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侣》 第1页 《妖侣》作者：丁丁冬 文案： 千年老妖失忆了， 他性情大变，傲娇无赖，看见女友就犯幼稚病。 各路敌人潜伏在侧，窥伺他的千年妖灵， 晓夏默默怀念那个高冷，坚定，沉默，让敌人胆寒的他。 狄野很委屈，换个性格而已，又没有耽误破案斗妖怪， 我要再追你一次，让你爱上现在的我。 内容标籤： 时代奇缘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晓夏，狄野 ┃ 配角：大毛，小茸，罗虎，查旭 ┃ 其它：谈恋爱，破案，斗妖怪 ☆、引子 越野车驶上机场第二高速，车流拥堵，只能开到四十迈。 小茸坐了副驾，大毛缩手缩脚坐在后排，旁边放着一盆绿油油的小草，草尖上颗颗荻花炸成毛茸茸的圆球，无风起舞。晓夏和狄野占了中间，晓夏紧靠着车门，狄野枕着她的腿，舒舒服服摊开手脚躺着。 罗虎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问小茸：“怎么？这是被书妖抽筋剥皮，没了骨头？” “别提了。”小茸嗐了一声，“好不容易活过来的，谁也不忍心惹他，我跟大毛千依百顺，晓夏就更不用说了，宠孩子一样宠着，晓冬眼红啊，开头还一口一个姐夫得叫，后来都不理他了。” “我醒着呢，别公然议论我。”狄野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得。 晓夏揉揉他的长髮：“明天去把头髮剪了吧？” “我不。”狄野像任性的孩子，“我扎个马尾，小茸那样的。” 罗虎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们儿，真不记得我了？” 狄野皱一下眉头没说话，小茸在旁边说道：“不能提不记得三个字。到现在也不认我和大毛，跟晓夏恋爱的事也想不起来，他老人家说了，只有晓夏抱他亲他的时候才有感觉。” 罗虎摇摇头：“不说他了，你呢？决定了吗？来我们局里做法医吧？” “去。”小茸十分痛快，“之前觉得老爸孤单，现在呢，他不认我们，眼里只有晓夏，我也该做我想做的事了。” 大毛在后座说话了：“飞机上那个星探，说是大太阳影视公司的，那个公司很厉害，最近两年捧红了好几个型男，老爸，我能去吗？” “别叫我老爸。”狄野又皱了眉头。 “干嘛问他？问我啊，我是你姐。”小茸哼了一声，“要我说，你也该离开咖啡店，放飞一下自我。” 大毛哦了一声：“小妈，你说呢？” 晓夏笑笑：“把名片给罗虎，确认不是骗子的话，就去吧。我觉得大毛你挺适合做明星的，说不定会大红大紫。” 狄野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嘴里低低哼一首歌，什么小蛮腰，不得了，好想要，还不时模仿着那妖里妖气的嘆息…… “还真是，性情大变。”罗虎嘆口气：“哥们儿，想不起我就算了啊，就不用想了啊，你这样的性格，我是真受不了。” “我还受不了你呢。”狄野哼了一声，“装酷耍帅，刑警了不起吗？” “了不起。”小茸回头白他一眼，“挺了不起的。” 狄野不理她，埋头在晓夏腿上：“困了。” “睡吧。”晓夏轻拍着他的后背，“冷吗？” 他说有些，大毛忙从后座上拿一条毯子扔了过来，晓夏为他盖上，他又说热，晓夏脱下身上的风衣盖在他身上，他舒服得嘆一口气：“嗯，这个正好，不冷不热，还有你的香味，我喜欢。” 小茸嗤了一声：“只顾自己喜欢，就不管小妈冷不冷？” 大毛忙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晓夏肩头，抱着肩打个哆嗦：“我不冷，一点儿也不冷。” 罗虎开了暖风，扭头看一眼小茸：“最近有一桩奇怪的案子，死者是一位流浪汉，身体十分健康，身上没有伤口，脏器也没有受损，莫名其妙就死了，法医一直不能确定死因，我就想到了你们。跟我瞧瞧去？” 小茸说好。 “是妖吗？”大毛问道。 罗虎摇头：“我不确定。如果是妖，你们两个能不能看出来？” 小茸扯了扯唇角：“大毛肯定不能，要是某人还正常的话，还能帮到你，现在只能我去试试了。” 狄野闭着眼安静躺着，似乎睡着了。 晓夏扭头看向车窗外，深秋的北京，层林尽染秋高气爽，分外美丽。 离开的时候是春天，那时候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半年过去，她回来了，她和朋友们都安然无恙。 而且，她带回了狄野。虽然他记不起往事，他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可是他依然是她的爱人。 心里的喜悦蔓延开来，每次陪在他身旁看着他，这样的喜悦就会包裹着她，让她温暖欣慰，这是失而復得的喜悦。 忍不住低下头亲亲他的脸，不防他突然伸手勾住她的脖颈往下一压，张口含住了她的唇。 她下意识得躲避，越躲避他越用力，舌卷着她的舌用力吸吮。 啧啧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小茸大毛见怪不怪，罗虎挠挠头打开广播，正播着一段相声： 先生你点什么？ 我要鸡。 嘘，我就是！ 我跟她到了后面一小屋，灯一关…… 第二天早上啊，太阳出来了，那个大太阳真大啊！ 别说今早说昨晚啊 灯一关怎么了？ 罗虎哈哈笑了起来：“灯一关怎么了？这会儿车里正演着呢……” 大毛笑出了声，小茸也忍不住笑。 晓夏狠狠揪几下狄野的长髮，狄野松开她皱了眉头：“每次都揪我头髮，疼死了。” 晓夏红着脸瞪着他，低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总是不分场合，不避着人。” “我情不自禁。”他埋头在她腿上，“疼，给我揉揉。” 晓夏胡乱给他揉了几下：“把头髮剪了吧。” “嗯，好。”他痛快答应。 晓夏出乎意料，不由愣了愣。他的手圈上她腰：“剪短了好办事，要不你夜里还得揪我。” 其他三个人刚忍住，一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笑得更大声，晓夏结结巴巴解释：“没有，我跟他，还没有……” “我和你早已经成了事实，这一点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不就是嫌弃我吗？嫌弃我换了性格，不愿意让我碰，就欺负我。”狄野说着话坐了起来。 晓夏看着他，他背对她坐在另一侧门边，离她远远的，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古城“墨轩书店”重逢之后，他经常跟她闹别扭，别扭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像个赌气的孩子，等着她去哄。 第2页 晓夏心里无声得嘆息。 原来那个他，高冷，坚定，沉默的他，令敌人胆寒的他，让她心折的他，还会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坑挖了太久，总算能开始填了，会日更哒，时间暂定早七点，如果更改，会另行通知哒~ 谢谢亲们等我这么久，爱你们~~ ☆、吸髓1 下了一天的雨，气温骤降。 天色黑透的时候，小茸跟在罗虎身后，急匆匆走进第二分局法医中心，坐电梯直接上顶层进了解剖室，显然是罗虎事先做了安排，一具尸体正静静躺在解剖台上。 小茸换了解剖服戴上手套，口罩遮了半个脸，对罗虎一努下巴：“出去等着。” “丫头，一个人不瘆得慌？”罗虎问道。 小茸一双好看的长眉皱在一起，不耐烦得又努了努下巴，罗虎忙不迭走了出去，隔着外面的大玻璃看着，小茸目光一横，他后退几步，躲在了墙壁后面。 小茸举着双手仔细观察尸体，瘦骨嶙峋，但面目安详，长相清秀，年纪超不过三十，除去解剖的缝合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之前已经看过相关资料，脏器完好身体健康，她伸手捏住死者的鼻樑，歪头琢磨一会儿，目光移向死者头部。 手术刀从两耳上方沿头顶划出一道弧线，把头皮往两边拉，就听嗤拉一声响，然后骨锯滋滋作响，骨尘飞扬中，骨锥咔嚓一下撬开，露出了大脑。 愣怔中，就听头顶传来嘎啦嘎啦的响动。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非常先进，宽大整洁空气清新灯光明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是一座现代化工厂的操作间。 可是此刻，一切都变了。 随着几声响动，明亮的灯光昏暗下来，地底下似乎有烟气冒出，一缕缕黑烟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缠绕而来，阴冷的风透窗而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小茸闭了眼，用力咬一下右手食指尖，有血珠冒了出来，原地转了一圈，朝着四周甩动手指，血珠飞溅而出，随着毕波毕波几声响，仿佛是火星崩落在草木上，一切却没有消失，屋顶的灯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她直觉头晕眼花唿吸困难，几乎就要窒息。 一手紧揪住自己的领口，另一手又向唇边伸去，正要用力去咬，罗虎沖了进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一直在发呆？” 刚刚的一切像是绵密的黑幕，她的血只能让大幕裂开，却不能驱散，是罗虎进来之后，周围才恢復正常。 小茸扭头看他一眼，他又没有法术，为什么能驱散鬼雾？ 轻轻吐一口气，开始下手缝合，这次她没有赶罗虎走。 罗虎看着她娴熟精炼的动作，啧一声赞嘆道：“这利索劲儿，我没有看错。” “过会儿一起吃火锅去，要几盘脑花。”小茸忙碌着说道。 罗虎看着她手下白花花的人脑，压下喉间不适，坦然说道：“好啊。” “猪脑和人脑，也差不多，对吧？”小茸蓦然回头看着他。 罗虎后退一步，手掩在嘴上：“咱非得这么噁心吗？” “你看得到，对吗？”小茸探究看着他，“他的脑袋里，有东西吗？” “有啊。人的大脑不都这样吗？”罗虎说着话，诧异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看到的与我看到的，不一样？” “对。”小茸回过头，继续缝合着，“在我看来，他的脑子里完全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壳。一个没了大脑的人，自然会死，这就是他的死因。” 罗虎趋前两步，两眼一瞬不瞬看着死尸的大脑，分明一切正常。 “只能求助老爸了。”小茸鼓一下腮帮。 “他那么邪性，肯帮忙吗？” “很可能不会，只能让小妈试试看。” 回了后街咖啡店，大毛正准备关门，看到二人过来，连忙说道：“今天可够冷的，快进来。” 进去刚坐下，晓夏从厨房端了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出来，对二人说道：“洗手去，洗了手过来喝汤。” 说着话冲着楼上喊道：“夜宵好了，下来吧。” 楼梯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狄野小跑步走了下来，灰色长裤米色针织衫微卷的短髮，麦色肌肤长眉单眼，脸上带着热切的笑意，冲到饭桌边揭开砂锅低头吸一口气：“排骨少汤多莲藕红色几颗葱花几滴麻油，嗯，是按我的要求做的，真香。” 回头看着从厨房忙进忙出的晓夏笑道：“谢谢老婆，老婆你真好。” 晓夏白他一眼，放下手中小菜给大家盛汤，大毛端了一盘金银馒头出来，笑对小茸和罗虎道：“饿了吧？快吃快吃。” 罗虎喝一口汤笑道：“好喝，热乎，你们不知道，刚刚在解剖室，这位大小姐缝合着人脑，说要吃涮脑花，就连我这身经百战的，听了都忍不住噁心。” 说着话指指小茸，小茸吃着一块莲藕，面无表情。 大毛呃一声做了个鬼脸。晓夏好奇问道：“怎么样？查出死因了吗？” “我剖开后一看，脑袋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正发愣的时候，周围起了鬼雾，冰冷阴森，黑气中夹着冷笑。”小茸瞄一眼狄野，“我撒了几滴血出去，鬼雾只是晃动，却没有破解，后来罗虎进来了，一切才恢復正常。” 罗虎关切看她一眼，小茸给他使个眼色不让他说话，看着狄野道：“可是罗虎看到的大脑不是空的，他说就是正常的人脑，法医的鑑定结论上也写着，无脑损伤。” 狄野没听到一样，低着头斯文喝汤。 晓夏好奇问道：“小茸的血都破不了鬼雾，罗虎为什么就能？” 大毛摇头：“不知道啊。” 狄野慢条斯理喝完一碗汤，将碗递给晓夏，晓夏又给他盛满一碗，他才慢吞吞说道：“有的人天生煞气，鬼见了都绕着走，有句话叫做鬼怕恶人，就是这个道理。” “这么说，老子是恶人了？”罗虎似笑非笑。 “不是那个意思。”晓夏和稀泥。 狄野却摆摆手，“就是那个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恶人。” 罗虎扬眉，小茸忙道：“口舌之争，多说无益。老爸，为什么我看到的和他看到的不一样？” “他是人，你是妖。”狄野说几个字，又埋头喝汤。 小茸有些急，筷子重重拍在桌上：“饱了，不吃了。” 晓夏摁住她手：“再等等。” 伸手捏一捏狄野耳垂，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你知道的话，就说说看。” “那你别睡客房，跟我睡。”狄野看着她，耳朵一点一点红了。 晓夏佯装不悦：“说什么呢，小茸急得饭都吃不下去，你先跟她说，睡一起的事，回头慢慢商量。” “我知道，就是不告诉你们。”狄野又开始赌气。 第3页 “不说就不说。”晓夏搁下勺子站了起来，“睡一起的事，也没得商量。” 狄野拉她一下：“坐下，边吃边聊，多好。” 看晓夏坐下了，舀一勺汤递在她唇边：“我餵你。” 晓夏喝了一口：“快说吧。” “说就说。”狄野身子一歪，靠在晓夏身上，看看小茸和罗虎，问大毛道，“你猜猜看。” “被杀死的，是只妖？”大毛试探说道。 “不是，那个人是被妖杀死的，被吸去脑髓而死。”狄野眉头微皱，“原因嘛，查清楚流浪汉的身份，就会真相大白。” 罗虎把为数不多的几块排骨都盛到碗里，边吃边说：“流浪汉的身份，不好查。” “好查还用你吗？”狄野嚼着一块莲藕睨他一眼，“吃那么多块排骨，连个身份都查不着？” 罗虎筷子指指他：“刻薄，这张嘴相当之刻薄。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只是长着狄野的皮相，骨子里早已不是狄野。你们还对他这么好干嘛？” 屋中一时沉默，谁也没说话。 狄野搁下碗起身上楼，低着头走得很慢。 晓夏追了上去，一把攥住他胳膊：“你最喜欢的莲藕，再多吃几块。” 狄野摇头：“饱了。” 晓夏说：“我也饱了，我陪你上去。” 他站在阳台边发呆，晓夏小心翼翼说道：“罗虎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 “玩笑话？他凭什么跟我说玩笑话，他又不是我的朋友。”狄野两手插兜。 “就是当你是朋友，才开玩笑的。”晓夏笑道。 “你没听见他说吗？我只是长着狄野的皮相。”他认真看着晓夏，“在你心里，真的当我是狄野吗？” “废话，你不是狄野还能是谁？”晓夏笑着。 “那，你怎么不跟我睡一起？”他执拗问道。 又来了，晓夏揉了揉太阳穴：“我脑仁疼。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一起睡过。” “睡过，我记得很清楚，就在这儿，你光着，我拿毯子裹住你，然后冲上了露台，再然后的事，想不起来了。”狄野手点在她胸口，“这儿有一颗红痣，对不对？” 说着话整个手掌覆了上来，晓夏闭一下眼：“那天夜里，不是你想的那样。狄野，眼下我还不想跟你睡在一起，你不要逼我，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的手缩了回去，转身上了露台，头也不回说道：“我去看看小妖。” “我记得你能召唤出小鬼王，也许能问出流浪汉的身份。”晓夏在他身后说道。 “我不愿意。”他硬梆梆扔下四个字。 晓夏没再说话，转身下楼去了。 狄野回头看一眼她的背影，上露台进了温室，手抚着绿草尖上的荻花：“晓夏和我睡过吗？” “睡过啊，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小妖的枝条簌簌垂落，仿佛在点头的样子。 狄野沉默着，手下重重一拧，小妖喊一声疼，嗷嗷大叫起来。 几朵荻花纷扬着，从夜空中缓缓飘落。 ☆、吸髓2 楼下说笑声渐渐淡去，狄野躺在在黑暗中，微闭了眼。 有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蹲在床边，手握一下他的手心，低声嘟囔：“有些凉呢。”说着话起身打开一条毯子为他覆在薄被上，又掖了掖被角，轻抚一下他的脸，声音里含着笑，晚安。 想要伸手去抱住她，用力亲吻她，狠狠得索要她，紧抿了唇，两只手攥成拳头，竭力压抑克制着，不停想着她说的话，她说你不要逼我，你让我好好想想。 她既然犹豫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温柔对我？ 她轻轻合上房门，她只穿了袜子，脚步有意放轻，可听在他耳中依然清晰，咯噔咯噔，一下一下，像是他的心跳。 他重重翻个身，将自己砸在床上，脸朝下倒扣着，失眠了，睡不着，怎么办？ 一切安静下来，万籁俱寂。 他腾身坐起，妖是不需要睡觉的。可是，我真的是妖吗？也许，我只是有某些特异功能。 他起身上了露台，站在露台边沿，两脚一半悬空，晃晃悠悠站着向远处眺望，天色阴沉灯光朦胧，一切都模煳着，他闭了眼展开双臂往下一跃，寒气扑面风声过耳，瞬间已踩在地上，低头看着脚下，忍不住扬唇得意而笑。 “老妖，你回来了？”身后有尖利的童声响起。 他回过头，街角站着一个黑衣黑裤的小孩儿，胖嘟嘟的身子粉白的脸，眼神却很深沉，黑多白少，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锋利的尖牙，阴测测说道：“不认识了？你答应过我，每逢初一十五给我一朵荻花，可你去年正月就消失了，你欠了我三十六朵，抛去今晚上掉下来的七朵，还欠着二十九朵。” 狄野说声等着，纵身上了露台，手一挥，荻花朵朵飘落，小妖委屈得喊道：“干什么你？好不容易长出的花，都让你给打落了。” “为了让你好看些。”狄野笑看一眼光秃秃的小妖，转身跃下。 小鬼王身后冒出几个大鬼，将掉落的荻花一颗颗捡起，凑在一起数数，狄野笑看着小鬼王：“只多不少。多出来的算我送你的，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前些天死了一个流浪汉……” 小鬼王一听阴沉了脸：“什么流浪汉，我不知道。多出来的我不稀罕，还给你。” “好。”狄野伸出手，“不知道是吧？不稀罕是吧？” 手一扬说一声起，几个大鬼手里的荻花颗颗向楼顶飞起直至消失，小鬼王气得叫唤起来：“你欠我的呢？也不给了？” “不给你又能怎样？”狄野抱臂看着他，“你打得过我吗？” “你不讲理。”小鬼王指着他。 “我厉害，我可以不讲理。”狄野皮笑肉不笑。 “你不是他。”小鬼王指着他，“他从不为难我们这些小妖小鬼，他最讲信用，他是妖中君子，你是个小人，你冒充他。” 狄野变了脸色：“他样样都好，你们都喜欢他是不是？” 小鬼王大声说是：“因为有他护着后街，我们才放心住在这里。” 狄野一咬牙：“现在后街是我说了算，带着你手下那些老鬼，都给我滚。” “我知道是谁吃了流浪汉的脑子，我也知道他的魂灵在哪儿，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小鬼王牙尖嘴利，“你也别得意，你的敌人就要来了，比书妖强大百倍，你不是他的对手。” 随着一声尖利的唿哨，那些鬼魂倏忽消失不见。 危言耸听，吓不着我。狄野笑着飞身而起，在高楼大厦间凌空穿梭。 静寂中突有唢吶声传来，隐隐约约呜哩哇啦，正是影视剧中娶亲时常吹奏的《抬花轿》，明明是喜庆的曲调，黑夜中听来十分诡异。 第4页 他在一幢高楼的塔尖站定向下张望，就见一支队伍正穿过后街，中间簇拥着一顶大红轿子，轿子旁边两只老鬼手搭着手抬着小鬼王，小鬼王换了红衣红裤戴了红帽，一副新郎官的打扮。 有意思，狄野手捏了下巴远远看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屏息凝神，队伍中的说话声清晰传了过来，就听一个老鬼说道：“恭喜大王，这可是只生魂，大王吃了她，就能投胎转世了。” “投胎转世后只是个普通人，本大王才不稀罕，本大王喜欢她，是诚心诚意要娶她做本大王的鬼新娘。”小鬼王笑嘻嘻说道。 “做鬼新娘得她愿意才行啊。她要是不愿，等她一觉睡醒，那生魂可就回归本体了。”另一个老鬼说道。 “她当然愿意了。我进她梦中的时候，她正伤心呢，她说现在的狄野很陌生，她想以前的狄野，她说以前她很快乐，狄野处处护着她，现在的狄野像个孩子，她不像他的女朋友，像是他妈，又像是保姆，大毛和小茸一口一个小妈叫着，她本来不会照顾人，现在学着照顾他们，还得小心维持狄野和他们的关系，她很累……”小鬼王扭头看向大红花轿。 狄野纵身而下，一个起落来到花轿边上，刷一下扯开轿帘，晓夏蜷缩在轿子里歪头昏睡着，眉间微微皱起，睡梦中不时嘆息。 他弯腰抱起她，将她环在臂弯里，浮到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小鬼王。 小鬼王嘴角一耷拉：“被你发现了？你现在变得比以前厉害多了。” 狄野说一声滚，小鬼王尖声发笑：“这里也是我的地盘，我不想让你看到的时候，你本事再大，也找不着我。可我知道你的软肋，就是她。” 小鬼王指着晓夏：“你不是狄野，但你与狄野一样爱她。” 狄野没说话，低头看一眼怀中的晓夏，抱着她纵身跃到她房间的窗口，打开窗户将她放了进去，她闭着眼迷迷煳煳走到床边，与床上的身体合二为一，睡梦中呓语：“狄野，狄野……” 他隔窗看着她，在叫我吗？还是叫以前的狄野？ 她渐渐安静下来，睡得熟了。 低头朝街面上看了一眼，小鬼王的迎亲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露台问小妖：“晓夏为什么会生魂离体？” “她小时候生过大病。”小妖细声细气说道，“而且她是到你身边后，才生魂离体的。” “有什么办法吗？”狄野的声音明显不开心。 小妖瑟缩一下：“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残缺的，你怎么不去问晓夏？她自己的事，她本人才最清楚。” 狄野眸子一缩，将刚刚落下的荻花敛在掌心下了露台。 天光亮起，晓夏被闹铃声吵醒，伸个懒腰闭着眼睛起床，上班的时候觉得早起辛苦，现在和狄野一起经营咖啡店，才知道自己做生意更苦，天刚亮就得起来准备着开门营业。 洗漱后下了楼就是一愣，店里亮着灯，处处窗明几净，大门敞开着，门上挂了正在营业的牌子，狄野站在吧檯后低着头专心磨咖啡豆。 在古城的时候，九点之前从不起床，回到北京，家里处处蒙一层灰，她和大毛小茸脚不沾地忙着收拾，罗虎有空都来帮忙，只有他老人家往三楼阳台竹椅上一躺，手里拿一本书，看着看着往脸上一盖，唿唿大睡，睡醒了接着看，看困了接着睡。 懒就一个字。 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晓夏沖他大声打个招唿：“早啊。” “早。”狄野头也不抬继续忙碌。 店里店外看了一圈，门外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几盆绿植都浇了水，那盆大绿萝的叶子一片一片擦得油亮亮的。 回到店里隔着吧檯看着他笑，伸手捏捏他耳垂：“几点起来的？” “一夜没睡。”他抬头看着她，耳朵又一点点红了。 好可爱，晓夏心里想着，伸手又捏他一下：“怎么变勤快了？” “愿意。”他说两个字。 “我准备早饭去。”晓夏蹦跳着进了厨房，三份早点整齐摆在操作台上，每人一个煎蛋一杯牛奶一杯橙汁两片烤好的吐司。 端了一份坐在窗边细嚼慢咽，吃着吃着喊一声狄野：“对面山河字画店开门了，玉画回来了吗？” “玉画是谁？”狄野走过来站在她身后隔窗往外看。 对面店门敞开，有人进进出出往里搬东西。 “你的老相好。”晓夏随口道。 扶在她肩上的手一紧，捏得她生疼，晓夏不满回头瞪着他，他抿着唇：“怎么？他不是只喜欢你一个？” “哪个他？”晓夏愣愣问道。 “以前的狄野。”他松开她肩，“他有多少个女人？” “什么呀，什么以前的狄野，你就是狄野，狄野就是你。”晓夏握一下他手。 他甩开她手：“别哄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晓夏有些气，声音不由尖利。 “有一件事问你，以前你梦中生魂离体，他可有什么办法？”狄野没理会她的情绪。 晓夏更加生气：“办法有啊，让我远离他。” “没有别的办法？”狄野认真看着她。 “没有。”晓夏扭头看向窗外，对面二楼的窗帘刷一下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站在阳台上沖她挥手致意。 晓夏也沖他招了招手，低下头继续吃早点。 仔细吃完，端起托盘往厨房走去，经过吧檯的时候往里一看，狄野不在。 哪儿去了？晓夏洗着碗筷琢磨着，他怎么突然问我生魂离体的事，难道昨天晚上他碰到了我的生魂？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什么？ 她的梦向来稀奇古怪，醒了就忘。这会儿仔细回想，好像梦见自己坐在一台大花轿里，外面呜哩哇啦吹着喇叭，新郎十分高大，声音却像孩童一样尖声尖气。 那声音，以前好像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打滚求收藏求冒头~求不养肥不潜水~ ☆、吸髓3 小茸和大毛一前一后起来，吃过早点说声小妈拜拜，出了店门各奔东西，小茸去法医中心报到，大毛去大太阳影视公司洽谈。 也不问问自己老爸哪儿去了？晓夏手肘搁在吧檯上，手托着腮帮，也是啊，每天这时候，狄野还没起床呢。 上楼去看了一趟，人不在楼上，到底哪里去了？ 上班前习惯买咖啡的人来了又去，这会儿没什么生意，晓夏清洗完咖啡杯擦过桌子又擦了地，回头看一眼楼梯口的景泰蓝自鸣钟，刚过十点半。 倒一杯花草茶刚在窗边坐下，门口丁冬一声响，然后响起愉快的娃娃音，欢迎光临后街咖啡店。 晓夏起身说声欢迎，进来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身材细高，两腿细长，脸稍黑，单眼皮，笑起来两眼弯弯，像一对新月，他冲着晓夏笑眯眯说道：“我是对面新来的邻居，姓查名旭，过来打个招唿。” 第5页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柔软的江南口音，说着话朝晓夏鞠个躬，郑重说道：“请多关照。” 晓夏主动伸出手：“我姓赵，赵晓夏，这家店的店主叫狄野，我是他的女朋友。” 查旭快速轻握一下她的指尖，客气说道：“我还看到两个学生模样的小朋友。” “那是大毛和小茸，狄野的弟弟妹妹，不过他们习惯叫他老爸。”晓夏笑着说道，“请坐，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我喝不惯洋玩意儿。”查旭在晓夏对面坐下了。 晓夏给他倒了花草茶，他喝两口环顾四周：“这里，真有意思。” “是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光怪陆离。”晓夏笑道。 “是啊是啊，这灯这桌椅，那个年代的都有，给人的感觉，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这些，是真的吧？不是仿的古董吧？”查旭说着话起身去摸墙上挂着的马灯。 晓夏笑着不说话，是不是仿冒的，单看个人的眼光，多说无益。 查旭摸了马灯又摸青铜连枝灯，又去摸桌椅，惊奇说道：“我对古董略知一二，是真的，竟然全都是真的。这狄老闆，可够趁钱的。” 晓夏还是没说话，只是笑，财不外露，别惹麻烦。 查旭尽兴看了一遍走到了楼梯口，刚要上去，晓夏把他拦住了，笑容可掬说道：“楼上是我们的卧室，个人隐私，谢绝参观。” 查旭点点头：“没错没错，尊重隐私。我也是一时好奇，失态失态。” 他又坐了回去，主动开口自我介绍：“我是研究易学的，开一家店餬口。” “易学？就是算命先生？”晓夏问道。 “差矣差矣，此言差矣。”查旭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一个阴阳鱼图案，“易学分为两派六宗，占卜只是其中一宗。” 晓夏扑闪着眼：“易学高深，我不懂，不过既然开店就会有各项开销，这个位置寸土寸金，光房租就不菲，没有进项怎么开销？查先生的店总得做生意吧？那做什么生意？” “开店嘛，就是要卜卦。”查旭一本正经，“这个地段有钱人多，这人嘛，钱一多了，心里难免不踏实，需要找个寄託，比如烧香拜佛比如卜卦算命。” 晓夏哦了一声，心想兜了一圈，还是个算命的呗。 查旭很健谈，七聊八聊谈天说地，不过都是泛泛之言，底细是一点儿都不肯透露，也不问晓夏她们的底细，晓夏心想，嗯，老江湖。 聊一会儿看有客人进来，笑嘻嘻起身走了。 一天来了无数次，过来借东西，借梯子借锤子扳手螺丝刀，借抹布扫帚簸箕，午饭的时候过来借了半瓶酱油，还酱油的时候顺便给晓夏带一盘酱油炒饭，晓夏正好没得吃，连忙说多谢多谢。 邻居厨艺不错，酱油炒饭很香。 午饭后，查旭看她这边忙不过来，主动跑过来帮忙，端盘子端碗帮着拖地，跟着她学磨咖啡豆，还学会了用自动清洗机。 一天下来，晓夏觉得对面这邻居真不错，热心随和有礼貌。 晚饭的时候大毛和小茸回来了，大毛很贴心得对晓夏陪着笑脸：“小妈忙了一天，别做晚饭了，我叫了米粉，一会儿就送来。” 晓夏请了查旭过来给二人介绍，大毛热情周到招待，小茸一贯对陌生人有戒心，鼻子里一声冷哼：“这年头算命先生还敢开店？” 查旭笑嘻嘻看着她：“怎么？觉得算命的都是骗人的，要不要我给你算算？” “算就算。”小茸不服气看着他。 “来自乡野出身草莽，人大心小。”查旭慢腾腾说道。 晓夏心里咯噔一下，他是研究易学的，万一能看出大毛和小茸的来歷，岂不是自找麻烦？笑着对查旭说道：“查先生说得对，小茸确实是孩子心性。哦，对了，查先生是哪儿人？” “四川青城山。”查旭答得很随意，“都江堰那儿，去过吗？” “没去过，听说过，听说风景很美。”晓夏笑道。 “老爸带我和小茸去过。”大毛说着话看一眼楼上，“老爸呢？” “不知道。”晓夏耸一下肩膀，“早上就出去了，一天没见人影。” “又玩儿失踪。”小茸哼了一声，“在古城那会儿，还偷偷去一趟西藏。” “古城？古城我去过，蓝天白云石板街，河水清澈见底，当地的居民在河里直接洗菜，我去了捨不得走，呆了半年，要不是老师逼着我回来，也许会住一辈子。”查旭笑道。 “没错，去了就不想走，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大毛附和着又问晓夏：“要不要给老爸打个电话？” “关机了。”小茸从吧檯探出身子，“小妈上楼看看去吧。” 她的意思是，让晓夏上楼顶问问小妖，小妖对晓夏情有独钟，喜欢跟她说话。 晓夏噔噔噔上了楼顶，看一眼小妖惊讶道：“荻花怎么都落了？” 小妖缩一下身子委屈呜咽：“让狄野打的。” 晓夏忙捧着亲了一口：“别委屈，我替他道歉，要不要喝我的血？” 说着话咬破手指，血顺着小妖的杆滴了进去，一条红线顺着枝干蜿蜒流动，一朵朵荻花绽满枝头。 荻花簌簌舞动，炸成一个个圆圆的毛球，小妖咯咯咯笑了起来：“晓夏最好了。” 晓夏抚着他的荻花：“知道狄野去哪儿了吗？” 枝干摇动，是小妖在摇头，晓夏又问：“昨天晚上，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他最近满脑子流氓思想，上来问我以前是不是跟你睡过。”小妖细声细气说道。 “你怎么说的？”晓夏问道。 “我跟他说没有，他不信，说我跟你合起伙来骗他，一生气揪着我，把荻花都给打落了。”小妖又委屈起来，“他失眠，睡不着，在高楼大厦间游荡了一夜，他还好几次穿过你房间的窗户，进去偷偷看你睡觉。” 晓夏在温室中呆坐了一会儿，想到他一夜在外面游荡，心里有些懊恼。 下楼的时候，查旭走了，大毛和小茸已经关了店门，正在清洁整理，大毛擦着地说道：“小妈，我今天跟大太阳公司签了合同，飞机上给我递名片的那个经纪人负责我，他让我叫他虫子，我叫了声虫哥，全公司的人都笑。他管着三个人，一个是桑玥，就那个大明星，特别漂亮的那个，还有一个跟我一样是新人，是个大三的学生，叫尤许，名字怪怪的，她说妈妈姓尤爸爸姓许。” 晓夏笑道：“成与不成都试试，尽人事听天命。” 大毛看一眼小茸：“小妈就是小妈，说的话在理。” 小茸白他一眼：“小妈，他是奔着追星去的，他是那个桑玥的粉丝，迷得不得了，手机屏保都是她的照片，她的每一部电影，每一张专辑，他都有收藏。” 第6页 晓夏坐在窗边向外看着：“那也挺好啊，大毛没事的时候就给偶像倒个茶啊拎个包啊，近距离接触一下。” “她挺随和的，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我跟她要签名，她拿起笔就写，写完笑着问我，要不要合影？近距离一看，那皮肤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细得看不到毛孔，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只画淡妆，完全自然美。”大毛说得兴起，忘了擦地，抱着拖把一脸嚮往，“我跟虫哥说了，让我跟着玥姐，能在她的戏里演她的小跟班，我就心满意足，虫哥说了，正好有一部新剧，剧名叫做《倾心》，姐弟恋，我演男一号，玥姐女一号。” “就你？男一号？”小茸夸张得笑了一声。 “对啊，虫哥说了，男一号的人设跟我一模一样，阳光帅气，带着一丝丝青涩，虫哥说我会一炮而红。”大毛得意说道。 二人叽叽喳喳，晓夏望着窗外出神，没听到一样。 大毛嚮往一会儿，又弯腰擦地，随口问小茸：“那流浪汉的案子有进展吗？虎哥查出他身份了吗？” “别提了。”小茸摆手，“一筹莫展。罗虎正带人查失踪人口档案呢，大海里捞针，估计没戏。老爸又不肯帮忙，对了，老爸今晚上不回来了？” 二人齐齐看向晓夏背影，小茸嘆口气：“又在那儿望穿秋水呢。” 大毛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推测是这样，老爸想跟小妈一起睡，小妈坚决反对，老爸伤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小妈那么爱老爸，为什么不和他同居？小妈这心里，是不是有啥想法？” “你想啊，脸还是那张脸，可性格完全不同，变了一个人，要是你，能一下子都接受吗？”小茸难得八卦，“反正，我挺理解小妈的。” “那怎么办？”大毛挠着头，“我不愿意让老爸和小妈分开。” “怎么办？要不老爸恢復记忆，要不小妈接受现在的他，重新谈一次恋爱。”小茸也挠一下他的头，“不过我觉得吧，要是老爸以前就这性格，小妈估计不会爱上他。” 大毛嘆了口气：“也是啊，唧唧歪歪，挺烦人的。” ☆、吸髓4 三天不见狄野人影。 第四天中午，随着“欢迎光临后街咖啡店”的娃娃音，吴虹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扑过来一把抱住晓夏：“想死姐了。” 晓夏抱着她笑：“出差回来了？” “回来了，被派到法国总部学习两周，眼界大开。”吴虹拉开手里的拎包，一样一样往外拿礼物：“三瓶香水，你的，大毛的，小茸的，别记混了啊，香味不一样，我可是照着你们三个的喜好精挑细选的，人都哪儿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这瓶葡萄酒，给狄野的。” 晓夏拿过自己的礼物，蝴蝶结的瓶子，里面是浅粉色的香水：“瓶子好漂亮啊。”打开一闻，很清淡的香味，若有若无，笑说道：“谢谢虹姐，我喜欢，我好喜欢。” 吴虹听她说了大家的近况，挑眉问她：“那你呢？就准备守着这家咖啡馆？” “也不是。”晓夏摇头，“大毛和小茸各自有事，狄野现在靠不住，我暂时守着。其实，我还想着上班呢，我还是喜欢上班。” “我倒想当老闆娘，没这福气。”吴虹笑看着她，“想上班没问题，姐认识几个猎头，拜託她们给你留意。” 晓夏嗯了一声：“我不急，慢慢来，给自己时间，也给狄野时间，他对店里上心了，我才能放心上班去。” 她与狄野的事，她不愿说的，吴虹从不多问。伸个懒腰舒服靠了椅子靠背：“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感觉都没家了，有一次过来看见咖啡店大门紧闭，后来再也不敢来，来了就伤心，这下好了，都回来了，又有家了。” 晓夏就笑：“虹姐，升了财务经理，感觉如何？” 吴虹意兴阑珊：“别提了别提了，姐这次为了升职，做了亏心事，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夏啊，等想说的时候，姐再跟你说。” “海龙好吗？”晓夏转移话题，问道。 “发配到新疆做项目去了，过年跟他回老家去。” “那就是说，要订下来了？要结婚了？” “差不多吧，姐也老大不小了。”吴虹转一下手上的情侣对戒，“其实，有一段时间我动摇了，挺对不住海龙的。” 晓夏瞠大了眼：“虹姐，海龙那么好。” “我知道我知道，海龙很好，我爱他。”吴虹嘆一口气，“可是，那个男人太诱人了，斯文英俊多金，温柔体贴风度翩翩，韩剧中的男主出现在我身边，偶遇，请我吃饭，送我回家，知道我的喜好，了解我的想法，跟我有说不完的话，简直是妖孽，有一天晚上他送我到了楼门前，我刚上电梯，他扒开电梯门沖了进来，抱着我就亲，从电梯里亲到家里，倒在沙发上，解开一颗扣子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海龙的电话，我才清醒过来，赶走他后，我哭得直到睡着。” 晓夏愣愣听着，吴虹抹抹眼角：“我请年假去了趟新疆，跟海龙实话实说，他听完就笑了，他说就当做是对你的一个考验吧，你通过了考验，你是好样的。我……” 吴虹笑起来，晓夏也笑：“这it男的脑迴路，果真与众不同。” “是啊。”吴虹捋一捋头髮，“他这句话说出来，我这辈子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了。我还问他，如果他遇到这样的诱惑会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晓夏十足好奇。 “他说，我又不看韩剧，不爱幻想，不会轻易动心。他还跟我分析，你想啊，你就是普通姿色，虽然性格不错，那得相处时间长了才能了解，那个男人为什么喜欢你？为什么就能投你所好？我觉得是另有图谋，你要不信，我帮你调查一下那个男人，只要他用网络，我就能知道他的底细。他是做it的，从网络调查一个人不难，奇怪的是，网络上没有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这年头竟然有不上网的人，我想想都觉得后怕。”吴虹捂着脸摇头。 “又见过吗？” “再没有，人间蒸发了。” “虹姐，你跟海龙踏踏实实的吧。” “知道知道。”吴虹点头，“花花世界诱惑太多，还得修炼。不过夏啊，听大毛说狄野失忆了，性格大变，这既然失忆，性格有些变化也正常，可是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啊。” 晓夏嘆了口气：“三天不见他人影了，也不告诉我去了哪儿。” 吴虹也嘆口气，默然陪着她。 门铃响了，徐盼弟抱着孩子沖了进来：“晓夏，狄野怎么在地下通道里流浪呢？” “地下通道？”晓夏愣住了。 “跟几个流浪汉住在一起，身上那味儿，都不认识我了，我问他，你这玩儿行为艺术呢？他说体验生活。我记得狄野以前可有洁癖，一天洗好几次澡，别人不小心碰他一下都皱眉头，现在倒好，跟那几个流浪汉搂肩搭背称兄道弟，他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闹别扭了？” 第7页 晓夏愣愣听着，地下通道？流浪汉？好几天没有吃饭？徐盼弟后面的话她没有听进去，急匆匆抓起包对徐盼弟说道：“哪儿的地下通道？盼盼姐，你带我找他去，他三天没回家了。虹姐，你帮忙看会儿店。” 徐盼弟把孩子往吴虹腿上一放：“顺便帮着看会儿孩子。” “店我会看，可孩子怎么看啊？”吴虹抱紧怀里的肉团，“我没看过孩子。” 没人理她，徐盼弟与晓夏一前一后脚步匆匆走了。 吴虹点一下小人儿鼻尖，歪头看着：“会说话吗？” 小人儿眨着一双圆眼睛。 “哦，不会说话呀。那你，是男是女？”吴虹说着话，伸手拉一下纸尿裤的松紧边，“哦，是女同胞。” 抱着坐了一会儿，小人儿开始哭唧唧，吴虹拿手机现查现学，小孩儿哭的话，一般是饿了渴了拉了尿了，或者想让抱了，吴虹一样一样试过，还憋着气拉开纸尿裤看了看，都不是，起身抱着转了两圈，小人儿高兴一会儿，又不老实了，在怀里扭来扭去，吴虹把她搁在最大的一张桌子上，小人儿稳当坐着，吴虹给她做鬼脸逗她，逗一会儿又不耐烦了，翻个身开始爬动，吴虹怕她摔下来，手忙脚乱左拦右挡，累得满头大汗，去储藏间拿了罗虎盖的毯子往地上一铺，小人儿嗖嗖爬得飞快，吴虹刚松一口气，小人儿爬出毯子边缘，一头磕在桌腿上，咧着嘴嗷嗷大哭。 正哭得地动山摇，门铃响了，晓夏揪着狄野气唿唿走了进来，徐盼弟跟在身后，一把抱起啼哭的小人儿，拉一下吴虹小声说道：“母老虎发威了，你去我那儿坐坐，顺便做个莫萨吉放松放松。” “可是。”吴虹指指小人儿额头，“这儿磕了个包，都青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带过孩子，我也心疼。” “哎呀，孩子嘛，磕磕碰碰难免，没有那么娇气，走了走了。”徐盼弟一手抱孩子一手拉着她。 吴虹扭头看一眼楼上，静无声息，压低声音问道：“晓夏没事吧？” 徐盼弟还没说话，就听晓夏惊天动地一声吼：“狄野，你在折腾什么？你想怎么样？今天都说清楚。” 狄野嘟囔了句什么，晓夏声音更大：“不想说？不说的话，今天就分手。” 吴虹哆嗦一下：“这事儿严重了，她可不是动不动就提分手的性格。” “走吧走吧。”徐盼弟又拉她一下。 两个人静悄悄出了门，吴虹把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了个面，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一回头，对面店门口站着一个人，正笑眯眯往这边看，头顶门匾上刻一个阴阳鱼图案，旁边三个大字，卜算子。 见吴虹看他，招手说道：“这位美女眉间带着桃花，想必好事将近，难道是过年的时候，要去见未来的公婆？” 吴虹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算出来的。”那人指指上面的门匾。 徐盼弟切了一声小声嘟囔：“跳大神跳到天子脚下来了。” 吴虹已经热切跑了过去：“那，大仙儿仔细给我算算。” “别叫大仙儿，敝姓查名旭。”查旭笑说道。 “渣旭？”吴虹挑了眉梢哈哈笑了起来，“你很渣吗？有多渣？” 查旭依然笑嘻嘻得：“查，同检查的查，姓氏上读查，百家姓中排三百九十七位。” “《百家姓》不是一百个姓吗？”吴虹认真问道。 查旭摇头：“错错错，百家姓收集姓氏五百六十八个，其中单姓四百四十四个，复姓一百二十四个。” “渣先生真有学问。”吴虹一脸崇拜。 “那里那里。”查旭很谦和，“混口饭吃。” 吴虹指指对面：“不用给我算，算算咖啡店狄老闆和他女朋友的姻缘。” “有生辰八字吗？” “没有。” “那不行，得有生辰八字。” “行，回头我问问。” “那拜拜。”吴虹挥挥手，一路小跑去追徐盼弟，就听徐盼弟说道：“就那个啊，长腿仙鹤似的那个，在咖啡店对面开了算卦的店，店名叫萝蔔算子，怪里怪气的。” 席书文接过她手里的孩子：“是吗？回头去给然然算上一算。” “你也信这个？”徐盼弟奇怪道。 “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然然额头上怎么青了一块儿？”席书文惊慌失措。 “磕了一下，别大惊小怪。”徐盼弟大咧咧得，“睡着了，抱回去吧，小心着凉。” 吴虹喊一声盼盼姐，徐盼弟回过头笑：“快过来，这就对了，有钱做做按摩，算什么命呢，要能算得准，就没有那些个悲欢离合了。办卡不？姐给你八折，金卡的话六折，全店最低价，歷史上从未有过。” “那我得体验一次，舒服了才办卡。”吴虹笑看着她，“体验免费吧？” “行，你比我精。”徐盼弟一咬牙，“体验价本来是五折，姐给你免费。” ☆、吸髓5 晓夏拽着狄野上了楼，直接推他进了洗手间，他的洗手间是黑白两色装修，干净清爽，再一看他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头髮东一簇西一撮，像鸟窝一样，脸上一道黑一道灰，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肤色，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故意撕烂的还是勾扯坏了，破旧骯脏褴褛，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光着，连袜子都不知去向。 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就算是在山洞中，捲髮长至腰间，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你竟然把他折腾成了这样，晓夏带着怒火吼了出来：“狄野，你在折腾什么？你想怎么样？今天都说清楚。” 她的喊声很大，把自己也吓了一跳，狄野抱着肩嘟囔：“没什么好说的，我忙着呢，今天捡了半瓶二锅头，那些兄弟还等我回去喝酒。” 晓夏声音更大：“不说？不说的话，今天就分手。” 狄野瑟缩了一下，靠着墙一出熘，盘腿坐在了地上：“那说吧。” 晓夏拖过来一块软垫，坐在门口看着他，声音放低了一些：“你跟那些流浪汉混在一起，是为了帮着罗虎查案子吗？” “不是。”狄野飞快看她一眼，低下了头。 “那你……”晓夏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我觉得好玩儿。无拘无束无牵无挂，那些弟兄们不是乞丐，他们只是选择了流浪，他们中间有企业家有医生有建筑师有明星，人才济济。”狄野说着话，眼睛亮了起来，朝晓夏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晓夏鼓了腮帮，长长吐一口气平復愤怒：“他们家中没有妻儿老小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有能力的自然要为家人安排好后路，没能力的就只能顾自己了，他们说也没什么，刚开头失踪，家人肯定要伤心，伤心过去到了时间申报失踪然后申报死亡，照样能活下去，老婆都改嫁，女朋友不用说，再换个男的就行了。他们跟我说，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消磨得没有了。”狄野紧抿了唇，看着晓夏。 第8页 晓夏用力点头：“我明白了，你也准备失踪，时间长了，我不伤心了，再换个男人。是这个意思吗？” 狄野没有说话，晓夏霍然站起身：“行，你也不用玩儿失踪，我走，我这就收拾东西，我跟虹姐合租房子去，再找一家公司上班，没了你狄野，我一样能过得好好的。” 她期待着狄野过来拦她，他却不动，两手抱肩埋头在臂弯里，竟然说一个好字。 晓夏快气炸了，噔噔噔跑下楼进了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拎起包往外走，下了楼梯就是一愣，楼下坐着几个老顾客，查旭正忙前忙后招待，看到她下来，抹一下额头的汗：“都倒了柠檬水，这咖啡，我不会弄。”又指指晓夏手里的包：“这是，要外出？” “外出，有急事，告诉顾客们今天不营业了，对不住。”晓夏一边说，一边疾步向外。 转过街角就觉身后有冷风乍然而起，缩一下脖子裹紧身上的风衣，头也不回接着往前走。 有人扑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一股青草香密密包裹而来，她鼻子一酸，闭了眼睛。 他的声音低哑：“别走，要走我走，我远离你的话，你才不会在梦中生魂离体，那样很危险。” 晓夏愣住了，他跑去流浪，是为了这个？ 她在他怀中转过身看着他：“那只是气话，其实不是那样的，之前你给过我一个镯子，荻草做的镯子，后来被书妖吃掉了，可是小妖现在很弱小，还做不了什么。你放心，生魂离体没什么危险，只要我醒了，就会回来的。” 他看着她：“真的？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气话？” “那你呢？”晓夏看着他，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剃了鬍子，干净清爽，头髮还微湿着，抬手给他戴上卫衣的兜帽，“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提起以前的事？” “我想要自己回忆起来，我尝试了很多办法，用你们家院子里的荻花做花草茶，回一趟神农架，去了一趟西藏，我给小妖餵血，可我还是想不起来，只有跟你在一起，抱着你亲你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很很甜很舒服，其他的，一片空白。”他紧紧抱着她，埋头在她的肩窝，“有时候，我很害怕，感觉自己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晓夏心里拧了一下，两手轻轻抚着他的耳垂，温柔说道：“傻瓜，你有过去，只是你给忘了，你也有将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比不上他，过去的狄野，你会嫌弃我，你在我身边，会觉得很累，以前都是他保护着你，现在我总是跟你耍赖。”他委屈不已。 “再累我也心甘情愿。我有时候性子急，偶尔在梦里发发牢骚也不行吗？”晓夏笑看着他，“你是我失而復得的珍宝，你变成什么样，我也不会嫌弃。还有啊，你也不是样样不如以前，你的妖术比以前高了很多。” 说着话啊一声惊唿，身子腾空而起，他抱着她纵身跃上楼顶，放她两脚悬空坐在露台边沿，自己浮在空中，两手捧住她的脸，唇压上她唇，舌捲住她的舌，大力快速得吸吮，晓夏紧紧攀着他肩，渐渐忘了惧怕，与他纠缠在一起，贪婪得汲取他的青草香。 很久之后他松开她的唇，两手摁着她肩，认真看着她，轻喘着说道：“不要离开我。” 晓夏点点头，只能发出嗯的一声，余下的话被喘息吞没。 他抱起她，跨过露台下了楼梯，送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她搁在床上，晓夏抓住他手：“以后，以后晚上，我去你房间陪着你吧。” 说着话通红了脸，他摇摇头，手指捋着她额前的碎发：“我不想再去找回记忆，忘了的事就忘了，以前的那个我，不会回来了。现在开始，我再追你一次，我等着你再爱上我，不是失而復得，而是换一个男朋友。” 晓夏愣愣看着他，他看着她：“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有很多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你教教我，你对我，要耐心一些。” 他说着话弯下腰，埋头在她怀中：“你对我不耐烦，跟我生气的时候，我会很难过，我只有你了。” 他趴在她怀中纠缠着，像撒娇的孩子，晓夏抚着他头髮：“真的不让我去你的房间睡？以前是睡在一起的，我睡里屋你睡外屋，那天夜里，你好像中邪了，疯了一般脱光了我的衣服，我也跟着你一起疯狂，就在那时候有敌人来了，小妖又喊又骂，你起来去救他，后来你昏了过去……到神农架那个山洞中昏迷了两个多月才醒过来。” 他枕在她胸前嗯了一声：“过去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听，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是他，没有他那么能忍，你要睡在我身边，我会毫不犹疑吃了你。” 晓夏在他脸上轻拍一下：“想知道后果吗？” “我会不计后果。”他翻个身，趴在她身上定定看着她，突然隔着衣服一口咬了下去。 晓夏嘶声喊疼，气得推着他：“滚，滚出去，小狗啊你，还下口咬人。” 他爬起来站在床边看着她，黑眸中风起云涌。 楼下传来大毛和小茸的说话声，晓夏快速从床上爬起，绕过他夺门而出，下楼和大毛一起准备晚饭。 小茸在吧檯里洗着杯子，喊一声小妈问道：“渣旭说你和老爸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大嘴巴。”晓夏哼了一声。 “小妈，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谁来对付老爸？”大毛可怜兮兮看着她。 晓夏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她不会走，你们两个得走。”狄野两手插兜，斜靠着厨房门。 小茸不置信问道：“老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野扯起唇角笑笑：“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早该自立了，好好工作，赚了钱出去租房子。” 大毛眼睛里含了泪花，小声分辩道：“老爸，这里这么多房间，不少我们两个的，店里忙的时候，我们还能帮忙。” 小茸生硬说道：“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你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嘴上强硬，两手紧握成拳，微微打颤。 “我不同意。”晓夏瞪一眼狄野，“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分开。” “不走也行，以后交房租，不要再叫我老爸，都让你们叫老了。”狄野搓了搓脸。 晚饭的气氛很压抑，狄野坐在晓夏身边象徵性吃了几口，抱了双臂翘着二郎腿，戏嚯看着满脸沮丧的大毛和小茸：“你们两个怎么不吃？没胃口？” 晓夏忍无可忍，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家以后由我当家作主。” 狄野看她一眼，晓夏拍一下桌子瞪着他：“你不愿意？” “愿意。”狄野低下头说道。 “既然是我当家，小茸和大毛不用交房租，只用交生活费，从拿到第一个月收入开始，上交收入的百分之十。”晓夏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第9页 大毛和小茸一声欢唿，跳起来挤到晓夏身边，一左一右亲在她脸上：“还是小妈好，小妈万岁。” 狄野起身上楼，经过大毛身旁的时候，挥手就是叭叭叭三个爆栗，大毛疼得龇牙咧嘴，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让你亲我老婆。” 小茸看他仰着头上了楼梯，暗地里松一口气，头顶一盏灯突然啪一声爆裂开来，碎片兜头而下，小茸跳着脚躲开，恶狠狠看向狄野，狄野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笑：“你等着，这事儿还没完。” ☆、吸髓6 夜里晓夏睡觉前习惯性得去看狄野，上了楼梯又转身下来回了房间，以前对他太好，把他惯坏了，都开始欺负大毛和小茸了，以后要对他凶一些。 睡梦中有人在挤她，挤啊挤，把她挤到床边，半个身子悬空，她唬得一下醒了过来，床里面蜷缩着一个人，缩着手脚在她身边挨挨蹭蹭，嘴里嘟囔着，冷，冷死了…… 又是梦中见鬼吗？晓夏捂着被子缩成一团，悄悄伸出一只脚，狠狠踹了一下，那个人疼得往里一滚，抱着双肩紧贴着墙，再也不动。 晓夏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照，松一口气，原来是狄野。 偷笑着挨过去，把他搂到了被子里，两手捂着他冰凉的脸：“笨蛋，冷不冷？” “冷。”他缩在她怀里，“睡觉前也不去看我，生气了？” “生气了。谁让你欺负大毛和小茸？”晓夏揉搓着他的耳朵，“户口本儿上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这房子是遗产，你们三个都有份，你没有权利赶他们走。” 狄野哦了一声：“这样啊。那我逼着他们都给我，然后送给你好不好？听说这儿的房子很值钱。” 晓夏就笑：“谁稀罕你的房子。” “不稀罕房子？钱呢？稀罕钱吗？”狄野靠着她，“刚刚我睡不着，把书柜翻了一遍，找出来一个存摺，上面有很多钱，很多位数。” “多少位？”晓夏好奇问道。 “七位，或者八位，也许九位。我没有仔细数，走，你跟我上楼数数去。”狄野攥住她手。 二人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晓夏看一眼小茸和大毛的房门，低声说等等。 大毛和小茸睡着后是孩子模样，狄野看到了，肯定会心软，会保护他们，再也不会欺负他们。 把狄野拉回屋中，郑重看着他：“我带你看看大毛和小茸睡着后的样子，你只许看不许出声，能做到吗？” “能做到。”狄野的态度，诚实又认真。 晓夏威胁他：“你要是敢出声，会承担严重后果。” 狄野说好，晓夏一手拉着他，一手推开了小茸卧室的门，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小声说道：“记住了，只许看，不许出声。” 狄野在黑暗中看得清楚，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婴儿肥的脸蛋白里透红，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狄野忍着笑跑到大毛房间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一个漂亮的少年蜷着身子侧躺着，头顶两端鼓出两个小包，耸出两根颤悠悠的荻草，腮帮一鼓一鼓得打着唿噜，嘴里不停咂吧着，好像在吃好吃的。 狄野没忍住，哈得一声笑了出来。 晓夏跑过去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大毛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被子惊问：“是谁？” 手机的光照了过来，看一眼狄野再看一眼晓夏，跳下床跑过来啪一声关上了门，险些磕着狄野的鼻子。 狄野摸着鼻子看着晓夏，又是啪得一声，晓夏兜头拍他一下：“不是说了不许出声吗？” “这也太可笑了。”狄野依然乐不可支，“这两个小屁孩儿，睡着了就是这个怂样？” “我是想让你知道，他们还是孩子，你应该让着他们保护他们，别总是欺负他们。”晓夏说着话，把他推上了楼梯，恶声恶气说道，“回自己房间老实呆着去，不许再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狄野被晓夏从床上挖起来，皱着眉头下达命令：“给你十分钟时间洗漱换衣服，然后下楼做早点。” 狄野揉着眼睛：“刚睡下，困着呢。” “妖不需要睡觉，赶紧的。”晓夏叉腰看着他，“你犯了错误，得听我的。” 狄野洗漱好，出来背对着晓夏，蹭得一下脱了上身的睡衣，宽肩厚背窄腰，精壮结实有力，晓夏啊了一声，他弯下腰开始脱裤子，晓夏沖了出去，狄野扭头看着她，像惊慌的小鸟儿一般翩飞下楼，掀了唇角得意得笑。 大毛每天早起，今早却一直不见下楼，早饭时还没出现，晓夏第一次看见他睡着的样子时，狄野曾经说过，如果大毛知道了，会气得上吊，晓夏担忧他在闹情绪，让小茸上楼看看。 过一会儿小茸举着一张纸条跑了下来，嘴里嚷嚷道：“大毛离家出走了。” 晓夏一把抢过纸条，上面是大毛的字：家里没有隐私，老爸又赶我走，我出去住了，不要找我，找到我我也不会回来。 狄野越过晓夏的肩看了看，摸着下巴笑道：“出去住好啊，早该这么自觉。”又挑衅看一眼小茸：“你呢？什么时候走？” “要走你走。”晓夏攥紧纸条咬牙看着他，“我说过了，这房产有大毛和小茸的一份。” “我是不会走的，你趁早死心。”小茸哈得一声笑了出来，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我上班去了，你负责找大毛回来，等我下班看不到人的话，我们就打官司分家产。” 狄野喊一声等等，小茸不理他，噔噔噔往外走，狄野喊道：“你男朋友，那个罗虎，让他有空过来一趟。” 小茸哼了一声，狄野嘴角噙着笑：“关于流浪汉的案子，我想跟他聊聊。” 小茸刚做法医，出师不利，正犯愁呢，听见他这么一说，惊喜回头，雀跃道：“老爸肯帮忙？老爸你要是帮忙的话，我负责找大毛回来。” “不是帮忙。”狄野两手插在裤兜里悠闲说道，“我是好奇，我最近对流浪汉很感兴趣。” 小茸变了脸，晓夏给她使个眼色，推着她出了店门，小声说道：“他既然好奇，就有帮忙的可能，让罗虎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 “他出差去了，人口失踪库里有一个人很像死者，籍贯江西九江，他到九江调查去了。他一回来，我就让他过来。”小茸啃着三明治，“老爸怪里怪气的，从头到脚都是妖气，辛苦小妈了。” 小茸很少这样善解人意，晓夏鼻头一酸，吸一下鼻子笑道：“天还真冷。” 顺手把手里的热咖啡递在小茸手里：“喝点儿热的，提神驱寒。” 小茸接过咖啡，想说什么，只是挠挠头挥一下手，脚步匆匆走了。 晓夏回到店里看着狄野，狄野缩一下脖子：“我错了，我去找大毛回来。” “不用你找。”晓夏说道，“我找他去，顺便逛逛，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店里，注意事项我都写好了，你照着做就行。” 第10页 狄野接过晓夏递过来的一个小本子，翻开看了两眼：“我负责店里，那你呢？” “我看书闲逛找工作。”晓夏说道，“偶尔高兴了，就帮你端个咖啡洗个杯子。” 她吃完早饭背着包走了，小本子刚看半页，有顾客陆续进门，狄野手忙脚乱，不管顾客点什么，一律上卡布奇诺，笑容满面解释：“咖啡机坏了，只能供应这一种，免费，不要钱。” 免费加上长得帅，好不容易应付过去，连忙认真翻看小本，看完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徐盼弟匆忙走进，狄野对她勾魂一笑：“盼盼，救命，帮忙收拾收拾。” 徐盼弟脸颊飞红，手脚飞快忙碌起来，不一会儿洗干净杯盘勺叉，吧檯内擦得锃亮，又出来擦地擦桌椅。 狄野靠着吧檯，两手插兜看着她忙碌，晓夏本子上写着两个救急电话，一个是盼盼的，还有一个叫查旭，好像是个男的？ 狄野皱一下眉头，这会儿正闲着，叫他过来聊聊。 又一个电话，查旭笑嘻嘻进来了，狄野看他一眼，长得很一般嘛。 他也看着狄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狄野掸一掸雪白的立领衬衣：“别看了，没见过帅哥？” 查旭笑着伸手：“狄老闆？幸会幸会。” 狄野两手抱在胸前：“晓夏说你很热心，怎么？你对她，有企图？” “那么漂亮，我自然愿意鞍前马后。”查旭缩回手，依然笑嘻嘻得。 狄野目光越过窗户看了一眼：“卜算子？算命的？房租很贵吧？其实你在我店门外摆个摊就行，我不要你钱。” “多谢狄老闆费心关照，我只给有钱有权的算，一个顾客的卦金就能支付几个月的房租。”查旭笑着左顾右盼，“晓夏没在？” 狄野横眉立目：“她是我老婆，不劳你费心。” “老婆？女朋友吧？”查旭笑道，“我和晓夏一见投缘，说不完的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狄老闆，我们公平竞争。” 狄野眸色变得幽深，抬手就要扼上查旭的脖子，脑子深处冒出一声尖利的叫喊，狄野，你他妈快住手，你要是对一个凡人使用妖法，我们都得玩儿完。 是小妖在对他发出警告。 狄野硬生生收手，查旭哈哈一笑：“狄老闆是想让我看手相吗？” 狄野垂下眼眸平復情绪，没有理他。 查旭自己到吧檯边倒一杯茶，坐在窗边晒着太阳，有滋有味喝了起来。 门铃一响，罗虎快步走进，大力拍一下狄野肩膀：“哥们儿，听说你有线索？” 狄野一缩肩膀后退一步：“谁是你哥们儿。” 罗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太忙了，忙得也有些失忆。” 徐盼弟繫着围裙从吧檯里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跟罗虎打招唿。 罗虎笑着看她一眼：“徐老闆胖了。” 徐盼弟沉下脸，身子缩了回去。 罗虎在角落的桌子前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对狄野说道：“什么情况，说说吧。” ☆、吸髓7 “别跟我打官腔。”狄野晃了过来，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斜斜站着。 罗虎看一眼窗边的查旭：“那位先生，我们要谈案子，你迴避一下。还有徐老闆……” “我也迴避。”徐盼弟解了围裙，给罗虎倒一杯茶过来，殷切看着狄野，“罗警官会做咖啡，顾客常点的那几种都会，忙不过来的话，他可以帮忙。” 罗虎拧了眉头，狄野笑了，笑着坐在罗虎对面：“那就互相帮忙。” “流浪汉等同于乞丐吗？”狄野先发问。 “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乞丐都是专业要钱，有被逼的有自愿的。”罗虎两手按着桌面，“流浪人员就不一定了，身份复杂原因很多，有精神出问题的有放弃生活的有喜欢自由自在的。” 狄野满意点点头：“听说你去了趟九江，查出死者身份了吗” “已经做了dna比对，不是死者。”罗虎拍一下桌子，“目前依然身份不明，太难了，没有任何线索。” “死者戴眼镜吗？”狄野突然问道。 “戴眼镜。”罗虎肯定说道，“这一点是小茸发现的，推测死者少年时期就高度近视，因长期戴眼镜，鼻樑骨上有永久性压痕。但是遗物中没有眼镜，可能是遗失了。” “你等等。”狄野快速跑上楼，很快拿了一副眼镜下来。 是那种很普通的黑框眼镜，镜片较一般的眼镜厚重，从侧面一看，一轮一轮的光圈，好像大树的年轮。 罗虎一边看一边说：“高度近视的人很少，这种镜片大牌眼镜公司不做，所以是最普通最传统的工艺，你看啊，不轻薄，很厚重，不耐磨，上面的划痕很多。” 狄野嗯了一声：“你懂得的还不少。这样，你帮我做一天咖啡，我再告诉你一条线索。” “行啊。”罗虎合上本子站起身，进吧檯系了围裙，“其实呢，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找一个死因结案不难，不过呢，找不到真相我睡不着觉，又是小茸的第一个案子，不能打击她的信心，为了破案，老子就让你差遣一次。” “你也别傻站着。”罗虎放慢动作给狄野示范，“学起来不难，在一边看着，听说你回北京后好吃懒做，还玩儿失踪，晓夏是又劳累又生气，再这样下去，你可就众叛亲离了啊。” “我无所谓。”狄野嘴上虽强硬，还是两手插兜，站在吧檯外，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罗虎的示范。 这一天客人很多，两个大男人，一个吧檯内一个吧檯外忙得团团转，勉强应付了过去。 傍晚晓夏回来了，进厨房看了一眼，出来瞪一眼狄野：“晚饭呢？做好了吗？” 狄野垮着脸：“累死了，叫外卖吧。” “不行。”晓夏绷着脸，“罗虎跟着你忙了一天，不能让人家吃外卖，做饭去。” 罗虎有气无力摆摆手：“算了，我没力气吃饭了，他娘的，这真不是人干的话，当年野外生存都没这么累过。” 晓夏到门口把牌子翻个面，显示关门歇业，进来系了围裙洗手：“看罗虎的面子，今天的晚饭我做。” 饭菜很快上桌，两荤两素加一个汤，罗虎一边吃饭一边点头：“以前是狄野做饭，晓夏管吃，现在反过来了，晓夏，你这手艺进步很快啊，以前做的蛋炒饭，可咸死了。” 晓夏就笑，狄野板着脸：“我不爱听以前的事。” “你不爱听，那也存在啊。”罗虎看一眼门口，“小茸也该回来了。” “大毛跟狄野闹别扭，离家出走了。我找到他劝了劝，他不肯回来，小茸看他去了，给他登记了酒店，陪他吃饭。”晓夏白了一眼狄野，狄野不看她，转头望向窗外。 第11页 罗虎笑笑，看着晓夏说道：“以前狄野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在，人心就安定，现在呢，他闹得鸡犬不宁。晓夏你多担待吧，其实人没了记忆挺难受的。” 狄野抿了唇没说话，晓夏看着他，目光柔和下来。 “吃饱了。”罗虎站起身看着狄野，“不是还有线索吗？我这就去。” “对面开店算命，合法吗？”狄野问道。 “后街是重点监控地区，他一来我就查过来，他是易学研究会研究员，易学专家。”罗虎说道。 “他打着科学的幌子搞封建迷信。”狄野说道。 “那得有证据。”罗虎笑笑，“咱等着，等着露出狐狸尾巴再说。不过呢，搞封建迷信不归我管。” “我负责找证据。”狄野嘴角噙一丝坏笑看着罗虎，“堂堂刑警大队长，去体验一下流浪生活，愿意吗？” 罗虎愣了愣：“这是你提供线索的必要条件？” “没错，必要条件。你必须亲自去，如果派手下人去，算你没种。”狄野看他点头，笑得很开心，“你回去换身破点儿旧点儿的衣服，去通惠河八里桥下呆几天，那眼镜是我从一个叫方子的兄弟那儿要来的，我刚跟他们混熟，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揪回家了，最近被逼着卖咖啡，去不成了。” 说着话看向晓夏，晓夏收拾着碗筷，没理他。 “老子都在贩毒集团做过卧底，还怕几个流浪汉吗？去就去。”罗虎一扭脖子，给自己打气。 “对了，我不是特意帮你，我是对流浪生活感兴趣，顺便听说的，那个人的死，是他们最近议论的中心话题。”狄野笑着。 “有几个流浪汉是目击者，我一一盘问过，他们是一问三不知。”罗虎直咬牙。 “自己兄弟间才议论呢，跟警察那就三缄其口。”狄野笑道，“他们不喜欢穿制服的。” “我这就去，哥们儿，谢了。”罗虎挥一下手，大步出门。 狄野靠着厨房门看着晓夏忙碌：“就我们两个，多好。” 晓夏转身扔过一块擦碗布：“过来帮忙，把我洗好的碗擦干。” 狄野晃过来吹着口哨胡乱擦了起来，晓夏看他一眼，恍惚间想起以前，那会儿她还没明白自己喜欢上了狄野，只是十分嫉妒玉画，那天她在厨房洗碗，狄野进来在旁边擦着碗，认真看着她说：“你比玉画漂亮。” 可是，眼前的他，不喜欢听以前的事。 晓夏叫一声狄野：“小茸很独立，早就想去做法医，是怕你孤单，毕业后才留在店里，大毛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他很依赖你，无条件信任你，大小事都要听你的意见，他今天那么生气，还是牵挂你，让我多陪着你，不要跟你生气。”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狄野小心看她一眼。 晓夏摇摇头，狄野连忙问道：“那你还找工作吗？” “找啊。”晓夏认真看着他，“我不能因为你困在咖啡店，我依然要有我的生活。” 狄野紧抿了唇，晓夏笑笑：“你不是说要再追我一次吗？我现在正式答覆你，追上追不上，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会好好表现。”狄野看着她，“你不要搬走。” 看她不说话，有些着急，歪头看着她：“嗯？” 因为大毛的事，今天一整天都在生他的气，确实想过忘了昨晚上答应他的话，搬出去住。可是罗虎说，没了记忆的人很难受。晓夏轻轻点了点头。 狄野扑过来抱住了她：“老婆你真好。” 晓夏推开他：“不要叫我老婆，你刚开始追我，还没追到手，以后禁止随便搂搂抱抱，我如果情不自禁去抱你亲你，那我抱的是以前的狄野，因为我还没爱上现在的你。” 狄野愣住了。 晓夏继续洗碗，狄野发一会儿呆，转身出了厨房，上楼的脚步声很重，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发泄怒气。 楼下打扫干净，晓夏上楼洗个澡，舒舒服服窝在床上看着一本书等小茸回来，听到小茸卧室开门的声音，放下书睡了。 狄野在楼上很安静，一夜没有过来骚扰。 早上起床下楼，又是窗明几净，狄野在吧檯后对照着一本书认真辨认咖啡豆，嘴里念念有词，什么阿拉比卡，罗伯斯塔，平豆圆豆，果豆女豆，晓夏进厨房端了托盘出来，他指指吧檯：“坐这儿吃，边吃边聊。” “昨天来的好几位顾客抱怨咖啡没有以前好喝，以前主要是谁来煮咖啡？小茸？”狄野问道。 “小茸大毛都会，我也跟着学了一些，把关的是你。”晓夏指指他身后的钟表和计时器，“你对咖啡很有研究，花了大量的功夫，而且，精益求精。用小茸的话来说，每一种咖啡烹煮时间都精确到秒，每一种口味的配料精确到毫克。” 狄野撇一下嘴：“拿无聊当有趣。” 晓夏没理他。 过一会儿小茸下了楼，皱眉看着晓夏：“小妈你也是的，怎么能带他看我和大毛睡着后的样子？我无所谓，罗虎都看过了，谁看都没事。可大毛自认为是大帅哥一枚，谁也不能看到他那个样子，他是真的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晓夏白了狄野一眼，狄野连忙说：“我去找他，让他回来。” 两个人都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小茸嚷道：“老爸怎么突然恢復了人性？” 狄野轻咳一声：“不过，我要先帮罗虎破案。我给流浪汉招魂，然后降服吸髓的妖。” 小茸高兴起来，乐颠颠去厨房端早点。 狄野看着晓夏：“我乖吧？” 晓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狄野笑着朝她侧过一边脸：“那你亲我一下。” 晓夏的唇凑了过去，他却突然躲开了，定定看着她：“你亲的是谁？他还是我？” 晓夏噘着嘴愣在了那儿。 ☆、吸髓8 小茸出来看着二人的奇怪姿势问：“干嘛呢这是？” 晓夏顺势向前，嘴巴蹭在狄野的黑色真丝衬衣上，狄野跳着躲开：“满嘴油，噁心。” 晓夏嘿嘿笑：“有流浪汉噁心吗？” 门铃响了，一个流浪汉走了进来。 头髮蓬乱着，湿哒哒的，脸上不知是土还是煤灰，身上一件半旧的浅色运动服，上面东一道西一道，像是蹩脚的涂鸦，那人一边哆嗦一边吸熘鼻涕，直接冲进储藏间裹了一条毯子出来，坐在椅子上扯纸巾擦着鼻涕，打着牙磕断断续续说道：“小，小茸，给，给来杯热的，热咖啡。” 三个人这才认出来，流浪汉竟然是向来威风凛凛的罗虎，罗大队长。 “噁心。”小茸捏着鼻子看着他。 晓夏远远递过来一杯咖啡，狄野不嫌弃，过去一把搂住他肩膀：“怎么样？弟兄们接受你进入组织没有？” 第12页 罗虎吸一下鼻涕：“他们问我哪来的？我照着提前编好的一说，他们相信了，后来有一个人非要揪着我的手给我看相，看着看着嚷了起来，他是个警察，他手上有练枪法磨出的老茧。他们围了过来，说要搞死我，我看形势不妙，横下心实话实话，方子替我说了两句话，说一个流浪汉死了，警察能这么重视，值得尊重。他们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我，我以为完事了，根据得到的线索给明亮打电话让他去查，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手机都坏了。” 深秋的通惠河八里桥下，阴冷潮湿，下水道里发出浓重的骚臭味儿，头顶的灯光很昏暗，有两个灯管一明一灭得忽闪着，流浪汉们大多缩在自己的窝里，有垫报纸的有垫纸箱板的，讲究的会有一床露着棉絮的破褥子，天气寒冷，身上盖的五花八门，薄的厚的单的夹的棉的，只要自己有的，都往身上招唿。 形态也各异，有蒙头睡觉的有听着破烂收音机的有坐着看报的也有捧一本破书的，还有的抽着菸头过瘾，也有的面无表情发呆，仿佛是在冥想。方子和两个人凑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头碰头斗地主，这局方子叫地主，王炸加四个二，剩下的都是顺子，对方一张牌没出，方子狠狠把扑克牌甩在地上，大叫道：“你们的光头，老子的春天。” 他嘶吼着春天春天，跳起来扯开上身的衣服，拍着赤黑的胸膛，在通道里四处乱窜东张西望，那两个人笑呵呵看向缩在角落里打电话的罗虎，有几个流浪汉站起来，向他包抄过来。 方子红着脸目露凶光，指一下罗虎：“竟然敢来卧底？死罪饶过活罪难饶，弟兄们，上刑。” 罗虎拿着手机看着方子，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变了个人？ 正疑惑着，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方子哈哈大笑，拍一下罗虎的头顶：“洗个澡，洗个澡睡得香。” 跳着脚又过去斗地主，斗了两把被对方剃了个光，脸色灰败站了起来，低着头搓着手哈着腰走了两圈，过来挨着罗虎坐下递过来一个点着的菸头，陪着笑脸说道：“兄弟，这是中华牌的，老哥捡起来好几天了，没捨得抽，给你了。” 罗虎看着那菸头，忍着胃里的翻滚，狠狠抽了一口，在烟雾中眯了眼，拍着方子的肩：“痛快，过瘾，老哥，谢了。” 流浪汉们哄堂大笑，罗虎冷得发抖，也不敢多说，眼下这情形是不能走了，等他们睡着后，再偷偷离开。 方子把自己的毯子拿过来给罗虎披上，罗虎憋着气，这毯子的味道，太复杂了。 看着方子又过去斗地主，心想，这是不是他们招待新人的规矩？狄野第一天难道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次打了几把有输有赢，那两个人说声困了，不玩儿了。 方子盘腿坐着，仔仔细细理牌，一张一张摆在地上，按花色和顺序分开，又一二三到五十四点了三遍，这才码好了装进一个破烂的牌盒。 他刚装好，有一个人喊了一声：“方子，有两张是倒着放的，不信你拿出来看。” 哗啦一声，装好的牌都倒了出来，方子慌张得摊开，一张一张又重新码了一遍，这次从一到五十四数了六遍，才小心翼翼装了起来。 有人说道：“别再逗他了啊，再逗又得数。” 另个一人说道：“三伏天那会儿，有一夜热得睡不着，逗着他数了一宵。” 各种声音渐渐散了，骚臭味都淡了下去，夜色已深，罗虎更加寒冷，鼻子冻得没了嗅觉，缩在毯子里，再也闻不见复杂的气味。 方子凑过来钻进毯子里：“兄弟你睡会儿，我学会儿日语。” 罗虎一凛：“学日语？给日本流浪过来的兄弟做导游？” 方子哈哈笑了起来：“兄弟你也太幽默了，听狄野说，东京的流浪汉待遇好，住在都厅对面的小街上，有窝棚还发吃的，个个三高，我想着过去看看，要是舒服，就移民了。” 说着话戴上一副眼镜煞有介事翻着书，嘴里嘟嘟囔囔，什么奇瓦什么麻斯什么麻袋，念一会儿摘下眼镜递给罗虎：“这个眼镜不好，只有镜架没有镜片，以前那个好，镜片比酒瓶底还厚，戴上更有感觉，这个看几眼就困。” 说着话头一歪睡着了，罗虎哭笑不得，几次想要爬起来离开，不是有人咳嗽就是有人喊别走还有人大声喝骂，走一个试试？也不知道是梦话还是在监视他。 大概五点多钟，天刚蒙蒙亮，上面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流浪汉们的闹钟，他们一跃而起，几下卷了东西，跑上台阶消失了身影。 罗虎望着空荡荡的地下通道，脑子里一阵阵发懵。 正呆愣的时候，那个清洁工下来了，瞥了他一眼，大扫帚刷刷刷冲着他扫了过来，好像他是地上的一滩垃圾，罗虎跳着脚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回后街进了咖啡店。 小茸给他热了一盘速冻包子，他狼吞虎咽吃了下去，晓夏又递过来一杯热咖啡，他捧着那杯咖啡问狄野：“那方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就是脑子有病啊。”狄野笑嘻嘻说道，“他原来是一位数学教授，患有精神分裂和严重的强迫症，老婆带着孩子走了，他就出来四处流浪，流浪汉们没人嫌弃他，都觉得他有趣，他们先后见过他十几个人格，最常见的就是你见的那四个，斗地主的输赢就像一个开关，他会变来变去，那几个流浪汉故意和他斗地主，就为了让他捉弄你。他们是在给你表明立场，虽然给你提供了线索，他们还是讨厌穿制服的，让你以后别再去烦他们。” “他们也这样捉弄你了？”罗虎眼巴巴看着狄野。 狄野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朝着罗虎一点，罗虎坐着的椅子吱嘎嘎动了起来，突然带着他转身，嗖一下飞到了楼梯口，罗虎看着眼前蜿蜒的楼梯，目瞪口呆。 狄野抱臂笑道：“他们说我是少林俗家弟子，会一指禅功，很崇拜我，捨不得捉弄我。” 罗虎指指他：“那你帮着问问不就行了？非得让老子去吃苦受罪，老子也快神经了，还不如野外生存吃死老鼠痛快。” 小茸呃了一声，晓夏洗着碗筷笑得不行。 狄野抬了抬下巴：“上三楼洗澡去，洗了澡去衣柜里找衣服换上。” 罗虎站起来上了楼梯，狄野在他身后喊道：“洗完了给收拾干净了。” “洗完了我先睡一觉。”罗虎的声音从楼上飘了下来。 狄野进厨房帮晓夏擦碗，晓夏问道：“你故意整罗虎的？” 狄野摇头：“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新人，许多话还不能跟我说，罗虎是个警察，为了查清楚那个流浪汉的死因，跟他们混在一起，他们尊敬他，会告诉他真相。” “那他一去就表明身份的话，更容易啊。”晓夏说道。 狄野哦了一声：“话不能那么说，得让人家看到他的诚心，得有个过程。” 晓夏看他一眼：“你故意的。” 第13页 “我没有。”狄野绷着脸，一本正经。 晓夏扭头看着他，看着看着侧过身子，叭得一口亲在脸上，笑说道：“奖励你的。” 狄野愣了愣，扔下擦碗布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低声说道：“再赠送一个拥抱呗。” “行。”晓夏痛快说道。 他抱着她，手绕过来捉住她手，与她一起洗碗，晓夏笑说别闹，他说就闹，笑闹中转过她的身子，唇压住她唇纠缠不休，好半天松开她，看她脸颊通红不停喘息，满意得笑：“还没爱上我？那你爱上我的吻了吗？” 晓夏不说话，想要转过身接着洗碗，他的身子紧挨着她，将她挤得贴在洗碗池边缘，一动也不能动。 “如果和我睡，你会爱上床上的我。想不想试试？”他靠她更紧，挤压着她，声音里满是蛊惑。 晓夏扑闪着眼，突然伸手拍在他后背上，就听吧唧一声，满手套的洗碗水沫都拍在狄野身上。 他跳着脚往后退，晓夏就笑，指着楼上说道：“洗澡去吧，罗虎要是没洗完，可以一起，要是洗完了，他正睡在你床上，让他先试试，会不会爱上床上的你。” “噁心。”狄野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头髮。 晓夏转身接着洗碗，一边洗一边摇头晃脑，脚步踏着节奏唱起歌来：pito pato milo m taka tiki poulet tika cepa joi …… 非中非英非法非德，却又有几个词似曾相识，狄野听得皱了眉头，什么歌这是？ 厨房内晓夏唱着唱着，舌头卷不过来，也记不清确切的歌词，随意哼哼了几句，学着小黄人长声倒气，倒着气吐着舌头嗤嗤得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大声喊道：“魔性，tm太魔性了，我还要再看一遍。” 狄野靠着吧檯，透过厨房的玻璃隔窗看着她，脸上带着疼爱的笑容。 ☆、吸髓9 十点多的时候，罗虎从楼上下来，依然神采奕奕。 晓夏想着他早上冲进来的狼狈样，忍不住笑。 罗虎知道她笑什么，也自嘲笑着，走向坐在窗边看书的狄野。 “方子他们也不知道死者的确切身份，不过他们给我提供了两条线索，一，他是门萨国际的成员，方子知道我不懂门萨是什么，特意写在了我手背上。”罗虎伸出手背给狄野看看，“还没洗掉。” 狄野瞄了一眼，脚搁在桌面上，懒洋洋问道：“门萨？mensa？然后呢？” “昨儿晚上，我拍照发给了明亮，查出来了，原来是一个高智商俱乐部，就是说，死者非常聪明。”罗虎说道，“还有一点，死者是个留美博士，毕业后在一家研究所做研究员，研究宇宙学，说是宇宙无垠空间无限，因而勘破俗世，本来想出家，可忍受不了清规戒律，选择了流浪。” 狄野嗯了一声：“这样啊。” 说着话放下翘着的腿，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扣，罗虎扫了一眼，是一本很破旧的书，书页泛黄，书边发毛，书的尖角磨成了圆角，封面上三个大字，罗虎念道：“术魂招？武侠小说还是动漫？” 狄野没有回答他的话，两手交叉搁在桌上，弯着嘴角看着他，“有了这两条线索之后呢，你们查到了什么？” “死者高度近视，高智商俱乐部会员，留美博士，宇宙研究员，从尸检结果来看，死者年龄三十上下，美国从事宇宙学的研究所不多，我们正在进行排查，相信很快就能有进一步的线索。”罗虎自信满满。 “他不一定在美国的研究所从事宇宙学研究，也可能在其他国家，你们要查遍全球吗？如果他是美籍华裔呢？你又怎么去查？退一步讲，就算他是留学生，也许中学就去做了小留呢？”狄野笑着，“你这还是大海里捞针。” “他的中文十分流利，一口地道的京腔，还是胡同味儿的，这样就大大缩小了搜查范围，只要去排查北京出去的留学生，毕业后没有回国工作，失踪快两年的就行。”罗虎摇着头得意地笑，“说到刑侦，我们才是专业。” 狄野站了起来：“既然是专业，在我这儿耗什么？回去破案去。” 罗虎椅子一扭拦住他去路：“这个案子耗了很长时间，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死者身份查不到，连死因都不能确定，张局震怒，刚刚我睡得正香，张局电话里一声怒吼，把我吼醒了，我屁颠屁颠给他老人家报告了昨儿晚上的进展，他老人家气哼哼说，精神可嘉，可你这查出什么来了？