎哟……这嫁衣怎么弄得这么乱,迎娶的轿子都来了,快呀!快换衣裳。”忽然外头一连串尖锐的女高音打断了曲怜芯的思绪。 怜芯连忙澄清。“对不起,我不小心打翻了……你在做什么?等等……你怎么脱我的衣服?不要脱我的衣服啊!” 怎么回事?这个身穿红衣、满脸胭脂的女人为什么要脱她的衣服,难道要她用她的衣服来赔吗? “要出阁了,还画什么画儿呢?扔下吧!”喜娘一把将怜芯握在手中涂上了红色的纸给丢到一旁,又继续聒聒噪噪地讲个没停。 “都什么时候了,别再使性子了!老娘我做了三十年的喜娘,理过的亲事比你的亲戚还要多!御将军是人中之龙,就算瞎了两眼,终究还是个将军,你往后坐拥银山、金山,应该要偷笑了,别到要嫁过去了都还在说不嫁不嫁的傻话!”身形魁梧肥胖的女人硬是将怜芯的衣服剥下,套上了那件新娘嫁衣,还不时地告诫她,无奈,纤细瘦弱的怜芯压根无法反抗,只有被迫穿上精美的红衫。 糟糕!喜娘把她当成静娴小姐了! 再这样耗下去,小姐都走远了!“不对、不对,你弄错了,我——”怜芯还没讲完,就被硬是在嘴里灌了某种液体进入喉咙。 “要不是小姐你抵死不嫁,老娘也不必用‘薰软露’这种东西。合该是你的,跑不掉。”说完又为全身已经逐渐虚软、靠在屏风上的怜芯戴上凤冠。 喜娘居然对她下药!“停,我不是……”看着红巾被盖在自己头上,眼前被一片火红遮住视线,怜芯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干涩的无法发声,四肢也渐渐无力。 第3页 “放心!薰软露的药性不强,只会让你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浑身虚软无力、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等你成了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之后再来感激我吧,哎呀!上花轿的时辰快过了,来人啊,快把小姐扶到花轿上!”喜娘又扯开她的大嗓门喊人。 被几个丫环搀扶到花轿上的怜芯听到一阵啜泣声,是中书夫人的声音。 “娴儿,娴儿,你要凡事知礼、懂礼,多担待些,御昊他人品好、待人和善,不会亏待你的。”中书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叮嘱花轿内的新娘。 错了、错了、你们弄错了! 她不是小姐,她只是个丫环啊!翻开红头巾看看她也行、叫她说几句话也行……总之别这么送走她,救救她啊! 问题是,完全没有人发现搞错新娘了。 怜芯尝试发声告诉大家,可是如火烧般的喉咙艰困地所发出的声音全给淹没在喜气洋洋的锣鼓敲打乐中。 阴错阳差之下,曲怜芯热热闹闹地嫁进了镇边将军府。 第二章 没有新郎亲自迎娶、没有拜堂,他们就这样塞一个女人到他房里,然后留了句:“祝福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哼!百年好合?他都不知道自己活不活的过明天,还妄想百年, 御昊的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凭着记忆,准确无误地慢慢踱到桌边坐下,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烛香味,不以为意地冷哼了声。 他已经整整三年用不着在黑夜里点灯了,他们是为了她而点上的吧,那个霸占在他床上的无声女人! 终究,还是娶了宋静娴,新婚的他应该高兴吗?他该这样断了一个好姑娘的一生幸福吗?该死!这根本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御昊紧握拳头,无奈和怒气像层层厚雾笼罩住他,沉重地令他窒息。 曲怜芯浑身虚软地靠在雕工精细的床柱边,她的神智很清晰,只不过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连红盖头都无法自行取下。 凤冠好重……她的脖子酸疼的都要断了!房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小姐的夫婿吧?她必须跟他解释,这样一来就可以结束这个荒谬的情况。但首先,她得先把沉重的凤冠拿下。 “帮……我……”怜芯困难地发出细碎的单音,在御昊听起来却是轻柔无比的女性呢喃。 帮她?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吗?“如果你想做什么就自己来,我是个瞎子,没办法帮你。” 是自揭疮疤又怎样?是事实又怎样?反正就是要让她清楚她嫁给他没有什么好处。 他看不见?是了,她听喜娘提过。不过,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桩婚事,连口气都是冷冰冰的,给她一种压迫感。但……现在好像也只有他能帮她了! “被……下……药……”怜芯用尽力气想把她被下药的情况告诉御昊,可惜力不从心,说出来的话仍是虚软无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御昊失去耐心地吼出来,这女人说话根本没有重点! 可恶!连这个女人也跟他作对,看样子今晚是必须与她耗上一夜了! “我压根儿就不想娶你,你不必费心在我身上,我不会碰你,明天一早你就走,这件事我自有打算。”看来,惟有他离开此地,才能解决皇帝丢给他的包袱。 怜芯十分庆幸,她也不想嫁他啊!所以她必须解释这整出闹剧。 她试着再说清楚些。“薰……软……露……”喉咙好难受、好干喔…… 薰软露?那种ji院专门逼迫“不听话”的雏儿就范的迷药?她被下药了?难怪声音听起来太飘、太虚弱。 “你被下药?”御昊起身就着熟悉的记忆走近床边,抬手轻触到红盖头,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下。他这么做不是想完成洞房前掀头巾的仪式,而是单纯地想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怜芯微微地点了下头,天知道这个动作花了她多大的力气,却又在想起他看不见时,虚弱地应了一声。然后,凤冠上的红巾被他拿下来了,终于,怜芯得以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也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立在她眼前,但他遮住了烛光,所以只能从光晕中看到他模煳的轮廓。 他很高大,修长壮硕的身躯仿佛蕴藏无限力量。果然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将军,带给她的压迫感不是普通的沉重,不安的恐惧从脚底窜升。可是,凤冠压得她的颈子好难受,而现在只有他能帮她,她非得求助于他不可。 碍于情势逼迫,怜芯不得不开口。 “凤……冠……” “你要我帮你拿下凤冠?” “重……”再不拿下来,她的颈子铁定遭殃。 她居然敢指使他?算了,她行动不便,就当他兴起做件好事吧! 御昊依着刚才记忆中头巾的位置,将沉重的凤冠自她头上取下。 得到解脱的曲怜芯,松了一口气,宛如溺水之人攀上浮板,获得重生。 “谢……谢……”虽然全身还不舒服,可是她已经很感激了。 “看情形你是不能告诉我你被下药的原因了,你根本是不想嫁给我才被逼服药的吧?”女人不都是这样吗?满脑子只想嫁个有钱、有势、英俊又“健全”的丈夫。 她该说是还是不是呢?怜芯困惑地想。 她是煳里煳涂被逼上轿的,现在要做的是告诉他,她不是他本应要娶的人宋静娴。但该怎么出声呢? 口好干。对了!喝水,水能润喉,说不定喝了水后她就能说得比较顺畅。 “水……”怜芯又出声要求。 “你要喝水?” “嗯……” 御昊又回身踱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他对自己能察觉到她的需要而感到厌烦,他何时需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今天却接连不断! “拿去。”御昊把杯子递到怜芯面前,她却无法伸手拿。等了半晌,御昊发觉没动静,他不耐地皱起剑眉问:“你该不会连杯子都拿不动吧?” “嗯……”他虽然失明,但是却知道她要什么。曲怜芯不由得佩服起他来。 果然如此!可恶,难道要他堂堂大唐镇边将军伺候她喝水!不过想到她也是这桩婚事的受害者,御昊的心里稍稍平衡了点,也难得的自从中毒后大发慈悲,他把杯子往前挪了一点。“你自己以口就杯,这个高度喝的到吗?” 太高了,在她额头上,他大概忘了他站着而她是坐着的吧! “太……高……” 御昊闻言将杯子的高度降低了一些。 “这样?”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原本已对失明所造成的失落感麻痹了,但现在失明的事实又重新令他觉得挫折。 根本喝不到……这样杯口还是高了点。怜芯没有办法,只好尽力将脖子伸长,以唇轻触御昊握在杯缘的指尖,让他知道她的嘴巴所在高度。 柔软的触感让御昊震了一下,一股奇异的感觉滑过心田。 不可否认,她很聪明,懂得让他明白她的难处。这期间,她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多问他失明的事,她不嫌他是个瞎子吗?她会不会不是他想像中那种只谋富贵的庸俗女人? 哼!御昊用力甩头,想甩掉心中奇怪的想法。她不问是因为她说不出话,而并非不在意,一定是这样! 御昊将茶杯的高度再度调整好,怜芯终于能喝到杯里的水,可是御昊朝她倾斜杯子的速度太快,再加上她的嘴又无力张开,靠在床柱上的头也无力转动,于是杯子里的水就这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到嫁衣上。 “唔……”再这样下去她根本喝不到什么。 感觉到手指的湿濡,御昊火大地低吼。“为什么不喝下去?” 她不是不喝,她是没法子喝啊! “够了!这样喝要喝到什么时候!”失去耐心的御昊仰头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含在口中,把曲怜芯的头按向他,以唇撬开她虚软的唇瓣,将水送入她口中。 整天滴水未沾的曲怜芯,一尝到御昊嘴里清凉的水,无暇考虑御昊此刻对她的亲密动作,只能贪婪地吸取他口中的甘露,还不满足地用香舌舔舐他的口壁。 御昊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包围,忍不住将怜芯的头更加压向他。他的舌加入嬉戏,引领着怜芯无助的舌找到正确的方向,抚遍她的甘甜。冰凉滑顺的髮丝紧贴着御昊的手,刺激着他掌中敏感的肌肤。 直到御昊口中最后一滴水被怜芯舔去,他仍留恋地在她唇上厮磨。 她的唇比刚才碰到他的手时他所想像的还要柔软,御昊体内一把沉寂已久的火蠢蠢欲动,唇舌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开始展开甜蜜磨人的探索。 第4页 当御昊的吻来到怜芯细嫩的颈项时,怜芯浑身一颤,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脸颊轰地马上烧红。 她怎么……他们嘴对嘴……这不就是以前在河边洗衣服时听到邻居大婶说的亲嘴吗!这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呀!不可以!她和他不是夫妻!而且他的手……他的手怎么放在她的胸上…… 令怜芯紧张的抚触让她拉回了神智,出力的动了动,想挣开御昊的怀抱,殊不知道她的这点小动作就像是点引男人犯罪的火种,御昊的情慾霎时水涨船高。 “不……”她只不过想喝水,但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他的手所到之处让她不断地产生异样的感觉? 听见她虚软却坚定的拒绝,御昊的欲望在一瞬间被浇熄。 该死!她压根不想嫁给她,而他也不想娶她,如果现在要了她,就代表着她得一辈子守着御家,守着残废、又随时可能死去的他。保有她的清白,她可以再嫁给别人,可是一想到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心中却又有如几千只蚂蚁在啃咬般难受。 该死!他干嘛在意她嫁谁! “哼!嫁给一个残废很痛苦吧!”否则岂会拒绝他? 不是的,她没有歧视他的意思,而是,他的妻子不是她曲怜芯啊! “我不是……静娴小姐……”总算,她的声音渐渐恢復,可以断断续续地说出实情了。 “你就这么讨厌嫁给我吗?不惜撒谎?”他是很厌恶这副没用的臭皮囊没错,但这种厌恶若是出自于别人口中,那又是另一种屈辱了!御昊觉得他的自尊被他面前的女人以简单的几个字踩在地上,神色陡然一黯。 “我是……中书府里……的丫环……不是你的……新娘。”他不相信,她也就急着解释,没注意到他口气里的愠怒。 “小小的中书令有胆子耍我吗?你的谎话也未免太没说服力了,宋静娴。” “喜娘把我……和小姐搞错了……她逼我穿上——” “够了!宋静娴,撒这个谎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好让你在未成为我的人之前逃脱吗!厌恶我这个残废是吧!好,既然这场婚礼是已成的事实,我就让事实看起来更真实些,也让你尝尝被羞辱的滋味!”御昊的语气霎时降到了冰点。 用力扯开曲怜芯的衣襟,记记狂烈粗暴的吻蛮横地印上怜芯雪白娇嫩的颈肩,双手则不客气地隔着抹胸蹂躏着其下娇软的尖挺。 怜芯被突如其来的狂暴侵犯,惊幸得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反抗,屈辱的眼泪自眼角迸出。“不——不要……” 他为什么不相信她?她没有骗他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还说得出拒绝他的话!他不想听到这个“不”字由她的口中说出来。御昊将吻转移到她的樱唇,试图封住他不爱听的。 怜芯拼命扭头避开御昊的亲吻,御昊随即腾出一只手定住怜芯的头,另一只手顺着欲望探人兜衣之中。兜衣下的柔软和纤细让御昊忘却了原本想折磨她的念头,粗暴的亲吻转而变成在怜芯秀巧的脸上厮磨。 她好瘦,瘦的让他不敢稍加用力,就怕捏碎了她…… 这是什么?嘴边的咸味拉回御昊的理智。该死,她就这么不能忍受他的碰触而难受地掉泪吗? “哭什么!哀悼你即将失去的贞操,还是哀悼你终究逃不了命运的摆布?”他停下动作。 “放开我……”她只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这一切该由她来承受?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御昊闻言,原本想要温柔待她的念头全部消失地无影无踪,怒气丛生,又转而为粗暴的侵略。 勐然撕裂怜芯剩下的衣物,又扯开自己的,如鹰般的气势狠狠攫住怜芯欠的樱唇,厚实的双手则不客气的在一丝不挂的怜芯身上揉捏、探索,身下的细柔肌肤在在引发御昊不可收拾的炽烈慾火。 在御昊火热的辗转吸吮间,怜芯从未示人的雪白肌肤印上了点点深浅不一的紫红痕迹。这把火来的太快、太炙人,烧得怜芯浑身疼痛。明知自己只是蚍蜉撼树,仍不顾一切奋力推拒,然而无力的身子却只能颤抖。 她推拒的双手被他用力拉开,高高固定在头顶,现在的她,犹如待宰的羔羊,任御昊在她身上为所欲为;而早已被熊熊的慾火和怒火蒙蔽理智的御昊,也只能任自己沉沦在深深的慾海里随波浮沉,不给身下的女体有任何抗拒的机会…… 难道她真的不是宋静娴?那她是谁? 心中的疑惑未解,御昊起身穿衣,他有事得办。 在跨出步伐时,挺拔的身形顿了一下,御昊折回头,为床上的女人盖上锦被,然后摸索着进入黑夜中,黑夜,对他而言就像是同伴。 夜晚,这场婚礼掀起中书府措手不及的风波。 宋中书瞪大眼看着夫人匆匆忙忙拿给他的书信,双手颤抖不已。信是女儿静娴亲笔所写,说明了她与情郎私奔的事实,这也就是说,嫁到将军府的人不是静娴,而是另有其人!宋中书的脸色霎时由铁青转变为惨白。 怎么会出这种纰漏!新娘子非新娘子本人,这可是欺骗的行为!而这门亲事又是皇上指婚,若被发现了……是欺君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啊! “老爷,这可怎么办?人都嫁过去了……”中书夫人焦急地问。 当初虽然不贊成女儿嫁给御昊,但婚礼都办了、人都过门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今,却发生这种祸连家族的事,能不着急吗? “嫁过去的女子是谁?” “应是娴儿的贴身丫环怜芯。”上上下下都找不到怜芯,应该就是了。 这就怪了?如果怜芯被发现不是娴儿,为何这会儿将军府怎么都没任何惊动?还没被发现吗?一定有问题! “来人,马上把喜娘叫过来!”宋中书即刻下令。 身材肥胖的喜娘来了后,笑吟吟地以为中书大人很满意她让宋家小姐乖乖上轿而要酬赏她,没想到一进大厅即是一句斥责。“你这喜娘是怎么办事的!”吓得喜娘当场跪趴在地,全身的肥肉全垮在地上。 “你居然把新娘搞错!说,这是怎么回事?” 搞错新娘?那不就是——那个被她下药的姑娘不是宋小姐?喝——喜娘倒抽一口气。 “回大人的话,当时那个姑娘一个人在小姐房里,小的并不知道她不是宋小姐……”她做喜娘这么久了还没发生过这种事啊! “这是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杀、杀头?“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喜娘的头磕了又磕,脸上厚厚的脂粉全给抖了下来。 “大人,镇边将军府程总管求见。”小厮进来禀报。 “等……等一下……”该怎么办,将军府来要人了! “不劳大人等候,在下自己进来了。”走进大厅的是一个神色严谨的中年男子。“中书大人,相信您很清楚在下前来的原因。”程元看了一眼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的喜娘。