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不续缘》 第1页 《转世不续缘》作者：单纯的宁宁【完结+番外】 文案：肆无忌惮忘乎所以爱捅娄子死不承认攻x长相俊美还爱傻笑以德报怨前期圣母受 一滴血色泪痣，两世纠缠不休。 奈何前世情深缘浅，今生定要比翼双飞。 ———— 万丞相的独生子万崇锋，天生一颗血色泪痣，自幼患有心疾。算命先生说：皆为前世因果，今生找到有缘人，再续前缘，心疾可解。 何思是商贾人家的温柔二公子，某天，应万丞相邀请，给他那混世魔王儿子当教书先生，原因竟是因为一张生辰八字，难道真如算命人口中所说，他是万府找了十多年的「转世的有缘人」？ 众人皆知那何公子便是有缘之人，唯独万大少爷不知，何公子也矢口否认，所以这个缘，还能不能续了？ 第一章 何思 皇城脚下，一片繁荣，这里住着大官人大富人，街上行人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城内风景与城墙外衣衫褴褛的乞讨之人遍行之景截然不同。 多少人想挤进皇城，可进城条件极为苛刻，除非有皇室的身世背景或是朝廷中的官员，普通人家是进不来皇城的，想要进皇城的普通人家，只有两种，一种是祖辈就在皇城，一生下来就是天子脚下的百姓，另一种就是富贵外露，财大气粗的商人，当然，若是普通皇城百姓出城，还不见得能顺利回来，既然进来了这片富贵地，那还有出去的道理？皇城里面的人不想出来，皇城外面的人又想挤进去，也就几十年的功夫，皇城中的人渐渐开始鱼龙混杂。 要说其中一条趁机混进来的小鱼，那就不得不提及如今风光无限的大商贾——何家。想当年，何家大老爷何震不过是个小商人，他变卖了所有家当，买了几个僕人，带着一个小妾，给所有人置办了华丽的新衣服，买了辆新马车，用表面的光鲜亮丽来掩饰内部的空虚，孤注一掷只为瞒天过海，偏偏就凭着好运气混进了城，何家就这么叩开了皇城的大门。 进皇城的几年后，何震仗着这片富得满地流油的宝地，加上自己的精明算计，倒卖古董的生意倒也算做得风生水起，不久便娶了京中一个不算小的文官的女儿作为正妻，后来又纳了好几房小妾。正妻生下大儿子何求，大儿子颇受宠爱，后来何震进城最初带来的那个小妾难产而死，生下了二儿子何思，不巧的是二儿子出生没多久，何震的其她一些小妾跟母鸡要下蛋似的也一个个有了身孕，加上亲娘死得早，这二儿子便一点宠爱也没有分到。 一个整天繁忙的商人爹，一个时不时冷嘲热讽的娘，一群时不时绊自己一脚的姨娘，一个懒得抬眼皮看自己的大哥，两个整天叽叽喳喳也知道欺负自己的妹妹，还有一个啥事都不懂的弟弟，何家的二儿子何思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要说何思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欺负可不少，因为有爹不疼娘不爱这个事实，连家里的下人对他说话都没大没小。 「哎，小二子，你去跟厨房说一声晚饭多加两个汤！」刘管家仿佛使唤跑腿的下人一样对二公子说道。 「我会转达厨房的，刘管家。」何思也不恼，面上还挂着和善的微笑。他的心中有一种天生的知足感，想着自己生娘死得早，又生在这种大家庭中，日子本来应该不好过，可所幸的是，仗着爹对生娘的一点眷恋，给自己起了「思」这个名字，明眼人还是能看出点什么的，也不会真的有人为难自己，加上自己在兄弟姐妹中排行也算是比较大的，上面只有一个大哥，大哥不似那些纨绔子弟，没有被宠坏，虽然高傲得很，但也是不屑去欺负我这个弟弟的，弟弟妹妹们排行比自己小，自然也不会十分为难我这个二哥，姨娘们更不用说了，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地位，不至于成为真正针对的目标，也就是偶尔欺负欺负自己，倒是大哥小时候险些被害。 小时候何思不如大哥何求显眼，还沉默寡言，小何思经常被人使唤，一开始使唤自家公子的下人们还有所顾忌，久而久之，见小何思一点不反抗地被使唤，还会对自己笑笑，就渐渐放开胆子使唤了，下人们心里差不多都在想:这小二公子，还真是公子的身子下人的命，被人使唤还能笑嘻嘻，可不就是天生的贱骨头，真是白亏了这么好的出身。话是这么说，但下人们也不是当着谁的面都敢使唤二公子的，一是老爷何震，二便是大公子何求。何求对下人要求极其严格，且不论他对自己这个二弟有没有兄弟情义，光是看到敢有下人使唤主人这种破规矩的事情，那定是要勃然大怒的，而这个大公子发怒起来，有时候甚至比他爹还令人害怕。 随着何思慢慢长大，少年稚嫩的面容也开始张开，本来行为举止温和，加上面容俊秀，笑容可亲，不知不觉俘获了家中一群丫鬟们的心，连家中下人们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也能说明当初何震为什么这么宠爱他的生娘了，明明倾家荡产在外闯荡时也不忘带上这个美妾。 因为年少时经常被下人使唤的缘故，何思跟下人们都很熟悉，见到掌勺的老厨师都要给个礼貌性的笑容，下人们跟他说起话来依旧没大没小，但他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笑着，就连沖他发脾气的人都会感觉自己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 何求并不开心。他对自己这个二弟并不上心，性格温和，任劳任怨，对下人放任纵容，怎么看都只是软蛋一枚，偶尔帮下人算算帐，闲来无事便读读书，倒也不妨碍自己，可近来何思容貌长得越发俊俏，有几分想他那个死去的生娘，连自己这个大哥看了也不禁愣怔。 第2页 何求拧紧了眉头，英俊的脸庞泛起一丝寒意，几个月前金侯爷在自家大堂中看了何思一眼，竟然想要认何思当干儿子！ 「哼，好个红颜祸水！」何求不自觉脱口而出。 正要踏门而入的何思听到一怔，愣在了门口。 何求见他来了，不由得一阵侷促，随后才说道:「有事进来，愣在那里干什么！」 「是，大哥。」何思低着头恭敬地走了进来，手上是一叠厚厚的帐本。 何求眉头一皱，他知道了，自己这个二弟又被下人使唤着写帐本了。近年来父亲已经慢慢将一半多生意转给自己做，所以许多生意买卖帐本要自己过目，二弟做的帐本也的确比下人们做得清晰明确，想着想着就就接过了帐本，同时也注意到了二弟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何求看过帐本后才明白自己这个经常笑容满面的二弟今日为何皱眉，的确，这是一本让人笑不起来的帐本，巨大的亏损，一不小心可能会掀起何家的家底。 哼，何求心里冷哼一声，难怪那些算帐的下人不敢自己来送帐本，找了二弟来顶罪。 何思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冷着脸的大哥，一言不发。 何求明白近月来生意连亏，每次都是货物在入皇城的过程中不知道被谁私扣，要不就是货物损坏缺失，这是何氏做了十几年生意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从何查询，也无处申诉。 何求看了自家二弟一眼，眼睑低垂，脸庞写满了恭敬，反正他不参与经商过程，这也亏损也没有他的事，何求也并不打算责备他，摆摆手打算让他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眉头紧皱，一手扶额，开口道:「等等，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留下来。」 「呃……是……」 何思走后，何求觉得自己的头痛越发严重了，让他头痛还不只近几个月的买卖失误这件事，还有二弟的事，还是那金侯爷，自打看上了自家二弟以后，隔三差五地来何家认干儿子，虽然每次拜访，父亲都会让二弟离正堂远远的，然后把金侯爷煳弄过去，那金侯爷却死心不改，金府也只有一个儿子，绝对不可能是来招女婿的，看那架势，金侯爷非得把二弟带回自己府里关起来玩赏不可。面对金侯爷的如此架势，何震想出来一招，如果何思娶妻成家，入赘豪门贵族，那金侯爷可就没有带走他的理由了，于是把这事交给了他这个大哥来办，他要来了二弟的生辰八字就是为了送去给媒人匹配个合适的官家小姐。 离开大哥的书房，何思直径走进了厨房，厨房中正在做饭，烟燻火燎，一个眼尖的年轻下人看见二公子来了，麻熘地跑出来迎接他。 「嘿，二公子，」那少年一点都不畏惧自家公子，眼睛只是闪闪的，说话也没大没小，「来我们这有什么事吗？」 这少年名叫肖阳，是皇城的普通百姓，前些年刚进入何家，对自家这位二公子很有好感，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何思时被狠狠惊艷到了，加上二公子又平易近人，两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也比较好。 「小阳，麻烦你个事，」何思笑了笑，「过会你让厨房给大哥做一份参苓粥送去。」 「知道啦，我肯定会传达的。」小阳揉揉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二公子一笑，就感觉自己轻微眩晕。 「那就谢谢小阳啦，下次出门逛街时带上你。」 「那太好啦，」小阳兴奋地笑了笑，「不过二公子你对大少爷他们真是太好了，经常让厨房做些小点心什么的给他们送去，还不让说是自己送的……」 「我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而已，不像大哥和爹那样整天为了经商事务操劳……」何思的回答透露着真诚。 正堂内，何震满脸的假笑已经挂不住，对面坐着品茶的金侯爷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金侯爷品了两口茶，笑得满脸猥琐，一只手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道:「何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是辛苦赚来的家业和全家人的生计重要，还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二儿子重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震就算是傻子也听懂了，近几个月来的经商事故肯定跟金侯爷脱不了关系。 何震疲惫地闭上了眼，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何思在院里偶遇了正要离开的金侯爷。虽然这名金侯爷因为贪图美色而臭名昭着，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家中的贵客，所以何思还是礼貌的上去问候。 「何二公子不必客气，」金侯爷那双被脸上的肥肉挤小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何思，他的一只胖手不停地抚摸着何思的手，「下次见面说不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何思被他的毛手毛脚弄得浑身不自在，嘴上却又不好说，心里又对金侯爷的话犯嘀咕，只得煳弄过去:「多谢金侯爷抬举，小辈还有事，就不送您了，还望侯爷恕罪。」说完便脚底抹油走了。 只留金侯爷还现在原地，眯起了原本就小成一条缝的眼睛，似乎是在回味刚才摸到的细腻手感。 第二章 万崇锋 要说皇城中最忧郁的人，不是那日理万机的皇帝老儿，也不是那面临破产的何家老爷，而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万丞相万大老爷。 万丞相可是为他那宝贝的独生子操碎了心，皇城中无人不知万丞相老来得子，宠爱无度，取名万崇锋，与何家大公子不同，这万少爷可是活生生地被宠成了典型的纨绔子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兴风作浪逍遥自在，看谁不顺眼就端平谁，除了皇上估计没有不敢惹的人，今天烧了城西酒楼，明天砸了刘员外的园子，后天废了李侍郎的儿子，每次惹事都得吓出万丞相一身虚汗，就怕哪天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然后下令废了这不肖子。 第3页 然而这还并不是万丞相最担忧的事情，他这儿子，天生患有心疾，每次发作便痛心疾首，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来，找了无数名医生，吃了无数珍稀药材都不管用，最后丞相亲自带着自己宝贝儿子出皇城，找了个算命的半仙，半仙一语指出:心疾活不过弱冠之年，汝儿左眼处血色泪痣与心疾成因相同。 万崇锋的左眼处天生长着一颗红色的泪痣，刚出生的时候还有人戏嚯过，这孩子日后必定是个痴情种子，可随着万崇锋渐渐长大，他们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万崇锋的性格简直辜负了那颗泪痣，十分暴躁兇残，蛮横不讲理，似乎一辈子都没有情爱的那种细腻感情，虽然万崇锋的相貌也算是英俊，可却没有人提出过想要与万府联姻。 万丞相十分担忧，难道他万家的血脉就这么断了？不，眼下关键的是保住儿子的命，病急乱投医，万丞相也不管什么半仙不半仙，抛下重金只求一个治好自己儿子心疾的方法。 半仙眯着眼，捋着自己细长的公羊胡，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缓缓解释，万崇锋的血泪痣乃是因前生爱……咳咳，有缘之人的逝去而留下的心结，心疾亦如此，想要彻底治癒，唯有今世弥补前生遗憾，寻得那转世的有缘人，长相厮守，方能解开心结…… 万丞相在一旁听得愣头愣脑，似乎被半仙这像模像样的架势吓到了，缓过神来问:「那，可问半仙，怎样寻得小儿的有缘人？」 半仙没有说话，低头写了一张生辰八字，才说:「按此八字寻找。」 万丞相手抖着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声音也有些颤抖：「多……多谢半仙。」 此时的万崇锋还是个毛头小子，无意听两个老头子瞎扯，就专心地把弄起自己手上那把镶嵌着宝石的精緻小匕首。 只听「唰」一声，半仙的山羊鬍被锋利的小匕首削了个整齐，半仙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一直手中攥着的正是刚刚被削掉的一半鬍子。 「哈哈哈哈哈哈！」万小子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万丞相见势不妙，惹恼了半仙可不好过，便一手抓起自己惹事的儿子，一手攥紧半仙给的生辰八字，连声告辞都没来得及说，就脚踏疾风离去了。 回到皇城后，万丞相稍加思索了一下，觉得那转世有缘人一定是个女子，要与自己的儿子成为转世恋人，因为半仙说要儿子和有缘人"长相厮守"，所以立马下令派出了大量人力，几乎统计了皇城下所有女性上到七八十老太下到刚出生的女婴的生辰八字，愣是没有找到半个符合半仙写的生辰八字的人，万丞相后悔当初没多问一句，那转世有缘人到底在什么地域，他也曾再次出城去找过半仙，可半仙却没了踪迹，如今只能广撒网，不仅在皇城，万府在其它地域也派了人去搜集生辰八字。 万府找了十多年，也没有遇到那个转世续缘之人，转眼，还有四年，万崇锋就要及冠了。 对此，万崇锋表示无所谓，他才不信那个跳大神的算的命呢，随手写的生辰八字，要是真能找到符合的人，那才叫有鬼了呢，如果真的只能活到及冠，那更需要及时行乐了，他满不在乎，每天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但也有让他头痛的事，那就是时不时发作的心疾。每次心疾发作，万崇锋的心如绞痛，又仿佛心口被切去一块，同时又感到巨大的悲伤笼罩着自己。只有这时，万崇锋才会模煳地记起来那个半仙说的话，自己是因为那所谓的有缘人而受的这份苦，这么想着，就把痛苦转化为对那未谋面的转世续缘之人的恨意。 我他妈的哪管他前世如何，敢让老子受这钻心之苦，改日真要遇到那什么有缘人，必定要抽皮剥筋！ 「哎，万少爷，万一人家是美貌天仙的弱女子，你也要给她抽皮剥筋吗？」万崇锋身旁一个小跟班说道。 「哼！」万崇锋冷哼一声，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心想，受了十六年的钻心之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对方，若是哪日真的找到了，一定要狠狠地折磨。 万府的人为这事火烧眉头，僕人们整天啥事不做，天天在大街上打听，谁家有深入简出的闺女，谁家有刚出生的女婴，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妻子的生辰八字也要打听。 这天左小虎徘徊在何家附近，想要打听这何家里几个闺女和丫环的生辰八字。左小虎，自诩是万崇锋的左护法，从小跟着万崇锋兴风作浪，感情自然也是比其他普通的僕人深厚，万家上下寻找那转世续缘之人，左小虎自然也不敢闲着。 肖阳手里拿着从大少爷那里拿来的二公子的生辰八字，从何家门口走出去，心里满满的疑惑:为什么突然要给二公子找门亲事？这大少爷的婚事还没一撇就忙活着自家二公子的娶亲了？肖阳打进何家以来就和二公子最亲近，平时跟他说话也没大没小的，二公子也一点不介意，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温柔地听着自己说话，记得上次不小心犯了错被打了一顿，二公子还拿着药来找自己…… 「哎，等等！」左小虎看到肖阳从何家走出来，刚要上前抓过来问话，就眼尖地看到那小僕人手中的纸条，这十几年来万府一直在寻找那转世续缘之人，半仙给的生辰八字万府中的每个人都能倒着背下来，左小虎只瞟了一眼那小僕人手中的字条，就愣住了。 惊天霹雳！ 「哎哎，你这人……怎么抢我东西！」何家大门口前，两个少年纠缠在一起，一个少年凶神恶煞，想要抢另一个少年怀里的一张字条。 第4页 「废话少说！给我！」左小虎手疾眼快地扒开肖阳的手，抽走了字条，打了一眼，顿时感慨万分，「十多年了啊，终于找到了！」然后摸了一把鼻涕眼泪就跑了。 肖阳愣愣地站在原地，想:刚出门就碰见傻子，晦气！ 第三章 丞相来访（1） 生辰八字被抢走了，大少爷还特地交代过不要告诉二公子，肖阳没辙，又不敢回去找大少爷，可是…… 肖阳一跺脚，心想:管他什么大少爷的，何府我只认二公子一个人，本来就不想背着二公子去找什么媒，得了，这就跟二公子全说了吧！ 何思听到肖阳从头到尾说出来这件事情，时不时还掺杂着自己的情绪，「二公子，你也不生气啊？你家爹和大哥要偷偷把你送出家啊！」 听着肖阳为自己愤慨，何思笑了笑，说:「小阳，你如此挂念我让我很感动，不过我想父亲和大哥这么做也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何思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这几个月常来访问的金侯爷，「你也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肖阳着急说，「你要是真入赘什么大官家，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肯定会受人欺负啊！」 「小阳……」何思笑了笑，听出了肖阳的所思所想，「如果你愿意，当我离开何家时，跟着我走吧。」 肖阳感动之余，没有忘记那张生辰八字，随即问道：「对了二公子，那张生辰八字怎么办啊？」 「生辰八字我可以再给你写一张，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那怎么可以！万一二公子你的八字被居心叵测的人抢去了怎么办，」肖阳满脸担忧，「我听说有种人会巫术，只要知道生辰八字就能给人下咒！」 何思笑了笑，自己向来不跟人结怨，会有谁想要咒自己呢？但随即又想起最近金侯爷盯着自己的眼神，总让人感觉毛毛的。 「这是我也做不了主，要不，你再去找我大哥问问吧。」 万府中，万丞相拿着纸条的手抖得像筛米，说话都结结巴巴:「不……不错……一字不差，一字不差啊！」 「小虎，这是谁的生辰八字？」万丞相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老爷，这是我从何氏商户家的下人手中抢……咳，拿来的。」 「好好好，备马车，带我去何氏商户！」 何氏商户，万丞相也是听过的，家中也有不少古玩是从那里买来的，这些年来何氏商户发展颇为喜人，在皇城脚下也算赫赫有名了，如果自己儿子的转世续缘之人是何氏商户的女儿，这门亲事但也算是勉强门当户对，若是家中的下人，买来当一房小妾，何家必定也不会有什么不满。万丞相突然看到自己儿子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满脸的皱纹也不自觉地舒展了。 要说何震，现在可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最近何家是走了什么运，大人物不断来拜访，自己家这小小门槛都快被踩破了，这金侯爷前脚刚走，万丞相后脚就跟来了。 这活神来这干甚？何震表面上恭恭敬敬，却满腹悱恻，听说万丞相有个混世魔王般的儿子，自己家的人可没得罪过万小少爷吧？ 万丞相倒也没废话，直接拿出了怀中的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问道:「这张生辰八字，可是何弟家中的谁人啊？」 「啊，这……」何震瞥了一眼字条，立马想到了最近让何求去办的事，这生辰八字无疑是二儿子何思的，且不说万丞相从哪弄来的这生辰八字，他知道这个干什么？况且万府只有一个儿子，也没有待嫁的小姐啊。 「何弟啊，」万丞相突然握住了何震老爷的手，「我们万府可是前前后后找了这个人十多年……」 何震脸色一绿，想到自己莫不是被带了绿帽子，听说这万丞相家中的唯一儿子患有心疾，说不定命不久矣，所以想找回来曾经的私生子继承家业？不不不，我的宠姬是不可能…… 万丞相见他脸色不定，也不去管他，继续说:「皇城中无人不知，我那不肖子，唉……天生患有心疾，大夫也曾说过，命不过弱冠之年，六岁时，我带他去拜访了城外的半仙，半仙只给我了个生辰八字，说这人能救我儿的命……」万丞相隐去了自己猜想的转世恋人这一说，就是考虑到万一这符合生辰八字之人身世地位万一配不上自己万府时也好不闹笑话。 何震听到这，松了一口气，又紧了一口气，说:「万丞相爱子之心着实令人感动，只不过这符合生辰八字之人也只是个普通人，要用何医治万少爷的心疾啊？」何震担心会不会要用什么掏心挖肝之类的法子。 「这还请何弟放心，我们万府定不会亏待这有缘之人。」万丞相见何震缄口不提那人是谁，只是问了问怎么处理那人，就知道何震一定是知道这生辰八字是谁的了。 「何弟，不妨先告诉我这生辰八字到底是谁的，也好让我有个打算。」是打算让儿子光明正大娶回去做妻，还是偷偷摸摸娶回去做妾。 「这……」何震为难该不该告诉万丞相，这有缘之人正是家中二儿子。 「见过万丞相，」何求刚好进门，作了揖，「父亲。」 「万丞相，这是家中大儿子，何求。」 「嗯，虎父无犬子，何公子年纪轻轻就英气勃发。」 「多谢丞相溢美之词，万丞相精神抖擞，神色不比我这小辈差。」 第5页 「呵，坐下吧，我们喝茶聊天。」万丞相和颜悦色道，心中想到自己家中的那个混世魔王，拿来一对比，不由得暗自摇头。 何求刚听到万丞相拜访的消息，就立马过来了，这万丞相，可以算是何氏商户的大金主，若是今天他来谈生意的，保不准能挽救何家这岌岌可危的家业。 「不知丞相今日亲自前来拜访，所为何事？」何求问道。 何震看了万丞相一万，长话短说地把万丞相的目的告诉了大儿子。 「这……」何求听完，还没来得及分析其中的细节，就被门口一阵唿叫给打断了思考。 「大少爷！」只见肖阳没大没小地进了门，「啊，万丞相好，老爷好。」 「什么事大惊小怪，成何体统！」何求皱紧了眉头，显然是看不惯这没规矩的僕人，心下想着等万丞相一走就把这僕人乱棍打死。 「大少爷啊，您给我的那张二少爷的生辰八字，今早我刚出门就被一个小混混给抢去了……」 「什么生辰八字？你说谁的？」在一旁的万丞相突然亮起了眼睛。 「是我家二……」肖阳眼尖，瞅到了桌子上的那张纸条，「哎，就是那张！没错没错，这泛黄的纸，这清秀的笔迹！就是我今早被抢走的那张！」 何氏父子的脸色铁青，心想:这多嘴的僕人，一定得乱棍打死。 第四章 丞相来访（2） 「二公子，老爷让你去正堂。」一个通信的丫环对何思说道，还不忘抬头偷看一眼。 「好的，我知道了。」何思大方地给了一个笑容。 那丫环差点晕倒在地。 「云儿姐又要看着二公子晕倒了。」何思走后，两个丫环跑了过来。 「星儿你说，二公子这么美，怎能不为他倾倒……」名叫云儿的丫环似乎还在沦陷。 「诶，云儿姐你听说没，最近老爷要给二少爷找门亲事呢！上次我和月儿姐偷听老爷和大少爷对话听来的，是不是月儿。」星儿推推月儿。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家的二少爷，怎么能去娶什么千金小姐！」云儿先怒道。 「云儿姐姐，那你说二少爷不娶千金小姐，娶什么呀？」月儿反问道。 「二公子那么温柔如水的人，当然是得找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疼着他爱着他啊！」云儿理直气壮地说道。 「……」 何思刚进正堂大门，看到万丞相也在，刚要行礼就被万丞相抓住了手，何思浑身一哆嗦，想起来最近还被金侯爷抓过。 万丞相上下打量着这个何二公子，面容俊美，含笑可亲，举止有礼，跟自家儿子简直是两个极端。心里默想：这就是吾儿转世恋人？人倒是标緻极了，但……莫不是投错了胎生错了性别？同为男性这要如何是好？不管了，既然能救吾儿，先带回去再说。 不知为何，万丞相仍然坚持自己臆测的"转世恋人"这一说法。 何思被他打量得浑身难受，但却不是被金侯爷盯那种毛毛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向父亲和大哥投去询问的眼神。 其实在等待何思来的过程中，何求早已经和何震眼神交流了一番，结论是:允许万丞相把何思带走。 且不说其中利害关系，但是把这万丞相和金侯爷一比较，万丞相就显得很重要，若是能和万丞相打好关系，想必那金侯爷也就不敢再为难何家的生意，而且何思待在万丞相那里总归比待在金侯爷那里要安全，若是不算上万崇锋的话。 "咳，"何震说话了，"何思啊，万丞相有意带你去万府住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想法？" "这……"何思一脸茫然，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承蒙万崇厚爱，实在惶恐，不知是以什么名义入住贵府？" 何思从不反抗父亲的决定，刚才父亲的眼神明明就暗示了自己要同意。 万丞相一听，明白何思这是答应了，看着何思文质彬彬的样子，想了一下，说:"何公子读书如何？" "略……" "犬子整日卷不释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何思的"略知一二"硬生生地被父亲的话压下去了。 何求若是调皮点，就可以补一句"算得了帐本，下得了厨房"了。 "甚好甚好，那便来我府上给我家那小子当教书先生吧。"万丞相随意地说道。 "那犬子就承蒙万丞相照顾了。"何震拱了拱手。 何思无言，只得面带笑容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给自己做决定。 万丞相没有给何思准备的时间，立马就带走了他，何震何求也没有说什么。 何思觉得和万丞相坐一个马车有失礼仪，可万丞相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上了马车。 万丞相看着何思温顺尔雅的模样，不禁又觉得可惜，要是这是个女孩子，就可以让自家儿子明媒正娶了。 "万……万丞相？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我只是想起了我自家儿子，也和你一般年纪，想必你也听说过吧，混世魔王万崇锋。" "恕小辈孤陋寡闻，实在是不常出门，皇城中名人轶事也未曾耳闻……"何思满脸惭愧。 "不不不，没听说过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好的传闻。"万丞相略显吃惊，这年头，居然还有不知道"混世魔王"的，看来这何家二公子可真是深居简出啊，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万儿好好表现，还能从何思这里博得个好印象。 第6页 马车一路平稳来到了万府门前，何思刚下马车就被万府的规模气派震慑到了，门前的两尊石狮威风凛凛，万府的门匾巨大，闪着黄金的光芒，何思一点也不怀疑那就是黄金打造的。 万丞相刚下马车，一个僕人就急沖沖地跑过来，急速说道:"万老爷，少爷的心疾又犯了，在后院！" 万丞相面色慌张起来，拉着何思就急匆匆地冲进了万府。 第五章 发病 万崇锋今日闲得无聊，想要叫上小虎出门闹事，却又找不到小虎的身影，连父亲都不在府上，心里一想，肯定又是给自己去找什么有缘人了，不禁觉得无趣，便自己闲逛到后院。 后院种着许多观赏的树木花卉，万崇锋自然不是那风雅之人，当然不是来欣赏美景的，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早熟的果子，摘两个尝尝。 然后就一眼就看见了后院那颗孤植的白海棠树。 应该是新种的，以前万崇锋没有看到过，不自觉多看了两眼，恍惚中眼前仿佛站着一个穿青衣的男子，站在那海棠树下，看不清五官容貌，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左眼角处有一颗泪痣。 心疾突如其来，万崇锋勐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狠狠地趴倒在了地上，巨大的莫名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却还是想抬头看看那个身影。 视线有些模煳，他伸出一只手去抓，仿佛抓到了什么，心里突然安稳了许多。 万丞相和何思领着一群丫环僕人赶到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万崇锋抓着自己的胸口在地上打滚吼叫，面目狰狞，另一只手还企图抓住什么东西。 爱子心切的万丞相立马走上前，想把自己的儿子拍醒，却又不敢下手。何思也跟着走上前。 不知怎地，万崇锋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抓住了何思的衣角，何思不得不蹲下来，万崇锋的手却向上摸索着，直到把自己的头埋进何思的怀里，才逐渐安稳下来。 何思不知作何反应，一个凶神恶煞表情的大少爷突然像小白兔一样钻进自己的怀里，望着同样目瞪口呆的万丞相和一群丫环僕人，何思像是哄自家弟弟一般拍了拍怀中的大少爷，那大少爷把头埋得更深，抱得更紧，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居然安静下来了！"一个前来帮忙的丫环悄声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老爷带回来的那个俊俏公子是什么人？"另一个丫环也私声讨论。 "该不会是什么神医之类的吧？" "你见过哪个大夫这么年轻的，这些年我们请来的神医不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吗。" "啊……"另一个僕人也悄悄插话进来，"会不会是，那传说的有缘人啊？今天我看小虎带回来一张生辰八字给老爷，然后老爷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啊，天啊，可这俊俏公子是男的啊！"丫环又压低了声音，"老爷不是说有缘人是少爷的转世恋人吗？" "难怪少爷长这么大，却对女子不感兴趣，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原来少爷是断……" "呸呸呸，你这话要是让少爷听见了，还不把你五马分尸，我看八成是老爷老煳涂了，人家算命的说是有缘人，老爷自己误读成了转世恋人……" "宁可得罪老爷也不能得罪少爷嘛……" 丫环僕人们的对话原来声音并不高，可后来愈演愈烈，虽然何思听不懂，但万丞相听得嘴角直抽。转过身来对着众人说道:"这位是何思公子，是我为万儿找来的教书先生，以后你们要像对万儿一样对待他，知道了吗？" 丫环僕人们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何思抱着万崇锋，心里想:万丞相真是平易近人，要是换成是自家大哥看到僕人们叽叽喳喳，非得家法处置了…… 何思突然想到了小阳，惦念着找个时间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好了，你们快把万儿搬回屋里去，这样抱着何公子像什么样子。"万丞相吩咐几个僕人，僕人们立马行动想要扯开自家少爷，可万崇锋像是长在了何思身上一样，紧紧地抓着不肯放手。 何思有些好笑:这万府少爷缠人的功夫竟然和自家弟弟有一拼。 自家弟弟何念，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天天在学堂似乎也不出彩，但却非常喜欢缠着自己这个二哥，这让何思不禁担忧何念下学堂回家后看到自己不在，会不会闹事情。 万丞相看到自家儿子做出如此幼稚丢人的举动，不禁汗颜又无奈，说:"那今晚能劳烦何公子照顾一下万儿吗？我看万儿似乎很亲近你。" 何思一点也不恼，回道:"丞相哪里的话，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何某在所不辞。但……" "何公子有话直说。" "何某有个不情之请，何某初来乍到，定会有些不习惯万府，在何家我有几个较亲近的丫环僕人，不知能不能把他们……" "好说好说，等你写下你想要来的僕人的名单，明日我就把他们送过来。" "多谢万丞相。" 第六章 海棠月下 身着青蓝色官服男子站在白色的海棠树下，望着姣姣的明月，仿佛沉思着什么。 男子负手而立，青丝盘起，背影修长雅致，衬上洁白的海棠和明亮月色，宛若一幅画。 常经年手里拿着酒，刚走进庭院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愣了片刻。 看不到那月下人的表情，但常经年能想像到，一定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神色。 第7页 沉默了一会，常经年开口道:"朗星，那月色可当真那么好看？" 比我还好看？常经年在心中默了句。 明朗星听到一向粗犷的常经年竟然关心这风雅景色，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道:"月色海棠，好看。" 月色柔和了明朗星平日的表情，看起来竟带了几分温柔之色，眼角的泪痣显得格外多情，常经年又是一愣。 "不知道哪里好看……"尽管是自己邀请明朗星来看海棠的，但常经年还是不满地囔囔着，大步朝着明朗星走了过去，"不如一起喝酒，等这海棠果熟了，拿它下酒！" "我酒量不好。"明朗星拒绝道。 常经年自然知道他酒量不好，但还是想让他喝，于是先转了话题。 "哎，我们也算是认识好长时间了，怎么说交情也不浅了。"常经年兀自把胳膊搭上明朗星的肩膀，明朗星依旧面不改色，一脸平静。 "要不我们就在这月色下，这海棠树下结拜吧？"常经年突然提出。 明朗星难得地顿了顿，推了推常经年压过来的高大身躯，一脸嫌弃地说:"我不想要你这样的弟弟。" "谁说我是你弟弟了？光看这块头，怎么着我都是你大哥！"常经年倒是不满地在明朗星耳边说道。 "恭谢不敏。"明朗星巧妙地逃开了常经年的怀抱。 "算了算了，不管是兄还是弟，我们来结拜吧！"常经年豪爽一笑，立马倒了两杯酒，都递给了明朗星。 "……"明朗星无言地接过两杯酒，看着常经年掏出一把小刀，划破手指滴进其中一杯酒水里一滴鲜血。 明朗星自知拗不过他，也照着做了。 两人举杯。 "今日，我，常经年，与明朗星，在这海棠树下，对月发誓，喝下这杯结拜血酒，"常经年深深地看了明朗星一眼，"不分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经年若有难，明朗星定愿倾力相助。"明朗星毫不闪避地直直地看着常经年的眼睛。 尽管是简单的一句话，常经年却异常感动，因为他知道，明朗星是个严谨认真，言出必行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明朗星举杯要饮下血酒，常经年却制止了他。 "诶，等等等等。" "还有何事？" "酒要这样喝……"常经年说着用自己的胳膊拦过明朗星的胳膊，两个人摆出了喝交杯酒的姿势，然后常经年痛快地喝了下去。 "……"明朗星无奈，也喝了下去。 喝完后，常经年朝着明朗星傻笑了一下。 明朗星还是面无表情，说:"真是不像话，你乱说一气，不分兄弟，那我们算什么关系？" 常经年却挤眉弄眼道:"交杯酒都喝过了，你说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明朗星依旧没有表情，却难得地红了下脸。 常经年突然心情大好，倚着海棠树坐在了地上，调笑道，"交杯酒也喝过了，这可是朗星你自己答应的，哎，别生气别生气，"拍了拍旁边的空地，"来，坐坐坐，一起喝酒赏月！" 两人一起刚抿了几口，明朗星就开始不胜酒力了，晃晃悠悠地坐不住了。 "朗星，你醉了。"常经年还是一脸开心的样子，悄悄地把明朗星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按。 "嗯……醉了……"明朗星低沉的嗓音，显得格外迷人。 常经年知道，醉酒后的明朗星异常坦率，便问:"哎我问你啊，这月色，当真比我好看？" "月色……好看……"明朗星低声道，"海棠花……也好看……" "唉，我就知道。"常经年十分失望地嘆了口气。 明朗星突然抬起了头，温柔的目光望着常经年，轻声说道:"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才好看……" 常经年无法用言语描述此刻的心情，欣喜、激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愫，他现在只想把明朗星的话语和面容铭刻在心里。 "嗯嗯，我知道，我信你，我永远都信你。"常经年轻声说道。 第七章 梦醒时分 万崇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迷迷煳煳，梦中自己和什么人一起喝酒赏月结拜，不知道这些究竟是梦还是什么，只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舒服和惬意。 万崇锋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块白皙的裸露胸膛，他不知道他怀里所抱着这个人的衣襟就是被他用头蹭开的。 "少爷少爷！哎呦我……"左小虎大大咧咧地进了房门，看到这一幕，自己家少爷暧昧地抱着昨天刚到府上的教书先生，转身就要就熘出去，转念一想又熘了回来，"少爷起床吃饭啦。" "哎！这傢伙谁啊！怎么躺在我床上！"说着就急着把身边的何思往床下推。 "啊呦，使不得使不得，"左小虎接住还在睡觉的何思往床上搓了搓，"这是新来的教书先生何思，昨天少爷你心疾发作，还抱着人家不放，他可照顾了你整夜呢。" "放屁！我没事抱着个男人做什么！" "哎少爷你还想抱女人？" "都不想！" 左小虎咂咂嘴，心想这自家少爷真是怪胎，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又瞥了一眼何思，心里想究竟是怎么把男人生得这么美的。 这时候何思终于被吵醒了，在万崇锋的怒视下坐起了身，整了整衣服，然后看着万崇锋露出了关怀的笑容，问道:"万少爷的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第8页 伸手不打笑面人。 万崇锋虽然自小受尽父亲宠溺，但因为自己经常惹是生非，比起笑容，自家父亲更多的是一脸愁容地对着自己，至于其他人见到他躲着还来不及，更别提对他笑了，身边不怕自己的大概只有左小虎，可左小虎又不会沖自己这么傻笑。 "你是谁？"万崇锋毫不客气地问道。 左小虎汗颜，心道:大爷啊，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其实万崇锋根本不会去记一些自己不关心的人和事，连被万崇锋打断腿两次的李侍郎的儿子上门讨说法的时候，万崇锋都能理直气壮地问一句:"你是谁？" "在下何思，被万丞相找来说是要做教书先生。"何思站起身，拱了拱手。 左小虎眼皮一跳，少爷向来最烦这些礼节的，所以家里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没大没小的。 "教书先生？"万崇锋略带诧异的目光转向左小虎，"小虎你要读书啊？" 左小虎黑着脸说:"明明是教少爷你的。" "老头子呢，我要去找老头子！"万崇锋一下子跳下了床，冲出了门。 "那何公子就跟我先去吃饭吧。"左小虎对何思说。 "嗯，多谢，"何思依旧面带微笑，"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唿？" 左小虎顿了一下，只简单地说:"叫我小虎就好。"心里想:这何公子可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他就是害大少爷心疾的转世有缘人，那不得被欺负死啊，看这何公子这个柔弱的样子，自己就先跟少爷保密吧，虽然迟早都会知道的。 饭桌前虽然只有三个人，万丞相、万崇锋和何思，但饭菜丰盛，何思的眼睛亮了亮，想着在何家的时候，父亲经常外出做生意，自家兄弟妹妹的饭菜都是端到各自的屋里吃的，很少有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虽然只有三个人吧，可这是万府上下最重要的三个人了，万丞相是一家之主，万崇锋是一家之子，何思是贵客。万丞相年事已高，自从夫人也就是万崇锋的母亲去后，一直没有纳妾，膝下也就万崇锋这一个儿子，万丞相对夫人的感情也曾在皇城传为一段佳话。 "何公子不必拘谨，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万丞相何乐地对何思说，顺手还给他夹了块肉。 "是。"何思受宠若惊，满眼感激，从小到大给他加菜的人屈指可数。 万崇锋在一旁看着自家老头子一副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般的慈爱表情，心里不爽，翘着二郎腿，手托着腮，坐没正形。 "万儿，坐好，"万丞相说了句万崇锋后就转向何思，"我就把万儿交给你了，以后好好教他读读书，别让他老出去闹事，要是你们在家里闷了，出去时一定要叫上僕从。" "是。"何思不多言。 "我才不在家里读书，我要出去。"万崇锋不满地说。 "万儿，你的心疾刚好，为了身体着想，你今儿可别出去闹事了。"万丞相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好得很啊。"万崇锋也纳闷，以往心疾发作后还要阵疼上两三天才能缓过来，这次却浑身轻松，一点不适也没有。 万丞相看自家儿子生龙活虎的样子，很是高兴，想何思果真是那个转世续缘之人，说:"你还不快谢谢何公子，都是何公子照顾了你一晚上，以后多跟着何公子一起。" 万崇锋一听就要从桌子上炸起来，万丞相急忙挥挥手，说:"万儿，坐好坐好。" 虽然万崇锋昨晚睡得很香，但要是说他是被个男人照顾了一晚上，想想还是觉得没有面子，于是瞪了一眼旁边的何思。 何思依旧笑眯眯。 万崇锋真是有力没处出，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也不知道老头子从哪里捡回来这个只会傻笑的傢伙。 然后万崇锋一手抓起一个大鸡腿，边咬着边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万儿吃完饭去书房等着何公子给你教书啊……"万丞相的声音消散在身后。 "谁要去啊！"万崇锋挥了挥手，"小虎，走走走，出门去！" "来啦来啦！"小虎立马跟上去了。 话说何府这边，大哥何求刚命人把肖阳抓起来放倒执行家规，这打人的板子还没落下，门外就传来了万府的话，要把肖阳接走，肖阳听了，立马站起来提起裤子，抹了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破涕为笑，二公子诚不欺我！ 何求这边脸黑了黑，又顺手划了三个丫环送去了。 第八章 小狐狸 万崇锋现在的心情复杂，自己刚出去浪了半天，吃饱喝足回来后，发现自己家老头子捡回来的教书先生正坐在自己房间里，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何思长长的睫毛在窗外射进的阳光照射下，在双眸打下了阴影，何思神态安静，美丽地让人惊艷，却又意外地带着纯洁的气息。 可惜万崇锋看人从不看脸。 听有进门的声音，何思抬起了头，笑着打招唿:"万少爷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我屋里？"万崇锋语气不善。 "书房里找不到你，老爷说我可以在这里等。" 万崇锋气势汹汹地走到何思跟前，何思刚要起身，万崇锋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肩头，全然没有上午时候在丞相面前表现出来的随便，只见他露出可怕的表情，俯身威胁道:"你还真打算给我教书啊，还是没听说过我的事迹？早上没把你轰走，是给老头子面子，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滚出万府，我可以放你一马，你要是还赖着不走，小心吃晚饭之前就要人给你收尸了。"说着又加重了捏着何思的手上的力度。 第9页 何思一点都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万崇锋也没感觉道他有发抖，奇怪，以往这么威胁人的时候，别人早就吓哭了。 何思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温柔如水，半晌才说道:"真好看。"说着竟伸手摸了摸万崇锋左眼下那血色泪痣。 万崇锋因为何思这轻柔的抚摸而愣住了。 何思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方才万崇锋的脸靠近自己，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孔，莫名被这泪痣吸引了，便不自觉地抚摸上去，心底却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悲感。 片刻后，万崇锋还是甩开了何思的手，想着好险，自己差点就陷入这双柔眼中了。 "你该不会是哪儿来的狐狸精吧？"脱口而出。 万崇锋这么冒犯，何思也不恼，只是解释道:"在下是何氏商户何震的二儿子，家中是做古董生意的，上有一大哥，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打住打住！我对你家中几口人不感兴趣。" 何思还是笑笑，万崇锋真是恨不得伸手上去撕了这张笑脸，他还真伸手了。 何思被万崇锋扯着脸还是不恼，口齿不清地说:"昨天我还觉得万少爷跟自家弟弟像，现在看来也很像自家妹妹，妹妹们也经常喜欢掐我的脸呢……" 万崇锋一听，立马停了手，他手劲还挺大，何思漂亮的脸蛋上已经又红又青，却依旧保持笑容。 合着这傢伙是被人虐待惯了啊，万崇锋突然来了兴致，自己还从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人，真想看看这傢伙除了笑之外的表情。 万崇锋一屁股坐下，把腿搭在桌子上，吩咐道:"喂，你给我揉揉。" 何思笑着做了，手上动作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因为在何家的时候他也经常做这种活。 万崇锋被揉得舒服，突然乐了，心想这来个伺候人的也不坏，至少这揉的比小虎舒服多了。 "再给我捏捏肩。" 何思绕到他身后给他揉肩膀，万崇锋被揉得舒服，思考了片刻，说:"嗯……看来你留下来还有用，不过以后你得听我吩咐。" "万少爷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说。"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万崇锋又问了一遍。 "何思。何必的何，思念的思。" "何必思念？看来你父亲给你起了个廉价的名字啊。" "不……并不是这样，"何思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我的名字是『何苦相思』的意思，是父亲为了悼念我的生母亲……当然也有『何思何虑』的意思，这是指……" "停停停，我可不想听，何……何什么来着……"万崇锋似乎是真的记性差似的，"何……小狐狸！" "呃……" "以后就叫你小狐狸了，比何什么思好记多了。"万崇锋抬起头想看看何思的表情。 何思低头笑笑，说:"你开心就好。" "何公子……哎，少爷。"左小虎刚进来就看到两人气氛融洽，自家少爷和何公子含情脉脉地对视，突然感觉心情难以言喻。 "什么事？"万崇锋问。 "何公子府上的僕人丫环已经送过来了，那个叫什么肖阳的吵嚷着要见何公子呢。"左小虎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有几道鲜红的抓痕，刚才安置他们的时候，那个肖阳抓着自己又打又挠，说是都怪自己害他差点被家法处置，真是没天理了，他挨打关自己什么事？ "可以麻烦转告肖阳吗，我还要教书，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去找他吧。"何思说。 "好，我这就去了。"刚走到一半又停下说，"少爷，何公子为了等你还没吃午饭呢。"然后这才走了出去。 "小狐狸。" "……嗯？"何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何事？" 看着何思乖巧地歪过头看着他，万崇锋一时语塞。 "你去厨房吃点东西回来，我就让你教书。" "是，多谢万少爷。"何思笑着道谢后便出去寻觅吃食了。 万崇锋一人坐在屋里，还是搭着一条腿，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玩弄着一个小茶杯，想:逗人玩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无聊，权当打发时间了吧。 第九章 教书 两人终于开始了教书。 "听说小狐狸你读书很多？" "算不上，只是平常无聊时喜欢看看书打发时间而已。" "那我倒要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配得上教我书。"万崇锋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神色。 何思从善如流，道:"还请万公子手下留情。" "你知道皇城的人都怎么称唿我吗？" 何思的笑容僵住了。他可不知道，从不关心现世的八卦。 "可能说出我在皇城中的事迹一二？" "……"要不是被请到万府，估计这辈子何思都不会知道有万崇锋这个人。 见何思吃瘪的状态，万崇锋来了兴致。 "可知我这泪痣的由来？" "是什么由来？"何思对这个问题却是真的感兴趣。 明明这些都是在皇城传烂了的逸闻趣事，何思却一概不知。 "不告诉你，"万崇锋故意挑衅，"被请来做教书先生，却连学生的基本情况都摸不清吗？看来小狐狸你还是不够格啊。" "万少爷说的是，何某以后会更加关注学习这些事情的，"何思露出了反思过的神情，"我不常出门也不曾有什么友人，对现世之事所知甚少，只不过，若是史书中记载的人物，还是略知一二的。" 第10页 "哦？歷史上的人吗？"万崇锋心念一动，想出个刁钻的问题。 "你知道常经年与明朗星吗？" 没错，正是上次万崇锋梦中出现的人物。 万崇锋并不傻，若是当年那个半仙算的真准的话，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肯定就是自己前世的记忆，自己的前世就是那个叫常经年的人，所谓的"有缘人"依然是那个叫"明朗星"傢伙，只是还有些疑惑，为何前世那明朗星眼下的泪痣却长到了今生自己的脸上呢？看他穿着前朝的官服，想必是什么官员吧。 只见何思笑了一下，说:"常大将军，只怕是无人不知。" "你是在嘲笑我吗？我不知道，他是哪号人物？"万崇锋的文盲特徵暴露无遗。 "常大将军是我们的开国将军呀。" "哎？"万崇锋惊讶极了，自己的前世居然这么厉害？ "将军一生征战东南西北，战无不胜，前朝的二皇子篡位，实行暴政，民不聊生，将军秉持大义，心繫百姓，不惜顶着叛国罪的污名，带领起义军冲进宫殿，手刃了暴君，之后我们的开国皇帝登基，才有了我们大?国。" 万崇锋听得一愣一愣，末了才问:"那他这么厉害，他怎么不自己称皇呢？" "……在斩除暴君的时候，起义军们的确都拥护常大将军当皇帝，但他自认为弒君是大逆不道之举，于是除暴君后便刎颈自杀，以身殉国了。" "啊……"刚听说了自己的前世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又听说了自己的前世是自杀而死的，万崇锋心里可谓百味杂陈。 "那……明朗星是？"万崇锋想起了梦中那个与自己结拜的人。 "史书中关于明朗星的记录并不多，只有寥寥数笔，说是，科举状元，钦赐御史，常大将军的挚友。" "只有这些？"万崇锋有点不可思议。 "正史中只记载了这些。" "那野史呢？" "野……野史我曾在书摊上买过一本《经年朗星外传》，讲述了常大将军和明御史的感情如何之好，可惜还没有看两页就被大哥给烧掉了，此后也一直没有机会找到这本书。" "烧了？为什么？"万崇锋默默记下了书名，想着以后找来看看。 "……据说是禁书。" "……" 第十章 出门 何思在万府上已经住了一段日子，也有点明白万府中的规矩，简单点说就是:万大少爷最大。 家中主事人只有万丞相和万少爷，万丞相平日其实挺忙，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般都不会在家中;这万少爷就不一样了，整天在家中无所事事，偶尔上街熘达熘达，不问政事，不管家业，反正知道家产够吃自己一辈子。 何思来的这几日，万崇锋没有怎么出去惹事，但是也会偶尔失踪，何思就静静地在房间里看看书等着，这一等就是半天，有时候万崇锋明确告诉他自己要出门，何思就跟着肖阳和丫环们一起去厨房搭把手，万府的下人们向来没规没矩，除了万崇锋谁都不怕，何思来帮忙，也没人碍于他的客人身份说不行。 万崇锋也似乎是习惯了何思的存在，就当是家中多了一个身份高点的可以使唤的下人，万崇锋对何思捏肩的技术很是满意，对他煲的粥也很喜欢。这么一看，老头子并不是给自己找了个教书先生，而是找了个伺候自己的人嘛。这么想着，万崇锋也就不用针对何思了。 「哎，对对对，就是那里，真舒服……」万崇锋又让何思帮他揉肩了。 何思已经习以为常了。 「今天我要去城西酒楼吃饭，不回来了。」万崇锋说。 「好，我等你回来。」何思回答。 万崇锋眉头一皱，说:「你等我回来干什么？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整天回来就看你坐在这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你是打算考状元啊？我看着都累。」 「没有这个打算，」何思笑了笑，「只是实在无所事事，只能读书打发时间了。」 「好，那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伺候我，我去哪你就去哪。」万崇锋霸道地说。 「可以。」何思回答。 「二公子，二公子……」肖阳毫无规矩地跑进来告状，「小虎他，小虎他抢我吃的！」 「就吃了你一个鸡腿，」左小虎紧跟其后，「你吃的还不都是万府的！」 万崇锋脸一黑，居然用这么幼稚的事来烦自己。 「小阳，住在别人家里，我们要尊重着人家，」何思却耐心地劝道，「下次我把我的饭让给你。」 肖阳立刻喜逐颜开。 「哪有自家主人让饭给下人的？」左小虎不可思议地问。 「我家二公子不仅长得美，心地也好，怎么你羡慕啊？」肖阳挑衅道。 「羡慕你个鬼啊，我家少爷……」刚想说说自家少爷的好话，却实在想不出来，然后就瞥见了面色不善的万崇锋。 「小虎，过会儿去城西酒楼，你准备好了？」 「没，马上，马上去！」左小虎快速回答。 「那个什么小羊，你也去。」 「那我也去吧。」何思跟着说。 「小狐狸，你留下给我捶腿。」 左小虎是第一次听到少爷这么称唿何公子，不禁嘴角抽搐，心里念了几遍:小虎小羊小狐狸…… 府前备好了出行的官轿，万崇锋进了轿子，等了片刻，探出头来看着何思，问:「你怎么不上来？」 第11页 「哎？我也要上吗？」何思原本是想着和小虎小阳一起走着看看风景的。 「废话，」万崇锋伸出一只手，「上来。」 「嗯。」何思微微惊讶，还是露出了笑容，被万崇锋拉上了轿子。 「……」 「小虎，走啦走啦，你想什么呢！」肖阳问。 「你不觉得……算了，没事，走走走……」小虎觉得最近少爷对何公子太好了，还经常看到少爷盯着何公子的脸看，虽然自己承认何公子长得美吧，但毕竟自己少爷又是个缺情丝的…… 两人挤在一个小轿子里，何思有些稍显不自在，万崇锋敏锐地察觉到了何思笑得没有那么从容了，而且眼神还在瞥向别处。 其实这几天万崇锋仔细地观察了何思，对谁都彬彬有礼，脾气好得很，和自己家老头有一拼，别人说什么都不恼怒，但在自己靠近得太近时候，或者是自己稍微对他好一点的时候，那完美的微笑表情会微微松动。 万崇锋勾起嘴角，心里十分想看身旁这只小狐狸卸下笑容的时候。 何思的确不习惯有人对他好，从小被人欺负使唤习惯了，生母剩下自己就离世了，没有人疼爱，更没有与什么人有过亲密的接触，甚至连父亲的一个拥抱都没有，要说家中最亲密的也就是经常来找自己撒娇的小弟了。与其接受好意，何思更习惯去释放好意。 这段路十分颠簸，何思又不常坐轿子，于是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往万崇锋那边靠过去。 「你抓着我。」万崇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诶，不，不用……」何思勉强笑着说。 「哦，那就这样吧。」万崇锋胳膊一挥，搭在了何思的肩头，把他搂近了怀里。 然后何思的身体瞬间僵了，说:「谢谢……不过真的不用……」 万崇锋没理他，继续搂着，心里感到好笑:明明第一天晚上让我抱着睡了一晚还气定神闲，今天这一搂就这么紧张了。 何思的确紧张，那天晚上只是把万崇锋当成自己的小弟一样照顾，脸都没看清。如今相处了几日，反而越发拘谨了。 「少爷，前面街上人太多了，轿子进不进去。」 「知道了，我们下去。」 何思一听，急忙逃离万崇锋的怀抱，勐地一下子站起来，碰地撞到了轿顶，然后抱着头蹲了下来。 「啊……」万崇锋目睹了一切，没有憋住，「哈哈哈哈哈哈！」 何思还蹲在那里，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狂笑的万崇锋，挤出笑容来，说:「见……见笑了……」 万崇锋牵着何思下了轿子，肖阳立马跟了上来，问道:「二公子你还好吗，脸好红啊！」 「我没事，不用担心。」何思强装镇定。 「哈哈哈……」万崇锋心情很好地走在前面。 左小虎跟在后面，心里犯嘀咕:他们两人在轿子里干什么了…… 第十一章 酒楼 几人很快走到了城西酒楼的附近，突然闻到了芳香扑鼻的胭脂水粉味。 何思抬头一看，问道:「合欢楼……这是什么地方？」 左小虎打量了一下何思那双纯洁无邪的眼睛，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啊，二公子我知道！」肖阳抢着回应。 左小虎打了个颤。 「这是青楼，是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地方！」肖阳这么说道。 「哦……」何思点点头，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左小虎偷偷瞧了瞧自家大少爷。 万崇锋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吟诗作对的地方？无趣！我们还是快去酒楼吧！」 左小虎摸了摸汗，心想，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是不懂事的。 「青楼……」何思想了想，「我的生母也是青楼出身。」 何思语出惊人，不过也只惊到了左小虎，心想:有人会把这种事坦白说出来吗？这何公子究竟是生活在什么环境里，连青楼这种地方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哎，不过自家少爷也不知道。 「是吗，」万崇锋对何思自曝身世并不感兴趣，「走了走了，酒楼在那边。」 几个人跟着走去了酒楼，不知身后有人悄悄地听去了方才的对话。 「您……您看……那人不是万丞相家的少爷吗？」 一旁的人衣着华贵，眯着一对小眼睛，身材也是富贵相，对着何思的背影看了半晌，才对身旁的下人说道:「回府。」 万崇锋几人刚进酒楼，一个跑堂的就靠了过来，看清来人是万大少爷后，脸色一变，冲着后面吩咐道:「万，万大少爷来啦，快，快去把二楼所有雅间都空出来，去找来最好的唱小曲的……」 很快就见几个堂倌来回忙活起来，大堂里的几个客人也都悄悄熘走了，掌柜的满脸愁容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 「万大少爷和几位爷，楼上请。」掌柜的亲自带路。 何思和肖阳都感到奇怪，肖阳问:「来吃个饭怎么这么大阵势啊？」 万崇锋没有说话，左小虎也沉默着。 几个月前，万崇锋在这里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整个酒楼，如今这个酒楼刚建好没多久，掌柜的可是被吓怕了，不想再被烧一次酒楼，于是就供着万大少爷，好生伺候着他，每次来吃饭，嫌酒楼里太吵闹，就赶走所有客人，嫌饭菜太贵，就让他免费吃免费喝，反正不敢得罪这位大爷。 第12页 万崇锋可没打算告诉何思他这光荣事迹，也更没打算告诉他他烧掉酒楼是因为酒楼主人用卑劣手段抢了这块原本属于万府的地，老头子脾气好不计较了，自己的脾气可不好。 酒楼的小伙计们麻利地端上了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整个酒楼立马芳香四溢，让人垂涎三尺。 肖阳的口水立即流了下来，左小虎和万崇锋倒是一脸不足为奇的表情，甚至还挑剔饭菜不够好。何思却在想这么多饭菜肯定会剩下的，剩下的就打包回去带给自己的那些小丫环们吃。 「万大少爷，这是我们给您请的几个唱小曲的，请慢慢欣赏。」只见酒楼老闆留下了几个歌姬，自己就开熘了。 几个歌姬都听说过万崇锋的大名，不敢抬头看他，都瑟瑟地站着，生怕得罪了这个不讲理的主。 万崇锋一脚踩在凳子上，还是那派不正经的坐姿，满脸无趣，催促道：「唱啊。」 然后几个歌姬就开始唱了起来。 老闆的确是请来了最好的歌姬，歌声婉转动听，一旁的何思正听得入神，突然被万崇锋的一喝吓住了。 「唱的什么！」 几个歌姬立马噤言，不敢说话。 万崇锋纯粹是无理取闹，说：「听不懂听不懂！」 何思笑了，有板有眼地解释了起来：「方才这位姑娘唱的是，看到天边皎月，产生了对离去的心上人的相思之情……」 「相什么思啊，无趣！」万崇锋欣赏不来这般雅致，「还不如，小狐狸你给我唱一个！」 「你说什么呢，我家公子怎么会给你唱小曲！」肖阳率先跳了出来，他可忍不了万崇锋这么对自家公子。 一旁的小虎拉了拉他，说：「你家公子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眼！」小虎是最清楚自家少爷不过了，怎么招人嫌怎么来，叫人家小狐狸也就算了，还让人家公子唱曲，显然是带有侮辱性的意味了。 「这……可是我唱得不好，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何思却像是看不懂万崇锋意图的样子，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万崇锋本来只是想为难一下何思，没想到何思还真会唱，反倒来了兴致，开心地说：「没事没事，快唱快唱。」 「咳咳，」何思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唱了起来。 何思的嗓音温柔清澈，曲调也很美妙。只是曲子的内容，越听越不对劲，小虎渐渐黑了脸，身后的一群歌姬却红了脸，窃窃私语起来。 只听何思唱的是： 浅酒人前共， 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合情， 痛痛痛。 轻把郎推。 渐闻声颤， 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 全没些儿缝， 这迴风味成颠狂， 动动动， 臂儿相兜， 唇儿相凑， 舌儿相弄。 何思唱完，还一脸天真无邪地笑了笑，说：「见笑了。」 「看，我家少爷果然多才多艺！」肖阳在一旁自豪地说道。 你快闭嘴吧！左小虎差点叫出来，这已经不是才艺的问题了吧！然后飞速瞄了一眼万崇锋。 万崇锋歪着脑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曲子，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有意思，以后晚上天天唱给我听吧。」 左小虎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没听懂！自家大少爷对这些事向来是一窍不通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何思认真地解释道：「这是我曾在父亲的宴会上偷听到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唱对，虽然还不太了解曲子表达的内容，但若是大少爷不嫌弃，我会唱给你听的。」 以后几人相谈甚欢，一起用膳，歌姬们也没有被刁难。 吃完饭后，左小虎默默地看着何思开开心心地把一桌剩饭剩菜打了包，万崇锋在一旁忍俊不禁，看得十分有趣，甚至还帮了他一把。 直到掌柜看到万大少爷他们终于走出了门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几人在街上闲逛，有时候万崇锋还随手拿路边摊上的货物，也不付钱，没兴趣了就随手往地上一扔，这可忙坏了何思。 何思把打包好的饭菜交给了肖阳，自己则只顾着给万崇锋结帐，还捡了一路东西。 左小虎在一旁看得十分无语，这条街上没人不认得万大少爷，万大少爷想要的东西谁敢不给，谁敢向他要钱？ 「何公子，你快别给钱了，我们家大少爷拿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付钱的。」左小虎劝道。 「这怎么行，」何思固执地自掏腰包，「人家摆摊是要赚钱的，怎么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呢？」 万崇锋在一旁感觉有趣极了，这小狐狸又傻又天真，拿来消遣最好不过了。 肖阳突然发现前面聚集了一堆人，叫喊道：「二公子快看，前面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 第十二章 瞎眼书生 「前面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肖阳指着前面一群人说。 万崇锋等一行人跟了过去，只见那些百姓围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这书生双目被白布条遮盖，隐隐还渗出些许血迹，虽然目不能视，却一直礼貌地询问身旁的人：「请问，南方在哪个方位？」 「可惜了，这人看着青年才俊的，竟然就这么瞎了……」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第13页 「对啊，看起来不像是皇城本地人，那能进入皇城，一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是谁下毒手弄瞎了他的眼啊？」 「他一直在问南方，莫不是从南方来的？」 何思听了周围人的议论，不由得同情地看着那个书生，万崇锋没了耐心，说：「走了走了，一个瞎子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万少爷，」何思突然开口，「遇人有难，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哦？」万崇锋挑了挑眉，反问，「他人之事又与我何干？」 「你听没听说，」周围看热闹的人又窃窃私语起来，「这个人好像是被李侍郎的儿子给弄瞎的……」 「对对对，那个废人李少爷，好像是为了泄私愤，把气就出在了别人身上……」 「啧啧啧，真是无妄之灾啊……」 左小虎心里一紧，李侍郎的儿子？不就是不久前被自家少爷狠狠地揍了一顿的人吗？ 「虽说无关，但……」何思露出了忧虑的神情，「也不能置之不理，视若无睹啊……」 左小虎立马对万崇锋耳语了一番。 「嘁，」万崇锋砸了一下嘴，「那这都怪我咯？」 「何某并没有责怪万少爷之意，只是……」何思并没有听到刚才左小虎的私语，连忙解释道。 「行了行了，」万崇锋摆摆手，「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想帮那瞎子就帮……」 何思一听，又挂上了笑容，说：「万少爷果然心地纯良……」 「行了行了……」万崇锋把头撇了过去，左小虎在一旁差点笑出来，肖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何思走上去和那个瞎眼书生搭话了。 「哎哎哎！胡半仙来了！」刚才围观的一群百姓突然躁动了起来，纷纷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皇城算命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 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出现了，穿得破破烂烂，左手拿着一只碗，右手举着一只小旗子，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半仙。 何思没有理会人群的骚动，和气地与那个瞎眼书生说着话。 万崇锋突然眉头紧皱，狠狠地盯着那个算命的半仙。 「喂，你家少爷怎么了，」肖阳悄悄问左小虎，「脸色这么难看？」 「你不知道，」左小虎回答说，「我家少爷平生最恨算命的……」 「小虎！」万崇锋突然大喝一声，「你去揍一顿那算命的！」 肖阳吓了一跳，这平白无故地就要揍人，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今天不算命，」那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胡半仙突然扯起了他那破铜嗓子叫道，「今天我就给那边那个万大少爷说一句话……」 「万大少爷？什么万大少爷？」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咳咳，」左小虎突然站了出来，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威风凛凛地说，「你们这群刁民，连万崇锋万大少爷都认不出来了吗？」 万崇锋恶名远扬，这些人一听，立马跑散了，皇城脚下生存的一大原则：见到混世魔王就要跑。 人都跑光了，留下一片铺天飘散的黄土，那胡半仙缓缓地开了口：「我要说的是——老天爷从来不会亏待痴情之人……」 万崇锋冷哼了一声。 「……他都是往死里整！」胡半仙留下这一句，立马抬腿熘了，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小虎……」万崇锋咬牙切齿地说，「下次再看到这臭算命的，把他给我扔山里去餵狗！」 之后几人带着那个瞎眼书生，一起找了一个茶馆坐下来。 「在下宋竹君，」那书生拱了拱手，「原是江南知县，不久前江南兵变，这次来皇城汇报情况……」 「知县大人，」肖阳插嘴问，「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言难尽……」宋竹君回答说，「江南知县之位也已有人顶替，我现在也不是什么知县大人了，叫我宋公子就好……」 「宋公子，」何思问，「见你神色悲伤，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来到皇城，寄住在李侍郎家中，说来令人不齿，」宋竹君抿了一下嘴，继续道，「那李员外的儿子……被人打伤，落下了残疾，心里不快，便找家里人出气……」 「咳咳……」万崇锋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那天我见那李少爷，对他夫人拳打脚踢……」宋竹君的一只手捏紧了茶杯，「便上去劝阻，没想到却被那李少爷污衊说……说我与他夫人通姦……」 「宋公子……」何思上去摸了摸宋竹君的手，以示安慰。 「只因为李夫人曾夸过我有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那李少爷就弄瞎了我的双眼……」宋竹君的声音气得颤抖，「不久后我就听说江南兵变已经平定，朝廷那里也派去了新的官员治理，我被赶出了李员外的家中……」 何思握紧了宋竹君的双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些力量，万崇锋在一旁看着何思的举动，神色复杂。 「那宋公子，」左小虎抓住重点问，「你方才问路南方，是还想回江南吗？」 「是……」宋竹君说，「我有放心不下的人……」 「什么人啊？」肖阳听故事一般问道。 「她……」宋竹犹豫了片刻，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了，我在江南时，曾被同僚拉去青楼喝酒，对那里一位舞妓一见钟情，我爱她婀娜的舞姿，她也爱我的眉目，她答应我要从良，我也许诺要娶她……」 第14页 「谁想到江南突然发生兵变，我连夜跑出来送信，现在兵变已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安好……」何思感觉宋竹君的手在颤抖，「若是安好，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她最爱的我这双眼睛已经毁了，她是否还能接受我……」 「宋公子……」何思竟被感动地落下泪来，安抚他说，「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宋公子用情至深，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多谢何公子……」宋竹君感激地说，「何公子你们真是善人啊……」 何思用泪眼瞅着万崇锋，万崇锋突然感到心烦意乱，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抹布，冲着何思扔了过去。 「把眼泪擦干再说！」万崇锋没好气地说。 何思接过抹布，回应了一句：「好的。」 「啊，二公子……那是抹桌子用的……」肖阳在一旁提醒他。 第十三章 三种人 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宋竹君在万府住下，万崇锋知道这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也就答应了，反正自家府宅大得很，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万崇锋的心情却没那么悠哉了，他一个人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满脸不悦，一把扯开了帘子，看着轿子外的那个人。 「宋公子不用担心，」何思在轿子外搀扶着宋竹君，「公子先在万少爷这里住下，找个大夫看看，养养眼睛，等到年后过些日子，我家里人可能会出城经商，定会路过江南的，到时候托他们捎上你，也好有个照应……」 「何公子的恩情，在下难以为报……」 「不必不必，平路相逢也算有缘……」 万崇锋一把拉下了帘子，不再去看他们，心里却不是滋味：这小狐狸不是应该专门来侍候我吗，他还真当自己是能普度众生的大善人了？ 回到万府后，万崇锋特地给宋竹君安排了一个偏僻的住处，让下人去打点收拾。 万崇锋看何思一脸想跟去的表情，二话不说拉着他往自己屋里走。 「那个……」何思被万崇锋稀里煳涂地拉进了屋，懵懂地问，「万少爷，有什么事吗？」 「我……」万崇锋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只觉得何思一对别人好，自己心里就难受。 「嗯？」何思笑了笑。 「我浑身酸痛，过来给我揉揉。」万崇锋给自己找了个藉口，靠在了床上。 「好。」何思顺从地走上去，给他捏了捏胳膊和腿。 万崇锋看着何思认真的侧脸，黑髮垂下，心中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啊，万少爷……」何思停下了动作，对万崇锋笑了笑，「为何要抓着我的头髮呢？」 万崇锋恍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中抓着何思的一缕头髮，青丝缠指，似是无意之举。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何思贴心地问。 万崇锋放开他的头髮，勐地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何思看到万崇锋这幅模样，突然心慌起来，他是知道的，万崇锋有心疾，会不定期地发作。 「我……我去找人……」何思匆忙地起身，却被万崇锋一把抓住。 「你抓着我，我……」何思看着露出了痛苦表情的万崇锋，不由得心急，坐上了床靠近他，「我给你揉揉，看看会不会好……」 隔着衣物，何思双手揉着万崇锋的心口，只感觉那结实的胸肌传来了炙热的温度，万崇锋抖得更厉害了。 「好像没用啊，怎么办……」何思满脸焦急，抬头看着万崇锋。 不料却对上了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诶？」 「噗，」万崇锋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给自己揉胸口的何思，实在憋不住了，放声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狐狸你真是有意思，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哈哈哈……」 「万少爷你没事啊……」何思轻轻地问，「是在戏弄我吗？」 「对啊，」万崇锋擦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抬头看着何思的表情，「你生气了吗？」 「没有，」何思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你没事就好，只不过……若是这样戏弄人的次数多了，小心真犯心疾的时候，别人不会当真了。」 「我只戏弄你。」万崇锋脱口而出。 何思愣了一下，看到了万崇锋眼中异样的神采，与平时吊儿郎当的形象截然不同。 何思想了想，才回答：「为了以防万一，那我便相信你好了。」 「少爷……」左小虎突然破门而入，看到的又是这诡异的一幕，何思坐在万崇锋的身上，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那一剎那，左小虎发现自家少爷的眼神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什么事？」万崇锋问。 「没……没什么要紧的事，」左小虎平日没规矩惯了，心想下次来一定要先敲门，「就是来说一声，宋公子那里已经收拾好了，没事了……打扰了……」 说完后，左小虎默默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关好了门。 这是怎么个情景？左小虎脑子里乱成一团，难道真如那些下人们所说，自家少爷是个……断袖？ 左小虎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自家少爷那个脾气……但是刚才那个温柔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莫不是，」左小虎自言自语，「被什么给附身了？」 第15页 「被什么附身了？鬼上身吗？」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 「啊，」左小虎吓了一跳，「肖阳啊，你要吓死我。」 「你刚才说什么有趣的事啊？」肖阳靠近左小虎，一副没心没肺样子。 「没什么……你手里捂着什么？」左小虎这才发现肖阳双手合在一起。 「蛐蛐，」肖阳沖左小虎露出呲牙笑了笑，「我亲手抓的，要去给我家公子看看。」 「哪来的野僕人，」左小虎大吃一惊，「你当你们家公子是你的玩伴吗？」 「谁理你，我去找我家公子。」肖阳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万崇锋的屋子那边走。 「哎，等等，」左小虎拦住了他，「你家公子跟我家少爷还有事呢，你这么闯进去可不太好……」 「那我……」肖阳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跟谁斗蛐蛐啊……」 「天吶，你是小孩儿吗？」左小虎感嘆，「你家公子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管，」肖阳用身子蹭着左小虎，「公子不能陪我玩，你陪我玩！」 「你这傢伙……」 左小虎当真是陪着肖阳逗了半天蛐蛐。 「你知道我们家少爷的事吗，」左小虎边逗着蛐蛐边问，「就是那个转世续缘的事情……」 「哦，我知道，」肖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蛐蛐，「快咬快咬，你这小傢伙……那个有缘人不就是我家公子嘛……」 「啊，那看来只有少爷不知道了，」左小虎转了转眼珠，「你知道，那你家公子肯定也知道，我跟你说，现在看他们两人关系这么好，你家公子是那个有缘人这件事可不能让我家少爷知道……」 「为什么啊……」 「你知道我家少爷平生最恨的三种人吗？」 「什么人？」 「一是跟万府过不去的人，别看我家少爷常在外惹事，别人都叫他混世魔王，可他教训的那些人都是跟我们家老爷有过节的人，都是得罪过万府的……」 「二是算命之人……」左小虎猜测道，「曾经算命人说他活不过二十岁，虽然少爷现在整天快活的样子，想必心里一定很生气吧，从那之后就看所有算命的不顺眼，现在一见到算命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上去暴打一顿……」 肖阳终于抬起了头，问：「那第三种人呢？」 「第三种人，」左小虎却低下了头，「就是害他心疾的那个转世有缘人啊，所以，为了你家公子，这件事可得保密啊……」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这日，万崇锋不在府中，何思去别院找宋竹君谈经论道，几个丫环在收拾何思的房间。 「云儿姐姐，你在干什么呢？」 丫环月儿看见云儿怀揣着什么，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月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还给公子……你看这个。」云儿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本书，展示给她看。 「这是什么书呀，」星儿也凑了过来，「……经年朗星外传？」 「啊，」月儿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是三人中记性最好也最沉稳的丫环，「这……不是大少爷让你烧掉的那本书吗？」 「云儿姐，阳奉阴违啊……」年龄最小也最机灵的星儿用胳膊肘戳了戳云儿。 「什么呀，这本来是二公子的书，」云儿一副有理的样子，「那冷面的何大少爷非要烧我家二公子的书，我当然得帮着二公子啦……」 「呦，」星儿调笑道，「你家二公子……」 「行行行，」云儿把星儿推了回去，「我们家二公子……」 「云儿姐姐，」月儿说，「既然如此，你不把这书还给二公子啊？」 「我倒是想还啊，可是……」云儿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大少爷为什么要烧这本书吗？」 「为什么呀？」星儿问。 「嘻嘻……」云儿说，「因为这是禁书，这本书写的是常大将军和明御史……咳咳，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什么关系啊，不就是挚友嘛……」月儿说。 「当然不只是挚友关系啦……」云儿说，「虽然我识字不多，但这本书我也看懂了六七分，据说这本书是常大将军身边副手的妹妹写的呢……」 「也就是真实改编的喽？」星儿问，「那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姐姐们在看什么？」肖阳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哎，去去去，小孩子一边去！」云儿往外赶他。 「什么小孩子啊，」肖阳推着她们几个丫环往外走，「啊，对了对了，快去大堂搭把手，万少爷和万老爷今天都不在府上，有客人来访啦，二公子正在招唿着呢……」 「客人？」三个丫环面面相觑，「什么客人，还有你怎么火急火燎的？」 「因为……」肖阳突然跺了跺脚，「那个死胖子对公子动手动脚的啊！」 何思看着紧紧握住自己双手的金侯爷，露出为难的表情，真没想到金侯爷居然追着自己到了万府。 「那个……侯爷，您……能不能松开我……」何思请求着，抬眼看了一下那张靠过来的大肥脸。 「这眼眸，这脸蛋，这小嘴，这鼻子……」金侯爷抬起一直手想要摸何思的脸，何思扭了扭头躲开了。 「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父亲。」金侯爷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第16页 「我……」何思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猜不透金侯爷这句话的含义，「我长得像母亲……」 金侯爷的神色动了动，那对眯得要消失的小眼睛中露出了精光。 「你母亲……不，看这张脸就知道了……」金侯爷突然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 何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还是失败了。 「你……」金侯爷紧紧地盯着何思的双眼，「要不要当我的干儿子？」 「干儿子？」何思吃了一惊，「为，为何……」 「你若是跟了我，」金侯爷说，「保你今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承，承蒙厚爱……」何思受到了惊吓，「可这无缘无故，在下恐怕承受不起……」 「别说废话！」金侯爷突然暴躁起来，「今天你是非要跟我走的，来人！」 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金侯爷的僕从，冲过来拉扯着何思往外走。 「不，不要动粗……请好好说话……」何思挣脱不开他们，好言相劝道。 「啊，公子！」 「你们放开公子！」 这时候，肖阳和丫环们赶来了，看到自家公子被别人扯着，想都没想就沖了上来，想要掰开扯着何思的那些僕从。 丫环僕从们互相扯着，打成一片，混乱不堪，在别人家的大堂里闹成这样，何思心里愧疚极了，不停地劝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好好说话……」 那金侯爷趁乱一把抓住了何思，肖阳见势不妙，也紧紧地抓住了何思。 「放开我家二公子！」 肖阳这一吼，让几个小丫环也注意到了，都过来帮着肖阳抢公子。 金侯爷看清那几个丫环僕人后，低声冷哼了一声：「真是放养的狗，连主人是谁都忘了！」 话说今日万崇锋一大早收到了刘员外捎来的口头战书，说是要与他在城西酒楼决一死战，赢了的人就能拿到酒楼的所属权，万崇锋本就好胜，一听这话，没辨真假，就带着府上的壮丁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可巧的是，在路上遇到了刘员外出门探亲的轿子，把人抓出来一问，才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刘员外也没传过什么话，万崇锋感觉自己被戏弄了，赏了那刘员外一拳就打道回府了。 万崇锋还没走进大堂，就听到了吵闹的声音，走进去一看，一群人扯着何思不放，只有何思的那几个丫环僕人誓死抵抗。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万崇锋身旁的左小虎大喝一声。 大堂里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看着门口站着的万崇锋。 万崇锋心情极度不悦，刚刚被不知道谁给耍了，回家又遇到这种事，不知道哪来的肥猪扯着自家那乖巧的小狐狸。 「这混世魔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金侯爷露出一丝惧色，低声闻着身旁的僕从。 「小的也不知道啊……」 「冲着那头肥猪，给我打！」万崇锋也不顾谁是谁，看不顺眼了，就下命令打，身后的一些僕人也是野惯了的，听着少爷下命令，就一蜂而上。 肖阳见状，立马和丫环们把何思拉了出来。 