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时不候》 第1页 书名:逾时不候 作者:亿叶 文案 谢逾时在离婚后才发现:原来有些人不是不爱,是爱得太任性别扭,仿佛脸上永远写着你爱我我不爱你。 于是等待消磨热情,对方幡然醒悟他却已然逾时不候…… 从一厢情愿到两厢情愿,从互相折腾到回头相爱,好事永远多磨~ 提示: 1、主攻 2、一对闷骚夫夫的离婚折腾史,he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逾时 ┃ 配角: ┃ 其它: ================== (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第 1 章 谢逾时晚上和发小吴声、苏立有约,他踩着点到。数九寒冬,帽子围巾手套一样没戴,模样之冻人,令吴声一见就拧了眉毛,苏立丢给他一只暖手袋,喊,“快暖暖!” 包间内热浪逼人,谢逾时不禁又想起昨天早上从严苛床上醒来时的情景。 他睁开眼睛大概十秒钟,产生了三种感觉,一是他没穿衣服,二是他大概在严苛家里,三是房间的装潢压抑奢侈、内涵禽兽。 旁边的人同样光熘熘,很快跟着转醒,有着黑色浓密短髮的脑袋扭过来,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红艷的舌尖冒出唇瓣,蛇信子一样触在他的皮肤上,“早。” 又像一只美洲豹化身家养猫咪对你撒娇,他顿时有点儿遍体生寒,直到现在不是很能缓过来。 吴声撸着自己的袖子,“大家都传疯了,说你和严苛搞上了,真的假的?” 苏立提供证据,他翻出手机里八卦朋友们发来的消息,全是大写的惊讶,附图谢逾时出入严苛公寓的照片,他前一天夜晚和第二天早上那两身截然不同的打扮被大红色圆圈高亮出来。 谢逾时瞟过去一眼,掀了掀唇角,然后用两根手指夹住苏立搁他面前的玩意给扔远了。 东西很坚-挺,碰到墙壁也没四分五裂,勉强保持原状,手机屏上那个大大的wtf和感嘆号依旧能分辨出来。吴声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是严苛表现让你不太满意。” 苏立闷着笑,“我觉得咱们得先恭喜逾时,离婚快三个月,终于有了点儿第二春的苗头。” 吴声圈住谢逾时的肩,拿着酒杯和吴声碰了下,“对对对,得先庆祝这个,来,喝!” 两人一连喝了好几杯,谢逾时却没什么反应,吴声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他,然后对苏立下结论,“一定是严苛腰不够软,一定是,不然咱逾时不会这么满脸不慡。” 苏立摇头,“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这茬,丫特别软,你知道有一次吗,我和严苛一起被困在电梯里,愣是让他贴着墙壁爬上去弄开顶边一小块地方,然后一鼓作气踩着我肩膀钻出去了。” 吴声捧腹大笑,又沖谢逾时挤眼睛,“既然他那么软,那你们昨晚挑战的是什么姿势?给我透露一下呗。” 谢逾时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用暖手袋砸向了吴声,苏立放下酒,被谢逾时这难得一见的模样给逗乐,笑得东倒西歪。 后来玩牌,苏立和吴声输的钱快到七位数了也还咧着嘴,不知道究竟在乐什么,从头到尾笑得就像俩傻逼。 快九点的时候谢逾时接了个电话,苏立耳朵尖,听到那边谢渺秒甜美清脆的嗓音,一个劲儿跟他哥耍娇卖痴。撒完娇就开始攻击人,“你和吴声苏立那俩臭流氓呆一起多不合适,赶紧回家。咱妈也已经给我下了命令,让我请你今晚务必回家,务必。” 一听这话吴声和苏立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戏,果然谢逾时挂电话十分钟不到就表示他得先走一步,“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两人丢给他几样东西,然后笑嘻嘻挥手。 谢逾时离开后,苏立斜着眼睛看吴声,揶揄:“今儿倒是没见你怒火攻心非拖着人不让走,怎么这么痛快啊,嗯?” 吴声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同样斜眼看回去,“谢渺秒喊他回家和黎以北喊他回家能一样吗?” 苏立明知故问:“有什么不一样?” “谢渺秒是他亲妹,黎以北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他就没见过比黎以北更不知道好歹的人。三年,就是块石头都能捂暖些吧,偏偏黎以北就不,还敢在婚内和突然冒出来的初恋纠缠不清打逾时的脸。丫的,这种人就得跟他离。 * 路上花去不短时间,到谢宅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谢逾时从车子里出来,围着吴声的围巾戴着苏立的手套,谢渺秒站在门口等他,管家给她撑着伞,还隔着几步她人就炮弹一样冲过去搂谢逾时脖子,但谢逾时比她高太多,她跳芭蕾舞似的踮着脚尖都只能勉强勾一勾,还扯散了他的围巾。 进屋后谢渺秒一把摘光了他身上碍眼的饰物,还撅着嘴表示不准用臭流氓们的东西。 谢逾时只说:“妈要是见你这样又得骂你。” 谢母很快出现在楼梯口,穿着一身素色旗袍,外面罩了件羊绒披肩,鬓角髮髻纹丝不乱,脸上有淡妆。她看向此刻站得优雅淑女的谢渺秒,面沉如水,只这一个表情,却让谢渺秒心虚得差点夺路而逃。 谢渺秒之前一直苦口婆心劝谢逾时,让他多回家和母亲聊天谈心,说母亲只是爱他爱得太深沉,让他不要太计较她爱他的方式问题,总为难黎以北不也是因为爱他吗? 谢逾时继承延续了他们母亲身上的一些特性,他们同样坚持自我轻易不妥协,喜欢掌控,极少让事情偏离自己期待的方向。这些相似之处放在母子身上没有带来温情和谐,反而是沉默隔阂。 就像现在,谢母看着谢逾时没说话,谢逾时轻声问好,恭敬有余而亲密不足。 谢母朝谢逾时走过去,竟伸手碰他的脸,“瘦了。” 谢逾时很不习惯这种动作,他一直反感被碰到肩膀以上的部位,而打他有记忆以来,他母亲也极少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他本以为回来会遭她教训几句,没成想竟是以这种亲昵的举动为谈话伊始。 聊天时候谢父不在,谢渺秒动作极为小心地挨着谢逾时坐了,结果谢母眼神还是朝她投来了片片雪花刀,她很想硬气地不挪位置,想说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但终究不敢挑战母亲权威,再看谢逾时,又似乎没有任何为她说话的意思,于是乖乖换了一个位置坐好,模样听话到不行。 虽然这是谢逾时离婚后第一次回谢宅,但谢母没提和他婚姻有关的任何事情,只状若无意地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谢逾时眼神本来落在别处,样子瞧着漫不经心,答话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专注,只是谢渺秒很失望,因为他的话完全和她不搭关系,但很快下一句立马又让她眼睛亮了起来,“不过我想先带渺秒去j市泡温泉。” 谢母问:“是不是她吵着让你陪他去?”没等回答又说:“我给她安排了几个约会,看来她是不太满意。” 谢渺秒又急了,“妈……” “怎么,”谢母撩了撩眼皮,“我说你老大不小还说错了是吗?你哥在你这个年纪都订婚了。” 谢逾时说:“您看这样行吗,我们一起去j市?爸大概还有十天左右才会回来,今天才跟我通过电话说让渺秒和我在您空闲的时间多陪陪您。” 看谢母神情缓和下来,谢渺秒才堪堪松了口气。 次日两人决定上午去j市。谢母知道他们和自己呆一块儿玩得不会尽兴,但尽管没有一起去的打算,还是早早起床,亲自指挥佣人给他们准备平时用惯了的东西。 谢渺秒在车子驶出谢家大宅的时候回头看还站在门口的谢母,那抹黑色纤细的身影,在白雪涂写的背景里异常显眼。她扯谢逾时的袖子,对他说:“我觉得这世上像我这样,对自个妈偏心的事半点怨言没有的女儿肯定不多,我最爱咱妈,咱妈最爱你。” 前阵子谢渺秒兴沖沖送给谢母一镯子,献宝似的,结果谢母淡淡接了,表情稀松平常,连象徵性的试戴都没有,她差点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结果谢逾时随口替她说了两句好话,谢母不仅面色好看许多,还直接给套在了手上。 其实谢母的示好已经非常明显,奈何谢逾时像看不见一样,也或者他心里其实有感觉,只是和年轻时候的谢母过于相似,感情波动几乎不会在面皮上显现半分,你别妄想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失态的东西。 j市离他们居住的a市并不远,三个小时车程,很快他们就到了度假别墅,谢渺秒自动替谢逾时整理东西,又给打电话到饭店订餐,然后上楼喊谢逾时吃饭,他在书房,门只虚掩,里面声音隐隐飘出来,听起来像是在对下属发难,“就这点事还需要我亲自去解决?我体谅你了谁来体谅我?你刚刚的话在我听来就是间接表示你做不好,既然这样你推荐谁来替你?” 可怜见的,正好撞枪口上了。谢渺秒心里为电话那边的人点蜡,等了会儿她敲门示意,里面谢逾时已经挂了电话,坐在书桌后面无表情。饶是和他再熟稔亲近,见他这种模样都会不自觉怂掉,谢渺秒很没出息地嵴背一凉,喊了声,“哥。” 谢逾时倒是沖她一笑,“到饭点了?” 低头见白雪,抬眼见故人。餐厅地理位置偏高,地面是全透明的,有恐高症的人适应不了,反正谢渺秒走在上面有种险峰玻璃栈道的错觉,她挽着谢逾时的胳膊都还时不时心跳加速唿吸困难,碰巧她认识一人不轻不重和她有着同个毛病,那人叫黎以北。 黎以北消瘦得明显,轮廓一眼望去都开始有种亚洲人里少见的深邃。女人还可以用妆容掩盖憔悴,男的就不行了,黎以北看到他们后一愣,然后似乎想扯出一个笑,但没能成功,于是双方仅点头示意。 在台阶上和谢逾时擦肩而过的时候,黎以北稍微垂下眼睛,顿时余光瞥见下面世界的一片银装素裹,美得让他心底都冒起了寒气,于是反射性地抬手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袖子,但另一只手也几乎在同时扶稳了墙壁,于是触电般地松开了谢逾时。 谢逾时看一眼他发白的脸,停留不过三秒,然后对不远处的侍应生招手,吩咐了几句。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后谢渺秒说:“他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谢逾时低头翻菜单,答,“不知道。” ☆、第 2 章 谢渺秒支着下巴仔细看他哥的脸,真是帅到没朋友。他不说绝没人知道他刚结束一段为期三年多的失败婚姻。不过话说回来,他离婚的事刚开始确实谁都没说,还是吴声和苏立不打招唿就去他家找他,结果被保安和管理人员告知谢先生已经于一个月前搬出这里,黎先生这两天不在,还委婉说出谢先生和黎先生应该已经离婚的猜测,当时他俩就死机了。 谢渺秒幻想他们在那一刻的表情,不知不觉就笑出声,她问谢逾时:“一离婚就出差,还谁都不说,那一个月你真没把自己给憋坏?” 谢逾时说:“没办法,那一个月我所有通讯工具都处于断电状态。” 谢渺秒乐了,“难不成是被我打没电的?” 谢逾时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谢渺秒无语。明明是不管通过什么方式找他都会给转接到秘书手上,而她那个女金刚一样的秘书,光看她能挡住吴声和苏立就能理解为什么她拿着一份高得吓人的薪水。 晚上泡温泉,谢渺秒心情过于美丽,不小心呆的时间久了点,直到有些胸闷爬上来,换好衣服出去,见谢逾时和一人坐在吧檯那里聊天,人她也认得,肖子涵,黎以北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是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 谢逾时站起来,对方跟着起身,伸手和他握了握,“再见。” 谢渺秒也顺便和人打了个招唿,然后笑眯眯地挽上谢逾时胳膊和他一起离开,回别墅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跟你说什么,黎以北?” “没有。” “那他还能和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谢渺秒指控,“你心不在焉。” 次日被谢逾时发了脾气的下属赶来这边,大清早凄悽惨惨杵别墅外按门铃,谢渺秒出门唿吸新鲜空气,开门就见到睫毛上都挂着冰霜的青年帅哥,跟一小狗似的可怜兮兮望着她。 “覃蔡?”居然是谢逾时的副手,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谢渺秒一边疑惑一边请他进来,这里没佣人,工作人员现在也还没到上班时间,谢逾时也肯定还在床上睡着,谢渺秒拿给他毛巾,端来热咖啡和食物,等他开口。 “关于远柯有件事我不敢擅做主张,所以来当面和谢总解释几句。” 谢渺秒也知道他不可能和自己说太多,但就这么两句也能明白大概了,远柯是谁的?严苛的。严苛是谁?一神经病。要说他们都认识他很久了,打从他公司开始办起,就一直逮着谢氏磕磕绊绊,过招的时候很少能赢,毕竟远柯的规模只相当于谢氏的一家分公司,涉及的行业有限,能和谢氏争抢的蛋糕也就那么几块,不绞尽脑汁琢磨还真的很难成天和谢氏有所交集,但有一点,它的背景相当硬。 八点多谢逾时下楼,上身只穿了件薄线衫,十分随意,但眼神依旧慑人,问覃蔡:“你来这儿干什么?” 覃蔡早在听到脚步声那会儿就站了起来,等谢逾时出现坐下后都还不敢重新让屁股落回沙发里。谢逾时挑眉,“你这是做什么,表演在老闆严厉目光下的瑟瑟发抖?” 第2页 覃蔡今天的确表现失常,搁其他时候他甚至能和谢逾时说笑几句,但这阵子实在不敢触谢逾时霉头,昨天通电话时他用词语气都小心再小心,可还是挨了教训。现在不由更加机警,“是这样,我们旗下一方秋水的室内装修工程被远柯标下了。他们手上还有一家德国厨具的独家代理权,他们能给咱们做到很高水平,但他们要价比业内平均还低好几个点……” 谢逾时简直想甩覃蔡一脸帐本,谢渺秒嗅到空气里不对劲的味儿,一熘烟跑了,徒留覃蔡脑门晶亮杵谢逾时面前煎熬,这回不是表演,真有点瑟瑟发抖了。 “重新招标,要是再让远柯摸上一方秋水的边儿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覃蔡拿上公文包,往门边退,“是,我明白了。”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于是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谢逾时,“这是路上碰到严先生,他让我转交给您的。” 下午吴声和苏立也过来这边,打了鸡血一样拖着谢逾时在滑雪场闹到天黑。他们各自都还带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小新欢,尤其是吴声,一带带俩儿,加上身后又跟着不少工作人员,一帮人走在一起显得浩浩荡荡,因为刚运动过的关系个个面透红光,气色好得叫人嫉妒。 吴声一直在逗谢逾时发笑,连苏立开始调戏他带来的美女了都没发现,谢渺秒忍不住唾弃,“大冬天也不知道清心寡欲,大鱼大肉当心撑死。” 嘿,小丫头片子胆儿越来越肥了,苏立正准备说话,突然吴声抢白,“我擦!” 只因一人突然雪球般地朝他们滚了过来,正好贴着谢逾时的鞋停下,等他抬起脸,在场好些人俱是一震。 苏立次奥一声,“严苛你没病吧,好好的路不走非得用滚的。” 严苛没理他,反而是吼自己身后一帮子笑抽了的损友,“哪个王八蛋推的老子?” 那些人笑得都得相互搀着了,一起喊,“不用谢,送你见谢谢!” 他们回到住所,刚捧起一杯热乎的茶,嘴巴还没挨上去,拿起手机一刷圈内消息,差点给烫到。谢渺秒在屋内捧着平板,一直维持着向上刷的姿势,眼冒凶光两爪有力,对待阶级敌人不过如此。 吴声和苏立慢悠悠喝着东西,只瞟一眼便放开了,也不知是当时在场的哪个无聊人士发的动态,一定是脑袋被猪给吻了才能那么拍?配图有两张,一张角度微妙像是严苛在亲吻谢逾时的脚尖,沉醉不已。一张是黎以北在雪地里孤零零的背影,天地静默。 点开评论不是在说旧人可怜就是在说新人可爱。 原定行程原本五天左右,谢逾时提前一天半回a市,但显然谢渺秒还没玩够,怎么求都没用,她又不想跟着吴声苏立一起,于是谢逾时帮她喊来了她的闺蜜,他前脚走对方后脚就能到,但谢渺秒还是不太高兴,她送谢逾时上车,嘴噘得能挂油壶,“前几年春天看樱花冬天泡温泉的待遇不是我的我没意见,可你说你都又单身了,不想着多陪陪妹妹就算了,还温泉泡到一半甩手走人,我恨你!” 提前回去的原因是有位重要商业合作伙伴来了a市,让那边的下属仔细招待,但对方还是希望在回美国之前和谢逾时当面聊一聊。谢逾时去一家星级酒店见那位合作伙伴,刚进大厅就有工作人员跑过去替他按电梯,然后递给他一个信封,外表有些眼熟,他用眼神询问是谁的,对方只笑不语,然后鞠躬离开。 索性没事,于是在电梯里打开看了,漂亮的花体字,纸张墨水散发出一股淡淡旖旎的香味,上面独写了一句:shall we do that again ? 还附有一张房卡。谢逾时微不可见地扭曲了脸,几乎抽死严苛的心都有了。 很快电梯停下,进来一人,熟悉的味道,曾经日夜耳鬓厮磨,想忽视都难。谢逾时将信纸重新塞回去,听见黎以北和他打招唿,“最近怎么样?” “还好,你呢?” 黎以北目光微顿,似乎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但很快若无其事看向别处,“也还好。” “来这边做什么?” “见一个委託人,你呢?” “见一个朋友。” 电梯到了,两人方向不同,道了再见后各自分开。谢逾时没走几步便路过一间房门虚掩的套间,突然里面伸出一双手臂,钳子一样夹住了他的腰,谢逾时顿在原地,任对方怎么用力就是纹丝不动。于是那人脑袋冒出来,沖他咧嘴,“嗨。” 谢逾时不说话,他继续恬不知耻地笑,“进来,进来嘛。” ☆、第 3 章 像是感觉到什么,谢逾时扭头,见黎以北正盯着他,发现他回头,便立即转身大步流星往前走。就这么顿了下,严苛成功将谢逾时拖进了他的套间,期间因为用力过勐,袍子散开,露出大片白皙性感的胸膛。 谢逾时眯着眼睛踹开严苛,严苛顺势倒在了沙发上,嘴里□□,“爱的踢踢。” “你要点脸会死啊?” 严苛放开捂着肚子的手,他刚洗过澡,就穿了一件浴袍,更加显得唇红齿白眉目含情,老实说他能给人这种感觉也挺奇怪,因为毕竟是个头髮长度不超过两厘米,五官清晰眼神暗藏刀锋的男人。同时也是进进出出都被人捧着的天之骄子,通常所说的已经进入人类需求最高阶段的那部分典型成功人士。 他明恋谢逾时很久,很多人都知道,但确实他从未开口向谢逾时表白。 几年前他在精心准备告白时,谢逾时在某个地方对黎以北一见钟情,然后谢逾时很快把人追到手,于是再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从来只是别人爱情里的一个多余笑话。 就像谢逾时现在问他,你要点脸会死啊。是,他太不要脸了,他总拿生意当藉口逮着他不放,狗皮膏药一样,上次还趁着他微醺,点给他一支带有催情作用的烟。他猜他过后肯定知道了,他那么聪明的人,稍微分析下就能明白个大概。 “对不起那一晚我动了手脚,我就是太想摸摸你了。”说着放低视线,看着谢逾时腰以下的地方。 这话一出谢逾时额头又隐隐有青筋浮现,勉强按捺住心情,他抬腕看表,发现快迟到了,于是转身就走,严苛从他背后冲过去抱住他,“你不用去见martin,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和他聊了会儿,他被我的精神感动,所以决定把你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让给我。” 严苛话说完没多久,谢逾时果然收到了一条简讯,先是解释,然后祝他有个愉快的夜晚。谢逾时重新将手机塞回兜里,严苛咬他耳朵,还跟狗儿似的伸舌头□□。 黎以北去见自己的委託人,对方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卧床,又刚刚被丈夫扫地出门,哪怕再怎么精心修饰,还是透出一股灰败气息。“黎律师,谢谢你能来见我。” 黎以北最近状态糟糕,已经有好几个一起工作的人劝他给自己放放假休息一阵子,他也确实有点累,所以今天其实是来拒绝对方的委託。可能是因为前阵子打赢了一个离婚财产纠纷的大案子,最近这种委託越来越多,但他的主要方向一直都是国际商务,上次接那个案子是例外也是意外。 “情况对您来说是不太有利,但我们事务所处理过类似案子,有成功经验。” 对方脸上浮现一层喜色,“那黎律师是答应了?” “那个案子是肖律师打赢的,他对民事案件更加擅长,我认为请他会比较稳妥。” “可是我却认为,在能力水准相当的情况下,如果把案子交给有过类似经歷的人,赢的机率反而要大一些,不知您怎么看?” 黎以北看着对方眼神平静,“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 对方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有什么伤害到你的地方,我道歉,真的对不起。” 对方一再用对不起三个字,年纪又大他几轮,黎以北起身止住她想下床赔礼的动作,慢慢开口道:“我的伴侣和我是协议离婚,很……” “很顺利。” 委託人认真看面前年轻有为的律师,感觉他说话时,在某个瞬间,唇边似乎含有仿佛痛意的微笑。 吴声和苏立身边伴着小新欢来酒店吃晚餐,说说笑笑着刚进大厅就见黎以北冷着一张刀削般的俊脸从电梯里出来,眉眼锐利手长脚长,衣着妥帖风度斐然,堪称业界精英典范,连掩唇咳嗽的样子都让身边经过的姑娘红了脸。吴声顿时厌恶地皱眉。 黎以北经过他们,眼神稍微打了个转,但一个字没说。苏立也觉得黎以北完全不需要言语,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他看他们跟看路边狗屎差不多。吴声心里那股子邪火一下子蹭蹭往上窜,“你再用那种眼神看老子试试?” 苏立拍他胳膊示意算了,两人身边跟着的小新欢神色惴惴。 黎以北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盯住吴声,更像了,跟看路边狗屎一样。 吴声阴着脸二话不说上前揍人,黎以北冷笑接招。 苏立和刚赶来的肖子涵连忙拖着各自好友往后拉,嘴里都喊,“冷静点,别冲动!” 半小时后。苏立和吴声位于酒店贵宾餐区,苏立盛了碗雪梨汤放吴声面前,“来来来,多喝点,这天干物燥的人就是容易上火。” 吴声兀自双手环胸坐椅子上不慡,显然还在为苏立拦着不让揍黎以北的事生气。 苏立比他淡定多了,“我说你老激动个什么啊,就是让你揍了黎以北又怎么样,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逾时和他婚都离了,还瞎搅合什么?让你揍进医院了逾时还得去探望,指不定这一来二去到时又旧情復燃。” “啊呸,”吴声不是激动,明显已经亢奋,“还旧情復燃,黎以北那贱人对逾时有情吗,恐怕只嫌给他戴绿帽儿戴得不够正吧!” 苏立翻了个白眼,“你眼瞎了吧,别的不说光看黎以北他初恋那小身板,像是能给咱们逾时戴绿帽儿的吗?” “啊呸呸呸,”吴声指着苏立鼻子骂,“甭管是他睡别人还是别人睡他,只要他和别人滚到一张床上去不就是背叛吗,你丫怎么这么点事儿都弄不明白,合着只有给别人上才叫出轨?” 苏立表情诡异地问吴声,“感情您是有铁证证明黎以北和别人睡了呢?为什么你老觉得是黎以北出轨,万一是逾时呢?” 吴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立,“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怀疑逾时?” 得,苏立扶额,不过是试图客观点看待问题,结果竟然不是人了。 肖子涵和黎以北在另一间餐厅喝粥,他就光见黎以北拿勺在粥面上画圈,不知在想什么,反正特别心不在焉。先前他接到电话就过去酒店,本来打算见一面那委託人,结果人还没见到,就光看黎以北那张发飙的脸了。 黎以北从前为人冷傲,只在近几年越来越温和,经常眼带笑意,基本不会对人摆脸色,比起念书那会儿,肖子涵觉得他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但这几个月,怎么说呢,反正瞧着就很不对劲。 就像现在,他都快吃完了,他还在那儿表情麻木地玩勺和粥。肖子涵把他面前那晚快凉了的食物拿走,换上一碗热的,然后说:“好了,您继续玩儿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还没从离婚的打击里走出来呢。谢逾时是挺能折磨人的,也挺能狠下心,几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死心还是欲擒故纵,毕竟离婚了也还能復婚。 肖子涵一直是旁观者,但他在黎以北和谢逾时结婚前也还是问过他,你真能和自己不爱的人相伴终生?黎以北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从他认识谢逾时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不会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人,身体永远最诚实,他对他的拥抱和亲吻都不抗拒,所以结婚是一个仓促的决定,但也并不是完全出于冲动。 等黎以北吃完自己的那份东西,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又聊了会儿,大部分时候都是肖子涵在说他在听,等肖子涵提到某位一直志愿呆在山区奉献自我发光发热的同学时,黎以北说:“他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需要一点帮助,正好我没事,打算亲自送些东西去那里。” 肖子涵嘴巴张成o形,“g省y市p县c镇l村?开玩笑吧你,就这天气,大雪还没封山吗?就算你进去了,万一出不来怎么办?而万一出不来你就会遭遇一个冬天都吃不到一块鸡肉的残酷生活,你也知道在那里一只鸡是一户人家很重要的财产吧?” 黎以北只说:“那儿的人也都活得好好的,都是人怎么你就觉得我一定受不了?” 肖子涵心说在那儿你确实碰不到谢逾时也碰不到吴声苏立抑或任何和谢逾时三个字沾边的东西,但没必要为了吴声那脑抽的几句话把自己往深山里的穷乡僻壤赶是不是?他劝他,“吴声说话一向伤脑筋,你跟他计较什么,往心里去就更不值了。” 他们劝架的时候吴声说过更难听的,所有话组合到一起汇聚成一个非常无理非常霸道的意思——离婚后还老在逾时常去的地方晃你烦不烦,恶不噁心?你特么要么去抱你初恋要么滚回家玩勺子把儿去! 肖子涵其实更想说,和谢逾时在一起,你拥有一切最好的东西,物质上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g省y市p县c镇l村过一个冬天?那会比要你命还难受的。 他们离婚的具体财产分配肖子涵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只是谢逾时将房子留给了他,但除此之外他相信以谢逾时慷慨的为人,肯定没有亏待他。他估计黎以北就算不奋斗了也能比世上绝大部分人都过得好,但他现在没有,所以又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些东西毕竟还是钱买不来的。 第3页 肖子涵自知黎以北的决定他改变不了,所以只嘆了口气,“说吧,你到底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是为了躲季揭?” ☆、第 4 章 第二天谢逾时去公司,例行会议后覃蔡过来,又说到了远柯的事。情况其实并不复杂,就是谢氏宁可出更多钱请别人装一方秋水,也不愿意让远柯来做,而远柯宁可以低于业界平均好几个点的要价来装一方秋水,也不愿意以高出业界平均好几个点的要价去给别人装,别人求着远柯帮他们做,远柯求着要帮谢氏做,谢氏摆姿态不愿意,就是这么简单。 在商言商,一方秋水的gg都已经打出去了,预购情况也很好,再拖下去很可能会造成别人给了钱他们却给不出房子的局面,到时买房的老百姓会发疯的。覃蔡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开始提供第二套方案,他们自己公司其实也能做这一块,就是比不上远柯能做到超一流卓越。 权衡半天,覃蔡对公司的感情战胜了胆怯,于是壮着胆儿大言不惭,“老闆,你就给严先生摸两下呗,多大点儿事啊,能给咱们省好多钱呢。” 结果真的被甩了一脸帐本。 覃蔡以前也胆大过,但没这么胆大过,他揣着一颗砰砰跳的心出去了。覃蔡出去后秘书何小涧又进来,“老闆您午饭和顾董刘董李董一起吃,下午有一个视讯会议,会议开始前需要去见张老,结束后和周部长有约,晚上盛唐有一个宴会,请问您需要男伴还是女伴,刚才严苛先生打电话来毛遂自荐请问您的意思是?” 谢逾时在文件上籤着字,“让他滚。” “明白了。那我再确认一遍,您有需要临时变动的地方吗?” “没有。” “那还有一件事,肖子涵先生让我转告您,他恳请您能和您的前任伴侣黎先生通个电话,因为他估计他现在应该正在去g省y市p县c镇l村的路上饱受颠簸。” 谢逾时翻页的手一顿,脑袋抬起来,嘴角疑似下沉,“你说什么?” 其它东西都已经办了託运,黎以北的助理将他的一个能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拿给他,忧心忡忡道:“黎律师,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别在那边呆太久了,这边还有好多大案子等着您呢,我佩服能呆在山区奉献自我的年轻人,代我向您那位同学问好,最后容我多嘴一句,您在a市才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您和您那位同学的方向毕竟不一样。” 黎以北挑眉,“这话肖子涵教你说的吧?” 助理挠头,“好像……是这样没错。” 黎以北过了安检,没看见后面有一人往他的方向跑过来,他渐渐走远,助理在返回的路上被人撞了下肩膀,抬眼一看发现是季揭,反手拉住他,“黎律师已经走了。” 季揭甩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被安检口的保安拦住,“先生你不能进去。” 他快急疯了,“以北,黎以北!” 他喊的人头也不回。 路上就花掉两天时间,中间经歷了车子抛锚大雪压路等等突发或艰难情况,最终抵达的时候黎以北整个人都快失去知觉,肖子涵对他的形容完全正确,饱受颠簸。这种地方很少能有车子开进来,更别说是车队,于是他又顺理成章受到围观,这里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中间联繫断断续续,所以又花了大概一个钟头才和那位名叫郝高兴的同学成功碰面。 郝高兴看到黎以北之后真的快高兴坏了,紧紧握住他的手,一个大男人眼窝都湿了,“谢谢你,我找了好多人,只有你愿意帮我,你还亲自来了,真的谢谢你。” 黎以北自己动机也不纯,实在当不得这种夸奖,要不是他心情不虞想要找个远离a市的地方调节,也不会亲自过来这里,“别说这些了,先把东西搬下来吧。” 有好些孩子跟着郝高兴过来了,他们大多懵懂稚拙,只潜意识里觉得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大哥哥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黎以北对他们笑,异常温柔,于是也有几个稍大的孩子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衣角,“哥哥你是谁呀?” 郝高兴拍了拍他的脑袋,“记得昨天给你们讲的故事吗,就是哆啦a梦,他能从口袋里掏出好多可以让你们快乐一整个冬天的东西。” 黎以北这两天基本没有睡眠,此刻眼下有青影,闻言差点被冷空气呛到,他压低声音,掩唇对郝高兴说:“我忘了带巧克力和糖果,只记得过冬的物资了,你胡编的时候别忘了这茬。” 结果晚上整理东西,打开助理给他收拾的行李箱一看,除了他常用的部分物品,剩下的全是各类令人心情愉悦的甜食,连暗格里都塞了一盒昂贵的巧克力。郝高兴走到他旁边笑,“这么多,谁替你准备的?” 黎以北拎出一个牌子的饼干,递给郝高兴,“我记得你以前似乎挺喜欢。” 郝高兴点头,然后又摇头,黎以北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说:“算了,怎么分配还是看你吧,自己吃或是留给孩子们都行。”看得出他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物质贫瘠,但精神富裕,就他刚才和他们呆一起的几小时里,有几个孩子几乎分分秒秒黏在郝高兴身上,他那脸上的笑像是撕都撕不下来。 郝高兴摇头,站在他的立场考虑问题,“留给你吧,这儿的食物你估计吃不惯,到时万一水土不服就坏了。” 睡觉的时候黎以北和郝高兴睡在一个屋里,郝高兴隔几分钟就问他冷不冷,这里陈旧的被子褥子有没有硌到他,黎以北无奈,其实这是他近段时间以来感觉最安心的一个夜晚,心情也轻松,刚才还扒着老旧的窗户看了半天外面的月亮。 