果真没错,是喜娘搞错了新娘子。“代嫁的人是谁?” “是女儿的贴身婢女,曲怜芯。” “御将军命在下传达他不追究此事,但此事不得张扬。” “多谢将军恕罪,老夫感激不尽。”宋中书连忙拉着妻子向程元道谢。 “不管宋小姐是因何故由人代嫁,此事到此为止。”程元把御昊的意思转达给宋中书知道。把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又转而对跪在地上,煳了满脸妆的喜娘道:“若有任何风声走漏,惟你是问。” “不会乱说的,不会、不会,多谢将军饶命,多谢将军饶命……”喜娘忙着磕头。 程元没有多待,随即回去復命。 第三章 天已晓,曲怜芯悠悠转醒,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沿的男人,她吓了一跳,连忙抱着锦被缩到床角,却又因身体的不适而停止了动作,呻吟出声。 “唔……”全身像被拆开又重组回来一样,好痛…… “醒了?”御昊听到床上的动静,顺着声音转过头。 他的声音让怜芯昨晚的记忆如浪cháo般涌来,瞬间塞住心坎。她抱着被子退到床里侧,却又因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令她忍不住多瞧他两眼。 “你……我……”为什么她会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是侵占了她身子的陌生人啊!她应该怕他、应该恨他的,不是吗? “你当真不是宋静娴?”御昊直接了当地问。 第5页 “不是。” “叫什么名字?”虽然程叔已经将始末查清楚告诉他,可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曲怜芯。”她看向他,发现一对毫无生气的深邃眼眸,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因到她的感官中,不由得痴望出神。 “为何代嫁?” “不是的……” “好大胆的宋中书,竟敢拿一个丫环来矇混我,好让他的女儿逃开是吗?哼!欺君之罪,罪无可赦,他应该很清楚才是。”御昊离开床榻阴冷地说。他是故意的,只为了……为了什么?他不想探究。 欺君!那是连诛九族的死罪呀!所有和中书府相关的人不就……“不,不是这样的,老爷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喜娘错认了人,逼我喝下薰软露——” “你的意思是,该诛九族的是那个喜娘?” “不……不是……”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 “宋静娴人呢?” “……不知道。”事关小姐的清誉,她绝对不能说。 “那该由谁来承担过错?你以为我会允许这种乌龙,放任他们戏要我?” 因为他是个瞎子,所以可以随便塞一个新娘给他?想得美! “不要杀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怜芯起初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现在她了解了,自尊遭受打击最重的应该就是御昊了,他会愤怒是一定的,但是她不希望任何人因此受到连累。唉!事情要怎么收尾呀!! “不杀他们,可以,拿你来抵。我可以当那些聘金买了一个女奴,不过显然是贵了点,无妨,我会从宋中书那里慢慢讨回来。”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自己明白,这是让自己夺了她清白的事实显得更有理些。 御昊啊御昊,你何时需要为自己找台阶下了!他自讽。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请不要伤害老爷,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们曾好心收留她,她怎能枉顾这个恩情而只顾自己的自由?在哪里为奴都一样,如果能让这件风波平息,她愿意用自己来换取所有人的平静和安全。就如同自己的名,芯,註定该像灯心糙默默燃烧完这一辈子,既是註定,她不奢望有谁堪怜。 “你最好记住你讲的话,从现在起,由你代替宋静娴,若是有任何对我不名誉的流言出现,后果不会是你乐见的。” “我代替小姐?不成的……”他不是要她留在这里当丫环吗?怎么会变成代替小姐? “你以为这件婚事有这么简单吗!” “这……”的确相当棘手。“可是,我只是个丫环……”如何代替官家小姐呢?虽然与小姐一同生活了八年,但她毕竟只是只不起眼的小麻雀啊!飞不上枝头的,也不该飞上枝头的。 “你是要我到宋家要人,还是要接受我的提议?”该调查的都调查了,他会不知道宋静娴的去处吗?如果曲怜芯够聪明,料她不会拿自家小姐当赌注。 是啊,事到如今她还能不答应吗?“我……愿意代替静娴小姐。” “很好。在人前,你就是宋静娴,将军府的当家夫人。”御昊宣布了她的命运。 “我……办得到吗?”几近呢喃的声音却被御昊听得一清二楚。 “办不到也得办,当个养尊处优的少夫人很难吗?不过,本质上,你还是你,曲怜芯,一个女奴,不会有什么改变。” 是啊!她终究只是个代替小姐的女奴而已,但是如果他能化去对中书老爷一家人的怨恨,她无所谓,真的。 “待会会有丫环来帮你更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将军夫人,不过,你记住,不要妄想我会承认。”御昊冷冷地说完打算转身离去。 “等等……呃……”怜芯微微起身,扯动了犹疼的下体,她咬住下唇,不让疼痛的呻吟溢出口。 “还有事?”听她的声音,似乎忍着疼痛,御昊不由得想到昨夜。 昨晚,他被怨恨蒙蔽了理智,心里所想的只是要报復她,根本没有拿捏自己的力道,他弄疼了她吧?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不过这句话怜芯没敢问出口。怎么可能呢!他是将军啊!而她只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没事。” “没事的话,你……休息。”忽然间想问她昨夜他是不是伤她很重,却问不出口。该死!他干嘛要管一个女奴的死活, 御昊拂袖离去,将心头的怪异想法甩开。 这会儿,只剩下怜芯独自待在喜房内,紧张暧昧的气氛总算远离。 不知为何,回想起昨晚御昊那样贬低他自己时,她竟然为他感到心疼? 她感觉得出来,他在餵她喝水时的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柔,仿佛怕她呛到似的。从来不曾被这样呵护的她,心中漾满暖暖的感觉。 好奇怪,就像十年前的那天一样…… “夫人,这个就麻烦您了。”小绿将御昊的晚膳放在桌上,感激地向怜芯道谢。 虽然这位新来的夫人总是待在新房里,人温温婉婉的,长得很清秀,待她们这些下人也很和善,真搞不懂爷为何才新婚没两天就和夫人分房睡,他们吵架了吗? “小绿,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同是丫环出身,怜芯觉得小绿特别亲切。 “夫人,您和爷发生了什么事吗?”小绿看到怜芯原本带笑的眼眸失了光彩,惊觉自己问了太多,连忙道歉。“夫人,对不起,奴婢不该问的……” “没事的,这是爷的意思。”其实是她不配和御昊同睡一房。 “也对喔!爷根本不准任何人在他身边服侍他,不管是送饭还是打扫,只要是多待一下,都会被他赶出来,爷生气的时候非常可怕呢!”想到以前的情形,小绿还是心有余悸。 难怪小绿都托她将三餐送到御昊房里。“他……爷他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将军府的总管程元前几天告诉过她,御昊是因为身受剧毒之苦,才会变得暴躁易怒。 “是啊!以前的爷是个很和善的人呢!常常挂着微笑,待人很亲切,完全没有大少爷的架子,还有几个小丫宾对爷十分爱慕呢!”小绿说得眉开眼笑。“啊……夫人,您别误会,爷变得好可怕……她们现在都不敢了,对不起呀……”小绿又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误会,你不用道歉。”况且,她哪来的资格误会呢? “夫人,您人善良,真希望爷能真心待您好。”小绿由衷地说。 “谢谢你,小绿。”怜芯还是一派温婉的笑,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其中的苦涩。“我该把晚膳送过去了,你去忙吧!” “是,夫人。” “是我,我送晚膳来。”怜芯轻敲御昊目前居住的房门。 自从那晚之后,御昊便搬离他原本的房间,所以她与他也只有在三餐的时候短暂会面。听过程叔和小绿对御昊的说法后,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无误,御昊就是十年前亲自做了个毽子给她的大哥哥。没想到,那双温柔的眼和温柔的笑,都离他好远好远了。 “进来。”房里传来御昊低沉的嗓音。 怜芯推门而入,看见御昊走离窗前,探着身边的家具往圆桌走。她看了连忙把餐盘放在桌上,到御昊身边搀扶着他。 在她的小手搭上他胳臂时,御昊随即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放开,我自己能走。”这间房虽然不是他所熟悉的,不过他还没无用到需要一个女人来扶他。他最痛恨的就是同情, 怜芯没有再去扶他,因为她清楚,对身为将军的御昊来讲,任何帮助都只会打击他的傲气而已,这几天来,不管言语上或行动上,她都能深深感受到,他是个霸气不服输的男人。 “今晚有干贝玉片、卤扎素卷、萝蔔双丝、脆皮虾球和鲜鱼煲汤,饭后的甜点是冰糖莲藕。”怜芯将菜色说给御昊知道。 “东西放好就可以出去了。”御昊伸手探到筷子和碗。 “是,我待会再来收。” 确定怜芯离开后,御昊开使用筷子探查每一道菜的位置,并把菜端到自己鼻前嘆了嗅,然后艰辛地取用餐盘中的佳肴。 怜芯并没有真的离开,一如这几天以来一样,她总是默默地站在窗边往里边看,看到御昊如此的情况,她的心不知为何总有一把利刃在割,割得她好痛。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不分青红皂白夺走了她的贞操,又拿老爷夫人和小姐的安危来令她进退两难,她该怨他的不是吗?可是脑海中却又不断浮现当年那个温暖的身影,她到底是怎么了? 第6页 “该死!”御昊一不小心让宽大的衣袖拨翻了汤碗,热汤洒在他腿上,弄得桌上、身上一身湿。 怜芯见状,开门奔至御昊身边,将御昊扶离混乱,掏出手绢在御昊的衣袍上擦着。 “还好吗?有没有烫伤哪里?要不要紧?我去把手巾沾湿……”一连串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站住!”御昊拉住怜芯,不让她有所动作。 “汤是热的,你需要冷水敷上……” “你站在外面偷看?”他冷声问。 “我……” “说!为什么站在外面偷看?”他的蠢样岂不全入了她的眼了?御昊一想到这个,手上的劲道逐渐加大,阴智的神色愈加扩大。 “我想帮你……呃痛……”被钳住的手臂传来疼痛,怜芯另一只自由的手马上去扮开御昊的大手,却马上都被御昊以双手用力钳制住,她整个人几乎都被迫贴在他身前。现在,她虽然比八岁的时候高很多,但是在他面前仍不及他的下巴。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御昊朝怜芯大吼。 “再不处理,你会烫伤的!”都什么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要在意自己的尊严! “站在外面多久了?”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有一会儿……”怜芯吶吶地说。依照现在这种情况,她总不能说她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吧! “该死的你,看一个瞎子吃饭,到底有什么企图!”御昊钳住她的双手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 “唔……好痛……请放开我!我没有什么企图,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怜芯拼命挣扎。 “帮我?我已经声明过,你妄想在我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没用的——” 除了这身带病的臭皮囊,他还剩下什么?将军之位?还是万贯家财?她要的就是那些吧? “我再说一次,我只是想帮你,其他的我都不要。你曾鼓励我凡事坚强,为什么你自己就那么脆弱?为什么?”怜芯也不顾身份悬殊,反驳御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曾鼓励你?哼!” “有的——”怜芯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御昊轻蔑的口气打住。 他一定忘了吧!或许当初他只是可怜她而已,这点小事他怎么可能会记得呢! “还是你想藉故接近我?是了,‘为夫’的我,已经让你寂寞地空守香闺好几天了不是吗?想要我嗯?可以跟我说一声,大可不必这么处心积虑。”御昊冷嗤,一只手往怜芯的纤背抚去,逐渐往更下方探去。 怜芯被突如其来的抚触吓住,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不是的……” 靠她这么近,近得连她发梢的清新香味都不断地窜入鼻中。御昊低下头,将唇埋入她的颈窝,轻轻地舔着她香甜的细颈,感觉着她敏感的悸动。怜芯无助的反应加深了御昊的愠意,她果然是耐不住寂寞的吧! “不……”怜芯害怕地避开御昊的抚摸,却退不开他有力的怀抱。她怕,她怕他会带给她又一次的屈辱和痛楚。 “怎么?不喜欢?这不是你来的目的吗?”御昊沉声道,停了他的折磨。 “不要碰我……”想起那晚的痛苦,怜芯趁他放松时开始挣扎。 这女人既然不想亲近他,又为何要关心他? “关心”?她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关心他?她会无知到关心一个曾经粗劣地对待她的人?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恐惧在霎时间笼罩怜芯,羞辱的泪水滑落脸庞。他又要像那晚一样侵犯她吗?她不要…… “该死!不要哭!”御昊心烦地放开了怜芯已被吻得红肿的唇,手却仍紧紧地搂住她。 紧贴着她,让他不断忆起那晚的缠绵,她的娇柔、她的馨香、她的无助、她的啜泣,在在令他体内的火苗愈燃愈旺。和她分房,就是避免自己再次伤了她,没想到一碰到她,体内那把慾火又再度点燃,该死! 唉……御昊在心里嘆口气,看样子她是真的害怕,这时候他还会有什么兴致吗?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只掉几滴泪就让他停下来的,事实上她们享受得很,可是面前的这个小女人,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下次别再犯,懂吗?”御昊试图平稳自己的唿吸,声音显得有点低哑。 把头垂在御昊胸前的怜芯点了点头,用衣袖胡乱抹干眼泪,在御昊放开她的同时退开他一大步,犹然哽咽的声音说道:“我把这里……清干净。” “不用了,你下去吧!吩咐其他人来整理就好了。”她再继续待下去,他不保证自己能不能再放开她。 “嗯,我知道了。”怜芯这回真的离开御昊的房间,不敢再多留了。 御昊则是朝自己苦笑,天晓得,他到底给自己出了道什么难题! 接下来几天,怜芯依旧按时将餐点送到御昊房里,彼此都没有多谈,也没有再发生像上回的情况,两人间的气氛还算和平。 这天怜芯将晚膳送到御昊房里,却奇怪地发现御昊躺在床上,还发出沉重的唿吸声。 他睡了吗?之前他不曾在这个时间睡觉的呀? “怜芯送晚膳来了,爷?”人前人后她都称他爷,这是合礼的,他也没说什么。 怜芯轻轻推了推御昊,御昊依旧紧闭着双眼。 她担心地点亮烛火,不管御昊讨厌她点灯,想借着光线看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霎时,映入眼帘的可怖景象让曲怜芯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大小不一的黑色突疣纠结散布在他的额上、颊上,恐怖恶主的样子足以让人倒尽胃口。曲怜芯压下反胃的不适,轻触御昊的额头。好冰!他的体温冰得吓人! 他病了吗? 想起前几天总管程叔曾告诉过她,御昊的失明是由中毒所导致,还会不定期毒发,所以要她多注意些,难道是他的毒发作了? 替御昊盖上锦被,曲怜芯心急地跑出擎霄院。 该找谁帮忙呢?总管……对,找程叔…… 第四章 “难道要这样任他痛苦不管?”曲怜芯不可置信地问。他是个需要医治的病人呀! “爷中的是外疆奇毒,中原没有解药,若是能医治早就医了,也不会拖到现在。”现在就等着到西域已经一段时日的二爷是否能找到解药了。 “这一年他都这么过,连减轻痛苦的法子都没有吗?” “夫人,方法不是没有。” “什么方法?”不管是什么她都得试试。 “府里备有几帖御医开的祛寒药,只不过爷的情况根本无法咽下任何汤药。” “能让我试试吗?”看着陷入昏迷的御昊,怜芯想,或许她有办法。 “小的这就派人熬药。”看到怜芯忧心的态度,程元替御昊高兴,终于,御昊总算遇到一个真心接纳他的女子了,他欣慰地想。 曲怜芯坐在床沿,望着手上端着的温热汤药,说服自己。 之所以要说服自己,是因为,御昊脸上的疙瘩根本无法让人忽视,因为它实在是比起任何能想像的噁心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曲怜芯以理智不断告诉自己,御昊需要这碗药,这碗药能减轻他的痛苦。可是……把菜汁送进他嘴里,她办得到吗? 