「不，不行……」何思焦急地冲着万崇锋说，「那可是金侯爷啊，伤了人家是要出事的……」 「管他侯不侯爷的，敢在我家闹事，皇上来了我也打！」万崇锋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说道。 何思怔了怔，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边的金侯爷虽然有自己的僕人护着，但还是受了伤，头上肿起了一个碗大的包，最后被追打着，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万崇锋浑身散发着怒气，让何思不敢靠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万崇锋疾言厉色的样子。 「今日假传消息的人和放那头野猪进来的人，乱棍打死！」 第十五章 皇城三憾事 「冤枉啊，少爷！」一个僕人跪地磕头请求，「我是真不知道那是假消息啊！」 「少爷，是，是他们硬闯进来的，我拦不住啊！」另一个僕人跟着磕头。 「废话少说，拖出去打死！」万崇锋毫不留情地说道。 那两个僕人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喊冤求饶。 「不要啊，少爷，冤枉啊！」 「少爷，行行好，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啊！」 站在一旁的何思回过神来，连忙朝着万崇锋求情道：「他们这么可怜，就放过他们吧，怎能如此草菅人命呢？」 「拖出去！」万崇锋没有理会他，继续下命令。 「万少爷，你就饶了他们吧，真的只是无心之过……」何思靠近他，扯了扯他的衣服。 万崇锋一把推开何思，冷冷地看着他，道：「无心之过？世上无心之过多了去了，我哪有功夫去一一辨别？」 「可是人命关天啊，怎能如此草率？」 「人命关天？那关天事，关我何事，废话少说，还不拖出去！」 「是！」手下们回应道。 「不行，这是不对的……」何思还在坚持。 「还不把你们家公子送回屋？」万崇锋扫了一眼何思的丫环僕人们。 仅是一眼，寒意彻骨。 「走吧，公子，我们走吧……」丫环们硬扯着何思走出了门。 「公子，恕我直言，」丫环星儿说，「我们知道您是善人，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毕竟这是万府，您是做不了主的……」 第17页 「要我说啊，」云儿说，「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万大少爷太残暴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死人家。」 「云儿姐姐，那万大少爷也是为了万府的安危着想啊。」月儿说。 「嘿，月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云儿说，「肖阳你倒是也说句话啊，怎么闷不做声的，哑巴啦？」 「我……」肖阳回过神来，「何大公子还说过要乱棍打死我呢……」 「噗，」星儿笑了，「那你这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个，二公子……」肖阳看何思一直沉默，不由得说出了口，「你要是真看不过去，我……我去偷偷帮你救下那两个僕人……」 「你救，你怎么救？」云儿几个丫环吃惊地问，何思也一脸惊奇。 「其实挨几棍子是死不了的，只要有伤药，再加上有人照料……」 「小阳……」何思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就交给你了，多谢了……」 「那好，那我这就去了……」说着肖阳就不见了踪影。 「这肖阳……」星儿说，「突然可靠了起来？」 「既然交给肖阳了，二公子你就不要苦着脸了……」云儿突然想到，「今天看到金侯爷，我突然想到……你们知道皇城三大憾事吗？」 「那是什么？」星儿问，「云儿姐又从哪听来的……」 「说来听听。」何思一直在听丫环们聊天，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这第一憾事，便是这万丞相老来得子，不料却是个混世魔王，而且算命的说他活不过及冠之年……」云儿说。 何思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但，不是找到有缘人再续前缘就能延年益寿吗？」星儿说，「如今这不是找到了公子嘛……」 「莫要瞎说，」何思反驳，「我不一定就是那个有缘人，若是仅凭一张生辰八字的话，也可能只是个巧合……」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呀，听说万府可是找了十多年的有缘人……」星儿说。 「对了，」月儿突然插嘴，「上次那个左小虎告诉肖阳，公子是有缘人这件事不能让万大少爷知道，听说万大少爷极度憎恶这个害他心疾的有缘人。」 「自然不会瞎说，」何思说，「你们也不要瞎说，我又不一定是那个有缘人……」 「明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星儿小声喃喃着。 「云儿姐姐，」月儿问，「那第二件憾事呢？」 「第二便是……」云儿瞄了一眼何思，不说话了。 「但说无妨。」何思看出她有所顾虑，莫非这第二憾事与自己有关？ 「就是……」云儿酝酿了一下语言，「江南名妓雨柔之死……」 「雨柔……」何思喃喃道。 「咦，这不是……」星儿吃了一惊。 「二公子的亲生母亲……」月儿说出了答案。 「是的，」云儿继续说，「据说当年万大老爷进皇城时，明明只是金玉其外，却能通过门侍的检查，全是因为这位柔情似水的美姬吸引了门侍的目光，而没有仔细检查……可想而知，夫人是多么美了。」 「那自然，」星儿笑着说，「看二公子就知道啦。」 何思笑了笑，能听到母亲生前的趣闻，也是很开心的，问：「那第三憾事呢？」 「这就是我今天看到金侯爷才想起来的……」云儿卖了个关子，「你们看金侯爷长相如何？」 「像一头肥猪，」星儿直言不讳地说，「噁心极了，而且听说他妻妾成群，不论男女，只要有一双柔眼，通吃不误……」 「但是他家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不是家中的妻妾所生……」月儿补充道。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最初也不信……」云儿深吸了一口气，「据说十几年前，金侯爷还是个翩翩美男子……」 「啥？」 星儿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何思也吃了一惊，月儿倒是显得很镇定。 「难以置信是吧，据说有人看过他年轻时的画像，是这么描述的：少年丰神俊朗，眉目间一股英气，却又不失多情……」 「云儿姐快住口，你说的这些，跟那个眼睛……」星儿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眯成这样的金侯爷，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我就知道你不信，」云儿说，「唉，岁月果真是把杀猪刀啊，但是皇城的人都是相信的……」 「为什么相信，大家都瞎了吗？」星儿难以置信地问。 「这当然是因为……」云儿想了想，说，「金侯爷那唯一的儿子……」 第十六章 落水 「喂，你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怀里揣着什么？」左小虎发现肖阳鬼鬼祟祟的模样，立马喝住了他。 「没，没什么……」肖阳转身要跑。 「给我站住！」左小虎一把上去拉住他，把他的衣襟一扯，怀里的瓶瓶罐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这些是什么……」左小虎蹲下身去捡那些小瓶子，「金疮药？你拿这个干什么？你家公子受伤了？」 「还给我!」肖阳二话不说，把左小虎手中的药瓶抢了过来。 「我跟你说……」左小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难道是想去救那两个下人？」 「……」肖阳不说话。 「真是搞不懂你家公子，」左小虎说，「做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他以为被少爷打死的人有多少啊，能救一个两个，还能救千千万万吗？」 第18页 「不准你说公子的坏话！」肖阳怒目直视，冲着他吼道，「我是公子的人，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公子的吩咐！」 「你吃错药啦？」左小虎也生气了起来，「对着我吼什么？！你就这么想为你家公子办事，那你家公子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 「哇！」肖阳突然哭了起来，「我是公子的人，公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哭……」左小虎吃了一惊，「你哭个什么劲啊？」 「哇！」肖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放声大哭。 左小虎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哭了半天，想了想，终于说：「那过会儿，估摸着他们也打完了，我跟你去收尸，收完那两具尸体就交给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肖阳听了，明白这是左小虎有意帮他，立马破涕为笑：「谢谢小虎哥！」 「……」左小虎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心下想着，偷偷放走一两个僕人，少爷那边应该没多大问题。 当何思得知两个僕人被救下的时候，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小阳，做得好。」何思摸了摸肖阳的头。 「嗯，多谢公子。」肖阳顺从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何思敏锐地察觉到肖阳的不对劲，要是以往，肖阳早就冲着自己咧嘴傻笑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好。」肖阳说完就走出了门。 「公子，」星儿给何思倒了一杯茶，「这肖阳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奇奇怪怪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一旁的云儿也插嘴道。 「或许是真的累了吧，」月儿说，「对了，公子，自打金侯爷拜访那天，您可有两日没有见到万少爷了。」 「呦，月儿，」星儿说，「你可算得真仔细。」 「不是，」月儿解释道，看了一眼何思，「好歹我们也是客居在万府的，连主人都见不到，会不会有点……」 「嗯……」何思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自从上次见到万崇锋要打死两个僕人后，自己就有点憷他，别看万大少爷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发起威来，还真有令人退避三舍的气场。 「我可记得呢，」云儿说，「那天万少爷还推了我家公子一把！」 「就是，」星儿附和道，「怎么着也得让他先向我们家公子道歉！」 「不不不，」何思连忙摆手道，「我们又没有吵架，何来道歉之说？再说，那两个人也已经偷偷救下来了，更没有理由惦恨万少爷……」 「那公子为何两日都没有去找那万少爷？」星儿机敏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何思含煳地回答，「我只是有些……你说得对，我应该去看看他……」 何思在自家府宅中向来生活得安稳，有时候自家大哥也会下令打人，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从来没有这么轻易地就说要结束一个人的性命，万崇锋的一句「乱棍打死」，着实给了只读圣贤书、熟知大仁大义的何思不小的冲击。 此刻的万大少爷，在庭院里来回地踱步。 「少爷，你怎么了？」左小虎问道，「来回走得我都头晕了。」 「你说，」万崇锋停下了脚步，「小狐狸都两天没来找我了，不是要给我教书吗？」 「啊，」左小虎心里瞭然了，「或许是因为，大少爷你天资聪慧，没有可以教的地方了？」 「别跟我瞎扯，」万崇锋斥了他一句，「是不是我那天推了他一把，让他怀恨在心啊？」 「依照何公子的性格，怀恨在心倒是不可能，」左小虎分析道，「可能是被吓着了吧？」 「被吓着？」万崇锋一把抓起左小虎的领口，狰狞地瞪着他，「什么，我吓人吗？」 「少爷，」左小虎别过头，「您这就有点吓人了……」 「那我该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做点好事讨他欢心呗……」 正说着，万崇锋就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何思，身边还带着那三个丫环。 「啊，万大少爷在那里，」云儿在背后轻轻地推了一把何思，「公子快去吧。」 「我知道……」何思突然感到有些窘迫，他看到万崇锋双眼放光地朝自己走来。 「公子，小心脚……啊！」月儿刚想提醒何思脚下有些滑，自己就一个不留神崴了脚，顺势滑进了身旁的水池中。 「啊，月儿！」一旁的云儿和星儿慌了神。 「救命，救命啊！」月儿在水里扑棱着，不断唿救着。 「月儿，抓住我的手！」何思立马俯下身子，朝水中的月儿伸出了手。 「少……少爷，抓不住啊！」 「噗通」一声，有谁跳下了水。 皇城门外，进城的人排起了队伍，等待着门侍的检查，有的是运货的商人，有的是坐人的马车，无论是什么，都显得一派华贵。 然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景象是，城墙边靠着三三两两的乞丐，衣着褴褛，时不时爬到富贵人的脚下乞讨着。 对此情景，那些达官贵人们似乎司空见惯，都是一脸默然的样子，身旁的僕从则会对乞丐们连打带踹地赶走。 唯有一个人不同，身边没有带僕从，似乎是单人进城，他对每个跪到自己脚边的乞丐们都掏出腰包，给他们银子，乞丐们感恩地磕了几个响头，满足地走了。 第19页 少年俊朗，身姿挺拔，相貌轮廓柔和，眉目间却又不失英气，衣着是华贵的金色，却又极少装饰和佩戴，显得低调至极，引人注目的地方，除了极佳的容貌和气质，就是那腰间的一把佩刀，金色刀鞘，黑色刀柄处挂着两条黄色流苏。 「站住，」一个门侍突然拦住了想要进城的少年，「皇城之内不许携带刀具，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你这个新来的，」身旁的另一个门侍对他说，「这都不认识，他是……」 「无妨，」少年宽容地笑了笑，「在下金奉友，是金侯爷之子。」 第十七章 洗澡 万崇锋把月儿捞了上来，打横抱着，月儿浑身湿漉漉的，满脸感激地看着这个救命恩人。 万崇锋把怀里的月儿交给了那几个丫环，自己撸了撸衣服上的水。 「哎呀，少爷，你怎么自己跳下水救人啊！」一旁的左小虎说道。 万崇锋瞪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做点好事讨好小狐狸的吗？ 「快扶月儿回屋，让她洗个澡然后休息吧，」何思见月儿没事，松了一口气，跑到了万崇锋身边，「多谢万少爷救命之恩，我代月儿谢过了……」 「哦，没什么。」万崇锋不自然地回应了他。 「前两日，我真不是有意避开万少爷的……我只是……」 「行了行了，」万崇锋摆了摆手，朝屋子的方向走去，「小虎，给我烧热水洗澡。」 「是，我这就去。」 何思站在原地不动，心想，莫非万少爷没有原谅自己？ 「小狐狸，」万崇锋突然开口，「愣着干什么，过来伺候我洗澡啊。」 「啊……」何思愣了愣，马上跟了过去，「好……」 屋子中，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已经备好，万崇锋摊开了双臂，做出一副让人帮忙脱衣服的动作。 何思上前，把他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一个不留神，就看到了万崇锋那精壮的身躯。 「……」何思有些窘迫，不太敢抬头看他的脸，但是低着头，似乎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呵，小狐狸，」万崇锋一把抬起何思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初见时，也没见你这么怕我……」 然而当万崇锋看清何思的表情后，生生地噎了一下。 「你……」万崇锋依旧不解风情地问，「……脸红什么？」 「我……」这边何思也是半斤八两，「我不知道……可能是被水汽熏热了……」 「哦……过来给我搓澡。」万崇锋应了声，进入水中，心想：不是怕我就好，要是连这小狐狸都怕我了，那可就真是没意思了。 何思撸起了袖子，露出两只白嫩的手臂，把手探入水中，捧起一把水，缓缓地泼在万崇锋宽厚的肩膀上，然后用双手轻轻地抚了上去。 少年的手虽然说不上细嫩，但比起万崇锋那紧緻结实的皮肤，却是细腻得很了。 两人突然沉默了起来，只能听到撩水的哗哗声。 「怎么光搓后背啊，前面也要。」万崇锋突然抓住了何思的手，往自己胸前一拉。 何思一个不留神，扑在了万崇锋的肩头上，牙齿磕在了他的肩膀上。 「唔……」何思疼得捂住了嘴。 「哈哈哈，」万崇锋笑了起来，「怎么样，本大爷的身体可是很结实，挨几刀都不怕！」 何思看着万崇锋爽朗的笑容，不由得愣住了。 万崇锋见何思还捂着嘴，便渐渐收起了笑容，问：「怎么了，出血了？磕掉牙了？」 「没……」何思放下手，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碍事。」 似那一簇海棠花绽放，醉人心脾。 「许久未归，这皇城，似乎是更加繁华了呢……」金奉友走在路上，望着城中的景色，不禁自言自语，「也不知是真的繁华还是徒有其表……」 「啊！」迎面一个姑娘直扑入金奉友的怀里，「抱歉公子，小女子没留神。」然后那姑娘便羞涩地跑开了。 「皇城中姑娘们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不好了呢……」金奉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天吶，那位公子是谁，如此英俊……」 「你不知道吗？他在皇城可是很有名的，金侯爷的儿子啊！」 「什么，金侯爷？你可别开玩笑，金侯爷长成那样，能有这般俊俏的儿子？」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 金侯爷府中，几个娇美的妻妾正围着身材肥肿的金侯爷撒娇卖俏。 「侯爷，您头上这个大包，还没消去呢～」一个美妾用手帕轻轻戳了戳。 「呦，轻点，」金侯爷握着另一个小妾的手，「过来让我亲亲……」 「咳，咳咳！」突然响起了几声咳嗽。 金侯爷抬头一瞧，那对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奉友，你回来啦。」 「小少爷回来了～」 「小少爷一路辛苦了～」 「小少爷我给你倒杯茶～」 几个娇妾立马离开了金侯爷的怀抱，冲着金奉友扑了过去，有这么个又俊又年轻的儿子，谁愿意在那又丑又老的侯爷怀里待着呢。 金奉友面色冷淡，面对扑过来的小妾们，快速后退了一步，拱手说：「姨娘们，请自重。」 「行了，」金侯爷说话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和奉友说。」 第20页 几个小妾们恋恋不捨地离开了，有几个还不住地回头瞥着金奉友。 「父亲，」金奉友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切勿沉湎淫逸。」 「你真是……」金侯爷满脸不高兴的表情，脸颊两侧的肥肉都耷了下来，「一点都不温柔，明明脸型轮廓这么像……」 「父亲，」金奉友抬起眉眼，一股英气扑面而来，「我知道您喜欢眉目温柔之人，可是我这眉眼天生像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哦，你平素是不捨得回来的，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望我了？」 「儿子不孝。」金奉友立马跪在了金侯爷面前。 金奉友的确是不愿意回来看自己父亲的这幅德行的，但思及孝道，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还有几个月就到年关了，府中定是有许多事务需要帮忙。 「……」金侯爷一脸复杂地望着他，这个儿子自小便不在自己身边，性格品行也是好得没话说，还养了一身正气，「算了，起来吧，难得你回来一次。」 「是，父亲，」金奉友起了身，继续说，「我刚进城，听闻您被人打了，还是因为您强抢民女？」 「什么民女？是男的！」金侯爷反驳道。 「男的……」金奉友思忖了片刻，「父亲，告诉儿子他的住所，请务必让我前去赔礼道歉。」 第十八章 家人来访 「公子，公子……」丫环星儿边叫着边冲进了何思的屋子。 「怎么了？」何思放下手中的书。 「何大少爷他们来看你啦！」 「大哥？」何思立马站起了身，脸上难以掩饰欣喜之情。 「对，还有小姐们和小少爷……」 「小弟也来了？」何思笑得更开心了，「那我这就赶过去。」 实际上何思与大哥和妹妹们的关系并不亲切，但何思却能在大哥的高傲态度和妹妹们的嘲讽中找到一丝丝亲情的温暖，却也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 「大哥，大哥，」一个孩童抓着身边男子的衣袖，「我要二哥……」 何求没有说话，低下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何念立马缩了脑袋，讷讷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哥又瞪人了，」何夕蓉笑了笑，全无同情之意，反而用手弹了一下小弟的脑袋，「可怜吶，小弟。」 「哇，不愧是万府，」何夕凡嘟起了嘴，丝毫不在意哥哥和姐姐，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门口那个匾额，是黄金制的吧？」 这兄弟姐妹四人站在一起，心思却都不在一处。 大哥何求高大英俊，眉眼极近，不苟言笑，显得十分严肃;小弟何念跟在哥哥姐姐的身后，幼稚的面孔略带些呆傻的神情，他只有在二哥何思面前，才有机会展现出身为童孩的活泼的一面。 何氏姐妹俩倒显得花枝招展，三妹何夕蓉面颊粉红，一双丹凤眼生得魅人;四妹何夕凡娇小可爱，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招牌动作是嘟起粉嫩的嘴唇，浑身上下叮叮噹噹地挂了一身饰品，暴发户的气息毕露无遗。 几人相貌各有特色，皆是不同的妻妾所生，由此可见何震对美人的类型涉猎之广。 「大少爷，小姐们好。」丫环云儿和月儿赶了过来。 「带我去找万丞相。」何求低沉着声音，吩咐道。 「大少爷，」云儿犹豫了一下，说，「不去看望二公子吗？」 「不去，」何求不假思索地回答，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弟弟和妹妹们，「你带他们去。」 「是，小姐们和小少爷这边走。」云儿回答，心里却暗自生气：亏得二公子以前对你那么好，还偷偷给你煲粥喝，二公子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却连见一面都不肯，这大少爷也当真是无情了。 其实何求也并非完全不想去看望二弟，何思离家的这些日子，何求的头痛更厉害了，也没有人送来贴心的粥，而且手下那些人写的帐本，不堪入目，跟自家二弟写的帐本相比，简直差远了。 尽管如此，何求还是不能去探望他，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万丞相商量，最近自家生意屡屡出错，何震让他以探望何思为藉口，去找万丞相求个庇佑。 何求心性高傲，向来是讨厌向别人低头的，更别说求庇护了，但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来做了。 丫环月儿带着何求去找万丞相，云儿则带着其他人去找何思。 在庭院的小亭子中，何念远远地就看到了何思的身影，最先叫喊着沖了出去：「二哥！」 何思听到了自家小弟的唿唤，蹲下了身子，让何念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今日怎么没去学堂啊？」何思问道。 「想念二哥，」何念搂紧了何思，「所以今天请假了。」 「这还真是，」一旁徐徐走来的何夕凡摇着自己的小花扇，听不出语气地说，「兄弟情深啊。」 「哼，」何夕蓉的口气里却带着满满的嘲讽，「又不是一个娘生的，那么亲干嘛……」 「小姐们，这边坐……」云儿领着两个小姐到亭子里坐下，心里想着别让这俩妖精打扰二公子和小少爷他们叙旧。 「不愧是万府，这糕点都是高级的……」何夕凡用手指捏起一块糯米糕含在嘴里。 「怎的，四妹，」何夕蓉说，「莫非你还想嫁入这万府？」 「姐姐莫要瞎说，」何夕凡嘟了嘟嘴，「万府固然家底丰厚，可谁不知道这万大少爷的名声，我哪敢啊……」 第21页 「四妹不要这么说，」何思领着小弟走了过来，恰巧听到这番话，「万少爷，挺好的……」 何夕蓉一见他，突然站了起来，凝起眉头，伸手去掐着何思的脸，「在二哥眼里，可没有不好的人。」 「三小姐，不要欺负二公子……」一旁的星儿看不过她的行为，忍不住劝道。 「闭嘴，」何夕蓉怒斥，「一个丫环还敢插嘴，你家二公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呵……」何夕凡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冷嘲热讽地说，「姐姐欺负二哥，又不是第一次了，姐姐可是看着二哥的脸就来气，谁让二哥生得比谁都美呢……」 这倒是实话，何夕蓉的生母从小便给她女儿灌输了女人容颜最重要的思想，还经常在她面前唾骂那个早就过世的姨娘雨柔，说是天生的狐狸精，何夕蓉虽然没有见过那个雨柔，但看到那雨柔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二哥那美得不像话的脸，心中就生起一股妒意。 「哼。」何夕蓉掐够了何思的脸，终于松了手，何思不怒也不反抗，只是笑笑，权当是妹妹的任性。 「二哥，脸。」坐在何思怀里的小弟，心疼地拍了拍何思那一道道红印子的脸。 「许久不见，妹妹们可还好？」何思摸了摸小弟的头，对着妹妹们说话。 「好着呢，」何夕凡说，「姐姐明年就十七了，最近忙着找合适的夫婿呢。」 「说我做什么，」何夕蓉瞪了她一眼，「你天天姐姐姐姐地叫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多么亲密呢，其实你巴不得我快嫁出去，然后你再找个乘龙快婿，早早离开何家……」 「对啊，」何夕凡毫不避讳，「不过姐姐你那眼光太高，非得找什么男子相貌俊美无双，要我说啊，这皇城，也就只有我们家二哥的相貌数一数二了。」 「哼，我的眼光哪有你高啊，」何夕蓉反驳，「你不是还想要什么富可敌国的家境么，莫不是四妹你志向高远，还想成为皇帝的妃子吧，呵，也不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 「姐姐你……」何夕凡气得用自己的扇子指着何夕蓉。 「好了好了，妹妹们喝茶，」何思仿佛早已经看惯了两人拌嘴的场景，亲自给她们沏了茶，「喝茶降火。」 就是这么闹心的场面，因为许久未经歷，都令何思感到格外亲切。 第十九章 赔礼道歉 话说万崇锋昨晚让何思唱了一晚上的小曲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然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也不知道有人来了。 「少爷，」左小虎在一旁看着打着哈欠的万崇锋，「何家人今天来访了。」 「知道了。」万崇锋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左小虎犹豫地说，「那金侯爷的儿子……在门口候着。」 「金侯爷的儿子？」万崇锋不解地问，「上次来闹事的那只肥猪的儿子？」 「呃……」左小虎回答，「是，不知道来干什么的，不过我见他腰间佩剑，再加上上次少爷你得罪了金侯爷，说不定他是来算帐的，这府上还有客人，为了不惹什么乱子，我还没有去通报老爷。」 「哦，他在门口站了多久了？」万崇锋问。 「大概……两个时辰，」左小虎纳闷地说，「没有打道回府的迹象，也不吵不闹……」 「把他带到后院，」万崇锋起身披上了衣服，「要真是来找事的，那我去会会他。」 在门口站着的金奉友，心里想，既然自己是来赔礼道歉的，就要有点诚意，于是在门口干站了一上午，总算是等到了万府的僕人迎他进去。 金奉友进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几个人出门，也没有多留意他们，想着应该是其他来访的客人，这么看来，万府怠慢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姐姐，」何夕凡嘟起了嘴，「你掐我干什么啊？」 「刚才经过的那个人……」何夕蓉还在回头瞅着金奉友的身影，「那个人……」简直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夫婿啊。 「哦？能让姐姐看直眼的，相貌定是不凡，」何夕凡说，「可惜妹妹我刚才没有看清……」 等到人走远了，何夕蓉才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暗想：刚才那个公子，一定要查到他的身份。 妹妹们和小弟刚离开，何思想要送送他们，却被三妹瞪了一眼，给拒绝了。 何思无奈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听到肖阳的唿喊声。 「二公子！」肖阳急忙地跑了过来，大口喘气说，「万大少爷，在后院，跟人，打起来了！」 后院刀光剑影，万崇锋不由分说地冲着金奉友一顿勐击，金奉友本无意搏斗，为躲避剑锋只得拔剑反击，被逼得连连后退。 左小虎在一旁不忘感嘆：大少爷的剑法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咳！」金奉友接了好几招，钻空向后跳出几步，逃出了万崇锋的招式，「这位少爷，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 「废话少说，」万崇锋似乎上来了劲头，提起了手中的剑，「接招！」 「住手！」此时何思正好赶过来，也不顾自身安危，就挡在了金奉友面前。 万崇锋硬生生地止住了要刺出去的剑，大喝一声：「给我闪开！」 「不，」何思坚持道，「有事好好说，打斗怎么解决问题呢？」 第22页 「这位公子看来是明事理的，」金奉友趁机解释道，「在下金奉友，是金侯爷的儿子，此次前来是赔礼道歉的，不想对面这位持剑的少爷二话不说就拔刀相向，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见没，」万崇锋说，「他都说他是来赔……诶？赔礼道歉？不是来算帐的？」 「看来是误会一场……」何思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金奉友，「真是对不住了，在下何思……」 「何思……」金奉友低声重复了一遍，待看清何思的容貌后，愣住了。 何思，就是那个被自己父亲骚扰的公子，金奉友看到何思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自己父亲想要得到他的原因了。 何思那双柔眼，正是金侯爷最爱的类型，金奉友对何思也颇有好感，无关于长相，而是那温文谦和的态度，虽然衣着朴素，却散发着不俗的气质。 何思同样注视着金奉友，虽然听丫环们说过这金奉友相貌堂堂，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而且令何思有些在意的是，金奉友的剑柄上挂着的那对黄色流苏，何思总感觉有些眼熟。 万崇锋看两人对视良久，满脸不悦地走到了金奉友跟前，把手里的剑一扔，问：「你说你是来赔礼道歉的，那你带这把剑来，是什么意思？」 这把剑是刚才万崇锋从金奉友那里抢来的，他想，这小子胆子不小，腰上挂着一把剑，手里还拿着一把剑，这不分明就是想奉剑给自己来武斗吗！ 「那不是……」金奉友解释道，「唉，我送剑的用意冰不是想来打架的……」 「那是为什么呢？」何思看着他，温和地询问。 金奉友看到何思，不禁笑了笑，拱手道：「何公子，几日前家父来访，给何公子造成不小困扰，今日我携带赔礼，不知该拿什么好，但是得知何公子家中是做古董生意的，说不定会喜欢古董之类的……这把宝剑，还有一幅字画，就是我带来赔礼之物。」 何思也对着金奉友拱了拱手，暗嘆了金少爷的细緻用心，说：「金少爷言重了，金侯爷之事，何某并未受其损害，反倒是对不住金侯爷，误伤了他……赔礼道歉应该我做才是，还望金侯爷他能够见谅……」 「不不不，」金奉友又拱了拱手，「都是家父的错，虽然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但这次我着实谅解家父，只因何公子太俊美……」 「不要这么说，」何思也跟着拱了拱手，「错在我，不该伤了金侯爷……」 「不，这都是……」 「够了！」一旁的万崇锋实在听不下去，看这两人从眉来眼去到让来让去的，着实让万崇锋难受得很，「你爹在我家府上闹事，你说你是来赔礼道歉的，那你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 「诚意？」金奉友看着一脸威风的万崇锋，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心里也有了几分把握，大概这人就是皇城中有名的「混世魔王」万崇锋。 何思只见那万大少爷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给我跪下叫两声『爷爷』，本大爷就原谅你。」 第二十章 宝剑与字画 「给我跪下叫两声『爷爷』，本大爷就原谅你。」 「欺人太甚！」何思抢先金奉友说出了这句话。 金奉友愣住了，万崇锋倒是生气了，想：这小狐狸，怎么净帮外人，哎？小狐狸他好像也不是内人啊…… 「你……」万崇锋还没说出来话，何思就靠近了他。 「万大少爷，你不要这样……」何思用手推了推万崇锋结实的胸膛。 何思当然推不动他，万崇锋丝纹不动，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小狐狸这是……干嘛呢…… 一旁的左小虎把那古董宝剑给捡了起来，还把刚才因为打斗而扔掉的那副古董字画也捡了起来，然后抬头看着何思推万崇锋的举动，想：何公子这是干什么？撒娇？ 看着用力推自己的何思，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也忘了刚才的要求。 一旁的金奉友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左小虎解了围，说：「大少爷只是说笑……话说金少爷，这宝剑和字画是什么来歷啊？」 金奉友当然能看出万崇锋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也顺着台阶下了。 「啊，这把宝剑，是常大将军曾用过的宝剑……」 「那可很珍贵的宝物啊……」何思很捧场。 万崇锋顿了一下，心想：把自己前世的东西还给自己？这也算赔礼？ 「那这幅字画呢？」左小虎敞开了字画。 那是一副贺寿图，画上两只仙鹤栩栩如生，左上角四个大字「万寿无疆」，字迹清秀俊丽，仙鹤脚下的几簇牡丹花，只是勾勒了轮廓，没有上色，若是仔细看，还能见到画上还有几处已经干掉的水痕。 「这算什么，未完成的画？」左小虎问道。 「提及常大将军，世人必会想到其挚友明朗星，」金奉友解释道，「这幅画正是明朗星生前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画作。」 「画工精湛，落笔有神，只是……」何思点评起了画作，虽然这是喜庆的祝寿图，但何思却从中感到了莫名的悲哀。 万崇锋本来连画都没瞄一眼，可是一听到这是那个什么明朗星画的，勉强抬了抬眼。 「把画毁掉！」万崇锋怒吼了一声。 何思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金奉友的脸上也是尴尬极了。 第23页 万崇锋只是看了一眼那副画，就感到心头涌上一股极其不悦的情绪，似乎是愤怒，还有悲伤。 「怎……」还不等何思问出口，只见万崇锋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不住地颤抖着。 「啊，少爷心疾犯了！」左小虎立马跳了起来，扔下手中的字画，「何公子照应一下，我去找大夫！」 「万大少爷……」何思立马蹲下，扶着万崇锋，「我能做什么？」 万崇锋似乎是支撑不住，向何思怀中倒去，何思搂着万崇锋，在他的背后拍了拍，万崇锋立马停止了颤抖，像小孩一样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 一旁的金奉友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金少爷，」何思满怀歉意地抬头看着他，「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万少爷心疾发作，我也不便招待你……」 「不碍事的，」金奉友拱了拱手，「万少爷的心疾我也略有耳闻，今日前来道歉，遇到这种事实属意外，所选赔礼也不甚妥当，下次定当用心，那这次在下就先行告辞，希望何公子能够原谅家父所作所为，还有，愿万少爷身体无恙。」 「下次我会去拜访金少爷的。」何思说道。 「在下恭迎。」金奉友对他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然而等左小虎领着大夫和万丞相赶到的时候，见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万崇锋卧在何思的怀里，安稳地睡着，何思像照顾小孩子一般一下一下地拍着万崇锋的后背。 万丞相一下子放了心，何思果然是那有缘人啊。 何思和月儿扶着万崇锋回了屋，星儿暗自问云儿：「最近月儿，怎么如此积极？」 云儿想了想，回答她：「可能是上次万少爷救了她，心怀感激吧。」 万崇锋被安置上了床，月儿对何思说：「公子，这里有我照顾万少爷就行了，您回去休息吧。」 何思笑了笑，说：「还是我来照顾吧，你前几日刚落水，还是去休息吧，不要落下风寒才好……」 「呃……」月儿还想争取一下，刚想开口，只见还在睡梦中的万崇锋勐地抓住了何思的手腕。 「不要，不要……」万崇锋似乎被噩梦缠身，眉头紧皱，嘴中不停地喃喃着，「朗星……」 何思和月儿，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满满的疑惑。 「贺寿图什么的……你想画就画，你想送谁就送谁……」万崇锋紧紧地抓着何思的手腕，何思有些微微吃痛，「我不管你了，也不说你了……你想娶谁就娶谁……只要你……」 「万少爷，醒醒……」何思拍了拍万崇锋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只是个噩梦，快醒醒。」 万崇锋安静了下来，握着何思的手松了一些。 何思还是守在一旁，心里却琢磨了起来：刚才，万少爷叫的名字是……朗星？明朗星？刚才也是看到明朗星的作画才发作的，莫非……莫非他的有缘人前世便是明朗星？那万少爷的前世，只有一个可能——与明朗星交好的常大将军。 何思想了想，又笑了，倘若那个有缘人前世真的是明朗星，那自己就更不可能是那个有缘人了，自己既没有半点前世记忆，而且与那个明朗星，性格天差地别，史书中的明御史可是个说话针锋相对，让人百口莫辩的人物啊。 何思看着静静睡觉的万崇锋，不禁嘆了一口气：这一切果然都只是个误会吗？ 当晚，在丫环们的房间发生了一件事。 「云儿姐，」星儿问道，「你在找什么？都快把床铺翻过来了。」 「不见了啊……」云儿满脸焦急，「你们有没有看到……」 「云儿姐姐不要急，你再好好找找，说不定是你随手放在哪儿了呢。」月儿说。 「什么东西找不到了？」星儿疑惑地问。 「书……」云儿回答，「就是上次给你们看的，那本公子的书啊……」 第二十一章 同床共枕 最近天气转寒，万崇锋近来夜里都睡得很不安稳，他老是梦见一些奇怪的画面，千军万马，尘土飞扬，兵刃相接，有军营号角，还有宫殿辉煌…… 然而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那双看似冷淡的眼眸，以及那颗魅人的泪痣。 但是心疾发作那日醒来后，那天做的那个梦，他的脑中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左小虎惊奇地发现，这几日，向来睡到自然醒的少爷居然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在庭院里舞刀弄剑。 万崇锋患有心疾，为了强身健体，也是找师傅学过几套把式的，只不过平时一堆下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没有需要自己动手的事情，这一身功夫也就放置了。 万崇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早起练剑，只是觉得这剑像是长在了手上似的，挥剑的一招一式自己从未学过，却又得心应手。 「好！」左小虎在一旁拍起了手，他是真觉得万崇锋这一套动作不同寻常，「少爷真厉害，威风凛凛，有万夫难敌之势！」 万崇锋一听，「哐嘡」一声，把剑给扔了。 「哎呦，少爷，」左小虎不知道万崇锋哪里不对劲，忙着过去把剑给捡起来，「这可是宝剑啊……」 万崇锋眉头一皱，心想：自己是吃错药了？大清早的不睡觉，竟然起来耍剑？莫非，这反常的动作和最近夜里的梦都是……自己那个前世叫常经年的记忆？ 第24页 万崇锋心里很不情愿，虽说知道自己和前世是一个人，但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令万崇锋感觉很不爽。 心疾什么的，转世续缘什么的，都去见鬼吧，万崇锋只想做自己，才不想被什么算命人的狗屁话给束缚，还有那个有缘人，若是真能见到那个人，万崇锋是定不会绕过他的。 「小狐狸呢？」万崇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何公子……」左小虎立马反应过来，「这天还没亮，应该还在屋里睡觉吧。」 「哦。」万崇锋应了一声，就直冲着何思的屋子那边走去。 「哎？少爷，」左小虎纳闷地问，「现在人家何公子还没起床呢……」 「我知道，我去睡觉。」万崇锋挥了挥手，一大早的，他才不想回自己屋里那冰冷的被窝里呢，大不了把何思从被窝里拽出来，自己进去暖和。 「啊……」左小虎傻傻地站在原地，想着最近少爷和这何公子的关系也太亲密了，都能同床共枕了。 何思还在睡梦中，突然感觉一股凉气袭来，朦胧着睁开了眼，发现那万大少爷站在了自己面前。 「咦……」何思揉了揉眼睛，搞不清状况。 「嘶，好冷……」万崇锋一把掀开了何思的被子，自己钻了进来。 他身上的凉意瞬间覆了过来，激得何思一个哆嗦。 「万少爷，你这是……」 「废话少说，过来给我暖和暖和……」万崇锋一把搂过何思，身体紧紧地贴着他取暖。 「怎……」何思看向万崇锋，万崇锋却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何思心里很是疑惑，又闻到了万崇锋身上的汗味，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恶臭，而是一种炙热又温暖的味道，万崇锋闭着眼，脸庞却稜角分明，虽然还带着些孩子的稚气，但宽厚的身躯和粗重的唿吸，已然彰示着自己是个男人。 何思突然睡意全无，细细地打量起了他，万崇锋眼角的那颗血痣显得格外别扭，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 何思还没有见过像万崇锋这样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虽说自家大哥也是男人，但总是板着一张脸，本职还是商人，要偏文一些，刚认识不久的金奉友自然也是很好，但身上却没有万崇锋这样的粗犷之气，至于其他男人嘛，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体温升了起来，被褥里已经十分暖和，万崇锋已经深入睡眠，手臂搂过何思，一动不动。 何思能感受到万崇锋的体温，他的唿吸也喷洒在何思的脸上，痒痒的，还有种温暖阳光的味道。 然后何思不知怎么的，脸红了。 万崇锋这一睡，终于睡到了自然醒，但是却感觉这是近几日睡得最安稳的一段时间，何思帮他编了头髮，万崇锋整个人被伺候得舒服极了。 站在一旁的左小虎实在看不下去了，万崇锋抬了抬胳膊，示意来人捏捏肩，左小虎立马沖了过去。 「谁让你来的？」万崇锋一脸嫌弃，「小狐狸过来给我捏捏肩……」 「……」左小虎无话可说。 当天晚上万崇锋又做梦了，梦中的自己沖在战场的最前锋，刀削肉泥，不断杀戮，一个个敌人在自己面前倒下，滚烫的鲜血溅在自己身上，心中却腾升出一种杀伐的快感。 然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心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悽惨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万崇锋满头冷汗，梦中倒在自己脚下的一具具尸体是那么清晰真实，只是令人觉得噁心反胃。 今世的万崇锋，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曾经歷过这骇人的场景，即使要杀人，也是一个命令下去，那还用自己动手？ 「可恶！」万崇锋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床，「这又是那个什么该死的大将军的记忆吗，整天来烦我，难道我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了吗？」 万崇锋想也没想就下了床，衣服也没披，就走出了房门。 他想找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 午夜时分，何思又被惊醒了，只感觉一个冰冷的庞然大物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何思转身一看，不出所料，见到了那万大少爷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何思问，「怎么又来了？」 「冷。」万崇锋板着脸，像个闹别扭的孩子，然后就把自己冰冷的双手往何思的衣服里塞。 「啊！」那双冰冷的大手抚上何思的胸膛，何思勐地缩了一下身子，那双大手却不依不饶，划过何思的腰肢，抚摸到了他的背上。 何思整个人被搂在万崇锋的怀里给他取暖。 「等等，万少爷，这样……」何思适应了自己背上那两只冰冷的手，只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抵在万崇锋的胸前，有些唿吸困难。 「唿……」万崇锋似乎是满意了，又酣睡了起来。 何思却还是一头雾水，想：这万少爷的房间真当是这么冷吗，还要拿我来当暖手的…… 没多一会儿，万崇锋的手就暖和了过来，他的体温还是要比何思高一些，让何思感觉暖洋洋的，很惬意。 论私心，何思倒是很喜欢万崇锋身上的味道，不知怎的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左小虎满脸复杂，因为他没有在少爷的房间里看到万崇锋，却在何思的房间里看到了他。 万崇锋衣着单薄，坐在床上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何思在他身旁半坐着，用一只胳膊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揉着眼睛，上衣却是褪去了大半。 第25页 左小虎想：无误了，少爷是个断袖，而这位何公子就是少夫人。 自从万崇锋发现在何思的身边能睡得很安稳的后，就经常半夜来钻他的被窝，何思也不恼，还很注意地给他留出半张床的空间。 万崇锋只是感觉，在何思的身边，自己那扰乱的思绪就能镇静下来。 左小虎觉得自家少爷真是过分了，自从黏上了何思，整个人都懒成了一滩泥，这不，吃个虾还要人餵。 何思还是乐呵呵的样子，认真地剥了虾皮，把新鲜的虾肉放在了万崇锋的嘴边，万崇锋一张口，没留神，把何思的手指都含了一半，但两人都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左小虎看得受不了了，觉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趁着俩人不注意，自己熘了出去，以后这俩人，谁爱伺候谁伺候吧。 第二十二章 私会 「小狐狸呢？」万崇锋一大早便问丫环月儿，昨晚他跑到何思这里睡觉，结果一大早醒来，床上便只剩自己一人了。 「回大少爷的话，公子今日一早就出门了。」月儿主动走上去，想要给万崇锋披上衣服。 「出门？」万崇锋一挥手推开了她，脸上有了些怒气，「他出门干什么？」 平日里不是在屋子里看书，就是在厨房里帮忙煲粥，万崇锋把他当成豢养在家里的小狐狸了，差点忘记了他是万府的客人。 「公子他……」月儿低了低头，喏喏地说，「去见那金少爷了……」 「金少爷……哼！」万崇锋想起了前些日子来登门道歉的金奉友，话说那日两人就眉来眼去的，居然这么快就勾搭在一起了？ 「少爷，要用早膳吗？」一旁的月儿问。 「没心情！」万崇锋瞄了月儿一眼，平时都是左小虎在自己身边的，今天怎么换成了这丫环，「你是谁？」 「回少爷，」月儿以为他问自己的名字，不由得面露欣喜，忙不迭地回答他，「奴婢月儿，就是上次您……」 「好了，把左小虎叫来！」万崇锋不耐烦地说。 「是……」月儿略带失望地退了下去。 时辰还早，在皇城街上，行人并不多，但有两位公子却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何思和金奉友有说有笑，身后跟着两人的丫环和僕从。 金奉友是皇城中有名的美男子，但常年不在皇城，也只有在年前一段时间会回来，见过他的人都过目不忘。 而何思几乎在府宅深居简出了十几年，若是能经常出来露面，估计要和金奉友并列成为皇城两大美男子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金奉友义愤填膺地说，「那李少爷真是歹毒！」 「等到年后，」何思在跟金奉友讲宋竹君的事情，「大哥出门经商，希望能够带上宋竹君，若是能帮他找到心上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何公子果然心地善良，」金奉友看着他，真挚地说，「能与何公子情投意合，实属有幸。」 「在下才是有幸，能遇到金少爷这般品性极佳的朋友。」何思温和地笑着。 金奉友转过头不去看他，小声说了一句：「若是能结义金兰便好了……」 「咦……」何思听到了，愣了一下，「金侯爷也希望我当他的干儿子……」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金奉友满脸诧异地望着何思。 「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只是父亲对看上的人……」金奉友有些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剑柄上的流苏，「从来提过这种要求，都是……」 金奉友心想，父亲定是看上了何思，方才自己想若是能和何思称兄道弟，便能免去让何思成为父亲的男宠的可能性，可没想到的是，金侯爷从一开始居然只是想让何思当自己的干儿子。 「都是什么？」何思却一脸天真地揪着这个问题啊不放。 「没什么……咳咳。」金奉友煳弄了一下，心里却一直在分析着父亲的用意。 其实金府中也有不少男宠，偶尔金奉友会遇到他们，看到那些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的男子们成为父亲的玩物，金奉友的心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但又阻止不了父亲，所以金奉友真的不想待在金府中，能不在的时候就不在。 金侯爷想给何思的名分是「干儿子」，而不是「男宠」，金奉友猜测，这并不能说明父亲对何公子一点想法都没有，只能说明，父亲是真的很喜欢何公子，而父亲又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何思看到金奉友陷入了沉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于是把视线落到了金奉友腰间的流苏上。 「金少爷，这流……」 「让道让道！」两人身后突然出来几个官兵清理道路，推了一下走在道路中间的何思。 金奉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何思，瞪了一眼那个官兵，「怎么如此粗鲁！」 「啊，金少爷，」官兵认出了金奉友，低下了头，「实在抱歉，大典队伍入城，需要赶走道路上的闲杂人员……」 「我无妨的，」何思挥了挥手，说，「挡住队伍道路，实数何某之过。」 然后两人往路边靠了靠，不一会儿，便看到浩浩荡荡的人马进城，除了带路的一群官兵，最引人注目的是后面跟着一群道士，有老有少，却个个仙风道骨。 何思从未见过这般情景，不由得看愣了。 第26页 「何公子？」金奉友叫了一声，何思没有回应，呆呆地看着行进的队伍。 「何公子？」金奉友又叫了几声，「何弟？」 「啊，」何思回过神来，微微脸红，「见笑了，在下从未见过如此阵势……这大典是？」 「皇城大典，」金奉友解释道，「每年皇城都会举行，来祈福明年风调雨顺，如今的天子封信道教，自然也是请了一大批道士前来……」 「原来如此，」何思惭愧地低下了头，「在下真是孤陋寡闻，一无所知。」 「大典这种东西，」金奉友瞟了一眼队伍，「劳民伤财，说是向皇城中的富贵百姓纳收粮食来祭敬天神，可哪个富贵人自家出粮食啊，还不是向城外的普通老百姓收取？搞这种大典，还不如把钱财分给皇城外要饭的乞丐们……」 何思愣愣地看着他。 「啊，抱歉，」金奉友满脸歉意，「我抱怨太多了。」 「不，」何思摇摇头，沖他笑了笑，「金少爷有侠义之气，在下很佩服，自愧不如，你再多与我说一些……」 「不要叫我金少爷了，」金奉友说，「直唿其名就好。」 「那就……」何思犹豫了一下，「奉友兄。」 两人在前面谈天说地，身后几个外套僕从小声地叽叽喳喳了起来。 「云儿姐，你觉不觉得，」星儿低声问身边的云儿，「那金少爷有些像我们家公子，不是说相貌，只是脸型啊轮廓啊什么的……」 「你是说……」云儿认真地观察了他们片刻，「他们两人有夫妻相？」 「什么夫妻相啊？又不是女的……不跟你说了，月儿……」 「别找了，月儿今天没来，在伺候万大少爷呢。」 「咦，怎么连肖阳也不在？平时不是吵着闹着想要出来逛逛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最近那两人……都奇奇怪怪的。」 第二十三章 香囊 之后金奉友和何思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喝茶聊天，好不畅快，谈了许久才恋恋不捨地分别。 「公子，」云儿走到何思身边，「金少爷人真不错啊。」 「是啊，奉友兄见多识广，又谦和有礼……」何思贊同地点了点头。 「关键是人还长得俊！」星儿也凑上来插了句嘴。 「真是看不出来，」何思笑了笑，「奉友兄比我大哥年龄还要大一点呢。」 「噫，也不看看何大少爷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星儿用手挤了挤自己的眉心，「眉心能皱出八道褶子！」 「哈哈，」云儿笑道，「星儿，看不出来你还对何大少爷意见这么大啊……」 没有了外人，两个丫环肆无忌惮地聊着天，何思也跟着她们一起说笑。 「这位公子，请留步。」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声音。 何思和丫环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位一身破烂的老头，左手一直碗，右手举着那写着「半仙」两个字的旗子。 「老爷爷，你是谁啊？」星儿问道。 「皇城算命百年老字号，老夫乃胡半仙！」 云儿心里想：半仙？这一身穿得倒像是要饭的…… 「休得无礼！」胡半仙冲着云儿一瞪眼睛，「老夫只不过是穿得破了些，还不至于要饭。」 「你……」云儿吓了一跳，「你怎么知我心中所想？」 「真的吗，云儿姐，」星儿跟着一惊一乍，「这位老爷爷莫非真的是半仙？」 何思依旧温和地笑着，说：「不知老先生叫住在下，有何赐教？」 胡半仙把手里的碗揣进了怀里，然后掐着指，装模作样地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星儿和月儿也不敢说他神神叨叨的了，只得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胡半仙睁开了眼，说：「可是何家二公子？」 「正是。」 「可曾认识一人，自幼患有心疾？」 「认识。」何思微微吃惊，不知胡半仙是何用意。 只见胡半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直黑色的香囊，上面用银色的线绣着一朵海棠花。 胡半仙一伸手，星儿立马把香囊接了过去，还称赞道：「这香囊真漂亮！」 云儿却在一旁汗颜，这一身破烂的老头突然掏出一只精緻的香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这是？」何思问。 「此香囊，」胡半仙顿了顿，「香囊中有一种仙草，名叫……天机草，专治心疾，只需患有心疾之人佩戴在身上，心疾就不会復发。」 「这是真的吗？」星儿仔细瞅了瞅自己手中的香囊，「怎么听起来像骗人的啊？」 何思却是很礼貌地拱了拱手，感激地说：「多谢仙人！」 「哎等等！」胡半仙突然瞪大了眼睛，「老夫可没说要免费送给你！」 「嘿，」云儿立马站了出来，「我们可没钱！」 云儿知道二公子向来是简朴至极的，也从不向家里要钱，何家给那点钱早就让何思分给丫环僕人们了。 「不要钱，」胡半仙说，「我要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何思问。 「你先回答我，」胡半仙突然眼神犀利，严肃地看着他问，「你要救他吗？」 何思有些茫然，直勾勾地盯着胡半仙的双眼，仿佛元神出窍了一般，只说了两个字：「要救。」 第27页 「那好……」胡半仙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点了一下何思的额头，「我要暂时保管另一个『你』……」 何思感觉脑中仿佛被抽走了什么，然后只得木然地站在原地。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丫环们看着何思神情不对，担心地问道。 「没……没事。」 那胡半仙却转身走远了，留下了八个缥缈的字：「逆天改命，还需渡劫……」 当天何思回到万府的时候，只见万崇锋板着一张脸，不悦到了极点。 左小虎可是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劝了一天，说那何公子好歹也是客人啊，也得偶尔出去散个心什么的，成天在府里也会闷坏了…… 「万少爷，这个给你……」 当何思拿出那只香囊，交到万崇锋手上的时候，万崇锋的表情才开始松动。 万崇锋捏着手中的香囊，问道：「这是什么……」 左小虎在一旁看着，心中却一直闪过四个字：定情信物，定情信物，定情信物…… 「这是我从……买来的，」何思刚想说是从算命的那里得来的，又想到万崇锋最讨厌算命的人，于是改了口，「听说里面有一种叫天机草的药材，能够治疗心疾，你就收着吧。」 「……」万崇锋不知说什么好，第一次有人送自己这么……低廉的礼物。 但是看着眼前何思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万崇锋突然想不出来讽刺的话。 「好，我知道了，」万崇锋把那香囊往自己怀里一塞，「你快去吃饭吧。」 「嗯。」何思点了点头，带着丫环们走出了房门。 「噗……」一旁的左小虎不禁笑出了声，「什么『天机草』……我们万府寻找了十几年的名医，都没有找到方法治疗心疾，这何公子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万崇锋瞪了他一眼。 左小虎立马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说：「何公子的心意真切，其真情不容置喙，令人感动，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人检查一下那香囊中的东西比较好……」 「嗯。」万崇锋心知左小虎说得有理，回应声中还是带了一些不情愿。 之后左小虎拿着香囊，偷偷地去找了药师做鑑定。 「何公子还是被骗了啊，」回来后左小虎禀报给万崇锋，「这根本不是治疗心疾的……」 左小虎抬头，只见自家那万大少爷不知为何一直瞪着自己，立马说：「不过……不过也是一种名贵药材，是一种能够治癒伤口、止痛止血的强力草药，不亏，不亏……」 「好，知道了，」万崇锋哼了一声，「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你就不用告诉小狐狸了。」 「啊……是。」左小虎有些纳闷，这万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还知道顾及别人的脸面了？ 结束晚膳后，万崇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借着灯光，不停地看着、用手摸索着那个香囊，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在另一个房间里，何思正拿着画笔，给那幅贺寿图上的牡丹上色，何思知道那是古董字画，自己轻易改动恐怕会影响其价值，但是总觉得这未上色的牡丹看起来太凄凉了，便忍不住提笔上色。 「公子，是时候该歇息了。」一旁的云儿提醒道。 「好，」何思想了想，说，「今晚有些冷，云儿，麻烦你再去拿床被子来。」 何思猜想，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万大少爷今晚又要来钻自己的被窝取暖了。 第二十四章 醉酒 很快就入冬了，天气寒冷，万府庭院中的那棵海棠树，叶子落尽，只剩下满树朱红色的圆果，果子表面都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还有贪吃的僕人悄悄地摘了海棠果去解嘴馋。 这日，万崇锋在庭院中练剑，叫来了左小虎一起切磋，何思闲来无事，也跟着到庭院里观看。 左小虎是从小跟万崇锋一起练剑的，要论以前，左小虎的身手可是比万崇锋还要灵活的，不想今日却被万崇锋狠狠地压制，毫无反抗之力。 「再来！」几个回合结束，万崇锋来了兴致，对左小虎说。 「大少爷可饶了我吧，」左小虎请求道，「大少爷举世无双、纵世奇才，那常年练武的金少爷都打不过你您，您可就别欺负小的了吧。」 「哼。」万崇锋知道他是在拍马屁，却还是一副受用的样子，摆了个架子。 何思在一旁笑了，这万大少爷，还真是小孩脾气。 「小狐狸，你笑什么？笑话我吗？」万崇锋朝着何思那边问道。 「并没有取笑之意，」何思回答，「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万崇锋想了想，说：「你过来，陪我练剑。」 「少爷，」左小虎急忙制止，「何公子哪会……」 「废话少说，」万崇锋冲着何思喊，「你过来，我教你。」 何思微微吃了一惊，但还是走了过去，对万崇锋说：「可是我从未碰过剑……」 「少爷说了要教你了，何公子就随了少爷的意吧。」左小虎冲着何思挤了挤眼睛，言下之意：何公子你就陪着万少爷闹一会吧。 「来，握着剑……」万崇锋不由分说地拉过了何思。 「……」何思握着剑，感觉到万崇锋那温暖的手掌覆上了自己那有些冰凉的手背。 何思穿得有些单薄，整个人被万崇锋的热量所包围，略微有些不自在，却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28页 「这样……」万崇锋握着何思的手，舞动着宝剑。 左小虎默默地走远了，心想：大少爷哪曾这么温柔地说过话，这哪是练剑啊，简直就是…… 万崇锋搂着怀里的人，感觉很安心，最近他是发现了，只要和何思在一起，这心脏就很舒适。 何思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就要回忆起了什么，却又被硬生生地堵住了记忆，一时感到气血不通。 万崇锋教何思练着剑，突然有一片雪花落到了何思的鼻尖上。 「少爷，公子！」左小虎突然喊道，「要下雪了，不要练剑了，回屋暖和暖和吧！」 何思跟着万崇锋回到了屋子里，左小虎给两人准备了手炉和一壶暖酒，然后自己就知趣地退下去了。 「咦？小虎怎么出去了？」何思傻兮兮地问。 「他功夫不到家，我让他继续去练剑。」万崇锋倒了一杯酒。 「这……未免有些欺负人吧……」何思笑了笑。 「管他呢，」万崇锋把酒杯举到何思面前，「给你。」 「我，我不能喝酒……」何思连忙挥挥手。 「怎么不能喝的，」万崇锋挑了挑眉，「我让你喝你就喝。」 「不行不行，」何思摇了摇头，「我酒品不好……」 「酒品不好？」万崇锋突然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不好？」 「就是……」何思还未喝酒，脸颊却红了几分，「有一次不小心被人灌了酒，结果抱着酒罈子，在厨房的柴火堆旁睡了一夜……」 何思其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他不只是睡了一夜，还霸占了主厨的位置，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厨房里管事的僕人无奈之下把他做的饭菜端了上去，结果却让不知情的何震啧啧称赞，还赏了好些银子给那主厨。 「那真是……」万崇锋突然拉过来何思，把酒杯对准他的嘴，勐地给他灌下了酒，「有意思。」 「咳咳……」何思被酒呛到，连忙咳嗽了几声。 「这也没什么变化啊……」万崇锋则一手托腮，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玩味地看着他。 然而当何思抬头看他的时候，万崇锋顿时哑口无言了。 何思满脸绯红，眯着眼睛对他笑，眼睛里还泛着刚才因咳嗽而产生的泪光，这笑容和平时那单纯温顺的模样截然不同，反倒是带了些侵略性。 不等万崇锋反应过来，何思就朝他爬了过来，把头埋进了万崇锋的脖颈处。 何思那凉凉的头髮扫到了万崇锋的脖子，万崇锋感到有些痒痒的，伸手想要推开他，不料何思却抓紧了万崇锋的衣服，使劲地用鼻子嗅了嗅。 然后万崇锋听到了何思那餍足的声音：「真好闻……」 敢情自己的汗臭味也好闻？万崇锋呆住了，刚才那倒入口中的酒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何思微一转头，见到万崇锋口中流出的一串酒水，轻笑了一下，然后伸出了舌头，舔了上去。 万崇锋的脑袋中「轰」地一下，只感觉气血直冲头顶，自己的嘴角被何思舔得痒痒的，心里也酥酥的。 直到万崇锋嘴角的酒水舔完了，何思才把舌头收回去。 「原来是真的……小狐狸吗？」万崇锋回过神来，突然咧开了嘴，用手指蘸了一下酒水，伸到何思面前，「来，舔这个。」 何思依旧笑得醉人，用手把脸颊一侧的头髮捋到耳后，轻轻地张开嘴，直接含住了万崇锋的手指。 一壶好端端的酒，被两人闹着玩，活生生地浪费了大半，等左小虎再次回到房间，想给手炉加一些炭灰的时候，只见何思红着脸趴在万崇锋的身上，安详地睡着，连万崇锋也脸颊通红地睡着了。 只是不知两人脸红，究竟是热得还是醉得，亦或都不是。 第二十五章 逛庙会（1） 入冬来，下了几场雪，天气冷得一发不可收拾，万崇锋也没往外跑，天天和何思窝在屋子里。 万崇锋早忘了何思是请来给他教书的，这几日不是拉着何思给自己唱曲，就是在一旁看着何思写字画画，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何思教会了万崇锋下棋，万崇锋似乎是天生就会似的，下了几天，就把何思给打败了。 眼看就是年关了。 这日傍晚，左小虎进了万崇锋的房间，看到何思正在给万崇锋餵粥喝，左小虎也没有什么表情，反正已经见惯不惯了。 「什么事？」万崇锋问。 「少爷，」左小虎说，「老爷说，今日城西那里有庙会，说你可以带着何公子，一起去看看……」 「庙会……」何思的眼睛亮了亮，心里十分想去。 「对啊，」左小虎继续说，「听说那参加皇城大典的队伍也会出来亮相，路摊上有许多好吃的，还有放烟花的……」 万崇锋瞄了一眼何思，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万崇锋突然想起来那日左小虎说的话：成天在府里待着，也会闷坏了。 万崇锋点了点头，是时候领着小狐狸出去逛逛了。 几人收拾了一下，万崇锋披上了一件黑色裘衣，他的身量很高，站着活似一棵挺拔的松树。 万崇锋带了几个僕人，都站在门口等着何思收拾好一起上路。 不一会儿，何思走了出来，然而身上还是那件穿了半个季节的单衣。 第29页 何思从家里来的时候只捎了几件衣服，还都是洗着轮换穿的，也没想到会在万府住这么长时间，冬天穿的厚衣服，没有。 「何公子你这穿得也太薄了，」左小虎说，「再回去穿件衣服吧……」 「啊，好的……」何思又回了屋子。 「少爷，」左小虎对万崇锋说，「今日庙会，定是人多杂乱，恐怕不能乘轿子了……」 「知道了，」万崇锋说，「那就走着去。」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何思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然而身上穿的衣服，似乎跟刚才没什么变化。 「让你回去穿衣服，」万崇锋问，「你穿的衣服呢？」 「呃……在里面……」何思掀了一下自己前襟的衣服，里面果然还有一件，原来何思只是又套上了一件单衣。 「噗……」左小虎忍着笑意，「何公子，套两件单衣也还是会冷的……」 「可是……」何思面露为难，「我没有冬天穿的衣服……」 「小虎！」万崇锋皱了一下眉，突然叫道。 「在！」左小虎立马收起了表情。 「去把我那件白色的狐皮大衣找出来。」 「是！」左小虎立马明白了万崇锋的用意。 「诶……」何思还有些茫然。 左小虎很快就找出了那件大衣，给何思披上，刚好合适，仿佛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何公子穿上果然不一样啊，」左小虎给何思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曾是少爷十四岁时候穿过的……」 「够了，快过来。」万崇锋打断要陷入回忆的左小虎。 「多谢万少爷。」何思冲着万崇锋笑了笑，明眸皓齿，虽然心中还有些心疼自己身上的白狐皮，好歹也是生灵啊，就这样被自己穿在了身上…… 「走吧。」万崇锋一转身，走出了门。 「哦，好……」何思赶着步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就是刚才何思在笑的时候，一向不关注相貌的万崇锋突然发现，原来那小狐狸……应该说是……很美吗？ 等万崇锋和何思，带着几个僕人赶到城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庙会的场所的人熙熙攘攘，有衣着华贵的大户人家、公子哥和千金小姐，有提着灯笼照路的僕从们，也有摆摊卖东西的平民百姓，道路被车马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何思记忆中第一次来逛庙会，小时候有没有来过倒是不记得了。 以往在何家，妹妹们都会吵着出门来逛庙会，而自己则在忙着算帐，快年关了，需要整理的帐本就会多了起来……这么说起来，何思开始担忧，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应付得来那么多帐本。 「小狐狸，」万崇锋突然脱下了自己的裘衣，塞到他的手里，「你给我拿着。」 「咦……」 何思抱着裘衣，看着万崇锋走向一个摆着弓箭的摊子，对面摆满了靶子，摊主吆喝着：「十文一次，射中有奖！」 何思看着万崇锋抓起弓箭，神情张扬跋扈，手中的箭势如破竹，稳稳地射向了靶心。 何思愣怔了片刻，那一片刻，感觉有什么东西，射进了自己的心房，让心脏狠狠地跳动了起来。 「何公子，」左小虎接过了何思手中的裘衣，「你怎么了？」 「没，没事……」幸亏灯光昏暗，左小虎没有看清何思的满脸通红。 「公子来这边猜灯谜吧，」左小虎拉了拉何思，「少爷又玩上瘾了，估计非要赢到把那摊主赔哭不可……」 何思笑了笑，顺手拉住了一路沉默着的肖阳。 依仗何思的聪明才智，很快解开了一排的灯谜，摊主送了他一堆蜜饯和糕点。 「小阳给你，」何思对肖阳笑着说，「你最喜欢吃的糕点……」 「多谢公子。」 「……」何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在意，又转向左小虎，「这个冰糖葫芦给你。」 「多谢何公子！」左小虎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那不是二哥吗？」 第二十六章 逛庙会（2） 「大哥，三妹，四妹，小弟……」何思一一地向他们打过招唿，「能在此巧遇，真是幸运。」 「二哥！」小弟何念跑到何思脚边抱住了他。 「二哥，」何夕凡也靠近了他，睁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白狐大衣，「这是什么大衣，看起来好珍贵的样子！」 「哼，」何夕蓉在一旁酸熘熘地说，「还不知道是讨好了哪家大少爷得来的……」 「少说两句，」何求斥了三妹一句，「若是无事，快些离开这里，你们不是还想去看祭神仪式吗？」 「对对对，」何夕凡拍了拍手，扯了扯何夕蓉，「姐姐，那我们赶快走吧，去看祭神仪式……」 何思还未来得及说几句话，那边的人就要离开了。 「等等大哥，」何思突然叫住了何求，「二弟有一事相求。」 何求看着他，皱起了眉。 「二弟有一朋友，」何思说起了宋竹君的事情，「希望大哥来年去江南做生意的时候，能够顺路带他一程……」 「你朋友？」何求是有些惊奇，「是什么人？」 「呃……落难书生，想要去江南找人……」 「我不帮你。」何求斩钉截铁地给了他答覆。 第30页 「那……我知道了，」何思规规矩矩地拱了拱手，「是二弟劳烦大哥了……」 何求看着毫不坚持的何思，依旧冷着脸，说：「没有其他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何思蹲下身，把手中的蜜饯塞到何念手中，嘱咐道：「乖乖地跟着大哥，不要走丢了。」 「是。」何念冲着何思咧开嘴笑着，一脸纯真的模样。 一旁的何求看到了，心中微动，自家小弟可是对谁都不曾露出过这么有灵气的神情啊。 何思望着走远的哥哥的身影，心里想：大哥最近好像很操劳的样子，我还拿宋公子的事情来烦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何思还在抱怨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身后两个跟班闹了起来。 「肖阳，」左小虎把糖葫芦贴到肖阳嘴边，「你就尝一口，这糖葫芦贼好吃！」 肖阳瞪了他一眼，说：「幼稚！」 左小虎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也不知道是谁前不久拉着自己斗蛐蛐的，又是谁让自己帮忙救人的…… 「肖阳我跟你说，」左小虎压低了声音，「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再这么消沉下去，可是会让你家何公子担心的，能让主子担心的僕从，可是太失职了。」 「你……」肖阳握紧了拳头。 「怎么，你还想打我？」 肖阳一把抢过了左小虎手中的糖葫芦，耍脾气般地对他说：「你不是要让我吃糖葫芦吗，全给我！」 「你这臭小子……」 「何弟！」一个熟悉清澈的男声响起。 「奉友兄！」何思喜出望外，没想到出来逛庙会能遇到这么多熟人。 金奉友挤开人群来到何思的身边，沖他笑着说：「如此杂乱的人群中，我可是一眼就看到了气质不凡的何弟。」 「奉友兄莫要取笑我，」何思说，「方才在猜灯谜，遇到大哥他们，现在又遇到了奉友兄，真是有缘。」 「哦，你家大哥？」金奉友说，「近些日子我也有所耳闻，他为何氏商户出了不少力，年纪轻轻便能管理这么大的家业，定是人才。」 「是的，大哥自幼聪慧严谨，」何思自豪地说着，「大半家业也是由大哥负责……我有些担心最近大哥会不会太操劳了，我居然还拿宋公子的事情去劳烦他……」 「宋公子的事情……」金奉友一点就通，「这么说来，你家大哥是拒绝了？」 「是的……」何思略显失望。 「何弟不用担心，」金奉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年春天我也是要回江南的，我可以带着宋公子一起……」 「真的吗？」何思喜出望外，笑得开心，「多谢奉友兄，不胜感激！」 那边的万崇锋把靶心给射烂了，摊主哭着求他住手，万崇锋满脸得意地放下了弓箭，说：「怎么样，小狐狸，我厉不厉……人呢？」 万崇锋转身发现人都不见了，向远处张望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何思正在和什么人有说有笑着。 万崇锋气沖沖地走了过去，走到何思的身边时，那个说话的人已经告辞了，万崇锋一把抓住何思的肩头，刚想质问他几句，何思就转过头来，沖他温柔地笑着。 「万少爷，你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见到何思这么纯良的笑容，万崇锋那一肚子怒火一下子就消散了，「你……」 「少爷公子，」左小虎走过来给万崇锋披上了裘衣，「那边有求籤的，要不要去看看？」 何思满怀期待地抽了一只签，交给解签的老先生，老先生看了看签，眉头皱了一下，说：「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左小虎立马插嘴说：「何公子可真幸运……」 「……下下籤，大凶！」老先生平稳地说出结果。 万崇锋感觉自己的心突然间重重地沉了一下，低声吩咐左小虎：「把这老傢伙的摊子给掀了！」 「不劳烦万少爷，」那老先生听到了万崇锋的命令，麻利地收起了自己的东西，「老夫自己走！」 只有何思愣怔地看着那掉落在地上的命签。 在祭神仪式这边，一群道士盘坐着，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 「哎，姐姐，你刚才去了哪里？」何夕凡看着刚赶过来的何夕蓉，疑惑地问。 「我……」何夕蓉摸了摸耳环，「耳环掉了，我去找了找……」 「哦，那快过来吧，仪式快要开始了……」 「知道了。」何夕蓉悄悄地抚平心中的忐忑，方才她来得晚了一些，恰巧遇到了那个曾在万府见过的少爷，然后又偷听了他和二哥的对话。 「原来他是金侯爷家的少爷……金奉友。」 第二十七章 烟花 庙宇前，人们踵接肩摩地赶来拜跪，万崇锋却大手一挥，不屑地说：「他们是谁啊？凭什么我要拜他们？」 「少爷这是习俗啊，拜神求世间福利……」左小虎在一旁费心地解释着。 何思笑了笑，合起手掌虔诚地朝着神像拜了拜。 「哎等等，何公子！」左小虎过去抓住了何思，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你这拜的是送子观音……」 「……」何思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二公子！」肖阳隔着人群沖何思喊道，「快来这里，有人准备放烟花了！」 肖阳一喊，庙堂里的人听到了，也开始骚动起来。 第31页 「啊……你挤我干什么！」 左小虎被人群挤了出来，嘴里还不满地嚷嚷着，何思也被众人推挤着，白色狐皮大衣上瞬间多了几个灰色手印。 就在何思被挤得身不由己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臂朝他伸了过来。 「混蛋，谁敢挤我！」那人骂骂咧咧着，朝何思伸出了手掌。 何思想都没想就握住了那只有力的大手。 「少爷你们总算是挤出来了……」左小虎在外面朝着他们挥手，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 何思还有些扭捏，想要挣开万崇锋的手，万崇锋却霸道地紧牵着他，说：「我要是不牵着你，你就要被挤没了。」 「少爷，去那里，那边是最佳观赏烟花的地方。」左小虎领着他们到了一处高地站着。 咻~砰！ 一束灵光窜上天空，漆黑的夜空中突然炸出一朵绚丽的繁花。 有了第一道烟花的引领，霎时间，夜空中铺满了烟花，引人入胜。 众人纷纷仰头观看，何思也开心地抬头看着烟花。 万崇锋的眼中却没有烟花，不知怎的，他朝何思望去，那面容姣好的公子，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何思专心地看着烟花，眼中的光彩一闪一闪，嘴角还带着微笑。 神使鬼差般，万崇锋俯首靠近了他，然后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 何思的嘴唇有些凉凉的，自己面前的空气突然被夺走，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万崇锋那在阴影中却依旧能分辨出的黑色眼眸。 轻轻一触，随即分开。 何思一脸懵懂，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只是轻轻一吻，却有种火辣辣的触感。 「万少爷，这是……」何思怔怔地看着他。 万崇锋转过了头不去看他，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做，何思见他不愿说，便也没再问。 但这一幕恰好被左小虎和肖阳看到了。 「你家少爷……」肖阳死死地盯着何思，问着左小虎，「究竟把我家公子当成什么了？」 「啊，这个嘛……」左小虎也愣了半天，心里却想：可能是，把他当做夫人吧…… 烟花放完了，几人又四处逛了逛，看了些新奇玩意儿，何思和万崇锋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话，但何思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万少爷刚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的胸口处感觉是这么难受？仿佛憋了一股死气在心中。 「二公子，」肖阳拉着何思，「快看，傀儡戏！」 然后何思便被拉了过去，两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傀儡戏的表演。 「二公子……」肖阳小声地唿唤他。 「怎么了？」何思对他笑了笑。 肖阳垂下了眼眸，咬了咬嘴唇，说：「少爷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像这傀儡一样？」 「嗯？」何思没有听明白，靠近了肖阳，「你说什么？」 「我说……」肖阳的声音更低了，「我们是不是只是别人的玩具……」 「少爷啊，」左小虎和万崇锋站在一旁的摊子边上，左小虎拿起了一块温润的白玉，「你看这个，是不是很适合何公子？」 万崇锋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地问：「你那么在乎他干什么？合不合适的你还能给他买？」 左小虎汗颜，心里叫着冤，想：当然不是我买啊，是你买啊！我可是为你着想啊，人家何公子都给你送香囊了，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回个礼刷一下好感吗？ 「那个……少爷，」左小虎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喜欢何公子吗……」 万崇锋一听，突然面露怒色，声音略大地喊了出来：「谁说我喜欢他的！」 「诶？」左小虎愣了，要是不喜欢何公子，那刚才干嘛还亲他？ 左小虎刚想继续追问，勐地发现何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万崇锋的身后。 「何……何公子……」左小虎尴尬地看着何思，心想糟了，刚才那番话一定被他听到了。 万崇锋回过头看到了何思，他不喜欢别人揣测自己的心意，刚才的反应也只是下意识的反驳，自己的真心到底是如何，他也不清楚。 听到万崇锋的那番话，何思傻傻地站在原地，还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喜欢吗？不喜欢又如何。 何思突然想到，自己从小笑到大，仿佛只要自己笑着，就能有人喜欢自己似的，可事实却是，又有谁喜欢自己呢，自己处处为他人着想，又有谁为自己着想过呢。 三妹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 「二哥，就算你整天傻笑，也没人喜欢你，父亲喜欢的只是你这张长得像你那个贱娘的脸，大哥心比天高，连看都不稀得看你，四妹只喜欢她的那些金银珠宝，对了，小弟倒是喜欢你……不过他，只是个傻子罢了。」 「就连你那个贱娘也不喜欢你，要不她怎么能在你还需要照顾的时候就去死了呢……」 回忆似苦水涌入心房，让何思的双手冰凉。 「何公子，少爷他不是那个意思……」左小虎急忙想解释，却看到何思摇了摇头。 「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吧？」何思笑着说。 「……」 那是万崇锋第一次看到何思这么笑，表情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觉他毫无笑意。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左小虎和肖阳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但是照亮的路面有限，几乎昏暗的道路还是有些难走。 第32页 何思跟在万崇锋后面默默地走着，万崇锋能听到自己身后时不时传来脚下磕绊的声音，皱了下眉头，没有回头看，只是向后面伸出了手。 然而这次却久久没有人回握。 万崇锋维持着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身后的人仍旧没有回应，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傻，于是狠狠地把手收了回来。 何思这一路都缩在万崇锋身后的影子里，自己的双手再也没暖和过来。 身后烟花散尽，那只大凶之签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彰示着什么命数。 【第一卷完】 第二十八章 异变 何府中。 「老爷，」僕人对何震说，「金侯爷来访。」 何震眉头一拧，心里疑惑：他来做什么？难道又是因为何思的事？听说他近来还去过万府找何思，我们有了万府的庇佑，莫非他还不死心？ 思忖了片刻，何震说：「请他进来。」 金侯爷腆着肚子进了正厅，那对小眼睛虽然眯着，却能射出一道精光。 「不知侯爷今日光临寒舍，所为何事？何某有失远迎啊。」何震装模作样地客套了一番。 「哼，」金侯爷大摇大摆地走到正座上，一屁股坐下，俨然一副大老爷的模样，「好你个何震，我看中了你家二儿子，你二话不说就把他送到万丞相那里了，还是你觉得，万丞相比我厉害，能够庇佑得了你们？」 「你……」何震没想到金侯爷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话，说话便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为何非要得到我家二儿子，你是看上了他什么？」 问出来这话之后，何震立马就后悔了，看上什么了？还不就是那张脸呗。在何思初长成的时候，何震就曾有意识地限制他外出，生怕被什么好男色的达官贵人给盯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看上了什么？」金侯爷冷笑一声，「原来你心中还没有数啊，也对，今非昔比，陈年往事你怕是已经记不得了。」 「陈年往事？」何震认真思索起来，可自己以前曾未与金侯爷有过交集，不解地问，「我何某人可曾得罪过金侯爷您？」 金侯爷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不知何兄的夫人是谁？」 「何某的夫人严氏是礼部尚书之女，」何震满腹狐疑，「不知金侯爷为何问此事？」 「只是唠唠家常，反正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金侯爷紧盯着何震，「你说是吧，何兄？」 「是，何某人虽然经商，但一向主张诚信为本，做事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告人之事。」何震回答得义正言辞。 金侯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去了嘴角那冷嘲的笑容。 「那你家大儿子，看你这么器重他，可是夫人所生？」 「正是，」何震回答，「大儿子何求向来精明能干，可算是我们何氏商户的顶樑柱，未来的一家之主，我自然是器重的。」 「爹！」门口突然出现了何夕蓉的身影，当她听说是金侯爷来访时，立马赶了过来，想着或许能做点什么，可以见到自己那朝思暮想的金少爷。 「你来做什么！」何震突然生气地训斥她，万一着金侯爷再看上了自己这个女儿该怎么办啊！ 