不过是大海里捞针改到大湖里捞针，张局下了命令，限我三天之内破案，不破案就作为悬案存档，一来老子不甘心，二来小茸……” 罗虎眼巴巴看着狄野，狄野哦了一声：“三天啊，那赶紧的吧。” “哥们儿，请抬起你的妖手，帮帮忙。”罗大队长求人帮忙的时候，也像是发号施令。 “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上忙？”狄野抬起下巴，慢悠悠问道。 “以前后街好几桩奇案，都是你出手帮忙才破案的，我当时想不明白，一直到神农架山洞里，我才想清楚前因后果。”罗虎说道。 狄野脸色一沉，晓夏从吧檯后出来，切了一声：“你总不会比不过他吧？” “我比不过他？”狄野冷笑，“今天晚上你们都来，看我招魂。”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雪，晓夏罗虎小茸躲在咖啡店里，趴在窗前往外看。 咖啡店里黑着灯，只有门外廊灯发出暗黄的光，光影中小小的雪粒飘飞着，狄野踱步而出，寒风猎猎黑衣黑裤，他静静站在灯影下，在雪地上投下颀长的影子。 “老爸好酷。”小茸由衷赞嘆。 罗虎凝神看着窗外，手搭上小茸的腰，紧紧搂了一下。 “又酷又帅。”晓夏两手托腮，痴迷迷看着窗外。 狄野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掌心向上，嘴唇微动，似乎在念什么咒语。 雪花飘飞着，他又抬一下手，嘴唇又动了动，瞄一下周围，什么也没有。 难道那本《招魂术》不灵，那可是他从博文书店淘出来的，席书文说是上千年的孤本，峨眉山的道长看过后，道术精进。 男左女右，狄野换了一只手，大声念出咒语，依然没有动静，想到晓夏就在窗户里面看着，他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恼羞成怒，无声喝道，小妖。 脑子里传来一声笑：“没有我，你不行。” 头顶一阵风起，有朵朵荻花飞舞飘落，仿佛是雪中精灵。 “有荻花。”随着两声嘶哑的喊叫，两个黑影从街角暗影里窜出，纵身扑向即将落地的荻花。 狄野意念一动，荻花横向飘飞，落入他的掌心。 “那只小鬼呢？”狄野得意洋洋瞥一眼窗内，回头看向两只老鬼，“叫他出来，这些加上上次的，全都给他。” 两只老鬼躲到角落里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黑影隐入旁边墙壁消失不见，另外一个虎视眈眈，紧盯着狄野的掌心。 第14页 眨眼间，一个白衣白裤的小鬼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尖声尖气对狄野说道：“老妖找本大王什么事啊？” 狄野手捏了下巴看着他：“衣服换得够勤的啊。” “夜色中穿黑，娶亲穿红，下雪穿白。”小鬼王不屑看他一眼，“这叫品味，懂吗？” 狄野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把荻花拿去。” 小鬼王靠近几步，又警惕后退：“别耍花招。” 晓夏隔窗看着自言自语：“那梦里的声音，原来是小鬼王。” 罗虎看她一眼嘀咕道：“你们看见什么了？我只看见狄野一个人在那儿又说又比划，他手里拿的是什么？蒲公英？” 他一说话，窗外的小鬼王尖声喊道：“不好，有煞气，风紧扯唿。” 狄野拧身拦住了他：“是我的朋友，不会对你怎么样，荻花你拿去，把那个流浪汉的鬼魂帮我叫出来。” 小鬼王迟疑着，屋子里小茸突然想起了什么，拿两朵花塞进罗虎嘴里，小声说道：“咽下去，咽下去小鬼就感觉不到你的煞气，你才能看到鬼魂。” 罗虎艰难咽了下去，手捂着脖子，嗓子眼儿里毛乎乎的，滋味很不好受。刚想要喝水，两眼一亮，窗外街角的暗影里，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身材瘦削相貌清秀，正是死去的流浪汉。 那鬼魂来到狄野面前，狄野给他一朵荻花：“咽下去。” 他咽下去，半透明的身子缓缓成形，睁开茫然的眼看向狄野，狄野问他：“你是谁？哪儿人？” “我叫尼克，美籍华裔，我喜欢北京，喜欢北京话。”尼克慢腾腾说道。 “尼克，你怎么死的？”狄野又问。 “我死了吗？”尼克变了脸色，他用力揪着自己的头髮，“我死了？阿南呢？阿南哪里去了？我爱她，那天，她肯让我亲她了……” 他说着话哭了起来：“她问我，我愿不愿意为她去死，我说愿意，我真的愿意，她是我的初恋，她又美丽又聪明，充满东方气息，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笑的时候，我会窒息……” 尼克哭着，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狄野看一眼小鬼王，小鬼王尖声喊道，“回来，尼克，回来。”他的身体又缓缓成形，小鬼王喊道，“快点儿，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快要魂飞魄散了。” 狄野连忙问道：“在哪儿能见到阿南？” 尼克一直在哭，狄野拧了眉头：“你没有来得及告诉阿南你愿意，也没有告诉她你爱她，对不对？我帮你去告诉他。” “八里桥边，有一个槐底下村，她就在……”尼克说着话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狄野一挥手，荻花纷扬而下，对小鬼王说道：“都给你。” 两只老鬼欢唿着跑过来捡拾，狄野看着小鬼王，半蹲下去，压低声音说道：“我问你件事？” 小鬼王点点头。 狄野问道：“以前，以前我是怎么召唤你的？” 小鬼王迟疑一下，看着满地的荻花说道：“他有一个铃铛，那铃声……” 说到铃声二字，他的耳朵顶上尖起一块：“你听……” 有不徐不疾的铃铛声有远而近，浑厚而缓慢，一声响过之后，很久才会响起另一声，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随着铃铛声，一个人出现在街对面，举起手臂摇动着手中铃铛，铃声突然响得急了，嗡嗡震动着，似要脱手而出。 一个透明的影子飘了过去，一点一点缩小，铃铛里闪出一道光，将他吸了进去。 狄野身形一闪飞扑过去抢夺铃铛，却扑了空。 头顶有人哈哈大笑：“莫要抢，这铃铛跟你是老相识了。” 狄野抬头望去，空无一人，喊道：“既然是老相识，借我用用。” “你现在妖气太重，善恶未知，还不能给你。”声音又从地底下传来。 狄野哼了一声，耳边哈哈哈笑声不断，忽左忽右飘突不定，狄野手捏一个诀，指尖火光骤起，接着嗖嗖连声，一根根燃火的小箭向不同方向飞射而出。 陡然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没有一丝风，空中的雪花停止了飘舞，一切似乎被冻住，变成了一副静止的画。 ☆、吸髓10 雪地中小鬼王咧嘴在笑，两个老鬼头碰头数着荻花，雪中的后街一片银白，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所有的店铺门窗紧闭，身后咖啡店中漆黑一片，狄野在静止的画面中缓慢转身，一眼看到对面的卜算子楼上，有微光倏然而过，快速淹没在黑暗中。 狄野一笑，这就露了马脚？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大步走进咖啡店摁亮电灯开关，看一眼罗虎，罗虎皮笑肉不笑：“常说见鬼见鬼，今儿晚上可真是见了鬼了。” “走，去八里桥旁槐底下村。”狄野说道。 “没有槐底下村。”罗虎肯定说道，“我在那边的派出所做过所长，那块儿我熟。” “白天没有夜里有。”狄野看一眼时间，“一点，子时刚过，正是妖鬼横行的时间。” 拿了吧檯内挂着的车钥匙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愿意看热闹的就跟着。” 晓夏小茸罗虎三个人挤着出了门，晓夏坐了副驾，从车窗探出头喊小茸：“门，把门锁上。” 回头看一眼驾驶座上的狄野：“好久没有坐你的车了。” “老掉牙的款式，一点儿也不拉风。”狄野拍一下方向盘，“过几天再买一辆，法拉利还是兰博基尼，你随便挑。” “我就喜欢这个。”晓夏鼓一下腮帮，“别的车我不坐。” “买一个我自己开着玩儿。”狄野发动了车子，踩一脚油门，轰得一声，车往外飞驰。 “小茸，小茸还没上来。”罗虎在后座喊。 又是轰得一声，车倒了回去，后车轮贴着小茸脚尖停了下来。 小茸跳上车从后视镜里瞪着狄野：“想轧死我吗？” “不是没死吗？”狄野反问着，又是轰的一脚油门。 小茸气得喊一声小妈：“你倒是管管。” “咱先看热闹去，看完了再跟他算帐。”晓夏回头看一眼罗虎，“你哄哄呗。” 罗虎搂住小茸的腰往后一带，拉她坐在腿上，抱在怀里贴着她耳朵小声说：“咱还指着他破案呢。” 小茸哦了一声，狄野一打方向盘，车一个急拐弯出了后街上了主道，小茸和罗虎往右一摔，脑袋磕在一起，狄野吹一声口哨：“怎么不系安全带？你们看看我老婆，学着点儿。” 他车开得很快，好像要飞起来一样，风驰电掣中又说：“对了，我现在耳力特别好，悄悄话也听得很清楚。” 小茸和罗虎繫上安全带闭紧了嘴巴，小茸握着罗虎的手，安抚他放松。 第15页 晓夏紧抓着座位上方的拉手，东摇西晃中喊道：“以前的狄野开车又快又稳。” 车速没如她所愿慢下来，反而更快，轮胎擦在雪地里嗖嗖作响，狄野扭头看一眼晓夏，她紧闭着双眼蜷缩在座位上，秀气的脸紧缩成了一个包子，狄野笑着大声喊道：“降妖除鬼，得赶时辰。” 到了八里桥，车出主路从辅路掉头，直冲上一片荒地，枯草摇曳大雪纷飞，车速慢了下来，开了大灯，狄野一边开车一边留神观察外面，转几圈后踩了剎车，指着一株粗壮的老槐树说道：“槐底下村，应该是在槐树底下。” 他下了车，罗虎小茸晓夏在后面跟着，走到老槐树的树冠下，绕着走了一圈，重重拍了三下树干，然后抬头看着如巨伞一样的树冠，此时树叶落尽，黑色的枝干狰狞纠结，向着雪夜的天空中张牙舞爪。 晓夏瑟缩了一下，小茸伸手握住她手，问身旁的罗虎：“害怕的话，躲在我身后。” 罗虎嗤了一声。 狄野不理他们，认真观察着枝干，雪落无声，寂静漫长得没有边际。 煎熬中狄野一声低笑，手指掐个诀大声道：“老子耐心有限，再躲着不出来，可就放火烧树了。” 依然是一片寂静，狄野指尖火光冒出，轰得一声朝大树甩了过去，大树的主干起火，迅勐燃烧，很快烧到树冠上，随着啊得一声惨叫，缕缕殷红的血顺着树干流了下来，雪地里蜿蜒出一道细细的血河。 “想跑？”狄野喝一声，一线火光顺着血河朝尽头追了过去。 血河骤然离地，随即立起，幻化出一个人形，血色褪去，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漂亮妖娆，深黑色眸子中眼波流转，朝着狄野一个媚笑，缓缓跪倒趴伏在地上，声音又低又柔：“前辈，饶命。” 狄野靠着槐树干懒洋洋问道：“怎么害死尼克的，说说吧。” “我没有想要害死他，那天晚上，他抱着我亲我，他的舌缠着我的舌，我很陶醉，舌尖不知不觉探入他的喉中，听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你愿意为我去死吗？然后听到尼克说愿意，我想松开他，可是不受控制，我的舌好像被人拉扯着进入他的鼻腔，一直向上向上，停不下来，然后，我的舌尖尝到了血腥味……”槐树妖说着哭了起来，抽抽噎噎说道，“血腥味诱惑着我，他又不停抽搐急喘，我以为他很快活，我想讨好他，于是我用力吸吮，后来听到他痛苦惨叫，我清醒过来松开他，他软绵绵倒了下去。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可是我爱他，我真的爱他，求求前辈，帮我把他的魂魄拘来，我会陪着他好好爱他的。” “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没问题。”狄野答应得痛快。 晓夏一听，连忙出声提醒：“狄野，她是个吃人脑的妖……” 以前的狄野，对残害人命的妖从不手软，现在的他，晓夏拿不准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狄野看一眼跪着的槐树妖，“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吃人脑，不害人性命，我就帮你。” “我答应。”槐树妖郑重发誓。 “老爸。”小茸嚷道，“你没听见吗？不是他想害人，也不是答应不答应的问题，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你以后乖乖在槐树上呆着，不许去招惹人类。”狄野说道。 “只要把尼克给我，我就答应。”槐树妖竟然讲起了条件。 狄野指指他：“你等着，我给你找尼克回来。” “你不是要帮他，你是要和那个捉鬼的斗法。”一直沉默的罗虎出声说道。 狄野嗯了一声：“没错。”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罗虎嘆口气，“这对破案没有任何帮助，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小茸忙说，“我跟你一起走。”又拉一下晓夏，“小妈，咱们走吧。” 晓夏说声等等，走过去两手捏住狄野耳垂：“你能帮着破案吗？” “挖出他的大脑就行。”狄野指了指槐树妖。 槐树妖抖了起来，带着哭腔说道：“等见到尼克，我一定还给他。” “不用那么麻烦。”随着哈哈几声笑，槐树冠上传来摇铃声，丁零丁零延绵不绝，带着蛊惑的节奏。 晓夏失声惊唿：“摄妖铃。” 狄野看着她皱了眉头。 那铃声越来越急，槐树妖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铃声走去，身体又蒙上一层血色，走到树下化成一道血光，倏得一下窜上树冠不见了踪影。 铃声寂灭，半空中一个声音传来：“多谢狄老闆帮忙，这妖我收了。” 狄野没有理会，只是看着晓夏：“你见过这铃铛？” “见过，这个是摄妖铃，刚刚捉鬼的那个是摄魂铃，都是峨眉山一个道士的。”晓夏说道。 “这两个铃铛有趣，有机会我得见识见识。”狄野笑笑，牵起晓夏的手，“大功告成，回去吧。” 小茸抢着坐了驾驶座：“老爸辛苦了，我来开车。” 狄野说声也行，上后座往下一趟，枕在晓夏腿上。 罗虎坐了副驾，跟小茸说声慢些，疑惑说道：“我有个问题啊，那槐树妖，到底是男是女？” “男的啊。”小茸开着车笑。 “女的。”晓夏说，“很漂亮。” “都错。”狄野慢吞吞说道，“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男是女，他修炼成妖的时间短，不会控制妖法，也不怎么会用，只会妖媚惑人，估计他也不清楚究竟是爱尼克，还是想要吃了他。” “尼克是gay。”小茸推测道。 另外三个人都没搭话，显然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沉默中狄野出声讥讽她：“这样的小妖也得我来对付，你和大毛太不中用了。” “虽是小妖，可他害人命，你竟然准备放过他？”晓夏揪一下他的耳垂。 “有奖励的话，我就告诉你原因。”狄野红着耳朵看着她。 晓夏低下头叭一声响亮亲在他脸上。 他翻个身，脸贴在她怀中，手搂住她腰笑着说道：“那个道士法术不精，我从槐树妖的瞳孔中看到了他的影子，我不动手，是为了逼他现身。这些臭道士，总说自己是替天行道，行个屁道。” 说着话打个哈欠：“累死了，睡会儿。” “哥们儿，再多说一句，这案子……”罗虎忙问。 “妖已经收了，尸体大脑中妖踪褪去，应该一切正常。”狄野闭了眼，“别叫我哥们儿，我还没认你呢。” “现在尸检的话，结论应该是突发性脑死亡。”小茸稳稳把着方向盘，“可是老爸，槐树妖说他与尼克接吻的时候，脑子里有一个声音，问尼克愿不愿意为他去死，他还听到尼克说愿意，这就是说，问话的不是槐树妖……” 第16页 “没错，有更厉害的妖在操纵他。”狄野嗯了一声，“看来你的脑子还在，没有被吃掉。” 小茸难得受到肯定，兴奋着狠狠踩一脚油门，大声喊道：“老爸你看着，我能比你开得更快。” 罗虎来不及收起案子侦破的兴奋，下意识繫紧了安全带。 晓夏一声惊唿，汽车如离弦的箭，轰鸣着在雪地里往前飞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吸髓”结束，明天开始第二个故事“明星”，不见不散，么么哒~ ☆、明星1 摄影棚里，大太阳影视公司的年度大戏《倾心》，正式开拍。 第一场就拍吻戏，大毛饰演的男主欧阳倾，是一名大三的男生，名校学霸，从高中开始暗恋邻居叶心，叶心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由桑玥饰演。 “都是本色出演，放松。”经纪人虫子在旁边笑着鼓励大毛，顺便讨好桑玥。 导演留着大鬍子，戴棒球帽太阳镜，穿摄影马甲，看着监视器喊一声action。 场景是在叶心家的别墅大门外，鲜艷的红玫瑰花掩映着白色的木栅栏围墙，天上下着濛濛细雨，如梦如幻。 叶心新交的富豪男友开着豪车送她回家，车停在大门外的斜坡上，富豪下车撑开伞，彬彬有礼过来为叶心开了车门，伞撑在她头顶，拉着她手请她下车。 从学校归来的欧阳倾，一眼看到二人交握的双手。 他压下心中的妒火，帅气的脸上浮起微笑，轻快走过去叫了一声心姐姐，瞥一眼富豪笑问道：“这位师傅是心姐姐新雇的司机吗？车技好吗？” 又看一眼富豪身后的车：“心姐姐不是最讨厌这个牌子了吗？说是土豪车。” 富豪松开了叶心的手，欧阳倾笑着过去拥住她的肩，唇贴在她耳边：“那边新开一个迪吧，晚上我带你去。” 富豪看一眼叶心，叶心没说话，只是向欧阳倾怀里靠了靠，笑说一声：“小坏蛋。” 欧阳倾满意看着富豪驾车扬长而去，叶心狡黠一笑，“他嫉妒了，他喜欢我。” 欧阳倾放开她，“他配不上你。” “他跟那些人不一样。”叶心笑看着汽车远去，“我这次，真的有些动心。” 她竟然动心了？她和那些人，不一直都是逢场作戏吗？ 欧阳倾心中急跳，脱口质问：“难怪你让他拉你的手，他抱过你了吗？亲过了吗？” 叶心蹙了眉头：“小坏蛋，过分了啊。” “还有更过分的。”欧阳倾说着话，两手大力摁住她肩，推着她后退着靠住身后石墙上，唇笨笨贴上她唇，两手下滑着搂住他腰。 叶心在他怀中挣扎着，他紧紧将她压在石墙上，低声说道：“叶心，我爱你，我不许别的男人抱你亲你。” …… 之前还好，大毛台词背的很熘，在虫子提醒下尽量放松，都是两三条通过，拍到欧阳倾拥着叶心的肩，叶心往他怀里靠的时候，大毛开始紧张。 桑玥身上淡雅清幽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孔，他的心跳得飞快，想逃开又想靠近，紧张得手足无措。 在桑玥鼓励配合下，拍了十几条才过。 休息一会儿开始了强吻的戏，大毛唇贴上桑玥的瞬间，紧张得全身颤抖，大脑中一片空白，早背熟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他结结巴巴说道：“玥姐，我是你的粉丝，粉你五年了，我经常梦见你，我……” 桑玥温柔冲着他笑：“大毛，别紧张，我是叶心，你是欧阳倾。你看看导演的脸色，这次我们争取少ng。” 导演叉着腰站了起来：“欧阳倾，表情还行台词不对，后期对口型对不上，重来。” 大毛连忙诚恳说是，导演又坐下喊声action，大毛唇又贴上桑玥的唇，身体贴着她的身体，将她挤压在石墙上，感觉到她胸前的波涛汹涌，又愣住了。桑玥鼓励看他一眼，拉住他手圈在腰间，闭上眼，红唇微微启开一条缝，齿间清香来袭，大毛不由自主伸出舌尖。 因为是欧阳倾的初吻，笨拙羞涩，剧本里不是舌吻，只是唇贴着唇，桑玥睫毛一颤睁开眼，有些责怪看着大毛。 他想要躲开，舌尖却不受控制，仿佛被拉伸着，却没有伸进桑玥口中，而是沿着她的面颊游走。 想要停下，可身体完全僵硬，只有舌头异常灵活，脑子里一个声音幽幽说道，你愿意给我吗？然后听到桑玥的声音，我愿意。 慌乱看向四周，一片空白，用力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又咬一下，咬了许多下，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身体终于恢復了知觉，连忙看向怀里的桑玥，那张美丽的脸上只剩了一团模煳的血肉，两只眼睛向外凸着，没了熠熠的神采，死鱼眼睛一样瞪着他。 他松开手，逃命一样向外跑去。 狄野把店里收拾干净靠窗坐着，心里郁闷得一如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昨天晚上，晓夏夜不归宿，给他打个电话，说是住在了吴虹家。 这都过了中午，怎么还不回来？就找她去。狄野看一眼墙上挂钟，站了起来。 门铃响了，晓夏笑着走了进来，狄野不置信看着她齐肩的短髮：“你剪了头髮？你剪短了头髮？你怎么敢剪短头髮？” “好看吗？”晓夏转了一圈，“这叫职业，你以前，哦，算了，你不喜欢提以前。” 晓夏说着话往楼上走，狄野追在后面：“我以前怎么了？这次我特许你说。” “你以前最喜欢我这个髮型了，说是清爽可爱。”晓夏回眸一笑。 “既不清爽也不可爱，我喜欢长发飘飘。”狄野气愤不已。 “你爱喜欢不喜欢，能讨boss喜欢就好。”晓夏沖他做个鬼脸，“我换身衣服面试去，大公司市场部主管职位哦，虹姐推荐的。” 狄野站在楼梯口等着，很快，她款款走了下来。 淡妆红唇，浅灰色暗条纹职业装，收身小西服，职业塑身裙，黑色丝袜，尖头细高跟皮鞋，外穿驼色羊绒大衣，柔顺的棕发随着走动在肩头荡来荡去，盪得狄野一颗心飘了起来。 几步上去拦腰抱了起来，咬着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喑哑说道：“还挺好看的，不一样的好看。” 晓夏得意嗯了一声，伸手捂住他移到腮边的唇：“别花了妆。” “花了再画。”狄野不由分说。 晓夏用力捏住他嘴：“不行，我赶时间，放我下来。” 狄野说不放。 晓夏蹙了眉尖：“不放是吧？不放的话，我今天晚上还去虹姐家住。” 狄野抱她下了楼梯，把她稳稳放在地上，看着她又纠缠过来：“我嘴馋。” 晓夏两手撑在他胸前笑：“嘴馋，吃好吃的去。” “我馋你。”狄野一脸怨念，“你太狠心了，明明知道，我想吃的是你。” 第17页 晓夏扭身就往外跑，狄野倒是没追，两手插兜站在原地，心里满是惆怅，郁闷得开始发堵。 她在我面前一直随意舒适为主，从不会用心打扮，今天打扮了，为了讨好未来的boss。 那boss，是男的吧？ 想到她在别的男人面前绽放美丽，狄野拔脚追了出去，喊道：“我送你。” “不用。”晓夏挥挥手，“我叫了滴滴专车，马上就到。” “我送你。”狄野坚持，“我给专车一百块钱。” “不行。”晓夏更加坚决，“你别跟着捣乱，你要是影响我找工作，我会翻脸。” 狄野先翻了脸：“你找工作，我一个人在咖啡店里忙不过来，我也得招个店员，招个美女。” “随你。”晓夏说两个字，一辆专车停在她面前，专车司机下了车，殷勤为晓夏拉开车门，“美女，请。” 狄野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那是我女朋友。” 司机回答他一个字：“哦。” 然后上车说声美女坐稳了，载着晓夏扬长而去。 狄野盯着车顶，决定坐到上面跟着她。 待要纵身而起的一瞬间，一个人跑得飞快，炮弹一样沖了过来，一头扎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哭道：“老爸，老爸，我把桑玥给亲死了。” 狄野推推他：“松开，先松开再说话。” 大毛把他抱得更紧：“怎么办啊老爸，你救救她，救救桑玥，救救我，老爸，求求你。” 大毛一边说一边哭，鼻涕眼泪煳在狄野的粉色毛衣上，狄野一动，他手下更加用力，抱得死紧：“老爸，别赶我走，别不要我，老爸，我爱你，老爸。” “肉麻。”狄野翻个白眼，转身往咖啡店里走，大毛抱着他脖子两脚悬空，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被他带着进了店门。 走到窗边常坐的座位上，伸手在椅背上一拍，大毛像被椅子召唤，从他身上出熘下去掉在了椅子上，狄野刚松一口气，大毛弹跳起来又抱住了他，头扎在他怀里呜呜呜哭道：“老爸……” 狄野无奈，伸手拍拍他后背：“别哭了，我给你做主。” 他这才松开，坐在椅子上看着狄野，一双兔子眼里泪水泛滥。 狄野给他倒一杯荻花茶递了过去，他可怜兮兮眨巴着眼，低头就着他手喝了下去。 一杯荻花茶见底，大毛平静了些，收了眼泪看着狄野，喊一声老爸，眼泪又涌了出来。 狄野站在他对面，往身后柱子上一靠：“一个大男人，哭咧咧的，还有完没完？” 大毛哽咽着说不出话，狄野皱了眉头：“对了，严格说来，你还不是男人，还是小男生。” “我才不是小男生。”大毛拿袖子狠狠抹一下眼泪，“桑玥死了，今天我和她拍吻戏的时候，把她给亲死了。” 说着话又哆嗦起来，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明星2 大毛哽哽咽咽时断时续。 狄野把听到的联繫起来，大概就是大毛和一个明星拍吻戏，正接吻的时候，对方死了，大毛觉得是自己把她给亲死的。 狄野嫌恶看着他：“去洗手间擦鼻涕洗脸去。” 大毛红着眼睛进去，狄野站在门口问他：“这个桑玥，名气很大吗？” “大啊。”大毛抬头看着狄野，脸上的水哗啦啦往下淌，“她演第一个电视剧的时候，老爸无意中看到她的剧照，就说她美丽又有灵气，肯定会火，我想知道老爸预测得准确不准确，一直关注她，她出道三年，就红得发紫，还有……” “打住。”狄野不耐烦摆摆手，“名气大的话，她突然死了，一定有新闻。” 说着话环顾店内：“要不要买台电视机？” “老爸，手机上可以看。”大毛忙说。 大毛擦擦脸打开手机，浏览器头一条新闻就是桑玥的死讯，黑色字体写着：巨星桑玥在片场拍吻戏时猝死，死因疑是突发性心脏病。 文章里写着具体经过，说是警方已经封锁现场，具体死因等着法医鑑定结果，文章里顺便提了一句，桑玥猝死，吓坏了与她拍吻戏的小鲜肉，小鲜肉第一次触电，就碰上这种事，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旁边还有一张大毛满脸泪水的照片。 “老爸，不是心脏病，不是猝死，她的脸没有了，血肉模煳……”大毛哽咽着说不下去，两手不停发抖。 “瞧瞧你这狼狈样。”狄野刷着手机啧得一声，“底下的评论有不少说你的，有同情你，说你倒霉的，有让你去看心理医生的，有说你帅的，说一脸鼻涕都这么帅，有说你会因此而红的，还有的说你是个扫把星，尅死了桑玥，诅咒你去死……” 大毛一把抢过手机：“老爸，消费死者，有意思吗？” “说说具体经过。”狄野看一眼门口，“没什么客人，闲着也是闲着。” 大毛靠在椅子背上，揉着太阳穴说起今天拍戏的经过，狄野歪着头专注倾听，很感兴趣的样子，听到大毛说脑子里有说话声的时候，挑了一下眉头。 大毛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狄野看着他：“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回家了。”大毛说道。 “不是，你们拍的那个戏，后来呢？欧阳倾追到叶心了没有？叶心喜欢他吗？他们两个差多少岁？”狄野一脸好奇。 “老爸。”大毛拍一下桌子，“人都死了，这个重要吗？” “这个戏要是拍出来，我会追剧的。”狄野认真说道。 大毛忍无可忍：“老爸，求你了，你帮我救救桑玥。” “那你告诉我，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不是有剧本吗？把剧本拿来我看看。” “帮我救人，我给你看，不帮忙的话，不给。” 狄野想了想，拨通了罗虎的电话：“在你那儿吗？我想看一看，不，我不帮着破案，我想看看能不能给她还魂。她活过来了，才能接着和大毛把那部戏拍完。大毛？大毛没事，小孩子嘛，吓了一跳，除了哭唧唧，还能怎么样？” 大毛哼了一声。 狄野挂了电话问他：“我去看看桑玥的尸体，你去吗？” “去。”大毛站起来又坐下了，“还是不去了。” 狄野说随便你。 大毛追着上车的时候，狄野正给晓夏打电话，“大毛吓坏了，哭得昏迷了好几次，你赶紧回来陪陪他。”看到大毛上了车，又说道，“这会儿醒了，逼着我给桑玥还魂。我不会啊，那好，法医中心见。” 狄野挂了电话，笑眯眯对大毛说：“把你小妈也给骗去了。” 大毛哦了一声，狄野开着车问他：“我想招个咖啡师，怎么发招聘gg？” 第18页 “店门外贴一个就行。”大毛闭着眼敷衍。 “不行，太慢。”狄野说道，“我要尽快，招个大美女，听说有招聘网站，算了，我找盼盼。” 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发微信语音：“盼盼，救命，帮忙发个招聘gg……” 大毛窝在后座上发呆，突听吱吱两声尖利的急剎车，一辆拐弯车差点儿和他们的车撞上，车头和他们的后车门就差着一条缝，狄野摇下副驾车窗探出头，伸手敲着对方车窗大声喊道：“拐弯让直行，懂吗？”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美丽精緻的脸，朝他歉意得微笑：“刚拿了驾照，技术不好。” 狄野笑了：“肤白貌美声音动听，车很搭，美女，您先请。” “可是。”美女探头看了看车头，“我不敢开了。” “等着。”狄野开门下车，手搭在对方车窗上，“我帮你？” 美女挪到副驾，狄野拉开车门上车，摁着喇叭挥着手，向后方车辆示意，然后吱得一声将车往后退，与后车差着一条线，又踩一脚油门开到应急车道上，拐进自己的车前面，对美女一笑：“好了。” 美女微笑着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电话，有空联繫。” 狄野接过来下了车，后面被堵着的车喇叭响成一片，有脾气暴的探出头骂人：“md，大马路上泡妞。” 狄野朝对方挥挥手里名片大声喊：“泡到了。” 上了车一路慢行，尾随着前面那辆红色mini,大毛皱了眉头：“老爸，能快些吗？” “不能，前面是新手，我得保驾护航。”狄野看一眼手边的名片，“褚兰，比兰花还美。” “等会儿见到小妈，我告诉她，你开着车与美女打情骂俏。”大毛嚷道。 狄野踩一脚油门进入左转弯道，冷哼一声：“她今天打扮得跟妖精一样，出去跟男人见面去了，听她那意思，以后每天都要打扮成那样，我想想就生气。” “老爸，你吃醋了？”大毛问道。 “我没有。”狄野摇摇头，又哼一声，“你哭着回来烦我之前，我一直泡在醋缸里洗澡。” 大毛哈一声，忍不住笑了。 左转后路上车少，狄野泄恨一样把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法医中心。 车停在地下车库，坐电梯直接上了顶楼，罗虎正在电梯口等着，看到二人上来，过来拍拍大毛的肩：“会过去的。” 大毛吸吸鼻子：“谢谢罗哥。小茸呢？” 罗虎指指解剖室：“走，我带你们进去。” 解剖室的门突然开了，小茸捂着嘴跑出来冲进女洗手间，然后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小茸跟狄野说话的时候还在干呕，手捂着嘴说道：“她的脸都烂掉了，血肉模煳的，五官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眼珠子还在脸上挂着……” 罗虎皱了眉头，大毛的泪水流了下来。 狄野看着罗虎：“不用说，你看着一切正常。” 罗虎点头，狄野仰头看看天花板：“今天还有鬼雾吗？” “有，当时我嘴里嚼着一颗荻花，听到了说话声，是个沙哑的男声，他说，奇怪，今天来的这个又没有魂魄。”小茸说着话走到大毛身旁，攥住他手臂，“别哭了。” “那，上楼顶看看。”狄野说着话，平地风起，嗖得一声，不见了他的身影。 罗虎与大毛小茸连忙从消防梯爬了上去，狄野站在楼顶揉一揉眉心嘟囔：“能开天眼就好了。” 原地转了一圈大声说道：“是妖是鬼，出来一下。” 这也行？看热闹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 狄野又转一圈，左手手指尖捏一个诀，火苗闪动，狄野大声说道：“看清楚了，这可是三昧真火，不出来的话，我就放火烧了楼顶。” 依然没有动静，狄野悻悻放下手，看向身后那三个人：“走吧，回后街问问小鬼王。” “也只能这样了。”小茸嘟囔。 大毛不满看着狄野：“老爸，你行不行啊。” “你行你来。”狄野朝他招招手。 罗虎挠挠头：“不是说我是恶人吗？这鬼不出来，是不是怕我？” “有可能，你先下去，我再试试。”狄野朝他摆手。 罗虎走到消防梯那儿，叫了一声晓夏。 没听到晓夏回答，一缕一缕的黑雾从脚底下冒了起来，若厚重的棉絮将三人团团包围，阴风裹着恶臭令人作呕，一个嘶哑的声音冷笑着：“竟然有生魂送上门来。” 狄野听到生魂二字，就知道是晓夏来了，担忧她会有危险，心里一急，纵身摆脱鬼雾纠缠，朝着消防梯飞扑过去。 晓夏今天穿着高跟鞋，上消防梯不方便，又好奇大家在做什么，正脱了鞋往上攀爬，身上的修身衣裙影响速度，一扭一扭的，又滑稽又辛苦。 爬了一半，耳边传来一声冷笑，晓夏一惊，抓紧了消防梯扶手。 有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上旋着裹住了她，晓夏眼前一黑，就觉手臂酸麻，怎么用力也抓不住扶手，手一松，身体后仰，直直向下坠落。 狄野纵身飞快下扑，可晓夏坠落的速度更快，狄野追不上她，眼看着她离得越来越远，就要摔落在楼下坚硬的地面上…… ☆、明星3 身体碰上地面的瞬间，空中探下两株粗大的秋荻草，像两条长长的手臂，交叉着将她裹住，轻轻把她放在了地面上。 两株秋荻草不停往下伸展，毯子一般铺在她身下，晓夏仰面躺在其中。 是梦吗？ 梦中有一片广袤的原野，原野上长满茂密的秋荻，金色波浪起伏荡漾，金黄色的荻花微微低头，垂落在她脸上身上，像是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他正温柔得抚摸着她，晓夏蜷着身子轻唤，狄野。 “我在。”他低声回答。 晓夏睁开眼，正对上他惶急的眼。 他紧抱着她：“疼吗？吓坏了？能说话吗？” “我没事，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晓夏两手环住他肩，脸埋在他胸前，“我做了和以前一样的梦。” “不是做梦。”他揉揉她的头髮，“你从消防梯上摔了下来。” “原来是真的。”晓夏蹙着眉头，“我想起来了，我听到一声冷笑。” 狄野抱着她一跃而起，唇贴在她耳边：“你看着，看我怎么给你报仇。” 他稳稳落在楼顶，楼顶已恢復平静。 他放下她，让她和罗虎大毛小茸站在一起，咬破手指绕着他们划了个圈，手指掐诀一声冷笑，火从指间直窜到地上，白色的火苗翻卷奔涌着，绕过血画的圈，整个楼顶瞬间陷入火海。 又掐一个诀，一道血光闪过，汇入火海，白色的火苗变成一片血红。 第19页 晓夏他们四个背靠着背，看见眼前汪洋的火海，火舌窜起一人多高，火焰灼烫，似乎就要烧到他们身上脸上。 熊熊烈焰中，突听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狄野收了手，火焰渐渐褪去，楼顶中央有焦黑的一团正在嘶叫打滚。 他走过去，抬起手掌心向上喊一声水，就听滴答一声，他的掌心里凝了一颗水珠，随手一扬，水珠涌泉一样从掌心汇出，浇在那团黑影上。 黑影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露出人形，长袍马褂小圆帽，脑袋后拖一个大辫子，罗虎笑笑：“清朝的鬼？有年头了啊，看年纪倒是不大。” 鬼斯斯文文向狄野鞠躬行礼：“谢上仙不杀之恩。在下本是清朝一个小吏，因得罪上官，被冤杀在此，魂灵被术士拘禁……” “我对你的来歷不感兴趣。”狄野冷声打断，“我有几句话问你。” “我还挺感兴趣的。”大毛嘟囔道。 那鬼毕恭毕敬对狄野说道：“上仙请问。” “那鬼雾，是你一人所为？” “是，我只有吸食魂灵才能续命，此处常有新鲜的死魂游荡，我正巧在此处守株待兔。” “今天那个死者的魂灵呢？你给吞了？” “没有没有，最近连续两桩怪事，之前一个流浪汉，尸首来了魂灵没来，今天这个也是，没见着魂灵。” “你吸食死魂灵我不管，可你今天差点儿害了人命。”狄野回头看一眼晓夏，手掐成诀。 “上仙饶命，她是生魂，百年难遇，我才起了杀心。”那鬼连连拱手。 “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她的生魂不被妖鬼窥伺，让她不在梦中魂魄离体？”狄野问道，“你知道的话，我会放过你。” 那鬼张口吐出一颗红珠：“这是我的灵珠，她只要随身携带就行，不过，你得帮着我让我魂灵皈依，我才能给她。” 狄野痛快点头：“行，你跟着我走，我找人超度你。” 说着话过去牵了晓夏的手，那鬼连忙跟过来说道：“我得附在人身上才能离开楼顶，你们三个上仙不行，那位全身都是煞气，我不敢，只能是她了……” 老者指指晓夏，狄野拉过晓夏护在怀中，回头瞪他一眼，“休想。”又扭头看一眼罗虎，“你找个人让他上身。” “哥们儿，我的人也是人啊。”罗虎十分不满，看一眼那鬼问道：“是不是活物就行？” 鬼点了点头。 “实验室里有小白鼠。”小茸说道。 狄野看那只鬼一眼，鬼踌躇片刻下了决定：“也行吧。” 回到咖啡店已是半夜，狄野揪着那只白鼠的尾巴倒提着，跳下车大步走到“卜算子”门前，将白鼠放到门缝里，低声说道：“上楼去。” 小白鼠往里一窜，窸窸窣窣上了楼梯。 二楼窗口一窜风铃突然响了起来，丁零丁零无风摇动，狄野仰脸看着，就见风铃中一个青铜铃铛随着铃声嗡嗡作响，并渐渐张开，像是沐着晨光绽放的喇叭花，花口越来越大，小白鼠吱吱乱窜着，附身其中的鬼魂嘶声喊叫：“上仙，救命……” 狄野啪啪啪大力拍门，一个人影出现在阳台上，睡意朦胧说道：“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狄野隐身在屋檐下，鬼魂脱离小白鼠飘了出来，对着查旭拜倒在地：“还请上仙超度。” “等等啊。”查旭揉揉眼睛，抬头看看挂着的风铃，进屋拿出一个手机拨通号码，大声说道：“牛鼻子，你那个铃铛又开口了，招来了鬼魂，让我超度呢，我开扬声器，你给他念经吧。” 手机里传出叽里咕噜的诵经之声，鬼魂一脸欣喜看着自己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查旭打着哈欠对着手机吼了一声：“真是烦死了，赶快来拿走你的破铃铛。” 狄野探头看了一眼，飞身上去对着鬼魂伸出手，鬼魂吐一颗红珠在他手心，唇形说个谢字，渐渐化成几个光点，隐没在铃铛之中。 查旭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狄野，狄野没理他，对着手机喊道：“道长，我老婆经常生魂出窍，刚刚那个鬼魂给了我一颗珠子，说是他的灵丹，我老婆该怎么用？总不能吞到肚子里去吧，那也太噁心了。” 手机里悄无声息，查旭轻咳一声：“山里信号不好，断线了。生魂出窍啊，我想想……” 他抬手取下风铃，从窜起铃铛的红线中抽出一根，打了个结递给狄野，灵珠碰到红线，顺着线圈咕噜噜一滚消失不见，细细的红线变成小指粗细，通体发亮，其中水纹隐隐流动，像是灯下的红玛瑙手镯。 “行了。”查旭打个哈欠：“戴着别摘就行。” 看狄野睨着他，又打个哈欠说道：“易学分两派六宗，其中一宗专门研究捉鬼，还有一宗是降妖除魔，我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峨眉山那个牛鼻子是我的师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睡了啊。” 说着话转身回了卧室。 狄野跳下阳台回了咖啡店，晓夏和罗虎大毛小茸坐在窗边吃宵夜，看见他朝他招手：“过来吃点儿东西……” “你过来。”狄野朝她招手。 “真是矫情。”晓夏起身走了过来。 狄野背靠着门，一把捉住她手，把那只红镯子给她戴在手腕上，镯子戴进去紧了一下，晓夏往外拉了拉笑道：“摘不下来了。” 狄野松一口气，闭了眼，身体滑落在地。 晓夏喊一声快来人，蹲下身扶他靠在怀中。手下意识摸上他的额头，冰凉得好像快要冻住了，哆嗦着握住他手，又灼烫得吓人。 往日恐惧的记忆席捲而来，他也是这样突然晕厥，一动不动。人生病了可以送医院看医生，可他是妖，大毛和小茸懵懂，一旦他有事，谁也救不了他。 甩一下头，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却不觉眼泪早已淌了满脸。 跟在大毛和罗虎身后上了楼，把他放在金黄的草垫子上，手抚着他的身体，忽冷忽热，他被冷热交替折磨着，咬着牙闷声□□。跪在垫子上抱他靠在怀中，唇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狄野狄野，能听到吗？疼吗？难受吗？我在，我们都在，我们陪着你，你要赶快醒过来，你醒了，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不想让我上班，我就不去，我陪着你开咖啡店，你想跟我睡一起，就睡一起……” 小茸抱了小妖下来放在狄野身旁问他：“老爸这是怎么了？该怎么办？” 小妖不出声，枝头刚冒出的荻花绽开，炸成绒球，晓夏一看：“他生病了？你很高兴吗？” “我没有。”小妖小声说道，“我只是吓了一跳，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你别管原因，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小茸问道。 “不知道。”小妖收回毛球，再也不出声。 第20页 大毛在书架旁一本本翻书，想找出救醒狄野的办法，罗虎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卜算子店。 “小妈，怎么办？”小茸拍一下小妖，无助看着晓夏。 “用我的血。”晓夏咬破手指放在狄野唇边，看他不张嘴，想了想喊大毛：“那会儿救席书文的时候，我记得从小妖身上取了很多碗水，记得吗？” 大毛说记得，跑上露台拎一桶水下来，缓缓浇在花盆中，小茸拍一下小妖：“快咽。” 小妖开始咕噜噜慢慢吞咽，晓夏让小茸到楼下她的卧室里，把狄野送她的那只水晶碗拿上来，小妖吞咽声一止，大毛折断小妖一根枝条，枝头有水滴出来，一滴滴落在小茸捧着的水晶碗里。 接满一碗后，晓夏把自己的血滴在里面，直到一碗水变成红色，端起碗喝一口含在嘴里，低下头唇贴上狄野的唇，伸出舌尖顶开了他的牙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放存稿箱里忘记设时间了，囧…… ☆、明星4 就那样一口一口餵下去，他的体温渐渐恢復正常，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毛对晓夏说道：“小妈去歇会儿，我陪一会儿老爸。” 晓夏刚要起来，狄野身体往她怀里缩了缩，手握一下她手，晓夏惊喜说道， “他有意识了。”又拍拍狄野后背，“睡吧，我陪着你。” 小茸拿几个靠垫过来让她靠着，大毛给狄野盖了毯子，挠挠头说道：“我下楼打扫一下，准备开店。” 小茸跑到阳台上看着罗虎：“事不关己啊，罗大队长。” 罗虎指指对面，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可疑吗？” “谁可疑？那个算命的渣渣？”小茸切了一声。 “狄野带着小白鼠回来，直接就去了他的店门口，小白鼠一进去，阳台上的风铃就响了，然后他出来打电话超度鬼魂，那鬼魂到底是他超度的，还是手机里超度的，谁也不清楚，他也说了，易学分为两派六宗，他又是峨眉道长的师叔，有没有可能，两派六宗他都精通呢？”罗虎分析得头头是道。 “职业病。”小茸指指他。 “狄野刚刚昏迷，我想着你们要是没办法救他，我就去找那个查旭帮忙。”罗虎伸个懒腰，“既然醒了，我睡会儿去，你也睡会儿，桑玥的死在社会上造成了轰动，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是，桑玥的情况跟流浪汉不一样，她的死因明确，就是心源性猝死。”小茸说道，“那个经纪人也说了，她有心脏病，十年前动手术换了人工瓣膜，至于她的脸，只有我能看得到，后续的事等老爸醒了再商量。” “死因明确，这一点没问题。”罗虎手搭上她肩靠在她身上，“可是她身份不同，她是大明星，粉丝众多，拥有数量庞大的粉丝团，她的未婚夫是大富豪，她的父母兄嫂带着许多亲戚正从外地赶往北京，光一个法医鑑定的死因肯定交待不过去，必须多方详实调查之后，才能结案。” “今天夜里，我想去现场看看。”小茸身体一歪，罗虎一个踉跄，皱眉看着她，小茸就笑，“我有我的原因，你去不去？” “去。”罗虎打着哈欠下楼。 小茸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你也小声点儿，别吵醒我老爸。” 晓夏捏捏狄野耳朵：“我还盼着吵醒你呢，你醒了就好了。” 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腿，往下出熘着身子，钻进他毯子里，抱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没睁开眼就觉得怀里发空，摸过去唬了一跳，闭着眼腾身坐起，大声喊道：“狄野，狄野……” “在这儿呢。”他的声音里带着笑。 晓夏揉着眼睛一看，他坐在旁边沙发上看书，懒洋洋得翘着腿，很舒服的样子。 出熘回毯子里，侧躺着看着他：“没事了？” “本来就没事。”他放下书过来弯下腰握住她手，捏着她指尖皱眉问道，“又给我吸你的血了？” “嗯。”晓夏看着手指上卡通图案的创可贴，笑着说道，“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热得像炭，吓死我了。” 说着话鼓了腮帮，狄野捏一下她脸：“我睡着的时候，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我说什么了？”晓夏迷惑看着他。 狄野就笑：“你着急的时候，很可爱，很有趣。” 晓夏又鼓了腮帮，围着毯子坐起来往他肩上一靠：“我急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想什么过去以后，你就是你。” 狄野揽着她肩：“我们不管过去以后，只管现在。” 晓夏嗯了一声，窝在他怀里一根根捏着他手指玩耍：“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是怎么了？” “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我回想了一下，看着你快要摔落在楼下的一瞬间，全身的血都涌到了指尖，意念闪过，两根荻草窜出去兜住了你，后来上了楼顶看到那老鬼，想到他差点儿把你害死，满脑子都是復仇的念头，心随意动，画了血圈，然后喷火，后来又喷水，力量源源不绝。后来超度了老鬼，又给你戴了手环，心里一松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狄野摸着她手腕上那一圈殷红。 晓夏歪着头：“他跟我说过，他之前没有妖法，好几次是因为我才逼出来的，难道你也是？” 说着话捂了嘴，自己怎么也把过去和现在的他当成了两个人？她抱歉看着狄野，狄野不在意得笑：“无所谓，在我心里，本来就是，他是他我是我。” “对不起。”晓夏有些懊恼。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无论如何，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好。” 晓夏往他怀里钻了钻：“那，昨晚上的妖法，现在还能施展吗？” “能。”他笑道，“我上露台试了试，只要集中意念就能施展，就是力度还控制得不太好，我多练练。” 自从在古城找到他后，他不是和她斗嘴就是闹别扭，还隔三差五玩儿失踪，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依偎在一起跟她心平气和说这么多话。 晓夏心里感慨着，他的手却开始不老实：“我昏睡的时候，你说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你还说，我想跟你睡一起，就睡一起……” 晓夏闭着眼呻/吟了一声，手摁在他手上，小声说道：“我确实说过，你没有听错……” 他手下放松，唇贴着她的唇低声问道：“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晓夏紧张得说不出话，颤抖着贴向他怀中。 他伸舌顶开她的牙齿，与她的舌交缠着，托在后背上的两手着了火一般灼烫，晓夏瑟缩了一下，裹紧了腰间的毯子，他随手一挥，毯子嗖得一下应声飞起，挂在了房顶粗大的房樑上。 隔着他身上薄薄的t恤，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比他的手心更热，烫得灼人，晓夏不安得推了他一下，他腾出手把她的手压在身子两侧，唇舌更加有力得与她交缠，交缠间突然用力一咬，蔓延在嘴里的血腥味刺激了他，他突然发了狂一样，开始动手撕扯她的衣服。 第21页 晓夏感觉难受，几乎快要窒息，她推着他，两脚踹他，拳打脚踢，他似乎感觉不到，也没了理智，只随着欲望攻击一般想要占有她。 手挣动着，摸到了那只水晶碗，水晶碗就像聚宝盆，里面的水可以源源不绝。 她一把抓了过来，没头没脑照着狄野浇了下去。 狄野松开她，抱头闷叫一声，从她身上滚落下去。 晓夏扔了水晶碗坐起来看着他。 他的身体蜷缩着，头上脸上被水淋得湿透，晓夏伸手去扶他：“没事吧？” 他推开她手：“我没事，你先别碰我。” 他很快冷静下来，头枕着手臂看着她，看到她唇角的血迹，伸手为她擦去，自嘲笑着：“我的欲望和我的妖法一样，还不能控制自如，我们睡一起的话，我会伤到你，所以，我不能要你，你可以放心了。” 晓夏抚着他的耳垂：“我等你，等你控制自如。” 他意外于她的回答，愣愣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跃而起，抱起她说道：“洗澡换衣服，然后下楼吃饭，你都睡一天了。” 晓夏不置信得看向窗外，夜色漆黑如墨，再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惊讶问道：“十点？晚上十点？” 狄野点头，抱着她进了浴室，放她站在地上：“我下楼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晓夏说好，他走出去突然又转身回来，拉过她紧紧抱在怀中，声音低嘎说道：“我不会让你等很久。” 晓夏一头雾水，到楼下拿个衣服需要很久吗？还是要顺便到一楼看看？那也不用很久啊。 他看着她，发誓一样郑重。 “妖法和欲望，我都会很快做到控制自如，不会让你等很久。” 晓夏笑了，靠在他怀中踮起脚尖，仰起脸张口含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吸吮，轰得一下，狄野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耳朵更是通红得像要滴血。 晓夏吸吮着慢慢用力，又重重咬了几下才松开，看着面红耳赤的他歪着头笑：“一碰就红，耳垂是你的命门吗？狄先生？”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赧然着发不出声，放开她转身逃一般冲下楼去。 害羞的他，好可爱。晓夏沐浴在热气腾腾的水中，笑着唱了起来： 我家有个狄先生， 狄呀狄先生， 一碰耳朵就脸红， 就呀就脸红…… 现编的词粉刷匠的曲，正唱得起劲，就听他在外面喊道：“我可在外面听着呢。” “那我唱大声些，要不你听不清楚。”晓夏扯着嗓门，唱得声音更大了。 ☆、明星5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就是一愣。 已经快十一点了，罗虎小茸大毛都没睡，正坐在窗边商量着什么。 “有吃的吗？”狄野大声问道，“晓夏饿了。” 大毛连忙说有，跳起来跑进厨房，随即响起微波炉的嗡嗡声，两分钟后，端了个托盘出来，献宝一样搁在晓夏面前：“我学着做的红烧竹笋，比不上老爸的，不过味道也还可以，小妈尝尝。” 除了红烧竹笋，托盘上有一碗紫米红枣粥，一小碟酱牛肉，一小碟紫苏三文鱼，小茸在旁边说道：“都是补血的，小妈多吃点儿。” 晓夏吃着，她在一旁嘘寒问暖：“小妈你没事吗？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去趟医院？” 晓夏嚼着饭菜含煳说道：“不用不用，我好着呢。”又对大毛说道，“真好吃，比狄野做的还香。” 大毛有些不好意思，认真看着晓夏说道：“小妈你还是去做个全面体检吧。” 晓夏还没顾上说话，罗虎笑道：“我觉得不用查，精神头好着呢，刚才我奉命上去看看二位醒了没有，正好碰上少儿不宜。” 晓夏通红了脸，狄野冲着罗虎冷笑。 小茸看一眼时间，叫了声老爸：“过会儿我和罗虎去趟案发现场，老爸一起去吗？” “不去。”狄野懒懒靠着椅子背，“太烦太累，还不如在家陪会儿晓夏。” 大毛连忙说道：“老爸，你答应我的，答应给桑玥还魂。” “我不会替人还魂，答应收回。”狄野说得随意。 大毛带了哭腔：“小妈，老爸答应过我的。” 晓夏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一口洋甘菊茶，“狄野帮席书文还魂的时候，席书文刚被吊死，尸体还是热的，抬上楼用小妖的水围住，保护他的尸体不腐，然后拘来他的灵魂，狄野先拿自己的血餵小妖，然后把小妖的枝干切下，放在榨汁机里榨碎，榨出的都是血。然后让席书文的魂体喝下去。” 大毛和小茸听得煞白了脸，罗虎讶然看着狄野，晓夏狠狠咬一下唇：“他帮人还魂，自己要九死一生。眼下的情况，第一，他刚大病一场，第二，桑玥的尸体已经被解剖再难復原，大毛，你确定要让你老爸帮她还魂吗？” 大毛低了头：“对不起啊老爸，我一直以为你无所不能，我的要求太过分了。不过，桑玥是被谁害死的，请你们帮我查清楚。” 小茸看一眼狄野脸色，从包里掏出一窜铃铛：“我跟对面的渣老闆借来的，他说这个叫摄魂铃。” 晓夏说道：“狄野用过这个，那会儿为了找到席书文的魂魄，他特意去峨眉山借来的。” 狄野从小茸手里拿过铃铛，对晓夏说道：“我摇一摇，你听听对不对。” 他手腕微扬着摇动铃铛，铃声浑厚而缓慢，一声响过之后，很久才会响起另一声。 这样的铃声，那天夜里的神秘人为尼克招魂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曾经听过。 铃声突然响得急了，嗡嗡震动着，晓夏指着窗户外面啊了一声。 只见街面上影影绰绰，许多人形的黑影飘动着，朝咖啡店的方向接踵而来。 狄野停止摇动放下铃铛站了起来，晓夏忙问道：“做什么去？” “拿他们练练手。”狄野笑着。 “不行。”晓夏也站了起来，“人有命妖有灵鬼有魂，都不可以随意伤害。” “他说的？”他冷笑，“狄野” 大毛和小茸面面相觑，罗虎笑道：“哥们儿，你不就是狄野吗？” “他人格分裂。”晓夏看他脚步不停，疾步追了过去。 铃声停了，最前面的几个鬼魂在店门外徘徊着不肯离去，有一个嘀嘀咕咕说道：“有这样强大的妖力操纵那个铃铛，我们被超度的时候不用受那么多罪。” 又有一个喊了起来：“生魂，里面有个生魂。” 几只鬼扑过来，嗤拉嗤拉挠着玻璃门，狄野一把抓起晓夏的手对了上去，红光闪过，就听一声大叫：“恶灵珠，有恶灵珠，快跑。” 所有的黑影消失不见，街面上恢復寂静。 狄野握着她的手：“看来这手环很管用。” “吓我一跳。”晓夏白他一眼，伸手捏一下他的耳垂。 第22页 狄野笑了：“走吧，去案发现场试试这铃铛。” 说着话牵起她手往外走，其他人跟了出来。 来到车前就是一愣，小鬼王叉腰站在车顶上沖狄野嚷道：“以后不许在我的地盘上摇铃铛，你把方圆百里的鬼魂都给招来了。” 狄野笑笑：“等我回来再找你，摇铃为号。” 小鬼王黑了脸，冲着狄野一龇牙，露出尖利的牙齿：“我是打不过你，不过你家里这两只小妖，还有这个生魂，我有的是招数对付，我用阴招。” “摇一下，一声为号。”狄野抬了抬手，“对了，那个大明星的鬼魂在鬼大王这儿吗？” “什么大明星，不知道。”小鬼王跳下车顶，一蹦一跳到了街角墙边，隐入墙壁消失了踪影。 罗虎一屁股坐到驾驶座上，死活要开车。 大毛问道：“我老爸和我姐又飈车了？把罗哥吓坏了吧？” 罗虎稳稳开着车：“托你们的福，哥们儿大开眼界。” 狄野少见得没有躺着，搂了晓夏在怀里，“靠着我睡会儿。”揉着她头髮，回头看一眼大毛，“呆会儿不许哭啊，鼻涕一把泪一把，恶不噁心。” 大毛哦了一声，小茸说道：“之前让你回家，你怎么说的？说是再也不想看见老爸，这一有事儿了，立马哭着回家找爸。” 大毛没说话，狄野说道：“回来了就好好呆着，别再唧唧歪歪讨人厌，上次收了槐树妖结了尼克的案子后，晓夏天天唠叨我，让我去请你回来，我烦得够呛，不过宁愿烦也懒得理你，你青春期中二病啊，还闹离家出走。” “是你要赶我们出去的。”大毛气唿唿说道。 “赶你你就走？就不能学小茸赖着？”狄野说着话啊了一声，原来是晓夏伸手在他嘴上拧了一下。 “懒得理你。”小茸切了一声。 晓夏窝在狄野怀中，笑着听他们斗嘴。 摄影棚外拉了长长的警戒线，两名巡警认识罗虎，给他撑起警戒线客气笑道：“罗队半夜还来勘查现场，辛苦了。” 罗虎拍着巡警的肩：“你们要守一夜，更辛苦。”说着话拿过小茸的包，掏出几杯咖啡递了过去：“热的，祛寒提神。” 小茸小声嘀咕：“还以为他给我们几个带的的，原来是拿我们店里的咖啡卖人情。” 大毛过来一把攥住她手：“我害怕。” 小茸用力甩开他：“丢人。” 晓夏过来挽住大毛：“别怕，我陪着你。” 狄野瞄了她一眼，晓夏假装没看见，挽着大毛跟在罗虎身后往里走。 进了摄影棚，晓夏和小茸好奇得东看西看，罗虎关了大灯，棚内陷入昏暗，他一手护着小茸，一手护着大毛和晓夏，低声说道：“开始吧。” 狄野扬手摇动摄魂铃，一摇一顿，耳边响起嘶嘶的声音，若有长蛇爬动，随后地底下冒出黑烟，在地面凝聚成形，一个个朝着狄野飘了过来。 他身后的四个人仔细观察，这些魂体中没有桑玥。 那些影子飘动到狄野面前，一个个显出人形，围着他转圈，狄野一笑收了摄魂铃，大声说道：“有话问你们。” “那就做个交易，我们给你答案，你帮我们超度。”一个老者模样的鬼魂沉稳说道。 没等狄野说话，那些鬼魂叽叽喳喳开始议论，一个说，“我是来看热闹的，我不稀罕他超度。”又一个说，“能回答出问题的，都给超度吗？”又有一个说，“这么多鬼，超度不过来，我们得定个规矩，谁先谁后。”还有的说，“要不抓阄吧。”也有起闹的，“打架呀，打架定胜负。”还有一个说，“答案不能说，写在纸上。” 狄野皱眉听着，问老者道：“你们这地盘上，有鬼王没有？” “有啊，怎么会没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众鬼后撤，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个红衣服花裤子的大妈嗑着瓜子走了过来：“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摄影棚啥时候解封？我急着呢，急着看他们拍戏。我活着的时候是个剧迷，临死前还在沙发上追剧，大结局演了半集，我不甘心啊，提着一口气出了家门四处游荡，游荡到了这个摄影棚里，在这儿就不想走了，能看到很多大导演大明星，还能看到未删节版电影电视。我们这些鬼，都是剧迷。” 鬼大妈说着话看到大毛，激动得扑到他面前：“你就是那个拍《倾心》的，我一见到你就粉上了，真帅，比我孙子还帅，我跟他们赌一斤瓜子，你会火，你叫狄茂是吧？大妈告诉你啊，别用本名，找算命的取个艺名，还有啊，根据我的经验，这《倾心》一定会拍完的，桑玥最后的作品，是很大的卖点。” 罗虎轻轻推了大毛一下，大毛壮着胆子说道：“大妈，我们就是来找桑玥的，她突然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们想查清楚真相，让她去得安心。她的魂魄，怎么不在这儿？” 鬼大妈咔嚓咔嚓嗑着瓜子没说话，大毛连忙说道：“您告诉我的话，我告诉您《倾心》后面的剧情。” “别，别，别剧透，剧透缺德。”鬼大妈噗得一声吐了个瓜子壳，“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不知道。”回头看向群鬼，“你们谁知道，桑玥的魂魄哪儿去了？” 鬼老者沉稳说道：“桑玥死的那天，你逛街买瓜子去了，她的魂魄没有跟着身体走，一直在门外的马路边徘徊。半夜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开车过来，她跟着走了。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 “我知道，是她的男朋友。”一个年轻女鬼说道，“很帅，有时候会来接她回家。”说着话给狄野抛了个媚眼，“不过呢，没你帅，你不做演员，可惜了。你叫什么名字？” 狄野眉开眼笑：“那是，不可能有人比我帅，我叫狄野，美女你呢？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想超度吗？要不要我帮你？” 妖与鬼打情骂俏，晓夏在旁边看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明星6 罗虎一个电话打过去，等他们开车回到店里，桑玥未婚夫的身份查出来了，姓许，叫许文超，今年四十二岁，是一个大型集团公司的ceo，英俊多金有才华，为人温和，富有责任心，经营公司的同时，对慈善事业不遗余力。 “完美的男人。”晓夏赞嘆道。 “桑玥死不瞑目啊。”小茸在旁边帮腔。 “我该多关心玥姐的。”大毛自说自话。 罗虎拽着小茸的手拖进储藏间，压倒在沙发上就亲，好半天放开她，看着她白瓷一样的脸颊上被他的胡茬扎出的红点，低声笑问：“羡慕别人了？” 小茸嗯一声，他又亲了上来…… 大毛看着储藏间的门耸了耸肩：“老爸不管，小妈管管吧。” 第23页 晓夏正要过去，狄野一把拉住她：“管好你自己。” 说着话抱起她就往楼梯上跑，晓夏挣扎着：“放开我，你这个妖怪，看见女的就调情，人和鬼都不放过。” 狄野放她在床上笑问：“大毛跟你说的？” “嗯。”晓夏仰脸看着他，“说你跟一个马路杀手眉来眼去，还帮人家挪车。” “她把车往那儿一横，前后的车都不能动弹，我不帮她，谁也别想走。”狄野在她身旁坐下，手臂环上她肩，低头亲吻着她的侧脸，“我这是为首都交通做贡献。” “女鬼呢？”晓夏拉他躺下，枕在他胸前。 “女鬼你也吃醋啊？”他吃吃得笑。 “吃醋。”晓夏爬起来，居高临下恶狠狠看着他，“只要是女的，不，母的，母猪我也吃醋，怎样？” 他圈着她腰往下一拉：“知道了，小泼妇，累不累？睡吧。” “那女鬼好看吗？我觉得一般啊。”晓夏不依不饶。 “跟她逗个闷子。那个鬼老者急着超度，要不是她帮着说话，我们没那么容易脱身。”狄野扯过毯子给她盖着。 “要怎么跟查旭说？”晓夏好奇。 “睡吧睡吧，明天我去的时候，带着你。”他拍着她的背。 晓夏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个boss对我很满意，让我下周一就上班去。” 狄野抱着她的手紧了一下：“我昏睡的时候，你说我不想让你上班，你就不去，你陪着我开咖啡店。” “那我不去了。”晓夏抬手捏住他耳垂，“你存摺上那么多零，你养我呗。” “去吧。”他低头亲了下来，“我喜欢看你那个样子，穿上职业装神采飞扬，好像要去征服全世界。” 晓夏眉开眼笑，双臂攀上他肩，两手抚摸着他的耳垂，迎合他的亲吻。 唇舌交缠中，他的体温越来越高，松开晓夏，亲吻戛然而止，他跳到地上皱着眉头气急败坏说道：“以后别招惹我，别碰我的耳朵。” 晓夏往毯子里窝了窝，闭着眼笑道：“困死了，睡了，你睡不着的时候就修炼呗，我等着你能控制自如。” 狄野气哼哼往外走，晓夏在身后低声哼唱：“我家有个狄先生，狄呀狄先生……” 纵身跃上露台进了温室拧眉看着小妖：“晓夏愿意了，我又不行了。” “你ed啊？”小妖幸灾乐祸。 狄野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我是ed的对立面，我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咬她吸她的血进而毁灭她，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是只对她这样呢？还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你要不要找别的女人试试？”小妖试探道。 狄野一巴掌拍了过来：“我只要她。” 小妖枝干一缩：“那就没办法了。” 他在地上躺了会儿，站起身低着头满吞吞下楼，在书架间仔细翻找，心想以前的那个狄野不知道有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也许能知道些什么。日记没找到，找到好几本读书笔记，关于修炼妖法的读书笔记。 龙飞凤舞的字迹，大略记录了他发现自己有妖法，并逐渐学会应用，还有他遭遇书妖的经歷，其中自然少不了晓夏，每写到晓夏的名字，他都会在旁边顺手写一行小字，她真好看，她很可爱，今天她没来，很想她，今天看到她很高兴，今天很嫉妒她的boss，今天开始每天送她回家，跟她表白被拒绝了，今天抱了她，她说她爱我，傻丫头，我爱你…… 短短几行字，狄野看到一次，额头就狠狠撞一下笔记本，怎么办？更喜欢她了，也更嫉妒他了。 努力平静心情，忽略有关晓夏的小字，仔细读着狄野的修炼心得，颇有启发。 从神农架山洞里醒过来之后，他忘记了一切，仅有的一些妖法似乎与生俱来，他去过许多地方，寻妖问道，问到的极其庞杂，他试探着发掘自己的力量，却常常不得要领。 直到那天夜里在法医中心楼顶，晓夏差点儿被恶灵害死，他的力量迸发出来，他找到了能激发的方法，那就是集中意念。 可是，他最想要的，还不能要，只能痛苦忍耐。 以前的那个狄野，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困扰？ 合上笔记本下楼，一头扎进晓夏的卧室，钻进她的毯子里，把她圈在怀中，想到她要去上班，又有些后悔。 早晨咖啡店刚开门，查旭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对狄野说道：“这位是许先生，桑玥的未婚夫，他来我店里问我，能不能为桑玥招魂，他想再见她一面。可我只会算命不会招魂，你们几位昨天夜里去摄影棚找到桑玥的灵魂了吗？如果找到了，就帮帮他。” 狄野还没答话，楼梯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小茸大毛晓夏跑了下来，挤在楼梯口看着许文超。 身材高大斯文俊朗，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衣着考究得体，因为骤失爱人，面容苍白目光哀戚，依然能不忘礼貌，对着众人客气点头示意。 他不说话，等着查旭与狄野交涉。 “好啊。”狄野少见得痛快，“坐下慢慢说。” 狄野与许文超查旭坐一张桌子，喝着咖啡低声交谈，大毛小茸晓夏坐旁边桌子，一边吃早点一边听八卦。 狄野简短说了昨天夜里在摄影棚里的经过，说完对查旭说道：“那里面的鬼有的想超度有的不想，我怕一摇铃把他们都给度了，只能拜託你了，拜託你再你师侄打个电话。” 说着话喊一声小茸，小茸两手捧着铃铛递了过来：“多谢渣先生。” 查旭摊手：“许先生着急，先拿着吧，今晚上还得用。” “狄先生的意思是，小玥跟着我回家了？”许文超颤抖着手强忍着眼泪，声音艰涩说道，“今天晚上，请各位到我家去。” 说着话站起身双手递过一张名片：“这上面是地址，离此地甚远，辛苦各位了。” 狄野接过去：“顺义？还好，比香山近。” “那，我就告辞了。”许文超朝着每个人客气点头示意，“晚上我在家中恭候各位。” 他转身出了店门，门外停着一辆丰田4500，打开门上了车，摘下眼镜两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狄野隔窗看着，一切尽收眼里，转过身背对着街面问查旭：“你们认识？” 查旭摇头：“天不亮就开车过来等着了，一直等到我起床拉开窗帘。” “又帅又绅士。”小茸感嘆。 “像以前的老爸。”大毛附和。 晓夏飞快瞄一眼狄野脸色，低下头面无表情接着吃早点。 查旭好像没听出什么，笑容可掬对狄野说道：“狄老闆借了我的铃铛，又让我帮着超度摄影棚里的魂灵，这车费啊手机费啊，可得不少开销，许先生给的报酬我替你收着了，对我是一笔巨款，对你不过是九牛一毛，狄老闆不会跟我争吧？” 第24页 狄野心情不爽，扯了扯唇角算是回答。 查旭端起喝剩的咖啡站起身：“我回去喝完后把杯子还回来。” 大毛看着查旭背影吐了吐舌头：“说漏嘴了。” 狄野坐过来，手掌心摁着他的头顶：“你以前的老爸，是不是说话特别算数，一言九鼎那种？” 大毛缩着脖子：“是的，我老爸比君子还君子。” “你现在的老爸呢，”狄野摁在他头顶的手一用力，“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我说过的那句话依然算数，我不喜欢你们住在我家里，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你们两个搬出去。” 狄野说完，两手插兜昂着头吹着口哨上楼去了。 大毛委屈看着晓夏，晓夏笑道：“他那是气话，你没听见吗？他说他是你现在的老爸，他终于承认是你们的老爸了。” 小茸切了一声：“小妈，我也有自尊的，要不我搬到罗虎家住去，也省得他总睡储藏室。” “不行，你睡着后的样子，还不能跟人同居。”晓夏连忙说道。 小茸哦了一声：“小妈，我上班去了。” 大毛飞快收拾着碗筷：“虫哥打电话让我先在家看剧本，什么时候再拍等他通知，小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来看店。” 晓夏喊一声万岁，一切交给大毛，坐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晒得身上暖融融的，起身上楼去看狄野。 狄野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书，听见她的脚步声，抬头说道：“我要把以前那个狄先生看过的书，都仔仔细细看一遍。” 说着话举起手中的那本：“狄先生的读书笔记写得非常好。” 晓夏坐在他脚下的地毯上靠着他的腿打盹，迷迷煳煳中听到狄野接了个电话：“今天晚上？好，留一辆车的位置就行，我带着女朋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都十一月了？好快…… ☆、明星7 他看书，她打盹或者晒太阳，或者抱着他亲着他耍赖，两个人在屋里窝了一天。 天色刚暗下来，他脚趾在她小腿上挠着：“跟我出去约会，好不好？” “好啊。”晓夏跳了起来。 “下楼洗澡打扮换衣服去。”他看一眼时间，“等你一个小时，够不够？” “够。”晓夏蹦跳着下楼去了。 一小时后，二人并肩出现在楼下，大毛一眼看过来，直了眼睛。 老爸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小妈米色毛衣裙黑色高靴，肩上披着浅粉色小坎，短髮上别一个同色的蝴蝶结小发卡。 “老爸，你要跟小妈求婚吗？”大毛追在二人身后。 “好好看店。”狄野扔下一句，牵着晓夏出店门上车，绝尘而去。 “去哪儿啊？”晓夏雀跃着在副驾上扭动。 他今天开车很稳，还有些慢，把着方向盘吹了个口哨，突然唱起歌来：pito pato milo m taka tiki poulet tika cepa joi…… 他唱着，学着小黄人长声倒气，晓夏快笑瘫了，靠着座椅背直喊哎呀。 他愣是唱完了一曲，扭头看着她：“怎么样？好听吗？” 晓夏笑得不停擦眼泪：“好听好听，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狄野唱歌。” 他得意地笑：“我可练了半个月了。你不是说，还想看电影吗？枫花园汽车影院，今晚上循环放映，想看几遍看几遍。” 晓夏啊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扑过来搂着脖子就亲，狄野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搂着她腰笑：“还好，正值下班高峰，车流缓慢，没有造成交通事故。” 晓夏连忙缩回安全带里，伸手捏一下他的耳垂，笑看着他的耳朵一点点变红：“还是第一次见你西装革履的样子，太帅了。” 狄野嘴角噙着笑，“特意买的，纪念你我第一次约会。”说着话笑意又消失了，“对你而言，不是第一次，对吧？” “这样正式的约会，是第一次。”晓夏歪头看着他。 “再给你唱一首小黄人的。”他一清嗓子，又唱了起来。 晓夏笑得不行，捂着肚子问他：“今晚上不是要去许文超家吗？” “我跟罗虎说好了，十二点到，我们至少可以看两遍。”狄野看了看表。 晓夏两手托腮：“我要超大桶的爆米花和可乐。” “爆米花没问题，可乐换成啤酒，怎么样？”狄野笑问。 “好啊好啊。”晓夏握握拳头，“你看着我啊，最多让我喝一罐，喝醉了就看不成热闹了。” 狄野说好。 到了电影院泊车入位，有人敲着车窗：“先生，你订的爆米花和啤酒。” 晓夏抱着超大桶的爆米花眉开眼笑：“我吃蜂蜜的，你吃没蜂蜜的。” “不行，谁抢着算谁的。”狄野一本正经把啤酒递了过来，“你的，一罐啤酒。” 晓夏看着5l装的大罐，扑闪着眼发愣，狄野忍不住笑。 回头看一眼他手里355毫升的小瓶，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揪着他的耳垂：“让你逗我。” 他低头压上她唇，舌尖推送着嘴里含着的啤酒，餵进了她的口中，晓夏浸在那又苦又涩又清甜爽口的滋味中，脑子里绷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一下子断了，她仰着脸呻/吟着说道：“还要，狄野，还要……” 轰得一声，狄野全身热血沸腾，连忙放开她，指着外面的巨幕：“老实看电影。” 晓夏舔舔唇哦了一声，狄野看着她酡红的脸颊，一口酒就这样了，要是喝一罐，还不知道要闹成那样，悄悄把所有的啤酒都收起来，打电话要了可乐。 晓夏有滋有味看了两遍，狄野在旁边陪着，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晓夏偷眼看着他的笑容，要是以前看动画片，他准能睡着。她爱那样的狄野，这样的狄野，也很喜欢。 赶往许文超家中的路上，一到等红灯的时候，晓夏就靠过来亲他，狄野心情大好。 到了许家所在的别墅区大门外，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别墅区内树木茂盛，一幢幢独栋别墅掩映在树影下，看上去灰扑扑一片，偶尔透出的廊灯灯光昏黄而黯淡，像是荒郊野外偶尔划过的磷光。 只有许家灯光通明，显然是在等着他们到来。 进去时，罗虎和小茸大毛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许文超客气相陪。 看到狄野和晓夏，许文超连忙站起身：“快请进快请进。” “那我们就别啰嗦了，开始吧。”狄野接过小茸递过的摄魂铃，问许文超，“许先生是迴避呢？还是在旁边看着？” “我想见见小玥，跟她说几句道别的话。”许文超的声音滞涩，手捂着唇轻咳一声，掩饰着哽咽。 “这房子里还有别的人吗？”狄野问道。 “没有没有。”许文超很快恢復镇静，“都提前安排好了，狄先生请。” 第25页 昏暗的夜色中，摇铃声缓慢响起，一摇一顿，浑厚深沉。 小茸往罗虎手心里塞了一朵荻花，罗虎小声说道：“这个很难吃，我提前准备了荻花茶，我还给许先生喝了一杯。” “别吵。”狄野低喝。 “谁吵了？”大毛和晓夏异口同声问道。 小茸嗤一声笑了：“这耳朵太好有时候也是麻烦。” 叭叭叭隔空三个爆栗，罗虎捂着额头：“五个人，怎么才三声？” “老爸捨不得打小妈。”大毛捂着额头说道。 “许先生不能打。”小茸也揉着额头。 “他们两个很安静。”狄野咬牙说道，“再出声，我可要放火了。” 彻底安静下来，随着一摇一顿的铃声，一个人影从楼上缓缓飘了下来。 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身穿白纱连衣裙，乌黑的长髮垂至腰间，身材纤细五官清秀神态温婉，微笑着走到狄野面前，柔声问他：“道长是来度我的吗？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狄野握住手中铃铛，铃声停歇，他回头看一眼大毛：“长得确实不错，可也算不上大美女吧？她是桑玥吗？” 大毛还没说话，女鬼的声音陡然尖利：“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桑玥漂亮？” 狄野轻咳一声：“这么说，你不是桑玥了？” “莉莉。”许文超喊了一声，“莉莉，是你？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他问着话，泪水涌了出来。 “没错。”叫做莉莉的女鬼转身看着他，咬牙切齿说道，“我死了二十年了，你什么也没有做，桑玥一死，你怎么就能想到请道士招魂？” 女鬼大声质问着，一头柔顺的长髮因为愤怒和嫉妒，根根向上空飞扬着，秀丽的脸有些扭曲，恨恨看着许文超。 “莉莉。”许文超伸手想要抱她，手从她的身体穿过去，直直向前伸着，“我不信这些，是尤许看我伤心，给我出的主意。” “是啊，我的好丈夫，好女儿。”女鬼冷笑道，“你视桑玥为妻，她视桑玥为母，你们早就忘了我，我留在你身边，开始是因为爱，后来是因为恨。当初我因为生孩子难产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 “我跟你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就因为要信守对你的诺言，我辜负了小玥，她二十岁认识我，在我身边陪伴十年，我却没有娶她。我对不起她，我要见她一面，向她请罪。”许文超说着话泣不成声。 女鬼冷哼一声：“你和她同居十年，早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娶与不娶，有什么不一样，我有时候就在你们的床边，看着你和她在床上翻滚，我恨不能掐死你。” 女鬼伸手想要扼住许文超的咽喉，她似乎使尽了全力，却只是徒劳，两手只能像烟雾一样环绕着他的脖子，“多少次了，我想要掐死你掐死她，可是我怎么也做不到。”女鬼大哭起来，“我恨，恨你，恨尤许，更恨我自己，当初难产的时候，是我坚持求着医生留孩子……” “莉莉。”许文超哽咽着，“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去恨我们的女儿，她是我们两个爱的结晶，而且莉莉，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忘记你，即使在桑玥身边，我也一直想着你，有时候，我会把她当成是你，我会叫错名字，莉莉。” 女鬼看着他，神情渐渐回復温婉：“文超，是我不好，是我太执着，我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她转身看着狄野：“我该走了。” “等等。”罗虎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你认识这个吗？” “认识，法华林，桑玥的抗排异反应药。”女鬼微笑着。 “这是我们在桑玥的家中提取的证物，经过检查，药被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片，我们认为，这是造成桑玥猝死的主要原因。”罗虎义正辞严。 “没错，我恨她，我把她的药换了。她死了，我心愿达成，才愿意被超度。”女鬼捋一下头髮，“可是警官，我是个鬼魂，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罗虎气得后退一步，看向狄野。 狄野摇了摇头。 “莉莉，是你害死了小玥？”许文超在一旁失声说道，“即便我喊错名字，她也从来不怪我，反而安慰我，每年祭奠你的时候，她都陪着我，她像大姐姐一样疼爱我们女儿，你怎么可以害死她？” “你爱她，不是吗？”女鬼背对着他，“你没有忘记我，可你还是爱上了她。” 女鬼看着狄野：“请道长超度我吧。” 狄野举起摄魂铃缓缓摇动，女鬼的身体渐渐变成半透明，她满足笑着，向着铃铛发出的光束走去。 “狄野等等。”晓夏突然出声喊道，“我有一句话要问她。” ☆、明星8 铃声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晓夏，包括女鬼。 女鬼的目光很柔和：“你跟我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可惜今天我不能跟她告别了。你有什么话，尽管问。” 晓夏拿出零钱包，取出一枚硬币托在掌心：“如果你能拿起这枚硬币，我们就马上帮你超度。” 女鬼愣了愣。 晓夏盯着她：“不是你换了桑玥的药，对吗？” “是我。”女鬼的目光变得兇狠，她伸手朝晓夏抓了过来，手指碰到硬币，却穿了过去，她咬着牙，似乎在用尽所有的力气，一下一下朝着硬币抓过去，却都是徒劳。 “我明白了。”狄野对晓夏笑笑，对女鬼说道，“刚刚你想掐住你丈夫的脖子，可是你做不到，就是说，你虽有魂体，却使不出力气，你既然不能拿起硬币，自然不能换桑玥的药。那么，你为什么要撒谎？” “你管不着。”女鬼一声冷笑，转身向楼上飘去，“我改主意了，不需要你超度了，我就留在这儿。” 铃声响起，狄野大声说道：“你需要与不需要，并不重要。” 女鬼魂体定住，狄野伸出手指掐一个诀，指尖有火苗亮起，他笑看着女鬼：“三味真火的滋味，想不想尝尝？” “你烧好了。”女鬼一副大无畏的气概。 狄野手一动，火苗弹到地上，汇成一条火线向女鬼窜了过去，瞬间将她包围，女鬼大声嘶叫着：“我说，是桑玥自己，她今年过了三十岁生日，心里恨嫁，她多次暗示文超，看他不为所动，就想出这样一个主意，她把自己的药换了，她想着一旦心脏出了毛病，她就在病床上跟文超哭诉，文超就会答应娶她。不过，她没控制好，把自己给整死了，她活该……” 狄野收回火苗，女鬼低头看了一眼，看自己完好无损，没有变成焦炭，满意得松一口气，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替我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杀死她自己。” 第26页 “桑玥呢？桑玥的灵魂呢？”大毛问道。 “你就是和她拍戏的那个帅哥？”女鬼看着大毛，“真的挺帅的，我告诉你啊，桑玥对你动心了，她想要在拍吻戏的时候诱惑你，让你死心塌地爱上他，然后用你来刺激许文超。” 大毛愣住了，女鬼看一眼颓丧瘫坐在地上的许文超，柔声说道：“文超，那个女人心眼儿多着呢，你被她单纯的外表给骗了，她也不是多爱你，她就是看你有钱有地位，知道自己这大明星多半是吃青春饭，霸着你才能做一辈子阔太太。她做的那些，都是为了让你感动。” “你怎么知道？”一直不出声的小茸开了口，“她在想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女鬼笑了起来：“那个桑玥有一个毛病，心里想什么，必须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说出来，不说出来呢，她就会躁狂，她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说自话。可她不知道，身边有鬼……” 女鬼沖小茸龇一下牙，哈哈哈笑了起来，小茸皱了眉头：“老爸，赶紧把这个疯疯癫癫的女鬼收了吧，烦死了。” “等等。”大毛一看狄野举起摄魂铃，连忙出声阻止，他恳切看着女鬼，“伯母，我也是尤许的朋友，请你告诉我，告诉我桑玥的灵魂在哪里？” 提到她的女儿，女鬼目光恢復柔和，嘆一口气：“她死后，我也一直在等，等着她回来，狠狠得欺负她，可是，她没有回来过……” 铃声响起，女鬼消失在铃铛发出的光束里，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罗虎打开头顶大灯，过去拍拍许文超的肩：“我们走了，许先生节哀顺变。” 许文超两手搓一下脸，摇晃着站了起来，疲惫说道：“多谢各位，我送你们。” “不用不用。”罗虎连忙阻拦，“你也累了，歇着吧。” 许文超诚恳看着狄野：“我还是想见小玥一面，还请狄先生帮忙。” “没问题。”狄野痛快答应了，“你再仔细想想她可能去的地方，要赶在头七前，我们还有三天时间……” 几个人驱车离开许家，这次换大毛开车，慢如蜗牛。 “为了一个男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女人都那么蠢吗？”狄野搂着晓夏说道。 晓夏挣开他的怀抱，小茸瞪着他。罗虎肯定回答：“不是都那么蠢，但是有的会那么蠢，玉画为了试探你，不是还玩儿过失踪吗？” 狄野皱了眉头，晓夏又窝回他怀中：“回去再跟你说。你今天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了许先生？不嫌烦了？” 狄野指了指大毛的背影，晓夏埋头在他怀中琢磨，大毛受了惊吓后哭着回家找爸，眼泪鼻涕煳了狄野一毛衣，还是挂在他脖子上，被他抱回去的，可能激发出了狄野心里潜藏的父爱？ “玥姐不是蠢女人，她很爱惜自己，她的助理手里有一张时间表，会按时提醒她休息喝水吃饭吃水果，她一日三餐都会提前订好菜谱，我去她的房车上吃过饭，里面布置得很舒适，吃的用的特别齐全，我还见过她吃药，她跟我说心脏不好，需要特别保护，她说健健康康的，才能要小宝宝。”大毛认真说道。 “也许是别的人换了桑玥的药，我们不能相信女鬼的一面之词。”小茸分析。 晓夏说：“她说是自己换了药，也有可能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保护某个人。” “她要保护的，无非是丈夫或者女儿。”小茸接着她的话。 