郝高兴又问被子有没有硌到他,黎以北这回真笑了,“豌豆公主都没这么金贵,我已经快要睡着了。” 黎以北这阵子一直睡不好,再加上心事重,导致整个人都开始显得没有精气神。他一度害怕夜晚的到来,夜长梦多,他牴触梦到任何和谢逾时有关的东西,那个人梦里都不放过他。 清晨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黎以北被人轻声喊着名字摇晃,他睁开眼睛,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郝高兴递给他一杯温水,“做噩梦了吗?” 黎以北摇头,一口气喝完水,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干疼,他问他,“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郝高兴摇头,过了会儿有些迟疑地说,“只有一句。” “一句什么?” 郝高兴小心翼翼地答,“求求你不要。”见黎以北脸色唰地变得难看,他又问:“是梦到很难过的事吗,我好像还听到你哭……” 谢逾时在离婚后处于一种“居无定所”的状态,有时睡在公司有时睡在酒店有时随便哪里的一栋房子,反正不管在哪儿都是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宴会结束后司机开车送他回去休息,问他去哪里,谢逾时脑袋里像有根弦在胡乱拽着,差点脱口而出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接起来,那边苏立笑,“过来我们这边吗?吴声快气疯了,已经把自己房间给砸了,这会儿正砸你房间呢。” 谢逾时对司机吩咐了一声,又问苏立,“怎么回事?” 苏立在那边笑得快打滚了,“上次在纽宾碰见黎以北,吴声口不择言围绕黎以北非常噁心非常阴魂不散的中心思想说了一箩筐难听话。黎以北这两天不是跑去扶贫了吗?刚刚不知道谁转发了一条那位伟大志愿者郝高兴同志的一条消息,附图就是你家那位在火堆边教小朋友学习的画面,无数人感动怒贊,顺带鄙视了一番吴声同志,骂他没有爱心,为人扭曲,还有人说应该把他拖出去枪毙一天……” 吴声跳脚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进谢逾时耳里,“苏立你个畜生!” 苏立挡住他砸过来的拳头,“诶诶,老师从小教导我们做人要敢作敢为勇于承担后果,你把人黎以北骂去扶贫,现在你被别人骂,怎么就受不了了呢?” 挂掉电话,谢逾时翻出手机里好久没点开过的某款软体,输入帐号密码登陆。 ☆、第 5 章 谢逾时到了苏立吴声的住所门口,这是一栋loft,门边挂了块闪闪发亮的牌子,像一媚眼如丝的姑娘杵那儿对你招手,身上写着待宰小羊羔。不过里面住的都是狼,两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狼,以前应该是三只,谢逾时订婚后就顺理成章地搬了出去,但那两位还在原地打转。 他进去后上了二楼,这会儿可能是吴声已经发完了脾气,寂静无比。等走近一些,苏立的声音又隐隐从他的房间里飘出来,“喝点水再抠吧,别累着自个儿。” 谢逾时一进去就差点被晃花眼,不过是小半月没来,这里塞满了像是从异次元运过来的东西。他扯起掉在门边的一个和他等身高的抱枕,抱枕上面还印着一个衣衫不整的q版谢逾时,“谁把这种奇怪东西弄进来的。” 听到声音,苏立扒拉着吴声裤腿的手一抖,回头见到谢逾时,一下子结巴了,“你你不是说不过来吗?” 吴声整个人贴在墙上一幅以谢逾时为描绘对象的巨大拼图照片上,上面谢逾时的眼睛鼻子眉毛都已经被他抠掉,五官只剩耳朵和嘴唇,吴声贴着和他脑袋一样大的嘴唇扭头,见到活生生的谢逾时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两只招子差点脱眶而出。 谢逾时盯着吴声,幽幽道:“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是这样恨着我,脸都被你抓烂了。” 吴声一脸欲哭无泪。 苏立轻咳,他刚才确实有点背地里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就算是背地里做坏事,被抓包的也是吴声,他完全没必要结巴,于是还帮着解释起来,指着吴声,“他打不到黎以北,又不敢打你,只好拿你照片出气了。” 谢逾时的目光又从满屋子大大小小的娃娃和其它稀奇古怪的物件身上掠过去,苏立接着说:“都是这阵子被别人寄到这儿来的东西,我们只挑了一部分,还有很多在仓库堆着呢。” 房间很大,但显得乱糟糟的,这曾经是谢逾时很喜欢的房间,谢宅里面那间都比不过这儿,他在里面走了段路,踢到好几样东西,还碰翻一盏灯一枚彩蛋以及一个音乐盒,最后哐当着倒在里面唯一一张床上。 苏立吴声对视一眼,吴声抓着一把拼图碎片样子有些无措,苏立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赶紧下来。他们回到一楼,吴声端着牛奶坐在沙发上目光纠结,苏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说了让你收敛点,偏不听。”虽然他不知道谢逾时被他俩不小心戳到哪儿了,但看他那样,肯定疼。 吴声不解地问:“到底戳他哪儿了?” 苏立喝了口茶,“心。” 吴声继续猜测,“难道黎以北和他吵架的时候也撕过照片掰过拼图?” 苏立半闭着眼睛,“有可能。” 吴声唾弃,“不知好歹的东西。” 苏立笑了,“其实他也挺倒霉的。” 谢逾时和黎以北婚后,有一次谢母搞突击检查,其实也不能算检查,因为估计就是想看看她儿子过得好不好,但突击是真的,结果开门的是黎以北,没见到谢逾时,找啊找,最后在厨房把人给找到,谢母见到自己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儿子穿着围裙煲汤的样子,给刺激得心绞痛送医院了。情况稳定后睁眼见到谢逾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冻死个人,“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这种事纯属碰巧,谢逾时三个月都不见得能下一次厨,结果难得的一次就让谢母给撞上。吴声苏立从没吃过谢逾时做的饭,但确实吃过黎以北做的,苏立偶尔上门拜访,还碰见过黎以北在做饭谢逾时在捣乱的情况,他们两人平时都忙,偶尔下厨那不是生活情趣吗,但在谢母眼里那不是,那是黎以北指使了她儿子。 于是从那之后谢母对黎以北的态度已经不能用不喜来形容,只能说是厌恶至极。 时针指向一点的时候门铃响了,吴声纳闷这么晚谁还能摸到这儿来,苏立开门,发现是严苛。严苛要小他们两岁,吴声苏立虽然老被谢渺秒喊臭流氓,但一向尊老爱幼,就严苛做的那几档子事,在他们看来跟小孩儿无异,于是很大方迎人进来,还去帮他拿喝的。 吴声了无睡意,正捧着一本书在看,见严苛兴奋地冲进客厅,说:“你在逾时身上装了追踪器么,都找到这儿来了。” 苏立拿几样喝的放严苛面前让他自己挑,严苛选了一瓶最烈的,一口气干完,“我能上去看看他吗?” 吴声苏立异口同声,“不建议你这么做。” 严苛又问:“那我能搬来这儿住吗?” 吴声对苏立摇头:“真是个牛皮糖啊。” 苏立只说:“随你,反正这儿空房间多的是,”又站起来把吴声手里的书抽走,“早点睡,你明天不是还要?” 黎以北开始低烧,这点不舒服在可忍受范围之内,郝高兴劝他尽快回a市,因为到时出不去就麻烦了。黎以北刚开始那会儿确实觉得轻松,他没有妄想洗涤心灵,只觉得能暂时忘掉烦恼就好,但事实证明根本没用,在这里他甚至开始前所未有地想念他最不愿意想的一个人。 小朋友们放学后,黎以北和郝高兴一起走出那间被勉强当做教室来使用的屋子,突然有位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对黎以北说了一大通话,他讲的是方言,黎以北只听明白大概意思,据说是有个人过来这里找他。 第4页 很快那个人就被一路带着过来,一见黎以北便直接冲进他怀里,闷闷地喊,“以北。” 如果见到谢逾时,郝高兴可能会认不出来他是黎以北什么人,但是季揭,他太认得了。当年他追黎以北追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结果黎以北好不容易答应和他在一起,半年不到,他开始嫌他太冷淡太高傲太难以取悦,年少时的感情哪经得起什么折腾,没几下就大吵一架分手。季揭对黎以北的评价令人无比难忘——你没有心。 黎以北推开季揭,“你跑来干什么?” 季揭说:“那你跑来干什么?” 季揭是个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少爷,可想而知这一路过来的感受,尤其是黎以北还对他这种态度,他几乎快哭出来,嘴唇都快让自己给咬破。 黎以北说:“你回去。” 季揭说:“我没带手机,车子也已经让他们开走了。” 黎以北噼头盖脸地吼:“吃撑了吧,就你呆在这儿能干什么,让我伺候你吗?” 季揭眼泪掉下来,“是,我吃撑了,我特么胃切掉了一半后吃撑了!” 黎以北一顿,季揭去拉他,“你走我就走。” 黎以北转身往住所走,掏出手机开始反覆拨打一个号码,一番折腾下来吃午饭的时间都过去了,车子还有一会儿才能到,郝高兴给他们做了饭,季揭根本不能吃,他做完胃切除手术后,身体没好全就迫不及待回国找黎以北,然而一切都已经翻天覆地。 郝高兴见季揭看着那些东西筷子都没动一下,也知道他肯定是吃不下,于是回房间找黎以北带过来的那些高级食物,但差不多已经给孩子们分完了,还剩两块巧克力和一盒糙莓牛奶,郝高兴拿着牛奶说:“我去把这个给你热热。” 季揭默默摇头,黎以北也对他说不用,郝高兴早看出来了当年的事可能还有隐情,季揭现在身体不好,多做多错,于是他收拾好碗筷就带上门出去了。季揭试探着伸手去握黎以北的手,但被他飞快地躲开,他有些受伤,“为什么你不能试着重新接受我?” 黎以北根本无心和他讨论这个问题,“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谢逾时也已经有了别人,你难道要一个人过一辈子?” “闭嘴。” “我难道说错了吗,他和严苛,他们肯定在你们离婚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我让你闭嘴!”黎以北一拳磕在桌子上,脸色难看到可怕。 季揭从没见过他这样,一下子止了声。 郝高兴在门外都能听到争吵,他有点担心他们打起来,恰好黎以北放在外面桌子上的手机震了几下,难得这会儿信号不错,来电显示还是他哥哥黎以东,于是拍了拍门,“以北,你哥哥的电话。” 很快黎以北开门出来,但手机已经没动静了,他正准备拨回去,一条简讯发进来:逾时车祸,情况危急,速回。 郝高兴只见到黎以北脸上血色眨眼间褪得一干二净。 ☆、第 6 章 黎以北脚下生风地从机场出来。 “捨得回来了?”黎以东走到他面前,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一遍,问。 黎以北兀自去拉车门,“哪家医院?” 黎以东站着没动,“你这次令我有点吃惊,回来的路上怎么就没想到打个电话问问别人,或者直接打给逾时?” 黎以北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你骗我?拿这种事骗我?” 衣领被攥住,拳头离脸颊只有一厘米,黎以东凉凉地笑,“什么方法都试了,偏偏用到最不想用的一种你才肯回来,身为哥哥我也很无奈。”话音一落手里的车钥匙就被抽走,黎以北明显怒极,丢下他一个人开车走了。黎以东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伸手按了按眉心,模样很有些疲倦。 黎以北遏制住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忍耐得整个人都有点发抖,他开了车载电话,那边的人接起来,声音好好的,“餵?” 他喊,“谢逾时。” “恩?” “谢逾时。” “恩?” “谢逾时。” “……” 因着这几天谢逾时住在小羊羔,严苛便乐颠颠搬了进来。苏立晚上回来见到几辆货车停在小羊羔门口,一箱一箱的东西从上面被挪出来,然后抬进了屋里。他唏嘘着进门,觉得严苛估计是把大半家当都当嫁妆给抬来这儿了,丫简直比女人还可怕。苏立给谢逾时打电话,问他过不过来这边吃顿饭,严苛搬来住,大家还是要一起吃顿饭的。 晚餐特别丰盛,显得有些正式,严苛煎了牛排,第一份端给谢逾时,第二份给了苏立,最后一份才是他自己。苏立很给面子,夸他真有本领,说他们三个都做不好。谢逾时挑眉,严苛给他倒酒,酒是porto,甜、适合年轻人。 “你知道吗,我认识你,就是因为酒。”严苛单手支着下巴,看着谢逾时含情脉脉。 苏立想端着自己的食物挪一边儿去,谢逾时看他一眼,他就挪不动了。 严苛继续道:“就是在一个红酒拍卖会上,咱俩抢同一瓶,结果你赢了。那样那样任性,你明知道它不值那么多钱。” 苏立感觉食物在胃里翻搅,他偷偷瞄谢逾时,发现他也正一脸忍耐,“闭嘴。” 严苛凑过去亲谢逾时,在人脸上涂完口水后坐在自己位置上垂头傻笑。 苏立觉得自己快醉了。 谢逾时擦着自己的脸起身,因为他手机响了,“餵?” “谢逾时。” “恩?” “谢逾时。” “恩?” “谢逾时。” “……”他顿了一下,“以北,你怎么了?” 那边挂了他的电话。 谢逾时重新回到餐桌上,耐心吃着剩下的东西,期间严苛小动作小情话不断,全部被不轻不重挡了回去,苏立憋笑憋到几乎内伤。吃完后严苛又主动去洗盘子,苏立指着他辛勤劳作的背影对谢逾时说:“娶回家绝对是一乖宝啊。” 谢逾时回了房间,想想还是给黎以北重新打过去,因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想到电话一通黎以北就他放she冷言冷语,“谢逾时你什么时候回家把你东西全部收走,你人走了还把这些东西全部留在这儿是想怎么样,你过来把它们收走好吗,我不想浪费时间整理你的垃圾。” “那你找人把它们全部丢掉好了。”谢逾时挂掉电话。 结果黎以北又拨过来,“要么你自己过来收,要么你找人过来收,没有别的选项。” 谢逾时笑了,“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想见我。” “谁特么想见你!” 第二天谢逾时抽空回了趟曾经的“家”,车子开进去的时候楼下保安还跟他打招唿,“谢先生回来了啊。”到了地方他自己掏卡开门,结果门从里面开了,黎以北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模样像是刚睡醒没多久。他咦了一声,“大白天睡觉?屋里没别人吧?” 黎以北对此毫无反应,只将拖鞋拿给谢逾时,但谢逾时没动,于是他直起身问:“难道还要我帮你换?” 谢逾时直接抬脚往里走,经过黎以北身边时被他重重推了一把,他稳住身体扭头看他,发现这厮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气得眼圈发红。他有点哭笑不得,“这发的是哪门子脾气?难道是扶贫扶得不开心?可我怎么感觉你还挺开心,跟人小孩手拉手亲密无间的,干嘛不领一个回来养?” 话音一落腿上又挨了一脚,谢逾时嘴角沉下来,“黎以北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跟我动手?” 这话一出更不得了,黎以北勐地双手用力掐他脖子,下一秒却又拿牙齿咬他下巴,谢逾时也火了,掰开他的胳膊反手把人往墙上狠狠一掼,力气没有收住,黎以北的脑袋和墙之间发出了清晰的碰撞声,然后他整个人扒着墙壁往下掉。 谢逾时烦躁地走过去把他提起来给带到沙发上,端着他下巴仔细打量,发现没碰伤,不过还是伸手按了按,结果被黎以北扭开脸,他们姿势很亲密,黎以北一条腿还挂在谢逾时身上,谢逾时一只手放在他脑后,视线稍微放低就能见到露在宽松居家服外的修长脖颈和漂亮的锁骨,很适合亲吻的样子,于是就那么轻易地吻了下去。 黎以北明显一震,但没有推开他。谢逾时拿唇轻轻摩擦他的颈窝,一只手在他脸上抚摸滑动,最后停在下颌那儿,用拇指和食指揉着,低笑,“唔,变尖不少。”另一只手顺着衣服下摆探进去,里面的肌肤像是带有一股磁力,吸引着他一路往上,谢逾时动作异常缓慢,偶尔还在某些地方有意反覆逗留,像在无声诉说,我对你的身体了如指掌。 裤子也被剥掉,屋内暖气开得很足,不冷,但身体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暴露在空气里的感觉还是令黎以北忍不住轻颤,谢逾时极有技巧地抚弄他的欲望,顶端已经争先恐后地吐出泪珠。 谢逾时见掌下的身体往上抬了抬,于是顺势握住那把细腰,掂量着感觉似乎比以前更窄,很快他的手一路下移,来到那两瓣挺翘的圆弧,肆意揉捏了好一会儿才附在黎以北耳边轻声说:“瘦哪儿都不能瘦屁股啊。” 黎以北被他抵在沙发角落,脑袋往后仰在靠背上,头顶水晶吊灯散发的光线华美澄澈,映进他眼里反she出一片迷离茫然,他抬手碰上谢逾时的肩,想抓住他一块衣角,但他的衣服和他的人一样,抓不住。于是他又抓住他的头髮,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别乱碰。” 是了,他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床上的时候也一样,只允许抓着他的背。 在手下身体越来越情动的时候,谢逾时放开他的前面,只专心掰开臀瓣,按压那个柔软的入口。黎以北开始忍不住喘气,他面朝着谢逾时,谢逾时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将他一只腿架在肩膀上,低头看着手指和那个地方迟缓细緻的交涉。 谢逾时没用润滑剂,扩张得不疾不徐,直到黎以北忍不住开始求他,让他快一点。但他还是慢条斯理,只把他抱起来:“想要就自己坐上来。” 黎以北伸手扯他的裤子拉链,掏出他的东西,对准自己的穴口慢慢吞进去。 谢逾时就势托起他往卧室走,两人倒在床上,谢逾时在黎以北腰下塞枕头,又将他的腿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后压着人动起来,刚开始有些艰涩,所以很慢,但毕竟是两具久经情爱彼此合拍的身体,渐渐都开始感到快乐。 黎以北抱着他□□,忍不住喊,“逾时,逾时。” 谢逾时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很少开口,开口就是啃咬,他的牙齿研磨那两粒红豆,直到它们开始充血肿胀,黎以北任他折腾,闭着眼睛沉浸在感官世界里,胸中酸楚疼痛幸福愉悦交织,让他喉咙深处逸出低沉的呜咽。 这种时候,也只有偶尔在这种时候,谢逾时才有一种似乎他其实也爱他的错觉。 黎以北缠着他,他五点多过来,做到接近八点,他觉得肚子饿,于是在黎以北抱着他又亲上来的时候擦着他的脸歪在了他肩上,“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面。” 黎以北做好了端出来,谢逾时在客厅对着电视打游戏,他喊他,他头都没扭一下,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专注得像是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屏幕里。黎以北在原地等了会儿,依然不见他放下东西走过来,于是端着吃的过去了,他夹起一块肉餵到他嘴边,谢逾时像是才看到他,然后张嘴吃了。黎以北耐着性子跟对小孩儿一样把面团成卷,送进他嘴里,吃得差不多了谢逾时摇头,但黎以北不想顺着他,继续餵剩下的,他不吃他就一直端着,谢逾时终于把眼珠子从游戏上拉开,“你不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开启了夫夫温情模式,下一章给扭回来= = ☆、第 7 章 “把东西吃完。”黎以北说。 谢逾时眼睛又已经回到游戏上,“不。” 黎以北替谢逾时擦嘴的时候按捺了又按捺,还是没控制好力道,不仅把他嘴角磨红了,指甲还在他脸上颳了几下,谢逾时像是懒得理他,直接抬脚往旁边挪,挪出了他能碰到他的范围。游戏结束之后外面颳起了风,怒吼像是要席捲一切,谢逾时透过落地窗看着下面一处天然湖泊,掏出手机见到许多未接来电,给自己的司机回拨了一个过去。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洗澡之后随便套的一件,于是又回衣帽间重新换,衣帽间里他和黎以北的衣物大多并排放在一起,异常整齐对称,他逡巡一遍,想到某个可能,却又觉得是他想太多。 换好衣服,在玄关处穿鞋的时候黎以北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条深色围巾,他很自然地给他套好,手又在他领带上轻轻整了一下,问:“需要我送你吗?” 谢逾时说:“司机马上就到。” 黎以北点头,这时门禁响了,他走过去接起来,“谢先生黎先生,有位严先生想上去,我们可以放行吗?”保安也有些为难,如果他们和这位严先生很熟的话,那么这位严先生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他来了,让他们告诉他电梯密码,然后他自己就可以上去,但是他只忽悠他们,他们还差点被忽悠过去,幸好及时反应过来。 “不准放,否则后果自负。”黎以北放下听筒,回头沖谢逾时冷笑,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领带往上收,差点没把他给勒断气。 谢逾时捂住喉咙,“你又发什么疯?” 第5页 黎以北拳头捏紧,开了门大步往外走,“你喊来的司机就是严苛?” “不是。” “那这是你的小狈狈迫不及待赶来接你回你俩的爱巢?” “什么小狈狈?” “你和严苛从什么时候开始狼狈为jian,狼狈为jian多久你自己知道,你还把他弄到这儿来,谢逾时你能少噁心我一点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黎以北出来的急,身上只穿了件浅蓝竖纹衬衫,整个人都凉飕飕的,谢逾时追上去抓住他胳膊,忍耐道:“先回屋加件衣服,你这样跑出去干什么!” 黎以北回头就是一巴掌,谢逾时懵了下,接着一愣神他就甩开他进了电梯。 谢逾时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大概想通一些以前没弄明白的事,然后按电梯,到了楼下他慢慢往外走,头顶上方的玻璃天顶延伸出去,装点着细碎的星光,一到夜晚就显得格外漂亮。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带黎以北过来这里的那天夜晚。 那时这里一落成就是附近的地标性建筑,他把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送给最爱的人,他不要,没关系,他从后面抱住他,拿出两张血型检验报告单在他面前晃了晃,上面都显示着只存在于万分之一人里的ab型rh阴性血。他问他,“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黎以北没问他怎么弄到属于他那份的,面子给得很足,甚至故意若有所思,“代表着什么?” “我们命中注定” 黎以北回头对他笑,一笑冰消雪融,“那照你这么说,我和我哥一出生血型就一样,还都是万里挑一的ab型rh阴性血,我岂不是更该和他在一起?” 他说:“当然不,明显我更适合你。” “哪里适合?” “这里,”他声音越来越低,在黎以北耳根泛红的时候掰过他的脸亲吻,咬住他的嘴角,“今晚留下来好吗?” 接下来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期间折腾不断,他花了许多心思和力气才让他的身体变得服帖,一路攻城掠地长驱直入,最后在他累得快要失去意识直哼哼的时候完成套戒指的动作,和他十指紧扣一起睡到天亮。 黎以北几乎和他同时醒过来,见到自己手上的戒指后明显神情慌乱,他第一个动作是去摸他额头,温度正常,于是搂着人开始邀功,“你看,你没有发烧,我说过一定会让你舒服,做到了是不是?” 黎以北关注的重点和他不一样,“谢逾时如果我和你结婚就是在占你便宜你想清楚了吗,我觉得我不爱你。” “思想觉悟真高,”他啧了一声,然后说:“你的感觉不一定对。” 黎以北又问:“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结婚。” “因为我非你不可啊。” 他嗤他,“我不信。” “那因为我想让你舒服。” “……”黎以北翻身压到他身上,“那我也想让你舒服。” “行。” 黎以北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 于是本来没打算做晨间运动的谢逾时又耐心地开始了前一晚的调-教,花了不短的时间,收效很不错。但也是在过后许久他才发现,灵魂的契合必然表现在身体的合拍,然而身体的合拍有时什么都代表不了。 他之于黎以北,也许从来就是一无所有。 严苛在看到有个身影从里面出来时就往前走,结果到近处才发现是黎以北。冷到零下几度的天气,他竟然只穿了件衬衫就走出来,明显他也冷,皮肤下细微血管脉络都开始清晰可见,衬着他带着煞气的眼神,仿佛一只欲择人而噬的兽。 最后黎以北停在大门口,严苛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说:“我不是找你。” 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黎以北奇怪地笑了笑,然后扬手就是一拳。 严苛往后滑了好几步,踩到台阶边缘差点后仰着摔倒,堪堪稳住后并没有立刻还手,只皱眉,“你是个律师,该知道这是种什么行为。” “那你还是个大家公子,也该知道勾引别人的伴侣是种什么行为。” 严苛也笑,张嘴正准备说话,见谢逾时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明显和他出门时不一样,严苛心里一扎,接下来就见谢逾时走过来,直接拿自己的大衣裹住黎以北,握住对方冻得发僵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然后对他说:“你先离开这里好吗?” 严苛说:“不好,我是来接你和我一起回去的。” 黎以北插话,“你现在和吴声苏立还有他一起住?” 谢逾时没有回答,黎以北扯住他的袖子,“搬出来……”同时因为光线角度的关系,严苛到这个时候才看清谢逾时脸上明显的指印,“谁?”很快察觉到自己问了多余话,他直接伸手把黎以北从谢逾时怀里扯出来,盯着他眼神阴森,“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黎以北不可能任他威胁,他去扭严苛拽他衣领的手,两人在谢逾时制止之前就过了几招,严苛毕竟地理位置处于劣势,一步没踩稳就从台阶上栽了下去,人一路翻滚,撞到远处一根柱子才停下,不比上次在雪地里,这次是实打实的大理石和花岗岩,他差点疼晕。 谢逾时脸色微变,黎以北扯住他的手,一字一句,“不准过去。” 谢逾时挥开他,边走边掏手机叫救护车,黎以北跟在他身边,夺过他手机直接扔进了路边花坛里。谢逾时深吸一口气,忍住了。他跑过去半蹲到严苛身边,问他哪里疼,一边摸出他的手机打120,没想到严苛竟然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倒吸着冷气,“我没事。”忽然他脸色大变拨开谢逾时,力道之大让谢逾时直接跌进了旁边的绿化带。谢逾时莫名其妙,却在下一秒就见之前他们呆的地方一道雷噼了下来,严苛眨眼间又直直倒了下去。 冰凉的雨滴浇在脸上,谢逾时有一瞬间几乎忘记唿吸,反应过来后去拍严苛的脸,没动静,他拿手试他的脉搏,又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心跳已经停止了。 ☆、第 8 章 “幸亏及时给他做了心肺復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需要留院观察,他心跳有杂音。”医生说完就暂时离开了,谢逾时绷紧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一些。黎以北也在他旁边,脚上穿的还是拖鞋,他们并排坐着。 过了很久黎以北问:“你要在这儿守着吗?” 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谢逾时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 黎以北可能是真的已经有点不清醒,竟然说:“你抱抱我。” 谢逾时伸手拢了拢他身上自己的衣服,手伸到他腋下直接把人抱到腿上,他轻轻抚摸他的背,“喊医生给你看看好不好?” 黎以北摇头,从他身上下去,慢吞吞往前面走,“谢逾时你究竟为什么能同时心疼两个人,如果你给我的和给他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黎以北觉得自己快疯了,从那天出机场开始,他就一直跟个神经病差不多。他回到家,里面除了冰凉就是空荡,洗完澡倒在床上,有人按门铃,几家固定的店又送来了目录,他随便划拉,不自觉又替谢逾时订下许多衣服,他异常暴躁,把目录扔回工作人员手里,可能是他脸色太难看,对方一行人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晚上吃了安眠药早早休息,结果睡眠培养得很失败,谢逾时的电话打过来,所有情绪都像是有了出口,他知道自己语气有多差,也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人,理所当然被挂了电话,他不死心又拨过去,在这过程里有种瞬间释放的快感,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得去看心理医生去吃帕罗西汀了,但还是拧着一股劲自己消化忍耐。 他没想到他还会回来,在门卫打电话告诉他这种“惊喜”的时候几乎要笑出眼泪,给逗的,但依言拿望远镜真的见到那辆他常坐的车时又一下子消了声。他掐着点去开门,谢逾时上来的速度他都能给大概计算出来,果不其然见到他,永远英俊永远潇洒永远自在的样子,刀裁般的眉宇下那双眼睛黑得异常深邃,开玩笑的模样都优雅得过份,他回来,笑得好像他们从未分开,也好像在说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他明白谢逾时是那种人,表面上温柔体贴,永远耐心倾听并且尊重别人的意愿,但实际上一切都只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总能让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三年婚姻,他让他由最开始的不甘不愿到后来的心甘情愿,做遍了所有他曾经觉得他八辈子都不会做的事。 结婚前他们去的大部分地方都让他不敢往下看,他恐高,这种毛病放女人身上是可爱,放男人身上是羞耻,从小到大发现他这个毛病的人不多,发现了的人无一不哈哈大笑,谢逾时不笑他,只闷不做声带他过吊桥、走玻璃栈道、去空中楼阁一样的餐厅,甚至还在酒店天台无边框游泳池里做-爱。 他惊恐慌乱的样子似乎总能取悦谢逾时,他在吊桥上放开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在他定在原地僵硬得一动不动的时候突然拿出照相机对他说:“快点笑一个,笑一个了我才过去。” 他笑,谢逾时嫌不自然,又加要求,“手在下巴那儿支着,像花儿一样笑。” 他想活捉谢逾时然后把他掐死,于是勉强往前走了两步,然而背后几秒之内就冒出了大片冷汗,他在腿开始发软之前被他抱住,听到他说:“哎呀还是没忍住,一见我家北北脸变白就忍不住飞奔到他身边怎么办,我一定是没救了。” 他差点没在吊桥上把谢逾时勒死,谢逾时被他箍得几乎喘不过气,哄他,“放松点好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黎以北眼前开始发昏,许多喜怒哀乐的片段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他心口,他在过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有些模煳的视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朝他走过来,接住了他因为高烧而软倒的身体。 黎以东下班后接了一个电话重新赶回医院,他的病人由于术后併发症又进了手术室,他赶过来主刀。结束后摘掉口罩,洗手的时候有个同事过来对他说:“以东,刚刚有人说你弟弟进了医院。” 他一顿,问清楚地方后过去,敲门,谢逾时在里面,微阖着眼睛,低声让他进来。黎以东见他突然轻声咳嗽,很轻很轻,像是一说话喉咙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松了一下领带,雪白挺括的衬衫领裹着他一截脖子,领口随着他的动作稍微散开,喉结微动,然后里面的痕迹若隐若现。 黎以北喜欢抓咬谢逾时的脖子,黎以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他移开目光,一边检查黎以北的情况一边对他说:“不然你去里边的床上躺一会儿,我来看着就行了。” 