这金侯爷向来只爱眉眼温柔之人，何夕蓉虽生得标緻，可她生得一双魅人的丹凤眼，眉间隐隐还有一股凌厉之气，实在不是金侯爷的喜好。 但金侯爷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见过金侯爷，」何夕蓉走到金侯爷面前给他请安，「小女子何夕蓉，今日听闻金侯爷来做客，特地来打一声招唿。」 「用着你来打招唿了？还不快出去！」何震低声对女儿说，何夕蓉却没大没小地回瞪了他一眼。 「何兄，你这女儿也是你的夫人所生？」 「不，」何震回答，「小女何夕蓉是侧室所生……」 「哦……」金侯爷意味深长地问，「听说你还有一对儿女，他们呢？」 「他们都是别的姨娘生的，」何夕蓉在一旁插嘴，「父亲的女儿中，只有我的出身正。」 金侯爷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说道：「何兄真是妻妾成群啊，都快撵上我了……何小姐，那你二哥呢，他出身正不正？」 「噗，」何夕蓉突然笑出了声，「二哥？二哥出身最不正了，他娘连妾都不如，顶多就算是个丫环吧……」 「夕蓉，你少说两句。」一旁何震提醒她。 「哦？妾都不如……」金侯爷袖子底下的拳头在止不住地发抖，没人注意到他那白白胖胖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一层怒意。 「是啊，若不是她是父亲在进皇城前就开始侍奉的丫环，这何家的门，她是绝对进不来的，」何夕蓉把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话都说了出来，「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听说她的死还成为了什么皇城三憾事之一，但这也改不了她出身卑贱的事实，听说她以前……」 「够了，」何震怒斥，「你闭嘴！」 何夕蓉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何震。 「不用，让她接着说。」金侯爷说着，声音里却毫无感情。 「还有那二哥何思，」何夕蓉突然笑了起来，「跟他娘一样的贱骨头，活得也跟个下人似的，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家里的下人们都怎么称唿他的吗？『小二子』，哈哈哈……像不像路边的小石头……」 第33页 何夕蓉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何震却想，或许这样贬低一下何思，金侯爷对他的兴趣也许就不会那么大了？ 果然不久后，金侯爷就离开了，想要得到何思的这件事也没再提起过。 然而离开时，金侯爷停在了何府的门口，狠狠地瞪着何府的大门，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低声咒骂了一句：「何震你个狗东西，我迟早要你家破人亡！」 自打那日逛庙会回来，何思对待万崇锋的态度就变了，虽然何思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态度，却客气得令人感到疏远。 「小狐狸，过来给我捶捶腿。」万崇锋依旧没心没肺地吩咐他。 「万少爷，何某伺候不好您，您还是让别人来吧。」 「小狐狸，给我唱个小曲。」 「万少爷，何某唱得不好，还是让专门的歌姬唱给您听吧。」 「小狐狸，给我煲粥喝。」 「万少爷，何某煲的粥不好喝，还是让大厨给您做吧，您想喝什么，我可以帮您去传话。」 「小狐狸，给我餵饭吃。」 「万少爷，您还是自己吃吧，何某笨手笨脚，餵不好您。」 何思在说话的时候，都是面带着微笑，眼睛却不再直视着万崇锋。 当晚，万崇锋在自己屋子里发火。 「混蛋！什么何某何某，什么不好不好！」万崇锋一把抓过身边的左小虎，「你说他是怎么回事，啊？那是什么笑容？眼睛连看都不看我！」 「少爷别生气，急火攻心小心再犯心疾……」左小虎说，「那何公子不还是待您和善吗，再说，人家好歹是客人，也不是您的下人，本来就不能任您使唤，您还想怎样……」 虽然这么说，左小虎心里却明白得很，这何公子肯定是生气了，原因自然不用多说，就是上次自家这没脑子的少爷当着人家的面就说不喜欢他，这样谁还愿意伺候他呢？ 「我想怎样？我……」万崇锋突然哑口，对啊，自己想怎样，不过只是个外人罢了，又不是万府的人，干嘛要这么上心，干嘛要为他牵动情绪。 虽然这么想着，但万崇锋还是想要他变回那个千依百顺的何思。 然而当天深夜发生了一件让万崇锋更加愤怒的事情，他照旧想去钻何思的被窝，却没有想到何思居然把门给插上了，万崇锋狠狠地敲门，还叫了半天，最后没有把何思叫出来，反倒把左小虎给叫出来了。 左小虎看着披肩散发，大冬天里只着一件单衣的万崇锋，硬是忍住了笑容，上前询问他需要什么。 万崇锋则感觉丢脸极了，瞪了一眼左小虎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第二十九章 一时兴起 何思窝在自己的被子里，听到了门外万崇锋敲门大喊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他打了个喷嚏，可何思就是不想去给他开门，只是闷闷地想：都说了不喜欢我了，为何还来招惹我？ 片刻后，外面安静下来，万崇锋貌似是走了。 这大概是何思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任性。 以往别人找他惹他，何思都能一笑置之，唯独这次，何思的心中感到异常不快，万崇锋那晚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 「谁说我喜欢他的！」 那观看烟花之时，亲我又是意欲何为？是真的把我当成玩具了吗？ 何思感觉自己乱成了一团麻，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失态，拼命劝诫自己：万少爷本就没有理由喜欢自己，自己又何必这样患得患失呢？实属自作多情……可是，既然如此，那他到底为何要亲我？ 何思翻来覆去，原本强行按下去的念头又浮上来，就在何思被自己折腾得睡不着，起来点上灯，打算找本书看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喂，小狐狸，出来！」万崇锋语气不善，对刚才吃闭门羹还心有不甘，于是回去披了件衣服又来了，准备再战。 「……」何思吃了一惊，依旧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没睡，你都点亮了灯了，快开门！」万崇锋拍得门板啪啪作响。 「……」何思掩耳盗铃般地吹灭了灯。 「你熄了灯也没用，快给我开门！」万崇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万崇锋又闹了一会儿，见里面依旧没有动静，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招。 「小狐狸，你不再出来我就……」万崇锋突然捂住了胸口，「唔……心口好疼……」 万崇锋装模作样地演戏，果然不一会儿，何思就打开了门。 「你，你怎么样了？」何思急切地过来扶着他，满脸担忧，他衣着单薄，携同屋里的热气一起出来了。 「哈……」万崇锋一见这招奏效，也就懒得装了，「你终于出来了，我赢了。」 何思得知自己被骗了，对他说：「你等一下。」 「嗯？」万崇锋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何思后退一步，然后关上了门。 「哎，你等等，」反应过来自己被关在外面的万崇锋敲打着门，「我还没进去！」 这次无论万崇锋怎么叫喊，何思都没有开门。 第二日何思对万崇锋的态度还像昨天一样，保持着距离，何思没有任何过失之处，可万崇锋心中仍是不爽。 当夜何思躺下了不久，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何思坐起身子，只见那万大少爷居然从窗户那里爬了进来。 第34页 何思愣了片刻，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怎样都回忆不起来。 万崇锋气势汹汹地走到何思面前，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不让我进屋？」 何思反问：「不知万少爷为何非要与我同眠。」 「不和你一起睡，我会做噩梦，」万崇锋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俯视着何思，「昨晚我又梦到杀人了。」 「诶？噩梦？杀人？」何思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万崇锋扯下身上的衣服，扔在了地上，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侧躺在何思身边，用手撑着头，对他说：「可能那个是前世记忆吧。」 「是常大将军吗？」何思突然感兴趣地问道，「万少爷的前世果真是常大将军吗？」 「你怎么知道的？」万崇锋突然警惕地看着他。 「那日你看到明御史的字画突发心疾，昏迷时还叫过明御史的名字，」何思细细道来，「史书记载明御史的好友不多，唯有常大将军这一挚友，若是算上转世有缘人，定是常大将军无误了。」 「哦，小狐狸你还挺聪明，不过那日我昏迷时做的梦我已经忘了，也不知道我唤了谁，」万崇锋想了想，「我前世是谁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只有你我知道。」 「好，若是更多人知道，想来也是会出乱子的。」何思欣然点头。 「你终于肯看着我的眼睛了，」万崇锋突然说，「这几日为何用这种态度对我？」 「没有……」何思显得有些侷促，想起自己那胡思乱想的心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是我心绪太乱……」 「为何？」 「那个……」何思低下了头，「万少爷，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万少爷……你把我当成什么？」 「当成什么？」万崇锋微微一愣，「当成……小狐狸啊。」 「小……小狐狸是什么？」何思不满地问。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万崇锋反问道。 「万少爷。」 「……」万崇锋沉默了一会儿，「废话，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何思红了脸，问道，「看烟花那日，为……为何要亲我？」 「我不知道。」万崇锋诚实地说。 「不知道？」何思疑惑地看着他。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万崇锋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时兴起吧。」 「一时兴起……」何思有些愣神，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对，」万崇锋躺平身子，闭上了眼，摆出准备睡觉的样子，「本大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本大爷想睡觉！」 「……」何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也躺下了，转过了身，留给万崇锋一个后背。 何思心中十分郁闷，仿佛是钻进了这个牛角尖出不来了：男子之间可以一时兴起地随便亲吻吗？我和万少爷有熟悉到那个地步吗？还是说他只是戏弄我而已？那我为何还要如此在意这件事？ 何思没有看到背后的万崇锋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却一声不吭。 万崇锋心里想：怎么回事？又是心疾吗？虽然胸口痛得没有死去活来那般厉害，可为什么会復发？难道……本大爷果然命不久矣了吗？ 万崇锋想到那个算命老傢伙说过的话，心疾活不活弱冠之年，唯有寻得转世有缘人，长相厮守，才可续命。 自己离弱冠之年越来越近，而那有缘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最近府上寻找有缘人的动作好像都消停了，果然是已经放弃了吗？也罢，死了就死了吧…… 万崇锋瞎想一气，心口的疼痛也缓了下去，睡意渐渐笼罩了上来。 第三十章 私奔（1） 何府的祠堂前，何夕凡已经跪了一天一夜。 「呦，」何夕蓉突然出现在门口，奚落道，「四妹还跪着呢，姐姐我这都用完晚膳了。」 「何夕蓉，你骗人！」何夕凡咬牙切齿，还是跪着不动，肩膀却已经气得发抖，「我的那些珠宝首饰都给你了，说好要替我保密的，结果你转头就告诉了父亲！」 「说起你给的首饰啊，」何夕蓉走到跪着的四妹面前，对着她故意拢了拢自己的头髮，「你看你的这支翡翠碧玉钗子，姐姐我戴着好不好看？」 何夕凡抬头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四妹你也真是傻啊，」何夕蓉拍了拍她的脸蛋，「来，告诉姐姐，那个男人哪里好？是俊美无双还是富可敌国？让我这个视财如命的四妹甘愿抛弃这些宝贝的首饰，去和他……私奔？」 何夕凡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她，眼底已泛起一层泪水。 「哎，妹妹你可别哭，这个给你，」何夕蓉扔给她一张纸条，「你那情郎写给你的，反正你也出不去何家的门了，就看看这个睹物思人吧。」 何夕凡快速地捡起来纸条，看了一眼，勐地扯住了何夕蓉的下摆，边哭边祈求着：「姐姐你就帮帮我，偷偷放我出去，我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天了，后天……后天他就要走了，求求你了……」 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四妹，何夕蓉勾了勾嘴角，可是没有一点想要帮她的意思，拨开了四妹的手，说：「四妹，没用的，你求谁都没用，父亲还指望着你嫁个有钱有权的老爷来帮衬着何家，大哥不会帮你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平时老是和我顶嘴，我更不会帮你了，再说你的那些宝贝首饰已经全在我这儿了，帮你也得不到更多的好处了……」 第35页 何夕凡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看着着实让人可怜。 「至于其他人嘛，」何夕蓉嘲笑一般地说，「哦，对了，明天你就可以不用跪了，你可以去找二哥，说不定他那个滥好人愿意帮你呢。」 何夕蓉说完就离开了，一句无心之语却被何夕凡记在了心上。 不过何夕蓉心里明白，纵使明天不用跪了，父亲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门的，在他出城之前，自己是绝无可能离开何家的。 何夕凡擦了擦眼泪，低头看着手上那张纸条，上面写道：何小姐，两日后，午时，皇城城门，贫道随大典队伍出城，此去一别，怕是今生无缘相见了，若小姐不嫌弃与贫道一起流浪，风餐露宿，天涯海角，贫道愿意守护你。 送纸条的人说是交给何家小姐，僕人想都没想就交给了三小姐何夕蓉，何夕蓉以此威胁了她，得知了何夕凡的确打算私奔，又骗了她的珠宝首饰，转头把这件事告诉了何震，何震大怒，让她到祠堂来罚跪。 「呜……」何夕凡手里攥着那张纸条，趴下身子，又闷声哭了起来。 回想起那日出门逛庙会，何夕凡像平常一样穿金戴银，在观看大典之时，人太多，与大哥和姐姐分散了一会儿，不料被贼人盯上，一位参加大典的年轻道士救了她，谢过之后两人便分开了。 第二日何夕凡出门逛街，偶遇了那个道士，庙会那晚太暗，没有看清长相，但何夕凡却认出了他的背影，想都没想就上前拽住了他。 年轻道士一回头，虽不如二哥何思那般俊美，却也是相貌堂堂，一双眼睛不似出家人那样冷清，反倒是含情脉脉，何夕凡不由得红了脸。 少年与少女对视着，少年英俊少女美丽，哪有不被吸引的道理。 年轻道士看到何夕凡时，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明显是动了情的。 道长也曾说过年轻道士，眉目含情，凡心太重，七情六慾断不净，道士也打算完成这次皇城大典后就还俗，没想到的是竟在皇城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对象。 何夕凡自那以后经常出门去找那年轻道士，一来二往，两人便有了感情，被突如其来的恋情沖昏头脑的何夕凡，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择偶标准，也忘记了非腰缠万贯者不嫁的誓言，曾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穷道士。 又跪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时，何夕凡终于可以结束罚跪了，几个丫环搀扶着她站起来，踉跄地走回了屋子，吃了点东西，便休息了。 当天晚上，何夕凡向父亲认了错，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翌日，正是那道士出城的日子，午时已近，大队不得不出发，而皇城门内有一位年轻道士望眼欲穿。 「午时已到，出城！」 听到这声吆喝，年轻道士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你还在等什么？走了走了……」身旁的道友拽着他进入了出城的队伍。 何府这边，何夕凡正打算出门。 「四妹，」何夕蓉适时地叫住了她，「你这是打算去私奔吗？连家当什么的都不捎吗？」 「姐姐说笑了，」何夕凡笑了笑，眼睛的红肿已经消了下去，「这都已经午时了，就算我长了翅膀也飞不过去啊，再说，父亲他们不是已经允许我出门了吗？」 「呵，也是，恐怕你那心上人早已经出城了，」何夕蓉问，「所以四妹出门是要干什么去呢？」 「我想起来上次去万府拜访的时候，」何夕凡煞有其事地说道，「妹妹我有一个特别喜爱的首饰落在了二哥那里，我想去找回来。」 「哦，是这样啊，」何夕蓉显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四妹你快去快回吧。」 何夕凡听到姐姐这么说，立马头也不回地就出门了。 何夕蓉怎会看不出来她在撒谎，她想，若是四妹私奔失败了，等着看她笑话就是了，若是成功了，家里少了一个惹人嫌的妹妹，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万府内，何思得知刚从云儿那得知四妹来了，就见到自己那四妹狼狈地冲进了他的房间，扑通一声跪在了何思的面前。 何思大吃一惊，连忙蹲下身，想要扶起她，不料何夕凡却执意不肯起身，只是哭着对他说：「二哥，我知道我以前总和姐姐一起欺负你，往日的不是，妹妹我在这里向二哥道歉，我知道二哥心地最善良，这次也只有二哥你能帮我了……」 「你快先起来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我知道万府有最好最快的马车，可否帮我借来，我要出城，往南追，现在一定还来得及……二哥，求你了，你去求求万府的人，帮帮妹妹吧……」 「四妹这是要追谁？」何思听得一头雾水。 「二哥，」何夕凡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拭去泪水，抬起头看着何思，直言不讳地说，「我要和心上人私奔。」 第三十一章 私奔（2） 「凡儿，你听娘跟你说。」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以后你选夫婿，相貌如何不重要，喜不喜欢更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钱财。」 「娘，为什么相貌和喜欢不重要？」 「傻孩子，再美的容颜终有一天会衰老，」女人顿了一下，「身在何家，还容不得你去挑选喜欢的人，对你父亲来说，对他有帮助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你是女孩子，若是以后嫁给一个能帮衬到你父亲生意的夫婿，娘和你的日子都不会难过的……你看那早早死去的雨柔，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有什么用，当初还不是被其她妻妾嫉妒欺负得要死……」 第36页 「娘，我知道了，」小女孩露出单纯的笑容，「凡儿以后要找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夫婿！」 「驾！」一驾马车向皇城出口方向奔驰而去，赶车的人是左小虎，车里坐着何氏兄妹，还有万崇锋。 何夕凡最后还是说服了何思，何思请求万崇锋帮忙，万崇锋闲得无聊，便同意了。 「呜呜……对不起，娘……」何夕凡趴在何思的怀里，泣不成声。 何思默默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万崇锋却看不惯这个动作，兇恶地说：「哭哭啼啼的吵死了！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那你就回家去啊！」 「我不！」何夕凡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说，「我要找我的道士哥哥！」 「好了好了，」何思轻轻拭四妹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四妹不要再哭了，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何夕凡又把头埋进了何思的怀里，「谢谢二哥……」 万崇锋在一旁「嘁」了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 「马车内是何人？」到了城门口，门侍拦住了马车。 万崇锋掀开车帘，露了个脸，说：「是本大爷我，还不放行？」 「是是是，万少爷请。」门侍乖乖地让出了道。 「何小姐，」驾着马车的左小虎问道，「是往南追吗？」 「是！」何夕凡坐不住了，拉开了车帘看着外面，对左小虎喊，「他们的道观在南方方位，只要往南走，一定会找到他的！」 何思还从未见过如此拼命的四妹，记忆中的四妹，在父亲和大哥面前都是十分乖巧的，也只有和三妹斗嘴时才显得活泼些，原来心中有爱慕的人，会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吗？ 何思想着，不禁撇头看了一眼万崇锋，发现万崇锋也正盯着他，何思立马转移了视线。 万崇锋对他这一躲闪感到不爽，开口质问：「你干嘛躲……」 「那里那里！！！」何夕凡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在左小虎耳边大叫，「看到那群道士没有，就是那里！！！」 「知道了，何小姐您小点声，要聋啦！」 何思也朝外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穿青衣的道士。 「道长，」年轻道士说，「就到这里吧，多谢道长这几年的栽培，奈何晚生愚钝，实在是不适合修道，我这就与道长还有各位师兄师弟道别了。」 「唉，也好，」道长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万物皆有道，你的道或许不在这拂尘中，你就去尘世间寻觅吧。」 「谢道长教诲。」年轻道士向道长作揖，眉心中却隐隐露出愁闷之色，他还在惦记着那心上人何小姐，想着道完别就再回城门那里等上一天，否则他实在是不能死心…… 「道士哥哥！」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少女声音，那年轻道士勐地震住了。 回头一看，自己方才心中所想的何小姐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他跑过来。 何夕凡在跑到离他很近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脸蛋红通通的，绞着手指，抿嘴不说话，又恢復了少女的矜持。 「何……何小姐，您这是……」年轻道士抑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欣喜，「您愿意与我……」 「愿意，我一百个愿意！」何夕凡迫不及待地回应了他。 「何……何……」年轻道士双手激动地颤抖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太好了，找到人了。」年轻道士看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走到何夕凡的身边，笑着对他说话。 「多谢二哥！」何夕凡扑进了何思的怀里，感激地说道。 「四妹能开心幸福就好，」何思拍了拍她，又抬头对那年轻道士说，「四妹就交给你了。」 「是，多谢二哥，」那年轻道士诚恳地回答，「我定不会让她吃苦的！」 这边何氏兄妹和年轻道士在说着话，另一边万崇锋和那道长大眼瞪小眼。 「这位施主，眉间有戾气，怕是近日经歷了杀戮或是厉梦啊。」道长说。 「怎么，你也会看相算命？」万崇锋转了转手腕，大有想打一架的趋势。 「不不不，占卜算卦之事，贫道不算精通，」道长平稳地说道，「只是告诫施主一句，手中的沙，握得越紧，就会流失得越快……」 「听不懂你这老傢伙在说什么。」 「……」道长默了默，「贫道的话，还望施主听往心里去。」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万崇锋准备回城了，何思向四妹道别，虽说这一别，可能是永别，但看到四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何思心中也感到高兴。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替四妹感到开心，」马车上，何思虔诚地祈求着，「希望四妹以后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万崇锋看着他，心中不解：又不是自己的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马车进了城不久，万崇锋对左小虎说：「把我放下来，我有事去做，你先把小狐狸送回去。」 「咦，可是少爷……」左小虎犹豫着，万崇锋身边没带一个僕从，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该怎么办。 「快回去吧。」万崇锋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何思掀开帘子看着他的身影，虽然有些好奇他去干什么，但出于礼貌还是没有问出口。 临近傍晚，何夕凡还没有回何府，何家人才察觉到大事不妙。 「你再说一遍，」大哥何求脸色严肃，「四妹她去哪儿了？」 第37页 「去万府找二哥了，」何夕蓉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呀，四妹她不会让二哥帮着她私奔吧？」 何求的眼神更加冷酷了，吩咐道：「去万府！」 何夕蓉不想错过这个看好戏的机会，连忙说：「大哥，我也要去。」 「你留在家中，向父亲交代！」何求瞪了她一眼，甩袖走了。 第三十二章 责问 「大，大哥……」何思看着面色不善的何求，心里打鼓般跳了起来。 「四妹来你这里了？她人呢？」何求冷冷地问。 「四妹她……已经走了……」何思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走了？去哪儿了？」 「……」何思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何思，你给我过来。」何求命令他。 何思乖乖地走近了何求。 「抬起头！」何求突然吼了他一声。 何思受了惊，浑身抖了一下，还是抬头看着何求。 何思知道大哥看不起自己，也就平时对自己态度冷淡一些，但还未曾责骂过自己，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大哥因自己而生气，何思顿时慌了手脚。 「你说，你是不是帮四妹私奔了？」何求目光兇狠，眉头紧皱，浑身上下散发着压迫感。 「我……」何思看着何求，他从未对大哥说过谎，「……是，是我帮了四妹。」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何求生气地说。 「我……我知道，」何思抬头直视着何求，那好看的眉心也皱了起来，「可是四妹想和心上人在一起也算有错吗？」 看到一向温和的二弟居然还嘴了，何求微微地吃了一惊，转既又说：「心上人？那个穷道士？四妹认识他不过才几天，就私定终身？你以为娇生惯养的四妹跟了她那心上人出城后能过得很好吗？你以为四妹能受得了那穷苦吗？四妹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这个当二哥的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吗？还是你自以为你是在帮她？你就这么想做个好人吗？」 「我……」何思面对大哥的压迫，无力反驳，「可是四妹看上去很幸福……」 「幸福，」何求冷哼了一声，「贫贱夫妻百事哀，怕是日后四妹死在哪里都没人给她收尸吧……」 「不会的……」何思摇头，「四妹会幸福的……」 「你有打探清楚那个道士的出身吗？万一是坏人怎么办？私奔之后他们是要去哪里？靠什么维持生计？这些四妹都考虑清楚了吗？」 「我……」何思看着大哥那令人发寒的双眼，却不想认输，「我没有考虑过，不过我相信四妹，我也相信他们是相爱的，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啪！ 何求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何思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大哥，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何思，」何求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要再这样不负责任地帮助别人了，也不要做好人了，你救不了谁，也没人领情……」 「我……」何思难以置信大哥居然打了自己，说的话也犹如冰刃，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这一巴掌就当是为父亲打的，」何求转过身去，「我劝你，比起别人，你还是先惦记着你自己吧。」 何思坐在原地，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丫环进屋把他扶了起来。 话说万崇锋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跳下马车，去了一间玉器店，来迴转了好几圈，才挑选了一块刻有龙凤图案的羊脂玉佩。 「妈的，」万崇锋盯着自己手中的玉佩，突然骂了一句，「我这是干什么？疯了不成？」 然而等到万崇锋回到万府，看到何思那半张肿起来的脸，差点真疯了。 「公子，」云儿细心地给何思上药，「这样痛不痛？」 「谁干的？」万崇锋沖了进来，一股莫名火冲上了头脑。 「啊，你回来了，嘶……」何思见到他，刚想站起来，脸颊不小心触碰了云儿上药的手，袭上一阵疼痛。 「你住手，」万崇锋上去粗鲁地推开了云儿，「我来！」 「咦……」 「诶……」 何思傻愣地看着万崇锋，云儿在一旁傻了眼，同时又有些心惊胆战：这万少爷五大三粗的，能给公子上药？不过这万少爷也太担心公子了吧…… 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万崇锋拿起药膏，也愣了一下，莫名其妙，自己这又是在干什么？ 万崇锋抬头看了一下何思那红肿的脸，突然感到有些心疼，这么好的脸却被打成这样…… 自打上次看烟花后，万崇锋似乎就对何思这张脸的美丽有了意识。 万崇锋把药膏抹在指腹上，轻轻地触碰着何思那半张红肿的脸，何思有些不习惯地垂下了眼帘，睫毛微微颤动着。 一旁的云儿看着小心翼翼上药的万少爷和羞涩至极的二公子，不由得红了脸。 「谁打的？」万崇锋为了上药，脸距离何思极近，唿吸和说话时连热气都喷洒在了何思脸上，何思感觉有些痒痒的。 「是大哥知道了我帮四妹私奔的事情了，」何思突然露齿一笑，「不过我不要紧，你不用担心……」 万崇锋眉头一皱，说：「我担心？我担心什么……」 「那个……我，我不会给万少爷你添麻烦的。」 「……」万崇锋什么话也没说，给他上完了药就自己走了。 第38页 何思疑惑地看着云儿，云儿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云儿说，「我觉得万少爷应该是很担心公子你吧，还亲自给你上药，啊，其实仔细想来，万少爷对公子你挺好的呢……」 「别说了，云儿，」何思突然红了脸，「这种事……」 当晚，何思做了个噩梦，梦见那私奔的四妹向他抱怨，生活太艰苦，已经活不下去了…… 万崇锋早就熘进了屋子，看到他眉头紧皱，却怎么都叫不醒他，只能压着想要翻来覆去的何思，怕他再伤到脸。 「四妹，你还好吗……难道二哥我真的做错了吗……」 万崇锋看着他，眼神微动。 第三十三章 心绪 何夕凡的事情告一段落，何思再也没提起过，这期间，也有何家的人来万府找他，却都被万崇锋给偷偷赶了回去。 「跑了一个女儿又怎么了，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个吗？」万崇锋是这么对何震说的。 何震也没有办法，还要仰仗着万府的庇佑，所以也只能在家中大发雷霆。 何思在万府中倒是安逸，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家里已经闹翻了天。 四妹的亲生母亲哭了三天，不吃不喝，何震也怒气冲天，对着她一通狠骂，大哥既要操心生意上的事情，又要帮忙维持家中秩序，头痛得更厉害了，三妹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最无辜的要数小弟，每次从学堂回家后，家里都是这种气氛，还要莫名地被父亲骂着出气。 何念发现家中的四姐不见了，家里的所有人都怪怪的，晚上，何念自己窝在被子里，每次想念自己的二哥时，就掏出那日庙会二哥送给自己的蜜饯吃一小口，然后何念发现蜜饯已经吃完了。 家中的人都说他傻说他呆，连学堂的同学都会欺负他，唯有二哥不会笑话他，会不厌其烦地教他写字，会从厨房里拿好吃的给他，还会陪他玩，对他笑。 想着想着，何念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何思脸上的红肿已经好了，万崇锋却还坚持给他上药。 左小虎在一旁看着，心中想：莫非少爷这木头脑袋是开窍了，懂得要对何公子好一点了？想起自己那日还在少爷的房间里发现一块玉佩，少爷是从来不稀罕这种玩意儿的，想来一定是要送给何公子的，不过依照少爷那个死不承认的别扭脾气，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就是了…… 万崇锋直接用手掌，把药膏涂揉在何思的脸上，弄得何思十分不好意思。 「呃……万少爷，我的脸已经好了，可以不用上药了，就不必劳烦你了……」 「已经好了？我来看看。」万崇锋突然笑了一声，仿佛找到了什么乐子，双手揉上了何思的脸蛋。 「唔……唔……」何思也没有用力反抗，由着万崇锋的性子来。 万崇锋看到被揉得撅起嘴来的何思，笑得更欢快了，露出了两颗虎牙，让何思看愣了。 然后笑着笑着，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默默对视，万崇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向何思靠近。 「咳！咳咳！」一旁的左小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何思立马红了脸，转过了头，刚才，他是想干什么？亲我吗？为什么？ 万崇锋也有些窘迫，冲着左小虎发脾气：「再咳！肺都咳出来了！」 万崇锋抓了抓头髮，刚才自己又失神了吗？不知怎的，最近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万崇锋看了一眼何思，何思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虎，」万崇锋突然吩咐，「走，和我出去遛一遛！」 何思奇怪地看着走出去的万崇锋，总感觉他怪怪的。 「怎么回事啊？」万崇锋和左小虎走在庭院里，「最近我看到他就觉得心烦意乱，静不下心……」 「噗！」左小虎差点乐出来，「少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烦意乱的？」 「就是那天，看烟花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小狐狸很漂亮……」 「何公子的确俊美，少爷你不会才发现吧？」 「是吗？你们都觉得他长得好？」万崇锋似乎在回忆什么，「脸蛋也俊，皮肤也嫩……」 「咳咳咳！」 「你嗓子有毛病？」 「不不不，少爷你真是太迟钝了……」左小虎直接说了出来，「天天接近何公子，还为他担心，你这明显是喜欢何公子啊！」 「才不是！」万崇锋反驳，「我只是……觉得他可怜，你说这个小狐狸，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别人求他点事儿，他就帮，自己帮完后被打了一巴掌也不在意，心里还一个劲地惦记着别人……」 「原来是这样啊……」左小虎假模假样地点点头，心里想，看来少爷这是不打算承认喜欢何公子这件事了。 「况且……」万崇锋突然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掌的脉络，「不到三年的寿命，又能留下什么承诺……」 左小虎愣住了，他跟随万崇锋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万崇锋露出如此深沉的表情。 左小虎想：对啊，少爷他还不知道何公子就是那转世有缘人呢，要不要趁机告诉他…… 「都怪那个什么狗屁有缘人！」万崇锋突然攥紧了拳，「没有他，我也不用受心疾之苦了，也不会如此短寿！」 「不不不，少爷，」左小虎想纠正他，「可是你想啊，解铃还须繫铃人，你要是找到了那有缘人，再续前缘，你就能延年益寿了啊。」 第39页 「呸，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想和他再续前缘，凭什么我要和一个算命人指定的陌生人处什么缘分！」 「那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左小虎循循善诱，「何公子有可能是那个有缘人呢？」 「小狐狸是……」万崇锋愣了愣，随即挥了挥手，「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在梦中见过那个有缘人，那人面色冷漠，跟笑脸常开的何思无半分相似之处，论起明御史的特点，唯有面部上的那颗泪痣，还长在了自己的脸上。 其实要说也并非毫无相似之处，两人似乎都不胜酒力，但这天下不胜酒力的人多了去了，又不能凭这点认定何思就是那个明御史转世。 想到不胜酒力，万崇锋又想起了那日何思醉酒的神态，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呵，什么有缘人，都比不上小狐狸。 左小虎一看万崇锋开始想入非非，也没打扰他，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也不知道何时这俩人的前世缘分，究竟何时才能续上啊。 「是谁，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出来！」万崇锋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喊了一声。 只见丫环月儿低着头走了出来，急忙解释道：「奴婢不是有意躲藏的，只是方才掉了东西，来这附近找……」 「哦，」万崇锋隐约认得她是何思的丫环，便说，「小虎你先帮她找吧，我自己走走。」 「多谢万少爷。」月儿欠身行礼，目送着万崇锋走远了。 左小虎敏锐地发现月儿看少爷时，眼中带着不一样的神采，「月儿，你掉了什么东西？」 「啊……」月儿回过神来，「我掉了……掉了一只手帕，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用劳烦小虎哥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肖阳突然出现了，看着他们。 左小虎总感觉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没有干什么呀……」月儿无辜地说道。 「那个……」肖阳突然拉住了左小虎，「小虎哥过来，我有事问你……」 第三十四章 动情 「哎哎，你拉我做什么？」左小虎被肖阳拉着，离开了月儿那里。 「小虎哥，」肖阳距离左小虎极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问你个事。」 「怎么了？」左小虎看着肖阳，总感觉他最近变化很大，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笑了。 「你是不是喜欢月儿？」 「你说什么啊？」左小虎冲着他的脑袋给了一拳，「我跟她说过的话没超过两句，何来喜欢之说？」 「哦，那就好……」肖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撇了撇嘴。 「什么，你小子，」左小虎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揶揄道，「莫非你是喜欢月儿……」 「不喜欢。」肖阳明显露出了厌恶的神情，立马否认。 「那你问我干什么？」左小虎纳闷地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和月儿走太近……」 「诶？为什么？」左小虎更纳闷了，脱口而出问道，「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小虎哥，」肖阳毫无羞涩地说了出来，「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二公子，反正不管怎样，你要当心点月儿……」 肖阳说完就离开了，只留左小虎一人在风中凌乱，「什，什么意思……」 万崇锋自己一人在庭院里走着，看到了那棵海棠树，回想起自己那唯一一点关于前世有缘人的记忆，是在海棠树下一起喝酒结拜。 万崇锋不自觉地把手抚上了树干，闭了眼睛，心中念道：我不管前世与你经歷了什么，但今生我可没有亏欠于你，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做我自己，缘分什么的不续也罢……今世想做的事，也只是想守护着这万府和老头子罢了，当然，若是加上小狐狸也不错…… 想了一会儿，万崇锋睁开眼，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他有过去一看，是一本书。 「经年朗星传?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万崇锋捡起来书，翻了几页，没有仔细看，只看到里面全是讲述常经年和明朗星的事情，「嘁，刚说了不要用前世的事来烦我……」 万崇锋突然发现有一章节的内容很熟悉，便翻开来看了看，「什么玩意儿，海棠树下情定终身？」 这是万崇锋记得的有关明御史的唯一一部分的前世记忆，便想验证一番这书的真实性。 「这都是什么鬼？」万崇锋越看越纳闷，「我几时有推倒他？还宽衣解带？什么？手……摸向了哪里？」 万崇锋越看越觉得这本书实在是胡扯，虽然的确有海棠树下饮酒这件事，但即使是前世，自己也绝不会对另一个男子做出这种过格的事情……而且，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愉悦之处吗？ 万崇锋本想把这本书给撕了，结果想了又想，还是揣进了怀里。 当晚何思就惨遭万崇锋的毒手。 万崇锋的手悉悉索索地摸进了何思的衣服中，何思背对着他，想：这都快春季了，难道还需要暖手吗…… 「嗯！？」何思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急忙按住自己胸口前的那只胡作非为的大手，「万，唔，万少爷，你在摸什么……」 万崇锋笑了笑，却不肯停手，「我觉得很有意思……」 何思感到自己的脸上散发着热气，自己的身体受到刺激，不由自主地反应了起来，「别……别这样……」 第40页 万崇锋感到自己怀里的何思在颤抖，像小动物一样，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把鼻尖埋在了他的秀髮中，「小狐狸，你真香……」 「……」何思瞪大了眼睛，勐地扯开了万崇锋的手，坐起了身，他的衣服被扯了下来，手臂捂在了胸前，借着月光，万崇锋能清晰地看到何思那宛如流水的腰线，凌乱的长髮披肩，显得格外诱人。 「万少爷，你……」何思向后退了退，警惕地看着他。 好像小动物，好想扑过去……万崇锋蠢蠢欲动。 「开个玩笑，来，睡觉。」万崇锋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拍了拍床铺对他说。 「不……」何思把衣服拉了上来，准备下床，「我还是去找小阳一起睡……」 「谁让你去找别人睡的！」万崇锋一听，立马扑上去，从身后抱住了何思。 「万……万少爷，你这是做什么……」何思扯不开搂住自己腰的双臂，感到万崇锋的唿吸扑到了自己的脖颈上，不由得一个哆嗦，又羞又急。 「不做什么，小狐狸，回来睡觉。」万崇锋笑笑，看着何思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万……万少爷，不要戏弄我……」听着万崇锋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何思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 「你看你都冷得打哆嗦了，」万崇锋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快回来，别冻着了。」 万崇锋是纯属觉得逗他很好玩，而何思不仅被万崇锋的温暖所包围，还被那句寒虚问暖给打动了。 从小到大，还不曾有谁问过何思，冷不冷，饿不饿，想不想母亲？幼年时何思话不多说，却经常幻想，若是有一个人来问他这些问题，自己一定要扑进那人的怀里撒娇，说自己冷，自己饿，更想母亲。 「小狐狸，你怎么了？」万崇锋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转过他的头，对着自己。 「多谢少爷关心……」何思对他笑了，眼中隐隐还有泪水在闪。 万崇锋看到他这幅样子，想都没想，低头轻啄了一下的眼角，然后就抱着何思一起倒下，伸手拉过了被子。 万崇锋拍了一下何思的头，宣布道：「就寝了。」 何思睡得很安稳，梦到了小弟扑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第二日晌午时分，何思得到了从何家传来的消息：小弟何念，被人拐走了。 第三十五章 走失 「小孩，来来来，来这边。」 何念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向自己招手，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为自己买蜜饯的僕人。 「你想吃蜜饯吗？老夫这里也有……」 何念摇了摇头。 「那……你想找你二哥吗？老夫带你去。」 何念直了眼，朝着老头走了过去。 何念的失踪又在何家引起一阵轩波。 「混帐！到底是怎么回事！」何震生气地甩了一下袖子。 「老，老爷……」僕人跪在何震面前，不敢抬头，「今早我带小少爷去学堂，小少爷非缠着我，让我给他买蜜饯，无奈之下我就去路边给他买了一个，当我回头的时候，小少爷已经不见了，我向周围的人打听，他们说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可能是人贩子……」 「皇城内怎么会出现人贩子！」何求说。 「我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僕人不断地磕头求饶。 「没用的东西，」何震吩咐道，「何求，你派人去找，再联繫一些平时有往来的大户人家，让他们帮帮忙。」 「是，父亲。」何求回答。 「对了，」何震无奈地说，「你再派人去告诉何思，让他求万府，帮忙找一找……」 「是……」 何思听到小弟被拐走的事情后，差点昏过去，之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去找万崇锋帮忙。 万崇锋看着一脸悲痛的何思，感觉自己的心也莫名地难受了起来。 万崇锋二话没说，派出了何府的人手，在皇城内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何念的踪影，不消说，掳走何念的那人已经带着他出城了。 何思已经担忧了好几天，白天跟着万府的人一起出去寻找，晚上也在担心小弟的安危。 几日后，何府那边已经放弃了寻找，大概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何念是找不回来了。 何思想起小弟平日里一口一个「二哥」，唤得亲切真挚，塞给他东西吃的时候，总是会朝自己露出单纯的笑容，何思心里明白，或许小弟是何家唯一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想着想着，何思的眼泪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二公子你别哭了……」肖阳直接用双手抹去何思脸上的泪水。 「公子，」丫环云儿也在旁边劝导，「小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星儿也说，「以前不是有算命的说过嘛，小少爷吉人天相，日后定有贵人相助……」 何思不说话，只是边流泪边摇头。 屋外，左小虎看到了万崇锋，急忙过去拉了他一下，说：「少爷，何公子在屋里哭得不成样子了，你快进去安慰他一下吧。」 万崇锋皱了下眉头，便进了屋，看到肖阳不停地用手给何思擦着眼泪，云儿和星儿也在一旁劝解。 「你们都出去。」万崇锋吩咐了一句，几人都担忧地看了一眼何思，走出了屋子。 第41页 万崇锋坐在何思身边，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得心中一动，把他揽进了怀里。 万崇锋什么都没说，任由何思在自己的怀里痛哭，他能感受到何思的悲鸣传递到自己胸口，就连自己的心脏也在微颤着。 何思闷头，用尽力量哭了出来，直到哭累了，哭哑了，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万崇锋摸着他的脸蛋，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何思眼眶通红，满眼泪水，仿佛还会继续落下一般。 万崇锋微微张开了嘴，没有说话，对着何思的嘴唇，吻了下去。 何思早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只得任由万崇锋胡来。 万崇锋的双手抚摸着何思的背部，他知道何思无法反抗，而自己在趁虚而入，但那份欲望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 何思闭上了双眼，他能在万崇锋那浓郁又热情的深吻中找到自己，又能在那份沉醉中忘却自己。 后来的几日，每当何思想要伤感时，万崇锋就强硬地亲吻他，搞得何思一看到万崇锋，就有些心惊胆战。 「上次吩咐你们的事，」金侯爷在自家院子里漫步，身边带着僕从，「听这几天动静，你们是得手了？」 「不，侯爷，我们失手了！」一个僕从回答。 「什么！」金侯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这几天，何府和万府他们在找什么人？」 「回侯爷，何府的小儿子何念的确是被人掳走了，可是那人在我们之前下手了，我们的人根本还没动作。」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小的不知……」 「算了算了……」金侯爷说，「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达到目的就行了……」 金侯爷思量了一下，等过一段日子，金奉友离城回江南，自己打算再去一次何府，那日金奉友去向何思赔礼道歉回来后，对何思赞誉有加，还特地劝告自己不要对他出手。 「连奉友都这么喜爱他，看来那何思的确是不错……」金侯爷自言自语，「哼，那狗东西何震，却生了个好儿子……」 万府这边，万丞相染上了风寒，喝着何思给熬的粥，何思为了摆脱因小弟走失而产生的痛苦心情，整日躲在厨房里做饭，几乎连万府僕人的饭菜都承包了。 「站住！」万崇锋叫住了从自己身边经过的肖阳，「小狐狸呢？」 肖阳立马把手中的点心藏到了袖子中，万崇锋身后的左小虎一眼就明了，八成又是何公子塞给他的。 「二公子在南边的厨房。」肖阳回答。 万崇锋二话不说边南走去，肖阳也跟了上来。 「哎，你跟上来做什么？」左小虎低声问他。 「最近你们家大少爷对我们家二公子……」肖阳顿了一下，「经常动手动脚！」 「嘘嘘！你小点声……」左小虎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万崇锋，又瞪了一眼肖阳。 「我大声说出来又怎么了，」肖阳调高了音量，「不要以为我家公子是有缘人，就可以让你家少爷随便调戏……」 「你们说什么！」万崇锋耳力好，听他们嘀嘀咕咕了半天，知道自己理亏，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可这句话却不能装作没听见了。 左小虎望着满脸震惊和愤怒的万崇锋，心下道：完了完了…… 第三十六章 有缘人 「肖阳你胡说什么！」左小虎瞪着他，一手在背后掐了他一下。 肖阳却面不改色，执拗地说：「我没有胡说，我们家公子就是那个有缘人，当初来到万府就是因为二公子的生辰八字对上了……」 左小虎懵了，他不知道肖阳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件事，上次不是跟他说过，少爷憎恨那有缘人，可千万别说出来吗？ 左小虎看向少爷，只见万崇锋面色发青，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左小虎！」万崇锋怒吼一声，左小虎吓得哆嗦了一下，「给我从实招来！」 厨房这边，何思洗了几个水果，准备做蜜饯，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小弟最喜欢吃这个，心情不禁低落起来。 「小狐狸！」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粗暴的叫喊，「你给我出来！」 何思吓了一跳，转过身见到了怒气沖沖的万崇锋，即使自己没做错事，可是看到万崇锋这个模样，还是不由得心下一惊。 「万，万少爷……」何思跟着他出来了，却不敢露出笑容了，小心翼翼地问，「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听他们说，」万崇锋突然抓起他的手腕，「你就是我那转世的有缘人？那你为什么瞒着我？」 「不是……」何思吃了一惊，他看不清万崇锋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的语气十分不善。 「不是什么？」万崇锋逼问他，「不是有意瞒着我的？难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那日我都告诉你了我的前世是谁，你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是何居心？」 「不是，」何思急了，却甩不开万崇锋的手，「我并非那转世有缘人啊，仅凭一张生辰八字能说明什么？天下在那个时辰出生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说不定那只是一个巧合……」 「别找藉口，你以为万府为什么找了十多年，就找上了你一个？」 「可是……」何思争论道，「万少爷您有前世的记忆吧，您都知道您前世是谁，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第42页 「别骗我了！」万崇锋打断他，紧盯着他问，「你是不是听说了我憎恨那个有缘人，所以才不敢告诉我？」 「我……」何思看着他，实话实说，「我的确听闻万少爷您憎恨那个有缘人，可我并非出于此原因才对您有所隐瞒，只是我是有缘人这件事，真的还有待定夺……」 也许是常年算帐的习惯，何思讨厌记录一些不明确的帐，每一笔帐必定是清清楚楚地确定后，才敢动笔写。 自己是有缘人这件事还未确定下来，何思实在是不敢贸然顶替。 「胡说，你就是怕我，所以才不敢告诉我！」万崇锋胡搅蛮缠道。 「万少爷……」何思不明白万崇锋到底在纠结什么，「我不怕……」 「你不怕，」万崇锋朝他吼，举起他抓住的那只手臂，「那你在发抖什么？」 何思的秀眉一蹙，看着万崇锋那愤怒的表情，任由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发抖的。 何思心一横，闭着眼睛靠了上去。 万崇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小狐狸居然主动亲自己？万崇锋反应过来后，立马紧紧地扣住了何思的头，让这个吻更深。 何思不适应地闷哼了两声，还是乖乖地抓住了万崇锋的衣服，任由他亲吻着。 两人激吻了许久，何思感到唿吸不畅，终于推开了万崇锋，两人唇齿之间连着的银丝延展开来。 「唿……」万崇锋胸口起伏地看着他，登时脑中一片空白。 何思退后两步，用袖子捂着嘴，满脸羞红地嗔了万崇锋一眼，就转身逃跑了。 万崇锋愣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管他是不是那个有缘人呢，小狐狸就是小狐狸。 当晚，难得万丞相也在一起吃饭，万崇锋从盘中抓了一只大虾扔到了何思碗里。 何思立马会意，这不是请他吃虾，而是让他剥皮。 何思麻利地剥好了皮给他，万崇锋却用嘴叼着那虾仁上下摆了摆，朝何思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何思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蹭地一下全红了。 何思环视了一周，一群丫环僕人们都在身旁站着伺候呢，况且面前还有万丞相……可是不做的话，不知道这万少爷又会怎么闹别扭。 何思瞥了一眼万丞相，趁他低头夹菜的时候，何思朝着万崇锋靠了过去，用嘴夹走了万崇锋嘴里的虾。 万崇锋满意地笑着，何思则是羞红了脸，低头吃饭，整顿饭再也没抬起过头。 恰巧身后的几个丫环僕人看到了，云儿满脸羞红地扯了扯身旁星儿的袖子，星儿也扯了回来，表明自己看到了，左小虎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肖阳则是满脸嫌弃地看着万崇锋，月儿悄悄地攥紧了手。 用完晚膳，丫环僕人们跟在何思身后一起回屋。 「公子，今天晚饭时……」云儿实在憋不住，问了出来。 「啊，」何思突然打断他，佯装抬头看天空，「今晚看不到月亮，好可惜！」 「噗……」一旁的星儿笑了出来。 「别，别笑……」何思难为情地说，「你们不要问我刚才那件事……」 左小虎这边可是老实多了，什么都没问万崇锋，只是在心里想：看来万少爷的确是真的很喜欢何公子，白天因为有缘人那件事，那么怒气沖沖地去找何公子，马上就不了了之了，晚膳时候就开始卿卿我我了，真希望少爷能注意节制，今天用嘴餵虾那一幕，若是被万丞相看到了怕是……怕是会同意他们俩？ 左小虎恶寒地打了个哆嗦，万丞相向来溺宠万少爷，加上何公子又是那有缘人，恐怕这事黄不了。 然而今晚的万崇锋更加变本加厉了，何思被他压在床上一阵狂吻，身体被紧紧地禁锢着。 何思哪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拼命地反抗他，用力推他，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唿……万少爷，不，不要这样……放开……你的手……啊！」 「嗯？可是你方才不停地扭腰，让我浑身燥热……」 「我……」何思推开万崇锋的手臂，「总之先放开我……」 万崇锋想着捉弄得差不多了，也就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他，问：「可我浑身燥热怎么办？」 「那……」何思想了想，「我给你念一段静心经吧……」 「……」 当晚万崇锋睡得格外的香。 第三十七章 碎玉 金奉友打算回江南了，临走前又去万府拜访了何思，他还记得承诺过何思，下次回江南时，要把宋竹君带上。 「多谢奉友兄，」何思拱了拱手，「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如此客气，」金奉友推下他的手，「近来听闻何弟家中经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想必何弟心情也是很低落。」 「多谢奉友兄关怀……」何思低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何……」金奉友清了清嗓子，随即问道，「我可以叫你阿思吗？」 「咦……」何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可以……」 「对了，」金奉友从怀里掏出了一些东西，「这些小玩意儿给你……」 「这怎么行……」何思看都没看就要推脱。 「别客气，阿思，」金奉友笑得友善，「我把你当做弟弟看，哥哥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这……」何思看着自己手中一只翡翠玉佩和一把用红绳捆住的小薰香，有些不知所措。 第43页 「这玉佩，我看挺适合你的，今日带来给你，」金奉友笑着说，「阿思你衣着实在是太朴素了，还是有些配饰的好……至于这薰香，是我从老郎中那里得来的，据说对治疗头痛非常有效，还有利于安眠，我想阿思你最近可能需要它……」 「啊……」何思一听对治疗头痛有效，立马问，「虽然有借花献佛之疑，这薰香……我可以送给我大哥吗？」 「哦？」金奉友听了，笑着说，「当然可以，赠于你之物自然由你处置，阿思这份兄弟情意我也是很欣赏的。」 「多谢奉友兄，」何思也笑了，随即又忧愁起来，「但是我没有什么能回赠的东西……」 「不必，阿思的一番心意我领了，」金奉友说，「赠与你这些东西，本就不求回报，阿思也不必为此费尽心思。」 「是……多谢奉友兄。」 「对了，万少爷还好吗？上次我多有失礼之处，还未向他道歉……」 「不不不，」何思急忙解释道，「奉友兄并无过失，只是万少爷他看到你送的东西，触景生情，犯了心疾罢了……」 「触景生情？」金奉友不解地问道。 「啊，不……就是万少爷前世……」何思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却又不知如何弥补，「啊啊，不对，不能说……」 「呵，」金奉友看着何思无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没事，阿思不能说便不说，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向我倾诉。」 「烦心事……」何思突然抬起头，盯着金奉友，「奉友兄……那个……男子之间过度亲密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诶？」金奉友迟疑了一会儿，「如何亲密？」 「就是……」何思突然红了脸，「互相亲吻，还有同床共枕……」 「……」金奉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脑海中浮现出自家父亲的一群男宠们，但还是没有对何思露出厌恶的表情，「莫非……阿思有……龙阳之癖？」 「龙阳之癖？」 「就是……咳咳，男子间互相爱慕……」金奉友看着他，「所以阿思你是喜欢万……咳，喜欢那个与你过度亲密的男子吗？」 「喜，喜欢？！」何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更红了，「我……」 「你怎么又来了！」万崇锋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金奉友见到他，站起了身拱手，「万少爷，上次的事情多多包涵，今日我打算动身去江南，临走前来看阿思一眼，顺便带上宋公子，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我这就告辞……」 金奉友很合时宜地告辞了，何思站起来送他，「奉友兄，祝一路顺风。」 金奉友朝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宋竹君早已经在外面的马车上侯着了。 屋里只剩下何思和万崇锋两个人，万崇锋的心情突然不爽起来，什么阿思，什么奉友兄，这两人亲密到这种程度了？然后突然瞥到了何思手中的那块翡翠玉佩，骤然睁大了眼睛。 「他送的？」万崇锋的语气冷得像块冰。 「咦，」何思自然听出了他的语气异样，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他，「是……」 一股火气勐地冲上了万崇锋的头顶，冲着何思大叫了一声：「扔了它！」 何思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万崇锋为何突然冒出这么大的火气，皱了皱眉头，「万少爷不要无理取闹……」 「你给我！」万崇锋动手去抢，何思一愣，反抗着他，两人扯着那块玉佩不放，最终还是万崇锋的力气大，抢了过来，然后一把扔到了地上。 何思见状，立马蹲下身把玉佩捡了起来，玉佩还算结实，可万崇锋的力量也不小，硬是摔碎了一个角，何思看着金奉友刚刚送给自己的玉佩竟变成了这样，自己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扔了它，我给你一个更……」还不等万崇锋把话说完，就看到何思回头瞪着他，眼泪都流了出来，万崇锋一时哑口。 何思最近经歷了小弟的事情，虽然因为怕人担心，表面上没有常提，但心中的的确确还是压抑着一股悲气，加上万崇锋这么一闹，平日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万少爷，」何思流着泪，却生气地瞪着他，「您要是看我不顺眼，把我赶出万府就是了，又何必这样惹人嫌呢？」 「你！」万崇锋指着他说不出话，生气地跺了一下脚，就离开了。 什么破玉佩那么宝贵，还值得让你哭？我明明有更好的！ 万崇锋冲进自己的房间，找出了那块自己鬼迷心窍买下的羊脂玉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那玉恰好摔在了刚进门的左小虎的脚边，左小虎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然后捡起了玉佩。 玉佩硬是被万崇锋摔成了两半，龙和凤的图案恰巧被分开了。 「扔了它！」万崇锋怒吼。 「是是是！」左小虎立马把玉收好离开，他知道万少爷生气的时候听不进去任何话，只能顺从他，让他先降降火。 左小虎离开没多久，月儿走了进来，给万崇锋沏了一杯茶。 「滚，谁让你进来的！」万崇锋不客气地说。 「少爷消消气，喝杯茶降降火，奴婢这就退下。」月儿转身离开屋子，却始终没远离门口。 左小虎拿着玉佩，想：这玉佩不是要送给何公子的吗？怎么说摔就摔了？难道万少爷和何公子闹矛盾了？ 第44页 左小虎赶到何思那里，看到何思的手里也捧着一块碎玉，左小虎搞不清状况，只好把手中的玉交给了何思。 左小虎看何思什么话也不说，向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就退下了。 何思看着手中的两块碎玉，良久不语。 第三十八章 失控（1） 在金奉友刚离开金府没多久，金侯爷就出门去了何府。 「不知金侯爷，此次又为何事而来？」何震这次真的是无法再强颜欢笑了，家中丢了两个孩子，近日的行商又不是很顺利，只等着何求这次带商队去江南赚一笔，才能勉强捞回本。 「何震，」金侯爷直唿其名，「我开门见山地说吧，这次我来，给你两条路。」 「什么？」何震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这金侯爷又出什么么蛾子。 「把你家二公子送给我。」金侯爷直言不讳地说。 「金侯爷，您不要想了，何思现在在万府那里，您若是有能耐，去万府要人。」 「哼，」金侯爷冷笑一声，仿佛何震的反应在意料之中，「第二条路，把你家女儿嫁到金府。」 「什么！」何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金侯爷，「嫁去金府？嫁给谁？你家公子？」 「呵，」金侯爷继续冷笑，「何震你也太天真了，嫁给谁？当然是嫁给我这个癞蛤蟆了！」 「你！」何震用手指着他，气得发抖，「简直荒谬，白日做梦！」 金侯爷用手拍开何震指的手，说：「贵府是不是近日走丢了儿子？」 「你什么意思！」何震睁大了眼睛，「是你搞的鬼！？」 「本来应该是我来搞鬼，」金侯爷不紧不慢地说，「可不知是你的哪位仇家捷足先登了……」 「你休想骗我，把儿子还给我！」何震冲动地勒住了金侯爷的衣襟。 「我骗你作甚，我要是手中有你儿子，早拿来威胁你了，」金侯爷丝毫不慌张，「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你不肯答应我提出的条件，哦，对了，你大儿子是不是打算去江南经商了？」 何震的手一松，露出一脸颓然的表情，他失去谁都不能失去何求啊，何求可是自己操劳了大半辈子的何氏商户的顶樑柱啊！ 金侯爷整了整衣襟，留下一句话：「后天我派人来迎娶你家女儿，何兄看着办吧。」 当天下午，何求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动身去江南，恰好遇到了前来送东西的肖阳。 「你回来干什么？」何求记得他，他是那个曾在万丞相面前多嘴的僕人。 「大少爷，」肖阳从怀里掏出一捆薰香，「这是二公子要我带给你的，说是有利于头痛和安神。」 何求看了他一眼，接过了薰香，准备上马车。 肖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上了马车，突然大喊起来：「大少爷的心果真是铁打的，二公子平日对你那么好，却连你的一句感谢都换不来！」 肖阳喊完这句话便转头跑了，何求勐地一震，沉默了一会儿后，对马夫说：「启程！」 何震在临走前特地嘱咐何求要注意安全，没有告诉他有关金侯爷给的两条路，何震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委屈三女儿，毕竟何思的背后还有万府的支持。 「夕蓉，」何震和颜悦色地对女儿说，「父亲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你看行不行……」 「不行！」何夕蓉立马回绝，「我非金奉友不嫁！」 「巧了，」何震装作吃惊的样子，「父亲给你安排的就是金府的亲事！」 「什么，真的吗？」何夕蓉喜出望外，拽着何震的袖子问，「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是啊，你还记得那天金侯爷来访吗？他觉得你是个美丽又端庄的女子，今日特地来上门求亲，让你嫁入金府……」 「父亲，我同意啊，」何夕蓉以为自己嫁的人是金奉友，兴奋地点着头，「我一万个同意！」 「好好好，」何震和气地说，「明天我就给你准备准备嫁妆，后天就嫁过去……」 「太好了，多谢父亲！」何夕蓉被巨大的喜悦冲击了头脑，根本没来得及细想为何父亲这么仓促地把自己给嫁出去。 何震看着欢唿雀跃的何夕蓉，那装笑的眼眸不禁黯然，似乎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 还在因为那玉佩而愤怒的万崇锋感到嗓子眼冒火，把桌子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地摔了茶杯。 守在门外的月儿听到茶杯破碎的声音，愣了一下，又立马冲进了屋子，收拾起来茶杯的碎片。 万崇锋看到月儿进来，本想训斥她几句，却突然感到心脏勐地跳动起来，浑身上下燥热无比。 万崇锋站起身来，感觉头脑有些发胀，勐地把桌上的茶具全部推到了地上，丁零噹啷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月儿见状，立马上前扶住万崇锋，柔声问：「万少爷您还好吗？」 「滚！」万崇锋一掌拍开她，月儿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冲出了屋子。 可恶，好热……万崇锋感到身体燥热又亢奋，便用力扯下了自己大半的衣服。 何思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刚刚平復下来心情，一抬头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万崇锋站在门口。 「万少爷，你……」何思突然感到有些恐慌，他看到万崇锋面色狰狞，脸都涨成了红色，眼中也布满了血丝，正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第45页 万崇锋上前一把抓过何思，把他扔在了床上。 「万少爷，你要干……啊！」不等何思把话说完，万崇锋就扯破了何思的衣服。 「住手！」何思拼命反抗，万崇锋的力量却大得出奇，轻易地就制服了何思。 万崇锋疯狂又粗鲁地亲着何思，何思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异常高。 「住手，你怎么……呜！」 万崇锋一口咬上了何思那脆弱的脖颈，然后往下，何思突然想到那天看到万崇锋露出虎牙的笑容，现在这个伏在自己身上又咬又舔的万崇锋就像是一头饿狼。 「唔……住……呜！」何思抵抗不了，只能感受到自己被咬的疼痛。 万崇锋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扯去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不……」何思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的确感到恐惧了，「万少爷，你醒醒！」 第三十九章 失控（2） 等到万崇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万崇锋撑起了身子，看到了身下的何思，满身都是吻痕和咬痕，甚至还有淤青，何思也醒了，睁大了红肿的眼睛，用力地瞪着他。 「小，小狐狸？」万崇锋有些不知所措，昨晚发生的事只能隐约地记起一些片段。 啪！何思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虽然万崇锋感觉上并不痛，但却冲击到了他，从小到大还没人敢甩自己巴掌。 「你干什……」万崇锋刚按住了何思，何思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呜……可恶，好痛……」何思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转过头不去看万崇锋。 万崇锋从他的身上起来，向身下看了一眼。 「滚！」何思因他的动作而疼得不行，忍不住吼了他。 万崇锋愣了，向来和气的小狐狸居然让自己滚？万崇锋感觉自己的心勐然坠落到万丈深渊，「你听我说，昨晚做的事，我都不记得……」 「为何要如此羞辱我……」何思颤抖着声音，仿佛气若游丝。 万崇锋看他这幅样子，没再说什么，披好衣服走了出去。 何思心灰意冷，果然，自己只不过是万大少爷手中的一个玩物罢了，什么真心，什么爱慕，都在此刻消失殆尽了，自己终究是个没人疼爱的可怜鬼。 没多久，万崇锋带着一位老大夫出现了，何思紧紧地缩在被子里。 「呃……」老大夫为难地问道，「老夫需要看一下伤口，能否……」 「小狐狸，给大夫看……」万崇锋扯着被子，何思拼命地死死拉住。 「不要！」何思哭着叫出了声，万崇锋一听，于心不忍，便再没有去扯那被子。 「那……」老大夫说，「公子回答老夫几个问题……伤口处可还疼痛？」 「……疼。」何思回答，下面是火辣辣地疼，仿佛十几年的痛楚叠加在了一起。 「可有流血？」 「……有。」何思的声音微弱。 老大夫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从药箱里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依据公子的描述和推断……这里有一些药膏，每日轮番涂抹三次，不久伤口可痊癒……还有，近来最好只吃一些清淡的粥类，忌辣忌油腻……」 万崇锋点点头，似乎听得很认真。 「还有，」老大夫轻轻地咳了了咳，小声地对他说，「万大少爷您还是克制点，依您所言，这位公子是第一次被……被您宠幸，第一次便这样惨烈的话，很可能影响到日后的床笫之事，更可甚者会留下心理创伤，以至于不举……」 万崇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万少爷，您以后对公子还是温柔一些，太粗暴会令公子受伤，而且也不能使他感受到行房的乐趣……」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万崇锋难得向别人认真道谢，虽然大夫说的话自己有大半没有听懂，但万崇锋心里也明白此事怪自己，实在是不知昨晚为何突然发狂，还弄伤了小狐狸。 「小狐狸，掀开被子，我给你清理伤口……」万崇锋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要……」何思蒙着头躲在被子里发抖，「不要靠近我，请万少爷出去。」 「可是你还得上药……」 「求求你，」何思露出了半张哭脸，还带着哽咽声，祈求着，「放过我吧……」 万崇锋一怔，似乎昨晚何思就是这么在自己身下求饶，可自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侵犯他。 「那……药在枕边，过会儿我让僕人给你打盆热水送来……」万崇锋看何思又蒙上了被子，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一日后，大街上出现了一顶花轿，只是几个劳力扛着它，没有敲锣打鼓的人。 「哇，那是谁家女儿出嫁啊？怎么这么寒碜？」 「不知道啊，不过来看去的方向，莫非是去金侯爷的府上？」 「金侯爷啊……这是第几个妻妾了？」 「少说也得第十五六吧……」 「唉，不知道是谁家姑娘，这么可怜……」 何夕蓉完全没有听到这些纷纷议论，身披嫁衣，在花轿里喜滋滋地幻想着那金少爷来迎娶自己过门的场景。 何府这里，何夕蓉的母亲喜滋滋地给何震端茶倒水，说：「老爷，夕蓉嫁了个地位高的人家，她的那几套衣服肯定不够穿，老爷您批点银子给我，改日我去给她置办几套……」 第46页 「金府不比我们穷，她想要衣服不会问金府要吗？」何震不喜反怒，「你不要瞎操心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何震表面装威风，心底却在心惊胆战，真不知道女儿她们知道了要嫁的人是金侯爷而不是金少爷时，会如何憎恨自己。 「怎么，你家公子还不肯出来？」何思屋前，左小虎问着守在门口的肖阳，「只是感染风寒，这都快两天了，还没好吗？」 「没好，」肖阳回应他，「二公子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那他也不能总是窝在屋里吧？」 「二公子想窝在屋里就窝在屋里。」 「哎呦，你怎么这么可气！」左小虎一把搂过肖阳，塞给他一块点心，悄悄地对他说，「这两天你都不让我家少爷进去看，我家少爷可是想你们家公子啦！」 「不行就是不行，」肖阳直接把那块点心塞到左小虎的嘴里，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家少爷做了什么好事我不知道，反正我家二公子还从未伤心成这个样子，若是以后二公子不会笑了，你家少爷拿什么来赔？」 第四十章 金府 「滚，滚开！」何夕蓉衣衫不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向后躲着，「离我远点！」 金侯爷那臃肿身躯向前挪了挪，油光满面，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问：「新娘子躲什么呀，我可是你相公。」 「你，你这个丑八怪，怎么可能……」何夕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不住地颤抖。 「这可是你父亲同意的亲事！」金侯爷上去一把抓住了她，何夕蓉吓得尖叫了起来。 「父亲，不，父亲！」何夕蓉绝望地喊着。 「我提出的条件是，不把何思给我，就把你给我，」金侯爷古怪地笑着，「现在你明白了吧，在你父亲的心目中，你的地位还不如那个让你看不起的二哥！」 「不，」何夕蓉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金侯爷的手，「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一场噩梦！」 「这就是现实！」金侯爷咬牙切齿地说，「何夕蓉，现在你明白了吧，谁才是路边的小石子，谁才是没有价值的人……」 「滚……」何夕蓉突然从床上站起，哭喊着，「我要回家，放开我，我要回家！」 金侯爷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搂在自己的怀里，何夕蓉拼命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金侯爷那粗胖的手指抚上了何夕蓉那美丽的丹凤眼，何夕蓉害怕地颤抖了起来，只听金侯爷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这眼睛……难看死了……」 第二日，金府的小妾们早就在正堂里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第十九小妾是什么出身吶？」 「听说是皇城里何氏大商户家的女儿，地位可都要比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们高呢，老爷会不会扶她做正妻啊？」 「妹妹，你是想多了吧，这十几年来，老爷一直不断纳妾，哪曾有过什么正妻啊？」 「就是，而且我跟你们说，昨天我偷偷瞥了一眼那十九妾，我的妈呀，说出来你们都不相信……」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那十九妾长着一双丹凤眼！」 此话一出，那一屋的小妾们纷纷议论了起来，个个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发现每个小妾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长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老爷终于要换口味了吗？」 「不可能，十几年没变口味，怎会在一朝一夕就改变了呢？」 「就是，谁不知道老爷在床上的时候，都是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等等，你也是……」 「咦？你们也是？我一直以为老爷只把我的名字叫错呢……」 「不会吧，你们还不知道啊，我跟着老爷最久，我知道老爷年轻时可是个痴情的人，爱那个女人都爱成魔了！」 「等等，我们要不要一起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小妾们都点了点头，齐声唤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何夕蓉不知道自己经歷了怎样令人作呕的一晚，早上起来后一直干呕不断，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昨晚金侯爷一直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字她很熟悉，也是她所憎恨的名字——雨柔。 不久丫环端来了一碗黑煳煳的药让何夕蓉喝下，何夕蓉瞪着丫环，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丫环如实回答：「金府中不允许小妾留下子嗣。」 何夕蓉震惊地看着丫环，那丫环看她不打算自己喝下，便挥手招来了另一个丫环帮忙，强行给何夕蓉灌下了药。 之后何夕蓉又被迫去正厅向十八位小妾行礼端茶，何夕蓉被人强按着行动，怒不可遏。 更令她感到噁心的是这群小妾都长着一双柔眼，一个笑得比一个温柔，但何夕蓉明白，个个都是毒蝎心肠。 看着那群娇美的小妾们去讨好那个又胖又丑的金侯爷，何夕蓉的心里就止不住地呕吐。 何夕蓉还发现金府的后院有一间院子，专门养着金侯爷的男宠，个个眉眼温柔，让何夕蓉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二哥，憎恶之情愈发深刻。 有的小妾们还会与后院的男宠们乱搞一气，金侯爷也不管，这让何夕蓉无法接受，几乎每天用完饭都会吐出来。 何夕蓉想到以前，在何府时，和四妹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逍遥快活，虽然自己和四妹不和，却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不像金府的小妾们一样，笑里藏针。 第47页 「哼，我在金府受这般活人罪，你却在万府清闲自在。」何夕蓉想到二哥何思，不禁咬牙切齿，越想越气愤，凭什么父亲把自己送给金侯爷，难道二哥真的比自己有价值吗？ 何夕蓉攥紧了拳，指甲都插进了肉里，表情愈发阴森。 自打那晚万崇锋强迫了何思后，何思在屋子里躲了几日，终于出来了，原因还是万丞相亲自在门外对他说，他想喝何思做的粥了。 万丞相自打前些日子惹上了风寒，就一直没好，朝堂也不去了，在家里专心养病。 何思见万丞相不顾身体，站在门口劝自己，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自己的伤口也好多了，想着是时候该出去了。 那是几日后万崇锋第一次见到何思，何思在厨房里煲粥，专心地低着头，脸色冷如冰霜，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无半点血色。 万崇锋看得心里发急，想要上去给他揉一揉脸蛋，却又不敢上去，怕何思再哭喊着让自己滚开。 万崇锋就一直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他看见肖阳过去和何思说了几句话，何思回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个笑容，真的让万崇锋看不下去。 第四十一章 大哥 「夫人，」何震把小何思往严氏的怀里推了推，「以后何思，就跟你住一起吧。」 「老爷，为什么？」严氏推了推何思，另一只手握着小何求，不满地问，「我还要照顾我的儿子，您还有那么多没有孩子的小妾们，为什么偏偏让我照顾他？」 「夫人，」何震无奈地说，「比起她们，你的出身地位最高，也是不屑去跟小妾们计较的，何思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活得下去啊……」 严氏皱了皱眉，低头看着何思，她明白何震的意思，因为何思的生母雨柔刚刚去世，其他小妾们对雨柔的态度可谓恶劣至极，若是把何思放在她们那里，不被欺负死才怪。 何求也同严氏一般，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弟弟，或许是因为刚失去母亲，小何思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大而空洞，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此后小何思就和大哥何求还有严氏住在了一起，严氏虽没有特别虐待他，但也没有对他好，只是把何思放在那里，不管不问。 何思倒也懂事，一回屋子，就躲在角落里发呆。 何求从小心高气傲，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直到有一次，父亲给了每个孩子不同口味的糕点，何求分到了自己不想吃的口味，皱紧了小眉头，何思看到了，笑着把他自己的一块糕点分给了何求，这一幕恰好被严氏看到了。 「何思！」严氏立马走过来，重重地打了何思的小手，「让你抢哥哥的东西吃！」 「母亲，不……」何求刚想解释，就看到了严氏瞪了自己一眼，立马不敢说话了。 「还不向你哥哥道歉！小小年纪就知道欺负兄长了，长大还得了？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对不起，大哥……」何思被打得小手通红，哭着向何求道歉，「我再也不敢了……」 何求看着何思，第一次感受到了愧疚的心情。然而让何求愧疚的还不只这一件事。 