像上回他餵她喝水的那样吗? 曲怜芯,不要再可是了,再可是下去这碗药就凉了!她告诉自己。 不再多想,曲怜芯将一小口黑浓的药汁含在嘴里,低头将药汁哺进御昊微启的口中。 两唇相接,怜芯感觉到身子的颤抖,分不清是来自御昊冰凉的唇带给她的凉意,还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她是把药送进他口中了,不过病人似乎不是挺合作,硬是排拒突如其来的苦涩,将药汁全数吐出。 怜芯赶紧用手绢擦拭溢出的药汁,重新再试一次。 “唔……”床上的御昊发出沉重的呻吟,又一次将入口的药挤出嘴。 苦……这是什么?哪个该死的人给他吃这种东西…… 半昏半醒的御昊像个小孩子般拧着眉头抗拒。 “很苦吗!忍一忍呀,这能让你舒服点的。”菜汁多多少少也滑进了她的喉咙,她能体会这碗药有多苦。 天籁般轻柔的嗓音传入御昊耳里,宛如温暖的和风拂进他纷乱无序的脑海中,奇异地抚平他惧畏病魔的心,也渐渐消融了寒冷如冰的灵魂。 是谁在跟他说话?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声音在他难受得要死的时候出现,难道他死了吗?不是吧?他依然觉得全身冷得如千万枝利针在刺,还没有到了完全解脱的时候,所以,他确定自己还活着。 第7页 “冷……” “这是祛寒的药,把它喝下去就不冷了。”怜芯轻声劝着,又哺了一口药进御昊嘴里。 真的吗……喝了就不冷了?御昊下意识慢慢放松自己。 这回,曲怜芯总算顺利地让御昊把药吞下去了,一碗药就在御昊又吐又皱眉的情况下喝完,没有喝了全部也有三分之二碗。 曲怜芯拭去御昊嘴角残余的菜汁,轻手轻脚地离开柔软的床铺,起身的同时,却发现自己的衣摆不知何时被御昊只手抓住,让她无法起身。 她试着将他的大掌掰开,却反而让他抓得更紧。 生病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放开呀,他不放手的话她要怎么做事?这件衣服不属于她,算是御昊“借”她以假扮将军夫人这个身份用的,再这样下去会扯破衣裳的,她根本没钱赔啊! 感觉到拉扯的力量,御昊恍惚的意识中只知道要牢牢抓住身边即将离开的温暖。 终究没有人愿意待在他身边是吧! 他丑陋、他暴躁、他冷血……大家只想离得他远远的…… 该死…… 御昊开始气愤地拉扯自己的衣服,仿佛令自己难受的来源就在衣服上。 “别这样,会伤到你自己的,你需要保暖!”曲怜芯见状,赶忙拉住御昊胡乱扯开的衣襟,手中传来的温度却让她讶异不已。 他的衣服是湿的! 流了满身冷汗,衣服已经没有办法为他保暖,穿在身上也只是徒增寒意而已。曲怜芯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惭愧不已,她居然没有注意到,看来,现在必须将他的衣服脱掉了。 决定了该做什么之后,曲怜芯没有迟疑,动手帮助御昊把早已透凉的上衣褪去。 半昏半醒的御昊将全身的体重都托给床铺,等到曲怜芯吃力地把湿透的上衣从御昊身下“拖”出来,都已经累得力竭汗湍。 天啊!这比洗衣和挑水还累! 拿着干布轻拭御昊汗湿的身体,曲怜芯仍不免被御昊精壮的上身吸去了目光。 男人的身体果然和女人大大不同,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那晚,他也脱去了衣服,可是她只是挣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身体。 顺着心中的好奇,曲怜芯的小手慢慢爬上御昊光裸的胸膛。 他的皮肤也很光滑,但是不如她一般柔软,比她结实多了…… “嗯……”感觉到自外而来的温暖,御昊从喉咙深处发出舒服的低吟。 听到御昊的反应,曲怜芯吓得收回了手,还把手背在身后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抹红云悄悄爬上脸蛋。 吓她到底在干什么嘛!他是病人呀!她怎能乘人之危,做出如此丢脸的事! 刺激御昊皮肤的束缚解开了,痛苦稍稍减弱,但来自体内的寒意还是不断啃蚀着他的血骨。刚才在他身上游移的温暖突然消失,让他顿失所靠。 “不要走……好冷……”除了冷,他还是冷。 还冷吗?是了,药才喝下去,药效没这么快,曲怜芯想。 看着御昊冻得发紫的嘴唇,怜芯再一次横下心来,动手解开自己的衣带,褪去罗衫,只留下兜衣和亵裤,掀开棉被一角偎到御昊身边,试图把温热的体温传给他。 好冷! 刚接触到御昊的身体,如冰块般的低温和男女的差异让怜芯瑟缩了下,本想退开,却被刚健的铁臂勾住了纤腰,御昊侧身将怜芯拉向他,紧紧贴在他身前。 怜芯吓了一跳,以为是御昊清醒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从他胸前抬头,却仍见他双眼紧闭。 几近赤裸的身躯相贴,令曲怜芯紧张,而且,需要抱这么紧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要……走……”昏迷中的御昊又发出一声呓语。 看着御昊紧闭的双眼,曲怜芯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心中期待再次看到那想念已久的温柔目光。 “你知道吗?是你让我有勇气活到现在,你也拿出勇气来好吗?我真的好想再看到你的笑容,好想、好想……” 折腾了一晚,被窝里渐渐攀升的温度让相拥的两人双双沉沉睡去。 天晓日出,鸟鸣啁啾,御昊在一片温暖祥和之中醒来。 自从中毒后每次毒发时,他不是手脚冰冷、昏昏沉沉地醒来,就是头痛欲裂、全身像被彻底辗过一样地醒来,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安然地清醒过。 现在是白天吧?他记得自己在近晚膳的时候毒发,冰寒之苦也确实再度缠身,但睡梦中又好像有人帮他减轻痛苦……怎么可能,难道是他的错觉? 御昊吃力地移动自己的身体,发现了好像有哪里不同,他的枕头怎么变得柔软、还带有似曾相识的淡淡馨香? 他伸手摸了摸脸颊边的“枕头”,带有温度的触感让他吃了一惊。再往下探去…… 女人!一个几近赤裸的女人! 是她?曲怜芯? 她为什么会脱了衣服睡在这里? 他的衣服呢?也不见了! 该不会是他病到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要了她吗?否则她怎么会衣衫不整地睡在他身边? 不,不可能,他连现在都还没恢復体力,怎么有可能在极度痛苦的时候要她? 那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还脱了衣服? 是为他取暖吗?难道梦中那个替他减轻痛苦的人就是她? 不对,不是做梦!真的是她,她还餵他喝药…… 御昊摸上自己的脸,脸上的怪疣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可是,为什么?他当时不是变得很丑陋又恐怖吗?她怎么敢…… 我只是想帮你,其他的我都不要。 曲怜芯说过的话又在御昊的脑海响起。她是真的想帮他吗?所以可以忽视他脸上的丑陋和之前卑鄙的作为? 除了家人,大家不是都对他避之惟恐不及吗?为何独独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 曲怜芯,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好?我一个残废需要你付出关心吗? 御昊没忽略怜芯略显沉重的唿吸,他移开自己原本枕在曲怜芯胸前的头,让曲怜芯回復顺畅的唿吸。 怜芯因为御昊的动作醒来,一睁开眼就发现御昊睁着眼睛看她,又想起现在的衣不蔽体,双颊烘地立刻烧红,拉过锦被覆住自己外露的春光。 被子被她拉过去,御昊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不需要麻烦,我看不到。” 怜芯这才完全清醒。不过,和他相拥、睡着是一回事,醒来又是一回事,她无法不想起之前和他肌肤相亲的恐惧,连忙要起身穿衣。 “我该……去吩咐厨房熬药,请让我起来……”原本想起身的她,却被御昊伟岸的身体半压住。 “我没事了,不用喝药。”她都敢脱衣上他的床了,这时为什么又对他退避三舍?御昊觉得兴味。 “那……我去端盥洗的水盆……”他为什么要压着她…… “不用你做,自会有下人做。”他现在比较想弄清楚她为什么要照顾他。 “我就是下人。” “下人会这般照顾一个看了就噁心的主子吗?” “我……请让我起身吧!爷。”同他说他会明白吗?十年前的事情只不过是他辉煌生涯中的一段小插曲罢了,她如果一提出来,他又会怎么看她呢?一个想攀亲带故的无耻女人吗? “我的身体还没恢復,动不了。”御昊霸道地搂住她,一只手还紧紧地圈住她的纤腰不放。他忽然觉得,搂着她是件挺享受的事。 还没恢復吗?可是,他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让她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 故意?他也会捉弄人?像吗? 怜芯失神地看着此刻御昊放松不带戾气的脸孔,比起老是板着脸吼人的他确实是再适合不过了,如果他能笑一笑,一定会更好看吧? “怎么不说话?我压疼了你吗?”御昊挪了挪身体,不让身体的重量伤到她。昨晚那个安抚他的声音确实是她的,他想听她说话,不管什么都好。 “我该去端早膳过来了……小绿在等我……”被他这样抱着,感觉好复杂呀,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他。 “是吗?她们把伺候我的工作都丢给你了?也好,反正她们也害怕见到我这副鬼样子。” “不是这样的……你并不可怕——”怜芯急欲解释的话却被御昊以薄唇堵住,等到彼此都快喘不过气时他才放开她。 “她等不到你,自然会自己端来。”她当真不怕他?而且还为他说话?难道,他之前错看她了? 第8页 “爷,这样是不妥的……让我起来吧!”他又吻她了,虽然这个吻很不一样……可是她还是会害怕,怕他又像之前一样…… “陪我躺一下。” 呃?陪他……躺一下? 感觉到怜芯的紧张,御昊失笑地说:“放心吧,我现在还力不从心,没那个体力侵犯你。” 这回,怜芯是真的看到了那睽违已久的笑容,整个人愣在御昊的怀里半天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御昊。 他笑了……可是那双眼瞳只有映出她的脸,却没有笑意,因为失明。 他的眼睛能不能復原?她更想看的是他眼里的温柔…… 人好贪心是不?看了他的笑容之后又想看他的温柔。 不会的,她不贪心,她惟一的希望就是再看到他的温柔,要她以生命交换也愿意。 如果可以的话…… 第五章 过了几天,御家二少御烜回到将军府中。睽违了一年多的御烜,带了一个神秘的西域女子回来。 “那位姑娘失忆?”程元回想他和御烜烦带回来的女子首次见面的印象。身穿月牙白绸的她,以覆面式头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灵秀大眼,大眼中透出的冷漠绝非失忆这么简单。 “湅玥的头部遭受重击,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復原。”俊美无俦的御烜优雅地啜了一口茶。嗯!茶还是岭南的甘醇。“程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既然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目前,就别多说了。” “她与解毒有关?”否则御烜不会带她回来。 “或许吧!我不否认,她是个谜。”御烜微眯起漂亮的双瞳,若有所思。 “对了,程叔,大哥最近还好吧?听说他娶妻了?” “爷的双眼在半年前已经完全失明,最近毒发的时间也愈来愈靠近,幸亏有夫人细心照顾,夫人就是去年皇上所赐婚的宋中书千金。”程元按照御昊的意思,没有说出曲怜芯的真实身份。 “可惜我没来得及参加大哥的大婚。” “爷他没有亲自迎娶,也没有和夫人拜堂,爷他几乎已经把自己封闭在擎霄院里,下人也都不敢靠近擎霄院,爷的生活起居现在都由夫人照顾,可是爷也不让夫人多待,夫人通常是送了饭之后就离开。”成亲了却也不像个成亲的人,这一点,他也颇为无奈。 这个御烜了解,记得他要出远门找解药时,当时的大哥见人就吼,房间内的摆设也是被摔得没一处完整,大哥的性情变得自卑、暴躁,他是领教过的。 “程叔,这阵子辛苦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二爷别这么说。”看到御烜的成熟,程元自觉总算没有愧对老将军和夫人,不过,御昊他……唉! “我去擎霄院看看大哥。” 午膳时间结束后,曲怜芯小心地拿着托盘把房门带上,一个转身没注意,差点连人带盘撞上站在她身后的人,她也因此吓了一跳。 “吓——对不起……”怜芯抬头看向扶住她的人,他是她在将军府里遇到的第二个“高人”。 他好“美”啊!美得连花儿、女人都相形失色,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的男人!不过他的神情和御昊很神似…… “嫂子,没吓着你吧?”御烜让曲怜芯站定后才收回手。 “没。请问你是?”怜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从没见过他,可是他叫他嫂子。“你应该是爷的兄弟吧?” “嫂子好眼力。我就是御昊的胞弟,御烜。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御烜朝曲怜芯拱手作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中书的千金,奇怪的是,他眼前的宋静娴是个清秀可亲的女子,并非如外界所言是个让人惊艷的女子,不过,看她温婉的样子,不知怎么搞的,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宋静娴比较适合大哥。 真是!他在想什么啊!站在他面前的不就是宋静娴本人吗! “小叔客气了。”曲怜芯轻轻颔首。 “嫂子,大哥多亏有你照顾了。” “这是我该做的。”她是他花了大笔的聘金买来的,她不做谁做呢? 刷——门突然被拉开,怜芯突然被后面一堵人墙撞向前,重心不稳的她往御烜身上跌去。 “啊!” 御烜快手接过托盘,单手扶住曲怜芯的肩膀。“嫂子,你没事吧?” “怜芯?”御昊侧耳倾听面前的状况。 刚才他听到怜芯和御烜在门外谈话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是想打断他们,所以才开门出去,没想到好像撞上了怜芯,现在不晓得她怎么样?不过,御昊自己没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 “我没事,谢谢你,这个我来拿吧!”怜芯重新拿回托盘。她今天可真说是“腹背受敌”啊! “大哥刚说什么‘连心’?那是什么?”御烜问道。 “没什么。你终于打算乖乖回家了?”御昊避开御烜的问题。 “我不是出去玩,我是去替你找解药!”御烜不甘示弱。 “好,解药呢?” 对啊!解药呢?曲怜芯在心里大声问着。 解药,他还不能确定,在还没百分之百把握时,御烜不做任何结论。 “我在等一个人。” “不用白费工夫了,若是不能永绝后患,那个傢伙会用在我身上吗?”三年前的那一夜,是御昊代替御烜中了那支毒针。 “既然知道人了,就会有希望的,二爷,对不对?”曲怜芯双眼晶亮地看向御烜值。她不希望御昊因此而丧失信心。 “嫂子说的对,大哥,我会尽力的。” “静娴,你先离开。” “好。”怜芯不想再忤逆御昊,毕竟他们两人维持现在平静的关系对彼此来讲都好吧! 看怜芯欲离去,御烜忙说:“对了!嫂子,今晚我的洗尘宴你能来参加吧?” 怜芯先看看无言的御昊,然后朝御烜绽放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会的,谢谢你的邀请。”说完便离开擎霄院。 “嫂子不快乐。”御烜看着曲怜芯离去的背影。 “你在暗示什么?” “直觉罢了。” “你太多事了。”御昊不带温度地说。 她不快乐?为什么?他不是让她以将军夫人之名好好地生活在这里了吗?她还不满些什么?名利、财富她全不要,她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的爱吗? 爱? 这个忽然跃入御昊脑中的字眼,让御昊觉得讽刺。他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奢求爱,又有什么资格给别人爱! 别蠢了!御昊! “小绿,别哭了,到底怎么了?”曲怜芯在御烜的洗尘宴上待不到两刻,因挂心小绿是否准时将御昊的晚膳送过去,所以匆匆辞了御烜和程叔、以及那个御烜带回来的蒙面姑娘。赶回房,却看到小绿趴在桌子上大哭失声。 “呜……呜……” “小绿,你一直这样哭,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怜芯柔声安抚着桌前的小丫环。 “夫人……小绿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哇……” “为什么再也见不到我?你说清楚点呀?” “爷他……爷他……哇……” “爷怎么了?是不是毒又发作了?”看小绿哭成这样,怜芯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去看看。” “不是的,夫人……”小绿拉住怜芯的衣袖。 “那是怎么了?你别哭了,好好说清楚好吗?”怜芯用手绢轻轻擦去小绿的眼泪。她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吧!只要是事关主子,根本无法坐视不管。 “爷他突然大发脾气,把小绿送去的饭菜全部都打翻了,还叫小绿滚出将军府……呜……夫人,请您救救小绿,小绿只有这个家啊,离开这里就没地方可去了……呜……” “爷大发脾气,为什么?” “小绿不知道……” 曲怜芯望着眼前哽咽的小绿,轻声安慰道:“我会替你求情的,请爷别把你赶出去,你别哭了。” “真的吗,夫人?” “我这就去替你求情好不好?”