谢逾时直接起身往外走,黎以北蓦地睁开眼睛,“你去哪儿?” 谢逾时顿都没顿,黎以北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反手带上了门。黎以北试图起身去追,结果黎以东一手拉上百叶窗,隔开外面谢逾时的背影,一手又按住黎以北乱动的手背,“仔细漏针。” 黎以北拍开他的手,语气冰凉,“你出去。” 黎以东慢悠悠问:“还在生我气?”他看着输液袋里的最后一点液体慢慢流尽,轻轻把针头拔了,然后拿棉签往黎以北手上按好,“你究竟哪儿来那么多气生,严苛在那边生死不明,他还在这儿守到你挂完点滴,你还想他怎么样?是不是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你俩已经离婚了?我编了个一戳就破的谎话激你回来,你觉得被耍了是吗?你以为我想耍你?你想在那种穷乡僻壤里呆一个冬天好叫谁担忧得心碎?你今年多大了?你任性的时候能不能偶尔想一下适可而止?” 黎以北沖他吼,模样瞧着很有些激动,“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懂,你知道,你懂,然后你的男朋友你的爱人都同样选择离开你,季揭是逾时也是,你有想过原因吗?他们刚开始都是那样爱你,给你伤害他们的权力,然后你真的肆无忌惮用了,你现在这样是自作自受你明白吗?活该他不爱你了。” 黎以北显然被他刺激得不轻,从病床上朝他扑过来的样子歇斯底里。 黎以东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黎以北和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聊天说话,人在成家立业后不仅是生活圈子,重心也随之改变,黎以北是家里的么儿,母亲极尽宠爱之能事,父亲对他们两个期望都挺高,谈不上什么偏心与否,而他们的关系和普通兄弟一样,不好不坏,有摩擦也有相互关心。 但他从不会像这样,把赤-裸裸的事实,或者说他眼里的事实,这样不加包装地扔给他,还带有一种丢炸弹的架势。 黎以北还生着病,这样对待一个病人更不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他手忙脚乱按住弟弟,喊护士进来一起给他打镇定剂,他跟他道歉,“以北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你冷静点好吗?” 黎以北挣扎得相当厉害,像是身上某个开关被拧开了,情绪山洪一样爆发出来,黎以东一个人几乎快要被他给掀开。不知什么时候谢逾时又重新回到这里,他拉开他制着黎以北的手,自己伸手抱住他,在怀里的人伤心得哭泣的眼睛上轻吻,喊,“北北,北北。”他的声音像是带有魔力,黎以北很快停止闹腾,伸手揪住谢逾时背后的衣服,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谢逾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心针扎般地疼,这种疼不受他掌管不受他支配,在每个黎以北难过的时刻都像要他命似的侵袭而来,许多日夜他痛恨这种一败涂地。 第6页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黎以东示意周围尴尬无措的医护人员和他一起离开。 “别嚎了,很难听。”只剩他们两个后,谢逾时捏着黎以北的下颌把他的脸抬起来,用手帕擦干净,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你的心不是我的吗?为什么要放?”黎以北突然伸手紧紧搂住他脖子,“说要结婚的是你,要离婚的也是你,说不会离开我的是你,离开我的也是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把我惯得所有人都开始讨厌我,然后在我们三年纪念日的时候和我提离婚,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怎么都想不通,我告诉自己我给你逢场作戏甚至出轨的机会,可是你却不给我一点迴旋的余地,是因为我太久没有说爱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不换受o(╯□╰)o ☆、第 9 章 苏立见到严苛,他的身体和几台仪器之间,许多线将他们连在一起,就在几小时前,他还活蹦乱跳着,兴高采烈从仓库拿走好几个印着谢逾时样子的抱枕放进自己房间,又取出一幅拼图照片,亲手拼好,摘下被吴声抠乱的那幅,打算悄悄挂上去。 苏立观察了他一路,他可能是太兴奋所以完全没发现,直到他出声,“没人教你做这种事儿的时候得关门吗,开着门是想让谁观赏呢,逾时这个点可不会过来。” “去,”严苛拿眼睛横他,“不帮忙就一边呆着去,怎么跟背后灵似的啊?” 苏立倚在门边笑,见他身子在脚手架上晃了两下,咋舌,“别给摔死了啊,”上次这儿就被吴声弄得像抢劫现场,这回别成命案现场了。 “乌鸦嘴。” “我说你有这么闲吗,最近不忙事业?” “最近没什么生意做啊,就攒着力气等着装一方秋水了。” “谁信啊,”苏立还是笑,“何必非揪着一方秋水不放,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严苛没搭理苏立的另有所指,只疑惑自己手上的工作,“诶我竟然挂不好。” 苏立觉得他姿势有点危险,说:“赶紧下来。”话音一落严苛就掉到了谢逾时的床上。 还真会掉,苏立满脸黑线去拉陷在被子枕头里不肯起来的严苛,“不经允许碰他房间里摆设已经是极限了,床可不能乱睡。” 严苛哼哼唧唧起来,又试图去装照片,苏立头疼地制止,“你弄不好的,专业人员才能整,你以为吴声在犯错后没想过弥补吗,逾时不让,你也就别乱碰了好吗?” “可是之前那幅我已经摘下来了啊。” “就说是它自己掉下来的。” “……” 严苛陀螺似的转悠,一会儿看表一会儿看手机,“他怎么还没回来。” 苏立在出房间后把门给关上,戏嚯,“本来就只是行宫之一,谁说他一定会来了。” 到了饭点,苏立不想出去吃也不想叫外卖,更不愿意自己做,于是磨严苛去做,严苛理都懒得理他,一个劲小心翼翼按手机,而被他唿叫的那方一直没接。苏立对他只肯在有谢逾时的时候做饭的行为表示不满,于是激他,“应该是和黎以北在一起吧,通常只有和黎以北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关机或者调静音。” 严苛不信,但一瞬间浑身的毛几乎都竖起来,苏立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们已经离婚了。” 苏立点头。 “好马不吃回头糙。” “那他们都有可能是坏马。” 严苛站起来,“不行,这么一味等下去不行,我得採取行动。” 苏立泼冷水,“没名没分地不建议你这么做,黎以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些年逾时又惯得厉害,脾气已经很不好了,再说他武力值高,你会被打的,打架的时候家世可压不了人。” 结果严苛还是拿起车钥匙打算出去逮人,出去之前还向苏立确认了一遍他们先前的住址,明显人有点不在状态中。苏立觉得他智商不该这么低,但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像之前,谢逾时遇上了黎以北,回来老觉得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不安分,对他们说必须採取行动必须做点什么。 他们都建议他先观察一阵子,什么狗屁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别害人害己的,现在做什么都讲究两厢情愿。谢逾时在言语上对他们的观点深表贊同,可行为南辕北辙,当然看得出他也经过了短暂的挣扎,他下嘴把人吃掉之前每天都在他们面前念叨:谢逾时你不是猪不是狼更不是吴声苏立,你要冷静知道吗? 他和吴声联手把他打出去,“滚,马不停蹄地滚!” 然后他真的滚了,一滚就是三年。而也就在他们以为他这辈子可能真的就跟黎以北过了的时候,他把人给离了。 离婚前的一段时间谢逾时已经很少回家,黎以北憋着忍着不找他,直到有些忍无可忍,那天他决定他要是晚上十点之前还不回来就打电话问清楚,结果他五点多下班回家,换鞋的时候发现谢逾时的拖鞋不在,他几乎是疾步往里走,然后在客厅见到了谢逾时。 窗帘全部闭合,外面落日的光线一缕都照不进来,但是他在这种黑暗里一剎那摸准他的位置,莫名有些不安,他拧开几盏灯,动作缓慢地坐下,语气讥诮,“你还回来干什么?外面没有新欢扯着你的裤腿喊不让走?” 谢逾时朝他看过来,眼神里有股陌生的冷锐,但很快又莫名微笑,“电影好看吗,爬山好玩吗,季揭抱得舒服吗?” 他冷笑,“关你什么事。” 他见谢逾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根根捏了起来,没多久松开,转头盯住他,“我们离婚。” 他一愣,很久才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谢逾时突然用力掐住他下巴,说话时英挺的眉宇间带出一股深深的厌恶,“有时候真想操、死你。”他挥手甩开他,直接让他磕上了茶几一角,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摔门的声音甚至带出迴响,他从来不曾这样有失风度。 几天后谢逾时的律师送来离婚协议书,打过招唿后很公式化地开口,“谢先生已经签字了,他吩咐我……”他打断对方的话,直接跳到最后一页飞快签上自己的名字,“行了,拿走。”如果说结婚的时候谢逾时是和他商量,那么离婚完全就只是通知他。 对方欲言又止,但还是很快起身离开,“打扰了。” 第二个周五他们一起去离婚,全程顺利得有些不真实,他将一本已经失效的证和一本刚刚生效的证揣进兜里,听谢逾时在旁边温和地问:“一起吃个饭吗?” 谢逾时看上去精神不错,唇角微勾的样子很迷人,跟和他提离婚时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而他是什么样呢?他突然有点好奇,于是凑近谢逾时的眼睛,里面有他清晰的样子,异常难看憔悴。 他们吃散伙饭,头一次黎以北发现脚下踩着的地面不是透明或者半透明的,点菜的时候他恍惚,谢逾时替他点了,吃的时候他难以下咽,谢逾时耐心等他,保持着所有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样子,只是最后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 很快他开始整夜整夜失眠,然而白天工作的时候又异常振奋,甚至一连赢了好几个大案子,开庆功宴的时候,拆礼盒的时候,举杯的时候,每一个应该开心的时候都笑不出来。 他花大量时间整理他们两个人的家,辞掉钟点工,有时候甚至在他们的卧室跪着擦一个晚上的地板,夜晚太安静,这里的地段又太好,高质量的坏境像一只无形的手拖拽着他的灵魂在重重黑暗里游行,又像一双温柔任性的唇,它们微微勾起——他再不会爱你。 苏立瞅着谢逾时的脸,在想伸手碰的时候被他挡开,他目光又钻进他脖子里,咋舌,“黎以北还是这么凶,你没被抓死没被掐死没被咬死?” 谢逾时不怎么理他,眉心聚拢成一个很浅的川字,苏立又说:“得亏咱吴小声还没回来,不然铁定拿刀噼了你的心肝宝贝。”苏立觉得这样不行,黎以北实在太过分了,得给他点教训,逾时捨不得动手收拾那就他们来好了。 严苛的父母这阵子都在国外考察,除此之外最亲的小叔叔也在外地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一时半会儿都出现不了,他一个关系最要好的朋友赶来,见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后不住吸气,“他这是真被雷噼了啊?” 又抓着苏立的胳膊问:“被雷噼和被电击是一个原理吧,我跟你说他小时候就被电线电过,雷公电母都特爱他,我们从前还开玩笑说这么多年他身体里应该也屯了不少电,让他放出来把谢谢给电一电,这可比在背后一个人苦苦忍耐好使多了。”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年轻护士跑来,小脸粉白,上气不接下气,“谢先生,您去看看黎先生吧,他特别不对劲,打了镇定剂都不管用。” 在谢逾时从他旁边走远后,严苛那位朋友瞠目结舌,“什么人啊这是,镇定剂都不管用,干脆给他一剂肌肉松弛好了,看还折腾不。” 苏立拍拍那位朋友的肩,“你在这看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苏立跟上谢逾时,到了黎以北病房门口,黎以东带着一帮人出来,他问是什么毛病,黎以东就淡淡回了俩字,“发烧。” 苏立:“……” 这儿是vip病房,隔音效果应该很不错,所以在听到黎以北哭声的时候苏立还以为自己是幻听,结果他把门儿拧开往里一瞄,顿时傻眼,那傢伙扑在谢逾时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黎以东眯着眼睛看苏立,苏立感嘆,“女人的眼泪是武器,男人的眼泪才是绝杀啊。” 黎以东说:“他以前从不玩这种小手段。” 苏立好笑,“逾时以前也从不吃这一套。” 黎以东又朝那扇合上的门瞟了眼,没再说什么。 里面谢逾时把黎以北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开,声音平静得骇人,“给我逢场作戏甚至出轨的机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黎以北说:“你很少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家。” “直接一点好吗?”谢逾时目光锁住黎以北,“你不是告诉自己给我出轨的机会,你是怀疑我出轨,认为我不可能没有出轨,这种怀疑和不信任甚至几乎令你抑郁,但你一个字不和我说,在我反覆询问的时候一言不发,让我在背后百思不得其解。看我像个傻瓜一样不断凑上去然后又被你浇冷水的时候,你特别有成就感?黎以北,你一直做着给人辩护的工作,但在处理我们之间问题的时候,一句话都不问就直接判了我死刑。” “我以前觉得,就算你不爱我,可至少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当时我问到季揭,只希望你稍微解释几句,敷衍都可以,因为我那时候都还算是相信你,但你说关我什么事。” “现在我知道原来你还记得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介意我提离婚的时候一个理由都不给。那些我一直反覆探究但你不肯说出来的原因,我已经不想知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等你了,也不会再等你了。” ☆、第 10 章 谢渺秒陪同谢母一起来医院探望,探望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说,但事情有点玄乎,谢母在严苛的病房呆了大概只五分钟,然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起身往外走,谢渺秒本来准备跟上去,以往甭管去哪儿,只要母女俩一起出行,她就太监伺候太后似的跟着谢母。但这回太后明显不想她跟着,于是她就留下来和严苛聊天了。 严苛说:“你妈不会是去找黎以北了吧?” 谢渺秒说:“我哪儿知道?”在关于黎以北的事情上,谢渺秒和谢母步调并不一致,谢渺秒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她妈如此讨厌一个人,情绪特别激烈,但她如此讨厌他,还是得经常和他相处,黎以北估计也不喜欢她妈,但也还是得经常和她相处,以前谢渺秒周末的保留节目就是观看他哥在这两位冷场的时候绞尽脑汁打圆场,夹心饼干双面胶,箇中滋味除了销魂不做它想。 “活该高烧转肺炎,”严苛说:“我那天快疼死的时候还见他拉着谢谢不让他过来我身边不让他打120。” 谢渺秒诧异,“不会吧,这么恶毒?” “你不知道一个人能有多恶毒。” 谢渺秒点头,表示受教了。她又问他:“那万一以后你成了我嫂子,你会让我哥不带我看樱花不带我泡温泉吗?” 严苛警惕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别逼我当一个恶毒的小姑子。” 她还没成他小姑子,他却已经想喊她姑奶奶,“那以前怎么不见你对黎以北恶毒?” 谢渺秒嗤他,“你以为我是猪吗,去惹我哥心爱的人?自古以来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哥虽然面上不表现嘴上也不说,但我妈对黎以北不好,他肯定是不高兴的。就拿吴声苏立来说吧,连他们两个都知道,我哥不需要他们来帮着他站在他的立场挑黎以北的错,他是需要他们帮着他一起对他好,你看他们不喜欢黎以北吧,但我哥和他离婚前,他们还真就没对他坏过。” “……”严苛说:“我觉得你妈有可能真去找黎以北了。” 谢渺秒想了想起身,“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吧。” 第7页 谢母的确是去看黎以北了。她见到黎以北,人很清醒,间或轻咳,两颊有病态的蔷薇色,唇线却很坚毅,身上柔软与刚硬矛盾交织,在见她进来后反应很快地坐起来,张嘴,半个“妈”字还没吐出来就被她的声音堵回去,“黎先生,我又一次小看了你。” “您先坐下吧。” 谢母还是站着,眼神语气都不居高临下,但很嘲弄,“究竟需要多少人来用多少方式提醒你,逾时和你已经离婚了?” 黎以北表情很有些忍耐,放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谢母注意到,声音微微放低,“我从不觉得这世上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逾时是对你很有些鬼迷心窍,因着这份鬼迷心窍他把许多从小就懂的道理都抛诸脑后,笨到说服自己相信能等到你爱上他。” “许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註定,你和一个人会不会有交集,有什么交集,从第一天开始你们就心知肚明,有些关系哪怕双方都试着努力了,不行就是不行,而你现在这种行为,姑且认为它是一种不适应吧,不适应身边少了一个任你予取予求百依百顺的人?还是自以为日久生情实则只是权衡利弊觉得和逾时在一起也并不坏?” 谢母像是不需要答案,她坐下来,“我认为你不适合逾时。逾时内心其实很孩子气,偶尔任性得令我头疼,而这两点你比起他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和你在一起,他甚至试着改变自己去适应你,但你却挥霍他这种宠爱,说来说去,你并不值得他这么对你好。” “所以他就应该根据您的想法您的喜好去找一个值得他对他好的人?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您处处替他着想,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甚至包括许多您不屑的事,就像现在这种,他却始终对您亲近不起来,您有想过吗?我和他之间走到这一步,除了我们自己的问题,您在里面也居功至伟。” 谢母几乎是气笑了,“到了现在你还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真像个被宠坏的小孩。” “是不是你小时候不小心磕到桌子椅子的边边角角,你母亲都会心疼地一边哄你一边替你打那些坏桌子坏椅子,说都是他们不好,竟然磕到了他的心肝宝贝?让你不哭了。所以你觉得错误和问题原因永远都该从外物身上寻找?” “说到这里我简直忍不住问一句你多大了,你不仅幼稚任性,做事情还不考虑后果,严苛在你家楼下差点死掉,你还不让逾时过去,做这些的时候你真的没想过可能产生什么后果吗?不说事关一个人的性命,单说你母亲最近在评正教授的事,严苛的小叔叔就是评审主席,你觉得这件事后她还会有什么机会?你的性格问题让你自己过得不好也就算了,还总连累身边人不得安宁,谁沾上你谁就倒霉透顶。” 黎以北剧烈咳嗽起来,心肺同时和他闹腾,这种痛楚让他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谢母按捺住继续说下去的冲动,按铃喊医生,没想到谢渺秒最先窜进来,一见黎以北难受的模样吓了大跳,她退到旁边让医生给他看,几乎是半拖着谢母把她拉到外面,“您这是干什么。” 谢母甩开她的手,冷笑,“装可怜扮柔弱,他这份工夫简直比女人还要炉火纯青,真令人噁心。” 谢渺秒:“……” 另一边谢逾时去机场接谢父,谢父出来见到他就笑了,喊,“儿子。” 谢逾时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谢父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会儿,感慨,“我家男球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难怪周部长一直打越洋电话喊我回来安排你和他女儿相亲,你说爸爸该怎么办才好,周部长的千金呢,真为你心动。” 谢父出国一趟,时间有点儿久,回来之后说话的语气都沾上了那个国家特有的味道,谢逾时对此相当不感冒,掀了掀眼皮,“凉拌。” “唔,部长千金的青睐呢,竟然都不屑一顾。”见谢逾时眉眼间的不耐越来越明显,谢父就停止逗弄。两人一同回到谢家,刚在客厅喝了杯茶聊了会儿天,就见谢母面沉如水地走进来,谢渺秒小跑跟在后面,脸红气喘,见到谢逾时像见到救星,叠声叫唤,“哥哥哥哥……” “……”谢父沉吟,“看来我是空气。” 谢渺秒扑进老爸怀里,“爸比~” 谢父掐她脸,“喵总~” 谢渺秒咯咯笑,这种笑声让谢逾时几乎要忍不住去掏耳朵,谢母已经忍无可忍,“你们父女俩把自己团成卷然后一边玩儿去好吗。” 谢逾时笑,连声音都没有,谢母却冲着他放冷气,“笑什么笑。” “……”谢逾时说:“妈妈我今天想喝您做的鱼汤。” 谢逾时大部分时候喊她母亲,偶尔喊妈,几乎不会喊妈妈,更不可能撒娇,谢母从医院出来后一颗不慡的心剎那间被抚平。谢渺秒悄悄在谢父怀里对谢逾时竖大拇指,她在路上起码哄了半小时,好话说尽口干舌燥,谢母表情就没变过,只一味暗沉,然后现在被她哥一句话给哄好了。 周部长的千金就是谢渺秒的闺蜜,老早一阵子谢渺秒就警告她,说不准对他哥下手,不然当心友尽,结果名为周若兰的部长千金一针见血地指出,“谢渺秒我告诉你你这就是恋兄,我劝你及时改正态度,恋父都比恋兄好,不然你改恋父吧,啊?” 一周后谢渺秒像个特务一样对周若兰和他哥的见面进行了跟踪,在谢逾时去洗手间的时候谢渺秒跑到周若兰面前,周若兰等谢渺秒坐下后在她耳边呵气,“这么迫不及待捍卫你哥来了?” 谢渺秒骂她,“你个死妖精,待会儿等我哥灌你一杯雄黄酒,看你现形不?” 周若兰笑,不和她贫了,指不远处一个背影,“诶那个男人是谁,身段实在太漂亮了,那腰那腿,”说着起身,“不行我得走近去看看。” 谢渺秒拉她,但拉不住,周若兰就是个表面高雅淡然内里花痴到极点的女人,在她够着够着去看别人腿的时候谢渺秒头疼地喊,“当心台阶!” 话音一落周若兰就给摔了,还把人家撞得扑进了谢逾时怀里。 ☆、第 11 章 周若兰被谢渺秒给扶起来,她镇定自若地捋了捋自己几乎散开的髮髻,“先生们,真是抱歉。” 黎以东脖子都快红了,这个女人不仅揉摸了一把他的腰,还撞到了他的屁股,让他不仅栽进谢逾时怀里,还在台阶上扭了一下脚,不由自主往下掉的时候脸贴着谢逾时的身体直接滑到了他腰以下的地方,然后他被他一只手托着胳膊稳住,接着很快拉开距离。 谢渺秒都替他尴尬,不忍再看,拽着周若兰往盥洗室的方向跑了。 补妆的时候周若兰问谢渺秒,“你们认识?” “认识,黎以北的哥哥黎以东,年轻有为的心外科主治医生。” 周若兰说:“我摸到了他的腰,蹭到了他的屁股。” 谢渺秒说:“然后他隔着衣服亲到了我的小哥哥。” 周若兰:“噗……” 笑了会儿周若兰问:“你觉得我和你哥这事儿能成吗?” 谢渺秒从镜子里盯着她的眼睛:“我看不能。” 周若兰疑惑,“你哥离婚都不止三个月了,怎么就不能考虑和别人试试呢,没人劝他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吗?” 谢渺秒翻白眼,“说别人你们都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等你自己也经歷过再来指手划脚好吗?” 周若兰说:“我觉得我就很喜欢你哥啊,而且我可以等他。” 谢渺秒换了种方式,“你觉得严苛怎么样?” 周若兰很诚实,答:“比我好。” 谢渺秒告诉她,“严苛他都不搭理,你这种嘴上可以等他实际上却在这过程里摸其他帅哥屁股的人,凭什么让他考虑?” 周若兰:“……” 黎以东整个人还是有点像只煮熟的虾,红色怎么都褪不下去,谢逾时倒是镇定,见他异常尴尬于是不着痕迹遮掩过去,“脚还好吧” 黎以东垂着目光搭腔,“没事。” 又说了几句,谢逾时跟他告别,“那你忙,我也还有事。” 黎以东点头,“再见。” 严苛出院前夕,覃蔡带着谢氏的人过来,远柯这边的几个高层也在场,他们签了一方秋水的合同,开始气氛很严肃,签完了覃蔡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恭喜严先生,船票已经拿到手了,祝您一路乘风远航,以后可千万别忘了小的,记得多多关照呀。” 远柯的一帮人忍俊不禁,齐齐鼓掌,“恭喜老闆,祝您和谢总的船一路开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都给我正经点儿啊。”严苛想在下属面前保持威严,奈何他的眼神出卖他的心,他对着那张同时签有他和谢逾时名字的合同差点吻上去。他病房里来探望的人多,其中有不少喜欢热闹的,整个病房让他们装饰得像聚会现场,谢逾时进来的时候见到满屋子气球彩带,还以为走错地方。 覃蔡和远柯的人都很识趣地离开这间病房,眨眼间就只剩他们两个,谢逾时对严苛笑了一下,有种少见的温和,严苛胆子随着这个笑容膨胀,对他说:“我想尿尿,你带我去。” 谢逾时嘴角缓慢地抽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想尿尿,你带我去。” “你能走路,手也没残。” “但我还走不太稳,手也有点抽筋。”谢逾时认命地扶他去,谁让他替他挨雷噼了呢。到了洗手间,他问他,“不需要我给你脱裤子吧?”严苛身上穿着很方便解开也很方便撕开的病号服,前面是一整片儿,后面有松散的扣子,露出的fèng隙能看到细腻的嵴背和内裤上边的咸蛋超人,偏偏他毫不自知,还对着谢逾时蹭,“求把尿。” 谢逾时凉飕飕,“我拒绝。” “那我替你把尿。” “你是想我把你塞进马桶?” 最后还是把了,严苛装心律不齐过度唿吸装得太像,临死之前别无所求只要把尿,结果谢逾时一握住他,他压根尿不出来,光顾着激动了,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谢逾时的底线要求撸管,结果差点没被掐得就此萎掉。 苏立过来看他,见他像只蚕一样裹在被子里,只剩小半截脑袋露在外面,走过去笑,“哟,怎么比霜打的茄子还蔫,别不是撸多了吧?” 医院里,中午几位住院医师坐一块儿吃饭,黎以东端着餐盘从他们旁边经过,a医生脑袋一直跟着他的方向扭,直到脖子受不住,咔嚓一响,差点断掉,医生b幸灾乐祸,“至于吗你,当年你不是他带的实习生吗,什么样儿没见过,还能看傻眼也是不简单。” 黎以东是一个异常英俊异常了得的医生,追求他的人非常多,男女比例几乎持平,但他的性向成迷,没人知道他到底爱男人还是爱女人,更没人见过状似他对象的人出现,在这个对性取向非常宽容的时代,甚至一度有人怀疑他爱的是和自己不同种类的生物。 c医生感嘆,“不愧是院糙。” d医生接话,“是啊,咱院长的儿子女儿都发狂似的在追他,大家都传他极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外科主任。” a医生唏嘘,“前阵子有位黎医生的追求者给咱医院捐了520百万。” b医生斜眼,“能说人话吗?” a医生坚持,“不,那个数字就读520百万。” 他们又开始讨论黎以东的午餐内容,“我刚刚在他盘子里看到了薯条。” “他竟然会吃薯条,好可爱。” 说话的人是位女士,他对面的男士在她说完后直接抓起她盘子里的薯条塞了一把进嘴里,“你看我可爱吗,对你胃口吗,约吗?” “呕——” 几人笑着一闹而散。 黎以北的生活从秋天开始变质,经歷两个季节的混乱不堪,现在快到年尾,人瘦得模样都有了点不小的变化,黎以东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去找他,两人一起搭电梯下去,“爸妈那边是给你瞒住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再有下次我可没办法了。” 黎以北点头,无声地看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数字,黎以东在自己楼层快到的时候说:“那天说那些话是我过分了,对不起。” 黎以北摇头:“是我不肯面对现实。” 黎以东有些迟疑道:“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 黎以北闭上眼睛,“不重要了。” 黎以东眼神有一瞬间复杂难辨,“你到底爱不爱他?” 电梯门打开,黎以北把要说的话吞回去,“你到了。” 黎以北回到家,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整理卧室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对袖扣,可能是那天谢逾时不小心落在这儿的,他将它们捡起来擦拭干净,打算找个地方放好。他去开那一排放配饰的柜子,里面有很多成对的东西,乍一看并不显眼,只于细节处精心勾勒出吻合与匹配,他目光缓缓掠过去,突然被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吸引,好像很久之前它就在这里,又好像他从来没有打开过。 就在这个时候,谢逾时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数月的现在,他突然感觉手有点颤抖。黎以北打开那个盒子,见到一枚领带夹,他在上面找到一个字母,眼睛顿时开始发热,他去找其它盒子,很快顺着见到剩下的那些,它们一起组成一句话,用尽全身力气都读不出来。 第8页 他把它们捧在手里,像捧着一颗破碎的心。 ☆、第 12 章 一晃已经快要过年。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事务所好些人磨黎以北请客,肖子涵跟着起闹。黎以北下半年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它方方面面都可以用流年不利来形容,他在隔了段时间回来工作,甚至有一堆热心的同事集体给他准备了惊喜,然而效果和惊吓没差,他倒是想笑,奈何这段时间过去,从前那份可以将一切都抹得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功夫都跟着退步。 集体去吃吃喝喝的路上,黎以北的车借给了其他几位同事,他坐肖子涵的车,路上异常拥堵,过了好几个难耐的红灯,却又在半路遇到一起车祸,肖子涵敲了几下方向盘,感慨,“情人节快到了。” 黎以北看车窗外的雪,一言不发。 肖子涵注意到他的沉默,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你这种表情还真是少见,想起谁来了?” 前面还堵成一片车海,警车和救护车看重格外刺眼,肖子涵突然帮黎以北把手机掏出来,“看到生命是这样脆弱,你有没有产生一点想要珍惜当下的感触?不然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肖子涵也就是想给黎以北提个醒,不会真的干出打扰谢逾时的事来。也或许黎以北并不需要他提什么醒,毕竟两人之间感情的事永远不足为外人道,就是道了外人也无法感同身受,因此也就无法设身处地。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是真的有缘,他们一群同事提前从一场无聊的电影里出来,见到谢逾时站在广场那儿餵鸽子,肖子涵觉得十分稀奇,他对谢逾时的印象就是——这人像活在玻璃罩子里似的永远衣冠楚楚。 谢逾时嘴角噙着笑,以前他和黎以北走一块儿,两人总是显得般配又和谐,像是一个隔开的小世界,但除开这种情况外他永远众星捧月极少落单,肖子涵觉得,从一开始谢逾时就带黎以北进入了一个他们这帮人永远踏不进去的世界,有些差别无形中就存在着,就像他也有谢逾时的私人号码,作为黎以北最好的朋友他和他也算熟悉,但每次有事他还是只通过他的秘书何小涧很公式化地进行处理。 很快其他同事也都陆续出来,见肖子涵和黎以北站着没说话,走过去笑,“看什么呢目不转睛的。” 