何思穿的衣服都是何求穿下来的衣服，不是没钱给何思做一件新衣服，只是没人会特地那么做罢了。 何求每次看着何思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新衣服时，总是于心不忍，于是悄悄地跟何思说：「这件衣服，等我很快就不穿了，那时候就给你。」 何思听了，立马对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谢谢大哥！」 那年庙会，严氏给何求穿上了新衣服，宝蓝色的料子，上面绣满了好看的花纹，何思看得眼睛都直了。 「大哥，你这衣服真好看，」何思脱口而出，「等你不要了，可以给我吗？」 严氏一听，转手甩了小何思一个响亮的巴掌，指着何思一通臭骂：「小小年纪就惦记起兄长的东西了？以后你是不是还想要跟你哥哥争这何家的家产啊？不愧是妓女的孩子，就是不要脸！」 何思捂着自己的小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滑了下来，何求看着他，却碍于母亲，什么也不敢说。 「庙会你也别去了，这样你就不用要新衣服了！」严氏厉声宣布。 在何思记忆中，他小时候是去过庙会的，其实那只是后来何求偷偷跟他讲述庙会的样子，实际上他没有去，自那以后也没去过。 那天何求逛了一场有生以来最没意思的庙会，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何思，想他一定又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最初，兄弟二人还是和严氏在一起睡，何思睡在床沿，何求睡在两人中间，严氏故意把被子拉向自己这一侧，何思盖不到被子了，也从不吭声。 有时候何求看到他露着大半个身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就向里面缩了缩，给何思留出了一些空间，每当这个时候，何思就会朝何求笑一笑。 小小的何求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何思对自己一笑，心里就怪怪的，又好似心中的什么东西得到了弥补。 然而有一次，严氏恰巧看到了何思朝着自己儿子傻笑，立马让何求睡在了里面，自己在中间隔开了兄弟俩。 渐渐地，两个孩子长大了一些，一张床上也睡不下三个人了，严氏就扔给何思一床被子，让他睡在地上。 冬天的时候，何求能听到何思冻得牙齿打颤的声音。 第48页 何求有时候假装起夜，偷偷蹲在何思身边，摸摸他的脑袋，何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那年天气还没有转暖的时候，何求被人给推下了水池，等到何求被捞上来的时候，一群僕人丫环围着他，何求却只看到了何思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小何求高烧昏迷了两天，醒来后才得知别人都说是何思将自己推下水的，这两天何思一直跪在祠堂，连口水都不给。 何求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推下水池的，但他知道一定不是何思。 「哎呦，少爷真是可怜啊，」不知是哪个姨娘把何求头上的毛巾换上了，「居然被弟弟给推下水，这大冬天的，再冻出个后遗症可咋办……」 还不等那个姨娘说完，何求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何求，你抓着你四姨娘的手做什么？」一旁的严氏问道。 「娘，我记得这个手镯……」何求看着严氏，用力地说，「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事情澄清了，但也没有人去向何思道歉，他就那么无辜地被关了两天。 因为生病需要静养，严氏没有和何求一起睡，那天晚上何思偷偷地熘进了何求的屋子，在何求的枕头上放下了一块冰糖。 此后兄弟俩长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屋子，严氏还是不断告诫何求，不要和何思走得太近。 何求从不违背母亲的命令，每次见到何思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何思每次都是不在意地对他笑。 然后有一天何求突然发现：何思不是对自己笑，而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笑。 何求眯着眼睛看到了自己胸前的一摊血色，他感到身体突然变轻了，这种感觉和小时候被人从水池中捞上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动了动手指，摸到了怀中那一捆薰香。 他想，若是何思在身边的话，现在一定跟小时候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意识殆尽之前，何求想到了那晚庙会上见到何思，穿得很漂亮，也笑得很开心。 在何求最后的血色模煳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黄色。 第四十二章 噩耗 当何震听说何求带的商队在半路消失，生死未卜的时候，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何震想都不用想，绝对是金侯爷搞的鬼，「那个金侯爷，到底想干什么，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针对我们何家？」 万府的何思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不不不，公子，」云儿急忙说，「大少爷只是暂时失踪，并不一定是遇害了……」 肖阳看着何思的神色，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对啊对啊，」星儿连忙附和道，「大少爷吉人天相，听说小时候掉进水池里都没事……」 何思当然记得，小时候还是自己发现大哥掉入水池，跑了大半个院子都没人愿意理自己，最后还是跑到厨房里叫来一个平时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婆婆，婆婆又去找了一个会游泳的僕人，才把大哥给捞上来，大哥却因此患上了头痛的毛病。 「大哥……」最近经歷的事情和打击太多，何思都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木讷着喃喃自语。 「二公子，公子？」肖阳摇了摇何思的手，感觉十分不妙。 「没事没事……大哥吉人天相……」何思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重复着刚才丫环说的话。 此时，何震去了金府，想要跟金侯爷讨个说法，不料金侯爷刚刚出门，于是何震遇到了何夕蓉。 何夕蓉见到何震，疯疯癫癫地哭骂着，何震感到头痛无比，回家后又吐了血。 金侯爷出门去了万府，见到了养病中的万丞相。 「听闻万丞相近来身体有恙，我携带了补品特地来探望您。」 「让金侯爷费心了，」万丞相问，「无事不登三宝殿，金侯爷来万府，不只是来看我这把老骨头的吧？」 「既然万丞相你这么说，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金侯爷说，「上次来万府，您家少爷可是把我打得不轻啊。」 「咳咳，」万丞相咳嗽了几声，「小儿性情顽劣，皇城中人尽皆知，还望金侯爷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 「自然，」金侯爷回他，「万少爷性情不羁，我也是很欣赏，这件事我依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万丞相疑惑地看着金侯爷。 「可皇上会不会轻易原谅，就不好说了。」 「皇上？为什么会扯上皇上？」 「你可知那日，你家万少爷当着我的面，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吗？他说，就是皇上来你们万府，他也敢打！」 「什……什么，」万丞相大吃一惊，「这个逆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万丞相，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我就当做是孩童的戏言，听过便罢，往大了说，这可是犯上啊，加上万少爷在皇城中闯祸无数，恐怕早已落下口实，若是有人以此向皇上告状，恐怕……」 「金侯爷，」万丞相打断了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若是不想要万崇锋出事，就要听他的话，「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不想要你做什么，」金侯爷回答，「我想让你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什么意思？」 「不要帮助何家，更不要帮助何震。」 第49页 「什么，」万丞相不解，「那何震到底与你有何仇恨？」 「这，万丞相便管不着了，」金侯爷站起了身，「话就说到这里，我先告辞了，万丞相可要……多保重啊。」 金侯爷刚走没多久，丫环月儿端着粥进来了，「老爷，这是公子给您煲的粥。」 「好，放这儿就行了，」万丞相揉了揉太阳穴，「对了，把万儿叫来。」 「是。」 万丞相跟万崇锋的对话也是不欢而散，万崇锋刚得知何思的大哥又出事了，满心想着去偷偷地看看何思，两人已经好久没有直接碰面了，都是万崇锋偷偷躲着看他。 「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万丞相生气地问，「你是要气死我吗？」 「不不不，」万崇锋挥了挥手，「反正要死也是我先死……」 「你！」万丞相朝他摆摆手，「出去出去，别在我面前烦我！」 「好，我出去了。」万崇锋转身就出了屋，想去何思那里看看。 「二公子，」肖阳一边搓着何思的手一边哈气，「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何思的双手依旧冰凉，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公子，要不您先上床躺着休息休息吧。」云儿提议道。 「对对对，」星儿说，「要不要找大夫来？公子你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 「不……不用了，」何思回答，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丝丝笑容，「你们先出去吧，我去躺着休息会儿。」 「那二公子有事一定吩咐我们，我就在门外侯着。」肖阳说。 万崇锋在门外听着他们要出来，立马离开了。 何思躺在床上，却是睁着眼出神，心里想：上次见到大哥时，还顶撞了大哥，若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大哥，我绝不会惹大哥生气的…… 「小狐狸……」万崇锋悄悄地从窗户那爬了进来。 何思勐地坐起身来，问：「万大少爷，您来做什么？」 万崇锋看着何思一脸警惕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自己躲了好几天了，这小狐狸也是时候该原谅自己了吧。 「小阳……」何思刚想喊门口的的肖阳进来，就被万崇锋一把捂住了嘴巴。 「别叫，」万崇锋没有用力，怕弄痛了他，「几天没见，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何思掰开他的手，面色依旧惨白，撇过了头，「万大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来原谅之说？反正我也只是你的玩具，想对玩具做什么又哪里有错。」 「谁说我把你当玩具！？」万崇锋捧过他的脸，让他面朝自己。 「那万少爷究竟把我当做什么呢？」何思直视着他。 「我……」万崇锋看着他，半天没有说出话。 「我知道了，」何思拿开了万崇锋的手，凄凉地笑了一下，「是何某自作多情了。」 「不是，我……」万崇锋还想解释，何思打断了他。 「不必说了，」何思推了推他，「本就不该奢求什么，是我贪念太多……我要休息了，还请万少爷出去吧。」 第四十三章 多事之秋 「你听说没，何氏商户又出事啦！」 茶馆里，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在讨论着什么。 「啊？」其中一人问道，「是不是商队去江南被劫的事情……」 「不是，还有啊，」另一人抓起一只花生，在嘴里磕着，「你们都买过何氏商户的古董吧？」 「买过买过，这皇城里谁没买过……」 「那你们可注意点喽，听说最近有人不小心砸了一个从何氏商户那里买来的古董花瓶，发现花瓶内侧，竟然……」 「花瓶内侧怎么了？」听者急切地问。 「花瓶内侧印有前朝的朝徽！」 「什么！」几人皆是大惊失色， 谁人都知如今的天下是从前朝那里接手而来，还不过百年，当今圣上迫不及待想要摆脱前朝的阴影，树立自己的威望，所以才极度推崇开国大将军常经年，对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曾与前朝作对的大臣们也一併推崇。 而何氏商户这举动，明显是跟皇上过不去啊。 何震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哪里敢做这种罪大恶极的事啊，突然想起了去年曾有一批商货被劫，后来又找了回来，出事的古董花瓶，正是这一批货物里的。 何震思来想去，急得头昏脑涨，最后竟晕厥了过去。 何震一醒来，顾不得其他，就去找了那出事花瓶的买家，那人讹了何震一笔钱财，才肯答应不将此事声张出去。 可这哪还来得及啊，事情早已经传遍了皇城，一些何氏商户的竞争者也纷纷落井下石，还有些人特地找上门来，打算敲何震一笔。 何震急得犹如锅上的蚂蚁，何求如今下落不明，家中能指望的人都没有了，还剩几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妻妾，平日里最冷静的妻子严氏，也因为何求的失踪而大受打击，卧床不起。 何震这几天走废了腿，平时有所往来的权贵家都走遍了，也去拜访了万丞相，万丞相却因病拒绝会面。 何震连金侯爷府上也去了，谁料那金侯爷也不肯见他，只把何夕蓉给放出来接待他。 何夕蓉一看到父亲何震，恨不得上去撕了他，根本听不进去父亲的请求。 最后何震无功而返，回去后急火攻心，不断咯血，又昏厥了过去。 第50页 再次醒来的何震只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帮他，那就是二儿子何思。 然而在这段时间，万府也不太平。 自打那日何思赶走了万崇锋，两人一直僵持着，何思对他生分有礼，万崇锋不知如何反应。 万丞相的风寒更严重了，何思整日陪在他的身边给他餵药，陪他说话。 「阿思啊，」万丞相拉着何思的手，亲昵地叫着他，「你最近和万儿……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万丞相您多虑了。」何思低下了头。 「唉，」万丞相嘆了口气，「万儿这孩子，你别看他成天没心没肺，说话也口无遮拦，可他其实也是有些心思的……」 何思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万丞相叙旧。 在万崇锋还小的时候，非常亲近他的母亲张氏，张氏的身体不好，在大夫说还剩三个月的寿命时，张氏承诺万崇锋，带他去逛庙会，去看烟花。 然而张氏没有撑过年关，就撒手人寰了，答应了万崇锋的承诺再也实现不了了。 万崇锋难过又失望，此后再也不敢轻易向别人许诺什么。 张氏去世后，不知道是谁在万府里传开了这样的话，说有个算命先生给万崇锋算了一卦，说他是天煞孤星，命中带煞，专门克自己喜欢的人。 因为这件事，万府的所有下人都怕他，连学堂里的同伴也躲着他。 为此，万丞相把万府的下人们来了个大换血，但是万崇锋那凶神恶煞的形象还是没有得到改善。 久而久之，万崇锋似乎也不在意了，看谁不顺眼就教训谁，别人说他横行霸道，他就横行霸道，别人越是怕他，他就越是欺负得紧。 何思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何震来万府找何思，让他求求万府的人，帮帮何氏商户。 何思万分不想回应父亲的请求，毕竟自己和万少爷的关系还在僵着，而万丞相又在养病，实在不好意思再拿自家的事情麻烦他们。 但父亲的请求又关乎何家的安危，何思第一次感到如此左右为难。 「父亲，」何思说，「纵使万丞相愿意帮助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况且这件事情本就不是我们所为，我相信清者自清，皇上也一定会明鑑的。」 「你……」何震生气道，「清者是自清，可这被人陷害的脏水要如何洗清？」 「被人陷害？」 「就是那金侯爷！」何震道，「上次他提出两个要求，要你或者要你三妹去金府……」 「什么？」何思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可是为了保你，让你三妹嫁给了金侯爷那个丑东西啊。」 「怎么……」何思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怎么能让三妹嫁给……」 「还不是因为你，如今你却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你对得起屈身嫁给金侯爷的夕蓉吗！」 「我……」何思震惊，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可是父亲……你又想万府为我们做什么呢？万府并不亏欠我们，没有理由帮我们的……」 「何思，」何震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肯去求，他们总会给你一点脸面的，不管做什么，总比现在等死好。」 「我……」何思实在不愿低头求人，尤其是万崇锋，他的心中还是有些自尊的，特别是那晚在万崇锋身下求饶的记忆，让何思感到无比羞耻，然而最令他感到耻辱事情的却是，明明听了自己的哭诉，万崇锋却还是一点儿都没有理会。 「儿子，」何震仿佛要落下泪来，「为了何氏商户，我可是费了二十多年的心血，不能让它毁于一旦啊……」 「……」何思望着父亲，感觉他的头髮似乎已经白了一大片，不由得悲从中来。 当晚何思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一整宿都没有闭眼，终于下定了主意。 第二日一大早，何思就站在万崇锋的屋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敲了敲门。 半天，没人响应。 「何公子，」左小虎看到他，面露欣喜，想着这是何公子终于肯和少爷说话了，「估计少爷这时候应该醒了，你直接开门进去就行了。」 「啊，好……」何思推开门进了万崇锋的屋子，左小虎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万崇锋还在床上睡觉，被子鼓鼓的，何思不想打扰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尖锐叫声。 「呀！！！」 第四十四章 月儿 「呀！！！」 何思和左小虎震惊地看着万崇锋床上的月儿，月儿坐起身，用被子遮挡着裸露的上半身，头髮凌乱，满脸泪水，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身旁的万崇锋醒来了，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站在自己窗前的何思。 「小……」万崇锋刚想叫他，就发现何思的神情不对，眼神冷得令人发寒，却又是一副想哭的样子，然后万崇锋发现了自己身边裸着身子的月儿。 「你是谁！」万崇锋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床上的月儿。 「呜，大少爷……」月儿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哭哭啼啼地说，「昨晚……大少爷做的事情都忘记了吗？您强迫奴婢……呜……」 「胡扯！」万崇锋生气极了，「我不记得我昨晚做过什么……」 「别说了！」何思突然喊了出来，双手发抖，他犹记得那晚万崇锋侵犯了自己一夜后，第二天醒来也是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51页 「小狐狸……」万崇锋想下床，然而月儿看到了万崇锋裸露的身躯，捂住脸尖叫了起来。 何思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勐地跑出了屋子。 「你们赶快穿上衣服！」左小虎在一旁着急地说，然后又重重地嘆了口气，「少爷你……哎！」 左小虎眼看着少爷和何公子就要有和好的机会了，没想到少爷居然来了这齣戏。 「混帐！」万崇锋骂了一句，抓过自己的衣服披上，狠狠地问床上的月儿，「你是谁！」 「您……您忘记了吗……」月儿满脸委屈的样子，「我是……我是您的有缘人，明朗星啊！」 「啊？！」左小虎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何思跑出了屋子，跑到后院的那棵海棠树下，倚在树干上，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感觉难过到想要呕吐。 第一次见到万崇锋，也是在这海棠树下，那时他正心疾发作，躺在地上打滚……那天夜里，昏迷的万崇锋紧紧地抱着何思不肯撒手，何思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万崇锋的后背。 万崇锋与月儿……何思一想到昨晚两人可能做过什么，心脏就如同被人抓住了一样，窒息到令人难受。 「莫要胡扯！」左小虎冲着月儿喊，「你怎么可能是少爷的有缘人！」 「我是！」月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我与我家公子的生辰八字相同……」 「那生辰八字万府上下人人都能背过，你知道这又不稀奇！」左小虎争辩。 「我，我还有前世的记忆！」月儿看着万崇锋，惨兮兮地问，「常大将军，您真的忘记朗星了吗？您真的不记得我们前世的约定了吗？」 「常大将军？朗星？」左小虎听得发愣。 万崇锋狠狠地瞪着她，自己只告诉过小狐狸前世的身份，这个丫环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不记得有过什么约定。」 「常大将军，」月儿抓住了万崇锋的腿，「您好狠的心啊，我曾答应你，若有来生，我要转世成为女子，你也曾许诺过要娶我的……」 「前世之事与我何干，滚！」万崇锋抬腿甩开了月儿。 「您……您真的不记得那夜海棠树下，您承诺过我什么了吗？」 万崇锋一怔，自己唯有海棠树下这段记忆，这丫环知道，莫非她真的是那有缘人？ 万崇锋的心里突然感到十分不情愿，与其让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变成有缘人，他更愿意让小狐狸成为自己的有缘人。 「且不说前世……」月儿哭哭啼啼，「就是昨晚，您对我做的事情……难道您不需要负责吗？」 「我做了什么！」万崇锋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只记得自己睡得很沉，不像自己跟小狐狸那晚一样，还有些零星的记忆。 「少爷您要是不肯承认，我……我就死在这里好了，」月儿哭着说，「反正是贱命一条，前生今世，就让这缘分就断在这里好了！」 万崇锋没有理会她，直径走出了屋子，他不在乎那个丫环是不是有缘人，他一心惦记着何思，一想起刚才何思看自己的眼神，心口就疼了起来。 「小狐狸！」万崇锋在后院的海棠树下发现了何思，上去一把抓住了他。 「放开我！」何思吓了一跳，想要挣脱他，不料万崇锋一把抱住了他。 「你听我说！」万崇锋大声地喊，「我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万少爷你又何必跟我解释，」何思的声音低弱，「虽然我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但是你对月儿做了那种事，定是要对她负责的……」 「我不记得我对她做过什么！」万崇锋握着何思的肩膀，把他推到了树干上。 「少爷您……」何思突然嘲讽地笑了，「什么都不记得，那晚对我所做的事情也……」 「我记得！」万崇锋打断他，「我记得我对你做了什么，我记得一些，只是当时我控制不住……」 何思摇了摇头，说：「少爷您不要说这种话了，您记得又能如何，我又不需要您负责……还望您善待月儿……」 「你在说什么？」万崇锋捏起何思的下巴，生气地问，「要我善待那个丫环？你要我怎样？娶她？纳她做妾？是不是我这样做，你就肯原谅我？」 「若是如此，」何思看着他，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流下，「再好不过……」 「你……」万崇锋愤怒地向何思吻了上去，何思反抗着，两人纠缠的齿唇毫无爱意，只剩疯狂和掠夺。 「嘶……」万崇锋突然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何思咬破了万崇锋的嘴唇，他倚在树干上，望着万崇锋，下唇也沾上了万崇锋的血迹。 「好……」万崇锋看着他，点了点头，带着狰狞的笑容，「你让我娶她是吧？如你所愿！」 第四十五章 如你所愿 何思收到了金府中三妹的来信，说是金府中生活太寂寞，身边也没有可心的丫环照顾，还说上次来万府看望二哥时，身旁的那几个丫环不错，希望能让她们来金府照顾自己。 何夕蓉知道何思向来与这些僕人们亲切，上次去拜访，这些丫环们也处处维护着他，在金府的何夕蓉无亲无故，身边的丫环也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想到自己二哥身边还有几个丫环可以谈心诉苦，不觉嫉妒起来，便写了封信，想要讨来这些丫环，让二哥也尝尝无依无靠的滋味。 第52页 何思看着信，又看着自己身边的云儿和星儿，摇了摇头，说：「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丫环出来后，星儿满脸困惑，问：「三小姐这是抽的什么风？上次我还顶撞了她，这次居然还让我们去伺候她？」 「不知道……」云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现在担心的是……月儿的事……公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月儿，」星儿生气地说，「我们得去问问她！」 下人们给月儿置办了一间新屋子，虽然是又小又偏僻，可总比之前丫环们住的地方要好。 月儿看着不打招唿就冲进来的云儿和星儿，满脸不屑。 「你怎么会是有缘人转世？」星儿看着已经换上新衣的月儿，语气不善地问道。 「月儿，」云儿也走上前，一脸困惑，「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万少爷真的……纳你做妾了？」 月儿坐在座位上，一身粉色新衣，头髮也盘了起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怎么这么没规矩？虽说以前我们是姐妹，但现在毕竟我们地位不同了，你们俩往后还是注意点礼节……」 「什么注意礼节！」星儿看到得意忘形的月儿，怒问，「月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偷偷爬上万少爷的床也就罢了，居然还冒名顶替有缘人，那有缘人明明是公子，你这让公子以后如何看你……」 「你在说什么，星儿姐姐，」月儿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何公子自己不肯承认他是有缘人，我来顶上不是很好吗？」 「所以你不是有缘人？你只是在骗万少爷还有万丞相？」云儿皱着眉头。 「这怎么能是骗呢，既然我知道前世的事，那我就是有缘人，」月儿回答，「况且，事已至此，是不是有缘人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万少……哦不，夫君已经承认我的地位了，你们还在这瞎嚼什么舌根？」 「月儿，」云儿悲哀地看着她，「你难道不知……平日从两人的举动中，你难道就看不出公子对万少爷一往情深吗？你怎能忍心做出这种事，夹在他俩人中间……」 「一往情深？」月儿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谁又不是？我就不一往情深了吗？自打那日夫君将我从水池中救起，我的眼中便只剩夫君了……再者，何公子只是个男子，他就算用情再深，又能做些什么？莫非公子他还能变成女子嫁给夫君不成？」 「你……」星儿气得发抖，用手指着月儿，「你对得起公子吗？公子平日待我们不薄，你这样横刀夺爱，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一口一个夫君的，真不要脸！」 看着星儿对自己破口大骂，月儿也有些怒了，大喊了一声：「肖阳，快把她们赶出去！」 门口的肖阳听到了，进屋拽着云儿和星儿往外走，两个丫环脸上皆是错愕的表情。 「肖阳……你？」星儿问。 「姐姐们，出去吧。」肖阳面无表情地回答。 「呵，」月儿突然笑道，「你们看，平日里何公子对谁最好，现在那人却不是也反过来帮我？」 「肖阳你……」云儿不可置信地问肖阳，「你站在月儿这边？」 「你个没良心的！」星儿扯着肖阳打起来，「你对得起公子吗！」 肖阳不说话，也没有还手，硬扯着两人走出了屋子。 月儿眼神阴暗，想：这几个人迟早会惹事，要想个办法…… 「肖阳，你干什么！」星儿挣脱了肖阳，怒视着他。 「我这就送两位姐姐出万府。」肖阳说。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云儿不解地问。 「金府的人已经在催了，三小姐那边要两位姐姐。」 「你怎么知道？」星儿敏锐地问，「三小姐的信你应该没看才对！」 「不是信，」肖阳解释道，「是金府直接来要人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这怎么行，我们走了的话，」云儿着急地问，「那这万府岂不是只剩公子一个人了？公子怎么办？公子还有谁可以依靠？」 「肖阳你这个白眼狼！」星儿骂道。 「姐姐们，你们要是不走，」肖阳放低了声音，「月儿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月儿！」星儿抓着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月儿，都干了什么？」 「总之你们快走吧！」肖阳推了两人一把，「二公子……我会想办法的。」 何思躲在自己的屋里，想起昨日，万崇锋当着万丞相的面说自己要纳月儿为妾，万丞相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思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说：「随你的便吧。」 何思又想起昨日万崇锋用一脸冷漠的表情，问自己：「如你所愿了，你该原谅我了吧？」 什么叫如我所愿？ 何思从怀中摸出了碎成两半的羊脂玉佩，这是那日左小虎送来的，何思默默地收下了，想着那天万少爷突然摔了金奉友送给自己的玉佩，是因为他也准备了一块玉佩想要送给自己，所以看到金奉友送的玉佩，才会感到烦躁。 那时何思还想着去跟万崇锋道个歉，不料当晚万崇锋就冲进了何思的房间，还强迫与他发生了关系。 要说对自己没情意，为何还打算送自己玉佩，要说对自己有情意，那晚为何要强迫自己，又为何不向自己表明心意，又为何要与月儿…… 「究竟想怎样啊……」何思看着手中的碎玉，又簌簌地落下泪来。 第53页 院中的亭落里，左小虎站在万崇锋身旁。 「少爷！」左小虎问，「你娶月儿干什么啊？这不是伤何公子的心吗？」 「他让我娶的！」万崇锋大吼一声，「随他心意他还伤什么心！」 左小虎看着脑子少根筋的万少爷，皱紧了眉头，「这种话怎么能当真！」 「闭嘴，你还想教训我？」万崇锋心中愤懑，尤其是何思让自己对月儿负责的时候，一团无名火就生了起来。 「少爷啊，那您看现在何公子像是开心的样子吗？何公子又躲进屋子里不肯出来了……」 「他又为何不开心！」 「少爷，若是何公子娶了别人，您会开心吗？」 万崇锋没有说话，手中的茶杯却被他硬生生地给捏碎了。 「少爷您就承认了吧，您喜欢何公子，」左小虎真心替他着急，「您至今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伤害心上人吗？」 「我……」万崇锋攥紧了拳头，心里想到近来何思那苍白的脸色，心口隐隐作痛，「我没想过要伤害他……」 「少爷我问你，」左小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晚你和月儿……」 「什么都没有！」万崇锋说，「那晚我吃完夜宵后就困得不省人事了，一大早就看到你们站在我屋里……」 「少爷！大少爷！」不等万崇锋说完，突然跑过来一个僕人，连滚带爬地跪到了万崇锋的脚下，「大少爷不好了！老爷他……」 第四十六章 碗 「老爷……」僕人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何震，顿了顿才说出几个字，「金侯爷来访……」 何震立马瞪大了眼睛。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也是你搞得鬼对不对？」金侯爷刚走进屋子，就听到何震大叫。 「何震，」金侯爷腆着肚子坐下，「我是好心来告诉你……你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还派了官府彻查此事，你的何氏商户也已经被查封了。」 何震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狂咳不止。 金侯爷冷冷地看着他，毫无怜悯之情。 「金侯爷，」何震咳了几声，「我何震到底哪里得罪过你？」 金侯爷一听，睁大了眼睛，骤地扑了上去，抓着何震的前襟，满脸狰狞，激动地对他说：「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吗！你给我好好想想，二十年前，你可做过什么缺德事！」 「二十年前……」何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大概是自己进皇城前不久…… 「看来你还是没记起来啊，」金侯爷说，「那我就给你个提示，江南名妓——雨柔。」 「什么！」何震浑身剧烈颤抖起来，「雨柔……」 万府这里，何思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万府，想着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两个丫环也送去了金府，自己在这里几乎是孤身一人了，因为月儿的事，何思竟一时忘记了父亲的请求。 「二公子！」肖阳莽撞地跑了进来，「大事不好啦！」 「怎么了？」何思看到肖阳一脸慌张的表情，自己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万丞相他……」还不等肖阳说完话，何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何思赶到万丞相那里的时候，身后的肖阳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可恶，老头子你醒醒啊！」 屋里，万丞相闭着双眼，一脸平静地躺在床上，万崇锋跪在床边，紧紧地握着万丞相的手，房间里的几个丫环皆是掩面而泣。 何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就在不久前还握着自己的手，对自己和蔼地说话的万丞相，就这么……走了？ 思及此，何思呆愣在原地，泪水盈满了眼眶。 「万少爷，丞相他已经……」一旁的大夫说道，「还请少爷节哀顺变……」 「去他娘的节哀顺变！」万崇锋勐地站起来，紧紧地抓着大夫的衣襟，眼眶通红，「你赶快让老头子睁开眼！否则我要你人头！」 「我，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会突然死了！」 「少爷……万丞相他年纪大了，经受不起风寒的折磨……」 「闭嘴！」万崇锋一把甩开大夫，怒髮冲冠道，「我不相信老头子就这么死了！给我查清楚！查不清楚我要你们一起殉葬！」 「是……」大夫和一群僕人们纷纷跪下，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多做辩言。 「可恶……」万崇锋又跪在了万丞相的面前，极度懊悔地低下了头。 何思第一次看到万崇锋这个样子，想要走过去拍拍他。 「夫君……」这时候月儿突然进来了，立马走到了万崇锋的身旁，用手抚摸着万崇锋的后背，万崇锋一心沉浸在万丞相死亡的悲痛中，也没有推开她。 何思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万崇锋一直跪在万丞相的面前，一言不发，月儿也陪着他跪着，周围的丫环僕人们更是跪着不敢说话，只有何思愣愣地站在一旁，仿佛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少爷！」左小虎从屋外沖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大夫，手里端着一个盛粥的碗。 左小虎看到何思也在，愣了愣，然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当何思看到那个碗时，心里咯噔一下。 「少爷，」大夫说道，「我们方才去厨房调查，在这个老爷用过的碗里发现了……」 第54页 何思睁大了眼睛，直觉告诉他要赶快离开，可何思的脚下仿佛被黏住了一般，迈不动一步。 「发现了什么！」万崇锋暴躁地问，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哭腔。 「发现了……少量毒药。」 「什么！」万崇锋站起身来，满脸怒不可遏，「是谁……」 「啊，」站在一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丫环突然指认，「这个碗，是老爷专门用来盛粥的！」 「粥……」万崇锋慢慢地把视线转向了何思，满脸震愕。 万府人人都知道，最近万丞相喝的粥，都是何思准备的。 何思也是满脸惊愕，看着万崇锋的神情，不知道该辩解什么，只是睁大了眼睛摇着头。 「怎么回事！」万崇锋冲着何思喊道，他是不相信何思会下毒的。 「我……我不知道……」何思无助地摇了摇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盯着他，这让他心里产生了恐慌。 「是谁！」万崇锋怒吼一声，「是谁给老头子端粥的！」 何思一愣，给万丞相端过粥的，都是自己的丫环们，但她们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云儿和星儿已经去了金府，不能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她们，而月儿……现在是万少爷的小妾，若是被这件事牵连误会，岂不是很可怜？ 何思看了一眼月儿，月儿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似乎也是被吓到了。 何思不忍将事情殃及无辜的丫环们，于是说：「是我……是我给万丞相端的粥……」 万崇锋蹭地一下冲到了何思的面前，紧逼着他问：「小狐狸，你在说什么！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下的毒了？」 「我没有……」何思直视着万崇锋那充满血丝的可怖双眼，说话的语气都弱了下来。 相信我啊，相信我……何思的心里默念着，虽然自己清楚万崇锋完全没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何思还是在心中祈求着。 万崇锋身后的月儿似乎是偷偷笑了笑，她非常清楚自家公子的性格，从不拖累别人，也不懂得为自己争辩。 「夫君……」月儿突然变了一张脸，满脸哀求地说，「何公子虽然曾说过憎恨您的话，可他绝对不会做出下毒这种事的……」 「什么……」何思吃了一惊，自己几时说过憎恨万少爷的话？ 「啊？」万崇锋抓住了何思，刚才眼中带着的一丝丝疑虑，已经转变为了完全的愤怒，「你恨我？」 第四十七章 旧帐 「月儿……」何思着急地问道，「我几曾说过这种话？」 「何公子……啊……」月儿假装用手捂了捂嘴，装出一副口误的样子，「糟了，说错话了……」 「你说！」万崇锋吼了一声。 「就是前些日子……」月儿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诺诺地说道，「何公子身体有恙，一直不肯出门，奴……妾身经常听到何公子碎碎念，说什么……万少爷专横跋扈又恬不知耻，就连男子也凌辱……」 何思惊愕地退后了一步，看着月儿直摇头，自己曾未对任何人说过那晚的事情，月儿怎么得知？ 「我，我不曾……」 「你！」万崇锋看着何思，怒不可遏，「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啊，我都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渣滓！」 「不，我不是这样……」何思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万崇锋打断了。 「就是因为那晚我强迫了你，所以你怀恨在心，就对老头子下手？」 「我……」 「老头子对你多好，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若是你恨我，你冲着我来啊！」 「我没有……」何思的眼泪流了下来，万崇锋不给何思任何辩白的机会，狠狠地质问他。 「既然你这么厌恶我，那你以前对我的笑算什么，对我那么温柔干什么？哦对，你对每个人都笑，对每个人都温柔，是我会错意了……」 「我不是……」 「那你现在怎么不对我笑了！啊？」万崇锋抓着他的衣襟，狠狠地摇了摇，「你现在对我笑啊！笑啊！」 何思像个无助的人偶，被万崇锋摇晃着，除却头晕的感觉，还有心绞痛。 等到万崇锋对着他吼累了，何思僵白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何思怔怔地看着他，轻不可闻地说：「万大少爷，我曾心悦你……如今看来是何思错了……」 万崇锋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袭来的便是漫天盖地的失望之情，随即一掌狠狠地推开了他。 何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倒在地，被羞辱的感觉早已忘记，何思只感觉到自己被漫无边际的孤独所笼罩，世界一片漆黑。 「所以，」万崇锋满脸杀肃地看着何思，但是却也流出了眼泪，情绪激动地问他，「你要拿什么来抵老头子的命，杀父之仇你让我如何报！」 一旁的左小虎见势不妙，急忙上来拦住万崇锋，「少爷，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能断定毒是何公子下的呢，您先冷静下来……」 「找到了找到了！」肖阳突然冲进来，看到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何思时，眼瞳骤然一缩，随即又掩去了情绪。 「找到什么？」左小虎急忙问，其实他心里还是认为何公子不会做这种事的，少爷的举动也只是太过悲恸，所以才会一时冲动，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 「找到了下毒的真兇！」肖阳满脸大汗，眼神坚定地说。 第55页 月儿一愣，瞪着肖阳，肖阳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是谁！」万崇锋急切地问。 「是……是两个僕人，在后门想要逃走，已经被我打死了。」肖阳说。 何思听到这番对话，突然抬头，惊讶地望着肖阳，打死……打死了？ 「你怎能确定是那两个僕人下的毒？」左小虎问。 「他们身上带着小包毒药，而且想从后门偷偷熘出去，」肖阳冷静地说，「不小心被我我看到了，我上去问他们，不想他们两人联合打我，我一时情急，就把他们打死了。」 「少爷，那我们赶快去后门那里看看吧！」左小虎明知肖阳话中的纰漏很多，但却不想揭穿他，不光是因为肖阳一反常态的冷静态度，还有心中的一丝信任，他想，先看看吧，肖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万崇锋等人纷纷赶到了后门，肖阳也拉起了何思，帮他擦干了眼泪。 「二公子，」肖阳扶着他往后门走，轻轻地对他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思没有说话，却回握了一下肖阳的手。 「若是逃过此劫，」肖阳抬头望了一下阴沉的天空，「二公子以后也不要再做好人了……」 后门那里确躺着两个僕人，还有一片血腥，似乎被什么东西砸破了头，衣襟处掉落出一个小纸包，大夫拿去看了看，里面果然装着毒药。 「少爷，的确是丞相所服下的毒药……」大夫说，「而且这两个僕人……都因失血过多死亡。」 「小阳……这都是……你做的？」何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两具尸体，轻声地问。 肖阳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何思的手。 「是我误会……」万崇锋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何思。 「夫君！」月儿偏偏在这时靠过来，「好生奇怪，既然他们下毒，为何不丢掉毒药，还随身携带？死人不会说话，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 「贱人闭嘴！」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肖阳一脸漠然，紧紧地握着何思的手，仿佛要保护身后这个人。 万崇锋被肖阳的这个举动刺痛了眼。 「你！」月儿生气极了，刚想开口骂两句，却好似勐然发现了什么，指着那两个死僕人，手指不停地发抖，「他们……他们……」 「什么！」万崇锋嫌恶地问。 「夫君，我记得这两个僕人！」月儿兴奋地说道，「他们是您上次下令乱棍打死的僕人！」 何思勐地将头转向了肖阳，看着他，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八章 大火 天气阴沉地仿佛马上就要要落下一道雷霆。 本应该被乱棍打死的僕人，如今出现在这里，还下毒害死了万丞相。 万崇锋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显得冷肃，声音如同咆哮的低雷，炸开了何思的心扉。 「是谁把他们放走的！」 「是……」肖阳刚想站出来，何思却狠狠地拽住了他，给了他一个眼神。 「是我。」何思站在了肖阳身前。 左小虎站在万崇锋身后，心里打着鼓，如果说放走僕人那件事，自己也有参与啊。 左小虎一抬头，看到了肖阳对自己摇了摇头，左小虎疑惑，难道那傢伙要让何公子一人去顶罪吗？ 肖阳心里明白，这时候出头并不能帮到二公子什么，只赌那万大少爷心里对二公子还有那么一丝丝情意，能够放过二公子。 万崇锋看到何思站出身来，护着身后的肖阳，不觉冷哼了一声：「好个主僕情深！」 「此事不关肖阳，」何思说，「都是我的任性，救下两人之时，我并未想过他们会来毒害万丞相，万丞相之死，全是我的错，万少爷想怎样都好，就算杀了我为万丞相报仇，我也不会抱怨半句。」 轰隆！天空中突然雷声大作，乌云密集了起来，天色更加阴暗，仿佛将要到来一场狂风暴雨。 「何思，」万崇锋第一次叫何思的名字，「你还是想做你的大善人是吧……」 「……」何思无话可说，事到临头，心中也无所谓慌乱与恐惧了。 「滚！」万崇锋指着后门出口，用力吼叫着，「滚出万府！最好滚出皇城！我万崇锋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何思睁大了眼，硬生生地把满口凄凉给吞了下去，看了万崇锋最后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二……」肖阳差点叫出声，最后还是给憋了回去，不行，不能跟二公子一起，他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肖阳瞟了一眼月儿，月儿的脸上写着不满，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 天气阴沉着，却久久不见雨滴落下。 皇城外，门侍又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金少爷，您刚离开没多久，怎么又回来啦？」 「哦，有些家事还未处理。」金奉友笑着回答。 金奉友在去江南的路上，巧遇一商队被劫，这帮强盗心狠手辣，越货杀人，商队的货物被一抢而空，商人也被强盗砍伤砍死。 向来喜好行侠仗义的金奉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然而令金奉友惊奇的是，那帮强盗行刺后留下的刀上，绑着黄绳。 金奉友不会认错，这黄绳的质地和编法，与自己剑柄上的流苏所用的黄绳一模一样！ 第56页 这黄绳，是金家的象徵，莫非这些强盗，是父亲派来的？ 金奉友越想越不妙，父亲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安置好商队的伤员后，金奉友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皇城。 然而赶到金府后，金奉友却被眼前的另一番景象给惊呆了。 阴沉的天空下，金府的正宅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仿佛魔鬼的爪牙一般冲上天空，在昏暗天空的对比下，形成了一道诡异的景色。 金府门口，逃出火灾的小妾和僕人们，见到金奉友，纷纷朝他拥了过来，有男有女，有人哭着，有人叫着，皆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恐慌模样。 原来不久之前，金侯爷跟他那第十九小妾吵了起来，那小妾疯了一般抓着金侯爷，又打又咬，金侯爷一把推开了她，谁料那小妾摸出一把剪刀，朝着金侯爷刺了过去。 金侯爷被刺中了胳膊，又狠狠地推开了她，何夕蓉恰巧扑在了因阴天而点燃的蜡烛上，火光烧到了头髮上，她却顾不得许多，直冲着金侯爷扑了过去。 「你那个雨柔，就是个婊子！娼妇！」何夕蓉冲着金侯爷大骂。 金侯爷被触了逆鳞，怒不可遏，对何夕蓉大打出手，何夕蓉头髮上的火势烧到了金侯爷的衣服上，两人却因愤怒扭打着，火势迅速蔓延到了床铺上。 这时门外的两个丫环刚好听到了屋里的打斗声，推门进屋便见到了这可怖的一幕，两个火人疯了一般撕扯着，屋里火势熊熊。 「三小姐！」 两个丫环一时情急，加上刚来金府，人生地不熟，也没找人帮忙，就直接扑了上去，想要分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没想到也被捲入了火势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雷电砸破了屋顶，半间房子轰然倒塌，出口被堵塞了，几人被困在了这火势之中。 活着的人，当然不知道屋里的这些事，他们只知道有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噼中了一间屋子，然后大火蔓延了整个金府，最后逃出来的人中，没有金侯爷，没有第十九小妾，还有两个新来的丫环。 「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老天爷饶了我们吧！」围着金奉友的一群人中，突然有人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 然后纷纷有人跪了下来，向苍天祈求宽恕。 只有金奉友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熊熊大火，丧亲之痛还来不及反应，心底就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给笼罩了。 如此大的火，他见过，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火势之大，根本无法扑灭，众人只能等待着降雨。 何思被赶出了万府，披散着头髮，面色惨白，如同一只游魂，脚步发轻地走回了何府，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另一个噩耗。 「何……」何震那干枯的老手紧紧地握着何思，半天只说出一个字，头髮已经全白了，俨然一副垂死之态，「何……何……」 「父亲我在……」何思握着何震的手，不由得泪流满面，以往的父亲看起来是那么精明能干，可曾露出过这种神态？ 「何……」何震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屋顶，「何……」 「父亲……我在……」何思哭得抽搐起来。 「何……」何震握住儿子的手拼命地抖了抖，最后终于说了出来，「何氏……商户……」 何思愣了一下，原来父亲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担心他的何氏商户。 何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哭着。 「老爷，不好啦！」一个僕人急忙沖了进来，直接报出了恶讯，「三小姐在金府被大火烧死了！那金侯爷也被烧死了！」 「什么！」听闻消息的何思勐地回头，看向那个僕人。 何震的手，从何思的手中滑落了下来。 倾盆大雨，也终于下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金侯爷 「厚生。」 柔声细语在耳旁响起，还夹杂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女子纤细的手抚过男子的脸庞，被男子一把抓住。 「你醒了。」女子娇柔含羞，眉目间满是温柔。 「嗯，雨柔。」男子躺在女子的腿上，抓住那只白嫩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好不风流倜傥。 男子坐起了身，一身金色却不显庸俗，他身材挺拔，丰神俊朗，眉目间一股英气，却又不失多情。 「方才听你呻吟，可是做了噩梦？」雨柔轻声问道。 「嗯，」金厚生应了一声，回忆起来，「梦见熊熊大火，如火燎原……」 雨柔轻轻蹙了一下秀眉，金厚生见了，笑了，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眉头。 「不要这样，只是个梦罢了。」 雨柔轻轻地抓了一下金厚生的衣袖，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见者犹怜。 「你别担心，」金厚生搂住了她，轻拍着她的手背，「这次我回皇城继承爵位，很快我便会回来的。」 「嗯。」雨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雨柔，你别生气，」金厚生解释道，「我还没有当上侯爷，不能为所欲为，要是带你一起进皇城的话，父亲那里知道了，说不定就不会把爵位传给我了，你也知道，我家那些兄弟们都虎视眈眈，恨不得揪着我的小尾巴……」 「我知道，」雨柔低声说，「我知道厚生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毕竟我只是个出身青楼的艺妓，能得到你的喜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你成为侯爷后，我若还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就是当一个丫环也可以……」 第57页 「什么丫环！」金厚生微怒，「我几时说过让你当我的丫环了？」 「难道……」雨柔一脸不可思议，「厚生你要纳我为妾？」 「什么妾！」金厚生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我要娶你为妻，此生只你一人足矣。」 「不……」雨柔受到了惊吓，「厚生你不能，我的身份怎能做妻……」 「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金厚生看着她，眼神柔情似水，「等到我成为侯爷，我就离开皇城，来这里找你，然后我们就在江南这里偷偷建个宅子，让谁都不来打扰我们，我做我的闲散侯爷，你做我的小娘子……」 「厚生……」雨柔望着他，眼中的泪水在打转。 「不说了，说这个你又要哭了，」金厚生替雨柔擦了一下泪水，「对了，我知道娘子你向来手巧，可否编个玩意儿送给我，让我也好睹物思人。」 「又在胡扯，」雨柔嗔怒，「谁是你的娘子。」 「是你啊，娘子。」金厚生笑着捏了捏雨柔的鼻子。 「好了，不闹了，这个给你。」雨柔轻轻地推开他的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黄色流苏，流苏上面的结精緻玲珑，莫非手巧之人是编不出这样的。 金厚生看着手中的流苏，不禁喟嘆：「娘子果真心灵手巧。」 「只是小玩意儿罢了……」雨柔有些不好意思，「这流苏用的黄绳，是只有江南这里特产的，色泽亮丽，还不会褪色……」 「刚好，娘子帮我佩在腰饰上。」 「不要叫我娘子啦……」 屋外细雨绵绵，屋内情意绵绵。 不久后，金厚生就动身去了皇城，临走前交给了青楼老鸨几锭金子，让她好生伺候着雨柔，老鸨接过金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就在金厚生离开的当天晚上，雨柔吐了。 老鸨记得金厚生的安排，特地给她找了个大夫，大夫一把脉，居然是喜脉。 雨柔既惊喜又担忧，最后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金厚生回到了皇城，然而继承爵位的事情却没有想像中顺利，金厚生与兄弟们勾心斗角，受尽牵绊，继承之事足足拖了一年。 当金厚生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南，踏上迎花楼的时候，老鸨震惊的神情让他终生难忘。 「金……金少爷，你不是……」 「雨柔呢？」金厚生兴致沖沖地问，「快叫她出来，我来娶她了！」 「雨……雨柔她……」老鸨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不久前，一位客人误闯了雨柔的屋子，一眼相中了雨柔，非要给她赎身，雨柔自然是不肯，那个客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雨柔和金厚生的事情，竟编了个谎言骗雨柔，说他是金厚生的挚友，金厚生在去皇城的路上遇难，所以托自己来照顾她。 雨柔听了当场晕倒在地，这不怪谎言的拙劣，只怪金厚生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漫长的等待让雨柔相信了那个骗子的谎言，跟着他走了。 「那个混蛋是什么人！」金厚生抓着老鸨，怒气冲天。 「我……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商人……」 「可恶……」金厚生咬牙切齿，眼神仿佛能杀人。 「对……对了，金少爷，」老鸨想起了什么，「孩子……孩子留下了……就在对街的布店那里寄养……」 「孩子，什么孩子？」 「金少爷，那是你的孩子……」 金厚生的震惊无以復加。 娃娃手中紧握着一只黄色流苏，金厚生望着怀中的孩子，心中的愧疚之情无限扩大，若是当初知道雨柔有了身孕，说什么都会把她放在身边，哪管他什么爵位，侯爷谁爱当谁当去！ 如今对那骗子的去向，也毫无线索，金厚生痛心欲绝地带着婴儿回到了皇城。 回到皇城后的金厚生，因为婴儿的缘故，备受指责，而金厚生对这些话充耳不闻，整日失魂落魄，借酒消愁。 金厚生的舅父看不惯他这副模样，硬是把金厚生的孩子带到自己身边养大。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成何体统？孩子跟着你还能学好吗？以后孩子跟我住，孩子的名字也由我来起！」舅父是练武之人，也是仁义之人，金厚生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孩子跟着舅父，总比跟着这个连名字都忘记给他起的爹好。 就在金厚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雨柔了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她。 第五十章 雨柔 「这是谁的府宅啊？」金厚生许久未出门，发现这里竟多了一所住宅，于是向身旁的侍从打听起来。 「回侯爷的话，住宅的主人名叫何震，这是去年刚进皇城的何氏商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中的好多古董也是从这里置办的。」 「哦。」金厚生应了一声，兴致缺缺。 一驾马车停在了何府门口，看来是主人回府了。 金厚生便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儿。 「夫人，慢点。」何震伸出手去扶那车上的人。 严氏衣着华贵，把手搭在何震的手臂上，下了马车，搀扶着进了何府。 「这是何震的夫人严氏，礼部尚书之女。」 「哦……」金厚生没有听进去，正打算离开，却看到又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那妇人衣着简朴，挺着大肚子，自己小心翼翼地下着马车，竟没有一个人来扶她。 第58页 妇人脚下滑了一下，突然失去了重心，扑进了一个熟悉的金色身影的怀里。 「啊，抱歉……」妇人抬起头。 两人目光对视，都震惊了，对方难道不正是彼此望穿秋水的心上人吗？ 「雨……雨柔？」 雨柔愣了愣，随即推开了他，转过头就要跑进何府，脚下又被绊了一下，金厚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我……」雨柔在第一眼见到金厚生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是被何震骗了，「我已无颜再见你……金侯爷……」 「雨柔，我知道你是被骗了……」 「金侯爷，放手吧，我再不回去，他们会起疑心的……」 金厚生不情愿地放开了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挺着大肚子，走进了何府。 此后金厚生也有偷偷地去找过雨柔，想要带走她。 雨柔只是哭着对他说：「我已经是人妇了，纵使金侯爷您不计前嫌，我也不能接受，况且我已经有了何家的骨肉……」 金厚生每次想到雨柔，都心如刀割，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只要雨柔现在过得好就行……只要她过得好…… 几年后，金厚生便听到了雨柔离开人世的消息。 那是雨柔刚生下孩子没多久，愧疚感如同一个黑洞，不停地吞噬着她，她的良心始终备受谴责。 厚生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吗？他知道我们的孩子被送到布店那里寄养了吗？为什么厚生他不责备我？哪怕骂骂我也好啊！也不用让我现在这样自己折磨自己。 「娘，你怎么了？」孩子抬头看着雨柔。 「没事，娘没事……」雨柔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低头织着手中的流苏。 「娘编的东西真好看！」 雨柔笑了笑，屋子的门帘是自己编的，被何震的小妾看中了，非要让她给编一张更大的床帘，为了这个床帘，雨柔每晚都点着蜡烛干活，很晚才睡。 「孩子……」雨柔看着笑得单纯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娘对不住你……」 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却连个名字都还没有，在这何府，根本没有娘俩的地位，下人都直唿孩子「小二子」。 面对这种境遇，雨柔却骗金侯爷，说自己过得很好。 「孩子，」雨柔拉过孩子的小手，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对他说，「若是你以后遇到心仪之人，千万不要放手，多久都要等待……」 第二日，雨柔上吊了，所用的绳子正是那编床帘的材料。 直到雨柔死后，何震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没起名字的儿子。 「那就叫何思吧。」何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谁又知是真思还是假思呢？谁知是「何苦相思」又是「何必相思」呢？ 何思自己相信是前者。 但对何震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是百般好，一旦得到了，便如那穿惯的破衣服，不再新鲜。 得知雨柔的死讯后，金侯爷震惊，又偷偷查到了雨柔是自杀，金侯爷疯了，多少次他都想拿着刀冲进何府，恨不得将何震碎尸万段。 不是说过得很好吗？过得很好为何自缢？雨柔你又是何苦骗我呢！ 金侯爷想为雨柔报仇，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但是还不行，金侯爷想到了远在江南的儿子，要復仇，至少要等到孩子成年，可以继承爵位的时候…… 「……您还好吗？」 一声轻柔的询问让金侯爷突然回神，他想起来了，他现在是在万府，眼前的少年面容俊美，金侯爷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没事。」 「您是府上的客人吧，看您在这里站了好久了，没事就好。」少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金侯爷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抓住他。 那少年的音容笑貌，像极了雨柔。 回到金府后，金侯爷叫来了一个僕人。 那僕人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对大眼睛，透着一股天真劲儿。 「我知道，」金侯爷说，「你的一家人都在我府上做事，现在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老爷，什么任务呀？」那个僕人冲着金侯爷露出了一个傻笑。 「离开金府，去何震那里做事，何家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屋里，何思握着父亲那已经渐渐变冷的手，心也跟着变冷了。 屋外，天气阴沉着，倾盆大雨哗哗直下，却依稀能辨听出踏踏的脚步声。 啪！屋里的大门被人勐地推开，一道闪电把来者的身影投影到地上。 何思看清了来人，是一群官兵，打头的人挥了一下手，说：「官府命令，前来捉拿何震及其家人，上！」 何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官兵已经沖了进来，四处抓人。 「小二子！愣着干嘛！快跑啊！」 何思听到这久违的称唿，不由得浑身一震。 只见刘管家拦住了一个官兵，冲着何思大喊。 他记得刘管家，是在府上待的时间最长的人，以前经常使唤自己做事，最喜欢吃自己做的如意糕…… 「小二子，快跑，快跑！」刘管家声嘶力竭地喊着。 何思立马起身，跑进了屋外的倾盆大雨中。 因为大雨的缘故，官兵没有找到他。 何思全身上下被淋了个透，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他在雨中跑着，不知跑了多久，脑海中却始终重复着一段话。 第59页 「滚！滚出万府！最好滚出皇城！我万崇锋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第五十一章 肖阳 肖阳冒雨跑到了金府门前，见到的却是一片残败，府宅似乎起过大火，只剩下一片焦黑，不断有人拿着行李从金府出来。 「肖阳！」瓢盆大雨中，肖阳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爹！」肖阳大喊，「发生什么了！」 「金府被雷噼中，起了大火，」肖父把肖阳拉至屋檐下避雨，「金侯爷跟他的十九小妾都烧死了，还有两个新来的丫环……」 肖阳勐地睁大了眼睛，盯着父亲。 「你怎么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对了，我和你娘打算去你那里干活，万府……」 「不，爹，」肖阳摇了摇头，「知道你们还平安，我就放心了，你们不要去万府那里，万丞相刚去世……」 「这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唉……」肖父嘆了一口气，「我先进去收拾东西，不跟你说了。」 肖阳倚着墙壁，大雨不停，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东西，怔怔地看着，仿佛在回忆什么。 「肖阳，」月儿小声问道，「上次让你准备的药，准备好了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肖阳偷偷把药递给了月儿，「你该不会做对二公子不利的事情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乖乖听我的话就行，否则我就告诉公子，说你是金侯爷派来的奸细！」 那日金侯爷来抢何思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被月儿记下了，何思的僕人中，有人是金府的人。 月儿想了想，云儿和星儿一直和自己一起做事，只有肖阳是前几年才来到何思身边的。 月儿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然后便以此来威胁肖阳。 「你！」肖阳压低了声音，「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二公子的事情！」 「没有做过也是即将要做，总之，我要是把你的身份告诉公子，可有你好看的。」 「你别告诉二公子！二公子会讨厌我的……」 「讨厌？」月儿皱了一下眉，「肖阳你是喜欢公子？」 「你为什么要说废话。」 「那更好了，你觉不觉得，最近万少爷跟公子太过亲密了？」 「是，那又怎样？」 「你若是帮助我，我可以让他们关系不那么好……」 之后月儿给万崇锋下了媚药，没想到的是万崇锋一把推开了她，直接冲进了何思的屋里。 月儿气得牙痒痒，又去找了肖阳。 肖阳看着手中的字条，不解地问：「蒙汗药……还有……两种不认识的药……你要这些干什么？」 「蒙汗药……治疗失眠，另外两种药，安神用的，对了，你去买这两种药的时候要分开买。」 月儿当然没那么傻，不会直接告诉肖阳说要毒药，而是要了两种掺在一起才会发挥毒性的药，月儿以前跟着的何府姨太，就曾用过这药，所以月儿记得。 然而等肖阳把药给了月儿之后，才发现药是毒药这件事，肖阳不知道月儿想毒死谁，但总感觉心里不妙，又偷偷地备了一份毒药。 月儿也聪明得很，靠着只言片语就猜出了万崇锋和有缘人的前世身份，又偷了云儿的书，她知道这本书大多是意淫的内容，所以只挑了重点记。 那晚月儿找到机会，给万崇锋下了大量蒙汗药，万崇锋一头栽倒在地，月儿好不容易把万崇锋搬上了床，万崇锋的体格比月儿大多了，月儿费力地给他脱了衣服，营造出一种办过事的氛围后，月儿已经没力气了，躺在万崇锋身旁，看着他的侧颜，痴痴地笑着。 当肖阳听到万丞相不行了的消息时，突然明白过来，月儿给万丞相下毒，想嫁祸给二公子，近期二公子做的粥都是丫环们送过去的，月儿很有可能下手，而二公子那种人又是不会把事情推给别人的。 肖阳先去跟二公子说了万丞相的事，又立马消失了。 「要想办法，想办法……」肖阳碎碎念地来到了后门，「可恶，刚才应该拉着二公子逃跑的……不，跑了也会被找回来……」 肖阳想：当面揭穿月儿……也不行！若是大家知道我是金府的人，会连累金府，事情更理不清了，况且我的家人还在金府…… 肖阳盯着后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来了……」 他们便是之前何思让肖阳救下的两个僕人。 当时肖阳费尽心思救下了两人，因为是二公子的吩咐，所以肖阳悉心照料他们，真是半刻都没有松懈。 两人都救活了，对着肖阳感恩戴德，肖阳笑了笑，说：「都是我们家二公子的功劳。」 然而后来的事情却不是这样了，两个僕人虽然被救活了，却落下了残疾，不但找不到其他干活的地方，连家里的老婆孩子都跑了，过得很是悽惨。 「就这么点？」一个僕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这已经够多了，二公子救你一命就不错了，你还贪心……」肖阳没敢告诉何思，这两个僕人问自己要生活费的事情。 「什么叫贪心！救人救到底懂不懂？我们现在活得生不如死，当初你们家二公子不救我们，我们说不定还能死得痛快呢！」 「你们……」肖阳怒了，「二公子好心救你们，你们不知感激，反而得寸进尺，死了比较痛快，那你们就去死啊！」 第60页 「行，那死之前我要告诉你那二公子，他做的善事让我们备受折磨，不知道你那一心向善的二公子会是什么反应？」 「你们！」肖阳不想让何思被这种人践踏善心，生气地从衣服里掏出几个铜钱，「给你们！这是我所有的工钱了！」 接过铜钱，俩人立马乐了，笑着说：「肖阳你可比你家公子善解人意多了，明天我们再来啊。」 说完两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肖阳只觉得他们令人作呕。 此后肖阳每天都要应付这两个好吃懒做的瘸子，身上没钱了，就去厨房偷点东西给他们煳弄过去，何思也经常给肖阳塞东西吃，肖阳还心疼地把二公子给的食物也献了出去。 肖阳算了算时间，那俩人是时候该出现了，他找了一根棍子，守在门后，自己对付两个瘸子，应该绰绰有余。 他想：你们的命是二公子给的，既然你们不知道珍惜，那就还给二公子吧，正好替二公子背黑锅！ 肖阳知道，若是那万少爷认为是二公子下的毒，定不会放过他的，若是这俩人下的毒，即使被查出身份，他们是当初二公子偷偷放过的僕人，万少爷念及情意，应该不会对二公子怎样，毕竟不是二公子亲手下的毒…… 那是肖阳第一次杀人，杀的人还是自己救下来的，两人倒地的那一瞬间，肖阳心中毫无负罪感，有的反而是痛快。 肖阳冷静地把自己备份的毒药放在他们胸口处，肖阳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冷静过，这辈子也没有思考过这么多。 然而事后，负罪感冲着肖阳扑面而来，肖阳感到自己身上背负了好几条人命，两个僕人姑且不论，万丞相的毒药是自己提供的，加上那两个丫环，云儿和星儿，若不是自己怕她们遭到月儿的毒手，让她们来金府，她们也不会被火烧死了。 负罪感重重的肖阳掏出了怀里的毒药，想要自己吃下。 「你是……」突然有人打断了想要服毒的肖阳。 肖阳抬头看着眼前穿金色衣服的人，曾在金府见过他，他是金侯爷的儿子，也是二公子的朋友。 「你是我家的僕人吗？」金奉友因为丧父，面色并不好，但还是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他，「金府遭遇了这种事，要遣散你们实属迫不得已，这些银子你拿着吧，看你还年轻，找个新的人家干活吧……」 类似的善良让肖阳勐地想到了二公子。 不行，凭什么这毒药是我服下，该服下它的人应该是月儿！凭什么二公子要受这冤枉，如今金侯爷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畏惧的，我要去万府，给二公子澄清…… 「金少爷，」肖阳突然在金奉友面前跪下，「麻烦您……去找二公子……」 第五十二章 败露 「嘘！嘘！小虎哥！小虎哥！」 「肖阳！」左小虎在门口处见到了肖阳，立马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跟你坦白。」肖阳一脸严肃。 「什么事？」左小虎看着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我是来还二公子一个清白的，但我又不敢去找你们家少爷，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了，小虎哥办事一向很妥当，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你……」左小虎被莫名奇妙地夸了一顿，才想起正事，「事情不是调查清楚了吗？难道还有误会的地方？」 肖阳把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左小虎。 「难怪……」左小虎说，「昨日何公子走后，我们家少爷又突发心疾，那月儿不是声称自己是有缘人吗，可陪在少爷身边，少爷一点都没好，还折腾了一宿，刚刚才平復下来。」 肖阳看着左小虎的眼下一团黑，明显是熬了夜，不由得说了一句，「小虎哥你真好。」 「啊？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走了。」 「等等，」左小虎突然伸手抓住了他，「你去哪里？」 肖阳笑了笑，握了握左小虎抓着自己的手，就转身离开了。 左小虎总感觉，肖阳这一去，好像就永远回不来了似的。 昨日下了一夜的大雨，天亮时才刚刚放晴，路上一片泥泞。 金奉友膝盖以下的裤子已经沾满了淤泥，他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油灯，在雨里找了一夜。 昨日，他听肖阳说，何思被万少爷从万府赶了出来，现在不知道在何处游荡。 怎么会被赶出来？阿思和万少爷不是互相爱慕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奉友想了想，何思有可能已经回了何府，可那肖阳又为何让自己去找他呢？ 金奉友冒着大雨来到了何府，看到的却是府宅大门大开，空无一人，房间里似乎有被洗劫过的迹象，一片凌乱。 金奉友在皇城内寻了一夜，终于在天刚亮的时候，找到了他。 在皇城城门附近，何思蹲靠着城墙，缩成一团，全身湿透了，显然是淋了一夜的雨。 「阿思！」金奉友扔下了手中的伞和灯，朝他跑了过去。 金奉友扶他起来，何思的面色苍白，双手冰冷得不似活人。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金奉友看着他，感到有些心疼。 「我要……」何思的声音在颤抖，「离开皇城……」 「你……」金奉友拉着他走，「你先跟我走，找地方暖和一下身子……」 第61页 正午时分，太阳出来了，晒得人昏昏欲睡，皇城守门侍卫拦下了一辆想要出城的马车。 「站住，例行检查。」 马夫停了车，只见一位金衣少爷从车厢里走出来。 「是我。」 「啊，金少爷……」门侍显得有些为难，「即使是金少爷，也需要检查车厢，非常时期，皇城现在正在通缉何府的人，目前何府公子还未抓获，我们怕人逃出皇城……还望金少爷见谅。」 「当然，官府行事，多有不便，我自会体谅，」金奉友掀开了车帘，「我金奉友没有苟且之事，要查便查。」 门侍往马车里一看，只见马车里坐着一位紫衣少女，长相俊俏娇美，眼眉低垂，神情略带哀伤，皮肤白嫩，淡淡的胭脂涂抹在脸颊和唇瓣，长长的黑髮垂下，不戴头饰，却显得仙气十足。 几个门侍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咳咳……」金奉友咳嗽了两声，「请问……可以放行了吗？」 「可以可以，打扰金少爷了。」门侍让步放行，眼睛却紧紧地黏在车厢上。 直到马车走远了，一位老门侍才说话：「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比谁啊？」年轻门侍问道。 「当年的雨柔啊……当年江南最美的名妓进了皇城，轰动一时之后便也沉寂了……」 「你说这金少爷带着这么一个……啊，不愧是金侯爷的儿子，有福气，有福气啊……」年轻门侍猥琐地笑了笑。 万府，万崇锋经歷了心疾的折磨，刚刚醒来，心口还在阵痛，左小虎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夫君！」月儿勐地跪倒在地，「您怎可听那肖阳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您这不是在冤枉我吗？」 「把人带上来！」左小虎吩咐下人，万崇锋坐在一旁，脸色不好，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下人把一个丫环押了上来。 「这个丫环都承认了，她看见你下毒了，是你收买了她，以防不测，让她指证何公子的。」左小虎解释道。 月儿看事情已经败露，便不说话了，再狡辩也只是给自己添丑。 左小虎扔了什么东西给她。 「这是你给老爷下的药，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月儿捡起那包药，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望着万崇锋，「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您真的对我连一点恩情都没有吗？您不记得那晚做的事情了吗？」 万崇锋二话不说，把手边的茶杯朝着月儿身上砸了过去，茶水洒了月儿一身。 「恩情？」万崇锋冷哼一声，「我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何来的恩情？事情我都知道了，那晚你给我下了大量蒙汗药，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连名字都记不住……」月儿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包毒药，似乎在震惊。 「废话少说，你是自己服毒还是让人来帮你？」左小虎问道。 「夫君！」月儿突然说，「您非要这么对我吗？何公子在的话，他也不会允许您这么做的！」 万崇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我就是因为他才对你这么仁慈的！当时质问的时候，他都没将你供出来，如今你却还拿他来当挡箭牌？」 「说到底还不是夫君你把他赶走的……」 「闭嘴，别叫我夫君！」 「夫君你只爱那假仁假义的何公子，从来不肯正眼看我！」 「什么，你说谁假仁假义！」万崇锋怒火上头，勐地站了起来。 「我说何思！」死到临头，月儿毫不畏惧地喊着，得不到的东西干脆毁了他，「仗着自己有一张天生好看的皮囊，就到处对人笑，见谁都勾引……」 「混帐，你敢再说一遍！」万崇锋的心脏突突地跳着，一下一下地疼痛。 「我就说了！何思见谁都勾引，那金侯爷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还有肖阳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对，还有你，万少爷你不是也被何思那个贱种给迷住了吗！」 「你！」万崇锋上去，一把抓住了她，「你就活得这么不耐烦了？！」 「说起来，」月儿一笑，「那晚我可是帮了你大忙啊，给你下了媚药，你有没有尝到何思的滋味啊，骚不骚啊？」 左小虎都不忍心听下去了，挥了挥手，让屋里多余的僕人都出去。 万崇锋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前世得不到他，你今生也别想得到他。」月儿平静地对他说。 万崇锋握紧了拳头，气得青筋凸起，想要一把掐死她。 「还有，你知道何思前世是怎么个死法吗？这可是正史里记载的……」 万崇锋瞪大了眼睛，胸口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就连脸上的那颗血色泪痣也开始发出烫人的疼痛。 月儿靠近了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四个字。 「尸首异处。」 第五十三章 清醒 左小虎看着自家少爷，有着说不上来的心疼劲儿。 这是少爷这几天来，第三次犯心疾了。 第一次是把何公子赶出万府的时候，第二次是处置月儿的时候，不知月儿对他说了什么，少爷的心疾当场发作。 这一次便是少爷来何府找何公子，却发现何府被查封了，望着贴在大门上的封条，万崇锋的心疾又发作了，这次却疼地格外厉害，万崇锋抓着胸口哀嚎着，连眼泪都涌了出来。 第62页 从小到大，左小虎看万崇锋发病过无数次，但是哪一次万崇锋不都是咬着牙抵抗，何曾为心疾而这般大哭过？ 左小虎明白，少爷为何而哭，绝不只是这肉体上的疼痛。 忍受心疾折磨中的万崇锋，一遍遍地在心里起誓：若是他死了，就让我也马上死去。 纵使万崇锋的体格再好，也受不了这接连不断的心疾折磨，有时还会昏迷一整天，好生疗养了半个多月，才逐渐恢復过来。 「少爷，你别担心了，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也亲自去看过了，官府那里没有抓到何公子，说不定何公子福大命大，逃出皇城了呢……」 「福大命大……」万崇锋低喃了一声，又暴躁地否定，「怎么可能！何府都被抄家了，朗……小狐狸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会有什么人去帮他！况且他那种烂好人，就算逃出了皇城，在什么地方被谁骗了都……唔！」 万崇锋吼得太勐，扯及了胸口，又开始阵痛起来。 「啊，少爷，大夫不是说了吗，不要暴躁，心态平和……」 「平和……」万崇锋勐地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左小虎扔了过去，「平和个鬼！小狐狸现在生死未卜，让我怎么冷静啊……」 「大少爷……」其实左小虎很想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找何公子，而是这万府…… 「小虎，这些东西可以变卖……啊，大少爷……」一个僕人抱着一堆东西走进了屋子，看到万崇锋醒了过来，打了个哆嗦，手中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僕人也顺势跪倒在地。 「什么？变卖？」万崇锋询问左小虎。 「大少爷，」左小虎说，「实不相瞒，老爷去世后，并没有留下多少财产，万府这些僕人，已经养不起了，打算变卖一些物品……」 「出去出去都出去！」万崇锋突然冲着左小虎和僕人挥了挥手。 「啊？少爷？」左小虎满脸不解。 「出去出去，让我静静。」 「呃，是……」左小虎和僕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万崇锋一人在屋中。 万崇锋从刚才僕人抱来的一对物品中，挑出了一幅字画和一件狐皮大衣。 字画便是那次金奉友带来的贺寿图，万崇锋铺开字画，画中仙鹤脚下的牡丹已被涂上了色，栩栩如生。 万崇锋摸着画中那几处水痕晕染的地方，垂下了眼帘。 "你是谁？""在下何思，被万丞相找来说是要做教书先生。" "你怎么在我屋里？""书房里找不到你，老爷说我可以在这里等。" "你该不会是哪儿来的狐狸精吧？""在下是何氏商户何震的二儿子，家中是做古董生意的，上有一大哥，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以后就叫你小狐狸了，比何什么思好记多了。""你开心就好。" 「好，那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伺候我，我去哪你就去哪。」「可以。」 「我浑身酸痛，过来给我揉揉。」「好。」 「啊，万少爷……为何要抓着我的头髮呢？」 「我只戏弄你。」「为了以防万一，那我便相信你好了。」 「你……脸红什么？」「我……我不知道……可能是被水汽熏热了……」 「我要是不牵着你，你就要被挤没了。」 「胡说，你就是怕我，所以才不敢告诉我！」「万少爷……我不怕……」 「扔了它，我给你一个更……」「万少爷，您要是看我不顺眼，把我赶出万府就是了，又何必这样惹人嫌呢？」 「万……少爷……呜，我求求你……住手……啊……不要……呜……好疼……我错了……是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进来了……啊……」 「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万大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来原谅之说？反正我也只是你的玩具，想对玩具做什么又哪里有错。」「谁说我把你当玩具！？」「那万少爷究竟把我当做什么呢？」 「我知道了，是何某自作多情了。本就不该奢求什么，是我贪念太多……」 「少爷您不要说这种话了，您记得又能如何，我又不需要您负责……」 「若是如此，再好不过……」 「万大少爷，我曾心悦你……如今看来是何思错了……」 万崇锋抱着那狐皮大衣，把脸埋进了绒绒的白毛里，低声念叨了些什么。 一个月后，城西酒楼。 「哎，你们听说了没，北部蛮夷势如破竹般朝皇城这边进攻，朝廷那里正招人参军呢。」 「知道啊，城门口那边都贴了皇榜了，说是皇城内高官子弟愿意带兵出征者，一律重赏！」 