罗虎嗯了一声：“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正在逐一调查桑玥身边的人。大毛，许先生的女儿尤许，和桑玥关系好吗？” “好啊，亲如姐妹，不过我不知道她们是这样的关系。”大毛说道，“尤许的性格单纯可爱，有些傻乎乎的，公司的人都很喜欢她，她这次在剧中也有角色，出演喜欢我的学妹。” “哦，单纯可爱，又是单纯可爱。”小茸夸张得摊着双手，“她都快大学毕业了，老爸很有钱，从小见多识广，可是呢，出生就没了妈，天天面对着比自己大几岁的继母，她能单纯到哪儿去？” “有可能啊。”晓夏反驳，“许先生温文儒雅，提起女儿的时候，眼神那么温暖，尤许在那样一个老爸的呵护下长大，很可能心性单纯啊。” 狄野松开搂着她的手，把她挤到车门边上，躺下去枕着她腿：“我累了，睡会儿。” “睡吧。”晓夏拍拍他脸。 “我倒觉得，这许文超儒雅过了头。”罗虎说道，“你们想想啊，他是个成功的大商人，这样的人我见过许多，商海里摸爬滚打，难免你争我斗尔虞我诈，怎么可能跟尊佛似的，满心都是慈悲？” “儒雅到了骨子里，举手投足带了出来。不行吗？”小茸说道，“他对自己的妻子，对桑玥，对女儿，满是爱心，他对妻子发誓不再娶，即便爱上了桑玥，也一直遵守承诺。” 罗虎刚要说话，手机嗡一声振动，打开看着说道：“明亮发了一段话，我念给你们听听，许文超当年是个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他和妻子尤莉莉是大学同学，尤莉莉对他一见钟情，她的父母也很喜欢许文超，说他人聪明有学识有担当，毕业后二人结婚，两年后尤莉莉难产去世，尤莉莉临终前，许文超在她床前痛哭着发誓，终身不会再娶。尤莉莉的父母十分感动，把他们的公司交给了许文超，当然了，尤莉莉是独生女，他们也只能交给他，许文超接手十年，将尤氏企业打造成庞大的商业帝国，并像儿子一样孝敬尤家二老，直到尤家二老先后病逝。” “听起来没毛病，不是豪门狗血剧。”小茸说道。 “他的妻子尤莉莉去世二十年，他和桑玥认识十年。那么，在妻子去世的头十年里，他有过别的女人吗？”晓夏问道。 “从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没有。”罗虎肯定说道。 “他妻子去世的时候，许先生二十多岁，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这十年，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他却没有女人，一心抚养女儿孝敬岳父母，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我认为他是绝世好男人。”晓夏握一下拳头。 狄野一直懒洋洋闭着眼睛，突然伸出手，裹住她的拳头笑问：“为什么是黄金年龄？” “血气方刚需求旺盛啊。”晓夏随口说道。 “我也需求很旺盛。”狄野翻个身，张口咬在她腿上。 晓夏啊了一声：“小狗……” 狄野就笑，笑着闷声对罗虎说道：“那个尤许，得好好问问。” “嗯，我亲自问。”罗虎掏出小本子写着什么，“肯定要问个底儿掉，就是他老爹对她护得紧，我们一直在做说服工作，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再来硬的。” 狄野嗯了一声，捏着晓夏的手哼了一声：“绝世好男人？赵晓夏，你的要求未免太低。” 第27页 “说到绝世好男人，我老爸就是啊。”大毛在前面说道。 狄野正笑得开心，他补充一句：“以前的老爸。” “神补刀。”小茸言简意赅。 罗虎哈哈笑了起来。 狄野两手环住晓夏的腰，脸贴在怀中呜了一声，无限委屈说道：“老婆……” 晓夏连忙揉揉他的头髮安抚：“最累的就是你，快睡吧。” 狄野挨挨蹭蹭得撒娇，晓夏揉着他耳垂笑道：“知道狄野今天带我去哪儿了吗？我们到汽车影院去了，我看了两遍小黄人，好过瘾，他笑得比我还厉害，我觉得他好可爱，要是以前的他，肯定能睡着。我当时就想，我爱以前的狄野，也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狄野。” 狄野安静下来，放松了手脚，很快睡着了。 晓夏抱着他笑，其实他挺好哄的。 “我也要去汽车影院。”小茸吼道。 回答她的是罗虎的唿噜声。 “我带你去吧。”大毛连忙说道，“罗哥白天查案，夜里拿鬼捉妖。连轴转，可够累得。” “谁稀罕跟你去。”小茸哼了一声，回头看一眼晓夏，“小妈，你就别傻笑了，也睡会儿吧。” ☆、明星9 晓夏是被饿醒的，摸过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一点。 不记得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沖个澡换了衣服下楼，平常这时候顾客很多，今天奇怪，店里空荡荡的，一个顾客也没有。 小茸和大毛一个吧檯里一个吧檯外，面对面呆坐，狄野坐在窗边晒太阳。 晓夏奇怪问小茸：“怎么不上班？” “今天周末。”小茸指指后面墙上带日历的时钟，上面显示三个红字，星期六。 大毛笑道：“小妈睡煳涂了，吃饭去吧，锅里有饭，应该还是热的。” 吃完饭出来，狄野依然坐在窗边晒太阳，晓夏过去看着他笑：“懒虫。” “小猪。”狄野也看着她笑，“睡着了跟小猪一样死沉，昨天晚上都累死了，还得把你抱上楼。” 晓夏抿一下唇，手指轻挠着他的耳朵：“在等人吗？” 狄野指指窗外，她向外看去，就见罗虎跳下自己的越野车，从车头绕过来，拉开了车后座的门，一个女孩儿从车上跳了下来。 短靴瘦腿牛仔裤过膝的宽松毛衣，短髮随着走动轻扬，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尤许吗？许先生的女儿？跟她妈妈很像。”晓夏观察着说道，“形似神不似。” 狄野点头：“许文超只同意罗虎在警局外面询问尤许，而且，他特意指定我们家，说这里安全。” “爱女心切。”晓夏手搭在狄野肩上，“我们能旁听吗？” “能。”狄野笑道，“这是我同意罗虎过来的条件。” 晓夏笑着去端咖啡，小茸和大毛一听尤许来了，都兴奋起来。 罗虎和尤许拣一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晓夏狄野小茸大毛坐了旁边的大桌子。 尤许接过大毛递过来的咖啡，两手捧着笑问：“还好吗？” 大毛眼圈一红，连忙低头掩饰，晓夏拍拍他后背，小茸在他腋下戳了一下，顺手咯吱着，狄野瞥他一眼：“又矫情上了。” 尤许看着他们笑，“有这么多家人关心，哥哥嫂子姐姐，大毛你太幸福了。”又看着罗虎笑，“罗警官的女朋友，好漂亮啊。” 两句话说得大家都带了笑容，气氛顿时轻松。她又对罗虎笑笑：“我们开始吧。” 罗虎点点头：“别紧张啊，只是例行询问。和桑玥关系亲密的人，我们都要问问。” “咖啡好香。”尤许嘬一小口笑道，“我不紧张，罗警官尽管问。” “你喜欢桑玥吗？”罗虎看着她，目光微凝。 “喜欢啊，我是小妈的铁桿粉，她的粉丝团叫月光，我还做过两年粉头呢，我们经常一起逛街旅行，我和大太阳公司签约，也是因为想和她一起在工作。”尤许刷开手机屏幕递了过来，“罗警官看看照片，小妈的粉丝见面会，影视剧开幕式，很多片场，我基本都在，还有我们去各国旅行的照片。” 罗虎翻看着照片点头。 尤许又说道：“其实吧，我陪小妈的时间比老爸多，老爸太忙了。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老爸一直是一个人，很忙也很孤单，我外公外婆脾气不太好……上门女婿嘛，又是富人家的上门女婿，其实以我老爸的才能，靠自己也能打下一片江山。” 她说着话嘆一口气：“我喜欢小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很感激她，感激她陪在老爸身边，让老爸能不那么孤单寂寞。” 罗虎嗯了一声：“所以，你特别希望他们两个结婚，是吗？” “是，小妈等了十年，我也劝过老爸，可老爸说跟我妈发过誓，不能违背誓言，他为此跟小妈长谈过一次，两个人说好就这样在一起，小妈答应老爸一辈子不要孩子。可一过三十岁生日，她的想法变了，她背着我老爸偷偷约会过，那个男人，怎么说呢，挺精英的，对小妈又崇拜又痴迷。”尤许嘘了一声，“这事儿千万别让我老爸知道。” “许先生如果知道桑玥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偷偷约会，他会怎么样？杀了她？”罗虎放下手机，目光敏锐。 尤许笑了一下，摇头说道：“怎么会，我老爸的性格，肯定是好聚好散。倒是我看不过去，跟小妈大吵一架，最后小妈哭了，她说她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可是她想要孩子，她看到孩子走不动道。” “你跟桑玥，好像经常吵架？”罗虎问道。 “苏阿姨说的？”尤许咬一下嘴唇，“我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他们很爱我，也很纵容我，我很任性，就是大家讨厌的那种富二代，小妈有时候看不过我的行为，就劝我，我就跟她吵，我急了总跟她说一句话，你又不是我妈，少管我……” 尤许声音一哽，红着眼圈低下了头：“我特别后悔，我应该对她更好一些。” “你知道她有心脏病吗？”罗虎等她稳定了情绪，继续发问。 “知道，十年前做过心脏手术，换了人工瓣膜，她做手术的时候，我外婆犯了心绞痛住院，老爸就是那时候和她认识的。”尤许慢慢旋转着手中咖啡杯，“她当时刚来北京一年多，也没几个朋友，又不想让家人担心，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住着。我老爸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躲在一个角落里哭，老爸关心了几句，两个人就认识了。我老爸因为我妈的缘故，分外同情住院的病人，看见穿病号服的就心软……” 尤许笑了一下，笑着又摇了摇头。 “你有夜盲症是吗？”罗虎突然问道。 尤许的手指颤动一下，紧紧握住了咖啡杯：“是，我有些挑食。” 第28页 “即使有了夜盲症，你还是挑食，所以，医生让你吃维生素a,对吗？”罗虎问道。 “对。”尤许皱一下鼻子，“其实，维生素a也超难吃。” “这个，是你吃的药吗？”罗虎拿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尤许挺了一下身子，坐得笔直，认真看着罗虎手中的袋子：“我能问问罗警官这瓶子是哪儿来的吗？” “昨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应许先生邀请，去了一趟你们家，得到了一些线索，我让手下几个警员连夜过去搜查一遍。运气不错，有所收穫。”罗虎笑着。 尤许伸手想要拿过来，罗虎手臂后撤：“我们也去你就诊的眼科医院查了门诊记录，你两周前去看病，医生给你开了一瓶维a,里面一百片，你如果按照医嘱吃药，每天早晚各一片，到今天应该吃了三十片，还剩七十片，可是这个瓶子是空的。” 罗虎说话的时候，尤许紧紧咬着下嘴唇，咬得渗出了血丝。 晓夏等四人在旁边听着，再观察尤许的表情，对桑玥的死因大致有了推测。 “我不是故意害她的。”尤许低着头缓慢开口，“她三十岁生日那天，老爸出差，忙得忘了她的生日，连个电话都没有，我陪着她吃蛋糕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她说认识老爸十年，老爸只有在她心脏手术住院那段时间，最关心她最疼她。她又说，有时候真想停了抗凝药，再犯一次病。她当时满脸都是泪水，她疯了一样笑着说，她真想试试，如果她生命垂危，老爸会不会向她求婚……” “所以，你就把她的药换了？”罗虎皱了眉头。 尤许搓着手：“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忙，我没想到，没有想到她会送命。我不是故意的，我会被判死刑吗？我今天说的话能算自首吗？会给我减刑吗？” “我只管侦破，判刑是法官的事。”罗虎声音里带着愤怒，“不是故意的？你是大三的学生，是成年人，怎么可以轻率得做出这样的事？” 尤许央求看着他：“不要告诉我老爸，不要让我老爸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许文超从储藏室走了出来，陪伴他的还有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官，罗虎站起身恭恭敬敬喊一声张局。 张局身后是两个拿着记录本的警员，张局对罗虎点了点头：“影像和笔录都有了，剩下的事你们来处理，局里还忙着，我先回去了。” 罗虎招手让两个警员过来，看了一眼他们手中的资料。 张局看一眼埋头沉默的尤许，对许文超说道：“老许啊，没想到事情是这样，案件既然已经侦破，我们会依法办理，你呢，能为令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许文超面容惨澹得点了点头，张口想说什么，没发出声音，张局拍一下他肩，说声保重，对狄野笑笑，“咖啡很香。”，又对其他人客气点点头，大步走了。 晓夏和大毛小茸沉浸在惊愕和不置信当中，谁也顾不上客气，也没人问这几个人怎么突然从储藏室冒了出来。 许文超走到尤许身旁，一只手摁在她肩上，刚要说什么，尤许一侧身子，躲开了他的手。许文超慈爱看着女儿，声音温软柔和：“许许，你不用自责，你是无心之失，这一切，都怪老爸。你放心，老爸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尤许勐然抬起头，出声打断了许文超的话：“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会替我去坐牢吗？” “如果可以，老爸自然愿意。”许文超一脸沉痛，“可是……桑玥生日那天的事，你怎么没跟老爸说？” “说了有用吗？你会改变主意娶她吗？”尤许盯着许文超。 许文超迟疑着，尤许轻蔑得笑：“如果你知道，你会跟她分手，是吗？” “许许，老爸后悔了……”徐文超长嘆了一口气。 “人死了才后悔是吗？就像你当年受了外公外婆的气，后悔娶我妈，她死了，你又后悔没有避孕，后悔让她生下我，对吗？”尤许盯着他大声说道。 许文超无奈嘆气，对罗虎恳切说道：“我女儿有些任性，还请罗警官多担待，过会儿带她到局里，可以不戴手铐吗？” 罗虎为难得摇了摇头：“对不起啊，许先生……” 尤许对罗虎伸出手：“不就是戴手铐吗？戴吧。对了，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罗警官，条件是，让他迴避。” 尤许转过身，指向许文超。 ☆、明星10 隔窗看着罗虎带走尤许，晓夏问道：“这就算结案了，对吗？” “可是玥姐的灵魂还没有找到。”大毛垂着头。 “还是有疑点。”小茸皱着眉头，“尤许给桑玥换药半个月了，桑玥应该感觉到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应该去看医生，这样就能发现异常。不至于会猝死。” 三个人齐齐看向狄野，狄野打个哈欠：“天没亮的时候，罗虎就带人过来折腾，我睡会儿去，你们开店迎客。” 晓夏追上楼梯：“桑玥的鬼魂，还找吗？” “过来。”狄野转过身朝她招招手。 晓夏走了过去，狄野的脸凑到她唇边：“你亲亲我的话，今晚上接着招魂。” 晓夏噘嘴亲了过去，冷不防被他一把搂在怀中，唇捉住她唇，舌长驱直入，来了个深吻。 想到大毛和小茸就在那儿看着，晓夏慌忙推他，她越挣扎他越来劲，好半天才意犹未尽放开她，看着她通红的脸得意笑了。 晓夏捂着脸跑下楼梯，一头扎进吧檯低着头忙碌，狄野站在楼梯上看了她一会儿，才笑着转身上楼。 傍晚的时候罗虎来了，进门招唿他们四个过来，说是有视频给他们看。 大毛关了门，五个人站在角落里那张小桌子旁，头碰头看着小茸的笔记本。 第一段视频就在他们去过的那栋别墅里，是桑玥和尤许在说话。 桑玥戳着尤许脑门笑道：“小妮子，是不是你偷偷给我换药了？那两种药片味道不一样，我隔着瓶子都闻得出来。” 尤许吐吐舌头：“本来想拿这个药瓶子吓唬老爸的，被你发现了，那就换回来吧。不过维a太难吃了，小妈，别逼着我吃了，我以后吃胡萝蔔行不行？让苏阿姨剁在饺子馅儿里。” 桑玥笑说行啊，尤许抱着她腰又叫又跳：“小妈最好了，可是小妈，你和我老爸，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桑玥嘆一口气，“我刚知道，我生日那天，文超他没有出差，他一个人在兰园住了几天，他对我的感情淡了，我的心也越来越冷，既然缘分到了尽头，就分手吧。” 第二段视频是桑玥一个人，她穿着婚纱，怀中抱着捧花，窝在单人沙发里微笑着，笑着笑着红了眼圈，吸一下鼻子说道：“许许，这是我拍戏时穿过的婚纱，我一直留着，今天穿上在镜子前站了一个小时，我觉得自己挺美的。” 第29页 她的笑容变得惨澹，嘴角抽搐着：“许许，你觉得，我漂亮吗？” “文超发现我去相亲了，他反应很冷淡，如果他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嫉妒或者生气，我都不会这样心灰。”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文超有别的女人了，他很爱那个女人，他和她上床的时候很动情，毫不收敛，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许许，我的心脏出了点儿问题，医生说要再动一次大手术，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三十，我不想再受罪了。所以，我决定将错就错，药就不换回来了，也许那天我就……”桑玥抹一下眼泪笑了，“谢谢你，许许，谢谢你经常陪着我，和我吵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快乐，即使吵架也很快乐。” 看完两段视频，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罗虎。 “这两段视频，是尤许交给我的，她认为桑玥的死是许文超造成的，不想让他看见，她还故意气许文超，戴着手铐主动跟记者打招唿，看着许文超苍白的脸不停冷笑，我带她到了局里后，做了很长时间思想工作，她才肯把视频交出来。”罗虎说着话点一下滑鼠，视频定格为桑玥美丽的笑脸 。 “百分之三十，不应该放弃的。”小茸看着那张笑脸。 “一个不愿意娶她的男人而已，她不值得。”晓夏惋惜得嘆气。 “那么，尤许就没有嫌疑了吧。”大毛眼巴巴看着罗虎。 罗虎点点头，大毛又看向狄野，“老爸，我们还找玥姐吗？” “找啊，许先生还盼着呢。”狄野嘴角挂着嘲讽的笑，看一眼罗虎，“咱们今晚上，就去许文超的兰园，怎样？” 罗虎点点头：“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一天一夜没睡，我睡会儿，出发前叫我。” 说完一头钻进储藏间。 兰园是一所两进的四合院，座落在香山的半山腰，清幽雅致。 五个人夜半驱车而来，晓夏看着月光下的院落咋舌：“够壕。” 狄野吸一下鼻子：“你们闻见香味了没？花香？” “兰花。”罗虎刷着着手机里的图片，“后院有一个温室，种满了名品兰花，许文超在兰友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许文超听到门铃声，快步迎了出来，脸色惨白神情颓丧。 晓夏闻着空气中幽幽的花香，再看看心情欠佳却依然客气礼貌的许文超，心想，都说君子爱兰，许先生是嗜爱兰花的君子，难道他真如桑玥所说，有了别的女人？ 许文超迎接他们进了书房，倒茶让座，罗虎刚说声别忙了，狄野大喇喇坐下，漫不经心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乌木书桌上摆着的一盆花上。 雨后天青釉的瓷盆十分精緻，上面画着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仕女的眼睛灵动，仿佛会说话，花盆里的紫色的花开得正盛，被一层层绿叶衬托着，娇艷而玲珑。 “这是墨兰。”许文超指着那盆花，“看来狄先生也是懂花之人。” 狄野摇摇头：“我是随便看看，许先生这书房中，这盆花最为夺目。” 许文超笑着过去，手指抚上花枝，满足的神情像是为孩子骄傲的父母。 “开始吧。”狄野站了起来。 前院后院包括温室，又绕院墙一圈，摄魂铃随着狄野摇动，不徐不疾得响着，没有找到桑玥，倒是招来一个在山间飘荡的孤魂野鬼，求狄野为他超度，狄野痛快答应，顺便问他有没有见过桑玥，他摇头说没有，指指身后的山林：“那边倒是常有一只花妖游荡，听说她很厉害，白天都敢出来。” 山林里花妖树妖很多，狄野没有在意，摇铃把他收了。 忙碌了半夜，眼看着天色将明，山脚下远远传来鸡啼，五个人无奈向许文超告辞。 许文超看着那辆路虎在微曦的晨光中疾驰下山，转身进去关上院门，进了书房瘫坐在沙发上，笑看着书桌上那盆兰花，低声说道：“都走了，过来。” 花枝颤动着冒出一股青烟，向旁边卧室飘去，飘进壁柜里，壁柜中站着的充气娃娃蓦然睁大了眼，随即伸手推开柜门，扭动着腰肢裊娜来到许文超面前，笑着钻进他怀里，手抚着他的胸口，身体纠缠着他的身体，娇声娇气说道：“文超，我们大功告成了。” 许文超搂着她死命得亲吻着，喘吁吁说道：“快，让我看看。”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招手，花盆上的仕女图眨一下眼，微笑着飘了下来，飘到她面前依附到她身上，与她合二为一，随着轻轻的滋滋声，充气娃娃的身子长出了血肉，许文超惊喜得连揉带搓 ：“太好了，你终于修成人形了。” “我美吗？”她眨着眼看着他，脸上五官不再僵硬，灵动而富有生气， “太美了。”他亲吻着她的脸，“美得我想要死上一次。” 她笑着跨坐在他身上：“前十年，我是充气娃娃，后十年，常常要附在桑玥身上，今天，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我。” 他看着她的脸，那张脸上有桑玥的神/韵，清雅柔美，他紧紧掐住她腰：“桑玥呢？她哪里去了？” “哼，你还想着她？”她扒着他的衣服，不满得责怪。 “我怎么会想她？她是我为你找来的容器。”许文超满足笑着，“她没有在旁边看着吧？看着我们……” 他做了个手势。 “你真坏。”她妩媚笑道，“我美还是她美？” “当然是你美。”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第一次到尤莉莉家，你摇动着花枝沖我眨着眼睛，我就为你疯狂。画为形花为魂，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你能修炼成人。” “我把桑玥的脸给吃了。”她咬着他的耳朵，“我有了聪明的大脑，美丽的容貌，可惜维持的时间很短，而且只有你能看到我，文超，我还需要一个身体，那样，我就可以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我会给你伪造身份，跟你谈恋爱，向你求婚，然后娶你，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他与她交缠着，斯文的脸渐渐变得扭曲，“有了你我才知道，人类有多么可笑，多么渺小。” “可你并没有彻底超脱。”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蛊惑着，“你听我的话，杀了那么多人，可你的女儿，尤许，你一直捨不得。” “毕竟是我的骨肉，我会送她出国，她不会对你我造成任何妨碍，庞大的尤氏集团，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许文超脸上浮起温情，“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你只要答应我这一个要求，让她活着。” “我答应。”她轻声细语，“其实她的大脑就足够聪明，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大费周折找什么槐树妖和流浪汉，我都累死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小妖精，我的兰花花，我的阿墨，我可以为你去死……”许文超和她在宽大的沙发里激烈翻滚着，疯狂得胡言乱语。 第30页 他的表情疯狂中带着兇狠，花妖在他身下媚笑着，人类不光可笑，还十分愚蠢，比如说你，许文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明星”结束，明天开始第三个故事“巨富”，不见不散，么么哒~ ☆、巨富1 桑玥的死因最终鑑定为，心脏病突发猝死。 许文超给了桑家一笔巨款，加上电影公司的抚恤，还有桑玥不菲的遗产，她的兄嫂心满意足，带着哀伤的父母和桑玥的骨灰盒，登上了回老家的飞机，临行前许文超前往机场相送，看着桑玥嫂子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容，厌恶得皱了眉头。 她的粉丝团在摄影棚所在的制片厂大门前集会悼念，也是许文超出面安抚，他答应给桑玥找替身，加上前期影视作品中的拍摄影像，完成她的遗作《倾心》，他承诺一定会制作精美考究，不辜负大家对桑玥的喜爱，所有费用都由他来承担。 此消息被记者爆出后，尤氏集团的股票接连几个涨停。 因为证据不足，尤许被无罪释放 似乎一切都很圆满，所有的人皆大欢喜。 除了后街咖啡店。 几个人颓丧坐着，又累又不甘心，他们找遍了许文超所有的房子，他和桑玥约会过的场所，甚至桑玥自己常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桑玥的鬼魂。 狄野拍一下桌子：“那盆花肯定有问题，兰花妖艷夺目，花盆上的仕女图好像是活的，可等我折回去的时候，不管是花还是花盆，都很普通，还有许文超，你们猜他在做什么？” 狄野卖了个关子，谁也没搭理他，他悻悻然接着说道：“抱着一个充气娃娃在沙发上打滚，那叫一激情，嘴里还说着什么我愿意为你去死，桑玥说他有了别的女人，估计就是那个娃娃。” 大家依然沉默，狄野敲敲桌子：“你们倒是说话呀，闷死了。” “连个鬼魂都找不着，老爸，你从来没有这么没用过。”大毛哼了一声。 狄野抽一口气，指着他说道：“人是你给亲死的，怪我吗？” 晓夏瞪了他一眼，拍拍大毛后背，大毛红了眼圈。 小茸站了起来，对罗虎说道：“我上班去，你呢？” “张局对侦查过程和结果都很满意，特批我一天假，我歇歇，最近快累死了。”罗虎瘫坐在椅子上。 小茸说声走了，噔噔噔到了门口，大声喊道：“我翻到正在营业了啊，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在那儿装死。” 都瘫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有大毛嘟囔一句：“这会儿不会有客人。” 门铃却响了，查旭笑眯眯走了进来，把一个杯子搁在吧檯上：“我来还杯子，那个铃铛，是不是也该还我了？” 狄野说声等等，上楼拿去了。 查旭坐在晓夏对面笑问：“不是说这周开始上班吗？” “推了。”晓夏垂头丧气，“累死了，没有力气上班，再说吧。” 查旭笑道：“不是说很难得的机会吗？” “是啊，可是这个状态，去还不如不去。”晓夏搓搓脸，“怪我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还非要凑热闹。” “狄老闆怎么学会捉鬼的？”查旭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楼梯上传来一个声音。 “随便问问，闲聊嘛。”查旭拿了铃铛，“晚上还得去摄影棚里超度亡魂，走了啊。” 狄野看着晓夏：“他怎么知道你这周要上班？还知道机会难得，聊得够深刻的啊。” 晓夏没理他，罗虎站了起来：“都当老子不存在，老子补觉去了。” 狄野和晓夏大眼瞪小眼坐了一会儿，晓夏看一眼时间抓起包对他说道，“我约了虹姐逛街，散散心，走了。”歪头看一眼吧檯里的大毛，“给我当一天司机，愿意不？” “愿意愿意。”大毛擦着手跑了出来，“查老闆拿走杯子快一星期了吧，洗都没洗就给还回来了，真是的。” “你们都走了，我呢？”狄野在身后喊到。 “你看店。”晓夏大声回答，挽着大毛手臂走了。 “怎么总是我。”狄野嘟囔着进吧檯转了一圈，跑进储藏间对着罗虎喊道，“起来，你煮咖啡，我端盘子。” 门铃一响，罗虎快步进了吧檯准备，狄野站在吧檯外看着，门开了，尤许神采飞扬走了进来：“狄老闆这店里还招咖啡师吗？” 狄野还没说话，罗虎从吧檯里探了出来：“招，招啊，你会吗？” 尤许递过来一个证书，“scae中级咖啡师，在义大利拿到的。”看狄野皱着眉头，笑道，“对了，证书说明不了问题，水平才能说明问题。” 说着话进吧檯系了围裙，抬头看一眼上面的菜单：“人们常喝的三种，卡布奇诺，焦糖玛奇朵，摩卡，我每个口味做一杯，狄老闆尝尝。” 很快做好三杯咖啡，罗虎端起那杯摩卡，喝一口嗯了一声：“好，快赶上狄老闆的水平了。” 说着话沖狄野挤挤眼睛，那意思是，以前的狄老闆。 狄野挑眉看着那杯卡布奇诺：“拉花还不错。” “我会很多种，生日快乐的i love you的，卡通的花朵的，平面的立体的，顾客可以随意提要求。”尤许笑着补充一句，“我从三岁就学画画，得过全国大奖。” 狄野嗯一声，喝一口焦糖玛奇朵：“焦糖是不是少了点儿？” “这个是标准配置，也可以让客人点单的时候提出多焦糖还是少焦糖，狄老闆不喝卡布奇诺却喝焦糖玛奇朵，看来狄老闆喜欢甜食。”尤许笑道。 “行，就你了。”狄野又喝一大口焦糖玛奇朵，“哪天能上班？” “今天就行啊。”尤许雀跃着，“薪水随便给，反正我不缺钱。” “市场价加百分之三十。”狄野痛快说道，“我也不缺钱。” 双方敲定，罗虎高高兴兴接着补觉，尤许做咖啡，狄野端盘子招唿客人清洁打杂。 晓夏回来的时候，店里客人不多，狄野正和尤许隔着吧檯说说笑笑，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尤许逗得前仰后合，小姑娘眉眼精緻，笑起来像花一样。 晓夏没说话，闷头噔噔噔直接上楼，狄野指指尤许喊道：“我们店里新招的咖啡师，不来认识一下？” 晓夏停住脚步看向尤许，尤许笑嘻嘻喊了声嫂子。 晓夏嗯了一声：“你会做咖啡？” “对啊，scae人证的中级咖啡师。”尤许笑道。 “今天顾客反应很好。”狄野补充，“尤许还提出修改菜单的建议，很不错。” 晓夏点头：“我先换件衣服。” 上楼进房间冲着澡心想，原来看也不看别的女人，现在倒好，是个女的就撩，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女鬼也不放过，太可恶了。 第31页 气唿唿得窝在床上看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总出现狄野跟尤许说笑的样子，哼，贱兮兮的，晓夏心想。 大毛上来喊她吃饭的时候，她才不情不愿下去。 尤许竟然还在，狄野坐在她旁边笑得殷勤：“多吃点儿。” 大毛小茸罗虎看看她，都不说话。 晓夏和大毛换了一下位置，坐在狄野对面清一下嗓子：“开饭前我先说一句话，面试我的boss打电话来了，位置还给我留着，所以，我下周一上班去。” “上班好啊。”狄野笑着，“店里有了咖啡师，可以上班去了。” 更没人说话了，大家都安静吃饭，晓夏心里堵着，吃了没几口说声饱了，推开椅子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想给吴虹发个微信，有人敲门，咚咚咚，很轻很慢。 打开门，尤许笑着挤了进来：“嫂子别生气啊，我是为大毛来的，不是为了狄老闆，他对我来说，太老了。” 晓夏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解释：“我不是，不是因为你生气，我是因为，上午出门前和他闹了别扭。” “这样啊。”尤许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怪不得狄老闆隔着窗户看见你回来，就跑过来无比热情得跟我聊天，他讲的笑话还挺逗的，我就配合他笑得夸张了一些，他是老闆嘛，我总要哄着点儿。” 晓夏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喜欢大毛？” “是啊，第一次看见就喜欢，那天去签约，本来还犹豫，看见大毛就下了决心，以为同拍一部戏能经常见面，现在小妈去世，戏暂时停拍，为了能每天见到他，我就应聘来了。”尤许笑着握一下拳头，“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我们家大毛可不好追哦。”晓夏挤了挤眼睛。 “你还真像他妈，我和小妈更像姐妹，她有时候和我吵架，一点儿也不让着我。”尤许神情黯淡了一下，“下楼去吗？狄老闆在天花板上装了一台硕大的屏幕，太夸张了。” 晓夏跑了下去，狄野正站在大屏幕旁，一会儿拉下来一会儿放上去，一会儿转向前一会儿转向后，看到晓夏下来笑道：“打开看看。” 大毛一摁遥控器，里面正在播报一条新闻：尤氏集团ceo许文超，在通往香山的高速公路上遭遇恶□□通事故，当场身亡。 画面打了马赛克，依然能看出车祸非常惨烈，碎片飞溅满地血红。 几乎是同时，罗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我直接去现场，很快就到。” 大家都担忧得看着尤许，尤许白着脸呆愣片刻，一把抓住大毛的手带着哭腔说道：“我也要去现场，我要见我老爸最后一面。” 大毛连忙说道：“别哭别哭，我陪你去……想哭就哭，哭出来舒服一些……” 狄野看着语无伦次的大毛，摇摇头拿起了车钥匙，对晓夏和小茸招招手：“走，大家一起去。” ☆、巨富2 许文超提前结束会议， 从cbd开车往香山而来，一路畅通，他开得飞快，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的美人儿， 他的阿墨。 每次与她在一起， 她都能让他销魂蚀骨死去活来， 刚刚开会的时候，看到会议桌中间那盆紫色的墨兰，突然就想起了她，那种感觉让他不能自持， 于是匆匆结束了会议。 香山的山影已在眼前，他放慢车速， 拿过杯架上的保温杯，里面是他爱喝的蓝山咖啡，这咖啡是尤许帮他调配的，香醇刺激， 很合他的口味。每当他感觉疲惫，就会喝上半杯，让自己兴奋起来，随时都保持神采奕奕。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保温杯， 笑着喝了几口，这段时间整夜整夜与她一起放纵，常常觉得力不从心， 可是一看到她，又会精神百倍。 他渴望着，大口大口吞着咖啡，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变得模煳，他下意识去踩剎车，车却飞驰而出，撞破高架桥的护栏，直直向下坠落。 他被甩出车窗外，爬起来捂着胸口，脱口说道，万幸，万幸我还活着。 他跑到车窗边，想要拿出手机打求救电话，隔着破碎的车窗玻璃，他看到了自己，歪着脑袋挂在安全气囊上，头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 殷红的血从车里流出，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血河。 他呆呆站着，看见几个人一边从斜坡上往下跑，一边大声打着电话，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唿啸而来，还有记者架着□□短炮，有几个人正在谈论，是许文超吗？尤氏集团的ceo许文超？没气了？邪性了，他的未婚妻，那个大明星桑玥去世没几天，他就死了，是勾魂还是殉情？死得可够惨的，面目全非，要不是这车，一时半会儿证明不了身份。 有一个人流着泪从他身体里穿过，是尤许。 他一边跑一边喊着许许许许，想要追上女儿，可尤许跑得飞快，跑到了人群当中，弯下腰揭开担架上盖着的白布，呆呆看着他的尸体，看着看着趴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他又叫一声许许，声音颤抖，眼泪也落了下来。 那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骨肉。 她小时候，他曾经很厌烦她，因为她长得像尤莉莉，那个矫情的女人，她患有疑心病和妄想症，结婚前对他隐瞒了病情。 每一次尤家二老训斥他的时候，他都想要掐死他们，包括他们疼爱的尤许。 此时看着女儿，她的五官是像尤莉莉，可她的性格她的聪明，不都是遗传了自己吗？ 他哭了起来，不像桑玥死后哭给他人看，他是真的伤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伤心过了。 自从上大学来到这儿，他沉沦在财富与权力的花花世界，心里只剩下野心和欲望。 他的野心和欲望是那样强烈，强烈得唿唤出了蛰伏千年的花妖。 那次尤莉莉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会，他并不在受邀之列，可他厚着脸皮去了，他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富豪，究竟有多豪。 他心里多少带着不服气，难道能比港台剧里还要富豪吗？可亲眼见到的富丽奢华，彻底颠覆了他的想像，就算是在梦中，也从未见过。 他想要装得坦然自若，可他因为自己的寒酸自惭形秽，他躲进了没人的书房，想要安静一下。 他整理着思绪，他要追到尤莉莉，让那些嘲笑他口音与穿着的同学，啪啪啪自己打自己的脸。他要出人头地，要拥有自己的财富王国，比今天看到的富贵千倍万倍。 尤莉莉是高傲的白天鹅，像遥远天边的星星，可她也是人，只要投其所好，不信追不到她，而他是省高考状元，大学中的学霸，有着180往上的智商，难道还追不到她吗？ 她头脑简单，性格神经质，他并不喜欢，可是他喜欢尤家的财富，还有她独生女的身份。 他笑着站了起来，一眼看到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兰花，雨后天青釉的瓷盆十分精緻，上面画着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仕女的眼睛灵动，仿佛会说话，花盆里的紫色的花开得正盛，被一层层绿叶衬托着，娇艷而玲珑。 第32页 他被吸引着，走过去仔细看着那双眼睛，伸手揪下一片娇嫩的花瓣，指尖针扎一样刺痛，有血珠滴了出来渗入花枝，花枝颤动着冒出一股青烟。 青烟缭绕中，花盆上的仕女眨一下眼，微笑着飘了下来，然后渐渐变大，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她伸出两手搂住他的肩，娇声笑道：“我喝了你的血，我是你的了。” 他惊讶不已，怀疑自己在做梦。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尤莉莉走了进来：“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不是梦，他慌乱得转过身，怀中的女子化作青烟裹住了尤莉莉，尤莉莉扑进他怀中，含情脉脉看着他：“我附在了她身上，你想不想？嗯？” 情热意动男欢女爱，他知道那不是尤莉莉，尤莉莉醒来后甩了他一个耳光，她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电脑连接着摄像头，尤家到处都是这样防贼的摄像头，视频里十分清楚，许文超进书房坐了一会儿，站在窗边看了会儿花，然后她进来了，主动扑过去脱了裙子…… 尤莉莉哭了起来：“我一定是喝醉了。” 许文超结结巴巴解释：“都是我的错，我该拒绝你的，可是我一直暗恋你，我自惭形秽，不敢说出口，你主动的时候，我以为你也喜欢我，高兴得昏了头，就，就……” “不要告诉我爸妈。”尤莉莉哭着。 “你放心，我谁也不会告诉。”许文超赌咒发誓，“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发生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许文超受过花妖指点，又趁机和尤莉莉发生过几次，尤莉莉被他的阳刚之气迷得神魂颠倒，彻底爱上了他。 而他足够优秀的品质和不向富贵低头的骨气，让尤家二老刮目相看。 结婚后第二天，他向岳父讨要那盆兰花，岳父夸奖他有眼光。 拿到兰花后，花妖经常附身尤莉莉与他欢爱，尤莉莉怀孕后分房，他去定制了一个充气娃娃，那娃娃跟他的梦中情人一模一样，他夜夜抱着行乐。 十年前，尤氏企业壮大，因为他身边从来没有女人，以至谣言四起，甚至影响到了公司的生意与股价。 他想要找一个挡箭牌的时候，在医院里见到了桑玥。 其实，他是喜欢桑玥的，没有花妖在旁边的时候，他和她也很快乐，可是太过平和不够刺激，他对她只有喜欢，而对花妖，他是刻骨的迷恋。 阿墨，我的阿墨，他泪如雨下，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有几个野鬼在嘲笑他，那个老小子还越哭越伤心了，你再捨不得，也是死了。 对啊，我死了，我是鬼魂了，我可以无拘无束得和阿墨在一起了，她现在妖力非常强大，她也许会帮我死而復生。 他穿过桥下往斜坡上走去，他要回到四合院里去找他的阿墨。 有什么拦住了他，他抬起头，一个硕大的骷髅头沖他冷笑着，张着血盆大口阴恻恻说道：“还想跑吗？” 他后退着躲避：“我们无冤无仇，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只有灵魂，冤死的灵魂。”那张大嘴勐得一吸气，将他吸离了地面。 他在半空中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去见阿墨。” “我这里，有许多想要见你的灵魂。”骷髅头又一吸气，他被卷了进去。 眼前一片空茫，无天无地无草无花，只有几个人站成一排，冷眼看着他。 他打了个寒噤，他的父母和尤家二老都在，他的母亲幽幽说道：“你来了？我们等了你很久了，你害死这么多条人命，这些年过得可安心吗？” 尤母沖了过来，一把揪住他咬牙说道：“你说，莉莉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丧心病狂。”他的父亲朝他啐了一口。 尤父冷哼了一声：“何必跟他废话，我们照说好的，对他寝皮食肉。” 他们一个个咧开嘴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围过来啃食着他，他大声喊叫着：“谁让你们妨碍我，娘说我身上有妖气，爹要找道士除妖，岳母听到我抱着充气娃娃说话，岳父说要把娃娃扔了，那是我的命根子……” 他们撕咬得更加用力，他声嘶力竭喊着疼，身后角落里传来一声嘆息：“你也有今天……” 他挣扎着回过头，一个人影背对着他，静静站在角落里。 “小玥，救我。”他喊道。 “我跟他有话要说。”桑玥说道。 那些鬼魂停下来，飘动到角落里，渐渐隐没了身形。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有话要跟我说吗？”桑玥依然背对着他。 许文超疼得嘶嘶连声：“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鳄鱼的眼泪？”桑玥冷笑着，声音变得飘忽，“文超，我也有话跟你说。我的脸被吃了，你知道是谁吗？你帮我找回来，我就放过你，否则，让那四个老人家每天撕咬你，无休无止。” 她说着话突然转过身，她的脸扭曲着，脸皮剥落，只剩下一团模煳的血肉，血肉中凸出两只眼珠，恶狠狠盯着他。 许文超啊一声大叫，弯下腰干呕起来。 “还给我，把我的脸还给我。”桑玥的声音更加飘忽。 她说着话，伸出尖利的十指，照着他的脸狠狠抓了下去…… 许文超哭了起来，他瘫软着趴到地上，向桑玥下跪磕头求饶：“饶了我，小玥，饶了我，看在我真心喜欢你的份上，我从少年时就梦想着拥有你这样的女孩儿，美丽恬静痴情……不，我不只是喜欢你，我爱你，小玥，我爱你……” 桑玥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软脚虾一样的男人，我竟然会爱上你，看来没了财富地位，没了前唿后拥，你就被打回原形了。” 许文超茫然着，他这些年被野心和欲望支撑着，表面上斯文，骨子里冷漠狠辣，可这会儿他死了，他的野心和欲望也消失了，他似乎回到了从前。 依然是那个敏感自卑，常常手足无措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寂寞~冒个头鼓励鼓励我呗~ ☆、巨富3 尤许渐渐冷静， 停止哭泣站了起来。 看着遗体被抬上车，木然配合警方询问。 一行人准备返回的时候已是深夜，上了车狄野问道：“回哪个家？顺义的那个？” “不。”尤许爆发出一声尖叫，紧紧抱住了大毛的胳膊， “我不回家， 我不是害怕， 可是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睡不着，冬天夜晚又长，等啊等， 天就是不亮……” 大毛连忙拍着她手安慰，恳求狄野道：“老爸， 带她回我们家吧。” “只许住储藏室。”狄野车开得不紧不慢。 “住我房间吧。”晓夏说道，“我陪着她，不会有事。” 第33页 大家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沉默着算作同意。 回到咖啡店， 晓夏觉得尤许今晚上肯定睡不着，喝了两杯浓咖啡，打算彻夜不眠陪着她。 没想到尤许洗了个澡倒头唿唿大睡，她自己却受咖/啡/因刺激，兴奋得睡不着， 苦笑着在旁边刷手机。 尤许睡觉很不老实，一会儿翻身一会儿拳打脚踢，还时不时大声喊叫， 对，咬他咬死他，揍他，往死里揍，吓唬也行？哈哈，真没种，怂样儿…… “这丫头可够暴力的啊，不行，不能给我们家大毛，我们家大毛那么温柔。”晓夏皱眉想着，看她一脚把被子踢飞，伸手去为她盖被子，就听叮噹一声，手腕上的手环闪过一道红光，红光如利剑，直直指向尤许胸前。 晓夏把手腕背在身后，低头看着尤许胸前的项鍊，藏银的链子，项坠竟然是一个骷髅头，那骷髅头做得很逼真，颜色和造型都跟真的一模一样，拇指指甲盖大小，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颗骰子。 她仔细观察着，耳边突然响起说话声：“看什么呢？” 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向后撤身，同时抬起手臂挡在面前，透过手环的缝隙看向床上熟睡的尤许。 “嫂子，你怎么不睡啊？”尤许打个哈欠用力揉着眼睛，“我正做美梦呢，被你给吵醒了。” 晓夏松一口气：“我也正做美梦呢，你把我给踹醒了，正给你盖被子呢，你突然开口说话，吓死我了。” 尤许做个鬼脸：“嫂子，你相信有鬼吗？” “我不信。”晓夏说得很坚决。 “要是有鬼就好了。”尤许嘆一口气，“我刚才梦见我小妈了，梦见她正教训我爸呢，扭曲的脸瞪着他，尖尖的十指不停抓挠他，我爸又疼又害怕，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跟她磕头求饶呢。” “还是觉得你老爸对不起桑玥？”晓夏也嘆口气，“许许，都没了，把过去的事慢慢忘了吧。” 尤许嗯了一声，头枕了双手看着晓夏：“嫂子，跟你说句实话，我老爸去世，我只有一点难过，那一点难过大概是因为我流着他的血，我偷偷做过dna鑑定，我确实是他的女儿。” “许许……”晓夏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你们面前装得伤心，其实是为了让大毛心疼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能睡到他房间呢，我喜欢他，尽早把他办了，多好。”尤许嘴角噙一丝笑。 “我小时候，老爸忙着做生意，有时候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偶尔他回来看望外公外婆，外公总是训他，外婆呢，因为我妈去世迁怒于他，也没好脸。有一次老爸急了，说了很多难听话，说什么自己不过是尤氏的看家狗，传宗接代的工具，又说当年我妈怀我，外婆偷偷找人做b超，显示是男孩儿，我妈难产的时候，外婆为了传宗接代，跟医生说保孩子，还说我妈很可怜，临死前都以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晓夏想起尤莉莉的鬼魂说过的话，原来如此。 尤许的笑容凝结：“外公打了我爸两耳光，外婆气得犯了心脏病，我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是真的，心里特别惶恐，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后来我一看见老爸就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外公外婆去世后，我才搬到老爸家里，那会儿我小妈已经跟他同居好几年了，很多时候都是她陪着我，老爸更忙了，忙得很少回家，我跟他之间一直客客气气的。” 尤许说着话闭上了眼睛：“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晴天的时候我心情好，心情好就能做出特别棒的咖啡……” 晓夏伸手拍拍她肩，却说不出安慰她的话，只是说道：“睡吧。” 第二天如尤许所愿，果真是个大晴天，和暖的冬阳透过窗玻璃洒进来，店里的一切都感染了生气。 晓夏看着钻在吧檯里磨咖啡豆的尤许，过去问道：“要不要回家看看？让大毛陪着你。” 尤许摇头，大毛在旁边说道：“问过她了，她说不用。” 晓夏哦了一声，尤许放下手中的咖啡壶：“不是我没心没肺，我老爸养着一大票律师，会给他妥善安排身后事，他的股票，财产，好多份大额的保险，不用说，除了适当比例的社会捐赠，剩下的都是我的，他没有别的继承人了。至于公司经营嘛，我有几个表舅表姨，就是外公外婆兄弟姐妹家的孩子，一直虎视眈眈，不过他们手里股票有限，我继承我老爸的，加上外公外婆遗嘱留给我的，最大的股东肯定是我，我已经想好了託付公司生意的人。” 晓夏心里感慨，到底是大富之家的千金，冷静理智，这么快就都有了安排，她想问尤许还想不想去看看许文超的遗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尤许好像能猜中她在想什么，擦着杯子说道：“至于我老爸那儿，昨天见过了，接下来肯定有法医鑑定啊例行侦察啊之类的程序，他是社会名流嘛，肯定不能按一般交通事故处理，各方面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等这些事都了了，火化前我再去见他一面。” “其实我对一件事特别好奇，就是我老爸有没有遗嘱，我老爸这个人呢，精明周到，按理说应该早立遗嘱，可是呢，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早死，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照着能活上一二百年来做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能长命百岁。”尤许说着话，竟然笑了笑，笑容里含着讥嘲。 这样冷漠的父女关系，晓夏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店里有尤许和大毛忙着，她难得清闲，就跑到窗边窝在椅子上晒太阳。 过了一会儿，狄野神清气爽下来了，站在她身后搂住她肩，弯下腰唇贴着她耳朵很小声问道：“不需要给许文超招魂吧？” 晓夏扭头不解看着他，他抿一下唇皱眉抱怨：“成专职做鬼的了，很累。其实我制定了很多约会计划，就实施了一个。” “咱先晒会儿太阳再慢慢实施。”晓夏拉他坐下，他非跟她挤一把椅子，两个人挨挨挤挤还没坐好，门铃响了。 十几个皮鞋西装领带，手里拎着公文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大概五十多岁，花白头髮黑框眼镜，沉稳而客气得跟大毛说道：“我是尤氏集团的首席律师顾问，我姓宋，请问，尤许，尤董在吗？” “我在我在。”尤许从吧檯里跑出来，跑到宋律师面前已经红了眼圈，哽咽着喊了一声宋叔，眼泪夺眶而出。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宋律师握着尤许的手，“许许啊，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是急得一宵没睡。” 尤许泣不成声：“宋叔，宋叔请坐，咱们，咱们坐下说话。” 宋律师坐下了，大毛给每一个人都倒了柠檬水，忙得团团转。 尤许依然掩面哭泣，宋律师劝了半天，看她冷静了些才说道：“人已经走了，这身后事还得处理一下，很多文件都需要你签字，签之前仔细看看。” 第34页 “不用看，我相信宋叔，宋叔让我签那儿，我就签那儿。”尤许恭敬说道。 话是如此说，宋律师还是叫一个斯文的小伙子过去：“李助理，你给尤许仔细说说，其他人随时补充。” 李助理连忙从带来的箱子里往外拿文件，厚厚码了一摞，大毛一看，忙跑出去关了店门，牌子换一个面，暂停营业。 宋律师看他一眼：“小伙子，谢谢啊，这咖啡店我们今天包下了，价钱呢，是上月最高日营业额的三倍。” 大毛看了狄野一眼，狄野指指晓夏，低声说道：“你当家，你说了算。” 晓夏点了点头，大毛搓着手说：“行吧。那个，我们先迴避。” 说着话催着狄野和晓夏上楼，狄野看晓夏一脸好奇，笑道：“只要我想听，他们说的话，我在楼顶都能听到。” “想听想听。”晓夏推着他，“我们去楼顶温室里，边晒太阳边听。” 尤许说了一声开始吧。 李助理一边递文件一边小声解释，其他律师时有补充，尤许一边龙飞凤舞签字，一边留神细听，还不时提问。 好不容易签完，宋律师说道：“这只是一些授权事项，后头还有很多，许许啊，你要不要考虑到公司办公？我们找你也方便。” “宋叔，我不去，我嫌烦，你也知道那些人肯定会欺负我，宋叔，就来这家店找我吧，我给你泡咖啡喝。”尤许撒娇一样说着，看宋律师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没有老爸坐阵，公司里乱吗？” “有房珏在，一切都很平稳。”宋律师连忙说道。 “就知道他靠谱，宋律师，我想把ceo的位置给他，给他很高的薪水，同时也给他最大的限制，能做到吗？”尤许小声问道。 宋律师点头：“我回去想想，拟一个合同出来。不过呢，董事会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我知道了。”尤许看着宋律师，“今天是不是就这些事要做？” 宋律师说是，尤许连忙说道，“宋叔辛苦了。”又回头看向其他律师，“大家也辛苦了。” 宋律师站了起来：“那，我们告辞。” “我老爸，没有遗嘱？”到最后，尤许才把她最好奇的事问了出来。 宋律师摇摇头：“事出突然，唉……” 狄野一一说给晓夏，他窝在躺椅里，晓夏窝在他怀里，听着听着笑了：“这小丫头，可真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听了听app版的语音朗读，大家可以试试~~我选的性感男声~~ ☆、巨富4 到了晚上， 尤许又赖着不走，可怜兮兮看着众人：“你们就收留我呗，我们家每一幢房子都那么大，空落落的， 虽然我不想承认， 其实我很害怕。” 晓夏笑道：“你就住着吧， 等办完许先生的后事再回家。” 尤许就这样在咖啡店住下了。 正吃晚饭的时候，罗虎回来了，看着尤许问道：“你父亲的死因确定了，不是死于交通事故， 而是氰/化/钾中毒。” 尤许手颤了一下，哐当一声， 手里的汤匙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小茸没有告诉她？”罗虎问道。 小茸面无表情：“这种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罗虎点点头：“本来呢，经过交通大队现场勘查， 前来急救的医护人员确认，死亡原因初步确定为交通事故，不过在出具死亡证明前，为了慎重起见，交通大队请法医中心进行了鑑定， 鑑定结论是小茸出的，小茸，你给尤许讲一讲情况。” 小茸放下筷子：“其实很明显， 氰/化/钾中毒的血是鲜红色，正常人是深红色，一眼就能看出来。”罗虎解释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人都碎了，血肉模煳，天色又昏暗，所以现场勘查的时候没有查出来。” 尤许抖着手：“就是说，我老爸是被人毒死的？” 罗虎点点头：“既然怀疑是中毒，就是刑事案件，交通大队已经把案子转到了我这儿，现在需要进一步做解剖，而解剖需要家属同意。” “那就解剖吧。”尤许低着头，“总得死个明白。我就在这儿，罗警官可以随时找我签字。” 她说着话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上楼睡会儿，大家慢用。” 谁也没说话，都抬头看着她慢慢上楼，每一步都很沉重。 大毛唉了一声，狄野专心听着楼上动静，听见尤许进屋关上门，重重摔在了床上，指指楼上问罗虎：“有嫌疑吗？” 罗虎嗯了一声：“还得慢慢调查。因为许文超出事前正要赶往兰园，今下午我带着同事过去了一趟，那儿有一个管清洁的阿姨，她说别的没丢，就是那盆花不见了，我想起你说的充气娃娃，到卧室里看了看，壁柜里有一个娃娃屋，可是娃娃不见了。” “这么说，兰园少了两件东西，那盆兰花和充气娃娃？”狄野问道。 “对。”罗虎看着狄野，“我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你不是说，许文超抱着充气娃娃说话吗？那娃娃会不会是妖？或者，娃娃里住着妖？” 狄野摇头：“不可能，要是妖我应该能感觉到。” 小茸切了一声：“别吹牛了，不带摄妖铃，你连个槐树妖都找不出来。” 狄野挑眉瞪着她，小茸没看见一样，隔窗看向街对面的卜算子：“要不，我们今晚上把摄魂铃和摄妖铃都带齐了，去兰园里看看，有妖就捉妖，没妖的话，说不定能找到许文超的鬼魂，他最喜欢兰园，他的鬼魂，肯定还在兰园里徘徊呢。” “你们记得吗？那天在兰园外收的那个鬼魂，他说林子里常有一个花妖出没，还说她很厉害，白天都敢出来。”晓夏出声提醒，“他说的花妖，是不是兰园里出来的？你们不觉得兰园里的兰花特别茂盛吗？香气也很浓郁，大冬天的，很奇怪。” “我觉得，肯定有妖。”大毛说道。 “还得去？”狄野撇嘴，“烦不烦。” “去吧去吧。”晓夏说道。 小茸起身往外跑：“我去借铃铛。” “我洗碗。”大毛收拾着碗筷，晓夏进厨房帮忙。 狄野问罗虎：“有几个嫌疑人？” “要说这嫌疑人可就多了。”罗虎嘆口气，“桑玥的案子刚结，哥们儿刚想缓缓，又来一个许文超，他的地位比桑玥又高出很多倍，关注这件案子的人更多，他的公司很大，社交广泛，生意伙伴众多，自然了，树敌也不少，这嫌疑人名单啊，我们初步捋了捋，是我刑警生涯中见过的最长的。要是能见到许文超的鬼魂问一问，我和弟兄们破案也能轻松很多。” 罗虎难得给狄野陪了个笑脸，狄野伸个懒腰起身往楼上走去：“我先睡会儿，十二点出发。” 第35页 上二楼推开晓夏房间的门，看一眼趴在床上的尤许，捏一个诀扔个印记过去，印记砸在尤许后背上，尤许哎吆一声，歪头睡了过去。 进房间还没躺下，听到楼顶小妖在喊：“狄野狄野，小鬼王让我给你带个话，该给荻花了。” 狄野皱一下眉头：“每月初一十五夜里十二点，你给他摇两朵下去。” 小妖哦了一声：“小鬼王还说，你说过有事找他。” 小鬼王说过一句话，他说狄野的敌人就要来了，比书妖强大百倍，狄野不是他的对手，难道小鬼王知道操纵槐树妖的是谁？桑玥死的时候，大毛脑子里分明也有说话声，这两个妖会不会是一个？ 狄野躺在沙发上，脑子里飞快琢磨，以前的那个狄野以守护后街为己任，我现在不想管那么多，可是这妖都惹上大毛了，他们几个本来就对我不满意，我要是不管，他们会鄙视我。他们鄙视我不要紧，不能让晓夏鄙视我。 更重要的，我不能比他差，让他给比下去。 晓夏虽然说喜欢我了，还没说爱我呢，反正也是闲着，我得好好表现，让她爱上我。 等她爱上我了，更得好好表现，让她彻底忘了过去的狄野。 等她彻底忘了，更更得好好表现，因为，我爱她。 十二点整，众人准时在楼下集合。 晓夏指着店门喊一声尤许：“忘了尤许了。” 狄野笑笑：“放心，她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车钥匙扔给小茸：“你来开车。” 大家都吓了一跳，罗虎忙说我来吧，小茸指指后排：“听我老爸的。” “可以快，但是要稳。”狄野搂过晓夏：“你靠着我睡会儿。” 大毛不声不响坐在后排发呆，狄野突然回头髮问：“还在想桑玥的事？今晚上顺便再找找她，或者找到许文超，也能问到。” 大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谢谢老爸。 晓夏抓起他手，在手背上重重亲了一下，狄野得意地笑。 一无所获。 几个人颓丧坐在沙发上，谁也不说话。 沉默中响起电话铃声，滴零零的响声在静谧的暗夜中听起来分外急促。 都下意识掏出自己手机去看，罗虎说声不对，看一眼角落里的座机，跳起来去接。 “是尤许。”他手捂了话筒对大家说道。 狄野皱了眉头。 好象是尤许在嘱咐他什么，罗虎嗯嗯啊啊答应着，很快放下电话，指着电话机上方：“尤许说，眼睛里面装着摄像头。” 几个人仰头看向电话机上方，就见一只金钱豹凌空跃起，冲着他们怒目而视。 狄野站了起来：“奇怪了，这么显眼的东西，上次过来怎么没有看到？” “你只顾着看花了。”罗虎踩一只矮凳，把豹子标本取了下来。 狄野仔细观察那两只豹眼，活灵活现，几乎和真的豹子眼睛一模一样。 罗虎伸手指捅了捅，左眼没有任何反应，右眼啪嗒一声凹陷了进去，再将豹子头倒扣过来，轻轻一磕，掉出一个微型摄像头，罗虎拿起来看着：“真tm先进，红外夜视无线发射超远距离传输，不虚此行，连夜拿到局里做分析。” “这摄像头谁安装的？”小茸问道。 “尤许说是她自己，桑玥怀疑许文超有别的女人，她不信，就装了这个摄像头。”罗虎说道。 “摄像机能摄出鬼魂来吗？”大毛垂头丧气，自己都知道答案。 晓夏拍拍他后背：“虽然摄不到鬼魂，也许会有别的线索。” 狄野捏着下巴：“也许，能摄到妖” “能摄到许文超出事前后来到这儿的人就行。”罗虎小心翼翼将摄像头装进密封袋。 都懒洋洋站了起来，出了书房晓夏说声奇怪，吸着鼻子问道：“你们没觉得吗？上次来的那种花香，这次闻不到了。” “到温室里看看。”狄野在前，众人跟上。 进了温室，罗虎打开电灯开关，几个人齐齐抽一口气，只过了几天，温室里所有的花都枯萎了，枝叶干枯，花朵耷拉着，一切都是诡异的黑色，一眼望过去，黑鸦鸦一片，死寂而沉闷。 “不看了不看了。”晓夏倒退着，两手紧紧捂着眼睛：“再看下去该犯密恐了。” 狄野把她拉在身后，望着那一片花的死海冷笑道：“让她给跑了。不过呢，她自己不可能逃跑，必然有人帮忙。回去的时候我开车，直接到警局门口，哥们儿，让你们的人赶快查摄像头，看看都有谁来过这里。” 罗虎笑呵呵说一声好，小茸诧异看一眼狄野，狄野摸一下脸：“看什么？看我长得比他帅？” “老爸这人性，是慢慢恢復了。”小茸对晓夏说道。 刚刚狄野无意中叫罗虎哥们儿，晓夏也听到了，正靠在狄野背后偷笑，只有大毛不明白，茫然问道：“怎么了？老爸说的话没毛病啊？” 狄野不理他们，牵着晓夏的手带头向外，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给尤许下了昏睡印记，如果是正常人，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她跟你睡一个房间，你夜里留心观察，看她有没有什么奇怪。” “那个小丫头很不一般，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上了车，晓夏跟罗虎小茸说起尤许下午和律师见面你的情形，小茸惊嘆道，“心眼儿真多。” 罗虎嗯了一声：“晚饭的时候我跟她说要给许文超做解剖，像这种交通事故造成的死亡，因为死者已经遭过一次罪，大多数家属都不会同意再一次遭罪，可是她很痛快就答应了，我本来准备好要做思想工作的，结果没用上。当时我就想，这个小丫头可是个人物。” “对了，项鍊，她有一条很奇怪的项鍊……” ☆、巨富5 车直接开到警察局楼下， 罗虎拿着微型摄像头上去，狄野和晓夏大毛小茸在车里研究讨论案情。 小茸说：“尤许那条项鍊竟然可以对抗老爸的昏睡印记，得想办法把项鍊拿过来看看。” “怎么拿？”大毛问道，“我每次看见她， 她都贴身戴着， 很宝贝的样子。” 狄野一伸手：“要不硬抢？抢过来水火齐上， 看看有什么异样，或者我去一趟峨眉山？” 晓夏看着大毛：“要不，大毛使一下美男计？让她送给你，如果她不愿意， 你就追问一下那条项鍊的来歷。” 小茸看大毛犹豫，拍他一下：“好不容易你也能有点儿用。” “那好吧， 我试试。”大毛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又是睡到午后，兴致勃勃下楼，想看看大毛有没有收穫。 大毛不在，尤许在吧檯里冲着她笑。 “大毛呢？”晓夏问道。 “回公司去了， 虫子一大早就来找他，小妈的遗作得尽早开拍，昨天我签的文件里有这项投资，数额巨大，不过为了小妈， 我愿意。”尤许笑道。 第36页 “你不是也有参演吗？”晓夏试探。 “我不参加了，家里这么多事，没心情。”尤许指指厨房， “狄老闆在里面做饭呢。” 晓夏回头看一眼手忙脚乱的狄野，抿着唇笑。 “幸福的羞涩的笑容。”尤许趴在吧檯上，目不转睛看着晓夏，看她的脸一点点转红，突然问道：“不过晓夏姐，你们昨天晚上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偷偷去了兰园？” “那个，不是……”晓夏脑子转得飞快，“主要是罗虎半夜查案，我们不放心，就陪着他，你是受害人家属，得迴避，对，得迴避。” 尤许哦了一声，转身递过来一杯咖啡：“卡布奇诺，适合你的咖啡，小清新。” 晓夏接过去说声谢谢，逃一般跑到窗户边上坐着去了，这小丫头，真不好对付。 狄野很快端了托盘出来，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饭：“慢慢吃，吃完了到我屋里，我们干点儿别的。好几天都没有……知道你累，都忍着不去打扰你……” 狄野说着话，做了个手势。 “好像也干不了什么呀，狄先生……”晓夏声音拉长。 狄野咬牙切齿瞪着她：“我这几天有空就练，不信现在就上去试试？” 晓夏伸手刮一下他脸：“要不要也给狄先生买个充气娃娃？” “我找野女人去，或者女鬼啊女妖啊，反正是做试验。”狄野气唿唿得。 晓夏手指捏住他耳朵：“你敢，母猪也不能找……” 他站了起来，夺下她手里的汤匙，抱起她就往楼上跑，拐过楼梯角低头就亲，把她的不满堵在嘴里，一气儿亲吻到他的房间，才喘着气放开，把她扔在了草垫子上。 他俯下身子，低头看着她，黑眸中星光闪动。 “这垫子可是家里的宝贝，都被你当床睡了，真是的。”晓夏舔唇看着他。 “想死我了。”他的手从衣领探了进去，重重揉捏着。 晓夏嘶声吸一口气，他的脸也埋了进去，撒娇一样抱怨：“我难受死了……” 她环住他的肩：“要不，要不你……试一试？你能把我怎么样呢？烧死我吗？还是淹死我？” “我不敢。”他的脑袋在她胸前拱啊拱，懊恼说道，“我怕伤到你，也许，我这辈子都提不起勇气了……” “我说过会等你的……” “可是我等不了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啊？” “千年老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解决不了啊……” “让我好好抱抱亲亲，听我发发牢骚就行。” 晓夏嗯了一声，手抚上他耳垂，他痛苦得喊：“别碰，别碰耳朵……” 手环上他腰，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他又喊了起来：“那儿都不能碰……” 她只好两手抠着垫子上的凸起的纹路，随着他的纠缠，也觉得越来越痛苦，越来越难受，低声说道：“你也不能再碰我了，我不舒服。” 他松开她，爬起来茫然看着她，用力击打着她身旁的垫子：“美味就在摆在眼前，肚子里饿得前心贴后背，可是只能看不能吃，气死我了。” 晓夏哈一声笑了出来。 狄野也挠着头笑了，很认真说道：“我会加紧修炼的。” 晓夏坐起身抻着被他揉得一团乱的薄毛衣，低着头说道：“你有没有试过，试过那个，就那个……” “那个？”狄野问道。 要怎么说呢？晓夏忸怩着，狄野期待看着她等她说话。 突听楼下传来一声吼：“干什么你？耍流氓啊你……” 狄野没有理会，晓夏说声是尤许，跳起来就往楼下跑，狄野不情不愿跟在她身后。 大毛不在，也没有顾客，只有查旭和尤许两个人，一个吧檯里一个吧檯外，查旭揪着尤许的领口，尤许抓着他头髮，剑拔弩张。 狄野抱臂看热闹：“查老闆，这么调戏女孩儿，有些过分了啊。” 晓夏喊道：“查旭，你是男人，有点儿男人的风度，你先松开。” 查旭松开尤许，紧绷着脸说道：“别误会，我既不是对她动粗，也不是对她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她的这条项鍊，这条项鍊叫做魂髅，是我们师门的传世法器，十三年前丢失，我师祖因为这个大病一场，送了老命。” “你少在那儿胡编乱造，这个是我们许家的传家宝，十三年前我跟着老爸回家乡，我奶奶送给我的。”尤许松开他头髮，理直气壮说道。 “传家宝？那就是古董了？值多少钱？”狄野不咸不淡问道。 “狄老闆的意思是，我看上了这古董，想骗去换钱？”查旭冷冰冰说道，“我来狄老闆的店里随便偷个壁灯都比这个值钱。” “那倒也是。”狄野笑着朝尤许伸出手，“拿下来我看看。” “不行。”尤许黑着脸，一点儿商量余地都没有。 “你们干什么呀。”晓夏连忙说道，“不管这条项鍊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是尤许的东西，你们想要看，应该经过她的同意。” 尤许脸色缓和了一些，查旭看了那项鍊一眼，转身走了。 晓夏举起手腕上的手环让尤许看着，笑笑说道：“你知道我们几个去你们家给桑玥招魂的事吗？” 尤许紧握着项鍊点点头：“听说过一些，不是很具体。” 晓夏指指狄野：“他会招魂，我们都是跟着去看热闹，而他招魂是为了帮罗虎破案，罗虎是他的好朋友。” “我知道。”尤许又点点头。 “其实，昨天夜里也是……”晓夏犹豫着，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猜到了，给我老爸招魂，问问是谁给他下毒。”尤许把她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扯起唇角笑了笑，“看来，你们什么也没找到。” “是，我们一无所获，幸亏有你帮忙。”晓夏诚恳说道，“我小时候身体弱，落下一个毛病，做梦的时候会灵魂出窍，狄野为了保护我，就给了我这个手环，手环中有一个恶灵的灵珠。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你相信吗？” “原来不信，十三年前回一趟老家后，就相信了。”尤许低着头，“其实，我来你们店里，一是为了大毛，二是这里很安全，让我觉得很安心。” “前天晚上我给你盖被子的时候，手环无意中碰到了你的项鍊，突然发出一道尖锐的红光，向那个骷髅头刺了过去。”晓夏说道。 “难怪，难怪我后来没有再做梦。”尤许将项鍊握得更紧，“这个确实叫魂髅，是一个道长送给我爷爷的，我爷爷给了我，说是能留住想要留住的灵魂，我的外公外婆在里面，我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见到他们。” 第37页 “对不起，我不该引诱着你说这些。”晓夏不忍心看尤许难过的脸，低下头接着说道，“可是查旭的底细很难捉摸，我这个手环就是他拿一根红线窜了恶灵珠变成的，他手里有摄魂铃摄妖铃，他既然认为这个是他师门的传世法器，他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晓夏姐，你帮我跟狄老闆说说，帮我留住项鍊，求求你。”尤许央求着晓夏。 “我就在这儿呢。”狄野在旁边说道。 “如果晓夏姐不说话，你会帮忙吗？”尤许看都不看他。 狄野耸耸肩：“不会。” 尤许又叫一声晓夏姐，晓夏看向狄野：“有办法吗？” “有办法。”狄野揉着眉心，“肯定有办法，你们让我想想。” “要不，我给你保存？”狄野笑笑，“量查旭也不敢从我手里抢东西。” 尤许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相信狄老闆，这个给了你的话，我就不能每天晚上和我外公外婆见面了。” 晓夏更不忍心了，连忙对狄野道：“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如果对着这个项鍊摇动摄魂铃，不知道会怎么样？”狄野歪头琢磨。 晓夏拍他一下：“这不是重点。” “这样吧，我去对面跟查旭聊聊。”狄野两手插在裤兜中，吹着口哨往外走。 尤许在他身后说道：“还是让晓夏姐去吧，我觉得查老闆会听她的话。” 狄野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外走，只是两手从裤兜拿了出来，口哨也不吹了，身体笔直后背紧绷，出了店门跨过街面，摁响了卜算子的门铃。 “公鸡中的战斗鸡。”尤许吹一声口哨。 ☆、巨富6 “小丫头说了， 那个确实叫魂髅，可是确实是她爷爷送给她的，里面拘着她外公外婆的魂魄，她不能还给你。”狄野开门见山。 查旭揉着头皮：“刚刚我也是一时冲动， 伸手感应了一下， 小丫头以为我耍流氓， 就揪住了我头髮。” “小丫头说是一个道长送给她爷爷的，这个道长说不定也是你师门里的人。”狄野猜测说道。 查旭啊了一声：“我怎么没想到？肯定是那个老顽童。” 说着话操起手机打开微信视频聊天，对方很快接通，一个红光满面的白鬍子老头笑眯眯出现在屏幕上。 “师父。”查旭大吼了一声， 气势汹汹质问，“十三年前， 是不是你把魂髅送了人？送给了一个姓许的老头儿。” 师父揉着耳朵：“吼什么吼什么，嘿嘿，被你发现了，不是送给了老头儿， 是送给了老头儿的媳妇儿，她说要送孙女儿一个护身符，我就给了她。” “老头儿的媳妇儿？十三年前也得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了，师父，你为了一个老太太， 把师祖给气死了。”查旭大声嚷嚷。 “你师祖那是大限已到，魂髅不丢，他也活不了。”师父依然笑眯眯得， “小凤不一样，是我的青梅竹马……” “打住，小凤出生的时候，你一百多岁了，还青梅竹马，师父，你要点儿脸行不？”查旭不依不饶。 “没谈过恋爱，一百多岁也是白活，要不是怕坏了修行，我早娶了小凤，哪里还有许老头什么事儿。” 查旭恶狠狠摁了结束，看向旁边的狄野。 狄野掐着手指头：“七八十年前一百多岁，你的师父，是人是妖？” “人活久了也就成妖了，有区别吗？”查旭气性未消。 “那么，那条项鍊……”狄野笑问。 查旭摆摆手：“我不会要回来了。” “那，告辞。”狄野环顾一下四周，“这儿，真有气氛，神算的气氛。” “狄老闆请吧。”查旭摆摆手下了逐客令，“我得消消气。” 狄野意气风发回了店里，对尤许一扬下巴：“小丫头，你的项鍊可以留着了。” 尤许用唇形无声说个谢字，朝角落里努努嘴，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狄野瞥一眼角落里，罗虎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对面坐在小桌子旁边，罗虎拿着一个小本子边问边记，那个男人背对着狄野，娓娓而谈。 狄野上了二楼，站在楼梯边，听到罗虎问道：“房先生，据视频资料显示，许先生去世的那天晚上，你曾经去过兰园。” “是。许先生去世那天早上吩咐我，说第二天有一个嗜爱兰花的朋友过来谈生意，让我把那盆兰花提前拿到他办公室，下午会议结束后，我加了两个小时班，工作结束后开车去了兰园，搬上那盆花去了公司。我是凌晨的时候接到宋律师电话，才知道许先生出事了。”男人的声音黯然。 “兰园里还丢了一个东西……”罗虎轻咳一声，“是个充气娃娃。” 男人迟疑了一下：“许先生确实有这个，嗯，爱好，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十年前我刚进公司，是许先生的秘书，定做娃娃的公司打电话回访，许先生开会没带手机，我顺手就接了，电话里说阿墨十岁了，应该送过去保养一下，我听不明白，就追问了几句，许先生开完会，我支支吾吾转述了电话内容，许先生笑了笑，说知道了。” “那，许先生有没有吩咐你把娃娃带到什么地方？”罗虎问道。 “没有没有，从那次以后，谁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男人摇头说道。 罗虎拧了眉头，从视频里看，许文超死前那天夜里，还在书房沙发上和橡皮人颠鸾倒凤，第二天他就死了，他死后到摄像头被发现期间，房钰出现过一次，清洁阿姨出现过两次，就再没有任何人任何物件出入，而书房连着卧室和外面走廊，是出兰园的必经之路。那个娃娃，就不翼而飞了？ 房钰一脸抱歉说道：“许先生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我除了有一把兰园的钥匙，对他的私生活一无所知。那钥匙也是因为许先生出差的时候，需要有人照料温室里那些兰花，他对清洁阿姨不太放心，我呢，为了拍老闆马屁，专门学习过兰花栽培，还加入了兰友协会，所以许先生有时候会让我过去看看。对不起啊罗警官，没帮上什么忙。” 罗虎揉着眉心：“不，房先生的每句话对我们都很重要，非常感谢房先生百忙之中抽时间配合我们调查。” “应该的应该的。”房钰客气说道，“我也盼着许先生的案子早日水落石出。多问罗警官一句，许先生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只是摔成了碎片，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设法恢復晶片上的信息，也许有希望。”罗虎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房珏说着话站起身，“那我先告辞，罗警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罗虎起身和他握一下手：“不送。” 第38页 房钰点点头，转身向吧檯大步走去，来到吧檯前看着尤许：“许许，还好吗？” “珏哥，我煮的咖啡好喝吗？”尤许沖他眨一下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很美味。”房珏笑道，“比义大利的还好喝。” “不过许许，你真的要把庞大的尤氏集团交给我？”房珏神色一敛，“我压力很大。” “不交给你交给谁？”尤许反问道，“你有别的人选吗？” “嗯，确实，非我莫属。”房珏谦和笑着，话语里却自信满满。 “我就知道。”尤许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下，“珏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放心吧。”房珏笑道，“尤董要不要回公司视察一番？” 尤许摇头：“珏哥，我不敢回去，我怕看到老爸的办公室会伤心，其实，我老爸半生的精华全都在办公室，不是吗？” 房珏黯然嘆一口气：“其实这种事不该发生的，可是许先生每次去兰园，都不让任何人跟随。” “我老爸，除了我小妈，真的还有别的女人吗？”尤许期待看着他，“没有的吧？我老爸只有小妈一个女人吧？” “我敢肯定没有。”房珏说道。 “那，兰园里有什么秘密？老爸为什么总爱去哪儿？”尤许问道。 “生意做到那么大，他很累，我觉得，兰园只是能让他清净。”房珏笑笑，“许许，说不定我也会步许先生后尘。” “说什么呢。”尤许噘一下嘴，“你可得帮我把公司看好了，我老爸不是有心让你做他的女婿吗？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爱上你。” “打住。”房珏摆手阻拦，“小丫头，不用给我糖吃，我非常职业，你放心好了。” “警察说老爸是被毒死的，珏哥有怀疑的人吗？”尤许看着他。 房珏嘆口气：“我这几天看着公司的那些董事，觉得谁都可疑，估计人家也觉得我可疑，毕竟许先生去世后，你一签字授权，我成了最大受益者，很多人在私底下议论，说我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人问了，他拿什么令，就有人回答，拿美色。” 尤许就笑：“珏哥确实有这个资本。” 房珏摇头苦笑：“我这几天每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为了你尤董，我是疲于奔命。” “辛苦珏哥了，要不我每天给你送咖啡？”尤许殷勤说道。 “公司有咖啡机，味道没你的好，不过省事。”房珏说着话往外走。 晓夏和吴虹正好打外面进来，和他走了个当面。 晓夏吸一口气，这男人，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以为已经彻底遗忘了的人。 吴虹呆站着，愣愣看着那个男人，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惊喜说道：“吴虹，真的是你？” 吴虹下意识躲开他的手，那个男人后退一步，一脸受伤的表情。 吴虹轻咳一声，字正腔圆说道：“房先生你好，没想到今天见面，我快要结婚了，初步订在春节。”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讷讷说道：“那，恭喜。” 吴虹笑笑：“也希望房先生早日遇到心上人。” “我会的，再见。”男人绕过她，大步走了。 晓夏回头看过去，尤许的声音凉凉的响在她耳边：“步伐凌乱，背影萧瑟，好可怜。” 吴虹不安得搓一下脚。 “这就是那个男人？”晓夏拉吴虹到厨房，小声问道。 吴虹点点头，狠狠甩一下头：“都过去了。” “虹姐，覃奇怎么样了？”晓夏给她倒一杯洋甘菊茶，轻声问道。 “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吴虹大口喝着茶。 “这个房先生，和覃奇很像，不是长相，是神态，长相清秀，可是眉宇间透着自信张扬，看人的时候，眼神乍一看很温和，其实隐藏着凌厉与探究。”晓夏描述着刚刚的感觉，“我看到他，突然就想起了覃奇，他怎么样了？” “覃奇如果知道你会想起他，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吴虹嘆口气，“那个可怜的孩子，你离开后，他也辞职不干了，苦行僧一样满世界流浪，谷奶奶知道后心疼，把他接到了美国，但愿他在姑奶奶和tom家里，那颗冰冷的心能暖起来。” “房先生很帅吗？能让你想起老相好？” 晓夏一回头，狄野靠着厨房门拧眉看着她。 ☆、巨富7 “那， 你怎么不问覃奇是谁？”吴虹为晓夏解围。 “都过去了，为什么要问？”狄野反问。 吴虹愣了愣笑了：“夏啊，他这脑迴路和海龙有一拼。” “房先生很帅吗？”狄野又问。 晓夏跑过去捏捏他耳垂：“很帅，但是没你帅。” 狄野笑了， 尤许喊道：“我觉得比你帅。” “晓夏觉得我帅就行。”狄野踱步到罗虎面前， “有进展吗？” 罗虎摆摆手：“让我好好想想。” 狄野坐在他对面压低声音问道：“覃奇是谁？” “晓夏原来公司的上司， 暗恋晓夏，为了得到她，和你的老对头书妖联合起来对付你，你死后， 不对，我们以为你死了后， 晓夏为了给你报仇，留在公司一边工作一边做卧底配合我调查，最后揭穿了覃奇的阴谋。”罗虎头也不抬，“情况就是这样， 告诉你，你可别瞎泼醋跟晓夏闹别扭，那会儿她以为你死了，天天跟行尸走肉一样。你活过来以后她才跟着活过来。” 狄野扭头看向厨房里的晓夏，过去笑看着吴虹喊了一声虹姐， 吴虹哎吆一声：“怎么了这是？一直说忘了过去，不怎么搭理我，今天这么殷勤， 让我受宠若惊。” 狄野笑嘻嘻说道：“我想和晓夏去约会，店里麻烦虹姐照应一下。” “行啊。”吴虹痛快答应，“我带着笔记本呢，就在你店里办公好了。” “做了头儿就是好，想在那儿办公就在那儿办公。”晓夏笑着，因为狄野说要和她约会，兴奋得脸红扑扑的。 “这头儿啊刚做踏实，回头再细说。”吴虹沖她摆手，“去吧，约会去。” 出了店门，晓夏看四周无人，踮起脚尖亲在狄野脸上，搓着手问道：“去哪儿？” 狄野看着她，眼眸亮晶晶的，好奇得一扑闪一扑闪，脸蛋儿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忍不住一口咬了下去：“我上次看你对摄影棚好奇，带你看看去。” “好啊好啊。”晓夏兴奋说道，“其实我好奇心很强，感兴趣的很多。” “这就好，如果是那样就糟糕了。”狄野学着小茸的样子一翻白眼，撇着嘴冷冷说道，“没意思。” 第39页 “小茸活了几百年，见多识广，肯定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晓夏笑看着他，“你学小茸还挺像的。” 狄野笑着一歪头：“上车。” 很快就到了摄影棚所在的制片厂大门外。 晓夏远远踮脚尖看着：“保安肯定不让进，大毛要是在就好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那么麻烦。”狄野观察一下周围，拉着她手进了制片厂旁边一幢居民楼。从二楼楼道窗户纵身而出，停在旁边一颗大树上，脚尖在树冠上一点，已经上了制片厂的围墙。 