肖子涵问还要不要换场子继续,有一位男同事说算了,接着商量怎么各自回家,因为天气关系没有开太多车子出来,询问黎以北意见的时候他却钉在原地没回头也没吱声,只有肖子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随意,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两位大律师多少偶尔会脾气古怪,他们也就没有深究,很快散了。 肖子涵轻咳,“时间不早了,回吗?” 黎以北说:“你先走吧。” 肖子涵心下嘆息,“很难打车的。” 之前他觉得谢逾时和黎以北真有缘的想法错了,觉得谢逾时身边没有多余人的想法错得离谱,严苛很快冒了出来,而就在严苛冒出来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身边黎以北唿吸都变了。 那两人现在还在笑,笑得像一对爱的天使。只见谢逾时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严苛恼怒地拿胳膊去吊他脖子,挂在谢逾时身上像个巨型玩偶,黏得甩都甩不下来。 谢逾时在半路碰到严苛,之前他吩咐司机不用跟着,独自一人在这种冷天里室外散步本就属于抽风行为,但永远有人比他更抽风,严苛一出现就赶跑了在这季节里难能可贵的鸽子,表现不仅没有爱心,还相当愚蠢,他睁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递给他一杯咖啡,谢逾时颇有些嫌弃地扭过头,根本不接,然后他听到几声鸟叫,转眼一看,发现严苛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上空落下的几滴屎绿和屎黄的东西污染个彻底,至于那些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谢逾时被逗得开怀大笑,“哈……哈哈哈!” 严苛没见过谢逾时笑成这样,肩膀在抖,气也快岔了,他想难得娱乐到他,于是就保持这种被鸟屎浇到的姿势按捺着一动不动,结果听谢逾时说:“看你这陶醉的模样,果真该把你塞进马桶,这样你沉浸在那种味道里一定会幸福得冒泡吧。” 严苛气得直接丢掉手里东西,跳到谢逾时身上手脚并用裹住他“我缠死你。” 谢逾时甩了几下没把人甩开,于是出言警告,“自觉点儿啊。” 严苛委委屈屈地从他身上下来,明明在下属面前说一不二,现在却又跟只小白兔似的,谢逾时根本不吃这一套。严苛又说:“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难得遇上,请我吃个饭好不好?” “好,”谢逾时似笑非笑,“谁让你脸上就像写着‘你欠我一顿饭’似的呢。” 严苛又欢唿着想要过去抱他,谢逾时挡开,自顾自转身往前走,没几步就看见黎以北杵在不远处幽幽看着他。严苛跟着注意到黎以北,也发现了他整个人愈发瘦得不见肉,这种场景这种天气这种人和物尤其容易让人联想起那句“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过,管他呢,严苛忍住撇嘴的冲动,目不斜视几步上前挽住谢逾时胳膊,“我们快走吧。” 谢逾时没有甩开他,然而严苛高兴过头的结果就是,他们饭吃到一半谢逾时还是甩手走人了,他觉得他和谢逾时不能算朋友,离他肯和他试一试的阶段也还显得相当遥远,他们现在的相处依然很少,而就在这稀少的相处里,还一直都是甩与被甩的关系。严苛对着他对面那份几乎没有被动过的食物嘆气,拿起勺子挖了一点吃掉,觉得又失意又得意。 结束一年里最后的忙碌,秘书何小涧揣着一份厚厚的红包敲谢逾时办公室的门,她许多时候自发加班,永远出色完成工作并且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谢逾时对她通常有着一份和颜悦色,但她进来后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纠结,“老闆我过年可能要相亲。” 谢逾时诧异她对他说这些,但面上没表现,只顺着往下,“是需要建议吗?” 何小涧点头,“老闆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特别能决断,我佩服这一点。” 这种话意外让谢逾时产生某种含沙she影般的错觉,他自嘲地笑,“我今年在个人问题的处理上一败涂地。” 何小涧又说了几句,最后小心翼翼地挥手离开,谢逾时在谢渺秒第三次打电话催他回家的时候关掉办公室的灯,搭电梯下去,公司前厅已经空无一人,却在一组沙发上见到黎以北。他慢慢走过去,黎以北站起来,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么?”谢逾时看着自己被他搭住的手,“你是不是握错人了?” 黎以北抓着他的手却更加用力,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谢逾时想抽出来,黎以北却又像是和他较上劲,明明因为两人同时用力而他力道不支身体都晃了一下,却还死死胶着。 谢逾时听到他质问他,“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严重到让你必须和我离婚?谢逾时我不觉得你是渴望我对你说那三个字,你的种种表现也不像是需要我跟你告白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他一根根掰开黎以北的手指,拉开距离,“我请你别再说这种听起来很没有必要的话了好吗。如果你是不高兴你丢过来一根骨头我却没有衔起来,那估计你要继续不高兴下去了,毕竟我没有一辈子热脸贴你冷屁股的打算;如果你是在谁那里受了委屈跑我这儿来撒气,那还是请你换个地方,随便上哪儿都行,不过有一点,这世上没有谁该无条件对你好,包括你的父母。” 谢逾时这一刻异常冷静,哪怕自欺欺人,他也从不觉得他可以很快忘掉黎以北,是,短时间内这一点估计可以不作任何妄想,但他现在对他没有了以往那种浓烈的想念了也是事实。大抵人都是这样犯贱,黎以北何曾在他对他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时候这样希冀和他认真谈一谈,只在他保留一份尊严往后退,才这样持一副施捨态度地往前走。 离开谢氏大楼,谢逾时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几分钟,车子跟得不远不近,很快他便恢復冷静,直接上车吩咐司机开回谢宅。他回家吃晚饭,比较重要的日子,一家人都在,谢父回来得比谢逾时还早,一见他就又我家男球我家男球地喊,谢渺秒笑得直抽气,无他,只是谢逾时在面对谢父越老越不正经的言语行为时,那张忍耐的脸着实令人回味。 谢渺秒偶尔会想他哥年纪大了会是什么模样,毕竟谢父老觉得谢逾时就是这世上的第二个他,说他可像他年轻时候了,谢渺秒也对比过照片,确实,但谢父年轻时又有谁想过他老了会是现在这样?不仅自己成天乐呵呵,还没事就拉着别人和他一起乐呵呵,拿谢母老讽刺他的一句话来说,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乐呵呵,除非他是白痴或者嗑药磕嗨了。 谢渺秒沖谢逾时挤眼睛,她旁边坐着的谢父一只手正被谢母捉手里给仔细修着指甲,他明显不喜欢她替他做这种事,但隔那么一阵子她就来这么一次,谢父也很无奈,手不能动他嘴上就一直和谢逾时搭话,“逾时你过来,你妈手痒,让他给你修吧。” 谢母直接丢开谢父的手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汤。” 看来今天她是特地亲自下厨了,谢逾时偶尔觉得他妈挺有意思,明明对他爸喜欢得恨不得吞下去,嘴上却永远各种嫌弃。谢渺秒和他用眼神进行交流,明显都想起了那次亲家会面。 那次他们和黎以北的父母吃饭,亲家两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黎父是个古板老学究,黎母却挺有意思,聊天的时候在谢父开玩笑说自己书读得不多时把他哄得眉开眼笑,两人性格相投,对幽默很有共识,聊起来在座的其他人几乎快要插不进去,插进去了又很快被他俩给挤出来,那份相见恨晚的模样直接就让谢母不顾端庄形象拍了筷子,当时谢逾时脸色就变了,“妈……” 谢母唇角笑意冰凉,“什么见亲家,我看是给谢藏海相亲来的吧?” 黎父之前倒是一脸老神在在,在谢母拍了筷子之后却也跟着火上浇油,眼神小飞箭一样she向黎母,“我说你那笑声快连屋顶都掀了,在家怎么不这么笑啊?需要我替你还谢先生一对明珠吗?” “爸——”黎以北也快晕了,他爸平时就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那种,今天却不仅口齿伶俐,还字字夹枪带棒,连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典故都拿出来折腾,有这么说话的吗? 一顿饭不欢而散,谢渺秒和黎以东从头到尾就俩炮灰,嘴上功夫不够好,爹妈都不听他们劝,谢逾时和黎以北倒是默契十足,几句之后根本懒得费那个唇舌,坐在原地支着额角的样子几乎都如出一辙,要多淡定就有多淡定。 反正之前他们说要结婚时双方家庭都已经地震过了,现在就当是这几老小孩不高兴折腾得了,反正谁掉底子谁知道。回家后谢父谢母果然大吵一架,谢父指责谢母没有风度不可理喻,谢母指责谢父为老不尊令人髮指…… 相互指责一轮之后还没完,谢母又开始数落谢父不会管教孩子,导致谢逾时从小就任性顽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结婚就结婚完全不和家里商量,谢父反讽谢母教育方针有问题,说她把孩子憋得太狠,导致孩子成长过程中一半时间都花来思索怎样才能脱离她的魔爪展翅高飞,復又激谢母说他家男球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就要让他任性一辈子,别说黎以北了,就是谢逾时要星星要月亮要天仙他都全部尊重支持并给予帮助…… 最后以谢母气得摔碎了一套她最喜欢的瓷器告终。 现在吃饭的时候谢母一直对谢逾时旁敲侧击,似乎对他和周若兰那档子事还没完全死心。谢逾时没开口,谢渺秒抢白,“周若兰不适合哥,真的,他比黎以北还不如呢。” 说完后又看向谢逾时,“哥我这么说你没意见吧?” 谢逾时说:“吃你的饭。” 很快情人节就到了,苏立办了个party,一熘儿的单身流氓,地方不在闹市,算不上偏僻也算不上便利,以前也就是一时兴起好玩,折腾出来随便住住的,周围都是废弃工厂,随时可能拆掉,但这几年一直没规划到这边来,前阵子他们还多了群邻居,也是一帮年轻人,爱玩爱闹,就没几天不群聚的,今晚两边人凑一起,酒精食物各种刺激因子混在一起合着电子舞曲,只有群魔乱舞四个字能形容。 谢逾时和吴声在二楼倚着墙壁往下看,颇有点一把老骨头已经跳不动了的心酸感,他们把目光对准舞池里的焦点苏立同志,讨论,“这傢伙怎么回事?” 吴声说:“苏立前阵子一直被他妈逼着相亲。” 谢逾时说:“这我知道。” 吴声感慨,“那我说他翻过年来有可能脱单你信吗?”吴声指着和苏立肉贴肉留着一头黑色长髮的窈窕姑娘,“中规中矩按部就班进行到最后一垒苏立觉得人家不错,有感觉,可能就是她了。” “真的假的?”谢渺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问。 “比珍珠还真。” 这话一出谢渺秒唰地蹿出老远,蹬蹬蹬跑下楼,艰难地挤进舞池,她挤开苏立身边那姑娘,抓着苏立说话,一开始还好,渐渐越来越激动,谢逾时和吴声对视一眼,都开始产生某种奇怪的预感。 就在他们觉得不对劲准备跟着下去时,只听一句几乎把音乐都给盖下去的哭喊,“我爱了你十年,你不可能不知道!”被吼的苏立一脸怔愣,谢逾时吴声惊呆在原地。 第9页 一直嘻嘻哈哈无比乐天的谢渺秒泪流满面,受到惊吓的人不少,有人吼了一嗓子,“把音乐关掉,快点!” 很快几乎鸦雀无声。 谢渺秒还在哽咽,被她推得几个踉跄的姑娘不干了,她扯着苏立的胳膊质问,“苏立你解释清楚,昨天还在说领证的事儿,今天就给我整一出小妹妹真情告白,你是想跟我显摆你有无数好妹妹是吧?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话老早就和你撂下了,我只给你三次出轨的机会,现在第一次你已经用掉了!” 这番话一出全场静得落针可闻,不少人望着苏立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给戳出俩洞来。 如果为苏立争风吃醋的两个女人其中之一不是谢渺秒,谢逾时和吴声估计还能有几分看戏的心情,但现在谢逾时简直哭笑不得。他在苏立脸一寸寸黑掉之前走过去把谢渺秒拉走,让她坐在沙发上,他给她擦泪,“你喜欢苏立?抱歉我们都不知道也都没有看出来,如果是你说过我们却不记得那很抱歉,但你自己肯定知道,你说过吗?就算是爱,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呢?” 吴声也跟着哄她,“是啊,谁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喜欢是要自己争取的对不对?你如果告诉他,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他可能都会同你试一试,可你现在在他觉得自己找到人了这样突然爆发,忒吓人了是不是?” 哄了很久才堪堪让谢渺秒不哭了,那边苏立花了很大功夫才和女朋友解释清楚,他走到这边来,异常奇怪地看了一眼谢渺秒,这一眼让谢渺秒又气愤又羞愧,炮弹一样沖向门口,结果又一个大大的意外出现了,黎以北突然推门进来,和谢渺秒撞了个满怀,他手里还抱着一束美丽的花,脸上的笑容就和那花差不多,兴奋到和人撞了之后都不停留,几大步迈过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谢逾时,然后直接吻上了他。 有口哨声应景地响起,但很快原本渐渐恢復热闹的party又莫名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着谢逾时和黎以北。接二连三的“惊喜”已经让吴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无奈望向苏立,苏立回以他同样的眼神,谢渺秒都忘记了伤心。谢逾时莫名其妙推开黎以北,“怎么回事?你来干什么?” ☆、第 14 章 黎以北出奇高兴,竟没发现谢逾时异乎寻常的冷淡,被推开后只喊,“逾时!” 谢逾时皱着眉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你来干什么?” 黎以北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说:“我收到了你送的花。” 谢逾时目光落到他手里那束花上,抽出上面的卡片,翻看一看,脸色瞬息几变,最后停留在一种莫名的愤怒上,这种愤怒让他几乎想要口不择言讽刺黎以北,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吗?你以为我是什么,色犬吗?离婚这么久还至于在情人节给你送花低声下气求和好?是不是需要我拿镜子来给你照一照,看看你会不会被自己美哭?” “什么意思,不是你送的?”黎以北脸蛋剎那煞白,谢渺秒于心不忍,走过去拉谢逾时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结果谢逾时扯回自己的手,沖黎以北凉凉地笑,“呵,你还真以为我会一辈子对你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话音一落黎以北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走,花早就从他手里脱落,谢逾时一脚把那束东西踢出老远,碰到墙壁散落几支,眨眼间变得不堪入目。他掏出手机拨何小涧的电话,“解释为什么黎以北会在今天收到我送的花。” 三分钟后吴声看着地上被摔个稀巴烂的手机隐隐觉得头疼,拍了拍手掌,发出的声响勾动死寂的空气,许多人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说:“各位今天真是抱歉,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以后有机会一定补偿大家。” 大家都表示没事,有些人甚至还挺兴奋,一边八卦一边往外走,“从没见谢谢气成那样过,诶你看到了吗,简直快气疯了。” 何小涧赶来时,她老闆电话已经不通,谢宅和那边她根本进不去,碰运气来这儿找谢逾时,结果这边party堪堪结束,曲终人散气氛萎靡。 吴声苏立趴在吧檯上大眼瞪小眼,屋子里到处都是空酒瓶和空杯子,不脏,就是乱。何小涧目光如炬环视一圈,见到角落的花和手机碎片之后只觉得心拔凉拔凉。 苏立递给她一杯whisky,“喏,请你喝。” 何小涧摇头,“我担心我一喝就停不下来了,还是自己开车来的。” 吴声跟着扭头看她,“吓得不轻啊?” 屋内暖气太足,何小涧一摸额头,果然摸到了汗,再拿出镜子一照,女鬼似的脸色青白交加,她自己看着都嫌弃,“我真傻,我单知道取消老闆吩咐我取消的一切惊喜和鲜花,却忘了确认三遍,我怎么就只确认了两遍,我怎么就不确认第三遍呢。” 吴声苏立都觉得何小涧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明显也不是她的错,大概是对方那边弄岔了,这种服务质量槓槓的高级精品店万分之一的出错机率都让谢逾时和黎以北给碰上了,他们也是无话可说。 苏立勉强安慰何小涧,“不用太自责,和你没多大关系。” 吴声说:“逾时顶多就发作一下,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开了你的,放心吧,吶你饿不饿,吃晚饭了么,要不我煮碗面你吃?” 苏立笑着捶他的肩,“你能煮什么面?方便面吗?” 吴声挥开他,“笑个屁,就你今天这表现,当心下次进女友家门得跪方便面,记得别掉渣!” 黎以北在情人节傍晚被黎母夺命连环call给打回家,一进门就听黎母在厨房里喊,“以北回来啦,以东快给你弟弟把他的汤端出去。” 黎以东端着一碗黎母的爱心秘方出来,放到黎以北面前的茶几上,“你就喝吧。” 黎以北明显不想喝,但黎母又在厨房里念叨,他端起来,在黎以东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往嘴里送,结果还没沾到,就见一人从厨房里冒出来,季揭。 他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也许是黎以北语气太不好,季揭朝他迈过来的步子一下子就顿住,黎以东盯着电视里的新闻当没听见,还是黎母从厨房里出来,“小季也是老熟的人了,没事来玩玩总行吧?” 黎母对季揭观感一直不坏,起码不比对谢逾时的坏,她对谢逾时打心眼里没多喜欢,看似温和谦让,实则任性霸道,让她说还不如季揭呢。起码季揭对他儿子真是一心一意没得比,当年和黎以北分手也是因为黎以北事业正在起步期,自己重病不想耽搁他,这不,手术做完身体还没好全就回国追人了。 然而命运除了在最开始以外就很少眷顾季揭,哪怕他是黎以北的初恋。黎以北在两人不长的相处时间里也一直很少回应他,更别提热情,就像根本不喜欢一样,但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呢?对于这个问题季揭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深想,深想会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即便在他们恋爱的时候,他对黎以北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黎母拍了拍季揭的手,笑得像是世上最慈祥的婆婆:“小季你别管他,就拿这儿当自己家。”言罢又颇为严肃地对黎以北说:“打起精神来,对人客气点儿,汤得好好喝,你看你自己瘦得。” 黎以北直接起身往房间走,黎母眼睛瞪大一圈,“我说你这孩子!” 她上前两步想去拉黎以北,结果自己被黎以东拉住了,“妈我闻到煳味儿了。” 黎母赶回厨房拯救那道黎以北最喜欢的菜,季揭在客厅坐下,黎以东不太主动和他说话,于是他拿起一本杂志打发时间,没几分钟却突然听到黎以东问:“当年你和以北分手,是因为不爱了还是太爱了?” “都不是吧。”季揭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想那时的心情,其实每分每毫都还很清晰,但他不会把所有感受都告诉黎以东,有些是难以言明的。他其实是一个比较现实的人,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也想放弃,所以在那个时候,所谓重病未尝不是给了他一个逃避的理由和机会。 但终究这么多年来,他的心里装不下别人,只有黎以北。与其说他是不死心地飞蛾扑火,倒不如说是认命了,既然停不下来,那就继续,或许某天它自己就停了,再不需他来想尽办法忘记。 “我也觉得我们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但我现在不想再选择放弃。”季揭说,目光瞬间变得迷离。 黎以东淡淡道:“你很有勇气。” “你有喜欢的人吗?” 也许今天这种节日容易让人变得脆弱,黎以东感觉心奇怪地动了一下。 季揭又问:“有吗?” “有,不过不在我身边。” 季揭笑,“想像和一个人在一起往往很美好。” 黎以北进了自己以前的房间,他早就不在这儿住,但里面还是一尘不染异常整洁,床头的书架上放着他曾经很喜欢的书,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昔日的味道犹如暖煦的夕阳,稍稍抚平了他不太舒适的神经。他在里面翻到一个用红色纸币折成的书籤,桃心状,非典型的谢逾时杰作。 当时是谢逾时第一次上门拜访他的父母,晚饭前两人在他房间只呆了半小时不到,他意外谢逾时会这种折法,他眼皮也没抬说看谢渺秒折过一次。黎以北知道谢逾时聪明,许多东西都能无师自通,刚结婚那会儿他一直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谢逾时却两下就能上手,但他很少做,只授人以渔,几乎手把手教会他,再然后基本三个月都不会踏进厨房一次。 明明是很挑剔的人,但在吃着他吵煳的菜时也基本能面不改色,在他进步时也能很巧妙地给予夸奖。逃避家务几乎是男人的本能,他却早就发现,他为谢逾时做这些,竟已轻车熟路且无半点抗拒。 黎以东抬手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黎以北的声音,“请进。” 黎以东扭开把手,身体只探进去半截,“出来吃饭。” 黎以北很快出来,洗完手刚坐下,门铃又响了,黎以东先他一步去开门,是一位抱着昂贵鲜花的年轻姑娘,穿着考究笑容甜美,她声音清晰地说:“请问哪一位是黎以北先生,您的花。” 黎以北一愣,沖黎以东撇嘴,“请问真不是你哪位追求者弄错了名字?” 结果那位姑娘还是说:“黎以北先生,北方有佳人的北,没有弄错。” 黎以东笑着替他接了,递给黎以北时余光瞟到卡片上面的字迹内容,忍不住想确认。黎以北动作比他更快,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翻开看,然后招唿也没打就风一样跑了出去。 莫名其妙,黎母打电话给黎以北发现他手机还落在屋里,于是问:“他上哪去了?” 黎父率先拿起筷子,“年轻人当然还是得和年轻人过情人节,要我说以东你也不该听你妈的,这种日子她让你们回家就是无理取闹,少理她。” 黎父黎母又拌起了嘴,黎以东却心不在焉,还是季揭打了几句圆场,很快他起身告辞,黎以东也在这时接到医院的电话,和他一起走,出了公寓就分道扬镳,季揭车子开得快飞起来,面无表情踩油门的样子有种少见的决绝。 ☆、第 15 章 耳边有低低唿啸而过的风,鹅毛般的大雪片片落下,像一双冰冷的手覆盖他的头髮和脸颊,黎以北觉得自己脑子好像很清楚,他应该爱惜身体,出门时候太急忘了大衣围巾和手套,现在应该尽快找个比较暖和的地方呆着。 他随手推开一家咖啡店,店主正准备打烊,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见他进来手里动作一顿,然后将门上的牌子从营业中那一面翻过去,“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杯蓝山。”黎以北找地方坐下,抽出几张纸巾,店主却递给他一条干毛巾,他接过去,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但这简短的两个字都让他指尖微颤,他闭上眼睛,唿吸控制不住十分紊乱。 年轻店主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看他单薄的衬衫背心和黑色长裤,又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手机借我用一下。”黎以北拨自己的号码,那边很快被人接起来,“你在哪儿?” 是季揭的声音,他挂掉,又打给黎以东,不通。打给肖子涵,关机。他沉默几秒将手机还给店主,店主接过去,对着自己震个不停的手机问黎以北,“先生你要接吗?” 黎以北摇头。 店主将咖啡端给黎以北的时候,这里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季揭找了过来。他把手里拿着的衣服披到黎以北身上,又将围巾绕在他脖子上,看着脸色清淡的挚爱轻声问:“我陪你回家好吗?” 黎以北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他下巴微微仰起,看着斜上方那盏吊灯,比谢逾时从欧洲带回家的那一盏要小,也远没有那么精贵,看上去像微光里的一团棉花糖,让忍不住想撕下一缕放进嘴里尝尝味道。 他站起来往外走,行尸一样。季揭留下一笔不菲的小费,拿起店主递给他的两杯打包好的热饮,很快追上去。他花了很大功夫勉强让他上了他的车,开之前在原地停了很久,直到黎以北的脸恢復血色,这个过程里黎以北只喝了一口那杯他递给他的东西。 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车子里暖气熏得人开始昏昏欲睡,而且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很浓,不自觉让人卸下所有撑起来的顽固坚硬,开始蜷缩成在母体里最初的姿势。 季揭望着黎以北昏沉时的姿态模样,陌生和熟悉五五分,熟悉源于他最初认识的那个黎以北,陌生来自谢逾时留在他身上的烙印。 第10页 车子平稳驶回季揭居住的地方,一栋独立的别墅,他扶着几乎完全靠他支撑的黎以北艰难开门,进去后将他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脱掉了两人外套。 他解黎以北衬衣扣子的时候突然被他的手捉住,季揭去看他,发现他睁开了眼睛,但并不清醒,于是他又凑下去吻他,结果这次被他反应剧烈地踹了一脚。 季揭按着自己的胃,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很快他忍住这点不适按住黎以北,黎以北此时全身力气只剩一成不到,根本挣不过几乎铁了心的他。 又过了几分钟,黎以北的动作渐渐停下,季揭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在他耳边细语,“以北对不起,我从不想做这么卑劣的事,但我们的选择造就我们的现在,而现在我已经看不到以后,所以就这一次好吗?” 他从他的额头吻到他的下巴,空出来的手在黎以北身上生涩地挑逗,有些颤抖地去解他的裤子,然后心跳如鼓地趴下去含他,也许只有几秒的时间,季揭感觉自己的头髮被人勐地拽住,头皮都被拉扯得痛到发麻。 黎以北勉强坐起来,积蓄起来的力气几乎在这两个动作里消耗殆尽,他靠在沙发背上剧烈地喘息,眼角有痛苦的湿润,黑魆魆的眸子里却仿佛蒙着一层煞气,“季揭,别做这种让我噁心的事。” 黎以北手指用力抓着沙发,药效让他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非常艰难,一切都像在不停地急速颠倒旋转,切割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他不得已开始咬着自己的舌尖维持意识。 季揭却被他仅有的一句话给刺激得冲过来狠狠咬住了他的耳廓,哭,“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试着爱我?谢逾时有什么好,他背叛你、玩弄你、折磨你,为什么你都能对他有感情,却不能试着和我一起找回我们的过去?我对你不好吗?我不够爱你吗?黎以北你回答我。” “我回答你。”黎以北一说话口腔里就有血腥味开始蔓延,分不清是刚刚他自己咬出来的还是从喉头里咳出来的,他撑着翻身,身体却从沙发上掉了下去,季揭慌忙去扶他,他却自己扒着茶几勉强站起来,还抓住上面一把水果刀搁到自己脖子上。 “你离我远点。”他的手很不稳,两下雪白的刀刃那里就冒出来细密的血珠。 季揭从头到脚都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他每往前走一步,黎以北刀下的血就冒得更多,他站在原地肠子都快青,哑着嗓子道:“你把刀放下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你先把刀拿开好吗?” “我回答你。”黎以北看着季揭那张哭泣绝望的脸,朦胧里仿佛看到另外一张,他英挺的眉宇像这世上最温柔沉默的山峦,三年跋涉,他带他攀至最高点,然后毫不犹豫将他重重摔下,血肉模煳。 “我回答你。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哪怕一分,我爱的只有他……”黎以北意识越来越模煳,少量致幻剂的功效依然强劲,“但就是这一点,太疼了。”用尽力气,他闭着眼睛将刀子扎进心脏,“我不想它这么疼。” 季揭在他刀子刺进身体里的那一瞬,发不出任何声音,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 医院急诊异常忙碌,情人节这种高事故率的日子,常规人手已经不够,因为时不时还会有些稀奇古怪症状的患者被送进来。黎以东被临时叫来帮忙,护士快速替他裹上一次性隔离衣,戴好手套走进去就见普外科的首席医师被他手下病人喷了满脸血,旁边有住院医生见到他,喊,“黎医生!” 黎以东走过去接手,床位已经快要不够了,协调工作让人手忙脚乱,不远处床位上有一对情侣,男士吞了一大把钥匙,卡在喉管里,这会儿已经快要断气,他旁边的女士则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气话,医生他会没事的对不对?”被问到的医生眉毛也没抬,只有他带的助手看着显示图像说:“很快我们应该就能取出来。” 钥匙取出来后被扔在盘子里,发出很清脆的声响,非常大的一串,上面沾着血。喉管里的异物消失后,病床上的男士迫不及待和女友握住手,张嘴就准备说话,医生慢悠悠道:“以后还想说话现在就别说,有机会有时间的时候只顾着说气话谎话,就没想过有一天什么都不能说了?”小情侣被教训得低下了头。 黎以东的唿机又响了,他吩咐再给手上病人做几个扫描,然后往外赶,没几步就听到哭声和急救员严肃冰冷的伤情汇报,“黎以北,男,27岁,锐器刺穿心脏,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估测体内有少量含催情致幻成分的迷药……” 黎以东有点懵,他往声音的方向走,看清楚真的是他弟弟后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他被一位关系很好的医生握住肩膀,“以东你冷静一点,你不能替他手术,这不合规矩,我们保证一定全力以赴。” 他和黎以北之间的帘子已经被拉上了,黎以东什么都看不见,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阵发冷,好像左手臂里的针头抽走的不是血液是温度。 “他是ab型rh阴性血,通知血站,能调过来的全都调过来。” “可是解冻需要时间,而且我们本周和上周都接待了这种血型的孕妇,存血估计很少了。” “黎医生一个人是不够的,上哪儿去找临时献血的志愿者?” “快点!先拿上这些。” “黎医生不能进去,小李你陪着他,只能在观摩室。” 黎以东坐在观摩室里反覆拨谢逾时的号码,但那边一直都是忙音,他往下面一低头就能见到黎以北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打开胸膛修復心脏的模样,他突然不忍看,他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有人跑过来在他耳边焦急地说着什么,但就像几百只蜜蜂在嗡嗡乱叫,什么都听不清。 眼前开始有许多画面交织,他最疼爱的弟弟,他最无望的爱情,他最压抑的渴求,这瞬间有许多念头一闪而过,仿佛无数碎片炸裂在脑海里,最后只汇聚成大片浓墨深黑——让我替代你,成为你好不好? 谢逾时在she击俱乐部碰到周若兰,两人互不干扰各自扣动扳机,皆是环环正中靶心。 周若兰摘掉眼镜走出来,见谢逾时依旧全神贯注不知疲倦,笑着大胆地吹了声口哨,“真帅!”