「可拉倒吧，这皇城内的少爷们个个养尊处优的，谁愿意上战场杀敌啊，要说最有出息、武力最高的少爷，那得算是远在江南的金奉友，可那金奉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放弃继承他父亲的爵位……」 「为什么非得找皇城内的人？」 「你还不懂皇上的心思吗？当然是想要巩固皇城的地位啊……」 在一旁隔间的万崇锋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了酒杯，对身旁的左小虎说：「小虎，去揭皇榜。」 「少爷！」左小虎大吃一惊，「你要参军！？要是在战场上犯心疾怎么办？」 「哪来那么多破事？犯了心疾大不了死在战场上！」 第63页 「不，少爷，你可要想开啊……」 「少废话！」万崇锋抬腿踢了左小虎一脚，「照我说的去办！」 「少爷……」左小虎刚想劝劝他，就听到歌声飘来。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诶……」左小虎惊了，他可记得这小曲，何公子曾唱过，当时自己还被吓得不轻，这酒楼的歌姬怎么会唱这个…… 左小虎转过头看向万崇锋，万崇锋什么都没说，眼中的神色却透露出了心事，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那日，金奉友带着何思逃离了皇城，直奔江南，何思因为淋了一夜大雨，身体虚脱，开始发热、干呕。 无奈之下，金奉友停在了半路，与之前救下的商队伤员住在一处。 高烧使何思昏迷不醒，身体感觉又热又冷，难受地呻吟着。 金奉友刚给他餵进去药，又立马被他吐了出来。 「阿思，你要是再不喝药，身体好不起来啊……」金奉友坐在何思的床边，急得不行。 「药太苦了，加些糖吧。」金奉友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金奉友抬头看向男子，皱了皱眉，说：「你的伤还没好，最好不要乱走动……」 男子也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何思那只冰冷的手。 何思突然小声喃喃起来，金奉友凑近一听，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经年……经年……经年……」 半个月后，何思终于醒来了，眼神清明，仿佛重生一般。 【第二卷完】 第五十四章 初遇(1) 出身卑贱，幸承皇恩。 今生愿成为皇上的剑，斩奸佞，亦愿做皇上的棋，布天下。 他是慈成帝微服私访时遇到的流浪儿，皇帝看他可怜，就将他送给了老来无子的明史官做儿子。 慈成帝遇到他那天当晚星空明朗，于是取名朗星。 十几年后，明朗星不负众望，考中了状元，圣上亲赐御史一职，朝中大臣颇有微词。 明朗星性情偏僻乖张，在皇上面前总是一语道出大臣们的过失，说话毫不留情。 有想要拉拢他的大臣们，被他拒之门外，紧接着便上报给了皇上。 明朗星靠着皇上专宠，说话毫无忌惮，大臣们人心惶惶，却也不敢多做动作。 "臣有事启奏。" 每当这个冷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大臣们的肝就会一颤。 "明御史，说。"慈成帝稳重又不失威严地说道。 "近日传闻二皇子在皇城外大建宫殿，私自抓取百姓做劳工，臣认为，实在不像话！" 大臣们听着，冷汗就下来了，谁敢说二皇子不像话的，顶多劝一句不妥。这明御史，真是胆大。 "明御史！"二皇子立刻反驳道，"你仗着父皇宠爱，就要在这信口雌黄吗？我何时大建宫殿了？仅凭传闻就想参我一本吗，你可有证据？" 明朗星不去看二皇子，只是直视着慈成帝，说:"证据有，我去户部查看过近日支出，其中就有二皇子动用巨款的记录，二皇子可否能道出这笔巨款的用途？" "你……"二皇子急红了脸。 "老臣有话要说，"傅丞相突然上前一步，"近日南方地区水灾不断，粮食歉收，百姓叫苦不迭，二皇子是拿这些钱前去捐助水灾地区了！" "对！"二皇子附和说道，"本皇子怜悯那些灾区百姓，拿钱援助他们去了。" "哼，"明朗星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信口雌黄，如此拙劣的谎话，派人前去一查便知，倒是傅丞相为何如此着急偏袒二皇子，听说这新建宫殿，您也有一份力，是吗？" 傅丞相没想到做得如此隐蔽之事也被发现了。 "你！"二皇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不过是个大街上要饭的，仗着父皇仁慈给你个住宿，你反而不知感恩，还敢对本皇子指手画脚，真是蹬鼻子上脸！"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明朗星毫不犹豫地反驳，"二皇子莫要把矛头指向我，我指出你的不是之处，这是我的职责，微臣只是尽职而行。再者，尽职也是表达我对圣上的感恩之情，这份感恩，断然没有二皇子你的份。" "臭要饭的！"二皇子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你当自己是谁，因为父皇宠爱你一点，你是不是就真把自己当成皇子了？敢这么对我说话！" 慈成帝听着，不说话，微皱着眉头。朝上的大臣们早已经一身冷汗，虽然这已经算是每日的家常便饭了。 "臣六岁被圣上收养，"明朗星冷声道，"十多年寒窗苦读，每一日无不在想着如何报答圣上，如今在这大殿之上，若仅因为你的皇子身份而对你的恶行闭嘴不提，与众臣一样不辨是非，岂非与吾之心愿背道而驰，岂非有愧于皇恩？" "你……"二皇子让这说一句顶十句的明朗星气得发抖，转向慈成帝，"父皇替我做主啊，儿臣真的没有……" "够了，"慈成帝的声音沉稳，"你去自闭反省三个月，傅丞相你把户部的支出查清楚，若真是巨款……你知道该如何办吧？" "是……"二皇子和傅丞相的脸色发白，皇上的意思是让自己补足巨款。 临走前二皇子狠狠地瞪了明朗星一眼，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第64页 明朗星视而不见，他挺直着身体，目不斜视。 明朗星成为御史一年后，才见到常大将军。 常大将军经常出征打仗，在朝廷上很难见到他，就算不是出征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他也是可以不用上朝的。 明朗星第一次听到别人议论常大将军，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大将军常经年出自将军世家，少年出兵，战无不胜，年纪轻轻就统领大军，皇帝甚至把一部分御军也交给了他，可见此人深得皇帝信任。 几个臣子小声议论着，明朗星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听着。 在朝廷上，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找他，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站着，那姿态，简直高傲得不可一世。 "听说常大将军今日回皇城，哎，不知常大将军跟明御史谁更得圣上信赖？" "定是明御史，明御史多么会说啊，人家常大将军一个练武之人，哪能比得上明御史这张嘴啊？" "你说的是啊，"那臣子拽了拽明朗星的衣服，一脸讥笑，"明大人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明朗星没有说话，瞪了那人一眼。 "报！常大将军凯旋！正在殿外等候。"这时正好有人来报。 "让他进来。"明朗星清楚看到慈成帝脸上带着几分欣慰。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健步走进了大殿，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豪爽之气，高束着黑髮，五官端正，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竟让明朗星觉得一阵恍惚。 "吾皇万岁！" "起来吧。" "此次凯旋，常大将军辛苦了。" "不敢当，"常经年毫无谦虚之意，"此仗并不难打。" 下面几个没有参战的武官倒是倒吸了一口气:你说不难打？当初二皇子出兵打了近两年都没拿下…… "嗯，你刚用一年打完北部，没有休养，就仅凭藉两月拿下此地，看来确实不难，"慈成帝瞟了一眼下面面色铁青的武官们，"算上北部征战，两次胜利，朕重重有赏。" "皇上，恕臣直言，臣不要奖赏。" "哦？" "臣常年征战，在皇城定居之日寥寥可数，常府僕人早已被我辞去大半，良田美宅黄金珠宝这些于臣又有何用？臣近日听闻南方水灾，倒还不如将这些奖赏给予灾区百姓。" 明朗星听了，又向常经年探了一眼。 "好好好，"慈成帝似乎龙心大悦，"常大将军深明大义，如你所愿，这些奖赏就拿去赈灾！" "皇上才是深明大义，那常经年就在此替灾区百姓谢主隆恩了。"常经年笑得豪爽，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诸位爱卿，还有人启奏吗？"慈成帝问道。 众人心中一惊，今天朝廷上难得的好氛围，明御史可千万别没有这个眼力见，在这个时候弹劾几个人啊。 明朗星也并不是不会看氛围的人，皇上的心情明显很好，若是这时候退朝，好心情能持续一天，可是……明朗星握紧了一叠厚厚的奏章。 "……臣有事禀奏。" 众臣的心，咯噔一下。 第五十五章 初遇(2) 常经年朝着明朗星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个俊俏的年轻男子，眼角一颗泪痣，看似多情，但却修饰不了冷淡的神情。 "他是谁啊？"常经年问身旁的人。 "大将军您常年不在皇城，自然不知道，这人是去年新上任的御史，可厉害着呢，天天在朝上得罪各路大臣。" "哦？"常经年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毛。 "有人举报皇城盐运司贩卖私盐。"明朗星从一叠奏章中挑了一件不轻不重的事上奏。 盐运司立即炸了出来，大喊道:"明御史，你血口喷人！"这盐运司正是刚才讥笑明朗星之人，没想到自己立马就被明朗星点名了。 "看守城门的护卫已有招供。"明朗星今日话语异常简短。 "明朗星，"盐运司见事情依然没有迴转的余地，便狠狠地说道，"你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方才只不过是无意间偷听你说了句常大将军的坏话，竟被你马上报復。" 明朗星瞪大了眼睛，说:"我没有！" 常经年却显得有些好奇，问:"哦？说了什么呀？" 盐运司说:"常大将军，这靠着要饭上来的小小御史，无功无绩，竟嘲笑说你只不过是个耍枪弄刀的粗鄙之人，也敢在皇上面前装作深明大义的样子，虚伪至极，还说皇上对你的信任不抵自己一根小拇指。"说着拿自己的手指比了比。 "对对对，明御史就是这么说的，真不要脸！"另外一个官员跟着附和。 "是的是的，我似乎也听到了。"众臣见到有了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便有不少人跟着应声。 "胡……胡说！"明朗星众口难辨。 常经年倒是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转移了视线。 "臣……"明朗星感觉到了常经年的态度，只得转向皇上，沉声道，"……没有。" "够了，"慈成帝又怎会看不透这群臣心，"彻查盐运司之事，退朝！" 一般退朝之后，明朗星向来是跟在皇上后面，私下继续进谏，而这次，明朗星却急着走出了朝殿，四处寻觅那个高大的身影。 慈成帝看到自己身后无人，不禁顿了顿，心里知道明朗星这孩子最不能忍受别人误会自己，想必定是找常大将军说明白事情去了。 第65页 慈成帝眯了眯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明朗星的时候，他还是个路边要饭的脏小子，那么多要饭的孩子，慈成帝偏偏带走了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站着要饭的人。 慈成帝想:心性如此高傲，他不应该在这里要饭。 明朗星左右张望，终于找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常经年走路极快，明朗星追在后面有一段距离，却不愿喊出声叫他。一是因为刚才那件事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万一这会儿叫他，他再不想理自己，跑了怎么办，二是自己边跑边大声叫唤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成何体统。 于是明朗星硬是跑到了离常经年咫尺之遥的距离也没有出声。 常经年久经沙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到，自然也是听到了后面人的小跑声，但是没有在意，只当是哪个官员上完早朝急着去如厕呢。 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常经年突然停住自己疾走的脚步，好奇地转过身，这一转身不要紧，明朗星刚跑到他身后，还没来得及剎住，常经年一个转身，明朗星就硬生生地撞上了常经年那硬邦邦的胸膛。 "唔。"明朗星退后了两步，疼得捂着自己的鼻子蹲了下来，眼角似乎也渗出了泪水。 完了完了，这下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常经年本来还想忍一下，后来发现忍不住，便放声笑了出来。 明朗星幼年穷苦，少年便在这官场混迹，自己从来都是一脸冰冷，也从未见过有人能笑得如此欢快不羁，不由得看呆了，也忘了自己鼻子的疼痛。 常经年蹲了下来，拨开了明朗星捂着鼻子的手，又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捏了捏明朗星的鼻子，说:"让我看看……嗯……不歪不歪，没有撞坏。" 明朗星敢说，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脸红，还是对着一个把他当小孩子的男人脸红！ 明朗星突然羞耻得说不出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常经年倒是又仔细地观察了明朗星的面貌，方才在朝廷上看得模煳，这次近距离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惯了军营中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孔，常经年倒是第一次见到长相如此清秀的男子，眼角一颗泪痣平添了俊美之意。 明朗星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受欺负的男孩，方才在朝上的冷酷却像个十足的臣子。 明朗星反应过来了，轻咳了两声，站了起来还后退了两步，伸手作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 "常大将军，失礼了。" 常经年见他恢復平常的冷淡神情，不觉撇了撇嘴，站起了身。 "哪里哪里，撞了明御史秀美的鼻子，是常某的不是。"常经年学他的样子也作揖。 "呃……"明朗星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表情严肃地说道，"方才朝廷上之事，还请常大将军不要当真，我明某对天发誓，我并没说过此类话语，也毫无贬低常大将军之意。" 常经年觉得有意思，自己一年也就上朝两三次，就算是谁得罪了自己也没什么报应，自己又不会在皇上面前去参他一本，写奏章自己还觉得麻烦呢，这个明御史居然还亲自跑来像自己澄清。 "是这样吗？"常经年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还望常大将军相信我。"明御史诚恳地说。 "我只相信朋友，这样吧，你陪我吃顿饭，我们成为朋友，我就相信你，怎么样？"常经年在军营中经常与兄弟们勾肩搭背，这时候也不自觉地把胳膊搭上了明朗星的肩膀。 明朗星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跟自己这般亲近过，顿时觉得不自在，可又不好推脱，只得僵着身子。 犹豫片刻，明朗星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第五十六章 练剑 自从相识的那顿饭后，明朗星就跟常经年经常来往。 说起此中缘由，还是要怪常经年，近来天下太平，没有需要常经年出征的战事，皇帝也特许了他可以不上早朝，常经年突然变得无所事事。 这人一闲吧，就难受，一难受吧，就想找点乐子。而常经年找的乐子，就是明朗星。 常经年性情不羁，不愿意去上那乌烟瘴气的早朝，众官员早朝见不到他，倒是在下早朝的时候，保准出现。 每次下早朝后，常经年想跟随着慈成帝走，都被大殿门口的常经年喊住。 "哎，朗星，跟我一起走啊！" "朗星，我找到一个好玩儿的地方，一起去啊！" "今天去我府上看我耍剑啊！" "朗星，一起去逗鸟啊！" "我找到一家特好吃的店，一起去呀！" "走走走，我庭院中海棠花开了，一起去看！" 常经年本就是练武之人，每次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气运丹田，声音洪亮，响彻整个朝殿，生怕有人不知道自己跟明朗星关系有多好似的。 本想跟着慈成帝走的明朗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剩了红通通。 慈成帝倒是和蔼地笑了，像是看着自家用功过度的孩子一般说道:"朗星啊，你就去陪常大将军玩玩吧，没有仗打，在皇城中，他也怪无聊的。" "……是。"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明朗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一日清闲，难得没有早朝，明朗星站在常府大门前，犹豫不决。 常经年曾对他说过，以后明朗星来自己府上，不用派人通报，直接推门而入就行。 第66页 明朗星没有当真，可今日来了一瞧，确实没法通报，因为连个看门的僕人都没有哇。 直接推门而入又不合规矩，敲门大喊又太伤形象。 思忖了片刻，明朗星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突然从常府墙头上跳下一个身手矫健的红衣人。 然后明朗星就被人用胳膊挟持住了，明朗星以为是刺客来了，刚想拼死一搏，耳边就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哎，朗星，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我可是趴在墙头看你犹豫不决了半天，我差点等得睡过去。"常经年嬉笑道。 "我，不是……"明朗星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常经年拉进了常府。 "来来来，今天我教你练剑！"常经年兴致盎然。 "呃……"方才被常经年挟着进来，没有看清常经年，如今直面常经年，才发现他穿了一件艷红色的衣服，墨黑色的腰带紧束，那艷红色的髮带也亮得晃人眼。 其实本来这颜色就俗气，可是穿在常经年身上就显得……更俗气了。明朗星心下想，有点像城西街口那过年时穿着红衣杀猪的屠夫。 "……不敢恭维。"明朗星瞥过视线，小声地说。 "什么？"常经年没有听清，却也不在意，"这身衣服是我们的练功服，来来来，你也换上。" 常经年不知从哪掏出一套一模一样的艷红色衣服，塞给了明朗星。 明朗星脸一黑，推脱道:"不，我就算了……我也不想练什么剑……" "不行不行，废话少说，把衣服换上。"常经年不但不听，反而还要上手帮明朗星宽衣解带。 明朗星吓了一跳，真的往后跳了一步。 常经年乐不可支，说:"你怎么跟怕人的小兔子似的？来来来，本将军给你换上衣服。" "不不不，我自己来就行，自己来……"明朗星连忙拒绝他的好意。 常经年停下了，却看明朗星迟迟不肯动作，问道:"怎么还不换？" "给我……"明朗星低头盯着怀里这件艷红色的练功服，面颊似乎也染上了红色，"……找房间换衣服啊。" 常经年在房间外等了半天，心想，自己在军营中的时候，都是大老爷们的，换个衣服也没这么多事，怎么这读书人换个衣服都这么多规矩？ 等得不耐烦了，常经年就直接冲进了房间。 明朗星刚刚束好腰束，惊诧地看着直接闯进来的常经年。 常经年第一次知道自家这么俗气的练功服能被人穿得这么……美艷。 明朗星还没有束髮带，一头直发如墨泼洒在肩头，他身量修长，腰身紧束，让人看了不觉心下一紧。 常经年啧啧称奇:"第一次见有人把我家练功服穿出……嫁衣的感觉？" 明朗星闻言，也顾不上脸红了，伸手就要解下自己的腰束，想要脱下这身"嫁衣"。 "别急着宽衣解带嘛，"常经年调笑着，顺便拿起了桌上的红色髮带，挽起明朗星的长髮，"这还没到洞房花烛的时辰呢。" "……"明朗星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十几年来，还没有人这般调戏过自己。 常经年给明朗星束髮，不见他反抗，只从侧面看他羞了个大红脸，不由得心里欢喜，伸手朝着明朗星的脸蛋上捏了捏。 明朗星瞪大了眼，随即僵直了身子就往外走，语气硬生生地说道:"……朗星告辞。" 常经年见势不妙，忙上前拉住他，说:"哎，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做这唐突之举了，留下来好不好？" 其实常经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种轻薄举动。 "朗星，这是一把假剑，伤不到人，你拿着。"常经年自己也挑了一把。 明朗星接过了剑，自刚才起，就一直绷着个脸。 "来来来，我过几招，你看好动作。"说着常经年就在庭院里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招式，虽说简单，但常经年比划起来却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如此，怎样？"示范完毕，常经年问道。 "好，"明朗星也不吝啬赞美，"气势如虹。" "哈哈哈，"常经年听得开心，抛下手中的剑，走到明朗星身边，"我来教你。" 常经年是个粗人，倒是手把手细緻地教了明朗星每一个动作，明朗星也聪明得很，摆个两三遍就学会了。 要不是在意常经年握在自己掌背上的大手，明朗星能学得更快。 "好，这一招式教完了，你来练整一套给我看看。" 常经年温暖的大手离开了明朗星的手，明朗星突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尽管面上还是一件冷淡的表情，内心却有了几个起伏。 也许是从小到大未曾尝过他人身体的温暖，一道尝过，便生出几分迷恋来。 带着这些心事，明朗星照着方才常经年教过的招式走了一遍。结束后，微微气喘，询问道:"如何？" 只见常经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明朗星一皱眉，自己练的真当这么差？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本是读书人，果然不适合这般舞枪弄剑之事，今日还是多谢常大将军教授剑式的美意了……" "不不不……"常经年终于回过神来，眼睛亮了起来，"太美了！我第一次见人能把这杀气汹汹的招式演绎得这么美，非但杀意全无，反而能从中看出剑意缠绵，似乎还有愁苦之意……" 第67页 明朗星一怔，突然慌张了起来，莫非刚才把心事流露在剑气上了？ "相由心生，剑意也由心生，朗星，你可是有什么……" "不，"不等他说完，明朗星忙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碰剑了。" 明朗星走后，常经年觉得甚是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么美的剑法了，但又一想，仅此一次的剑法让自己一人看去了，也算值了。 第五十七章 乘船 前几日练剑之事让明朗星辗转反侧了几个夜晚，明朗星因为做御史一职，督察百官，向来关注一些细枝末节，对事情也抱有着刨根问底的态度。 明朗星想不透，那天练剑，常经年握着自己的手时，自己所产生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以至于后来差点被常经年看透心事，这才落荒而逃，近几日也在躲着常经年。 明朗星刚躺下，正准备开启新的辗转反侧的一夜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窗户。 明朗星感到奇怪，打开窗户一看，常经年那张脸蓦然出现在眼前。 明朗星吓得退后了两步，硬是忍着没叫出来。 "朗星啊，"常经年纵身跳进了屋里，"这几日你躲我躲得好苦啊。" "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们明府的防守也太松懈了，"常经年一脸轻松的样子，"改日我送几个我的护卫过来。" "不用了，多谢将军美意。" 常经年眉头一皱，问:"怎么变得如此生分？最近你总是躲着我，是发生什么了吗？" "并没有，将军多虑了。"明朗星低头，"朗星在朝上树敌颇多，常大将军还是不要和我走得太近为好。" "什么，你在说什么？"常经年越发不解，"我想跟谁走得近，有谁能够管得着我？" "……"明朗星无言，知道是自己瞎扯的藉口，只是想让自己和常经年保持距离。 "跟我走。"常经年不由分说地拉起明朗星要走。 "什么……去哪？" "明日无早朝，我们去放河灯！" 江面平稳无风，静静地浮着无数盏河灯，远远望去，倒也是壮观美丽。 只可惜，明朗星无心赏灯，只因自己也变成这河灯中的一盏了。 明朗星和常经年两人坐在一只小小的船上，若是两个男子平躺下，则略显拥挤了，两人盘腿而坐，常经年小杯酌酒，明朗星却抱着船家送的大毛裘，满脸愤懑。 方才说要坐船来水中央赏灯，常经年想租一条豪华大船，明朗星急忙制止，被常经年调笑了一顿"定是贤妻"后，却选择这艘又小又窄又挤的破船。 明朗星面对这落差，在心里叫苦不迭。 常经年斟了一杯酒，递给明朗星，道："朗星，喝酒。" "不喝，"明朗星面无表情地盯着水面上的河灯，"酒量差。" 常经年倒也不自讨没趣，转了话题，问:"明朗你学识渊博，你可知这河灯将要流向何处？" 明朗星依旧面无表情，回道:"冥界。" "……"常经年无言了一阵，又笑道，"这是祈福用的河灯，若是漂到了冥界，是指望着阎王爷帮我们实现愿望吗？" "……"明朗星又不说话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水面。 常经年突然伸手捏住明朗星的下巴，强把他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 "美人，可否赏本将军一个笑脸？"常经年无赖地问道。 明朗星赏了他一个白眼。 与明朗星认识这么久，常经年倒还没看他对谁笑过，也不强求，便说:"翻白眼也好看，美人不笑，那本将军给美人笑一个。" 然后常经年绽开了花儿似的笑容，然后越笑越狰狞。 "噗。"明朗星用袖子捂住脸，轻嗤了一声。 常经年看明朗星已经不生气的样子，又大胆起来，挽过明朗星就要给他灌酒，明朗星推不过他，就捂住自己的嘴。 "朗星，连口酒都不肯喝吗？" 明朗星借着灯光看向常经年，那副向来天地不怕快活自在的表情竟然染上了一丝凄凉之意。 "几日后，我又得出去打仗了，这次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明朗星一愣，说:"给我，我自己喝。" 常经年一乐，其实这次要出兵打的仗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自己装个可怜，朗星就这么快从了自己。 明朗星从他手中夺过酒杯，一杯饮下，然后翻转酒杯示意已经喝光，说:"这下你满……"还没说完，就直直地倒在了常经年的怀里。 "这……"常经年抱着怀里的明朗星愣住了，终于知道为何刚才他百般推辞，"……原来是半杯倒啊！" 常经年也不知现在是漂到哪里了，就想着在船上睡一晚明天再划回去好了，于是把怀里的明朗星轻轻地放倒在小船上，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下，还把自己的胳膊垫在明朗星的头下。 "这小船……"常经年躺下后才发现，"……有点挤啊……"两个男子共卧一张小船，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 夜晚江上寒气还是有点重，常经年担心明朗星受凉，就把那张厚厚的毛裘给他披上了，顺便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明朗星突然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然后一手抓开了毛裘的一角。 "怎么了？"常经年纳闷。 只见明朗星依旧闭着双眼，面颊微红，一伸手扯过一半毛裘盖到了常经年的身上，两人一同挤在一个厚毛裘中。 第68页 常经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轻轻搂着怀里这个温暖的人。 常经年想，要像兄弟一样爱护明朗星，又转念一想，军营中自己已经有那么多兄弟了，不能再把明朗星看做是兄弟，明朗星对自己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想给明朗星一个很特殊的位置，是什么好呢……常经年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月色朦胧，江上河灯璀璨，船中两人相拥而眠。 明朗星从未感到如此温暖，是人的体温，好似上次常经年手掌的温度。明朗星陷入了梦境，梦中的他是六岁时的样子，慈成帝握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走上朝殿，随即慈成帝消失了，常经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小小的明朗星，是那般温暖的怀抱，让人想哭，又让人不忍离去。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明朗星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那个人的睡颜，突然心绪稳定，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事，心情跟着天边的曙光，亮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救场 上次看完河灯后，明朗星再也没避着常经年，若果有人观察过，那定会发现，明朗星对待常经年可真算是温柔如水了。 最近常经年出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所幸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打完仗的常经年回皇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向皇上禀报，而是去明府找明朗星。 "朗星，为了早点回来，这一仗我打得好累啊。"常经年厚着脸皮赖到了明朗星的床上。 "那你就在这儿睡会吧，时辰也不早了，先住下休息吧。"明朗星建议道。 "好好好，"常经年不住地点头，"哎？你怎么要出去？"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等会儿。"说着就走了出去。 常经年的嘴角要扬上天了，惬意地躺在明朗星的床上，似乎能嗅到明朗星身上的味道。 他喜欢每次出征回来的时候，只要自己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明朗星就会依着他，要是挂点彩就更好了，上次胳膊受伤了，还是明朗星给自己餵的饭，常经年突然有些懊悔这次没有装作胳膊受伤。 明朗星回来了，伺候了常经年吃饭喝粥，就让他躺下了，不愿意多说几句，就只让他好好休息。常经年却硬拉着明朗星不让他走，无奈之下只得陪着常经年一起休息。 第二天，两人一起上早朝，明朗星照常举报违规的大臣们，这次常经年也在，于是就跟着帮腔，两人还一唱一和把二皇子说得够呛，这下朝中的人都看清楚了，这明朗星可真有能耐，把常年不上朝不参政的大将军都给拉拢了。 朝中说什么的都有，甚至就两人的关系流传了好多版本的传闻，不过常经年向来不关心这些事，而明朗星在朝中也没有好友告诉他，所以两人对这些传闻毫不知情。 这日，两人一起上街吃完饭，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算命的先生。 常经年好奇，便拉着明朗星过去看了看，明朗星心里知道这种算命的大多是骗人的，却也没明说，只是依着常经年。 "骨骼清奇，绝世武才，必能立下丰功伟绩，流芳百世，"算命的说了一堆称赞常经年的好话，"只是……" "只是？"发问的是明朗星。 常经年见他对自己的命数这么上心，不由得开心了几分。 "这位少侠对情事愚钝，后知后觉，感情之事不得善终啊……" 明朗星一怔，常经年问:"是说我这辈子娶不到老婆吗？" 算命人说:"少侠命中并无婚姻之事。" 明朗星暗暗松了一口气。 常经年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婚姻大事，指着明朗星问算命先生:"看他的命格如何？" 算命先生打了明朗星一眼，道:"凛然正气，刚正不阿，虽命犯小人，亦可留清白于人间，只是……" "只是什么！"常经年显得格外心急，当算命的说明朗星"命犯小人"的时候自己就心头一跳，不希望他再说出什么更糟糕的命数。 然而算命先生只接着说了四个字，常经年就怒不可遏地掀了他的摊子，破口大骂着离开了，还是明朗星给算命先生一锭银子，又追着去安抚常经年了。 虽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明朗星还是记住了算命先生给的那四个字。 "痴情，薄命。" 那么，是为谁痴情，又因何薄命？ 不久后，在朝廷上。 "皇上，"明朗星坚定地说，"卑臣愿意前往。" 慈成帝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问道:"满朝文武，难道只有明御史一个人敢站出来吗，啊，朕的爱卿们？" "皇上，不是我们胆怯，实在是……这朝廷上能率兵打仗的……不多啊……" "北部蛮夷入侵，小将军战死沙场，偏偏这个时候，西北部的常大将军又被困，若此时再率兵前去支援，皇城防卫堪忧啊！" "这兵符乃是皇城最后的防卫，万一持有之人心怀不轨，那……" "荒谬！"明朗星怒目而视，"如今局势只能仰仗常大将军乘胜而归，方能保卫皇城，调兵支援，若常大将军归来，北部蛮夷定不敢侵入皇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皇城兵队继续驻留皇城，北部蛮夷攻来还有段时日，若没有常大将军，你们各位有谁能帅军抵抗？说我心怀不轨？我能有何心思？朗星之命乃圣上所赐，我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在这朝廷上能少几个煳涂无知的大臣罢了！" 第69页 "你！"几个大臣被气得鬍子直翘。 "够了，"慈成帝发话，"既然如此，明御史你就带上兵符和皇城十万大军，即日出发前往西北部支援常大将军。" "是！" 军帐中，常经年和几个属下正对着战况焦头烂额。 "支援请求送回皇城多久了？"常经年问道。 "已经七天了！" "妈的，还不派兵来支援，这是真的要放弃我们了？" "再等等，三天之后若不来，"常经年眯了眯眼，"那我们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只怕我们的士兵撑不到那个时候啊……" "报！"一个小兵急匆匆地冲进帐篷里，险些趴倒在地上。 "什么事？"常经年可不想再听到敌军突击的消息了。 "援兵……"还不等小兵说完，帐篷里的一干人就沖了出去。 常经年骑上马从军营中跑出去。 果然，不到十里外，有一个骑着马的身影沖在前面，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大军。 那个身影越近，常经年便越觉得眼熟。 "朗星！"看清楚那奔驰过来的身影后，常经年兴奋地叫了出来。 战事不顺的时候，常经年每每这么安慰自己:再撑一撑就能赢了，等回去皇城，我要先去找朗星，一起喝美酒看海棠赏月亮！然后心中便又燃起了希望。 明朗星和常经年率先碰面了，明朗星带来的援军和常经年的部下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常经年跳下马，激动地把明朗星也拽了下来，然后一个怀抱接住了他。 明朗星喘息不断，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常经年就自己先说了:"你怎么来了啊，虽然我做梦每天都想你，但这不是梦吧，啊，是真的啊，我抱着的是真的朗星……" "又在说什么傻话……" 常经年松开了怀抱，捧着明朗星的脸，在明朗星惊愕的眼神中，狠狠地亲了他的脸蛋好几口。 "你你你……"明朗星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太想你了……"常经年厚着脸皮说完，把明朗星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快蹭着我的衣服擦擦脸上的口水，我部下马上要赶过来了。" 明朗星朝常经年的衣服上蹭了蹭，脸颊飞速地红了起来。 部下远远地只看到两人拥抱，看清来人是御史明朗星后，都知道明朗星与常大将军交好，这危难之时又是明朗星率军前来，只觉得两人友谊深厚，除了些许感动之余也没有多想。 常经年想，明朗星就是自己的一颗星星，能在黑夜中带给自己希望的光明。 第五十九章 隔阂 又是一场胜仗，安置好其它事务后，常经年回到了军帐中，庆功宴已经快结束了。 常经年看着喝酒倒成一片的士兵们，不由得感慨:这群傢伙，真是得意忘形了。 随后他的眼睛迅速扫过一片这狼藉，马上就发现了因不胜酒力而醉倒的明朗星，他头髮凌乱，两颊醺红，虚弱地倒在一群壮汉堆里。 常经年脸色有些难看，心想：是哪个混蛋给他灌酒的？便快步走过去一把捞起明朗星扛在自己的肩上，顺带狠狠地踢了一下刚才把胳膊搭在明朗星身上的士兵，扛着明朗星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军帐。 「唔……」明朗星难受地哼哼起来，似乎是常经年扛着他的姿势让他胃里的食物开始翻腾。 常经年手一揽，换了抱姿，明朗星感觉好受了许多，因为醉酒，意识也迷迷煳煳的，顺手就用双臂搂住了常经年的脖子。 常经年一愣，与明朗星贴得如此之近，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嘴角不由得上扬，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受用。 常经年把明朗星轻放在自己帐篷的塌上，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一旁看着明朗星的睡颜，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痒，把明朗星的头髮别在了耳后，又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明朗星的鼻子，摸了摸他那绯红的脸颊，触了触他那柔软的嘴唇，还碰了碰他那长长的睫毛。 常经年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觉得欢喜无比，只想把眼前这美人儿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最好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突然，明朗星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不满那只在自己脸上肆意抚摸的粗糙大手，吓得常经年突然缩回了手，紧张地盯着他看。 明朗星缓缓睁开了眼，目光直直地盯着常经年，显然是还没有醒酒，常经年盯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心里怦怦直跳，仿佛比上战场时候跳的得还要快。 明朗星坐起半个身子，他的头髮散乱，髮带早在被常经年抱来的路上就掉了，衣带不知何时宽了，露出精緻的锁骨，仅仅是这样就足够常经年遐想的了。 但是让常经年致命的是，明朗星竟勾起了嘴角，对着他笑！ 那么高傲冷淡的明朗星竟然在对着他笑！ 常经年陷入了短暂的眩晕之中，随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常经年不解，帮明朗星褪下衣物，盖上被子，安置好他后就立马逃出了帐篷。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不能再待下去，否则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天晚上守夜的士兵们都看到了，他们的常大将军光着膀子围着军帐一圈又一圈地狂奔。 转眼间一个春秋过去了，皇城内的局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70页 明朗星在书房提笔挥磨，笔下所画是给傅丞相的祝寿图。两个月后是傅丞相的六十大寿，他准备在庆寿宴上献上这幅画。 顺便，向傅家大小姐提亲。 自从前日明府老爷提起过这件事，明府与傅府联姻之事已经传开了，就连常经年这种不关心八卦的人都有所耳闻。 明朗星的眸子暗了暗。 想到慈成帝驾崩，太子被人陷害，二皇子登基……二皇子本来就看不惯自己和常大将军，若是不能拉拢二皇子一派的傅丞相，日后定不好过。 明朗星从来不屑工于心计，更不屑于攀亲带故、趋炎附势，但这次却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护着自己的慈成帝已经不在了，常经年也不常上朝，自己在朝廷上孤身一人。关键是满朝上下都知道自己与常经年交好，难免会有人因为恨自己而在背后诋毁常经年，若是自己不想办法改善自己的处境，就无法保护经年，二皇子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联姻，如今能想出的对策只有这样了。 "常大将军，您不能进……"外面传来了僕人的声音。 "滚开！"常经年的声音饱含着怒气，"让我进去见他！" "让他进来。"明朗星一如既往平静地说道。 僕人打开了书房们，说:"大人，实在是拦不住常大将军，非要冲进来……"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僕人悻悻地退了下去。 常经年见到明朗星平静的面孔，努力压制了火气，却依旧出口语气不善:"你在干什么？" 明朗星一愣，他从没听过常经年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小声回道:"绘贺寿图。" "贺寿图？"常经年快步冲到书桌前，勐地一挥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了，"你还真打算去参加傅老贼的寿宴啊？那我近日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了？" "……"明朗星无言地看着地上那副未完成的贺寿图，他已经画了半个月。 见他不说话，常经年暴躁地一把抓住了明朗星的衣襟，对他吼道:"我问你是不是打算跟傅家大小姐提亲，啊？" "是，"明朗星慢慢地转眼看着他，清晰地说了出来，"我不懂常大将军为何如此火大，莫不是也看上了傅家大小姐？若真是这样，明某定不会夺其所爱。"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常经年怒目而视，生气地攥紧了明朗星衣襟，"你知不知道傅丞相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太子说不定就是让二皇子害死的，你怎么能跟这种人站在同一阵营！我认识的那个高洁的明朗星呢！" 常经年刚刚把桌子上的蜡烛也打翻了，光线昏暗，看不清此刻明朗星那惨白的脸。 "在下从不是什么高洁之人，是常大将军抬举了，即使二皇子如此不堪，可他也是当今的圣上，捏死我们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常大将军将军向来嫉恶如仇，像联姻求庇护这种拉帮结伙的事是不屑做的，我明某人去做就好了。"明朗星面无表情地说完这段话。 话已至此，明朗星不可能再明白地说出自己是为了想要庇护常经年才答应联姻的，内心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像讨好似的对常经年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做的，你要感激我。与其这样，明朗星更愿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这些事。 可偏偏，常经年听不懂他的用意。 得知明朗星要去向傅家大小姐提亲时，常经年已经气疯了，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明朗星是不是要站在二皇子那边，刚才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也只是想掩饰自己厌恶明朗星娶亲这件事而已，自然也没听进去明朗星向他解释的话。 对于明朗星的解释，怒火冲天的常经年却没来得及想这么多。 "傅家大小姐……"常经年又把头靠近了他几分，"当真好到让你……" "……"明朗星不知作何反应，这事与傅家大小姐其实根本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幌子，一颗棋子。 "常经年，"明朗星挣开他的手，退后了两步，"这事与傅家大小姐无关。" "你说什么无关？你不是想去娶那个女人吗？为了娶她你不惜站到奸人那边，不是吗？"常经年蛮横不讲理地吼着。 "够了，"明朗星感到有些头痛，却抑制着怒火，"你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只看到事实，你想娶她，你想娶她！"常经年毫无理智地乱吼。 明朗星知道常经年的性子，他相信的事就算不是真的他也会相信到底，他怀疑的事亦是如此。 "你只相信你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我解释！"明朗星忍不住还嘴，脸色却冷如冰霜，"太难看了！常经年！" 明朗星的脾气并不好，在朝廷上对待大臣们更是伶牙俐齿、毫不留情，然而，他还未向常经年露出过这种刻薄的态度。 常经年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这种态度，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毫不留情地举报大臣一样冷酷。 "你这是什么态度……在你心里我也是像朝廷上那些大臣一样，让你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吗？" "你想让我如何对待你，"明朗星怒极，语气却更加冰冷，"常经年，我忍你让你，如今看到我真性情，怎么了，后悔了？" "明朗星……你……"明朗星的冰冷硬是消掉了常经年的大半怒气，"你不是我认识的朗星！" "滚出去，"明朗星的语气有些颤抖，"以后明府不欢迎你！" 第71页 "好！我就当我认识的那个明朗星死了！"常经年毫不留情地说出这就话就气沖沖地离开了。 书房里独剩明朗星一人，颓然坐倒在地。 "什么叫『你不是我认识的朗星』啊……"明朗星低微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啊……" 第六十章 飞鸽传书 明朗星从未用那种态度对待过他！ 记忆中的明朗星虽然表情冷淡又不常笑，但也不曾对自己冷言冷语，尽管灯光昏暗，但常经年还是看清了，明朗星眼中的寒意。 "滚出去，以后明府不欢迎你！" 明朗星的话语还萦绕在耳旁。 这是第一次和明朗星吵架，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这就算……"常经年灌了一口酒，"恩断义绝了吗？" 常经年坐在海棠树下，季节已入寒冬，海棠树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枝干。 常经年想起了和明朗星一起在这海棠树下结拜的场景，那晚明朗星温柔的眼睛;想起那次出征，明朗星带来援军时骑马的姿态;想起那晚醉酒，明朗星朝着自己微笑…… 又想起刚刚，明朗星那冰冷绝情的神态。 常经年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来人……拿斧子来！" 第二日，常经年接旨，出征北部，立即启程。 "我家将军说，"常经年走前派人来明府传话，"从此与明大人恩断义绝，结拜之情也一刀两断，府中的海棠树也已经砍了……" "……"明朗星背对着前来传话的僕人，微微颤抖的笔下还是那张毫无进展的贺寿图，久久没有动静。 "话传完了？传完了就滚出去！"明朗星的僕人见自己大人脸色不对，便擅作主张地轰人，"以后明府不欢迎常府的人！当是我们大人稀罕和你家粗俗大将军当朋友吗？出去，快出去！" 小僕人也没想到，本以为常大将军遣人传话会是什么赔礼道歉的，才把人请进来，没想到居然是来宣布绝交的，这下更不忍看自家大人的脸了。 "都出去吧。"明朗星几乎是用气说出的这四个字。 "是。"小僕人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 贺寿图上多了几个泪水晕染的痕迹。 西南边境的战事格外顺利。 "喂，将军这次出征是怎么了？每次都亲自出战，斩杀敌人格外兇勐……这种程度的敌人根本不需要将军亲自上马啊……" "这……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近日看将军神情充满戾气，该不是皇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吧……" "诶？有鸽子！" "这是……飞鸽传书……果然，这次又来了，是将军的。" "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啊，每次出征都会来几次。" "别瞎猜了，先去给将军吧。" 军帐中，常经年正在训斥手下。 手下的士兵都在诧异，明明无人犯错，战事也很顺利，将军这是哪来的火气？ "报！飞鸽传书！" 被训的手下们听到这个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以往出征大将军收到飞鸽传书后，心情都会好很多，多数手下都暗自认为这是将军在皇城的心上人传来的。 "拿过来。"常经年低声道。 他有些吃惊。 其实自己偷偷在明朗星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目的并不是想要监视，而是自己出征时间太长，太担心皇城中的明朗星，所以让人在出征时给自己传报一下明朗星的近况。自己的常府允许明朗星随意进入，若是传信中有提到明朗星在自己不在皇城时候拜访过常府，他会感到很开心。 自己和明朗星断绝关系后并没有让自己安插的人停止送信，常经年拿到信，突然有种不想看的感觉。 不久前，就是傅丞相的寿宴，明朗星定是参加了吧？说不定，已经娶亲了…… 犹豫了片刻，常经年还是打开了信。 看完后，常经年突然笑了笑，随即又露出忧虑的表情。 一群属下看大将军的神情变化，感觉莫名其妙。 信上说，明大人因病错过傅丞相的寿宴，连寿礼都没有送去，寿宴上，傅家大小姐被皇上封妃。最后还说，希望常大将军和明大人尽快和好，明大人得知常大将军砍了海棠树后甚是失魂落魄，这才病倒了。 明朗星没有娶亲，太好了。明朗星病了？严不严重？常经年沉浸在喜悦和忧虑之中，仿佛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派人传话与明朗星绝交的事实。 "将军，可是皇城来的情报？"一个毫不知情的属下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是，是朗星。"常经年脱口而出。 "咦，原来是明御史吗？" "明御史是谁啊？" "你忘记了？是朝廷中唯一一个跟我们大将军交情好的，就是上次领头带援军来救我们的那个人啊！" "啊，记得记得，我还给他灌过酒呢，原来他就是明御史啊！我看他对大将军很和善啊，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常经年暂时放弃惩治灌酒的事，问道，"是怎样？" 他突然很有兴趣知道别人眼中的明朗星是怎样的。 第六十一章 庆功宴 "传闻明御史仗着先皇宠爱，在朝廷上与那些官员针锋相对，也有人说是先皇拿他当枪使，让他说自己不能直说的话，谁知道呢。" 第72页 "不过听说他痛斥那些官员还挺爽的，经常把人骂个狗血淋头，连二皇子都不放过。" "天吶，那现在二皇子当了皇上，还能有他好日子过？" "我在朝廷上有认识的人，最近明御史过得可惨了。" "什么？"常经年第一次听到这个，"你说详细点。" "现在皇上看明御史很不顺眼，下面的臣子们也早就看他不顺眼，听说几乎每次上朝都有一两个人参明御史一本，皇上也不说什么，就只是默默收下谏书。" "我听说皇上要等攒够了参明御史一本大的。" "什么！"常经年还在震惊中。 "常大将军，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讲不当讲。"副将突然说。 "你说！" "常大将军，你不经常上朝，你是不知道，明御史受的什么罪，有你一起上朝时，那些大臣忌惮你，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明御史，可你不在的时候，那些人就不断上书诋毁明御史，偶尔还会有人参你一本……" 常经年面色不善地眯起了眼，这些从未听朗星说过。 "……家父在朝中做官，所以这些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据说有一次拥护二皇子的老臣上书说你专横，掌握大部分御军，定有造反之心……" "屁话！御军调用权乃先皇亲手所赐……"常经年不禁反驳道。 "对，明御史当时也是立即反驳，还翻了一堆这个上书老臣的旧帐……" "……那后来呢？" "皇上根本不听明御史的话，还在大殿之上让明御史跪下向那个老臣磕头认错……" 常经年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众人也都听愣了。 "怎么会，"一个部下问，"明御史那么心气高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这般责难？" "那他磕头认错了吗？" "一开始明御史还力争理据，但皇上却说，若是他不下跪磕头，就要给常大将军落实罪名……" "岂有此理！"常经年气得咬紧了牙。 "那明御史照做了吗？" "……嗯，"副将军默然点了点头，眼神流露出一丝悲悯，"皇上说，磕头还不够响，又让……" "够了！"常经年实在听不下去了，"早日打完仗回皇城！" 抛下一句话自己就出了军帐。 军帐中的属下们默不作声，心里想着，日后若是再遇到明御史，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军帐外常经年用力握着长矛的手发白，嘴里不断咒骂着皇上，他根本无法想像，那么高傲的朗星因为自己而受屈辱的样子。 因为二皇子如此待他，所以要和傅府联姻，站到二皇子阵营去讨好二皇子吗？ 如此想来，明朗星的行为便无可厚非了。 可常经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常大将军向来嫉恶如仇，像联姻求庇护这种拉班结伙的事是不屑做的，我明某人去做就好了。" 明朗星的话语勐然袭入脑内。 不是的，朗星从来都是把我们两人的利益看为是一体的，他那么做是为了……庇护我？ 突然想通的常经年徒然松开了握着兵器的手。 常经年苦笑一声，对着自己说:"常经年，你何德何能，让朗星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常经年突然抬头，心中坚定，回去后，定当上门负荆请罪！ 大获全胜后，军帐中，是例常的庆功宴，只是这次没有朗星的身影。 "这次回去后，"一个士兵喝得醉醺醺，"一定要把村里的小芳娶回来！" "吁~"引来众士兵一片嘘声。 "小芳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嘿嘿，她是我青梅竹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我喜欢她老久了，就是不敢说……" "怂！" "你们凭什么说我怂，我好歹还有个喜欢的人呢！你们呢？连个毛都没有！" "你这小子忒不厚道啊！你问问我们大将军有吗！这么英勐的大将军都没有我们怎么能先有？" "咳咳，"专心喝酒的常经年突然被呛了一下，"有、有什么？" "心上人啊，就是那种想立马回去抱在怀里的人！" 不知怎的，常经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明朗星的身影，然后脱口而出:"有。" "啊，什么！木头大将军居然也有心上人？" "什么木头大将军！" "因为大将军你总是对这种男女之情一窍不通嘛。" "对哦，我想起来上次俘虏了几个西域少女，说愿意留在军帐中服侍士兵，大将军同意了，我还以为我们士兵们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 "没想到大将军居然让那些女郎洗衣服扫地打扫卫生，晚上还让她们去守门……" "哈哈哈……" "……要不还能做什么……"常经年有些无辜地问。 看到自己这样不通情事的大将军，众士兵忍不住开导:"还可以暖床啊！" "暖床？" "大将军你不想让你的心上人给你暖床吗？趁着夜晚睡觉，顺便再脱个光熘熘，然后一起快活快活……" "噫~"又是一阵起闹声。 常经年试着想像了一下，明朗星脱光了衣服盖着被子在床上等着自己上床一起快活的场景…… "咦，大将军喝醉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诶？不好啦不好啦，大将军流鼻血啦！" 第73页 "啊啊啊，大将军思春啦！" 第六十二章 毒酒 常经年快马加鞭，把兵队交给了副将，只身一人沖向皇城。 想见他，想抱他，想亲他，想要跟他表明心迹，说爱他。 不知道当他听到这种话，那淡漠的神情会不会有所变化。 就算他不同意，那自己就用强的，逼到他同意。 他不会不同意的，他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为什么喝醉酒后只对着我笑？为什么还想要百般庇护我？ 如今新帝看不惯他，还百般刁难，朝廷也不能久留，回去后，就带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个大将军自己也不稀罕当了，然后随便找个乡下住处，隐居下来，谁也不见，天天只有我们俩，我可以种地、打猎、捕鱼，反正饿不死。 他要是还不同意，就把他打晕，扛走！ 常经年第一次为未来幻想这么多，仿佛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情景就在面前了。 他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冲到了皇城门口，城门口是一串长长的等待审查入城的队伍。 常经年不耐烦地排起了队，略带焦急地四处乱望。 他瞥见了城门上挂着一只血淋淋的人头，绕是身经百战厮杀无数的常大将军，看到了也是一颤，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惧，但愿朗星不会有事。 他心道:难道皇城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敢多想，便把视线从那看不清面容的首级上移开了。 他想快点见到他的朗星。 顾不及审查的队伍了，他扬鞭一挥，不管守门士兵的阻拦，冲进了皇城大门。 冲进城门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滴落在常经年的左眼角处，顺着脸颊流下，宛如一道眼泪，常经年用手摸了一下，是一滴血，大概是从刚才的首级上滴落下来的。 血是冰冷的，但流在常经年的脸上却感觉异常地炙热灼人，让他心中的不安如涟漪般徒然扩大。 常经年没有回自家府宅，直接冲到了明府门前。 查封。 封条贴在明府大门上，仿佛在嘲笑他来晚了一步。 常经年从马上跌落下来，面色铁灰。 这时恰巧有人路过，看到他站在明府门前失魂落魄，便热心过来告诉他近日皇城中发生的大事。 什么？蛊惑先皇？怂恿大将军？供认不讳？赐毒酒？城门挂首级示众？ 常经年眼前一黑，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悲伤和钻心的疼痛，压得他要倒下，他用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心脏处，仿佛要硬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脸上的血痕早已经被不断涌出的泪水沖干净了。 他发出一声声不甘心又悔恨的吼叫。 你怎么能死了，朗星，我还有话没对你说呢……你还没听到我向你道歉呢……你就这么不愿意原谅我吗……什么供认不讳……朗星，你好傻啊……你再等等我，我就能带你过上与世无争的好日子了啊…… 常经年跪在明府门前，哭着，悔恨着，承受着难以消逝的痛楚和空虚，天空中飘下来几朵雪花，落在常经年的嵴背上。 小雪飘了一天一夜，常经年跪了天三夜。 痛了那么久，心脏居然也开始麻痹了。 等到哭干了泪水，也哭够了，常经年才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没有欢喜，没有悲伤，没有朗星的地方，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雪早就融化了，留下的不是洗涤后的洁净，而是污秽与泥泞。 常经年不言不语地站了起来，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仿佛被谁抽走了灵魂。 副将终于带领着军队回到了皇城。 常经年上朝领赏。 有关明朗星的死，只字不提。 然而他再次登上皇宫殿堂的时候，带着一群叛军，右手拿着滴血的刀，左手拎着那新帝的人头。 就在人们欢唿暴君已除，拥护常经年为王的时候，他提刀自刎了。 那日，是五年后，明朗星被赐毒酒的同月同日，常经年隐约记得，那时朗星才刚满二十岁。 后世人们都觉得他自认为弒君是大逆不道之举，于是除暴君后以身殉国，流芳百世。 然而他真正的想法却是，不能再让朗星等了，要赶快去见他。 回到五年前，常经年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明朗星在服下毒药时，他想了些什么。 明朗星心想，自己大病初癒，就要急着去赴死了。 接过毒酒，自嘲地笑了一声，皇上要我死，我不能不死，虽然自己实在是不想死。 想自己平生斤斤计较，别人误解自己一点都要辩解回来，没想到最后却被安了这么大个冤罪，意外的是自己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算了，为了经年那木头，我就不计较了。 明朗星端起酒杯，面色平静无异地将毒酒饮了下去，没想到自己最后面临死亡，竟能这么坦然。 唉，早知道自己活得这么短，有些话就直接对他说了，早知道就多对他笑笑，少板着脸对他了，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对他笑过，平时还总是冷言冷语，唉，早知道平时对他说话温柔点，啊，我们最后一面说的话是什么？我们好像是吵架了……我还让他滚，说明府不欢迎他……哈哈……他要是回来看到我成冤大头了，他会不会笑我傻？笑，我好想再看他笑啊，傻里傻气的……呜，对不起，经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漠那么凶，如果有来世，我尽量当个温柔的人吧……不过来世我要怎么认出你啊……你也像我一样，长一颗泪痣好了……这样我就能认得出你了……哈哈……视线模煳了……不行了……经年，其实……我对你…… 第74页 明朗星倒下了。 「御史明朗星，为人不端，蛊惑先皇专宠，挑拨忠臣，怂恿常大将军动用御兵，供认不讳，欺君在上，乱臣贼子，皇帝下令将明府满门抄斩，即日查封明府，将明朗星首级悬挂城门之上，示众三日！」 【第三卷完】 第六十三章 启程 迎花楼上，本应是男女之间寻欢作乐的地方，在床铺上的却是两个男子，一个身材高大壮实，一个长相俊美。 故事还要从何思离开皇城后说起。 万崇锋自愿请命抗击北奴，一战成名，龙颜大悦，当即赐予良田万亩和将军的职称。 「终于打完这一仗了……」万崇锋打了个哈欠，随即动了动肩膀，「切了一年的菜，真累。」 「少……啊不，将军，」跟在一旁的左小虎说，「抗击北奴，怎么能说是切菜呢？」 「这些北奴，一点记性都不长，跟几十年前一样的套路……」 「说得好像你以前上过战场似的……」左小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十分佩服万崇锋的，第一次上战场就能把士兵们指挥得井井有条，原来自家少爷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啊，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打完这一仗，最近应该会是天下太平了，」万崇锋自顾自地说，「我们既又了钱财又有了人力，终于可以……」 左小虎看着突然默声的万崇锋，说：「可这天下之大，将军是要去哪里找何公子啊……」 「我说要去找他了吗？谁说要去找他！」万崇锋训斥了他一通。 左小虎看着死鸭子嘴硬的万崇锋，不觉嘆了一口气，「将军，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承认，再说当初又是你冤枉了人家何公子……」 「你再说这个，」万崇锋一把抓住左小虎的领口，恼羞成怒地嫁祸给左小虎，「当初你怎么不拦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一热就什么事都不顾了……」 「哎呦将军你可别再让我背锅了，在军营中给你处理那些琐事就够我受的了，」左小虎抱怨道，「将军你还是赶快把你那粗糙的感情磨练得细緻些吧……」 「你胡扯什么……」 「啊不，其实将军你也是挺细緻的，何公子送你的那个香囊，现在还随身携带……」 「去你的，」万崇锋一把推开左小虎，「我只是……」 「不用说了，将军，我懂的，睹物思人……」 一年前万崇锋就已经记起了前世的全部记忆，前世和今生，似乎都犯了一样的错。 无论是前世的朗星，还是今生的小狐狸，万崇锋都觉得亏欠甚多，今生的小狐狸还没有前世的记忆，真不知道他若是回想起来，会恨自己到什么地步。 「……会原谅我吗？」万崇锋不知道在问谁。 「若是能见到，将军你好好道歉，表达真心，」左小虎回答他，「我相信何公子那么温柔的人，一定会不计前嫌的。」 万崇锋不说话了，看着自己从怀里掏出来的香囊，用手摸了摸。 左小虎心里想，这一年来，万崇锋确实变了不少，待人处事没有以前那么直冲了，玩笑也开得起，但沉默的时候却也比以前更深沉了。 「啊，万将军，您来了，里面请！」城西酒楼的老闆热心地招唿他。 如今万崇锋在皇城的名气响噹噹，可谓家喻户晓，临危受命，救皇城于岌岌可危之时，足以流芳百世。 万崇锋和左小虎进了一间隔间，老闆也没有像以前那般赶走酒楼里的其他客人，因为现在成为将军的万崇锋，没有以前作为纨绔子弟般的任性了。 「唉，你说那个万将军啊……」酒楼的隔墙还是那么薄，万崇锋刚坐下就听到了隔壁人的讨论声，左小虎想动身去提醒他们，万崇锋伸手制止了他。 「真是想不到啊，以前那么一个混世魔王，居然能这么有出息！」 左小虎看到万崇锋得意地笑了一下。 「是啊，这皇城中，有出息的公子哥，也就数他了……啊，对了，还有那个金奉友，虽然没有继承爵位，听说在江南混得风生水起。」 「当年江南兵变，那金奉友在镇压叛兵中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势力大好啊……」 「你们说那金奉友，为何不来皇城，帮忙抗击北奴……」 「你听没听说，那金少爷的风流韵事……」 「什么风流韵事？那金少爷不是向来风气极佳的吗？还有什么风流事？」 「当然有哇……我听别人说，当初金奉友离开皇城的时候，还带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那金少爷向来坐怀不乱的，没想到也来弄这金屋藏娇之事，难怪待在江南不肯回皇城了，有地有房有势力，还有美人相伴，谁还愿意来这儿打仗啊！」 「……」万崇锋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对话，眉头紧皱，他想到何思和那金奉友的关系甚好，何思被他救走的可能性也并非不存在。 「小虎，回去准备准备，」万崇锋吩咐道，「立马动身去江南。」 第六十四章 阻碍 「吁～」马车又停了下来。 「混帐！这次又是什么事！」万崇锋一把拉开车帘，生气地朝驾车的左小虎吼道。 这次来江南的路上，可谓一路不顺，先是出城时被两个不懂事的门侍给拦下，说是近来皇城不太平，加大了检查力度，万崇锋耐着性子让他们检查，门侍搜出了万崇锋身上的香囊，硬是要打开检查，万崇锋一怒，当即把门侍揍得趴倒在地，然后又招来了一群官兵，把万崇锋扣押到了官府。 第75页 官府老爷一看，自己手下抓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脑子一抽，直接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一听，自己的保命大将军要出城，当即赐了他黄金万两，好声好气地求万崇锋不要出城。 万崇锋气得差点心疾復发，皇帝下令严禁万将军出城，城门守得更严了。 最后万崇锋和左小虎在偏僻的城墙处发现了一个狗洞，原来是皇城用来排水的洞口，不知被谁凿开了一些，万崇锋和左小虎又把洞口凿大了一些，一起钻狗洞出了城。 想不到堂堂大将军、七尺男儿居然要钻狗洞出城。 之后两人找地方买了一辆马车就朝南方出发了，一路上遇到强盗无数，就连住驿站休息时都能遇到小偷。 「妈的，撞了什么邪这是！」万崇锋看着不远处的泥石流纵横，形成一道泥泞的水路，阻挡着行人前进，忍不住破口大骂。 「将军，」左小虎说，「我们这一路，不说有九九八十一难，也得有七七四十九难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找个寺庙上上香驱驱邪……」 「去，找！」目前道路走不通，只能先找个地方停脚了。 左小虎在半山腰找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寺庙，便把马车拴在了门口的树干上。 万崇锋看了看奉坛中大把燃尽的奉香，说：「这个小破庙，上香的人还不少啊，快，小虎，你快点上香，让它给我们驱驱邪。」 「啊，不行啊将军，」左小虎抬头看着那尊雕塑，「这是送子观音像……」 「送子观音？」 「噗，」左小虎突然笑了起来，「记得当年一起去逛庙会的时候，何公子拜的就是这个……」 还没说完，左小虎就看到万崇锋兇狠地瞪着他，立马收敛了笑容。 「呃……时间真快啊，一晃过去一年多了……」左小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年前自己握着的还是冰糖葫芦，一年后却能握着刀剑，跟万崇锋一起上阵杀敌了，而万崇锋，一年前手里握着的那个人，如今不知身在何方。 万崇锋靠在墙角坐了下来，问：「你说……小狐狸他过得好不好？」 「若是何公子被那金少爷所救，想来待遇也不会差的……」 「那万一没被救呢！万一死在了哪里怎么办啊！」 「将军你别总是胡思乱想啊，也别咒人家何公子啊！」左小虎想，将军又犯病了，近来也是经常这样瞎问，左小虎赶紧转移话题，「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将军你还是想想，见到何公子后，该怎么向人家道歉吧……」 「道歉？道什么歉？」 「大少爷啊！」左小虎突然着急起来，「可是你误会了人家，把人家赶出去的！」 「啊对……是我……」万崇锋突然拧紧了眉心，一手扶住了额头，「对……要向他请罪……」 「将军你怎么了？」左小虎察觉万崇锋神情怪异，急忙问。 「没事，」万崇锋这么回答，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没放松下来，「只是突然有些神情恍惚，心里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年的战场生活和前世的记忆让万崇锋对危险的气息格外敏感。 「将军……」左小虎看着他，不由得握紧了手边的刀，警惕起来。 「不管了，」万崇锋勐地站起身，「马车不要了，继续赶路！」 「诶？可是将军，前面的路不能走……」 「绕！从山后绕过去！」 两人走后，从那座观音像的后面，突然冒出了一个人，衣着破旧，脸上全是泥灰，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那乞丐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两个身影。 万崇锋和左小虎走了漫长的山路，经过了水路，后来又不知跋涉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江南的一个小村子。 「啊？你说什么？我耳背……」干瘪的老村长把手放到耳朵后面，口齿不清地问。 「我是说，」左小虎提高了声音，「您知不知道金奉友金少爷住在什么地方？」 「啊？金油？我们小村子没有那种东西……」 万崇锋环顾了一周，村子十分破旧，往来居住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少看到年轻人的面孔。 「啊，爷爷！」这时候走来一个壮年大汉，看到万崇锋和左小虎，问道，「是有客人来了吗？」 「啊，他们说要找金油……」 左小虎一见有能够沟通的人，于是上前介绍，「在下左小虎，与我家万少爷是从北方来江南寻人的，人生地不熟，想去找金奉友少爷帮忙。」 大汉的视线把他们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只见面前的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色，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少年一身劲装，配着刀剑，穿得活像个刺客。 而身后那位被称作是万少爷的，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健壮，黑髮随意束起，凌乱不羁，一身纯黑骑装，内衬枣红色劲服，手腕上佩戴黑色手甲，腰佩宝刀，双腿修长有力，站势稳重，眉目间自带威怒，左眼下一颗血色泪痣。 大汉看着两位，气质不似常人，似乎也不好惹，便让村长父亲先回去了，自己招唿他们。 「不知两位找金少侠所为何事？」大汉心知金奉友是江南翘楚，平常闻名而来找麻烦的人也不少，便警惕地询问了起来。 「呃，」左小虎见大汉起疑心，解释了起来，「我们是来找少爷的……朋友，听闻那位朋友可能投靠了金少爷，所以才来询问一二。」 第76页 「既然是朋友，又怎会不知去踪？」 「那位朋友与我家少爷……有些误会，此次正是前来赔礼道歉的。」 大汉瞄了一眼身后那傲世凌人的万少爷，心下并不觉得这人会低头认错。 「金少侠门下每年收人无数，你们这位朋友姓氏名谁，相貌又如何啊？」 「名叫何思，」一直沉默的万崇锋开口了，用手比了比，「大概这么高，相貌俊美，长髮披肩，衣着朴素，啊……大多数时候都面带笑容，被人冒犯也不愠不恼……」 大汉只是一个偏远村庄的村民，自然不会知道金奉友身边是不是有这么一号人，不过听那万少爷这么一描述，似乎并无恶意，大汉有几分相信他是来寻朋友的。 「不……不好了，大壮！」突然跑来了一个老头，哆哆嗦嗦地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口齿不清地说，「那个何思……被山贼给抓上山啦！」 「诶？什么？何……」左小虎一脸诧异，转头一看，万崇锋早已冲着那山头跑远了，「等等少爷！还没弄清楚你别急着…… 第六十五章 不测 万崇锋一听到那个老头说的话，何思被山贼抓走，脑袋一热，也没多问，提着手中的宝剑就冲上了山头。 「站住！」突然跳出一个山贼，「你是什么人，敢在我们的地盘……」 不等那贼说完，万崇锋上去给了他一拳，然后一手抓住了他的领口。 「何思在哪！」万崇锋吼道。 那像只小鸡被捉住的山贼，浑身上下哆哆嗦嗦，这是他当山贼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兇勐的人，「头……头儿新抓的人……在……在那边的山洞里……」 听了这话之后，万崇锋一把摔下了那小贼，冲着山洞奔过去。 那小贼一见万崇锋人已走远，便大声喊叫了起来，「有人闯上山啦！快抓住他！」 紧接着一群山贼交相唿应，冲着万崇锋的聚集了过去。 万崇锋眼看着山洞就在眼前了，却被一群小贼给拦下了，所幸这些小贼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跟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万崇锋比，简直是班门弄斧。 可烦人的是，这些小贼接连不断，一波一波地消耗着万崇锋的体力。 「都给我滚开！」万崇锋大吼一声，宝刀一挥，「老子没时间跟你们耗！」 万崇锋心里只有那个人，一心只想见到那个笑容温柔的人，这一年来，压制在胸口的思念终于喷薄了出来，化作锋利的刀剑，削在敌人的身上。 「拦我者死！」吼完后万崇锋才发现，小贼们倒地一片，已经没人能阻挡自己了。 万崇锋看着倒在地上的山贼们，愣怔了一下，随即立马转身进了山洞。 山洞里一片黑漆漆，但是视觉敏锐的万崇锋能看到不远处隐约缩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抱膝而蹲。 「小狐狸……？」万崇锋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那身影没有动。 「何思……？」万崇锋又叫了一声。 那身影颤抖了一下。 「你不要怕，我来救你了……」万崇锋慢慢靠近了那个身影，「以后我都会保护你的……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遭遇危险了……」 万崇锋靠近了那个背影，蹲下了身，把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万崇锋感到他在发抖。 「以前的种种，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求你，从今往后，让我陪着你……我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万崇锋第一次这么低姿态却又无比坚定地说。 「真……」那人的声音微弱，勐然回过头来，「真的吗？少侠愿意救我……」 万崇锋看清那人面貌后，瞪大了眼睛，勐然站身退后了几步，握住了刀，「你、你是谁！」 只见那人满脸麻子，一脸哭相地说：「我……我是地主家的儿子何四啊……少侠救我，我家有钱……」 「何……」万崇锋满脸难以置信，气得要吐血，握着刀的手气得发抖，自己刚刚拼死杀上来，还表态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个陌生人？！ 怒不可遏加上恼羞成怒，万崇锋举起了拳头，准备揍上去那个何四，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巨痛，万崇锋立即反手握剑朝后面刺去，一声惨叫后，背后偷袭的山贼扑通一声倒下，随即落在地上的还有手中沾满鲜血的巨斧。 那何四尖叫了起来，仿佛见鬼了一般。 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万崇锋也重重地倒了下来，背后被砍出来的巨大伤口咕咕地往外冒着鲜血，身体不停地抽搐着，他睁大了眼睛，满是不甘。 什么……我……就要这么被砍死了？怎么可以……还没有找到……小狐狸呢…… 等到左小虎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可怖的景象，山洞外躺着一堆被打昏了的山贼，山洞内，一个倒地的山贼，一把血斧，一个受了惊吓的俘虏，还有那背上不停流血的万崇锋。 倒在血泊里的万崇锋，让左小虎看得心惊胆战，顾不得许多，对着身边的吓哭了的何四说：「你快把衣服撕成条！」 来不及惊恐，左小虎利索地给万崇锋包扎处理了伤口，但流出来的血很快染红了布条，山上不安全，左小虎架起来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万崇锋，吼着那何四一起搭把手，把万崇锋抬下了山。 「少爷……少爷……」左小虎把他安置在村民的床上，为了不伤到背后的伤口，所以让他趴着，看着万崇锋那因失血而变白的嘴唇，左小虎开始慌张起来。 第77页 「我们已经去村外找大夫了，最快三天……」名唤大壮的大汉说道，「恐怕……」 「你们村子没有大夫吗！快来个人给他止血啊！」左小虎吼着。 「恕我直言……我们村小偏僻，虽然有老大夫，可并没有能够强力止血的药材……」大汉为难地说道。 「可恶！药！药……」左小虎抓了抓脑袋，急躁又难过，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崇锋断气啊。 万崇锋趴在床上，突然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左小虎见势不妙，立马上前按住他，避免伤到背上的伤口。 「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左小虎沖大汉喊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见了十几年，左小虎自然知道，万崇锋的这种反应，是心疾復发了。 「好……好痛……小狐狸……」万崇锋昏迷着，却在口齿不清地喃喃着，「心好痛……」 「少爷，少爷……」左小虎压制着他，不禁流下了眼泪。 「我错了……我错了……小狐狸……我想见你……我想见你……」万崇锋不停地抽搐着，背后伤口流出的血早已经渗透了包扎的布条。 「少爷……少爷你坚持住……等你醒了，我们就能见到何公子了，少爷哇……」左小虎哭得悲惨，手下却不忘紧紧地按住抽搐的万崇锋。 此时此刻，左小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句话，万崇锋曾说过：不到三年的寿命，又能留下什么承诺…… 谁都不记得，今日，恰巧就是万崇锋二十岁的生辰。 心疾活不过弱冠之年。 除非与那有缘人长相厮守。 而那有缘人，现在身在何处？ 「啪！」 一盏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何公子，您怎么了？」身旁的小厮问道。 何思摇了摇头，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到心中莫名地发慌和恐惧。 「我……没事。」 第六十六章 悸动 「何思。」满脸严肃的男子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何思？」男子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啊，」何思反应过来，手指停在了算盘上，满脸愣怔，「大哥……」 「你怎么了？」何求皱眉，用手指了指帐本，「心不在焉，这帐也算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大哥，」何思低下了头，「我状态不佳，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发慌……」 「听说早上时你还打碎了茶杯？」 「……」 何求凝视了他一会儿，开口道：「算了，今日你去休息吧，剩下的帐我来做。」 「抱歉，大哥。」何思愧疚地说。 「唉，」何求嘆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何思，你过来。」 何思靠近了他，何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了语气：「别太勉强自己。」 「嗯，多谢大哥。」何思道谢后，就离开了。 何求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大概一年前，自己带领的商队遇袭，所有人都遭受重伤，那金奉友刚好路过，救下了还有存活可能的人，原本自己是属于无回天之力的伤员，可金奉友碰巧看到了自己怀里的薰香，知道那是何思送给大哥的，于是不由分说地救下了自己，所幸自己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不久后，金奉友又把何思从皇城接了过来，他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何求看着这样的何思，总觉得于心不忍，不顾自己的重伤，硬是在何思床前照顾了他半个月。 半个月后，何思醒来了，却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二公子了，神情中带了些别人看不透的哀伤。 当何思睁眼醒来见到何求时，愣是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扑进了大哥的怀里，哭得悽惨。 何求没有想到，那个总是傻笑的二弟，也会有哭得令人如此心疼的一天。 随后何求又知道了皇城中发生的事情，三妹和父亲的死亡，何氏商户的破产，何家被抄家，以及兄弟二人被朝廷通缉的事情。 何求心中自然也是悲伤至极，可是终究没有发作出来，因为二弟何思，像是倾吐了半辈子的泪水一般，哭个不停，似乎代替自己倾诉了悲伤。 等情绪缓和了下来，也过了几个月，何求才真切地看到何思的变化，对陌生人，他总是面无表情，虽然外貌依旧是那精緻俊俏的少年，眼中却多了份冷清，再也不似从前，对人不分善恶，对谁都展现一副笑颜。 不知是好是坏，何求能看出，自家二弟是伤心到了极点。 仗着何思和金奉友的友谊，那金奉友冒着窝藏逃犯的罪名收留了兄弟两人，还让兄弟两人帮忙打理金家在江南的产业，这江南布庄，几乎都是金家的，兄弟二人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两人所居住的地方，是金奉友舅爷的钟家庄。 「何求？」金奉友朝屋子里探了探头。 「奉友，你来了。」何求朝他打招唿，虽然金奉友的年纪比自己大，但是从外貌上却看不出来，实在无法称兄道弟。 「阿思怎么了？刚刚看到他走出去，神情不是很好……」金奉友担心地问道。 「我不知……唉。」 「为何嘆气？」 「奉友你以前便与我家二弟相识吧，」何求说，「以前二弟……虽是性情柔和、心思细腻，但却也从未如此阴郁……果然亲自经歷了家破人亡，会让人性情大变吗……」 第78页 「……」金奉友不敢乱说话了，他是知道何思与那万少爷关系甚密，而且还是被那万少爷给赶了出来，被心爱之人赶出来，任谁都会抑郁不快的吧……可这件事，何求应该还不知道。 金奉友看着何求，不似何思那般过分俊美，却也端正英俊，紧皱眉头时的神情严肃，让人不敢打扰。 说实话，金奉友心中还是有些怕何求的，何求严肃的神态总是让自己联想到舅爷钟善林，舅爷是钟家庄的主人，自幼年来，金奉友就由舅爷教养长大，若是哪里有做得有半分过失，舅爷的木棍就会抽上身，金奉友现在那正直无比的性情，就是被钟善林给抽出来的。 「令人羡慕……」金奉友不自觉地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 「你与阿思的兄弟情谊，令人羡慕。」金奉友自小没有玩伴，每日只有读书和练武，还有舅爷那严苛的教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苦不堪言。 「有什么可羡慕的……」何求轻呵一声，端起茶杯，斟了杯茶水，「如今我也只剩他这一个亲人了，过去对他的不好，但愿能在日后补偿回来吧……」 「啊，不用你倒水，我来……」金奉友下意识地去抢何求手中的茶壶，不料手一抖，碰翻了茶壶，茶壶硬是从桌子上滚落到了地上，碰地一声摔碎了，热腾的茶水洒了满地。 「是，是我的不对……」金奉友慌张地想用手去拾那茶壶碎片，被何求一把抓住了手臂。 「不要捡，不要慌张。」何求的声音沉稳有力。 「抱，抱歉……」金奉友因刚才的失态而红了脸，「我有些……」 「怎么，」何求看着他，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嘴角，「何思今天失常，连你也失常了吗？他上午刚摔了一个茶杯，下午你就摔了一个茶壶，你们是想正好凑一套茶具吗……」 「呵……」金奉友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也会讲笑言。」 「咳，」何求敛了敛笑意，「只是看你举止有趣罢了……」 「……」金奉友红了脸，不说话。 何思从大哥那里离开，自己也不知该去哪，就胡乱走到了钟家庄的练武场，这一年来，金奉友也有教自己练过剑，好说歹说也会比划那么一两下了。 