里面有三个很大的摄影棚，安保措施十分严密，又是电网又是摄像头，四周有保安不停巡逻，狄野不耐烦等待，搂着晓夏嗖得一声飞了过去，落在其中一个摄影棚的顶上。 就听一个保安喊道：“刚刚有一只大鸟飞过去了，你们看到没有？” “哪来的大鸟，你天天晚上刷手机，两点多才睡，眼花了吧？”他的同伴嘲笑他。 狄野笑看着晓夏，轻轻打开棚顶上的天窗，摄影棚里的场景一览无余。 晓夏舒服靠靠在他怀中往下观看，这个棚里在拍一部古装戏，晓夏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男神，兴奋得叫道：“他是古装现代装都很帅，太帅了，演技又好，演什么像什么。” 狄野少见得没有吃醋，陪着她看了一会儿，男神的戏暂时结束，又去了旁边的摄影棚，这个里面拍的是民国戏，晓夏看一眼撇嘴道：“演男主的我不粉，我粉女主，民国的服装很显气质。” 晓夏一边看一边小声跟狄野介绍，看见的几个明星都演过那部戏，有什么逸闻趣事，她粉那个不喜欢那个，狄野听着直笑，晓夏又说：“他们本人都比影视剧里还要好看，更瘦，更有精气神。” “正常啊，一个立体一个平面。”狄野笑道。 第三个正是他们进去招魂的那个。 “快看快看，是大毛，大毛过来了。”晓夏指着那幢别墅，“就在门前，那个替身还挺像桑玥的。” 导演喊道：“欧阳倾和叶心的吻戏，接着上次的场景补拍一个镜头。欧阳倾，你嘴唇贴着叶心的嘴唇不动就行。” 大毛的唇贴了过去，快要挨上女演员的唇，只隔着一条线的时候，他捂住嘴转身就跑，跑到一边弯下腰开始剧烈得干呕。 晓夏抓紧了狄野的手。 大吐特吐之后，大毛站了起来，捂着嘴跟导演道歉：“对不起啊周导，桑玥姐的阴影还没过去，这吻戏我暂时还拍不了。” 虫子拿着一瓶水和一小包纸巾跑了过来，殷勤说道，“簌簌口擦擦脸，没事啊，别有心理负担。”说着话又对导演陪个笑脸，“周导，要不让他回去歇歇，缓几天再开拍？” 导演沉着脸：“那先回去吧，今天收工。” 虫子陪着大毛走出摄影棚，一个副导演不满看着他们的背影：“周导，这太影响进度了，还不如换了这只菜鸟。” 导演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投资方说了，必须是他主演，这部戏打着桑玥遗作的名义，其实桑玥只拍了一个场景，需要大量的后期合成制作，钱不是小数。既然是个爷，咱就伺候着吧。” “大毛还成爷了。”晓夏惊喜看着狄野。 “尤许的手笔。”狄野笑笑，“还看吗？那个古装的？” “不了。”晓夏坐不住了，“回去陪陪大毛。” “那改天再来，下次来的时候，带点儿饮料和小零食。”狄野笑看着她，“让你看个够，要不要再带个小马扎？” 回到店里，大毛正靠在窗边发呆，看到狄野和晓夏，跑过来沮丧说道：“老爸小妈，我怎么办？我以后吻不了任何女孩儿了，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尤许正在旁边擦桌子，听到大毛最后一句话，低着头偷笑。 晓夏忙说道：“我们刚刚就在摄影棚顶上看热闹，当时的情形我们看见了。别灰心，过一阵儿就好了，只要是你真心相爱的女孩儿，你肯定能突破心理障碍。” “真的吗？”大毛怀着期望。 晓夏心里也不肯定，嘴上很坚决说道：“自然是真的，不是有句话吗？时间可以沖淡一切。” 狄野不以为然：“大毛，老爸有办法，就你这张脸，亲那个女孩儿，对方都愿意，你就到街上，看见顺眼的女孩儿就亲，亲上一百个，你这病准好。” 晓夏拍了他一下，他一本正经：“我是说真的，不敢是吧？老爸陪着你。” 大毛挠挠头：“倒也是个办法，虫哥说了，还等着我拍电影呢。” 尤许扔下抹布跑了过来：“让他们等着去，我给投资的，谁敢不等？对了，你早起那会儿总偷看我的项鍊，你是不是喜欢我？的项鍊？送给你。” 尤许说着话解下项鍊，大毛摆着手后退：“我不是那个意思。” “辟邪的，又不是定情信物，真矫情。”尤许不由分说，踮起脚尖把项鍊戴在了大毛脖子上。 狄野和晓夏奇怪看一眼尤许，尤许笑着又从脖子里掏出一条一模一样的，对晓夏挤挤眼睛：“这两条项鍊是一对哦。” “谢谢啊，许许。”大毛诚恳说道。 “怎么谢？”尤许沖他眨眼睛。 大毛挠挠头：“你说呢？” “我周末有一天假，咱玩儿去？”尤许笑道。 “行。”大毛痛快答应。 晓夏就笑，罗虎在角落里揉着眉心朝她和狄野招手：“过来过来，有个情况。” “那盆花，在许文超办公室呢，咱们过去瞧瞧？”罗虎看着狄野。 “行，还是晚上去。”狄野很痛快。 “还有，行车记录仪修好了。”罗虎看一眼尤许。 狄野笑笑：“楼顶上去说。” 三个人上了楼顶，罗虎说道：“记录仪显示，许文超车祸之前喝了几口咖啡，喝下咖啡后很快就眼神茫然四肢僵硬，然后撞开护栏连人带车从高架桥上坠落，很难说是被毒死的还是摔死的，或者同时。保温杯也找到了，经过化验，里面喝剩的咖啡中有氰/化/钾残留，据许文超的秘书说，他的咖啡一直都是尤许给调配，别的人从不插手。” “你们怀疑尤许？是她给许文超下毒？”晓夏惊讶问道。 罗虎点头：“她和许文超的父女关系淡漠，而桑玥的死，又让她对许文超十分怨愤，许文超死后，她又是最大的获益者，她有充分的动机。” “不可能。”晓夏摇头，“关系再不好，再恨，血浓于水，尤许的性格也算不上偏执，我觉得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狄野揉揉她头髮，“我们得把真相查出来，要不大毛就完了，先是和自己的偶像银幕初吻，偶像死了，然后初恋，初恋的女孩儿如果是杀人犯，他就永远也摆脱不了对女人的心理阴影了。” 第40页 晓夏就笑：“总算知道关心大毛了，他那天回家抱你哭，你是不是感动了？” “不是，我是为了赢一场竞赛。”狄野嘴角噙着笑。 “什么竞赛？”晓夏好奇问道。 狄野心想，我和以前的狄野竞赛，我要让你们都喜欢我，忘了他。嘴上却不说，故作神秘说道：“你猜。” “懒得猜。”晓夏钻进进温室窝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狄野和罗虎接着谈论案情。 小妖细声细气喊一声晓夏，试探着问道：“什么花啊，那花，是只妖吗？厉害吗？有多厉害？狄野和她，谁厉害？” 晓夏笑道：“是不是妖，要到晚上过去查探后才知道，就算是妖，也不可能比狄野厉害。” 小妖哼了一声：“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也不知道？就因为他是你的男人，就比谁也厉害？” 晓夏睁开眼歪着头奇怪看着他，小妖又说道：“晚上吃了亏可别回来要死要活。” “小妖。”晓夏看着他：“你有些不对劲啊，盼着狄野倒霉吗？上次他昏迷的时候，你好像挺高兴的？” “我是告诫你们，别大意。”小妖敛了枝叶，“忠言逆耳，爱听不听。” ☆、巨富8 午夜十二点， 开车准时到了尤氏大厦的地下停车库，刚停好车，一个美女裊裊婷婷迎了过来，甜笑着说道：“各位好， 我叫秦芸， 是房先生的秘书， 房先生吩咐我在这儿等大家。” 秦芸做了自我介绍，热情招唿他们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直达最高层。 进了许文超宽大的办公室，秦芸刚要倒茶， 罗虎客气说道：“不用了，我们这就开始。” “那， 我迴避吧。”秦芸连忙说道。 罗虎点点头，秦芸指指办公室上的电话机笑道：“我就在楼下，需要我做什么的话，直接拨1就行。” 小茸隔着玻璃门看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显示下行，停在了31层，转身跟大家点头：“可以开始了。” 狄野端详着桌上那盆兰花，雨后天青釉的瓷盆，正面绘一副仕女图， 花盆里开着紫色的花，摇头说道：“是那盆花没错，但是跟上次看见的不一样了， 仕女的眼睛里没了神采，花也有些凋谢，这紫中带了黑，没了灵气。” “可惜上次没有注意，没法比较。”晓夏也看着，“这花盆，很名贵吧？” “没错，北宋官窑。”大毛说道，“老爸教过我鑑别古董的知识。” 狄野在屋中转了一圈，试着摇动摄妖铃，铃声显示没有妖的迹象。 他不肯轻易放弃，围着那盆花转了一圈，咔擦折下一枝最茂盛的，指尖一动火苗燃起，枝叶和花瞬间烧成一团焦黑。 指尖拈着一朵烧焦的花瓣，黑色的灰烬从指尖落下，歪头问道：“想起了什么？” “兰园的温室，那些枯死的花也是这样的颜色，黑得吓人。”小茸说道。 “是啊，这种黑色上面似乎汪着油光。”晓夏看着狄野指尖。 大毛说道：“烧的好像不是花，而是一层皮肉。”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罗虎问道。 狄野拿纸巾擦了擦手：“说明这盆花是妖的宿体，现在这妖跑了，也许她有了新的宿体，就是那个充气娃娃。” 罗虎拿出手机：“还有一个情况，今天让明亮去找清洁阿姨对证，清洁阿姨说许文超死后，她只进过兰园一次，可视频里显示是两次。我又仔细看了很多遍，你们也来看看。” 几个人围过来看着，小茸说道：“第二次没有看到清洁阿姨进来，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然后她出门，消失了。” “第二次和第一次虽然衣服一样，可仔细看体型不一样，第二次的人要高一些瘦一些，虽然是同样的衣服，可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宽，走路的时候直晃荡，而且她为了掩饰身高，故意缩着身体，还有，第二次的人走路姿势怪异，很僵硬，胳膊腿不打弯，好像……”晓夏歪头琢磨。 “好像是个假人。”大毛说道， “充气娃娃。”罗虎和狄野异口同声说道。 “看来是花妖以充气娃娃为宿体，离开了兰园，可是一个充气娃娃不可能在外面游荡，肯定有人暗中帮忙。”狄野看着罗虎。 罗虎点头：“这就派人去找兰园外面的道路监控，再找找兰园后的山林中有没有娃娃的足迹。” “难怪许文超抱着充气娃娃在沙发上打滚，原来他被妖所惑。”狄野笑笑，“也许，许文超的死和妖有关。” 罗虎看看四周：“这样，我们分头搜寻，看看娃娃在不在这儿。” 狄野握住晓夏手腕：“你跟着我。” 搜寻无果，没有娃娃的足迹，回头再看那盆兰花，色泽更加黯淡。 滴零零零，花盆旁边的电话铃声在静寂中突然想起。 罗虎接了起来，里面传出秦芸软糯的声音：“罗警官，一切还好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不用。”罗虎忙说道，“我们这儿没事儿了，这就走。” 秦芸把他们送到地下车库，客气目送他们的车离开，转身进了电梯，疯狂得摁着32的数字按键，嘴里不停嚷着：快，快，快…… 终于到了顶层，她冲出电梯进了办公室，捡起被狄野烧焦的枯枝，恨恨骂道：“他竟然能使出三昧真火，险些被他坏了灵气。” 说着话对着那枯枝缓缓吹气，看枯枝渐渐回绿，插在花盆中的泥土里一声冷笑：“你们怎么不再等等？再等等的话，我可就忍不住要现原形了，近在咫尺，你却没有找到我，看来你的修行不过如此。” 两腿併拢抬头挺胸站着缓缓闭上眼睛，一位仕女从她身体里飘出，渐渐缩小，与花盆上的仕女图附着在一起，仕女图的眼睛亮了起来，俏皮转动着，翘起唇角微笑。 站在地上的秦芸不见了，一个充气娃娃扭动着腰肢跨进办公桌旁的立柜，然后一股青烟飘了出来，黑紫色的兰花花瓣渐渐成了亮紫，就连枯枝上的花朵也从黑色渐渐变回紫色，暗夜中散发着惑人的光彩，鲜艷夺目。 第二天一早，罗虎走之前看着在吧檯内忙碌的尤许，想了想坐在吧檯前笑了笑：“尤许，我有几句话问你。” “请问。”尤许笑眯眯转身。 “只是闲聊。”罗虎看着她，“你现在是咖啡店的一员，所以……” “所以，罗警官特意给我个机会。”尤许心领神会，“我老爸的案情有了新进展？我有嫌疑？” 罗虎点头：“许先生的行车记录仪修好了，其中资料显示，许先生车祸前在喝咖啡……” “老爸累的时候，习惯喝咖啡提神，他最喜欢的口味是蓝山，我给他调配的。”尤许神色黯然说道。 第41页 “调配好的咖啡我们已经取证，并没有问题。”罗虎看着她，“有问题的是保温杯中的咖啡。” 尤许皱了一下眉头，两手交握着，裹住胸前的项坠低头沉默着。 罗虎也不催促，耐心等着她开口说话。 “什么样的保温杯？是不是银色的？外观有些像酒瓶子，按键式掀盖儿，摁开就能喝的那种。”尤许终于放开手中的项坠，两手抓紧了吧檯的边缘，抬起头问罗虎。 “杯子摔得有些变形……”罗虎拿出手机，“我让他们发张照片……” “等等。”尤许打开自己的手机，哗哗哗翻着照片，翻到一张递给罗虎：“是这个杯子吗？” 罗虎接过去一看，照片中桑玥衣着休闲舒适，头戴棒球帽，太阳镜遮了半边脸，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举着一个水杯，站在一家免税店门口。 “这是小妈去阿雅达度假的时候，在回程的机场里买的，小妈说这个杯子打开很方便，也很卫生，保温效果又好，最适合开车的时候喝咖啡用，是她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她说要送给老爸做礼物。” 罗虎转发照片几分钟后，收到同事电话：“确实是这个杯子。” 他看着尤许：“你的意思是，这杯子里有文章？” “是杯子的文章，还是咖啡的文章，应该罗警官去调查呀。”微笑又回到尤许脸上。 “我正在调查。”罗虎看着她。 “小妈那次度假提前回来了一天，没有告诉任何人，谢绝经纪人陪同，自己从机场直接打车去了兰园，她撞见老爸和别的女人在书房沙发上打滚……”尤许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一直以为，那个杯子没有送出去。” “行车记录仪显示，头一天许先生还用的是别的杯子，桑玥送的这个杯子，许先生是第一次用，也是最后一次。”罗虎说道，“也许，是许先生整理桑玥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他用这个杯子是为了寄託思念。” “也许。”尤许耸了耸肩膀，“我觉得，我们不如等待调查结果。” 罗虎点点头，站起来看着她：“不管是咖啡的问题，还是杯子的问题，你都摆脱不了嫌疑。尤许，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因杀人嫌疑，从现在开始被监视居住，不许离开后街，手续很快补上。” “监视居住好像从昨天就开始了，难道不是吗？”尤许看着罗虎。 罗虎笑了笑，尤许也着沖他眨眨眼睛：“罗警官穿制服肯定很帅，有照片吗？能给我看看吗？我是制服控哦。” 罗虎摆摆手：“我该上班去了。” 疾步走到店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没皮没脸，大毛能招架得住吗？就是为了大毛，为了昨天狄野那几句话，私心里希望她不是杀人兇手，才对她客气一些。 车刚发动，明亮来了两条信息，一条是：头儿，保温杯顶盖的密封环里面，发现了□□残留。初步可断定是潮解后释放气体，然后溶于水，许文超因此致命。 另外一条，桑玥的手机找到了，制片厂的清洁工找到的，交到了局里，我们已经解码，里面有两条非常重要的视频，我马上发过去。 咖啡店内，尤许正隔着吧檯跟大毛笑嘻嘻说话：“汽车影院？想去啊，太想去了。老北京小吃？行啊，我要吃个够，逛胡同？不逛南锣逛北锣吧，咱骑摩拜就行……我都想去，可是，我有杀人嫌疑，被罗警官监视居住，不能离开后街。怎么办啊？我怎么才能摆脱嫌疑？” 罗虎大步走了进来，举起手机说道：“你已经摆脱嫌疑，监视居住结束，可以去约会了。” 尤许看着去而復返的罗虎，不置信问道：“真的吗？警察叔叔的动作真快，我可以知道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可以，你有权利知道真相。”罗虎把手机递了过来。 大毛连忙说道：“罗哥，你跟她好好说，别吓着她。”又对尤许说道，“许许别紧张，也别伤心。我先迴避，等你们说完了，我一定下楼陪着你。” 尤许吸一下鼻子，眼圈慢慢红了，仰起脸沖楼梯上的大毛浮出一个微笑。 ☆、巨富9 尤许看着罗虎手机里的视频。 第一段里桑玥穿着家居服， 抱着一只玩具熊窝在床上，笑着说道：“那天穿着婚纱下定决心不活了，可脱下婚纱我就后悔了，其实除了文超， 生活中还有那么多我喜欢的东西， 拍戏， 粉丝，许许，这些我都捨不得，今天公司新签约一个演员， 我们都叫他大毛，好阳光好帅气， 性格单纯得像孩子一样，让我想起了自己刚到北京的时候，满怀着希望，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我决定了， 就算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我也要试试。如果成功了，我想和大毛谈恋爱，气死许文超。” 尤许看向罗虎：“就是说，我小妈的死因另有隐情？” 罗虎点点头：“看第二段。” 第二段视频里， 桑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保温杯，嘴角噙着冷笑：“许许，我要死了， 许文超买给我的鱼肝油有问题，会加重心脏负担，我感觉身体不舒服找到医生的时候，医生说我的心脏已经受到破坏，再次手术的希望非常渺茫，只能保守治疗，也就是说，我只能等死，说不定那天，我就死了，我这段话，就算做是给你的遗言。我要杀了许文超，我会把这个杯子送给他，他用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如果他死在我前面，我会笑着给他送葬，如果我死在他前面，我相信，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尤许紧紧抠着手机，眼泪滑落下来：“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很难受……” 罗虎删除了视频装起手机，喊了一声大毛，大步出了咖啡店。 大毛跑了下来，看着满脸泪水的尤许关切得问：“怎么了？罗哥训你了？” 尤许摇摇头：“我老爸和小妈，互相杀死了对方。” 大毛愣住了，尤许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中放声痛哭。 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又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笨拙得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出来能好受些。 晓夏窝在楼顶温室躺椅中，听狄野转述完罗虎和尤许的对话，呆愣了很久自言自语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狄野切了一声：“不一定相爱，但一定相杀。嘘，有其他情况……” 他专注倾听着，慢慢皱了眉头，晓夏紧张得屏住了唿吸。 尤许靠着大毛抽噎着：“其实，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被我老爸杀死的。” 大毛不置信得问道：“许许，你是不是伤心煳涂了？” “他们的魂魄都在魂髅中。”尤许拿起胸前的项坠，“他们经常到我的梦里，是他们告诉我的。他有了别的女人，和小妈分开就行了，为什么要杀死她？我老爸是个变态……” 第42页 尤许呜呜呜哭着，往大毛怀里拱了拱，大毛无意识得抱紧了她，心里暗自嘆息，可怜的许许。 尤许一边哭一边说道：“暂时不要告诉别人，让我再想想。” 大毛髮誓说一定。 狄野给罗虎打了个电话，才跟晓夏提起尤许的话，看着晓夏惊骇的脸笑问：“绝世好男人？我就说你要求太低，太好骗。” “他面对尤莉莉的鬼魂的时候，那么情真意切，对尤莉莉的眷恋，对桑玥的愧疚，对尤许的父爱，都令人感动。”晓夏咬牙切齿，“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也太会演戏了，他要是拍电影，肯定是一代影帝，绝世影帝。” 说着话站起身对狄野说道：“今天我们两个看店吧，让大毛带着尤许出去散散心。” 狄野答应得很随便，都行。 一天忙忙碌碌很快过去，刚关店门的时候，罗虎回来了，三个人坐在窗边边吃边聊，罗虎说道：“我们调查过了。许文超大学里学的是医科，同时选修了工商管理，毕业的时候拿的双学位，毕业后没有从医，和尤莉莉结婚后，进入尤氏集团从基层开始歷练，后来又上了在职mba。他是学医科班出身，尤许说他杀害家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尤家二老去世多年，病歷档案都没有问题，许文超的父母去世更早，一切都已查无实据。” 狄野隔着窗户看着卜算子的招牌：“也许，查老闆可以告诉我们真相。” “从魂髅中招魂吗？”晓夏心领神会，“可是，得尤许同意才行。” “鬼魂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罗虎揉着眉心，“不过，许文超之死，总算可以结案了。” “对外不会公布真相吧？”狄野问道。 罗虎点头：“尤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和董事会一致要求，保护死者隐私，真相会做为档案封存，对外公布的死因只能是交通事故，桑玥的死因，也依然是心脏病突发猝死。” “尤许的态度呢？”晓夏问道。 “那小丫头坚决要求公布真相。”罗虎皱着眉头，“还得做思想工作。” 正说着话，小茸推门进来了，对狄野说道：“老爸，我请查先生过来帮个忙。” 她身后跟着查旭，大毛和尤许。 尤许解下胸前的魂髅递给查旭：“我的家人都死了，在座的都是我信赖的人，我想让你们知道真相。” “那我开始了。”查旭的手蒙上魂髅，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魂髅中发出微光。 四位老人陆续飘了出来，他们的叙说沉重而伤感。 十三年前，许文超带着尤许回老家探望父母，正好一位道士在许家做客，那位道士看到他吃了一惊，起身匆匆告辞，许母送了出去，道士悄悄跟她说：“你的儿子被厉害的妖孽缠身，我这就回去拿法器过来为他做法。” 不料被许文超听到，他放下礼品说有急事，留尤许在家中，他自己则坚决离开。 道士去而復返，看许文超离开，连说可惜，许母惦记孙女安危，跟道士求了一个护身符，就是魂髅。 而许文超回京后给二老寄来了补品，嘱咐父母亲每天服用。 尤许住了一个暑假后，恋恋不捨离开老家，盼着第二年暑假再来。没想到本来健康硬朗的许父许母身体日渐虚弱，不到一年先后辞世。 尤许跟着许文超回去奔丧，因为强烈的思念，许家二老的魂魄被魂髅吸了进去。 尤家二老也如是，因为尤母发现许文超迷恋充气娃娃，告诉了尤父，尤父震怒，大骂许文超歪门邪道，要求他扔了娃娃，否则就给他烧掉，许文超假意答应，尤父也喜爱兰花，许文超经常给他带些名品，那些兰花中暗藏挥发性毒/药，尤父尤母也先后发病离世。 他们本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女婿，直到在魂髅中遇见两位亲家，交谈之下才起了疑心。 四位老人平静叙述，尤父对查旭说道：“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终于死了，我们不再担心他会害死许许，我们也该走了，请道长超度了我们，让我们去该去的地方。” “我不是道长。”查旭挠挠头，“不过，我可以为你们超度。” “我还有个问题。”罗虎问道，“许文超的鬼魂呢？你们见过吗？” 尤父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们太恨他，太讨厌他了，见到他后一直打骂撕咬折磨他，他的魂魄越来越虚弱，竟然被魂髅震碎，魂飞魄散了。” 罗虎看向查旭，查旭点点头：“确实如此，魂髅只收执念很强的鬼魂，虚弱的魂魄，会被吞食。” “那，桑玥呢？”晓夏问道。 尤母摇头：“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的姑娘，竟然被文超害死了，他亲口承认的，他说讨厌桑玥对他纠缠不休，真是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一直没说话的许母突然开口问查旭：“这位道长认识冯道长吗？” 查旭忙说道：“是我的师父。” “冯道长十三年前说文超被妖孽缠身，我们问他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还请这位道长问问他，是什么样的妖孽，文超死了，就剩下我们许许一个人，那个妖孽别害了我们许许才好。”许母慈爱看着尤许。 其他三位老人也看了过来，目光是那样不舍。 尤许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一样涌了出来：“我本来想笑着说再见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放心吧，我长大了，是大人了，我继承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我会过得很好。” “可是许许，你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尤母看着站在尤许身后的大毛。 大毛连忙说：“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四位老人好像就等着这一句话，大毛话音一落，他们齐齐看向查旭，查旭忙拿出铃铛递给狄野：“还是你来吧，我在电话里跟师侄学的，学得不到家，他们会很痛苦。” 狄野摇动了铃铛，四个魂魄一点点淡去，渐渐消失。 ☆、巨富10 后来的几天， 大家都很勤快，狄野大毛晓夏忙里忙外，小茸和罗虎空闲的时候也回来帮忙，店里经常欢声笑语， 十分热闹。 尤许的情绪在这样的氛围中慢慢好转。 周五晚上送走最后几位顾客， 她解下围裙对狄野笑道：“明天周末， 我要休假。” 狄野嗯了一声：“可以。” 她喊一声大毛，仰脸看着他：“送我回家吧？” “可是……”大毛欲言又止，他想说你回家不害怕吗，又觉得不合适， 挠头想了想，“还是住店里吧， 店里热闹。” “好多天没回家了，我回去那些东西。”尤许笑道，“明天一早，你去接我吗？” “去去去。”大毛答应着， “走吧，送你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大毛开车接上尤许，在老家肉饼吃了早点，豆腐脑油条， 尤许的最爱，然后开车到了王府井，车停在新东安的地下停车库， 上来沿着步行街从北向南，排队吃一支吴裕泰的抹茶冰激凌，进王府井书店看一会儿书，出步行街骑上摩拜，挑小道骑到北锣鼓巷。 第43页 进胡同口过大槐树沿着青砖墙，路过石门墩儿红门楼儿的院子就停下来，有名人故居有文艺范儿的礼品店有特色的小吃，一家一家挨个逛着，从北锣经南锣，然后到了什剎海，停车沿着湖边慢行，水面刚结的薄冰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尤许靠着一棵大柳树远眺：“苏造肉，莲子粥，我们尝尝去。” 吃饱喝足骑车回了王府井，上了车尤许捶着腿：“好累。” “要睡会儿吗？”大毛说着话摇下她的座椅靠背，“到汽车影院得一小时，我开慢点儿，你睡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尤许闭着眼睛笑着，声音拉得很长：“好啊……” 大毛又到后座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给她盖了，开了车内暖风，车行缓慢，到了枫花园，天色刚暗下来。 电影开始才叫醒尤许，第一部片子是个老片，梁朝伟和张曼玉的《爱在他乡的季节》，两个人捧着爆米花喝着啤酒，开头还有说有笑的，看到后来女主移民美国，男主追过去，见到的只是疯了的妻子，尤许低声说道：“这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 “是啊，就是说，女主一上飞机，二人就已永诀。”大毛说道。 狄野喜欢文艺范儿的电影，这部电影当初上映的时候他们就看过，而且电影中许多场景，他们在美国那些年也去过，所以大毛并没有太多感情波动，他只是陪着尤许让她开心，尤许很久没说话，片尾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大毛扭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泪流满面，在无声哭泣。 大毛手忙脚乱递过纸巾安慰她：“快别哭了，就是一部电影，今天也奇怪，怎么放这么老的电影？希望下一部放喜剧。” 下一部是沈腾和马丽的《夏洛特烦恼》，尤许看着看着破涕为笑，大毛松一口气，隔着屏幕怀念那个纯真的生机勃勃的年代。 第三部是李英爱和刘智泰的《春逝》，是一部姐弟恋的影片，尤许两眼盯着银幕，看着因为失恋而悲痛不已的男主，突然问道：“桑玥去世后，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大毛疑惑看着她：“他这是失恋，我是失去了偶像，一位亲切的大姐姐。” “你不是暗恋桑玥？” “不是。” “那你恋爱过吗？” “没有。” “你有偷偷喜欢的女孩儿吗？” “也没有。”大毛挠着头，“老爸和小妈总说我还没有长大。” 尤许笑了：“看完这场，到我家去吧，我想跟你聊天，聊到天亮。” “行啊。”大毛痛快答应，只要尤许能笑，他就开心。 到了尤许家，两个人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吃零食喝啤酒聊天，大毛看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对尤许说道：“我们那天跟着老爸来给玥姐招魂，没找到玥姐，却召唤出了你的妈妈。” 尤许愣住了。 大毛说道：“你妈妈穿一件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很美丽很温柔，她说因为放心不下你，一直守在这儿。她看小妈和你年纪相仿，对小妈十分友善，我跟她说我是你的朋友，她就对我笑。” “后来呢？”尤许垂着头问。 “后来她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放心走了，求老爸给她超度。”大毛看着她，“其实，爱我们的人，就算离我们而去，依然会爱着我们。许许，你妈妈很爱你。” 尤许抬头沖他笑笑：“谢谢你，大毛。” 凌晨四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大毛跑过去看着显示屏对尤许说道：“是两个男人，还有一个阿姨。” “是珏哥派来的人，还有苏阿姨。”尤许爬了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上楼洗澡，让他们进来等一会儿。” 大毛看着门廊下三个大行李箱发愣的时候，尤许出来了，她换了宽松舒适的衣服，戴着红色绒线帽，外面罩一件长到脚踝的大羽绒服，歪头看着大毛：“送我去机场吗？” “为什么要去机场？”大毛觉得嗓子里有些发干。 “上车慢慢说。”尤许笑道，“我坐你的车过去。” 那两个男人先开车走了，苏阿姨也跟着，尤许笑道：“苏阿姨跟着去给我服务。” “跟着去哪儿？”大毛开着车，心里一缩一缩得有些抽疼。 “老爸生前就给我办好了手续，我要去美国留学，学经济管理。”尤许嘴角噙着笑，“我本来不想去，可是老爸没了，庞大的尤氏企业在等着我。” 大毛沉默着，车开得越来越慢。终于忍不住一个急拐弯，停在紧急停车带上，看着尤许：“你怎么没说过？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很多时间做什么？”尤许笑问。 大毛没说话，埋头在方向盘上呆愣一会儿发动了车子：“别误了飞机。” 尤许在车坐上蜷缩着：“我睡会儿。” 一直沉默。 直到尤许要进安检口的时候，大毛突然喊了一声，许许…… 尤许转过身，大毛朝她跑了过来，他看着她：“许许，我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儿。” 尤许没有说话，大毛又说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尤许依然沉默，大毛看着她：“你会回来的，对吗？” 她摇了摇头，突然朝他沖了过来，狠狠撞在他怀中，伸手勾住他脖子，踮起脚尖唇贴住他的唇，大毛后退着，她跟着他后退，舌尖抵入他的唇间，摩挲着顶开了他的牙齿，她很笨拙，笨拙得牙齿不停碰上他的牙齿，她也很坚决，她的舌在他口腔中探索着，与他的舌碰撞纠缠。 大毛渐渐放松下来，双臂环住她，学着她的样子，反击似的回吻，她的滋味又香又软又清新，就像是做美梦时的感觉，那样舒服那样醉人，永远都不想醒来，渐渐没了理智，只是凭着本能和感觉抱着她亲吻着，心里叫着她的名字，许许，许许…… 不记得怎么松开彼此的，只记得尤许沖他笑着，举着手机站在安检口那儿看着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藏着星光，然后转过身向里走，她的身体在颤抖，步伐有些凌乱，大毛冲到隔离线旁边大声喊道：“许许，我等着你回来。” 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有水珠砸在地上碎落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已经不见了尤许的身影。 一切像是在做梦。 他心里发酸发胀发涩，又有一丝丝的甜，他不知所措，回到车里两手抱着头，额头抵着方向盘，想着那张笑脸发呆。 手机突然震动，他打开微信，尤许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昨天二人在什剎海边上的合影自拍，头碰着头笑容灿烂，再看尤许的微信头像，也是这张照片，大毛忙把自己的也换了。 然后尤许打了一行字：“你换了吗？” 第44页 “换了。”大毛连忙回道，“你看见了吗？” 她发了一条语音：“我看到了，我上飞机了，很快关机，关机前我有话对你说。” 她发了一段视频过来，她窝在宽大的头等舱座位上调皮得笑着：“跟我接吻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棒？你以后敢亲女孩儿了吧？不会有心理障碍了吧？而我……”她顿了一下，一脸认真说道，“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而且是一见钟情哦，那天在公司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我的初恋我的初吻，我好高兴，谢谢你，大毛，让我在离去前能这样快乐。” 她朝他噘着嘴mua一声，接着说道：“最近热播的一部韩剧《当你沉睡时》，李钟硕和秀智主演的，你也在追吧？嘿嘿，我知道你爱看韩剧，我知道你每一个喜好，其中有一个氰/化/钾杀人的案件，和我老爸一样，你能想到什么吗？” 她又笑了：“你打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你可以告诉狄老闆和晓夏姐，让他们帮你想想哦，只是不要告诉罗警官，他很可怕，目光比老鹰还敏锐，对罪犯不会有丝毫同情心。还有……” 她换了个姿势，歪头看着他：“你戴的那条项鍊，里面有一个哀伤的魂魄。她有两个心愿，一是看到《倾心》上映，二是找回自己的脸，你要帮她。当然了，我不捨得让她看到你洗澡睡觉时的样子，所以，没有查老闆帮忙，她出不来。” “再见了，大毛。”她脸上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没来得及收回去，眼泪已爬了满脸，“忘了我，再见。” 视频定格在她那张脸上，满脸泪水得笑着，大毛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他打了电话过去，听到机械的电脑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一遍一遍拨打着，心不停得下沉，他知道，尤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故事“巨富”结束，明天开始第四个故事“復生”。 ☆、復生1 周日中午， 小茸在吧檯里忙碌，晓夏在厨房准备午餐，狄野拖着地抱怨：“大毛怎么还不起床？” “半上午才回来的。”小茸说道，“老爸没听见？你这警觉性大不如前了。” 狄野没理她， 扔下拖把说道：“上楼叫他起床。” 楼梯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 大毛红肿着两眼沖了下来， 手里拿着两束弯弯的荻花，献宝一样举在狄野面前：“老爸，我头上的荻花脱落了。” “所以呢？”狄野反应冷淡。 晓夏从厨房沖了出来，接过那两束荻花捧在手心：“大毛长大了， 快，去储藏室找两个花盆栽上， 放到楼顶花架上，跟小茸的摆在一起。” “大半年了，一寸都不长。”小茸切了一声睨着大毛，“你跟尤许上床了？” “没有。”大毛垂着头， “接吻了，初吻，也是最后的吻。” 三个人愣愣看着他。 “她走了。”大毛递了手机过来，“你们看微信里她发给我的最后一段视频。” 晓夏和尤许在一个房间住了两个星期，感情最不一样， 一把抢过去打开，狄野和小茸围拢过来，三个人头碰头看着， 大毛站在旁边，听到尤许的声音，又红了眼圈。 狄野听到《当你沉睡时》那段，说声等等，对晓夏说道：“重放。” 重放了三遍，狄野说道：“是尤许杀了许文超。” “可是……”晓夏心里怀疑，但从感情上希望不是尤许，心里抱着一丝侥倖，希望能为她摆脱嫌疑。 “老爸智商又上线了，我同意老爸的看法，就是她。”小茸重重点头，“否则她不会莫名其妙提这么一段，还说不要告诉罗虎。” “她故意这样说的，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真相？”狄野看向晓夏。 “她走了，再也不打算回来，她想让大毛知道，她是一个杀死亲生父亲的杀人犯，她要让大毛忘了她。”晓夏看向大毛。 大毛的泪水涌了出来：“我不会忘了她的，永远不会。” 小茸摇头：“我不那样认为，我觉得她是为了让大毛不要忘了她，这样的女孩儿，是爱是恨，谁都忘不了。” 三个人看到最后，看着尤许带泪的笑脸，都沉默了。 沉默中晓夏对小茸说道：“别告诉罗虎。” 小茸嗯了一声，狄野把手机递给大毛：“这段视频删了吧，再捨不得也要删掉，彻底删掉。” 大毛伸手去接，狄野又拿了回去：“你下不了手，我来。” 手指没摁下去，大毛扑过来就抢：“老爸，老爸给我留个截屏。” 狄野把手机还给他，指指楼上：“去吧，爱看多少遍看多少遍，看完了删除。” 大毛抱着手机上楼去了。 门铃一响，罗虎沖了进来，靠在吧檯前伸出手嘶哑说道：“水，来口水喝。” 咕咚咕咚灌几口水下去，抚着胸口说道：“许文超的案子……” “不是结案了吗？”狄野打断他。 “结案报告交上去了，可我觉得还是有疑点，桑玥是什么时候把杯子送给许文超的？许文超为什么一直没用？他死的那天为什么突然又用了？”罗虎说道，“我有几句话问尤许，她人呢？” “出国留学了。”小茸头也不抬说道，“你不知道？” “没听说啊。”罗虎放下水杯，“她走得这么仓促，是不是心里有鬼？” “她老爸去世前就给安排好的，要不是她老爸这档子事儿，人早走了，怎么就仓促了？”小茸抬头看着他。 “不行，我得拦住她。”他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大步往外走。 大毛从楼上沖了下来，狄野伸腿拦在楼梯口：“你想干嘛？不打自招？” “怎么办，老爸，你帮忙想想办法。”大毛抓着狄野胳膊，“你能让飞机快点儿飞吗？” “我能让时间倒流。”狄野看着他，“你信不信？” “我信，没有老爸办不到的事。”大毛信赖看着他。 狄野忍不住乐了：“行了，尤许几点的飞机？” “上午八点十分。”大毛说道。 “这会儿是十二点半，应该出了我国领空，罗虎啊，够呛。”狄野看着手錶，“先吃饭，一边吃一边等消息。” 饭桌上狄野看着晓夏：“尤许走了，大毛也克服了心理障碍，店里又剩了我一个人，你明天还要上班去吗？” “去啊，都答应了人家，再出尔反尔的话，我的职场信誉可就一丁点儿也没了。”晓夏说道，“已经让小茸发布了招聘信息，你坚持几天，找到人就好了。大毛也不会天天拍戏，有空了就回来帮帮忙。” 第45页 大毛心不在焉看着门口，说了声好的。 门铃突响，随着“欢迎光临后街咖啡店”的娃娃音，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高个长腿细腰，肤色白皙五官精緻，一头栗色的大波浪披在肩头。大毛起身迎了过去：“miss，喝咖啡吗？” 女孩儿笑道：“不是，我是尤许的朋友，听说这儿招聘咖啡师。” “是的。”大毛说道，“miss吃饭了吗？” 女孩儿摇摇头：“还没有。” “我们正好在吃午饭，这样，坐下边吃边聊，好吗？”大毛客气礼貌。 “好啊。”女孩儿很痛快，跟着大毛来到餐桌边，一眼看见狄野笑了，“是你？” 狄野茫然看着她，女孩儿笑道：“忘了？我叫褚兰，那天在马路上差点儿撞了你的车，后来还是你帮我把车挪走的。” 晓夏闻听抬眼看了过来，一本正经说道：“做咖啡师的话，这头髮可不行。” “是是，我知道。”褚兰笑道，“尤许大概一个月前跟我提的，那会儿我还没拿到证书，暂时没有从业，就臭美一下，入职后我会清理的。” 她这么痛快，晓夏生了好感，笑道：“请坐。” 褚兰笑着坐下，大毛给她添了一副碗筷，然后一一介绍在座的人。 互相打过招唿，褚兰吃着饭笑道：“真香，难怪尤许说赖在这儿不想走。” “尤许出国了，你知道吗？”狄野问道。 “知道啊，她出国了我才来的，我还去机场送她了呢，可她跟这位……”褚兰指指大毛，“在机场旁若无人上演爱情大片，我只好迴避了。” 众人笑起来，大毛挠挠头期待看着褚兰：“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她在机场跟你吻得天昏地暗，跟你告别呢那是，她是在告诉你，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褚兰的话让大毛的一颗心冻成了冰。 她接着说道：“我最了解她了，她才不会乖乖留在美国读书，她会满世界流浪，去往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大毛冰冷的心往下坠落，他黯然起身上楼。 吃过饭，晓夏和狄野洗碗，小茸进吧檯看着褚兰调制咖啡，点单率最高的几种口味做好摆在吧檯上，小茸冲着厨房喊道：“别腻腻歪歪了，出来品尝咖啡。” 晓夏拍拍狄野的背，示意他松开，他反而更进一步，推挤着她，把她压在门板上，唇舌反覆纠缠，小茸又喊几声，他才恋恋不捨放开，在她脸上啄了几下，低喘着说道：“品尝完继续。” 晓夏狠狠拧一下他耳垂，趁他发呆，从他和门板的缝隙间挤了出去，闪身跑出厨房。 狄野过一会儿才出来，脸上还飘着红，小茸抱怨道：“咖啡凉了口味就变了，不用说，碗也没洗完……” “我就不用尝了，你和晓夏觉得能行，就行。”狄野低着头上楼去了。 小茸看着晓夏：“小妈，你让我老爸这么痛苦煎熬，就忍心吗？” 晓夏翻个白眼：“当着人家褚兰的面，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饮食男女。”褚兰爽朗笑着，一头大波浪挽了起来，盘了一个高髻，看着利索精神，两手麻利收拾着用过的器具。 “我觉得行。”晓夏喝着一杯卡布奇诺问小茸，“你呢？” “我也觉得行。”小茸一本正经着对褚兰说道，“你被聘用了。” 褚兰连忙说谢谢，晓夏笑道：“也谢谢你。” “没错，解了我小妈和老爸的燃眉之急。”小茸嘴角带了一丝笑纹。 “那，我理髮去。”褚兰解下围裙，“明天让你们看我的新髮型，新面貌。哈哈，喜欢长发飘飘的某人要不高兴了。” “男人怎么都一个德行。”小茸切了一声，“喜欢长发飘飘，自己倒是长去啊。” 褚兰就笑，晓夏也笑：“男朋友吗？” “嗯。”褚兰笑道，“认识的时间不长，等我认可了，再介绍你们认识。” 褚兰挥挥手走了，晓夏看着她背影啧啧道：“这身材，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小妈，你就不怕我老爸……”小茸指指楼上，“天天对着这么个大美女，欲/火又那么旺盛……” 晓夏拍她一下：“照镜子去，贼眉鼠眼的。” 小茸就嗤嗤得笑。 罗虎半夜回来的时候，狄野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罗虎过来坐下：“今天去尤氏集团和许文超家中询问，你猜怎么着？桑玥送给许文超的杯子，一直放在顺义家中书房的书柜里。许文超出世前一天，车上的保温杯坏了，盖子拧不紧，咖啡洒在了车上，司机擦干净车后，跟家里的阿姨说换个杯子，阿姨说今天打扫卫生，有一个看着特别好的，拿去给许先生用吧。就是这样，活该他倒霉。” “看起来是巧合，其实是必然。”狄野懒洋洋靠着椅子背，“因果循环。” 罗虎打个哈欠：“你还信这个？” “因果循环是哲学，不是迷信。”狄野挑眉看着他。 罗虎又打着哈欠：“还真是困，睡去了，你呢？” “晓夏明天开始上班，我睡不着。”狄野看向窗外，留给他一个颓丧的背影。 罗虎拍拍他肩：“哥们儿，晓夏总得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围着你转，她为了你……” “知道知道，啰嗦……”狄野指指储藏室，“赶紧的，滚去睡去。” ☆、復生2 第二天晓夏早起下楼吃早餐， 褚兰已经来了，正在吧檯里面忙碌，听到脚步声抬头沖晓夏笑：“老闆娘，早。” 晓夏愣愣看着她， 那一头长长的栗色大波浪不见了， 只剩了一寸多长的短髮， 乌黑蓬松俏丽，更显得肤色白皙五官精緻。 “真好看。”晓夏由衷赞嘆，“在哪家剪的？” “你要是敢剪成这样，我跟你绝交。”狄野端着托盘出厨房出来， 腾出一只手揉揉她头髮，“吃饭。” 早餐太丰盛了， 烤面包煎鸡蛋三明治热包子咖啡牛奶豆浆橙汁儿蔬菜沙拉水果沙拉，晓夏看着发呆。 “挑自己喜欢的吃。”狄野说道，“明天早上给你熬粥，煮米粉面条。” “别别。”晓夏连忙说道， “浪费时间，吃不完还浪费粮食，早餐嘛，简单点儿，营养丰富， 吃饱就好。” “那不行。”狄野抱臂看着她，“一天之计在于晨，早餐很重要。” 晓夏知道说多了适得其反， 笑说道：“这样好了，我每天早餐想吃什么，头一天晚上告诉你。好吗？狄先生？” 狄野勉为其难答应了：“好吧。” 第46页 “过了。”褚兰在吧檯里摇着头笑，“有点过了。” “什么？”狄野回头拧眉看着她，褚兰笑道，“老闆对老闆娘好得有点儿过分了，我眼红……” 褚兰嘿嘿笑着，狄野得意笑道：“怎么好都不过分。” 晓夏挑出几样吃完，噔噔噔跑上楼换了衣服下来，黑色职业装，里面搭着亮粉色衬衣，狄野咬着牙指指她：“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开车太堵，我坐地铁，我是反方向，不会太挤，走了走了。”晓夏挥挥手跑出门，回头看着跟出来的狄野，“不许跟着啊，你可别跟ross似的。” 《老友记》里的ross，总是去女友上班的地方纠缠，导致了分手。狄野看着她越来越远，揉了揉心口，怎么感觉有点儿酸酸的？ 晓夏心里也不好受，像当妈的去上班，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家里那种感觉，内疚担心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不想让狄野太依赖她，他需要尽快强大起来，因为他可以帮任何人，而一旦他有什么危险，没有人能帮到他，他必须依靠自己。 而她一直在想念上班的生活，宽大明亮的办公室，意气风发的同事，有时候温和有时候严厉的上司，不时响起的电话铃声低低的交谈声轻轻的脚步声写字的沙沙声，都美如天籁，她闭上眼，还有忙碌后的放松，工作取得进展时的成就感，自己取得进步的满足和欣喜，和同事们聚餐时海阔天空的闲聊和肆无忌惮的玩笑，这一切，都是咖啡店里没有的。 坐地铁向东两站到了大望路，出站走几分钟进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时间还早，大厅里人不多，晓夏看一眼时间，以后就这个点儿来，可以避开挤电梯高峰，电梯高峰期的时候，比挤地铁还要痛苦。 她鼓一下腮帮摁下上行按钮，抬头看着靠里那部电梯，下行灯正亮着，几分钟后，叮得一声，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晓夏侧身站在一旁，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就听一个稍显苍老的男人热情说道：“房总先请。” 然后一个斯文的男声带着笑说道：“我是李叔的小辈，李叔您真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那不行，今非昔比，以前啊，我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小房，现在你是咱们集团的老大，上上下下的衣食父母，我可不能没大没小……”那个叫做李叔的摁着电梯开门键，执意让那个房总先行。 晓夏就笑，国内的企业讲究长幼有序，得时时注意称唿和礼貌，以前的公司就随便一些，上下级之间直唿其名，有时候也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方面，我得多注意，晓夏在心里告诫自己。 有人走了出来，目光扫过电梯一侧的晓夏，微微一愣。 晓夏也愣了愣，是在咖啡店见过的那个男人，让她想起覃奇的那个男人，也是让虹姐曾经迷失的那个男人，尤许说，是尤氏集团的新任ceo。只是一面之缘，他可能早忘了我，就不用打招唿了吧。 晓夏犹豫着，房珏微笑着开口：“你好，我们在后街咖啡店见过，你是吴虹的朋友对吗？” 晓夏客气微笑：“你好。” “在这儿上班？”房珏笑问。 他身后上了些年纪的男人殷勤笑道：“房总认识夏小姐？夏小姐是公司新聘请的项目主管，在信息平台建设方面很有经验。” “很好。”房珏点点头，朝晓夏伸出手，“欢迎夏小姐到我们尤氏集团工作。” 晓夏愣愣伸出手，想说我姓赵不姓夏，又想问问那个面试她的李总，你们公司是尤氏集团的？我怎么不知道？ 房珏握一下她指尖松开手微笑着说：“夏小姐，再见。” “房总再见。”晓夏客气微笑，目送他离开。 电梯门刚要关上，听见外面喊等等，忙摁住开门键，李总跑了进来，晓夏连忙打招唿：“李总好。” “好好好，小夏啊。”李总说道，“咱们公司的信息平台建设方面有些变化……” 晓夏心里一咯噔，难道要取消了？那我又得失业？ 李总擦擦汗接着说道：“房总一大早过来就是说这事儿的。本来呢，因为建设信息平台耗资巨大，咱们公司只是集团的一个试点，这也是许总在的时候，好不容易才获批的。现在房总上任，年轻人锐意改革，对信息平台建设十分重视，要不惜代价在整个集团建设信息平台。所以啊……” 李总拖着长腔卖个关子：“这个项目要从总部自上而下，夏小姐，你被调到总部工作去了，前期的准备工作由你来牵头。好好干，前途大大地……” 李总开起了玩笑，晓夏附和着笑了笑，茫然问道：“咱们公司是尤氏集团的？” “对啊，我们是尤氏集团的子公司啊，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尤氏旗下的公司太多了，有控股的兼併的收购的，很复杂。总之，机会难得。”李总笑眯眯得。 “多谢李总。”晓夏真诚致谢。 对她而言，在总部还是分部工作，并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她去过尤氏集团，就在cbd核心区，从后街走过去只用十几分钟，每天可以走路上下班，中午还可以回店里午餐喝咖啡，顺便和狄先生起起腻，晓夏美得想要大喊几声。 李总说总部那边还没安排好，她这几天临时来这边上班，等总部通知再过去。 她被安排在小会议室做初步的入职培训，几个部门负责人轮流过来给她介绍内部业务流程，第一个自然是市场部，谈了整整一上午，中午简单用过午餐，下午第一个过来的是财务部，晓夏看到财务总监直了眼睛：“刘慧？怎么是你？” 刘慧笑笑：“之前被吴虹坑了，她为了上位，在一笔业务上做了个陷阱，我煳里煳涂签了字，那笔业务本来应该是我来做，boss自然找我麻烦，让陈紫把我劝辞，吴虹仗着人缘儿好，做了财务部经理。” 晓夏看着她，她说的是真的吗？虹姐大咧咧的人，会干这种事？上演办公室宫心计？ “我恨死她了。你说说，她英语那么烂，我做为她的boss，还得给她做现场翻译，她替我做几笔业务回报，也是应该的，她却借这个给我使绊子。” 吴虹说过，因为她英语口语很差，每次总部有人过来，都是刘慧给她现场翻译，因为这个，刘慧的所有工作都交给她做，刘慧除了签字，就是逛天猫刷手机或者追剧。晓夏笑笑：“那你是怎么来的这儿？” “吴虹做了亏心事过意不去，介绍我过来的，职位上升了薪水也很满意，我就不计前嫌了。”刘慧笑道。 闲聊几句转入正题，然后各个部门陆续做过介绍，晓夏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看时间过了六点，公司里的人陆续往外走，李总的助理过来客气说道：“李总说，今天没别的事了，赵主管可以下班了，周五我们再吃迎新饭。” 晓夏连忙客气说道：“谢谢盈盈。” 第47页 今天除了熟悉公司的业务和工作流程，还用心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和职务。 盈盈有些意外，笑着说道：“别客气。” 重新上班的第一天很顺利，而且还有好消息，晓夏兴高采烈走出写字楼。 一眼就看到了狄野。 站在花坛边一块石头上，对着写字楼出口翘首以盼。本来就高，站在石头上又高一截，还用心打扮过，特别鹤立鸡群。 看到她出来，跳下石头跑了过来，皱眉说道：“晚了二十分钟。” “下班要收拾整理，跟没走的同事打个招唿，还要挤电梯，二十九层，我又穿着高跟鞋，否则我就走下来了。”晓夏挽着他手臂笑。 “发微信也不回。”狄野抱怨，“第一天上班有那么忙吗？” 晓夏打开手机一看，619条，全都是语音，打开听了几条，大概都是干嘛呢？想我吗？我想你了之类，举着手机看着狄野：“狄先生，人家上班的时候要发文字不要发语音，带耳机听的话，老闆以为不务正业，不带耳机又会影响别的同事，知道吗？” “知道了。”狄野回答得很诚恳，“你的老闆就是那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胖男人？”看晓夏点头，扬着头笑，“就他啊？那天面试的也是他？你穿那么漂亮就是给他看的？” 晓夏拍他一下，又翻了翻手机，“619条？上班八小时加午餐一小时，我在公司九个小时，合540分钟，不到一分钟发一条？” “加上上班路上的时间，差不多一分钟一条吧。”狄野满不在乎说道。 “那你今天就没干别的？”晓夏给他抛一计白眼。 “大毛在家呢，我什么也不用干。”狄野看着她，“就想你了。” 晓夏捏捏他耳朵笑说道：“行了你。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这家公司是尤氏集团的子公司，过几天我就到尤氏大厦上班去了，你可以天天接送我，我们一起走路上下班，我中午还可以回去。” “确实是好消息。”狄野笑着，“帮我盯着那盆兰花，还有那个妖里妖气的秦芸。”说着话又皱了眉头，“那就是说，老闆也要换？还是这一型的吧？” ☆、復生3 一周后， 晓夏正式到尤氏集团总部上班。 周一早晨，她刚进大厅跟前台表明身份，漂亮的前台接待微笑说道：“房总正在等你，赵主管请上顶层。” 并喊人把她送上直通顶层的电梯， 晓夏进去时房珏不在， 秘书给她端来咖啡， 请她稍候片刻。 这儿原来是许文超的办公室，他们几个曾经来过，现在房珏搬到这儿办公，布置做了改动， 只是那盆兰花还在，摆在窗台上， 正对着晓夏坐的沙发。 翠绿的枝叶舒展着，重叠的亮紫色花瓣上滚着水珠，开得更加旺盛了，花盆上的仕女图双眸灵动， 似乎在对着她微笑，晓夏不由自主起身走了过去，手指抚上花瓣，其中一枝有些枯萎，枝叶绿中带黄， 花瓣的紫色有些黑沉，晓夏伸手捏了捏，就觉手下一弹， 那花瓣竟然瑟缩了一下，好像怕疼似的。 她歪头盯着那花瓣，想起狄野说的话，这花真的是妖吗？ 她伸手重重掐下去，那花瓣竟然卷了起来，枝叶也无风抖动。 晓夏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道：“你会说话吗？你说说看，也许我能听到。” “赵主管也喜欢兰花吗？”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晓夏忙转身朝房珏礼貌微笑：“这花开得真好，忍不住过来看看。” “请坐。”房珏在办公桌后坐了，指着面前的椅子向她示意。 他简单向她交待了工作：“我非常重视这个项目。所以我们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慢一些充分一些，我的想法是，你的职位调整为经理，直接向我汇报工作。再给你配一个助理，你们两个人先做准备工作，就在旁边的办公室办公，职位和办公地点的考虑呢，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的态度，能更好得配合你，对外打交道呢，名头也响亮一些。赵经理觉得呢？” “行。”晓夏笑道，“房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那好。”房珏看一眼手錶，“我接下来还有个会，今天就到这儿，让何秘书带着你先熟悉公司情况，你的助理呢，你和人事部协调，可以从内部抽调，也可以外部招聘。” 晓夏连忙站了起来：“多谢房总。” 房珏两手摁在办公桌上，点点头说好。 晓夏走到门外，笑问何秘书：“怎么没见秦秘书？” “秦芸辞职出国留学了。”何秘书笑道，“赵经理认识她？” “应聘的时候见过一次。”晓夏扯了个谎。 何秘书笑着推开她办公室的门，晓夏哇了一声，办公室开阔明亮，白色和绿色搭配的办公家具十分养眼，东南两面都是落地窗，从南能看到小桥流水的街心花园，从东可以看到后街的红瓦绿树。 何秘书笑问：“赵经理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晓夏看着办公桌上一盆绿萝，“房总办公室的兰花养得可真好。” 何秘书笑道：“房总是兰友界知名人士，爱兰如命，那兰花可是房总亲自伺候的。” “难怪呢。”晓夏笑道，“君子爱兰，所以房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哎呀。”何秘书手捂了唇，“房总可是尤氏所有女员工的偶像，我都不敢正眼看他，就怕看一眼会脸红，听不清楚他交待的工作。” 晓夏笑了起来，何秘书也笑，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两个人又聊几句，何秘书笑道：“赵经理，上午我先带着你去各部门走走。” “行，让大家知道一下我的存在。”晓夏笑着，“何，叫我晓夏好了。” 何秘书一笑，沖她做个鬼脸：“何露，闺名露露。” 晓夏笑着喊一声露露。 何露带着她四处走动，间歇不忘跟她八卦：“我们原来的ceo许文超许总，听说过吧？” 晓夏点头：“大名鼎鼎，听说过。” “房总呢，号称小许总，谦谦君子，一派儒商风范。我觉得啊，房总比许总还要许总，许总吧，不能免俗，包养大明星，房总洁身自好又特痴情，几个月前，和一个女孩儿偶遇，听说那女孩儿长相一般，就是性格爽朗大方，房总迷恋得不行，使出各种手段狂追，可那女孩儿有男朋友了，最终还是拒绝了他，房总失落萎靡了好长时间，虽然没影响工作，还是让许总看出来了，许总狠狠骂了他一顿，总算把他给骂醒了。” 何露提到的女孩儿，是虹姐吗？晓夏心想。 “我们房总重情，许总车祸后，他一个人躲在许总的办公室，偷偷哭了好几次，唉，他说许总对他，如父如兄如师，你刚刚说的那盆兰花，因为是许总的最爱，我们房总特别珍惜，有时候还对着花笑，跟花说话，估计啊，是把那花当成许总了。” 第48页 那盆兰花，果真妖孽。是不是要提醒房珏当心？晓夏心想。 “尤许，你经常见到吗？”晓夏试探着问何露。 何露撇撇嘴：“只见过许总桌上的照片，没见过人，从不来公司。许总去世后，她去了国外，说好去美国留学，下了飞机就没见过人，房总都快急死了，前两天从非洲发过来一个邮件，说要走遍世界，还说不要找她之类的。有钱人就是爱作，人家有作的资本……” 很快已到中午，何露直接去了员工餐厅，晓夏回办公室背起包往外走，进了电梯，房珏追了上来，晓夏客气问道：“房总是去午餐吗？” “我去后街咖啡店，见一个人。”房珏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些什么，温柔？期待？ 晓夏笑道：“我也回咖啡店，那儿的老闆是我男朋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天只是偶遇。”房珏移开目光，沉默片刻问道，“吴虹她，好吗？” “她很好。”晓夏笑道，“她和男朋友要订婚了。” “你，是她的朋友吗？”房珏试探着问道。 “对，很铁的朋友。”晓夏笑答，“过命的交情。” “我那会儿……”房珏有些羞涩，出了公司大楼，和晓夏并肩走着，“我那会儿为她疯狂，她不自信，觉得自己不漂亮，可在我眼里，她又可爱又大方，丝毫不会矫揉造作，我真的被她迷住了，可是我又不会表达，做出了一些疯狂的事，把她吓坏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我也又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儿，我只是不想让她心里不舒服，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你找机会给她解开心里那个结，过去的就过去吧，虽然我曾经很痛苦很煎熬……” 房珏嘆一口气，恳切看着晓夏：“别笑话我。” “不会不会。”晓夏连忙说道，“怎么会呢房总，房总说得对，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就当，就当是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 “谢谢啊，谢谢你，我可以叫你晓夏吗？”房珏问道。 “可以可以，我在原来的公司随便惯了，咱们公司比较等级森严，我不敢放肆。”晓夏笑道。 “每一个公司都有自己的文化氛围，适应就好。”房珏沖她鼓励得笑，一提到工作，他又从羞涩的大男孩儿变回了威严的老总。 晓夏连忙说是。 狄野不紧不慢跟在二人身后，他很早就过来接晓夏，等在她公司楼下，而刚刚，他被彻底无视了，他叫了她一声，她自顾跟身旁那个男人说笑，竟然没有听见。 她和那个男人并肩走着，说说笑笑的，气氛轻松愉快，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很帅，高大英俊斯文，哼，晓夏最喜欢斯文的男人了，而我，从来不知道斯文是什么东西。 他集中注意力听晓夏和他在说什么，先是吴虹后来是工作，然后就东拉西扯，狄野皱着眉头，晓夏的话太多了，晚上要狠狠咬她舌头以示惩罚。 回了店里，晓夏喊声大毛：“狄野呢？” “接你去了。”大毛喊道。 “没看见啊。”晓夏招唿房珏坐下，问道，“褚兰呢？” “在厨房做饭。”大毛指指窗外，“小妈，谁又惹我老爸了？” 晓夏隔着窗户向外望去，狄野抱臂站在那儿，与她横眉冷对。 晓夏跑了出去，伸手指挠挠他手背，笑问道：“接我去了？怎么没看见你？” “那个男人，谁啊？”狄野指指房珏，房珏礼貌得沖他点头微笑。 “我老闆啊。”晓夏笑道，“来过咱们店里，你肯定听见声音了，没看到人。” “就尤许说比我帅的那个？让你想起旧情人的那个？”狄野酸熘熘得。 晓夏抱住他手臂：“回去吧，外面怪冷的，我饿了，午饭吃什么？” “褚兰正做着呢，她吹牛说自己厨艺好，以后做午饭归她。”狄野岿然站着不动。 “别闹别扭了，回去吧。”晓夏捏捏他耳朵，“别让房总看你笑话。” 狄野哼了一声：“那你当着他的面亲亲我。” 晓夏踮脚尖啄了一下，狄野摇头：“不行，舌吻，深吻，很劲爆的那种。” 晓夏拍他一下，他委屈看着她：“我十点半就接你去了，在冷风中站了一个半小时，你出来后就没看见我，目光从我这儿扫过去都没看见，我喊你，你也没听见，就顾着跟帅老闆聊天，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你也感觉不到……” “是吗？”晓夏觉得有些愧疚，连忙一把抱住他，“对不起啊，我是真的没看见也没听见也没感觉到。” 说着话嘴对着嘴重重亲了一口，两手捏着他耳垂：“这可是大街上，咱收敛点儿，今晚上再好好亲，让我亲那儿就亲那儿。” 狄野笑了，笑着指指窗户里面：“快看……” 晓夏转身一看，愣住了。 ☆、復生4 褚兰从厨房出来看到房珏， 啊一声惊喜尖叫，房珏看到她，笑着站了起来。 褚兰跑了过来，小鸟一样扑在他怀里， 搂着他脖子唇贴上他唇亲了亲：“不是今下午的飞机吗？” “上午有几个重要的会议， 昨天晚上坐红眼航班回来的， 直接去办公室洗澡换衣服，然后上班，没顾上跟你联繫。”房珏搂着她腰歉然说道。 “我的新髮型。”褚兰做了个鬼脸，“喜欢吗？” “不是很喜欢。”房珏笑着揉揉她头髮， “你自己喜欢就好。” “是不是很特别？”褚兰不甘心得追问。 “很特别，有一种特别的美。”房珏笑问， “高兴了再留回来，好吗？” “好。”褚兰看着他笑，：“你这是逼着我把你介绍给我的新朋友？” “没错。”房珏一脸慎重，“店老闆和同事都这么帅气， 我得表明身份，宣示主权。” 褚兰笑着朝大家招手：“给各位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狄野松一口气，晓夏竟然也松一口气。 老妖感官敏锐，奇怪看着晓夏：“你怎么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放松了，我也就轻松了啊。”晓夏嘻嘻笑着， 心里暗想，褚兰太漂亮了，回头大毛去拍戏， 她跟狄野两个人呆在店里，我还真是不放心。 想着悄悄咬一下舌头偷笑。 店里顾客很少，大毛负责招唿，褚兰和房珏边吃边聊，晓夏端着托盘和狄野上了顶楼，钻进温室里吃着饭对狄野提起那盆兰花：“特别奇怪，比在兰园的时候更妖艷了，我看见她就忍不住走过去，其中一枝有些衰败，我伸手捏了捏，那花瓣竟然缩了一下，我又用力去掐，花瓣卷了起来，枝叶也簌簌得抖动，好像怕疼似的。” 第49页 “可能是我点火烧的那枝。”狄野琢磨着，“今天晚上再去一趟。” “带上我。”晓夏一好奇，眼睛就亮晶晶的。 狄野探过身在她眼上亲了一下，笑看着她说道：“你不喜欢经营咖啡店，上班又得分开，我想过了，我好好修炼，回头带着你一起捉妖除鬼，帮着罗虎破案，怎么样？” 晓夏眼睛更亮：“听着挺好玩儿的，可我一介凡人，只能跟着看热闹，帮不上忙还拖后腿，我还是好好上班。” 狄野还想说什么，她指指他：“不许再说了，我刚上班没几天，难得老闆这么支持，我要大干一番事业，你也不许拖我后腿。” “你看那花一眼就被吸引，你的老闆整天和花在一起，难道不会被蛊惑？”狄野伸手给她拈起腮边的饭粒，“跟着这样的老闆，就别想着什么事业了。” “可能我天天与妖为伍，比较敏感吧。”晓夏鼓一下腮帮，“老闆是凡人，不一定会有感觉，他就是寄託对许文超的哀思，不对……” 晓夏皱了眉头：“何露说，房总有时候对着花笑，还跟花说话……狄野，赶紧把那妖收了吧，让老闆带着我们好好闯事业。” 她看着狄野，一副哀求的表情，狄野笑道：“今晚上去，可惜你看不着了。” “可是，我想看。”她楚楚可怜的。 “又想做事业又摁不下好奇心，拿你没办法。”狄野揪一下她鼻子，“这样，下班回来就睡，出发前叫你，回来接着睡。” “那么早睡不着。”晓夏皱着鼻子。 “给你个昏睡印。”狄野手指掐诀指着她，“要不要现在就睡？” 晓夏跳了起来：“几点了？我得走了，不能迟到。” “来得及。”狄野慢腾腾收了她的托盘，“刷牙洗脸，我送你过去。” 下了楼房珏已经走了，褚兰在吧檯内托着腮发呆，看到晓夏叫一声老闆娘，晓夏沖她挤挤眼睛：“好像该我叫你老闆娘才对啊，你才是真正的老闆娘。去过我们公司吗？” 褚兰摇头：“很大吗？” “你是尤许的朋友，知道尤氏集团吗？”晓夏卖个关子。 “知道啊。怎么了？”褚兰眨着迷茫的眼。 “房珏原来是许文超的助理，许文超去世后，他接替许文超，现在是尤氏集团的ceo。”晓夏看着她。 褚兰张大了嘴：“真的假的？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那次我喝多了，揪着他不放，让他跟我回家，他就送我回家了，不过他很君子，就那样认识的，他说在一家公司打工，没想到……” 晓夏就笑。 褚兰捂了嘴：“这么大来头？我再考虑考虑。” 晓夏走到门口，她喊道：“不考虑了，我喜欢他，管他什么来头呢。今天晚上，他约我到他家去，我答应了。” 晓夏回头看着她笑，狄野在门外催促：“再不走可真要迟到了。” 这才赶紧往外跑，小跑步走着跟狄野说：“要不，咱咻得一声，飞过去？” 狄野攥着她手臂：“慢点儿走，刚一点十分。” 晓夏啊了一声就往前沖，狄野一把拉她回来：“你老闆说了，这家公司是一点半上班。” 晓夏拍一下脑门儿：“何露说过，我给忘了，原来公司是一点，习惯了。” 狄野看着她进了写字楼大门，怅惘转身往回走，她上班一周了，还是不习惯，每次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还是忍不住发酸。 走着走着听到有人喊：“狄野？” 抬头愣愣看着前面几个大字，**公安分局，罗虎站在大门口笑眯眯看着他：“怎么？几天不见？想哥们儿了？” “小茸说你出差了。”狄野懒懒说道。 “你知道吗？以前我出差的时候，你想我了，就假装顺道路过，问问门房大爷我去了那里。哥们儿听说后，心里老感动了。”罗虎大力拍拍他肩。 “别肉麻。”狄野躲了一下，“小茸叫我老爸，你早晚有一天……” “打住。”罗虎指指他，“头可断血可流，士可杀不可辱……” “你等着吧。”狄野傲娇看着他，“你总有求我的一天。” 罗虎挠挠头：“哥们儿忙着呢，没事先回去吧，回店里帮帮忙。” “你查查尤氏集团那个房珏的底细。”狄野说道，“他现在是晓夏的老闆。” “行。”罗虎痛快答应着又补充一句，“就晓夏那事故体质，是得查查，不是招妖就是惹鬼，还总碰上恶人……” 狄野瞪他一眼：“晚上我再去一趟尤氏大厦，你去不去？” “去去去。”罗虎笑道，“我争取早点儿下班，和小茸一起回家。我们成立一个子夜小分队，怎么样？行动的时候，每个人都参加。” “无聊。”狄野扔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等等。”罗虎追上来压低声音，“哥们儿，小茸怎么样就能长大？我这儿天天能看不能吃，心里总窜火。” “多喝凉茶。”狄野咬牙切齿，“哥们儿自己的问题还解决不了呢。” “你什么问题啊？”罗虎做个手势，“你和晓夏不是早就……” 嗖得一声一阵风起，狄野不见了，罗虎揉了揉眼睛，原地转了圈，骄傲得昂头挺胸，哥们儿有个妖怪朋友，你们谁有？哥们儿还有个妖怪女友，夜里就会缩小，原来的狄野说过，哥们儿可能要等她一辈子，她都不会长大，你们谁有？罗虎蔫头耷脑进了分局大门。 夜半时分，一行五人来到尤氏集团，在狄野和晓夏带领下，顺利上了顶层，月光下那盆兰花妖艷绽放，狄野手指掐诀：“先用火逼出妖灵。” 晓夏提醒：“上次还加了血。” “不行的话，我跟渣老闆借了摄妖铃。”小茸补充。 狄野手指尖燃起火苗，刚要甩过去，就听滋滋几声，那盆兰花的花朵快速枯萎，枝叶瞬间衰败，眨眼间凝固成死气沉沉的墨黑色，然后哗啦一声，花盆突然爆裂，花泥随着碎瓷片倾倒在地。 狄野手掌向上喊一声水，有水珠凝固于掌心，手一扬，一股涌泉从掌心汇出，浇在花泥上，花瓣和枝叶没有任何反应，他收了手弯腰捡起花盆碎片拼在一起，刚刚还看到的仕女图消失了，只剩下雨过天青釉的残片。 “让她跑了。”狄野扔了碎片拍去手上尘土，“跑了就跑了，不在晓夏身边就行。” 罗虎就笑：“我还奇怪呢，过去了好多天，怎么又想起这盆花来了？原来是担心晓夏。” 晓夏红了脸，伸手勾住了狄野的手指。 狄野看着她笑。 第50页 罗虎的手机嗡一声振动，拿出来一看惊讶道：“还真是邪性，快，你们都过来看看。” 大家围过来，罗虎把照片放大，照片背景是一个山坡上的树林，一棵枯树根下的荒草从里，赫然坐着一个充气娃娃，娃娃穿着兰园里清洁阿姨的服装，大瞪着眼睛，嘴角凝着一丝诡异的笑。 “是许文超的那个？”小茸问道。 “对，监控里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晓夏说。 “这是哪儿？”狄野问罗虎。 “兰园后面的山坡上。护林人下午巡山的时候看到的，一开头以为是死尸，就报了警，警方赶到以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当地派出所一个哥们儿听我提过这个娃娃，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就给我发了张照片。” “兰花，仕女图，充气娃娃，这其中，有什么联繫呢？”狄野皱着眉头，“要是以前的我，是不是一下就能猜到？” “以前的你又不是神仙。”晓夏拍拍他手背，“我们都好好想想，然后再各抒己见。” “许文超的尸体。有什么异样吗？”狄野看向小茸，“没了脑子没了脸之类的……” “没有。”小茸摇头，“就是车祸的摔伤。” “尼克的死，桑玥的死，许文超的死，兰花，仕女图，充气娃娃，都放一块儿分析。”狄野说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繫。” “要不要请那个查旭帮忙。”罗虎问道，“那个人不一般。” “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暂时不惊动他。”狄野说道，“先问问那只小鬼再说。” 几个人分析着上了车，大毛随手打开狄野新装的车载电视，晓夏一听捂了耳朵：“怎么又是车祸？” “老爸。”大毛的手抖着，“那辆车，那辆车是，是……” 狄野看向画面里侧翻的轿车，是一辆红色mini。 他突然想起那次在马路上，褚兰开着车差点儿跟他撞上，他敲着她车窗准备教训她的时候，她摇下车窗冲着他歉然微笑，他当时因为晓夏正泡在醋缸里，于是故意挂上招牌笑容跟她搭讪： “肤白貌美声音动听，车很搭，美女，您先请。” …… ☆、復生5 “看不清车牌号。”他摇了摇头。 “一样的车多了……”小茸话没说完， 罗虎放下电话，“没错，就是她。” 大毛一打方向盘，车往事故地点疾驰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 房珏已经赶到， 头髮蓬乱脸色青白两眼都是血丝， 瘫坐在褚兰身旁，抖着声音絮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好住在我家的，可我睡着后，你悄悄走了， 我要是知道你非回去不可，肯定会送你的， 不会让你一个人……” “人怎么样了？”小茸低声问道。 罗虎摇了摇头。 狄野沖了过去，一眼看到褚兰透明的魂体悬在尸体上空，挣扎着想要回到身体里去，可一股大力一次又一次将她弹开， 她不甘心，咬着牙不停来回扑腾。 狄野伸手掐诀沖她魂体的头顶打了一个压制印，那魂体被打得在空中一个翻转，直直朝尸体扣了下去。 “她还活着……”房珏突然嘶声叫了起来，“快， 快来人，她还活着，刚刚她的手指动了……” 急救车上正在开具死亡证明的医生扔下手中的纸笔， 跳下车就往过跑，跪在褚兰身旁，手切向她的颈侧，不可思议得瞪大了眼，随即大声喊道：“赶紧，赶紧准备急救。” 人被抬上担架进了急救车，房珏跟着跳了上去，几个人目送着急救车离去，上车瘫倒在车座上。 沉默中狄野先说话了：“招个咖啡师怎么就这么难？” “我看见褚兰的魂体了。”晓夏看向狄野，“是你救了她？” “我看她一遍一遍想要回去，死了也是不屈的灵魂，心念一动伸出手，没想到能帮到她。”狄野揉着眉心往下一倒，趴到她腿上，“劲儿没使对，有些头晕。” 晓夏连忙给他揉着太阳穴，大毛开着车笑道：“老爸越来越厉害了。” 小茸嗯了一声：“以前可没这本事。” 狄野满意得笑，罗虎摇摇头：“哥们儿，你帮她起死回生，会不会违反自然规律？” “估计是本身还没死透，魂体尚未完全脱离，求生意志又特别坚决，正好我们赶到，我就帮了她一把。”狄野枕着晓夏的腿，“我也搞不明白，反正，人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第二天早上，晓夏一进办公室就问何露：“房总来了吗？” “来了。”何露笑道，“我到之前就来了。” 晓夏心想，昨天晚上那么混乱，他又那么伤心，应该没看见我，就不用问候了吧？ 刚打开电脑，分机响了，拿起话筒，里面传来温和的男声：“晓夏，过来一趟。” 房珏橙色衬衣菸灰色西裤，精神抖擞得站在窗前，昨晚上的一切，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见晓夏进来，朝她微笑着问道：“昨天晚上，你们怎么去了？” “大毛是个夜猫子，晚上刷屏，看到新闻了，就把我们都喊了起来，我们也担心褚兰。”晓夏说着提前编好的谎话，“好在有惊无险。” “谢谢啊，晓夏。”房珏诚恳看着她，“那会儿她的手越来越冰凉，我都快崩溃了，脑子里的弦似乎一碰就断，突然就看到了你们，你们关切得看着我看着她，我心里感觉很温暖，刚回过神，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房珏声音哽了一下：“昨天晚上，是我们两个的第一次，很美好……我睡得很沉，她起来偷偷开车走了，今天早上她醒来后告诉我，她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教非常严格，从不允许她夜不归宿。她是那样好的女孩儿，好在，老天垂怜……我以前，从来不信命运的，这一次，我信了……” “我是不是太话多了？”房珏搓了搓手，有些窘迫说道，“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褚兰在病床上躺着，不能让她太过伤神，昨晚上你也在那儿，就觉得有了某种联繫……” “没有没有。”晓夏连忙说道，“我理解，我理解房总的感受，这种爱人失而復得的感受。” 房珏看她一眼，随即礼貌得收起探究的目光：“看来，我们都是幸运儿。” “是的是的。”晓夏心里涌起一阵骄傲，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狄野。 房珏看一眼手錶：“我还有个会，很重要，其他的都推了，我去医院陪着褚兰，下午才允许探视，我在走廊上陪她。” “向她问好，过两天她稳定下来，我们再去探望。”晓夏客气说道。 第51页 “医生说她各方面都很好，在医院休养几天接受一些例行检查，就可以出院了。”房珏兴奋说道，“不过我还担心她的心理健康，为她请了心理医生。” “房总想得真周到。”晓夏笑道，“多多少少会受一些惊吓，心理辅导是应该的。” 中午晓夏回到店里，拽着狄野的手就往楼上跑，跑到楼上紧紧抱住就亲，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自然招到更热情的反击，他抱她坐在楼梯扶手上，一手扶着她腰，一手压在后脑，唇含着她唇，舌卷着她舌，疯狂进攻。 好半天放开她低喘着问道：“想我了？” 她点点头，手圈住他腰靠在他胸前，跟他说起房珏今天说的话：“失而復得，只有你才有这样的能耐，我又骄傲又自豪。我一上午都在想你，想要抱你吻你。” 仰头看着他，噘着嘴又亲了上来。 狄野看着她：“爱上现在的我了吗？” “一直都爱。”她的唇贴着他唇。 他使劲向后仰头躲开，接着追问：“那你忘了过去的我了吗？” “矫情。”晓夏嚷嚷着朝他扑了过来，唇狠狠撞上他的唇，身体却悬在半空，狄野连忙接住她笑，“你的动作有些高难度。” “有你呢，我怕什么。”她的唇把他的唇堵住，舌尖调皮得伸了进去。 …… “有人吗？”楼下传来一声喊。 两个人喘吁吁分开看着对方笑，狄野揉一下晓夏的脸：“下楼吃饭去，我去洗洗脸。” 晓夏蹦跳着下了楼梯，查旭正仰头看着她，指指吧檯内问道：“新来的咖啡师，怎么样了？” “名花有主了，查老闆就甭惦记了。”晓夏笑嘻嘻说道。 查旭摇头：“早起看新闻，说是出了车祸？” “是，不过没事了，死里逃生。”晓夏进厨房端了饭菜出来，“要一起吗？” “好啊。”本来晓夏只是客气，没想到他那么痛快。 两个人正头碰头吃饭，狄野晃悠悠走了下来，看到查旭笑了笑，过来坐下说道：“查老闆，我问你几句话，算作饭钱吧。” “行啊。”查旭头也不抬吃得正香。 “捉妖摄魂，你都会吧。”狄野看着他。 “会啊。”他答得很随意，“之前也不是故意骗你们，主要是说实话没人肯信，只会觉得荒诞。不过狄老闆既然是同道中人，说了也无所谓。” “我的底细，你的师侄没有告诉你？”狄野又问。 “告诉了，千年老妖嘛，还有小茸和大毛，两只小妖，听说他们之前还害怕摄魂铃，现在不怕了，看来妖力增进不少。”查旭抬头看着狄野，“妖有好坏之分，你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你。” “为什么在我家对面开店？”狄野笑问。 “狄老闆别自作多情。”查旭笑道，“跟你没关系，这儿离cbd近，有钱人多，修道的也得吃饭，我得出来给师门赚钱。” 狄野点头：“那就好。你师父快两百岁了，你是不是也一百多了？” 狄野问着话看向晓夏，晓夏惊得张大了嘴，嘴里的饭掉在了碗里，狄野皱眉说声噁心，晓夏也不理他，呆呆看着查旭，查旭笑笑：“我是九一年生人，二十六了，小狄老闆两岁，大晓夏三岁。” 晓夏认真看着他：“狄野二十八，那是户口簿上的年龄，查老闆是不是也是一样？查老闆，凡人真的能活二百多岁吗？怎样就能做到？我也想长命百岁。” “活得太长跟妖精一样。”查旭奇怪看着她，“我师父是个老顽童，他想不开，想方设法延长寿命，其实人活得太久了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多陪陪他……”晓夏指了指狄野，“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晓夏鼻子有点发酸，声音哽着说不下去了。 “行了。”狄野手握住她手，“要总是这么年轻这么漂亮，陪我多少年都行，可你一到七八十岁，就成了鹤髮鸡皮的老太太，再活上一百多年，我想想都替你难受……” 狄野说着话打了个冷颤，晓夏甩开他手跑上楼去了。 查旭指指狄野：“你不感动，反而嫌弃？” “心情不好。”狄野摆摆手，“别跟我说话。” 查旭默然吃饭，狄野突然又开口问道：“我的妖法，一直不能自如得控制，时有时无时大时小……” “我只会捉妖，不懂得修炼妖法，帮不了你。”查旭放下筷子说声吃饱了，扯一张纸巾擦擦嘴，站起身把自己的托盘送进厨房，哗啦一声倒在洗碗池里，出来大摇大摆走了。 狄野顾不上跟他计较，端着晓夏的饭菜上了顶楼，晓夏正窝在温室里生气，狄野过去揉揉她头髮，坐在她面前说道：“我餵你。” 晓夏扭着脸不看他，放下托盘扳过她脸看着她：“我跟着你做普通人，生老病死，或者你与我一起成妖，永生不灭。” 晓夏愣住了，呆呆看着他。他的声音很轻，也很低，仿佛蛊惑也好像发誓：“你选一个。” ☆、復生6 “你竟然想过这些？”晓夏感动得圈住他肩。 “我不能想吗？”他笑着反问。 “如果是以前的你， 我信。”晓夏笑着，“现在的你，今朝有酒今朝醉，才不会想那么长远你的事。” “没错。就是以前那个狄野想的， 他写在记事本上了， 他好像做什么都会想起你， 想起你就在旁边写一行小字，知道他为什么不敢碰你吗？”狄野一脸好笑的表情。 “为什么？”晓夏十分好奇。 “他呀，怕激情的时候显出原形，怕自己很难看， 怕吓着你。”狄野不解望着她，“他那种人， 瞻前顾后的，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就是那样的，想得很多很长远，他总是很自觉得去担负起很多， 去关心周围的人，他很累，也太收敛。”晓夏有些生气，“可我就是喜欢那样的他，就是爱他， 他不像你，很轻松，什么人都不关心， 什么事都不在意。再说了，要不是爱他，我怎么会爱你？” 晓夏说着话一把推开狄野站起来跑出了温室，狄野追在她身后：“可是，为什么要想那么长远？我们不是该享受眼前享受当下吗？很多以后的事，想了也没有用，不是吗？” 晓夏嘆一口气：“这个不是谁是谁非的问题，他就是那样，而你就是这样，走极端，有时候我也很恍惚，觉得分明是两个人。我上班去了，你别跟着我，让我安静一下。” “我不。”他扑过来从身后抱住她，紧紧圈在怀中，“他不会回来了，你把他忘了，只要爱我一个就好。” “可是，想起他我就很心疼，他如果能像你现在这样轻松快乐……”晓夏跺着脚，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明明都是他，可他一纠缠，就会跟着他觉得是两个人。 第52页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性格比他的好。”狄野兴高采烈。 晓夏懊恼不已：“我这会儿有点儿煳涂，你先放开我。” “那你吃了饭再走。”他还是紧抱着不放。 晓夏只能说好。 有一口没一口吃着饭，歪头看着狄野：“按道理说，你忘了过去，也应该忘了爱我才对啊。” “性格变了，爱没变啊。”他认真说道。 晓夏哭笑不得，刚刚挺生气的，这会儿都想不起来为什么生气了。 上班的路上，耐着性子跟他柔声细语，哄孩子一样说道：“那个兰花妖，我们就叫她兰花妖吧，从我们回到北京，这一件一件的案子，好像跟我们无关，却又都找到我们头上，我担心跟书妖一样对你不利，所有的妖都眼馋你的千年妖灵，你上点儿心，我们也有备无患。” “行，你今天说爱我了，我高兴，听你的。”狄野笑看着她，“等你彻底忘了他那一天，我肯定把兰花妖捉回来处置。” 晓夏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以后别他呀你呀的，都是一个人。” 狄野没说话。 晓夏又揉着他手臂哄他：“你也为我想想，换位思考，比如说我也突然性情大变，你心里什么感受。” “我才不会那么傻，自寻烦恼，你就是你，你就算变成傻姑，我也爱你。”