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他休息,对着那份二十分钟前就让她受不了了的后锉力似乎毫无所觉,只一味盯着前方,英俊的侧脸,还有那份专注到让女人只想直唿受不了的气质,周若兰忍不住开始本性暴露,咬着手指想接下来要怎么搭话怎么再次拉近距离。 情人节时分这里冷清得可以,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周若兰心情不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却碰到一个让她心情瞬间好起来的人,只不过谢逾时的表情真的是不太美妙,周若兰以前经常见谢逾时笑,她是谢渺秒的闺蜜,本就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最后没能把月亮抱回家欣赏,总归对他的性子还是自认为摸清了几分。 谢逾时大部分时候脸上都带笑,不熟悉的人看不出那种笑容里的疏离,只觉得这人算是温和。她猜他很少对人冷脸的缘故之一大概就是,他发起火来真能把人吓出心脏病。谢渺秒那种小魔女往往都会在他一个眼神里瞬间变乖,而她这种色女往往也会在他的一个眼神里停下那颗止不住想造次的心。 突然出现了几簇混乱的砰砰声,周若兰本来惬意的表情一变,看到谢逾时手里的枪被他丢掉,然后他突然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浑身散发着那种莫名痛不欲生的气息。周若兰吓了一大跳,她不敢碰他,只一边询问一边飞快翻包找手机打算叫人,结果她手机里的消息多得吓人,全部指向谢逾时,都在找他。 ☆、第 16 章 周若兰不让谢逾时开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复杂性心脏病发作的人,她怀疑如果让他自己驱车去医院,他可能半路就能把自己给撞死。 周若兰从没见过谢逾时这样跑,在学校里的时候他是她的学长,身上有各种耀眼的头衔,比起网球高尔夫,学校更鼓励篮球足球之类的团体运动,所以就算她偶尔见他在运动场上跑动转悠的样子,也永远都是优雅镇定的。 周若兰跟着跑了会儿,但根本追不上,她还穿着细高跟,太累了,于是停下来,只望着谢逾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医院大楼里。她慢慢跨着台阶,到了大厅见到一人蹲在一根柱子旁边,自己抱着自己的样子无助而痛苦,好奇心驱使下她慢慢走过去,看清楚是谁后拿高跟鞋磕了磕脚下的大理石面,“把黎以北害成这样,谢谢会杀了你的。” 季揭没反应,她又嘟哝,“不过你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不找他来他肯定得挂。” “黎医生怎么了?”手术间隙,主刀医生抬头往观摩室看了一眼,随口问。 他的副手早就注意到了黎以东几乎崩溃的样子,淡淡说:“很爱的弟弟,太担心了。” “所以即使是医生我们也不建议观看家属的手术。” “血快用完了。” 突然麻醉医师带点奇怪紧张的声音响起,“我觉得他的麻醉情况情况有点不对劲。” “你是吃干饭的吗?就这么点事还能让你看出篓子来!” “但我确定我之前的用药量完全正确,有没有可能是……”麻醉医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黎以北蓦然睁开眼,发出了短促的吸气声,他竟然在手术过程里醒了过来。 所有医生的动作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他们齐齐望向他,握着他心脏的主刀医生尽量放柔声音,“不要怕,闭上眼睛好吗?就当睡一觉。” 黎以北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掠过,张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医生需要低下头才能听清他说的什么,“把你们的手……拿出去。”医生一剎那嵴背发凉。 “把你们的手……”他无法动弹,但眼神太清晰,也太吓人。护士给手还放在他胸膛里的医生擦额头的汗,汗珠冒出来的速度奇快,他们都被这变故给摄住了心神,手术室里主刀医生责任重大,他最快冷静下来,安抚情绪强烈到已经快能移动头部的黎以北,唯恐手下的病人将因此留下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好,我们拿出来。”他让其他人跟着照做。 五分钟后。 黎以北眼睛还是睁着,麻醉医师已经做了处理,按正常情况他应该陷入昏迷,但他就是拿一双无比清醒的眼睛看着手术室里的一切。医生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修补,但还差一点,如果继续耽搁,前面就功亏一篑,他们看着那颗受损严重的心脏,心急如焚一秒一秒数着时间。观摩室里黎以东的声音传进来,打破手术室里一片死寂,“告诉他谢逾时马上就到,以及他爱他。” 谢逾时进了手术室,他握着黎以北的手坐在他旁边,轻声说:“闭上眼睛,让医生把手术做完。” “我看到自己开膛破肚躺在这里,那么多陌生人,没有你。” 谢逾时伸手盖住黎以北的眼睛,手心被他的睫毛缓缓刷着,他感觉自己有点唿吸不过来,只不断重复,“闭上眼睛。” “没有你。” “我在你身边。” “但是没有你……”他呢喃着渐渐失去意识。 感觉到谢逾时伏在他手边时黎以北有短暂的茫然。整个病房里的光线都很微弱,他的视线还不太清晰,但能看出是他没错。他伸手在他头髮上拂了拂,感觉像穿过一片梦境般不真实。谢逾时动了动,然后握住他手腕,脑袋也很快抬起来,他看到他黑不见底的眸子和下巴上的胡茬,他想喊他,但声音没能发出来。 谢逾时将微凉的手指放到他脖颈间的大动脉上,然后沖他缓缓扯了下嘴唇,有讥讽的笑意流泻出来,“真想死怎么不往这儿扎,保管送到医院之前就能玩完。”他从椅子里起来,身体笼罩在他上方,眼睛深渊般地吞噬着一切,“你倒是往这儿扎啊。” “哭什么,”他的拇指毫不轻柔地擦过他的眼角,声音更加嘲弄,“因为我情人节没有给你送花送礼物,还是离婚之前和之后都没有给你讲我是怎样出轨的?” 他突然用力提捏起他的脖子,声音和唿吸间温热气息都吹拂在他耳边,“你想的简直不能更对,没错我就是和严苛上床了。” “怎么样,你要听细节吗?” 眼泪像是开了闸,瞬间大颗大颗没进鬓角没进枕头,黎以北终于发出声音,“谢逾时,我恨我爱你。” “黎医生,你也知道这件事和医院没多大关系,但要告我们的人是谢先生,我恳请你劝劝他,毕竟你们是很熟悉的人。”外科主任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凝重,审视着他最欣赏的年轻心外科主治医师,“你弟弟的代理人为什么会是他,他们离婚都快半年了。” 黎以北才出重症监护室,黎以东在这短短几天里人憔悴了一大圈,他刚刚回家洗完澡,正准备睡一个完整的觉就被主任电话重新叫了起来。医院收到了谢逾时律师团发过来的律师函,起因是手术室途中的意外。 黎以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化验结果不是出来了吗,麻醉医师的处理没有任何失误,是以北身体的几项指数太低,他以前没有动过大手术,不知道这一点不是我们的错,他中途醒了只能归结于意外,就算告也不太可能胜诉。” 第11页 “可这种事只要上法庭,对医院的声誉会有多大影响我相信你很清楚。” “我很清楚,但我无能为力。” “黎医生……” 主任皱着眉还想继续说什么,但黎以东打断他,“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但作为黎以北的哥哥,你尽量和谢先生谈谈好吗?” “我说了我无能为力!” 离开主任办公室后黎以东头痛欲裂,他搭电梯去黎以北的病房,一路上碰到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唿,有人注意到他的状况后关切地问:“黎医生你不要紧吧?” 他摆手往前走,“我没事,谢谢。” 听觉在这一刻异常灵敏,走出很远都能听到背后的议论。 “怎么回事?” “弟弟差点死掉,医院又有可能因为那场手术被告上法庭,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不过他弟弟也好可怜,在手术中途醒过来太可怕了,如果是我会吓疯的,听说他当时也几乎合不上眼睛了。” “会有创伤后遗症吗?” “谁知道……” 病房里黎母把谢逾时推开,让医生给黎以北检查情况,然后拉着他出了病房。她拽着他的衣领神情激动,“谢逾时我警告你不准再欺负以北!” “这些话我本来都不想说。是,一开始就是我们高攀不起你们谢家,但谁也没求着你们来,是你主动追求以北并且选择同他结婚。而你和以北结婚之前跟我保证过什么?你说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结果呢?你任凭你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他,任凭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们轻蔑他,还任凭你外面的情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你以为只有你是爹生娘养?你以为只有你是父母的心肝?你以为只有你受伤的时候会疼?谢逾时你还是不是人,你刚刚是想掐死他吗,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你们家有权有势还是凭他傻到爱上你这种人渣?” 黎母泣不成声,“你害我的孩子变成这样,谢逾时我真想杀了你。” “黎以北也让我的孩子陌生到连我都快要认不出来,我也想杀了你的儿子。”谢母和谢渺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把手从逾时衣领上拿开!” 黎母回头看面带寒霜的谢母,擦干净眼泪,“有你这种母亲,也难怪他。” 谢渺秒觉得这句话异常刺耳,“阿姨,就算我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也不必在他四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的当口说这种重话吧,大庭广众之下您揪着他的衣领噼头盖脸地教训他,您让别人看了怎么说?还有什么叫有我妈这种母亲?您是一位母亲没错,可这么说另一位也养育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时,为什么能如此理所当然用这种高高在上别人都不如您的口吻?” “我高高在上?到底是谁一直高高在上?” 谢母送给黎母一个实打实的高高在上的笑,“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你的儿子很像你没错,那份记坏不记好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永远只看得到别人对不起他为他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从不想自己对不起别人为别人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我猜他大概也是在离婚后才想起逾时的几分好,从而觉得后悔难过,以至于一再折腾出乱子想引人注意。可惜这种人除了无人问津孤独终老外我设想不出第二种可能。觉得我们高高在上?因为折了腰还不够,非得膝行前进讨你儿子欢心是吧?” 谢母不顾谢逾时劝阻又往前两步,“你口口声声你儿子傻到爱上我儿子这种人渣?那我该说我儿子笨到在你儿子那种垃圾身上浪费了三年吗?” 黎母简直快气晕了,她伸手指着谢母颤抖着说不出话,却被谢母捉住手指逼近,“你不是觉得我们家仗着有权有势欺负了你们吗,那现在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我儿子一根头髮我就让你们全家都生不如死。” “耍够威风了没有?”谢父在几位院方领导的陪同下从另一边走过来,他扶住谢逾时有点不稳的身体,眉毛几乎快要打结,“看看孩子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倒是还有闲情逸緻展示你那份咄咄逼人的本领。” 谢父让谢逾时坐下,又让谢渺秒替他揉额角,沉声对院方领导说:“以北的状况还需要观察,撤诉与否不是我能干预的,一切取决于他和逾时。”院方也不抱轻易就能说服他们的心思,只保证一定会为黎以北先生提供最佳的医疗服务,争取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康復。 院方领导离开后,黎以北病房里的医生也出来了,他们很仔细地交代了情况,术后恢復得不错,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他的心理状况。说到这些的时候黎母又没忍住在众人面前落了泪,黎父晚她几步到,见状轻声细语地安慰。谢母一直站着,此时伸手牵起谢逾时,“我们回家。” 谢逾时没有逞强,下医院大楼台阶的时候他让谢渺秒扶着,但还是差点栽下去,谢父险之又险地托住他,在谢母心惊肉跳的眼神里说:“还是先在这儿让医生给你检查下。” 谢逾时说:“我想先回去。” 谢渺秒说:“那我们就回去,给何医生打个电话让他直接来家里。” 到了谢宅之后,医生已经在等着了,他全程维持清淡表情给谢逾时做身体检查,挂葡萄糖的时候却突然提了一句,“我是以东的学长。” 谢逾时闭着眼睛像没听到,只有谢渺秒对他使了个眼色,表示不建议他说剩下的话。医生默然,拿起医药箱出了谢逾时的房间。之后谢渺秒替谢逾时刮鬍子,这件事她做起来得心应手,一边刮还一边小心翼翼地逗谢逾时笑,“看,没有人比我更疼你。” 开车经过医院的时候,吴声苏立对视一眼,吴声说:“他一向不待见咱俩。” 苏立说:“少来,他就是特别不待见你而已。” 吴声又欲嗤声,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有,“算了,就当积德,我不去刺激他了好吧。” 苏立又摇头,“我看还是等情况稳定些了再来吧,没准这一去又被咱俩给刺激到。”上回就是在纽宾被吴声激了之后跑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闹脾气去了,一回来就折腾得惊天动地,严苛都差点折在他家楼下,这回更不得了,直接拿刀扎了自己,得亏是福大命大才没死翘翘。 吴声苏立特别不能理解黎以北,当然,也可能是由于他们不想理解所以才不能理解。虽然世间万物都没有必要去害怕它们,只需要去理解,可吴声苏立还是觉得黎以北难以理解。 他们和黎以北毕竟有交集,但从始至终都只遵循一个原则,他对谢逾时好,他们就对他好,他对谢逾时不好,那么他们就只能保证尊重谢逾时的意愿做到不对他坏。 吴声格外郁闷,“我究竟是怎么黎以北了?他至于永远拿看路边狗屎的眼神看我吗,就因为那次他打电话喊逾时回家我替他喊了一句不回?还是那次在纽宾骂了他几句?话说回来我那能叫骂吗?我说了一个脏字吗?我问候他家女性亲属了吗?” 苏立开着车,拿开吴声砸过来挡住他视线的抱枕,“我说你能保持平心静气吗你,老这样激动对你心肝脾肾都不好,还有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啊,能说出你为什么爱一个人那就不叫爱,同理能说出你为什么恨一个人也就不叫恨,黎以北就是没有理由地讨厌你怎么了,讨厌就讨厌呗,难道你需要他喜欢你?” 苏立最近感悟特别多,说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吴声止住他,“行了行了,你说得真对。” 吴声又接到严苛打来探听消息的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但重要信息基本都有提到,吴声笑,“小子还没死心呢?” 苏立说:“我也觉得他希望不大,但人有希望是好事不是吗?” ☆、第 17 章 自那次意外后,严苛就再没招唿不打跑去找谢逾时,因为在两个默契不够的人之间,惊喜确实常常能演变成惊吓,再加上过年了,可以上门拜访的藉口不要太多。然而令人沮丧的是,谢母实在太像一尊岿然不动又杀气腾腾的门神,不是谢家大门的门神,是通往她儿子谢逾时左右的那扇大门的门神。 严苛坐在谢母对面的沙发上,绞尽脑汁讨谢母欢心,然而对方除了偶尔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他一会儿,或者说几句无关痛痒偏偏又很扎心的话之外,再无多余表现。在他有些坐不住屡屡看向楼梯口时,她慢悠悠说:“逾时身体不舒服,可能无法招待你了。” 谢渺秒在旁边听他俩的对话,已经无聊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快周若兰又被管家引了进来, “左等右等不见谢谢上我家,我就厚着脸皮过来他家啦。”严苛心说你还知道你脸皮厚,谢渺秒则更直接,当着谢母的面儿都翻起了白眼,眼角眉梢上都悬浮着一句话:你这辈子都甭想当我嫂子。 谢母竟对周若兰笑得挺温和,“是该让逾时去你们家拜访。”后来她还得到允许上楼去了谢逾时房间,严苛无奈硬着头皮继续进行着对谢母的讨好,可力气使出来就很快被化解掉,直到天色擦黑,来的人一拨拨,走的人也是一拨拨,只有他一直在原地转悠,由此严苛痛苦领悟到谢母已然是深谙化骨绵掌的导师级人物。 在谢母坐了几个小时终于起身去别的地方透气后,谢渺秒拿手机给严苛那张忧愁的脸蛋拍了一张,他拧着眉毛苦大仇深的样子竟都是少有的好看,谢渺秒啧了一声,“你这么美我哥都看不上,周若兰那个只能算是不丑的女人更没什么希望。” 然后谢渺秒陪严苛在冰天雪地里散步,这种日子够冷才够有气氛,一路上经过各式精緻灯笼,谢渺秒指给严苛看,说:“没什么好沮丧的,我妈不喜欢黎以北,自然也不怎么可能喜欢你,你们不是她,根本理解不了她那颗想抱孙子的心,你说你们男人不能生孩子,这点也没什么好恨的对吧?” 严苛笑,空气里清晰漂浮着缕缕他呵出来的白气,“不说这个了,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饱受打击的准备。”唯一没想到的是竟然连谢逾时的人都没见着。 谢渺秒说:“前儿吴声苏立来也没见到人。”谢母现在对谢逾时身边的一切雄性生物都持防范态度,光一个黎以北就把他折腾得够呛,现在大过年的还一直不温不火地病着。 听到苏立那两个字从谢渺秒嘴里跑出来,严苛顿时话锋一转,“我收到他订婚宴的请柬了。” 谢渺秒目不斜视,“你想表达什么?还有你这是在攻击我吗?” 严苛说:“我只是好奇你喜欢他什么,之前真的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你看苏立的眼神老是嫌弃得不得了,还总说他和吴声荤素不忌下流无耻……” 谢渺秒说:“我乐意。” 又听她继续道:“你又是喜欢我哥什么呢?” 除夕夜谢逾时的体温终于恢復正常,守岁时聚到一起说新年决心,谢渺秒说要整理好多余的泛滥情感,换一份工作轻装上阵,谢逾时比较沉默。 谢母在总结自己这一年的时候,认真而郑重地和谢逾时道歉,做母亲的,孩子再大再有能力,在他们眼里依然永远都是孩子,她承认她大部分时候拒绝克制对黎以北的讨厌,并因此做过不少令谢逾时难做的事,她在他和黎以北关系的破裂里,的确算不上居功至伟,但也是真的起到了催化作用。这方面谢渺秒都做得要比她好很多。 谢逾时握住她的手,然后摇头。那天在医院,谢母和黎母针锋相对一字不让,那种姿态的她是谢逾时从未见过的,他的母亲从未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一个人,冷静自持与优雅矜贵是她永远随身携带不曾卸下的,但她却为了他对人拔刀相向,哪怕很不妥。现在她主动向他道歉,并且一字不提他曾经对她的冷淡与不亲近,谢逾时的心情一时格外复杂。 谢父又给谢逾时和谢渺秒发红包,谢逾时看也没看就揣进了兜里,谢渺秒嚷嚷着不够,追着谢父满屋子闹了一会儿,直到谢父投降,停下来捏着她的鼻子说:“我家男球和喵总今年都不乖,所以奖励少。”谢渺秒还是不依,谢父就告诉她今年他发的红包就是最少的,不仅是分量,数量也是,谁让他是个既没儿媳也没女婿的可怜老男人。 谢母直接开始嘲讽,大过年的都难以按捺对谢父的不齿,“可怜的老男人?那天在医院维护黎以北他妈的那份劲儿可一点不像个老男人能使出来的,你就只差没说自个儿老婆是个仗势欺人的恶妇了。” 这种话一出又是要吵架的架势。 谢逾时拉谢母胳膊,“您少说两句。” 谢渺秒扯谢父袖子,“爸您别生气。” 事实证明这就是谢父谢母的相处模式,守完岁两人躺到一张床上,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说话都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谢父问妻子,“你何必对抱孙子这件事这么执着,孙子又不是非得从他老婆肚子里出来不可。你看你对严苛那态度,我见了都觉得胃疼,你对男性晚辈能稍微和颜悦色点儿吗?别人都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可你对年轻姑娘倒是真温柔。” 谢母闭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看逾时,像是想找代孕的样子吗?” 谢父笑,“确实,我们一致认为牲口似的躺着被医生取精实在太丧失尊严了。” 谢母说:“所以还是找个姑娘好,若兰就挺不错。” 谢父还是笑,“是因为你觉得人家讨喜并且和你一个姓吧,诶我说你怎么跟古代皇太后似的啊,老想着给儿子挑个和自己同姓的女人,我这还没死呢。” 第12页 谢母本来侧躺的身体翻平,眼神也变得清醒,“你非得在这种日子招我打你是吧?” 谢父收敛了不正经的语气,“好好好,辞旧迎新,是该翻篇儿了,不过我好奇你都能拉下脸给逾时道歉了,怎么就不解释下你为什么讨厌以北,我觉得那孩子除了别扭点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垃圾了。” 谢母真的在被窝里踢了谢父一脚,“你选择性失聪是不是,黎以北他妈还在医院揪着咱儿子衣领骂咱儿子人渣呢,告儿你我当时没抽她已经是克制的结果了,我说她几句怎么了,你还真心疼了是不是?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 得,谢父翻了个身,真的开启了失聪模式,等了会儿在谢母念叨完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觉得……以北其实挺像你的。” 话音一落人就被踢下了床,“大过年的谢藏海我求你别激我了行吗?” 很快就又到了元宵节,谢逾时在晚上接到黎以北电话,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我想撤诉。” “随你。”谢逾时挂掉电话后打给自己的律师,吩咐了几句。黎以北现在身体也慢慢恢復了,不需要他再来代为处理什么,更何况他自己就是一个律师。不远处吴声、严苛、谢渺秒和周若兰都在欣赏烟花,夜空里硕大无朋争相绽放的璀璨烟火,映衬着他们年轻光鲜的脸庞,光是看着都叫人心情愉悦。 严苛提着一盏花灯在谢渺秒面前晃了几下,“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爱而不得的时候怎么就不见有人安慰我呢。”今晚大家从苏立的订婚宴里出来后都不约而同陪着谢渺秒,想他当年参加谢逾时的婚礼之后,那就是被群嘲啊。 谢渺秒懒得理他,反而是周若兰搭腔,她今晚一直表现得知性温柔,许是因为谢逾时在他们不远处杵着的缘故,她接过严苛手里的灯,“我来安慰你。”紧接着原地转了一圈,她大红色的裙裾翩然无比,“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怎么样,我念得好听吗?” 谢逾时噗地一声笑出来,谢渺秒差点一口气上不去,吴声一转身直接拿脑袋撞墙,只有被她以安慰之名锁住的严苛憋笑到面皮发红,周若兰今天种种表现确实有失水准,太不像她了。 “笑什么笑。”周若兰去拉谢渺秒,“你来转一个,就不信能比我美多少。” 谢渺秒连连摆手,“不行,我不行,我是真的不行,在场的男士们估计也都不行。” 男士们:“……” 医院里,黎以东闯进主任办公室,“我要非洲的那个项目。”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主任慢吞吞地抬起脑袋看他,“满嘴我要我要的,之前夏医生申请我已经同意给他了。” “这我不管,我要。” 主任敲了敲桌子,“黎医生,你最近怎么回事?”前天他见他言辞犀利地把一个实习医生说得恨不能跳楼以示清白,昨天又见他和人因为手术安排发生冲突,硬生生在手术室门口把对方挤走了,今天又来告诉他他要一个别人已经订下的项目。这些都是小事,但像这种小事积聚多了很容易造成意外,造成推他走向失败的意外。 “我说我要那个项目。” 主任双手交叉往后靠近椅子里,“我认为你最近的状况很令人担忧,还有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觉得我语气不好是吗?”黎以东手撑住桌子,上身稍微前倾,目光直白凛冽,“那我这么说您听着看满意吗?当初你利用我得到那份所谓的520百万的资金,现在又在医院收到律师函,而且即将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利用我去说服了我弟弟,然后似乎对这些结果都欣然接受。当然,您有这种为医院鞠躬尽瘁,同时要求他人尽情奉献的精神我很佩服,但难以尊重,所以我确实有考虑去找董事会,或许他们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也说不定,比如谁更适合您现在这个位置。” 主任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惯来沉默骄傲的黎以东发起飙来如此步步紧逼,他微闭着眼睛想了几秒,说:“避开那个项目的事不谈,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黎以东没再回答他,最终他败下阵来,“好,给你。但容我提醒一句,去非洲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是真搞不懂,何必?在那边风险有多大自不用说,不是无可奈何或者对自我和人生境界追求太高,谁会争着去? 黎以东转身就走,主任在他出门前叫住他,“你弟弟那件事,对不起。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医院,不是为了我自己。” 肖子涵很频繁地造访黎以北的病房,因为他总有一点转不过弯儿来,老想那天如果他手机没有关机,这种结果就不会发生。他来了这么多次,从没见过谢逾时,于是有点纳闷了,莫非这两人经过这么次意外不仅不能朝和好迈出一步,反而越离越远?所以他问他,“就这么撤诉,谢逾时真不会觉得不高兴?” “考虑到我哥还要继续在这家医院工作……”黎以北突然语气一变,“他很生气,大概不会再理我了。” 肖子涵奇怪那个他指的是黎以东还是谢逾时,黎以东不太可能,其实肖子涵一直觉得黎以东对黎以北是少有的好,事实上黎母有点偏心,但黎以东从来不对此表示不满,照顾黎以北的程度不比他们母亲少。 虽然兄弟俩面上看着都淡淡的偶尔还有摩擦,但感情其实很好,反正就肖子涵这个旁观者看来是这样。即便谢逾时出现在黎以北的生命里,花三年时间占据他最依赖的人的位置,但黎以东也是非常重要的家人,所以肖子涵不难理解他这个决定。 他又问他,“那你还改遗嘱吗?” 之前黎以北打电话的时候说要改,现在肖子涵问他,他又像是有些迟疑,肖子涵提醒了一句,“就像之前那种情况,你人要是回不来了或是不能处理问题,谢逾时拥有处理你任何事务的权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之间的联繫,发生意外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突出和紧密。”但谁也不会喜欢这种意外。 年后谢父去医院探望一位心脏里已经放了四个支架的老友,这位老友的口头禅就是小富即安,但他赚到的钱只要说出来就能令人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也是进过监狱又从监狱里出来的“真汉子”,和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半分痛苦,谢父又本身自带轻松幽默气场,一时间两人说得异常开心,出来后他想起黎以北应该也是住在这一层,于是顺路过去看看。 没想到进了病房却没看到人,工作人员告诉他黎以北去了活动室。谢父想反正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很浪费,于是又往工作人员告知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见黎以北在看护的陪同下返回病房,他见到他,一下子就顿在原地不动了。 谢父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因为他那副表情实在太微妙,心酸、难过、惊诧都有一点,他不禁想难道是隔得远他把他看成他儿子了?别说还真有可能,谢父朝黎以北招手,“你这孩子,我现在已经招唿不动你了是吧?” 这种帽子一扣下来黎以北立刻动了,走近了之后轻声问谢父,“您怎么来了?” 瞧这受宠若惊的劲儿,谢父也没编谎话,只说:“顺路而已。” “哦。” 谢父握了握他的肩,“孩子,不管你和逾时之间如何,我起码一直是拿你当半个儿子看的。逾时母亲一直对你多有为难,我个人向你道歉,这些话早该说的,但总觉得不至于到这个份上,这几次意外让我也想了很多。生命是这样脆弱,人不仅要学会尊重生命,更要学会爱惜自己,我很难相信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能够好好去爱别人,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第 18 章 谢逾时一路在接连不断的问好声里回到办公室,何小涧对他说的唯一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就是,您看上去清减不少。谢逾时淡淡回她,“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不都变成红包转到你们手上了吗?” 何小涧笑,又小心翼翼地多说一句废话,“我很高兴在这新的一年能继续为您工作。” 谢逾时眼里的笑意深了些,“不会被我那一次吓得年都没过好吧?” “其实我年过得还不错。”何小涧心里估摸着他大概才是没过好的那个,至于缘由,太明显了。她年前年后都有去医院探望黎以北,私人性质的,也有简短的聊天,话题不深入,但何小涧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是会拿刀扎自己的人,大抵有些人的疯狂是藏在骨子里的吧。 一方秋水的庆功宴当晚,何小涧首次当了谢逾时的女伴,她原以为要么是周若兰要么是严苛,怎样都不会轮到她,结果在她询问此事以便为谢逾时挑选礼服的时候,他直接告知让她陪他去。 一片觥筹交错之下,幽怨的眼神叠加起来威力照样如同阵阵强力电波,左边严苛右边周若兰,谢渺秒代替谢逾时夹在他们中间笑靥如花,吴声同样携带一男一女两位伴,与那些膀大腰圆满脑肥肠的暴发户不同,他做下流的事说下流的话都永远让人只想称赞一句风流人物。 苏立来得晚,甫一现身就被几束流转眼波环绕,而他身边的未婚妻妆容淡雅,一袭单肩礼服,挽在苏立臂弯的那只手刚好能让人联想起那句诗——皓腕凝霜雪。 周若兰今晚有点淡淡的不慡,和针尖差不多大的心眼儿让她一见苏立进来就凑到谢渺秒耳边小声说:“我今天才发现苏立原来也是一貌若潘安的主,可惜已经是别人的老公了。” 谢渺秒不想跟苏立打照面,情人节那晚的失态可以算是她人生中最丢脸的事没有之一,而那场闹剧让她收穫有三:一是得到谢逾时拿他大部分空余时间来陪伴她的待遇;二是谢母一反常态言辞温柔地和她交谈了小半个晚上;三是她升级成为和严苛周若兰等同的笑话。 所以她只说:“呵呵。” 吴声成了几人里最正常的那一个,他站着和苏立说了会儿话,然后优雅转身去了其他地方,毫不加入这种互相揭短的行为,谢逾时见他这样都觉得有点别开生面,在他过来后问他,“怎么,最近于修身养性一道小有所成?” “这你都看出来了。” 竟是平铺直叙毫无起伏的语气,谢逾时拍拍他的肩,经过他随着季节变化而更换的男伴女伴时轻哂,“养得不错。” 何小涧跟在谢逾时身边浅笑,“我觉得吴少是有点花,但花得挺有意思。” 谢逾时:“嗯。” 何小涧又说:“您就是太不花了。” 谢逾时:“你想说什么?” “天涯何处无芳糙。” “多情却被无情扰。” 何小涧差点笑出声,“您接得真好。” “过奖。” 谢逾时上台致辞,何小涧在下面望着,鼓掌的时候觉得心跳有异常。她初入职场的时候身上就已经带了点儿八风不动的味道,不像一部分人妖魔化,不像一部分人存有浪漫幻想,现实、理智、但心中留有净土,只可惜这么久以来,太理智与重现实这两点始终是她最显着的特徵,她也感谢这两点,因为在谢逾时身边,守住一颗心可真不容易。 