何思随手捡起了一把剑，想着金奉友教过自己的招式，挥剑练习，可那招式越挥越奇怪，最后竟成了前世常经年教给自己的招式。 何思停下了动作，一把扔开了手中的剑，狠狠地说了句什么。 「烦死了，为何又突然担心起那个混蛋……」 第六十七章 两个少年 「你们说什么！？」左小虎按着还在抽搐的万崇锋，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要饭的小子，「什么忘情草？」 那两个少年，穿得皆是一身破烂，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样子，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手里捧着一只罗盘；另一个少年约摸十六七岁，个头高出来一些，手里拿着一把草药，脸上满是神气的样子。 「刀伤易治，心疾难解，」那个高个少年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这忘情草，能让人忘记从前忧愁、怨恨、爱恨、情仇，服下这个，即可解脱，心所挂念之物与惦念之人，一概忘却，此乃解脱心疾之法。」 如今情势紧张，左小虎也顾不得辨别真假，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你快拿来给我！」 「白银二两。」那少年不忘讨价还价。 「只要能治好少爷，黄金我也给你！」左小虎夺过少年手中的忘忧草，塞到万崇锋的嘴边，「少爷，快吃了它……」 万崇锋虽是意识不清，却也听到了那少年的话，紧紧地闭着嘴，不肯吃。 万崇锋的心口仿佛有一把刀在钻割，但就算疼死，他也不想忘记何思。 「少爷……」左小虎看着已经被血染红了的床铺，和因心疾发作而不断抽搐的万崇锋，眼泪涌现了出来，「少爷，你不能死啊……」 突然间，左小虎的目光集中到万崇锋怀里掉出来的那个黑色东西上——何公子送给少爷的香囊！ 「不过……不过也是一种名贵药材，是一种能够治癒伤口、止痛止血的强力草药，不亏，不亏……」 左小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勐地映入了脑海中。 他冲着刚刚赶来的老大夫大喊：「快过来！这里有止血的草药！快给少爷敷上」 经过了手忙脚乱的抢救后，万崇锋背后的伤口总算是妥善处理了，手中紧握着何思送给自己的那个香囊的空袋子，心疾竟然也平復了下来。 望着捡回一条命的万崇锋，左小虎依旧心惊胆战，要不是何公子给的香囊，恐怕少爷真的要死在这偏乡野岭了。 左小虎看那两个要饭的孩子可怜，给了他们十两银子，那忘忧草自己也收下了。 那个大一些的少年似乎还是一脸不满的样子，年纪小的少年礼貌地点了点头，两人就离开了。 走出门后，个高的少年「嘁」了一声，说道：「那个香囊，分明是师傅的，没想到我算命还是算不过那个臭老头子，得亏我们爬了那么高的山，去找那忘忧草……」 小少年把罗盘递给了他，说：「师兄也是很厉害的，我们又有赶路的盘缠了。」 那师兄接过罗盘，用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小少年的头，骂道：「没志气的，你看刚才那傢伙的眼神，指定是把我们当成要饭的了！」 第79页 小少年也不恼，抬头看着他，问：「那师兄要不要用这些银两，去置办一身新的行头啊？」 「不需要，」师兄自鸣得意地说，「我唐易风不在乎这些，毕竟我身怀绝技，未卜先知，比起衣服什么的，最重要的东西还是我手中的这罗盘……」 「可是，」那小少年不依不饶，「大师兄长得这么好，若是不穿得这么破旧，一定不会被当做是要饭的……」 「……」唐易风停住了步子，满脸复杂地看着那小少年。 小少年疑惑地看着他，眼底是纯洁无暇的神态。 唐易风盯着那双天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便看不下去了，轻轻地甩了下袖子，就继续往前走了。 「师傅算得没错，你可真是我的劫啊，何念小师弟……」 一声轻嘆被风吹散了。 三个月后，万崇锋伤势刚好，绷带还没拆下来，就进了?城，听说钟家庄就坐落在这城中，万崇锋片刻不停地赶到了钟家庄。 钟家庄表面上是武场，私下却招收各路人才，谋士武将，来者不拒，可谓是江南最有权势的地方，主人钟善林鹤髮童颜，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在江南的威望极高。 万崇锋去询了好多次，每次看门的人都是回復「钟老爷不在」「金少爷外出」「未曾听闻何思这号人物」「无正事者不见」……气得万崇锋恨不得上去给看门的人一拳。 「少爷，冷静冷静……」左小虎拉住他，「这么问下去，人家不让进，也不是个事儿啊，而且这可是武场，我们又不能硬闯，还是回去想个法儿再来吧……」 「可恶……」万崇锋砸了下嘴，不满地瞪了一眼看门的人，就离开了。 说起庄主钟善林，他向来不见这些外人，一般的事务也都是交给金奉友处理，而金奉友，此时此刻正在和何思以及宋竹君一起逛街。 自打金奉友上次带宋竹君回了江南，就让他住在了钟家庄，依旧没忘记寻找心上人这件事。 宋竹君的眼睛已经无法復明了，到现在却也能通过听觉来分辨一些东西了。 何思站在宋竹君的身旁走着，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用手扶他，却时不时地用余光瞟着他，担心他摔倒。 金奉友手里却捧着一块打包的豆腐，问道：「这家买的豆腐，真的这么好吃吗？让宋兄你念念不忘？」 「绝味，倒也算不上……」宋竹君说道，「只是我回江南后，偶然吃到了这家的豆腐，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种怀念的味道，可惜那卖豆腐的人，似是讨厌我？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 「应该不会，看那姑娘，柔弱得很，大概是不好意思吧……」金奉友说道。 「啊……卖豆腐的是位姑娘吗……」宋竹君若有所思地说了句，「那可真是冒犯了……不知那姑娘……」 「应该不是竹君你要找的人，」金奉友回答他，「你曾说过，那要找的那位姑娘身段曼妙，步步生莲，而卖豆腐的那位姑娘似乎有些跛脚，况且若真是你要找的姑娘，为何不出声叫你……」 「是这样啊……」宋竹君失望地嘆了口气。 「竹君你不必难过，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一定能找到那位姑娘的。」金奉友安慰道。 一旁的何思始终没有说话，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远处一座艷丽的花楼。 楼上挂着一块匾额，「迎花楼」三个字夺人眼球，何思想起了什么。 「你母亲是江南迎花楼里的妓女，贱种生的孩子，还是贱种！」 第六十八章 豆腐女 万崇锋总觉得刚才擦身而过的人有些眼熟，当他回头再去寻觅的时候，却又找不到那人了。 「这里果然是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啊，什么人都有……」左小虎四处张望，路上到处都是摆摊贩卖东西的人，路人有的衣着华丽，也有的穿着奇装异服，还有各样的外来人，有道士和尚，也有耍杂技的艺人。 左小虎的目光被路过的一个僧人给吸引了，那僧人光滑的脑门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光，左小虎不禁多看了几眼。 「别看了，」万崇锋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你快去给我找间客栈……」 「呀！」不远处的豆腐摊上，传来女子的惊吓声。 万崇锋和左小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扯着那买豆腐的女子，还命人把豆腐摊给掀了，白嫩的豆腐碎了一地。 「怎么，钱也给你了，你交不出豆腐给我，」那公子哥又扯了扯女子的胳膊，满脸猥亵，「那就让我吃你的豆腐呗？」 「分……分明是你掀了我的摊子……」女子虽然害怕，却也争理。 「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公子哥身旁的一个僕从说，「我们家公子看上你了，你就跟着走，保准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总比你在这里买豆腐好，况且，我家公子能看上你这个瘸子，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别不知好歹……」 「我不要……」女子挣扎着，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周围却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说这个女子真是不会享福，宁可在这里买豆腐过穷苦生活，也不肯去过少奶奶的富贵生活。 万崇锋和左小虎观望了一会儿，左小虎问道：「少爷，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才不管这种破……」万崇锋突然哽了一下。 第80页 「如果是何公子遇到这种事的话……唉……」 「啊，你烦死了，」万崇锋一把抓过左小虎，然后把他往人群中一扔，「去救她！」 迎花楼下，何思不禁驻足观望。 「这胭脂水粉的香气……」宋竹君也停下了脚步，「是到了迎花楼了吗？」 「正是迎花楼，宋兄，难道你要寻的那位姑娘，正是出身此处？」金奉友问。 「不错……」宋竹君说，「她是迎花楼的舞姬，花魁名是水莲……我也曾来寻过她，可楼中的人说，她早已经离开这里了……唉……」 金奉友安慰了他两句，便看向了何思，问道：「阿思为何沉默不语？」 「奉友兄，」何思问，「此楼中是否曾有一位名叫雨柔的名妓……」 「你……」金奉友突然睁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为何会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何思听到这话，心下震惊，愣了片刻，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没什么，只是曾经有所耳闻，正好路过此地，想了解一下……」 金奉友感到有些奇怪，何思不像是会对青楼女子感兴趣的样子，为何会问这种问题呢？ 金奉友常年居住江南，皇城的逸闻知道的并不多，比如当年江南名妓雨柔进城，轰动一时，之后这消息便被人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还有之后雨柔的死，亦是如此，似乎有人不想让雨柔成为众人饭后茶点讨论的闲话。 「没什么，天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何思最后瞥了一眼迎花楼，便走了。 何思想：明日要来查个究竟。 豆腐摊这边，那个耍无赖的贵公子和手下们早已经被打趴在地，一动不动。 「多……」那被救的女子受到了惊吓，却不忘道谢，「多谢少侠们出手相助……」 「走吧，小虎。」万崇锋一挥手，准备熘之大吉。 「等等少爷，」左小虎说，「就这么把这姑娘放在这儿？豆腐摊也砸了，她回去的话，定是要被老闆责罚的……」 「……」万崇锋又掏出来了一些碎银子，塞给了那个姑娘。 「额……多谢少侠……」 「少爷啊，救人哪有这么容易，」左小虎说，「今日我们打了这无赖，谁能保证明日他不会来找这姑娘的麻烦？」 「那你要我怎样？」万崇锋突然喊道，「把地上这无赖杀人灭口？」 「不，少爷……若是何公子的话……」 「你……」万崇锋握了握拳头，没有说出来什么话。 客栈中，两个男子带着一个跛脚的女子，一同住了进来。 「小虎，」万崇锋狠狠地对他说，「以后你要是再拿小狐狸说事，我就揍死你。」 「是，是……」左小虎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何公子对少爷可真顶用…… 「真的不必麻烦少侠们了，我这就走……」那个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不不，」左小虎拦住了她，「难得我们家少爷做个善事，你就让我们帮你帮到底吧，你这样回去，我们救你也救得不安心啊。」 「多……」那女子突然哭了出来，梨花带雨，似乎是积攒了许多抑郁之情，「多谢少侠们……」 「这……」左小虎突然有些慌乱，手足无措，望了望万崇锋，万崇锋倒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 万崇锋想：又不是小狐狸，就算她哭死也不关我事…… 等到那女子终于平復了下来，几人坐在屋里的桌子前，斟了杯茶水，聊了起来。 「小女子名唤陈阿良，」女子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方才失态，让少侠们见笑了。」 左小虎认真打量起陈阿良，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有致，美中不足之处就是有些跛脚，但这却不能妨碍贵公子看上她，可见陈阿良的确是个丽人。 「姑娘为何哭得如此伤心？难道是因为经常受欺负吗？你说出来，我们会为你打抱不平。」左小虎说。 万崇锋不说话，心里却想：这左小虎越来越有能耐了，看我改天不削死他…… 「并不是因为此事……」陈阿良说，「只是今日卖豆腐时……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心上人……」 「遇到了心上人？」左小虎不解，「那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何哭泣呢？」 「少侠有所不知，」陈阿良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我曾是迎花楼的舞姬，那心上人曾许诺过我要娶我，当我刚离开迎花楼的时候，江南发生了兵变，那心上人因为官事离开了此地……如今又见到了他……」 「既然见到了他，为何不相认？」左小虎问。 「心上人他……」陈阿良露出难过的神情，「不知经歷了什么，似乎是失明了……」 「所以你嫌弃他了吗？」 「不，不是的！」陈阿良急着说道，「我并不是嫌弃他，只是……怕他嫌弃我……」 陈阿良站起身，跛脚走了两步，满脸哀伤地说道：「他曾是那么喜爱我的舞步，然而我的脚，在兵变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已经无法跳舞了，我身上已经没有了让他喜欢的地方……」 左小虎和万崇锋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个故事在哪里听过。 「这不是正好吗？」万崇锋突然插话。 「少爷？」 「他瞎了，你瘸了，」万崇锋抬手托住了腮，满脸漠然的样子，「他又看不到你跛脚的样子，你还担心什么？」 第81页 「咦，这……」陈阿良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 「少……少爷！」左小虎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起来。 「什么事？」 「陈姑娘的心上人是不是叫宋竹君？」 「是……」陈阿良应了一声。 「少爷啊，」左小虎看着万崇锋，兴奋地说，「我知道的，一年前是金奉友把宋竹君接走的，现在应该还在金奉友那里，我们把陈姑娘送去，这不是正好有理由去找何公子了吗？」 第六十九章 重逢 万崇锋虽然想立马见到何思，但是经过商定后，还是觉得今日太晚，先在客栈住一宿，等明日一早，就去钟家庄。 第二日，三人在赶去钟家庄的路上。 「所以说，那日你卖豆腐，看到了三个男子？一位是宋竹君，另外两位是什么模样？」左小虎问。 「其中一位衣着金色……应当是当地有名的金少侠……」陈阿良仔细回忆道，「另一位……」 「是怎样？」万崇锋迫不及待地问。 「记……记不太清了……」陈阿良被他吓了一跳，声音低了几分，当时自己只顾得看心上人了，「只记得也是位俊美异常的男子……」 万崇锋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左小虎看到万崇锋的双手用力地攥着拳，似乎在抑制着什么。 三人来到钟家庄，说明了来意，门侍进去请示了主人，竟然真的允许他们进入了。 「金少爷在正厅等着你们，」僕人说，「几位这边请，我来带路。」 万崇锋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找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他了吗？ 「是你！？」正厅中的金奉友一见到万崇锋，立马摸上了自己的佩刀，方才万崇锋可没报上姓名，只说明了来意，金奉友还不知道来的人是他。 「竹君！」陈阿良也没顾他们，一眼看到了正厅中坐着的宋竹君。 「水莲？」宋竹君听到了声音，立马起身，踉跄地向前扑了几步，险些摔倒，一旁的金奉友连忙扶了他一把。 「是我，竹君……」陈阿良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你是……那个买豆腐的姑娘？」金奉友看着陈阿良，有些不解。 「是我，是我……」陈阿良抚摸上宋竹君的双眼，流下了泪珠，「竹君，你的眼睛怎么了……」 「对不起，水莲……」宋竹君覆上了陈阿良的手，「你喜欢的这双眼睛，没有了……」 「不，不……比起眼睛，我更倾心的是你这个人……」 「好了，到此为止！」万崇锋不解风情地吼了一声，「金奉友，我问你，何思在哪里？」 左小虎立马上前，把陈阿良和宋竹君拉到了一旁，让他们继续叙旧。 「阿思？」金奉友眯了眯眼睛，看着万崇锋来者不善的模样，警惕起来，说，「阿思不在我这里……」 「别骗我！那个豆腐女都说了，昨天看到你们了！」 「你找阿思作甚？」金奉友质问，「当日你把阿思赶出来，阿思被大雨淋湿，生了大病，昏迷不醒了半个月，差点无力回天，如今你又想来伤害他吗？」 「什……」万崇锋咬了咬牙，「别阿思阿思地叫得这么亲切，你把他找出来，我要见他！」 「凭什么？」金奉友毫不让步，「凭着阿思对你一往情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你别再想伤害他！」 「你……」万崇锋气得拔出了刀，金奉友一见，也拔出了刀。 「停！」左小虎突然大喊，「少爷啊，你怎么又把事情弄复杂了，你直接跟金少爷说，你是来向何公子道歉的不就好了嘛！」 「道歉？」金奉友皱了皱眉。 「滚！我就是看他不爽，我就是想砍他！」万崇锋蛮不讲理地喊道。 「少爷你这个糙人……」左小虎小声喃喃了一句，然后对金奉友说，「金少爷，当年的事是一场误会，是少爷冤枉了何公子，如今是来向何公子道歉的，您就把何公子找出来吧……」 金奉友收回了刀，还是满脸狐疑，问：「你真的是来道歉的吗？」 「……」万崇锋倔强地抬着头，不说话。 「少爷你说啊，」左小虎急了，「你还想不想见何公子啊？」 「是！」万崇锋怒吼一声，「我是来道歉的！把他叫出来！」 屋里的人皆被这吼声吓了一跳，这哪是来道歉的样子，这分明是来砍人的架势啊。 「阿思他……」虽然万崇锋态度不端正，但金奉友还是信了几分，「阿思他不在这里……」 「你还想骗我！」万崇锋怒了。 「不，你听我说，」金奉友解释道，「不久前他刚出门去街上了……你可以在这里等……」 「哎？少爷！？」左小虎看着立马冲出门的万崇锋，目瞪口呆，少爷这是还没受够教训吗？ 左小虎立马跑出门追了上去，万崇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何思来到了迎花楼，刚走进门，就传来一股扑鼻的香味，呛得他咳了两声。 紧接着几个穿着艷丽的女子不由分说地凑了过来，拉着他。 「呦，公子这边请。」 「公子是常客还是稀客啊？」 「公子这衣服料子不错耶。」 「公子……」其中一个女子抬头看了一眼何思的面貌，立马红了脸，「公子好生俊俏啊……」 第82页 这女子的一声，唤来了更多女子围观何思，何思被胭脂水粉包围，有些唿吸困难。 「请问……」何思面不改色，依旧是冷着脸，问道，「这里掌事的人是谁？」 「妈妈，」一个女子大声地朝楼上喊，「这里有位俊俏公子找你！」 紧接着，老鸨从楼上走了出来，看到了何思，突然恍惚了一下，觉得他有些像谁，随即笑着说：「呦，这位公子，看你相貌不凡，要不要来我们迎花楼发展啊？」 女子们一片闹笑。 「在下所来，只是为了问一些事情，」何思说，「你知道雨柔吗？」 老鸨一听，彻底愣住了，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位公子像谁，可不就是雨柔吗？ 「你……」老鸨嘆了口气，没有了刚才调笑的意味，指了指楼梯，「上楼说话吧。」 街上，走着两个穿着新衣的少年，高个子的少年手里托着一只罗盘，矮个子的少年手里拿着蜜饯。 「师兄，」何念问道，「前面好像有什么人被殴打了。」 唐易风盯着自己手上的罗盘，看了一会儿，才说：「灰头土脸，应该是要饭的。」 「师兄，我们不去帮他吗？」何念担心地问。 唐易风依旧盯着罗盘，说：「不管我们的事，他有他的劫，自然会有人救他……」 「劫……」何念问，「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二哥？」 「……」唐易风不说话了。 「师兄，」何念不依不饶地问，「二哥的劫过了吗？」 「快了，大劫已过，苦尽甘来……」 何念一听，笑了，也不再问了。 第七十章 踹门 「多……多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何念的声音有些颤抖，留下了一些银子，「我该告辞了……」 方才，何思从老鸨那里知道了母亲的事情，知道了父亲是用卑劣的手段骗了母亲，还知道了……金奉友居然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说不上是好事，但也说不上是坏事，不知金奉友知道后作何感想。 何思感到一阵恍惚，迎花楼中的香气让他的心中倍感焦躁。 刚要走出门的何思又被几个姑娘拉了回来。 「哎，公子别走啊，方才我可是看你付了银子的，还不来好好享受一番？」 「对啊对啊，」另一个女子也搂住了何思的胳膊，「就算不付银子，我们姐妹几个也愿意伺候你呢……」 「快把公子拉到楼上的房间里去……」 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太过震惊，还是因为这浓郁香气的原因，何思脚下发轻，竟被这几个女子又拐上了楼，进了房间。 房间中，精緻的雕花镂空窗紧闭，床铺前是粉红轻纱，阵阵浓郁香味袭面而来，这是妓院特有的催情香。 何思自然不知道这些，心中还倍感纳闷：这里不是……给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地方吗？ 有女子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似乎是要给自己宽衣解带，现在的何思却顾不了那么多，只觉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话都说不出来，隐约听到几个女子的声音…… 「你去把薰香再点着一些……」 「你快给他灌点酒……」 「姐姐，我们这样做好吗？」 「废话，整天陪那些老头子，我们也该吃吃香了……」 「哎，快把他头髮放下来。」 「妈耶，这公子也太美了，我们这的花魁都比不上他……」 「快快快，脱衣服……」 迎花楼外，万崇锋还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着何思。 可恶，都到这里了，还要让我等吗？小狐狸，你在哪里啊…… 「刚才那个公子可真俊俏……」突然，女子的话语传入了万崇锋的耳中。 「对啊，」另一个女子附和他，「可惜他被姐姐们拉上了楼，估计要被吃干抹净了……」 万崇锋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迎花楼。 「客官，等……」女子在迎花楼接客了好几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性急的客人，只见过亲自来抓自家官人偷腥的夫人这般着急过。 万崇锋冲上了楼，不顾阻拦，一间一间地寻找，还不停地喊着「小狐狸」。 万崇锋每踹开一扇门，屋里的景色都不堪入目，他不顾屋里人的尖叫，心里只感到愤怒无比，这是什么破地方？小狐狸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传闻那天，一位踹门狂魔闯入迎花楼，无数嫖客被吓到不举，害得迎花楼流失了许多常客。 万崇锋终于踹对了房门，只见何思在床上昏迷着，衣服快被扒了个精光，床铺上还围着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 万崇锋突然拔出剑，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女子们哪见过这种勐人，立马吓得又哭又叫，逃出了房间。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万崇锋和躺在床上的何思了。 「小狐狸！」万崇锋立马扑了过去。 躺在床上的俊美男子，紧闭着双眼，微微蹙眉，面色微红，嘴角溢出了酒水，衣服被人扒开，胸前流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诱人。 万崇锋用有些颤抖的手，摸上了何思的脸颊，这可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狐狸吗？ 万崇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勐地深吸了两口气，一股诡异的香气遍布肺腑，他打算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后想着要给小狐狸穿上衣服，把他带走。 第83页 万崇锋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可还没动手，腹部就突然生出一股火气，直蹿上了脑门。 最致命的是，迷煳中的何思伸出了胳膊，搂住了万崇锋的脖子。 何思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想不了许多，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怀念又熟悉的味道所包围，然后便不自觉地靠了上去。 两人所在的隔壁房间里，一群女子在屏息听着。 「哇……」其中一个女子忍不住小声感嘆，「好生刺激……」 「原来男子之间也可以吗……」 「那位公子受得了吗？床铺摇晃得好厉害……」 「是不是你点的香有些多了？」 「没有啊……只是一把而已……我想着那公子要照顾我们几个姐妹，所以多弄了一些……」 「一把香……这得做到明天早上啊……」 「管他呢，快去多叫几个姐妹们来观摩……」 大街上，左小虎跟丢了万崇锋，急得满头大汗。 「少爷这脚程真快……上次被人砍了一刀都不长记性，看来是没救了……」 「你这臭要饭的！」一阵刺耳的骂声突然传来，「居然敢偷我的钱袋，呸！」 左小虎皱了皱眉，那大汉下手不轻，估计被踹的人要小命不保。 「我没有！」被打的那个乞丐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左小虎勐地震了一下。 「还不承认！我看不打死你！」 「住……住手！」左小虎不由自主地沖了出去，不顾那乞丐浑身脏臭，扛起那人就逃跑了。 钟家庄，正厅中。 何求询问金奉友：「听闻不久前有人来找过何思？是谁？」 「是……万府的大少爷，万崇锋，啊……听说一年前他带兵出征，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金奉友如实回答。 「大将军……」何求皱了一下眉头，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万崇锋本人，但是在皇城时，关于他的功绩也是略有耳闻，「如今他特地来江南找何思做什么？」 何求又想到当初是自己和父亲把何思送到万府去的，还有那年庙会，何思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和那万少爷相处得应该还不错…… 「何求，其实……」金奉友有些为难，该不该说出真相。 「怎么了？还有难言之隐？」何求问道。 金奉友想：阿思喜欢那万少爷的事情，迟早也是瞒不住何求的，与其到时候被揭露，让阿思难堪，还不如我先试探一下何求的态度？可是又不能直接问何求关于二弟有断袖之癖这件事怎么看…… 金奉友脑子一抽，想着不能直接拿阿思来问何求，就用自己来问吧。 然后金奉友问出了让自己后悔了好几个月的问题。 「何求，若是我告诉你，我喜欢男人，你会怎么看？」 第七十一章 缠绵 这下何思彻底清醒过来了，又受到了这种奇耻大辱，想都没想，握紧了拳头便朝着万崇锋打去。 万崇锋一掌接过了何思的拳头，笑着说：「不错，有长进，这次不是用巴掌了……」 「混……混蛋！」何思想要抽出手，没想到万崇锋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无耻，下流！」 听到何思骂人，万崇锋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想不到曾经温柔之至的何二公子，如今也学会破口大骂了？」 「滚……滚开！」何思面色严厉，面颊却依旧异常绯红，狠狠地瞪着万崇锋，不敢往身下看一眼。 万崇锋两手掰开何思的拳头，用大拇指揉了揉何思的手掌，眼神黯淡了一些。 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了…… 万崇锋又细细地描了一下何思的手纹，向来不信算命的他，此时此刻，只想把自己的命与身下之人的命运连在一起。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何思勐地抽回自己的手，怒视着他。 万崇锋笑了，说起了淫言媟语：「刚才你的拳头软绵绵，是不是做得没有力气了？让我给你输些精气……」 何思哪曾听过这般孟浪之语，生气地睁大了眼睛，正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却被万崇锋用唇舌堵住了。 「嗯……嗯……」何思被万崇锋紧紧地压在了身下，腾出来的手臂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万崇锋的后背。 「嗯！」万崇锋突然重重地闷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吻着何思。 何思倒是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万崇锋的胸膛上紧紧地缠着好几圈绷带。 「唿……」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何思皱了皱眉，问道。 「你果然还是我的小狐狸……」万崇锋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何思的额头，「这么关心我……」 「我才不是！」何思红了眼眶，怒视着他，「万大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你让我滚出皇城的，我听了你的话，如今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小狐狸，」万崇锋说话的时候，一股热气喷洒在何思的脸上，「你是想和我在床上算帐吗？」 何思的眼睛发亮，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不是让我滚吗？」 「抱着你一起滚。」 「你不是让我离开皇城吗？」 「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些事都是我的错，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是谁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小狐狸，」万崇锋把嘴唇贴在何思的耳边，轻轻地说，「那些都是误会，日后再说……」 第84页 折腾了一宿后，第二日醒来的何思，浑身酸疼，看着在自己身旁唿唿大睡的万崇锋，勐地抬起了拳头，却久久没有落下。 万崇锋紧紧地抓着何思的另一只手。 何思生气地抽出了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下床时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混蛋……」何思低咒了一声，夺门而出。 然而何思刚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迎花楼的一群姑娘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对何思露出奇特的笑容，她们中有人在门口听了整宿。 何思又羞又气，脸「蹭」地一下红了，低着头从胭脂水粉中挤了出去，此时的万崇锋还在屋里唿唿大睡，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何思回到了钟家庄，金奉友看到了他，立马上来询问：「阿思，你昨晚整夜未归，我派人去找你了，你没发生什么吧？咦，你的头髮……披下来了？」 「没……没事！」何思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怒意。 金奉友愣了一下，又说：「对了，昨日那万少爷来找过你……」 一听他说到万崇锋，何思抿着嘴，还是满脸怒意，脸却红了起来，金奉友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他红了脸。 第七十二章 兄弟 「捡起来！」身着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厉声喝道，「你是怎么回事？如今连茶水都不会倒了吗？」 「我、我马上捡……」另一个男子蹲下了身，伸手想要捡起自己刚刚打破的茶杯。 「嘶……」蹲下身的男子似是故意被碎片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坐着的男子。 坐立着的男子面色冷峻，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自己瞟一眼。 心灰意冷。 金奉友勐地睁开了双眼，看了一下窗外，还是漆黑一片，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个洞。 「这是什么梦……」金奉友感到心中的不快挥之不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旁佩剑上的流苏，这是金奉友感到不安时的习惯性动作。 随即他一把抓起了剑，走了出去。 准备去练武场的金奉友，在途中的亭子里发现了何思。 何思独坐在亭中，手里摸着什么。 「阿思，怎么还没睡？」金奉友上前打了一声招唿。 何思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收起手中之物。 金奉友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东西，是何思从皇城逃出来时，身上带着的唯一物品。 当时金奉友和何求从他的身上找到了这块碎成两半的白色玉佩，金奉友想，这种时候能随身携带的物品，定是宝贵之物，碎成了两半真是可惜。 于是金奉友擅作主张地找人用金子把两块碎玉镶在了一起，金镶玉，倒也美观。 金奉友妥善保管好了玉佩，何思醒来后，曾有过一段时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当金奉友把玉佩交给何思的时候，何思轻声道了谢，便把玉佩好好地收了起来。 金奉友看着何思的动作，心想：果真是宝贵之物。 「啊，奉友兄……」何思说，「你也没睡……」 「嗯，做了个不愉快的梦，就醒了，出来散散心。」 「奉友兄……我……」何思欲言又止。 「嗯？阿思有话直说，我会认真听的。」金奉友笑了笑。 「昨天我去了迎花楼……」何思说。 「咦……」金奉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然后我得知……」何思顿了顿，「得知我们似乎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啊？」金奉友吃惊极了，立马坐到了何思的身边，「阿思你从头跟我说……」 这边两人聊了个通宵，却没有注意到何求起夜路过了这里，何求听不清两人讲话，却看到两人坐得极近，想到平日里金奉友对何思极好，又想起来昨日金奉友问自己的问题，不禁觉得头痛了起来。 「何求，若是我告诉你，我喜欢男人，你会怎么看？」 奉友这么问自己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若是奉友喜欢的人是何思……奉友又是我们兄弟俩的救命恩人……这可如何是好…… 「唉……」何求嘆了一口气，就回屋了。 第二日，何求见到何思的腰上挂上了玉佩，而那玉佩下挂的，正是金奉友佩剑上的一条黄色流苏。 何求心下一惊，却也没多说什么。 何思昨夜和金奉友讨论了一宿，要不要告诉大哥关于自己与金奉友是兄弟的这件事，金奉友却说，过几天再和何求说。 何思感觉有些怪怪的，金奉友最近好像在躲着大哥。 话说何思离开迎花楼后，万崇锋在房间里唿唿大睡到了下午，醒来后，傍晚的斜阳都照进了窗户，何思早已经离开了。 万崇锋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自己的肩头上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咧开嘴笑了。 他想着今日已经晚了，等明日再去找小狐狸，还是让他休息一天吧，于是就回了客栈。 客栈里没有见到左小虎，万崇锋也没有太在意，吃完饭后又睡下了，睡前还在酝酿，下次见到何思时，该跟他说些什么。 而此时的左小虎，蹲在一座破寺庙里，看着眼前这个衣着褴褛的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买来的肉包。 「自打我昨日遇到你，你就一直不跟我说话，」左小虎伸手想要拨开那乞丐的头髮，却被他躲开了，「怎的，你发生了什么？」 第85页 「呜……」那乞丐低头呜咽着，一行清泪滑落了下来。 「你……你别哭啊，唉！」左小虎可是看人哭泣就没辙，手足无措了半晌，心一横把他拽进了怀里，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小虎哥……呜……」肖阳抓住左小虎的衣服，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好怕，我好怕啊……」 「怕什么？」左小虎轻声问他。 「都在追我……他们都在追我……」肖阳泣不成声，「星儿，云儿，那两个僕人，万丞相，还有月儿……」 「怎么会……你不要多想……」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 「肖阳，」左小虎紧紧地搂了一下他，「不是你的错，你别这么自责……」 「小虎哥，」肖阳也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好羡慕你……你善解人意又细心体贴，是万少爷的好帮手，而我对二公子毫无用处……呜呜……」 「别哭了，」左小虎安慰道，「你不是保护好你家公子了吗？」 「不，那怎么能算是保护……给二公子添了这么多乱……」 「你……你来江南，是想找何公子吗？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 「不……我不……」肖阳抬起头看着他，脸已经哭花了，「我已经偷偷见到过公子了……」 「肖阳……」 「但是……」肖阳突然抓住了左小虎的衣服，满脸惊恐，「二公子他为什么不笑了啊？」 「肖阳？」左小虎察觉肖阳的情绪不对劲，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先冷静……」 肖阳突然发狂起来，又哭又笑，「以前二公子，经常挂着笑容，笑得比谁都好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肖阳！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左小虎大声重复着，心想，要论错也是自家少爷的错啊。 「……」肖阳似乎被左小虎喊得镇定了下来，却又露出了一副颓然的样子，「小虎哥……」 「怎么了？」左小虎看他镇定了下来，就放开了他的手。 「从皇城出来时，金少爷给了我银子……我把银子都给了路边要饭的人……但是罪恶感还是无法抵消……我总感觉……被我害死的人，都在看着我……」 「肖阳……」 「本来想要一死了之，可还是惦念着二公子，如今已经看到了二公子……」肖阳问，「万少爷会让二公子重新笑起来的吧？」 「会的……会的……」左小虎点头保证。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死了……」 「等等！」左小虎吃惊，「为什么要死？就不能好好活着吗……」 「没有用……」肖阳说，「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跟我回去！」左小虎扯着他，「去见你家公子！」 「我不！」左小虎抵抗着，「我不！小虎哥你饶了我！我不能去见二公子……我不！」 左小虎想要把肖阳扛起来，肖阳冲着左小虎的肩膀打了几下，一来二往，两个少年扭打了起来。 肖阳昨天刚被人殴打过，左小虎也没敢用力打他，却也被他又抓又挠地给弄恼了。 「给我住手！」左小虎推开了他，脑子一热，想起了那日在街上见到的秃头和尚，突然大喊了一声，「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去出家当和尚，斩断七情六慾，也不用痛苦了！」 第七十三章 计策 左小虎认真地拉着肖阳准备去附近的丛林寺出家，他想了许多，如今肖阳无处可归，又不愿意去找何公子，也不可能跟着自己，毕竟因为万丞相的事情，自家少爷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若是这样，倒还不如出家图个清静。 肖阳一路哭哭啼啼的，左小虎牵着他，往怀里掏了掏，想找出点什么来哄哄他，却摸出了一把草药。 「给你，」左小虎想都没想，就递给了他，「忘情草……」 「忘情草……？」肖阳接过来，停止了哭泣。 左小虎看他不哭了，就给他讲起了万崇锋一路来寻找何思的故事，肖阳也听入了神，最后竟然还笑了笑。 丛林寺中，当住持问起肖阳是否犯过边罪的时候，左小虎急着插话说：「没有没有，未曾犯过边罪……」 「老衲问的是这位施主……」 「我……」肖阳刚想说什么，左小虎就捂住了他的嘴。 「主持，」左小虎恳求道，「我闻佛道有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您这寺院都不肯收留他，他可真的是要自寻短见了……」 左小虎与那住持理论了一番，肖阳没有留神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左小虎很努力地为自己寻生路的模样，心中有些触动。 最后不知左小虎说了什么，寺院住持同意让肖阳留下。 左小虎看没有什么事了，就向肖阳道别了。 「得空我会来看你的。」左小虎拍了拍他。 肖阳望着左小虎走远的身影，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左小虎回到了客栈，已经是傍晚了。 「哎，小虎，你去哪儿？怎么才回来？」万崇锋问道。 「我……」左小虎放下手中买的一堆吃的，「我去买了点吃的……」 万崇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说：「我想到一个办法把小狐狸叫出来，你帮我演一齣戏……」 左小虎看着万崇锋的眼睛里闪过精光，好似上战场出谋划策诱敌深入时的样子。 第86页 钟家庄里，何氏兄弟在屋里记帐本。 「煤税，白银一千一百六两三钱三分……」何求给何思报着帐。 「好了，」何思收了一下毛笔，「全部记完了。」 「何思……」何求突然开口唿唤他。 「大哥有何事？」 「你……」何求犹豫了一下，「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何思怔了一下，「我没……」 「何公子！」突然冲进来一个僕人，叫着何思。 「什么事？」 「门外有个人，说是十万火急，要见何公子……」 「什么人？」 「不知道，他只说他家少爷什么心疾犯了，快要不行了……」 何求看向何思一副动摇的样子，说：「又是那万少爷吗？何思你……」 「大哥我……我先出去一下……」何思急着站起了身，跟着那僕人走出了门。 何求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等在钟家庄门口的左小虎看着何思跑了出来，一愣，一年多没见何公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他在哪？」何思上来就问。 「何公子跟我来！」左小虎也顾不得许多，做出焦急的神态，带着何思往偏僻树林里跑。 「他怎么来这种地方……还有多久才到……」 「何公子你千万不要生少爷的气，」左小虎边走边说，「少爷这一年来也是受了不少苦……」 「我生气？」何思冷笑一声，「我生什么气？他是大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哪里敢生他的气？」 左小虎怪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何思，记忆中的何公子可不是这种性格。 「少……少爷他，从皇城来江南的路上，以为你被山贼抓走了，单枪匹马地冲上了贼穴，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差点丧生……」左小虎伤心地说，「而且，何公子也应该知道，算命人曾说过少爷他……他过不过弱冠之年……而今年……想要少爷活下去……除非……」 「可恶……」何思低声骂了一句，「你快带我去找他！」 左小虎终于带着何思找到了万崇锋，他坐在一棵大树下，低着头，用手捂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样子。 何思见到他，立马沖了过去，左小虎则默默地离开了。 何思蹲下身，摸了摸他，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我……」万崇锋一把抓住了他，抬头朝着他露出了笑容，「抓到你了，小狐狸。」 何思一愣，随即得知自己上当了，生气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可是怎么都挣脱不开万崇锋的手。 上次在迎花楼相见时，万崇锋见到的是赤身裸体的何思，而这次相见，何思穿戴整齐，万崇锋不禁眼前一亮，仰着头，从头到脚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只见何思的乌黑秀髮用蓝色绣纹丝带束起，不再披散着，面带怒意，依旧是那俊俏少年，眼中却多了份冷清和严厉。 他的衣着精緻，宝蓝色直襟中袍，更显得雅致修长，衣袍下摆绣着银色海棠花纹，做工精细，腰身紧束，身下佩戴白色镶金羊脂玉，玉下挂着一条精巧的黄色流苏，脚下穿着黑色软靴，质地似是不同寻常。 万崇锋心下一紧，随即又产生了莫名的醋意，何思佩戴的那条黄色流苏，万崇锋是记得的，当年自己和金奉友比武的时候，金奉友佩剑上的这条黄色流苏就一直晃着自己的眼。 「无耻，用这种方法骗我出来！」 万崇锋依旧坐在地上，向前倾头，竟咬住了何思腰佩上的流苏。 「你干什么！」何思又惊又气。 「我倒是想问，」万崇锋醋意大发，口中含着流苏问道，「何二公子穿的这么漂亮，衣服上还绣着花，这是想到哪儿去招蜂引蝶呢？」 「你！」何思竖起眉毛，脸红了几分，「胡言乱语！无理取闹！」 「我就胡言乱语，无理取闹了！」万崇锋勐地站起了身，一把抱住了何思，将他按在了树上。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何思用力推着他，万崇锋却纹丝不动。 第七十四章 和好 树林中，一群惊鸟飞过，夕阳给傍晚树林抹上了一层暧昧至极的暖红色。 两人沉默了许久，万崇锋抬手擦了擦何思因刚才抑制过度而产生的泪水，何思也无力反抗。 「万……万少爷……」何思的声音虚弱，「你是讨厌我到……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吗……」 「什么？」万崇锋搂紧了他，「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话吗？你还是不懂吗？」 「我不懂啊……是我害了你父亲，你追来找我，除了憎恶，还能有什么呢……」 「小狐狸，」万崇锋急忙解释道，「不是那样的，老头子的死，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错怪了你……」 「是吗……」何思也没多问，语气依旧虚弱，「那就太好了……我不亏欠你什么……」 「我亏欠你！」万崇锋把头埋进了何思的肩头，「前世也好，今生也是，都是我亏欠你……虽然你可能不记得……」 「我记起来了。」何思说。 「什么？」万崇锋勐地抬起头，满脸惊讶，「你……你记起来了！？什么时候？」 「离开皇城后没多久。」 「你……」万崇锋突然感到窘迫，小狐狸记起了前世记忆，那自己这些日子里对他做的这些那些，竟然还没被他骂死…… 第87页 「经年，」何思挺直了裸露的上身，背对着万崇锋，墨色长髮披散着，显得诱人却又高洁，「弒君自刎什么的，真是太傻了……」 「我……」万崇锋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了何思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个高傲孤冷的明朗星，挺直了腰板，站在朝堂之上。 「见你还活得好好的，看来算命人说你活不过弱冠之年这件事，也只是无稽之谈，」何思的话语里带了些冷漠，「前世无缘，今生无分，就这样吧，你我也不必再纠缠了……」 听到这番话，万崇锋先是愣了，随即怒了，一把转过何思，让他面朝自己。 何思惊讶地看着他，脸颊上早已留下了两行清泪。 「你要缘是吧，你要分是吧？」万崇锋指着自己脸上的血色泪痣，大声问道，「你看啊，你看清楚我脸上的这是什么！」 何思看着他没有说话，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以为我真的没看见吗……」万崇锋从地上一把抓起了什么东西，放在何思的面前，「若真如你所说，你想要和我两清，那你腰间佩的这又是什么！」 何思看着万崇锋手中拿着的那块金镶玉，龙与凤，分明是重新镶嵌在了一起。 「我……」何思低下了头，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我不懂啊……前世你厌恶我到连最爱的海棠树都砍了，为什么又要弒君自刎呢……今世也是，明明那么轻易地把我赶了出去，为什么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找我……」 「小狐狸……」万崇锋捧起了何思哭成泪人儿的脸，感到异常心痛。 「空爱你两世，」何思哭得令人心碎，「两世也不曾等来你的一句话，我累了啊……」 第七十五章 续缘 想见他，想抱他，想亲他，想要跟他表明心迹，说爱他。 万崇锋恍惚间找到了前世的心境，那句在心底酝酿了那么久的话，竟拖到了现在，都还没有说出口吗？ 难道小狐狸他，一直在等着那句话吗？ 万崇锋紧紧地握住了何思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前，虔诚又真挚地凝视着他。 「我爱你，前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今生又说得太晚了，抱歉。」 「你……」何思睁大了眼睛，也忘记了哭泣。 「我怜你，我爱你，我心悦你，你想听多少遍我都说给你，」万崇锋红了脸，感到有些害臊，却硬是继续说了下去，「前世还不是因为爱你爱到疯狂地嫉妒别人，所以才那样对你……」 何思的脸颊也红了，惊讶地微微张着嘴，直直地盯着万崇锋看。 「真是的……」万崇锋看着何思那副诱人的样子，一手搭上了他的后脑勺，自己低下了头，亲吻上了他的唇。 并不是浓烈的吻，万崇锋亲得小心翼翼，仿佛用尽了两世的温柔。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树林间的飞鸟都不敢出声打破这份宁静，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拼接到了一起。 万崇锋楼抱着何思，轻轻地问了一句：「小狐狸，要和我续缘吗？」 何思把脸埋在万崇锋的怀里，微微勾起了嘴角。 「嗯。」 一阵晚风掠过树林，留下了「唰唰」的响声，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两人整理好衣物后，便准备回钟家庄，一路上万崇锋紧紧地抓着何思的手，给他讲述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一年前的那场误会。 何思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有些黯然。 钟家庄里，钟善林看着帐本，语气中带着质问，对林奉友说：「布店的生意好了许多啊，看来你带回来的那两个朋友，并非俗人啊？」 「舅爷，」金奉友突然跪倒在地，「侄孙有错，向您隐瞒了何氏兄弟的身份……」 「你说吧。」钟善林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他们是……皇城何氏商户的人，因为冤罪被朝廷通缉……」 「哦？你怎知是冤罪？」 「我……我知道的……」金奉友低了下了头，自从那日何思告诉了自己有关雨柔的事情，金奉友心里就有了底了，父亲可是爱她爱到了痴狂，为此报仇何家也是可能的事情。 金奉友向来畏惧舅爷，于是将事情从头道来，可是何思与自己是兄弟的这件事，金奉友没有说出口。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许是少年的叛逆，金奉友想保有一点自己的秘密。 「两人是逃犯的事情且不论，你竟敢对我有所隐瞒，」钟善林摆出威势，「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是，侄孙这就去练武场接受惩罚……」金奉友说，「还求舅爷能够保全何氏兄弟，他们两人只有在江南得到钟家庄的庇佑……」 「你这样的对他们又是哪般？你以为何氏兄弟知道了你父亲是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兇手后，还会记得你这份恩情吗？你就不怕他们反过来对付你？」 「舅爷，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奉友，如今除了我，你还能从哪里去找血缘牵绊呢？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是吗？」 「我……」 「报庄主！」突然一个僕人冲进来，大声报导，「何公子带回来一名男子，自称是大将军！」 金奉友一愣，心想既然阿思把万崇锋带回来，那大概就是两人和好了。 第88页 「哦？」钟善林显然很是吃惊，这大将军的名声，自己也是听过的，没想到今日还能来访自己这钟家庄。 「舅爷……」金奉友担心地看了一眼钟善林。 钟善林神情不定，说：「奉友啊，你真是把宝都招来了啊，快把大将军请进来。」 不一会儿，万崇锋便站在了钟善林的面前，身后的何思则站到了金奉友的一旁。 「久闻大将军大名，」钟善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万崇锋一番，「不知大将军来我这小小的钟家庄，所为何事啊？」 「庄主见笑了，」面对钟善林身上的压迫感，万崇锋丝毫不畏惧，反倒轻佻地笑了，「我是来找心上人的。」 何思一听他跟庄主说话都这么不正经，不由得脸色微红，怒视着他。 「哦？心上人？」钟善林问道，「钟家庄里皆为男子，可有大将军的心上人？」 「那是。」万崇锋便何思的方向瞥了一眼。 钟善林倒也见多识广，没有露出厌恶或是诧异的神情，「原来如此……不知大将军可愿在钟家庄住下？我们这有些武生仰慕大将军已久，可否借这个机会，请大将军指点他们一二？」 金奉友微微诧异，没想到钟善林居然会主动提出留下万崇锋。 万崇锋心想，小狐狸暂时也不会跟自己走，不如就住在这里，于是欣然同意了。 「来人，去给大将军收拾一间房间。」钟善林立马吩咐了下人。 「不用，」万崇锋挥了挥手，「我和小狐狸睡在一起就好。」 「……」金奉友露出礼貌的微笑，何思红着脸强装镇定。 「如此也好，」钟善林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若是大将军有哪里不方便的地方，直接与侄孙奉友说，他定会为你处理妥当。」 「是，舅爷。」金奉友拱了拱手，表示听令。 几人从钟善林那里出来，打算去找何求说明一下事情。 刚出门，万崇锋就想要去抓何思的手，何思躲开了他，万崇锋撇了一下嘴，还想去抓他的手。 「幼……幼稚！」何思怒斥道，脸上那抹可疑的红色依旧没有褪去。 「……」金奉友看着他们的动作，继续笑笑，不说话。 「以……以后在旁人面前，休得胡言乱语……」何思训斥着万崇锋。 「我明明是实话实说，」万崇锋一把搂过何思，「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了，你还想让我忍到什么时候？」 何思用力推他，万崇锋搂得越紧。 「成……成何体统！」何思嗔怒，「你快放开我，我要去布庄帮大哥……」 「那个……」金奉友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心下不觉闪过一丝羡慕之情，「阿思你不用去了，何求那边我去说就好了，你就陪着大将军吧……」 「好好好，你快去吧！」万崇锋似乎很满意他的安排。 金奉友离开了，万崇锋继续和何思搂搂抱抱。 「你……」何思红了脸，「不要这样……明明前世也没对我……这样……」 万崇锋把头靠在何思的肩头，嘟囔了一句：「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前世就应该把你给办了……」 「你敢！你敢我就……打断你的腿！」何思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不敢……」万崇锋笑了，「前世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那么多，我居然都没有对你出手，也真算是正人君子了。」 「……」何思默了一会儿，「我以前一直以为……前世，你不喜欢我。」 「喜欢啊，」万崇锋握了握他的手，「喜欢一世不够，还想再来一世。」 第七十六章 误伤 万崇锋来之前，晚饭一般都是何氏兄弟和金奉友一起吃的，万崇锋来了，于是四个人一起吃。 万崇锋和何求打了个面照，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万崇锋对何思以外的人不感兴趣，因为何求是何思的大哥，才看了他一眼。 四人一桌吃饭，气氛略有些尴尬，万崇锋一直给何思夹着肉菜，何思瞪了他一眼，又把菜夹回了万崇锋的碗里，两人夹来夹去，好不热闹。 「你变瘦了，」万崇锋夹了一只鸡腿给他，「快吃胖点，否则我都不敢用力……」 「说什么荤话！」何思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两人在一旁又打又闹，何求和金奉友这边倒是一语不发，默默地低头吃饭，何求倒是第一次见如此活泼的二弟。 金奉友还是因为那日的对话，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羞了个大红脸，躲了他一阵子，也是时候该把话说清楚了。 金奉友抬头看了一眼何思和万崇锋，又觉得羡慕起来。 真好啊，阿思。 何求这边心思也颇多，他虽然不说一句话，但眼看着何思和万崇锋这种相处方式，是个人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想着自家二弟经歷了那么多磨难，若是能找到称心的人，那就随他去吧，反正看样子，那万少爷也是喜欢何思的。 但，问题是……何求瞥了一眼金奉友，他看到金奉友正望着自家二弟，眼中似乎还有些隐痛。 二弟何思与那万少爷两情相悦，奉友又倾心于何思，这可如何是好…… 「奉友……」何求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金奉友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哆嗦了一下。 「用完晚饭后……我们可否单独谈谈？」 第89页 「好……」 晚膳后，何思和万崇锋回去休息了，留下了何求和金奉友。 金奉友想，难得这个机会，就把自己和阿思是兄弟的事情告诉他吧。 「奉友，」何求神色严肃，「我就直接对你说了吧……」 「咦，」金奉友愣了愣，看着何求，不禁直了直身板，「是……」 「何思他……是我唯一的二弟，现在无论什么事，只要他能开心就好……」何求顿了顿，「奉友……你……还是不要介入了……」 何求的言下之意是让金奉友不要喜欢何思了，就让何思和那万少爷在一起吧。 「我……」金奉友脑子里「嗡」了一下，什么意思？是说不要让我介入他们兄弟俩吗？也对……毕竟他们才是从小长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的兄弟，我认识阿思也不过这些日子……那……我和阿思是同母异父兄弟这件事……那就算了吧……反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我……我明白了，原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金奉友勉强地笑了笑，回答他，「反正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那就算了吧，我再也不会提起……」 何求看着金奉友，他的眼中似乎含着泪水，突然感觉有些于心不忍，让别人放弃喜欢的人，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所讲的不是同一件事。 「奉友，」何求伸出手，又放下了手，「你不要难过……」 「嗯，我知道的，毕竟来得事情太突然……」金奉友低了低头，用手摸了摸自己剑柄上的一只流苏，何思没有母亲的遗物，于是金奉友把另一只流苏给了阿思留作惦念。 「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离开了，」金奉友拱手告别，「我得去练武场了。」 「好……」何求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这头万崇锋和何思刚回到屋子，万崇锋就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何思，不断亲吻着他的脖颈。 「小狐狸，我还想要……」 「滚！」何思一把推开他，红着脸瞪着他。 「你这么对相公我说话，我可是会伤心的。」万崇锋笑嘻嘻地抓住了何思的手。 「又在胡言乱语！」何思想把手抽回来，却失败了。 「你说……我教了你那么多次……」万崇锋在他的手背落下一吻，「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你怎么还在害羞？」 「这……不……不准……」何思有些语无伦次，「以后不准……这样……」 「哦？不准什么？」万崇锋眼中满是笑意，靠近了何思。 「不准……轻薄我……」何思的脸红透了，撇开了头不去看他。 「不轻薄你？那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万崇锋轻轻捏起何思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你让为夫这一身慾火往何处释放？」 「莫要说这些下流话……」何思转过身去，往床边走去，「是时候安寝了……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万崇锋一笑，夜还长着呢。 大概是深夜，金奉友来到了练武场，是来受罚的。 练武场四周点亮了灯，一群武生站在那里。 打小起，金奉友就受罚无数，钟家庄练武场的惩罚无非就是与人比武，只不过是受罚者一对多，受罚者不能手持武器，施罚者多名武生手持武棍，受罚者只能防御，不能进攻，直到受罚者累趴下为止。 若是受罚者不小心被棍子打伤，轻则卧床数月，重则半身不遂。 钟家庄中有许多破坏规矩的武生被活活打死。 武生们看着这次受罚者是金奉友，不由得重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武棍。 金奉友素来功夫不错，以往数次受罚的后果也只是筋疲力尽而已，可奈何今日金奉友心不在焉，面对突击而来的武棍，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 「噗！」金奉友的胸口被武棍击中，硬是吐了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武生们纷纷慌了神，扔下了手中的棍子，朝金奉友那边围了过去。 虽然表面上不说，金奉友这可是钟庄主最疼爱的侄孙，若是失手打残了他，动手的人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金奉友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胸口积郁，随即精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当晚何求睡得极不安稳，他梦到了许多曾未见过的画面。 身着华服的妇人厉声斥道：「混帐，谁让你去找他的！从今往后，离他越远越好！彻底冷落他！」 一个面容清秀的千金小姐，面色苍白，轻声道：「今世无缘，来世再见……」 最后出现在梦中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衣着华贵，原本的俊容哭得一塌煳涂，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最后萦绕在耳边的是那个男子的啜泣声。 「不是我，不是我啊……」 第七十七章 梦与伤 一大早，何思和万崇锋两人刚出门，就看到何求急匆匆地路过，神情紧张，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哥？」何思叫住了他，「为何行色匆忙？」 「万将军，何思，」何求皱紧了眉头，「奉友昨晚在练武场受伤了，现在还咳血不止。」 「什么？大哥我与你一道去看他……」何思说着，便走到了何求的身边。 万崇锋跟在何思身旁，侧头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吃味地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第90页 「咳……咳咳……」 还没进屋子，几人就听到了金奉友的咳嗽声。 「大夫，怎样？」何求上前一步，询问床边的老大夫。 「公子请放心，金少爷体质强健，又是习武之人，自然没什么大碍，只是胸腔内淤血，待服药疗养半月，自能恢復……」大夫细细解释道。 「多谢大夫。」何求听完，松了一口气。 何思坐到金奉友的床前，万崇锋一见，也坐在了床上。 「咳……」金奉友咳嗽个不停，「我没事……咳咳……劳烦你们挂念……咳咳……」 「奉友兄，」何思接过身旁一个僕人手中端着的汤药，作势要餵给金奉友「喝药……」 「咳咳……」金奉友咳嗽地更厉害了，余光看到万崇锋似乎是瞪了自己一眼。 「咳！」万崇锋狠狠地咳嗽了一声，抢过了何思手中的汤药，「我餵他！」 「你干什么……」何思刚想开口训斥他几句，只见另外一只手端起了万崇锋手中的碗。 「我来吧。」何求沉稳地说。 「好的，大哥。」何思让开了位置。 「阿思，这里有何求在就好，」金奉友终于止住了咳嗽，对何思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就陪着万少爷到处逛逛吧……」 「可是……」何思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大哥。 「你们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何求自己心中自然也是不希望两人留在这里打扰金奉友休息的。 何思出去了，万崇锋紧跟着他。 「何求……我自己来吧……」金奉友伸手要去端过何求手中的汤药。 「我来。」何求说得坚定。 金奉友有些窘迫地红了脸，说道：「我金某真是太没用了……练武十几年还能这么轻易被伤……心智不坚定，轻易动摇……我太丢脸了……」 何求舀了一勺子汤药，吹了吹，便放在了金奉友嘴边，金奉友愣了一下，随即喝下了汤药。 「毕竟是人，没办法的。」何求说。 「嗯……」金奉友垂下了眼帘，似乎在掩埋什么心事。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与我说。」何求又餵了他一口汤药。 「我……」金奉友想了想，「近几日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何求拿着汤勺的手一顿，「是什么梦……」 金奉友揉了揉太阳穴，「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我也记不太清了……只是，每次醒来，都会感到……悲伤……」 何求不说话，悲伤的梦，自己也梦到过。 「对了，何求……」金奉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看着他，却没有什么表情，「你相信……转世续缘吗？」 繁华的街市上，万崇锋正和何思一道行走着。 「何掌柜早上好啊！」 「嗯。」 「何掌柜早！」 「早。」 「何掌柜今日来我们酒楼里坐坐啊。」 「会的，多谢。」 万崇锋看着身旁的何思，被各个店铺老闆们众星捧月般问候，却还是一脸冷清地回復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新奇。 「何掌柜，」万崇锋一只胳膊搭上何思的肩头，「竟变得如此受欢迎？」 何思微微红了脸，还是保持一副镇定的样子，「只是仗着钟家的势力，在这江南掌管了几家布店而已……」 万崇锋打量着他，想他这一身做工精良的行头，也定是出自于此。 「唉，」万崇锋假声假气地嘆了口气，「想我在战场拼搏厮杀，你却在江南狐假虎威，羡慕，羡慕啊……」 万崇锋心中自然是知道，何思这一年来的日子肯定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好过，但还是想图个嘴上痛快。 何思顿了顿，说：「的确……虽然我来江南后经歷过朝廷的追杀，也经歷过店铺的质疑，但我身边还有大哥和奉友兄的支持……不似你，都是真枪实战的交锋……」 「小狐狸……」万崇锋看着他，目光微动。 「但是，一想到今后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你了……」何思也微微抬头看着万崇锋，眼中带着些许落寞的神情，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处的位置，「这里……就会很痛……」 万崇锋看着他，心里是说不上的感动，若不是街上的人太多，不合适卿卿我我，他早就一把抱上了何思。 万崇锋只好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它痛半分的。」 「嗯，我信你。」何思轻轻点头。 「小狐狸，」万崇锋在何思的衣袖中与他十指交扣，「你怎么称唿我？」 「嗯？」 「你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 「在皇城的时候你也只是叫我『万少爷』，上次还喊了我一声『经年』……怎的，你不会不知道我今世的名字吧？」 「我当然知道……」本来并不是多么不好意思的事情，但是何思看着万崇锋期盼的眼神，硬是说不出话来。 「说啊……」万崇锋摇了摇他的手。 「……崇锋。」何思说完，便转过了头，假装看风景。 崇锋，重逢。 第七十八章 不止两人 「承孝，休得胡闹。」少年正坐在案前提笔书写，他面容俊郎，眉间却带着一股严厉，轻声斥责着趴在自己肩头的另一个少年。 第91页 「承康哥哥，」承孝不放手，反倒把承康搂得更紧了，坐姿不端，似是撒娇一般在承孝的肩头蹭了蹭脑袋，「读书写字多么无聊啊，跟我一起出去玩嘛……」 「咳咳。」桌案对面的陪读少年咳嗽了两声。 「怎么，你有意见？」承孝抬头，瞪着对面那个少年，「你只不过是父皇捡回来的乞丐，能与我的承康哥哥一起读书写字，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闭嘴，」承康握着手中的毛笔，用笔桿打了一下承孝的额头，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口无遮拦，罚你抄十遍经书。」 「我才不要！我实话实说！」承孝不服气地反驳，「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和哥哥你坐在一起！」 对面的少年突然站起了身，伸手作揖，「既然朗星不招待见，那朗星也没有理由死皮赖脸地坐在这里了，就此告辞。」 说着，明朗星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承康哥哥，你看他是什么态度！有敢对皇子这么说话的人吗？」 「是你不对，」承康看了一眼任性的皇弟，「改日你还是亲自去向他道歉才是。」 「我才不要！」承孝一头扑进承康的怀中，嘟囔着什么，「承康哥哥你总是偏袒他……」 金奉友再次从梦中醒来，感觉胸口一滞，接着心下一沉，没有太过在意，又闭上了双眼。 这几日金奉友养伤，何求常来照顾他，两人的感情更加融洽了，金奉友时不时跟何求讲起自己梦中所见。 何求听着，眼神复杂了起来。 何思带着万崇锋逛遍了附近所有热闹的地方，有时还会去布店，安排一下伙计们的工作，再给万崇锋挑选布料做衣服，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快活。 「咦……最近怎么不见小虎？」酒馆中，何思给一只红透了的大虾剥了皮，将饱满的粉色虾仁放到了万崇锋的碗里。 「管他做什么，别来打扰我们才是，估计他自己跑出去玩了吧，」万崇锋拿起刚才何思给自己的虾仁，直接餵进了何思的嘴里，「说不定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乐不思蜀了……」 何思吃下了虾仁，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给你的虾，又还给我作甚……」 「我喜欢看你吃，」万崇锋咧嘴一笑，用手托着脑袋，「你要多补补身子……」 何思突然红了脸，想起了昨晚的事。 「混……混帐！」何思气得脸红，「以后再做这种不依不饶的事！」 「嗯？」万崇锋摸上了何思的腰，「小狐狸你就怎样？」 「我……我就再也不与你做这等下流事！」何思满脸绯红，推开了万崇锋。 「不要啊小狐狸，」万崇锋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只是想多爱你几分。」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哎，寝不语？昨晚你可是……」 「闭，闭嘴。」何思不等他说完，就叨了一块肉，堵住了他的嘴。 丛林寺的后山中，左小虎和一个小和尚面对面盘腿坐着。 「哈哈哈，」左小虎伸出手不停地抚摸着肖阳的光头，不停地笑着，「光熘熘的……」 肖阳低着头让他摸，双手在胸前合掌，脸上却红红的。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左小虎问。 「住持他们待我很好，做的活也与在皇城府中的无异，」肖阳顿了顿，「噩梦也少了。」 「那太好了，啊，对了，我给你捎了吃的来。」 肖阳看着左小虎从怀中掏出一串用油纸包着的冰糖葫芦，递给了自己。 「肉包是不能给你吃了，这个应该还可以吧。」 「谢谢小虎哥……」 近日左小虎有空没空就往肖阳这边跑，陪着肖阳说话解闷，两人一起在后山熘达，惬意极了。 人们都说贪生入道，厌世入佛，可自从肖阳在江南遇到了左小虎之后，却感觉自己越来越留恋尘世了。 「小虎哥，你们会离开江南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还要看少爷的意思了吧……若是皇上知道了我们熘了出来，估计会下旨让我们回去，到时候就迫不得已了……」 「嗯……小虎哥，临走前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当然。」 酒馆外，何念拉着唐易风问：「师兄，我们走了一路了，进去歇歇脚可好？」 这些日子，唐易风一直领着何念在城内绕圈子，何念感到奇怪，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绕过这家酒馆了。 唐易风本来想从善如流，可突然之间，手上的罗盘似乎颤动了一下，唐易风停住了步子。 「师兄怎么了？」何念问。 「……」唐易风沉默了片刻，似乎能看到酒馆里有什么人，「没什么，我们换个地方歇脚。」 「咦，为什么……」不等何念询问完，唐易风就拽着他走了。 「你不是想找你二哥吗？想找就要跟着我走。」唐易风有些生气地说。 「是……」何念感觉他有些不悦，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何念。」唐易风拽着何念的袖子往前走，突然出声叫他。 「什么事，大师兄？」何念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若是找到你二哥，你会跟他走，是吧？」 「是……我是要跟着二哥的……」 第92页 「嘁。」唐易风砸了一下嘴，便不再说话了，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罗盘。 沉默了很久后，唐易风才说出一句话。 「转世续缘之人，并非只有两人。」 第七十九章 回忆 「皇上要立太子，我看这太子之位，非大皇子莫属。」 当然，我的承康哥哥多么优秀啊。 「大皇子晓读经书，为人端正有礼，赢得朝廷上下交口称赞，皇上自然也是很喜爱他的。」 哼，算你有眼光，我改日重赏你。 「只不过那二皇子……唉……性情顽劣无理，但也算有一番背景势力，听说傅丞相也有意偏袒他，怕是他会与大皇子争夺这太子之位啊。」 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跟承康哥哥争太子之位呢！ 「我觉得这无妨，看皇上的态度，对那二皇子也是爱搭不理的，没理由让他当太子的。」 「人心难测啊……对了，朗星，你怎么看？」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少年说：「二皇子虽说任性，但心性单纯，与大皇子两人兄弟情深……应该是……不会做出与大皇子争名夺利之事的。」 哦，还算你会说话，也不枉我特地来明府向你道歉了。 蹲在门外偷听的少年笑了笑。 深夜，金奉友睡得极不安稳，铺天盖地的梦境朝他袭来。 册封太子那天，承孝高兴极了，看着威严庄重又英俊冷然的皇兄，乱了心曲。 「那老臣居然还说我觊觎哥哥你的太子之位，真是胡说八道……」 「承孝，以后你不要再来我这里了，我们还是少些见面。」 「为什么！承康哥哥，你也认为我想要这太子之位吗？我发誓，我绝对没有……」 「够了，母后之令，让我远离你。」 「承康哥哥……」 庭院中，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承孝身旁。 「香郁，莫要哭了，即使你父亲傅丞相站在承……二皇子那边，即使我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我与你的感情，也不会变。」 「承康……」傅香郁哭泣着，扑进了承康的怀里。 承孝偷偷躲在一旁偷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二皇弟。」 「承康哥哥，赏梅院的梅花开了，我知道你最爱看梅花的，就折了几枝来送给你。」 「谁允许你擅自损坏父皇后院的梅花了？」 「我……我知道承康哥哥不肯与我一同去赏梅，所以我就想折几枝给你看……」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背后准备揪你的小辫子，即使是小事，也要防微杜渐！现在立马去向父皇认错！」 「是……」 「承康哥哥，承康哥哥，我比武打赢了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承康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 「礼部尚书是站在我这一方的人，你把他家公子打伤，是几个意思？」 「我……我不知道，是他突然要来找我比武……」 「二皇弟啊，年少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你怎还是这么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你可曾看到过父皇看你的眼神？」 「我不管父皇怎么看我，只要承康哥哥你……」 「闭嘴！叫我太子！」 姻缘树下，承孝用手颤抖着在姻缘签上写下了「承康」这两个字，还不等写完另一个名字，傅香郁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啊，承孝，你是打算着承康和我的名字吗？」傅香郁天真无邪地问道。 承孝抬头看了一眼正朝着这里走来的承康，忍着心痛，写下了「傅香郁」的名字。 「我要亲自把它挂在姻缘树的最高处！」承孝僵着脸笑，不顾阻拦爬上了树。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承康哥哥凭什么要被你抢走？ 承孝脚下一滑，直愣愣地从树上摔了下去。 承孝养伤，卧床数月，承康去了江南。 「殿下住手啊，这个花瓶可是皇帝赏给您的宝物……」 承孝不听阻拦，硬是摔坏了宫中所有的的瓷器。 「承康哥哥，承康哥哥……」承孝大哭大闹着，「我也要跟承康哥哥去江南！」 「殿下不行啊，您的腿伤还没好，快回到床上休息……」 「滚！」承孝一把推开靠近自己的奴才，拖着一条腿走着，哭得狼狈至极，「我要见承康哥哥，我要见承康哥哥……」 「殿下，傅丞相来了……」 「我才不要见他！让他滚回去！我要承康哥哥！」 「殿下，」傅丞相不请自进，「您这幅样子，是无法与太子平视的，若是您能听老臣的话，我定能实现您心中所想……」 然后眼前便是一片熊熊大火。 父皇曾说过，他想要一个避暑山庄，承孝为了讨好父皇而偷偷修建的宫殿，因明朗星的一份奏摺，毁于一旦。 承孝眼睁睁地看着宫殿一点点被大火吞噬，然后化为灰烬。 承孝差点想跳入这片火海中。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不得其法？ 承康哥哥疏远我，父皇也讨厌我，若是我就此投入这火海中，重新投胎转世，下辈子能不能做一个完美的人？这样，承康哥哥会不会愿意多看我一眼。 傅丞相及时拉住了他。 「请殿下跟老臣走。」 第93页 然后，父皇死了，承康哥哥也死了。 「不是我，不是我啊！」承孝趴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承康，哭到虚脱。 承孝坐上了龙椅，向下望去，是黑压压的臣子们，承孝仿佛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承康哥哥，我替你占着龙椅呢，你快回来啊…… 「……实在罪该万死，请皇上批准！」 「准。」 承孝不知道自己准了什么，只觉得承康哥哥都不在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没多久，那个男人满身是血，提着刀砍上了承孝的龙椅。 男人面目狰狞，红着眼睛对承孝大吼：「……还我朗星，你把我的朗星还给我啊！」 「……把你的朗星还给你？」承孝勐地一震，「那谁把我的承康哥哥还给我啊！！！」 第八十章 邀请赏花 深夜，金奉友勐然惊醒，一身冷汗把衣襟给湿透了。 「承……」金奉友一只手捂住脸，低声啜泣了起来，「承康哥哥……」 天亮后，何求依旧来照顾金奉友，金奉友并无异常，该笑的笑，该说的说，似乎还是那个完美的少爷。 只是金奉友却再也没跟何求提起过梦中的事情。 「奉友近日可睡得安稳？还是梦境缠身吗？」何求突然问道。 「近来睡眠很安稳，」金奉友一脸平静的样子，「身体也好了许多，我想应该可以出去走动了。」 「你无恙便好……对了，府上有人来信，说是钟小姐邀请我们近些日子去百花园赏花，敢问这钟小姐是……？」 「啊……她是我舅爷的亲孙女，我的表妹，」金奉友撇开了头，看向窗外，低声喃喃了一句，「赏花吗……可惜不是季节……」 何求略带诧异，不是季节？现在可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啊。 何求不知，金奉友想看的是梅花。 练武场内，万崇锋站在一旁，看着何思挥剑。 何思的招式干净利索，剑刃切风，刷刷作响，加上何思身段优美，颇有观赏性。 「哇……」万崇锋忍不住发出赞嘆的声音。 「……」一招结束，何思微微脸红，细细地喘息着，看着万崇锋。 「谁教你的？」 「奉友兄。」 「哼……」万崇锋撇撇嘴，「你就只记得别人教你的，我教给你的，怕是你已经忘了。」 「我才……」何思刚想说什么，又立马闭上了嘴，心想如今这万崇锋是越来越小心眼了。 刚刚自己是故意给万崇锋看金奉友教给自己的招式，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还记得他教给自己的招式，不知道万崇锋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来来来，我再教你一遍……」万崇锋顺势摸上了何思的腰。 「你……」何思用剑柄捅了一下万崇锋的手背，「我记得……」 「哦？你记得，」万崇锋挑了一下眉，离开何思几步，「那更好了，来，我们切磋切磋！」 「切磋……这不是让我班门弄斧吗？」何思瞪着他。 「无妨无妨，我让你。」万崇锋笑着说，竟真的拔出了自己的剑，做出了比武的架势。 「……」何思无奈地举起了剑，「我知道你不会伤到我，可是我并不习惯这兵器，若是我不小心伤到了你，你可不要怪我……」 万崇锋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真的过起招来了，万崇锋动作放得很慢，很明显是在让着何思。 何思皱了皱眉，虽然承认自己只是花拳绣腿，可还是对万崇锋这种明显的放水行为感到不满。 这时，有几个武生看到万大将军在和何公子过招，远远地凑在一起，观摩了起来。 这一观摩，弄得何思更紧张了，不由得手一急，直冲沖地朝着万崇锋的心口处刺了过去。 何思见势不妙，又急着拉回了自己刚刺出去的剑，何思的剑堪堪地触碰到万崇锋的衣服，便收了回来，一个反力，何思狼狈地向后退了几步，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在众武生面前出了丑，何思的脸颊更红了，还不等他站起来，万崇锋就跑到他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万崇锋不说话。 「想……想笑便笑……」何思窘迫地推了他一把，万崇锋却稳如泰山。 「不笑不笑，」万崇锋嘴上这么说着，却上扬了嘴角，露出了两侧的虎牙，「刺出去的剑，怎能收回去呢？」 还不是怕伤了你。何思瞪着他，没有说出这句话。 「小狐狸，」万崇锋伸手扶起了他，「你不适合拿剑伤人，你适合舞剑取悦我。」 「又说什么混帐话……」 众武生见两人开始卿卿我我了，领头的武生立马挥挥手，示意大家赶快散了，接下来非礼勿视。 百花园中，花朵争奇斗艳，一位穿着简朴却不失大气的小姐正在赏花，浅粉色的长裙上绣着红色的梅花图案，比那百花更艷。 「小姐，该回去了。」身旁穿着一身浅绿色的丫环轻声说道。 「柳絮，」钟珞梅轻声询问，「我何时才能见到他呢？」 「小姐……小姐是说金少爷吗？据说金少爷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就能一起来赏花了，听说还会带上几个朋友……」 「唉，罢了……」钟珞梅轻声嘆了口气，皓齿蛾眉，宛若一副画，「表哥这次也是太不小心了，但愿他早日康復……早就听闻表哥从皇城带回了几个朋友，我还一直没有见过呢……」 第94页 「若是有小姐的姻缘，就好了呢！」 「莫要胡说。」钟珞梅笑着轻斥了一声丫环柳絮，却也微微红了脸。 自己的心上人，到底何时才能遇到呢？ 「阿嚏！」丛林寺的后山上，左小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小虎哥，快上岸吧，这河水还是很凉的啊。」 「没事，我再找找……」左小虎捲起了裤腿和袖子，在河里摸索着什么。 「丢了就丢了吧，大不了让住持罚我一顿……」 「不行不行，住持罚你了，下次你就不能陪我玩了。」 「……」肖阳默了默，心里清楚，不是自己陪左小虎，而是左小虎陪自己。 「啊，找到了……」左小虎从河里捞出来一串念珠，举着给肖阳看。 「多谢小虎哥！」肖阳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真的让他找到了。 「谢什么啊，来，拉我上去。」 左小虎朝着肖阳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肖阳愣了片刻，才把他拉上了岸。 「这次可不能再丢了。」左小虎把念珠套在他的手上，嘱咐道。 