狄野笑道。 “按理说听到你这话我应该很感动，不过，我感动不起来。我想笑……”晓夏呵呵呵笑了起来。 “先别笑，我问你啊，如果有一天，我跟你上了床，显了原形，比如我是块石头，或者是某种动物，猫猫狗狗倒没什么，如果我是一条蛇啊，或者一只黄鼠狼，或者是一只硕大的老鼠……”狄野比划着名。 晓夏忍着噁心：“也有可能是苍蝇蚊子，或者一堆狗屎？” 狄野干呕了一下，顺着晓夏手指的方向一看，冲着前面大声嚷了起来：“这些让宠物随地大小便的人太可恶了。” 前面带着一只小狗的大爷漠然朝他看了过来，晓夏大声说道：“出来遛狗不拴狗链也很可恶。” 大爷背着手闲庭信步，狄野问道：“是不是耳背？” “装聋作哑。”晓夏哼了一声，“我要是城管，就让所有养狗的人登记，登记前严格培训，出来遛狗必须随身带着狗证，拴着狗链，脖子上挂着吊牌，有不遵守规定的，或者随地大小便的，第一次罚款一千，第二次两千，第三次终身取消养狗资格。” “我觉得行。”狄野笑道，“不过呢，系统工程太慢，我给你来个快的。” 说着话微微一抬手，那大爷一转身，蹬蹬蹬冲着狗便便走了过去，吧唧一脚，严严实实煳了进去，大爷一边在地上搓脚一边冲着小狗立眉瞪眼骂了起来：“让你随地大小便让你随地大小便……” 狄野又一抬手，小狗不甘示弱，扑过来一口叼住大爷裤脚，梗着脖子冲着大爷汪汪汪狂叫起来，好像在吵架一样，大爷往后退了退：“平常看见猫都躲着走，今天你是反了天了？” 一下午想起来就笑，傍晚下班出了大厦，一眼看到狄野在等她，又忍不住笑弯了腰。 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一本正经讨论花妖的事。 “我先说。”小茸像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大家一愣，都笑了起来，小茸一本正经说道：“尼剋死的时候，槐树妖不受控制吃了他的脑子，而且听到一个声音，桑玥死的时候，大毛也说不受控制舔了她的脸，也听到一个声音，去掉这两个案子的人为因素，都有妖在其中操纵。至于第三个案子，许文超之死，目前还没有线索表明他的死和妖有关。” “有线索啊。”狄野说道，“他家中的兰花和充气娃娃，就是线索。” “但是不能表明三件案子是同一个妖所为。”小茸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当初书妖的形成有一个过程，他先是一股意念，因为偶然吞食了露丝的魂魄强大起来，附身在席书文身上，后来吞食关琳的魂魄后，他开始能四处走动，可他没有形体，他在我梦里一直是个方头方脑的黑影，直到吞食了木镯，才成了十来岁小孩儿的模样，后来他吞了小妖，才成了后来的墨轩。” 晓夏手指在餐桌上画着箭头：“而这只兰花妖，应该是花和仕女图的结合，她也没有形体，所以附身充气娃娃和许文超厮混，尼克聪明，她取了尼克的大脑，桑玥美丽，她取了桑玥的容貌，许文超有什么是她想要的呢？财富？” “妖才不在乎财富。”大毛奉罗虎的命令，一边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记录大家所说，一边说道，“我老爸就从来不存钱，店里这些古董，看在别人眼里是钱，看在老爸眼里只是老物件，他看重的是其中的回忆和感情。” “矫情。”狄野翻了个白眼。 晓夏歪头看着他：“你不是说存摺上有很多个零吗？” 狄野没说话，小茸笑道：“看错了吧，小数点前还是小数点后？” 晓夏啊了一声：“你说钱很多，我没有后顾之忧，工作的时候都没有以前那么拼命了，到底有还是没有？” “小妈，别那么财迷。”小茸连忙说道，“咱接着分析花妖。” 罗虎将话题拉了回去：“那么，许文超有什么是花妖所贪图的呢？” “我们换一个角度，许文超死了以后，少了什么？”狄野说道，“查旭说过，魂髅只收执念很强的鬼魂，虚弱的魂魄，会被吞食。虽然被四只鬼魂打骂撕咬，可许文超是什么人？商场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胜者，他怎么会那么虚弱？他拥有庞大的财富，突然暴死，怎么会没有怨恨没有很强的执念？这个不合常理。” “没有野心和强烈的欲望，不可能成为巨富。”罗虎补充。 “对，就是野心。”狄野手拍在桌面上，“花妖要的，就是许文超的野心。她现在有了聪明的头脑，美丽的容貌，占有一切的野心，接下来她还需要什么？” “她还需要一个身体。”晓夏起身就往楼上跑，“她要吃了小妖。” 狄野把她拉了回来：“没有人可以上到我们家楼顶，放心吧。” “那年覃奇就跑了上去，就是他帮着书妖把小妖给吃了。”晓夏急道。 “普通人也上不去，放心了吧？”狄野看着她笑。 晓夏坐了回去：“那，继续吧。” 罗虎手指敲着桌面：“花妖所做的一切，都需要有人帮忙，许文超活着的时候，最大的嫌疑是许文超，现在许文超死了，谁在帮她？房珏有最大嫌弃，尤许其次。” 大毛手指顿了一下：“尤许怎么样了？” “我们一直在监控她的行踪，她到了美国后，并没有到学校报到，公寓里只有苏阿姨一个人，她失踪了，后来给房珏来过一封电子邮件，那个邮箱用过一次再也没用过，ip位址显示是非洲。” 第53页 ”房珏我们也调查过，歷史简单身家清白，出生于一个小城市，从小品学兼优，小学中学都是当地重点，大学考到北京的名校，毕业后被许文超特招入尤氏集团，恋爱都没有谈过，对了，夏天的时候，狂热追求过一阵吴虹，后来无疾而终。” 罗虎看向晓夏，晓夏点点头：“听虹姐说过，她有男朋友了，所以拒绝了他。” “然后认识了褚兰，跟吴虹一样，也是偶遇，这个小子好像很喜欢偶遇。”罗虎说着话又看向大毛，“这样一分析，尤许的嫌疑比房珏还大。 大毛一缩脖子：“罗哥，别看我，你一看我，我心里直发毛，觉得自己是嫌疑人。” “你的意思是说，尤许带着花妖环游世界去了？”狄野嘲笑他，“那样我们就省事了，还在这儿分析个屁啊，瞎耽误功夫。” 小茸看着罗虎嗤嗤直笑，罗虎指指她：“不许笑。” 晓夏看向狄野：“小鬼王好像知道些什么，叫他出来问问呗。” 狄野瞪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毛说道：“老爸也叫不出来啊” “又神补刀。”小茸笑得更大声了。 ☆、復生7 狄野站起来轻咳一声：“本来想等着十五月圆再召唤小鬼王， 既然你们这么瞧不上我，这会儿就试试。” 他昂然走了出去，其他人趴在窗户上看着，狄野回头看一眼罗虎：“你看不见是吧？” 说话间指尖一弹， 啪一声轻响， 一粒血珠沾在罗虎印堂上， 长着脚一样钻入他的前额，瞬间消失不见。 罗虎伸手摁着前额看向外面，狄野抬起手，一个火印朝着小鬼王常出没的墙角击打过去， 同时大声喊道：“不出来的话，我就放火烧。” 随着啊得一声喊， 一个老鬼捂着胸口跑了出来，狄野指指他：“叫你们鬼大王出来，我有话问他。” 小鬼王缓缓而出，这次又换了装扮， 裘皮帽子裘皮斗篷裘皮靴，狄野忍不住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只大貂呢。” 小鬼王翻个白眼哼了一声：“老妖找本大王，何事啊？” “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跟我说我的敌人就要来了， 比书妖强大百倍，我不是他的对手。这句话还记得吗？”狄野问道。 “记得啊。”小鬼王皱着眉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动不动玩儿失忆。” 狄野克制着脾气：“这个敌人也是只妖吗？是什么样的？鬼大王在哪儿见过？” “害死尼克那只槐树妖啊，他能吃人的脑子，难道不比书妖厉害吗？”小鬼王两手叉腰反问。 狄野忍着的脾气爆发出来，一个火印打了过去，小鬼王跳着脚躲开，狄野叭叭叭又是几个，把小鬼王围在一个火圈里：“md，就知道你是危言耸听，小小一只槐树妖，就是强大的敌人了？” 小鬼王缩着身子不敢动，可怜兮兮说道：“妖界的事我不清楚，只是猜的，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放了我。” 狄野嗯了一声，小鬼王指指窗户玻璃：“你们家养着一只鬼魂。” “这也算？”狄野知道他说的是桑玥，“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同意，那只鬼敢住进来？” 小鬼王哼了一声，抻着脖子喊了起来，“晓夏，救命，晓夏，救命啊，让这只老妖放了我。” 喊着喊着呜呜呜哭了起来，若小儿夜啼，让人听了心中凄凉，他一边哭一边说：“我三岁生日那天被人贩子拐走，贩卖途中不幸病死，我好可怜。” 晓夏推门跑了出来，小鬼王冲着她哇得一声张大了嘴，她腕上的手环突然暴出红光，直窜入小鬼王嘴里，小鬼王看着狄野：“一只清代恶鬼的灵珠，我可是明代的，告诉过你，别惹我，惹恼了我，我就把她抢过来做我的鬼新娘。” 狄野一把拉过晓夏，咬破手指，血滴汇入火圈，白色的火焰变得赤红，朝着小鬼王席捲而去，小鬼王蹦跳着不停大叫，有许多鬼魂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想要救小鬼王，又畏惧着不敢上前，有的朝晓夏扑了过来，狄野把她护在怀中，正要朝四周攻击，晓夏低声提醒：“别在家门前惹是生非，小事成了大事。” “我偏要惹惹他们，拿他们试试妖法，让他们知道后街谁说了算。”狄野指尖窜出火苗。 小鬼王的叫声弱了下去，晓夏连忙揪一下狄野耳垂：“灵珠被他吞了，得要回来。” 狄野收回指尖火苗，火中的小鬼王喊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过我。” 狄野手中有水流汇出，朝着小鬼王兜头浇了下去，火焰熄灭，小鬼王也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他裹紧裘皮斗篷打着牙磕说道：“我说的那个对手，其实是卜算子的查老闆。” 狄野嗯了一声，很怀疑的口气。 小鬼王说道：“他的师父一百六十二岁了，九九八十一，八十一岁一个终结，他必须吞食千年老妖的妖灵才能续命，这次估计看上你了，他派了最厉害的徒弟来对付你，他现在没有动手，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你的妖灵。” 狄野没说话。 “你不信？爱信不信。”小鬼王张口吐出一颗纯白色的灵珠扔了过来，“晓夏，你那颗是恶灵珠，虽能驱鬼，但是对气血有亏，我这颗是纯净的，送给你。” 狄野伸手接了过去，小鬼王哼了一声：“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老妖，以后还给我荻花吗？” “给。”狄野懒洋洋说着，把白色的灵珠放在晓夏腕间红线上，灵珠顺着红线咕噜噜滚动，晓夏腕间出现一个浅粉色的手环。 她连忙对小鬼王笑道：“谢谢鬼大王，这个给了我，你没事吗？” “我有好多。”小鬼王冲着她笑，“我叫闰生，晓夏，叫我闰生。” “哦，谢谢小闰生。”晓夏弯下腰与他平视着笑道。 小鬼王乐得飞了起来，浮到半空中冲着晓夏扑了过来，叭得一声，亲在狄野手掌心，啊一声大叫坠落下去，一张嘴又黑又肿噘得老高，狄野朝他挥挥手：“快滚快滚。” 墙角边刚隐去半个身形，狄野喊一声回来，问道：“我比以前的老妖，怎么样？” “妖法比他厉害。”小鬼王哼了一声，“妖品不行，他是妖中君子……” “滚。”狄野打断他得意说道，“妖法厉害就行了。” 小鬼王沖晓夏一个飞吻，隐没了身形。 狄野看一眼马路对面的卜算子店，黑着灯，悄无声息，晓夏问道：“小闰生说的话，你信吗？” “半信半疑。”狄野不屑一笑，“管他呢。找我的妖灵？我自己都不知道在那儿，他要是能帮我找到，我还得谢谢他。” “他说了，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惹你，不过他突然出现在后街，我们还是要提防。”晓夏担忧说道。 第54页 “没事，放心吧。”狄野搂着她往回走，唇贴在她耳边，“看到没有？我的妖法已经控制自如了，很快，在床上也能控制自如，你准备好了没有？” 晓夏耳朵一阵发烫，靠在他怀中没有理他。狄野往下一矮身子，一边脸朝她侧过来：“奖励奖励我呗。” 晓夏叭一口亲了上去：“那边。” 那边又侧了过来，又是叭的一口，捏着他耳垂柔声说道：“你已经这么强大了，不要欺负弱小，也不要在家门口惹是生非，行不行？” 她说他强大，狄野心情大好，痛快点头：“行。” 晓夏踮起脚尖又在他脸上亲了两下，捏着他手说道：“那，我今晚上去你房间睡。” “不行。”狄野后退一步，“万一控制不好，我怕伤着你。” “怂样。”晓夏一脸嘲笑。 狄野甩甩头：“早晚的事，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罗虎在屋里等得不耐烦，冲出来喊道：“别卿卿我我了，哥们儿，你那一滴血管多大用？是给我开了天眼呢？还是暂时能看到鬼？不会把我脑子吃了吧？” 狄野摆摆手：“别捣乱，暂时的，我还想开天眼呢，没有那能耐。” 罗虎也沖他摆手：“那我放心了，你们继续，我睡觉去了。” 狄野看着他笑：“我可是快成事儿了啊，你那儿怎么样？” 罗虎挠挠头：“我偷偷看过几次，睡着后还是那样，倒是挺可爱的。” 晓夏想着小茸睡着后的样子，哈一声笑了出来：“大毛的荻草落了，现在应该不吐鼻涕泡泡了吧？” “桑玥可每天看着呢。”狄野也笑。 二人嘻嘻哈哈笑着回了店里，上了楼各自回屋。 怕收不住，都没敢吻她，狄野想着，从书架上抽一本书看，努力修身养性。手机叮得一声响，晓夏发过来一条微信，狄野笑着打开：上次我说让你试试，就是那个……有一句淫诗，独坐书斋手作妻，那个，你有没有试过？ 狄野眉头一皱，把手机扔出很远，咬着牙自言自语：“我一只千年老妖，漂亮的女朋友就在楼下，怎么也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步。” 烦恼着上了楼顶，小妖正在温室里低声哼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你也太幼稚了吧？”狄野进去蹲在他面前。 “有小黄人幼稚吗？”小妖反问。 狄野笑了笑：“小鬼王可靠吗？” “可靠啊。”小妖咯咯咯笑了起来，“很够朋友啊。” “怎么够朋友了？”狄野皱了眉头。 “我给他荻花，他给我讲故事，公平交易，而且，他不会出卖我。”小妖雀跃着，荻花炸成了绒球。 “你有什么好出卖的……”狄野站起身，出了温室踱步到楼顶边沿，两脚一半悬空，晃晃悠悠站着向街对面眺望。 “你们说的那个兰花妖，很厉害吗？”小妖细声细气问道。 “肯定没我厉害。”狄野笑着回答。 “可是，你在明她在暗，我觉得你会吃大亏的。”小妖认真说道，“你对付她的时候，最好带上我。” 狄野回过头：“小妖，我跟过去的狄野不一样，他很依赖你，而我，不会依赖任何人，更别说是一棵草，一棵记忆混乱的草。” 小妖一声尖笑：“吃了亏可别后悔。” “小妖，我有妖灵吗？”狄野转移话题。 “人有命鬼有魂妖有灵，你当然有了。”小妖说道。 “在哪儿呢？”狄野问他。 小妖嘿嘿笑了起来：“也许，在我这儿，书妖吃了上一代的小妖之后，你就越来越虚弱。说不定，书妖的妖灵还藏在某处，暗中窥视着你。” “他已经灰飞烟灭了。”狄野不屑说着话，转身下楼去了。 他身后传来低低一声冷笑，小妖油绿的身体渐渐泛黑，直至血红，在暗夜中闪着诡异的光芒，扭动着枝干疯狂跳舞。楼下传来尖利的叫喊：“你老实点儿，小心被老妖发现。” 小妖冷哼一声：“我就怕他吗？” 嘴上强硬，还是安静下来收敛了光芒，颜色渐渐转回鲜嫩的绿色。 ☆、復生8 兰花妖的线索断了， 狄野告诉大家：“把这事儿放下，静观其变，该忙什么忙什么。” 一周后，褚兰出院， 神采奕奕回到咖啡店上班。 头髮稍微长了些， 添了几分俏皮， 胳膊肘支在吧檯上，两手托着腮帮看着狄野，噘着嘴说道：“那儿都没伤着，就是伤到了脑子， 忘记很多事。怎么办？” 狄野在吧檯里忙碌着：“没事儿，我煮咖啡你打杂， 换过来就行了。” “老闆你真好。”褚兰笑看着狄野，两手撑着吧檯往上一窜，身子探进去，唇就要挨上狄野的脸。 狄野闪身后撤：“别乱来啊， 我这脸，这人，都是晓夏的。” “好吧。”褚兰悻悻噘着嘴：“人家开个玩笑嘛，看把你给紧张的。” 狄野指指地板：“擦地去，一会儿客人就多了。” 褚兰有一下没一下擦着地， 姿势十分别扭，来来回回在地上写字似的，狄野嘆口气：“还不如不擦， 怎么擦地也给忘了？” “忘了。”褚兰皱一下鼻子，可怜兮兮看着他，“怎么办啊？狄老闆。” “能想起来最好，实在想不起来，再慢慢学。”狄野出来接过她手里的拖把，“看着啊。” 他在前面擦地，褚兰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得跟着。一整天都是这样，他做什么，褚兰跟着学什么，她学得很快，下班的时候再擦地，已经有模有样了。 她出门的时候，查旭正好进来，与她走了个头碰头，看到她不易察觉皱一下眉头。 “帅哥，怎么样啊？”褚兰的手往他肩上一搭，“看见美女不笑，怎么皱眉头？” 查旭滑开肩膀：“你的香水太浓了，我有鼻炎，闻着难受。” “香水？我没有喷香水啊。”褚兰手又搭了上来，“你再好好闻闻，是我的体香吧？” 查旭又躲了一下，褚兰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不识抬举，细高跟鞋咔哒咔哒踩着地，扭着腰走了。 狄野看着查旭笑笑：“怎么？招架不住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查旭回头看一眼褚兰的背影，“见人就勾，你招这样的店员，晓夏能高兴吗？” “原来不这样，上周车祸伤到了脑子，失忆了。”狄野摇头，“咖啡也不会煮了，擦地都得现学。” 查旭笑笑：“这年头，失忆的人很多啊。” 狄野挑了眉头，查旭依然笑着：“电视剧里很多，他们叫桥段还是叫梗来着？” 第55页 “查老闆过来有事？”狄野看着他。 “今天咖啡店里男顾客来了一拨又一拨，而且来了都不走，我好奇啊，过来看看。”查旭的笑容很讨厌。 狄野耸耸肩，突然沖他笑了：“谢谢啊，查老闆。” 褚兰什么都不会做，可是狄野却想留下她，看着褚兰见男人就撩的妖精样，他也很头疼，更担心晓夏不高兴。 不过查旭几句话，解决了他的烦恼，有了褚兰，店里生意好啊，那些男人都不嫌他煮的咖啡难喝。 他跟晓夏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晓夏沖他翻个白眼：“你不用找理由，她车祸死里逃生，跟你一样失忆，我同情她，让她呆着。” 狄野心想，那是你没有亲眼看见，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中午晓夏回来的时候，褚兰正跟狄野说话，手往他肩上一搭，有意无意得摩挲着，腰软得都快站不住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勾魂一样沖他一瞟，娇声娇气说道：“人家做的饭难吃嘛，狄老闆做一次让人家尝尝嘛。” 狄野向后一侧身：“我不会，叫外卖吧。” 褚兰身体顺势跟着他往前一倾，狄野连忙扶她站正了，褚兰就哈哈笑：“假正经，倒是比那些不要脸的男人们勾人。” 狄野没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冷笑，一回头晓夏正看着他：“听你们这意思，午饭还没好，那我出去吃。” 说着话转身往外走，狄野追了上来：“生气了？她伤了脑子……” “她伤了脑子，你也伤了脑子吗？怪不得跟我解释，说让她留下可以多卖咖啡，我看你是捨不得。”晓夏气唿唿得，“别跟着我，不就是撩男人吗？我也会。” 拐过街角，房珏迎面而来，晓夏放软身段，朝着房珏一笑：“房总去看女朋友吗？” 房珏笑着点了点头。 “店里一堆男人围着她献殷勤，房总去了她也没空接待，”晓夏扭一下腰，大眼睛里眼波流转，“我想约房总一起午餐，房总赏光吗？” 她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央求，欲说还休，房珏微笑道：“好啊，与美女共进午餐，我巴不得呢，就是你一直不肯赏光，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儿。” 两个人并肩走了，直接无视狄野，当他不存在，狄野气唿唿站了一会儿，抬脚跟了过去。 二人进了一座四合院，里面是一家很考究的私房菜，房珏是熟客，服务员热情招待，迎接二人进了角落里一个小包间，阳光满室，淡雅的花香若有如无，两株绿萝叶大如伞，郁郁葱葱，原木色的桌椅橙色的顶灯，房珏为晓夏拉开椅子笑问：“环境还行吗？” “挺好的。”晓夏说着话嘆一口气。 简单要了几样菜，二人都无心吃喝，房珏喝几口红酒，对晓夏摇头苦笑：“褚兰经歷车祸死里逃生，我知道我应该加倍珍惜，可是她变成这样，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每次和她约会，我都是硬着头皮，好像是在尽义务。她呢，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跟男人打情骂俏，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之前听大家说过，可我没有亲眼看到，觉得没什么，今天一进门，她正在撩我的男人，这火一下就窜上来了，想忍来着，没忍住。”晓夏呆坐着。 “我理解，真的。医生说她脑损伤是其次，主要是心理的问题，我劝过她，让她辞了咖啡店的工作，专心接受心理治疗，可是她说，那儿就跟她的家一样，她捨不得走。她有时候也跟我哭，说脑子里心里都是空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时候撩男人，就是故意惹我生气，让我在乎她。”房珏脸上带着歉意，“我也很无奈。” “失忆的人很痛苦。”晓夏端起碗，“算了，还是我宽容一些，毕竟她是病人，吃饭吃饭。” “这就想开了？”房珏诧异看着她。 “嗯，我生气的时候来的快去的也快。”晓夏大口吃着菜，“好吃。” 房珏看着她笑了，端起碗沖她举了举：“多吃点儿。” 吃着饭聊到工作，房珏问她顺利不顺利，晓夏点头：“有房总支持，没人敢不支持，进展得挺顺利的，助理下周上岗。” “何露说，有一些风言风语？”房珏欲言又止。 “哎呀，又不能把别人嘴堵上，在意那些的话，影响心情不说，还得耽误工作。”晓夏握一下拳头，“我就做我该做的。” “很好。”房珏赞赏看着她，“是我喜欢的风格。我仔细看过了你的履歷，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明确的职业规划。” 房珏这样的精英肯主动在工作上指点她，晓夏一脸感激：“我听房总的。” “让人事部找资深的职业规划师给你做个评估，你呢，有目的得去学习，提高自己，公司可以资助，当然了，是有条件的资助，具体人事部会跟你签订合同，比如竞业禁止，比如数年之内不能离开公司。”房珏笑看着她，“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晓夏兴奋得连连点头，“房总放心，我的工作绝对会超出你的预期。” 房珏端起酒杯碰碰她面前的酒杯：“很清淡的红酒，尝尝？” 晓夏端起酒杯喝一小口，房珏再跟她碰杯的时候，她连忙拦住了：“房总，我酒量很差，几乎一喝就醉，会影响下午的工作。” “脸已经有些红了。”房珏指指她，“还真是一喝就醉。” 晓夏拍拍有些发烫的脸：“房总，像我这种酒量很差的，是不是会影响职业前途？” 房珏哈哈笑了起来：“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能喝可以赚前途，不能喝可以用能耐赚前途。” “我也这么想的。”晓夏笑着举起酒杯，“那就再喝一小口。” 狄野坐在屋顶吹着冷风，听着两个人谈笑风生，再探头看看晓夏花一样的笑脸，二人频频举杯，喝了不知道多少个一小口，气得一挥手，房珏旁边的绿萝花盆砰一声突然爆裂，他一转身把晓夏护在身后，紧张问道：“没事吧？” 晓夏忙说没事，再看房珏下意识护过来的手，被花盆碎片扎得鲜血淋漓，手忙脚乱扯着纸巾给他擦拭着，大声喊着服务员：“快快快，拿创可贴过来。” 小心翼翼给房珏清理了伤口，抹了碘酒消毒，贴上创可贴，咬一下唇说道：“还是去医院看看，再包扎一下。” “不用，没那么娇气。”房珏笑着站起身，“快到上班时间了，走吧。” 经理跑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啊，房先生，竟然出了这种事，都是我们管理疏忽，今天免单，房先生的医药费……” 房珏伸手制止：“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免单，下次我还带朋友过来，你们要查清楚原因，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第56页 晓夏咬着牙抬头看一眼屋顶，狄野脖子一缩，她猜到了？但愿没有。 一下午远远躲着褚兰，褚兰再靠过来的时候，身体后撤指着她：“我警告你啊，以后禁止任何形式任何理由的身体接触，否则，我只能辞退你了。” 褚兰满不在乎捋着短短的额发：“以为天底下男人都一样，没想到后街这儿有两个假正经。” 狄野没理她，看她老实呆着，松一口气。 傍晚正要去接晓夏，她来了微信，说是加班，又过一会儿，说是下班路上碰见吴虹了，一起吃饭，再过一会儿，说今晚上去吴虹家住，就不回来了。 狄野记得有吴虹家的地址，就跑上楼翻找以前的便条，正翻得满头大汗，晓夏又来了微信，你要是敢找到虹姐家来，我就再也不会理你。 他垂头丧气下了楼，轰褚兰下班：“烦死了，今天提前关门。” 褚兰也不多话，背起包就走。 大毛回来的时候，狄野正抱着头坐在窗边发呆，孤零零的背影朝着他，看上去怪可怜的。不过想想晓夏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的信息，唉，老爸太任性了，再怎么着，出手伤人是他不对。 ☆、復生9 第二天是周五， 褚兰打电话说心情不好，今天不来上班了，狄野一个人忙得团团转，知道有一个人最闲， 站在店门外一声吼， 查旭颠颠过来了， 帮他端盘子擦地。 中午前正忙的时候，狄野把门口的牌子翻一个面，显示暂停营业，让查旭招待店里的顾客， 自己一头扎进厨房，看着菜谱给晓夏做红烧竹笋。 厨房差点儿着火， 盛到盘子里的是一团焦黑，查旭看不过去了，进来说道：“我做饭，你去招待顾客。” 查旭的手艺不错， 很快做好四菜一汤，可饭菜都凉了，晓夏也没有回来，狄野看着手机，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半， 也没有微信。 他把手机扔了出去，查旭伸手一捞，笑嘻嘻说道：“别跟东西置气啊， 女孩儿嘛，得哄，你去接她下班，哄哄她就行了。” “她跟别的女孩儿不一样，得跟她讲道理，解释。”狄野垂头丧气，“可这次我错得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想好了周末跟她约会，晚上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狄野望着窗外，拿出手机给小茸和大毛打电话，在电话里下达命令：“今下午五点半，你们两个准时到尤氏大厦门口等着晓夏，帮我把她请回来，如果能请回来，元旦小长假，我出钱让你们去迪士尼，哪个迪士尼？想去那个就去那个。” 两个人都答应了，可眼看快到七点，不光晓夏没回来，大毛和小茸也没回来。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 狄野轰走查旭正要关店门，褚兰从街头一扭一扭走了过来，穿着露脐短毛衣黑色皮裤，背一个毛绒绒的包包，脚蹬细高跟，看到狄野跑了起来，跑到他面前站立不稳，晃了一下，一头往狄野怀里扎了过来。 狄野连忙向后退，同时手一抬，褚兰稳稳站住了，她欣喜看着狄野：“老闆，你怎么做到的？” “要不，你还是辞职吧。”狄野挠挠头，“你这个样子，我保准晓夏看见你就生气。” 褚兰哇得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店里跑，跑进店里在窗边一张桌子旁坐下，扯着纸巾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述说： “我昨天晚上在房珏家住，他，他不肯碰我，也不让我碰，我明明记得以前跟他上过床的，我是失忆了，脑袋里空空的，可我记得那种感觉啊，就是跟他共处一室的时候，想要脱光他抱着他，觉得他很香很诱人，想要跟他一起毁灭堕落的那种感觉。可他竟然说以前没有过，他骗我，因为我失忆，性格有了变化，他嫌弃我……” 狄野听着她的哭诉，心中感慨万分，她的感觉跟自己的一样。 “我难受死了，我纠缠他一晚上，他都无动于衷，早上回家换衣服，我爸妈噼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说我不自爱没修养败坏家风什么的，说我以前自尊自爱，从来不让他们操心。” 褚兰哭得呜呜咽咽，狄野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大毛和小茸倒是不敢骂他，不过他们看他的目光里经常会有些鄙夷，他们总把一句话挂在嘴上，以前的老爸怎样怎样……狄野跟着褚兰嘆了口气。 褚兰一双泪眼凄楚看向狄野，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渴望跟别人身体接触，当着房珏的面，我是为了气他，看他会不会嫉妒，在朋友面前，我只是，只是想有个朋友能抱抱我，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排斥，没有被厌恶，我以前的那些朋友，表面上客气，眼神里怀着戒备，当怪物一样看我。” 狄野又嘆一口气，说起来还是罗虎够朋友，自己嫌弃他的时候，他还总是一口一个哥们儿叫着，好像好几天没看到罗虎了，狄野看向门口。 “求求你，别辞退我，我要没了这份工作，就没地方可去了……”褚兰收住哭声，声调放得很软，姿态放得很低，“本来我把咖啡店当做第二个家，当狄老闆是朋友，可是，你也让我辞职……我还不如车祸的时候死了算了……” 哗得一下，她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她无声哭泣着，让狄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微微前倾着身子，朝狄野靠近了些：“狄野，我能叫你狄野吗？狄野，我不是故意撩你的，我只是把你当成了朋友，总希望你能抱一抱我，让我觉得还有人没有嫌弃我，没有当我是怪物……” 她瓷白的脸上淌满了泪水，就像滚着露珠的花，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含委屈，欲说还休，狄野看着她，热血直往上沖，他不由伸出了手，紧咬一下舌尖，嘴里蔓延开得血腥味儿让他提起警觉，硬生生把手收了回来。 褚兰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紧攥着，轻抚着他的手背，两只带泪的眼中波光闪动，勾魂一样朝他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含着无奈与苦涩：“我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竟然忘记了过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狄野，你知道我的感受，理解我心里的折磨，对吗？” 狄野点了点头，另一只手扯一张纸巾，探过去为她擦泪，纸巾挡住她双眼的剎那，他心里没由来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褚兰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她的手依然攥着他的手，另一手拂开眼前的纸巾，两眼柔和看着他，轻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你要不要？嗯？” 狄野看着她，恍惚间，那是晓夏，温柔看着他问他：“你要不要？要不要我？” 他下意识抬起手，手中的纸巾又挡住她的眼，又用力咬一下舌尖，清醒的瞬间，褚兰朝他怀里靠了过来，低声说道：“抱抱我，狄野，抱抱我，我冷，我害怕，像朋友那样抱抱我……” 狄野后退一步，她又靠了过来，恍惚中听到一声吼：“你们在做什么？” 然后响起甜甜的娃娃音，欢迎光临后街咖啡店。 第57页 晓夏沖了进来，一把拉开褚兰，扯下狄野手中的纸巾，恶狠狠瞪着他。 狄野手足无措，慌乱得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刚刚，刚刚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抓起那只被褚兰攥过的手，用力摁在桌上，另一只手噼成手刀，用力砍下去，一遍一遍砍着，嘴里说道：“你敢让别的女人碰你的手，把手给你砍掉，敢碰你的人，把人砍掉，敢上床，割掉小jj……” 狄野愣愣看着她，手被抓得生疼，手腕被砍得有些红：“晓夏，你……” “不许说话。”晓夏恶声恶气喝了一声，扭头看向褚兰，指着她说道，“大冬天露着肚脐眼儿，你冷不冷？” 褚兰也愣住了，晓夏又指指她：“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还想勾引我的男人，我男人不好你这一口。滚，快滚……” 看她呆站着不动，晓夏吼了起来，竖起手刀冲着她：“再不滚，我连你也砍死，他刚刚给你擦眼泪是吗？我挖了你这双眼睛……” 晓夏龇牙咧嘴，两手手指成勾，朝她扑了过来，褚兰拿起包就往外跑，晓夏追着她一直追到门口，叉着腰哈哈笑了起来：“敢勾引我的男人，不要脸，更不要命……” 这时候大毛和小茸一前一后跑了进来，大毛擦着额头的汗：“小妈长了飞毛腿了这是？比我开车还快。” 小茸看着呆愣的狄野，指指晓夏说道：“非要拉着我们去喝酒，喝多了，骂着你灌了两听啤酒，回来的时候大毛去开车，我和她在路边等着，一转眼就跑了，跑得飞快，开车都没追上。” 狄野连忙跑到晓夏身旁扶住她，问小茸道：“骂我什么了？” “骂你什么？”晓夏指指他，“以前的你，样样都好，就是一样不好，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都要送命了，好歹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可你呢，什么都不说，临死前给我一个眼神，你怎么知道，我能看懂那是告别的眼神，跟我说，永别了，你要好好活着，我呸……” “我恨死你了，可我更想你，好不容易你活过来了，可你变了一个人，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我，就要求我心疼你爱你，只知道自己的委屈，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是空的，那我呢？我的爱人回来了，却变成了另一个人，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矫情，就说现在，你一只千年老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褚兰一撩你就上钩，一点儿自制力都没有，还害得房珏差点儿受伤……” 晓夏用力戳着他的胸膛，“刚刚要不是我跑得快，及时赶回来拦着，你这会儿就跟褚兰在一起打滚了……是不是？” 大毛和小茸齐齐吸了一口气：“老爸，你太过分了。” “我不是，我没有。”狄野结结巴巴解释，“就是她跟我哭诉失忆后的委屈，我感同身受，我只是同情她，而且，而且她的眼睛……我拿纸巾是为了挡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会说话是不是？如果不挡着，你就忍不住要抱她亲她，是不是？”晓夏用力捶打着他，“你的妖品太差了……他是妖中君子，而你，是妖中小人，小人……” 晓夏大声吼着小人两个字，伸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更加大声喊道：“虽然如此，我还是爱上了你，爱上了你这个妖中小人……就算生你的气不回家，不在你身边，看不到你，依然会担心你，会想你，忍不住，一直想你……” ☆、復生10 狄野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紧紧抱在怀中亲着她的面颊，想要说话，喉间哽着发不出声，只是更紧得抱着她， 更加用力得亲她。 晓夏靠在他怀中环着他肩：“我爱过去的你， 更爱现在的你， 本来就都是你啊，都是我的狄野，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他努力想要说话给她回应， 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微颤着发抖。 晓夏捏一下他耳垂：“抱我上楼， 去你的房间，今天晚上你要成为我的人，省得别人惦记，哼……” 晓夏翘起两腿胡乱踢着， 狄野抱着她缓步上楼，她拍着他：“快点儿快点儿，快些，飞起来……” 嗖得一声，楼梯上没了两人的踪影。 小茸看着楼梯：“老爸真听话， 让快就快让慢就慢。” 大毛扯扯她袖子：“今晚上咱们迴避吧。” “行，去罗虎家去，他出差了， 家里没人。”小茸的笑有些调皮。 “你不是还没去过罗哥家吗？搞突然袭击？”大毛挠挠头，“行，那去吧。” 进了房间放她在草垫子上，她拍打着两腿闹腾：“床上，去你的床上。” 抱她到了床上，她勾住他脖子下压：“今晚上可别犯怂，别临阵脱逃。” “我是怕……”他推着她。 “怕什么？怕伤着我？”她嘻嘻笑着，“没那么容易，我呀，准备好了一个宝贝……” 说着话在兜里掏啊掏，以为眼前会出现一个套套，结果是根绳子，她喝醉后，竟然这么重口味？狄野直了眼睛。 她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告诉你啊，这个是跟查旭要来的，捆妖索，把你捆上，如果你失控了，我才能有空逃跑。” 竟然去求查旭？那么查旭知道她要做什么吗？狄野扭头看向街对面，好像能看到查旭正站在阳台上抻着脖子，晓夏伸手捏住他下巴拍着他脸咬牙说道：“要专心，专心，知道吗？” 说着话打个滚压在他身上，绳索往他两手上一套，狄野手指一动刚要避开，那绳子活了一样，随着嘶嘶几声轻响，把他的两手绑住，固定在了头顶。 “真灵验。”晓夏笑着一跃而起，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 “窗帘，门，灯，”狄野忙出声提醒，“都关上。” “等等啊。”晓夏两手忙乱着，几下将他剥得精光，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真好看，比我想像得好看一万倍。” 说着话跳下床关窗帘关门关灯，大灯关了开了床头灯，坐在床边托着腮帮又看他一会儿，低头亲亲他唇：“等着，我去洗洗。” 洗手间响起哗哗的水声，狄野双手被捆在头顶，赤身躺在床上，无奈痛苦期待，还有一丝丝羞涩，闭着眼睛喊一声小妖：“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小妖好像在笑。 她出来了，莹白的身体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灯下煜煜发光，俯下身看着他。 “吻我。”狄野低低说道。 她的唇贴了上来，狄野喘息着：“毯子，我要毯子……” 她的身子贴了上去：“我就是你的毯子。” 她咬着他的唇，密密与他交缠，狄野手不能动，难耐得挣动着，突然挺身而起，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着牙说道：“什么也不会，还耍酒疯。” 第58页 “你就会吗？”她的眼眸璀璨，含着星光，亮晶晶看着她，濡湿的红唇噘了起来。 “我不管了，我要你，要是伤着你，我以死谢罪。”狄野低头一口咬了上去，含住她的吸吮着，她伸手勾住他脖颈用力下压，舌尖探入他的口腔，与他狠狠纠缠在一起。 她抱着他翻滚着，喉间吞咽着，一声又一声喊他的名字。 他努力压抑克制着，低声说道：“那只水晶碗就在床头柜上，我如果失控，你就砸我，使劲砸……” 她呻/吟似的低嗯一声答应着，轰得一声，全身的血沸腾起来，着了火似的难受，欲望彻底淹没理智，他凭着本能把他抱在怀中，与她一起沉沦，直直坠入深渊。 深渊中一片漆黑，她抽泣着喊道：“狄野，我疼……” 那一声喊仿佛是打开暗黑之门的钥匙，有一丝光透了进来，他带着她朝着阳光处升腾，他勐得睁开了眼。 她躺在他身下安静看着他，晶亮的眼眸里凝着兴奋的光：“嗨，我们没事了。” 他看着她，低头吻上她的眼：“我想抱你。” 绑缚着双手的绳索应声而开，他紧紧抱住了她，埋头在她怀中：“嗨，你是我的女人了。” “你也是我的了。”她环着他，“我又撒酒疯了，是不是？” “撒酒疯的你，很可爱。”他抬头看着她，亲亲她唇，“我喜欢得不得了。” 她笑了，两手抚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耳朵一点点变红，那红色一点点扩散到脸上：“刚刚，你的眼睛里有红光，然后，我的手环里发出白光，把红光收走了。” 她的手环从浅粉色变成了粉紫，冰花芙蓉玉一样好看。 难怪小鬼王说我得感谢他，看来是他帮了我，不过这时候，还是先不提他。 他温柔看着她，“刚刚，我听到你喊疼，是不是我……” “只是有一点疼，很热，热得快要着火了，很难受。”晓夏微笑着，“脑子里有些煳涂，一片空白，那种感觉，说不太清楚……” “要不，我们再试试？”他看着她笑，“再感觉一次？” 她扯过毯子挡住了眼：“别那样对我笑，笑得我都煳涂了……” 他拥吻着她：“这两天谁也不理，不开店也不出门，我们就这样在一起，随心所欲……” 她低声呻/吟着，被他摁回了床上。 随着他坠入深渊又升腾而起，全身的血沸腾着，似乎要炸裂血管飞溅而出，从头到脚被烈火炙烤着，灼热得想要死去。 她挣扎着嘶喊着，紧闭的眼在迷乱中突然睁开，一道红光从眼眸中划过，隐没在瞳孔深处，褐色的眼眸渐渐变深，狄野看着她乌黑的眼眸，出奇得清亮出奇得美丽，吸引着他靠近再靠近。 他低头吻上她的眼：“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突然就好了，很舒服，很舒服……” 她梦呓一样低语着：“你呢？” “我快要疯了。”他的唇舌纠缠着她的，“为你而疯狂。” “你同情褚兰吗？有一点点喜欢她吗？如果不是我回来，你会抱着她安慰她吗？会亲她吗？”晓夏按捺不住醋意与好奇。 “这时候非要提起别人吗？”他不满看着她：“我同情她，因为同病相怜，我没有喜欢她，我把全部的喜欢都给了你，我不会抱着她安慰她，更不会亲她，是她攥着我的手不放，我只是给她递了一张纸巾，我的回答，你满意吗？” “不满意。”她噘着嘴不依不饶。 他张口咬一下她嘟起的唇，低喘着说道：“看来是我不够强，让你这时候还在想着别人，那我呢？我要不要问一问房珏……” “不要，不要，这时候不要提起别人。”晓夏低喊着求饶，“我错了，是我煞风景，饶了我，饶了我吧，我喜欢你，我爱你，爱你才吃醋的，你也喜欢我，也爱我，也是因为爱我才吃醋的，我知道了，我以后再吃醋，你就这样罚我，你再吃醋，我就罚你这样罚我……” 她两手紧紧攀着他肩，睁着一双迷离的眼，不住口的胡言乱语，他看着她，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字一句话，深深浅浅的唿吸，都让他疯狂，他放纵着自己，带着她沉沦坠落…… 他紧紧抱着她，埋头亲吻着她，动情低喊：“丫头，傻丫头，我爱你。” “我也爱你。”晓夏揉着他耳垂轻声得叫，“我也爱你，狄野。” 她叫喊着呻/吟着，身体突然僵了一下，两手使劲掐住了他的耳朵。 有一个念头一闪而逝，只有他，以前的狄野才会叫她丫头，现在的他从未叫过，难道是他回来了？那么现在的他呢？还在吗？ 他却不容她分神，用力攫住她的肩，晓夏脑子里很快又变成一片空白，身体轻颤着发软，也许，他只是回忆起了什么？她咬一下唇，短暂回来的理智很快又被他粗野得淹没。 怎样的他，不都是他吗？晓夏抱紧了他。 一起沉沦至黑暗的深渊，不要光，什么都不去想，一切都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只剩下你我。 咖啡店所在的三层小楼上，所有的灯瞬间全灭，没有一丝光，彻底陷入黑暗，黑暗中有温柔的风轻轻吹拂，空气中飘来一阵清香，是深秋时节叶落草黄万物成熟时，才会独有的香气，熏然而醉人。 黑暗中，楼下的门悄无声息得开了，一个人影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故事“復生”结束，明天开始第五个故事“勇者”。 ☆、勇者1 罗虎推开门， 轻手轻脚走进店里。 刚看过时间，凌晨一点多，大家应该睡得正香。 他进了储藏室，只是习惯叫储藏室而已， 因为他经常过来住，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只留着靠墙的两个铁架子，上面放着些不常用的物品，小窗上挂着灰白相间的条纹窗帘，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一盆芦荟， 窗边单人床上铺着的床单，是草坪一样的绿色， 长条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檯灯，一只小闹钟，一个笔记本托架，方便他工作。 晓夏细心， 这些都是她布置的，她和小茸大毛，谁有空谁进来给他收拾，整洁温馨，比他自己的家还像是家。 他没有开灯， 把手里拿着的外套挂在门后的挂衣钩上，举起双臂脱里面套头的羊绒背心时，闷哼一声， 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 靠墙站了一会儿，等疼劲过去，走到床边和衣侧躺下去。 这次去内蒙押解一名嫌犯，右肩受了伤。 二十年前，门头沟发生一桩惨案，那家的外婆，妈妈，和八岁的女儿，被残忍杀害，嫌犯连夜逃进深山。警方追捕搜寻未果，发布了通缉令，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嫌犯一直没有出现，门头沟深山里发现过几次身份不明的死尸，每次都怀疑是他，经过dna验证，都不是。 第59页 一周前，突然有了消息。 此人当年逃进深山后，顺着陡峭险峻的燕山山脉边躲边逃，在大山深处的小煤窑做矿工，一有风吹草动就换地方，每个地方不超过三个月，逃亡二十年后，他放松警惕，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在内蒙一个大矿呆了小半年，有一次门房老头拉着他喝酒，他喝多了，拍着桌子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他们老家的镇上有一个老光棍，没什么本事，在亲戚家的粮油店看门兼打杂，父母双亡家里没什么钱，三十多岁也没娶上媳妇，粮油店隔壁是一家饭店，一家四口，店老闆夫妇和一对龙凤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生活小康，他羡慕不已。 那个小媳妇儿挺好看的，他常常过去倒水喝，慢慢就相熟了。 有时候饭店里忙不过来，他就帮着端个盘子放个碗什么的，小媳妇儿和善，男人简单直爽，小夫妻两个对他很好，逢年过节看他一个人孤单，就打发孩子过来请他去家里吃饭。 后来那男人骑摩托车出了车祸，小媳妇儿守了寡，他每天都跑过去帮她干活，照顾两个孩子，过了几个月，他请了媒人上门，小媳妇儿没有答应，媒人走后，他跟小媳妇儿赌咒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把两个孩子当做亲生的孩子，他还把自己的存摺拿出来硬塞给她，那是他所有的积蓄。 小媳妇儿还是没有答应，也不收他的存摺。可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老光棍又天天往他家跑，左邻右舍风言风语，都说老光棍把家底都给了她，又有的说男人活着的时候，她就和老光棍睡过，四乡八邻的人都知道，她和他是一家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小媳妇儿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艰难，又因为流言蜚语，几门亲事都黄了，可是，小媳妇儿还是不肯点头。 小媳妇儿的娘家在山里一个小村庄，七月十五女人回娘家给父亲扫墓，回来后容光焕发，好像有了喜事。他跟人打听，说是她娘家村子里的教书先生向她求亲，那人是个瘸子，可是他家境不错，人又有文化，和小媳妇儿从小就认识，她动心了。 他跑去找小媳妇儿，他赌咒发誓痛哭流涕，甚至给她下跪磕头，求她把存摺拿走，求她跟他结婚，嫁给他，她要是不答应，他就去死。 他的纠缠让小媳妇害怕，她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夜里，他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看着圆月，想起去年和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团圆饭的光景，他当那个男人不存在，他觉得那是自己的媳妇和儿女，他很幸福，后来那个男人如他所愿，死了，一切都是天意。 他为了得到小媳妇儿，告诉人们他早就睡了她，把存摺给了她，他还拿糖哄着那两个孩子叫他爸爸，能做的他都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他很绝望。 他在明亮的月光下把一把西瓜刀磨得锃亮锋利，提着刀去了小媳妇儿的娘家，那时候正好是夜半，圆月挂在中天，他一脚踹开门，先是老太太后是小姑娘，然后拎起那个早已抖成一团的女人。 故事讲完，那个人拍着桌子遗憾说道：“没找到她的儿子，看戏的时候总说斩草除根，可惜了，留下一条祸根。” “后来呢？这个人被枪毙了？”门房老头笑着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他摇晃着站了起来，“谁知道呢，门头沟那儿大山连着大山，要死容易，要跑嘛，也容易。” “伙计，你喝多了，回去歇着吧。”门房老头冲着他笑。 他一出门房，老头立马叫来了保安，保安迅速布控并报警。 警方闻讯而至，他袭击了两名保安，还是跑了。 罗虎赶过去的时候，当地警方正在山林搜寻。 他凭藉着特种兵的敏锐，协助当地警方围追堵截三天三夜，终于将逃亡二十年的嫌犯捉拿归案。 当地交通不便，又遇大雪封路，只有一列小火车通往县城。 嫌犯兇残狡猾，必须将他尽快带回北京关进监狱，罗虎当机立断，与两名同事带着嫌犯登上了绿皮火车。 火车上人很多，有很多人站在过道里，火车上的乘警帮他们找了一节车厢角落里的位置，罗虎与嫌犯一起，另两名警察坐对面。 火车走得很慢，途径的每个村镇都要短暂停留，到达县城需要一天一夜。 嫌犯一直闭着眼睛，但罗虎知道他醒着，他随时都在伺机逃跑。 罗虎让那两名同事轮流睡觉吃饭上厕所，自己则闭目养神，时时刻刻盯着嫌犯。 凌晨三点半，列车广播响了起来，说是再有半个小时就到终点。 罗虎看一眼嫌犯，他歪着头髮出轻微的鼾声，好像是睡着了，他拍拍一名同事：“我去趟洗手间，你盯着，千万不可放松。” 同事笑道：“罗哥放心吧，你这一天一夜坐着没有动弹，也走动走动。” 他站了起来，车厢里的人们睡得正香，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没座的人们也都坐在过道里睡着了，他小心避开他们，慢慢走到洗手间门口，推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角落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动。 他闪身进去，快速解手后出来，小心避开睡着的人们，回到他们所在的一角。 跟他们背靠背的座位上，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突然站了起来，从椅背上探过身：“爷爷，我的球掉在你那边了，爷爷帮我捡……” 昏暗的灯光下，嫌犯扭脸看着小姑娘，笑着刚要说话，旁边的警察喝一声闭嘴，嫌犯又看一眼小姑娘，往里挪了挪身子，小姑娘从靠背上爬了过去，罗虎喊了一声，嫌犯已经跳了起来，一脚把小姑娘踢倒在地，另一只脚踏上她的胸口，大声喊道：“打开窗户，打开窗户，要不我一脚踩死她。” 车厢里的人们被喊声惊醒，都朝嫌犯看了过去，有的人围拢过来看热闹，小姑娘的父母从睡梦中惊醒，父亲朝嫌犯扑过去，母亲尖叫着哭了起来。 变化骤起不意，嫌犯身边的警察伸手拦住小姑娘的父亲，低声说道：“冷静，别乱来。” 另一个大声沖跑过来的乘警喊：“维持秩序，维持秩序。” 罗虎给面对他的同事做了个手势，转身飞快跑到两截车厢的连接处，打开车窗，从飞驰的列车上跳了下去，落在地上就势一个翻滚，腾身站起。 警察打开了车窗，嫌犯放开小姑娘，跃上小桌，从车窗跳出。 他滚落在雪地里，爬起来看着远去的列车一声冷笑。 有人从身后跃过来，将他扑倒在地，手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摁在雪里，膝盖顶住他的后心，他拼命挣扎，顶在后背上的膝盖使劲下压，似乎要挤干净他肺里残留的空气，摁在头上的手也越来越紧，让他不能唿吸。 当时，那个人挣扎得越来越无力，四肢都已瘫软，前方列车缓缓停下，有人唿喊着跑了过来，他们手中的手电筒发出雪亮的光。 他放开那个人，慢慢站了起来。 跳车的时候，右肩磕在了铁轨上，刚刚又用力摁着嫌犯，看着两位同事把嫌犯押解上车的时候，肩膀完全麻木，整条右手臂都没了知觉。 第60页 到了县城直接把嫌犯押上警车，车行三十多个小时回到北京，这一路上，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把他押进重刑犯监狱，他松一口气，才感觉到右肩和右手臂火辣辣得疼。 敲开局里医务室的门，医生看着他的伤口嘶了一声：“这伤口都肿得发黑髮亮了，怎么才来处理？胳膊不想要了？” 罗虎嘿嘿得笑：“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都没感觉到疼。” “感觉不到疼更严重。我说罗虎啊，你怎么总是不要命呢？没了命还怎么抓坏人？”医生跟他很熟，又是长辈，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唠叨他，“你呀，去医院拍个片子，说不定得住院。” “明天一早去，困死了，先回家睡一觉。”罗虎笑着跟医生说再见。 从局里出来，径直来了咖啡店。 他想他的女孩儿了，他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左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刚要给小茸发信息，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她关上门来到床边，罗虎想要翻身，疼得低哼了一声，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冲着墙拧着眉头声音嘶哑问道：“听见我回来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躺到床上手搭上他腰，从身后抱住了他。 一股浓郁的花香席捲而来，让他感到窒息。 他想要动，却惊觉四肢瘫软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她一手紧摁着他的身体，一手抚上他的头顶，唇贴上他的颈侧，重重吸吮着用力咬了下去。 罗虎脑子里嗡鸣着，一个声音呵呵呵笑着：“我的勇士，我的英雄，要不是你受伤，我还不敢动你……” “放开老子。”罗虎大喝。 那个声音变得幽深，蛊惑一般：“你愿意给我吗？愿意为我去死吗？” 愿意险些脱口而出，罗虎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出，大声喊道，“不愿意，老子不愿意。” 那个人影愣了愣，咯咯咯笑了起来：“英雄就是英雄，可是我不再是过去的我了，你不愿意，也一样得给我。” 说着话张口咬在罗虎右肩的伤口上，尖利的牙齿插进皮肉，好像开了风口，身体里的气血迅速涌出抽离。 ☆、勇者2 两个人开车到了罗虎家所在的胡同口， 找地方停好车走了进去。胡同很窄，只有一辆车那么宽，两个人贴墙壁走着，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着门牌号， 在胡同最里面一个小院子前停住了脚步。 小茸拿出钥匙开了院门， 和大毛一前一后进去， 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正面三间房，侧面两间，正面台阶下左手是一棵石榴树， 右手搭一个花架，上面绕着干枯的葡萄藤。 小茸看着笑道：“收拾得还挺干净， 我想像中罗虎家里应该跟狗窝差不多。” “军人出身的人，生活习惯都很好。”大毛摇着头咦了一声，“不对啊，屋里有人。” 小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正面靠东的窗户里透着灯光，难道罗虎回来了？ 小茸喊了一声罗虎，屋里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答话：“谁啊？” 随着笃笃笃的拐杖声，一个戴着眼镜头髮花白的男人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和气得看着他们：“你们找罗虎？他出差去了， 不在家。” “那我们……”小茸少见得不自在，扭身子指着院门外。 “进来吧，进来坐会儿喝口茶， 他不在家也能进来啊。”男人举动间透着儒雅，微笑着朝他们招手，“进来进来，我腿不方便，别让我去追你们。” 大毛和小茸恭敬不如从命，进去在靠窗的沙发上拘谨坐了，男人给他们倒了茶，坐在他们对面笑看着小茸：“你是罗虎的女朋友？” “是。”小茸痛快承认。 “好，很好。”男人端详着她点头，“有女朋友好，他这一个人住，屋里屋外都跟狗窝一样，我收拾了一天。这傢伙太懒了，不像个军人。” 小茸忙说道：“他不是懒，他是太忙了，经常累得话也不想多说。” 男人就笑，大毛也笑道：“她总护着罗哥，只有她能骂，别人不能骂。” “伯父您，是他的亲戚？”小茸客气问道。 男人拍一下额头：“光顾着高兴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他的父亲，过来看看他。” 父亲？罗虎不是说，他的父母都去世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吗？小茸茫然看着老人。 男人好像知道小茸在想什么，笑说道：“我姓韩，是他的养父。” 可是，罗虎说他的父母亲本来就是养父母啊，亲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小茸更加茫然。 “他父母去世后，他先是跟着我，后来呢，北京这边有一对夫妻，男的是我在师范学院的同学，他们两个不能生育，想收养个孩子，我虽然捨不得，可是我住在一个小山村里，又是一个人，给不了他太多，他来北京能有个完整的家，养父母的人品我也信得过，孩子在这儿见多识广，机会也多，就把他送过来了。” 韩老伯陷入回忆：“那会儿他八岁，跟他商量的时候，他不愿意，黑着脸好几天不理我，后来我就问他，还想当警察吗？你跟着我在这个小山沟里，怎么当警察？你去了北京才有机会。他就愿意了，养父母对他很好，他也懂事，还好，没长歪。” 他一脸欣慰看着小茸：“罗虎呢，先是进特种兵部队，表现出色好几次立功，退伍后在派出所做片警，后来主动申请进缉毒大队，到大毒枭手下卧底两年，差点儿送了命，回来后做了一年派出所所长，然后进了刑警大队。他的梦想就是做刑警，为了实现梦想，能豁出性命，也没心思谈恋爱，没听他说过喜欢那个女孩儿，既然喜欢你了，就是认定了，我把他託付给你，他是个勇敢顽强的孩子，也不用照顾他，只要他累的时候，跟他说说话，陪陪他就行。” “我会的，我一定做到。”小茸一脸郑重跟韩老伯说道。 “那，不如趁着腊月结婚吧。”韩老伯笑眯眯看着小茸。 小茸愣了愣，胳膊肘杵一下大毛，大毛连忙笑道：“这个得跟我老爸商量，他那个人脾气古怪不好说话。不过伯父你放心，罗哥那么出色，老爸会同意的。” 韩老伯点点头：“好好好，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大毛和小茸交换个眼色，示意告辞。老人摆摆手：“别着急，别急着走，再坐一会儿，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说着话起身拿了一本相册过来：“罗虎从小到大的照片，仔细看看，好好了解一下他。” 小茸翻开第一页，嘎一声笑了，一个光屁股小孩儿叉腿坐着，大咧咧露着小鸡鸡，正沖她憨傻得笑，大毛也笑：“罗哥小时候就很有英雄气概。” 翻到第二页，小茸愣住了：“怎么有两个罗虎？有一个还繫着蝴蝶结。” “那个是他的双胞胎妹妹，后来生病去世了。”韩老伯看着小姑娘，眼睛湿润了。 第61页 大毛赶紧往后翻，小茸看着一张合影，里面是一家四口，赞嘆道：“罗虎的妈妈，好漂亮啊。” “是啊，又漂亮又温柔……”韩老伯一声长嘆，转过身悄悄擦着眼角的泪。 大毛又往后翻，照片里一个斯文清瘦的男人坐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靠着他的腿站在他前面，大毛问道：“这个是伯父和罗哥吗？” “罗虎好可爱。”小茸摸摸他的脸，抬头看着老人，“伯父年轻的时候很英俊。” 老人摇摇头：“那是要送走他之前，去镇上的照相馆照的。” 后面的是罗虎和养父母的合影，一家三口，很和睦。再后面是罗虎小学中学然后入伍，穿军装的，警服的，染着黄头髮穿着无袖紧身黑背心胳膊上刺着纹身的，做刑警立功受奖的。 最后一页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小茸，白衬衫牛仔裤，长发束着马尾，站在吧檯后磨着咖啡，露出清秀的侧脸。另一张是一个小姑娘，婴儿肥的脸蛋白里透红，抱着枕头睡得正香。 大毛笑了起来，小茸鼓一下腮帮，对老人笑道：“这是我小时候。” 老人点头：“我上次来的时候，罗虎正看着这张照片傻笑呢。” 小茸拍一下有些发烫的脸，大毛在旁边提醒：“都快十二点了。” 小茸不捨得放下相册，老人拿起来递在她手中：“拿回去慢慢看。” 小茸紧抱在怀中起身告辞，一路上窝在后座上一遍一遍翻看照片，有一张是罗虎十三四岁的时候，站在院子里葡萄架旁边，一只哈士奇紧挨着他，脑袋蹭着他的腿，他摸着哈士奇的头，斑驳的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照在他脸上，英挺而明朗。 小茸抚着他的脸，如果那时候见到他，我就会爱上他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他，真想现在就好好抱抱他…… 车还没停稳，她打开车门跳下去冲进店里，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储藏室门板下透出一丝光线。 他真的回来了。 小茸雀跃着推开门，喊了一声罗虎。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跑过去扑倒在他身上一把抱住了他。 触手冰凉，她下意识得伸手摸上他颈动脉，身为法医的敏感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嘶声喊了起来：“老爸，救命，救命啊，老爸……” 狄野从寂灭的黑暗中缓慢醒过神，把晓夏圈在怀中抚摸着她与她温存，亲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问她：“丫头，还疼吗？有不舒服吗？” 晓夏瘫软在他怀中摇头，听到他那一声丫头，一把掐在他手臂上刚要说话，他捂住她嘴嘘了一声。 他皱着眉头侧耳倾听，听到了隐约的哭喊声：“罗虎死了，罗虎死了……” 他用力咬一下舌尖，有血涌了出来，理智从混沌中抽回，他一跃而起，抽一条毯子裹住自己，往楼下冲去。 咖啡店的夜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晓夏坐起身茫然看向外面，刚刚一切声响似乎都被屏蔽了，周围黑暗空茫，眼睛和耳朵也被封印，只剩下本能和感觉，就那样不顾一切得与他纠缠。 她拍了拍脸，轰得一声，一切都回来了。 有声音涌进耳朵，她听到小茸在哭喊：“他死了他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迅速披上浴袍，光着脚就往楼下跑。 冲进储藏室，小茸正在嘶喊哭叫挣扎，大毛死命抱她在怀里：“让老爸看看，你不要过去妨碍老爸。” “没有用的。他不是过去的老爸了，没有用的。”小茸推搡着大毛，“你让我过去，我想抱抱他，你看到他的照片了吗？他八岁以后就没有笑过，没有笑过……” 狄野跪在床边看着罗虎，两手抖得厉害，想要去碰他，却怎么也无法靠近。看到晓夏进来，他抬起头求助看着她：“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惶恐，晓夏不敢去看罗虎，她蹲下身，手紧紧掐在狄野肩上，忍着泪水咬牙说道：“狄野，你冷静，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你刚刚叫我丫头，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她殷切看着他：“你救过席书文，你也能救回罗虎，你赶快想办法。” 他看着她，目光里依然无助。 晓夏一把捉住他手摁在罗虎身上：“他的身体已经凉了，你要快，快点儿想办法。” 狄野的手痉挛着，缩了回来又摁了上去，他慢慢站起身：“我一下想不起来，我当时怎么做的，怎么救席书文的，我们照做。” 晓夏如释重负，站起身沖小茸吼道：“想救活罗虎，就先冷静。” 小茸沉默了，软软靠在大毛怀中抽泣，晓夏喊道：“大毛过来，先和狄野把罗虎抬到楼顶温室里去。” 小茸刷一下站直了，抹一下眼泪问晓夏：“小妈，我做什么？” “他很冷，你多抱抱他。”晓夏握着罗虎的手，勐得吸了一下鼻子。 ☆、勇者3 大毛和狄野抬着罗虎上楼顶进了温室， 把他轻轻搁在晓夏准备好的草垫子上，小茸给他盖了毯子，跪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大毛拎起旁边的水桶缓缓浇水在小妖的花盆中，小妖咕噜咕噜大声吞咽， 吞咽声一止， 大毛折断一根枝条， 枝头有水滴了出来，一滴一滴滴在晓夏捧着的碗中，接满一碗放在罗虎身旁，一碗又一碗， 把罗虎围在当中，狄野目不转睛观察着， 罗虎的脸色由白转青，印堂中带了黑色。 “老爸，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小茸看向狄野。 狄野嗯了一声， 晓夏说道：“别的都对，就是小妖不对，小妖是復活的，是不是没有了以前的妖力？” 小妖委屈得缩起枝干，狄野皱着眉头：“把水倒掉。” 大毛把水倒回水桶中， 狄野抬起手喊一声水，有水珠从掌心冒了出来，渐渐汇聚成线注入碗中， 眨眼间所有的碗都已注满，水光荡漾，罗虎的脸色由青转白，小茸喊了起来：“他的手软下来了，也稍微热了些。” 大家微微松一口气，狄野说声你们守着，出了温室原地跃起，纵身飞出，悄无声息落在卜算子二楼的阳台上，手一抬，摇动了阳台上挂着的风铃。 随着丁零丁零的铃声，查旭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看一眼狄野笑了：“狄老闆这身打扮，是在梦游吗？” 狄野揪了一下身上的毯子：“查老闆就别装了，我的哥们儿出事了，你帮我招魂，回头你想从我这儿拿什么，尽管拿走，我绝不含煳。” “痛快。”查旭伸个懒腰，摘下风铃上的青铜铃铛，“你能飞，我不能，等着啊，等我过去。” 狄野飞身回去，不大的功夫，楼下响起一摇一顿的铃铛声，查旭摇着铃铛从楼下到楼上，看一眼躺着的罗虎摇头：“他的魂体，不在这儿。” 狄野拧了眉头，抬手一个火箭打到楼下，大喊一声闰生。 第62页 小鬼王闻声而出，狄野手往上一抬，小鬼王飘了上来，惊喜得左看右看：“老妖的楼顶原来是这样的？小妖长这副模样？今天怎么肯让我上来了？” 狄野指指罗虎：“看到他的灵魂没有？” 小鬼王摇头：“老妖，你这儿刚刚陷入了混沌状态，跟外界完全隔绝，你今天晚上，做什么了？” 说着话瞄向晓夏，晓夏皱着眉头：“少废话，救人要紧。” 小鬼王呵呵呵笑：“你们两个，简直没皮没脸，这全身煞气的人，鬼都不敢靠近，突然死了，应该是被妖吃了吧，灵魂也被吞了，这妖可够厉害的，老妖，比你厉害。” 又看一眼小茸：“你是不是跟他做什么了？你妖法不够，跟他胡来会害死他的，知道吗？” 啪得一声，狄野指尖飞出一簇火苗，扣在他嘴上，他捂着嘴跳着脚指向查旭：“问他啊，在后街出没的妖鬼，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狄野看向查旭，他的眼眸幽深冰冷，满含着威胁和恫吓，查旭挠挠头：“这小鬼说得没错，今晚上你们家确实奇怪，我感觉有异动的时候，到阳台外看了看，听不到也看不清，整个楼都是黑色的，仿佛跟黑夜融为了一体，我想狄老闆那会儿，可能被什么夺了妖灵，就像人丢了魂一样，所以……” 他看一眼晓夏，她仓促间只披了浴袍，光着脚，领口敞着，露出一大片胸脯，上面斑斑点点，满是淤痕。 晓夏下意识揪紧了领口，查旭抿紧了唇，没再说下去。 狄野挪一下脚步把晓夏护在身后，回头低声说道：“乖，换衣服去，把袜子穿上。” “可是。”晓夏指指罗虎。 “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他看着他，目光中充满坚定自信，“快去。” 晓夏信赖点点头往楼下跑去，真的是他，他回来了，罗虎不会有事的，只要他在，一切都不会有事。 狄野看一眼罗虎，过去捧起小妖递给小鬼王：“小妖说你是他的朋友，我把他交给你，你替我保管几天。” “为什么？为什么赶我走？”小妖尖叫起来。 狄野笑笑：“等罗虎醒了，你再回来。” 小鬼王一把抱紧小妖呵呵呵笑道：“多开几朵荻花，我会对你好的。” 狄野看向查旭，查旭笑笑：“我听候狄老闆差遣。” 狄野喊一声小茸出来，两手掐诀，手中有雾气腾空而出，绕着温室一圈圈上旋，很快筑起一道半透明的墙，并迅速封顶，温室和罗虎被罩在一个大罩子里，与世隔绝。 狄野收了手，下楼穿了衣服，从楼顶跃下时，众人已经在车里等他。 他上了车对小茸说道：“罗虎可能去的地方，我们都要找一遍。” 大毛髮动了车子：“那就先去局里，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工作，老爸，你看到他肩上的伤了吗？” “已经好了。老爸的水围住他后，他的伤口就渐渐復原了。”小茸低着头，紧握着晓夏的手，“可是老爸，小鬼王说，他的魂体可能被妖吃了。” “强悍的人自然有强悍的灵魂，不可能轻易被吞食。”狄野的口吻十分肯定，不容置疑，“他今天被妖所害，也是因为受伤，如果好好的，任何妖鬼都害不了他。” 查旭看了他一眼：“一夜之间，狄老闆变了个人。” “我说的对吗？”狄野看向他。 查旭避开他的目光，那个罗虎毕竟是个普通人，碰上那么强大的妖，杀人于无形，他再强悍，能逃得过去吗？ 他突然就懂了狄野目光中的含意，他也不能确定，可是一车的人心急如焚，不到最后关头，就不要磨灭大家的希望。 他笑了笑，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带着轻松的笑意说道：“狄老闆说的没错，就像魂髅，对强一些的魂体只能关闭，不能吞食，被他吞食的，只能是很弱的灵魂。” 小茸紧攥着晓夏的手放松了些，晓夏搂着她回头看一眼狄野，狄野伸手揉一下她的头髮：“睡吧。” 说着话又揉揉小茸头髮，小茸想要抗议，一阵睏倦袭来，跟晓夏头碰头睡着了。 查旭摊开手脚，很快响起鼾声。 他被叫醒的时候，车停在了罗虎所在公安分局的马路对面。 “办公室和宿舍，都去看看。”狄野看一眼查旭皱了眉头，“你怎么进去？” “就这样进去啊。”查旭昂首挺胸走到大门前，大摇大摆进去了。 狄野沖大毛摆摆手，示意他在车里等着，然后飞身而入，查旭拍了拍心口：“这儿有个镜子，可以隐形。” 进了罗虎的办公室，查旭哇了一声：“这也太整齐太干净了吧？罗警官是不是有强迫症？” 狄野心里也很震惊，罗虎在咖啡店出现的时候，经常是疲惫懒散，职业化的正气掩不住骨子里的痞气和匪气，住的房间跟猪窝一样，都是小茸大毛晓夏帮着收拾，一直以为他就是只猪，没想到他的办公室会这样整洁，尤许说许文超半生精华都在办公室，而罗虎，大概一生的精华都在办公室。 狄野对查旭说一声开始吧，抱臂站在窗下，默然看着罗虎的办公室。 一面墙摆满书柜，刑侦技术，侦探小说，文史化学哲学心理学管理学分类整齐，另一面墙是资料柜，上半截玻璃柜门上了锁，各种文件都装了档案盒，盒子上是罗虎自己手写的标籤，下半截是很高的抽屉柜，走过去随手拉开一个，分页夹和标籤都按颜色排列，再看办公桌，上面两部电话一个笔筒一盆仙人掌一个相框，相框里小茸穿着法医解剖服，抬起双臂在戴口罩，脸上带着沉着自信的微笑。 自己对这位老朋友，了解得太少，也关心得太少了，狄野心里很不是滋味。 办公桌旁边墙上挂着双层白板，狄野顺手推了一下，露出的那面白板上画着一张案件线索图，最上面是三张照片，一个老太太一个少妇一个小女孩儿，三条线都连向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神情木纳唇角向下耷拉着，一对招风耳，半寸长的头髮，根根向上直立。后面好像是这个人呆过的地方，每一个箭头都写着地名和日期，最后的时间是一周前。 狄野仔细看着那些时间，最早的竟然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陈年旧案，罗虎这傢伙可够执着的，难道这案子和他有切身的关系 他盯着白板上的照片和箭头琢磨着，查旭过来了，对他摇摇头：“没有。” “肯定吗？”狄野怀疑看着他。 “肯定。”查旭疲惫说道，“这儿煞气重，没有鬼魂会来，他如果在，我肯定能找到。” 狄野不死心：“到宿舍再看看。” “好。”查旭跟在他身后，“鬼魂一般会在生前最在意的地方徘徊，你们是他的朋友，仔细想想他会在什么地方。” “家里，工作的地方，咖啡店，无非就是这些。”狄野说着话想起白板上的案件线索图，皱了一下眉头。 第63页 他们回到车里的时候，晓夏和小茸醒了，期待看着他们。 狄野摇了摇头，查旭嘆口气：“办公室宿舍食堂洗手间，整个局里都找了一遍，没有。我还是那句话，死者生前有什么心愿未了，他呆在那儿的可能性就最大。” “小茸的房间。”大毛连忙说道，“罗哥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小茸……” “闭嘴。”小茸说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破案抓坏蛋。” “他的父母都去世了，对吧？”狄野问道，“他有没有别的亲人？” “有。”大毛和小茸异口同声。 ☆、勇者4 到了罗虎家中已是早晨， 隔着院门就听到刷刷刷扫院子的声音，按照车上事先商量好的，晓夏和小茸进去跟韩老伯说。 小茸敲开门看到韩老伯慈爱的笑脸，眼圈一红， 眼泪夺眶而出， 他抓紧手中的扫帚， 颤巍巍问道：“怎么？虎子出事了？” 小茸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不敢说话，晓夏连忙说道：“没有，罗虎他没事，老人家别紧张。” 进了院子里扶韩老伯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晓夏才委婉说道：“罗虎受伤了，只是肩上的伤， 没有伤及要害，可是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几个里面有个算命的，不， 风水先生，懂阴阳的风水先生，他也是罗虎的朋友，我们急病乱投医，让他给看看， 他说，罗虎他现在魂魄离体，得赶紧把魂叫回来。” “叫魂？”韩老伯眯着眼睛， “小时候就叫过一次。” “就是就是。”晓夏本来担忧他不信这一套，听他这样一说，有过这样的经歷，那就好办了，说话流畅利落起来，“罗虎他对工作最上心，我们连夜到他的单位找了一遍，没有。” “在这儿吗？是不是回家了？他知道我要来。”韩老伯连忙说道。 查旭在门外听到，跳进来就摇铃，屋里屋外摇了一遍：“没有。” “那就只能是……”韩老伯迟疑着，狄野走了进来，“他有没有什么心愿，或者是最想要做的事，最想去的地方。” “回老家看看吧。”韩老伯站起身，“门头沟的大山深处，我来一趟要一整天，走路下山然后搭过路车，再坐长途车……” “没事，我们开车，很快。”狄野说道。 很快到了门头沟，又走一段高速上了国道，下国道上了盘山公路，蜿蜒曲折狭窄，号称十八盘，就算是狄野，也得聚精会神谨慎驾驶，过了十八盘又走一段土路，车进入一个山谷，几个人看着前方的羊肠小道发呆。 韩老伯忙说道：“前面不通车，得步行。车就停在这儿，放心吧，不会有人动。” 狄野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忙问韩老伯：“需要走多久？” “不远，两个小时吧。”韩老伯看着他们的神色，从包里掏出一大包点心，“稻香村的，乡亲们喜欢吃，我每次到北京总要买几包回来。你们先吃点儿充飢。” 狄野和大毛小茸象徵性吃了几口，查旭吃了两块说饱了，晓夏狼吞虎咽，“早就饿了。”狄野皱了眉头，看一眼大毛说道，“水。” 大毛拿了杯子准备出去灌山泉水，韩老伯忙说声不用，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硕大的保温杯，晓夏惊奇得瞪圆了眼：“伯父，您这是百宝箱啊。” 韩老伯笑笑：“都是虎子给我准备的，我不想让他来接我，想他了就自己过去，不提前告诉他，他怕我饿着渴着，这包这杯子都是他给买的。他呀，就知道工作，生活上不讲究，跟战友们最亲，退伍后身边就剩了二哈，二哈走后，我一直担心他没亲人没朋友，这下好了，他有你们这些朋友，还有了女朋友，臭小子有福气。” “二哈是照片里那只哈士奇？”小茸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只大狗，三年前老死了，虎子开车带着他回来，把他埋在了祖坟里，走的时候朝着二哈坟头挥手，眼泪都掉下来了。”韩老伯嘆口气。 小茸紧咬了唇。 吃饱喝足下车步行，韩老伯在前，狄野牵着晓夏的手在后，大毛和小茸紧跟，查旭落在最后，狄野回头看着他直皱眉头：“伯父拄着拐杖都比你快，你平常就不知道锻鍊锻鍊？” “韩老伯常年在山里行走，练出来了，比我快正常。”查旭气喘吁吁说道，“你们三个不用说，我这普通人再怎么锻鍊也赶不上。她就奇怪了……” 查旭指着晓夏：“昨天前半夜剧烈运动，后半夜没睡觉，饿到中午，怎么也能健步如飞？” 狄野紧握一下晓夏的手，低下头唇贴上她耳边：“我的丫头可真棒，是不是昨晚上我渡了些妖力给你？” 晓夏狠狠掐一下他手臂，看一眼前面的韩老伯：“别胡说。” 狄野就笑，查旭在后面嚷道：“是不是真有阴阳双修一说？” 没人理他，大家飞快赶路，他被落下一大截，四周群山苍茫，冬阳被山影遮住，不时有冷风唿啸而来，脚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咔擦作响，两旁的树光秃秃得，枝干虬结伸展。心里一虚，大声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这一喊，山谷中回音阵阵，等等我，我我我…… 他有些抓狂，撒开两条长腿向前飞奔：“不等我的话，我可回去了。” 就听嗖得一声，狄野落在他面前：“这么胆小，怎么捉鬼降妖？” “谁胆小了？”查旭不服气得申辩，“我自小在南方长大，山中树木四季常绿，风永远轻柔湿润，那像这儿，冷风跟刀子一样，树枝像鬼爪……” 狄野就笑：“我相信你是二十六了。” “什么意思？”查旭问道。 “如果你像你师父一样，不至于这么胆小，赶快走吧，都在前面等你呢。”狄野歪一下头，“要不，我背你？” “不用。”查旭懒洋洋站住，看着狄野，“时间还早，天黑到地方就行。这会儿闲着，我呢，想探一探狄老闆的底细。” 话音未落，他陡然伸出手，指尖一道白光飞出，闪电一般噼向狄野，狄野侧身躲开，笑笑说道：“好啊，我也看看查老闆的本事。” 查旭没说话，两手抱球一样举在胸前，凝出一个黄色的光球向狄野推了过来，狄野这次没有躲，任由那光球将他罩住，然后包裹在其中，查旭定睛看着，光球里的人沖他笑着，没有丝毫变化，既看不出本体，也没有妖灵。 他的修为如此之高吗？难怪师父选中了他，可是，他的妖灵在哪儿？他今天为了救他的朋友有求于我，就算我对他出手，他也会忍耐，我必须试探出来。 他再次伸手，指尖凝出的光变为红色，一道一道的红光噼过来，沖入黄色的光球，绳子一样将狄野缠住，然后青光又至，剑一样刺向狄野。 第64页 狄野身形暴起，挣脱绳索一样的红光，从光球里冲出，足尖点在光球顶端看着查旭。 查旭看着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铃铛，扬手一挥，铃铛飞向空中，铃铛口嗡鸣着变大，直至大如钟口，朝着狄野发出一道光，狄野头皮一紧，想要挣脱已经来不及了，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着，直直往铃铛口冲去。 查旭一声冷笑：“狄老闆放心，我会救回你朋友的。” “等你们半天了，磨蹭什么呢？狄野你也真是，回去找人，连自己都丢了。”晓夏说着话从大石后探出身子，大石向阳，他们正靠着石头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聊着天等狄野和查旭回来。 探出身子看到这边的情景，大喊一声狄野，捡起一块石头照着铃铛扔了过来。 嗡得一声，铃铛口缩了回去，狄野身上吸力一减，连忙向下直坠，落在地上松一口气。扭头沖晓夏笑道：“闲着无聊，和查老闆斗斗法，这就过去。” 晓夏哦了一声：“快点儿。” 查旭收了铃铛看着地上，蹲下身捡起什么，默然跟在狄野身后走到大石前面，手伸到晓夏面前，掌心里躺着她的手环。 晓夏举起手腕一看，咦了一声：“什么时候掉的？” 说着话接过去戴上，冲着阳光对狄野说道：“颜色好像又变浅了。” 刚才她捡起的是石头，扔出去的却是手环，手环能克制铃铛，是因为小鬼王给的灵珠？还是查旭给的红绳？狄野看着那手环，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其中水纹隐隐流动，只是由紫粉变回了粉白。 他看一眼查旭，查旭好像没有察觉，蹲下身倒了一杯水喝。 六合村藏在半山腰一个山坳里，三面环山，林木密集，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的房子用石头砌成，结实而古朴。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许多石头房子的小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进了韩老伯家里，几个人让老人家歇着，围着火炉生柴火张罗做饭，很快做好了简单的饭菜，米粥烙饼土豆丝凉拌海带丝干豆角炖腊肉，韩老伯笑道：“家里就这些，凑合着吃。” 几个人围着桌子大口吃着，连声说真香，狄野说道：“干豆角的味道和鲜豆角一点儿也不一样，有一股清香味儿，以后咱们家的豆角也晒干了吃。” “这儿空气新鲜，晒干以后一股阳光的味道，咱们那儿又是汽车尾气又是雾霾又是灰尘，晒出来不知道什么味儿呢。”大毛说道。 大家笑起来，晓夏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滋味，快吃快吃。” 吃饱喝足，狄野喊查旭开工，跟韩老伯说道：“我们先去趟罗虎家，还得麻烦伯父领个路。” “这儿就是。”老人长嘆一声，“这儿就是他的家，她们去后，我就搬了进来，在别人眼里这是凶宅，在我心里，这儿有她们的生活过的气息和痕迹，我总觉得她们还在。” 他们等韩老伯说下去，他却止住了话头，抹一抹眼泪：“屋里屋外，你们试着找找看，我估计虎子要回来，肯定在坟头上。” 果真如老人所言，家中没有。 几个人趁着月色来到了罗虎家的坟地里。 六合村的坟茔在离村子五里外的一个小山坳里，月色照在一座座隆起的坟包上，坟前的石头墓碑映着清冷的光。 晓夏从没见过坟场，有些害怕，大毛比她还害怕，两个人紧挨着对方。 小茸紧跟在老人身后，比狄野和查旭走得还快。 找到罗虎家的坟头，查旭拿出铃铛看着狄野：“这可是坟场，大大小小的坟墓上百，这一摇铃，万一……都出来了，怎么应付？” 狄野抱臂站着：“有我在，他们敢怎么样？开始吧。” 铃声响起，四周陡然寂静，空气中想起诡异的嘶嘶声，很多黑影缓缓向他们飘来。 ☆、勇者5 查旭后退一步， 撞在一个老鬼身上，老鬼朝他一龇牙，铃铛脱手而出，飞向半空中停住， 铃铛口缓缓张开。 狄野喊一声停， 照着空中一挥手， 把铃铛收了回来，递给查旭：“继续。” 鬼魂越来越多，围着他们转圈，狄野一个火印扔出去：“都老实点儿。” 老鬼摆摆手， 众鬼都站住了，嘶嘶声渐渐消失。 狄野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警察？” 老鬼又一龇牙：“警察？秀秀， 你们家虎子不就是警察吗？” 