其实,她也没把握帮不帮得了小绿,因为她在御昊眼中和小绿一样是个婢女而已,甚至还更不如,只是个替他暖过床的女奴罢了。不过,看小绿哭的这么伤心,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毕竟今晚是她要小绿送饭过去的! 第9页 “谢谢夫人,夫人,您要小心一点,爷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 “嗯,没问题的。”她虽然也害怕,不过,御昊再大的怒气她都已经承受过了,顶多再成为他发泄的对象……不管了,小绿能否留在府里的事要紧。 曲怜芯重新到厨房端了晚饭,推开御昊的房门,满室的黑让她适应不过来。 御昊从不在夜晚时点灯,烛光对眼睛正常的人来说是一种支持,可是对失明的御昊来讲却是一种危险,因为一不留意可能会打翻了蜡烛,酿成灾害。这也是其他丫环害怕到擎霄院服侍御昊的原因之了暗夜中的御昊就像索命的恶魔,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恶魔,下场不会是好过的。 “出去!全给我滚!”御昊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身就向来人大吼。 “我重新送晚膳过来。”怜芯试着在黑暗中摸索。 天知道黑暗带给人多大的恐惧,未知的危险仿佛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压迫的不安无时无刻不冲击自己的心。御昊就是一直处在这样的世界中吗?那他不怕吗? 一思及此,怜芯的心没来由地揪成一团,那种间到几乎令她窒息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还知道要送饭过来?”御昊的话虽是问句,但听起来就像恶魔决定人生死时的肯定句,严厉而无情。 看样子御昊生气的原因是她吧!“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请爷原谅小绿。”她不该把自己的工作托给别人的。 “疏忽?我看你是乐不思蜀吧!”御昊嘲讽地说。 当他等着曲怜芯送晚饭过来的时候,没想到出现的竟然是个小婢,还告诉他曲怜芯参加御烜的洗尘宴,今天无法亲自送晚膳过来,当时他听了只觉得心中醋海翻腾,明知这种感觉不该用在曲怜芯身上,可是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澎湃的怒意。 该死!和御烜比起来,他显得没用很多吧! 御烜俊美无俦、为人潇洒不羁,而他,只是个什么都输别人的残废! 相较于他曾经待怜芯粗暴,御烜的温柔是不是更容易打动她的心? 可恶!他明明知道御烜不会背叛兄长,却又无法忘怀御烜下午说过的那句话。 嫂子不快乐。 为什么御烜可以轻易感觉到的,他却从来不曾察觉! 该死!他为什么这么没用! 该死!为什么—— “二爷的盛情,我不好推却。”怜芯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看到御昊脸色铁青地坐在床沿。 “过来,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他根本无法掌握她的所在位置,这点让他心慌。 她该过去吗?他现在看起来好兇。不过怜芯还是慢慢地走近御昊,她无法忽视他的要求,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心甘也情愿。 感觉到曲怜芯的体温靠近,御昊一把将她困在自己怀中。 “啊!” “如果他要你进房服侍他,你也推却不了?” “那是两码子事,请爷不要混为一谈。”他居然将她视为那种女人!她虽然身为奴婢,但也有她的尊严呀, “好,分开来谈。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让御烜轻易了解你的不快乐?你是不是对他有了什么眉目传情,让他无法不注意到你?是吧!自愿留在将军府?我看是哪天等我死了以后,御烜就是你第二个选择是吧!”盛怒之中的御昊口不择言,字字句句刺得怜芯体无完肤。 “不是,不是!”怜芯挣扎着想离开御昊的怀抱。在这种情况下,他与她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他刺得她好痛,现在她只想远离他伤人的刺,离得远远的……可是,已经被火纹身的小蛾,飞得出去吗? “心虚?所以不敢面对我的问题?”御昊按住曲怜芯乱动的身子,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他在她一进入御家大门时就已经认定她是为名、为利、为财而来,她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吧, “说,到底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要百般照顾我这个废人?既然选择留下来,为什么又不快乐?我要你说清楚!” “我承认一开始选择留下来是因为你扬言对中书老爷夫人、还有小姐不利,可是,后来,我发觉我再也无法坐视自己看着你痛苦、无助,因为你就是——” “住口,不要拿一堆虚情假意来矇混我,我要听真正的理由!”御昊加大了手劲,让怜芯疼的皱起眉头。 “我没有骗你!从来就没有!因为我喜欢你——”怜芯被自己突然出口的话震住,一动也不动,愣愣地看着御昊。 御昊所受的惊吓也没少到哪里去,两个人就这样任空气无言,连风都不敢插嘴。 她喜欢他! 她喜欢他? 不!不可能!他没忘了自己是如何对她的,他也没忘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废人。这只是个笑话,很好笑的笑话! “哈!哈!”御昊开口大笑,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才刚确定自己的情感,却得到讪笑以为回报,她是不是很不值得?“践踏别人的感情和自尊很好玩吗?”曲怜芯的眼角悄悄滑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听到她幽幽的控诉,御昊心中一阵酸麻,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勐然推开曲怜芯。 没有预警,怜芯整个人跌到地上,秀巧的手臂直接压向御昊先前打翻的碗盘上,尖锐的碎瓷片狠狠地刺穿衣裳,刺入她的掌心和手肘,霎时鲜血慢慢渗出,染红了衣袖。 “……”怜芯紧紧咬住下唇,不让痛楚溢出声,忍痛拔出手掌心的碎瓷。 “做什么!闷不出声,欺负我这个瞎子吗?”御昊后悔自己的粗暴,想要询问怜芯的情况,却又恶劣地掩饰自己出轨的情绪。 该死!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道,屡屡让她伤了又伤、疼了又疼。御昊咒骂自己。 “一直欺负你的就只有你自己。”怜芯心痛地说。此时,手上的伤口根本比不上心中的伤口深。 “你还是学不乖吗?”知道曲怜芯的方位后,御昊大步跨向她。她的话语刺中了他的要害,他愤愤地扯起地上的曲怜芯,印上毫不怜惜的吻。 今晚,她休想再说出令他发怒的话。 “啊!”怜芯受伤的手臂被御昊重重捉住,十指连心,痛感快速席捲全身,再逼出了她成行的眼泪。 感觉到手中温热的湿濡,御昊一惊,问:“这是什么?” “你捉痛我了……请放开我。” “我问你,这是什么!怎么弄的?”耍刀弄剑长大的他,岂会连血是什么样的触感都不知道! 血?“你受伤了?” “不小心被地上的破瓷刺到。”她刚刚一进来就应该清理掉那一地残藉的,以免有人因此受伤,尤其是御昊,他看不见。 “怎么流这么多血!”可恶!是他自己干的好事吧!这里没有金创药,他原来的房里才有。“来人!”御昊朝屋外大喊。 “不用叫了,擎霄院没有其他人。” 没人?是了,都被他赶走了。 “你需要止血。”御昊放开手,以免伤到她,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她伤在哪里、伤得如何,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令他心慌。 “小伤罢了,我可以自己处理。” “我房里柜上有金创药,拿去擦。” “知道了。” “去吧。” “晚膳我摆桌上了,请爷用餐。” “你不用来收了,叫小绿来收。” “请爷别赶小绿出府,那都是我的错。”曲怜芯没忘她来此的目的。 “小绿的事我自会斟酌。你,现在马上去擦药。”御昊衣下的拳头紧握。 笨蛋!她到底懂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有力气管别人! “请爷答应不让小绿出府。” “你再说一句,我就真的赶她走,还是……你的伤没大碍,今晚可以‘陪我’?”御昊的声音低了几度。 “怜芯告退。”曲怜芯没敢再多待,何况,她是真的伤得很严重。 他有这么可怕吗?让她急着想逃?御昊陷入沉思…… 第六章 她怎么还没来? 难道昨晚的伤势很严重? 可恶!她到底要不要紧? 御昊一个人在房里踱步,愈想愈觉得不放心。 去看看她吧! 正走到门口的御昊却忽然停住脚步,对门外的事物产生不信任感。 现在是白天,他该走出去吗?他有可能会撞到走廊、有可能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有可能被家僕看到他的蠢样、有可能…… 第10页 该死!这些“可能”能让他马上见到曲怜芯吗! 御昊放下那些无谓的挣扎,打开房门,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往他原本的卧房走去。 “小心!” 御昊在擎霄院曲廊的阶梯上踩空,幸亏他是个练武之人,又听到警告声,很快就将自己的身形稳住。 刚才的那声警告来自正往御昊走来的曲怜芯,她放下托盘,赶忙到御昊身边审视着。“你还好吗?” “没事。”察觉到攀上他手臂的小手缠了厚厚的绷带,御昊轻拉过怜芯缠上绷带的手,问:“你的伤……不要紧了吗?” “应该……不要紧了。”不提还好,一提她反而觉得痛痛麻麻的。 昨晚回到房里后,小绿替她上药包扎,可是一整夜她根本疼得无法安稳睡觉,头又有点昏昏沉沉的,睡不着,天未亮就起床在房里等小绿送御昊的早膳过来。 “爷怎么走出来了?”他不是一向不出房门的吗? “因为……你让我等很久了。”不想说出真正的理由,御昊随便扯了个谎。 怎么会等很久?“可是,早膳时间还没到呀?我今天是提早过来的。” 这……他几乎一夜没睡,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哪里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御昊向来刚毅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cháo。 见御昊不说话,怜芯随即补上。“我以后会早点送饭来的。不过,看见爷能走出房门,怜芯真的很高兴。”曲怜芯蹲下身端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托盘。 御昊听了则是愣了一下。 她在说什么!她高兴!他出房门她就能高兴,这是什么道理? 当曲怜芯正要起身的同时,一阵晕眩感朝她袭来,身体踉跄了一下,碗盘“铿”地掉了一地,御昊发觉时及时以手捞住曲怜芯下滑的身子,将她带离那一地的混乱。 “你怎么了?”御昊担心地问。 “饭菜……打翻了……”曲怜芯相心挽救尚未弄翻的食物。 “别管饭菜了!”御昊粗声轻斥。 “好,别管……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耳边吼……吼得我头好疼……”怜芯皱起柳眉。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身子愈来愈不舒服…… 头疼?御昊的手探上她的脸,再往她的额头探去,手中传来的温度让他拧起两道剑眉,愈拧愈深。 “你发烧了!” “我发烧?难怪……身体……不太舒服……”在他的怀里却很舒服,一整夜没睡,她反倒现在想睡了。 “怜芯?怜芯?曲怜芯你醒醒!”御昊轻拍她的脸颊,她却没有反应。 该死!她到底是怎么了! “来人!来人!人全死到哪里去了!给我滚出来!”御昊抱着怜芯,对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和庭院吼着。 不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一个个整天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现在要找人却一个个失踪,全都该死! 在怜芯房里的小绿听到御昊的声音,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双腿却自动自发地朝吼声处奔去。 夫人刚刚不是送早膳过去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希望不会是夫人出事了。昨晚夫人从爷那里回来满手是血,让她吓了一大跳,以为府里发生什么命案,结果是夫人被破碎的碗盘刺伤了。今天又怎么了吗?求菩萨保佑夫人平安无事啊! “爷,夫人她!呜……夫人您不要死……”小绿远远看到曲怜芯倒在御昊怀里,不好的预感快速升起。 “你说什么呆话!她只是昏倒了。快去请大夫!”御昊对丫环下令。 “大哥?嫂子怎么了?”御烜的声音由远而近。 “她在发烧,昏倒了,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小绿,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 “等等,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大夫。”御烜拉出站在他身后的白衣女子。 “只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没有大碍,我重新为她上药。”湅玥坐在床沿说道。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物,轻手轻脚地替曲怜芯上药,虽然首次面对御昊,她的心情有说不上来的复杂,可是病人就在她眼前,就算是仇人之妻,她也无法装作没看到。 “没大碍?那怎么还没醒过来?”站在床榻边的御昊心急地问。 “我不知道。”湅玥根本不想理会御昊,没有趁现在杀了他就算是便宜他了,别妄想她会回答他什么。 “你不是大夫吗?”御昊不解。他还不知道湅玥的身份。 “我不——”湅玥的话被御烜捂住。 “她的意思是‘我不是个普通的大夫’……大哥问对了,嫂子才刚刚上完药,需要休息。”御烜盯着湅玥,以眼神示意她看着办。 “呃……你……”湅玥重重咬了一下御烜的手,在御烜吃痛放开的同时,她冷默地回答。 “夫人需要休息几天。” 耳边听到的怪声是怎么回事御昊不清楚,不过他诚心向湅玥道谢。“谢谢你。” 听到御昊真心的道谢,湅玥种种思绪在心头翻过。 师父要“找”的人就是他吗?从御昊的面色看来,她知道御昊中了毒,既然已经中了毒,那为何又要替他解毒、找他报仇? “大哥,我们先出去,有事再派人叫我们。”应该把空间留给大哥了。 “,帮我调几个侍卫和丫环到擎霄院来,我想,静娴会需要。”御昊吩咐道。这么做应该对怜芯是好的吧? 大哥开窍了?御烜看了看床上清秀的女子,她……很不简单。 “好,我去办。” “等等,这颗药在夫人醒来后让她吃下,是调血养气用的。”湅玥又拿出另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交给御昊。 “谢谢。”御昊接过药丸,再一次向湅玥道谢。 御烜则是定定地望着湅玥,眼中流窜的莫名情愫让湅玥的小脸微微红了起来。 “出去吧!”幸好有头纱遮住脸,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喔……好!”御烜回过神,轻拉起湅玥的手离开。 一干人等走远,只剩下御昊和昏睡中的怜芯的房间里静静地只传来两人的唿吸声。 坐上床沿,御昊的大掌轻柔地探向怜芯的脸,先是弯弯的黛眉、细细的眼睑、圆圆的眼、秀挺的鼻、最后是柔嫩的双唇,他的指尖在怜芯的唇上轻轻厮磨了一会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心中却涨满了不知名的渴望,这样的渴望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刻骨铭心的感觉之深,连他自己也愈来愈理不清。 究竟是什么超乎他对她身体的渴望? 他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甚至想……看她…… 用正常的眼看她…… 喝——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曲怜芯睁开眼,看见昏暗的烛光映在墙上,她拉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 天啊!都这么晚了,她居然还没送晚饭去给御昊,他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吧! 小绿呢?怎么没叫她? “你醒了?”靠在床柱稍事休息的御昊听到床上有动静,也跟着醒来。 曲怜芯现在才看到御昊就坐在身边。 爷——他怎么会在这里!完了!一定是她还没送饭过去,他直接来骂她了…… “曲怜芯,说话。”御昊快急死了,她到底醒了没? “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现在就去端晚膳。”