「嗯……」 「你这小子，最近乖得不像话啊，」左小虎笑了笑，「走，我们再去前面看看风景。」 左小虎在回去的路上，还一直惦念着下次要带点什么玩意儿给肖阳解闷呢，毕竟出家肯定是挺无聊的事，左小虎也很喜欢和肖阳在一起，这容易让他想到过去在万府的那段时光，虽然再也回不去了。 左小虎认为肖阳出家不为修行，只为解心结。 突然，他在路边看到一个贩卖新奇玩意儿的小摊，不由得走过去瞅了瞅。 「这是什么，假蛐蛐？」左小虎拿起一个玩意儿仔细地看着，回想起曾经自己也和肖阳斗过蛐蛐，笑出了声。 「哎，道士哥哥，道士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嘛～」一个甜腻的女声传入了左小虎耳中。 左小虎微怔，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番外一 是劫还是结（1） 唐易风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孩儿时，是鄙夷和嫌弃的。 「臭老头，你又给我找了什么苦差事？」唐易风在皇城外，趴在地上，通过城墙下的狗洞往里面看。 「你这不孝徒弟，哪有叫自己师傅叫臭老头的？还不快给我磕两个响头赔礼道歉！」皇城内的胡半仙也趴在地上，冲着唐易风吹鬍子瞪眼。 「臭老头，废话那么多，把我召来干什么？你又缺银子啦？不应该啊，以你招摇撞骗的本事……」 「混帐小子，要不是我不能出去，早就打断你的腿了！」胡半仙生气过后，朝一旁招了招手，「小孩你过来，快见见你的大师兄。」 然后唐易风就看到一张小脸趴在了狗洞前，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唯诺，还有些木讷。 「他是谁啊？你又收了什么徒弟？看起来一点都不机灵啊。」唐易风不耐烦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胡半仙不紧不慢地解释，「因为缘分，我顺手救下他，不过他不能继续待在皇城了，所以我想把他委託与你，你要好好待他。」 「什么？」唐易风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你让我带一个小拖油瓶？凭什么？」 何念听到这话，立马嘤嘤地哭了出来，「呜……二哥……二哥……我要二哥……」 「别哭了！听得我心烦！」唐易风冲着小孩吼道。 「不管怎样，我把他交给你，还有另一个原因。」胡半仙神秘兮兮地说。 「还有什么鬼原因？」 「他是你的劫。」 「……」 唐易风自小跟着胡半仙，胡半仙看他有修道的天赋，便教他使用罗盘预知未来，唐易风也不知道自己修的什么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门派系别，总之就是整天跟着胡半仙招摇撞骗混日子。 年满十六后，胡半仙让唐易风自己出去歷练，说要他找到自己的劫，然后渡劫，之后修为就会大增。 唐易风当然不信胡半仙的满口胡扯，看他分明就是嫌自己抢他的口粮吃，才找了这么个藉口，来撵走自己。 唐易风甩甩袖子，反正自己早就不想跟着这么一个臭老头了，一个人反倒自由快活。 然而如今…… 唐易风瞪了一眼从皇城里带出来的何念。 「呜……」何念抿紧了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哼……」唐易风停下赶路的脚步，面对何念，居高临下地说，「既然那个死老头子把你交给了我，那么我就是你的大师兄了，以后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当然，你要是想逃跑也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去找你。」 何念乖乖地点了点头。 「行李，拿着！」唐易风把自己的行李扔给了何念，自己手里只握着那宝贝罗盘。 小少年到底是天性好奇，又是第一次出远门，看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事，不由得被吸引住了。 何念跟着唐易风几天后，也熟悉了他，明白了唐易风只是嘴上刻薄点，这几天来，何念住的吃的没少半分。 「大师兄，我帮你拿着罗盘吧。」何念殷勤地问道。 「去去去，」唐易风甩了甩手，「这罗盘岂是你能碰的东西，也不知道师傅把你收下干什么的……」 「师……师傅说……他能帮我找到我二哥……」 第95页 「嘁！二哥二哥，你就天天惦记你那二哥！」唐易风刻薄地问道，「你那二哥是什么人物，能餵你吃奶还是怎么的，让你这么惦记他？」 「二……二哥他……温柔又好看……是唯一一个会认真听我讲话的人……对我又很好……我很喜欢二哥……」 「够了够了，不想听，不想听！」唐易风烦躁地挥挥手，「我知道了，是不是找到你二哥，你就跟他走，然后离开我？」 「是……我就是为了找二哥……」 「好，那我会尽快给你找到他的！省得你天天在我耳边二哥二哥地叫着……嗡嗡嗡的，像苍蝇一样！」 何念听了，就不说话了。 哼，什么劫，什么缘，还是赶快帮他找个那个狗屁二哥，早日摆脱这个拖油瓶的好。 此后的路程中，唐易风一直对何念冷言冷语，时不时还欺负欺负他，何念也不还嘴，任由他欺负。 何念唯一一次生气还是因为唐易风说了他二哥的坏话。 何念揪着唐易风的衣角，小拳头不停地往唐易风的胸脯上砸去，何念以为自己用了力，可在唐易风看来还是不痛不痒的。 唐易风忍住不笑，第一次觉得这小傢伙还挺有意思。 有一日晚，俩人在一间小破庙里过夜，等第二日唐易风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伸手一摸，罗盘不见了。 不止罗盘，还有行李和何念，都不见了。 唐易风心一沉，随手抓起一根稻草，念了句口诀，那稻草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指向了一个方向。 唐易风立马冲着那个方向跑去。 唐易风很快找到了何念，他正躲在大树的后面，抱着罗盘瑟瑟发抖，似乎害怕被什么人发现。 唐易风刚想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我给你吃给你喝，你就惦记着老子我的罗盘？你想拿它去卖钱吗？ 何念哭了起来，小声地唿唤道：「师兄……呜呜……师兄……」 唐易风走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师……师兄……」何念看到唐易风，立马哭了出来，「有小偷……偷了我们的包裹……师兄……叫不醒……我就……跟了出来……呜呜呜……包裹……没了……只抢回来……这个……」 唐易风听了个大概，低声嘆了一口气，许久，才摸了摸何念的脑袋，「没事没事，反正包裹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东西，在你手上，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呜……师兄……」 唐易风不知道自己悬着的一颗心已经落了下来。 原来这小傢伙，不是想逃跑。 之后唐易风感觉自己患了眼疾，之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小孩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是疯了吗……」唐易风低声问罗盘。 第八十一章 四妹 「小狐狸……？」万崇锋轻轻推开何思的房门，只见何思趴在书桌上小憩，手中还握着一本书。 万崇锋走到他身边，把书从他手中抽出来，好笑地看着他，「都睡着了还不忘看书……」 然后万崇锋用胳膊从后面搂住他，想要把何思抱到床上去。 「嗯……」何思轻哼了一声，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万崇锋，嘴里还不停呢喃着，「崇锋……」 万崇锋僵了僵身子，这软玉入怀，哪能不叫人意乱神迷。 万崇锋闻到何思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往桌子上一扫，只见一盘糕点，其中一只糕点被咬过一口，这定是用酒水泡过的糕点。 万崇锋一笑，抱紧了怀中的人。 何思在万崇锋温暖的胸膛里蹭来蹭去，像极了小动物。 万崇锋抚摸着何思的秀髮和后背，总觉得心中充满了无限爱意。 「小狐狸……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万崇锋使坏一般问道。 何思突然抬起头，睡眼朦胧地望着他。 「从……从你抱住我的时候……」何思说完，又卧进了万崇锋的怀里。 「再多说些，你再多说些，你喜欢我的哪里？」 「喜欢你……嗯……」何思往万崇锋身上蹭了蹭，「哪里都喜欢……」 「那……我在床上那么欺负你，你也喜欢吗？」 「喜……喜欢……全部都喜欢……」 万崇锋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腔里装满了喜悦之情，不由得笑逐颜开。 「要是你清醒的时候，也这么坦率便好了。」万崇锋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搂住怀中的人儿。 直到傍晚时分，何思醒来后发现自己卧在万崇锋的怀里，又羞又急地推开了他。 「你总算是醒了。」万崇锋笑嘻嘻地说。 「你……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大概午时来的吧，小狐狸你可真能睡，」万崇锋上前捏起何思的下巴，「还是依偎在为夫的怀里让你感到安心呢……」 「你……」何思红着脸扭开了头，随即站起了身，「莫说荤话了……我去厨房看看……晚膳……」 万崇锋不肯起身，拉过何思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晚膳想吃你……可以吗？」 「你！」还不等何思发作，有人敲了敲房门。 「谁啊？进来。」万崇锋有些不悦地问道。 出现在门口的是许久不见的左小虎。 「何公子……有……有人想见你。」 第96页 「见我？」何思略带诧异，「是谁啊？」 「何公子你去了就知道了，肯定也是你想见的人。」左小虎特地被嘱咐了不要说出那人的姓名。 何思疑惑地看了左小虎一眼，就往大堂走去。 万崇锋在一旁问道：「好你个小虎，还学会卖关子了？男的女的啊？」 「女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左小虎故意说。 「什么！」万崇锋也来不及细问，攥紧了拳头跟到何思的身后。 何思刚走进大堂，就被一个白色身影给扑了个满怀，万崇锋一看自家的小狐狸被别人紧紧抱住，立马拉下了脸。 还不等何思反应过来，那白色人影急切地叫了一声。 「二哥！」 何思浑身一僵，随即拉开怀中的女子细细打量着，这可不就是自家四妹何夕凡吗！ 何夕凡一身白色素衣，却也不显得穷苦落魄，反倒面容有光彩，褪去了年轻的女儿稚气，竟流露出了许些大方豪爽的神态。 「四……四妹……」何思看着她，满眼不可思议。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二哥，」何夕凡抹了抹眼睛，也细细地打量起了何思，「二哥真是越发俊美了，衣服也穿得精緻了，我早就知道，二哥这般容颜，就是要配这种衣服才好……」 「四妹……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何思还是说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好，」何夕凡露出了笑容，「道士哥哥对我可好了！」 「咳，」一直在身后的白衣男子终于出声了，上前走了一步，行礼，「见过何公子，见过万少爷……」 「道士哥哥……」何夕凡立马跑到男子的身边。 何思见那男子，眉目含情，看何夕凡的时候，满眼溺宠，两人举手投足皆是亲昵之情，给人一种神仙眷侣的感觉，何思不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凡儿……不是说好了，不再叫我道士哥哥了吗……我早已经还俗了……」男子低声对何夕凡说。 「不要不要，你永远是我的道士哥哥……」何夕凡又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 「对了，你的名字是？」何思问道白衣男子。 「鄙人姓苏，单名一个青字，苏青。」苏青十分恭敬地回復这个迟来的问题。 「啊，二哥，」何夕凡又突然凑近了何思，扯着他的袖子问，「二哥我问你，家里人还好吗？」 何思一愣，「家……家里人……」 「父亲母亲都还好吗？他们一定很生气吧……大哥头痛的毛病还没好吗？还有姐姐……虽然以前我们经常拌嘴，但是离开的这段日子，我还是蛮想她的……小弟，现在能读书认字了吗？」 何夕凡一连串的问题让何思措手不及，「他……他们……都还好……」 「是吗……那二哥改日有机会让我熘进皇城见见他们呗……虽然他们可能还在生我的气，但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我……」 「喂！」一旁的万崇锋突然走上，扯开了何夕凡拽着何思的手，「你这臭丫头，你都不问问你二哥怎么样吗？因为你这破事，你二哥可是让你大哥给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呢！」 「崇锋……」何思看了万崇锋一眼，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啊！」何夕凡满脸愧疚，「对不起二哥！是我太任性，害你……」 「你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了！」突然一个极为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夕凡听到这个声音勐地一颤，浑身僵硬不敢动。 仿佛回到幼年，自己和姐姐争吵过后，那个狠狠训斥自己和姐姐的人，就站在面前。 何夕凡朝着说话的那人望去，正是大哥何求，严肃地望着自己，眉间的那股威严让人感到害怕。 何夕凡「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苏青见状，也跟着她跪了下去。 「大……大哥……」何夕凡的声音在颤抖。 第八十二章 做媒 金奉友卧床养伤有一段日子了，今天打算下床走动走动，活动一下手脚，路过大堂时，就听到何求那声极为严厉的训斥。 「你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了！」 金奉友勐地一震，愣在原地不敢动。 「少爷，您怎么了？」身旁走来一个僕人，见金奉友杵着不动，上前问他。 「我没事……」金奉友的脸色有些苍白，「里面怎么回事？」 「啊……听说是何家私奔的四小姐找回来了，何大少爷正在教训她呢。」 「是这样啊……」金奉友想了想，走进了大堂。 「大哥，当年不辞而别，还连累二哥，都是我的错，」何夕凡跪在何求面前，「但我与道……苏青是真心相爱，还望大哥成全！」 一旁的苏青正要张口，却被何求训斥了一顿。 「闭嘴！何家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何思抓着万崇锋的衣袖，有些焦急地看着他们，想着该在什么时候插嘴求情，而万崇锋倒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顺道还摸了摸何思的手，趁机吃个豆腐。 「大哥你训斥我可以，不要训斥他！」 何夕凡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得何思打了个颤，在自己印象中，向来娇气十足的四妹是不敢这么对大哥说话的。 「你……」何求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第97页 「是我自愿跟他走的，四妹我此生只想与他在一起！」 「凡儿……」苏青满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大哥，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有违常理，也给何家丢脸了，但我明白，如果我继续留在何家，父亲定会把我嫁与我不喜欢的人……」 「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你私奔……成何体统！」何求怒斥。 「大哥，听我说！」何夕凡不顾何求训斥，继续说下去，「娘从小告诉我，要找一个有钱的夫婿，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中……可直到我遇到苏青，我才开始怀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真的是正确的吗？一时冲动私奔后，和苏青在一起，起初的生活是很辛苦，没有可以随意挥霍的财富，但是一看到他的脸，我比任何时候的都要满足……我从未后悔，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会私奔！」 「你……」何求感到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奉友……」何求看着走进门的金奉友，他的脸色看起来还不是很好，却带着淡淡的微笑，因为大伤初愈，英气的眉目上抹上了一分虚弱，却更显的俊气。 「何小姐的一番言论，金某实为敬佩。」 「有什么可敬佩的，她这是不孝！」 「追求自己所爱，有错吗？」金奉友直直地看着何求。 「无错，但是要看是谁，有些人是註定不能在一起的。」 「为何不能在一起？」 「很多原因，你想听我一一解释给你吗？」 「要，我要听！」金奉友的话语中竟带着许些任性。 一旁的何思愣了愣，又走上前，「你们不要说这些了，大哥你也不要生气，好不容易见到四妹，应当开心才是……」 「何小姐，」金奉友突然面向跪着的何夕凡和苏青，「你们可曾拜过天地？」 何夕凡和苏青面面相觑，又突然红了脸。 「我、我们……未……未曾……」苏青结结巴巴地说。 「那好，我金奉友今日就为你们做媒！」 「什么！」何求诧异地看着他。 「明媒正娶，就是一家人了，」金奉友自顾自地说道，「正好最近也要准备宋竹君和阿良的亲事，双喜临门。」 「奉友，你不要开玩笑……」何求在一旁说道。 「有意思，」在一旁看了许久的万崇锋突然说话了，「那能不能帮我和小狐狸也做个媒啊，我们也想成亲。」 何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金奉友一怔，随即咬着牙说了一句：「成！下月初六，要成亲的都成！」 丛林寺的山后，少年的笑声迴荡在空中。 「哈哈哈……」肖阳笑出了眼泪，「金少爷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左小虎一本正经地说，「我当时就在旁边，你家那个何大少爷，脸都变绿了。」 「那……金少爷是认真的吗？」肖阳问，「二公子真要和你家少爷成亲吗？」 「看那金少爷是挺认真的，这几日已经让店铺去布置新衣了……至于少爷他们……男子之间如何成亲？」 「……」肖阳默了默。 「不过看少爷那个样子，大概会跟着胡闹吧。」 「有些想看二公子成亲。」 「是吗……」左小虎的眼睛突然亮了，一把抓过肖阳的手。 「怎么了，小虎哥？」 「去吧，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怎么可能……」 「下月初六，我提前来接你，你若是不想让别人认出你，乔装打扮就好，我掩护你。」 「真的吗……」肖阳看着左小虎，突然有些跃跃欲试。 「嗯，来吧，我会帮助你的。」 左小虎的笑容让肖阳倍感可靠。 自打那天金奉友承诺要给两人办婚事，何夕凡和苏青就在钟家庄住了下来，偶尔也会去钟家庄的酒馆里帮忙，宋竹君和陈阿良也在那里打点。 四人相处倒是很融洽。 何求整天拉着金奉友到书房里谈话，企图阻止金奉友安排四妹的婚礼。 「何求，你不必拦我了，」金奉友说，「还记得我告诉你我喜欢男人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我记得，」何求如实回答，「我说……世人皆有所好，你若是喜欢男子，随你心意即可，又何必徵求我的意见……」 「你能允许我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却不能允许你四妹做这种事情，是否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人，你才这样区别对待呢？」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朋友和亲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金奉友小声喃喃了一句。 「奉友……」 「何求，不要管我，让我任性一次。」 何求看着他，总感觉他的神态变了，渐渐地竟有了一些前世的神态。 何求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想:真的是你吗，承孝…… 第八十三章 离别 「小姐，听闻钟家庄那边最近正在置办新衣呢。」丫环柳絮说道。 「哦？为何？」钟珞梅好奇地问她。 「好像是金少爷吵着要给自己的朋友做媒呢，成婚日子就定在初六。」 「表哥向来规矩，何时这般……」钟珞梅想了想，没有想出来合适的话语来形容。 第98页 「算起来这日子也很快了，要不……小姐，我们也去钟家庄看看吧，约定赏花的日子也近了，而且小姐也好久没有见到老爷了……」柳絮跃跃欲试。 「你这丫头，」钟珞梅嗔笑她，「是你自己想去凑热闹吧？」 「小姐难道不想去看吗？小姐还没有看过成亲的吧？」 「……」钟珞梅笑了笑，不说话。 成亲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洞房花烛夜那晚，她的心里想的是另一个男人，而自己成亲的对象，心里想的也是那个男人。 「你是承康哥哥的心上人，我不会碰你的。」以往常常惹事生非的承孝竟然对她露出了如此严肃的神情。 果然都在父亲的预料之中，承孝不会碰自己。 可是有什么用？自己真正爱的人——承康，已经昏迷不醒了啊！ 如今就算当上了皇后，又有什么意思呢？ 新婚之夜，承孝打了个招唿就离开了，让成为自己妃子的女人独守了空房。 「小姐……小姐？」柳絮把钟珞梅从思绪中唤醒。 「嗯……那我们准备准备，动身去吧……」钟珞梅笑着说。 钟珞梅坐和柳絮坐在马车中，前往钟家庄，护送马车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这也证实了传言，钟善林是十分宠爱自己这个孙女的，生怕发生什么闪失，钟善林不让她住在钟家庄也是怕武生们练武时误伤她，于是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幽静的住处。 大街上，两个少年游游荡盪了好久。 「师兄……」何念欲言又止。 「啊？」唐易风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没事……」何念低下了头，想着整日在这附近游逛，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二哥。 唐易风自然也是看出他的心思，却不点破。 自己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子，就是不肯带着何念去找他二哥，唐易风不曾揣测过自己是什么心思，只是单纯地气不过——这小傢伙整日二哥二哥的，跟我在一起缺他吃却他喝了？为何总是想他的二哥？ 想着想着，唐易风从怀里掏出一块冰糖，塞进何念的嘴里。 何念突然皱起了脸，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 「师兄，我……」何念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我肚子疼……」 「怎么回事？」唐易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是想解手吗？」 「不，不是……」何念说着，挤出了两颗豆大的泪珠，「师兄，呜呜……肚子好疼……」 唐易风看着何念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心里突然焦急起来，嘴上却又冷嘲热讽起来，「让你吃那么多蜜饯，吃坏肚子了吧！」 「唔……呜呜……」 「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唐易风说着，便要拽着何念起身，何念疼得直不起身子，却卧倒在了地上，差点疼得打滚。 「喂，你……」唐易风见势不妙，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罗盘，立马拿出来卜了一卦。 然而占卜完的唐易风差点把罗盘扔出去。 「混蛋，什么叫放着不管……」 唐易风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何念的背，「你先在这里，我去给你找药，马上回来！」 唐易风嘱咐完，就似风一般地跑开了。 何念脸色发白，捂着肚子，疼得直哭，模样看起来煞是可怜。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放在这？」 「哎呦，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该不是患了什么疾病吧？」 「都过来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有好事的百姓聚成了一堆，看着痛苦的何念，有的施以同情的目光，有的谴责起他的父母，还有的绕道走，怕传染上什么疾病。 「让一让，都让一让！」突然出现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人们的议论纷纷。 只见人群中出现一个穿绿衣服的少女，眉清目秀，举止端正，像是从大户人家里走出来的样子。 「把孩子带走。」绿衣少女吩咐身后的两个壮汉。 「是。」 一名壮汉上前，把何念抱了起来，送进了不远处的马车上，绿衣少女也跟着上了车，然后马车绝尘而去。 「那绿衣姑娘什么来头？是谁家的大小姐吗？」 「你这都不知道？她不是大小姐，是钟大小姐的贴身丫环……真是大户人家的丫环比我们平民百姓地位都高啊！」 「你说钟大小姐？刚才那马车上坐的人是钟大小姐？」 「听说那钟大小姐是个姿色倾城的绝世美人，没有看一眼，真是可惜啊！」 「那有什么可惜的？就是看了，人家钟大小姐也不会看上你这种穷鬼的……」 「哎，你们可知，听闻钟大小姐已经有指定的夫婿了，虽说钟老爷至今还没有明说，但大家早已经心知肚明了。」 「什么？是谁那般好福气？娶了钟家大小姐，以后岂不就是钟家庄的庄主了？」 「哎呀，你这都看不明白吗？这些年来，钟老爷最扶持谁，谁在江南地区最有名望……」 「啊，你是说……」 答案不言而喻。 当唐易风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满头大汗地回到原地的时候，何念已经不见了。 第99页 「……」唐易风茫然了半天，然后放下药材，掏出了自己的罗盘。 罗盘告诉了他何念的去向。 片刻后，唐易风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离开了好，反正迟早有这么一天……少了个拖油瓶，我唐易风又逍遥自在了……」 说完后，唐易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医馆里，大夫抓了几服药，交给了柳絮。 「小儿肚疼是常事，肚中有虫，吃下这几服药来打虫，保证充足睡眠，饮食要均衡，肚疼并无大碍。」 「多谢大夫，这是药钱。」柳絮付了银子，便回到了马车上。 只见马车中，钟珞梅怀中抱着一个小少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那小少年终于安定了下来，在钟珞梅的怀里睡了过去。 「哎呀小姐！」柳絮一看慌了神，「男女授受不亲，您怎么能抱着他呢？」 「无妨无妨，只是个孩子而已。」钟珞梅笑了笑，又示意柳絮小声说话，不要吵醒了小少年。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柳絮嘟了嘟嘴，不满地喃喃道。 「走吧，去跟车夫说一声，」钟珞梅小声说，「继续赶路。」 第八十四章 救命恩人 休息了一阵后，何念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还躺在一个女子的香软的怀里。 何念虽然年纪小，但这两年来跟着唐易风走遍各地，也算是比以前多懂了一些事情。 何念立马坐直了身子，从钟珞梅的怀里挣脱出来。 「呀，小姐，他醒了！」身旁一个穿绿衣的丫环惊唿了一声。 「你……你们是谁……师兄呢？」何念有些害怕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子，尤其是那位被称作「小姐」的女子，面貌不凡，神态怡然端庄，却又亲切温和。 「小兄弟，身体好些了吗？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钟珞梅向他解释道。 「是我们家小姐看你疼倒在路边，带着你去医馆看大夫，救了你一命。」旁边的柳絮说道。 「莫要夸大，」钟珞梅对柳絮说，「只是举手之劳，何来救命之说……」 「多……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何念有些诺诺地道谢。 「叫我珞梅姐姐就好，这是柳絮姐姐，」钟珞梅指了指绿衣丫环，又看着何念，「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人在何处？」 何念和两人聊了起来，得知了何念的身世，还有来江南找二哥的事情，钟珞梅决定先将他带回钟家庄，再从长计议。 马车走过一阵后，突然颠簸了起来，柳絮打开车帘向外望了望，然后对钟珞梅说:「小姐，到郊外了，走过山路就能到钟家庄了。」 「嗯，随从们都跟上了吗？需要让马车慢一些吗？」 「小姐不用担心，这些随从们个个都是会飞檐走壁的，肯定能跟上的，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天色也不早了，这段路不安全，恐怕会出现打劫……」 「前面的那辆马车！给我停下！」柳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粗鲁的喊声给打断了。 柳絮打了个寒颤，不会真的这么背，遇到了山贼吧？ 「看你们马车豪华，定是大户人家，也不会缺这些钱财，留下买路财，我们自会放过你们！」 「小姐……」柳絮朝钟珞梅看去，「怎么办，随从他们应该还没有跟上马车……」 「莫慌，我去看看。」 「不行不行，小姐你不能出去！被歹人看上了怎么办……」柳絮咬了咬牙，自己走出了马车。 看清楚外面的场景后，柳絮吓得腿都软了，马夫早已经逃跑了，打劫的人是一群壮汉，大概有十几个人，手里拿着刀和棍，满脸凶神恶煞。 「你、你们可知这是谁的马车！」柳絮故意装出逞威风的样子，声音却在颤抖。 「我们专挑大户人家的马车，劫了还能讹一笔！」 「呦，走出来个小娘子，长得还挺标志，跟我们回去，当我们的压寨夫人怎么样啊？」 「谁、谁要……」柳絮听到这话，吓得没站稳，扶了一下马车。 「废话少说！」劫匪头头髮话了，「把马车劫走，兄弟们上！」 马车中的钟珞梅听到这话，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何念的手。 何念也害怕了起来，心中闪过自己师兄的面孔。 「住手，你们不能进去！放、放开我！」柳絮守在马车前拼命挣扎。 一只粗壮的大手勐地掀开了车帘，钟珞梅看着眼前着面目可憎的劫匪，僵直了身子。 「大伙儿！马车里还藏着一个小美人啊！」 「你、你们想要什么？」钟珞梅虽然害怕，还是直面劫匪，「钱财我可以都给你们，只要你们放了柳絮和我们……」 「小美人你快出来吧！」劫匪一把抓过钟珞梅的手腕，强行把她拽出车厢，何念也被拽出了车厢。 「放开我！」钟珞梅挣扎着。 「小姐！你们放开小姐！」柳絮也在挣扎着。 「哇！」何念被劫匪粗鲁地拽着，一下子哭了出来，「师兄！救救我们！」 就在三人以为自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救命恩人终于出现了。 「住手！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我岂能容你们为非作歹！」 钟珞梅朝来人看去，是个年轻的少侠，浓眉大眼，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握着刀剑。 第100页 还不等钟珞梅看得再细緻些，那少侠已经飞身上前，眼花缭乱地挥着剑，转眼间，几个劫匪已经被打趴在地。 「愣着干什么，快跑！」左小虎朝人质们吼道。 几人回了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解除了禁锢。 一旁的何念快速跑开，却被一个劫匪抓住了领口，何念一扭头，朝着劫匪的粗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兔崽子！敢咬我？」劫匪松了手，却抬高了手臂，准备朝他挥去。 何念吓得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动静。 何念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个劫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鲜血淋漓，不知被从哪儿飞来的石头打破了头。 何念没有犹豫，转身跑到了安全的地方。 「柳絮你先跑！」钟珞梅推了一把柳絮，自己却被劫匪抓住了。 「小姐！」柳絮咬了咬牙，转身跑开去找何念了。 左小虎看到那位小姐被掳，反手挥剑朝劫匪刺去。 「抓紧我！」还不等钟珞梅反应过来，左小虎一手抄起了她的细腰，纵身一跳，远离了劫匪们。 这时候几个随从们才匆匆赶来，看到这副架势，纷纷朝劫匪们沖了过去。 劫匪们看到支援的人多了，见势不妙，夹着尾巴撤退了。 「属下们来晚了，让小姐受惊了！属下有罪！」几个随从跪在钟珞梅面前，战战兢兢。 「是！你们太没用了，怎么才来？」柳絮从一旁领着何念出来了，掐着腰指责着这几个随从。 「唿……」钟珞梅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还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急忙向后退了一步。 「是在下失礼了。」左小虎拱了拱手，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少侠！」钟珞梅急忙抓了他一下。 左小虎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钟家庄庄主的孙女，有恩必报，少侠今日救命之恩，我……」 「你是钟家庄庄主的孙女？」还不等钟珞梅说完，左小虎就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第八十五章 吃饭拉哌 一大早，何思就醒了过来，看到枕边睡着的万崇锋，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仿佛怕自己离开似的。 「该起来了。」何思轻唤了一声。 「嗯……」万崇锋伸了个懒腰，又一把将何思压在了身下，「太早了。」 「你要作甚，快起来！」何思慌了一下，现在两人的状态可不太妙。 「不要……」万崇锋的声音带着慵懒，在何思的脖颈间嗅了嗅，「小狐狸，给我提提精神……」 「起来！你的手在摸哪里？」何思斥责他，手掌在万崇锋的后背上拍了拍。 「不起。」 「快起来，你好重！」 「……」 万崇锋不情愿地坐起了身，打了一个哈欠，扯过身边的衣服就要套上。 「哎，你在干什么？」何思紧忙制止他的动作，「这是我的衣服……」 万崇锋揉了揉眼睛，一眼看到了衣服上那个明晃晃的黄色流苏，立马拉下了脸。 何思见他脸色不妙，上前看了看他的表情。 「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万崇锋指了指流苏，「别人给的东西这般珍贵吗？」 「珍贵。」 「比我给的还珍贵吗？」 「莫要无理取闹，你知道我最珍贵的是什么的。」 「是什么？我想听你亲口说。」 何思看着小孩子赌气一般的万崇锋，不由得哑口无言。 「崇锋，」何思红着脸扑进了万崇锋的怀里，「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这件事只有我和奉友兄知道，连大哥都不知道……」 何思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万崇锋的心里荡漾了一下，然而听到何思说有事情隐瞒着自己的时候，立马黑了脸，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 「其实我和奉友兄……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这流苏……算是母亲的遗物，你大可不必为此……」 「什么？兄弟？」万崇锋有些震惊，何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万崇锋认真地看着何思，觉得他能对自己说这些事情，是真的相信自己并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了，突然感到一阵欣喜。 「……所以，你不要找奉友兄的麻烦，这件事也还要保密……崇锋，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万崇锋上前，吻了吻何思的嘴角。 「你在干什么……好痒……」何思轻轻地笑了笑，「不要乱动了，快起床吧。」 「不，先降火。」万崇锋一用力，把何思又拽回了床上。 早膳是何求和四妹以及苏青三个人一起吃的。 何求一直板着脸，何夕凡倒也不在意，一直给苏青夹着菜，苏青在一旁直冒冷汗。 何求虽然冷着脸，心里却十分焦躁，一大早，金奉友就去置办婚礼的事情了，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偶尔见到他，劝说了两句，又开始一意孤行了，至于何思，自打万崇锋来了之后，几乎没有来吃过早膳，都是直接吃午膳的。 何求越想越心烦，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要去阻止奉友继续置办四妹的婚事，还要劝诫二弟注意身体……至于四妹…… 何求抬头看了一眼饭桌前吃饭的这两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情意，不由得恍惚了一阵。 「来，道士哥哥，你最爱吃的菜，张嘴，啊——」 第101页 「来，承康哥哥，这个肉可好吃了，我夹给你吃！」承孝满脸笑意，夹着肉，送到承康的嘴边。 「……」承康默了默，无奈地吃了一口，「我会自己夹，你吃你的就好。」 「不嘛，承康哥哥你只会吃菜，肉可好吃了，来，再尝尝这个！」 「啪！」何求拍了一下桌子。 何夕凡和苏青皆是一惊。 「像什么样子！」 「……」何夕凡鼓了鼓腮帮子，默默地扳着自己碗中的饭。 晌午过后，何思和万崇锋两人在书房中看书。 「几日后就要成婚了，小狐狸你还是不紧不慢呀。」万崇锋突然开口说道。 「又在胡扯，我是不会陪你胡闹的。」 「我才没有胡闹，」万崇锋夺走何思手中的书，「看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看看你的嫁衣……」 何思拍了一下万崇锋的手背，「别胡说了……」 「是真的，」万崇锋用力点了点头，「那金少爷办事还挺利索的，已经把你的衣服给准备好了。」 「我说了，我不……」 「前世都喝过交杯酒了，你还在害羞什么？」 「你好烦……」何思羞红了脸，知道再跟他磨下去也没有用，于是转了话题，「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小虎，他是被你放养了吗？」 「哎，那小子……」万崇锋往何思的身边靠了靠，「我现在可使唤不动他了。」 「怎么回事？」 「你可知皇上封我将军之职？」 「知道。」 「然后封了那小子为副将。」 「啊……」 「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小有头面的人吧，军营中的兄弟们还得尊称他一声『左副将』呢……」 「军营中的……兄弟们……」何思小声喃喃了一句。 「打仗的那些日子，我结交了几个关系甚好的兄弟，个性也是爽朗至极，有机会介绍给你！」万崇锋没头脑地说着。 「嗯……」何思点了点头。 「……北蛮可汗的八儿子，人长得高大威勐，却又奇憨，算是不打不相识……还有皇帝派来的那个军师，看着平平无奇，毫无用途，却又能在最重要的时候出谋划策……」 何思静静地看着说话时神采奕奕的万崇锋，突然有种自己与他身处异处的感觉。 「听起来很有趣。」 「……他们纵然有趣，」万崇锋突然抓起了何思的手，「可当时的我却无暇搭理他们，整日想着如何打胜仗，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何思躲开了万崇锋那直视的目光。 「因为我想要功成名就，然后再找到你，和你在一起，后患无忧。」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偷偷熘出皇城的吧？」 「我知道，你曾与我说过。」 「出来了，就有回去的一天，」万崇锋认真地看着他，「等过段时间，你与我回皇城吧，我向皇上请示，洗清何家的冤罪，然后我们回万府……」 何思看着他那带着许些期待的黑色眸子，沉默不语。 他突然想到，万崇锋的身份，是朝廷要臣，而自己，还是个被朝廷追捕的逃犯。 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第八十六章 兄弟重逢 何思听说今晚钟大小姐要来钟家庄，为了礼节，特地在大堂等待。 一旁的万崇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午陪着何思看了半天的书，现在觉得脑袋还有些发涨。 何求与难得见到一面的金奉友谈着话，金奉友却时不时地别过头，一副置气的样子。 何夕凡和苏青也在，两人正在和身旁的僕人们打听着情况。 「钟大小姐的马车来了！」门口的僕人突然喊道。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只见左小虎从屋外跳了进来，满脸欣喜地看着何思，「何公子，你看这是谁……」 何思看到左小虎身后还领着一个小少年，勐地睁大了眼睛。 「小弟！」 「二哥！」 「小弟？是小弟？」一旁的何夕凡突然凑了过来，何求也吃惊地站起了身。 「二哥！」何念突然哭了出来，扑进了何思的怀里。 「小弟你没事，太好了……」何思拍拍何念的头，眼中也含着泪水。 身后的钟珞梅和柳絮悄悄地进了屋子，看到这一副重逢的场景，也不忍心去打扰他们。 何思看着眼前的小弟，个子高了几分，面容也长开了，虽然还不是一副机灵的样子，却也不似以前那般木讷了，倒是有了几分乖巧相。 何家的几人聚在一起聊了起来，反倒把重头的客人晾在一旁不管。 「小姐你看，」柳絮有些不满，「他们都不看你这个救命恩人一眼的。」 「没事的，不打紧……」 一旁的左小虎听到了，立马上前致歉，「抱歉钟小姐，失散多年的弟弟终于找了回来，亲人重逢，他们难免有些激动，怠慢了钟小姐，还望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钟珞梅笑了笑，「我自然是理解的，左少侠费心了。」 几人了解了情况之后，坐在一起，金奉友向钟珞梅一一介绍着大家，没多久后，钟珞梅就起身要去见老爷了。 「钟姐姐真是大美人啊，」何夕凡不禁感慨，随即又笑了笑，「要是姐姐也见到了她，不知道会嫉妒成什么样子……」 第102页 身旁的苏青也笑了笑，心里却在想，还是自己的凡儿最漂亮。 「……」何求没有说话，默默地盯着金奉友，金奉友扭头不去看他。 「天色也不早了，」何思拉着何念的手，「听说小弟闹肚痛，我带着他去喝药，然后休息了。」 「等等，」万崇锋突然喝止了他，瞪了何念一眼，「你要和这个小鬼一起休息？我呢？那我睡哪里？」 「旁边有间客房，你先睡那里吧，」何思又低头对何念说，「走，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一定饿了，二哥带你去吃些东西。」 「好！」何念开心地点了点头。 「少爷……好可怜吶……」一旁的左小虎轻声嘆道。 钟珞梅和柳絮一走出大堂，柳絮就迫不及待地对钟珞梅八卦了起来。 「哎，小姐小姐！你看那几位公子，看起来都很不错呀！」 钟珞梅笑而不语。 「那个万少侠，虽然眼神可怕，却也是高大英俊，眼下那颗红色泪痣让人过目不忘……何二公子，大概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了，」柳絮一一点评起来，「何大少爷也是，虽然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呵……」钟珞梅轻笑一声，「柳絮你是看上了哪位公子？要不要我改日去帮你招唿一声啊？」 「小姐又在拿我说笑！」柳絮红着脸，佯装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闹了，还是赶快去看阿……老爷吧，估计又得让他久等了。」 钟珞梅这么说着，心里却也在想着方才见过的那几个人。 方才那个名叫何求的男人……眉目间的那份神情……好像他…… 钟珞梅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但是，万一…… 夜晚安寝时，何思搂着何念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后，又睁开了眼睛，皱了皱眉，扭过了头。 「崇锋，」何思轻声说道，「太挤了，你还是下去吧。」 「我不。」万崇锋从何思身后搂着他，固执地说道。 「你……你的手不要乱动！吵醒了小弟怎么办……」何思低声斥责道。 万崇锋却变本加厉，胡乱地摸着他。 「……」何念听着两人闹腾，乖乖地装作睡觉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何思就看到小弟那沉重的黑眼圈，心下突然愧疚起来，对着万崇锋说:「今晚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睡吧，小弟闹肚痛，大夫都嘱咐过要他好好睡觉……」 「……」万崇锋默默地瞪了何念一眼。 何念一个哆嗦，连连摇头，「不……不要紧的，二哥，我睡得很香……」 何思轻嘆了一口气，「要不……今晚你去找大哥睡……」 还不等何思说完，何念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大哥！大哥好兇的！」 「啊，不哭不哭……大哥也没那么凶的……」何思抱紧了何念，安慰道。 「都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丢人！」一旁的万崇锋看不下去了，嘲笑了两句。 「你、你才是……」何念仗着二哥庇护，胆子大了起来，「都多大了还要我二哥陪你睡……」 万崇锋一听，气得瞪大了眼睛，伸手要把何念从何思怀里抓出来，何思一拦，没让他得逞。 「多大的人了，你还闹！」何思的话语中有些严厉。 「哼！」万崇锋置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二哥，要不我还是……」何念拽了拽何思的衣袖，「我可以去找大哥一起睡……」 「嗯……」何思摸了摸何念的头，给他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心里却在担心着万崇锋。 何思把小弟送到了大哥那里，便去寻找万崇锋了。 不出所料，万崇锋果然在武馆里，却被一群武生给围住了。 何思没有进门，远远地看了看，想来是万崇锋被武生们问道一些征战沙场的事情，只见万崇锋也谈得兴致高昂。 恍然间，何思想到了前世，想到那次自己曾在战场上目睹过他的威风。 那人，终究是属于沙场的，终究是要为国家效命的，自己待在他的身边，对他有何益处呢？ 不……不行，不能这么想！ 何思突然摇了摇头，母亲雨柔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 「若是你以后遇到心仪之人，千万不要放手，多久都要等待……」 何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要放手吗？这只手又能抓多紧呢。」 这时屋子里的万崇锋突然朝何思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恰巧对上了眼，何思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万崇锋瞥开了目光，继续跟周围的人津津有味地讲着故事。 何思略感尴尬，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第八十七章 小吵怡情 今晚何念去找大哥何求一起睡觉了，何念看着何求，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何念对何求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那个只得高高抬头仰望却不曾低头舍施给自己一眼的那个大哥形象。 「你肚痛好些了吗？」何求问。 何念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大哥是在问自己，受宠若惊地回答:「好、好多了！」 「嗯，那明天起，你就自己睡吧。」何求的表情像平常一样。 「是……」 「别愣着了，快上床睡觉。」何求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枕头，催促着何念。 第103页 这是何念第一次很大哥一起睡觉，本以为自己会十分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出，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何念很快便睡着了，还睡得很安稳。 何念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入睡后也是被梦境缠身。 「承康哥哥，承康哥哥……」 又是你。 何求看着眼前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头髮披散着，嘴角上扬，眼神清明又富有灵气。 何求知道自己又身陷梦境了。 承康抬起手，把承孝额前的一缕头髮抚到了后面。 「午觉怎睡成这幅德行？」 「承康哥哥的床太硬啦！」承孝坐起身，用手拍了拍床铺，「改日我叫人送来上好的丝绵……」 「床硬，你睡不习惯，那为何还非要来我这里？」 「因为……」承孝看着他，笑嘻嘻地露出了一口白牙，「这里有哥哥在呀，床硬什么的，才无所谓呢！」 承孝说完，坏笑着抱住了承孝的脖子。 「别闹。」承康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用动作来抗拒他。 「……」 等何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小弟睡迷煳了，搂着自己不肯撒手，嘴里还一直叨叨着什么「师兄」。 何思这边，自己一人直到半夜，还是翻来覆去得睡不着。 今日小弟去和大哥一起睡了，没想到万崇锋却去了客房睡，没有来找自己。 何思回想起今日白天时看到万崇锋的神态，对自己也是故意不理睬的态度，不由得心里生起一股委屈和怄气。 只是说了一句就这样了，太小心眼了！ 何思在心里这么想着，却又在计划着明天怎么把他哄回来。 就在这时，何思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跳立马了起来，急忙装作熟睡的样子。 何思感觉那黑色身影站到了自己面前。 「好你个小狐狸，我在客房里难受地翻来覆去，你却在这里睡得安稳……」 「……」何思依旧闭着眼，他不知道万崇锋想干什么。 「行了，我知道你睡眠浅，除了喝醉酒的时候，一点动静都能把你吵醒。」 「你想干什么？」何思睁开了眼睛，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想起了那次下雨，自己被雨声吵得睡不着，是万崇锋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耳朵，让自己睡得安稳。 「想干什么？」万崇锋熟练地爬上了床，「睡前不运动，你能睡得着吗？」 「你！」何思知道他指什么，不由得羞红了脸。 万崇锋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今日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你！」何思有些气结，「是你摆出了一副不想理睬我的态度，我又何苦去自讨没趣？」 「你就不会过来哄我吗？啊？」 「什么……」何思看着无理取闹的万崇锋，有些哑然，「哄你？如何哄你？」 「你不是都会哄你的小弟吗？怎么就不会哄我了？」万崇锋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那怎么能一样……」何思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压在床上。 「怎么哄我都不会吗？我来教你……」 何思本想拒绝他，但又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由着他来了。 折腾了整宿，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两人才休息。 何思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发觉自己躺在万崇锋的胳膊上，而他正拿着自己的一缕青丝细细的看着。 「你满意了吗？」何思的声音有些沙哑。 「抱歉，是我太过分了。」万崇锋一把抱住了他，愧疚地说。 「嗯……」何思拍了拍他的肩头，「莫非，是我让你感到不安了？」 万崇锋抱着他，不说话。 「崇锋，」何思轻嘆了一口气，「我像你爱我一般爱着你，你大可不必为此焦虑，以后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你记得这一点便好。」 「这是什么意思？」万崇锋突然抬起头看着他，「无论身在何处？我们还会有分开的时候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何思微微地别开头，不去看他。 万崇锋看到何思一副劳累的样子，便硬生生地讲心事压了下去。 第八十八章 婚宴 何求最终还是还没有阻止金奉友主持婚礼，几人的婚宴如约在酒楼举行，排场阔气，前来围观的人把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思实在是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向万崇锋磨了半天，万崇锋知道他脸皮薄，也没有强求他，只是让他穿上新衣跟自己一起坐在一旁。 然而当万崇锋看到穿上新衣的何思后，心里后悔了。 红衣黑髮更衬出何思那俊美的容颜，比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要美，看得万崇锋心里发痒，婚礼的整个过程中手上的小动作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不是摸摸何思的腰，就是捏捏他的手。 何思红着脸瞪着他，轻声斥责:「昨晚你是没有摸够吗？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不够。」万崇锋满眼笑意地看着他，眼底下那颗红色泪痣越发鲜红。 何思呆看了他一会，又红着脸别过了头，「你少喝些酒，也不要乱动，其他的事情，等回去再说……」 婚宴上热热闹闹，虽说来的人大多是与钟家庄有交情的客人，但也毫不妨碍他们与新人们打成一片。 「看起来很高兴……」饭桌前的一个少年，头被布条包了起来，握着筷子，却没有动分毫，「二公子好美。」 第104页 「大喜之日，能不高兴吗？」左小虎笑了，随即又偷偷对他说，「哎，你看这些饭菜都是有油水的，真的不可以破戒吗？」 「不了不了，」肖阳低声回答他，「主持的鼻子很尖的。」 「这样啊，那我也不吃了，」左小虎放下了筷子，「免得我吃得让你心馋。」 「小虎哥不用顾虑我，今日我能看到二公子，已经是很开心了，这些口舌之福……」肖阳说着，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因为饭菜实在是太香了。 「哈，哈哈！」左小虎笑了两声，拿起一个碗，盛了些肉，递给了肖阳，「你何时这么乖啦？吃吧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吃完后漱个口，再换身衣服，去去饭味，主持是发现不了的。」 肖阳接过碗，朝着左小虎笑了笑。 「哎！左少侠！」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左小虎回头一看，是柳絮满头大汗地穿过人群叫着自己。 「怎么了柳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家小姐，」柳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突然感到胸口发闷，想要回钟家庄了，不知左少侠能否护送一程？」 「咦，这……」左小虎为难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肖阳。 「没事的，小虎哥，」肖阳低声说道，「你去忙就好，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左小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跟柳絮走了。 肖阳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丫环口中的「小姐」，真是美丽端庄，肖阳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 成亲的花轿从酒楼一路回到了钟家庄，人们还曾未见过如此大的排场。 大概折腾到了晚上，所有事情才办好。 「走，忙了一天了，我们回屋休息去。」万崇锋悄声对何思说。 何思没有喝酒，却被酒气给熏醉了，脸颊微微发红，「我不！」 万崇锋诧异地看着他，「你不回屋，你想去哪儿。」 「我要，」何思指了指屋外的天空，一脸神气地说，「去观星！」 「噗，」万崇锋搂过何思的腰，「好，都依你都依你。」 万崇锋抱着何思跳上了钟家庄里所有楼中最高的屋顶上。 「怎么样？星星好看吗？」万崇锋轻声细语。 「好看。」何思躺卧在万崇锋的怀里，看着漫天星河灿烂，又仰头看着万崇锋。 「还记得前世，我们一起乘船，当时我看到的也是这一副光景。」万崇锋追忆道。 何思也感觉，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崇锋，」何思拉了拉他的衣服，「我想吻你。」 万崇锋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如此主动的何思，用手掌托起了何思的下巴。 哐当！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屋子里传来，仿佛是什么物器摔坏的声音，吓得屋顶上两人浑身一震，何思的酒意也清醒了许多。 两人仔细听了一会儿，听不清内容，只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好像是钟小姐和钟庄主两人。 「……」何思和万崇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别人不都说，钟庄主是素来宠爱钟小姐的吗？又因为何事争吵？还是在今天这种日子？ 「要我去偷听一下吗？」万崇锋询问何思。 「问我做什么……」何思想了想，「算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还是不要打探了。」 「嗯。」万崇锋轻应了一声。 「可是……」何思顿了顿，心里闪过一丝敏锐，「最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来，我们下去。」万崇锋搂着何思离开了屋顶，落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吹了一声口哨。 何思疑惑地看着他。 不久后，左小虎就赶来了。 「将军，有何事？」 何思第一次听到左小虎这么称唿万崇锋，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钟小姐和钟庄主有异常，你帮我留意一下。」 「是，」左小虎回应完，又想了想，「今日在婚宴上钟小姐身体不适，是我护送她回到钟家庄的……这是我所知道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身体不适？我看今日大哥，还有奉友兄他们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何思敏锐地皱了皱眉。 「对了，」左小虎突然说，「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钟小姐回到钟家庄后，钟庄主就找她谈话，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看到钟小姐哭着出了门，嘴里还念叨着——」 「阿爹他什么都不懂！」 柳絮看着要哭成泪人儿的钟珞梅，上前给她递了手帕擦眼泪。 「小姐，别哭了……老爷他也是为你着想。」柳絮知道钟珞梅从小亲近钟庄主，爷孙的感情比对父母的感情还要深，甚至私底下还会叫钟庄主「阿爹」。 「柳絮你也知道这件事吗？今日在婚宴上，客人他们都说阿爹想要我嫁给表哥，你说这……」 「小姐你别慌，老爷这么宠你，肯定不会违背你的心愿的！」 「不行！」钟珞梅着急地站起了身，「我得去找表哥问个清楚！」 「哎呀小姐三思啊，」柳絮急忙拦住了她，「这么晚了，你去找金少爷，实在不合适呀，有什么话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听了柳絮的话，钟珞梅才稍微平静了些，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其实钟珞梅还有其他很在意的事情，婚宴上，她观察了半天那个叫何求的男子，那皱眉的神情，还有焦虑时会用手指转杯子的小动作……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承康。 第105页 钟珞梅的心里越发疑惑，既然自己能够转世，那么说不准承康也有可能转世，若真是如此，自己再也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第八十九章 请求 「表妹？」金奉友略带吃惊地看着来人，「找我何事？」 「表哥，我来找你商量赏花的事情。」钟珞梅这么说着，脸上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顺手把门给掩上了。 「你这是……」 「表哥你知道吗？阿爹要把我许配给你的事情！」 「什么！」金奉友诧异地看着她，「舅爷当真这么说？」 「看样子表哥你也不知道，」钟珞梅诚恳地说，「表哥我自小与你相识，对你也只有兄妹之情，我知道你待我亦然，所以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表妹你先不要慌，这事是舅爷亲口对你说的，还是你道听途说来的？」 「阿爹说的，千真万确！」钟珞梅用力点了点头，「以前我就听闻别人提起过这件事，我一直以为只是玩笑罢了，没想到昨晚，阿爹亲口对我说起这件事，我……」 「表妹莫要激动，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好，我相信你。」钟珞梅看到金奉友的神色不太好，便不再打扰他。 钟珞梅刚走出屋子，金奉友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这可如何是好，舅爷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金奉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打主持完婚宴之后，自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金奉友想起自己前世，大婚当天，自己抛下了新妃，却在昏迷不醒的承康房间里待了一夜。 金奉友的手微微颤抖，他还能记得，当时承康哥哥的手，冰冷地让人心惊。 金奉友至今还想不透，究竟是谁害了承康。 金奉友嘆了一口气，舅爷的事，前世的事，还有……阿思的事。 金奉友在皇城时听说过万崇锋那转世续缘的传闻，在救下何思后，也听何思念叨过「经年」这两个字，现在金奉友的记忆全都回来了，轻易地便猜出来了那两人的前世身份。 先不说何思，毕竟今生与他还是有血缘关系的，重点是那万崇锋，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就是承孝，是前世下旨处死明朗星的人，不知道会恨自己到什么程度。 金奉友闭上了眼睛，浮现出前世明朗星和常大将军一道走路的情景，那时的自己在想:明朗星那个呆子为何会露出这种神情？跟自己和承康哥哥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欢快过……接着浮现在眼前的是满脸狰狞的常经年，狠狠地拽着自己，向自己索要他的朗星。 「呵，」金奉友自嘲地笑了一声，「至今还是觉得很羡慕啊……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有事你与我说。」明朗星那冷淡的声音突然侵入金奉友的脑海中。 「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金奉友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来。 「我说，有事你与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滚开！」承孝暴怒地推了明朗星一把，「不要跟我在这里假惺惺，你前几日才向父皇举报了我私建宫殿，让我在这寺庙里面壁思过！你得意了吧？如今还来找我装什么好人！」 「那是我的职责，是你有错在先。」 「是我错！那你还来管我干什么！」 「二皇子！」明朗星语气严厉，「是大皇子让我监督你的！」 「承康哥哥……」承孝恍惚了片刻，竟想要落下来眼泪，又生气地瞪着明朗星，「你休想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明朗星也生气地回应他，「二皇子，我奉劝你一句，大皇子不是你的全部，你整日这样堕落，大皇子更不会另眼看你的！」 「阿嚏！」何思捂着嘴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昨日在屋顶冻着了？」一旁的万崇锋关切地问道。 「不，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披一下。」 「真的不用了，」何思拽了拽他的衣服，「你不是还有事要与我商量吗？」 「嗯，」万崇锋握了握他的手，「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回復呢。」 「什么问题？」 「就是你肯不肯跟我回皇城啊。」 「我……」何思犹豫了一下，「过些日子吧，等赏花结束。」 「好，」万崇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我是不会再放手了。」 何思的心里犹豫极了，虽说万崇锋向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有问题，可是就这么贸然回皇城，真的不会出事吗？ 「小狐狸？你在想什么？」万崇锋拍了拍他的脸颊。 「没、没什么……」何思先是躲开了他的眼神，又直视着他，然后朝他靠了过去。 「转世续缘之人皆已重聚……」唐易风躺在郊外的草地上，望着天上的卦象，「定有不详之事……」 他突然坐起了身，一把抓起罗盘，骂了起来，「你这混帐罗盘，不是说他们大劫已过了吗？怎么又变卦了？我可是刚把何念那小傢伙送回他二哥身边！」 唐易风又看了一会儿罗盘，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还是把他接回来才安心……」 第二日，何夕凡和苏青告别了钟家庄，两人准备继续去游山玩水。 何思他们自始至终也没有告诉四妹家中发生的事情，也算是兄长们对妹妹的一种变相的爱护。 第106页 不久之后，唐易风找到了钟家庄。 「师兄！」何念一见到他，立马朝他扑了过去。 一旁的何氏兄弟看到这么有活力的小弟，皆是一惊。 唐易风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小孩，恶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心里还在骂道: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肯定没想我半分，这才离开几日，脸都吃胖了。 「师兄，疼……」何念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唐易风这才收了手。 说来何念实在是冤枉，柳絮说他太瘦了，于是这几日被迫胡吃海塞了一堆好东西，还有每天晚上，何念都是一个人睡觉，大哥也只陪了他一晚，二哥又要陪着那万少爷睡觉，只留下何念孤零零一个人，每当睡觉的时候，何念都会愈发想念自己的大师兄，虽然大师兄有时候尖酸刻薄，可是却是会搂着自己睡觉的，还会把他的衣服给自己披在身上。 何念紧紧地抓着唐易风的衣袖不松手，唐易风也没有在意，直视着何氏兄弟。 「我要把何念带走，还望二位兄长准许。」 第九十章 祸端 「不准。」大哥何求斩钉截铁地回復了他，自己已经被外人领走了一个妹妹，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小弟？作为一家之长，连弟弟妹妹都不能保护好，何求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当得实在失职。 唐易风没有丝毫慌乱，何求的态度早在意料之中，一手拉着身边的何念，一手掏出了罗盘。 他在询问罗盘如何说服何求。 「何大少爷，」唐易风直言不讳地说，「何念在我身边，我定能保他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何求质问道，「那他为何会因为肚疼而被钟大小姐救下？」 「这……」一提到这个，唐易风心里就难受，都怪这劳什子罗盘出的馊主意。 「不是的！」一旁的何念急着说道，「当时师兄是帮我拿药去了！肚疼是因为我自己吃坏了东西……而且，我知道师兄他其实一直偷偷跟着我，遭遇劫匪的时候，是师兄朝着劫匪扔的石头，救了我一命……」 一旁的何思看着急切为唐易风袒护的小弟，目光闪了闪。 「咳，」唐易风微微脸红，继续说道，「当初是师傅预测到何家有难，出手救助了他，又收他当徒弟，何念这条命，是属于我们的。」 「这……」何思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哥，只见何求紧紧地皱着眉。 「恕我直言，」唐易风说，「卦象有变，不详之兆笼罩江南地区，几位摆脱不了被捲入的命运。」 「你在说什么？」何求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们心中有数，」唐易风不愿多说，「我只是不想让何念捲入你们……那无聊的转世续缘风波中。」 唐易风说话很小声，却让何求和何思听了个清清楚楚。 「转世续缘？」何思忍不住问，「你怎会知道？」 「我会算卦。」唐易风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如你所说，」何求有些松动，「你的确有保护何念的能力，可说到底，何念与你无亲无故，让我们如何放心地把他交给你？」 「何念是我师弟，我自然会护着他，呃……」唐易风说完这话后，手上的罗盘振动了一下，「咦……想要更深的羁绊？」 唐易风看着何求投过来不信任的眼神，咬了咬牙，拽起了何念的手。 「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何念他、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双修之人！总之，你们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抛弃他就是了！」 话说万崇锋没有跟何思在一起，而是去了练武场，他发现钟家庄的武生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很值得与他们切磋武艺。 万崇锋从练武场出来时，见四周无人时，吹了一声口哨。 「将军。」左小虎立马出现在万崇锋面前。 「如何？」 「此地不宜久留。」左小虎简短意赅地说了一句，左右张望了一番，又对万崇锋耳语了什么。 万崇锋皱了皱眉，露出了一副凝重的表情，沉吟了片刻，说:「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小狐狸，我自有定夺。」 何氏兄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唐易风把何念带走，而且唐易风一副事不宜迟的样子，立马就要走。 唐易风临走前，悄悄对何思说了几句话。 「我看你是何念最喜欢的二哥，才特地提醒你……转世续缘之人，其中有一人心怀鬼胎，还望留意。」 何思愣了愣，看到了从远处走过来的万崇锋，心里烦起了嘀咕:转世续缘之人……不是只有我和崇锋吗？他说有一人心怀鬼胎是什么意思？ 「怎么这样看着我？」万崇锋靠近何思，不解地问。 「呃……没事。」何思闪了一下眼神。 当晚，因为这个躲闪的眼神，何思吃了不少苦。 万崇锋看着自己身下哭个不停的何思，知道自己又欺负过头了。 「啊，别哭别哭……」万崇锋用手笨拙地擦了擦何思脸上的眼泪，「这次我会轻轻的……」 「你个混蛋，还要来啊？」何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这并不凑效。 「你说，今日为何那样看着我？」 「我只是……有些疑惑……嗯～」何思推不开身上的人，只得配合着他的动作。 「疑惑什么？」 「有人说……」何思脸色绯红，深吸了一口气，「转世续缘之人，有人心怀鬼胎……」 第107页 万崇锋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他说我心怀鬼胎？我心里除了你还能有其他东西？」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呜轻点……」 「没有就好。」万崇锋低头亲了亲他眼角的泪水。 「就算你……嗯……我也……相信你……」 「嗯？」万崇锋有些吃惊，「你说什么？就算我是坏人，你也愿意跟着我？」 「嗯，就算你……我也愿意。」何思点了点头。 万崇锋对着何思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二日，何思直接下不了床，万崇锋端来了饭餵他吃，顺便提了提昨晚的事。 「别人都说，床上的话不可当真，小狐狸你昨晚不会是哄我的吧？」 「别人是谁啊……」何思张嘴吃了一口饭，「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是坏人，我也会跟着你，矫正你，我不会再让你误入歧途的。」 「啊，是这样啊，」万崇锋扯开嘴，「那就有劳何公子管教了。」 「不要跟我嬉皮笑脸，」何思突然红了脸，「前些日子大哥找过我，说我一月中有三成时间要病倒在床，实在是不像样子……以后还是要克制些。」 「好好好，」万崇锋笑了起来，「以后我会速战速决，还望何公子不要不尽兴才是。」 何思红着脸赏了他一掌。 何念被唐易风带走，唐易风急急忙忙地赶路。 「师兄为何走这么快？」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师兄，兄长他们会有危险吗？」 唐易风看着他，拉起了他的手，违心地说了一句:「不会。」 「那就好，」何念笑了，「对了师兄，『双修』是什么意思啊？」 「小孩子家，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唐易风一甩袖子，扯着何念大步离开了。 第九十一章 坦白 赏花前一夜，金奉友偷偷地把何思找了出来。 何思看周围还是漆黑一片，会面地点就是上次和金奉友在这里认亲的亭子，这里很少有人经过。 金奉友负手而立，背对着何思，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何思看到他的背影时，心里有一阵迟疑。 自己背着万崇锋偷偷来见他会不会不太好，何思低头看到了腰间佩戴的黄色流苏，摇了摇头，打消了心底的念头。 「阿思，」金奉友突然转过身来，「你来了。」 「不知奉友兄深夜唤我，所为何事？」 「有些事白天说，不方便，」金奉友默了默，「阿思，我对不住你，不，这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 「奉友兄在说何事？」何思疑惑，未曾想到金奉友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能想到的只有对自己的恩情。 「你曾说过，」金奉友接着说，「若是我有困难，就来找你。」 「咦……」何思愣了愣，自己几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随即又说，「若是奉友兄有难处，何思定会全力相助。」 「你仔细想，」金奉友执拗道，「是很久以前，你说过的话。」 「很久以前？」何思不明白为何金奉友非要让自己想起来。 「尚书房，梅花，宫殿，新帝……」金奉友不愿意直接道出真相，只得扔给他一些提示词。 何思先是愣了愣，然后表情慢慢地变了。 金奉友所说的话只能让何思联想到一个人——承孝，前世下令处死自己的皇帝！ 何思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奉友兄，你、你在说什么？」 「没错，我是最近才有记忆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金奉友抬眼注视着何思，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句，「明朗星。」 两人相顾无言，金奉友静静地看着何思的反应，何思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奉友兄居然也是转世之人？那心怀鬼胎之人莫非是……可是…… 何思想到与金奉友的相遇相识，都是他向自己伸出援手，怎样也无法跟前世那个害死自己的二皇子联繫在一起。 何思停顿了良久，才开口问道：「是敌是友？」 金奉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思索了一下，才说：「敌又如何，友又如何？」 「若是敌人，那我会立马离开这里，前世你处死了我，今生你又救了我，就当做是两不相欠，希望奉……你不要再追究前世恩怨，」何思回答，「若是友，你便还是我的奉友兄，你有难我定会相助。」 「你……」金奉友吃惊地看着他，「你不计较我前世对你……」 「计较，当然计较，」何思的表情冷凝，「我记得你前世下令处决我时，不顾读伴之情的冷酷无情，可我也记得今生在我最落魄之时，你踏着污泥来寻我的恩情，今日你特地找我说明此事，我想你应该不是来与我为敌的，如今我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值得对付的。」 「阿思，我……」不等说完，金奉友的目光突然一变，「唰」地一声拔出剑来。 何思脸色一变，只觉身后一道黑影朝着金奉友的方向冲过去。 「你个混蛋，」万崇锋面色兇狠，与金奉友抵着刀刃，「居然还敢转世！你还想对我的朗星做什么！」 何思一愣，万万没想到万崇锋会在这时出现。 万崇锋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在，立马慌了起来，又想到小虎暗查过的情报，提起刀就往外跑，没想到刚好听到了何思和金奉友的那段对话。 第108页 就是这个人，前世害死了自己的朗星！现在居然还能一脸无事地站在小狐狸面前！就是这个人，让自己饱受心疾之苦！ 冤有头债有主，万崇锋总算是找到了，眼前这个人就是给自己带来无限的心理阴影和梦魇之人！ 万崇锋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被查封的明府，悬挂在城门上的人头……那可怖的一幕幕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常大将军……」金奉友皱紧了眉头，有些艰难地抵着万崇锋用力砍过来的剑。 「就算小狐狸能原谅你，我也绝对不原谅你！」万崇锋朝着金奉友吼道。 「住、住手！」何思看着两人已经打得难捨难分，脑袋一直嗡嗡作响，他担心一个不留神两人会因此受伤。 刀剑缭乱中，何思每每想要上前劝阻，两人就会一个纵身远离他，继续打斗。 两人打斗躲开何思，却依旧气势兇勐，有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万崇锋有些两世驰骋沙场的经验，功夫自然在金奉友之上，金奉友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万崇锋打掉了金奉友手中的剑，做出要向他刺去的架势。 「崇锋！住手！」何思惊唿道。 「莫要阻拦我！」万崇锋说，「你不是说转世之人有人心怀鬼胎吗？我看定是他没错了！」 「可是奉友兄他救过我！」何思喊道。 「小狐狸！」万崇锋怒喊，「你可记得当初你家被官府追杀！？」 何思勐然怔住。 「我查过了，当时报案之人是金府的人！」 「什、什么？」何思震惊。 「你家是因为金府而被抄家的！如今还留他做什么？不如杀了他正好替你报仇！」 金奉友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没有反驳。 「可是……」何思还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万崇锋举起了手中的剑。 「你还想让我失去亲人吗！」 宝剑尖峰生生地停在了金奉友的喉前，没有刺下去。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今生同母异父的哥哥啊！你要在我面前杀死他吗！」 「你……」万崇锋看着拧紧眉头的何思，突然如鲠在喉。 就在这时，金奉友一脚踢起了地上的剑，用手握住，抵在了万崇锋的脖子上，局面顿时变得对万崇锋不利了。 何思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你要干什么！」 「呵，」金奉友冷笑了一声，「方才我想起来，常大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万崇锋怒视着他。 「你只顾你的仇，可我也有我的恨，看来你是不记得了，我是被谁杀死的！」 「你就该死！」万崇锋毫不示弱。 「哼，事到如今还嘴硬。」金奉友微微动了动自己手中的剑，朝着万崇锋的脖颈逼近。 「不……」一旁的何思刚要尖叫出声，就被另一个声音给压住了。 「承孝，给我住手！」 那是金奉友最熟悉不过的语气，曾经多少个日夜里，他渴望能够在梦中再次听到那严厉的训斥。 第九十二章 开诚布公 「承孝，给我住手！」 何求半夜听到外面有打斗声，便看到这惊险的一幕，金奉友持剑向万崇锋刺去，何求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什……什么！」金奉友的身形顿了顿，直直地盯着何求的方向，「你叫我什么……」 万崇锋见势，立马上前将他的双手扣在身后，压在地上。 金奉友被迫狼狈地跪倒在地，却丝毫不在意，而是直直地盯着何求的方向，「你叫我什么……」 何思立马赶了过来，让万崇锋不要伤了他。 「你在说什么，他方才可是想要杀我！」万崇锋怒气未消，冲着何思吼了一句。 何思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被万崇锋这么一喊，两行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 「别……」一见何思落了泪，万崇锋的头脑突然冷静了下来，「别哭，我听你的就是了。」 这时何求走了过来，何思抓紧擦了擦眼泪，问道：「大哥，怎么回事？你怎会知道……」 「承康哥哥！」跪在地上的金奉友突然喊道，「是成康哥哥对不对！」 何思和万崇锋对视了一眼，皆是一惊。 何求皱了皱眉，金奉友的脸上写满了急切。 「是我。」何求想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直接承认了。 「放开我！」金奉友突然强行挣脱万崇锋的压制，向前扑到了何求的脚下，紧紧地抓着何求的衣服下摆，全然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承康哥哥！真的是你！」 「你先起来……」何求看不下他这幅狼狈的样子，想让他起身，没想到金奉友非但不起身，还跪在了他的脚边。 「承康哥哥！不是我！不是我啊！」金奉友哭喊道，「皇位什么的我根本不想要！父皇不是我害死的！哥哥你更不是我该死的！哥哥你要相信我啊！」 金奉友读过书，也听闻了后人对当时自己的评价——谋权篡位的暴君，可金奉友自己清楚，前世自己真正害死的人只有明朗星，那还是在自己神志不清时做出的决定。 「胡说八道！」一旁的万崇锋听不下去，「不是你还有谁！休要在这里装可怜了！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了吗！」 第109页 金奉友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万崇锋，「我才不要你的原谅，只要有承康哥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大哥……？」何思犹豫地看向何求，「你怎么看？」 何求沉默了一会，又俯下身把金奉友扶了起来。 金奉友见他的动作，不由得露出了喜悦，「承康哥哥，你相信我？」 「我知道不是你害的我，」何求缓缓地说，「在我昏迷的时候，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是我还有一些意识，我知道你经常来看护我，若是你想害死我，定然不会下如此多的心思。」 「哼，」万崇锋在一旁说，「谁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说不准当初他只是怕你醒来怀疑他呢！」 「我对天发誓！」金奉友狠狠地说，「我若是有半分想要害哥哥的心，让我不得好死！」 万崇锋冷笑一声，「你怕是忘了，你已经不得好死了。」 「你！」 「你若是相信他，你便留在这里！」万崇锋对何求说，又转身拉起了何思的手，「总之，我信不过他！我要带着小狐狸离开这里！」 「崇锋……」何思皱眉看着他。 万崇锋把何思拉回了屋子，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金家庄。 「我不能离开。」何思阻止万崇锋收拾东西。 「你什么都不知道。」万崇锋一把握住他的手，试图向他解释。 「我不知道什么？」何思纳闷。 「我让小虎私查过，」万崇锋神情严肃，「这钟家庄看似守卫放松，实则森严有序，而且还有密道，虽说大户人家有密道不是什么稀奇事，就连我们万府也有逃生用的密道，可这钟家庄的密道中还堆放了大量武器……不仅如此，这些日子我和金家庄的武生们交过手，他们的实力都不俗，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的护卫水准！」 「这……」何思因他的话而感到吃惊。 「虽然我不知道钟家庄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惹祸上身，所以小狐狸，你相信我，跟我走。」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何思紧握了一下他的手，「但是我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万崇锋不解。 「前世我是自小就在两位皇子身边陪读的，」何思回忆道，「我明白那两人感情深厚，二皇子虽然性情顽劣，却对大皇子言听计从；大皇子虽然碍于他母后的命令，不得与二皇子过分接触，可大皇子的心里仍是十分关注二皇子的，还曾嘱咐我看好二皇子……」 「这些又与今世的你我有何关系？」 「我想说的是……大哥一定不会放弃奉友兄的，既然大哥不会离开钟家庄，那我也不会走的，」何思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怕被祸患殃及，你便先走……」 「你这又是在说什么话！」不等他说完，万崇锋就怒了，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我怎么会擅自离你而去！」 