被叫做秀秀的小媳妇正呆呆看着小茸身旁的韩老伯，看着看着跑过去一把攥住他手哭了起来。 狄野这才想起韩老伯看不到鬼魂，心念一动指尖血珠冒出，隔空打入老人眉心， 老人陡然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小媳妇喊了一声秀秀，眼泪滚滚而落。 秀秀扑在他怀中抽泣着：“青哥，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不肯来看看我。你是怨我吗？怨我惹上那样的人， 怨我抛下你……” 老人抚着她的鬓髮：“我怎么会怨你？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这么多年了抓不到兇手， 我也没脸来见你，伯母呢？蓉蓉呢？” “我让她们先走了，我舍不下你和虎子，就留下来了，我一直等着你，想看你一眼，跟你说几句话。”小媳妇靠在他怀中，“青哥，我打小就喜欢你，你上了师范学院后，我觉得配不上你，就嫁给了虎子他爹，他对我很好，又有了两个孩子，我就一心和他过日子，我听说你在城里成家了，可后来才知道，你一直是一个人……” “我是个瘸子，我自惭形秽，不敢对你说心里话。听说孩子爹去世后，我就请调回六合村，想要娶你，和你一起养大孩子们……”韩老伯泪水纵横。 狄野走到老鬼身边：“怎么回事？” “我死的年头太长，不是很清楚。”老鬼转了转猩红的眼眸，“不过，有的是知道的人，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狄野指指他，“魂飞魄散？” 老鬼跳脚后退，连声嚷嚷着：“马婆子，马婆子，你告诉他。” 一个红衣绿裤的老妇扭搭扭搭走了过来，指指小媳妇说道：“她叫秀秀，死得惨，是被人拿刀切下脑袋死的，你看她的脖子，上面有一道缝合的线，入殓的时候，是韩青亲手给她缝的，一边缝一边哭，缝好的时候，都哭得晕死过去了，要不是有虎子，韩青啊早就随着她去了。” “虎子是姓罗吗？是不是叫罗虎？”狄野问道。 “不是不是，虎子姓赵，赵虎。”马婆子说道。 狄野指指相对垂泪的老人和小媳妇：“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马婆子嘆口气：“看不出来吗？一对苦命鸳鸯。韩青和秀秀打小一起长大，互相喜欢对方，韩青呢觉得自己是个瘸子，配不上秀秀，秀秀她爹是个势利眼，没给过他好脸，他就把心思藏了起来，后来他上了大学，秀秀又觉得人家是文化人，肯定瞧不上她，就嫁人了，嫁人后生了一对龙凤胎，本来过得挺好，可孩子爹出车祸去世了，隔壁邻居家有一个男人看上了秀秀，经常帮她干些力气活，对孩子们又好，想要娶她，秀秀一直没答应，后来韩青回来了，秀秀这才知道，他这么些年一直是一个人，秀秀她娘知道女儿的心事，就请媒婆说合，那个媒婆就是我，我这辈子撮合了一百对夫妻，十九对离婚的，其他八十一对都和和美美……我这么大的功德，孙子却没有福报，一直没娶上媳妇……” 第65页 “先说重点。”狄野皱了眉头。 “好好好，先说重点，我说完后求上仙帮帮我，帮帮我孙子。”马婆子说道，“你情我愿，这事儿就成了，可是那个男人不干了，那年八月十五夜里，拎着西瓜刀杀了一家三口，那天是中秋节，秀秀怕韩青一个人过节孤单，就让虎子过去陪他，虎子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狄野看向老人和小媳妇，二人还在一边哭一边说，问马婆子道：“你见过虎子来扫墓吗？” “见过，每年清明节周年祭都回来。”马婆子说道，“虎子是个警察，鬼不敢近身，远远看过几眼。” “这两天回来过吗？”狄野满怀着期望。 “没有。”马婆子肯定摇头，又大声问旁边那些三五成群凑做一堆窃窃私语的鬼魂，“这两天谁见到虎子了？” 众鬼都说没有，狄野嗯了一声问马婆子：“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孙子打小体弱多病，找法师来看过，说他三魂七魄少了两魄，总是无精打采的，有时候还抽风发癔症，都说他呆傻，可我知道，那孩子特别聪明，你和这位道长……”马婆子指指查旭，“如果能帮忙过去给他看看，我也就能放心走了。” 狄野看向查旭，查旭握着铃铛：“听起来好像是被妖缠身。” “可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狄野犹豫着，马婆子一听，连忙说道，“我家大孙子和虎子是好朋友，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儿。” “那行，我答应了。”狄野笑笑。 马婆子千恩万谢，回头对众鬼说道：“想超度的就求这位道长，不想走的就都散了吧，秀秀脸嫩，回头该害臊了。” 查旭把铃铛扔给狄野，走过去看着晓夏：“害怕了？” 晓夏捂着脸从指缝里看着他：“大毛更害怕。” 大毛与晓夏背靠着背站在一棵树下，大毛紧闭着眼握着胸前的项鍊，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保佑，南无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保佑……” 查旭嗤一声乐了：“大毛，病急乱投医见庙就烧香，原来是说你呢。” 大毛在胸前画个十字：“群鬼乱舞，吓死人了，他们的衣服，那个年代的都有，他们的眼睛，什么颜色的都有，红色的黄色的发绿的发蓝的，就是没有正常的，他们也知道自己吓人，只要不小心看他们一眼，就沖我龇牙咧嘴做鬼脸，本来的鬼脸已经够吓人了，再做个鬼脸……查老闆不用说，专门捉鬼的，见怪不怪，小茸着急找罗哥，不在乎害不害怕，可是老爸也太淡定了吧？” “对啊。”大毛转身看着晓夏，“小妈，老爸这两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哪儿变了？是不是跟以前一样了？”晓夏放下手看着狄野收魂，得意得扬起唇笑。 “对啊对啊，就是啊，沉着冷静无所畏惧。”大毛惊喜说道，“还真是以前的老爸回来了？那现在的老爸呢？消失了？其实我已经有点喜欢他了……” 他说着话又颓丧起来，晓夏心里狠狠一揪，脸上依然笑着：“不会的，怎么会？他就是恢復记忆而已。” 狄野超度了很多亡魂，累得往就近的墓碑上一坐，看向韩老伯和小媳妇，两个人手握着手说不完的话，小媳妇说道：“那天晚上，我送月饼过去，其实想要留下的，可是你非要送我回去，我只好让虎子去陪你。” “我太迂腐了，我想着等结了婚再……我如果留下你，你就不会送命了……”韩老伯哭道。 “不，我很庆幸，庆幸虎子能够保命。”小媳妇沖他微笑着，“也谢谢您这些年抚养虎子，把他养得那么好，一点儿也不像没有爹娘的孩子，也替我谢谢他的养父养母。” “这个是他的女朋友。”韩老伯这才想起来他们几个的存在，擦了擦眼泪指向小茸。 小媳妇看着小茸，脸上有些震惊，随即笑了：“好孩子，只要相爱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到她是罗虎的妈妈，小茸有些忸怩，微笑着说道：“你好。” 韩老伯又指指狄野查旭晓夏大毛：“这几个都是虎子的朋友，秀秀，虎子这两天回来过没有？” 小媳妇摇头：“没有。” “他的魂魄回来过吗？”老人问得小心翼翼。 小媳妇一愣，抓紧了老人的手，“他死了？他死了是不是？”又看看狄野他们，“难怪你们深更半夜来找他，他死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脖子上的脑袋晃动起来，狄野连忙说道：“冷静，你冷静，他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魂魄离体，我们正在找他。” “他没有来过。”小媳妇松开老人的手，原地飘着不停转圈，焦躁说道，“你们快走，快走，找他去，快去。” 狄野站起身招手示意大家离开，韩老伯喊一声秀秀：“我走了啊，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很快就来陪你。” “不行。”小媳妇停止转圈，大声喊道，“青哥，你好好活着，等虎子结婚的时候，家里得有个长辈替他操心，等他有了孩子，你就帮他带孩子，你有文化，教孩子认字读书，长大了也做个文化人。” 韩老伯眼泪落了下来，小媳妇扑过来抱住他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含情脉脉看着他，变回少女的模样，乌黑的长髮扎了马尾，发间戴着带蝴蝶结的发箍，穿着粉色连衣裙，红着脸说道：“这么多年过去，青哥依然风度翩翩，青哥，你成个家吧。” 韩老伯看着她：“那年你送我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真好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伯父，我们在那边等你。”小茸对老人笑笑，招唿大家走到了山坡后。 大毛探头偷看着问道：“旭哥，他们拥抱亲吻的时候，会有感觉吗？” 查旭摇头：“心里有感觉。” 狄野紧握一下晓夏的手，晓夏靠着他肩：“喜欢就该大声说出来，不要瞻前顾后想东想西。” 狄野嗯了一声：“没错。” “晓夏，我喜欢你。”查旭突然大声吼道。 …… ☆、勇者6 查旭一声吼， 大毛和小茸紧张看着狄野，老爸现在护短爱吃醋，会不会跟查旭在坟场打起来？ 狄野却笑了笑，把晓夏圈在怀中说道：“我女朋友就是人见人爱， 但是她只爱我一个。” 晓夏靠着他笑， 查旭没事人一样抻脖子看着韩老伯那边， 他一声吼惊醒了一人一鬼，韩老伯松开秀秀，秀秀沖他挥挥手，慢慢隐没了身影， 老人身形一晃，瘫坐在了地上， 小茸和大毛连忙冲出去搀扶。 查旭回头看着狄野：“伯父年纪大了，跟一只鬼卿卿我我，很快就会魂魄离体，所以我才吼了一声， 把他拉了回来。” 第66页 “你可以吼些别的。”狄野嘲讽。 “晓夏说了那么一句，我就跟着脱口而出了。”查旭看向晓夏，“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 晓夏有些惊慌，结结巴巴说道：“那个， 其实，我们不是很了解，我这个人， 挺差劲的，查老闆青年才俊……” 狄野皱了眉头：“别妄自菲薄。” 查旭看着她笑了：“别紧张，朋友间的喜欢。” 晓夏松一口气，揪着狄野袖子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吧，得接着找罗虎。” 韩老伯神魂俱伤，走路颤颤巍巍的，大毛蹲下身：“伯父，我背您。” 韩老伯不肯，狄野手一抬，他已趴在大毛背上，狄野说道：“他是大小伙，身强力壮的，您安心让他背着，节省些力气，我问您几个问题。” 韩老伯挣扎着想要下来，身体好像被大毛的背吸住了，怎么也动不了，无奈看着狄野：“请问。” “罗虎一直在找那个杀人兇手，对吗？”狄野想着罗虎办公室里那块白板。 韩老伯嘆一口气：“没错，他一心当警察，也是为了这个。” “找到了吗？”罗虎问道。 “找到了，一个多星期前，虎子给我打电话，说有了那个人的消息，他跟局长请示前去抓捕并带回北京审讯，让我过去等消息。我也一直盼着把那个畜牲绳之以法。”韩老伯眼泪又落了下来。 狄野心想，看来罗虎这次出差是为了抓捕杀害亲人的嫌犯，他既然回来了，嫌犯也就回来了，他的魂体可能和那个嫌犯呆在一起，他要看着那个人被处决。 可是，他知道老人在家等着他，他应该回去跟老人说一声才对。 还有，他也应该回家到坟头上告慰冤死的亡灵。 狄野又看一眼小茸，他的女朋友呢？他不想她吗？ 他摇摇头跟老人说道：“趁着天还没亮，去趟马婆子家，看看他孙子什么情况。” “大壮吗？”老人摇头，“那孩子整天恍恍惚惚的，你们要能给他看看，倒是他的福气。” “秀秀是不是能看出我们的身份？”韩老伯给她介绍小茸时，她看向小茸的目光很震惊，于是狄野有此一问。 韩老伯点头：“是，她说你们是妖，不过她说妖也有善恶之分，你们是虎子的朋友，肯定都是好的，还有，她很喜欢小茸。” 小茸扭一下身子红了脸。 晓夏捏着她手笑了。 穿过林子到了大壮家，大毛放下韩老伯，韩老伯过去敲开了院门。 出来应门的是大壮的娘，老人跟她说明来意，大壮娘连忙请他们进了院子。 大壮瘦削苍白，头髮枯黄，目光茫然无神，语速很慢，狄野观察着他，突然抬手一个火印打在他天灵盖上，大壮娘一声惊唿，就要冲过去保护儿子，大毛拦着他温柔笑道：“大娘放心，这火烧不到他。” 火印黯淡下去，大壮毫髮无伤，狄野看向查旭，查旭拿出摄魂铃缓缓摇动，屋中没有任何异相。 查旭说道：“没有妖踪也没有鬼迹，他的两魄可能是自己给丢了，他小时候，有没有生过大病或者受过惊吓？” “没有生过病，一直很壮实，要不叫大壮呢。受过惊吓也不至于吧，小时候很皮，那儿都敢去。”大壮娘说道。 “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狄野问道。 大壮娘看一眼韩老伯：“就那年，秀秀一家被杀那年的八月十六，早起突然就这样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外面来了很多辆警车，我本来想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大壮走了进来，一头栽倒在地。” “他是不是看到罗虎家里的惨状，被吓坏了？”狄野看向查旭。 查旭正皱眉头观察着大壮，大壮突然开口说话了：“罗虎，虎子原来叫赵虎，后来叫韩虎，又改名罗虎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和罗虎一起玩儿？”狄野循循善诱。 大壮娘在旁边说道：“他和虎子可好了，虎子每次来外婆家，两个人玩儿一天都不够，晚上还要睡一起。虎子每次回来都要过来看他，他跟虎子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爱说话，虎子带还他去北京看病，去了很多次，怎么也不见好，唉……” “虎子。”大壮拍了拍脑门，“天刚黑那会儿，虎子回来了，回来看我，他说坏人抓回来了，坏人就要死了，让我别再害怕了。” “坏人。”大壮身体蜷缩在一起抱着头，“坏人很可怕，他拎着刀，切西瓜一样切下三个人头，他还一边切一边笑，他的眼珠子是红色的，满脸都是血，他朝我们走了过来……” 大壮打着牙磕哭了起来，查旭看向狄野：“他目睹了当年的惨案，给吓得丢了魂魄，我试试给他修补。” 说着话朝大毛伸出手：“把你的项鍊给我。” 大毛伸手握住胸前的项鍊，求助看向狄野：“老爸，这个不能给他。” 查旭笑笑：“我早就看到你脖子上的项鍊了，问过师父，这个原来是一对，一个手鍊一个项鍊，尤许把手鍊改了给你戴在脖子上，魂髅经常吞食魂魄，抽出几魄补给大壮，里面的那只鬼魂，我不会动她。” 狄野对大毛点点头，大毛解下项鍊递了过来，查旭对狄野说道：“还得你帮忙，我抽出来后，你帮忙打入他的印堂。” 他握着魂髅念念有词，里面缓缓飘出两道白光，狄野伸手掐诀，推着两道白光进入大壮眉心，大壮叫了两声昏死过去。 几分钟后，大壮睁开了眼，茫然看向众人，看一会儿揉着眼睛笑了，“娘，韩老师，你们都在，这几位是虎子的朋友吧？还有这个……”他指着小茸，“是虎子的女朋友，虎子很爱她，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我也很爱他。”小茸低声问道，“他回来过，是吗？” “他回来过，他有些奇怪……”大壮说着话愣住了，他抖着唇，“虎子是不是死了？我看到的是他的鬼魂，是不是？” 他嘶声喊了起来：“他怎么会死？他不能死，他那么勇敢，那年我和他趁大人们睡着后，想要熘进他外婆家吃冰皮月饼，是韩老师从城里带回来的，白天没有吃够。虎子猫着腰找月饼，我趴在窗户上盯梢，秀姨她们睡觉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拎着刀，切西瓜一样切下三个人头，一边切一边笑，三个带血的脑袋滚在地上，我吓坏了，呆呆看着他踢开人头，拎着刀朝厨房走了过来，他的眼珠是红的，脸上带着血，我张嘴想要大叫，虎子扑过来一把捂住我的嘴，我们躲在碗柜后的角落里，那个男人进厨房沖干净西瓜刀洗了手洗了脸，还坐下倒了一杯水喝，喝完水抽了一根烟，起来吹着口哨走了。虎子一直紧紧捂着我的嘴，他自己一直屏着唿吸，我们一丝动静也没有发出，才捡回了两条命。坏人走后，虎子看一眼屋里的尸体，哭着跟我说他想去看看他娘和他外婆，抱抱他妹妹，可是得保护现场，他哭着让二哈去追坏人，哭着把我送回家，哭着飞奔着去找韩老师，让韩老师报警。” 第67页 韩老伯呜咽了一声：“那孩子一直跟我说没有亲眼看见，他说趁我睡着后回家偷吃月饼，看到院子里有血，就跑回来喊醒我，让我报警……” 大壮用力撕扯着头髮，小茸颤声说道：“他都看见了他亲眼看着那种惨状他……” 她眼泪流了出来，哽咽着说不下去，晓夏过来握住她手，小声说道：“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狄野一伸手，兜头一股冷水从大壮头顶浇了下去，他从疯狂中冷静下来，怔怔看着大家。 狄野问道：“罗虎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他要去哪儿？” 大壮又喊了起来：“他死了，死了，去哪儿又有什么用？” 狄野抬手一记爆栗：“我们会救他回来，你快说，他会去哪儿？” “他押送那个嫌犯回来的路上，嫌犯跳了火车，他跳下去抓住了他，他说那一瞬间，他想要杀死他，可他是个警察，他不能给自己的警徽抹黑。他说他特别想去监狱里亲手杀了那个人，让那个人知道，他是赵虎，是李秀秀的儿子，他从未放弃找他，他要报仇。” 狄野看着大壮的眼睛：“我们会救回罗虎，你的好朋友还会回来看你。你的祖母担心你，魂魄一直在坟场徘徊，明天你去她的坟头给她烧柱香，告诉她你好了，可以娶媳妇儿了，让她放心。知道了吗？” “知道了。”大壮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我会的，谢谢你们。你们一定要救回虎子，求求你们……” “连夜出发，别让我哥们儿等得太久。”狄野回头看着众人。 他们与韩老伯告别，下山而来。 临行之前，狄野折返回去，恳切对韩老伯说道：“老人家，你要相信我们，等着虎子回来。其实，我担心你和秀秀见面之后，会心灰意冷，急着去找她。那样的话，虎子就没有亲人了。” “放心吧孩子。”韩老伯说道，“今晚上所见所闻，倒让我想明白了，活着就得珍惜，我会好好活着，会越来越硬朗。下次虎子回来的时候，欢迎你们一起过来做客。” …… ☆、勇者7 连夜下山， 一个半小时后抵达停车的山谷，此时已是天亮，几个人上了车，回头看着苍莽的群山， 觉得恍若隔世。 狄野稳稳开着车说道：“韩老伯给带了点心和热水， 你们吃饱喝足然后睡觉， 小茸别太伤心，我一定会救活罗虎，他回来后，你对他好一些。” “可是老爸， 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小茸蔫头耷脑， “我对他一点儿也不好，不温柔不体贴不关心，也许是他喜欢错人了。他回来后，我帮他找一个好的。” “他为什么喜欢你， 等他回来你问他去。”狄野说道。 晓夏坐在副驾上，正把一块点心塞进狄野嘴里，听到这话笑了笑，突然探过身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狄野腾出一只手揉揉她头髮，低声说道：“丫头， 这可是盘山路，别让我分心。” 他又叫她丫头，他镇静， 坚定，周到，真的是他回来了。 可是，那个幼稚无赖随意懒散的他呢？晓夏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放软了声音问道：“喝水吗？” 大毛对小茸说道：“把罗哥给别人，你捨得吗？这么好的男人，又不嫌弃你，还是想方设法留着吧。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跟小妈学一学啊。” 小茸哦了一声：“知道了，都是老爸和你把我惯坏了。” “还是我们的错了？”大毛切了一声。 查旭一声长嘆：“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狄老闆这妖生，幸福得让人眼红。” 狄野嗯了一声，算是认可。晓夏回头看着查旭：“我觉得查老闆的能耐深不可测，他捉鬼应该用不着摇铃，因为他每次摇铃的节奏都不一样，分明是摇给我们看的。” 查旭没说话，狄野笑笑：“查老闆这次来，是要看看我的本事。” “你们既然猜到了，我再否认也没有意思，没错，我随便看几眼就知道罗虎的魂体在不在，摇铃与不摇铃差别不大。也不是故意蒙你们，只是世人愚昧者多，摇个铃铛更像大仙，我装惯了。”查旭伸个懒腰闭上眼睛，“困死了。” “白云观的娄明山娄道长，查老闆听说过吗？”狄野问道。 查旭陡然睁开了眼，却没有说话。 狄野背后好像长着眼睛：“怎么？惊着了？” 晓夏又塞一块点心给他：“别聊天了，让查老闆睡会儿。” 狄野嗯了一声：“丫头，你也睡吧。” “我不困。”晓夏两眼炯炯有神目视前方，“陪会儿你。” 前面赶上红灯，他停下车侧过身，一手抱住她，一手的食指摁上她眉心，笑看着她歪头睡了过去，唇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晓夏醒来的时候，车停了下来，远远看到一所监狱的大铁门，铁门后正对着西边天空，彩霞满天。 她回头看一眼大毛和小茸，大毛笑道：“醒了？旭哥说要等到天黑，老爸不耐烦，说罗哥的魂体跟别人的不一样，也许白天就可以出现，他们两个进去了，让我们在车里等着。” 小茸紧张得握着拳头：“小妈，你说他会在吗？” “会的。”晓夏安慰着她，也紧张看着里面。 因为是悬案，网上有帖子，能查出来嫌犯的名字叫张新海，小茸又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打听到了关押张新海的地方。 嫌犯曾潜逃二十年，在抓捕过程中又险些逃脱，他被关押在一个隐秘的牢房，戒备森严。 狄野和查旭一前一后进去看着那个男人，他戴着手铐脚镣，神情木纳，两条刀刻一样向下耷拉的唇纹，一对招风耳，半寸长的花白头髮，根根向上直立着。 “坐着睡觉？”狄野拧了眉头。 “衣服和鞋都不脱，是常年逃亡才有的警觉。”查旭说道。 狄野抬手啪啪啪三记爆栗，男人惊醒过来抬脚就往下跳，被脚镣拽了回去，悻悻看着二人，目光像狼一样兇狠。 狄野笑笑：“不用怕，我们是虎子的朋友。” 他勐然瞪大了眼呸了一声，咬牙切齿说道：“虎子？给他糖他不肯吃，让他叫爸爸，怎么也不肯叫，当年就该杀了那个倔犊子，还有那个老师也该死。可他们家的狗追了上来，那么小一条狗，追着我狂叫不止，一直追着我到了一条大河边，那条河很深，我跳了进去，狗也跳了进去，我潜在水下藏在芦苇丛里，折一根芦苇放在嘴里伸出河面，才骗过那条狗。” 狄野笑笑：“虎子有没有来找你？” “那个警察就是他吧？我认出来了，他那双眼睛跟他娘一模一样，他是个孬种，把我摁在铁轨旁的雪地里，也没有敢杀死我给他娘报仇。”张新海狂笑起来。 “杀了你就太便宜你了。”狄野笑着，一拳头打了过去，然后又是一拳头，一拳一拳砸下去问查旭道：“怎么样？” 第68页 查旭摇头：“没有。” 狄野收了手，转着手腕看向张新海，鼻青眼肿满脸是血，恶狠狠看着他。 “这是替虎子打的。”狄野笑道，“他一直在追踪你，他知道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最后是他组织警力抓到你的，也是他把你带了回来，他在铁轨上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不过他没有，他要让你接受审判，让你罪有应得，警告像你一样的坏人，欠下的人命，早晚得还。” 张新海呵呵呵怪笑起来，露出满嘴沾血的牙：“那又怎么样？我杀了那个女人，她的母亲，她的女儿，让她身首异处，我多活了二十年，我够本了。” “你这二十年虽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天天提心弔胆，可虎子有疼爱他的养父母，有亲如兄弟的战友，有过命的朋友，有漂亮的女朋友，他说了，抓到你后就和女朋友结婚，然后生儿育女，又是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而这些，你永远也不会有，下辈子也不会……”狄野弯下腰，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张新海眼中的凶光缩了一下，大声喊道：“我是一心待她的，一心要和她有个家，可是她背叛了我，那个臭婆娘……” 查旭摇摇头：“跟他废什么话，打死还是打残，动手就行。” “那不行。”狄野笑着，“我得知道他在乎什么害怕什么，才能好好折磨他，给虎子报仇。” 张新海恶狠狠瞪着他，狄野站直身子看着查旭：“我知道了，他最害怕的就是在逃亡的时候被抓住，最在乎的就是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这样好了，我们给他脑子里放一颗种子，先是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儿女双全，有一天他狂性大发，杀了妻子儿女，然后逃亡，逃亡过程中被警察抓住，这样的场景在他的睡梦中一次又一次重复，查老闆觉得如何？” 查旭点点头：“我觉得行。” 张新海大叫起来：“你们是谁？吓唬谁呢，我不信你们有这样的本事。” “场景我来做，你给他种到脑子里。”查旭站在墙角做准备。 “等等。”狄野看着张新海，“他的老婆就长他这样，女版张新海，他的儿子女儿也长这样，缩小版张新海。抓他的人，长虎子那样。” 查旭点点头，一只掌心向上一只向下做抱球的动作，嘴里诵经一样念念有词，两只手掌间渐渐凝了一只硕大的球体，球体透明，可隐约看到里面的场景。 张新海的手脚开始发抖，他往后躲避着，惊骇看着狄野，上下牙磕碰着：“我跟你们说实话，你们放过我。在路上我没有认出那个警察，我没想到他长大后会那样威风。他来过，他没有说话，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他是虎子，他一直在找我，他是来找我报仇的，我很害怕，我害怕吃枪子儿，他肯定不会一枪打死我，他会把我打成筛子，让我活活疼死。我吓得尿了裤子，后来他笑着走了。”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来的？”狄野大声问道。 “昨天夜里，凌晨的时候。”张新海哆嗦着，“他走后我又想明白了，他一个警察，不敢随便杀人，胆子又壮了起来，刚睡着你们就来了。” 狄野哈哈笑了起来：“谢谢你跟我说实话，不过呢，我不能放过你。” 查旭端着球来到张新海面前，里面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张新海大喊着闭了眼睛：“杀了我，你们杀了我。” “我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活着，生不如死。”狄野笑着看向查旭，“想点儿办法，别让他轻易死了。” “这好办。”查旭拿出摄魂铃抽出一根透明的线穿入球体，“给你加些料，不吃枪子儿的话，就死不了。还有啊，不管受多大惊吓，不会疯癫也不会煳涂，头脑一直清晰明白。对了，只要睡着就会做梦，不想做梦的话，就永远不要睡觉。” 张新海面如死灰，狄野抬起手，那球体慢慢缩小，从张新海眉间钻了进去，张新海举起手铐死命砸着头，狄野看着他额头上血流如註：“对了，还得让他忘了在脑子里下种的事。” “做一次梦以后就忘了。”查旭笑笑，“走吧。” 来到监狱外上了车，查旭笑道：“跟狄老闆合作很痛快。” “彼此彼此。”狄野笑着看向一脸期待的小茸，“他来过，但是已经走了，大家想想下一个地点他会去哪儿？我们正好连夜行动。” “他可比我们快多了。”查旭说道，“黄昏的时候在六合村，凌晨就到了监狱，谁知道这哥们儿会飘荡到那儿去。” “不管怎样，我们要找到他。”狄野说道。 …… ☆、勇者8 小茸的手机嗡一声振动，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连忙递给狄野：“明亮发来的，说罗虎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帮忙跟张局请假， 说这几天身体不适， 明亮他们几个闹着要去他家看他去。” 几个人愕然着， 小茸有些抓狂：“老爸，他的魂体能打电话吗？” 狄野看向查旭，查旭懒洋洋说道：“也有可能，他的灵魂很强悍， 也许还介于人鬼之间，没有成为真正的鬼魂。” “他的手机呢？”狄野看着小茸。 “留在他的口袋里了。”小茸忙说道。 “他可以给明亮打电话， 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晓夏疑惑道。 “问问电话号码。”狄野把手机扔还给小茸。 明亮很快回了微信，小茸念道：“是一个座机，明亮说应该是街头的投币电话。” “急死人了。”大毛皱着眉头，“老爸， 我们得先离开这儿，总在监狱外呆着，容易引人怀疑。” 狄野嗯了一声：“你来开车，我想一想他可能去那儿。” 大毛髮动了车子，晓夏拉狄野枕在自己腿上：“他回六合村在我们赶到之前， 他肯定也回家去了，看到韩老伯没回来，我觉得应该再去他家看看， 北京的家。” “他知道韩老伯来了北京，应该先回家才对，怎么会先回六合村？”小茸说道。 “他是鬼魂，也许会先做更重要的，而不是挑最近的……”查旭说着话顿住了，他坐在后座，看着狄野侧过身，脸埋在晓夏腿上，晓夏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肩背，狄野舒服得低哼了一声，“丫头，我累。” “那先睡会儿，我们去罗虎家看看。”晓夏揉揉他头髮。 查旭嘆口气，从后座出熘着躺了下来，听到狄野说：“查老闆分析得在理，就去罗虎家吧。但愿他能想到给我们留下点儿什么，纸条啊标记啊都行。” 更希望他瘫坐在沙发上或者歪在床上，那样懒散的，嘴角挂一丝笑纹，皮笑肉不笑得看着大家。 可是没有，查旭一进院门就摇了摇头。 第69页 小茸软着腿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大毛蹲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晓夏靠着狄野，查旭揪着葡萄藤，谁也不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 “他回来过。”晓夏突然叫了起来，指着院门边躺着的扫帚，“昨天早晨我们过来的时候，韩老伯正在扫院子，看到小茸哭，一惊就把扫帚扔了，大毛拿起来竖在了葡萄架旁边，现在跑到院门边去了。” 狄野看一眼大毛，大毛连忙点了点头：“是，我是竖在架子旁边了。” “他回店里了。”狄野看着扫帚把所指的方向，“朝东，后街就在东边。” “老爸，肯定吗？”小茸颓丧看着狄野。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狄野拉着晓夏出了院门。 大毛把小茸抱了起来：“听老爸的。” 狄野让他照顾小茸，自己开车。 小茸靠在大毛怀里呆愣着，突然说道：“看看新闻，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晓夏拿出手机翻看着，突然咦了一声：“这里有一条，今天早晨小汤山那边的一个小区里，妈妈送孩子上幼儿园，孩子不愿意去，哇哇大哭着抗议，妈妈抱在怀里哄，越哄小傢伙哭得越厉害，妈妈一生气把他放下，自己在前面走，孩子跟在后面哭，走着走着觉得不对，身后没有哭声了，回头一看，孩子已经不见了。” “妈妈还不得急疯了。”大毛连忙问道，“孩子找到没有？” 小茸坐直了身子，查旭也迷迷煳煳坐了起来，都紧张看着晓夏。 “找到了。”晓夏接着读，“妈妈沿着来路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报了警，那边正好是监控死角，警方动用了很多警力，妈妈的同事朋友邻居，还有很多好心的市民，地毯式搜寻，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可就在半小时前，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小区所在街道的派出所投案自首，说是自己拐走了孩子，本来都坐上了长途车，又假装是孩子的妈妈，没有人怀疑，可是车快要出站的时候，她突然拍着门要下车。据这女人交待，她上车后发现旁边坐着一个警察，警察拿枪顶着她，逼着她把孩子送了回来。可是周围的人只看到她自己抱着孩子，警方怀疑这个女人恐惧之下患了妄想症。” “小汤山那儿离监狱不远。”查旭说道，“时间也吻合。” 狄野急打方向盘，掉头往小汤山方向而来。 他和查旭找到了那个女人贩子，抱着肩缩在墙角，嘴里不停念叨：“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叫毛翠花，我跟我男人合伙卖过十二个小孩，卖到哪儿了？我想想，我仔细想想，我男人这会儿躲在家里，我们家的地址是……” 查旭摇摇头：“警察应该在解救这十二个孩子的路上了。” 狄野叭得一声，一个火印打在女人的额头上，凶神恶煞问道：“你都看到什么了？快说。” 那个女人哆嗦着：“我上车的时候，专门拣了一个旁边没人的座位，别人看我抱着孩子，也照顾我，就让那张座位空着，可是车子开动后，我突然看见了一个警察，他穿的是便装，眼神像锋利的刀子一样，手里拿着一把枪，不说话，就那样紧盯这我，慢慢举起枪顶住了我的后背，我只好喊司机停车，下车后，他一路拿枪顶着我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派出所……” 女人又混乱起来，狄野抬起手啪啪啪三下，女人脸上凸起三个大字，人，贩，子。 查旭看着女人脸上的大字，哈哈笑了起来：“看来是罗虎从监狱出来，正好碰见她拐卖儿童，鬼魂也能破大案，这罗虎，神了。” “回店里。”狄野说道，“我就不信他那么笨，就不知道回去找我救他。” 满怀着希望回到咖啡店，查旭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黯然摇头，小茸哇一声哭了出来，晓夏抱着她，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别慌，我们还有四天可以找他。” 大毛抓着胸前的项鍊，眼泪不停往下掉。 查旭跟狄野上了楼顶，看罗虎的身体安然无恙，嘆口气说道：“我回家洗个澡换换衣服，你们也是，然后简单吃点东西，我们再出发。” “辛苦了，谢谢！”狄野真诚看着他。 查旭摆摆手：“人救回来再说谢。” 垂头丧气回到自己店里，他是道家，信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罗虎死了就是死了，一开始答应狄野，是为了跟着他试探他的底细，寻找他的妖灵，可是这三个晚上两个白天下来，他竟然真心希望能救回罗虎。 上楼进卫生间沖个澡，披着浴巾到厨房冰箱里找了袋速冻饺子煮上，一袋三十六个都煮了，那三只妖不吃不喝都行，晓夏肯定跟他一样，饿得前心贴后背，煮好了拿到咖啡店一起吃。 他真的喜欢她，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 为什么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 他瘫坐了一会儿，看锅里的饺子浮了起来，揭开锅盖懒洋洋上楼，想要进卧室衣柜中找衣服换上。 推开卧室的门，他愣住了，他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影，正唿唿大睡。 这栋楼设了结界，没有他的允许，人妖鬼勿进，就连狄野那样强大的老妖，也只能在阳台上叫他，这位是谁？竟大咧咧躺在他床上睡觉。 难道是同门？同门中有人过来，应该提前电话告知才对。 脑子里飞快琢磨着，两手迅速结印，一个光球打过去罩住床上的人影，不管是敌是友，先关起来再说。 那人影浑然不觉，依然唿唿大睡。 他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青光的剑影，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那人穿着军靴运动裤针织衫，利落的短髮，皮肤稍黑，脸庞冷峻五官英挺，右手垂在身旁，微攥着拳头，左手搁在胸口，手里紧攥着一把枪。 正是他们找了两日三夜的罗虎。 查旭想要叫醒他，看着他手里的枪又迟疑了，按理说鬼魂手里的枪射不出真子弹，可是这个罗虎，人不是一般人，鬼魂也不是一般的鬼魂，他能冲破结界进到他的卧室，在他床上唿唿大睡，谁知道他的枪会怎么样。 他轻手轻脚下楼，关了煤气，穿上外套出了自己店门，风一般冲进了咖啡店。 狄野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边，饭菜飘香，想想自己的速冻饺子，真是多余。 大毛笑道：“旭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要过去请你过来吃饭呢，快过来坐，尝尝我老爸的手艺。吃完我们接着去找罗哥。不过，旭哥这是……” 大毛看着他，目光中满是疑惑。 大家都看了过来，就见他上身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下身裹了一条浴巾，光着脚，头髮湿哒哒的，向来漫不经心的眼眸里带着紧张。 晓夏低了头拼命忍着笑，连小茸都忍不住有些动容，狄野吹一声口哨讥讽道：“查老闆这是过来给晓夏施美男计？身材不错，虽然没有肌肉，也没有肥肉。” 查旭抓抓半湿的头髮，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罗虎，罗虎在我家，躺在我卧室里的床上睡觉。” 第70页 狄野一跃而起，小茸跟了出去，大毛和晓夏绕过他往外跑。 查旭看向窗外，晨光微曦中，狄野一个起落已经站在卜算子二楼的阳台上，推门就往里走，然后又是嗖得一声，小茸展开双臂飞了上去。 查旭愣住了，狄野轻而易举进入他的卧室就算了，那个小茸竟然会飞，再看看大毛，推开门让晓夏先走，而晓夏毫无阻碍走了进去，他们进入他有结界的家，好像是自己家一样轻松。 这三只妖一个人，太难对付了，可是师命难违，如果拿不到他的千年妖灵，自己只怕小命难保。 ☆、勇者9 狄野打破罩在罗虎身上的光球， 小茸扑了过去，紧紧将他抱在怀中，眼泪涌了出来。 罗虎伸个懒腰睁开了眼，看到小茸在哭， 连忙坐了起来：“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我的人？告诉我， 我给你出气。” 小茸握住他手：“先把枪放下。我们一直在找你， 找了你两天三夜……” 他抽出弹匣放下枪：“周五凌晨一点多钟，我回到店里，正要睡觉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进来了， 从身后抱住我咬住脖子就吸，我当时肩膀疼得不能动， 枪又习惯装在右面兜里，憋着气好不容易把枪抽出来，反手就是一枪，那个女人叫了一声就跑， 我跳起来就追，她会飞，飞到屋顶上跑了，我没追上……” 狄野看着他，心里感慨不已， 紧紧握着晓夏的手：“这哥们儿总算回来了。” 晓夏的眼泪涌了出来：“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死了。” “他能握枪，又能抱小茸，也许没死透。”狄野说道。 大毛焦急看着狄野：“老爸， 赶紧让罗哥回去啊，回去帮他復活。” “不急。”狄野摇头，“他已经在这儿了，跑不了，听听他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 “后来呢？”小茸轻抚着他的脸，定定看着他。 “后来我连夜回到了六合村，对了，六合村是我亲外婆家，我另一个养父住在那儿，我赶回去想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告诉他我抓到了张新海，可是他没在家，我就去看了看大壮，大壮哭着说我死了，真是可笑。”罗虎说着笑了起来。 “大壮是我的好朋友，小时候给吓傻了，也许狄野能救他，等忙过这阵，我带你们回一趟六合村，跟你们讲讲我小时候的事。”罗虎亲亲小茸，“从大壮家出来，我才想起养父跟我说好，要过来在家中等我的好消息，我就回了趟家，他的包不在，可能回去了，我跟他在路上错过了，我想打个电话，发现没带手机。想打公用电话，兜里没钱，在街边找到一个很多年没用的投币电话，退币箱里卡着一个一块钱硬币，我投进去给明亮打了个电话，我说要请假。” “然后我到了监狱，我想跟张新海说话，发现他听不到，他似乎也看不到我，我突然想起了大壮的话。”罗虎往小茸怀里一靠，“那会儿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死了，可是老子死了也得让张新海知道，抓他的人是虎子，被他杀死的李秀秀的儿子。我就站在那儿盯着他看，看了很久，他慢慢转过头，他看到我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开始发抖，后来尿了裤子，原来他不过如此，我就走了。” 小茸抱紧他：“后来呢？” “我从监狱出来，想着我要是死了，那就是被妖害死的，狄野应该能救我，我得赶紧回到咖啡店，在路上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主要是她抱孩子的姿势很奇怪，手紧扣着孩子后脑勺，把孩子整张脸摁在怀里，堵着孩子的口鼻，我觉得不对，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长途车上，一开始她也看不见我，我就盯着她，一直盯着，直到她脸上出现害怕的神色，我试着掏出枪顶住她的后背，她就乖乖听话了。” 小茸亲了亲他：“把她送到派出所，又回了趟家，是吗？” “我来了趟店里，没有人，我也进不去，我分析你们肯定发现我死了，找我去了，就回了趟家，放倒扫帚做了个标记，又回来守株待兔。坐在台阶上等啊等，又冷又累又饿，我想查老闆说不定能看到我，到他家门前敲了敲门，门开了，我进来看了看，没有人，喝了几口自来水，就上楼躺下睡着了。”他看着小茸，“狄野呢？” 狄野走了进来：“在这儿。” “真他妈够笨的。”罗虎指指他，“就没想到老子可能回来？店里就不能留个人？倾巢出动，老子坐在台阶上等那会儿，心里可凄凉了。” 狄野也拧着眉头骂人：“让谁留下？谁又肯留下？每个人心里都急得着了火一样，还不是因为你？你他妈知道骂我，怎么不骂你自己？既然知道自己死了，不赶紧回来找老子给你还魂，四处乱跑。还魂后再回六合村，再找你爹，再找张新海，不行吗？老子这几天也急死了……” 罗虎似乎有些理亏，挠着头解释：“不好意思啊哥们儿，开始不知道自己死了，发现死了以后呢，脑子里不够理智……” “算了，别解释了，要是理智，那十二个孩子就回不了家了。”狄野朝他一扬下巴，“先还魂还是先亲热？” “还魂，先还魂。”罗虎揉揉小茸头髮，“这样感觉有些不真实，有些虚，怎么说呢？跟在梦里一样。” “害怕了吗？”狄野又不着急了，双臂抱在胸前往衣柜上一靠，“发现自己死了后，害怕了吗？” “没顾上害怕，只想着把最想做的事情做了。”罗虎看着小茸，“就是有些遗憾，没有好好抱抱她亲亲她，没有等她长大，我当时就想，要是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转世，转世以后再过十八年见到小茸，我和她还能不能记得对方？有些胡思乱想……” 小茸埋头在他怀里抽泣，他手忙脚乱：“怎么又哭了？一直以为你不会哭……” “知道你死后，哭了不下一万次。”大毛在旁边说道。 晓夏忍不下去了：“咱还魂以后聊个几天几夜，行不？” 狄野指指窗外，“看见没？太阳很大，他这个样子，敢出去吗？”说着话大声喊道，“查老闆换好衣服了没？换好了就来帮帮忙。” 查旭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出来，嘴里好像嚼着什么：“衣服都在衣柜里，没法换，我吃饺子呢，就那个球，抱着那个球回去就行。” “球被我打破了。”狄野喊道。 查旭端着一盘饺子慢吞吞走了上来，抬手掷出一个光球将罗虎罩住，狄野看着：“太大了吧。” “和小茸抬着飞回去就行了。”查旭又吃一个饺子，“要不，就等到太阳下山？” “抬就抬。”小茸从床上爬了起来。 “就你？”狄野看着她，“一会儿能飞，一会儿又飞不起来，谁敢跟你抬。” 说着话把她扯在一旁，抬手指向罗虎，嗖得一声，罗虎连人带球向对面飞了过去。 第71页 查旭默然嘆了口气，狄野的能耐层出不穷，大大超出他的预料，怎么办？夹起一个饺子递在晓夏唇边，眼巴巴看着她：“吃吗？” “我不饿。”晓夏连忙后退着摇头。 查旭收回筷子，和饺子一起塞进嘴里，咬着筷子看着咖啡店里一人一鬼三妖来了又去，站到阳台上向对面眺望，咖啡店楼顶像拢了一层黑雾，密密遮住了阳光，也遮挡住他的视线。 狄野看着晓夏：“怎么做？要喝我的血是吗？” 晓夏咬一下唇，声音发着抖：“当时，是把小妖的枝干榨碎，榨出血水后，让席书文喝下去，你当时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腿一软摔倒在地……” “用我的血吧，大敌当前，你要保存体力。”晓夏握一下拳头，坚决对狄野说道。 “喝血？还得喝你们的血？那还是算了吧。”罗虎看着自己的身体摇头，“死就死了，剩下几天我和小茸呆在一起就行，下辈子再做好汉……” “少废话。”狄野沖罗虎喝道，一手把晓夏推在身后，一手手指掐诀，指尖有血流冒出，眨眼间注满了水晶碗，对大毛和小茸大声喊：“你们两个，负责给他灌下去。” 大毛扑过去压住罗虎，小茸一手捏住他鼻子，一手端起碗对着嘴就灌，狄野凝神观察着他，晓夏靠着狄野，捧着他冒血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得嘴唇都咬破了。 水晶碗里血水源源不断，狄野看罗虎脸色泛了红，过去一把揪起他，往身体上用力一扔。 罗虎的魂体和身体合二为一，缓缓睁开了眼睛，从草垫子上爬起来，茫然看着他们。 小茸扑过去楼着脖子就亲，一边亲一边哭，罗虎拍拍她后背：“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我的人？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我去做饭，罗哥肯定饿坏了。”大毛喊着飞奔下楼。 晓夏和狄野笑看着罗虎，晓夏低声说道：“他好像忘了魂魄离体的事。” 狄野嗯了一声：“瞧他那傻样，有这可能。” “我们下楼去吧。”晓夏捧着他手，“让他们两个单独呆会儿。” 下楼给他手指上贴了创可贴，拉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絮叨：“这三天三夜，太累了，我们好好睡一觉，你流了那么多血，脸都是白的，下次用我的试试，应该是一样的啊，我的血不就是你的血吗？” 他伸出手指摁在她眉间，她很快睡了过去，却一直揪着他衣袖不放。 抱她在怀中合眼假寐，楼顶上罗虎和小茸的说话声清晰传入耳中。 ☆、勇者10 小茸提起他的相册。 “看我的相册了？裸/照也看见了？丢人……”罗虎少见得害臊。 “你小时候， 亲眼看到那个人行兇了吗？”小茸亲亲他，试探着问道。 “没有。”罗虎摇摇头，“当时我猫着腰找月饼，大壮吓傻了， 死死坐在我背上， 我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就看到那个人拎着刀向厨房走了过来，想也没想一把捂住了大壮的嘴……” 小茸松一口气，真担心他亲眼目睹那样的惨状，会留下一辈子的心里阴影。 罗虎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轻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吧，没心没肺的， 又经常累得像狗一样，睡着后梦都不做。要说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的话，那就是过分得嫉恶如仇，但是绝对不变态。虽然说变态可能有不幸的童年， 可童年不幸的人不会都成为变态，爸妈走后，韩爸爸对我特别好，来北京后养父母也特别疼我，我相当于有两个爸爸一个妈妈疼着， 还有二哈当我的姐妹，后来入伍后那么多兄弟，他们知道我的遭遇后， 很多人退伍回到老家都做了刑警，这些年都在帮我寻找张新海，这次能找到他，完全是兄弟们的集体功劳。” “那你八岁以后的照片，怎么没笑过？”小茸吻着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以前是很少笑，照相的时候一紧张，更加笑不出来，长大后偶尔笑也是因为客套敷衍，因为露丝的案子走进咖啡店，认识你们后，就会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和你的妹妹很像？”小茸揪住他领子。 “我妹妹叫蓉蓉，叫蓉蓉的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喜欢你的。为什么喜欢你？我想想啊，其实你吧，不温柔不体贴不细腻……”罗虎啊了一声，“疼死了，再加一条，狠心，还有一条，不能同床。可我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你这个人。还需要总结优点？我想想啊，不矫情不事儿妈，工作起来很投入很专业，不会因为我工作忙埋怨我，不查祖宗八代就答应做我女朋友，没带你回家也不会在意，在意的只是我这个人。家里猪窝一样，没脸带你回去，一直想着来个大扫除，腾不出时间……” 他的话没有说完，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呜呜哝哝了几声后，楼顶彻底静谧下来，没了声响。 大毛做好饭上来的时候，狄野和晓夏头靠着头睡得正香，过去给二人盖了毯子，噔噔噔跑上楼顶，看着在温室里打滚的两个人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停下，快停下，你们这样会互相伤害。” 罗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又弯腰扶起小茸：“对不住啊，我刚刚有些失控。” 小茸带着哭腔沖大毛嚷道：“我们差点儿生死离别，互相伤害算什么，你老爸附体了吗？就不能让我们痛快一次。” 罗虎忙抱起她：“咱们下楼，下楼吃饭去。” 小茸恨恨挣扎着，罗虎把她抱得更紧：“咱们不急，慢慢来。” 小茸靠在他怀里哭了起来，罗虎手忙脚乱哄劝着，听到楼下大毛一声吼：“老爸，你怎么只顾睡觉，不管管小茸？要不是我上去得及时，他们就，就……” 狄野的声音懒洋洋得：“我听着呢，任何动静都别想逃过我的耳朵，也就抱抱亲亲，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还没开始脱衣服呢，怕什么。” 大毛指指他：“救罗哥这次，老爸表现很好，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都下楼吃饭。我去请旭哥过来。” “你旭哥吃饱饺子了。”狄野伸个懒腰，“我有些话问罗虎，先别让他来。” 几个人关上门边吃边聊，罗虎仔细回忆被袭击的细节。 “聪明的大脑，美丽的容貌，占有一切的野心，无所畏惧的勇气。”狄野冷笑着，“这样完美的一个人，还缺点什么？” “爱情。”四个人异口同声。 “或者说，是感情，人类的感情，人类的感情最复杂也最珍贵。”狄野说道。 “一只妖想要爱情的话，老爸首当其冲。”小茸看着狄野，“老爸，我觉得她会来找你。” “不一定。”大毛摇头，“想拥有人类的感情，找一个人类才对啊。” 第72页 罗虎点头：“大毛说得有道理，上次我们讨论的时候，晓夏还说过什么，这次给遗漏了。” “记录，咱有会议记录。”大毛跑上楼抱了笔记本下来。 晓夏接过笔记本翻看着：“对了，身体，花妖应该已经找到了一个身体，还有，我觉得她肯定会觊觎狄野的妖灵。” “我沖她开了一枪，伤了她的左臂，应该会有枪伤，这就让他们打听，最近有没有枪伤进医院的人。”罗虎说着话掏出手机，起身到角落里打电话。 狄野皱眉想着什么，晓夏突然跳了起来：“今天周几？” “周一。”大毛笑道，“小妈放心，我帮你跟公司请假了，说你发烧，也给小茸请假了，说她拉稀。” 小茸做了个噁心的表情，试探着叫了一声老爸。 狄野看着她示意她说话，小茸指指罗虎，小心翼翼说道：“今天晚上，我能不能跟他回家？” “不能。”狄野的口气毫无商量余地。 “那，老爸，是不是你回来了？”小茸看着他，晓夏和大毛也期待看着他，意思是我们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狄野没有说话。 小茸又叫一声老爸，狄野朝她招招手：“你过来，过来一下。” “要打我吗？”小茸往后躲了躲。 狄野站起来，上半身探过桌面，抬手摁在她眉心，小茸头一歪睡了过去。 罗虎打完电话跑过来的时候，晓夏和大毛正看着昏睡的小茸发愣，狄野看着他笑。 “怎么睡着了？”罗虎揉了揉小茸头髮。 “你没看出来什么？”狄野笑问。 “没有啊，这不还是她吗？她这几天是不是太担心我了，就给睡着了？”罗虎看着小茸笑了。 “罗哥，小茸长大了。”大毛激动喊道。 晓夏也笑：“罗虎，你要心想事成了。” 罗虎愣愣看着小茸，突然明白过来，一把抱起她对狄野说道：“我带她回家去了。” 狄野摆摆手：“去吧去吧。” 他疾步往外跑，跑到门口又转身跑了回来：“那个，我不怕累不怕疼不怕死，可是我怕苦，你们家那个灌血的绝活，我觉得可以用来灌药，如果哥们儿纵慾过度生了病，就那么灌下去就行。” 狄野笑说快滚。 三个人笑看着罗虎抱着小茸出了店门，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马达轰鸣着疾驰而去。 晓夏笑问大毛：“你和小茸灌血的时候，很默契啊。” “那都是给老爸……”大毛话说了半句，狄野喝一声闭嘴，指着满桌子杯盘碗盏，“洗碗去。” 大毛哦了一声，拿个托盘飞快收拾干净餐桌，进厨房关上门大声喊道，“老爸非常怕苦，是给老爸灌药练出来的。” 狄野的手攥成了拳头，冲着厨房挥了挥，晓夏握住他的拳头摩挲着，低声说道：“小茸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狄野，是你回来了吗？” 他笑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扑在他怀中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一直是那个样子了，幼稚无赖，随意懒散，欺负大毛小茸，没有责任心，总是让我担心，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会一直想你，一直想你……可是，你回来了，他呢？他就没有了，是吗？” 晓夏推开他，他看着她：“你捨不得他吗？你不是讨厌他吗？” “他确实惹人讨厌，可我还是爱他，因为他就是你。”晓夏流着泪推搡着他，“你让他回来，让他回来。” “他回来了，我就消失了。”他定定看着他。 “我都要，两个都要，谁也不要消失。”晓夏的眼泪抹在她胸前，“你无所不能，你让他回来。” 他抱住她，紧紧抱在怀中：“丫头，是我，我还在，只是，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大部分跟你有关，原来，我们两个，比我想像中还要相爱，原来的我，可以那样绅士那样深情，有那么大的能耐，我很棒，对吗？” 晓夏愣愣看着他，重重点一下头。 “我会找回记忆的，你放心。”他抱起她往楼上走。 “可是，这几天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以前的你。”晓夏窝在他怀中。 “罗虎危在旦夕，那样的我，才能给你们信心。”狄野笑道，“经过这几天，我明白了一件事，以前的我不是另外一个人，他是我的一部分，我会找回自己，让自己变得完整。” “我爱你。”晓夏吸着鼻子，仰起脸亲亲他，“我要洗澡。” 狄野愣住了，这两句话之间有关系吗？ 她两手勾住他脖子：“要不要一起？” “什么？一起什么？”他依然愣怔着。 “一起洗澡啊，笨蛋。”她嚷嚷道。 他笑起来，低头吻上她唇：“丫头，我爱你，爱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故事“勇者”结束，明天开始第六个故事“花妖”~ ☆、花妖1 周二褚兰没有过来上班， 狄野打她手机，提示音说已关机。 晚饭后，晓夏拿出手机写了一条微信：“对不起啊褚兰，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对你很无礼， 狄野跟我解释过了， 你就是心情不好跟他倾诉，他也只是给你递纸巾，是我误会了，你太漂亮了， 我有时候会嫉妒，犯小心眼儿， 对不起啊，欢迎你还接着回来上班。” 发送前递给其他人看，都说态度诚恳，褚兰看到应该会回来的。 果然， 第二天早晨晓夏下楼的时候，褚兰已经在吧檯内忙碌，看到晓夏微笑着嗨了一声，没事人一样隔着吧檯跟她闲聊：“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也想起了怎么煮咖啡。” “那个，褚兰，对不起啊。”晓夏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怪不着你， 要怪就怪我脑子坏了。”褚兰沖她挤挤眼睛，“知道我的记忆怎么恢復的吗？有你的功劳。之前房珏让我接受心理辅导，我呢，不肯承认自己有病，死活不去。那天晚上你凶了我以后，我很委屈 ，哭着找房珏去了，主动提出要去心理治疗，整个周末他都陪着我，看到治疗效果很好，特别高兴，一高兴吧，这几天晚上就……我们很疯狂，关了手机，谢绝外界联繫，在一起呆了四天四夜，我好幸福。” 晓夏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难怪说房总出差去了，因为什么出差，去哪儿出差，连秘书都不知道。” 褚兰就咯咯咯笑：“所以啊，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那天的事，忘了，不提了。” 晓夏嗯了一声，伸拳头捶一下她肩膀，笑嘻嘻说道：“既然是皆大欢喜，我就放心了。” 褚兰夸张得啊了一声，捂着肩膀说道：“疼死了，看着瘦，力气可真大，就像，就像某个人，看着斯文，上了床就跟野兽一样……” 第73页 她眯着眼睛一脸陶醉，晓夏就笑，她也笑看着她，突然压低声音问道：“狄老闆的床上功夫，怎么样？” 晓夏哎呀一声，两手拍着发烫的脸：“打住打住，我还没修炼到把这种问题放在桌面上讨论的程度。” 褚兰切了一声，晓夏指指储藏室的门：“罗虎病了，周五夜里突然发高烧，昏迷不醒，医生说要不是发现及时，就没命了，我看看他去。” 褚兰讶然看着那扇门，晓夏正要进去，吱呀一声门开了，狄野端着托盘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吃过早饭睡着了，这傢伙，死活不住医院，非得回家让我们伺候着，小茸和大毛昨天夜里轮流守着他，我还得给他做早饭，就差餵他吃了。” 晓夏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反正你也得给我做，顺便给罗虎也做点儿呗。他怎么样？退烧了吧？” “没事了。”狄野笑道，“估计用不了一个星期，就得活蹦乱跳。” “罗警官那身体壮得，跟铁打的似的。怎么会发烧？还烧得昏迷不醒？”褚兰关切问道。 “他呀，去外省抓捕罪犯受了伤，着急押送罪犯回来，没有去医院，自己随便处理了一下，回来后伤口发炎，就一病不起了。”晓夏嘆口气，“工作太拼命了，小茸都心疼死了。” “我听着都心疼。”褚兰皱了眉头，“真是的，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不过也挺感动的，罗警官真爷们儿，你们放心忙你们的去，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可就太好了。”晓夏吃着饭笑道，“狄野啊，没耐心，小茸正发愁呢，跟头儿请假也不准，说现在正忙着，有你帮忙，我们都能放心了。” “咱们谁跟谁。”褚兰笑道，“交给我好了。” 到了公司，房珏办公室的门开着，晓夏探头看了看，房珏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容光焕发一脸喜气，大步走到门口看着她笑：“进来吧，这会儿没什么事儿，聊会儿。” 晓夏进去在沙发上坐了，搓搓手说道：“褚兰跟房总告状了？” 房珏嗯了一声，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两腿翘在旁边脚凳上，状态十分放松：“之前我一直顺着她，捨不得说她什么，她闹得越来越过分，你这么一凶她，她倒是收敛了，乖乖去做心理治疗，才几天就很见效，我正想谢谢你呢。” “那就好那就好。”晓夏连忙说道。 房珏微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懒懒说道：“说实话，她出车祸后变了一个人，我特别不喜欢，只不过出于责任，没有提出分手。可这几天和她在一起，以前的感觉都回来了。她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我被她迷住了……” 他自言自语一样低低说着，勐然醒过神看着晓夏，倏得一下红了脸，坐直身子搓了搓手：“刚刚，失态了……” 晓夏连忙站了起来：“今天我的助理到位，我过去看看，交代一下工作。” 房珏点了点头，晓夏快步走出他的办公室，轻轻将门关上，房珏又靠回沙发上，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对方接通后，他叫了一声兰，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我想你了，中午我过去接你吃饭，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趟？店里很忙吗？晚上准时下班吧，我们可以有一整夜的时间。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脸红到了耳根，面红耳赤说道：“小妖精，你这样挑逗我，让我怎么能静下心工作？这两天耽误了不少事情，挂了啊……” 说挂又不挂，又说了几分钟，直到对方摁了结束键，盯着屏幕上她的号码发一阵呆，才收敛心神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 中午和晓夏一起进了咖啡店，褚兰看到他的身影，拎起包扑了过来，挽起他手臂沖大家笑道：“午间约会，走了。” 晓夏看着狄野，轻轻摇了摇头。 狄野进厨房端了饭菜出来：“边吃边说。” “我跟房珏聊过了……”晓夏仔细说了一遍，问他，“你这边呢？” “罗虎不肯老实呆着，我只能在被子底下放了两个枕头，褚兰好几次要进去，我都拦住了，说他还在睡，不要打扰他。”狄野揉着眉心，“再观察一下，不行还是得找查旭。” 晓夏嗯了一声，伸手揉揉他脸：“这次倒是积极。” “欺负到家门口了，不能放过她。”狄野咬咬牙，“我以前，太懒散懈怠了……” “行了。”晓夏捏捏他耳垂，“你可不是会自责的人，再说了，你也没什么需要自责的，无赖归无赖，什么事都没有耽误。” 狄野嗯了一声，看着她笑：“快吃快吃，我们也来个午间约会。” 吃过饭上顶楼进了温室，一眼看到小妖，笑着过去抚着他的荻花：“回来了？” 小妖哼了一声身子一扭，狄野笑笑：“昨晚上一点多的时候吧，睡得正香呢，小鬼王在楼下喊我，说是小妖哭得他心烦，让我赶紧把他领回来。 小妖呜呜哭了起来，晓夏笑道：“你就跟他的孩子一样，他不会不要你，放心吧。” 狄野哼了一声：“说实话，这几天真把他给忘了，要不是小鬼王非要送回来，也就不要他了。” 小妖嚎啕大哭，晓夏低下头亲亲他的荻花：“别哭了。” 小妖这才停止哭泣，依然长声抽着气，狄野不耐烦：“有完没完了？” 说着话抬手一记火印打了过去，轰得一声，小妖枝头着了火，狄野冷冷看着他嘶声尖叫。 “你欺负他做什么？”晓夏顺手拎起旁边水桶，冲着小妖兜头浇了下去。 火却烧得更旺，晓夏瞪着狄野：“快给他灭火。” 狄野抬起头，掌心里水流涌出，火被浇灭，小妖灰头土脑尖叫：“你怎么不烧死我？” 狄野没说话，指尖雾气涌出，形成半透明的罩子罩住了小妖，盯着他厉声说道：“你以前，可是水火不侵的。” “我不知道。”小妖身体瑟缩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妖法也减弱了，就跟你一样。” 狄野没理他，拉着晓夏下楼。 晓夏小声问道：“你怀疑小妖？” “你呢？”狄野看着她。 晓夏点点头：“小妖是有些奇怪，可他是再生的，就像孩子一样，喜怒无常，是非不分，我觉得也正常。” “先那样罩着他，暂时不用搭理。”狄野说道，“今天晚上，我要去房珏家里看看。” “一起去，子夜小分队嘛。”晓夏笑道，“房总有好几处房子，下午我跟何露打听一下，他今晚上住那儿。” “不行。”狄野皱眉看着她，“你不要管，一切有我。” 晓夏踮起脚尖亲亲他，环住他腰：“我知道，可是，我总想力所能及帮你的忙，不想让你一个人……” 第74页 狄野看着她：“我已经让你太辛苦了，你以后乖乖上班，做你喜欢做的事。” “我……”晓夏想说我愿意，他的唇堵了上来，把余下的话堵在喉间。 他抱起她轻声说道：“午间约会正式开始，不许再说话了。” 她嗯了一声，两手圈住他肩调皮笑问：“狄先生，要不要定个闹钟？” “定好了。”他看着她笑，“时间有些不够。” “不够耍流氓吗？”她也笑。 “以前总害羞的小可爱，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他亲着她的脸，“不过，我喜欢。” …… ☆、花妖2 房珏的家位于使馆区旁边一座国际公寓， 离尤氏大厦不远，步行超不过半小时。 “以他的收入，应该住别墅啊。”大毛奇怪道。 “房总是工作狂，住所挨着公司， 是为了工作。”晓夏说道。 “这儿的环境清幽， 不比别墅区差， 离工作场所又近，这房总也挺会享受的。”小茸隔着车窗看向外面，街道两旁枫叶火红，银杏叶金黄， 沐着银白的月光，分外美丽。 “大隐隐于市。”狄野笑看向罗虎， “你先别说，我来猜猜这房总住第几层。” 罗虎饶有兴味：“那你说说看。” 狄野指向顶层：“四面玻璃窗，带露台，最重要的是， 居高临下高高在上。我说的对吗？” 罗虎点点头：“猜对了。不过呢，我想不明白，四面都是玻璃的房子，住着舒服吗？” “贫穷限制了你的想像力。”狄野指指他。 “没错。”罗虎重重点头，“我吧， 就喜欢我家的小院子，院子很小屋子也不大，竖长的窗户， 阳光洒进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很舒服。” “我也喜欢。”小茸看着罗虎。 罗虎揉揉她头髮：“我知道。” “就剩我一只单身狗，还时时刻刻被撒狗粮。”大毛缩在后座，“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在剧里好好谈恋爱呗。”狄野开着车说道，“那个桑玥的替身，也挺漂亮的。” 晓夏回过头好奇看着大毛：“拍得怎么样了？” “我和心姐都是新手，进展缓慢，导演气得都想吃人了。”大毛缩了缩脖子。 “有尤氏集团罩着你，管他呢，慢慢来。”小茸说着话问，“心姐？那个替身？” “她的艺名就直接叫叶心了，我叫她心姐。”大毛嘆口气，“不说工作了，烦。” “真想当明星的话，你得用心去学，电影学院戏剧学院，考上最好，考不上最起码上个进修班，学费我出。”狄野说道，“不学习怎么进步？” “老爸我爱你。”大毛喊了起来。 “哥们儿你最近有些变化。”罗虎看着狄野。 狄野嗯了一声：“想起来一些往事。” 大毛和小茸一声欢唿：“爱我们的老爸要回来了。” 狄野笑笑，晓夏伸手揉揉他头髮。 有罗虎的□□，车顺利进入地下停车场，几个人下车乘电梯直接上了楼顶。 狄野抱着晓夏纵身上了房珏家的露台，小茸拉着罗虎往下一跳，大毛急得直转圈，冲着他们用嘴型无声得喊：“我呢，我怎么下去？” 狄野伸手朝他一挥，一股大力裹着他向下，稳稳落在露台上。 五个人趴在窗下阴影处看向屋中，落地的隔音窗帘阻隔了视线了阻隔了声音，屋中静悄悄的，只从窗帘缝里透出夜灯昏暗的光。 狄野伸手一指，嘎啦啦一声轻响，窗帘缝开得大了些，紧闭的窗户也随之开了，有声音涌了出来。 是褚兰在呻/吟轻喊：“珏，我爱你，我爱你，珏。” “我知道。”房珏闷哼着，“我也爱你。” 暴风骤雨后的平静，两个人瘫软在床上喘息，褚兰趴在房珏身上，依偎在他怀中，软声问道：“痛快吗？” 房珏嗯了一声，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这几天有些过度了，白天工作要喝十几杯咖啡才能打起精神，还总是想你，注意力没法集中。” “是吗？你最爱你的工作了，我不能打扰你工作。”褚兰沖他娇媚笑着，“睡吧。” “你知道吗？”房珏捏捏她鼻子，“你这样沖我笑的时候，我的魂都要丢了，哪里还能睡着？” 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亲吻着她的脸低声说道：“我还要。” 她抱着他一个翻滚：“珏，你累了，我来吧，你只要躺着闭上眼睛享受……” 她的声音里充满着蛊惑，房珏闭上了眼睛，低喘着说道：“确实很享受，你的花样这么多，是不是跟别的男人……” “是的。”她笑着，“我之前的男朋友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很有经验很疯狂，教了我很多，你嫉妒吗？” 她低下头一口咬在他颈间，他哼叫着：“我嫉妒，嫉妒得要疯了，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那你还要我吗？”她亲着他的眼。 “要，我要你。”他低喊着，两手紧紧掐在她腰间，“我不在乎，我爱你……” “我逗你的。”她的手抚着他的眉眼，“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在这方面，好像无师自通。可能是因为我爱你，一门心思想要让你痛快。” 房珏兴奋得通红了脸：“真的？我太高兴了，亲爱的，你我都是彼此的唯一。” “是的，彼此的唯一。”褚兰笑看着他到达顶峰，抱他在怀中说道，“睡吧。” “睡不着。”他看着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睡不着。” “睡吧睡吧。”她低柔说着，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上出现一朵兰花一样的印记，很快昏睡了过去。 狄野探头看得清楚，沖大家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房珏睡着后，褚兰起身下床，进卫生间哗哗哗沖了个澡，裸/身走了出来，含情脉脉看着房珏，轻声哼唱起一首歌：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裊裊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 歌声空灵缥缈，带着听者进入美丽的梦境，一个清幽的山谷中，点缀着土墙青瓦的房屋，房前屋后种满了兰花，花香扑鼻醉人。 狄野回头看一眼如陷梦中的几个人，手指一挥，几滴血印入他们眉间，他们惊醒过来愣愣看着他。 屋内褚兰唱着歌开始跳舞，随着腰肢扭动，短髮一点点变长，长至及腰，乌润而顺滑，流瀑一般散落在白皙的裸/背上，随着舞动，长发慢慢旋转着飞起，覆住床上的房珏，柔声笑道：“我得遂所愿后，兴奋得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你一边睡觉，一边跟我聊天。好不好？” 第75页 房珏在睡梦中笑了起来，声音清晰说道： “这儿真美，到处都是兰花。兰，这是哪儿？” “兰花村，我的故乡。”褚兰幽幽嘆一口气，“看到那座最大的房屋了吗？窗前的那个男人，是我的主人，他姓芈，屈氏，名平。” “屈平？那不就是屈原吗？大诗人屈原，忧国忧民的大诗人，原来是位大帅哥啊。”房珏惊奇说道。 “看到他窗前的兰花了吗？那就是我，我是他亲手培植浇灌的，我一直思慕着他。”褚兰眯着眼睛，“许文超有些像主人，不过只是形似，而你，形神兼备，所以，我爱你。” “你太抬举我了。”房珏笑道，“你暗恋他，他知道吗？” “我只是一束花，不能说话不能显形，我只能在他面前尽情开放，用我的花香去薰染他陪伴他。”褚兰抚着房珏的眉眼，“你会背他的诗吗？” “我只会一句。”房珏念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这一句正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道尽两千年的相思。”褚兰的眼泪落了下来，“所以我要修炼，修炼到时光倒流，去找我的先生。” 她低头亲吻着他的眉眼，抱着他低声倾诉：“公子，我的公子，你一定要等我，等墨君回去找你，墨君会陪着你，保护你，公子……” 她长声抽泣，呜呜咽咽，房珏在睡梦中问道：“墨君，你叫墨君是吗？” “不许你叫这个名字。”她止住哭声，恼怒看着他厉声说道，“这是公子给我取的，只有他能叫。” 房珏在睡梦中皱了眉头：“兰，这样的你很可怕。” 她神色柔和下来，软着声音说道：“是我失态了，我不该吓唬你的，你是那么像他，我爱你……” 她慢慢收起覆着房珏的长髮，起身看向窗外，眼泪爬了满脸。 看着看着缓步走了过来，狄野压低声音说快走。 “好感动。”上了车，大毛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狄野一记爆栗打在他额头：“她害了多少人才修炼到现在，要到时光倒流的地步，还得害死多少人？” 大毛捂着额头：“老爸，我错了，可我看见她的眼泪，心里很酸。” “她是妖，一哭一笑都充满魅惑，你要定心修炼。小茸也一样。”狄野说着话看向罗虎，“你怎么没流鼻血？” “哥们儿这些年办案，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碰到过，她这算什么。”罗虎拿出小本子记录着，“说正事，之前一直怀疑房珏是帮凶，今天这么一看，他是不知情的。” “可他刚刚做梦了，他在梦中知道了花妖的身份。”晓夏说道。 狄野摇头：“肯定梦醒以后就忘，花妖不可能让他记住。” “许文超太坏，惹上花妖也是罪有应得，房珏可就无辜了，还指望着人家是他的唯一呢。这花妖可太会诱惑男人了。”小茸说着话，趴在晓夏耳边小声说道，“我跟着学了两招，过会儿回去就试试。” 晓夏拍她一下：“越来越贼眉鼠眼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只顾着看热闹了。” “小妈，咱们要不要相互交流一下？”小茸声音压得更低。 “打住打住。”晓夏推开她，“我们人类是知道害臊的，你们妖才没羞没臊，要不，你跟你老爸交流一下？” “失忆的那个还差不多，现在的老爸，打死我也不敢。”小茸嘟囔道。 狄野哈哈一笑，心情大好。 ☆、花妖3 回到店里， 狄野对晓夏说道：“既然已经证实了兰花妖的身份，就要尽快对她下手，我需要一个人帮忙。” “查旭吗？”晓夏困顿得打个哈欠。 “对，你睡吧， 我去找他谈判。”狄野亲亲她额头， 手指在她眉间一摁， 笑看着她睡了过去。 上楼顶飞到查旭家阳台上，推门走了进去，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 查旭在睡梦中一个激灵，闭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查老闆喜欢裸睡啊。”狄野好笑得看着他。 查旭蓦然睁大眼睛， 扯过一床毯子裹住自己，缩在床角看着狄野：“你想做什么？” “我对你没兴趣。”狄野拖过一把椅子， 把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扔在床上，坐下去调整个舒服的姿势，“我们聊聊。” “你转过去，我穿上衣服。”查旭指指他。 狄野目光投向窗外， 查旭飞快套上衣服跳下床，靠着衣柜清一清嗓子：“说吧。” “小鬼王说你师父一百六十二岁了，八十一年一轮迴，需要吞食千年妖灵才能续命。是真的吗？”狄野回头看着他。 “是真的。”查旭点了点头，“这个在道门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 你师父派你来取我的妖灵？”狄野挑了眉头。 查旭挠挠头：“一开始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师侄跟师父说了你几箩筐的好话，师父就派我过来跟你接触一下， 看看师侄是不是言过其实。” “然后呢？”狄野盯着他。 “我跟师父说了，你确实是妖中君子，害你跟害人一样，我们师门从不害人，所以师父让我从别处寻找。”查旭扯了扯唇角。 “查老闆说话，从来是貌似诚恳，实际上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真假。”狄野笑看着他，“查老闆还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你找不着我的妖灵，非要说是不忍心害我。” “你的意思是，我打不过你？”查旭也挑了眉，“上次去六合村的路上，如果不是晓夏阻止，你现在早被摄妖铃炼化了，炼化就有妖灵，不用寻找。这会儿要不要再打一场？” “炼化也不见得有吧。”狄野摆摆手：“只聊天，不打架。罗虎的事查老闆帮了大忙，我得回报。我发现了一只两千年的花妖，查老闆想不想要？” 查旭瞪大了眼睛：“褚兰身上那只妖，两千年了？” 他曾两次跑到咖啡店问起褚兰，一次是褚兰车祸后，一次是褚兰出院后第一天上班，当时查旭看她的目光很奇怪，狄野猜到查旭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对他说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只是点头说道：“她自己亲口说的，她本来是一株墨兰，是大诗人屈原亲手栽种的，我没算错的话，距今两年多年。” “就是说，这花妖也看上了狄老闆的妖灵？”查旭笑笑，“狄老闆想要除掉她，却没有战胜的把握，所以找我帮忙？” “不是帮忙，是联手。”狄野看着他，“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会尽全力。”查旭肯定说道，“但我只能帮忙，主持大局的只能是狄老闆。你有三宝，无根之水，三味真火，千年妖血，施展出来的话，人，妖，鬼都不是你的对手。” 第76页 “别给我灌迷魂汤，我有多大能耐，自己很清楚。”狄野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褚兰过来上班的时候，你就过来，我们速战速决。” 查旭说一声好，一头栽倒在床上，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我再睡会儿。” “你真的二十六了？不是八十六？”狄野看着他。 查旭不耐烦说道：“我不喜欢活那么长，一辈子就够了。” “那你是哪儿人？家里都有谁？”狄野看着他，“上次跟你说过的娄道长，白云观的娄道长，你认识吧？” 查旭没有搭话，脸埋在枕头上响起了唿噜声。 “别装了。”狄野好笑看着他，“不想说？我让罗虎查查你的底细。” 唿噜声突然停了，查旭闷声闷气说道：“我一出现在后街，罗警官就开始调查我，还亲自上门，审犯人一样盘问了两个小时，我抗议说他滥用职权，他跟流氓一样皮笑肉不笑，你可以去告我。本来吧，我对这个人印象很差，在心里给他起一个绰号，流氓警察。” “可后来有几个小混混老过来找麻烦，对他们用法术，违背师门的规矩，不用法术，我打不过他们，只能拿钱打发。有一次他们又来了，罗警官正好路过，推门进来背着手往那儿一站，锋利的眼光一扫，那几个人见了鬼一样，贴着墙根熘走了，后来再也没出现过。所以呢，罗警官很清楚我的底细，狄老闆就不用费心去查了。” “罗虎查的重点跟我不一样。”狄野笑笑。 “先捉住花妖，其他的，以后再说。”查旭抬起手冲着狄野用力挥动，“狄老闆，我困死了，你快走吧，我求求你。拜……” 狄野这才拉开门出去，足尖在阳台上一点，纵身飞出。 查旭从床上爬起来，扭头看向咖啡店。 月亮西沉星光黯淡，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黑暗中三层的小楼罩在柔和的白光中，白光下可看到狄野在楼顶忙碌布置。 自从救回罗虎之后，狄野越来越自信，可对方是两千年的妖，他这只一千年的妖，是花妖的对手吗？他能不能一击而中？ 他收回目光呆坐着，两手慢慢抱住了头，身体出熘回床上蜷缩成一团，像是小婴儿的睡姿，他扯过毯子裹住自己，梦呓一样低低叫了一声，妈妈…… 两滴眼泪渗出眼角，沿着面颊滑落在腮边，他吃惊得摸着自己的脸，哈得笑了一声，狠狠掌掴自己两下，咬着牙自言自语，哭有用吗？ 蜷缩着身体在床上窝了一会儿，起身下楼，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手背抹着嘴角的水渍看向窗外，起了风，唿啸的西北风捲起街头的落叶，打着旋扑向咖啡店门口，很快又退了回来，几个鬼影隐入街角，叽叽喳喳议论着：大王说，要出大事了，让我们躲避躲避，要不要打赌大王会站在哪一边？一共几边？四边啊，狄老闆查老闆兰花妖，还有楼顶那位…… 查旭笑笑，上了楼走出卧室站在阳台上张望，寒风颳来了乌云，天空阴云密布，要下雪吗？倒是个捉妖的好天气。 对面的咖啡店十分沉寂，看来那只老妖已经准备好一切，正在养精蓄锐，准备天亮后的大战。 因为是阴天，天亮得很晚。 晨光中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咖啡店楼下，房珏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的门，抬头看一下天空，手把着门笑道：“好像要下雪。” 褚兰嗯了一声，伸手圈住他脖颈亲着他脸：“我答应你，周末请一天假，跟你在家中窝一整天，一步也不离开。” 房珏身体前倾，将她紧紧压在汽车座椅的靠背上，亲吻着她低声说道：“我这三十多年，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一直在努力上进，不敢有片刻松懈。因为你，竟然想要放松，想要偷懒，想要扔下工作，带着你去没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他的半个身体探进车子里，将座椅放平，跟她纠缠着不愿放开。 查旭转身往回走，快速刷牙洗澡换好衣服，拿着青铜铃铛推开了卜算子的门。 天空中雪花飘落下来，那辆车还在，关了车灯安静停靠，车身覆了薄薄一层白。 透过车窗可看到房珏坐在驾驶座上，定定看着咖啡店的方向。 店中亮着温暖柔和的灯光，隔着窗户可以看到褚兰忙碌的身影，擦地，放下倒扣在桌上的椅子，然后擦桌子。 查旭站在门廊下等着，车内的房珏突然动了，要走了吗？ 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冲进了店里，紧抱住褚兰狠狠亲吻着，好半天放开，冲出咖啡店上了车，调转车头疾驰而去。 查旭踏出门廊，开始摇动摄妖铃，口中大声说道：“闲杂的小妖速速避开。” 几道半透明的影子飞快掠过街面远遁而去，他横跨过石板街，上了咖啡店的台阶，推开门转身在门上贴了一道黄色的封印。 褚兰听到铃声，从吧檯里探出头微笑着招唿：“查老闆早啊，今天的早点要喝咖啡吗？推荐你喝美式，外带还是在这儿用？” “就在这儿吧。”查旭微笑着在窗边坐下，“再要一份三明治。” 早餐很快端了上来，他笑看着褚兰：“谢谢美女，狄老闆还没起床？” 她看一眼时间：“平常这时候早就下来了，给老闆娘做早餐，今天晚了，也许是昨天夜里有些劳累？” 褚兰微笑着坐在查旭对面：“开个玩笑，查老闆害羞了？” 查旭看向她，想要说没有，唿吸凝滞着开不了口。 她一双美丽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看着他，丰润的红唇一开一合，柔声说道：“我很害怕门上贴的那张符，麻烦查老闆给揭了吧。” 查旭说一声好，站起身向着门口的符印走去。 ☆、花妖4 手碰上符印的瞬间， 隔空一根燃火的小箭嗖得飞窜过来，钉在他手背上，查旭疼得一甩手，脑子里清醒过来， 转身看了过去。 狄野站在楼梯上笑看着他摇头：“忘了提醒查老闆， 别看她的眼睛， 上次我都差点儿让她迷惑。” 褚兰坐着没动。 狄野看她一眼，沖查旭点了点头，查旭手腕一摇，丁零丁零的铃铛声响在耳边， 急促而绵密，铃铛嗡嗡振动着挣脱查旭的手掌飞向空中， 铃铛口像喇叭花一样绽开，越来越大，朝着褚兰兜头而下。 褚兰轻轻抬手照着铃铛一挥，哗啦一声， 铃铛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她站了起来，朝着查旭伸出手，查旭呆呆向她走去，狄野手中荻草飞快窜出，缠在查旭腰间， 把他拖了过来，脱离了褚兰的掌控。 褚兰微微一笑：“狄老闆这帮手，可太弱了。” 狄野还没说话， 查旭抢在前面喊道：“你再试试这个。” 说着话两手隔空一揉，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球冲着褚兰砸了过来，褚兰闪身一躲，光球长了眼睛一样追了过来，将她裹在其中，查旭看着她一声冷笑，掷出另一个青铜铃铛，飞速砸了过去，铃铛迅速变大，大如铜钟，兜头将光球罩在其中。 