这刻她又想起黎以北,剎那间颇感惋惜。 谢逾时在会场内呆的时间很短,甚至滴酒未沾,出来后他亲自驱车准备出去散散心,车子开到半路,略一思索,还是调头去了医院。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黎以北,偶尔想起时很难认同,在他一醒便对他口出恶言的那个人是自己。其实他们两人在离开对方以后,都不知不觉朝对方挥出了自认为最有力实则最幼稚的拳头,而如果搁在婚内,这种短兵相接决计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医院病房内,黎以东告诉了黎以北他要去非洲的事,黎以北诧异过后很快接受。事实上他一直有些莫名的过意不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看不懂黎以东,这种看不懂让他收敛了大部分从前他对他的想当然和任性,黎以东对他好,他很明白,所以联想到让医院败诉的后果,他选择让步。而不知为什么,黎以东的这种决定却忽然让他想起自己去年跑g省的那一次。 他开玩笑般说道:“我现在才突然觉得我们可真是亲兄弟。” 显然黎以东明白他在说什么,“但非洲风光可比g省好多了。” “反正我觉得g省月亮老圆了。” “你要是捨不得我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黎以北不客气地翻白眼,但并未反驳。 于是黎以东直接揉乱他的头髮,“放心,我走也是你身体大好之后的事,在这之前我一定替咱妈把你给养得白白胖胖。” 谢逾时拿指节叩门,听到一声请进后推门而入,里面两人见是他,脸上都不约而同带出了惊讶的意味。被两张本就有几分相似的脸用同一种表情盯着,有些怪异的违和感,谢逾时笑着开口,“是我打扰了什么吗?” 这种态度再熟络不过。没有调笑,很正经;没有亲昵,很平淡。黎以东起身往外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谢逾时有带来一束漂亮的花,在黎以北的注视下甚至还很自然地找来花瓶将它们插在了里面,他做这些的时候不紧不慢,眉眼之间有种轻描淡写,闲适而从容,很容易令人联想起慵懒静谧的午后时光。 黎以北在谢逾时进来后就一直垂眸不语,直到他坐到刚刚黎以东呆的那个位置。他说:“我大概还有一星期出院。” 第13页 “那很好,”谢逾时道:“你现在睡眠怎么样?” “一般般吧。” 不痛不痒的对话持续了有几分钟,直到谢逾时开口,“很抱歉那天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黎以北沉默,放在毯子外面的手无意识抓紧。 这种语气,比他掐着他的脖子拿话伤他还要令他心灰,好像也是在医院的时候,他很无奈地对他说,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那时他还以为他的心是他的,还以为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几下他说不定就会回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是谢逾时啊,骄傲到从不说爱的谢逾时。 “我很抱歉。该说的话或许是这样的:很抱歉我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说你幼稚任性不可理喻,事实上我同样如此。大部分时候我很独断专行,忘记考虑你的感受,我以为我对你足够好,甚至一度觉得我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花过如此多的心思,但归根结底是我把自己的付出看得太重要,在婚姻关系里计较这些,毫无疑问也是使我们走向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这些,我都感到很抱歉。” “然而除此之外,我不觉得我欠你什么解释。我反覆思考过,所有事情的变坏都指向我那次出差回来之后,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时至今日它也显得不再重要,在问题最该被提出来解决掉的时候,你选择沉默我选择放弃,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我们都有责任。” “还有你差点死掉的事。如果我只有一分爱你,那么你的死亡都有可能把这一分变成九分甚至十分,更何况你知道我对你从来不止一分。以北,理解生活需要往后看,生活得好却需要往前看,你还不打算往前看吗?” ☆、第 19 章 天气开始回暖,周若兰在某个晴日下午首次造访谢氏大楼,杵谢逾时秘书室门外笑得春花烂漫。何小涧出来吩咐事情的时候正好见到她,对她没有预约却成功摸上这块地方的事半字未提,只笑问她渴不渴,热不热,需不需要换个地方坐会儿。 周若兰一直笑吟吟的,就算不是大美人,看上去总归很赏心悦目。她没有进去打扰谢逾时,只像是真的顺路,一时兴起上来坐会儿。 谢逾时见到周若兰倒也不意外,前阵子传来消息,他之前和吴声苏立一起住的地方要拆了,距离周若兰说她也要凑热闹在那拥有一个房间不过区区几日,她觉得太难以接受,埋怨为什么她总是最时运不济的那一个。苏立还好,本来就已经搬出去,吴声顺其自然,最跳脚的反而是严苛。 周若兰难以接受一个美梦还未开始就已破灭,就算破灭,她也要亲眼见证。于是谢逾时和她一起驱车去了小羊羔,谢逾时亲自开车,这种待遇令周若兰心花怒放,她坐在副驾,表面上很认真地翻着一本家居杂志,余光却一直在谢逾时身上打转。他开车的样子很认真,基本目不斜视,给人的感觉安然妥帖,值得信赖。 到的时候谢渺秒几人皆已标兵似的矗立于即将拆掉的房子前,严苛是真伤心,沮丧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拆的不是他的临时住址,而是他的心灵宫殿。苏立的未婚妻说:“苏立已经被我宰了,羊羔还剩一只还是两只?” 吴声说:“我从来就不是待宰小羊羔,你问严苛吧,看他承不承认。不过我觉得他是,可惜他求人宰他那人都不宰,你们说这可怎么办?” 严苛还没说话,反而是谢渺秒攻击吴声一句,“畜生。” 吴声却瞅苏立一眼,目光满满的都是无奈。 “你看你维护严苛这架势,不知道的简直要以为你俩有一腿。” 周若兰的声音一出,众人齐齐回头,见谢逾时走在她旁边,都深感意外。看看这儿是什么模样吧,尘土飞扬机器轰鸣,得把声音拔高了凑对方耳朵跟前才能正常交流,纡尊降贵,太纡尊降贵了。苏立拿他开涮,“还不快安慰安慰心碎的严同学。” 谢逾时停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真的挺仔细观察了严苛一会儿,找到两个形容词,套在他身上恰如其分,天崩地裂如丧考妣。他移步过去将一只手轻轻搭上严苛的肩,而就在他这么动作的时候,所有人目光都开始兴奋发亮,可惜他声音不大,低头和严苛说话时一只手还附在自己唇边,没人明白他说了什么。 周若兰冷眼旁观,谢渺秒弥勒佛一样但笑不语,吴声眼睛瞪圆小半圈,苏立和未婚妻相顾无言。而在一辆挖掘机差点胳膊一挥把这群衣冠楚楚贵气逼人的俊男美女给挖过去填土之后,他们终于不再矫情地杵这儿悼念过去,潇洒转身,再见青春。 回去的时候谢逾时车子副驾上的人就变成了严苛,他膝上搁着一个小型纸盒,里面放了些杂物,前阵子他们的东西基本都从里面挪出来了,只有严苛一直慢吞吞,就在刚刚还从里面找出一些本来不打算带走的东西。 谢逾时不是他,更谈不上什么感同身受,他们两个人对小羊羔的感情完全不同,相同的只有那半年不到偶尔住在一栋屋子里的记忆,但就算记忆,都是一种全然主观的存在,谢逾时脑海里的蓝灰色,于严苛心中却是绯红。 谢渺秒的车子跟在谢逾时后面,她全神贯注开着车,根本不搭理周若兰的抓心挠肺。“我做不成谢太太,难道严苛就行?不,他当然也不行。首先你妈就不喜欢男儿媳,因为他们不能生孩子,谢渺秒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要以为你能生孩子就比人家高级,你可是完全不会撒娇,不仅比不上严苛,甚至连黎以北都不如。我猜我哥对着你估计就像对着一披着女人皮的男人,换成是你你倒胃口不?” 周若兰尖叫着去掐谢渺秒脖子,用力过勐撞到方向盘,谢渺秒正色,“我开车呢。” “谢渺秒我祝你三年之内嫁不出去!” “那我祝你在第三个本命年嫁出去。” 周若兰:“……” 苏立和未婚妻搭吴声的车,坐在后座优哉游哉,突然苏立提到,“吴小声,咱们几个可就差你没修成正果了,说实话你急吗?” 吴声开着车头也没回,“你看呢?” 苏立的未婚妻替他答了,“我看不急,反正吴少不差人。” 苏立笑,揽着怀里人问:“你相信他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吗?” 这话一出吴声立刻炸毛,“苏立你还能更噁心点吗?” 苏立说:“要真想噁心你我就该说人黎以北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以及摇摇欲坠的自尊呢。” “黎以北我不信,黎以东我倒是信。” 苏立脸色微变,“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可别瞎说说漏嘴。” 吴声翻白眼:“那事儿不是咱想瞒,相瞒就能瞒。” 苏立未婚妻也点头,“谢谢迟早得知道,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 结果吃饭的时候还是出了意外,周若兰喝多了,平时嘴巴比谁都紧的一个人竟然抓着严苛和谢渺秒喊要搓麻将,严苛拨开她的手放进谢渺秒怀里,谢渺秒哄她,“好好好,马上就搓,你别喝了好吗?” “耶——”周若兰举起两根手指,“还要喊黎以东,你我再加上严苛,凑一桌麻将多好,四个小笑话。” 谢渺秒捂她嘴,捂完之后发现效果犹如此地无银三百两。吴声苏立脸已经扭开了,严苛低头,苏立未婚妻脸上的微笑快要挂不住。这群人私底下熟人面前装傻的功夫真没几两,谢逾时要还是读不出不对劲那他就是猪。 更何况这阵子他一直有听到些风言风语,也能感觉何小涧有意控制着不让流言蜚语传进他耳朵里,然而直到这会儿这几人的表现,才真正让他有了种当傻子的感觉。他一语道破重点,“黎以东怎么了?” 苏立答,“去非洲了。” 剩下的人都附和,“去非洲了。” 谢逾时缓缓一笑,又凉又渗人。 几天前谢逾时在一场名流婚礼上露过面,但只呆了半小时不到,却在隔日就听说那对新人掰了,他有点啼笑皆非,但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好奇原因。事实上有好几次如果他驻足听一听八卦,或许自己就能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 婚礼新娘致辞的时候,身后大屏幕本来播放着她和丈夫的各类恋爱剪影,然而在她话说到半路,突然画面一转就变成了她做心理谘询的录像,里面她表情崩溃,“你让我怎么说,和谁说,告诉别人我嫁给我的丈夫只是为了接近他的妹妹,我真正爱的人是他亲妹妹?” 观礼众人一片譁然,新郎脸色铁青。 在场的吴声苏立谢渺秒一行人皆是无语,不打算继续观看这齣闹剧,只觉得搞出这桩事的人很无聊,没想到刚刚起身,大屏幕里面的人就变成了黎以东,显然这两人不约而同找了同一位有口皆碑的心理医师,结果…… “催眠应该可以吧?既然可以深度催眠告诉一个人他爱另一个人,那么当然也可以反过来,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学长,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找你,爱上自己弟弟的男人太操蛋了,你能想像隔着父母双亲弟弟妹妹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脑子里盘算的却全是怎么样把他剥光吗?” 人群已经譁然不起来了,只有新娘子崩溃的哭声,以及从录像里治疗室的摆设推断出他们也看过这位心理医生的人慌乱发抖的声音,“关掉,怎么还不把这种奇怪的东西关掉?” 谢渺秒明显听到坐她左边的严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右边周若兰不比他好,一个劲儿骂黎以东无耻。吴声苏立一脸绝对想不到的表情。 后面婚礼主办人补救工作做得还算成功,起码现场绝大部分人都表示一定不会传播这种个人隐私,都表现出了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的姿态,毕竟谁都有点见不得光的秘密。只是私底下究竟如何就不好说了…… 而现在,他们酒足饭饱,本来还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狂欢,却被周若兰这傻缺给破坏了,继那句“去非洲了”之后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人人都有点难熬,端看谁最先熬不住,谁最捨不得让谢逾时不明白。 …… “差不多就是这样。”严苛把事情大致说了下,“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有替他告知你的必要,这件事只该他亲口告诉你,而他选择不说,那么就没有人有资格替他完成这件事。但问题就出在这,个人隐私以一种难堪的方式被摊在了所有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面前,这种资格已经被剥夺。” ☆、第 20 章 谢逾时曾在某个小憩醒来的午后,见到手机上黎以东的未接来电,再拨过去的时候对方电话已经不通。有片刻的疑惑,但从未令他往那方面想。现在估计,大概是他上飞机之前的事。那又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打这个电话的呢?谢逾时无从猜测。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开始追黎以北时的心情,那会儿每打一个试探的电话都像是在赌博,赌注是一整天心情的好坏。但也仅仅只是一整天,因为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黎母从来不是消息闭塞之人,黎以东早料想到她知道后会来找他,尽管他觉得这类完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事没有丝毫解释的必要,但碍于对方是他母亲,他还是打好应对腹稿。只是猜对开头,却错误预见了事情的发展。原本以为黎母哪怕尽量克制不对他拉下脸,总归也会苦口婆心一番,结果她只坐在他空旷公寓的客厅里,语气很有些寂寥地问:“以东,你和妈妈说实话,是因为我对你关心太少吗?” 这一刻要说不讶异心酸是假的。事实上黎以东从来可以理解母亲对弟弟的偏爱。人心皆偏,父母也并非圣人,理所当然会像天下凡夫俗子有所偏颇,但也仅仅只是偏颇,作为一个母亲,他该给自己的也都给了,只不过没有溺爱,完全不必用关心太少来形容。 做那个决定的初衷已经很难确认。偶尔看着黎以北,他会有种就这样吧,不长大也没关系的感觉,他爱他的弟弟,哪怕他在他面前可爱的时候少,他对他的喜爱之情却从无半分削减。亲情大概就是这样,无论对方让你如何咬牙切齿,他受伤难过的时候,你依然愿意永远和他是一国的。 而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观摩室等待他的手术时会那样崩溃,竟然有个念头划过不止一瞬,他希望他就此离去,好叫他不在这般压抑挣扎。生死之间人性异常自私的一面暴露无遗,后来他不禁想,如果继续和那个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唿吸头顶同一片空气,会不会真的忍不住,做出抢夺弟弟所爱之人的事? 而现在,黎母大概是以为他在弟弟受尽宠爱的阴影下觉得缺爱,觉得他从始至终都值得和黎以北等同的对待,而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甚至去喜欢弟弟的男人,或者现在还有去和弟弟抢人的打算。也不奇怪她会这么以为,太正常了。 黎以东苦笑揽住母亲瘦弱单薄的肩,将打好的腹稿丢掉,告诉她,“如果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份不是以北的未婚夫,那么不管他是谁,我都会毫不犹豫追求。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但除了感嘆命运弄人外别无他法。我不为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而遗憾,只为阴差阳错不能亲口告诉他而遗憾。我这样说,您能懂吗?” 伤人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你对事情的看法。很奇异,作为那场婚礼闹剧的受害人之一,且因此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黎以东其实并不如其他人想的那样介怀。 他甚至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最起码,那个人应该是知道了。就这样吧,再坏也坏不过现在。然而始终他不是从他口中知道这一点,几天后黎以东站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突然就觉得无法放任这种遗憾,于是打电话过去,可无人接听。 第14页 …… 距离黎以北伤好出院过去一段时间,他在工作上依然得心应手,撑起男人一身骄傲的毕竟还是事业,肖子涵打趣他越来越有大将风范,刚刚在庭上的表现实在叫人折服,法官大人都偏爱于他。被肖大状这么恭维,是他同行都得飘飘然,但黎以北和他太熟悉,勾个嘴角都嫌虚伪,于是面不改色。 这次接手的案子有些特殊,从立案到开庭一路饱受媒体关注,原告与被告都是旗鼓相当的商界大佬,现在黎以北的委託人胜诉,春风得意马蹄疾,正满面微笑接受媒体狂轰滥炸,他见黎以北出来,特别亲热地拉他一起接受採访,黎以北谢绝,很快低调隐于幕后。 肖子涵对他这种谨慎的行为很贊同,败诉那方极有可能锒铛入狱,不是什么很干净的人。要说律师这一行其实风险不小,不仅心理压力大,还有随时被人报復的隐患,前阵子他们就有同行无辜被泼硫酸,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毁了。 一起去吃饭的路上,黎以北在车里低头摆弄手机。他一个字一个字敲简讯的模样耐心而专注,肖子涵开着车,只偶尔瞅他一眼,结果进停车场了,他一条简讯还没发完。 肖子涵充分展现出作为一名高级律师的素养,特别耐心地等着,直到黎以北过意不去,纠结间抬头对他说:“不然你先上去点餐?” 肖子涵此刻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现在饿着肚子在这儿敲字的人真是黎以北?” 黎以北被他调侃得冷哼一声,“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肖子涵笑,“不过如果你告诉我发给谁,要发什么内容,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黎以北想了下,道:“我周末想约谢逾时,你觉得怎么说比较不容易被拒绝?” ☆、第 21 章 谢逾时发现一件很规律的事,黎以北的电话和简讯相当富有节奏,不多不少,温言暖语,实在叫人纳闷。他约他周六一起吃晚餐,谢逾时对着简讯疑惑几秒,准备婉拒,一条简讯又窜进来:正是因为我往前看了,才会有现在的举动。你不至于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吧? 那倒不至于,毕竟哪怕已经分开,但曾经也确实携手走过了一生中比较重要的三年。他直接拨过去,那边接起来,声音极小,“餵?” “嗯,”谢逾时说:“我们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哦。” “还有我周六没时间。” “那周天?” “……” 大概是婉拒惹的祸,黎以北装听不懂,于是谢逾时态度稍显强硬地挡掉,然后就有了一段比较清静的日子,电话会接,但简讯不会回。后来他们并未再单独见面,反而是苏立结婚那天,两人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同桌的还有其他关系要好的朋友,严苛只露了个面就走了,谢渺秒压根没来,谢逾时右手边坐着周若兰,黎以北不言不语走到他左边,正准备落座,结果吴声捷足先登,然后很没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比较中意这把椅子。” 黎以北顿住,谢逾时正对面的一位男士起身,“要不坐这儿吧,视角不错的。” 周若兰抿唇而笑,“确实。” 新人致辞的时候吴声一眨不眨看着他们身后的大屏幕,老担心出意外,谢逾时也想起他们说的那档子事,有些好笑,“苏立可没妹妹。” 吴声说:“是,所以我只担心屏幕里突然出现苏立咆哮他接近他老婆只是为了她弟弟的画面。”大家都知道苏立直得不能再直,这话太损,于是有人接道:“可我怎么就只期待出现你哭诉爱了苏立好多年的画面呢?” 又有人继续点火,“或者谢谢?” 谢逾时一口酒呛喉咙里,“咳!” 再一抬头对面黎以北在幽暗的灯光下一瞬不瞬看着他,似有千言。 吴声说:“我怎么听不懂?”众人闹笑,难得的一点气氛散去。紧接着灯光转亮,所有借着幽暗伸出触角的情绪都再难蔓延。 结束后谢逾时由司机送回家,他坐在后座支着额角的模样很有些难受,方才替苏立挡了不少酒,喝得比他自己结婚那天只多不少。忽然司机慢慢停了车,转过身子问他,“您需不需要下车透会儿气?” 谢逾时摇头,突然瞟到斜前方停着一辆颇眼熟的车,司机告诉他,“应该是黎先生的,大概抛锚了,需要我去问问吗?” 原来是撞树之后抛了锚,黎以北被司机领过来,直接钻进后座,他大概也喝了酒,而且有后劲,此刻醺醺然,一贯清冷无波的眼里染上几分潋滟色泽,直接扑进头脑有些不清醒的谢逾时怀里,被后者捏住下颌询问:“说好的往前看呢?你这是买通了我的司机?”谢逾时说着去找司机,但对方已然早早离开,不知躲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黎以北两根手指勾住谢逾时的领带,脸蛋在他胸口反覆磨蹭,嘴里不时还逸出几声低笑,“我最讨厌参加婚礼了。” 谢逾时捉住他的手,直接把人往车门方向丢,“你休想再勒我。” 黎以北酒品实在不好,酒量也不行,一喝就容易发疯,但现在极有可能是借酒装疯,谢逾时又扒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腿,慢悠悠道:“也休想再勾引我。” “我勾引你?到底是谁勾引谁?”黎以北笑着问谢逾时,他一个人就占了后座大部分地方,像一滩软泥,却冒着丝丝凉气,“谢逾时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三个月你把我锁在你车里对我做了什么?” 谢逾时喝得比黎以北多太多,酒意早就上涌,不过是人看上去比较清醒,但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煳,他直接摇头,“鬼才记得。”又说:“我失忆了,关于你的我都不记得。” “你可真毒,”黎以北忽然又凑近谢逾时,“上次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听你和严苛上床的细节么,你倒是说啊?怎么搞上的,嗯?”两人定定注视彼此,然后好像最后一丝清醒都化为乌有,开始逮着对方的唇死命啃咬…… 春天已经快要结束,这种胡乱发情的行为实在不妥,醉酒不等于失忆,谢逾时后来回想,觉得自己不仅没有自制力,还一而再地出尔反尔。真如黎以北分手前说他的那样,精虫上脑了。 他照着镜子打领带,对自己脖子上被黎以北抓咬出来的印子恨得牙痒。黎以北从浴室出来,歪在墙壁上仔细看谢逾时,表情恬然安静,只在谢逾时面无表情快把领带弄成死结的时候走过去,三两下替他整理好,拿他说过的话笑他,“记得要往前看,昨天已经过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往前看是指什么?” “反正不是指放下你。” “哦?” “你知道吗,”黎以北突然抬手摸他的脸,“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谢逾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拉他脸皮,“严苛吧你?” 后来谢逾时去公司,没人敢问他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儿,以往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但那时候是婚内啊,现在哪个小情人敢这么大胆抢正宫的戏?何小涧憋了整天的好奇心,下班之前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应该不是严先生吧。” 谢逾时抬眼看她,她立马噤声,想起他已经于几日前残忍无情对严先生提出正式拒绝,她估计她老闆从没那样认真直白地拒绝过一个人,这其实也从侧面反映出一点,那就是他有正视过他对他的感情,只是思量许久还是无法接受,于是诚实告知,祝福对方尽快走出这段单相思。可感情不是水龙头,说关就能关,但严苛也确实没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卯足劲儿缠谢逾时了。 ☆、第 22 章 一天下午,将近五点,谢逾时又接到黎以北的电话,他说:“我拦不到车。” 谢逾时说:“那再等等。” “你回家不是顺路经过我这儿吗,能不能载我一程?” “我今天不回家。” “那你回哪儿?” 谢逾时直接道:“你明明可以搭肖子涵的车,再不然还有其他同事,反正总不可能都跟你一样被吊销驾照了吧。” 黎以北说:“不好。” “随你,反正不关我事。” 本就是阴天,后又下起了雨,这座城市在雨天显得格外飘渺多情,美丽不可方物。司机开车经过黎以北公司所在大楼,车速度缓得不能再缓,他用眼睛逡巡,见到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的黎律师后拿伞去接:“您等了很久么?” 黎以北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没有,这雨才下了不到二十分钟。” 司机开了一段路,方向是以前谢逾时和黎以北住的地方,黎以北告诉他,“我现在不住那儿。” 司机和黎以北关系确实不错,能经常闲聊几句,当时两人离婚时他还劝过呢,现在这样,他又忍不住开始多嘴,“您知道刚刚谢先生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司机替谢逾时开了这么久的车,对方说话的语气倒是能学个几分,“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看我一眼,说,不是被黎先生收买了么,天气如此糟糕,还不速去接驾?” 黎以北扑哧一笑,问:“他在哪儿呢?” 司机说了一家会所的名字,“等送完您我就去接他。” 黎以北状若无意地说:“他现在一般住什么地方?” 司机坦诚相告,“大部分时候是海滨别墅那边。” 离别墅还差好大一段距离谢逾时就见有栋房子灯火通明,他眼神特别好使,一眼认出是自己那栋,等走近了,发现门也没关,他丝毫不怀疑遭贼了,只百分百确定有个傢伙没脸没皮不请自来。进去后果然看到黎以北坐在他的酒柜前,一手捏着他的酒一手勾着他的杯,见他出现就沖他咧嘴笑,明显又喝傻了。 他开了不止一瓶酒,更不止一种酒,混在一起喝,三两下就能变个人。“你这种行为,再多来几次就可以称之为酗酒。”谢逾时一手压在吧檯上说。 “密码指纹甚至我都试了,”黎以北指着这栋房子的大门, “它就是放我进来,就是认我当主人,这我也没办法啊……” 谢逾时一边拿开两人中间的酒一边说:“明天我就换司机,顺便换个安全系统。” 黎以北站起来凑上去咬谢逾时嘴唇,“等明天做什么,现在换啊。” 谢逾时开始认真思考就这么把黎以北丢进海里餵鲨鱼的可行性。 黎以北见他不理他,摇摇晃晃走出来,说:“好饿,我还没吃晚饭。” 谢逾时看表,已经十点了。 黎以北径直去厨房,在里面捣鼓得惊天动地,谢逾时认命地进去查看,发现他脑袋搁冰箱里正一件一件把东西往外扔,嘴里嚷嚷,“蛋呢蛋呢?” 谢逾时有点好笑,把他脑袋摘出来问:“你要吃什么?” “蛋。” “还有呢?” “小鸡炖蘑菇。” 外卖很快就送来了,黎以北却已经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睡觉,谢逾时拍拍他的脸,他裹着毯子坐起来,自动拿勺子开始吃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吃相和酒品一样,谢逾时看不过去,忍着火气给他餵食。 结果黎以北得寸进尺,吃着吃着就坐到了他腿上,人跟着钻进他怀里,还非得靠着他胳膊吃。干脆别吃了,谢逾时放下碗和勺子,把东西统统丢进了垃圾桶。然后用力掐黎以北的脸,“看到没有,这就是下场,要么好好吃,要么没得吃。” 黎以北问他:“你是在暗指要么好好爱你,要么就没得爱吗?” 谢逾时一噎。 “很得意吧,黎以东都暗恋你。”黎以北是借着酒劲才什么都敢说,他贴着谢逾时的脸呢喃,“可我却对他生不起气来了,从前我就老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早该发现的不是吗,可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为什么不仅没有发现,还把你给弄丢了呢?” “那天我去机场送他,本来下定决心不提你的,结果我还是没忍住,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对我笑,说比我只早不晚。还说我和你离婚后统共两次在医院,他都恨不得掐死我了事。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你还知道你招人恨。”谢逾时沉默良久,只说出这么一句。 “恨就恨,”黎以北在他腿上乱动,像一下子又活了,“恨不也是因为爱么。” 谢逾时逼近黎以北并不清醒的眼睛,“我不恨你。”只恨我自己。 黎以北闹腾到很晚,而且不肯走,喝醉了什么都说,譬如:好难过,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根本睡不着。谢逾时替他洗澡的时候他抓着他的手搁在自己心口,哭诉:“痛……” 谢逾时轻轻抚摸那道伤疤,“那怎么样你才不痛?” 黎以北拿脚踢浴缸里的水,“你进来。” 就那么一点点伤感,眨眼间灰飞烟灭。谢逾时直接把他提出来裹好浴巾,扛着人往房间走的时候黎以北扯着嗓子喊,“这种姿势不舒服。” 谢逾时毫不理会,推开主卧的门。 “让你出去的时候你不出去,让你进来的时候你不进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逾时把黎以北丢到床上,拿来毛巾和吹风机。黎以北头髮短,没几分钟就搞定了,他把他塞进被窝里,“借酒消愁愁更愁,我建议你不要沉迷于酒精。” 第15页 “那我沉迷于什么好呢?” 黎以北在有着谢逾时味道的枕头被褥里慢慢睡过去,“不要叫醒我。” 谢逾时丁点睡意都没有,他站在阳台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看着下面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海洋,心情微妙地跟着一起一伏,阵阵海风吹来,卷着他身后的半透明纱帘摇曳,天已经快要亮了。在谢逾时准备转身回房间的时候,一辆直升机盘旋着在海岸降落,有个人走下来,一步步来到他别墅门口。门口亮着一盏灯,他就站在那束亮光笼罩的范围之内,抬头准确无误望向谢逾时所在的位置,是黎以东。 ☆、第 23 章 直到乘坐的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往下俯冲,谢逾时从极浅的睡眠里睁开眼,才清晰意识到他和黎以东一起到了非洲。他下飞机后通知了一声覃蔡和何小涧,两人反应基本类似,表示不用担心公司。谢逾时又打电话告诉谢父和谢渺秒,谢父哈哈大笑,说下次有机会要和他一起去摩洛哥,谢渺秒问他和谁在一起,谢逾时如实相告,“黎以东。” “……”谢渺秒石化几秒,试探道:“你俩这算私奔吗?” 谢逾时说:“我只是来刚果看个日出。” 谢渺秒:“……” 后来谢渺秒把这事儿告诉谢母,谢母反应奇淡无比,“你哥一向任性。” 谢渺秒:“……” 谢父本来看着报纸,闻言抬头,“怎么办,我突然好想去峇里岛晒太阳。” 