怜芯匆匆忙忙地下床穿上绣鞋。 “别动,躺好。”御昊健臂一伸,没想到直接从怜芯的胸前挡住,曲怜芯的柔软也就这么撞上了御昊的手。 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到,怜芯像烫到一样,整个人退回床榻上,御昊则是享受着这意外的收穫,只不过时间稍嫌短暂。 “你的手伤引起发烧,昏睡了一整天,现在应该是近亥时。”御昊率先打破满室的尴尬。 这下子让怜芯注意到自己不是在原来的新房里,而是在御昊的卧房中。 她昏睡了一整天了?喔,对了!她记得她送早膳的途中遇到御昊,结果昏倒在御昊的怀中……这么说,她今天一整天都占着御昊的床?所以他才会坐在床边吗? “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御昊轻声问。 他的语气好像……好像十年前遇到的他……好温柔。怜芯几乎想哭。 第11页 “怜芯,说话。”她为何老是要让他东猜西想的,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样让他觉得心慌。 “我没事了。”怜芯的声音有点哽咽。 “说实话,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曲怜芯吸吸鼻子。“真的没事了……” “真的?” “嗯,睡一觉起来,觉得舒服多了。”她好感动,又能看到这样的御昊了…… “伤口呢,还疼吗?” “不疼了。” 听到她的回答,御昊觉得整天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下来,他也没忘记。“大夫说你醒后把这颗药吃下去,能调血养气。” 大夫?他为她请大夫吗?她不过是个婢女啊?他大可任她自生自灭啊? “你不自己动手,是要我餵你吗?”御昊将手中的药丸递给怜芯。 餵她……这让怜芯回想起他们洞房的那一晚他餵她喝水的情景,整个人无端燥热起来。 好丢脸喔!她的脸现在一定很红,还好他看不到。不对呀!她怎么能这么想,她一直希望他能看得见的。 “还在考虑吗?”御昊作势向前倾。 “我自己来……”怜芯连忙接过药丸送进口中。这药丸清凉无比,入口即化,还带有淡淡的花香味,好特别的药。 御昊因怜芯慌张的举动而笑开,朗朗的笑声让冷寂的夜顿时温暖起来。 御昊居然真的笑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怜芯不敢置信,重重地压了下手掌心的伤口。 呃……会痛……那表示她不是在做梦! 一时心中满满的雀跃,曲怜芯主动倾身抱住御昊,感动、思念的泪水已经滚滚而泄。 他送给她的毽子她还保存地好好的,十年前的身影每天萦绕在脑海中,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好想…… 御昊当然没有拒绝主动投入的温香软玉,虽然诧异,不过并不疑惑。生病的人不管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非常脆弱,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等怜芯哭过,哽咽的声音暂歇,御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伤口不是不疼了吗?别哭了。”有时候他还真佩服女人说哭就哭的本领,他搂着她娇小的身躯,索性让她哭个够。 情绪平復的怜芯,不好意思地离开御昊的怀中。 她居然抱着御昊哭!她怎么能对爷这么做…… “爷,对不起,怜芯逾矩了,怜芯这就退下。” 但当她要起身的同时,却又被御昊搂回怀中。“哭完了,把我的衣服弄湿了,就打算拍拍屁股离开?” “对不起……”她是一时的失控,不是故意的。 “赔偿我。”御昊向她倾身靠近,说话的气息全吹向怜芯的耳根。 怎么赔偿啊?“我没有钱……”耳边的热气仿佛钻进了怜芯的身体里,引起她一阵轻颤,不是因为冷,而是熨人的热。 “我不要钱。”御昊游移在怜芯耳边的唇,渐渐移往她的脸蛋。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 御昊的话让怜芯不知所措,只能愣在他怀中任由他去。 “要我?” “留下来……然后这样……”语尾结束在对怜芯的索吻中。 捧着她的小脸,一阵唇与唇的相贴吮吻后,御昊湿热的舌轻舔着怜芯微颤的红唇,顺着她娇美的唇形一圈一圈地反覆涂鸦着,像在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釉瓷上色一样,细细地搓揉着、呵护着。 不满于唇办的相接,御昊哑声对怜芯诱惑道:“为我张嘴……” 御昊的温柔引起怜芯更强烈的倾慕,早已忘却何时何地的她,柔顺地轻启朱唇,欢迎御昊的探索。 御昊受到鼓励的唇舌即大胆闯入,或深或浅、或重或轻地在怜芯的口中翻搅、吸吮,不时地轻磨怜芯湿热的口壁和贝齿,转客为主地引领怜芯羞涩的小舌与之嬉戏、起舞。 怜芯学起御昊,舌尖也跟着在他的舌边轻轻打转,似懂非懂的生涩技巧让御昊自喉头髮出舒服的低吟。转瞬间,美好的乐章共同自两人口中溢出。 “嗯……”甜美的时刻同时慑住两人,御昊拥着怜芯躺回床榻,还不想停下来的唇自有主张地沿着怜芯秀巧的下巴、脖子、一路吮吻到锁骨之间,留下一道湿濡的薄痕,更有往下延伸的趋势。 承受着御昊全副热情的怜芯,不自觉地抬手环抱住御昊的颈项。这种感觉……太陌生,让她的身子有点泛疼。 他颈边传来粗糙的触感让御昊一震,这才想起怜芯生病初醒的事实,硬是停下了未竟的动作,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侧身移开自己的重量。 “今天不行,你受伤了。”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身体得到自由的怜芯,收回包着绷带的双手叠放在胸前,试图平復自己紊乱的气息。她知道的,如果御昊不停下来,她也没有拒绝,会发生什么两人都很清楚,对于御昊的体贴,她很感动,柔声道:“谢谢。” 御昊不再说什么,只有天知道他正在对自己不人道。 静默的空气有些凝滞,怜芯开口。“我该回房了。”毕竟主僕之别还是存在的,这个礼节她懂。 “今晚在这里睡,不用离开。” “这……不妥。” “这是命令。”御昊不由得她拒绝。 怜芯明白为奴的自己根本无法跟主子抗争什么,他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吧! “那……怜芯为爷宽衣。” “不用了,睡吧!”再让她替自己宽衣,拼命克制下来的不就前功尽弃! 逐渐昏沉的怜芯没有多说,药效让她再度闭上眼,沉沉睡去。 感觉到身旁传来的平稳气息,御昊知道怜芯再度拜访梦乡,他也调整自己的心绪,悄悄搂过曲怜芯—— 睡觉,不要想太多! 云,很淡,风,很轻,月,很高,夜,还很长…… 第七章 三日后 “夫人。”护卫恭敬地行礼。 “我可以进去吗?”曲怜芯来到御烜的房前,手上抱着一堆布料似的束西。 “夫人,这……”护卫没忘了二爷的吩咐,一定要看好姑娘,不能有所闪失,现在夫人要进去,他着实有点为难。 “我只是来看看湅玥姑娘,顺便送几件衣裳给她。”怜芯秀出手中的女装。 “可是二爷交代……”站在面前的将军夫人好声好气地问他,护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待太久,二爷不会知道的。”怜芯再加把劲。 “喔,好吧!夫人请,真的别待太久喔!”护卫让怜芯进去。 “谢谢你,我知道。” 曲怜芯抱着衣服走进房内,就见蒙着头纱的湅玥出神地坐在精緻的红桧木椅上。 “玥儿姑娘?” 湅玥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呃?是夫人。” “玥儿姑娘,谢谢你。”曲怜芯为湅玥替她看病的事道谢。 湅玥轻摇螓首。“你的伤好些了吗?” “都好了,连疤痕也慢慢淡了,你真厉害!”怜芯把手心摊开给湅玥看。 普通这种穿刺伤,伤疤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消掉的。 “那就好。” “对了,我送几套衣裳来给你,我想二爷是个男人,比较不会注意到这方面的需要,有空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的话我再替你改。”因为这些都是御昊吩咐给她的宫装罗裙,她穿不了这么多,就拿些来给湅玥。 湅玥看着曲怜芯拿出的漂亮衣裳,心头有股暖流流过。自从御烜带她回到中原以后,似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除了每晚硬是和她同榻而眠外,根本很难见到他,她从塞北阴山来也只带了两套衣服,御夫人能注意到她的需求,她不能说自己不感动,只是,她不解……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湅玥问。 怜芯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玥儿。”她知道湅玥想说什么,程叔同她说过湅玥的来歷或许与爷的毒有关,并且交代她对湅玥小心谨慎些,不过,她直觉,湅玥不会是下毒之人。 “就算我部分记忆丧失,我仍知道,我是你丈夫的敌人。”湅玥道。 “但不是我的敌人。”怜芯还是微笑着。 “你应当提防我的。”这里人人都如此,惟独她例外。 第12页 “我没有理由提防着你。” “或许我会杀了御昊。” “我相信爷,也相信你。”这是怜芯的回答。 相信她?难道她察觉她自己开始对御昊感到困惑?不可能的,“我真的想杀了御昊以报仇,这你也相信?” “我不知道你和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相信御昊不是你原本所想的那种人。”爷是因救御烜而中毒,没有理由与人结下仇怨。 “你不问我解药的事?”湅玥好奇。 “我问你就会告诉我?” “不会。”至少现在还不能。 “所以,我何必问。”怜芯了解期望愈高,失望也就愈深的道理。 湅玥隐隐察觉,御昊和御夫人之间有种奇怪的气氛,是什么气氛呢?她也说不上来。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到来,因适逢大唐皇太后的六十寿辰,所以全国上下热热闹闹地扩大举办元宵庆典,一方面为皇太后祝寿祈福,另一方面满足了中国人爱热闹的民族性。 京师更不例外,一连二十天的庆祝活动,从早到晚各式各样的花灯展示、各地着名的游艺表演、接力似的舞龙舞狮、猜灯谜活动,还有各种摊贩都集结于此准备大捞一笔,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让整个长安宛如一个不夜城,明亮而华丽。 刚从皇宫向皇太后祝寿回来的御烜,带着湅玥来到擎霄院。 御烜进门时,正好是怜芯收拾碗筷杯盘的时候。“太好了,嫂子也在。” “正事办完了?”御昊打断弟弟的话。他就是不想御烜和怜芯太热络。 “把你的意思带到了,不过,姨婆还是念着你这个晚辈没亲自过去看她。”御烜烦口中的姨婆就是御家兄弟祖母的姐妹、当今皇上的娘、也就是皇太后,算起来,御家也是标准的皇亲国戚,不过御家兄弟的名号均是由自己闯荡出来,是不是皇帝的亲戚,他们并不觉得重要。御烜之所以把“姨婆”两个字搬出来,是为了想刺激刺激御昊罢了。 御昊沉默,御烜只好再度炒热气氛。“对了,外头挺热闹的,好多人啊,还有大型花灯,连我都没见过的灯型多的是,嫂子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这是他来擎霄院的最终目的。 所有人一致看向御烜,包括御昊,也转身面对他。 “干嘛这样看我……出去逛逛又没有错。”御烜总觉得大家好像把他当怪物看。 出去逛逛是没错,不过……这种要求若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不但天真活泼、而且可爱又自然,但是从一个高大俊挺的大男人口中说出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所以,御烜看到的是湅玥弯腰抱着肚子,曲怜芯掩着嘴低头不看他,御昊则是努力控制着脸部肌肉不使之乱抽动。 御烜瞟了瞟眼,随他们笑吧!反正有达到“笑果”就好了,省得这个擎霄院闷死人。“嫂子看过元宵庆典吗?” “小时候看过。”爷爷在过世前每年都会带她去看花灯,还会买糖葫芦给她,后来她到了中书府服侍小姐,大官人家的闺女不好随便出门露脸,所以她跟着几乎也没出去逛过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宋中书家教甚严,嫂子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出门吧?这样好了,咱们别声张,也不带随从,就当自己是普通老百姓,无拘无束地出门,嫂子觉得如何?” 御烜的提议让怜芯心动,湅玥也朝她点点头,可是,出府的事她不能自己作主,完全要看御昊的决定…… “怎样?嫂子要不要一起去?”御烜再问。 “不过就是些花灯和吵吵闹闹的人,有什么好看。”御昊突然出声。人那么多,总会有不必要的推挤和擦身,御烜不带随从,危险性岂不是提高?一想到怜芯可能置身在那种环境中,御昊下意识排斥。 听到御昊不想让她去的意思比较大,怜芯暗暗提醒自己,别真的自以为是将军夫人了,她不过是个下人。“爷说的是,我还是别去。”“你不要因为你自己看不见,就残忍地剥夺别人‘看’的权利。”湅玥看不过去,直接讽刺御昊。 湅玥的话重重地刺进御昊的心坎,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前几天为怜芯看病的“大夫”,事实上可能是知道解药、拥有解药的人,御烜后来跟他提过。 “我残忍又怎样,不残忍又怎样,总不会比你装模作样来的愚蠢。”御昊回讽。 “你……”湅玥神色有异。他怎么知道她的失忆是装的? “二爷,你带湅玥姑娘去玩吧!她来自西域,没看过中原的庆典和花灯,一定很好奇,我都看过了,不差这一次,快去吧!”怜芯忙着打圆场。 “嫂子——” 御烜的话被兄长打断。“她已经说了,她不去,她留下来伺候我。” “瞎眼男!门外站着的那些僕人是假的啊?为什么一定要她伺候你!” “湅玥姑娘,别说了。”曲怜芯急得直摇头。 御烜忍无可忍,拎住御昊的衣襟,朝御昊吼道:“大哥,你以为皇太后有几个六十大寿能让元宵庆典扩大举办?你一向是个讲求公平自由的人,为何独独对嫂子不公平、让嫂子不自由?你一向教我做人不要刻薄,为什么你却对所有人刻薄?你真的变了好多,不再是从前的你,你到底是谁!把我的大哥还给我!” “二爷!我真的不想去,就这样算了好不好?”怜芯拉住御的袖子,不希望因为她而兄弟失和,不值得的。 御烜看着嫂子坚定的眼神,无奈地放开手,嘆了口气对御昊说:“再这样下去,你终究会扼杀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屋内悄然无声,只有案上红烛自顾燃烧,发出窃窃私语;屋外月圆云清,洒落满院银晕。 半晌。 “时辰不早了,要去就快,我也去。” 现在是所有人都看向先出声的—— 御昊! “爷……” “大哥……” “瞎眼男……” 御昊自知语出惊人,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下去。“一起坐马车吧,你们知道……我的情况。”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怜芯拒绝御烜的提议时心中所突然出现的沮丧,该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感觉,结果冲动之下,作了这个决定。 “我去吩咐车夫备车。”御烜嘴角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夺门而出后,跑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大哥、嫂子请你们到大门口等会儿。”说完便和湅玥一起先出去。 剩下两人,一时之间,曲怜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是御昊带给她的震撼太大,说不出话来。 “扶我去大门。”御昊命令,又像是询问。 “为什么?”怜芯皱起柳眉。他居然说要和大家一起去庆典? “出去当然要从大门。”这下换御昊皱眉。 “我的意思是——” “不要问。”御昊回答,又说:“还是你不想去了?” “想,我想。”有你在的地方,我都想去。怜芯在心里补充。 天上的月儿似乎更卖力地照亮有情大地了…… 长安街道上比曲怜芯所能想像的更为热闹,掀开马车的布帘往外看,举目所及的大型灯饰华丽非凡,商肆也以竹竿将灯球悬挂在半空,远远看来就好像飞星一样,令人目不暇给,人cháo更是如海般壮阔,马车因此也是以龟速行进,不过还好有马车,让他们一行四人免受拥挤之苦。 “诗人写的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瞧,就是现在这幅景致,形容得恰到好处。”御烜赞嘆。 “那些花灯就是梨花,这是诗人用的比喻。嫂子,你说这首诗形容是否恰当?还是你认为有更恰当的?据说宋中书千金文采非凡,何不趁现在展现一下实学?”御烜问向始终沉默的曲怜芯,宽敞的马车内一路上只有他负责说话,另外三个就像隐形人,再这么下去恐怕是会愈来愈尴尬,真是苦了他这个有重责大任的人! “呃……”曲怜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资质没有静娴小姐好,只在旁边学了些字和常用的成语,现在忽然要她“展现实学”,她哪里展现得出来,这是御昊要她扮静娴小姐最大的失策。 “静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叫御烜替你买去?”御昊突然开口,这是他坐上马车之后的第一句话。 