第77页 狄野看着倒扣在地上的大铜钟：“这就行了？” 查旭摇摇头：“花妖的妖灵在褚兰的身体里，褚兰自己的灵魂也在，强硬拔除的话，会伤害到她的身体。” 狄野想着车祸现场打出的那个压制印问道：“就是说，褚兰还活着？” “只能说还有可能活着。”查旭说道，“请狄老闆将钟里注水，护住她的身体，然后再用火烤这只钟，逼出妖灵，如果狄老闆能在火中注入鲜血，再好不过。” “尼克和槐树妖，都是你收的吧？”狄野慢悠悠得，看着查旭问道。 “槐树妖是我收的，尼克我帮他超度了，他很感谢我。”查旭轻描淡写。 “你收那么多妖，妖灵都做什么去了？”狄野问道。 查旭没说话，狄野笑笑：“在你们师门里，吞食妖灵是不是可以青春永驻？” 查旭点点头：“就算是吧。” “那你的师父，怎么是一头鹤髮？”狄野逼问。 “狄老闆。”查旭看着那口铜钟，“既然我们在合作，像这些相互怀疑伤感情的话，还是以后再问。” 狄野展开手心向上，有细细的水流从钟顶的孔洞中汇入，直到水涨得溢出来，狄野收了手，指尖有火冒了出来，火线一圈圈绕上大钟，然后注入血流，火苗变得通红，炙烤着大钟，钟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快要爆裂。 狄野紧盯着铜钟耐心等待。 查旭看向他，脸色很好气定神闲，用力攥了一下拳头，这只老妖的能耐，深不可测。 钟体变得通红的时候，一条透明的光束陡然窜出，从狄野身旁掠过向楼上冲去，狄野收了钟体的水火，对查旭说一声：“褚兰交给你了。” 随即飞身追了上去。 光束直奔楼顶而来，晓夏罗虎大毛小茸从温室里闪身而出，齐齐说一声：“来了。” 那束光闪电一样沖向楼顶边缘，像是撞在橡皮墙上，被弹了回来。 狄野追了上来，笑一笑说道：“这里已布下天罗地网，你跑不了了，现身吧。” 光束旋转着落在地上，显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眼眸美丽面容精緻，大毛失声喊道：“是玥姐，桑玥姐。” “你喜欢桑玥？”人影看着大毛，眼眸里波光流转，“那，你觉得我美吗？” 大毛呆呆看着她，小茸在他后腰上狠狠掐了几把，他嘶声说疼，低头避开她的目光：“你不是她，她的眼神很纯净，你的很妖媚。” “是吗？”花妖向他走了过来，“那你是不是更喜欢我？看着我啊，不敢看吗？小男生？” 大毛勐得抬起头，狄野一错身，拦在花妖和大毛中间：“大毛心思纯净，小茸和晓夏是女孩子，罗虎眼里没有女人，只有罪犯。你的魅惑之术在这儿没有用。” 花妖沖他微微一笑：“那狄老闆你呢？那天我哭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很动情。” “我那天修为还有些不足，不过依然察觉出了异样，所以我举着纸巾阻挡你的视线。”狄野笑着，“今天我不一样了，你要不要试试？” 晓夏喊了一声：“原来那天是被妖所惑，情有可原。狄野，我爱你。” “我也爱你。”狄野回头看着她笑。 花妖似乎有些愤怒，眸色微微转红，冷笑道：“罗虎死而復生后，我知道你们会怀疑褚兰，可我依然回来上班，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想跟我较量较量，对吗？”狄野也笑，“你很自信，不过你没有想到我会和查旭联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没了宿体。” “没了又怎样？”花妖笑了起来，“那不过是对付人类的武器，狄老闆是妖，和你斗法，我用不着宿体。” 说着话嫣然一笑，眸色又转回清亮，顾盼生姿，红唇微启，柔声说道：“一直想和狄老闆过过招，来吧。” 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动听，红唇开合间一阵淡雅的兰花香袭来，缓缓抬起手臂手心向上，手臂如瓷手指修长，朝着狄野轻轻一挥，好像是在邀请。 狄野双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看着她，冷声道：“再来。” 花妖抬起另一只手臂，两只手臂翅膀一样展开，肩上有一块青色的印记，胸前汹涌的波涛一览无余，雪峰上映着两点粉红，修长柔嫩的腰线随着轻轻扭动，漾出细碎的波纹。 罗虎爆声粗口，拉过小茸挡在了眼前，小茸笑骂一声没出息。 晓夏两手紧紧捂着大毛的双眼，看着花妖啧了一声：“好美啊。” 查旭噔噔噔顺着楼梯跑了上来，只看一眼，鼻血喷了出来。 花妖看着狄野：“你呢？” 狄野也看着她，唇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意：“还有什么招式，尽管施展。” “这么能忍，不愧是狄老闆。”花妖笑颜如花，腰肢一摆，身上的裙子滑落下去，□□裸逞在众人面前，从头到脚精緻如玉光洁如瓷，若活着的白玉美人雕像，生动惑人。 罗虎的鼻血涌了出来，小茸扯一块纸巾狠狠塞进他鼻孔里。 晓夏捂在大毛两眼上的手略略放松，直愣愣看着花妖说道：“太美了，你从手指缝里偷看几眼，不看就太可惜了。” 查旭刚擦干净鼻血，看一眼这情形，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花妖看向狄野。 狄野不动声色咬破舌尖，血带来的凉意直冲脑门，瞬间冷静下来，看着花妖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你吃了尼克的脑子，就该使些聪明的招数，怎么还是这么低级？看来你这妖性深入骨髓，吃再多的人，始终是妖性压制着人性。” “我吃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我看中的是他们的精华，被我选上是他们的荣幸，说明他们与众不同。”花妖哈哈一笑，“这么说，狄老闆想跟我较量一下人性？” 随着笑声，她及腰的长髮勐然暴涨，从腰间垂落在地上，舞动翻飞着，铺满了整个露台，露台的地面变成黑压压一片，她的发梢继续延长，触角一样蔓延向各个角落，伸向每一个人。 “妈妈，蓉蓉，外婆，你们别怕，我来救你们……”罗虎喊道。 小茸松开他手自言自语：“我和罗虎能生孩子吗？生下后是人是妖？还是怪物？” “许许，你回来吧，我想你。”大毛呢喃说道。 “妖的精力太充沛，一夜七次，折腾死人了。”晓夏嘟囔。 狄野回头看她一眼，得意得笑了起来。 “小鬼，你给我上来，我们好好聊聊，拐卖你的人，和拐卖我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刚醒过来的查旭爬到露台边，探出头嘶吼着。 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让你别逃避，死活不说，这会儿怎么想说了？” 狄野一抬手，小鬼王嗖得一下飞了上来，落在露台上，看着花妖嘿嘿一笑：“你真好看，我不要晓夏了，我要你，你做我的鬼新娘吧。” 第78页 花妖的头髮缠绕而来，将他密密裹住，黑色的蚕茧一般，蚕茧里传出一个尖利的声音：“放开我，放开我，救命，狄野救命。” 狄野喊了一声小妖，小茸跑过去把花盆抱了出来，喊道：“快，快伸展你的枝条，用荻花的穗子做触鬚，去克制她的头髮。” “我不，我害怕。”小妖瑟缩着。 小茸喊一声小妈：“你来对付他吧。” 晓夏跑过来轻抚着他的枝条：“小妖，别怕，把你的本领施展出来。” 小妖的枝条抖得厉害，颤声说道：“我不，就算你吻我，也不。” “狄野，小妖帮不上忙。”晓夏喊道，“你想别的办法吧。” 狄野身形微动抬起了手。 “我来试试。”小茸喊了一声，两手伸出，两条细细的荻草从掌心飞出，快速向花妖击打过去，缠住她的脚踝用力一勒，花妖猝不及防，勐然摔倒在地。 罗虎拔出枪扣动扳机，一颗子弹飞出，正中花妖眉心。 她的眉心凝聚成一朵血花，铺天盖地的头髮慢慢缩了回去。 她恨恨看着狄野：“这些废物竟然都是你的帮手，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未免胜之不武。” “我们赢了，不是吗？”狄野笑着走向她，伸出手指就要点上她眉心的血花。 “住手。”突然听到小妖一声喝叫，“你要敢动她，我就勒死晓夏。” 狄野回过头，小妖伸展的枝条狠狠勒住了晓夏，脖颈间的那根像鞭子一样越勒越紧。 分神的瞬间，花妖眉心的子弹激射而出，向他打了过来。 ☆、花妖5 狄野侧身躲过， 花妖已拧身站了起来。 查旭沖了过来，左手一摞符纸，右手举着一个大铃铛，对狄野说道：“我来对付花妖， 你去救晓夏。” “老妖， 我提醒过你， 可你就是不信。”小鬼王喊道，“墨轩，你他妈放开晓夏，你答应过不动她的。” “我信。”狄野缓步向小妖走了过去， “自从我恢復记忆，我就开始怀疑他， 所以我刚刚才喊他帮忙试探他。” “你恢復记忆了？”小妖哆嗦着，“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勒死她。” 狄野站住了，指尖轻抬， 小妖嘶声叫了起来：“这株草是你的一部分，你烧他就是自伤。” “我怕自伤吗？”狄野咬着牙，一个火印打了过去，荻草扯过晓夏，让她挡在前面， 狄野连忙将火印收了回来。 晓夏看他紧抿着唇，眸色转暗，黑眸中风起云涌， 狠命掐着小妖头顶的几颗荻花，大声沖狄野喊道：“你别急，他是拿我要挟你，不会真的把我勒死。他要和花妖联手，你一心对付花妖，打败花妖，他也就老实了。” 勒在她脖子上的枝条一收，晓夏呛咳起来，狄野纵身扑了过去，小妖凌空后退，拖着晓夏退回了温室中，狄野正要跟进，花妖那边变化骤起。 查旭把符纸一张张贴向花妖，把她煳得严严实实，然后摇动手中铃铛，铃声中花妖哈哈大笑：“牛鼻子，你以为我是那等普通的小妖吗？贴几张符纸摇几下铃就能收了我？” 她的身体微微一扭，符纸哗哗飘落在地，一阵风起，捲起符纸向大毛和小茸围堵而来，二人跳着脚躲避，罗虎团团转帮忙。 花妖微笑着开始舞动身体，她的舞姿曼妙，若花影婆娑。空气中飘来浓郁的花香，香气熏然醉人，若置身鲜花缤纷的山谷，寂静的空谷中有歌声响起：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歌声空灵缥缈，闻者无不动容。 眼前是一处广袤的原野，原野上长满茂密的秋荻，金黄色的荻花微微低头，有和煦的风吹过，金色波浪起伏荡漾，一眼望不到头。他躺在厚厚的秋荻丛中，柔软温暖干燥，带着深秋收穫时节的清香，有荻花垂落在脸上身上，好像温柔的手抚摸着他…… “晓夏……”狄野呓语一样叫道。 花妖跳着舞唱着歌，含笑看向四周。 小鬼王和查旭手拉着手在哭，哭着喊妈妈，大毛和小茸在和着节拍跳舞，罗虎含笑看着小茸。再看狄野，定定站着闭了眼眸，已经被捲入美丽温柔的梦乡。 她快速滑进温室，喊了一声墨轩，笑说道：“我帮你释放妖灵，你帮我突破结界，一起离开这儿。” 她的嘴微微张开，吐出一颗紫色的珠子，珠子从小妖的枝干顶端滑落下去，骨碌碌顺着枝干探入根部，小妖痛苦的嘶喊声中，一个透明的影子慢慢窜了出来，黑髮黑眸，嘴角挂着邪气的笑容，正是墨轩。 花妖有些失望看着他：“你太弱了，没有资格成为我的伙伴，你做我的僕人吧。” 墨轩手摁在胸口，单膝跪了下去：“愿意听从主人差遣。” 花妖得意笑着：“狄野也很强大，你为什么弃他选我？” “我当年跟他一场大战后元气大伤，藏在这棵草中想借他的力量东山再起，他刚重生那会儿我还扰乱过他的记忆。”墨轩得意笑着，眼眸一缩，“可他失忆后性情大变，妖力减弱很多，现在找回了部分记忆，妖力也越来越强，可他比原来的狄野狠心，他要是发现我，肯定得把我灰飞烟灭，” “还有呢？”花妖笑得娇媚。 墨轩仰头看着花妖：“最重要的是，主人很美丽，我愿意为主人做牛做马。” 花妖嗯了一声：“我会好好待你的。” 然后伸出手，那颗紫色的珠子从小妖的枝干中滚动而出，滚到顶端的时候突然一滞，就听一个小婴儿的声音喊道：“晓夏，快，收了她的灵珠。” 喊叫的同时，缠绕在晓夏身上的藤蔓收了回去，晓夏身体一松，飞快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颗珠子。 花妖喊一声墨轩，墨轩纵身扑过去抢夺，晓夏腕间手环崩出白光，灵珠仿佛被吸引着，沿着她手臂滚了过去，就听骨碌一声，白色的手环变成紫红，灵珠已消失不见。 “又是手环。”墨轩冷笑着伸手来抓，手指碰上手环的瞬间，一道白光打了过来。他僵了一下，晓夏迅速咬破手指，照着他的嵴柱甩了过去。 花妖诧异看着墨轩滚倒在地，迅速回神朝晓夏飞身而来。 身后一阵风起，狄野扑了进来，指尖血红色的火苗窜出，在地上画出一个火圈，将花妖围在其中，火苗毕波燃烧着，越烧越高，火影中花妖尖声叫骂：“狄野，除了火，水，血这三招，你还会什么？要不是我被夺走妖灵，你这三板斧奈何不了我。” “事实是你的灵珠没了。”狄野冷笑，“你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说着话过去扶起晓夏护在怀中：“我太笨了，顾此失彼。” 第79页 “我没事的。”晓夏靠着他：“我有狗屎运，而且我的手环很厉害。” 两个人蹲下身看着荻草，一人餵了一滴血进去，小妖咯咯笑了起来，荻花瞬间缀满枝头，并炸出毛茸茸的圆球，他奶声奶气说道：“书妖的妖灵占了我的身体，我只能偷偷藏起来，不让他发现，狄野你太笨了，急死我了，要不是晓夏给你开窍，你还傻乎乎的呢，一有烦恼就跑上来说，每次说完人家就嘲笑你。” 狄野摸摸他的头顶笑问：“晓夏怎么给我开窍了？” “她跟你阴阳合一，就给你开窍了呀。所以你才会想起往事，你重生的时候，墨轩在你脑子里下了符，也是晓夏的手环帮你吸走的。”小妖笑道。 “老妖，我就说你有朝一日得感谢我。”小鬼王出现在温室门口，查旭站在他身后抹着眼泪。 小茸大毛和罗虎也沖了过来，小妖咯咯笑道：“小茸和大毛的舞姿不错。” 晓夏指指火中的花妖：“她刚刚唱的什么歌啊，怎么狄野也被她迷惑了？” “《山鬼》，《九歌》中的《山鬼》，祭祀山神所做，妖鬼人听到，都会受她所惑。”狄野说道。 “可是我没有啊。”晓夏疑惑得眨着眼。 “因为你不读书，听不懂。”罗虎说道。 晓夏皱一下鼻子：“罗警官跟我冒充文化人。” “他真的是文化人。”狄野看了罗虎一眼，“有空的时候，带你去他办公室看看。” 罗虎挠了挠头：“笑话我呢？” 躺在地上的墨轩喊了起来：“你们还聊上天了，当老子不存在是吧？” 罗虎瞥他一眼：“有老子在这儿，你还敢自称老子？” 墨轩想起在山洞中吃的枪子儿，紧闭了嘴巴。 查旭跑过去蹲下身摸着下巴看着他：“一个残破的千年妖灵？” “你才残破，你全家都残破。”墨轩拧着眉头骂道。 查旭笑了：“送人都没人要，收了直接炼化吧。” 小鬼王跑了过来：“墨轩，我挺捨不得你的，你唱找到一个好朋友的时候，我可感动了。你是不知道身在高处的寂寞，我的遭遇和经歷不能说给鬼民，只能说给你听。” 墨轩切了一声：“不是不能说，是说了没人听，每次你刚开个头，那些老鬼就睡着了，我没事儿干，又出不来，就听着玩儿。” “老妖，你放过他吧。”小鬼王看着狄野，“他没那么坏。” 狄野看向小妖，小妖想了想：“确实是，他的大奸大恶让你一把火烧没了，现在就是偶尔做一些恶作剧，跟坏孩子一样，长大的过程中没人管的话，早晚还是个大恶人。” “放屁。”墨轩喊了起来，“老子一直知道你在，假装不知道，放过了你，怎么就是大恶人了？” “狄野，留着他，我有用。”小妖说道。 “他刚刚勒着晓夏威胁我，不能放过他。”狄野抬手指向墨轩。 晓夏握住他手指：“先听小妖的，反正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墨轩切了一声。 “那就留着。”狄野答应着，看向火中的花妖。 她被烧成了焦黑色，定定站着安静沉默，狄野笑笑：“这么快就被烧死了？” “没那么容易。”她咬牙切齿。 “那就拜託查老闆。”狄野对大毛招招手，摘下他的项鍊递给查旭，“召唤出桑玥，向花妖讨还她的脸。” “召唤桑玥我会，可怎么讨还她的脸？”查旭问道。 花妖说话了：“狄老闆满足我一个心愿，我就把脸还给她。” 狄野伸手打出几根水柱，火势顿减，只留下一个燃火的小圈围着花妖：“说说看。” 花妖捋了一下长发，褪去脸上身上的焦黑，依然如玉一样美丽： “我要见房珏最后一面。” “你还真的爱他？”查旭问道。 “是的，我爱他，许文超只是把我当做性/伙/伴，而他把我当做/爱人，尊重宽容爱护……”花妖美丽的脸绽放出光彩。 “他如果知道你是妖，还会那么对你吗？”狄野反问道，看着花妖煞白了脸，“你换一个愿望吧。” “等等。”罗虎说道，“不一定啊，也许房珏知道她是妖，房珏是她的帮凶。” 众人齐齐看向花妖。 ☆、花妖6 “他不知道。许文超不在家的时候， 他经常去帮着照看兰花，他和公子很像，我很喜欢他，我想像一个人那样去爱他， 于是我不再甘心呆在兰园， 我开始了我的计划， 许文超的死并不在我的计划当中，他是被尤许和桑玥合谋害死的。”花妖说道。 罗虎眯了眼睛：“然后呢？” “其实，那些人都不是我害死的，我只是在他们临死前控制了他们的思想， 夺取了我想要的东西。”花妖说道，“尼克是被槐树妖害死的， 那个槐树妖刚修成人形，非男非女，以为自己喜欢尼克，其实他是被尼克的血吸引， 只要他亲吻尼克，尼克必死无疑。桑玥是被许文超所害。许文超死后，房珏来拿那盆兰花，我爬进了他车子的后备箱，跟着他去了尤氏大厦， 躲在许文超办公桌边的立柜里。” “褚兰呢？你为了占据她的身体，害死了她。”狄野说道。 “她是房珏的女朋友，身材又那么好， 我一举两得，有了美丽的身体，还可以顺理成章接近房珏。”花妖咯咯笑了起来，“可我并没有害死她啊，她本来就要死了，可狄老闆硬是把她的灵魂压制回身体里，她很顽强，一有机会就拼命反抗，每反抗一次，她的灵魂就减弱一次。” 狄野看向查旭，查旭点了点头：“褚兰现在跟孩子一样。” “那我哥们儿罗虎呢，你差点儿害死他。”狄野冷冷看着她。 “为了勾引你，我费尽了心思，那天的时机也正好，我使出了浑身解数迷惑你，可竟然轻易被你识破，我心里很惶恐，然后赵晓夏回来了，她那么兇悍，我竟然有些害怕，背起包就跑。跑出后街一想，又觉得自己太窝囊太可笑了，竟然被一个人类给赶了出来，正沮丧的时候，我看到了罗警官，他是英雄，勇气非凡，正好又受了伤，我决定借跟他借点儿勇气。现在我后悔了，就是因为差点儿害死他，你们才开始怀疑我，也因为有了他的胆气，我觉得自己所向无敌，明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依然来到咖啡店，才有了现在的困局。再说了，罗警官好好的啊，并没有被我害死啊。反而是我肩上落下一个疤痕。”花妖巧舌如簧为自己辩解。 “许家二老，尤家二老，尼克，桑玥，许文超，这么多条人命，再加上褚兰痴傻，罗虎九死一生。”狄野缓缓抬起了手，“这一切，你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还有脸狡辩，这就让你灰飞烟灭。” 第80页 “老爸等等。”大毛扑过来阻拦狄野，“先让她把脸还给玥姐。” 花妖笑笑：“我可以把脸还给她。可是呢，我是趁着你和她接吻的时候吃了她的脸，你想要回去，就得和我接吻，再亲回去。” 大毛说一声行，跳进了火圈，扣住花妖的脖颈，低头吻了上去。 花妖陶醉得闭了眼睛，一个长吻结束，大毛抬头擦着嘴唇看着她：“行了吗？” “你好香。”花妖的手臂圈着他，“如果我的灵珠还在，我会让你爱上我。我现在沉迷于人类的爱情，你对桑玥的爱意让我感动，她的脸我还给你。” 说着话伸手在脸上一揭，揭下一张薄薄的脸皮，她自己则变回花盆上仕女图的样子，眉间印着一朵紫色的兰花。 查旭口中念念有词，大毛胸前的魂髅中发出一束光，把脸皮吸了进去，光束中缓缓浮出一个人影，正是桑玥。 她沖大毛微笑着，前所未有的美丽。 大毛叫一声玥姐，想要挣开花妖的手臂，花妖手下一用力，将他圈得更紧，笑说道：“我本来的样子比她还美，不是吗？我吃掉她的脸，是为了掩盖这朵兰花。” 大毛挣扎着，花妖的唇抵住他的唇，鲸吞蚕食而来。 她纠缠着他，舌探入他的喉间搅动着，大毛想要推开她，用力再用力，指尖突然有火光冒出，花妖大叫一声，松开他扑打着身上的火苗失声惊唿：“你怎么会有妖力？” 大毛哼了一声：“我是老爸的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 “好样的。”狄野过来拍拍他肩，看着花妖笑道，“你想藉机攫取他的妖灵，让你失望了，我都不知道我们的妖灵在那儿。” “怎么会？”花妖惊骇看着他后退一步。 “你为了夺取我的妖灵步步为营。”狄野唇角挂着讥讽，“真的很可笑。” 花妖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流下了眼泪，回头愤怒看着墨轩：“你骗了我。” 墨轩耸耸肩：“我没有骗你，我是觉得，你比我厉害，应该能找到，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不过你竟然被晓夏夺走灵珠，实在太好笑了。” 花妖哼了一声，看着狄野冷冷说道：“你没有妖灵竟会如此厉害，我也想试试。” 她从火圈中窜了出去，腰肢一扭变回光束，沿着露台急速翻飞，随着嗖嗖嗖的响动，有兰花枝条从地底下冒出，攀爬蔓延着瞬间布满露台，空中飘来悲戚的歌声： 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 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我欲纫之充佩韦，裊裊独立众所非。 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随着歌声，枝头朵朵紫色的兰花妖艷绽放，花香不再浓郁，而是淡雅醉人，所有的人沐浴在花香中，听着如泣如诉的歌声，痴痴站立。 有荻草枝蔓伸展而来，绞着兰花枝，朵朵兰花迅速枯萎衰败，荻草尖上缀满了荻花，像蒲公英一样的绒球，透明的毛茸茸的，若夜空中的星。 小妖喊一声都醒醒，众人恍然回神。 兰花枝消失了，空中浮现一朵硕大的兰花，查旭摇动了铃铛，铃铛口发出光束，兰花旋转着向光束飞了过来，眼看就要没入光影，突然顿住一个急转，向晓夏飞扑过去，迅疾钻进了她的眉心。 变化骤起不意，众人朝晓夏跑了过来，狄野最快，一把扶住她，惶急看着查旭，查旭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个我也没办法。” “找你师父，快找你师父。”狄野吼了起来。 “我的法术是师门里最好的。”查旭看着昏倒在狄野怀中的晓夏，“我喜欢她，如果有办法，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罗虎展开双臂拦住要冲过去的大毛和小茸，沉声说道，“知道你们着急，我也着急，不过，别过去添乱。”又冲着狄野说道，“哥们儿，你别急，赶紧冷静下来想办法。” 狄野发抖的手紧攥成拳头，挨个看过小鬼王，墨轩，桑玥，他们都沖他无奈摇头，又看向小妖：“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怎么办？” 小妖虚弱说道：“刚刚跟花妖斗法，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力气，你让我缓缓。” 大毛和小茸沖了过来，咬破手指滴在荻花上：“我们给你餵血。” “我来。”狄野伸出手，指尖上一股血流喷射而出，从小妖的枝干顶灌了进去。 “你太勐了，我要晕菜……”就听咕嘟一声，小妖再无声息。 狄野抱起晓夏大声喊道：“回神农架，你们去准备。要快，五分钟后出发。” 众人一拥而下，狄野在楼梯口回过头看着小鬼王：“闰生，小妖墨轩桑玥都交给你，你来保护他们。” “没问题。”小鬼王激动得一蹦三尺高，手捂着胸口说道，“老妖肯信任我，是我的荣幸，保证不辱使命。” 查旭追了过来，指指晓夏的手环：“兰花妖的灵珠，我可以拿走吗？我师父大限已到……” “晓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别想活，包括你师父。”狄野骂道，“妈的，为了你要的灵珠，才大费周折对付兰花妖，要是一把火把她烧了，不会有这么多事。” “我们说好的……”查旭讷讷说道。 “说好的又怎样？”狄野嘴角噙着冷笑，“晓夏醒不过来的话，老子让你的师门陪葬。” “狄老闆……”查旭追着他下了楼梯。 狄野勐然回头盯着他：“我为了跟你合作，才假装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这一切也有可能是你策划的，我会一一追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查旭还不死心，刚说一声可是，狄野抬起指尖，一个火印噼头盖脸打了过来，他跳脚躲过，罗虎过来了：“查老闆，我哥们儿这会儿的情况，不适合跟你谈交易，你就等等吧。” “可是我师父大限……”查旭说道。 “大限到了就到了，修道的最讲究顺其自然，再说了，都活了快二百岁了，差不多得了。”罗虎满不在乎。 查旭有些急，冷声说道：“你们这样为难我，那我只好为难一下你们。” 他拿起了铃铛，一个人从储藏室沖了出来，罗虎惊讶得嗯了一声，我的房间里怎么藏着人？看过去松一口气，原来是褚兰。 褚兰笑嘻嘻看着查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铃铛：“哥哥的铃铛是给我玩儿的吗？” 问着话摇了起来，丁零丁零一通乱摇，大家本来就心烦，被这铃声吵得火大，小茸吼道：“别他妈摇了，烦死了。” 铃声立止，褚兰哇哇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坐在了地上，两□□替在地上搓着，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查旭蹲下身去夺她手里的铃铛，褚兰两手紧紧握着抱在怀里：“别抢，这是我的，我先玩儿，等我玩儿够了，就给你玩儿。” 第81页 查旭无奈站起身，店内已空无一人。 他拔脚追了出去，狄野的汽车轰鸣着疾驰而去，雪地里扬起的雪粒，粒粒扑打在他脸上。 他抬头望向天空，雪更大了，灰沉沉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亮色，比黎明前还要黑暗。 ☆、花妖7 晓夏在黑暗中睁开眼， 眼前出现一个清幽的山谷，点缀着土墙青瓦的房屋，房前屋后种满了兰花，花香扑鼻醉人。 “这是哪儿啊？”晓夏问道。 “我的家乡叫乐平里， 乐平里有一个香炉坪， 香炉坪对面墀山脚下有一个村落， 公子发现那儿草木异常繁盛，就在那儿栽培喜爱的兰花，很快兰花就遍地生长，村落改名叫兰花村， 两千年过去了，沧海桑田， 可兰花村的名字从未改变。”一个柔软的声音娓娓述说。 晓夏看过去，一个女子站在兰花丛中，长袍广袖紫衣飘飘，瀑布般的乌髮垂至腰间， 她一咬牙：“花妖，是你？我想起来了，你变成一朵花从我眉间钻了进来……” 说着话咬破手指朝花妖甩了过去。 花妖啊一声大叫，被血滴打中的地方出现几个透明的小孔，有一滴打在脸上， 看上去像一颗痣，晓夏一愣，本来是吓唬她的， 没想到这么有威力，要是多甩几次，她就得全身都是窟窿眼儿。 她又做一个架势：“先烧烂你的脸再说。” “饶命。”花妖喊着跪了下来，凄婉说道，“你收了我的灵珠后，我就知道你很厉害，我来见你的魂体，不是要对你做什么，我也不敢，我是想求你，你能放了墨轩，能不能也饶了我？” “他的恶灵早已被狄野炼化，不能再作恶。”晓夏看着她，“而且，小妖说了，他对我们有用。” “我的灵珠被收走，也不能再为恶，我对你们也有用，可以让查老闆从我的花魂中分离出褚兰的灵魂，让她完好如初，把房珏的爱人还给他。”花妖央求说道。 晓夏嗯了一声：“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我的形体就要消失了，消失之前有一件事拜託。我的最大心愿是回到兰花村，分离出褚兰的形体后，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放归到这里的兰花丛中，我以后会一心守护这片土地，以寄託对公子的爱意。”花妖指着遍地的兰花，眼泪刷刷刷落了下来。 晓夏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自己做主，要和大家商量。” 花妖绝望得闭了眼，她的形体慢慢消失，幻化成一朵紫水晶一样的兰花。 “等等。”晓夏看着她，“我说话你还能听到吗？” 兰花安静不语，晓夏诚恳说道：“我们一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兰花花瓣上滚出露珠，好像是花妖带泪的脸。 车驶出后街上了三环，晓夏眉间慢慢浮出一个兰花印记，狄野看到连忙狠命摁住，一边摁着一边自言自语：“不能让你占了晓夏的身体，她的身体是我的。” 那朵兰花印好像有生命一样，在他手指下突突挣动着，她越挣动狄野越用力。 他的手突然被捉住，晓夏闭着眼睛说道：“我正在用力往外逼她，你非给我摁回来，我力气没你大，快把我给累死了。” 狄野慌忙撤开手：“我以为她会印在你额头上，会占据你的身体。” 晓夏没有再说话，眉间的兰花印记缓慢浮出，她伸手一抓，把她握在掌心，睁开眼看着狄野。 狄野一低头，脸紧紧埋到她怀中，低声说道：“吓死我了。” 晓夏拍拍他后背：“我知道，我怕你担心，使劲挣扎着把她赶了出来。” 狄野不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晓夏冲着其他三个人笑笑：“吓坏你们了吧？” 小茸和大毛愣愣看着她，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使劲点着头。 “虚惊一场。”罗虎笑着一个拐弯，把车驶入辅路，在桥下掉头，回后街而来。 狄野突然说声等等，坐起身定定看着她：“你真的是她吗？” “真的是。”晓夏说着话靠向他怀中，压低声音说道，“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话两手捏住他耳垂笑道：“耳朵是我家狄先生的命门，还有啊，狄先生在床上喜欢掌握主动，事前事后都要洗澡，洗完澡要喷一点点香水，所以狄先生总是香喷喷的，狄先生喜欢裸睡，狄先生小腹上有一颗红痣……” 罗虎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毛和小茸也笑。 狄野捂住她嘴：“别说了，是你，我信。” 晓夏松开紧握的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朵兰花，透明的花瓣，紫水晶一样纯净。 她看向车窗外，“到家了。” 一行人回到店里，狄野说一声都过来，大家围着晓夏，褚兰从储藏室跑了出来，桑玥也从楼上缓缓飘下。 晓夏对大家说起花妖在梦中和她的对话，大家一听可以救回褚兰，一致同意留着她。 大毛抱出一个青花瓷的花盆，狄野把兰花放入盆中，就听嘶嘶几声响，兰花暴出花枝和花根，花根钻入泥中，花枝上暴出绿叶。 那盆花静静绽放，淡香袭人。 “花妖还说，从她的花魂中分离出褚兰的魂魄，只有查老闆可以做到。”晓夏说着话把花盆推在查旭面前。 查旭拧了眉头：“我答应，不过分离魂魄耗时费力，求你先把妖灵给我，我得赶快救我师父，再晚就来不及了。” 晓夏摘下手环递了过来，查旭接了过去，诚恳看着她，“谢谢啊，晓夏，这个不光能救我师父，还能救我。”又看向众人，“你们有任何疑问，忙完这件事我再解答。” 说着话站起来看向桑玥：“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超度？” 罗虎说声等等，他看向桑玥：“我有话问你，是谁杀了许文超？怎么杀的？” 大毛跳了起来，狄野手摁在他肩上，让他坐了回去。 桑玥笑笑：“是我，他背着我养别的女人，还在送我的保健品里做文章想要害死我，我经常去国外旅行，从黑市上搞了一些氰/化/钾，藏在那只保温杯顶盖的密封环下，把杯子放在他经常打开的书柜里，我知道他早晚要用到，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你怎么知道氰/化/钾可以害人？”罗虎开启了问案模式。 “我是演员，演过一部很火的刑侦剧，剧里有相似情节，罗警官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桑玥微笑着。 “尤许知道此事吗？她有没有参与？”罗虎咄咄逼人。 “没有。”桑玥肯定摇头，“她和许文超的关系不好，我担心那只杯子连累她，提前录好了视频，我死后在马路边徘徊，就是为了把手机藏好，我怕被许文超发现。是摄影棚里的鬼大妈帮了我，她帮我把手机藏了起来，她说等到适宜的时候，再让清洁工发现并提交给警方。” 一切都有了明确的解释，罗虎点点头算是接受。 第82页 狄野看一眼傻笑的褚兰：“这样吧，查老闆把桑玥的灵魂藏到褚兰身上，褚兰恢復正常前不用这么傻，桑玥呢，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再生活一段时间。” 查旭犹豫着：“如果她生了恶念，占着褚兰的身体不还呢？” “她敢吗？”狄野笑笑，“也不看看在谁的眼皮底下。” 查旭摇动了铃铛，口中念念有词，桑玥的魂体化作一道光，从褚兰的天灵盖窜了进去，褚兰的眼睛睁大了，亮晶晶看着众人，微笑说道：“谢谢大家。” 大毛喊了一声玥姐，桑玥笑着嗯了一声：“尤其要谢谢大毛，大毛睡着的时候好可爱。” 大毛的脸瞬间烧得通红，结结巴巴说道：“许许明明说你出不来的。” “可是我能到你的梦里啊。”桑玥笑着，“我每次都躲在角落里不敢出现，就怕你害臊。” 大毛涨红着脸躲到了狄野身后，狄野拍拍他：“都说你可爱了，就别害臊了。” 她看向查旭：“道长放心，我不会留恋人世太久，我在谎言中过了十年，想起来就痛彻心扉，我想忘掉这些重新开始，所以，请道长尽快回来为我超度。道长回来之前这些日子，我陪着大毛拍戏，他的演技比较着急，也许我能帮上忙。” “玥姐，你那个替身比我还让人着急，你也帮帮她。”大毛诚恳说道。 桑玥笑着说好。 “可是。”小茸问道，“房珏那儿怎么办？” “我是演员，还是不错的演员。”桑玥挤一下眼睛，“我能骗过他，放心吧。” 小茸想起国际公寓顶楼房间大床上的纠缠翻滚，机灵灵打个冷战：“床上也能装吗？” “可以找藉口先不上床。”桑玥又挤挤眼睛。 晓夏奇怪看着呆愣的查旭：“查老闆又不着急了？” “着急啊，着急看热闹呢。”狄野笑道。 查旭拍一下脑门往外跑去，桑玥突然啊一声捂住额头，冲着查旭追了出去，一把扯住他喊道：“哥哥救我，我又被关在黑屋子里了，这位漂亮的大姐姐和以前那位长得很像，就是性格不一样，很温柔，特别好欺负。” 查旭大喊一声桑玥：“别让她欺负你，让她放开我。” 褚兰愣愣放开了他，喊一声哥哥，眼珠一翻向后仰倒下去。 大毛连忙跑过来接住了，求助看向大家：“怎么办啊？” 晓夏噔噔噔上楼：“洗个澡换衣服上班去，还来得及。” “今天起得早，请假吧。”狄野喊道。 “没事，一点儿也不累。”晓夏小跑步上楼，狄野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带了深思。 罗虎伸个懒腰：“我也洗澡换衣服上班，大毛，借用一下卫生间啊 。” “要不要一起？”小茸喊着追了上去。 罗虎看一眼挂钟：“好啊，速战速决。” “又撒狗粮。”大毛嘟囔着，扶着桑玥看向狄野，“老爸，怎么办？” “你看着办。”狄野耸了耸肩：“我上去看看小妖。” 他两手插兜吹着口哨缓步上楼，大毛拖着桑玥，把她搁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说道：“玥姐的灵魂褚兰的脸，看着好怪异啊。你还是呆在店里给老爸打杂吧，去了片场再玩儿起人格分裂，我可应付不了。” 说着话看桑玥眼皮微动，忙一熘烟跑了。 狄野上到楼顶看着尽忠职守的小鬼王：“闰生，谢谢了。” 小鬼王指指垂头丧气的墨轩：“他怎么办？” “先给小妖作伴吧，小妖怎么样了？”狄野看向小妖。 小妖依然昏睡着，从头到脚红彤彤的，像是人喝醉了酒，发出响亮的鼾声，唿噜，唿噜，唿噜噜…… 狄野笑了起来，伸手掐一个诀，火印向露台边缘打去，耳边响起噼啪的破裂声，笑对小鬼王道：“结界已破，闰生回去吧。” “老妖，是你回来了吗？”闰生看着他。 “还是我，他回来了一部分。”狄野笑道。 小鬼王指指对面：“你怀疑他吗？” “从来没有相信过。”狄野纵身飞起，“我去会会他的师父。” “等你回来，我跟你说说他的事。”小鬼王喊道。 “好。”风送来狄野的回答。 小鬼王看着他飞离的身影：“老妖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回头看一眼墨轩，“别哭唧唧了，你跟着他，不会错。” ☆、花妖8 狄野飞到卜算子二楼阳台上， 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查旭正在洗澡，手环随意搁在床上，他拿了起来， 手指指尖沿着手环捋了一下， 缓缓浮出一颗紫色的珠子， 沿着他手指滚落在他的掌心。 查旭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狄野正抛接着那颗灵珠玩耍，歪头看着查旭：“你好像并不着急。” “怎么不急？急着呢。”查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急着沐浴斋戒， 好把灵珠从手环里炼出来。” “炼多久？”狄野手托着灵珠，放在他面前直晃。 “三天三夜， 不眠不休。”查旭有些绝望看着他。 “你要费尽心思才能找到一只千年老妖，九死一生降服，再耗时费力炼出妖灵。”狄野嘲讽得笑，“这就是你跟我合作的原因？因为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的， 有狄老闆帮忙，我能轻松一些。”查旭闭了一下眼睛，“炼出妖灵后还要作法七天七夜，驱逐妖灵中的糟粕，留下最纯净最精华的部分， 师父才能吞下。” 狄野哦了一声，把手中灵珠递给他：“帮你省了三天三夜，你还需要忙七天七夜。晓夏的手环， 我拿回去了。” 查旭疲惫得嗯了一声：“剩下的事，没人能帮我，狄老闆也不行。” “七天七夜之后呢？拿着灵珠回趟青城山？”狄野问道。 查旭摇头：“七天七夜之后，我生死未卜，师门会来人取回灵珠，顺便看看我的死活。死了就地烧毁，活着也就是剩口气，他们会把我带回去，让师父看看有没有救。师父会先吞食妖灵，之后闭关，等到人的灵体和妖灵合二为一，然后出关，如果我能扛到那会儿，他会救我的，刚吞下妖灵法力强大，他救我轻而易举。” “听着怪凄凉的。”狄野摸着下巴，“不过呢，我不信。” “信与不信，拜託狄老闆在最后两天，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我是否还活着。”查旭笑笑。 “你为了能熬到师父出关，是不是会偷着吃一些小妖的妖灵，吸食一些魂魄？”狄野又问。 “我是人，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怪物，我只吃饭菜。”查旭愤慨看着他。 “其实呢，作为人来讲，如果查老闆真的是二十六岁，有这样的修为已经很难得，没有天赋不可能做到。”狄野看着查旭，毫不停歇继续说了下去，“白云观以前的道长娄明山是我的好友，二十多年前，他跟我提起过一个孩子，孩子四岁，体弱多病，却查不清病因，他们家有一位沾亲的道士，带着他来找娄道长，娄道长说那孩子天赋异禀，能看到妖鬼，因为年纪小，常常受到惊吓，便让那位道长收他为徒，给他传授道学，加以克制。” 第83页 查旭两手捂了脸，声音有些嘶哑：“狄老闆还知道什么？” “又过了两年，一次道学大会，娄道长又碰到这位道士，问起那个孩子，得知那个孩子竟然在山间被拐走了。娄道长回来后，跟我提起了你的师门，长生门。” “长生门追求长生不老，为了长生不择手段。”查旭咬牙切齿。 狄野接着他的话：“他们居无定所，踪影难寻。娄道长说那孩子是道学奇才，他推测是长生门的人拐走了他，他一心找回那个孩子，可我当年没有妖法，没帮上他的忙，现在我想做点什么，弥补他的遗憾。” “那个孩子，他的家在哪里？他的父母可还好吗？”查旭放下双手看着狄野。 狄野摇了摇头：“我的记忆只恢復了一部分，很快就会全部恢復，恢復之后，我会告诉查老闆，娄道长生前有记笔记的习惯，我也会去找一下。” 查旭点一下头，低低说两个字，多谢。 狄野回到楼顶，因为小妖没醒，小鬼王还在守着，揪几朵荻花下来递给他问道：“闰生，你为什么喜欢荻花？” “拿这个泡茶喝，我可以长大。”闰生笑嘻嘻说道。 狄野挑了眉：“长大了吗？我印象中你一直是这么大。” 小鬼王比划了一下：“自从你给我荻花以后，长了半寸。这样慢慢长下去，肯定能比你高。” 小鬼王羡慕看着狄野，狄野蹲下身看着他：“但愿。关于查旭，你知道多少？” “他刚来后街那天晚上，我藏在卜算子墙根底下，听到他在睡梦中哭着喊妈妈，我感同身受，就跟着哭了，我的哭声把他惊醒，他操着摄魂铃跑下楼说要度了我，我就问他是不是小时候被拐卖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家人，他没说话。我就跟他说，我跟你一样，我是明末清初的时候，被长生门的道士拐走的。他收了摄魂铃，问我怎么死的，我说那几个道士的行踪被官府察觉，被追杀的途中嫌我累赘，又说我灵根不足，就把我扔在荒郊野地里，我是被活活冻死的，我年纪小，不明白自己死了，一直在人间四处游荡。我说完这些后，他没有再理我，转身回去了。我看到他的法器，猜到他是长生门的人，又根据他的表现，觉得他也是小时候被拐卖的。”小鬼王言之凿凿。 “猜得都对。”狄野赞赏看着他，“我们被花妖所迷的时候，他曾经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哭，他说怀疑拐卖他的人和拐卖你的，是同一个人。这个可能吗？” “可能啊。长生门的臭道士们九九八十一岁一个劫难，只要能度过劫难，就能一直活下去。”闰生说道。 “可是，查旭的师祖死了。难道……”狄野不置信得看着闰生。 “你猜的没错，师祖死了，还有太师祖，太太师祖，甚至祖师。”闰生鼓着腮帮，“老妖，我就指望你了，指望你灭了长生门。” “我觉得行。”狄野答应得非常痛快。 闰生高兴得跳了起来，狄野指指缩在角落里的墨轩：“你把他带走看好了，等小妖醒来后，再发落他。” 闰生连忙说行，过去对墨轩说道：“走吧，带你到我的王宫里玩儿去。” 墨轩远远躲着狄野贴着墙根往外熘：“那赶紧走吧，我呆在这儿不踏实，说不定那个老妖脾气上来，一把火把我烧得灰飞烟灭。” 狄野没搭理他，懒懒下楼。 都上班去了，只有褚兰在吧檯里面忙碌。 看到狄野从楼上下来，抬头微笑说道：“今天大雪，就几个客人，不过都说我煮的咖啡不错。” 笑容温柔，声音温柔，狄野笑了：“对，你不是褚兰，是桑玥。” “褚兰的身体，桑玥的灵魂。”桑玥温柔纠正，“我的咖啡手艺是跟尤许学的，狄老闆要不要尝尝？” 狄野伸了个懒腰：“好啊，来一杯焦糖玛奇朵，这一早上还真是累。” 他刚在窗边坐下，桑玥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除了一杯焦糖玛奇朵，还有一份三明治，一个削了皮切成块的苹果，她笑道：“我想狄老闆可能不需要吃东西，不过呢，吃东西可以让人心情愉快。” 狄野说声多谢，慢悠悠吃着东西看着外面纷扬的雪花，桑玥轻快得哼着歌擦地，窗户里映着她的影子，狄野心想，许文超是傻子吗？怎么会放弃这么可爱的姑娘，去迷恋花妖？ 他吃完把托盘端进厨房收拾干净，进吧檯做了一杯外卖的卡布奇诺，上面的拉花是一朵简洁的桃心，又拿了几块黄油曲奇，一起装进纸袋里，拎起来笑对桑玥说道：“我去接晓夏，估计房珏中午会过来，你做好准备。” “褚兰是什么样的？”桑玥忙问。 “热情奔放。”狄野笑着出门去了。 一到下班时间，晓夏冲出办公室，这一上午总忍不住去注意房珏，听到他在开会，听到他打电话，听到他和气得让何露倒咖啡，一直在想，如果他知道褚兰的情况，他会怎么样？猜到他中午会去咖啡店，却不想与他同行，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忍心说什么。 出了写字楼大门，一眼看到狄野，跑过去拍拍他脸：“冷吗？” 狄野摇头，从怀里拿出袋子，咖啡热乎乎的，黄油曲奇被他的体温暖过，不冷不热刚刚好。 晓夏就着他手吃了几口，低声跟他说起这一上午对房珏的担忧。 “不许担心别的男人。”狄野不满说道，“这半天没有戴着手环，没事吗？” “没事。”晓夏握一下拳头，“一个鬼魂也没看见。对了，那么早就起来了，也没喝咖啡，一点儿也不困，精力特别充沛，好奇怪。” 她歪着头琢磨的样子很可爱，狄野忍不住低下头，快速在脸颊上亲了一口，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精力充沛好啊，今中午的约会时间归你了。” 晓夏白他一眼，挽住他手臂在雪地里刺熘刺熘一下一下滑行，狄野拉着她跑了起来，她尖叫着大声喊道：“真好玩儿。” 笑闹着回到店里，进门一看里面的情形，狄野摇了摇头：“用力过勐的表演。” 桑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房珏身上，两腿攀在他腰间，搂着他脖子与他热情拥吻。店里几个客人不喝咖啡，也不聊天，只是看着他们在笑。 房珏听到笑声，脸越来越红，拍着桑玥后背笑道：“亲爱的，先放开，先从我身上下来。” 桑玥放开他，看到晓夏和狄野笑说道：“饭菜在厨房里，我们四个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好不好？” 四个人围坐着，房珏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我在晓夏后面出来的，不过你们两个走得慢，没看到我，所以我先到了。” 桑玥给他夹着菜，甜腻腻说道：“亲爱的，多吃点儿。” 房珏看一眼碟子里的菜，温柔说道：“我从来不吃肥肉和内脏，忘了？” 第84页 “人家的脑子时好时坏，这个不喜欢，换一个好了。”桑玥给他换了碟子，夹起一块炒蛋。 房珏笑道：“我最爱吃摊鸡蛋了。” “那就都给你。”桑玥把一盘子都挪到他面前，对晓夏和狄野说道，“这个给他，你们吃别的。” 房珏摇头，把盘子推到桌子中央，对狄野和晓夏笑笑：“一起吃。” 说着话揉揉桑玥的头髮：“不用刻意对我好，你放心，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桑玥的眼泪哗一下涌了出来。 ☆、花妖9 桑玥捂着脸钻进储藏室再没出来， 房珏隔着门温柔说道：“亲爱的，今天工作太多，我先上班去了，晚上下班的时候再来接你。” 晓夏送走房珏， 拒绝了狄野的午间约会邀请， 敲开储藏室的门问桑玥：“好些了没？” 桑玥点了点头：“我没事， 我只是羡慕褚兰。羡慕之余想到我自己，我太蠢了，识人不明。” “许文超是绝世影帝，被他盯上了， 谁又能识破呢？”晓夏气愤说道。 “不提他了，我要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桑玥站起身， “我收拾厨房去。” 晓夏跟出去：“一起收拾。” 没想到狄野已经收拾好了，看到晓夏出来，笑说道：“三楼的阳光正好，还有雪景。” 晓夏看一眼时间， 跟他手牵着手蹦蹦跳跳上楼去了。 桑玥正在吧檯里煮咖啡的时候，大毛回来了，歉意看着她：“玥姐，我知道是你，可是你长着褚兰的脸， 我还没有完全适应，早上就逃走了，今天的戏不多， 明天我一定带你过去。” 桑玥笑说声好，关切问他：“饿吗？” “在剧组吃过了。”大毛说着话跑步上楼，“今天有点儿累，我去洗个澡睡一觉。” 莲蓬头的花洒滋滋喷着热水，大毛舒服得闭着眼，一边沖澡一边哼歌，突然打了个寒颤，睁开眼慌张看向四周，看不到任何异动，可是那种被偷窥的感觉特别强烈。 抬起手一个水印打了过去，接着又是一个火印，那种感觉才消失不见。 快速洗好擦干换了衣服，出来喊一声老爸，楼上有人懒懒嗯了一声：“这会儿不许上来。” “老爸，有人偷看我洗澡，不知道是妖是鬼。”大毛喊道。 “可能是桑玥吧。”狄野的声音懒散中带着轻笑。 桑玥从吧檯里伸出脖子：“我没有。”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叫：“不男不女，原来我是不男不女。呜呜呜，狄野，怎么办？” “小妖醒了。”晓夏推一下狄野，“看看他去。” “我不。”狄野埋头在她怀中耍赖。 晓夏手指梳着他的头髮：“我也快到时间了。” “别上班去了，大雪天的，窝在家多好。”狄野亲亲她脸。 晓夏推开他，看着被揉皱的衬衫皱了眉头：“我换衣服去。” 狄野爬起来缓步上了楼顶，进温室看着小妖：“做噩梦了？” “梦里有个特漂亮的女孩儿吻我，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就给我讲了槐树妖和尼克的故事，她说我和槐树妖一样，是个不男不女。”小妖呜咽说道。 “别听她胡说。”狄野皱着眉头，“你是男的。” “那，你让晓夏吻我一下，我感觉感觉。”小妖细声细气说道。 “想得美。”狄野两手插兜下楼去了。 “小器。”小妖哼了一声，“要不，让桑玥来，她也挺漂亮的。” 狄野没理他，下了楼一边等着晓夏，一边仔细观察窗台上那盆兰花，兰花静悄悄开放，没有一丝妖气。 桑玥突然从吧檯里跑出来，手里摇动着一个铃铛，冲出店门跨过街面，冲进了对面卜算子的大门。 狄野追了过去。 查旭满头大汗盘膝坐在沙发上，两手抱球，紫色的灵珠悬在中间。 桑玥向珠子扑了过去：“哥哥，铃铛还给你，这颗珠子给我玩儿。” 查旭慌忙两手一扣，将灵珠紧紧握在手中：“我不是你哥哥，我很忙，你别再来了。” “你就是我哥哥。”褚兰固执看着他，手依然向他伸着，“我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那儿很黑，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她总欺负我，我很害怕，是你救我出来的，不是我哥哥，为什么救我？” 查旭嘆一口气：“你是小鸭子吗？出壳后第一眼看见谁，谁就是你妈妈？” “哥哥热了？”褚兰伸手抹着他额头上的汗，抹着抹着探过来啵一声亲了一下，查旭手捂住被她亲过的地方，愣愣看着她。 褚兰笑嘻嘻说道：“亲亲就不热了，要不要再亲一下……” 她又噘着嘴靠了过来，查旭跳起来躲开，气急败坏吼道：“这是我的初吻，初吻，我的初吻，让你给抢走了……桑玥，你要是管不住她，我就把你轰出来……” 褚兰眨了眨眼，目光变得柔和，随即响起桑玥的说话声：“对不起啊查老闆，我打了个盹儿，她就跑出来了，其实她就是惦记着把你的铃铛还给你，她像小孩子一样，被小孩子亲一下，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狄野悄悄从卜算子大门退了出来，看着从咖啡店出来的晓夏笑道：“时间刚刚好，走，送你上班去。” 路上跟晓夏说起查旭的初吻，晓夏抬手捏捏他耳垂揶揄说道：“这么说，狄先生在嘲笑查先生了？查先生今年二十六，狄先生可是一千多岁才有了初吻。” “那，你是在嘲笑我吗？”狄野不满看着她。 “才不是。”晓夏抱紧他胳膊，“我呢，是倍加珍惜。” 下午大毛在家，店里有他和桑玥，狄野清闲得窝在屋里看书，自从恢復记忆后，他的兴趣也发生了变化，不喜欢出门，也不爱凑热闹，喜欢宅在家里。 傍晚接了晓夏回来，吃过晚饭，房珏开车来了，听到他外外面摁喇叭，晓夏忙问桑玥：“晚上怎么应付？” “就说生理期。”桑玥一笑，背起小包走了。 “好主意。”小茸在储藏间听到桑玥的话，笑看一眼罗虎。 罗虎笑笑：“你是两周后，今晚上别想躲过去。” 小茸哼了一声：“你这精力也太充沛了，都能把妖给累死” “攒了快三十年，能不充沛吗？”罗虎说着话搂过她亲吻着笑道，“老房子着了火是没救的，今天韩爸打电话来了，前一阵子六合村小学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对韩爸很热情，本来他一直拒绝，最近想开了，说准备邀请女老师来家里吃饭。” 小茸笑了起来：“说不定，明年你就有弟弟妹妹了。” “我会像疼爱咱们的孩子一样疼爱他们的。”罗虎笑道，“咱们的孩子呢，不管是什么样，只要怀上了就生。” 第85页 小茸搂住他脖子：“其实，我一直担心这个……” “我知道。”罗虎捏捏她脸，“傻孩子。” 小茸往前一扑，将他扑倒在床上，坐在他身上看着他：“让你看看妖的精力。” “好啊。”罗虎两手握住她腰，“我求之不得。” 灯光昏暗下来，窗缝中透进雪光，他的女孩儿沐浴在雪光中，轻盈而灵动。 他与她纠缠着，在迷乱中突然双双停住，一个拔出了枪，一个闭着眼大声喊了起来：“老爸，有人偷窥。” 狄野洗了澡，把自己搁在床上，看着一本书等晓夏上来。 她很慢，像一只慢蜗牛一样，从头到脚洗得香喷喷得，然后吹干头髮，拿出衣柜里所有睡裙，仔细挑来挑去，一件一件在镜子前比划着名，最后决定穿那件黑色蕾丝的。 她想像着狄野的表情，是会惊艷得睁大眼睛，还是会懒散得说：“反正得脱，干嘛还穿上呢？” 她拉开门，从门缝里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轻手轻脚出来，正要上楼，听到了小茸的喊声，刚要下楼，又听到狄野的声音：“晓夏，是你吗？” 然后罗虎吼了一声：“没事了，不用下来。” 她向楼上跑去，狄野摊着手脚躺在床上，茫然看着她：“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上来了，坐在床边看着我，然后俯下身要亲我，你身上的香味很奇怪，我就问了一声是不是你。” “可是，我刚上来。”晓夏奇怪说道。 狄野看着她，眸子里有光滑过，克制着起身下床，披上浴袍说道：“下楼看看去。” 回头看晓夏跟了过来，手指一伸，一件长长的毛衣外套飞了过来，给她穿在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才说：“好奇的丫头，那就一起去吧。” 晓夏捂嘴偷笑，以为他没看到性感的睡裙呢，原来看到了，还特意遮住，生怕别人看到。 狄野下楼操起窗台上的兰花，上楼顶进了温室，把花盆搁在小妖旁边：“小妖，你帮帮她，让她能说话。” “我不管。”小妖蔫头耷脑，“我是不男不女。” 晓夏冲过去低头亲他一下，小妖枝干上的荻花炸成了绒球，他兴奋喊道：“我是男的，确实是男的，不是不男不女。” 叫喊中枝干伸长，藤蔓一样裹住兰花的花枝，花妖的声音响了起来，娇声娇气说道：“我承认，都是我做的，偷看大毛洗澡，大毛好看得像天山雪莲，骗小妖说他是不男不女，小妖趁机向晓夏索吻，真机智，捉弄查旭，让褚兰强吻他，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初吻，查老闆好萌蠢啊，旁观罗虎和小茸啪啪啪，罗警官强壮如大卫，小茸轻盈如雪中精灵，我还被狄老闆迷住了，狄老闆不穿衣服的时候，漂亮得像太阳神阿波罗，我忍不住想要亲上去，被你察觉到了，我没敢，晓夏的睡裙好性感，我看着都脸红，何况是男人……” “行了，别一个个拍马屁了，你到底想做什么？”狄野皱眉问道。 “午饭的时候房珏过来，我看到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想在梦里亲亲他，跟他告别。”花妖说道，“但是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没法跟你们交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 狄野笑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就继续捣乱，反正你们想救褚兰，就得留着我。”花妖理直气壮。 狄野指指她：“看来留下你，相当于自找麻烦。” “只要让我再见房珏一面，我会乖乖呆着，你们可以把我放在温室里，让小妖看着我，他很厉害，我惹不起他。”花妖连忙说道。 狄野喊一声小妖，小妖的枝蔓收了回来。 “我得想一想。”狄野扔下一句话，环着晓夏下楼去了。 ☆、花妖10 晓夏性感的睡裙让狄野发了狂， 折腾到夜半，看她依然目光灼灼，手指摁上她的眉间笑道：“睡会儿吧，明天还得上班。” 等她睡得沉了， 放开她给她盖了被子， 起身上楼顶而来。 进温室拎起兰花放到楼顶边沿， 花盆一半悬空，微笑说道：“老实点儿，不老实的话摔下去粉身碎骨，小鬼王的手下会毫不犹豫分吃了你。” 兰花瑟缩了一下。 回到温室看着小妖：“有话跟我说？” “晓夏是不是成妖了？”小妖低声问道。 “我也在怀疑， 不过还没有最终确认。”狄野有些怅惘，“我本来想找到妖灵， 让查旭送给任何一个想要续命的孩子，然后做一个普通人，跟她结婚，生儿育女， 陪着她一起变老，那样的生活，我觉得很好，嚮往很久了。” “这样更好啊。”小妖说道，“她会越来越强， 以后不光能保护自己，还能帮到你，你也不用担心再有人啊妖啊鬼啊欺负她。” “顺其自然吧。不管是她变还是我变， 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就好。”狄野笑道，“花妖的请求，要答应吗？” “你在怀疑一个人。”小妖说道，“能证实你的怀疑，自然是好事，能确定他的无辜，也是好事。利大于弊，就答应她吧。”。 “你确实是小妖。”狄野歪头看着他笑 “你在试探我？”小妖不满抗议。 “因为你还是不对，你说话的声音像小婴儿，你的反应不够灵敏，妖力不够强，你应该跟我一体，我的妖力增长，你也跟着增长，我的记忆恢復，你也跟着恢復。”狄野说道。 小妖枝头的荻花耷拉下去：“是的，我的一大部分好像给弄丢了，只剩了一小部分，至于那部分去了哪里，我也只能猜想。” “会回来的。”狄野咬破手指给他灌一滴血下去，起身要走。 “花盆，兰花花盆。”小妖出声提醒。 “让她在那儿呆着吧，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把她放回去。”狄野懒洋洋说道。 听到兰花低声呜咽，小妖嘆一口气：“我以前不听话的时候，他也这样教训我，滋味不好受，没别的办法，忍着吧。” 狄野回头看着小妖：“她怎么能动能出声了？是不是给她喝你的水了？” “没有没有。”小妖连忙否认，“你现在喜怒无常，我怎么敢呢？再说了，我也不愿意啊。就是咱们家这花盆啊土啊水啊，对妖特别滋养，所以她也沾了灵气。” 狄野嗯了一声，回到卧室钻进晓夏被子里，靠坐在床上合眼假寐，侧耳倾听着楼上的动静，花妖失去了灵珠，翻不起大的波浪，可她妖媚的本性难改，有可能诱惑勾引小妖。 一夜安稳静谧。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前台突然给晓夏打电话：“赵经理，你的未婚夫在这儿等你，说是有天大的事。” 乘电梯下到一楼大厅，狄野靠在前台前，喝着一杯茶跟前台小姑娘们聊天，几个小姑娘被逗得小脸红扑扑得，大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第86页 看到她的身影出现，狄野跑了过来，笑着指指脚边的小推车：“看你，上班以后脸都发干了，不够水润，办公室电脑有辐射，所以我去花卉市场挑了这些绿植，有吸收辐射的，有增加氧气的，有清洁空气的，功能都不一样，你看着花盆底下的字条放在合适的位置。” 晓夏愣愣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唱得哪一出？” 狄野指着中间那盆兰花：“放到你办公室里去，完成她的心愿。” 晓夏哦了一声，狄野又说：“本来想给你送上去，小姑娘死活不让，我也不能害人家失业。” “又撩小姑娘。”晓夏白他一眼，“我会吃醋的。” “我没撩她，是她撩我。”狄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我长得帅，你们公司所有男人加起来，都没我帅。” “自恋狂。”晓夏切了一声，“哦，对了，阿波罗嘛，全世界男人加起来都没你帅。” 狄野就笑，笑着笑着红了耳朵，晓夏指指他：“你也知道害臊？” “上楼去吧。”狄野指指那盆兰花，“别耽误你工作。” 晓夏笑看着他出了大厦，拉着小推车走到电梯间等电梯，听到前台小姑娘们在低声谈论： “哇，好帅啊，又温柔又会说话。” “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是赵经理的男朋友，我觉得她长得一般。” “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 “她入职的时候本来是主管的职位，房总金口一开，就成经理了。” “是啊是啊，毕业三年就做了经理，好厉害。” “房总对她啊，很不一样，听说有空就叫她到办公室里喝茶聊天。” “啊啊啊，职场暧昧啊。” …… 晓夏皱着眉头，公司里难免飞短流长，可最近自己这耳朵，该听见的听见，不该听见的也能听见。 就像现在，她能清楚听到房珏办公室里几位高管开会的声音，这算不算窃取公司机密？ 她打开记事本看着今天的工作安排，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需要加会儿班。 助理姓陈，晓夏看一眼时间，笑着叫一声陈陈：“你下班吧，我过会儿再走。” 陈陈喜滋滋答应一声，背起包蹦蹦跳跳走了。 晓夏埋头在资料中，静谧中听到几声轻柔的唿唤：“晓夏，晓夏……” 循着声音看过去，那盆兰花朝她娇艷绽放，像是一张美丽的笑脸。 “你在叫我？”晓夏跑了过去。 “房珏他，什么时候睡觉啊，我只能到他的梦里。”花妖说道。 晓夏为难看着她：“房总一进办公室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从来没见他在办公室睡过觉。” “那，我怎么办啊？”花妖带着哭腔。 晓夏挠了挠头：“他在家里会睡觉，可是，直接送他一盆花的话，太奇怪了。” “狄野故意的。”花妖哼了一声，“房珏每天中午都去店里，在店里给他下个昏睡印，就可以达成我的心愿，他偏要把我送到这儿，为难我。” 晓夏拍一下她的花枝：“别不知好歹啊，也别只想着自己，他有他的打算。”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奇怪，花妖说的办法更简单啊，为什么非要送到办公室来？ 房珏那边会议结束了，正在跟褚兰打电话：“想你了，亲爱的，过会儿去接你。昨晚上跟美国那边的供货商开会，一宵没睡，有点儿犯困，这会儿没什么事了，靠着沙发休息一会儿。嗯，拜……” 晓夏凝神听着，那边悄无声息，看来是睡着了。她看向兰花，花枝安静伫立，花朵也没有了刚才的灵动，难道她已经迫不及待进了房总的梦里？ 她听到房珏在梦中呓语：“墨君要回兰花村？来跟我告别？墨君爱我？可我爱的是褚兰，就算在梦里，也是对她的背叛。” 房珏叫一声兰，闷哼出声，晓夏揪两个纸团塞住了耳朵。 寂静中突然看到房珏的身影，他走出办公室闪身进了电梯，晓夏看着电梯指示灯，竟然显示上行，直接上了楼顶。 她喊一声墨君：“你回来了吗？” 听不到回答，觉得那儿不对，出了办公室进电梯，也上了楼顶。 房珏站在楼顶边缘的栏杆外，慢慢伸开双臂，晓夏喊一声不要，他已经纵身跃下。 晓夏扑了过去，她探出两手，掌心中飞出两根荻草，快速翻卷而下，裹住了正在下坠的房珏。 她想要拉他上来，发现力气不够，只能轻轻往下放，放他躺在地面上。 探出头看着房珏坐了起来，松一口气，没出人命就好。 转身靠着栏杆出熘下去，坐在地上擦擦额头的汗，伸出双手愣愣看着，我的手心怎么能像狄野一样，在危急时刻冒出荻草？ 这么高的楼摔下去完好无损，房珏自己会怎么想？楼下有人经过吗？有人看见了吗？这一切，怎么收拾？ 她站起来往楼下跑，想着给狄野打电话。 嗖得一声，一个人飞了上来，落在她面前，手中托着房珏：“他一直在昏睡中，醒来以后不会记得，因为我动作快，楼下没人看到。放心了？” 晓夏点点头，狄野把房珏放下，看着他半闭着眼睛下了楼顶。 然后飞身而走，晓夏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听到。 真是的，我还有问题要问呢。晓夏嘟囔着下了楼，到房珏办公室门口探头一看，他依然在昏睡。 回到自己办公室，花妖喊了一声晓夏抽噎道：“吓死我了，我差点儿害死他。” 晓夏哦了一声，花妖又说：“本来只想亲亲他的，可是又按捺不住想和他再最后亲热一次，他突然就站起来跑上了楼顶，我拦都拦不住。” 晓夏又哦了一声，坐回座位里发呆。 发着呆突然站了起来，快速关了电脑背起包，抱着兰花冲进了电梯。 冲出尤氏大厦，狄野正站在那儿等她。 她飞快跑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脸在他的胸前蹭啊蹭：“狄野，我是不是，是不是……” 他圈住她亲亲她头顶：“丫头，没错，你已成妖，将会与我一起永生不灭。” “他故意的。”花妖突然嚷道，“我亲房珏的时候，他就悬在玻璃幕墙外，是他蛊惑房珏跳楼的，就为了试探你是不是已经成妖。” 晓夏手中的花盆里，花妖突然嚷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个故事“花妖”结束，明天开始最后一个故事“长生”。 时间过得好快，这篇很冷，不过因为是自己想写的故事，所以我写得很愉快~~~鞠躬感谢一直陪伴我支持我的亲亲们，muaaaaa~~ ☆、长生1 “他想试探我， 有的是办法，用不着这么费劲。”晓夏用力拍一下花妖。 第87页 花妖不说话了，狄野笑着搂住她：“回家再说。” 把兰花交给小妖后，两个人回到房间里窝着说话。 晓夏拍一下狄野：“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吓唬房珏？” “你怎么不说我想要害死他？”狄野笑道。 晓夏鼓一下腮帮：“你就在楼下站着， 能让他摔死吗？” “主要是为了试探花妖还有多大能耐， 顺便吓吓房珏， 没想到你会来捣乱。”狄野抱住她笑。 “花妖好像无能为力，你可以放心了。”晓夏手臂勾住他脖子。 “丫头，你对自己成妖这事，好像很淡定。”狄野低头亲在她额头上， “本来我还担心你会受到惊吓。” 晓夏窝在他怀中摇头：“从公司楼顶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确实有些惊吓， 一开始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突然想明白了，心里的感觉，很高兴， 再有人欺负到你头上，我可以帮忙，还有，我可以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他看着她， 勐然低头堵住她的唇，唇舌轻柔得与她纠缠，纠缠间停下来低声问道：“想帮我的话， 要加紧修炼……” 晓夏轻喘着：“你教我……” “阴阳双修，不用教。”他低低得笑。 晓夏捶打着他：“夜里再修，楼下一大家子人呢。”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晓夏跑下楼帮桑玥准备晚饭，狄野上楼顶，飞身出现在查旭家中。 查旭满头大汗盘膝坐在床上，两手抱球，紫色的灵珠悬在中间。 “你见过房珏吗？褚兰的男朋友？”狄野靠着门壁问道。 查旭凝神静气炼化灵珠，紧闭着唇不说话。 “点头摇头就好。”狄野看他点头，“这一系列的事件里，每一件里都有他，可他好像毫不知情，是无意中被卷进来的，他太无辜了，反而让我更加怀疑，所以今天试探了试探。” 查旭斜眼儿瞅着他，狄野会意：“你是不是想问，怎么试探的，结果怎样？” 查旭点了点头，狄野一笑：“我让他睡着，然后在睡梦中上了楼顶往下跳，他没有任何反抗与异常，可我还是不放心。长生门的人，有永葆青春的吗？活了数百年，依然是年青人的样子，有吗？” 查旭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狄野又道：“是不是靠常常吞食妖灵？” 查旭点头又摇头，狄野皱了眉头：“那么，你以前见过房珏吗？” 查旭摇了摇头，狄野又问：“你的太师祖，是不是还活着？” 查旭摇头，狄野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难道，创立长生门的人还活着？” “是的。”查旭收了灵珠，无奈看着狄野，“你有完没完？” “你这个珠子要炼到什么程度？”狄野指指他的掌心。 “炼成无色，现在这紫色只是稍微淡了一些。”查旭看着那灵珠。 狄野伸出手，指尖有水涌了出来，浇在灵珠上，紫色渐渐转淡，淡成白色。他收了手看着呆愣的查旭：“帮你省些力气，说说你的祖师爷。” 查旭挠了挠头：“那次营救罗虎之后，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就问师父褚兰身上那只花妖是不是可以，师父才跟我说实话，因为师侄总说你的好话，他也不忍心，可是祖师爷指名要你的妖灵。” 狄野有些震惊，查旭看着他：“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师门里一直就那么几个人，十三年前师祖坐化后，师父最为年长，祖师爷从来没出现过，我算了算，我这祖师爷九百多岁了。” “你从没见过他？有没有怀疑的人？”狄野从震惊中回过神，盯着查旭。 “没见过，也没有怀疑的人。我问过师父，他不肯说。”查旭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后来我准备要回师门的时候，师父给我打电话，说祖师爷同意了，拿兰花妖的妖灵代替你的。” “查老闆这么听话，到底是尊师重道？还是另有目的？”狄野的话语里带着嘲讽。 “另有目的。”查旭难得痛快，“我就是娄道长说的那个孩子，我想找到我的家，回去看望我的父母，这么多年了，我什么办法都用过，可师父始终不肯告诉我地址，我来到后街之前，师父提出了交换条件，我找到千年妖灵并炼化后，如果还能活着，他就告诉我。” “我看过了娄道长的笔记本，那个孩子的家在青岛崂山脚下一个小渔村，可崂山方圆百里……”狄野说道。 查旭激动得站了起来，看着掌心里那颗灵珠：“狄老闆帮了我大忙，我会快速炼成，回师门问师父准确的消息。” “好。”狄野笑着转身。 “等等。”查旭咬牙看着他，“等我找回父母，我要灭了长生门。” “那是查老闆自己的事。”狄野没有回头。 查旭追了出来：“你说过，要帮娄道长的忙。” “没错，我已经帮他找回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能回家与父母团聚。他九泉之下没有遗憾了。他没说想灭了长生门，我为什么要多事？”狄野耸了耸肩。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炼化灵珠？”查旭喊道。 “你一感动，容易说实话。不是吗？”狄野回头笑看着他，“更重要的是，我今天高兴，我不用看着我的丫头病弱衰老，她会永远陪着我。” 查旭呆愣看着他，好半天说道：“你来向我炫耀幸福的，是吗？老妖，你不觉得你幸福得有点儿过头了吗？” “查老闆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我现在的幸福是千年孤寂和九死一生换来的……” 狄野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光利剑一样当胸刺了过来，他闪身躲过：“再问查老闆一个问题，你提过的阴阳双修，那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跟晓夏多多的，那个，多在一起，她的妖力就会越来越厉害……” “闭嘴。”查旭吼了一声，又一道青光兜头噼下。狄野又一躲：“查老闆还得继续炼化灵珠，省省力气吧。” 他纵身而走，飞到咖啡店楼顶，吹着口哨下楼去了。 查旭看着咖啡店里温暖明亮的灯光，两手抱了头慢慢蹲下身去，我不该给他那根红绳，没有那根红绳，就不会有那个手环，没有那个手环保护晓夏，他们两个就不能那么快在一起，不在一起的话，晓夏就不会成妖。 本来还幻想过，再过几十年晓夏老了，狄野还是现在的样子，也许晓夏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到那时候，自己可以去陪着她。 可现在她已成妖，她和他永生永世，再也不会分开。 可是，需要为晓夏做的事，他从来不会犹豫。那次晓夏找他借捆妖索，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为了保护她，还是给她了。 吴虹让他给晓夏和狄野算命，悄悄拿来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他算过了，晓夏和他命中注定，姻缘相配。 第88页 绝望中听到晓夏的说话声，她在喊大毛：“大毛，给查老闆送点儿饺子。狄野，查老闆那儿还好吗？我们能帮上忙吗？” 他慢慢站了起来，笑着下楼开了门站在门口等着，大毛拎着一个四层保温桶跑了过来，递在他手里笑道：“旭哥尝尝我们家包的饺子，第一层是蘸汁儿，第二层是猪肉白菜馅儿的，第三层牛肉胡萝蔔的，第四层是虾仁玉米的，你慢慢吃，吃完了我来拿保温桶。” 大毛转身跑了，查旭抱着保温桶转身回去，在茶几上一层一层摆开，香气扑鼻，他坐在沙发上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鼻头蓦然有些发酸。 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起来，听到一个机械的电脑音：“很好，看来他们已经开始信任你了，你要尽快打听到他们的底细，寻找他们的源头，否则，你的师父必死无疑。” 他操起手机狠狠掼在对面的墙上，那声音依然还在继续：“还有，只有我知道你家的具体地址，你的父母也在我的手上……” 几声冷笑之后，那个声音又说道：“赵晓夏能成妖，说明狄野的血是无价之宝。你把狄野交给我，我把赵晓夏给你，我还可以控制她的意念，让她爱上你。” 嘟得一声，对方挂了电话。 夹起一个虾仁玉米的饺子，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大嚼着，隔着玻璃窗看着街对面的咖啡店，仿佛能看到那张可爱的笑脸。 一口一个，所有的饺子很快下肚。 他收起保温桶，拎在手中起身出了店门。 咖啡店里几个人正在围着餐桌吃饺子，边吃边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看到他进来，小茸惊讶问道：“老爸说查老闆要七天七夜足不出户，怎么出来了？” “多亏狄老闆帮忙，我不用那么辛苦了。”查旭笑笑。 大毛过来拿走他手里的保温桶，笑问道：“旭哥最爱吃哪种馅儿的？” “虾仁儿的，我出生在海边，我是崂山人。”查旭坐了下来。 “那我们下次做个鲅鱼馅儿的给查老闆尝尝。”晓夏笑对桑玥说道，桑玥嗯了一声，“没问题，什么馅儿的我都会。” 查旭避开晓夏的目光，扭头看向窗外，就听滋得一声，一辆车开过来缓缓停下，随着喇叭声轻响，桑玥念一声热情如火，背起包沖了出去。 她跳上车，又是滋得一声，车快速开走。 众人笑了起来，笑声中大毛说道：“玥姐确实是演技派，那样温柔一个人，听到汽车喇叭声，秒变热情活泼。” “房总这么深情款款，你们说，桑玥会不会是真的爱上他？”小茸问道。 大毛说不会，狄野说可能，晓夏啊了一声：“我也觉得会，如果她爱上房珏，就不肯走了，她不走，褚兰怎么办？” 小茸喊一声虎子：“你觉得呢？用你职业性的敏锐判断一下。” 众人被那一声虎子喊得直哆嗦。 罗虎淡定笑着看向查旭：“房珏也是崂山人，是查老闆的同乡。” “可何露跟我说，房总是即墨人。”晓夏笑着补充，“何露是房总的秘书。” “准确的说，他出生在崂山山脚下一个小渔村，十二岁的时候，跟着父母搬到了即墨市居住。”罗虎说道。 ☆、长生2 中午狄野去尤氏大厦楼下接晓夏。 不到十二点晓夏就沖了出来， 兴奋看着他：“我要去新加坡开会，赶快回去，回去找护照去，我的护照还没有用过， 我是第一次走出国门。幸亏老妈有先见之明， 夏天在家那会儿追着我把护照办好了。” 她一路叽叽喳喳的， 狄野牵着她手笑着倾听。 “说到办护照，我就想起了户口问题。毕业的时候吧，我觉得户口不重要，不就是一张纸吗？现在才知道其实挺重要的， 很多时候都会用到，今年那场大火， 很多人被迫返乡，看到他们在冬夜里顶着寒风扛着背包，我心里挺不好受的。”晓夏低头。 狄野揉揉她头髮：“可是确实有安全问题，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知道， 可我就是觉得难受……”晓夏抱住他胳膊，脸在他肩上蹭着。 “很多时候，很多事是大势所趋……”狄野抱她一下，“想点儿高兴的，去新加坡做什么？” “开会， 一个国际性的信息平台大会，跟我的工作紧密相关。”晓夏又兴奋起来。 回到咖啡店，桑玥看一眼晓夏身后， 松了一口气：“房珏没来？没来就好。” “房总今天中午有约。”晓夏笑看着桑玥，“说实话，我们房总风度翩翩的，你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桑玥嗤一声笑了：“他以前是许文超的助理，见过好多次。他每次见到我都叫我夫人，说自己是我的粉丝，拿出剧照让我给他签名，他那个样子让我挺开心的，怎么说呢，滴水不漏得拍马屁，而且拍得恰到好处，许文超喜欢他，总说他机灵，机灵得很有分寸。我身边这样的人太多了，实在喜欢不起来。我更喜欢狄老闆这样的，帅气，随性，强大，野性难驯……” 晓夏听着鼓了腮帮，桑玥连忙说道：“我还喜欢罗警官，很man很热血，还有查老闆，有些深沉，还有些孩子一样的天真。” 晓夏又笑起来，桑玥也笑：“我不喜欢所谓的风度翩翩，名利场中浸淫太久的男人，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很有分寸。许文超是骗了我，可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始终吸引着我，强悍而充满热情……” 她顿了一下，问晓夏道：“一个人去新加坡吗？” “跟房总一起去。”晓夏笑着进了厨房。 狄野拿着她的护照下楼，听到她的话把护照收了起来，给桑玥使个眼色。桑玥会意，沖厨房里喊道：“就你和房总两个人吗？” “不是，他的秘书何露也去。”晓夏端着托盘走出厨房，坐在窗边晒着太阳吃饭。 狄野慢吞吞下了楼梯，过来坐在她对面，歪头看着她：“护照找不着了，怎么办？” “一定要找到。”晓夏跳了起来，“我这就上去找。” 狄野一把拉住她，皱眉头道：“吃了饭再找。” “那你先上楼帮我找去。”晓夏蹙着眉头，“要是找不到，我就坐飞机回家补办，还来得及。就放在床头柜里的，怎么会找不到？你总是随便进我的房间，乱翻我的东西，急死我了……” 狄野看她无心吃饭，连忙从兜里掏出她的护照，笑说道：“逗你的，在这儿呢。” 晓夏白了他一眼，接过去装在包里拍了拍，才放下心大口吃饭。 吃过饭正要上楼，房珏笑着走了进来，隔着吧檯亲亲桑玥的脸，递给她一个盒子，笑看着她问道：“肚子还疼吗？” 桑玥看着手里的红枣姜茶，摇摇头笑道：“好多了，晓夏说你中午有约。” 第89页 “简单吃了几口，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会面，过来看看你，顺便接晓夏。”低头看一眼腕錶，对晓夏说道，“二十分钟以后出发，可以吗？” “可以可以。”晓夏笑着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对狄野说，“下午有一个信息尖峰论坛，好多网际网路大佬都去。我得抓紧，刷牙洗脸化妆换衣服，本来跟何露说好打车去，没想到房总会过来，正好坐他的车。” “我时间紧张，帮我给何露发个信息。”晓夏把手机扔了过来。 狄野攥着她手机：“我送你们去。” “不用不用，反正房总也过去，省事儿。”晓夏堵着满嘴牙膏沫，呜呜囔囔催促狄野，“快发微信啊。” 狄野发了一条语音：“何露吗？我是晓夏的未婚夫，她让我转告你，二十分钟内来到后街咖啡店，和她一起坐房总的车去参加论坛。” 晓夏白了他一眼。 狄野假装没看见，过来把手机放进她兜里，抱住她亲亲她头髮：“我去看看查旭，免得他走火入魔。” 晓夏嗯了一声，他出了屋门，吹着口哨上楼，从楼顶平台上飞了过去。 看着查旭掌心里半透明的灵珠笑笑：“饿吗？我家有饭吃。” “这会儿不是午间约会时间吗？狄老闆怎么有空过来关怀我？”查旭笑问。 狄野想了想：“房珏最近总找机会接近晓夏，我越来越觉得他可疑。” “我也怀疑过他，可罗警官都托人去他们家询问过了，他的父母亲口说，房珏小时候没有丢过。”查旭摇摇头，“都是巧合，狄老闆吃醋就吃醋，不用找藉口。” “一起开会就算了，还要一起出国，那就意味着同住一家酒店。”狄野皱着眉头，“虽然有个秘书同去，总觉得是欲盖弥彰。” 查旭满头大汗下了逐客令：“我这儿正紧要关头呢，狄老闆从那儿来就回那儿去。” 狄野隔窗看着晓夏上了房珏的车，跑下楼拿着车钥匙，开车一路尾随，可清晰听到前面车里的说话声，何露在开车，房珏和晓夏坐在后座，听到房珏问晓夏：“喝点儿茶吗？有玫瑰茶薄荷茶蓝莓茶。” “玫瑰茶吧。”晓夏笑道，“房总为褚兰想得真周到。” “也不完全是为了她，有时候要和女客户谈生意。”房珏笑道。 “上次一个香港来的女士，本来只是例行的见面，因为房总这几杯茶，痛快加订了大单。”何露开着车笑道，“对了，房总，今上午她还打电话过来，问房总去不去新加坡。” “你怎么说的？”房珏皱了眉头。 何露笑道：“我知道她的意思，跟她说房总女朋友生日，不去。” “很好。”房珏笑了笑。 “她在电话里都快哭了。”何露笑道，“很失望。” 房珏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的麻烦越来越多，何露你多费心，替我挡着。” 何露清脆说好，晓夏嗅着裊裊的玫瑰茶香，笑说道：“那说明房总魅力不可阻挡啊。” “这样的魅力，没有更好。”房珏摇头苦笑，“从新加坡回来，我就向褚兰求婚，有了未婚妻，那些麻烦能少很多。晓夏，褚兰那儿，暂时替我保密。” 晓夏连忙说好，心想万一他求婚，桑玥只能拒绝，只能让他伤心了。房珏又说道：“车祸后褚兰性情多变，我反而越来越喜欢了，太喜欢了就患得患失，我得尽快确定关系，心里才能踏实。就是不知道她……” “房总，褚兰会答应的。”晓夏的话脱口说出，看向一脸担忧的房珏。 他沖她笑着：“那就借你吉言。” 晓夏看着他的笑容，诚恳中带着几分腼腆，这会儿的他，不是叱咤商场的大老闆，像是陷入热恋中的少年。 桑玥为什么不喜欢他呢？晓夏心想，我觉得他好讨人喜欢。 房珏的手放在二人之间的小茶几上，白皙而修长，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刚要碰上他的手背，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咬住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收回手，心紧缩在一起，无声喊着狄野狄野，内疚得想哭。 会议结束后，晓夏笑着跟房珏说约了人，狼狈得上了地铁。 出了地铁口，吴虹已经在等她，看到她的身影迎了过来，关切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又跟狄野吵架了？” 晓夏扑到她怀里，眼泪掉了下来：“虹姐，我今天突然觉得自己喜欢另外一个男人，我差点儿就去牵他的手，虹姐，我是不是变心了？是不是动摇了？我没脸见狄野，我心里觉得很内疚……” “外面冷，到姐家去，咱慢慢说。”吴虹搂着她肩，“饭都做好了，还热乎着呢。告诉狄野了吗？给他打电话了吗？” “虹姐，我不敢给他打电话，怕听到他的声音，想发语音，也说不出话，只是发了一条文字信息。”晓夏吸着鼻子，“我心里很难受，我怎么能背叛他？我以为，我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 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这条命都是他的，这个人也给了他，跟他交换了彼此，随着他一起成妖，要长长久久陪着他，永远跟他在一起。 可是，下午在房珏的车里，看着他的笑容，为什么会觉得喜欢他？想要握着他的手，想要告诉他，褚兰很一般啊，桑玥也很一般啊，你爱她们，是她们的荣幸，你这么优秀出色的男人，就应该天下之大予取予求。 她紧咬着嘴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厌恶自己憎恨自己。 手机突然响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狄野的声音响了起来：“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我没事。”她用手紧紧捂着发酸的鼻子，尽量微笑着轻快说道，“海龙出差不在家，虹姐一个人寂寞，给我做了砂锅米线，让我过来陪她聊天。嗯，今晚上回不去了。” “好吧。”他勉强答应着笑道，“不过，我会想你的，想你一夜，想得失眠。明天早上别挤地铁了，我一早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她的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 ☆、长生3 晓夏哧熘哧熘吃着滚烫的米线， 吴虹拦都拦不住，她的脸被烫得通红，鼻尖冒着汗珠，她抹了一下， 手伸向吴虹：“啤酒。” 吴虹开了一听啤酒， 看她咕咚咕咚往下灌， 一把攥住她手：“行了，借酒浇愁愁更愁，说说吧，是什么样的男人， 能让你忘了狄野，去喜欢他？” 晓夏手中啤酒咚得一声放在桌上， 愣愣看着吴虹，看了半天笑了起来：“虹姐，你跟房珏还有联繫是不是？” “没有啊。”吴虹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刘慧， 刘慧现在是尤氏集团一家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她的工作能力一般，做总监差点意思。要不是看你的面子，她进不去。”晓夏仰脖子又灌下一大口啤酒。 第90页 “不是啊，刘慧的工作是我拜託的覃奇， 是覃氏的公司才对啊，怎么会是尤氏？”吴虹愣愣看着她。 “覃奇？”晓夏傻笑着，“覃奇？覃奇， 房珏，他们有些像……” “不信？不信我给他打电话。”吴虹为了哄她，拿出手机给她看，“他现在有微信了，好联繫。” 