谢渺秒:“……” 谢逾时和黎以东并肩走进机场的一家餐厅,之前飞机上乘务送来的食物他们基本都没怎么动,谢逾时罕见地一往嘴里塞东西就牙疼,黎以东不知道什么情况,一路上极少说话,和昨天出现在别墅门口眼神炽热抓着谢逾时的手说让他和他一起去刚果看日出的那个黎以东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在异国他乡吃到捲心菜和胡萝蔔,谢逾时不禁想起最喜欢吃胡萝蔔的黎以北,他抬头看对面的黎以东,他正在剥着一种食物,食物外表包裹着一层看上去像芭蕉叶的东西,黎以东那双手灵活褪去那绿油油的一层,里面一截东西和他的手指同色,看上去秀色可餐,他递到谢逾时面前,谢逾时一顿,“木薯粉做的?” “嗯。”然后黎以东手转把东西放进了自己嘴里。 谢逾时:“……” 吃完黎以东直接送谢逾时去酒店,他是借了一位朋友的私人飞机把谢逾时从a市带来这边的,他那位朋友见到谢逾时,寒暄用的是法语,两人勉强能正常交流,但后来就不行了,因为他一高兴说话就开始夹杂着大量林加拉语,黎以东稍稍止住朋友的滔滔不绝,拿谢逾时听不懂的话说了几句,然后对方就告辞了。 黎以东又问他:“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还是先在这儿呆一会儿?”黎以东拉开窗帘,外面风景其实很不错,虽然建筑普遍低矮,但亲切朴实,并且覆盖大片大片生机勃勃的绿。 谢逾时说:“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随便看看。” 黎以东临窗而立,“山高皇帝远,这边可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谢逾时懒散地靠在床头,闻言轻哂,“我差点忘了你是有520百万贊助的人。” 黎以东明显奇怪:“谁告诉你的?” 谢逾时笑了笑没说话。 黎以东眨眼间瞭然于心,“以北都跟你说过我什么?” “说你比他聪明比他可爱比他温柔比他讨喜。”确实是黎以北前天喝醉了之后的原话,他后边还说担心他去喜欢黎以东,那时候黎以北已经完完全全在说胡话,东一句西一句,毫无逻辑可言,但基本就是在逮着严苛骂,骂一些令人捧腹大笑的话,谢逾时一开始听着还笑,后来渐渐就笑不出来了。 “我倒不知道我在他眼里比他好这么多。”黎以东表情很奇怪,“还有呢?” 还有的就不怎么方便在他面前直言了,谢逾时转移话题,“不然我们直接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人的感官在面对陌生风景时远比面对熟悉的环境敏感。很普通的小木屋,平坦温厚的土地,树下河流前有小孩子在追逐嬉闹,远远地黎以东对孩子们招手,他们乐颠颠跑过来,带着大大的笑容打招唿,牙齿在黑色肌肤衬托下白得晃眼。 大概是黎以东的功劳,他们好些人会说些简单的中文,像你好谢谢之类的。黎以东口袋里一直随身携带零食,他送给他们,孩子们离开之前不断回头重复,“谢谢,谢谢。” 其实咬字不是很清楚,但谢逾时的情就是随之亮堂起来。 黎以东看着他,突然开口道:“谢谢。” “……”谢逾时竟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跟他道谢还是在喊他。 两人进了屋,谢逾时环视一圈,摆设简单,异常整洁,黎以东活得就像一个小标兵。椅子仅有两把,但是是很别致的手工制作,谢逾时坐到那把原木色的上面,黎以东似笑非笑,“恰好那把是我做的。” 谢逾时也似笑非笑,“果然心灵手巧。” 中午黎以东问谢逾时想吃什么,能做的他就做,于是谢逾时起身去厨房看了一眼,“完全不像是有开过火的样子嘛。” “确实,”黎以东说:“我不怎么做饭。” “那你会做什么?” “炒鸡蛋。” 谢逾时往外走,“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吃饭的时候点的都是素淡的菜,黎以东说:“这里的人普遍嗜辣,而且物资匮乏,找着这么间餐厅不容易。等我以后哪天不想当医生了,就在这儿开家饭馆得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谢逾时明显食欲不振,而且吃得极慢,黎以东观察了一会儿,问:“你牙疼?” 谢逾时不觉得能瞒过他,于是颔首,“有点,不过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可惜我在这儿不认识什么好的牙医,事实上找别人还不如我自己来得放心,你同意让我给你看看吗?” 谢逾时点头,然后又摇头。 黎以东追问:“万一是智齿呢?” 谢逾时顿时觉得牙更疼了。 吃完饭回去,两人靠钓鱼来消磨时间,太阳西沉的时候收杆,谢逾时和黎以东一起往回走,没几步就见有个人杵在木屋门口那株枝繁叶茂的树下,空气里有细小的灰尘漂浮,光线盛了水一般地明亮,他定定地看着他们,在他们越走越近的时候突然微微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 黎以北把拿在手上的相机塞回包里,走上前去捉谢逾时手里捏着的一只鱼,滑不熘秋,鱼尾在夕阳覆盖下反she出漂亮光彩,他自顾自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我要把它带回a市。” 谢逾时和黎以东对视一眼,都觉得出乎意料,以及不对劲。 结果晚饭前黎以北就把那条鱼给杀了,黎以东厨房整套崭新厨具的第一个使用者居然是他,他利用仅有的食材做出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三人坐下来吃,谢逾时碗里被夹了一块鱼肚子,他望向黎以北,黎以北却看着那条鱼说:“你以前老嫌我只会最简单的清蒸鱼,可我学会其他做法后都没机会再弄给你吃,没想到今天有机会。” ☆、第 24 章 吃完一顿沉默的晚餐,天黑前黎以东送谢逾时和黎以北回了酒店。 黎以东下车和他们道别,但连酒店大门都没进,黎以北对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这个项目结束后就回a市吧。”黎以东微微勾起嘴角,无声地朝他们挥手作别。 一路搭电梯到了暂住的套间,黎以北要跟着谢逾时进去,谢逾时半边身体挡在门口,“我建议你另外再开一间房。”顿了顿又说:“不过鑑于你从来不听我的建议,那么换句话说,我要一个人睡。” “何必浪费资源,”黎以北抱住谢逾时撑在门框上的胳膊,“反正你这儿房间不止一个。还有我什么时候不听你建议了,明明是你不听我的。”结果一走进去黎以北就立马用行动打了自己的脸,他轻车熟路摸上两只酒瓶,导致谢逾时声音直接沉下来,“不准喝。” 黎以北还是打开喝了一口,在谢逾时仿若冰霜的眼神里又有点委屈地放下。 谢逾时脸色都跟着阴掉,冷笑,“你那是什么表情,还有理了是不是?” 黎以北丢下酒,“我有什么理,有理的都是你。” 谢逾时懒得理他,只撂下一句,“只要你要敢喝,我就敢把你丢出去。” 晚上睡觉,谢逾时认床,睡眠也一向浅,哪怕黎以北再轻手轻脚钻进来,他还是知道,然而身体疲惫得很,四肢重得翻身都困难,他勉强拧开床头灯,“下去。” 黎以北重新关掉灯,试图煳弄过去,抱着他的腰装傻,“睡觉睡觉。” 谢逾时费力地睁开眼,“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掐死。” “怎么会呢?” 谢逾时嗅了嗅,没有闻到酒味,稍微放了点心,不想和他吵架,于是温声劝,“没有谁离了谁就会睡不着的,就算有也是暂时,你回自己房间好不好?” 黎以北面对这个样子的他没办法,他倒是希望他冷声冷气,这样说明他有情绪说明他在乎,反而是这种温温柔柔的态度,老让他惶惶然。他现在连一句不好都不太敢说,只是闭上眼睛放轻唿吸,模样之乖巧令谢逾时无可奈何。 但半夜还是出了意外,黎以北大概是做噩梦被魇住了,他的手无意识越收越紧,谢逾时从喘不上气的幻觉里醒过来才发现不是幻觉,他叫黎以北,黎以北脑袋还枕着他胳膊,嘴唇紧抿,眼角一直有泪水沁出,嘴里喃喃有声,“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 谢逾时就这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啪啪几声把能开的灯全开了,黎以北终于抽噎着醒过来。 谢逾时下床替他接了一杯水,餵给黎以北喝的时候他却又掉了好大几滴泪在杯子里,他自己喝掉,一抬眼见到谢逾时脖子上有一块地方破了皮,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谢逾时,“对不起。” 谢逾时问:“你带药了吗?” 黎以北沉默。 谢逾时去翻他的包,没找到,又去翻箱子,之前他行李箱里装的大部分都是黎母让他带给黎以东的一些物品,除此之外就是少量衣物,谢逾时找到几种抗抑郁和治睡眠的药。 他把这些摆到黎以北面前,“多久了?” 黎以北不说话。 他喊:“北北……” 黎以北手忙脚乱地擦不争气的眼泪。谢逾时拿开他的手,嘆息着搂住他,“以前你问我怕什么,我说怕看到你哭,那时候你还嘲笑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说你三岁后就没哭过,现在你还差三年就三十岁了,才想着把以前没哭的全部哭回来会不会太丢人了?” “我知道很丢人。”黎以北脑袋抵在他肩膀上说。 “那你还哭,是打定主意知道你的眼泪在我这儿很值钱?” 慢慢地哄他睡着,谢逾时起身去了另一间房,关上门看墙上的挂钟,国内那边应该还是工作时间,他从黎以北手机里翻出他医生的电话拨了过去。黎以北很快就醒了,一醒就满屋子找谢逾时,却在本该他睡的那间房里见到他人,天还没亮,他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一片暗影幢幢。 谢逾时听到脚步声回头,“怎么醒这么早?” 黎以北走上去抱住他,手指在他的嵴背上流连,“还很早,我们去刚果河边看日出好不好?” - 很久以后黎以东都记得那个日出,天空的颜色,他们彼此相望的表情,最美的,最令人心碎的。 他在某个旭日东升的早晨忽然就无法抑制心中对所爱之人的想念。 不顾一切去找他,想带他来看这世上最能令他鼓起勇气的风景,想向他要一个亲吻…… 却也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于他而言都是再奢侈不过的事。 他悄悄转身离开,回到居住的地方,在一堆黎以北留下来的东西里发现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和谢逾时,谢逾时只有一个优雅直视前方的的背影,而他离他几步之遥,正侧着脸凝视他。小半张夕阳在他们身前的河流上铺就一层微皱的粼粼波光,画面安详宁静。他把这张照片捏在手里,忽然就有一滴豆大的泪毫无徵兆地砸下来。 - 进机场后黎以北一直四处张望,谢逾时以为他在找黎以东,说:“不是才打过电话吗?” 黎以北眉毛拧起来的样子像个小霸王,一开口又像只喷火龙,“我怎么好像看到严苛了?” 谢逾时白他一眼,“毛病。” 黎以北抓住谢逾时的手,“不许你和他再有什么瓜葛。” “关你什么事?” 黎以北抓紧谢逾时似乎要甩开他的手,“乖,别闹。” 谢逾时:“……” 黎以东其实在机场,只是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们,等他们终于小吵小闹过了安检,他回头朝某个地方笑,“该出来了吧?”很快他见到穿着连帽衫的严苛,帽子被他用来遮住了大部分表情,但他一身气质摆在那儿,熟人还是能轻易辨认出来。 黎以东陪他去买了机票,是最快的一班,飞英国的。还有一会儿,两人便找了间咖啡厅坐着,严苛好几次泪水快要决堤而下,生生忍住,他有些狼狈地站起来对黎以东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直到上了飞机,他终于抑制不住,弯着腰捂着脸坐在自己位置上痛哭失声,乘务担忧地走过来,却被过道右边的一位异国男子止住步伐,他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唇边示意她别出声。 第16页 “别低头,皇冠会掉。”金髮碧眼的英国绅士说起中文来有种令人惊异的字正腔圆,“唔,我可是从没见过你这么脆弱的模样,怦然心动怎么办?” ☆、第 25 章 回a市后,谢逾时拔掉了一颗智齿,牙疼让他心情不怎么好,以前他挺喜欢看黎以北做饭的样子,现在别说他的人了,他对着他为了照顾他而特意煮得漂亮又好喝的粥都提不起兴致。 前阵子技术人员来升级安保系统的时候黎以北就跟个主人似的呆在这儿,所以完全没起到把他拒之门外的作用,谢逾时在十点左右的时候回来,看到隐秘焕然一新的屋子里,依然杵着黎以北这个旧人,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除了必要的进食,谢逾时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黎以北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以前两人呆在一起,大部分时候都是谢逾时主动开始或转换话题,现在他想主动,但谢逾时根本连口都不开,刚开始是确实说不了,后来是能说也懒得说。 而黎母知道谢逾时拔了牙,给儿子打电话慰问一声,但他没接,于是又拨他房子里的座机,结果接的人竟然是黎以北。谢母一听是黎以北的声音,本来带点儿柔和意味的语气立马就变了,“怎么是你,逾时呢?” 黎以北正准备说谢逾时还没回来,抬头却见他正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覃蔡等人,而他身后那帮人在这里见到他,表情基本都和覃蔡一样稀松平常,谢逾时身边的人好像都差不多,就连吴声,除了那少数几次差点和他打起来外,平时其实也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就在黎以北沉默的这十秒不到,谢母那边语气已经降至冰点,“黎以北你又想折腾什么?” 谢逾时皱着眉走过来,拎起黎以北手里的电话,“餵?” “黎以北怎么会在你的房子里?”谢母几乎有点气急败坏,“别明天就告诉我你要復婚?” 谢逾时安抚她,“我明天回去看您。” 这种不清不楚仿佛拉锯战一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初夏时分,两人皆未开口提过復婚的事,但还是有不少人开始默认他们的复合,因为“蛛丝马迹”实在太多了,谢逾时比较随意的视讯会议背景里经常能看到黎律师正面或侧面的身影,偶尔别墅的招待晚餐,谢逾时身边作陪的也总是他,最明显的是以前基本不会出现在谢氏大楼里的总裁爱人,现在会比较高调地直接搭老闆的专用电梯去他办公室…… 一天谢逾时和吴声苏立聚会的时候,他们提起这个话题,苏立搂着老婆对谢逾时说:“当初你俩离婚,我就掐指一算,早算到有今天了。” 吴声实在忍不住唾弃他,“那你当初怎么不说?” “逾时当初吃了秤砣铁了心,叫我怎么说嘛。”苏立注意到吴声颇为难看的表情,戏嚯,“怎么,你现在是烦恼当初把黎以北得罪狠了?” 吴声切了一声,“你这事后诸葛亮当得可真有意思。”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黎以北认为谢逾时和严苛那档子事是他拉的皮条,还是在他们婚内,他也是真佩服黎以北的想像力,不奇怪他能把自个儿给整成抑郁,听说重度抑郁患者看到的世界都和他们不一样,大概是看到刀就想拿起来捅看到楼就想往下跳吧,黎以北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他就大肚点不和他计较了。 吴声苏立在说起谢逾时这点事儿的时候比女人还八卦,苏立他老婆就完全不感兴趣,只很好奇地向谢逾时请教牌技,谢逾时耐心教她,完全不理会吴声苏立的滔滔不绝,还不到八点的时候苏立却又拿谢逾时取笑,“诶你还不回啊?” 吴声跟着说:“就是,别八点不到黎以北就又杀过来了。” 苏立老婆鄙视这俩男人,“八婆!” 吴声苏立:“……” 人贱自有天收,谢逾时含笑看着他俩,准备落井下石几句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谢渺秒,“哥,你回宅子吗?以北哥在这儿,情况不用我多说了吧?” 谢渺秒熘到一边打电话,回来就见黎以北面门上竟然被她妈泼了小半杯茶水,电视里的正派对着最邪恶的反派都不会有她脸上万分之一的痛恨,“滚!” “妈您这是干什么啊?”这对母女都激动,只有黎以北举止镇定地拿着佣人递给他的毛巾擦脸。明天就是谢母的生日,黎以北自然不敢在当天惹她不快,于是提前送上礼物,早知对方不会领情,也不是没考虑过其它方式,然而稍稍一想还是觉得该亲自来,结果不出所料地坏,但也没坏过他的设想,半杯茶而已。 “那我就先走了。”直到黎以北身影消失不见,谢渺秒没好气地对谢母说:“打小您就教我要知书达理,可您刚刚都干了什么,简直比扇巴掌还要令人难堪。至于吗?再说了您和哥的关系好不容易回暖,现在又是何必?” “气死我了,”谢母一手按着自己心口,“什么提前祝我生日快乐,就是在显摆他有本事绊住你哥让他明天不来给我过生日,他以为这手以退为进玩得很漂亮吗?” 谢渺秒:“……” 谢逾时一到就见黎以北从屋里出来,正准备下台阶,他往上走了几步,他下来,两人半路停住,黎以北眼神灰暗,谢逾时注意到他衬衣领上的湿迹,抬手捏住那一层轻捻,明白过来,“不会吧?” 黎以北握住他的手腕来回抚摸,动作说不出的眷恋。 谢逾时揉揉他的头髮,“抱歉。” 谢逾时进屋后看到黎以北带来的礼物,无奈对还端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说:“您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就丢到一边,哪值得动这么大的气?” “他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气!” 谢逾时好笑,拍母亲的背,“您可别把他说得那么有本事。” “他就是这么有本事,我三天两头喊你回家你不回,他来这儿耀武扬威一次你就忙不迭赶来了,生怕我吃了他是不是?”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明明谢逾时前天才回来看过,谢渺秒觉得谢母最近就是被家里人给惯的,脾气越来越坏,又或者是更年期?反正挺不可理喻。 晚上谢逾时回到别墅已经接近十一点,黎以北穿着睡衣在看电视,但屏幕里欢声笑语的综艺节目,明显不是他的菜,他见谢逾时进来摘下手錶,走过去替他解领带,谢逾时轻轻抱住他的腰,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问:“还没缓过来?” 黎以北抬眼看他,“是我太笨了,说不好话。” “唔,竟然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谢逾时手指滑过他的唇角,“好感动怎么办?” 黎以北拉下他的领带,“以身相许到天亮。” ☆、第 26 章 谢逾时不得不承认,他对黎以北的所谓抵抗,大部分乃至全部,都可以称作无用功。一开始还可以借着牙疼故意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但过后不免觉得这样过于幼稚,反而是黎以北,除了赖着要和他一起住之外,生活其它方面好脾气容忍到没有底线的样子,也着实令人无力。 所以他渐渐撤了那张故意为之的冷淡面容,黎以北也察觉到,但哪怕谢逾时面上的温和过去再相似,也终究是不一样的。 两人心境都在或多或少变化,谢逾时终究对这个能恰到好处拿捏他软肋的人狠不下心,黎以北也开始体验到什么叫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恨不能在每件最微末的小事上都能体现一种名为讨好的效果。 此刻他垂头嗅着谢逾时脖颈间的味道,环抱着对方的窄腰,不动声色磨了磨。 谢逾时抬手轻轻抚摸黎以北的背,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他的侧脸,黎以北哼唧一声,稍稍转动脸颊,嘴唇贴着他的掌心,伸出舌尖在上面轻轻颳了一下。 他这种模样像极了某种撒娇的小动物,完全不是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动作表情,谢逾时不知想到什么,转而松开扣住他脸蛋的手,回身坐到沙发上。黎以北亦步亦趋跟着他,像是完全看不到宽大沙发上的其它位置,直接窝进了他怀里。 谢逾时拢了拢他的腿,好整以暇看着这傢伙不算小的身量,在自己胳膊能圈住的范围内团成了一个团。谢逾时心中感慨,有生之年他都没想过黎以北能变成这副模样——简直乖得过份。 “你在想什么?”他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谢逾时低头看他,想起他们离婚后统共做过的那两次。第一次是他带了点不死心和鬼使神差性质的主动,第二次就是喝醉后两个都有想法的人不言而喻了,现在黎以北在暗示他,但他回应得相当迟缓。 谢逾时看他窝在自己怀里,拿一双格外黑的眼睛眼睛把人瞅着,心忍不住一软,但骨子里某种恶劣作祟,他用手指灵活挑开衣带,顺着黎以北松散的睡袍下摆探进去,停留在他平坦光滑的小腹上,缓缓拿拇指顺时针绕了几圈,低头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边,“饿了么?” 黎以北脸一红,谢逾时低笑,顺手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不过等他把他放到那张大床上,躬身在他额头留下一吻,又松开了手,笑,“你闭上眼睛做什么?” 黎以北在他话音落下后睁眼,一看脸便有点挂不住,刚才他明明听到衣服的窸窣声,结果谢逾时还是一身齐整坐在床边看他,眼睛里带点儿似笑非笑,像在说你怎么自作多情到这份上,黎以北干脆抬手搂住他脖子把人往自己身上带,谢逾时也配合,嘴角甚至微微翘起,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还没有洗澡。” 谢逾时今晚简直温柔得过份,与他近一月来横眉冷对爱答不理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黎以北一时困惑,脱口而出,“你今天心情很好?” 谢逾时又低头看他,“是啊,你能猜到为什么?” 因为自己主动揽错?因为谢母帮他出了一口气?没等想明白,谢逾时就起身去了浴室,黎以北跟进去替他放洗澡水,放好以后又转身试图帮他脱衣服,谢逾时倒是任他动作,“你知道你昨晚睡觉又说了梦话?” 黎以北不料他忽然提这个,说梦话这种坏毛病对他来说属于一种离婚后遗症,而且自谢逾时跑去非洲后愈演愈烈,有一次他都被自己说醒了,这么一想不免感到凄凉,于是道:“要是你不跟黎以东私奔,我才不会那样。” 果然,这事还是要提的,谢逾时越想越忍俊不禁,“那你知道你说了什么?” 黎以北颇显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想知道。” “求你睡我。” “什么?” 谢逾时做出拭眼泪的动作,脑袋也在虚空蹭了下,“求你睡我,只睡我。” 黎以北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是在模仿昨晚自己的动作,顿感脸上火烧火燎,大概脖子都红了,“怎么不去死呢!” 谢逾时看着面前被摔上的门捧腹大笑,等他慢悠悠泡完澡出来,卧室灯光已经变得黯淡旖旎,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进去,俯身去看跑着枕头背对他的某人,“睡了没?” “我昨晚真的说了那样的话?” 搞了半天还在想这茬,谢逾时停止逗弄,在他翻过来后抱住他,“没有。” “真的?” 说有不愿意承认,说没有不愿意相信,谢逾时伸手刮他鼻子,“你到底是希望你说了还是没说?它们又有什么区别?” 黎以北一想,发现确实也没太大区别,于是动作又活络起来,在被窝里挑谢逾时的睡衣带子,但没想到他系得不算松,眼睛又看不到,还真没法三两下弄开,往常欢爱,通常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剥光,意乱情迷后还能主动剥谢逾时的机会少之又少,又或者换句话说,那种时候谢逾时都能维持衣衫不乱。 思来想去间,谢逾时已经抬手关了灯,“睡吧。” 黎以北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被属于谢逾时的味道包裹,没几分钟就安然入睡,甚至一夜无梦,醒来时才七点不到,他轻手轻脚打算起床做早餐,被陡然睁眼的谢逾时重新拉回床上,异常激烈地解决了一下清晨问题,而等谢逾时满足地下床,他已经难以动弹。 谢逾时抱黎以北下去清理洗漱,做完这些后把人重新放回干净的被褥里,一边擦着他的头髮一边问:“想吃什么?” 黎以北昨晚从谢宅回来后心情极差,一个人在家无事,做了不少南瓜小方饺放在冰箱里,于是他告诉谢逾时,然后说:“放进烤箱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逾时点头,又转身去厨房煎了两只漂亮的鸡蛋,然后泡好牛奶麦片,放一张小桌到床上,“先压压肚子。” 黎以北对着谢逾时煎出来的鸡蛋有点捨不得吃,不仅因为它漂亮,还因为这种待遇估计只有一次,谢逾时极少做重复的事,所以现在他简直想把那只鸡蛋裱起来,又听见谢逾时问:“上次喝醉了不是还囔囔着要吃蛋?” 这种两人在床上吃早餐的时光在过去极为平常,但也就是这种极为平常的瞬间,当时不觉得,分开后想起觉得痛,失而復得后更是心酸难以抑制。谢逾时比黎以北所知道的还要了解他更多,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小瓷碟,把人抱进怀里,拍他的背,“不哭啊。” “谁哭了。” 谢逾时握住他挠自己腰的手,“这么快就有力气了?” 等两人吃完早餐,黎以北也勉强能下床,就是走路姿势些许别扭,他把烤箱里的东西拿出来装好,然后端去了阳光房。今天是谢母生日,他原本以为谢逾时会早早过去,但看他不疾不徐的动作,似乎会等到下午或者晚上才动身。 第17页 阳光房里有一整面墙都是黎以北摆的绿色植物,他进去的时候谢逾时大半身躯都沐浴在光线里,一身浅灰居家服,手里正拿着本书在翻。黎以北走过去蹲到他旁边,瞅了眼墨色封皮上的字,更年期。 谢逾时很自然地让人靠进自己怀里,偶尔吃两口对方餵过来的南瓜小方饺,等指针指向中午,谢逾时终于看完手上的东西,又拿出一只平板查了些资料。黎以北从他行为里看出他是在针对他妈的状况了解相关理论,于是说:“有次我跟一个更年期的委託人聊天。” 谢逾时果然抬起脑袋,“嗯?” “那位阿姨年过半百,丈夫大她九岁,六十几的人了还整天黏在网上和年轻姑娘调情,家中大小事一概不管,唯一的女儿三十二岁,大龄未婚,但她说她更年期过得很平顺。” 谢逾时眉毛微不可见扬起,“为什么?” “因为她养了一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贵宾犬。” 谢逾时一下子笑出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给我妈买只狗?” 黎以北说:“反正试一试又不要紧。” 两人收拾妥当,司机把准备的好的礼物放进后备箱,然后载着他们出门前往宠物店,很快两人便挑好一只通体雪白的贵宾犬,结帐出来,黎以北牵着它的绳子把它带上车。 谢逾时本人对宠物并不太喜欢,但宠物这种东西怎么说,被训练得很亲人,所以也讨厌不起来,黎以北在后座专心致志替它套上一同购来的宠物服,摸了摸他被打理得光滑水亮的皮毛,“待会儿一定好好表现啊。” ☆、第 27 章 黎以北装没事人的功夫怎么都算不上深,何况还有谢母那半杯茶水摆在前面。其实他今天没打算过来,但一路黏着谢逾时,居然也就这么跟来了。 要说他跟谢母的关系,最开始并没有恶化成这样,她不请自来在他们公寓里见到谢逾时做饭那件事,只能算是先前许多不愉快积聚后的一个爆发契机。 人的心理有时会很奇怪,从和谢逾时结婚那天起,他就知道恐怕很难跟谢母相处,只是心里多少抱点期待与幻想,而遗憾的地方在于,哪怕谢母对他的讨厌被一种优雅矜持包裹,也依旧不能改变那还是讨厌。 三年里,他就在这种一边期待对方好感的心态中,一边不伦不类去讨好,而后换来对方更大的恶感。想起曾经那么多次弄巧成拙,他简直有点想半路跳下轿车。 但复合之路往往就是这样,最开始做过一遍的,现在全部得尴尬地重做不说,折磨程度还成几何倍增长。 谢逾时自然知道黎以北心中不可能痛快,他紧张就爱找什么东西拿着或抱着,现在他把那只干净漂亮的宠物狗拢在怀里抚摸,还无意识往自己怀里钻。 谢逾时嘆息一声,将那只雪白生物从黎以北怀里摘出去,然后把他抱到身上来,“睡会儿吧,早上不是累到了?” 然后黎以北又重复了昨晚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又睡着的步骤,靠着谢逾时肩膀进入了香甜的梦乡。谢逾时替他把外套脱下来,裹好毯子,然后就那么坐在车内低头看他。 他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捏了捏他瘦削的身板,终于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细得仿佛褪了好几层皮的模样。 车子开始减速时他抱着黎以北晃了晃,然而这人除了脑袋方向一转,把贴着他的左脸换成右脸外继续沉沉睡着,于是他吩咐司机沿刚才的盘山路再绕一圈。 等绕到第三圈的时候,谢逾时不得已使出绝招,在人终于转醒后呵他痒痒,“就等着人把你吻醒是吧公主殿下?” 谢逾时这次没留手,黎以北被他按在腿上挠得笑出了眼泪,“别,别弄了……” 谢逾时把他摆正,拿来外套给软趴趴赖着自己的人穿好,说:“算上从下车到进门的时间,你还有十五分钟可以准备。” 黎以北之前挣扎得连鞋都掉了,而狗都喜欢嗅,嗅完后还张嘴咬掉了他的袜子含在嘴里,他一边俯身从车里找备用的套上,一边抬头去咬谢逾时下巴,行为与脚下趴着的那只无异,谢逾时凉凉道:“你真是忙啊。” 黎以北换袜子花了十分钟,最开始他就想一个颜色穿一只,后来又想一个款式穿一只,最后决穿两只颜色,两种款式。他就这么踩着精挑细选的袜子从车内踏出来,走了几步又突然抓谢逾时手,“你说我袜子这么穿多不合适,你为什么不阻止?” 谢逾时挑眉,“别说袜子,只要你想,穿两只颜色不同款式各异的鞋都没问题。” 黎以北恨恨甩开他的手,又重新回到车上换了两只一模一样的。 出来后他见谢逾时笑吟吟看着他,“北北,昨天还有前天你当着我的面把药含在舌根下,只喝了水,你以为我不知道?” 又补充,“今晚我们可能要在这儿睡,未免出现意外,你就别想故技重施了。” 黎以北:“……” 隔老远谢渺秒就欢快把他们两人迎进了去,在注意到他们衣服上成对的小细节时更是眉开眼笑,“以北哥,你跟我哥今天看上去都神采奕奕啊。” 谢母目光如炬把黎以北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末了扔出一句,“昨晚是我不好。” 黎以北没想到台阶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昨晚还是疾风暴雨,今日就变成了万里晴空,他反射性去瞧谢逾时,得到暗示后立即神色谦卑道:“是我还做得不够好。” 面对谢母,尤其处于更年时期的谢母,他和谢逾时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既然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可能惹对方不快,那就少说点,把该做的做到足够好,这样勉强也能相安无事。 黎以北一句话说完,谢逾时立即无fèng对接,将还没取名的宠物拉到母亲跟前,“这是以北和我送给您的。” 被训练过的聪明犬果然表现不俗,立即冲上去摇头摆尾,讨好姿态毕露,谢母脸上难得出现微笑,“是条可爱的贵宾犬呢。” 谢渺秒听到那稀奇的“可爱”两字,意会地把狗的绳子接过来,然后检查一遍他的小爪子,确认不会勾破谢母腿上脆弱的丝袜后才放心让它撒欢。 谢母继续眉开眼笑,摸着犬类漂亮的毛髮,“你怎么这么调皮。” 如果是曾经的黎以北,那他肯定会加一句“它很温驯的”,而且是那种仿佛给谢母科普知识一样的口吻,而被科普了的谢母自然不会高兴,肯定会回一句“黎先生懂得真多”,接着就是冷场,然后谢逾时打圆场,最后谢母勉强给儿子脸面,但神情依旧不冷不热。 而现在谢逾时很显然担心黎以北犯旧毛病,他紧了紧握他的手,侧过脸亲自示范这种时候该怎样只微笑不说话就好,黎以北明显觉得人生艰难,但看到谢逾时弧度标准的笑容,又觉得他更艰难。 过了开头一关,吃晚餐时才是重头戏。 其实这顿饭吃的什么在座一家人都不言而喻,因为寿星享有今晚绝对主导权,所以当她不想把重心放在如何庆生上时,众人也不能去拂逆她的意愿,所以等她切完蛋糕,不疾不徐问谢逾时跟黎以北有什么打算时,这两人对视一眼停顿了下,然后谢逾时说:“打算是安顿下来。” 谢渺秒忍笑,但又不敢插嘴,她记得他第一次带黎以北上门,面对母亲差不多的问题,说了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打算安定下来。 谢母当时简直不敢相信她说了那么多遍想抱孙子,结果儿子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男儿媳,哪怕她退而求其次说找代孕,他也还是不同意。 简直掐断了他身为母亲的所有念想,于是哪怕还有他眼中的外人兼儿子心上人黎以北在场,她还是直接拆台,“安定下来?我没听错吧,不久前不是还和自己的滑雪教练探讨技术到深夜吗,还跟你的心理医生,一起去了m岛度假,对了还有,严苛刚刚拿来一瓶红酒托我转交给你,年份很难得有纪念意义,需要现在打开喝掉吗?” 