她根本不饿,他们是用完晚膳后才出来的。明白御昊帮她脱困的好意,怜芯往帘外随便一看,看到不远处大大的芋馅卷苏招牌,就说了出来。“想吃的……嗯,我想尝尝前面那摊的芋馅卷苏。” 第13页 “好,我去买。”御烜吩咐车夫把车停在摊子前,他则下车採购。 马车上的怜芯松了一口气,对御昊说了声谢谢,御昊仍是面无表情,湅玥则是奇怪曲怜芯干嘛向御昊道谢,去买东西的人又不是御昊,她还是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懂。不过,心繫于街景的湅玥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车内这对夫妻身上太久,她又继续朝车帘外东张西望,芋馅卷苏摊旁的小摊贩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怜芯也注意到湅玥的沉默,顺着湅玥所看的方向看去……呵,终究是女孩子。 “那是卖胭脂水粉和头饰、手饰、以及耳坠的摊贩,你的国家有吗?” “我从没回过家乡。”湅玥的语气更淡默了。 “要不要下去看看?”曲怜芯看湅玥的心情似乎不好,她便提议。 “可是……”湅玥摸上她的面纱,如果下去一定会引来异样的眼光。 “不要紧的,长安城外域来的人多,戴头纱、面纱的女子是很常见的。” “好。”湅玥雪白的面纱下露出了第一个自来到御府后真心的微笑。 “爷?”怜芯现在才询问御昊的意见,是因为她直觉御昊不会为难她们。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吗?“叫车夫陪你们去。” “不用麻烦,摊子就在马车旁而已,很近的。”怜芯道,拉着湅玥下马车。 在下车前,御昊叮咛了句。“小心人cháo。” “会的,我很快就回来。”怜芯忽然有点不忍心让御昊一个人待在车里,她向他保证自己不会去太久。 剩下御昊一人,马车内的静默与车外的喧闹形成两极的对比。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睽违已有一年的车声和人声,原本以为,这些终将会离他很远,或许再也没机会听到。今晚,会是个特别的回忆吧! 不到一刻钟,御烜拎着两包热腾腾的芋馅卷苏、一包红豆饼,嘴里还刁着一个桂花金子糕回到马车上,当然没错过御昊若有所思的表情。 “虽然没有厨大娘做的入味,不过吃起来还算慡口不腻。”御烜递了个红豆饼给御昊。 “她们在外面。” “我看到了。所以你坐在这里‘沉思’?” “这不是我惟一能做的事吗?”御昊不答反问。 “今日皇上找我谈过有关东突厥有意犯边之事。几个月来,边境附近几个小国已经不堪其扰,纷纷求助于我朝,皇上对此事也颇为烦心,屡次召见大臣商讨对策,结论不外乎赐恩于东突厥、或征讨东突厥。送他们粮食布匹恐其贪得无餍,想征讨却又缺少熟悉边地的良将,所以始终找不出两全其美之法。”御烜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大唐天子在想大哥啦! 大哥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父亲是名镇守北地的大将,大哥也因此对边地的军防特别有一番想法和作为,无怪乎皇帝会念着大哥。 “朝廷里有的是优秀的将领。”御昊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对于东突厥有意犯边的事还是起了涟漪。 但,起了涟漪又如何?再大的涟漪也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我也是这么向皇上说,可是皇上认为对付东突厥光靠‘优秀’没有用,是否足以担当大任才是致胜的关键。”御烜塞了一个红豆饼入口。 “皇上想怎么做都跟我无关。”除了逼他娶亲这件事以外,其他的,都跟他无关了。 聪明如御烜,当然知道御昊糙糙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他也乐得不再多说,看向车帘外,就见怜芯和湅玥双双走回马车,他开门伸手扶姑娘们上车。 “你们等很久了吗?”怜芯看到御烜已经回来。 “我也刚回来,大嫂要的芋馅卷苏刚出炉,儿也有。”御烜现了现手中的油纸包,并且吩咐车夫继续驾车。 湅玥率先打开油纸,霎时芋香飘飘,整个马车内香味四溢。“好香喔!夫人,吃一个!” “谢谢。”怜芯微笑接过热腾腾的甜点。她想,或许湅玥已经接受她这个朋友了,高兴的心情漾了开来。 “你们买了些什么?”御烜好奇。 “这些都是夫人送我的,香囊也是。”湅玥拿出装在香囊里的几枝簪子和手环,因为开心,所以她也就不计前嫌地为御烜解释,同时也提醒御烜他“低级”的“待客之道”。 “嫂子怎么没买?”御烜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我有很多了。”这是事实,御昊给她打扮成将军夫人的派头一样也没少。 “可是,嫂子头上也只有一枝玉簪。” “因为我不习惯戴首饰……”曲怜芯悄悄瞥向坐在旁边的御昊。他曾经要求她在人前要扮演好将军夫人的角色,可是她一向觉得穿着打扮简单干净就好了,也不习惯整天弄那么沉重的行头在身上,现在……果然见御昊的脸慢慢结起一层寒霜。 “停车。”御昊简单地下令,又问曲怜芯:“之前派人拿给你的,你没收吗?”他指她过门后,派人送给她的首饰。 “都收了。” “为什么不戴?不喜欢?不漂亮?”想到她不爱他送的东西,御昊的口气冷了起来。 “它们都很美。”珍珠、玛瑙、紫晶、宝石都有,美得让她自惭形秽。 御烜察觉到大哥夫妇之间的气氛怪异,不好杵在这里打扰。“我看这样好了,儿头一回到京城,我带你到处逛逛,尽尽地主之谊,大哥,我和儿去逛逛,晚一点再回府。” “我不想下去……”湅玥被御烜抱下车,两人开吵的声音渐行渐远,也被人cháo的杂杳声掩去。 第八章 凝重的空气瀰漫在马车内,怜芯吶吶地开口。 “该回去了,我请车夫——” “刚才你看到的饰品不漂亮吗?”御昊打断她的话。 “漂亮。” “既然漂亮,选你喜欢的。” “不用了……” “扶我下车,这点东西我还送的起。” “爷要下车?”这是今晚御昊带给怜芯的第二次震撼。 “我要下车,不能吗?”御昊挑眉,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干嘛为曲怜芯这个女人破例这么多次,破例就算了,她还老是问这么多,让他觉得自己很愚蠢。 “能,当然能。”虽然今晚的御昊令怜芯疑惑,可是她却相当高兴御昊能有这样的转变。 御昊由怜芯扶下马车,在缓慢步向摊贩的几步路程中,天生的敏锐让御昊清楚感受到四面八方投she到他身上的眼光、以及旁人的窃窃私语,御昊原本略经建设的心理又有了迟疑。 曲怜芯察觉到御昊的不自在,歉疚之心油然而起。“爷送我的首饰够多了,我不想买了,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仪容打扮,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难道你只是想看一个瞎子怎么上街吗?”御昊扯开一抹自嘲的笑。“老实说,我也没见过。” “不是的,请您不要这么说,不要……”怜芯语带哽咽,她非常不喜欢御昊贬低他自己,非常不喜欢那种痛心的感觉。 扶着他的小手传来些微颤抖,御昊轻嘆了一口气。是不是就是她的泪和娇弱引来他每次的失常? “快选完就快回去,你还要这样拖拖拉拉的吗?”御昊轻声道。 “嗯,好,我快选。”怜芯偷偷拭去在眼角边打转的泪珠。 来到胭脂摊前,小贩一眼就认出刚刚才来过的曲怜芯,身边又多个气势不凡的男子,因为两人都穿着华服,不像市井小民,大宗生意上门,小贩便更加热忱地招唿:“夫人,您还需要些什么吗?”他看曲怜芯挽起妇人髻,就介绍各种髮簪给她:“这是上等的金凤莲步摇,您瞧,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一只金黄凤儿像要展翅飞上天一样;另外这个是霜银对簪,银光闪闪的,多美呀;还有这枝是从西域传来的夜光水晶簪,很稀有的呢!只剩这一枝了,京城里的姑娘几乎人人都有,抢手的很;对了,还有这个……” 小贩自顾自地讲得口沫横飞,听得御昊差点没把曲怜芯拉离现场。稀有?但是却人人都有?御昊不耐烦,直接问: “有没有玉簪?”比起那些,直觉玉簪应该比较适合她。 玉簪?小贩愣了愣,以为他们这种富贵人家会买些看起来大富大贵、不是金就是银的东西,没想到是要看比较朴素的玉簪。 “没有吗?”曲怜芯也问,因为她就是不习惯穿金戴银,所以才老是用头上这枝玉簪。 第14页 “玉簪……有,有,小的拿给您看看,您尽管挑。” 曲怜芯从小贩摊开的布巾中快速的选了两枝色泽青翠透明的玉簪,交给小贩。 “这两枝就够了吗?小的替您包好。”小贩利落的打包。 “剩下的明日送到镇边将军府,你直接向府里的帐房报帐。”御昊在离去前吩咐。 “将军府……是,小的不会忘,全送过去,谢谢爷、谢谢夫人。”小贩眉开眼笑地鞠躬道谢,果真是一大笔生意,他今天太走运了。 走没几步,曲怜芯马上说:“我不需要那么多簪子,我去跟他回绝——”刚要转身的曲怜芯被御昊单手搂回身边。 “不必,以后都会用得着。”御昊有点不是滋味,她到底懂不懂那是他要送她的礼物! 他又当了一次蠢蛋。 擎霄院 夜渐深,露愈重。 “谢谢。”将御昊扶回房,离去前,曲怜芯再度道谢。这是他第二次送她东西,第一次是他自己做的毽子。她永远不会忘了今晚。 “要谢我,两个字不够。”况且,他本来就不是要她道谢才送她东西。 “不够?”什么意思? 曲怜芯的反应迟钝每每令御昊无奈,御昊闭了闭眼。 “过来替我宽衣。”御昊立在床前,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整个人看起来既霸气又危险。 “呃?”她愈来愈搞不清楚了。 “我想睡了。” “喔!好。”怜芯听从命令来到御昊身边,却迟迟没有动手。她从没服侍过男人更衣,惟一的那次是御昊病得不醒人事之时,硬是将御昊的衣服从他背下脱出来,应该不算是更衣;后来,御昊从没要求她服侍他盥洗更衣,所以怜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了?”御昊等了半天。 “我……我不会。”怜芯说出实话。 “你在中书府没服侍过男人?”他闷闷地问。 “没有。”这八年来,她一直是待在小姐身边的丫环,不曾服侍过其他的人。 听到她说的话,御昊心头一阵舒朗。“脱下我的外褂。”他指示。 依照御昊的指示,怜芯替他把深蓝色的外褂脱下,挂在床帷边。 “解开腰带。”另一个指令。 她又照着做,可是这回却是绯红着脸,因为替他解开腰带,不可避免地会靠近他精壮的胸膛。怜芯吃力地将缠绕在他腰上的长腰带一圈两圈地松开,然后外衣也跟着敞开了。 “脱掉外衣。”御昊坐上床沿,又是一个指令。 脱外衣比解腰带简单的多,但是他现在坐在床上,她根本无法绕到他身旁或后方像脱掉外袍一样脱掉他的外衣。无可避免的,又是一次的亲密接触,而他坐在床沿的高度使得他的俊颜就正对她胸前的尴尬位置。 感觉到曲怜芯胸前的柔软若有似无地在他鼻尖磨蹭,独有的女性馨香自鼻前窜入,御昊不等她还在笨拙地替他更衣,健臂一搂,将曲怜芯往他怀里带。 “啊!”曲怜芯则是不知道御昊会突然拉过她,没有准备,整个人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入御昊的怀中,将两个人一起摔入床榻内。 御昊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对着曲怜芯压上来的粉颈又亲又吮。 “爷……您……”颈边的麻痒和两人的姿势让怜芯连忙支起上半身。太尴尬了,她现在无礼地压在御昊身上……而那个始作俑者居然朝她漾开一笑。 “我说过了,要谢我光是‘谢谢’两个字不够。”她支起上身的动作使两人的下半身更加贴紧,虽然让他有点难受,可是这样的甜蜜负荷毕竟不常光临,御昊依旧乐在其中。 “那……我要怎么谢你?”曲怜芯对御昊的笑容压根儿没有抵抗力,全忘了她并没有要御昊买那些东西,只能愣愣地跳下御昊的陷阱。 “凡是我要求的,你都会做到?”他笑得更开了。 “会……”人人都说镇边将军府里的两位爷属御烜最为俊美,但在她眼里自始至终就只有御昊…… “吻我,你做得到吗?”御昊哑声要求。 吻他……她做得到吗…… 做得到吗? 曲怜芯被这句话当头棒喝,总算看清了现下两人暧昧的情况。 他为何要替她找大夫?他为何要委屈自己到街上买东西送她? 他是爷,而她只是个奴啊,曲怜芯无法不在意这些,因为这些都是他所做的,她无法不在意啊! 他要她吻他,是视她为他专属的奴,还是祝她为特别的女人? 不,不可能的,她在他眼中,一直是那个代替静娴小姐的奴婢、代替中书府一家抵债的人,她何必幻想得太美好呢? “您有权要求我做任何事。”曲怜芯不再挣扎。 她可真是会打击男人的兴致!御昊咬牙地想。 “凡是我的命令你都得做,这是你一直以来的认知吗!很好,现在,吻我。”御昊对她的服从感到不满。怪了!她服从他是她的本分,可是他却打心底厌恶她的服从。难道她的认知自始至终就是这样? 凡是他的命令都是她该做的,不是吗?曲怜芯把心一横,闭上眼,将唇瓣贴上他的,蜻蜓点水,然后退开。 “就这样?依我看,我的命令你也不是完全做得到。”御昊轻讽。 “我……”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还不行吗? “再一次。”他又命令。 刚刚那样不行,怜芯只好硬着头皮再一次靠近御昊,粉嫩的樱唇微启,学着御昊曾经吻她的方式,探出舌尖轻轻刷过他的下唇……接着是上唇…… 感受她生涩却如挑逗般的轻吻,御昊再也不想忍耐,以侵略者之姿,一个翻转,将她翻至身下,迅速攫住她的檀口,在她的唇齿之间吮吸、舔弄,所引燃的火苗足以燎原。 “唔……”怜芯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热所包围,她下意识想逃开。 察觉到她想逃的意念,御昊抬起头。“我有权要你做任何事,不对吗?为什么想逃了?” 御昊的警告一字字地进入耳中,怜芯浑身僵住不动。 她为什么想逃?为什么会下意识排斥御昊的接近?她甚至是渴望御昊的亲近,而如今又为何要抗拒?就因为他现在是以主人的身份要求她吗?所以,她……退缩了? “我不逃。”她告诉御昊,也再次提醒自己。 曲怜芯视死如归般的语气让御昊觉得挫败,就单以男人和女人来讲,他吸引不了她吗?她不是说过她喜欢他,难道只是安慰他的话吗?或许吧!他现在空有镇边将军的美名,其实也只是个身带残疾之人,如果不是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她、以宋中书一家的身家性命压制她,她根本不屑和他有肌肤之亲吧! “好个听话的女奴,宋中书教育女儿不但有方,连丫环也教得言听计从,若不是你的初夜给了我,我还以为那老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护着他。够了,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下床去,把衣服脱掉再上来。”御昊不带感情地下令,一字一句刺激着怜芯,好让自己失焦的心绪能够平衡。 听到御昊残酷、不留一丝尊严的讽刺,怜芯下了床榻,动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每卸下一件,心口就淌血一回,噙在眼眶的泪是怎么也不想让它掉下来,原因无他,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 怜芯又回到了床上,她的沉默连御昊都感觉到伤害。 他知道,她一定是赤裸地躺在床上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御昊丢开心中忽现的歉疚,狠狠地吻上她的颈窝,在那里印下一个个惩罚她的红痕,深深浅浅的吻痕延伸至她胸前的饱满,他在其中之一的娇挺上吮吸着,大手则用力地捏弄着另外一边。 该死!她真的做了,做得彻彻底底的,连反抗也不反抗!御昊更愤怒了。 “呃——”忽然一个啃咬,让曲怜心痛唿出声,却又被她咬牙忍了下来。 “笨蛋!痛就反抗、就拒绝呀!”御昊朝她大吼。 曲怜芯摇头。洞房花烛夜那一次也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可以的…… “啊!”突然的闯入让她痛得难过,曲怜芯咬住下唇,不让任何不敬的拒绝脱口而出,刚才的那声喊叫是她的错。 她在忍耐吗?为了他该死的命令在忍耐吗? “为什么不推开我?为什么不要我住手?”御昊滚烫的汗水滴落在她发颤的身躯上。天知道!他也忍得很难受,可是就是希望她能发自内心的拒绝他的“命令”! 第15页 “您……没有错……”曲怜芯自齿fèng溢出这句话。 愈来愈快的律动和身上粗糙的刺激,终于让怜芯承受不住。“好痛……停……停下来……” 闻言,御昊定住不动,头埋在怜芯的颈边粗嗄地说:“天杀的!我这么做是要你心甘情愿,什么该死的命令和服从,我一点都不想用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对自己的残疾我很清楚,不应该要求你对我心甘情愿,的确那不公平,但是对于一个无药可救的我来说,这是惟一的希望。” 听闻御昊的肺腑之言,怜芯的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落耳边。 她想要的何尝不是御昊的公平怜爱,可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份遥不可及的希冀,天差地别的身份让她认清了事实,能待在他身边已是上苍对她最大的垂怜,其他的,她根本不敢奢想…… “我不想伤你……”御昊轻轻地吻上曲怜芯的脸,在尝到咸咸的泪水时,他嘆了口气:“你爱哭,我又老是把你弄哭,我真该死,对不对?” “你不会死……”怜芯伸手捂住御昊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一想到他的身体状况,怜芯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别谈这个了,笑一个吧!