晓夏一把抢了过去，摁了视频聊天，听着铃声嘿嘿笑道：“覃奇是个坏人，不过，他对我还不错。” 视频被对方拒绝了，吴虹在旁边嘆气：“他从来不跟我说话，偶尔发信息也是文字，更别说见面了。” 晓夏不服气，对着手机发了一条语音：“我是赵晓夏，有话问你，接通，快接通，不接通的话，我就一直骚扰你。” 语音发出不到一秒的时间，视频的铃声响了，晓夏一扬手，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埋头继续吃米线，嚼着米线嘟囔：“讨厌，吵死了，正吃得香呢，非打电话过来骚扰……” 吴虹捡起手机笑着摁下通话，覃奇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依然是光头，面容清瘦，精神倒还好，他看到晓夏，双眸勐然亮起，温柔问道：“她，喝酒了吗？” “没错，喝了点儿酒，有些犯迷煳。”吴虹笑道，“问你件事儿啊，上次拜託你帮忙给刘慧找工作，她现在任职的那家公司，不是覃氏的吗？” “覃氏现在因为内斗，搞得一团糟糕，我把她推荐到房珏的公司去了。”覃奇说道。 “你认识房珏？”晓夏扑了过来，冲着屏幕吼道。 覃奇愣愣看着她，晓夏喊道：“说话呀。” “好久不见。”覃奇的笑容有些苦涩，“没错，我认识房珏，大学的时候学校间足球比赛认识的，后来生意场上经常见面，关系还不错，经常一起看球一起喝酒，喝多了会互相说真心话的关系。夏天的时候他来美国出差，我跟他见过一次，一起喝了几杯。” 晓夏拿着手机转了一圈：“虹姐，我有些迷迷煳煳的，怎么能醒酒？” 说着话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冷水顺着头浇了下来，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使劲眨巴着眼睛笑道：“这下清醒多了。” 扯下一条毛巾裹在头上，看向手中握着的手机。 屏幕上覃奇皱眉看着她：“狄野欺负你了吗？” “没有，他才不会欺负我，都是我欺负他。”晓夏捧着手机坐到沙发上，一脸严肃看着屏幕中的覃奇，边想边问，“你跟房珏提起过我吗？” 覃奇迟疑了一下，晓夏吼道：“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说实话。” “提起过，提起过两次。”覃奇紧抿一下唇，看着晓夏说道，“一次是离开北京的时候，他来我家跟我喝酒，我喝醉了，他扶我进卧室，看到了墙上你的画像，我跟她说是我爱的女孩儿。第二次是在美国，他问起你怎么样了，我跟她讲了你我之间的故事。” “狄野的身份，还有墨轩，你跟他说过吗？”晓夏问道。 “说过，我本来不想说，可我当时不受控制，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可能是喝多了。”覃奇愧疚看着她，“他走后我很后悔，不过房珏不是个会多事的人，是不是我的话给你惹了麻烦？” “没有，你没有给我惹麻烦，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晓夏看着他，声音柔和下来，“你还好吗？还经常头疼吗？” 他的眼眸中有水光滑过，忙低下头掩饰，沉默一会儿抬起头沖她微笑：“我很好。也向狄野问好，如果有机会，我会当面跟他道歉。” 晓夏笑道：“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回头看向吴虹：“虹姐，房珏追你是几月份的事？” “七月。”吴虹肯定说道。 屏幕里覃奇愣了愣：“吴虹，房珏追过你吗？” “别八卦。”吴虹白他一眼，覃奇好笑看着她。 “房珏和你在美国见面，是几月？”晓夏问他。 他连忙收了笑容，认真回答：“六月。” “今天我们对话的内容，拜託你不要跟房珏提起。”晓夏诚恳说道。 “不会不会。”覃奇郑重答应，“你放心。” 吴虹抢过手机：“房珏追我，就那么可笑吗？” “房珏要是喜欢你，还用得着追吗？”覃奇看着她，又笑了起来，“从大学里到参加工作，追他的女孩儿数都数不过来，他坐飞机的时候，一个笑容就能换到头等舱，美其名曰vip服务，他被追得烦了，看到女人就头疼。他喜欢你，不是有点儿奇怪吗？虽然你的性格很讨人喜欢。” “如果不是喜欢我，就是对我有所图，可我无才无貌没钱，似乎没有利用价值。”吴虹窝在沙发里认真与覃奇讨论，“其实我一直想不通这件事，不过吧，被他追，对我的虚荣心是极大满足，从那以后，我觉得我的魅力大增，在职场上都增加了自信，要是以前的我，肯定做不好财务经理的职位。” “你有所得，那是好事啊。”覃奇沉吟着，“如果说你有什么利用价值，一定和晓夏有关，因为晓夏的男朋友是狄野，而狄野，是千年老妖……” 吴虹跳了起来，嘴巴张得很大。 覃奇有些慌：“你还不知道？你跟晓夏关系那么好，我以为……我还有事，挂了……” 吴虹扔了手机，紧张看着晓夏：“快，掐姐一下，使劲儿掐，姐一定是在做梦。” 晓夏过来抱了抱她：“其实，虹姐一直有所怀疑，只是没有头绪。对吗？” 吴虹点点头：“我再怀疑，也想不到什么千年……” 她紧紧捂住了嘴：“让姐冷静一下。” 说着话爬回沙发上躺了下去，扯下靠背上的毯子从头到脚蒙住自己，蜷缩着身体窝在毯子里：“姐要睡一觉，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是梦。” 晓夏拿出手机拨通狄野的电话：“狄野，我想回家。” “今晚上很冷，穿好衣服等着我。”他在电话里说道。 她答应着挂了电话，刚要进洗手间吹头髮，门铃响了。 她摁下应答键，屏幕里是狄野的笑脸：“丫头，开门。” 愣愣开了门，眨眼间他已出现在门口，她困惑看着他：“怎么会这么快？” “感觉你不太对劲，问你什么事，又不肯说。我不放心，就开车来到小区门外等着天亮。”他看着她说道。 她扑进他怀中，眼泪掉了下来。 他看着她皱了眉头：“头髮怎么是湿的？怎么一脸狼狈？” 拽她进了屋中，看一眼杯盘狼藉的餐桌，又看看沙发上的吴虹，随手一个昏睡印打过去，吴虹安静沉入梦乡。 进洗手间找到吹风机给她吹着头髮问道：“喝酒了？” 第91页 她嗯了一声：“为了醒酒，把头髮浇湿了。” “你不知道自己撒酒疯的时候有多可怕吗？”他仔细吹着她的头髮，“吴虹是不是被你吓着了？” “狄野，虹姐她，知道了你的身份。”晓夏闷声说道。 “知道就知道，她早晚会知道的。”狄野满不在乎。 “她给吓坏了，能让她忘了吗？”晓夏问道。 “能啊。”狄野笑笑，“她再问起的时候，你就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她在做梦。” 晓夏笑了起来。 “真是傻丫头，你有任何事，就算是天大的事，都可以跟我说。不用躲着我，跟吴虹一起耍酒疯。”狄野的手揉着她的头髮。 她紧咬了唇，狄野关了吹风机说声好了，开始动手收拾餐桌，收拾干净了吹一声口哨笑道：“完美，掩盖一切痕迹，吴虹醒了的时候，更得相信自己在做梦。丫头，穿衣服走人。” 晓夏慢吞吞穿着衣服，狄野过来给她系上拉链戴了帽子，隔着帽子揉了揉她脸，笑看着她：“真是一只慢蜗牛。” 晓夏低下头，轻声叫他的名字，狄野？ 嗯？他的手握住门把手正要开门。 “狄野，如果，如果我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也可以跟你说吗？”晓夏头垂得更低，两眼紧盯着脚尖，不敢去看他，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声音里带了惶急的哭腔。 他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微微有些发抖。 …… ☆、长生4 瞬间的停顿之后， 他的手坚定得转开门，另一手牵起她手，轻声说道：“没错，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他关上门， 手臂环上她肩， 揽她在怀中：“走， 咱们回家。” 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看她坐了上去，低头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挤了上来， 本来开阔的空间变得狭小，他摁住车座底下的按钮， 砰得一声，座椅靠背平放下去，他推挤着她，与她一起滚倒下去， 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纠缠了很久，他低喘着放开她，紧盯着她问道：“那么，你对我，还有感觉吗？” 她微闭着眼：“我当然还是爱你。” 他如释重负， 扶起她抱在怀中吻着她的脸，“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嗯？”问着话一声轻笑，“怎么可能？我的女人怎么会喜欢别的男人？” “不是。”晓夏靠着他， “就是一瞬间，一瞬间就心动了。” 他的唿吸急促起来，晓夏连忙揪着他耳垂，仰脸看着他：“你别急，先听我说，今天晚上，我跟覃奇视频……” “哈，覃奇？老情人？”他的脸涨得通红，“你这是新旧齐上，成心考验我？” “不是不是。”晓夏揉着他耳朵，噘起嘴亲亲他，“先听我说话，我说完了，你是杀了我还是吃了我，都行。” “你说。”他两手紧紧掐在她腰间，真的是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房珏认识覃奇，覃奇喝醉后跟他说了我们的事，那是六月份，七月份的时候，房珏狂追虹姐……你想到了什么？”晓夏看着他。 “四角恋？”狄野气唿唿得。 晓夏环住他肩：“就是说，房珏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墨轩的事，他狂追虹姐，是为了接近我，进而接近你，花妖做那些事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她的身旁，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无辜，甚至花妖也说他并不知情。这一切，难道不奇怪吗？” “奇怪。最奇怪的是，你竟然喜欢他。”狄野盯着他，黑眸中阴云密布。 “我确实很钦佩他，不过只是做为工作中的boss，我对他，从来没有过男女之间的好感，可是今天下午，我坐在他的车里，他给我喝了一杯玫瑰茶，我当时觉得那茶很香，然后突然觉得想要握住他的手，心里对他满怀着倾慕……”晓夏快速说道。 狄野紧捏着她的手，捏得她生疼：“别再说了，我这会儿脑子里一团乱，满脑子都是你喜欢他，我要杀了他，不管他是人是妖。” “你冷静，冷静下来我们分析一下。”晓夏忍着疼，凑上去亲着他的眼。 “冷静不了。” “怎么才能冷静？” “不知道。” “你是有修为的千年老妖，快想办法。” “想不出来。” “要不，我咬你两口？” “你说的，我想杀了你或者吃了你，都行。” “我是说过……” “我这会儿想吃了你……” 他不管不顾倾身而来，晓夏两手撑住他肩央求：“这里是大街上，咱们回家好不好？” “不好。”他一手捉住她手，另一手扳着她下巴扭着她脸，让她往外看。 她朝车窗外看去，没有路灯没有行人没有高楼，一切都消失了，混沌成一片空茫。 “放心了吗？”他看着她。 她嗯了一声，环住他腰：“这么生气吗？” 他没有说话，用有力的动作回答她，在一起后他总是带着小心，竭力克制，害怕伤到她。这次却完全没有了顾忌，在静谧无声中兇狠得索要她。 她闭着眼承受着，身体里热浪一波一波席捲而过，脑子里渐渐一片空白。 睁开眼看向狄野，两眼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眸中有澄澈的光。 看着那光源的方向，不觉迈步走了过去，是一条细长的通道，通道中洒满柔和的月光。 穿过通道，眼前出现巨大的一望无际的平原。 没有山没有河，只有漫天遍野的秋荻草，棵棵硕大金黄，缀满荻花的穗子轻轻舞动，一颗颗荻花在舞动中绽开，圆圆的绒球像蒲公英一样，映着满月的光，亮晶晶得聚成璀璨的星河。 “狄野狄野，这儿好美啊，跟以前看到的不一样。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晓夏呓语着睁开了眼。 她躺在副驾上，身上裹着一床毯子，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向窗外，一盏一盏的路灯刷刷刷从眼前飞过，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很响的滋滋声。 “狄野……”她看着他。 “你晕过去了。”他的声音里含着得意。 “还生气吗？”她小心问道。 他狠狠踩了一脚油门，没有说话。 她摇起座椅靠背，裹紧毯子窝在座位上，身上每一处骨节都酸疼着，她疲惫的闭了眼：“我很累，再睡一会儿，开车小心点儿啊，到家了叫我，我们还得分析一下……” “不用分析，查旭说房珏不是妖，那他很有可能是长生门的人，他对你施了法术，所以你被他迷惑了。”狄野稳稳操着方向盘。 “那你怎么还生气？”晓夏睁开眼。 “道理是道理，可一想到你对别的男人动心，虽然只是一瞬间，我……”他又狠狠踩了一下油门，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前勐蹿，似乎要飞起来。 第92页 “吃醋精，小气鬼。”晓夏嘟囔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那次不是也被花妖迷住了吗？” “那你呢，没有吃醋？没有生气？”狄野反问。 晓夏嘿嘿笑了起来：“生气啊，快要气疯了，要不是因为疯狂，我们这会儿还吊着呢，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最难受的是你，哼……” “睡吧。”狄野回头看她一眼，车速慢了一些。 她的脚从毯子里伸出去，勾住他的腿轻轻磨蹭着，鼓一下腮帮说道：“又不想睡了。” 狄野忍不住笑了，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髮：“既然有了怀疑，我会与查旭联手。” “他藏得那么深，估计是一场硬仗。”晓夏担忧看着他的侧脸。 狄野嗯了一声：“我们有子夜小分队，还有查旭，不用担心。你这些天乖乖上班，一切照常，不可以轻举妄动，不可以去试探他，知道吗？” “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晓夏答应着心想，房珏为什么要诱惑我？他让我跟着他去新加坡有没有别的企图？我将计就计，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她滴熘熘转着眼眸，狄野说话了：“别打歪主意，新加坡不许去。” “不是说一切照常吗？”晓夏固执说道，“我不去的话，就打草惊蛇了啊。” “反正不许去，没有道理可讲。”狄野蛮横说道。 晓夏哼了一声：“又想睡了。” 说着话闭了眼：“狄野，我做了梦，梦见一个地方……” “到家了。”狄野一个剎车，“我去找查旭，要不要一起？” “要去要去。”晓夏直起身子伸了懒腰。 狄野从车头绕过来，开了副驾的门，给她穿上靴子，裹了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手环住她腰把她抱了下来，晓夏哆嗦一下：“好冷。” “冷就回家。”狄野笑道。 “我不。”她的手勾住他胳膊，“我要跟你一起去。” 说着话脸贴向他怀中，小声说道：“其实，我感觉自己喜欢他后，以为变心了，动摇了，心里特别得厌恶自己憎恨自己。” “哭了吗？”他抱她在怀里。 她点了点头，勐得抽了一下鼻子，呜咽说道：“我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丫头。”他拍着她的背，“我们不应该生自己的气，更不应该生彼此的气。” “竟然试图迷惑我，太可恶了，我们要打死他。”晓夏握一下拳头，咬着牙说道。 狄野笑了，她站直身子看向卜算子的大门：“走，找查旭去。他要是不答应帮忙，我就施展一下魅力，色/诱。” “你敢。”狄野咬牙，“有我呢，我软硬监施，不怕他不答应。” 卜算子内黑漆漆的，狄野拉着晓夏进去，随手摁开门壁上的开关，头顶的八卦吊灯应声而开，明亮的灯光下，空荡荡的屋子一览无余。 “不告而别？”晓夏茫然着。 “上楼看看去。”狄野牵着她的手上楼。 楼上也是空荡荡的，只有阳台上悬挂的风铃在寒夜的微风中，不时发出丁零一声。 狄野把风铃摘了下来，还是那串风铃，只是中间那只青铜铃铛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啊？要走也得说一声吧。”晓夏嘟囔着，“也许去店里告别了，我们不在？” 狄野没说话，勐得拦腰抱起她纵身向下坠落，晓夏紧搂着他脖子尖叫起来，眼看就要跌落到地面，他又纵身一跃，直直向上飞起，落在咖啡店楼顶，定住脚步看着她。 她紧闭着眼煞白着脸不停尖叫，狄野笑着放下她：“想自己飞吗？要不要练练？” “改天再练。今天腰酸背疼的，禽兽……”晓夏白他一眼。 狄野笑得得意，慢悠悠跟着她下楼。 早过了关店的时间，大毛小茸罗虎正围着桌子喝茶，罗虎手里捧着一张地图，看到二人下来笑说道：“周末来个短途旅游，怎么样？” “去哪儿？”狄野问道。 “崂山。”罗虎挤了挤眼睛，“房珏和查旭的老家。” “好啊。”狄野笑笑。 “查老闆过来告别了吗？”晓夏问道。 看大家摇头，她又说：“还有啊，这个周末我要去新加坡，周六上午的飞机，就不去崂山了。” 三个人都看向狄野，他笑了笑：“工作重要，让她一个人去新加坡，我们开车去崂山。这周五连夜出发。” 又笑着看向晓夏：“我们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你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们已经顺着崂山脚下的环山公路，欣赏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对了，崂山脚下有个月亮湾，湾口的形状像一轮新月，在阳光下特别美。” 罗虎嗯了一声：“欣赏风景的同时呢，我们会去探访一下查老闆的身世，然后根据探访情况，也许会去拜访一下房珏的父母。” 晓夏紧咬了唇，恨恨说声可恶。 ☆、长生5 周五傍晚， 几个人刚要上车，晓夏从街头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等等我，我不去新加坡了， 我要跟你们去崂山， 我上楼收拾行李， 你们等我一会儿。” 狄野迎了过来，拉着她手到了后备箱前面，指着里面粉紫色的行李箱：“知道你要去，早给你收拾好了。” 晓夏白他一眼跳上了车， 众人哈哈笑着，笑声中， 车驶出后街。 大毛笑道：“小妈，我觉得去新加坡参加国际会议，机会更难得。” “迟钝，房珏有问题， 小妈去有危险。”小茸嗤了一声。 “这个我想到了。”大毛得意笑道，“老爸陪着去不就行了？既能提防房珏，还能顺便度蜜月。” 晓夏看着狄野心想，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房珏再有什么图谋， 只要有他陪着，我就不怕。 “你怎么跟老闆说的？”罗虎笑问晓夏。 晓夏舔一下唇：“我的护照缺页，缺页不能签证的， 房珏把何露骂了一顿，头一次看见他发脾气，何露都哭了。我会拣几个贝壳哄她的。” 大家又笑起来。 狄野揉揉她头髮：“丫头，新加坡以后再去，查旭不告而别，我很担心，我们得抓紧时间。” “知道。”晓夏点点头，怅惘说道，“本来呢，我的梦想是做一名唿风唤雨的职场白骨精，现在看来没戏了，我更喜欢跟你们一起捉妖打鬼破案。对了，狄野，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钱？是不是多得可以让我混吃等死？” “我手里的钱，咱们一家维持半年没问题。”狄野笑道，“咖啡店现在还是盈利的。” 晓夏坐了起来，直勾勾看着他：“存摺上不是有很多个零吗？真的是小数点后的？” 第93页 “我也没那么蠢。”狄野挠挠头，“那个存摺吧，我仔细看了看，是建国初期的，那会儿的一万元相当于现在的一元。” 晓夏倒抽一口冷气：“原来你那么穷，要不，回去卖古董吧？” “那不行。”大毛笑道，“都是歷经风雨保存下来的，每一件上面都有老爸的情怀，上次我给谷奶奶摘一盏马灯，老爸还心疼好几天呢。” 晓夏嘆了口气：“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呢，哼，一只老妖，又穷，又失忆，还有数不清的危险。” “可是，我帅啊，我爱你啊。”狄野懒洋洋靠着她，“最重要的是，你爱我啊，对别的男人有一丝心动，都要死要活的。” 晓夏狠狠掐了他一下：“所以，我还得工作，我今天跟公司签了合同，公司按照职业规划培训我，我呢，十年之内不许离开公司。” 狄野不淡定了：“别工作了，跟着我开店多好。” “我要工作。”晓夏执拗说道，“什么时候不想工作了，再回家跟你开店。” 狄野沮丧得躺下去趴在她腿上，突然喊了一声虎子。 罗虎吓一跳，笑着骂道：“肉麻得老子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开车累了的话，让小茸和大毛轮流换你，哥们儿心情不好，先睡一觉。”狄野抱着晓夏的腰，脸贴着她腿挨挨蹭蹭，晓夏手抚着他的头髮笑道，“这部戏拍完大毛红了的话，收入肯定不少，小茸也有工资，这样，以后每个人按收入比例上缴生活费，都同意吗？” 都喊一声同意，狄野笑了起来：“还是我老婆有办法。” 近七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地方已过子夜。 直接驱车赶到一个叫做刘家村的地方，五个人住进提前订好的农家院， 红砖房水泥地面，屋子中央燃着炉火，窗外透进咸咸的海风，躺在床上可听到浪涛拍岸，晓夏伸个懒腰：“挺不错的。” 因为疲惫，这一夜窝在狄野怀中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满室阳光，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向窗外，海面上波光粼粼，缀着点点白帆。 跑出去简单洗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早饭。 店老闆是一个胖胖的大婶，冲着他们和气得笑：“冬天呢也好玩儿，就是不能下海。” 罗虎咬一口手里的大馒头，香甜嚼着：“真香啊，小麦香。” “这可是地道的绿色有机食品，自己家田里种的，没有农药没有化肥，。”大婶被罗虎一句话夸得眉开眼笑。 狄野笑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房村？” “房村是我的娘家，离这儿二十里，村子里的人全都姓房，现在呢，很多人都搬到城里去了，就剩了十几户人家。在山里面，不靠着海，去的人少，风景其实是很美的，还拍过电影呢，拍过一个什么恐怖片，惊魂什么的。”大婶索性坐了下来，笑眯眯跟他们聊天。 “我们老闆也姓房，他们家在即墨，好像就是从房村搬过去的。”晓夏笑道。 “年青人我不认识，要是说他的父母，也许我能知道。”大婶笑道。 “他的父亲叫房海成，他的母亲叫丁晓梅，跟大娘年纪差不多。”罗虎指指晓夏，“我跟她老闆是同学，大学的时候还去他家住过。” “看你的年纪，三十出头？”大婶看罗虎点头，掀起围裙擦着眼角，“阿弥陀佛，老天有眼，看来是晓梅的孩子找回来了。” “怎么？房珏小时候丢过？”罗虎惊讶问道。 大婶嘆一口气：“那孩子小时候又可爱又聪明，就是身体不好，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晓梅就把他送到了上清宫，给道士做徒弟，说起来也奇怪，身体越来越好，晓梅两口子可高兴了，可两年后，孩子突然丢了，你说说，这人贩子还敢到上清宫拐人，那儿可是神仙住的地方。” “再后来呢？”狄野问道。 “报了警，四乡八邻都来帮忙，找了半个多月，突然有一天，晓梅一家连夜搬空屋子，不见了踪影，就连隔壁的公婆都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他们家那院子到现在还空着，长满了荒草，唉……前几天去娘家还问起，公婆父母都还健在，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不过我娘悄悄告诉我，有人定期给几个老人寄钱，应该是他们。听你们这么一说，他们人在即墨，孩子也回来了，怎么不回来走走？”大婶激动得手有些抖，“等你们走了，我就回娘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晓梅家的人。” “还不确定，大娘先不忙。”晓夏连忙说道，“我们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一趟即墨，有消息的话我给你打电话，我有你家店里的名片。” 大婶抹着眼泪说好。 吃过早饭，狄野开车绕着崂山脚下兜了一圈，让大家看了看海景，掉头上了通往即墨的高速。 到了即墨直接找到了房海成家，他们的家位于一个高档小区，也是顶层，应门的中年妇女一脸沧桑头髮花白，大毛以为是房家的保姆，客气微笑道：“阿姨，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找房叔叔和丁阿姨打听点事儿。” 女人的手颤了起来，抖着唇看着他们，看了好半天，没让进也没关门。她身后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一把攥住她手，冲着大家客气笑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推开门说道：“既来了，就请人家进来。” 他们的家中装饰考究，实木地板欧式家具，两口子让他们坐了，张罗着倒了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个人紧挨着对方，身体僵硬表情侷促，搓着手紧张看着他们，好像他们是主人，这两口子才是客人。 狄野看着老两口，拘谨彷徨哀伤，在精美的家具衬托下，诡异而难受。 他看一眼罗虎，罗虎缓慢开了口，刚提到房村，提到他们儿子小时候被拐卖，丁晓梅跳了起来，嘶声尖叫道：“没有，没有的事，我们的孩子好好的，在北京一家公司做老总，没有被拐卖，小时候也没有过。” 男人相对冷静一些，敛着双眸不看他们：“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即墨人，没听说过什么房村，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你们可能找错人了” 罗虎出示了证件：“我们来这里之前，托我的几位战友仔细打听过，确实是你们二位没有错。” 晓夏看着这对悽惶的夫妇，不忍心站了起来：“我们走吧，让叔叔阿姨冷静冷静。” 狄野说声等等，紧盯着房海成夫妇：“我再问两句话就走，房珏真的是你们的儿子吗？他哪年回到你们身边的？回来的时候多大年龄？” “他当然是我们的儿子，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丁晓梅跳了起来，“你们滚，快滚。” 狄野看着房海成：“也许，我能帮你们找回真正的儿子。” 说完起身向外，走到门口，房海成突然喊了声等等，丁晓梅紧紧攥住男人的胳膊，嘶声说道：“不行，他们当年你怎么警告我们的，你忘了？” 第94页 “有人警告威胁你们，不让你们说出来对吗？”罗虎紧盯着丁晓梅的眼，“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这么听话，可是，你们的儿子回来了吗？” 丁晓梅在他的目光下瑟缩着，突然崩溃大哭，她嚎啕着嘶叫着：“丢了孩子是什么滋味？你们知道吗？那些天杀的人贩子，活该千刀万剐。他爸，我们忍了这么多年，有用吗？我天天都能梦见儿子回来了，我听到门铃在响，他站在门口笑着跟我说，妈，我回来了，我想吃饺子……” 房海成拍打着妻子的后背安抚着，比妻子还要花白的头髮一根根垂落下来，两个花白的脑袋紧靠在一起，分外凄凉。 晓夏咬一下唇刚要说话，门铃突然响了。 丁晓梅更加大声得嘶叫起来：“是他，是他回来了。” 房海成惊骇得看着门口，抖着声音说道：“别让他进来，别让他进来。”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三声，狄野摁下了门壁上的可视电话开关。 ☆、长生6 屏幕上出现的， 居然是查旭的脸。 从来没见他这么严肃过，紧绷着脸，瘦长脸绷成了国字脸，他看到有人应门， 使劲扯了一下唇角， 好像想要笑， 却没笑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严肃到了吓人的地步。 狄野看不下去了，懒洋洋摁了免提， 轻笑着说道：“查老闆，我们来早了一步。” 查旭跳了起来， 连续后退几步又沖了过来，吼道：“你们想做什么？” “你不辞而别，我们担心你的安危，就过来看看。”狄野嘆一口气， 吊儿郎当说道，“看来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却处处提防我们，查老闆太让我们伤心了。” 晓夏扯了他一下：“让他上来，我们先走。” 狄野这才摁了开门， 几分钟后，听到叮得一声响，查旭冲出电梯奔到家门口， 看着房家二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大声喊道：“爹，娘，是我，我是房旭，我回来了。” 房母沖了过来，房父跟在她身后，夫妇两个也跪了下去，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晓夏狄野他们躲在消防出口的门洞里，痛哭声入耳，谁也不想说话。 然后听到房母哭诉：“你丢了半个月以后，那天夜里家里来了两个人，让我们连夜搬走，搬到即墨去，告诉我们只要听他们的，你就会回来。他们还给我们看了你的照片，在一座山上，穿着道士服，旁边有一个白鬍子老道。” 房父说：“我们来即墨安顿好后，他们送来一个孩子，比你大几岁，他们把你的户口簿改了，改名房珏。他不像个孩子，在这个家里，他是主人，我们两个是他的僕人，我们为了你，一直忍耐，假装看不到他的怪异。后来他到北京上学，几年不回来一次，我们才松一口气。他为了挡众人的眼，让我们住这么好的地方，可我们只想回到我们的房村。” “爹，娘，你们再忍忍，别告诉任何人我回来过，等抓住他们那伙人，我来接你们回房村。”查旭冷静下来，叮嘱二老道。 又过一会儿，他挠着头走到门洞外，隔着门说道：“我娘要煮饺子，你们吃吗？” “我们不吃。”狄野出来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我们帮着包饺子。” 陪着二老呆到黄昏，在不舍的泪眼中狠心离开。 在车里，查旭简短交待：“我把灵珠给了师父，师父告诉了我爹娘的地址。他对我说，找到爹娘就行了，不要想着报仇，因为那个人是长生门的祖师，活了九百多年，道行高深心狠手辣，我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确实如狄野推测，他常常吞食小妖的妖灵永葆青春，他每逢八十一年一劫数，劫数过后他会返回到孩童的样子，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几个徒弟就开始物色一个有道学天赋的孩子。” 之前的所有推测都得到了证实，狄野冷笑：“他们偷走这个孩子，然后让他借用那孩子的身份长大，而那孩子，则被长生门培养成攫取妖灵的工具。这么说，你的师父为虎作伥？” “易学两派六宗，我有八个师父，白鬍子老头是生活上的师父，照顾我的日常起居。”查旭说道，“我的师父里只有老头和善，其他的都是非打即骂。” 罗虎正在打电话，挂了电话摇头：“房珏离开了北京，这会儿已经身在新加坡。” “他会回来的。”查旭咬牙说道，“我师父大限已到，我把花妖的妖灵强行给他餵了下去，房珏没了妖灵，肯定还会回来找狄野。” “你拿我当诱饵？”狄野愤然看着查旭。 “没错，除了狄老闆，没人能对付他。”查旭坦然说道，“如果我给了他妖灵，他会一去不回，去尽情享受剩下的时光，然后再等待下一个八十一年。跟他接头的人也去了新加坡，不过拿到的只是一个小妖的灵珠，他发现上当后，肯定会回来的。” “一去不回？”狄野爆了声粗口，“那他为什么要带上晓夏？” “晓夏和你在一起后可以成妖，那么，他和晓夏在一起，也可以成妖，他就不用再轮迴了，可以像你一样永葆青春长身不灭。”查旭看向晓夏。 晓夏往狄野怀里一缩：“幸亏我没去。” “我从师父那儿得知消息后，给何露打了电话，让她设法提醒你们。”查旭说道，“何露是我同门的师妹，她跟大师父感情好，大师父拜託她帮帮我。我跟她说你们很聪明，一点即透。” “就是那玫瑰茶？她那提醒也太隐晦了吧？”狄野火大，抬手一个火印噼了过来，“害得我老婆伤心，害得老子难过，要不是我老婆好奇心强，想要跟着我们过来，这会儿已经在新加坡，上了房珏的贼船。” “我想过了，就算她非去不可，你肯定会跟着。”查旭把火印接在手里，扔还给狄野，大毛突然伸手截走，抛给小茸，小茸抛给罗虎。 火苗在车内飘忽，几个人竟然不亦乐乎玩儿了起来，狄野一个水柱打过去浇灭火苗，骂道：“大敌当前，你们还玩儿得挺开心，是不是缺心眼儿？” “老爸，我们是无敌的子夜小分队，再说了，还有旭哥助阵。”大毛握一下拳头，“必胜。” 狄野搂紧晓夏说道：“你睡会儿，别搭理他们。” 晓夏低低嗯了一声，闭上眼，又看见了巨大的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山没有河，只有漫天遍野的秋荻草，棵棵硕大金黄，缀满荻花的穗子轻轻舞动，一颗颗荻花在舞动中绽开，圆圆的绒球像蒲公英一样，映着满月的光，亮晶晶得聚成璀璨的星河。 一个光点沿着星河缓慢飘了过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一簇小火苗，小火苗在秋荻丛中飘忽着，就像刚刚车里几个人玩耍那样，晓夏笑着伸手：“给我，我也扔一个。” 第95页 火苗却倏得飘远，在星星一样的荻花上跳跃着，平地中起一阵风，火苗多了起来，一簇两簇，一点一点延伸着，渐渐的点连成线，大火沖天而起。 “火，着火了，快灭火，狄野，快灭火……”晓夏喊着醒了过来。 车里的人都在笑，狄野亲亲她头顶笑问：“梦见什么了？” “梦见一个很大的平原，上面长满了一望无际的秋荻草，漂亮静谧，让人安心，可是突然就起火了……” 她话没说完，狄野啊了一声，两手摁住太阳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晓夏忙问怎么了，他扑倒在她腿上，紧皱着眉头说道：“头疼，疼得快要炸开了。” 大毛一打方向盘，车开入紧急停车带停了下来，几个人围着狄野一筹莫展，罗虎先冷静下来，问查旭道：“有办法先给他止疼吗？” “我试试。”查旭手指拈出一个蓝色的光球，其中水纹涌动，打入狄野的太阳穴，狄野疼痛稍减，爬起来命令小茸：“开快车，赶紧回去。” 一路上查旭给狄野打了许多次水球，狄野拧眉问他：“有毒吗？” “就是水。”查旭看向晓夏，“晓夏梦见的秋荻原，是你的真身吧？秋荻原着火了，我拿水给你浇一浇。” 狄野沉默，晓夏连忙闭上了眼：“狄野，你帮我睡着，我看看还能不能进到那个梦里……” “不对。”她又睁开眼，“你先教我怎么从掌心里向外喷水。” “太危险了，你不许去。”狄野看着她。 晓夏喊了声大毛，大毛快速说道：“我就喷过一次，就是花妖偷窥我洗澡的时候，小妈，你试试情急之下集中意念。” 晓夏一直在努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担忧得握着狄野的手。 夜半回到咖啡店，几个人下车直奔楼顶，进温室看着小妖。 晓夏简短说起她的梦和狄野突如其来的头疼，小妖想了想说道：“狄野，我们回一趟神农架吧。” 狄野两手摁着太阳穴，点头表示同意，声音嘶哑说道：“都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出发。” 晓夏终于睡着了，睡梦中又来到秋荻原，那里的火势更大了，毛绒绒的荻花拢了起来，颜色黯淡无光，晓夏集中意念想着水水，可是掌心里什么也没有，身旁狄野一声闷哼，埋头在她的怀中，皱眉喊疼，她心里一急，掌心里一股细细的水流涌了出来，喷向原野中的火苗。 火苗四散奔逃着躲避，拢起的荻花慢慢绽开，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他回来了，回来保护我们了。” 晓夏抬着手，掌心向上，使劲憋着气，可水流很细很慢，只能驱赶火苗，却不能浇灭，赶走他们也行，她咬牙努力着，火苗在奔突中渐渐聚拢，聚拢成一个，沿着星河越飘越远。 “赶跑了。”晓夏笑了起来，长长松一口气。 一松劲睁开了眼，狄野正看着她笑：“丫头，我没事了，头突然就不疼了。” 晓夏搂住他肩，轻声讲起自己的梦境，笑着问他：“那是你的真身吗？” 他摇头：“被花妖迷惑的时候，我也做过同样的梦，我以前曾经多次回到香溪河寻找，那儿有很多秋荻原，但是没有和梦中一样的。那儿究竟是我的宿体，还是我的故乡，或者是我的妖灵，只有到了那儿才能知道。” 晓夏嗯了一声，“你要是能和我一起进到梦中就好了。” “也许有敌人闯了进去，要放火烧掉秋荻原。”狄野琢磨着，“奇怪的是，那儿既然和我有关，为什么你能梦到，我却梦不到？” 这时就听大毛在楼下喊道：“老爸，我做了和小妈一模一样的梦，我想喷水，怎么也喷不出来。” “我也梦到了。”小茸的吼声传了上来。 “还有我。”小妖细声细气说道。 …… ☆、长生7 三人三妖三只小妖都上了车。 墨轩是小妖让带的， 兰花妖因为大家要离开，哭得要死要活，狄野想了想：“带上她也许有用。” 临走的时候，小鬼王两手叉腰拦在车前面：“老妖， 我也想旅游旅游， 带上我。” 狄野说声不行， 他就龇牙咧嘴上蹿下跳开始捣乱，晓夏连忙安抚：“我们都走了，还指望着闰生看守后街呢。” 闰生得意起来：“那倒也是，徐盼弟和席书文的女儿， 那个徐然，能看到鬼魂， 差点儿被长生门的人捉走，还是我吓退他们的。” 狄野看向查旭，查旭跑到盼盼美容院门口，在大门外门廊下挂了一只铃铛。 晓夏一路上都在睡觉， 偶尔醒过来就紧张看着狄野，问他：“头又疼了吗？” 狄野说没有，她就接着睡，可是没有做梦，没有梦到那片秋荻原。她问大毛小茸和小妖， 也都摇头。梦不到，就是没事，她在心里自我安慰。 午后到了巴东， 大毛轻车熟路购买了野外生活需要的一应物品，傍晚到达秋家庄，车停在秋二喜家大门外，一行人步行上山。 “我背你。”狄野在晓夏面前蹲下身。 晓夏拍拍他后背：“上次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大毛小茸大雪天连夜上山都没有问题，今天你在身边，更没有问题，你省着力气对付敌人。” 西边天空还有一丝亮色，顺着香溪河向上游/行进，河面上结一层薄冰，冰面下水流潺潺，脚下的枯草踩上去咔擦咔擦作响，寒风夹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冰冷彻骨。 他们走得很快，天黑透前到了山洞前。 进了山洞就闻到一股焦煳的味道，狄野扭亮帽子上的顶灯四处照着：“确实有人来过，放了一把火。” 到了山洞深处，一池温泉已经干涸，大毛啊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温泉水从来没有断流过。” 狄野跳了下去：“有人堵住了源头，我找找看。” 罗虎拧亮两盏汽灯，山洞中一片焦黑，喊了一声狄野：“哥们儿，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扎营？” “不用。”狄野抬起手，两股水流喷涌而出，沖刷着山洞的每一个角落，小妖枝蔓暴涨，扫帚一样刷刷刷四下里打扫，兰花妖轻声哼唱，瀰漫出淡淡的兰花幽香，驱散了浓重的焦煳味道。 罗虎跳下水池和狄野一起寻找温泉源头，查旭和大毛扎帐篷，晓夏和小茸打开油炉烧水煮面，墨轩窜来窜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狄野和罗虎找到温泉的源头，把堵着的石块挪开，轰得一声，温泉水涌了出来。 两个人跳出水池，看着温泉水冒着气泡汩汩而出，白雾蒸腾，山洞中渐渐回暖。 泡面的香味儿飘散，众人围拢过来，小茸打开摺叠桌，腌黄瓜火腿橄榄菜煎鸡蛋一一上桌。 “好丰盛。”咕咚一声，墨轩咽下一口大大的口水。 第96页 然后又是咕咚一声，是兰花妖。 “吃饭是什么样的感觉？”小妖问道，“我还没有尝过饭菜的滋味。” 墨轩又咽一口口水，一脸怅然：“饭菜算什么，喝酒才是享受。” “吃喝算什么呢，性/爱才最美妙。”兰花妖一声长嘆。 三个小妖叽叽喳喳，桌边风捲残云，眨眼间吃喝一空。 罗虎指指狄野：“你根本不用吃饭，还抢。” “精神享受。”狄野慢悠悠漱口，“再说了，我老婆煮的。” 说着话一把搂住晓夏，查旭和大毛收拾，小茸趴在罗虎肩头笑嘻嘻跟狄野说道：“老爸，我们好像是度假来了。” 狄野摇头：“普通人进不了这山洞，就算进来，有温泉水在，不可能放火，他们能找到温泉水的源头并堵上又成功放火，他们只是在试探，很快就会再来。” 然后站起身搂着晓夏进了帐篷，伸出头喊道：“都洗洗睡，随时准备迎敌。” 夜半时分，耳边传来小妖细声细气的喊声：“狄野，狄野快醒醒。” 他爬起来走出帐篷，月色从山洞顶的缝隙中透进来，清辉洒在温泉水上，水面涌动着银光，银光一漾一漾得投射在水池后的洞壁上，洞壁上出现一道宽阔的光影，光影中有花纹流动，好像是一扇门。 “狄野，你推推看。”小妖喊道。 狄野走过去伸手一推，就听嘎啦啦一声闷响，门应声而开，眼前出现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里发出柔和的白光。 狄野喊一声都起来。 帐篷口闻声而动，所有人都跑了出来，狄野指着洞口：“进去看看。” 他牵着晓夏在前，罗虎和小茸跟上，大毛左手小妖右手兰花妖，墨轩嘟嘟囔囔紧跟，查旭一手一个青铜铃铛断后。 穿过幽深蜿蜒的洞口，眼前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秋荻原。 晓夏啊一声惊唿：“跟梦中的一模一样。” 漫天遍野的秋荻草，棵棵硕大金黄，缀满荻花的穗子轻轻舞动，一颗颗荻花在舞动中绽开，圆圆的绒球像蒲公英一样，映着满月的光，亮晶晶得聚成璀璨的星河。 “他回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一颗颗绒球跳跃着嚷嚷起来，“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一个光球飞起，落在小妖的枝头，沿着枝干咕噜噜滚动着，小妖迅速长大，然后发出少年的声音：“狄野，你终于回来了。” 狄野从大毛手里接过小妖看着他笑道：“难道你丢了的魂魄在这儿？” “对啊。”小妖使劲点头，“你不肯回来，我在这儿帮你守着。前几天有人在山洞中放火，火烧了三天三夜，已经烧到这儿了，突然下了一场小雨逼退了大火，他们不清楚原因，自作聪明塞住了温泉水的源头，温泉水倒流，荻草才恢復了元气。” “荻草是我的宿体还是妖灵？”狄野问道。 “都不是。这里是你的故乡，你是从这儿走出去的。”小妖说道。 “那我的妖灵在哪儿？”狄野问他。 小妖刚要说话，突然说声不好。 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他们进来的洞口滚了过来，在秋荻原中像火箭一样快速奔突，熊熊大火瞬间燃起，哔啵哔啵的爆裂声响成一片，好像是成千上万窜鞭炮齐齐炸响，随着爆裂声，有尖利的哭声刺入耳膜，夹杂着悲戚的唿救声：“救命，救救我们……” 狄野两手一翻，有水流喷泉一样涌出，所到之处火光熄灭，可是火球越滚越大，秋荻原又十分广袤，一时间鞭长莫及。 晓夏喊一声水，掌心中有水冒了出来，然后是小茸和大毛，小妖枝头也有水流涌出，兰花妖轻声哼唱：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浪。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崑崙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哼唱中几股水流汇在一处，若宽阔的河水，从焦黑的荻草上奔涌而过。 罗虎一手抱着小妖一手抱着兰花，冲着呆愣的查旭喊道：“娘的，别顾着发呆啊，你也做点儿什么，变一个水球出来，去截住那个火球。” 查旭哦了一声，从呆愣中回过神，两手结出一个水球，兜头去拦截火球。 罗虎又瞪向墨轩，墨轩脖子一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老子也不知道。”罗虎吼道，“就你一个废物，过来抱着花盆。” “那你做什么？”墨轩接过花盆问罗虎。 罗虎朝着狄野跑了过去，狄野手臂向前伸着，掌心依然有水流涌出，只是水流变得小了很多，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靠着罗虎站稳脚跟，收起掌心的水流，伸臂向查旭的水球噼了过去，水球快速飞窜，跟火球一样越滚越大，追上火球将火球裹住，火球渐渐湮灭，秋荻原恢復平静，只是荻草枯萎荻花焦黑，一片死寂。 他腿一软坐在地上，那边晓夏和大毛小茸也瘫坐在地上，看着衰败的秋荻原发呆。 狄野闭了眼，听到洞中传来奔跑声，他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众人回头望去，几十个道士涌了进来，打开手中的葫芦，无数只妖鬼窜出，冲到秋荻原中撕咬着残存的荻花，悲惨的哭喊声中，狄野疲惫得睁开眼，看向众位道士身后的人影。 那个人一身黑衣，长身而立，静静站在洞口处，月光与暗影交织着，看不清他的脸。 他看着狄野，好像在等他说话，狄野却无力得闭了眼，紧抿了唇。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轻嘆一口气，声音里饱含着无奈：“狄老闆只是这秋荻原中的一股意念，也许就是那些荻花中的一朵，所以你没有妖灵。我知道后觉得十分可惜，我得到了兰花妖，本来可以放过你，可你非要毁了我，灭了长生门。你自投死路，可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话看向查旭温和笑道：“好一出将计就计，骗取他们的信任，沿路留下本门标记，不愧是我的乖徒孙，你的父母亲和大师父好端端的，回头都还给你。” 小茸一双喷火的双眸狠狠瞪向查旭，大毛自言自语说道：“不可能，旭哥不可能是无间道。” 狄野依然闭着眼，罗虎拔出手/枪指向查旭，那个人朝着他伸出手，两只手指在空中一夹，手/枪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那个人手里。 那个人手心一揉，咔擦一声，枪拦腰断成两截。 他扬手一扔，淡笑道：“旭儿，还等什么？动手啊，满月西沉之前，我们得离开这儿。” 查旭缓缓抬起了手。 ☆、长生8 查旭两手在空中一揉， 甩出一个红色的光球，照着狄野扔了过来。 狄野就地一滚，滚到了晓夏身边，光球长着眼睛一样追了过来， 而且每滚动一次， 就长大一分。 第97页 那个人喊了一声：“留着晓夏。”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光球越来越大，将两个人都罩在了其中。 “我再来一次。”查旭一脸歉然，两手又揉了起来。 那个人抬手阻止：“我来试试。” 他单臂向前，手掌一翻手心向上， 一道光朝着光球噼了过去，钻进光球之中， 形成一个光壁，把狄野和晓夏隔开，晓夏死命捶打着那道墙，手拼命伸向狄野， 被那光壁一次次弹了回去，她不肯放弃，手攥成拳头一下一下用力砸着光壁，大声喊着狄野狄野。 小茸喊了一声，和大毛齐齐跃起， 掌心的火苗喷向那人，那人轻飘飘闪身躲开，笑看着两个人嘴角渗出血迹颓然倒地， 摇头说道：“修为太浅，不自量力。” 有两个道士冲过去摁住他们，拿出了捆妖索。 罗虎的手伸向靴筒，那里还藏着另外一把枪，那个人很厉害，自己一定要快。 狄野朝他看了过来，用目光制止他，好像在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然后他无声喊小妖，小妖的枝干耸动着，一根枝蔓快速生长，勾住了罗虎的脚腕，罗虎听到他在说话：“狄野让我告诉你……” 一个道士沖了过来，从墨轩手中夺过小妖往地上一摔，花盆应声而碎。 那个道士又去夺兰花妖，兰花妖的枝干瑟缩着，娇柔喊了一声：“珏，我是真心爱你的，放过我。” 那个人看了过来，兰花妖又说道：“是你，我不会认错，珏，我知道是你。” 那个人笑了，他从暗影中走了出来，眼眸温柔，笑容慈悲。 花妖又唤一声珏，他点了点头：“是我。难得你一片真心，更难得你确实令人销魂。” 手掌翻飞间，兰花妖从道士手中落在地上，他隔空虚抚摸一下她的花枝：“不过呢，以后的岁月，我打算跟晓夏共渡。” “因为她可以让你彻底长生吗？”花妖问道。 “长生虽好，可轮迴煎熬，大劫之后重头来过，为了寻找妖灵殚精竭虑，还得跟你们这些俗物逢场作戏，我觉得很累。”房珏嘆一口气，“我很羡慕狄老闆，有亲密的家人过命的朋友，还有晓夏的爱。爱情的滋味，我也想尝尝。” “可是，你不爱她。”花妖喊道。 房珏笑道：“她可以爱我啊。被她爱着，喝她的血，和她阴阳双修，那样的时光，我有些嚮往。” “你要毁了我吗？”花妖凄切问道，“像毁了荻草一样？” “我会留着你，你可以教教晓夏，告诉她怎么取悦男人。”房珏微笑看向晓夏，她依然不屈不挠，一边喊着狄野，一边用力砸着那光壁。 “珏，你有过爱人吗？”花妖娓娓问道。 “没有。”房珏笑着眯了眼睛，“有的人生来与众不同，被追逐被崇拜被人爱，我的全盛时期，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家中都供奉着我的长生排位，美丽的少妇怀春的少女，梦里全都是我，我可以随意对她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珏，我更加爱你了，不，我崇拜你。”花妖的口气里充满仰慕，“珏，我要再为你唱一首歌。” 她唱了起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空灵缥缈的歌声中，跟随房珏前来的道士们痴痴站立。 查旭两手隔空揉着，一个个光球滚了过去，将道士们罩在其中。 房珏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看到徒子徒孙们被围困，双眉一挑伸出双手，手中噼出两道闪电一样的光束，一道噼向花妖，一道噼向查旭。 查旭嘴角的血流了出来，他趴倒在地，摇动了手中的摄妖铃。 又一道光噼了过来，他就地一滚，铃铛飞向空中，急速转动着，嗡鸣之声不绝，房珏放出的妖鬼首当其冲，然后道士们的头顶陆续飘出透明的灵珠，被疾风裹夹着，飘向铃铛之中。 房珏伸手向空中一抓，铃铛应声落入他的手中，他张口一吸，将空中漂浮的灵珠悉数吞了进去。 “你竟然暗算同门欺师灭祖。”他看着查旭冷笑，“为了什么？为了赵晓夏？” “为了灭掉你。”查旭瞪着他，“你为了长生，害了多少条人命？” “我从未杀过人，我的双手没有沾过鲜血。”房珏傲然看着他。 “假仁假义，你假手徒子徒孙杀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大师父善良，你就纵容他们欺辱大师父，我和父母因为你分离二十年。最可恨的是，你给我催眠，在睡梦中给我看晓夏的照片，蛊惑我喜欢她接近她，让我因为嫉恨去对付狄野。”查旭咬牙看着他，“你愚弄我的初恋，我要灭了你。” 房珏哈哈笑了起来：“乖徒孙，你弄巧成拙，给了我这么多妖灵，这其中不乏几百年的，加在一起可让我的修为大增，别说是你，就算是钟馗再世，只怕也拿我没办法。” “吞下那么多妖灵，就不怕水土不服？”一直闭着眼睛的狄野蓦然睁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站了起来，他的手突破光壁，一把攥住晓夏的手，轻声说道，“傻丫头，手疼不疼？” “手不疼，嗓子疼。”晓夏皱着眉头，“你是装的？” 狄野嗯了一声：“我得看看查老闆究竟站在哪一边？还得看看这个老怪物究竟想要什么，有多大能耐。” 老怪物三个字令房珏勃然大怒，他两手一搓，巨大的闪电朝狄野噼了过去，狄野拉着晓夏一躲，从光球中走了出来，指尖鲜血激射而出，击破闪电朝房珏眉心打了过来。 房珏毫不躲避，任那鲜血打在眉心弹了回去，大笑道：“火，水，血，狄老闆三件宝，奈何不了我。” “是吗？”狄野笑着，“那如果把火水血和荻花凝练成球，被你吞入腹中，你会肚子疼吗？” 房珏眉头一拧，狄野笑看着他：“刚刚那些灵珠之中，就有一颗那样的珠子，被老怪物给吞下去了。” 房珏手捂了嘴，突然一阵干呕，一颗颗灵珠从他口中冒了出来，被查旭摇铃收走。 最后缓缓冒出一个金黄色的珠子，房珏捂住肚腹踉跄着后退，退到洞口阴影处突然喊了一声：“长生不灭。” 那些道士睁开眼，突破光球飞向房珏身旁，围成一圈圈人墙，将他围在当中。 查旭大喊一声不好，狄野手中带血的火喷向人墙，人墙被推开一道缝隙，在持续的攻击中，缝隙不断扩大，露出了房珏的身影。 他盘膝坐着，看到狄野冲过来，突然直直向上飞起，将胸前一个黑色的光球推出，光球崩裂黑雾瀰漫，伸手不见五指。 好像平地起了骤雨，雾气化作黑点洒入秋荻原，随着蚕食桑叶的沙沙声，棵棵荻草被连根拔起，瞬间化为灰烬。 第98页 妖风席捲而过，灰烬也化为乌有，月光隐没，眼前已是一片乌黑，连进入平原的洞口也消失不见。 狄野和晓夏掌心的水喷涌而出，小茸和大毛也咬牙助阵，查旭趴在地上凝结出水球，兰花妖唱起歌，水流汇入原野，被汩汩吸入地下消失不见，乌黑中泛起油光，眼前更加暗沉。 房珏从空中落了下来，稳稳站在地上，微笑看着狄野悲悯说道：“我活了九百多年，收了多少妖魔，有很多比你强大的，不管多大能耐怎么挣扎，最后都会死在我的手下，你也不会例外。” “既然我免不了一死，我问你几个问题，让我死得明白。”狄野看着他，“尼克跟你是什么关系？” “尼克嘛，他的父亲去世了，给他留下一大笔遗产，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恨他，一分钱也不想给他，就使了些手段，本来想害死他，他太聪明，逃了出来，可他又很愚蠢，他从小就崇拜哥哥喜欢哥哥，不想着报仇，反而因伤心四处流浪逃避，哥哥不想放过他，拜託我找他，我找到了，然后又找了槐树妖。” “花妖呢？”狄野问道，地上的兰花妖敛了花枝。 “每一次轮迴重生之后，我都会关注两件大事，一件是找一个可以给我身份的孩子，另外一件就是找千年妖灵。找查旭，准确的说，是房旭，稍微晚了几年，不过这难不倒我的徒子徒孙，他们有的是办法改户口。大学毕业的招聘会上，我一眼看到许文超，就知道他被花妖缠身，所以我进了他的公司，我也不急，暗中观察伺机接近，顺便说一句，我过的每一辈子都很认真，很投入，很享受。” 房珏斯文的面孔上禁不住带了几分得意，“她爱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我正好将计就计。她虽然在床上让人销魂，可她修为有些浅，我对她的灵珠不太满意，结果老天助我，我和覃奇喝酒的时候，他说出了晓夏的事，我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两手准备，一面派出查旭，一面配合花妖去做她想做的事。我本来不想露面，不过呢，你的能耐超出了我的预料，他们两个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只能亲自出马。” 房珏吹了吹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烬：“知道刚刚的火为什么能彻底毁掉你的秋荻原吗？狄老闆只知道三味真火，可三味真火太过纯净，奈何不了你，反而会被你所用，我从书妖的失败中得到启发，炼化了许多恶妖和恶鬼，炼成邪恶的地狱之火，正好克制你这天堂一样的秋荻原。”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妖，克制隐忍宽容善良，比君子还要君子。”房珏微笑着，“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你又太愚蠢了，不争不贪不想去拥有什么，甚至连恶念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当然了，我也很羡慕你，拥有爱情，纯粹的爱情。” 他的笑容陡然变冷：“没有人能超过我，就算是王侯将相，最终也逃不过荒冢。而你不过是一只妖……” “就是说，你对我老爸，羡慕嫉妒恨，对吗？”大毛喊道。 黑雾渐散，月光透了出来，平原上渐渐有了亮色。 因大毛一句话，房珏勃然大怒，两手结出一个黑球，向着狄野兜头抛了过来，黑雾又一次在空中瀰漫，完全遮住了月亮。 月光湮没，无边无际的原野又一次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长生9 “这样的光球我还有很多。”黑暗中房珏阴森说道：“你们完了。” “都过来。”狄野攥紧晓夏的手， 朝大毛和小茸喊了一声。 大毛一把拽过查旭，小茸抱起小妖和兰花妖，迅速朝狄野靠了过去，几个人背靠背坐着， 小茸想问罗虎哪里去了， 刚说一声罗虎， 狄野的声音微不可闻：“别说话。” 彻底的黑暗中，原野的另一头慢慢跃出两个光点，从地平线缓缓升向空中，像两轮明月一样穿透黑雾照亮大地。 小妖大声喊道：“大毛小茸， 那是你们的灵珠，快， 召唤他们。” 两个人齐齐抬头看向空中，刚想问怎么召唤？意念一动，灵珠有感应一般，迅疾飘了过来， 从二人的眉心钻了进去。 查旭屏息凝神结出一个光球，喊道：“你们赶快帮忙。” 大毛和小茸应声而起，掌心有火光滑出，喷向光球，光球越来越大， 狄野掌心向上说一声起，光球升向空中，大地再次亮起。 房珏又结出一个黑球， 向着光球打了过去，狄野掌心有血涌出，向着黑球喷洒而来，滋滋的爆响声不断，黑球被扎成了筛子。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房珏又结出一个黑球。 “我试试。”晓夏摁住狄野，指尖有血珠涌出，冲着黑球甩了过去，血珠渐渐汇成线，向空中的黑球击打过去。 房珏结出一连窜的黑球，次第涌向高空，向着光球包围而来，狄野和晓夏的血不断涌出，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大毛和小茸一急之下，血流向掌心凝聚，缓慢喷射而出。 查旭一把攥住晓夏的手臂，摘下她的手环抛向空中，手环从一颗颗黑球中划过，黑球应声而裂，房珏脸色一变，挥手结印，向手环击打过去，手环长着眼睛一样灵敏避开。 查旭又一挥手，狄野的血晓夏的血大毛的血小茸的血汇集在一处，向手环激射而去，手环迅速变大变红，圈住了空中的光球。 房珏脸色一变，两手飞快结印，结出两窜发光的符文，一窜向着查旭，一窜向着光球，打着旋击打而来。 查旭一张口，鲜血喷了出来。 光球缓慢坠落，狄野举起双手朝光球击去，光球又缓慢升高，穿透漫天的黑雾。房珏一声冷笑，发光的符文向着狄野击打过来。 狄野侧身躲了一下，符文擦着肩划过，他把涌上喉间的血咽了进去，手臂举得更高，隔空撑着光球，秋荻原每燃烧一次，他的头疼就加重一些，为了不让晓夏他们慌张，一直强忍着，此刻越来越疼，似乎已到极限。 他冷静告诫自己坚持再坚持。 房珏又打过一窜符文，攻击他全身上下的要害，他避无可避，只能生受。大毛小茸和晓夏扑了过来，为他挡住符文，他们身上裂开刀割一样的口子，血涌了出来。 “你们退后，别添乱。”狄野沉声喝道，“要保存实力。” 他们往后退了一步，坚定站在他身旁紧盯着房珏，提防他再次攻击狄野。 狄野则看向房珏身后，那儿一片空茫而虚无，房珏又结出符文，查旭大吼一声，结出一个透明的卐字符，朝他的眉心击打而来。 房珏并不躲避，卐字符从他眉心滑入，消失不见。 查旭咬着牙，又一个卐字符打向他的心口，他哈哈笑了起来：“小子，想试探我的命门吗？人体361处正穴，不等试完，你早就没命了。” 他笑着又结出符印，正要向狄野打过来，身后变化骤起。 山唿海啸的轰鸣声奔涌而来，随即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力冲击向前，他忙忙向上跳起，站在一个道士的头顶向下看，就见汩汩的温泉水冒着白气汇入秋荻原，焦黑油亮的原野渐渐犯出青色，一颗颗嫩绿的细芽冒出地面迅速长大。 第99页 他连忙结出黑色的光球击打过去，黑色的雾气落入温泉水中消失无踪，他愣了一下，一愣神的功夫听到花妖在喊：“腋下，他的命门在腋下，每次上床的时候，他都不肯让碰……” 他迅疾回神，从兜里拿出一把哨子放在口中，刚吹出一个半音，就听怦得一声，左肩一阵剧痛。 罗虎和墨轩一前一后从洞口跑了进来，罗虎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房珏右手捂着左肩，跌落在地，紧靠着身旁一个道士，绵密尖锐的哨声破空而起，查旭惊唿道：“他在召唤妖鬼。” 他话音一落，无数只黑影飞速飘来扑向秋荻原。 哨声一直未歇，那些黑影却停住了，他们浮在半空中，看着越长越高的秋荻草，叽叽喳喳得议论： “秋荻草，看来这里是荻妖的老巢。” “快看那温泉水，那是神农架的精华。” “难怪荻妖那么厉害，原来他是神农架的精华孕育出来的。” “这里是虚境，应该是神农架的起源。” “难怪他总是守护着我们。” …… 议论声中，妖鬼们转身看向狄野和大毛小茸，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确实是荻妖和他的两个孩子。” 他们又围着圈议论一会儿，推举出一只妖和一只鬼作为代表，过来问候狄野和大毛小茸，向狄野表示了感谢和忠心。 妖鬼缓缓退却，房珏疯狂得吹着哨子，却挡不住他们离去。 狄野看着开始露头的圆月，缓缓放下双臂，浮在空中的光球应声而落，手环渐渐缩小，飞回到晓夏腕间。 圆月升起，月华洒向大地。 在月光和温泉水的滋润下，秋荻草很快长大。 小妖也渐渐变绿，他喊了起来：“大毛小茸晓夏，给点儿你们的血。” 三个人连忙跑了过来，掌心的血喷涌而出，小妖又说道：“我只要晓夏的，大毛和小茸，用你们的血浇灌原野。” 大毛和小茸答应着，血流汇入秋荻原，棵棵秋荻由绿转黄，巨大的荻花炸成蒲公英一样的绒球，映着月光，重新汇成璀璨的星河。 晓夏的血滴入小妖的枝头，小妖耸动着身子，拔节一样迅速长高，他兴奋喊道：“晓夏，吻我。” 晓夏低头亲上他的枝干，他身子一抖，枝干上缀满了荻花。 狄野头痛消失，缓慢睁开眼，目光向着小妖一横，小妖颤抖一下，荻花缩了回去。小声说道：“狄野，我又回来了，完整的我。” 狄野没有理他，掌心一错，窜出两株秋荻草，朝着房珏击打过去。 房珏正盘膝打坐，察觉到动静，长身跃起躲避，秋荻草追着他纠缠，直到他力竭委顿，从他的双臂下穿过，向上打一个结，缓缓升起，把他吊在了空中。 “腋下是吗？”狄野笑看着他。 罗虎连忙说道：“哥们儿，刚刚打的是左边，好像不太管用。” “那就再试试右边，或者，都试试。”狄野抬手结出两个火印，朝着房珏两边腋下击打过去。 房珏啊一声大叫，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狄野手心又喷出水，向着查旭裹挟过去，查旭脸色由白转红，爬起来盘膝打坐调息。 “晓夏，狄野刚刚肯定头疼得厉害。”小妖低声说道，“火烧秋荻原，他的感觉估计和炼狱一样。” 晓夏大惊，连忙跑到狄野身边扶住他：“头疼怎么不说？” “还好，忍得住。”狄野手抚上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笑了，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丫头，你现在看到的，是完整的我。” “真的？”晓夏看着他，眼眸亮晶晶得。 他点点头，拥她在怀中，抬头看向西去的圆月。 “我们得赶在月亮西落之前离开这儿。”他沉声说着，指指那一堆东倒西歪的道士，“这些人太多，来不及一个一个带他们出去，查老闆准备怎样处置这些同门？” 查旭站起身伸个懒腰：“这秋荻原异常纯净，好像世外桃源，就让他们在这儿净化上一个月，下次月圆的时候我再过来。” “随你。”狄野弯腰捡起小妖，将他捧在掌心，掌心里汪出一滩水，把他的根部浸润其中，小妖舒服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狄野笑问，“你留下墨轩，是想让他守护秋荻原吗？” 小妖还没说话，墨轩喊了起来：“这儿空荡荡的，这么寂寞，要是硬留下老子，不如把老子灭了算了。” 他走到查旭身旁：“查老闆，动手吧，把我收了。” 说着话斜眼瞄向狄野，狄野抱臂看着他，闲闲说道：“那就收了吧。” 墨轩紧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哥们儿，我得替他说句话。刚刚我和他在外面堵塞温泉泉眼，想让温泉水倒灌秋荻原，你也知道，这泉眼打开的时候容易，想堵上很难，水/很/深水流很急，泉/眼/口的水很烫，我下潜了几次，只堵上一小半，后面都是墨轩一次一次下水堵的，他这次功劳很大。”罗虎中肯说道。 墨轩小声哽咽起来，晓夏握着狄野的手：“差不多行了。” “他没有实体，下潜千万次都没事。”狄野看向吊在空中的房珏，依然歪头晕厥着，他问查旭，“秋荻原需要灵体守护，查老闆可有办法吗？” 查旭眼睛一亮：“正发愁怎么处置这老怪物，狄老闆出的好主意。” 房珏蓦然睁开了眼，竭力掩饰惊恐，假装冷静说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查旭笑了笑：“不过，还得狄老闆帮忙。” 狄野嗯了一声：“没问题。” 房珏喊了起来：“罗警官，我可是尤氏集团的ceo，是确实存在的人，而且是有身份的人，万一我出了什么状况，你们警方会有麻烦的。” 罗虎摸着下巴：“也是啊，这倒确实是个难题。” “精神病院，送精神病院。”墨轩急于立功，踊跃献计献策。 大毛和小茸一直在往原野里灌血，头晕眼花有些支撑不住，喊了一声小妖问道：“这血得灌到什么时候啊？” “早就可以停了，荻草由绿变黄就可以了。”小妖连忙说道。 大毛和小茸收了手，背靠背瘫坐着，突然隔空一个火印朝着小妖打了过来，狄野捧着小妖的手轻晃一下躲了过去，小妖咯咯咯笑了起来：“看来老爸更宠我一些。” 狄野扬手一抛，把他抛在大毛怀中，大毛和小茸咬牙切齿一朵一朵揪着他的荻花，墨轩跑过来把揪下的荻花都吞咽下去，透明的身体渐渐变成半透明。 小妖嘶声喊叫：“小妈，小妈，他们欺负我。” 晓夏哦了一声：“乖啊，你们自己玩儿，别给大人添乱。” 她紧握着狄野的手问查旭：“月亮已经开始西落，要怎么做？我们要快，而且，不能累着他。” 第100页 “把狄老闆的灵珠从他的眉心打进去，逼出他的灵珠，他的心虽然是黑的，可他的灵珠因为经过炼化，非常纯净，可以守护秋荻原。”查旭看着房珏，说得云淡风轻，手却紧攥成拳头，不动声色缩回了袖筒里。 ☆、长生10 “不用那么麻烦。”狄野笑笑， 抬起手结出一朵荻花样的印记，先是透明，然后燃了火苗，以血浸染， 往房珏眉心打了过去， 房珏喊了声等等， 荻花已钻入他的眉心，在他的额前留下一点殷红。 他大叫起来，叫声像夜枭一样悽厉。 短暂的痛苦之后，荻花拽着白色的灵珠从眉心浮出， 查旭伸手接过灵珠，狄野把荻花打入墨轩额头， 墨轩半透明的形体变成实体，惊喜得拍着巴掌跳了起来。 查旭念动咒语，灵珠褪去白色，变得纯净透明， 缓慢升向空中，顺着荻花缀成的星河滑动着渐渐隐没，星河尽头处传来轻快的笑声，然后是低低的说话声： “我们解放了。” “谢谢老妖。” “老妖你放心，我们会尽心守护这里的。” 然后他们唱起歌来：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旭哥， 那个灵珠里有多少只妖？”大毛抱着小妖问道。 “他轮迴过多少次，就有多少个，这些只是那些妖残存的意念，他们很纯净，会忠于职守的。”查旭说道。 房珏的叫声弱了下去，沉默中一头黑髮渐渐变白，白净的面皮上起了皱纹，皮肉松弛着耷拉下来，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消失了，空中悬挂的，只是一个鹤髮鸡皮，如风中残烛的老头。 狄野抬起手臂，放他下来，说声走吧。 大家进入洞口依次前行，狄野执意断后，晓夏搀扶着他的手臂，支撑着他越来越重的身体，一步一步从洞口走出，看到他们宿营的山洞，他两腿一软，靠着她滑倒下去。 晓夏喊大毛过来把他扶进帐篷，狄野闭着眼说道：“温泉，把泉眼打开。” “我去。”墨轩抢在前面跳了下去，顺利打开堵塞的泉眼。 温泉水汩汩而出，山洞壁上的光门缓缓关闭并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罗虎拉着小茸钻进帐篷，抱她在怀中轻拍着：“流了很多血，好好睡一觉。” 小茸点点头闭上了眼。 大毛刚进帐篷，墨轩跟着钻了进来，理直气壮说道：“我现在有形体了，你不能再轰我到外面去。” 大毛扔过一个枕头：“住一个帐篷可以，不过呢，你以后别想赖在我们家，你当年差点儿害死我老爸，我可没那么宽宏大量。你要是赖着不走，我和小茸会打死你。” 墨轩没说话，蜷着身子躺了下去，大毛半梦半醒中，听见他在小声啜泣。 查旭和房珏一个帐篷，那个老头缩在帐篷一角，直勾勾盯着他，不动也不说话，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老头恶声恶气骂道：“欺师灭祖的东西，不成器的龟孙……” 查旭抬手一个符印打在他额头上，他脑袋一歪睡了过去，发出打雷一样的唿噜声，查旭无奈揭了符印，他又开始骂人：“没出息的东西，背叛师门的龟儿子……” 查旭脱下他脚上的袜子塞进他嘴里，捏两个纸球塞住自己耳朵，终于安稳睡着。 老头好不容易吐出袜子，喊了一声墨君，兰花妖在外面和风细雨说道：“谁叫我呢，别打扰我泡温泉。” “墨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怎么把我的命门告诉了别人？”老头大声质问。 “那是我猜的，又不是你告诉我的。”兰花妖笑嘻嘻答道，然后一声嘆息，“好舒服。” “你说过，会爱我到地老天荒，你背叛了我，背叛了爱情。”老头吼道，“你不要脸。” 兰花妖哎吆一声，咯咯笑道：“爱你？到地老天荒？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我怎么了？”房珏摸着自己松弛的脸，有些惊恐说道，“我是长生不灭永葆青春的圣人，我是帅得像神仙一样的圣人。” “帅得像神仙？”查旭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扔了过来，“照照你自己。” 房珏朝铜镜中看了看，惊跳起来：“你对我用障眼法。” “还用障眼法吗？用你老年痴呆的大脑想想，你的命门被打破，又丢了灵珠，你九百岁了，还能是小伙子的模样吗？你现在啊，比大师父苍老一百倍。”查旭懒洋洋看着他。 他捧着铜镜呵呵狂笑：“你娘的，我本来对这辈子的形象最满意，大公司高管，职场精英，住着玻璃房子，开着名车，打着飞的满世界飞，人们对我毕恭毕敬，出入前唿后拥，现在的女人开放，看见帅哥就满眼放光，我很享受她们痴迷的目光，你娘的，都让你给毁了。” “那我呢？我们家呢？我的父母伤心之下未老先衰，我在深山中挨打受骂，寂寞孤苦得长大，你还愚弄我，愚弄我的初恋感情……”查旭紧咬了牙关。 房珏怪笑着朝他扑了过来：“把你的脸给我，把你的青春给我，给我……” 查旭一个符印打了过去，那个符印长着手一样，朝着房珏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啪掌掴过去。 晓夏抱着昏睡的狄野，手指温柔得捋着他的头髮，自言自语道：“房珏是不是疯了？” “肯定要疯。”角落里的小妖说话了。 “小妖，你在啊？”晓夏坐起身看着他。 “狄野让我进来的。”小妖笑道。 “小妖，为什么回来一趟，你和狄野就完全恢復了记忆？”晓夏问道。 “狄野和书妖决斗的时候，为了留下后路，把我的一部分留在了温泉中，我顺着泉眼上溯，回到了秋荻原，我一直在看守着秋荻原，所以房珏上次带人放火的时候，才没有得逞。”小妖笑道，“你在梦中洒的水帮了我的大忙，那阵小雨就是你下的。” “真的？”晓夏欣喜道，“我以为就是个梦而已。那狄野呢？” 小妖说道：“我是狄野的一部分啊，我不完整，他就不完整，而且墨轩扰乱过他的记忆。” “可是，大毛和小茸的灵珠在秋荻原，为什么狄野的不在呢？”晓夏问道，“火烧秋荻原的时候，他头疼得厉害，就是因为没有灵珠吧？如果有灵珠，他就不会这么辛苦，对不对？还有，为什么我们都能梦到火烧秋荻原，他却梦不到？” 小妖迟疑着嗯了一声：“其实，其实……” “闭嘴，吵死了。”狄野在睡梦中翻个身。 晓夏食指压在唇上，沖小妖嘘了一声，轻抚着他耳垂安抚：“睡吧睡吧，没人吵你。” 狄野握住她手，拉她躺了下去，手环在她腰间低声道：“你也睡会儿，有话明天再说，小妖出去泡温泉去。” 第101页 “兰花妖在，她是女的，我才不跟她男女混浴呢。”小妖傲娇说道。 狄野抬手一挥，小妖滴熘熘滚了出来，他的花盆碎了，大毛把他临时种在一个方便面碗里，要多low有多low，他嘆一口气，根部往外伸展，大力撑破泡沫碗，一跳一跳来到了温泉边，大声喊道：“该我了。” 兰花妖惹不起他，学着他的样子，根部从花盆底部的洞口伸出一枝，蹦跳着上岸。 小妖看着她的花盆，真好看，要不要抢过来？还是算了，我是男的，我得绅士，我得奉行女士优先。 他跳到温泉水中，舒服得直嘆气，享受了一会儿呀了一声，一根枝条暴涨着，藤蔓一样爬上岸边，进了狄野和晓夏的帐篷，枝条顶端伸出触鬚缠住晓夏。晓夏醒着，察觉到是他，轻拍一下问道：“要继续跟我聊天吗？” “就说一句话。”他小声说道，“狄野现在很虚弱，你得跟他阴阳双修，尽快帮他恢復元气。” 晓夏低声说好。 小妖的枝蔓迅速退出，晓夏看着狄野苍白的脸，唇贴上他的唇，双手轻轻动着，慢慢解开了他的衣衫。 他比想像中还要虚弱，她亲吻他抚摸他甚至挑逗他，他依然睡得很沉。 与睡梦中的他身躯交缠，她细细吻着他的唇，心里有许多疑问。狄野，是我想的那样吗？你的灵珠是不是在我身上？你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给的？我会成妖，是因为我身上流着你的血，还是因为你的灵珠？我腕上的手环屡次发挥威力，不是因为手环厉害，而是因为你的灵珠给了我力量，对吗？ 她主导着与他结合在一起，缓慢得体贴得与他温存，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她全身的血汇在一处，眉心慢慢浮出一个澄黄的光点，朝他的眉心窜了过去。 他勐然睁开眼，一手搂住她腰，一手捏住那光点，朝她眉心摁了回去。 “傻瓜。”她紧紧抱着他，激烈动作着抚慰取悦着他，轻喘着说道，“你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两手掐在她腰间，越掐越紧。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她抽出舌，结束一个激烈绵长的深吻，低喊着问道。 他看着她：“这会儿非得说话吗？” “非说不可。”她执拗看着他，眼眸中有水光滑动。 “我说。”他连忙说道，“小妖被吃掉的那天夜里，我从昏睡中醒过来，你躺在我身旁，我那么想要你，可我觉得自己好像中了邪一样，我怕自己伤到你，又怕我万一有什么事，不能再保护你，所以在吻你的时候，给了你。” 她的眼泪哗一下涌了出来，泛滥成河。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不是挺好吗？”他手忙脚乱为她擦着眼泪哄劝着。 她抽噎着哭出声，哭声越来越大，嚎啕大哭着抱着他激烈翻滚，好像要吃人一样。 杂乱的脚步声飞奔过来，帐篷外围过来一圈人影。 “狄野死了吗？”查旭问道。 “老爸没事吧？”大毛的声音很急切。 “小妈，还好吗？”小茸关切问道。 “晓夏你先别哭，说句话，你们两个都没事吧？”是罗虎的声音。 小妖泡在温泉水里，嘻嘻笑着说道：“都不是，是我老爸太厉害了，能让小妈要死要活……” 一只鞋从帐篷中飞了出来，结结实实砸在查旭脸上，随即传出狄野的怒喝：“都滚，滚得远远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圣诞节快乐~ 最后一个故事结束，明天还有一章“尾声”。 ☆、尾声 来的时候是六个人， 七座的车绰绰有余，回去的时候多了两个，大毛查旭墨轩三个男人炒成了一锅粥，罗虎烦不胜烦：“咱再租一辆行不？” 三个人齐齐说：“不行， 人多热闹。” 狄野朝墨轩招招手， 墨轩乖乖过来， 手摁上他眉心，墨轩一点点缩小，缩成了小婴儿一般高，他哭了起来：“又欺负我。” “再哭把你变回透明的。”狄野笑笑， “查老闆带着你家祖师爷坐后排，墨轩坐你们两个其中一个的腿上， 大毛……” 晓夏连忙说道：“大毛跟我们坐中间，中间最宽敞。” “不用不用。”大毛连忙说道，“我在最后一排挤挤。” 罗虎和小茸轮流开车，就这样， 一行人踏上归途。 查旭自然让墨轩坐在老头腿上，老头不干，不停推墨轩，墨轩就揪他头髮，老头疼得嗷嗷叫， 大毛嘆口气，把墨轩拉到了腿上。 老头拍着巴掌看着大毛：“又帅心眼儿又好，拜我为师， 我教你永远年轻长生不老。” 大毛没搭理他，他转头看向查旭，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有个鞋印，丑死了。” 查旭拿出铜镜照了照，摸着脸上发青的一圈：“都说打人不打脸，狄老闆下手太狠了吧？” “鞋不是他扔的，是我，因为我一直想打你。”晓夏说道，“你明明把花妖的妖灵给了房珏，却骗我们说没有，房珏那么快带人追上来，确实是你给他们引路。” “一个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太过担心，另一个是诱敌深入，我都跟狄老闆事先商量好的。”除了狄野，所有的目光都向查旭杀了过来，他连忙向大家解释，“不信你们问狄老闆。” 狄野枕着晓夏的腿，懒懒嗯了一声，查旭松一口气。 “昨天夜里我在帐篷里哭的时候……”晓夏顿了一下，拍拍热起来的脸，“我那是劫后余生，庆幸得哭，你们不要多想。” 她忽略周围的笑声，又搓了搓脸：“那会儿大家都围过来关心我们，问我们有没有事，只有查老闆居心不良。” “我没有。”查旭愣愣说道。 “你当时问，狄野死了吗？这是你的原话，你的声音里带着期盼。”晓夏咬了牙，“你恨他吗？恨不得他有事，对不对？” “我那么说了吗？”查旭挠着头，“我怎么不记得？” “你说了，我证明。”房老头指着他呵呵呵得笑，“你是坏人。” 查旭给了他一拳，把老头的脸打到了另一边，诚恳对晓夏说道：“也许我是下意识……” “下意识更可恶，说明你潜意识里想要害他。”晓夏不依不饶，“我再问你，你为什么三番五次要寻找他的灵珠？你想要做什么？” 查旭沉默着，晓夏回头看他一眼：“查老闆，我等着你的回答。” “行了。”狄野坐起身搂过她，“这么追问下去，查老闆多尴尬。” “其实，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小茸说道。 “还有我。”大毛拍一下乱动的墨轩。 第102页 “那，查老闆说说吧。”罗虎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目光严厉。 查旭依然沉默。 房老头脸又转了过来，拍着巴掌笑道：“被识破了，你是长生门的，自然想着长生，这只荻妖天生地长，要是喝下他的血再吃了他的妖灵，就可以永远长生，九九八十一年的劫数都可免了。” 查旭没理他，老头挨个指着车内的人：“长生门的人不想长生，傻子才会相信，你们相信他，你们都是傻子。” “吵死了。”墨轩跳起来，兜头甩了他几巴掌。 “真是坏人死于话多。”大毛嘆一口气。 “就是的，秋荻原被烧成乌黑一片的时候，老爸说要问他几个问题，我就知道是缓兵之计，这个老头竟然上当了，滔滔不绝得回答，我就知道他要完了。”小茸笑道。 “其实呢，坏人死于话多并不单纯是剧情需要，而是有心理依据的。”罗虎笑说道，“你们想啊，这个老怪物活了九百多年，很多次成功轮迴，让他觉得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可是高处不胜寒，他难免寂寞，难免憋着许多不可以跟任何人说的话。狄野是他少见的强敌，眼看着就要战胜对手，他狂喜之下，一方面要向对方炫耀自己有多厉害，有多得意，另一方面反正对方就要死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他可以逮着机会一吐为快。所以就算狄野不问，他也忍不住要说，当狄野扔一个诱饵过去的时候，他赶紧就咬钩了。” “虎子确实是文化人，我信了。”晓夏靠着狄野笑道。 小茸侧过身，嘴噘过去，叭得一声在罗虎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要。”狄野的脸侧在晓夏唇边。 晓夏笑着吻了过去，唇贴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晓夏。”查旭突然叫了她一声，“你觉得，我是那么坏的人吗？我觉得我是想要害死狄野？想要吸他的血吞他的妖灵求得长生吗？” 晓夏坐直身子，回头看着他，“就因为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坏，我才问你的。如果我认定你是坏人，就不会留你到现在，不会让你上我们的车。” “房珏带人冲进秋荻原的时候，他说我是他的内应，他说我骗取了你们的信任，那会儿，你信了吗？”查旭定定看着她。 晓夏摇头：“没有，因为我亲眼看到你和父母抱头痛哭，看到你给父母餵饺子吃，我知道你有多恨房珏。可是，你恨房珏，不代表你就是我们的朋友。” 查旭错开目光低下头去：“我一再试探狄野的妖灵，是因为我早就怀疑他的妖灵在你身上，我忍不住想要证实。” “那又怎样？”晓夏看着他。 查旭深吸一口气：“我想过，就算老怪物没有在梦里给我看你的照片，操控我的感情，我一样会喜欢你，我算过你的生辰八字，和我是命定的姻缘，我知道你有多喜欢狄野，可我总存着一丝奢望，我不想放弃，我甚至想过，等你老了，狄野还是现在的样子，也许你不喜欢他了，到那会儿，我可以陪着你，我不需要别的，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可是你成妖了，我想说服自己，我就跟自己打赌，如果狄野真的把妖灵给了你，我就放弃，因为妖灵是妖的根本，他把妖灵给了你，就是把自己的命给了你，如果他能爱你到那样的地步，我会彻底放弃。” 他的语速很快，没有停顿，一口气说了下去。好像生怕被人打断，又好象是生怕一停顿，就会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一席话说完，他两手紧紧捂了脸，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咽了回去。 晓夏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对不起啊查旭，我不知道，我这个人很迟钝，又爱自作聪明，好奇心又强，遇到事情总要追根究底，我真是……，我太紧张狄野了，总有不怀好意的妖啊鬼啊人啊觊觎他的妖灵，而他，总是他主持大局，他有事的时候，我们帮不上忙还添乱，对不起……” 晓夏趴在座椅靠背上，伸出手试探得拍一下他肩，又迅速缩了回去：“查旭，对不起，我……” 狄野一把圈住她腰，把她抱了回去，搂在怀中说道：“都说三个对不起了，又水龙头一样掉眼泪，查老闆，差不多行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说对不起。”查旭声音嘶哑，手抚上她拍过的肩头，怔忪发愣。 “听会儿歌吧。”罗虎打开广播，试图打破尴尬沉默。 歌声响了起来： 这样遗憾或者更完美 从没有相恋 才没法依恋 无事值得抱怨 从没有心愿才没法许愿无谓望到永远…… 罗虎连忙关了广播，气氛更加尴尬。 沉默中大毛笑着说话了：“抓住老怪物后，我们都可以松一口气，就旭哥事情最多。要处置这个老头，还有秋荻原上留着的几十个道士，给玥姐超度，还原褚兰的魂魄，送兰花妖回兰花村。旭哥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谢谢大毛。”查旭点了点头。 “事情确实不少。”狄野说道，“让墨轩跟着你，给你做个助手，他跟着查老闆的话，不会学坏，我们也都放心。” 查旭又愣住了。 “长生门的事情了结后，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子夜小分队。”狄野回头看他一眼，“愿意赏光吗？” “愿意。”查旭用力搓一下脸，大声说道。 墨轩嚷了起来：“就不用徵求我的意见？” “不用，我收你是你的造化。”查旭拎起他放在房老头腿上，紧绷的脸松弛下来，“让大毛歇会儿。” 小茸扔了一个盒子过来：“活血化瘀的，查老闆抹在脸上，很快就能好。” 查旭说声多谢，小茸又道：“超度桑玥后，褚兰的魂魄还原需要很长时间，好起来之前估计还得追着查老闆不放，一口一个哥哥得叫。” “那只小鸭子……”查旭声音里带了几丝笑意。 狄野看着晓夏，用目光示意，放心了吗？ 晓夏轻轻点头，靠在他怀中闭上眼，微笑着睡了过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陪伴我的亲亲们，有了你们，我才能坚持日更坚持按照初衷写完这篇文～ 下一篇是古言《太后》，作者专栏中有文案，喜欢的亲可移步过去收藏新文，顺便收藏作者专栏的话，我会感激不尽～ “后街”系列也许还会有第三部，看情况～ 再次感谢，群么么，maaaa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