后来他们都说在见过谢母后,谢逾时跟黎以北差点崩了,主要是因为黎以北不得谢母喜欢,但没几个人清楚当晚具体谈话内容,其实是谢母添油加醋,活脱脱将自己充其量只算是比较招桃花的儿子说成了韦小宝再世,谢渺秒当时差点笑岔气,尤其在黎以北对谢逾时一脸“我就知道你骗我”的表情里,简直快要背过去。 后来她还从特别爱损人的吴声口中,得知某次黎以北跟谢逾时吵架说的话,“不要来找我了,你去娶八个老婆吧,把你的滑雪教练,你的心理医生,你的严苛和xxx都娶上!” 虽然他终究还是跟她哥结婚了,但后来老觉得对方有背着他出轨,未免没有谢母初次印象的减分在里面,都说最初的印象很重要,毕竟你没办法再给人重新留下个第一印象。 谢渺秒一直觉得黎以北是个有点认死理的人,决定的事,相信的事,轻易难以撼动半分,这样的人往往单纯而偏激,但矛盾的地方又在于,他只在跟他哥有关的事上单纯偏激,而且也不尽然,据苏立这个聪明人猜测,他可是在婚内抱着一种我忍受你出轨的心理在和他哥过日子。 可惜这种一方自以为容忍一方什么都不知道的过日子,显然是他们婚姻破裂的直接原因。 ☆、第 28 章 结束一顿漫长的晚餐和艰难的应对,等大家都从餐桌上下来,谢逾时被母亲和父亲共同拉去房间谈话。 而黎以北,他脑门上还有被谢母逼出来的一层薄汗,背后就更不用说,他自己拿帕子擦干额头,佣人取来舒适透气的居家服给他换上,谢渺秒在他换好衣服出来后喊他散步,于是两人走到花园里。 园子里楚楚有致的西府海棠被风吹落满地花瓣,点点粉色细碎铺了一路,谢渺秒和黎以北挨得不远不近,她深吸一口气,觉得闻到浅淡几乎可以忽略的清香。 两人把花园逛完大半,谢渺秒这种最受不了沉默的人居然一个字都没冒出来,最终黎以北问她:“你想对我说什么?” 谢渺秒斟酌了会儿,道:“虽然我妈已经给你表示了歉意,但我还是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不等黎以北回答,她又说:“虽然解释起来很像是找藉口,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许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当然,她拿茶泼你,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不对。” 黎以北点头,洗耳恭听谢渺秒的解释。 “昨晚你来之前,她刚跟严苛的小婶婶通完电话,被对方刺了几句,因为你母亲的事。” 看着黎以北刚开始不太明白,紧接着又恍然大悟,最后满面复杂,谢渺秒又说:“你还记得他打电话到你们的别墅,就是我哥拔完牙不久,那天她就预料到你们差不多要……嗯,就是复合,她慢慢说服自己接受之后呢,就想起你母亲由于某些缘故被卡住的职称,然后就自作主张帮了点小忙。” 黎以北自然想起那次在医院谢母教训他的话,字字都还很清晰,但在他不知道的背后,谢母的的确确又是另一番行动。 黎以北不知说什么好,他看着谢渺秒,谢渺秒手指绕着自己一束捲髮,“我妈和我哥肯定都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但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因为……” 她眨眨眼,“我妈对你有好有坏,不能让你只看见坏的啊。” 黎以北忍俊不禁,谢渺秒话说得很委婉,但他明白有一点无可否认,严苛那件事,谢逾时跟谢母一直在背后给他擦屁股,而且要不是谢渺秒,他还不会知道。 黎以北回到楼上房间时,谢逾时已经洗完澡躺床上假寐,他走过去在他嘴皮上啄了下,然后越亲越捨不得,直到谢逾时拉开他,“一到夜晚就这么热情。” 黎以北又抱着他啃了几口,打算去浴室里速战速决,“等我回来。” 果然没几分钟就出来了,而且直接光熘熘钻进了被窝,谢逾时撸了一把他还带水汽的短髮,让他去把吹风机拿过来,黎以北不动,说:“待会儿做着做着它又要湿的嘛。” “谁说要做了?” 黎以北去撩谢逾时,“一到夜晚就这么冷淡。” 谢逾时突然把两人身上的薄被掀开,黎以北完全没料到他这种行径,反she去捂身体羞涩部位,然而发现哪有谢逾时没看过的地方,但现在灯光实在太明亮,于是他抬手把灯换了一档,但依旧感觉亮得过份,于是干脆关掉,只留一盏色泽昏暗暧昧的落地灯。 没想到谢逾时俯身看他半晌,沉吟,“第三档的时候最好看。” 黎以北哀嚎,抱住他去开灯的手,“不要开灯!” 谢逾时忍笑到内伤,说:“可我想开怎么办。” “你以前哪回开灯做过了。” “但我现在想啊。” 黎以北翻个身,把自己残留疤痕的胸口留给床单,脖颈后背到下半身优美的弧度留给谢逾时。 但谢逾时把他翻过来,又抱在怀里摸着那道伤口,“自己作出来的,还不敢让人看了?” 黎以北扬起脑袋注视他,光线太昏暗,又基本只覆盖他肩膀以下的地方,谢逾时眼底情绪都自逆光处酝酿发酵,令人难以辨别里面都是什么。 他重新把脸埋进谢逾时颈窝,不希望自己又说出什么控制不了的话惹怒他。 但谢逾时在他上方慢悠悠开口,“手术fèng合的时候,因为你是疤痕性皮肤,他们徵询是否让整形外科的医生处理,我回绝了。准确说我第一次回绝,第二次说好,然后又出尔反尔回绝。” 第18页 “当时我简直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谢逾时抬手取来放在床头的药和水,两根手指托起黎以北下巴,“张嘴。” 黎以北不敢再耍任何花招,依言照做。 谢逾时把药片放到他比粉色深一点的舌尖上,放好后又确认一遍,“吞进去。” 黎以北被迫就这样干吞,然后又张嘴被谢逾时检查一遍,最后才有水流进喉咙里。 被这么对待一遭,任谁都有委屈的心情,而且黎以北本就害怕他继续说那件事,于是两眼迅速聚集起湿意,但谢逾时不为所动,脸孔英俊声线冷淡,“我记得我们之间有件事,还需要开诚布公谈一谈。” “没有,没有什么问题了!” “你声音可以试着再高一点。”谢逾时脸沉下来。 黎以北刚才说话时很激动,甚至一下子从他身上掉了下去,谢逾时也不伸手去捞,黎以北紧紧裹着被子,身体不断往床的另一边移。 谢逾时声音真正变冷,“这招你还没玩够是不是,别人都是分床睡,你不,就在一张床上跟我划出楚河汉界,有意思吗?” 黎以北一个人缩在床脚,过了会儿谢逾时听到他哽咽的声音,“我出院前你去医院看我,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他一字不漏把那天从谢逾时嘴里说出来的,温柔绝情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又把某句单独拎出来,“时至今日它也显得不再重要。” 谢逾时不欲再多说什么,直接穿衣服下床,他实在担心继续留在床上会忍不住揍黎以北,没想到黎以北刚还伤心得不行,现在倒是眼疾手快,跟只大花猫似的飞扑过来,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去,“滚下去!” “我不!”黎以北眼角还是红的,但意志很坚定,“我本来就没想过跟你分床睡,所以为什么要学别人一吵架就分床睡?” “那你一边嫌我噁心我一边非要跟我躺一张床上?世上哪有这种逻辑?” “我什么时候嫌你噁心了?” “开口闭口骂我禽兽也不叫噁心叫情趣?” “是!” 黎以北拽他拽得紧,谢逾时狠狠扯开他,听到噗哧一声,发现黎以北一块指甲被拦腰斩断,已经有殷红血珠冒出来,但他还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抓着他身上半截被两人撕开的薄棉睡衣不撒手,谢逾时额角跳了跳,蹭蹭往上冒的怒火终于涨停板。 五分钟后谢逾时处理完他那根手指,随即表情变得冰凉,“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你和盘托出也好,绝口不提也罢,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可能是药效上来了,也可能是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两人沉默相对许久,但接着黎以北突然爆发,“所以你非要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是吗,所以你三番两次在我面前说跟严苛上床是假的吗?你敢看着我发誓,说你从没跟他上过床?” 谢逾时怒极反笑,“不,我不敢,那时候我经常晚十点后还没回家都是找别人去了,还不止一个,听我这么交代你满意了?” 黎以北被他刺激得发疯,也没看是什么,把能扫到地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枕头被褥靠枕一样接一样往谢逾时身上丢。 谢逾时继续道:“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外面有人的呢,我还以为我把你瞒得很好,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么?” “所以你身边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断干净过?”黎以北软软沿着床滑下来,坐在地上偏开脑袋,一手掩住鼻尖,像是为自己现在这副动不动流泪的模样难堪。 谢逾时差不多已经冷静下来,但正处于盘问的关键点,于是继续眼睛不眨地胡捏,“结婚之前三个月,结婚之后三个月。” 黎以北捂着眼睛笑,但谢逾时见到他指fèng间有水迹若隐若现。 “看来那次在英国,你跟严苛幽会也确实算不上什么了。或许我还该感谢他,婚内三年没有明目张胆逼宫,可你之前好像也没有任何想要离婚的意思,这又是为什么?” 谢逾时大脑飞速回忆自己婚内去英国的几次,嘴上同时应道:“你怎么这么天真,男人宠老婆跟疼情人一样,在他们看来两者都天经地义,相安无事最好,折腾离婚做什么?” “谢逾时你为什么不去死?” 谢逾时后退一步,终于回忆起哪次在英国见过严苛,很快便有了个让他惊疑不定的猜测。 ☆、第 29 章 问完那句话,黎以北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坐的方向让谢逾时看不到他脸上表情,于是谢逾时继续煽风点火,“为什么表现得好像才认识我一样,有钱人在你眼里不都是同一张脸吗,退一万步讲,你这些年见过的委託人各式各样,不乏比我更加无视道德的人,有这么难以接受?” 黎以北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他裹着一条被单站起来,踢开屋里散乱一地的摆设,找出衣服一件件穿上。 谢逾时漫不经心看他动作,等他擦干泪转过脸,眼神像是已经彻底心死,“随你吧,反正我早就知道。只不过从没听你亲口说过而已,心里明白和亲耳听到总是有区别的。” 谢逾时脑子里简直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感受,想要大发雷霆,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胸膛上下起伏,手臂抬起又放下,最后一脱力坐到了还没被掀掉的床垫上。 黎以北跟着坐到他身边,“我们回家再谈,免得我控制不住半夜把佣人都吵醒。” 谢逾时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我居然栽在你这种蠢蛋身上,黎律师,就你这漏洞百出的分析能力以及乱成一团的逻辑,在法庭上究竟是怎么打赢官司的?” 黎以北注意力完全被他话里的某两个字眼夺去,“你说我是什么?” “蠢、蛋。”谢逾时几乎咬牙切齿,“难怪那么喜欢吃蛋,都把自己吃成了一颗蠢蛋。” “谢逾时,”黎以北又被他气得回神了,“你出轨你有理,还在这儿振振有词骂我?” 谢逾时讽刺道:“我骂你你也享受不是吗?毕竟宁愿忍受我出轨也要和我在一起,这是多伟大的感情哪。” 黎以北:“……” 初夏夜晚温和沁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谢逾时坐在自己灯光昏暗的少年时代居所里,一下子回想起许多事。他从来是个有规划的人,也很有风险意识,而对婚姻的风险规避,则是他几年前花了无数精力去做的。 然而想破脑袋也没料到的是,黎以北为他“出轨”下的结论,居然如此匪夷所思。 而他曾以为自己看不透他,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现在答案呈现在眼前,又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黎以北出现在他生命里,前前后后不过四年半,时至今日也只有他人生的七分之一,但这七分之一,却让他体验过极乐,也沉到过最低谷。 没人知道离婚时他花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粉饰太平,也不知道究竟意义何在,他没有取消他们的三年纪念旅行,而是在消失的一个月里独自走完了所有路。 然而一切预定的东西都与双人二字沾边,他就这样带着刻意一遍遍凌迟自己,在别人“我知道你不好受”的眼神里继续佯装无事。 那时候他是多么想他。 谢逾时站起身,就着不亮的光线勉强把房间恢復原状,黎以北和他一起整理,重新铺床的时候,他们抓着被套的手不小心碰到,同时抬头望进对方眼睛,然后手里东西慢慢飘下去,接着忽然就抱着吻到了一起。 黎以北配合抬手让谢逾时脱掉他才穿上没多久的衣服,谢逾时手指碰到他滑腻的肌肤,一手捏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视线里只剩他微微颤动的漂亮睫毛,然而理智的弦不失警醒跳了一下,他勉强从他唇上移开,“我决定最少三天不理你,现在这样不太好吧?” 黎以北忙不迭点头,“这样不太好。” 可话是这样说,他手却一刻不停在谢逾时身上点火,眼里仿佛冒出绿光,谢逾时也中邪了似的直接抱起他,摁在墙上狠狠进入。 …… 次日清晨,黎以北依旧只得躺在床上吃早餐,谢逾时两腿交叠坐在旁边沙发上,手边鸡蛋金黄牛辱雪白,今天是周一,他穿得很正式,明显是有例会,但现在却还慢悠悠咬着面包片。 黎以北也有会要开,晚上还要见一个重要客户,但两人从昨天深夜一直闹腾到今天鱼肚白时分,如果让他现在下床,那一定是打着飘的。 两人都不明白昨天事情不受控制的走向,也都记得话还没说清楚,但谢逾时明显是要兑现三天不理他的承诺,于是只能黎以北主动开口,“那件事我们再找时间谈。” 谢逾时拿餐巾按了按唇角,又慢条斯理擦完自己的手指,然后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 出门就碰到披散头髮,身穿维尼睡衣的谢渺秒,谢渺秒见他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跟前,“哥!” 谢逾时皱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怎么了?” “你多少考虑下晚上和你共用一堵墙壁的未婚少女吧,拿出一点时间概念会少块肉吗?”谢渺秒睁着一双肿眼泡,“啊?” 谢逾时转身下楼,“直接说你一晚上都在听隔壁兄长的墙角不就得了。” 谢渺秒快炸了,“你还知道你是兄长?我都这么委婉这么给你面子了,你脸皮是有城墙厚?说声抱歉会怀孕吗?” 话音还没落,就见仪容端庄面沉如水的母亲正杵在楼梯口无声无息看着她。谢渺秒终于注意到自己的打扮,没来得及痛哭,谢逾时就直接握住她胳膊把她扔进了房间,又转身对母亲说:“以北有点不舒服,让他多休息会儿,我中午过来接。” 谢逾时到公司的时候迟到足足二十分钟,会议桌上一众属下本在窃窃私语,见他远远隔着玻璃幕墙出现在拐角,立即重整神色,坐姿一个比一个笔挺。 覃蔡含笑捡起手中钢笔,在材料纸上的正字上又加了一笔,他方才无事,过了一遍会议内容后就开始打正字,数数谢逾时为家里那位都干过多少对他来说算头一遭的事。 唉,他再晚来几分钟,都可以打满整整一张材料纸了。 谢逾时刚离婚那段时间,每周例会上几乎个个噤若寒蝉,甭管谁上去汇报工作,往常最镇定的那位下来了都是一身汗。 而这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夏之交,气候舒适,人的心情指数也随之攀升,谁都觉得公司一片祥和,不过谢先生迟到一事,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散会后覃蔡单独找谢逾时请教一件事,起初由于手术意外控告医院,大方向是他在把握,但源头不在医院身上,在那位给黎先生下药的初恋身上,覃蔡猜谢逾时面上只把怒火和该背的锅甩给了医院,但在他这里,事情完全不一样。 谢逾时找起麻烦来,哪有那么轻易饶人。 本来现在该收手了,他也觉得适可而止比较好,然而今天看这位面色,显然不欲如此。 他对谢逾时大小事情都清楚,虽然何小涧才是许多事情的执行者,但他毕竟是心腹,于是也就冒死询问:“黎先生又惹您不高兴了?”但老拿他初恋撒气也不对啊。 谢逾时眉毛都不抬,“随便滚到哪个旮旯,只要不在这儿晃,谁管他死活。” 追杀出a市还不够,非踢人远离祖国,覃蔡一边腹诽一边微笑称是,“黎先生母亲前几天打电话问我这茬,我说季家那些事跟我们没关系,但我猜您这几天可能要上门拜访……”所以给您提个醒。 覃蔡出去后谢逾时接到黎以北打来的电话,问他,昨晚他们太激动,碰碎了给他父母准备的两盆兰花,重新准备礼物该弄什么样儿的。 谢逾时一声没吱,直接掐掉了通话。 他们周四晚上回黎家,车上谢逾时闭目养神,一语未发,快到的时候黎以北推他,“这都不止三天,快四天了,你还没气够?” 谢逾时还是不搭腔。 黎以北晓之以理,“难道待会儿在我爸妈面前你也打算对我这副样子?” 到了后两人搭电梯上楼,敲门的时候谢逾时就换了一副面孔,言笑晏晏,进门后又毕恭毕敬嘘寒问暖,黎以北早早提前让父母准备,也说服他们忘记先前不愉快,于是一时场面还算和乐。 后来两人等吃饭时谢逾时去他房间,见到一颗被裱起来的红心,准确说那是一幅装饰画,透明玻璃框里错落有致摆着精緻的黄色银杏叶,托着中间那颗用纸币折成的红心,黎以北站到那副画下,做出一个请君欣赏的动作,“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怎么样?” 谢逾时强行忍住不受控制要翘起来的嘴角,“一般。” 黎以北脸垮下来,翻出一个装钱币的盒子,从里面抽出几张蓝色航空纪念钞票,说:“那你拿这个再折一颗蓝色的心?我重新裱一次?” 谢逾时依旧拿腔作势,“不好。” 后来吃饭,谢逾时应对黎家父母还算顺利,中途他接到自个母亲电话,对方直言问他情况怎么样,谢逾时表示一切都好,谢母不放心询问,“那天晚上两盆兰花究竟为什么会碎?你知不知道你爸为它们花了多大心思?” 谢母一个人自说自话,黎家父母都比较清高,虽然谢母很看不上这种清高,但身为亲家在某些时候还是要投其所好,于是精心呵护出两盆兰花好让谢逾时送礼,结果他竟然搞砸了。 谢逾时耐心听她抱怨,末了谢母问他这次上门到底带了什么,谢逾时模煳处理,说:“以北准备的。” 第19页 谢母更加担心,“那到底是什么?” 谢逾时回头看了眼黎以北,说:“从我们家摘的一袋橘子。” 谢母:“……” 从黎家出来,两人直接开车回别墅。谢逾时亲自开的车,黎以北在路上很安静,只不时说该转弯了,该减速了,该按喇叭了,谢逾时对他这种行为视若无睹,最终黎以北无奈,“你究竟准备气多久?刚和我爸下棋还说以后一定珍惜我不让我伤心呢。” 谢逾时直视前方,“我不记得有说过这种话。” “反正就是差不多的意思,”黎以北去抱他胳膊,注意到这种动作在对方开车时很危险后又放开,“一边面上表现得不屑,一边又非要把我的画带走,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 “首先,我没有表现得不屑,只说它很一般,其次,不是我要带走你的画,是你问我带回家好不好,我勉强同意了。” 黎以北忍笑,“是,你说的都对。” 两人到了家,谢逾时脱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边解领带边往浴室走,天气已经真正进入夏天,他感觉有些燥热。 泡澡到一半时,黎以北摸进来,和他面对面坐在宽敞浴缸的两头,谢逾时觉得这副样子有些滑稽,像是两人要在浴缸里商量什么大事。 黎以北进来时手里提了瓶红酒,他开的时候因为手是湿的,差点让东西飞出去打碎,等他倒完两杯,一杯摆到谢逾时面前,一杯自己喝掉,“严苛送的。” 谢逾时挑眉,等他下文。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你妈把它交给我之前说是严苛送的,我毫不犹豫信了,也没见你否认。” “谁让我以为你有基本判断能力。” 黎以北又干掉一大杯酒,点头,“我确实有。” 他脸已经开始发红,模样也熏熏然,谢逾时自然还记得自己花了多大功夫才让他戒掉白的,只准偶尔沾点红的,于是道:“看来有些教训还是记不住,你再喝一杯试试?” 黎以北也自然想起他用的什么方法逼他戒酒,一时呆滞,反应过来后脸红得像番茄,但他已经有点醉了,说:“那次你灌了我好多酒。”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是你生日,但你正好在英国出差,我说要去看你,可你说不用我过去,但我还是悄悄过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下飞机后像个傻逼似的直奔你下榻的酒店,见到你跟严苛你侬我侬,你们吃完烛光晚餐,然后一起进了房间。” 心中猜测成真,谢逾时抬起一根手指按住额头,盯着他,“你确定?你在那儿一共偷窥了几分钟?” “别一副很头疼的样子!”黎以北忽然抓起一把水朝他撒过来,“你不是特别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吗,就是那天发现的,我这只猪结婚两年后才发现你在外面养着小情人。” 谢逾时把黎以北滑得像条鱼的身子捞过来按在怀里,几乎想动手溺死他,黎以北在水里扑腾,“我们重新开始,你不要再找严苛,也不要再找其他人了好不好?” “我没有找过严苛。”谢逾时脑袋快冒烟了,“也没有其他人。” 黎以北抽噎,撩起朦胧的眼睛看他,“你又何必再骗我,我对你又没什么要求,说实话有那么困难吗?” 谢逾时忽然觉得还是就让他那么溺死算了。 ☆、第 30 章 据黎以北所说,自己跟严苛进房间后,他觉得天都塌了,连再多一分钟都没呆,连夜回了a市,然后就单方面开始了冷暴力。 而谢逾时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如此“真相”,更深一步体验出什么叫做知道跟听到是不一样的。 他简直快要呕死。 而后他强忍不适,难得解释两句,说自己不是在跟严苛吃饭,只是受人所託探望一位世交家独自在英国求学的男孩,后来对方有事先走了,恰巧碰到出国商旅的严苛,两人只在一起坐了不到三分钟,随后进房间不过是去跟他套房会议室里的合作方打声招唿,仅此而已。 只要你再多呆两分钟,不,一分钟,就能看到严苛衣冠楚楚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但黎以北脑子这会儿又精明得不行了,说那你怎么那么碰巧,谁都没遇上就遇上严苛了,你去英国他也去英国,这也够不让人想歪的,还有,你那些客户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就算是要商量公事,酒店会议室是摆设吗?以及最后,你原本在吃饭的男孩,他加重男孩那俩字的读音,谁知道你跟那男孩到底什么关系。 谢逾时恨不得抽死他,说那确实是个男孩,但人家还没成年,难道他像是会对未成年下手的吗? 黎以北一噎,又道,反正现在时过境迁也没法对质,你爱说人家是未成年就是未成年咯。 谢逾时真的抽他了,不过是抽在屁股上,发出不小的脆响声,黎以北这会儿已经酒醒,愤怒从床上跳起来,“谢逾时!” 谢逾时说:“你说得对,现在时过境迁也没法对质,我也丢不起那个人去喊当时在场的人来对质,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真觉得当时我在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直接跳出来骂我啊,那我说不定还能感动地想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可当时难道你也是嫌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很有正宫风范,默不作声离开了?但你要真有正宫风范,后来就别阴阳怪气让我猜猜猜啊。” 所以你只是坐着正宫位置,但一点风范也没有。谢逾时心中那快要呕死的感觉又上来了,他有时越是生气面上就越是平静,他扯了扯这会儿还涎脸依偎他的黎以北,指着离床不远那张沙发,“你去那里睡。” 黎以北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逾时淡淡道:“你去睡沙发,总之不许睡我现在躺着的这张床。” 黎以北知道他是动真格了,心里也有点来气,于是真去睡了沙发。后来谢逾时关灯休息,他故意在沙发上发出抓挠的声响,寂静黑夜里这种声音令人髮指,谢逾时寒声道:“你再挠一下信不信我把你十根手指头都剁了。” 黎以北又挠,声音还变得更大。 谢逾时心中那把火终于烧出来,他起身从沙发里把黎以北拎起来直接丢出门,然后给房间落下锁。 次日谢逾时起床,开门黎以北就掉了进来,他在门口铺了张毯子,扒着门板睡了一夜。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黎以北还是不肯睡沙发,谢逾时没再赶他出房间,但也不让他上床,于是黎以北绕着床边几乎把每块角落都睡遍了,但依旧没能再次上床,更别提跟谢逾时亲热,就连白日里,他偶尔碰到他的手,都会被他立马甩开。 周末黎以北顶着青黑的眼圈跟肖子涵吃饭,对方见他这副尊容,问:“这到底是纵慾过度还是被家暴了?” 黎以北答:“家暴。” “那就是纵慾过度了。”谢逾时怎么可能家暴他,只有他家暴谢逾时的份,肖子涵又补充,“你也别太一天到晚想着那事了,身体比较重要。” 晚上黎以北回家,做好一顿丰盛晚餐后等谢逾时回来,饭吃到一半,他终于捱不住了,筷子碗一丢跑到谢逾时腿边抱住他,“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任你,都是我的错。” 谢逾时也不吃了,伸手抬起他那张假哭的脸毫不怜惜揉了揉,“你现在这种为了上床而虚情假意的认错,你以为我会上当?” “不,我绝不是虚情假意,更不是为了上床,”黎以北挤出两滴眼泪,“我克服心理障碍找了严苛,也与你那晚说的共进晚餐的世交,以及合作伙伴通了电话,通过他们语气还有描述,我知道完全是我误会了,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浪费了我们最美好的一年,请你原谅我。” “呵,”谢逾时松开他憔悴的脸蛋,“你还知道是整整一年?你还知道就为了那种无厘头的事我们闹到离婚,你还知道你拿刀把自己捅成重伤?你还知道你将来有可能因为身体调养不回来英年早逝?你还知道你一命呜唿以后我可能要去找第二春?” “是,我知道。”黎以北不顾形象拖住谢逾时欲迈步离开的腿,真的哭了,“所以我们现在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反正你是早是晚都要放下,你就提前一点免得气坏自己,还有,就算你现在生气,也得把饭吃完再气啊,否则都要饿到没力气打我了。” 谢逾时:“……” 晚上黎以北终于睡上了床尾,而后过了整整半个月,谢逾时才算是气消,让他回到原来位置,心内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长久以来背负的“真相”也被证明是误会,幸福到仿佛有些不真实。 等他们终于正式復婚,免不了许多朋友又开始起闹,说不大办可以,总要小范围庆祝一下,否则他们不依。谢逾时表现得像是觉得相当丢人,黎以北看出来,于是小型宴会由他一手操办,他没请策划没请厨师也没请服务生,总之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搞定后,再去问谢逾时,“请不请严苛啊?” 谢逾时对这两个字像是过敏,说:“随便你。” 然后黎以北就请他来了,而他也来了,和吴声苏立一起,身边还跟着一位金髮碧眼的绅士。 黎以北嗅到一点什么,想起严苛从小到大似乎都在英国念书,这位看上去跟他还挺熟稔,或许是可以发展点什么的同学。 太好了,他终于没有精力再来纠缠谢逾时了。 来的人不多,只有一小群,黎以北自己这边只请了肖子涵和少数几个律所合伙人,谢逾时这边也就只有几位发小和亲近的世交。 晚上他们一起在海边烧烤,黎以北一边翻着手中烤肉一边跟苏立老婆打听,八卦这种事找女人比较有用,于是他就听到了不少信息,连那天从非洲回国,他到底是不是真见过严苛都确定了。 原来那天不是他眼花,严苛是真的阴魂不散追谢逾时屁股后面跑非洲去了。 所以可以推断出那一年在英国,十有八九他也是跟去了然后故意制造的偶遇,就是想趁自己不在,跟谢逾时在异国他乡来上一段。 苏立老婆见黎以北不说话咬牙切齿的模样,笑,“你也别恨他了,他也很倒霉,在飞机上伤心得不行吧,偏又遇到昔日英国同窗死对头,痛哭流涕的样子全被拍了下来,对方估计可以用来黑他一辈子。” 黎以北扬起脑袋,转身去看严苛那位友人,“可我怎么觉得他没那么坏。” “外表确实彬彬有礼比君子还君子,”苏立老婆一顿,“但你家那位也是啊。” 黎以北顿时就明白了,于是不再多言,将烤好的食物递给女士,然后去找谢逾时。因为是私人海滩,这里非常清净,只有那群朋友嬉笑的声音,除了吴声,他就没发现其它任何一个落单的人。 见他形单影只一个人伫立在某块礁石上吹风,黎以北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去慰问他,但还没走到那儿,就见苏立出现,拎着一瓶啤酒递给他,说:“刚刚在别墅,你吃了好多黎以北做的巧克力糙莓蛋糕啊。” 吴声不屑的声音传来,“他除了会做点东西,其他简直一无是处,我真想不通逾时干嘛要跟他复合,照我说还不如娶个厨子呢。” “诶我说你,”苏立敲他肩膀,“都说吃人嘴短,你这吃了还嘴欠损人呢?” “本来就是。” 苏立神秘兮兮问他:“你其实也就是不忿我们这么多人他唯独看你最不顺眼,想不想知道真正原因,前儿个我可算是弄清楚了。” 吴声不欲听他说话,抬脚就走,黎以北立马躲到一块岩石背后,听苏立声音随风飘来,“你说他第一次见到你跟逾时,你俩在一块,你那骚包的车撞了他新买的小宝马,你也知道你生病发烧了是副什么鬼样子,一脸需要人疼爱似的,碍着人家一见钟情不说,还口口声声人家不长眼睛,谁信你们是朋友是髮小啊,他就觉得你们是炮友。” 吴声几乎口不择言骂人了,“我@#¥%,你才炮友!” 苏立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好好好,我炮友。” 黎以北今天算是发现了,苏立才是最贱的那个,他简直有眼无珠,这什么人啊,胡话可以说得跟真的一样。 后来送走聚会的朋友,黎以北单独留下吴声,递给他一盒包装精緻点心,“带回去吃吧,我知道你喜欢。” 在谢逾时跟吴声齐齐狐疑的眼神里,他说:“其实我不讨厌你,我觉得你是个性情中人,外加嘴硬心软,其实我也是,而且你很快就会发现我身上不止做东西好吃这一个优点。” 谢逾时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又示意表情更加奇怪的吴声把点心带上,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吴声也离开后,黎以北立马给苏立老婆编辑了一大段信息,内容不完全是无中生有,只巧妙结合模煳事实,扔了一只烟雾弹,就不信苏立后院不起火,想必三次出轨机会马上就要用完了。 发完后又跟谢逾时说:“我早该想到的,吴声爹不疼娘不爱,感情上唯一有些依赖的大概就是你们几个朋友,哪可能赶得上苏立这种连咱妹妹都勾引的坏人呢?以前真是我看走眼了。” 谢逾时:“……”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黎以北清晨就把谢逾时从床上挖起来,说是要去海边捉沙蟹,中午弄给他吃,为了口腹之慾,谢逾时跟他去了,然后两人还挖了不少蛤蛎,只是身上弄得脏兮兮。 第20页 后来回去,谢逾时走在前面,黎以北提着马上要成为盘中餐的海鲜跟在他身后,趁他不注意,一下子蹦到了他背上,谢逾时反应敏捷,托住他的同时稳住自己,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身轻如燕。” 黎以北怪爱他这种语气平板无起伏的反讽,笑着去咬他耳朵,谢逾时脑袋偏了一下,黎以北跟着他移,谢逾时又低头看从他篮子里掉出来的食物,凉凉道:“跑了有五只。” 黎以北头髮被海风吹得乱糟糟,表情却美滋滋,说:“我们都又在一起了,就当做善事,勉强放它们几只一条生路,剩下没跑掉的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谢逾时不再说话,黎以北一只手却又从他t恤领口探进去,乱摸一气后在他肚皮上画圈,谢逾时恨不得把他从身上甩下去,又想问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手有多脏,耳边却突然被风送来一句,“我爱你。” -end- (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