你笑一定比哭可爱多了。”这是他第二次对女孩子说,他还记得,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十年前,对一个相当可爱的小女孩说的。 “好……我笑,不哭了。”怜芯抹去脸颊上的泪,破涕为笑,抓着他的手摸上她展开的笑颜。 “我真的好想看你……”轻抚着她柔嫩的脸蛋,御昊再度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绵密又细长,吻出怜惜、吻出心动、吻入两人深深的灵魂之中。 “爷,我心甘情愿。”怜芯在御昊结束这个吻的时候,也把自己的吻印上他的胸膛。 “怜芯,叫我的名字。”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御昊哑声引诱曲怜芯,似羽毛的温柔抚触爱抚过她的全身。 “这不妥……” “叫我的名字。” 他舔吮着她敏感的耳垂,无法承受的刺激让怜芯脱口而出。“昊……” 紧攀着御昊的肩膀,曲怜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动,身下异样的湿热让她好想做些什么。 逐渐攀升的快感席捲紧紧相拥的人儿,随着愈加快速的律动,两人一起在情慾之海里随波浮沉,一整夜的旖旎尽在不言中…… 第九章 “夫人?你觉得哪一个好?”湅玥看曲怜芯魂不守舍的,縴手在曲怜芯面前晃啊晃。“夫人?” “呃?什么?”怜芯回过神来。 “我讲了这么久,你恐怕都没听进去吧?” “对不起,请你再说一遍好吗?”怜芯愧疚地道歉。 “好吧!我是说,在门上放一个装满面粉的水桶,还是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在门前,这两种方法来整死猪头,哪一个好呢!”湅玥还搬出手指头来算。 “你是指二爷吗?”怜芯柳眉微蹙。 “就是他。”难道还有另一只吗?湅玥撇撇小嘴。 “二爷是个练武之人,这些东西应该是整不了他的。” “啊?对哦!我怎么忘了,可恶,要整他还得从长计议了。”湅玥愤愤地说。 曲怜芯不解,府里的老老少少都喜欢和御烜接近,为何单单湅玥对他咬牙切齿!“二爷他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亏待你,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他!”她甚至觉得御烜处处让着湅玥,让湅玥又瞪又骂的。 “我想回家,可是我想不出来……”她到这里来都一个多月了,却迟迟无法理清心中的疑惑。 “不要急,慢慢来,你并没有忘了自己会用药不是吗?有一天你会恢復记忆的。”怜芯以为湅玥指的是她的失忆。 “但愿如此……”湅玥垂眸,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眼来。“夫人,你刚刚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是在想别的事吧?御昊吗?” “没……不是的。”怜芯撒了个善意的小谎。湅玥不会想听仇人的事吧! “爱吗?”湅玥问。 “呃?”天外忽然飞来一问,让怜芯摸不着头绪。 “你爱御昊吗?爱到能为他牺牲自己吗?”湅玥再问一次。 爱御昊吗?怜芯陷入迷沼之中。 从童年时期爱慕般的迷恋到现在不可由自拔的痴恋,御昊的眼光、声音、乃至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牵动她的心情很久,这就是爱吗? 希望他能重拾以往的快乐和自信,一生平平安安不受病魔侵扰、不受烦恼缠身,这就是爱吗? 希望能看到他带笑的眼,付出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不在乎失去的是她小小的一条命,这就是爱吗? “是的,我爱他,爱好久好久了……” 过了几日,御昊再度毒发。 喝下去啊!怎么会这样?上次明明能喝下去的啊! 曲怜芯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手绢擦拭自御昊嘴角流出来的药汁,她不死心又试一次,将药汁以口哺入御昊口中,这已经是她第六次试了。 还是不行! 不会的,上回行,不见得这次不行。曲怜芯不死心,又含了一口药,将药汁全送入御昊口中,硬是用唇堵住御昊的嘴。 只见御昊突然发出剧烈咳嗽,把菜汁吐得锦被和曲怜芯一身都是。怜芯赶紧把还有七分满的碗放下,拍着御昊的胸膛替他顺气。 “昊,不要吓我……把药喝下去会好过一点的,求求你……喝一点好不好……”御昊脸上更显严重的突疣和发冷的身躯。怜芯看了益加心痛,哽咽的声音自她嘴边溢出。 “嫂子,我们要进去了。”房门外传来御烜的声音。 怜芯闻言,胡乱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药汁和泪水,从床边起身。御烜和湅玥进来看到的就是曲怜芯一身混乱的样子。 “夫人,你还好吧?”湅玥关心地问。 “我没事……可是没有办法让他把药喝下去……上回明明可以……他全吐来……我试了又试……”怜芯心急得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发现了自己的胡言乱语,她缓缓深唿吸,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持平。“抱歉,我说得太急了。” 湅玥第一次见曲怜芯如此着急,忍不住上前想看看御昊毒发的情况,却在看到御昊非人般的恐怖容颜,倒抽了一口气。 “儿,别看——”御烜出声制止,但是来不及了,湅玥倒退了好几步,御烜只来得及扶住湅玥不稳的步伐。 湅玥根本不知道这种名为“冽”的剧毒毒发时会是这个样子,难怪师父千交代万交代,就算是对付深恶痛绝的仇人,也不可以使用此毒。一向如此叮咛她的师父,会拿“冽”来对付御昊吗?她完全搞不清楚了……会不会,有没有可能,师父是要她来为御昊解毒的? “二爷,请带湅玥出去吧!”怜芯终于能了解御昊以前会赶走负责照顾、服侍他的那些丫环的原因了,因为这不但会吓到丫环们,而且从她们畏惧的言语中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吓人,更会深深伤害到自己的尊严。 “夫人,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可以到外面谈吗?”湅玥做了一个决定。 屋外,春风宜人,绿意盎然,寂静中涵养无限生机。 三人在擎霄院的凉亭坐定,湅玥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说出她的决定。 “若是我能解御昊的毒,你会让我离开吗?”湅玥望向御烜。 御烜看了湅玥许久,终于点点头。“你可以离开。” “御昊中的是我所识之毒中最剧烈的‘冽毒’,我是知道替御昊解毒的方法,可是解药已经用完了。” 湅玥一语让御烜和曲怜芯的希望由高处急转直下,御烜疑惑地问:“你带了解药来?”但是她从来不承认有解药一事,而且,回到京城一路上,也不见她有任何用药的机会。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湅玥像是知道御烜心中的疑问,回答了这句话,又接着转回他们共同的话题上。“对,解药我带来了,也让人吃掉了。” “让人吃掉了?”御烜不晓得除了大哥,还有谁也中相同的毒。 “嗯,现在只有那个吃了解药的人才能解御昊身上的毒。” “为什么?那个人是谁?找到他以后要怎么解‘冽毒’?”怜芯急忙问。 “那个人要释出体内一半以上的血作为药引,让御昊直接服下,因此,那个人很有可能会失去性命,这就是解‘冽毒’的惟一方法。”湅玥无奈地说。师父的意思她明白,因为一旦要解此毒,势必牺牲另一个人,所以用毒之人之狠绝,必定不是师父。 第16页 牺牲另一个人!这样的解毒方式令在场的其他两人起了个寒颤,他们想解御昊的毒,但是,牺牲别人,他们做得到吗? “吃了解药的那个人是谁?”曲怜芯问。总要先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湅玥试图压下苦涩的心情,明知可能救活一个无辜的人,应该高兴的,结果却很矛盾,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夫人你。”湅玥看向曲怜芯。她之所以高兴不起来,是因为知道夫人一定愿意牺牲自己以换取御昊的生命,这是她一点也不想看到的。 “我?”怜芯仔细地搜寻着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记忆,解药……她惟一吃过的药……“是那颗我在手伤昏迷醒后爷要我吃下的药吗?那不是调血养气用的?” 湅玥轻点螓首。“没错,那药在平常是用来滋补身体的,若是要解‘冽毒’,则必须配合人血活用。我已经把解药交给你了,你有权决定怎么做。” 我有权决定怎么做…… 怜芯没有多做考虑。“我要救御昊,替他解毒。” “嫂子,大哥不会愿意的。”御烜皱起眉头。大哥不是个会为了救自己而牺牲他人的人,更何况是自己的结髮妻子。 呵……二爷皱眉的样子和御昊真像,如果御昊的眼睛、身体能恢復正常,一定可以把二爷的大哥还给二爷。曲怜芯的意志更加坚定了。 “我不是御昊的妻,也不是你的嫂子,我只是代替静娴小姐嫁过来的丫环曲怜芯,我感激御昊不拆穿这个欺君的天大谎言,感激御昊放过中书老爷一家人,我愿意以生命报答他。”更感激他十年前对一个小孤女的怜惜。 “嫂子?”不是宋中书之女……他完全被大哥唬过去了。 御烜还当她是嫂子,怜芯微微一笑。“既然解药在我身上,这是惟一救御昊的机会不是吗?”真好,她可以救御昊了。 “夫人,再过三日就是解药与人血融合完成的七七四十九日,日子一过,解药就没有疗效了,我希望你考虑。” 只剩下三天吗? 她能像现在这样看到御昊的日子,只剩下三天吗? 好短暂的三天…… “我不后悔,不需要考虑,三日后麻烦湅玥替御昊解毒。” 两日过去了。 芙蓉帐边,浓情未了,蜜意方升。 “别再熬药给我喝了。”御昊半躺在床上,拧着剑眉,拒绝再喝苦死人的药。 “这能祛寒——”曲怜芯坐在床沿,捧着碗,想趁他清醒时劝他喝下去。 “这次毒发来得快,去得也快,连毒发时都没什么感觉,我已经恢復得与平时没两样了,这药,不必了。”他将碗拿离她的手,放在床榻边的茶几上。 虽然御昊的精神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可是这回毒发怎么只有一天,听程叔说过,之前都是三、四天的啊?曲怜芯还是不放心。 她大概又在发呆了!御昊伸手将怜芯抱到床榻上,双手圈着她娇小身躯,下巴靠在怜芯的头顶上。 “可是上次……呃?”怜芯想再劝他,却发现自己被搂上床,四肢都被御昊给定住了。 “让我抱着你一下。”御昊闻着她清新的发香。 怜芯没有挣扎,轻轻点头,安静地窝在他的怀抱里。 能被他这样抱着,是最后一次了吧?明天就是替他解毒的日子,她能不能再睁开眼睛看到他看着她的样子、对她微笑的样子、感受被他抱着的感觉,都还是个未知数……人果然不能太贪心,想治好他的双眼、又想看到他的眼里有她,是太贪心了没错,所以只能达成一半的心愿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这回毒发几乎让我感觉不到痛苦,或许‘死’就是像这样吧!”御昊不讳言死亡。 “不会的——唔……”御昊没让怜芯说话,低头就是一个绵密的吻。 过了一会儿,御昊离开她的唇,继续说道:“怜芯,听我说,当初最大的错事,就是不应该把你占为己有,我应该在成亲前向圣上禀明我不想成亲的意思,或者是在成亲后带着你远离京城,然后放你自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哪一天会丢下你,自己先走。”唉!总归一句,捨不得她! “你丢下我,会怕我难过、怕我孤单吗?”这表示他在乎她吗?怜芯带着一丝希望问。 会!但是他不能再负她更多了。“不会。”御昊咬牙回答。 怜芯闻言,刻意忽略自己心中所受的伤。“可是,你若丢下我,我会难过、我会孤单……”她说到这里,突然被御昊紧紧抱在胸前。 笨!笨怜芯!你这笨蛋!御昊在心里吶喊。 “我不会有机会让你难过、孤单,我会请宋中书做主,让你另谋良婿,你可以重新过你的好日子。”御昊说到最后,反而阴郁的是自己,他讨厌别的男人搂她、抱她、亲吻她,她是他独享的。 你该死!御昊!这不就是对芯儿最好的安排吗!还想这么多干嘛! 在御昊咒骂自己的同时,怜芯挣开他的怀抱,退到床角,抱着膝,委屈得想哭。 他居然想把她丢给别人……在她给他全部的爱之后,把她丢给别人…… “怜芯?”御昊担忧地问。 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推开他?可恶!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如果我明天就会死,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伤心?”她好想知道。 “怜芯,你在说什么傻话!”御昊轻斥。 “一点点也没有吗?” “别开玩笑了。”御昊轻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怜芯捂住自己的嘴。 “怜芯,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御昊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有,我……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他会有什么感觉?如果她死了……御昊试着想。 “不准再提这个!”御昊恶声恶气地斥责。该死的问题,想得他肝胆尽裂、锥心刺骨,他不想承受这个。 怜芯也不想再提了,他都可以把她丢给别人了,又哪里会在乎她的生死呢?这样也好,或许,在必须要离开时,她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了。 今晚会不会就是他们缘分的尽头?她忽然觉得很不舍。 曲怜芯挨近御昊,纤纤细手将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脸颊轻磨着,另一只手探入御昊的衣襟,气吐如兰地在御昊耳边柔声说道:“昊,抱我。就算没有了未来,我也会用尽我的所有,与你在一起。” 怜芯少见的热情让御昊受宠若惊,御昊直接以行动来回应,将怜芯推躺在床,吻住她香甜柔软的唇瓣,熟练地拆卸两人之间阻碍的衣物,让最原始的爱恋包围他们。 此刻什么都已不重要,只有彼此。 就算没有未来,我也要用尽我的所有,与你在一起。 我……爱……你…… 第十章 怜芯,我看得到你了! 转过头来看看我啊! 怜芯? 你要去哪里? 等等! 回来! 怜芯,回来—— “回来——”御昊嘶吼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 “大哥!” “爷!” 原本坐在桌边的御烜和程元,听到御昊的声音,连忙奔至床边。 “烜、程叔,是你们。”唿!原来是梦。 御烜和程元惊喜地看向对方,又把焦点全集中在御昊的双眼上。 “大哥,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爷,有没有任何地方不舒服?” 御昊皱眉地看着挤在他床边的两个大男人,他们是怎么了,一副他死而復生的样子。“程叔,你的白髮怎么忽然变这么多,府里的事情交给御烜就可以了,你不用这么辛苦。” “大哥……”怎么老爱把事情推给他! “还有你,邋里邋遢的,到底几天没睡了?”御昊的矛头指向御烜。 “爷……”程一兀听得是老泪纵横,御昊终于重见天日了。 “睽违了,大哥,你总算復原了。”御烜轻击御昊的肩膀一拳。 他们究竟是怎么—— 復原?御烜……程叔…… 御昊仔细地打量他们,又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双手,然后是室内的摆设。 他看得见他们、看得见自己的手、看得见房间里的一切…… 第17页 他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了! 他看得见了! “我……看得见……我看得见了!”御昊兴奋地抓着御烜照的肩。 “是湅玥和……替你解了毒,你完全康復了。”御烜还不知道该怎么向御昊说明曲怜芯为他解毒的事。 他的毒已经解了,难怪他觉得自己好像经歷过什么。“我睡了多久?”御昊问。自己的体力很差,似乎很久没进食了。 “整整十日。” “爷,你一定饿了吧?我马上去吩咐人准备热粥让你填填肚子。”程元说完立刻就自己去找厨娘。爷刚醒,又十日没吃东西了,应该要厨娘煮些比较清淡、容易入口的细粥。 御昊感觉有点不对劲,心头像是有个重担一直压着,从在梦里就没有轻松过。 梦里的怜芯很模煳,他看不见她,因为那是梦;现在他復明了,最想见的就是怜芯。没错,他想看她,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怜芯……”御昊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于是改口。“静娴呢?她知道我醒了吗?”没见到她,她在哪? “嫂子她已经向我说明她的身份了,她不是宋静娴。” “你知道了?”御昊没有反弹,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他的病好了,他想扶正怜芯的名,让她以将军夫人之名陪伴他一生,不再让她委屈;但是,怜芯为何主动向御烜说明?御昊疑惑地看着御烜。 御烜被御昊看得极不自在,刻意避开御昊询问的眼光。 一定有问题!不然值怎么会目光犹疑不定?会不会是怜芯出事?她说过她会陪伴他,没道理他都清醒这么一段时间了还不见她的芳踪。御昊心头闪过一阵慌张。“怜芯呢?” “嫂子她……” “她怎么了?”御昊抓住御烜的肩。 “嫂子以她体内半数以上的鲜血作为替你解毒的药引,人陷入昏迷中,十日以来还没醒过。”御烜敛眉垂眼。 半数以上的鲜血……不……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御昊异常平静。 距离御昊清醒之后又一个十天,曲怜芯依然深深沉睡着,若不是还有比常人略低的体温和微弱的心跳,大家都会以为床上苍白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殒。 十天前,在御昊尚未清醒时,一直是御烜用体内的真气护住怜芯的心脉,怜芯虽然撑过不断失血的危险过程,但是之后却更加虚弱,无法再承受别人灌入的真气,只是昏迷着,所以,御昊也只能什么都不能做地守在她身边。 御昊坐在床沿,大掌轻抚着怜芯苍白而消瘦的清颜,眼中的依恋含悲而苦涩。 他在她的床边呆坐十天了,仍不见她的眼皮有一点点的掀动,她就这么静静地睡着,让他以为她的梦甜美得令她不想醒来。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髮,柔细的触感一如他所抚过的一样;她的柳眉是淡淡的墨色,不假雕琢地天然浑成;她秀挺的俏鼻代表着她的倔强,倔强地不顾一切想帮助他;如今干涩、毫无血色的唇瓣像一朵几近凋零的白梅。 御昊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小心地为她浇灌;她的睫毛既密又长,藏在睫毛下的双眼又是怎生地动人?他却一无概念。 “怜芯,该醒了,你已经睡很久了,这样一直睡不吃东西对身子不好……” “怜芯,睁开眼睛,你看,我的毒解了、復明了,现在能看到你了……” “怜芯,我失明时想见你,你却在我復明后不见我,想和我玩躲迷藏吗?别调皮了……” “怜芯,你说过要用尽所有和我在一起,这就是你的方式吗?你这个骗子……” “你不要我丢下你,你却这样丢下我,你够自私!” “你打算来扰乱我原本的生活,然后一走了之,是吗?你丢下的这个烂摊子要谁来收,我?是吗?你打的如意算盘,你狠!” “你把我的心搞得有多痛、多疲惫,你知不知道!你想就这样逍遥、逃避下去,我不会原谅你!” “你听到了没有!睁开你的眼睛!睁开!” “你是故意和我作对是吗?好,我要杀光宋中书全家,都是他们把你塞给我,你听到没有?我要杀了他们!” “你最听话不是吗?女奴,我命令你,醒——过——来” 该死的,他不是最痛恨她完全依照他的命令行事吗?怎么现在又出口命令她,御昊一拳拳击向床柱,愈来愈显怒意的口吻终至咆哮而出。 “爷!”守在门外的丫环小绿听到房里的声响,急忙跑进来,看到御昊勃然大怒的样子,小绿在一旁跳脚。“爷,请住手啊!” “出去!”御昊大吼。 小绿虽然害怕爷,但更担心夫人会受不了,她也大叫:“您会伤了自己,也会伤了夫人的呀!” 会伤了她…… 御昊赫然停住自己已然击伤的拳头,看向床榻上依然平静安详有如熟睡的怜芯。 “怜芯,醒醒,求你……”御昊抱头靠在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声音中有着难忍的悲恸和心碎。 “爷……”小绿正在犹豫该不该把曲怜芯交代她的事告诉御昊。夫人说,若是爷对夫人的牺牲不难过,这件事就算了;如果爷为夫人有一点点的难过,就把这件事告诉爷;可是现在,爷好像非常难过、又好像非常恨夫人,她到底该不该说呢? “小绿,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御昊的问声从手臂中传出。 小绿想了想,还是说吧!说不定爷会因此好过点。 “爷,夫人有东西要小绿交给您。”小绿走近御昊,翻了翻自己的袖袋。 御昊闻言抬起头来,入眼的东西让他一惊。 毽子? 这不是……他亲手做的毽子吗! 他记得,他将他生平惟一亲手做的毽子送给一个小女孩…… “你怎么会有这个毽子?”御昊急问,抓过小绿手中的毽子。 “这是夫人的,夫人交代小绿要把毽子交给爷,说她这辈子就是靠着这个毽子给她的勇气,才能不后悔地度过这一生,夫人还说她感谢送她毽子的那个人,若是能报答那个人,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而且她很快乐,这份快乐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她虽然不懂夫人指的是什么,不过她想起夫人说这话时的温柔神情,也跟着好感动。 怜芯,原来是你,你好傻,好傻…… 御昊专注地盯着手中有点旧的毽子,没注意到小绿已经退出门去,另一个人影进来。 “爷,皇上下诏,命你近日北征东突厥,传旨的公公人正在大厅。”是程元。 怜芯不后悔,她很快乐…… 所以,他不应该剥夺她快乐的权利。 “爷?”程元看了御昊这个样子也心酸。 “我去接旨。”御昊将毽子收入襟内,起身整理仪容,在曲怜芯的额上印下一吻,柔声对她说:“等我回来。”然后向外步去。 三个月后 刚回将军府,还来不及褪下战袍,御昊直接往擎霄院飞奔而去。 推门一看,空无一人的房间让御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跪坐在地。 三个月前,御昊接获天子命他北讨异族的诏书,他没有迟疑,在三天内整装点军完毕,出发前往边境,和犯边的东突厥决一殊死战。御昊把对曲怜芯的悲愤全化作对抗敌军的力量,足智多谋的领导才能和不畏生死的冲锋陷阵让御昊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大破敌军,平定了东突厥侵华的野心。战事结束后,御昊顺着心中的牵念,快马加鞭回到长安,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一室的孤寂。 “爷,宫里来报,皇上为您设了洗尘宴。”程元随后而至,看到御昊的样子,不免唏嘘。 御昊动也不动,只问了句:“夫人人呢?”他早已认定怜芯是他今生的将军夫人,一辈子的伴侣。 “夫人她……” 见程元有所迟疑,御昊的心头仿佛被利刃刺入,泛开阵阵疼痛。刻意压下那份苦涩,他仍抱着希望问:“芯儿是出去走走了吧?我去找她——”说完便勐然起身,想往屋外走去。 “爷,别找了,夫人她已经于一个多月前……香消玉殒,人已下葬。”该说的终究要说。 “程叔,你是个理智的人,别开我玩笑了!”御昊扯开僵硬的微笑,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反驳,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模煳了…… “理智的人不会拿生死开玩笑。” 第18页 “带我去看她的……墓。”御昊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中而不自知。 失去感受疼痛的知觉是怎样的一回事!就是像他现在这样吧! 他好恨、好恨…… 一切看在程元的眼里,他也只能暗暗嘆气。 曲姑娘,你若能看到爷现在的样子,你还会忍心舍下他吗?两相折磨,各自心碎,你这又是何苦? 唉!天下惟有情字最伤人……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叱咤边疆的堂堂男子汉这会儿颓废地趴在书案上,手上紧紧握着酒瓶,口中喃喃地诉说着心中的悲伤。书案上尽是东倒西歪的酒壶,沙场上无敌勇勐的战士精神早已因酒精而消殆,但却仍然麻痹不了心中的痛。 “怜芯……” “怜芯,就算是魂魄,你也出来见我好吗?” 自从亲眼看到御烜家歷代陵园中那块曲怜芯的墓碑,御昊一天比一天萎靡,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喝闷酒,常是在深夜时醉倒了而不自知,等到隔日一醒来,又是整日什么都不做,一个人独自到陵园中坐在曲怜芯的墓前看着她的墓,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有四、五日,让旁人都为他感慨。 “你当真这么恨我?恨我强夺了你的清白、恨我以宋中书一家要胁你、恨我一点心意也不肯对你表述、恨到连死后魂魄来报復我都不肯?” “不,你若恨我,又何必捨身救我?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我比中毒时还要痛苦千万倍?你不是想帮我吗?你出来……” “你想看我復原,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可恶!为什么我这么的没用!”御昊拿着酒瓶捶向桌子,酒液溅了他满脸,和着由眼角而出的眼泪,流到衣襟。 “怜芯——”仰天吶喊,御昊沉痛地大吼,吼出他所有的情、吼出他所有的悲、更吼出他所有的爱恋。 终至他的体力负荷极致,他颓然倒向桌上,朦胧的醉眼合上,期待与妻子在梦中团圆。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抹纤细的身影悄悄推门而入,轻手轻脚的动作没有惊动趴在桌上早已醉死的人。 她颦起黛眉,满屋子的酒气让她不舒服,但是桌案上的人更教她心疼。 “御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自己,不值得的呀……”听了程叔的形容,她不得不再度回到这里,只为了心中那愈形牵念的他。 没错,这女子是曲怜芯,她并没有死,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她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 她不晓得这是不是上苍给她机会,让她依心中的期盼回到这里,不过,再怎么说,她只是个小小的奴婢,不是静娴小姐、不是正牌的将军夫人,所以不属于这里……能以死之名离开这里不管对谁来讲都是最恰当的吧! 御昊的声名若因为娶了一个丫环而有变,那绝不是她乐见的。代静娴小姐嫁过来就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她不应该继续错下去,可是,见不到御昊让她觉得心里好苦,真的好苦! 她告诉自己,来看看御昊就好,看一眼就好,然后她就能很满足地回中书府……但是,事实上好难,看见他,反而心里的缺口更大了,谁能补得满呢? 她终于知道自己对御昊的爱早已陷得好深好深,无法自拔了。 曲怜芯轻轻地用手绢擦拭御昊脸上的酒液,不修边幅让他的鬍鬚布满了下巴,整个人看起来好糟。 他瘦了…… “唉!你让我该怎么办才好……”曲怜芯嘆了一口气,拿来外衣替他披上。 “芯儿……”御昊发出梦呓。 曲怜芯知道不能多待,用手背轻摩御昊的脸。“你能这样看重我,我该满足了。” 再深深地看了御昊一眼,曲怜芯又悄悄地离开。 她来过!她确实来过! 一连三天,御昊都能感觉到梦中有个人来看他、对他说话,那种感觉似幻又似真,而且,他从来不记得自己醉倒前有披了……衣服?她终于来看他了?抑或……她没死?!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御昊又惊又不信,他需要一点证实。 第十一章 夜半时分 当晚,御昊闭眼斜躺在床柱边,洒了酒在身上以散发些酒气。 他不能再喝了,他要保持清醒,他要见“她”,不管是人是鬼,他都要见“她”。 开门的声音传来,御昊刻意发出浓重的唿吸声。 “求你别再折么自己了……”轻柔的声音在御昊背后响起。 这个声音! 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声音,伴他度过个把月黯淡无光日子的声音。 御昊不敢回头,怕又是自己在做梦,怕一回头那个声音就会消失,怕回头看到的却不是她…… 曲怜芯担忧地替他盖上丝被,又轻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就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了呀!” 御昊不再压抑着擂鼓般跳动的心,翻身一看—— 是怜芯,真的是怜芯! 御昊惊喜交织、欣喜若狂,用力抱住怜芯,对她又亲又吮。 “那就别离开这里。”她有温度,她是活生生的,她没死,她没死!感激上苍,让他的怜芯回到他身边。 怜芯一惊,来不及反应,就被御昊抱了个满怀。“痛……你的鬍子好刺!” 御昊听到怜芯的抗议声,连忙放开她,改握着她的小手,焦急地问:“我有没有弄疼你?你的身体还好吗?要不要叫大夫看看?” “我……”她被他发现了呀!原来,他今天并没有醉! “芯儿,告诉我,你的身体还好吗?”御昊还是急着问。 怜芯感受到御昊的关怀,嫣然一笑。“我很好,御烜医也说我可以自由活动了。” 曲怜芯在一个月前醒来,对昏迷了两个多月、虚弱又无法进食的她来说,能活下来连御烜医都赞嘆奇蹟。由御烜医、程元、小绿……等府里的人,细心替她调养了一个目的身体,现在的她已经復原得和一般人没两样了。 “你笑果然比哭好看,我终于能再度看到你的笑容。”御昊抚摸着曲怜芯的粉脸,深情地望着她。 御昊深情的话让怜芯狠不下心,可是一想到他和她天差地别的身份,她还是强忍下心中的那份感动,低声说了句:“让我走吧!好不好?” “不好!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开你了。”他紧紧抱住她,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样对我们都……都好……爷,请让……奴婢走……”怜芯终究压抑不住对御昊的爱,哽咽地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不许再分你我、不许再自称奴婢!你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真的让你这么讨厌吗?讨厌到诈死逃避我?” “没有……”爱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讨厌他? “我庆幸自己能重见光明,可是却又气你拿自己生命冒险!你知不知道,你吓走我半条命。”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不讳言地说出心中的害怕。 “我也终于能看到你的眼光里有我。在当时,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我真的好难受,可是能救你,我又好高兴,结果后来你在我耳边讲的话,又让我好难过。”怜芯的大眼仍然是一层水雾。 “你都听到了?”那些她昏迷时他几乎天天对她说的话。 “嗯。”她委屈地点头。 “那为什么不张开眼看我?你知不知道我被你折腾得好苦。” “我也想,可是全身都使不上力,好想告诉你,我不是骗子,我爱你。” “傻怜芯。”御昊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抱住曲怜芯,深深吻上了她,两人期盼已久的愿望总算实现。 “我能留下来吗?看不到你,我连觉都睡不好,我好想你……”她不想再压抑自己了,让她自私一次好不好?只要是能待在他身边,能每天看到他,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 “留下来,永远留在我身边。”御昊湿热的舌尖探入怜芯的口中,摩挲着她敏感的口壁。 他也不要失去她了,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她,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疼,疼得他不情愿再受第二次。 “嗯……昊,你的……鬍鬚好刺……”怜芯的气息开始不稳。 御昊停下火热的亲吻,一把抱起怜芯往床上躺去,将怜芯放在床上,在她耳边呵气,轻声引诱。“一下就好。”说完大手却在她的衣带上游移。 第19页 “不是说一下就好吗……”怎么脱起她的衣服来? “嘘……我想好好看你。”御昊再度堵住她娇软的唇。 直到双双裸裎,怜芯突然煞风景地问:“昊,我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二爷了。” 御昊只好抬头,目光柔和地望进怜芯的眼,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没差,我要的人从来就不是宋静娴,我要的人是你——曲怜芯,我爱的是你——曲怜芯。我欠你一个正式的婚礼,我要你以真实身份当我的将军夫人、我的妻。” 怜芯听了热泪盈眶。他说了,他爱她。 “这是梦吗?” “这不是梦,这是一辈子的承诺。” 御昊深深凝视着怜芯,一字一句都代表了他对她的怜惜。怜芯怜芯,她是註定出现让他来怜惜的。 “谢谢你,不过,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不需要再一个婚礼。”若是再举行一次婚礼,那静娴小姐的事不就…… “你在担心未静娴?”御昊搂住怜芯。这就是他的小妻子,一个善良得把别人的事当作自己事的她。 “嗯。” “你因为我送你一个毽子而捨身救我,若是我对与你相处了八年的宋静娴不利,那你是不是会和我拼命?”御昊轻笑。 曲怜芯摇摇头,縴手抚上在她上方御昊带笑的眼。“不一样。小姐对我有恩,身为丫环的我也只能尽力做到能为她做的;我救你,是因为我想看到真正的你。如果当年你没有送我毽子,十年后的相遇,我依然会只想到要救你,因为我好爱好爱你。”这也是她后来才发现的。 御昊也只能将满腔的爱恋和真情投往于行动之中,不过,在行动前,他没忘。 “宋静娴的事,全依你。现在则是依我,不许再说话了……” 剩下的甜蜜时刻,就留给寻寻觅见而总算结合的两个人吧! 至于御烜烜,他没有食言,在湅玥替御昊解了“冽毒”之后让她离开,不过他们之间,还没结束。至于御烜烜和湅玥,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