「不是，我只是……」何思把脸往万崇锋的怀里蹭了蹭，「有些后怕。」 万崇锋听到这话，心里震了一下，想到刚刚何思流下的两行清泪，心又软了下来，何思后怕，万崇锋自己又何尝不后怕？ 「那好，」万崇锋说，「那我就陪你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刀山我会替你上，火海我也会替你下，你只要给我平平安安就好了。」 「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何思不满地质问。 「那好，都平平安安的。」万崇锋这么说着，心里想道，无论怎样，都要识破钟家庄的真面目，保证小狐狸的安全！ 第二日，便是众人与钟小姐约定好赏花的日子。 「左少侠，真是麻烦您了，」钟珞梅向左小虎道谢，「马车什么由下人来安排就好了，不用您亲自动手。」 「钟小姐哪里的话，毕竟我以前也是个下人，做这些事顺手。」左小虎笑笑，心里却叫苦不迭，都是万崇锋安排给他的任务，让他紧盯钟家庄的人，要不是这样，左小虎早就跑到丛林寺去找肖阳一起摸鱼了。 「啊……抱歉，」钟珞梅突然掩嘴，「我没有看低左少侠的意思……」 「没事没事，我……」 「小姐！」柳絮突然冲撞了进来，带着一脸怨念的表情。 「怎么了？如此失态。」钟珞梅问。 「金少爷他们……他们说不去赏花了！」 第九十三章 蹊跷 「金少爷他们……他们说不去赏花了！」柳絮一脸埋怨的表情，「今早我去找金少爷他们，没想到金少爷居然把我赶了出来，亏我们都备好了马车……」 「表哥他赶你？」钟珞梅有些不可置信，「他不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啊。」 「就是啊，」柳絮不满地说，「金少爷以往待人亲和，不知今日是怎的了，变了一个人似的……」 「算了，」钟珞梅嘆了一口气，「既然表哥他们拒绝了，那一定是有什么缘故吧，就不要勉强他们了，但是我们都麻烦左少侠帮忙准备马车了，柳絮，你去和阿……老爷打一声招唿，我们自己去赏花好了。」 书房里，金奉友缠着何求不放，「没想到你真的是承康哥哥……承康哥哥，你要相信我啊，前世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你……」 「奉友，」何求推开了金奉友抓着自己的手，「你不要再叫我承康哥哥了，前世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 第110页 金奉友愣了愣，睁大眼睛看着何求，「果然……你还是不相信我，那为什么还要在阿……何思他们面前那么说？」 「今生你救了我们兄弟俩，无论怎样，也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兄弟俩……」金奉友皱紧了眉头，「现在你和他成为兄弟俩了，那我呢？我怎么办啊！你不要你的承孝弟弟了吗？」 「前世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这样纠缠下去，会没完没了的。」 「不要再提？」金奉友眼中写满了惊慌，「那我和你还有什么羁绊？」 「奉友，你这样执意抓着过去不放，有何意义呢？」何求站起身来，看着他，关于当年自己被害的事情，何求自己也并不是全然不知。 「有何意义？」金奉友也站起身，直视着何求，「那转世又有何意义？何思他们能够再续前缘，为什么到了我们这里，你就让我放下前世了？」 「我们有何缘可续？」何求看着他，眼神中写着一丝无奈。 「承孝哥哥，你以为我还是那么傻吗？」金奉友突然冷笑了两声。 「你说什么？」何求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不让我提前世的事情，执意撇清前世和今生……你是在掩饰什么吗？」 「……」何求盯着他，不说话。 「你从来都没有偏袒过我，」金奉友用受伤的语气说道，「你总是训我，把我当不懂事的孩子，即使是为了我好，你也没亲口告诉过我……如今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了，你却开始学会偏袒起别人了吗？」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金奉友握紧了拳头，「承康哥哥你明知不是我害死你的，却不肯告诉我真相……你是在偏袒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是谁害死了你！」 「我……」何求身形震了震，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只会惹事生非的承孝竟然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 「我没说错吧，承康哥哥，」金奉友紧紧地抓着何求的手臂，「你告诉我，当年究竟是怎样的？虽然我当时有些神志不清，但我真的未曾想害过你啊，害你的人究竟是谁……」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僕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金少爷，钟小姐要去赏花，庄主要你陪同前往。」 金奉友松开了手，回应了一声，「知道了。」 待僕人走后，金奉友才嘟囔了一句，「嘁，直接拒绝不成，变成强迫接受了吗？」 「……」何求默默地注视着他。 「既然如此，」金奉友拽住了何求的衣袖，一副执拗的模样，「你也去。」 僕人也去找过万崇锋他们，也请他们一同前去赏花，没想到万崇锋只是回了一句：「赏花？赏个屁！」 然后万崇锋就领着何思单独出门去了。 钟家庄马车前，钟珞梅满脸歉意地看着金奉友和何求，「抱歉，表哥，明知道你们不愿意来，还被强迫……」 「没有的事，」金奉友笑容和煦，「毕竟是表妹期待了这么久的赏花，让表妹一人去，舅爷也是不放心的，还是有我们陪同的好。」 何求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金奉友，心里却在想：前世的承孝，哪里会这般人前笑人后怒的？想不到向来藏不住话也藏不住事的承孝也会变成这样…… 左小虎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几人去赏花。 何思和万崇锋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想要调查一些事情。 「崇锋，」何思稍加思索，「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承孝他们也能够转世，是不是说明转世之人可能不止我们知道的这些，或许还有其他人也转世了？」 「小狐狸，」万崇锋不以为然，「你是在想藉口袒护他吗？」 「我……」何思嘆了一口气，「前世承孝虽然任性了些，但本性并不坏，况且转世后，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不管怎样，我不能接受，现在我看到他就想砍了他。」 「你砍了他可不行，」何思分析道，「江南会大乱的，奉友兄在江南的名声可是很大的。」 「哼，」万崇锋不屑，「是挺大，我在皇城那边都听到了，那他是干了什么好事，让他的名声如此之大的？」 「嗯……应该是平定了江南变乱吧，」何思想了想，「当时江南的叛变突然爆发，朝廷还来不及派兵，钟家庄就派人出面镇压了，领头之人还是奉友兄。」 「哦？钟家庄原来有这么大的势力啊，怪不得密道里藏有那么多兵器，大半部分还是用烂的兵器。」 「嗯？」何思察觉有些不对劲，「用烂的兵器？」 「对啊，破刀破斧什么的，」万崇锋回忆道，「我还亲自去看了看，不过，蹊跷的是，这些兵器和钟家庄的那群武生们不是很相称，倒像是村口杀猪的屠夫所用的屠刀。」 「好生奇怪，」何思皱起了眉头，「钟家庄有专门的武器库，也有专门保养武器的师傅……」 万崇锋与何思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凝重了起来。 「如此说来，」万崇锋说道，「皇城中对这钟家庄的评价有些微妙，虽说钟家庄在叛乱中记下了头功，但似乎一直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而且你那奉友兄在皇城被人戏嚯地称为……」 「称为什么？」何思急切地问。 第111页 第九十四章 赏花 「江南王？」何思吃惊地看着万崇锋，「这、这种话……」 「江南叛乱，受益者谁？」万崇锋眯起了双眼，他是向来不爱搭理这些风言风语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听，也不代表他不知道。 何思沉思了片刻，对万崇锋说：「我们先去布店看看吧，或许能打探出些什么。」 两人来到了金奉友交给何氏兄弟二人的布店，由于最近何思都跟万崇锋在一起，没有怎么照顾店里的生意，所以店里的生意都是安排别人来做的。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辩声。 「你忘了何掌柜的标准了吗？你选的这些布料不合格。」掌事的老人说道。 「可是这也没办法啊，这些布料和香料放在了一起，薰染上了味道……」店里的小伙计这么说。 「何掌柜不是吩咐过，不要和香料店的马车一起运货吗？」 「但……都是钟家庄的马车，和香料一起运送，费用便宜……」 何思走了进来，问道：「你们为何事争吵？」 「啊，何掌柜，」老人拍了一下身边那小伙计的脑袋，「这煳涂的傢伙，把新进的布料沾上了薰香的味道。」 「抱歉，何掌柜，我不是故意的……」小伙计低头道歉。 「难道薰香的味道不好吗？」一旁的万崇锋抓过布料，放在自己鼻子前嗅了嗅。 「哎你……」何思还来不及阻止他，万崇锋就大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是什么鬼味道？」万崇锋扔开布料，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这是我们江南地区特有的薰香，钟家庄生产的，」老人解释道，「大概是我们闻惯了，外乡人初闻这个味道，可能会受不了，所以当初何掌柜也是明令禁止在店内使用这种薰香。」 「这个味道怎么跟……」万崇锋一脸嫌弃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前几日有僕人给何思的房间里送来薰香，万崇锋越闻越觉得不是味道，就给偷偷扔了，还没敢告诉何思，敢情他也是闻不惯这个味道的啊。 「你是说跟你偷偷扔掉的薰香的味道一样吗？」何思难得地笑了笑，问道。 「呃……」万崇锋愣了愣，也笑了，「终究还是没逃过你的眼睛。」 「这香是钟家庄生产的，钟家庄的人使用，自然也不奇怪，」何思解释道，「只是我闻不惯这香气，总觉得有种让人神智不……」 何思突然顿了顿，不说话了。 「小狐狸，怎么了？」万崇锋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小声询问他。 「我记得，当初奉友兄似乎也送过我薰香。」 「什么？他送的东西能有好玩意儿？」 「可是我……」何思皱了皱眉头，「把薰香送给了大哥……」 「这薰香闻起来就不像是好东西。」万崇锋说。 「不……这只是猜测而已，」何思拽了一下万崇锋的衣袖，「我们去钟家庄的香料作坊那儿看看。」 钟小姐那一行人前去赏花，左小虎没想到赏花地点居然是丛林寺所在的山头，大片桃花纷纷扬扬，美不胜收，前来赏花的有公子小姐，也有一些普通百姓，还有一些小商小贩趁机摆摊做生意。 「没想到丛林寺后山还有这等景色，」左小虎喃喃着，「下次也要带肖阳来看看。」 「肖阳，左少侠说的那是谁？」柳絮在一旁，好奇地问着左小虎。 「啊，没什么，」左小虎看向钟珞梅，「钟小姐是不是累了，需要到那边的亭子里歇息会儿吗？」 「我不累，」钟珞梅摇摇头，「只是不知表哥今日是怎的了，一下车就拉着那何公子走远了。」 「小姐，」柳絮说，「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啊，我们还是好好玩自己的吧。」 「嗯……呀！」钟珞梅刚应声，就感觉被人撞了一下。 钟珞梅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孩子惨兮兮地看着自己，自己的衣裙下摆，沾着一个脏兮兮的糖人。 「呜哇！我的糖人！」那男童突然放声大哭。 「嘿！」柳絮突然走过来，指责那孩子，「你这孩子，弄脏了我家小姐的裙子，还有脸哭？」 「柳絮，不要凶……」 这时，小孩身后跟来一个妇人，像是小孩的母亲，急忙忙地向钟珞梅弯腰道歉。 「没事没事，」钟珞梅笑着挥挥手，「柳絮，给这孩子再去买个糖人。」 「是，小姐，」柳絮嘟嘟嘴，「就知道您心善。」 钟珞梅看着那对母子，愣了一会儿。 「钟小姐，怎么了？」左小虎上前问道。 「没，」钟珞梅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羡慕。」 「羡慕？」左小虎有些吃惊，这不愁吃穿的大家闺秀还有羡慕的东西？ 「嗯，」钟珞梅点点头，「能够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游玩，看这满天桃花，也是一桩美事吧。」 左小虎笑了，「想不到钟小姐年纪轻轻，竟然也想尝试这为人母的滋味吗？」 左小虎说完后，等了半天，都没听到钟珞梅回应自己，便朝她看去。 钟珞梅站在那里，微微低头，羞红了脸，用手轻轻地捂着嘴。 左小虎在心里大唿不好，跟姑娘说话怎么能这么直接，左小虎急忙地自己接话，「那个……钟小姐，您这么温柔善良，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第112页 「……」钟珞梅的脸更红了。 这时柳絮回来了，看到自家小姐脸红成这样，担心地问道：「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钟珞梅挥了挥手，「我去找表哥他们，就在不远处，我看到他们了，你们、你们不要跟过来……」 左小虎和柳絮看着慌张离开的钟珞梅，面面相觑。 「你家小姐……没事吧？」左小虎问道。 「不晓得……」 钟珞梅朝着不远处金奉友他们的方向走来，情绪还有些难以平復。 「怎么会说出羡慕这种话呢……」钟珞梅自言自语，又想到自己前世那段错误的姻缘，心里沉了下来，「今生应该不会那样了吧。」 金奉友和何求站在树下说着什么，钟珞梅想上去与他们打招唿，不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承康哥哥，我记得你最爱梅花……」 「够了，你不要再和我提前世的事情了，」何求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这样做没有意义，况且你知道，我不是喜爱梅花，我只是喜欢送我梅花的那个人罢了……」 金奉友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可是那个人不就是……」 「承康？！」钟珞梅突然叫出了声，吃惊地盯着何求，「你、你是承康？！」 桃花漫天飞舞，却无法掩盖几人慌乱的心情。 第九十五章 梅花与往事 腊月，御花园中，梅花吐蕊，势若雪海。 黄衣少年踮脚折梅，身旁站着一位素衣少年，不贊同地看着他举动。 「二皇子，」明朗星道，「皇上是让陛下来读书的，可不是让陛下来辣手摧花的。」 「读书读书，成天就知道读书，」承孝用力地折下一支梅花，「承康哥哥读得还不够多吗？」 明朗星接过承孝递过来的梅花，反驳道：「大皇子是大皇子，陛下是陛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承孝听到这话，拉下了脸，转身瞪着明朗星，「承康哥哥是我的，你也好，别人也好，都不许跟我抢！」 面对承孝这股邪气，明朗星也懒得争辩，只是嘆了一口气。 承孝看明朗星虽然不说话，眼中却带着不屑争辩的神情，不由得气打一处来。 承孝拉着明朗星走到了湖边，湖面早已经被冻结了，明朗星感到不妙，不知道这二皇子又出什么么蛾子。 「这是父皇赐予我的配饰。」承孝从腰间取下一只金蟾配饰，用力地把它扔到了湖中央。 「……」明朗星看着承孝这一动作，微微吃了一惊。 「大胆明朗星，竟然敢把父皇御赐之物扔掉，我命你给我捡回来，如若不然，我告诉父皇，定要你好看！」说完，承孝摆了摆衣袖，就离开了。 明朗星站在原地，看着承孝自导自演的这齣戏，心里感觉又好笑又好气，若他真要告诉皇上，皇上怎还不一定会偏袒谁呢，二皇子分明是想把自己支开，然后自己去闯祸。 「这要怎么办……」明朗星看着结冰的湖面，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承孝手中拿着几枝鲜红的梅花，迈着轻快的步子，俊秀的脸庞染上了一层兴奋的绯红色。 「承康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承孝来到书房，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承康并不在房中，就把手中的梅花小心翼翼地插在了花瓶中，然后就离开书房去找大皇子了。 承孝听说今日宫中举办招待宴，因北蛮想要来和亲，皇上要求百官携自家儿女来赴宴，把自家孩子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百官们心中自然是不乐意的，许多人趁着这个机会，想要物色门当户对的亲家，来避免和亲的下场。 承孝想：可不能让别人看上我的承康哥哥。 所有人都怕自己家的孩子被选中和亲，傅丞相也不例外，他只有自己这一个宝贝女儿，傅丞相让女儿去后花园走走，不让她露面，避免被选中和亲。 傅香郁走到了书房前，一眼就注意到房间里的那束娇艷欲滴的红梅。 傅香郁见书房里无人，便走了进来，欣赏着那几枝红梅，不知为何，满院红梅却不如这几枝红梅更吸引人。 少女沉浸在梅花的香气中，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你是谁？」承康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书房里多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以及几枝艷丽的红梅。 「啊……」傅香郁慌乱地瞄了一眼承康，那俊朗严肃的眉目惹得她春心萌动。 承康的视线转移到那几枝梅花上，难得地舒展了眉头，「那梅花，是你送来的吗？」 傅香郁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一时鬼迷心窍，脱口而出：「是……」 承孝围着后院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承康，转回湖边的时候，看到明朗星和一个高大的少年在一起捞配饰，承孝记得那好像是什么大将军的儿子，但也没多管，就又回到了书房。 这次回到书房，承孝差点气得吐血。 承康站在傅香郁的身后，正在手把手地教她写着毛笔字，两人有说有笑，又都是标緻好看的人儿，简直般配极了。 承孝二话不说，气唿唿地冲到桌子前，用胳膊把一桌子纸墨给噼里啪啦地扫到了地上。 傅香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往后一步，靠进了承康的怀里。 承康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冷脸望着承孝：「你在闹什么？」 第113页 「她是谁？凭什么让哥哥你教她写字？」承孝委屈又生气地看着承康，差点哭出来。 承康本想狠狠地训斥他不懂规矩，可是一看到这种眼神，不由得软了心，「她是傅丞相的千金，承孝你太失礼了，快向傅小姐道歉。」 「啊，」傅香郁立马摇摇头，行了礼，「我没事的，见过二皇子。」 承康看承孝站着不动，也没有理睬傅香郁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承孝！」 承孝听到哥哥的训斥，抬头瞪了一眼，跺了跺脚，跑了出去，事情不了了之。 此后每到冬天，承孝都会为承康折来梅花，承孝看着哥哥对自己折的梅花舒展眉头，就会感到开心，然而他不知道，承康一直误以为这梅花是傅小姐送来的。 钟家庄外，傍晚时分，何思和万崇锋从钟家庄的香料作坊那回来，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今日他们前去打探到，那薰香的原料竟然来自西域，听起来就让人不安心。 「前世我曾经去过西域，巫蛮之地，到处都流传着蛊惑人心的巫术，」万崇锋说，「你大哥那么偏袒那个混蛋，莫不是也被蛊惑了心智？」 「别瞎说，」何思不贊成地看着他，「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这还不清楚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辈子没安好心，这辈子也不是什么好货！」 「……」何思不说话。 两人回到屋里，何求把钟珞梅就是傅小姐转世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什么，傅……」万崇锋的瞳孔突然紧缩，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思，那可是前世明朗星曾去提亲过的人啊。 何思嗔视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想，「果然转世之人，不只有我们吗……他们现在人呢？」 「唉，」何求嘆了一口气，「他们两人在屋里……吵起来了。」 屋子里，金奉友堵住门口，不让钟珞梅出去。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钟珞梅试图推开他，「我要去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我不许你找他！」 「你为何阻拦我？」钟珞梅不解地看着他，「我与承康两情相悦，今世难得重逢，我还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那是什么话，你们是想再续前缘吗？」金奉友的语气带了些不善。 「再续前缘，」钟珞梅回答他，「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你，」金奉友生气地看着她，抓紧了她的手腕，「前世我让步于你，把承康哥哥交给了你，后来却是个什么下场？你若是真爱他，前世你又怎会嫁给我？」 「你放手！」钟珞梅甩开他的手，「我能有什么办法！嫁给你那时，承康已经是个活死人了，难道我还能这么守他一辈子吗？」 「总之我不允许你和他好！承康哥哥是我的！」 「什么？」钟珞梅吃了一惊，「你、你对承康怎能抱有这种感情，你们可是兄弟啊！」 「前生是，所以我把他让给了你，可今生不是，我不会再让给你的，」金奉友盯着钟珞梅，下了狠心一般说道，「即使让我再次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我也不会把他让给别人！」 第九十六章 叛变 「你……你怎能这么做？」钟珞梅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金奉友的表情如同前世一般倔强。 「你以为舅爷他中意的孙女婿是谁？你以为这钟家庄未来的主人会是谁？」 「你……你居然打这种心思？」 「你若是敢向舅爷提半句有关何求的话，」金奉友下了狠话，「纵然舅爷偏爱你，但只要我愿意，你还是得嫁给我，就像前世一样……」 「不……不要！」钟珞梅想到前世的婚姻，惊叫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毁掉我一世幸福不够，还要再来毁一世吗？」 「鬼才管你的幸福还是我的幸福！」金奉友表情与之前那个温和的「表哥」截然不同，「我只要承康哥哥幸福！」 「你怎知承康和我在一起不幸福？我和承康才是相爱的人啊！」钟珞梅辩解道。 「我知道啊！」金奉友忍不住吼了一句，「哥哥前世爱你，我才成全了你们，可今世，哥哥不爱你！」 「你怎能说得这么肯定？」钟珞梅一副立马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还看不出来吗？哥哥知道你的身份后，所露出的表情，根本不是见到心爱之人的表情！」 钟珞梅大吃一惊，愣愣地摇着头。 何思、万崇锋还有何求三人在屋子里商讨着。 万崇锋还有些不信任地看着何求，「你真的没有被那弟弟转世的金少爷给洗脑吗？」 「我没有，万少爷何出此言？」何求奇怪地问道。 「大哥，」何思插嘴说道，「我相信你，今日我与崇锋外出调查了一些有关钟家庄的事，探得了一些不太寻常的蛛丝马迹，恐怕……钟家庄不能久留。」 「为何？你们探得何事？」何求皱紧了眉头。 「不管何事，」万崇锋开口说，「既然小狐狸相信你，我就姑且也把你视作自己人好了，毕竟那金少爷和钟小姐在我看来，更像是不安好心的人。」 「究竟是何事？」何求愈发困惑。 「大哥，」何思说，「虽然我们收集了一些证据，但我们还不是很确定，你可以与我说一说今日奉友兄和那钟小姐的异样吗？或者是……你们前世的恩怨？」 第114页 何求突然嘆了口气，「我本以为转世的只有你们和承孝，万万没想到香郁也转世了，看来有些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 「什么事情？」何思问。 「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慢性中毒……」 「在我卧床不起之前，曾有两人，赠与我薰香。」 「薰香？」何思和万崇锋皆是一惊，想起了白日的调查结果，若是有人想在薰香里动手脚害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谁？谁送的薰香？」何思问道。 「是……」何求说出了两个并不出人意料的名字，「承孝和香郁。」 一个前世是自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承康真的不想去怀疑两人。 「我早就说！」万崇锋刚想说话，何思就堵上了他的嘴。 「那么大哥，你是怎么看的呢？」何思问。 「前世昏迷时，是承孝一直在身边照顾我，」何求回忆道，「他向来不是能对我说谎的人，而且若是有好东西，他定会第一个给我，薰香什么的，可能是他觉得稀罕，才送给我的……况且得到记忆之后，他又向我百般澄清，我更觉得不可能是他……」 「说来说去，」万崇锋一语道破，「你对他只是盲目信任。」 「大哥，那傅小姐呢？」何思不理会万崇锋，继续问。 「我觉得她不会有害我之心，」何求头疼了起来，「若是傅家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有没有可能，」万崇锋提问，「是这两人合伙害你？毕竟前世傅小姐嫁给了承孝。」 「应该不会，」何思说，「承孝不会去害承康的，况且，承孝十分憎恶傅小姐。」 「承孝憎恶香郁吗？」何求吃了一惊，「我只记得初次见面时，两人有些不愉快，之后承孝对香郁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大哥你不知道，」何思回忆道，「承孝只会当着我的面咒骂傅小姐来泄恨，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为何，这是为何？」 「大概是怕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吧，」何思说，「因为你喜欢傅小姐，承孝不敢当面做出厌恶的态度，每次你训斥他时，他都会冲着我发一顿邪火，想着法儿地折腾我，但是却会去讨好你，为你插梅……」 「插梅？」何求愣了愣，「那是承孝做的？」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承孝，」何思回答，「是他亲手摺的梅花，为了挑选最漂亮的梅，大冷天跑遍了整个梅林，还常常冻坏了手，每次都是我跟在他的身后陪他折腾。」 「咦……」一旁的万崇锋似乎想起了什么。 何思眼神示意问他怎么了，万崇锋摆了摆手。 「居然是……承孝……」何求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何求开了口：「其实……关于那薰香……」 万崇锋与何思对视了一眼，继续听何求说下去。 左小虎一直守在屋外，感觉到有什么一直盘旋在天空上方。 左小虎吹了一声口哨，有东西扑哧扑哧地飞了下来，原来是万崇锋从北蛮那里弄来的信使鹰。 「你这傢伙不是应该在皇城好生待着吗？」左小虎看着落到自己胳膊上的老鹰，又看到它的脚边绑着一封书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左小虎瞄了一眼书信，立马转身冲进了屋中。 「万将军！皇城来的密报，我们偷偷熘出来的事情被皇上发现了！」 万崇锋接过书信看了起来，何思一脸不安地看着他。 「呦，这小皇帝还挺能耐，把万府上仅有的几个僕人都抓走了。」万崇锋的语气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 「一直以病假为由，肯定是拖不了多久的，」左小虎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时候该回去了，刚好，有些东西，想给那小皇帝看。」万崇锋说完，看了一眼何思，想要徵求他的意见。 何思想到万崇锋为了自己留在这里，不惜得罪了皇帝，内心感到愧疚。 「我和你走。」何思对万崇锋说，眼神坚定了一些。 「嗯。」万崇锋满意地点点头。 「大哥，」何思突然看向何求，「你也和我们走吧。」 「那……承孝他们，该怎么办？」何求明白，依照承孝的性子，是不会允许自己走的。 「大哥，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何思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几年前的江南叛变，是钟家庄自导自演的，为的就是让金奉友在江南立足，虽然不知目的为何，但……钟家庄的势力大概可以和朝廷媲美了，恐怕……」 「你是说，钟家庄有叛变之心？」何求大吃一惊。 「恐怕是这样，」万崇锋说，「这次那小皇帝得知我这个将军来到了江南，慌的不行，竟敢抓我府上的人来威胁我，看来事情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第九十七章 强吻 「庄主，昨日万将军和何公子去了香料作坊。」 「哦？」钟善林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茶杯。 「而且近来地下仓库也有被人访问过的足迹。」 钟善林的眼神犀利了起来，「还有么？」 「他们似乎开始收拾行李了，看来是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哼，既然来了我这钟家庄，哪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开？」 第115页 一早，左小虎想要出门，没想到竟然被看门的僕人给拦住了，两人废话了半天，直到那僕人问清楚了左小虎是想去庙里上香，才把他放了出去。 「莫名其妙！」左小虎边走边生气，「钟家庄什么时候管得这么严了？连我的自由外出都能限制？」 左小虎没有多想，来到了熟悉的丛林寺。 肖阳一见到左小虎来了，打禅的草垫都坐不住了，惹得身旁的老方丈不停地皱眉。 得到允许后，左小虎领着肖阳到了之前赏花的那片桃林，肖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左小虎犹犹豫豫地说出了来的目的：「那个……就是，你之前让我和你打一声招唿的……」 「嗯？」肖阳疑惑地看着他，还沉浸在刚见面的喜悦中。 「我要离开皇城了。」 肖阳突然睁大了眼睛，一阵风吹过，捲起了小片落到地上的桃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肖阳别开了眼睛，忍住心中的波动与不舍。 「以后再也见不到小虎哥了吗？」肖阳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过来，」左小虎挤出一个笑容，展开了双臂，「让我抱抱你。」 「不了，」肖阳反而退后了一步，双手合十，「徒增留恋。」 「哈，你怎么一本正经起来了？」左小虎放下了双臂，「算了，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相见了，你不要忘了我就好。」 肖阳攥紧了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直到左小虎离去，肖阳回到自己的简居时，还是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肖阳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碗，碗里盛放着水和草，那是当时左小虎顺手给自己的。 「忘忧草，真能忘掉忧愁吗？」 左小虎离开肖阳那里，一想到肖阳最后那不敢看自己的表情，心里就莫名地难受了起来。 钟家庄中，金奉友缠着何求不放，「承康哥哥，你、你当真要离开？」 「嗯。」何求应了一声。 「那我怎么办啊，」金奉友突然冲到何求面前，抓住了他的胸襟处的衣服，「你要丢下我吗？」 「奉友，你冷静下来。」 「冷静不下来！」 「等等，你……」何求惊讶地看着靠过来的金奉友。 金奉友死命地搂住何求，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啃了上去。 何求彻底愣住了，他怎样也无法预料到金奉友的这番举动。 何求回过神来的时候，口中已经被温热填满了，金奉友也吻得面红耳赤，却不肯松手。 何求挣脱不开他半分，毕竟今世金奉友练过武，手臂更有力量，况且何求已经被他那胡搅蛮缠的吻弄得有些昏头转向了。 何求摸上了金奉友的头髮，想要粗鲁些扯开他，却又怕弄疼他，终究还是扶着他的后脑勺与他接吻。 何求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很多前世的画面，承孝的那张倔强的小脸，一副看谁都不高兴的样子，唯独见到自己时会放柔表情，露出没有防备的笑容。 「承康哥哥，」承孝曾经带着快乐的语气问自己，「父皇有这么多儿子，你有这么多弟弟，为什么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呢？是喜欢承孝吗？一定是喜欢承孝吧！」 「嗯，大概是吧。」承康回答。 何求咽了一口唾液，仿佛被唤醒了什么感情一般，搂住了金奉友，主动回应了他。 金奉友得到了回应，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大哥，我们来谈谈……」何思刚进门，就看到抱在一起亲吻的两人，顿时愣住了。 何求这才和金奉友分开，两人均是面红耳赤地喘息着，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咦？你们……咦？」何思感觉自己有些头脑发涨。 「我只是有些……」何求想要解释。 「啊，阿思，你、你与我来！」金奉友突然走上前，拉着何思出了门。 何求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远了，嘴上那温热的感觉却还残留着。 金奉友抓着何思的手腕，疾步走着。 「怎么回事，你与大哥……你……」何思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就、就是那么一回事！」金奉友低着头走路，「反、反正你都看到了！」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何思不自觉地跟着结巴了起来，「还有你要拉我去哪里啊？」 「跟我来就是了。」 两人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金奉友打开门，「我们进去说话，舅爷找你……」 刚打开门，从屋里跳出了两个壮汉，猝不及防地压住了何思。 何思大吃一惊，看向金奉友，金奉友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金奉友想制止他们，却被一声洪亮的声音给叫住了。 「把何公子『请』进来。」坐在大堂上的正是那钟家庄的主人——钟善林，他的身旁站着满脸愁容的钟珞梅。 「你们……这是做什么？」何思的眼神冷了起来，一一扫过了在场人的面孔。 「舅爷！」金奉友朝着钟善林喊道，「您这是做什么？您只是让我把他带来，为何要……」 「住嘴，你过来！」钟善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里充满了威慑。 金奉友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身体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站到了钟珞梅的身旁。 第116页 「听闻昨日，何公子和万将军去访问我们钟家庄的香料作坊了？」钟善林的语气缓慢，「可有什么发现？」 「何某不懂钟庄主此言何意。」 「哼，不懂？既然不懂，你们今日为何要急着离去呢？」 「只是觉得叼扰钟家庄太多日子了，刚好崇锋准备回去，我本来就是要和他一道走的。」 「我觉得何公子应当是明白人，」钟善林说，「我请你来的原因，你应当知道吧？」 何思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他，「你想拿我来牵制万将军，然后达成你的目的？」 左小虎回到钟家庄的时候，看到门外多了许多护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奇怪的是这些护卫并没有拦住自己进入钟家庄。 左小虎找到了怒不可遏的万崇锋，他正狠狠地盯着钟家庄的主楼上，何思居然被钟善林给挟持着，钟善林的身旁还站着钟珞梅和金奉友，都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九十八章 一箭穿心 「你们在干什么！」何求也在楼下，看着楼上的何思被人拿到顶着脖子，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金奉友和钟珞梅也站在那里。 「怎么会变成这样？」左小虎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万将军，」钟善林开口喊道，「你是考虑清楚了吗？是要与我一道开闢新天地，把那智障的皇帝小儿赶下龙椅，还是想看着你这块心头肉葬身于此？」 「你敢拿他威胁我，」万崇锋怒吼道，「真是好不要脸！」 「万将军，虽然刀子在我手上，何公子的命可在你手上，我劝你说话注意点！」钟善林声音洪亮，震得何思耳膜生疼。 何思的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钟善林的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心急如焚。 何思怕万崇锋一时冲动，真的答应了钟善林一起谋反的要求，若真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何思瞄了一眼楼层的高度，如果跳下去……大概会粉身碎骨吧。 万崇锋一直咒骂着，眼睛里都要急得冒出火来。 「小虎，你去找些能用得上的武器来！」万崇锋低声吼着说。 左小虎一听，立马消失了。 「奉友！珞梅！」何求冲着楼上大喊，「你们怎么站在那里！」 金奉友抿紧了嘴唇，不敢说话。 「承康……」钟珞梅扶着楼梯把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哼，原来那便是承康吗？」钟善林冷哼了一声，「真是跟前世一个样啊。」 何思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你、你说前世！你是谁！」 「阿爹！」钟珞梅眼角带泪地望着钟善林，「求你……别伤害承康……」 「傻女儿！」钟善林重重地嘆了一口气，「若是这次造反成功，你什么不能得到？为何要独独惦记着这承康！」 「等等，」金奉友睁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一般，「你们……你们是……」 「珞梅都告诉我了，」钟善林说，「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承孝的转世，大概是天意吧，前世我们就是一个阵营的，今生还是要在站在一起。」 「傅、傅丞相！？」金奉友叫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培养自己十几年的亲舅爷居然是傅丞相转世。 「你居然是傅丞相……」何思冷冷地说，「幕后黑手就是你吗？前世扶持承孝继承皇位，今世又想着造反，你到底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傅丞相瞟了一眼钟珞梅，「我就是想要这个国家，如今那幼稚的小皇帝乳臭未干，又有何德何能坐在那龙椅上？」 「哼，」何思冷笑着嘲讽，「你以为凭你这个年龄，还能活多久？」 「我活不了多久，可还有奉友和珞梅啊。」 何思朝那两人瞥去，两人皆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何思突然想到，那会算命的少年曾提到，有一人心怀鬼胎之人，若只有一人，那么那两人……可能还不知内情？ 「前世承康也是你害死的吗？」何思突然闻道。 金奉友和钟珞梅怔住了，等待着钟善林开口。 「是谁害死了承康，难道你们两人，心里还没有数吗？」钟善林不紧不慢地回答。 「阿爹，你在说什么？」钟珞梅摇摇头，手指地关节发白，紧紧地握着扶手。 「事到如今，说了也罢，」钟善林突然大声说，「当年你们赠与承康的薰香里都有毒，是我特地从西域弄来的毒物。」 楼下的何求听到这话，咬紧了牙，他本以为两人中只有一人害了自己，没想到真相居然是双份的背叛。 金奉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本来已经向何求澄清了自己，结果居然又被颠覆了，自己是真的害死过哥哥。 「不，」钟珞梅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阿爹你怎能这么做……你明知他是我最爱的人……」 「我是为了你好！」钟善林生气地说，「我也曾试过，向承康他母亲提起过你们的事，那个贱人……不肯与我结盟罢了，还敢羞辱你，你嫁给承康是不会幸福的！这样还不如嫁给同盟的承孝，承孝他不会碰你，我也会帮他抢到皇位，你会成为皇后，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才不好……这才不好……」钟珞梅不停地哭泣着，身体抖个不停。 「不是我……我没有……」金奉友脸色煞白，眼睛里失去了焦距，「我没有害死承康哥哥……」 第117页 「奉友，你就认了吧，」钟善林说，「前世你与我同盟，今生你还是得走同样的路，你要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人！」 听到这话，金奉友愣了愣，眼睛回了神，直直地盯着钟善林。 「奉友……！」何思急促地叫了一声，却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 一阵沉默。 「我、我明白了……」金奉友提起腰间的佩剑，用手不准痕迹地摸了摸剑上的黄色流苏，「你才是我今生的亲人。」 何思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 「这傢伙！」钟善林突然抓紧了何思，手中的刀又靠近了何思的脖颈几分。 何思朝着楼下望去，只见万崇锋拉开了弓，弓箭指着自己的方向。 「万将军，」钟善林放声嘲笑着，「你当真以为你能射中我，而不是你的心头肉？」 「混蛋！把你的手从小狐狸身上放开！」万崇锋怒吼，浑身散发着一股怒气。 「万将军，」左小虎在一旁不安地看着他，「手……你的手在抖……」 「滚开！」万崇锋冲着左小虎发火，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手在抖，而且他知道——他瞄不准钟善林。 「你……你这样会射中何思的。」何求也在一旁心急如焚。 万崇锋知道，何思一定不希望自己答应钟善林的要求，但自己也绝不可能放手不管。 「滚！」万崇锋仿佛要吼尽全身的怒气，集中精力地瞄准楼上，看着何思的身影，万崇锋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第一次对他心动时的场景，炫丽烟花下，佳人独立，如梦似幻。 何思看着楼下远处把弓拉满的万崇锋，突然一阵恍惚，回想起了很久以前，一起参加的那场庙会上，万崇锋神气十足地拉着弓，一箭射进了自己的心中。 「崇锋，」何思突然喊了出来，「你大胆去做，我相信你们——」 话音刚落，「唰」地一声，弓箭离弦，朝着何思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九十九章 有惊无险 腊月天寒，湖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少年明朗星现在湖边，对着湖中央的那只配饰发愁。 承孝让自己捡回来，可他扔得那么远，当真让自己踏冰去捡？ 明朗星小心翼翼地踏出一只脚，湖水周边的冰还太薄，还没等他用力，便踩陷进去一块。 「……」明朗星收回脚，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明朗星身后突然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明朗星有些恼怒地回过头，看着那个正开怀大笑着的高个少年。 明朗星板着脸问：「你是谁？」 那少年看清了明朗星，一身素衣，举止一板一眼，不像是皇宫贵族。 那少年没有回答他，却自来熟地上前搭上了明朗星的肩膀，朝着湖面看了看，「你是想把那个东西拿上来吗？」 明朗星显然不喜欢与陌生人这样亲密接触，动了动肩膀，嫌弃地推开了他。 「你求求我，我就帮你，如何？」少年嬉皮笑脸地问。 明朗星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继续往结冰的湖面上探脚。 「这湖水上的冰可是承受不住你的体重的……哎！」少年刚劝完，就看到明朗星踩空了一下，差点仰进湖里，少年伸手拉住了他。 明朗星看着被自己踩出一个冰窟窿湖面，不由得心有余悸，这么冷的天，要是真的掉下去，可是会丢掉半条命的。 少年看着明朗星冻得通红的鼻尖，还有那略带不甘的表情，突然心软了下来。 「不就是求我一句嘛，这么倔……」少年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弹弓，又从地上顺手捡起了一颗石子，用手抛着掂量了几下然后眯起一只眼，瞄准着湖中央的那只金色配饰。 明朗星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咻」地一声，石子发射，中好击中了那配饰，那配饰被石子撞了一下，在冰面上滑了起来，刚好滑到了对面的湖边，现在只要明朗星绕过去，就能弯腰捡到那个配饰。 「怎么样，我厉害吧？」少年自鸣得意地看向明朗星，却突然愣住了。 明朗星微微地睁大双眼，盯着那个配饰，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笑容，脸颊也有些微红。 「多、多谢……」明朗星嘟囔了一句，就低头跑去捡配饰了。 「诶……」少年回过神来，自己的耳朵却被一个人给拽住了。 「小兔崽子，我让你乱跑，」男人动作兇狠，毫不留情，「信不信我回去打断你的腿啊！」 「啊爹你轻点！」少年唿喊着求饶，「宴会实在太无聊啦，我出来透透气，啊！耳朵！耳朵要掉了！」 等明朗星捡到配饰，向湖对面望去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了。 原来我们的相遇，是在更早之前。 万崇锋将箭射了出去，心却悬了起来，只见那只箭射中了何思的腿部，擦着衣料而过，渗出了鲜血。 何思腿部受伤，没有站稳，向下倒去，一瞬间脱离了钟善林的挟制。 钟善林看那箭没有射中自己，刚想嘲笑两句，却感到自己的后颈麻麻的，被人狠狠地用手刀砍下。 钟善林睁大了眼睛，缓缓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人。 「你、你……」还不等钟善林说完，就倒下了。 「表哥！」钟珞梅突然惊唿，「你在干什么！」 第118页 金奉友没说话，帮何思解开了绳子，又把钟善林捆了起来。 金奉友刚才自己的确与何思眼神暗示过，何思相信自己，没想到万崇锋居然也敢做如此大胆的事，故意伤到何思，让钟善林放松警惕，给自己偷袭的机会。 金奉友在心中惊嘆，没想到万崇锋居然也敢相信自己。 前世已经做错事了，今生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万崇锋看着楼上的钟善林倒下了，却没有松一口气，扔下了手中的弓箭就跑了过去。 虽然是情势所迫，但他还是伤了何思，万崇锋的内心愧疚到不行。 「小狐狸！」万崇锋感到楼上，看到何思坐在地上，金奉友在身旁帮他包扎伤口，立马赶过去，推开了金奉友。 「我没事，你不必如此心急……」何思笑了笑，却被万崇锋一把搂入怀中。 一旁的金奉友看着他们，开口道：「多谢你们信任我。」 「不，我才要多谢你，」何思拍了拍搂住自己的万崇锋的后背，朝着金奉友笑了笑，「奉友兄。」 何求感到楼上的时候，万崇锋正在紧紧地捆绑已经晕死过去的钟善林，何思坐在一旁看着，钟珞梅也站在一旁，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们要对阿爹做什么？」 「押回皇城问罪。」何思回答。 「不，」钟珞梅摇摇头，看到何求出现，立马扑了过去，「承康，求求你，让他们不要这么做……」 「珞梅，」何求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做错事，却能免于责罚，没有这种道理的。」 钟珞梅听到这所有所指的话，流下了眼泪，「对不起，承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害你……」 「我知道，」何求说，「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前世，你和承孝送给我的薰香，我只用了你送的。」 因为承孝送的，自己不捨得用。 何求抛下这句话，朝着何思的方向走去，留下钟珞梅愣愣地待在那里。 「奉友呢？」何求问何思。 「他……跑开了，大哥你去找他吧。」何思指了指金奉友离开的方向。 何求听到后，确认了一下何思的伤势并无大碍，就朝着金奉友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哥这样……是选择了奉友兄吧。」何思嘆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失魂落魄地离开的钟珞梅。 「好了，」万崇锋把钟善林捆了个严实，「等着把这该死的老东西交给皇上……」 何思站起身来，「那些钟家庄该怎办？」 「你别站起来，腿上还有伤！」万崇锋立马上前去扶他。 「没事，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什么擦破皮啊，我射出去的箭我还不知道吗，你都流血了。」 「真的无妨，」何思搂住万崇锋的脖子，上前亲了亲他，「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嗯。」万崇锋低声回应了他，将何思搂得更紧了。 第一百章 傅小姐 「啊啊啊！」金奉友哀嚎一声，用拳头捶着地面。 明明是自己向承康哥哥澄清，说自己前世没有害他，没想到却真的自己害了他，明明自己还强吻了他，他也没有反抗，这样知道真相后，他怎么还能接受自己？ 金奉友陷入自责中不能自拔，自己是凭什么在承康面前一遍遍重复自己没有害他的？就算是被人利用，自己曾亲手害死承康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奉友！」金奉友想着，身后传来了何求的声音。 「承、承康哥哥……」金奉友擦了擦不自禁流下的眼泪，不敢相信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何求。 「你在做什么？」何求蹲下身来，皱着眉头看着他。 「对不起，承康哥哥……」金奉友像孩子一样哭着，「前世都是我害了你……」 「我不是说过了吗，」何求把声音放柔和了些，「前世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是我信错了人，没有看到真正对我好的人。」 「可是哥哥，我也是……我也是害你的人啊……」 「我知道，你也好，她也好，都不是有心害我的。」 「那哥哥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你为什么不去她身边？」 「你知道吗，」何求低头看着他，「前世，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陪在我身边，向我倾诉。」 「……」金奉友痴痴的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是要跟着我吗？」何求问他，「还是你想继续留在这钟家庄？」 「我要跟着承康哥哥，」金奉友立马回答，「至死相随。」 钟珞梅的房间里，她摸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却迟迟下不了手。 虽然自己向来不过问，但这次阿爹搞出这种大事，押回皇城问罪，定是无法活着回来了，若是这样，还不如自己也陪着阿爹一道去了。 「钟小姐！」这时左小虎破门而入，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立马上前制止。 方才柳絮急忙忙地跑来找左小虎，说自家小姐冲进屋子里，又挂上了门，怎么都不肯应声，平日左小虎又常帮她们的忙，所以这次也求来左小虎帮忙。 「钟小姐，」左小虎一把扔掉钟珞梅手中的剪刀，「你这是做什么！」 「左、左少侠……」钟珞梅哭得梨花带雨，自己的父亲被抓，前世的恋人又追着别人走了，钟珞梅感到了切切实实的孤苦无依。 第119页 左小虎看到哭泣的钟珞梅，心里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他向来见不得人哭，想到上次与肖阳道别时，肖阳那一副忍住不哭的神情，下意识地张开了手臂，搂住了眼前的人。 钟珞梅愣了一下，呜咽了两声，「左少侠，你愿意听我诉说吗？」 「你尽管说，我会听。」 「前世……」钟珞梅啜泣了一下，沉声叙述起来，「傅家大小姐傅香郁，是傅丞相的独女——也就是我，因为阿爹老来得女，所以十分宠爱我，从小到大，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 「年少不懂事，我只觉得阿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我是世界上幸福的女儿，直到我十五岁时，阿娘察觉不对……为我找来了一个女大夫……」 钟珞梅将脸埋进左小虎的怀里，一边低声哭泣着，一边诉说，「大夫说我是石女……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也无法与夫君洞房……」 「阿爹听到这话后，勃然大怒，想要杀了那个大夫，是我求他不要下手……之后，阿爹亲自为我去西域求药，却也是空手而归……」 「当时我不懂这些，就算是石女又何妨，我不愁吃，不愁穿，还有疼爱我的阿爹，我难道还有什么渴求的吗？」 「我有！为何那天我会被梅花吸引？为何那天我会踏入书房？为何让我遇到他？为了让承康对我有好感，我还说了谎，说是我特地为他摘的梅花……」 「承康沉稳又睿智，我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以至于让我忘记我是个有缺陷的人这件事……后来阿爹知道了我与承康相恋，阿爹为了我，去找承康的母后商讨，没想到他母后不知从哪里听闻了我的缺陷，当着阿爹的面把我贬低了一顿，阿爹回来后怒火中烧，禁止我再与承康有所往来……」 「我明白的，我明白承康的母后，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拥有最好的，因为阿爹这是这样的……阿爹让我嫁给承孝，承孝不爱我，更不会碰我，这样我有缺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曝光，阿爹自以为这样就是给了我幸福……」 「错啊，阿爹错在太过贪婪了，为何要加入那场争夺皇位的勾心斗角中啊……我只是想要普通的疼爱我的阿爹，富贵和权力永远都是追不到头的啊……」 钟珞梅低声哭了一会儿，又说道：「如今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重来一世，我又过得如此煳涂……」 左小虎抱着怀中的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萌发。 不久后，万崇锋与何思准备押送钟善林回皇城，金奉友也打算跟着何求一起回去。 众人却面对着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钟家庄该如何处置？ 押走了钟善林，金奉友又不肯留下，现在唯一有权掌控钟家庄势力的人只有钟珞梅了。 众人不想让钟家庄叛变的事情牵连到钟小姐，因为一旦牵连钟珞梅，那么金奉友也难脱其咎。 「万将军，我留下。」左小虎说出了令人惊讶的话。 万崇锋信得过他，便答应了，殊不知，左小虎说完这句话后，便将此生安置在江南了。 何求看着低头站在左小虎身后的钟珞梅，分了一下神，被身旁的金奉友给拽了回来。 「何必纠结前世姻缘，你说呢？」何求小声地问他。 「唔，哥哥你又何必问我。」金奉友也看了看钟珞梅，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心知肚明。 众人离开后，左小虎安慰了钟珞梅，把钟庄主的事务妥善处置好后，又想起了那丛林寺中的老友。 「我留在江南，不知他会不会开心……」左小虎想着，再次拜访了丛林寺。 第一〇一章 久别重逢 丛林寺的老方丈近日感到很省心，最近刚收的这个小徒弟仿佛在一夜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念经打禅老是坐不住，不是东瞅瞅就是西望望，尤其是那个出家前的朋友找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开了花。 「肖阳！」左小虎欢快地朝他打招唿。 老方丈正想着，那朋友又来了。 老方丈悄悄地眯起眼睛，朝着自己的小徒弟看去。 肖阳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拿着扫帚专心扫地。 「肖阳！」左小虎跳到肖阳身边，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可以留在江南了！」 肖阳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不小心扔掉了手中的扫帚。 「哈哈哈，你怎么吓成这样啊？」 「施主，」肖阳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贫僧法号望尘，您是认错人了。」 左小虎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紧紧地盯着肖阳看了半天，才敢说话：「怎么突然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我是你的小虎哥啊……」 「贫僧是丛林寺的僧人，并不认得凡尘之友。」 「你……你不记得我？那总该记得何公子吧？」 「不认识，」肖阳冷漠地回答，「施主若不是来烧香拜佛的，还是请回吧，此处无故人。」 左小虎满脸震惊，看着肖阳捡起扫帚，进了寺庙。 「阿弥陀佛。」老方丈这么说了一句，也走进去了。 左小虎神情恍惚地回到钟家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难过中还夹杂着些委屈。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留在江南的啊！ 钟珞梅看着神情不对的左小虎，在身旁默默地为他沏了一壶茶。 第120页 皇城中，皇帝知道万崇锋回来后，立马召他单独进殿，万崇锋不顾劝说，非要拉着何思一起。 「皇上宣的人的是你，你拉我作甚？」何思问道，「我可还是戴罪之身。」 「我去向那小皇帝求情，让他给何家免罪，相信我。」 何思皱皱眉，这皇帝怎会这么听你的话，你说免罪就能免罪了？ 然而真的见到皇帝的时候，何思倒是有几分相信万崇锋的话了。 「万将军~~~」那小皇帝看起来年纪不大，约摸十五六岁，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一见到万崇锋，立马扑了上来，露出一副委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何思竟有些心生醋意。 「将军你居然偷偷熘出皇城，是朕给你的赏赐不够满意吗？你可知朕在朝廷上全都仰仗你了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地全都凶神恶煞的，他们都在欺负朕，嘤嘤……」 万崇锋任他闹，看着小皇帝要把鼻涕眼泪抹在自己的身上时，才嫌弃地推了推他。 何思在一旁完全看傻了眼。 「皇上，」万崇锋说道，「此次臣前往江南，有重大……」 「别说这些！」小皇帝突然打断他，又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说朕哪里待你不好？黄金白银你不要，肥田豪宅你也不要，你……你想要妻妾吗？那我就把我的皇姐许配给你可好？」 何思突然心头一跳，急忙看向万崇锋。 「皇上，」万崇锋不紧不慢，「您的皇姐已经去北方和亲了。」 「哦对……」小皇帝拍了拍脑袋，「那就皇妹……」 「您的皇妹才十二岁……」万崇锋想阻止小皇上为自己安排亲事的想法，于是拉过了身旁何思的手，「此生，我得这一人，足矣。」 小皇帝上下打量了何思，又说：「原来大将军你好男色，那么朕的小皇弟……」 「皇上！」万崇锋听不下去了，「您的皇弟才三岁，我当他的爹还差不多！」 何思一听，心里大叫不好，要当人家皇子的爹，这可是大不敬的话啊。 「好！」没想到那小皇帝却拍手叫好，「那将军你就当小皇弟的义父吧！你今日就赶快把他领走！」 之后万崇锋又向小皇帝提出了给何家平反的请求，小皇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何思一脸懵地跟着万崇锋地走出了皇宫，更令他惊奇的是，万崇锋的肩头还扛着一个大胖小子，正是那小皇子。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何思问道，却看向那不哭不闹的小皇子，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这有什么的，你若是不想要他，我这就把他给扔了。」万崇锋说道。 「别，」何思捏了捏小皇子的小手，突然笑了起来，「这么乖巧，我不捨得。」 「这下我真有想扔了他的心了。」万崇锋靠近何思，低头吻了他一下。 阳光正好，将两人的身影拉向一处，指着未来的道路。 何家平反后，何求振兴了何氏商户，金奉友又把自己父亲那里的商铺接手了过来，全数交给了何求，两人一起经商，日子倒也和睦。 因为左小虎是朝廷的人，皇帝便放心地交给他治理江南，一开始左小虎接手钟家庄，手下还异意颇多，这人非亲非故，怎能插手钟家的事呢？ 但是，联姻能解决一切，皇上给他赐了婚。 几年后，钟家庄变成了左家庄。 寒冬，丛林寺上。 「左茗，左扬，不要乱跑，」钟珞梅提醒着跑在前头的两个孩子，「地上有积雪，小心滑倒。」 两个胞胎兄弟不听劝，继续打闹着。 「夫人，小心，」柳絮扶着钟珞梅，「您就不要管大少爷和二少爷啦，先小心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吧，照我说，这么冷的天，就不该出来上香……」 「他昨日亲自带兵去东边镇守，我想为他祈福，顺便也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钟珞梅微微一笑，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慈爱。 寺庙中，左茗和左扬接过僧人递上的香，像模像样地拜了起来。 「希望父亲此次带兵出征，能够能平安归来。」左茗祈愿。 「希望这次母亲能给我们生个小妹妹。」左扬跟着祈愿。 「小妹妹？」左茗吃惊地看着他，「你见到女孩子就会脸红，还想要个妹妹？」 「哥，佛祖面前，你莫要揭我短，」左扬合手，闭眼祈愿，「我以镇南将军左小虎儿子之名祈愿，一定要给我赐一个妹妹啊！」 「得了吧……」左茗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 两个孩子走后，一旁的和尚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挂着一道泪痕。 万府中，一个孩子踏在湖水的冰上，招唿着万崇锋，「义父快看！我在滑冰！」 「天那，」一旁的何思立马跑出门，冲着他喊，「和怡你快回来！」 「没事没事，」万崇锋拦住何思，「这冰足够厚，让他玩吧。」 「你好歹是他义父，怎能让他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何思责备道。 万崇锋看着何思冻红了的鼻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干什么啊……」 「对了，」万崇锋突然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说什么？」何思诧异地看着他，「我可哪曾见过你这般心大的父亲？」 第121页 「倔。」万崇锋说了一个字，就低头吻住了何思。 一旁还是孩子玩闹的笑声，一旁两人偷偷地亲吻了起来，夹杂着冬季凌冽的寒气，唇齿间却是炙热的缠绵与柔情。 愿这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第四卷完】 第一百零二章 番外二江南之游 「咦？微服私访？护驾？」何思看着刚刚从宫中回府的万崇锋，帮他脱掉了披风。 「那小皇帝一时兴起，说想偷偷去江南看看，让我陪同，」万崇锋说，「把你一人留在府中，我是不放心的，我们一起去吧。」 「这样好吗？那和怡呢？」何思担心地问道。 「带上他一起吧。」 「真的吗！义父！我可以去江南玩啦？」万崇锋的话语刚落，一个孩童破门而入，满脸欢喜地看着两人。 「小、小少爷……」身后跟着的老僕人满头大汗。 何思嘆了口气，和怡这孩子，天生一对顺风耳，方圆十里内，有人说句悄悄话，都能听到，正是因为如此，才把和怡居住的地方和万崇锋他们居住的地方安排得很远。 老僕人朝着万崇锋他们低头道歉，「我实在拦不住小少爷。」 「哼，」万和怡轻蔑地瞪了老僕人一眼，「下贱的老东西。」 何思看到万和怡小小年纪，便有了这种傲慢神情，心下一惊，紧皱了眉头。 「混帐！怎么说话的！」万崇锋照着万和怡的脑袋，上去就是重重的一拳。 「呜，义父……」万和怡自己眼前一黑，脑袋昏昏沉沉，委屈巴巴地看着万崇锋。 「和怡，」何思蹲下身，捏了捏万和怡的脸蛋，「以后这种话，说不得，下次我得好好地教训你了。」 「对不起，义母……」万和怡看到何思有些生气，乖乖地道了歉。 「什么义母……」何思有些急了，转头瞪着万崇锋。 「也没错嘛，」万崇锋笑着打了个马虎眼，「还是赶快派人收拾东西吧。」 因为是微服私访，出行仗势不大，皇帝和万崇锋几人都挤在一辆马车里。 「呜呜呜，」皇帝一上车就黏着万崇锋不放，「将军啊，最近朝中那群老顽固俞发烦人了，朕只不过是想出来玩玩，他们就念叨了朕半个多月……」 何思在一旁微微一笑，怀里抱着万和怡，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配饰。 「你就好了，」皇帝突然伸手指向万和怡，「天天吃喝玩乐，什么事都不用管，羡慕死朕了！」 万和怡看到自己的皇兄指着自己，竟探过头去作势要咬皇帝的手指，吓得皇帝立马缩回了手。 「这小子，」皇帝忿忿地说，「长大后定是一个混世魔头，连皇兄都敢咬！」 何思拍了一下万和怡的小手，「我们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嘴上这么说着，何思却在心里想，和怡毕竟是出身皇族，骨子里的这份高傲感和居高临下气势，不知道能不能消除。 几人到了江南后，当真是陪着皇帝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义母，我要！」万和怡指着路边摊贩，拽着何思的衣服，朝他撒娇。 「都说了不要叫我义母……」何思朝摊贩走去，买了一把摺扇递给万和怡，「喏，给你，这下要乖乖地了。」 「嗯！」万和怡接过摺扇，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孩子性情。」何思看着不停地摆弄着摺扇的万和怡，不禁笑了笑。 何思这么想着，万和怡又不安分起来了，一路上见到什么心思玩意儿，都会用小手拍拍，然后对何思说：「我要！」 何思为了给他买东西，都快掏空了腰包。 「怎么跟你一副德行……」何思有些埋怨地对万崇锋说。 「什么叫跟我一副德行？我可是向来都是只拿不问的，」万崇锋一把抓起小和怡，扛在了自己的肩头，「你这臭小鬼，不准闹事了。」 何思看着他们，默默地下了决心，回皇城后一定要好好教导万和怡何为礼节。 以后几人又去了左家庄。 「我要。」万和怡路途中最后一次说出这两个，正在用小手拍着钟珞梅圆滚滚的肚子。 「这……」钟珞梅为难地笑了笑，看着面前皇帝也在，不敢说什么，只得朝着何思他们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要什么？」万崇锋拿了一块糕点，塞进万和怡的小嘴中，「把这些都吃了，你也能长出大肚子！」 「真是失礼了，」何思向钟珞梅致歉，「和怡不懂事，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今日将军不在府上，」钟珞梅回答，「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话说回来，小虎那傢伙去哪儿了？」万崇锋一边问着，一遍给小和怡嘴里塞着吃的。 「他去丛林寺上香了，」钟珞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孩子祈福。」 万和怡好不容易咽下去万崇锋塞给自己的糕点，大声嚷嚷着：「我要！我要！」 「你要个鬼！」万崇锋回了他一句。 「肚子里的东西，踢了我一下！我想要！」万和怡指着钟珞梅的肚子，任性地说道。 何思头疼了起来，这孩子还真是被惯坏了。 「既然如此，」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皇帝兴致勃勃地发话了，「那就这么定亲吧！左家庄的第一个孩子，与和怡定下亲事，啊，这真是万全之策！」 第122页 何思的脸一黑，这个皇帝，怎么这么喜欢给人牵红线？ 「定亲！我要定亲！」万和怡什么都不懂地跟着嚷嚷。 钟珞梅见皇帝发话，立马想要叩头谢恩，因为怀有身孕不方便，皇帝没有让她行礼。 匆匆一句玩笑话，是谁当了真，是谁反了悔。 十几年后。 丛林寺上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住持！看这里，我在这儿！」 望尘抬头，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爬在树上，向自己招手。 「爬得这么高，我厉不厉害啊？」左扬得意地问。 住持没有什么表情，「今日你不是说有回家有要事吗？怎么又在我这里玩起来了？」 「啊，对！」左扬听到这话，从树上跳了下来，「今日阿爹归来，还有小妹也会去哥哥那里，我该回去了，住持再见！」 左扬一路蹦蹦跳跳，还顺手抓了蛐蛐，准备回去和哥哥玩。 左茗坐在庭院中，正翻看着一本书，书上记载着山川百貌，门口传来的踏踏的马车声。 少年沉静，如同一碗香茗，沁人心脾。 第一百零三章 续章一左氏兄弟 庭院中，一个僕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少爷，老爷回来了！」 左茗一听，放下了手中的书，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父亲回来了？他在哪里？」 话音刚落，左将军就出现在门口，左茗眼睛一亮，跑了过去，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父亲，您回来了。」 「嗯，」左将军拍了拍他的肩头，「左茗，好久不见了。」 「父……」左茗想与父亲叙述自己的近况。 「怎么只有你，左扬他人呢？」左将军朝着庭院里张望了一番。 您就知道惦记着左扬，都不过问我的事情。 左茗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却没有说出来。 「父亲，左扬去丛林寺玩耍了。」 「丛林寺……」左将军仿佛是思索了片刻，「望尘住持近况可好？」 「住持身体很好，」左茗规矩地回答他，「近来我们兄弟二人经常上山探望主持，只是不知道为何，住持有时候见到我们，会不自觉地出神……」 「唔……」左将军沉思了一下，心想下次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丛林寺。 「对了，父亲，我……」左茗想和父亲谈谈自己近来的状况。 「左扬最近又调皮了吗？」左将军问道。 「左扬他，」左茗依旧老实回答，「上房揭瓦，无所不能。」 「哈哈哈，」左将军看起来很欢快地笑了，「听起来很精神嘛！那我就放心了。」 「父亲，我……」 「梦霞呢？前些日子，听说她身上起了痱子，已经好了吗？」 「回父亲，小妹的身体已好，最近食慾大增，吃什么都觉得香。」 「好啊，」左将军依旧笑着，「看来是要长身体啊，我得和你母亲说说，多给她准备些好吃的。」 左茗不说话，默默地盯着父亲。 「对了，那你……」左将军将军刚要询问什么，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少年搂住了脖子。 「阿爹！」左扬搂着左将军，兴奋地叫着，「你回来啦！」 「左扬快下来，这样缠着父亲，像什么样子。」左茗在一旁说。 「不要不要！我都好久没见阿爹了！阿爹再背我一会儿！」 「哈哈，好！」左将军抡着左扬转了几圈，才把他放下来，父子两人又打闹了一番。 「左扬，你手里抓着什么？」左茗问道。 「蛐蛐！」左扬突然抓起左茗，「走，哥，我们斗蛐蛐去！」 「我不，我还要和父亲……」 「左茗，」左将军突然开口，「你就去吧，陪他玩玩，我该去看你母亲了。」 左茗看着父亲走远的身影，心里突然堵得慌。 父亲，你都还没有过问我的事情呢。 「来，哥，这只蛐蛐是给你的……」左茗没心没肺地玩着。 「蛐蛐蛐蛐，你成天只知道玩，」左茗剜了他一眼，「你在学堂逃课被先生抓住的事情，我都没和父亲报告呢！」 「嘻嘻，」左扬凑过来，搂着哥哥的肩膀撒娇，「哥你最好了，会替我保密的是吧？」 「少来这套，」左茗推开他，「我不会和父亲说的，但是我会告诉母亲的，反正告诉了父亲，他也只会纵容你。」 「嘁，」左扬撇了撇嘴，「哥哥你和母亲感情真好，我真眼红。」 「什么，你……」左茗气结，我还羡慕你和父亲关系好呢！ 左茗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和左扬不一样，他是不会把这种嫉妒的情绪如此坦率地表达出来的，尤其不会在弟弟的面前说这种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懂点规矩了吧？」左茗劝道。 左扬看着左茗的脸，愣了愣。 「你傻看着我做什么？」 「哥，我经常在想，」左扬转了转眼珠，「我们明明长着一样的脸，为啥脾气这么不一样呢？」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父亲惯的你。」 「阿爹惯我？」左扬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哥你也可以向阿爹撒娇啊，阿爹很好说话的。」 「我、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左茗的脸红了红，让自己撒娇什么的，还不如让自己去死。 第123页 「对啦，我那无敌可爱的小妹呢？」左扬突然站起身，东张西望。 「你四处张望也没用，小妹她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左扬露出吃惊的表情，「不可能啊，我今早去丛林寺的时候，听闻主宅那里派人把小妹接了过来，说是让哥哥你来照看，我还想着一回来就能见到小妹呢……」 「你说什么？」左茗突然慌张起来，「让我照看？可是今日我在这庭院里坐了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小妹啊！」 「这就怪了，」左扬一脸疑惑，「莫非是他们搞错了？」 「这怎么可能会搞错！」左茗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早经过门口的只有往北方送粮草的马车……莫非小妹又跟着马车走了？」 「啊，很有可能啊！」左扬恍然大悟，「小妹就喜欢钻马车，上次还让我苦找了半天……」 「这……」左茗突然抱头蹲下，「都是我的错，没有留意……」 「咦，哥，这不怪你，是小妹太顽皮罢了……」左扬也蹲下身，安慰他。 「不，都怪我，」左茗感到自责与愧疚，明明刚刚还教训过左扬，眼下自己这就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不配当你们的兄长，我这就去和父亲请罪……」 「哥，冷静下来！」左扬用力地摇了摇左茗的肩膀，他知道陷入自责状态的左茗会变得极度消极，还会引发恐慌症。 「怎么办，该怎么办，」左茗自责到差点哭出来，「万一小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父亲和母亲交代啊，父亲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 「哥！」左扬大声地吼了他一声，「清醒点！谁说阿爹不喜欢你了啊！谁说的，我去揍他！」 「左扬……」左茗看着弟弟，忍住泪水，「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哥，你千万别哭，」左扬拥抱着左茗，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先留个信，然后一起去把小妹找回来。」 「怎、怎么找啊……」 「我听说运送粮草的马车经过驿站时会停下歇息半天，」左扬说，「只要我们在马车出发前赶到驿站，就能找到小妹！」 「嗯……」左茗吸吸鼻子，点了点头，他知道左扬向来最宠小妹，眼下小妹失踪，他肯定比谁都急，却还在安慰自己，左茗这么想着，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去把小妹找回来！」 第一百零四章 续章二白衣少年与红衣小孩 丛林寺中。 「住持近来可好？」左将军问道。 「无恙，」望尘回答，「左施主不必每次都来探望我。」 两人对坐，如同旧友般对话。 「听说最近我那俩儿子又来叨扰你了。」 「无妨，」望尘答，「左茗规矩有礼，左扬活泼好动，都是很好的孩子。」 「嗯，」左将军听到他夸奖自己的儿子们，心情舒畅，「住持不用客气，若是他们惹了祸，该打打该罚罚，就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 「……」望尘沉默了。 「怎么了？」左将军问道。 「左扬他，」望尘面不改色地说，「前阵日子不小心烧了寺庙中的大半经书，造成了不小损失，这赔偿，还是要问你们左家庄要的。」 「哈哈哈，」左将军不怒反笑，「赔，一定赔！」 望尘愣愣地看着他，心里莫名产生一种怀念的感觉，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左将军端起一杯茶水，低声说，「就算你不记得我也好，我也会陪着你的，若是我不在，还有我的孩子们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肖阳。」 「小……」望尘感觉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 「一把年纪了还讲这种话，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左将军笑了笑，「若是我记得不错，这时正是后山桃花盛开的时节，不知住持能否赏个脸，陪同左某一道前去赏花呢？」 「嗯。」望尘应了一声，起身。 左小虎看着他，心想自己曾气愤过，也曾迷惘过，回过头来，却看到世间沉浮，还能有尔相伴，不也挺好吗？ 山下，运输粮草的马车被迫停下，马夫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土匪们，吓得晕死了过去。 「哼，就这胆子，还敢走这条路？」其中一个土匪头子说，「我们可是霸领此山头几十年的专业土匪！」 「大王，别臭美了，我们快挑一些粮食运到山上去吧！」 「挑什么挑，把马车给我赶到寨子里去，今晚我们可以吃马肉了！」 「好！」众匪齐唿。 待土匪走后，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暗处跳了出来。 那是一名少年，看起来年纪轻轻，身形修长，丰神俊朗，白衣上绣着黑色海棠花纹，手间玩弄着一把摺扇，走起路来没有声响，神态不似俗人。 「出来吧。」白衣少年说。 只闻「唰唰」两声，两个黑衣人出现，跪在少年面前。 「从皇城，到江南，」白衣少年合上摺扇，指着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们二人尾随了小王我一路，当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小王爷，请息怒，」其中一个黑衣人说，「是将军怕你出什么意外，才让属下跟着您的。」 「小王爷，」另一个黑衣人说，「属下是何公子派来的。」 第124页 「你们……唉，」万和怡嘆了口气，用摺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义父他们也太操心了，我明明已经老大不小了。」 万和怡想到自己此次出皇城游歷，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得到的允许，一路上被这两黑衣人跟踪，真是玩得不痛快。 「我说，你们跟着我可以，」万和怡申明，「莫要再让我听到你们俩的脚步声，还有吃饭时的咀嚼声，以及睡觉时的磨牙声。」 「是……」两个黑衣人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向来听说这小王爷耳力好，没想到居然好到这个地步，而且他们都是将军挑出来的尖锐，轻功自然也是了得，竟然还是被小王爷给发现了。 左茗和左扬两兄弟在知道妹妹失踪后，两人没有多做准备，就偷偷熘出了家，坐着马车赶到了驿站，等着送粮马车的到来。 「哥，」左扬点了几盘小菜和茶水，「我问过这里的掌柜的了，他们说今日还没有见到运粮草的马车，我估计明日才会到，看来我们得在这儿等一晚上了。」 「嗯。」左茗点点头，眼圈还有些红红的，这个弟弟素来喜欢惹是生非，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兄弟俩坐在桌前吃着小菜，客栈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赶路人，有人默默吃着饭，有人高谈阔论着。 「掌柜的，」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来蹭饭吃啦！」 左扬好奇地抬头看向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鲜艷的红色。 门口的那个孩子十分显眼，个头很小，一身艷丽的红色，却不显得俗气，两只大眼睛显得十分机灵，嘟嘟着嘴，头顶用彩色发绳编着许多小辫子。 「女、女、女、女孩子！？」左扬立马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向左茗比划着名，「门口那个是女孩子！？快把我遮住，别让我看到她！」 左茗看自己弟弟的恐女症又发作了，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座位，遮住了左扬的视线。 「好可怕，」左扬吐了一口气，「差点窒息……」 那头掌柜的看见这红衣孩子，张口问道：「原来是阿南啊，我这是驿站，可不是善堂，才不会免费给你蹭饭吃的。」 「可是，阿娘说我可以来蹭饭的啊，阿娘说掌柜的人可好啦，心可善良啦，是活菩萨转世嘞！」 「哈哈哈！」驿站里的人听到这孩子夸大的言辞，不禁都笑了出来。 「就算你再拍我的马屁也没有用，」掌柜的不吃这套，「你要是来帮忙，我可以赏你口饭吃，喏，把这盘小菜端到那边两个小公子的桌上。」 「好嘞！」那孩子一听到有饭吃，乖乖地照做了。 什么，两个小公子！？ 左扬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只有自己和哥哥可以称得上是「小公子」。 那个女孩子要过来！？左扬满脸通红，慌张到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塞着花生米，要知道自己接近除了母亲和妹妹以外的女性，三步之内就会晕倒，小姑娘你可千万别靠近我啊！ 「多谢。」左茗接过那红衣孩子端过来的小菜，道了声谢。 那孩子却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紧紧地盯着左茗身后的左扬。 你、你看着我干嘛啦！左扬还在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塞着花生米，来掩饰自己慌张的心情。 红衣孩子突然朝着左扬手中的花生米扑过去，没错，是左扬手中的花生米，而不是碟子中的花生米。 「看起来好好吃！」 第一百零五章 续章三相逢何必曾相识 红衣孩子像小勐兽一样，直接啃上了左扬那还握着花生米的手，左扬突然全身颤抖了起来。 「哥、哥哥，救我……」左扬满脸通红，两眼泪汪汪地朝左茗求救。 「咳咳，」左茗提起了那红衣孩子的衣领，「小姑娘家，请自重。」 「小姑娘？」那孩子转过头，看着左茗，塞了满嘴从左扬的手上和嘴里抢过来的花生米，一边咀嚼一边说着，「谁是小姑娘？」 「咦？」兄弟二人都傻了眼。 「误会误会，」掌柜的站出来，拍了一下那孩子的脑袋，「让你抢东西吃！」 「没办法嘛，」孩子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谁让他吃得一副很有食慾的样子。」 我那是被吓得好吗！左扬在心里吼了一句。 「掌柜的，这是？」左茗询问。 「这是附近的孩子，名叫苏南，虽然他喜欢穿漂亮衣服，还扎着一头不明所以的辫子，但是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娃，」掌柜的朝苏南的后脑勺拍了一掌，「还不快向小公子们道歉。」 「男的！？」左扬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勐地跳起了身。 「哈哈，你的反应好好笑哦。」苏南立马绽放了笑容。 左扬盯着苏南细细地观察了半天。 「我不信！长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男孩子？」左扬反抗道。 苏南一把拉过左扬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摸摸喽，你没有的东西我也没有，你该有的东西我都有，我只是个头矮了一些，让我多吃些东西，我肯定也会长得像你们一般高的！」 左扬摸了摸，又顺手捏了捏，苏南的胸前的确是平坦的，除了一堆硌人的挂饰，什么都没有。 「嘁，」左扬突然坐下身，露出不屑的样子，「原来是男娃娃啊，白害我脸红心跳了。」 第125页 苏南一听，不乐意了，立马坐到了左扬的身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男娃，阿南就不可爱了吗？你就不会脸红心跳了吗？你看我这身衣服，是我阿娘特地……」 左茗预感两人可能会闹腾很久的样子，就又多叫了两个菜，让苏南跟着一起吃。 果不其然，两人吃着菜也堵不住嘴。 「小辫子！臭美！」左扬毫不留情地怼着苏南。 「大猪头！」苏南狠狠地瞪着左扬，忿忿地咬了一口筷子。 「什么叫大猪头啊，」左扬不开心地瞪着他，「我明明是风流倜傥的小少爷。」 「咳咳。」左茗在一旁听着，不禁脸红了起来，毕竟自己和弟弟长着一样的脸。 「风流倜傥个鬼嘞，你看看你，头髮都翘起来了，」苏南说着，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小梳子，「来，让我给你梳梳……」 「我才不要！」左扬阻止他，「别拿着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离我远点！」 本来两人就见人七分熟，又斗了半天嘴，算是混得十分熟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兄弟俩怕错过马车，就将就着在桌子上趴着休息。 苏南不想回去，陪着他们一起等着，他觉得趴在硬邦邦的桌子上不舒服，就靠在了左扬的身上打瞌睡。 半夜，因为心事重重而睡不着的左茗听到了一阵极轻的声响，睁开眼睛，却是惊鸿一瞥，一位身量修长的白衣少年，往掌柜的桌子上轻轻地放了一锭银子。 白衣少年看到左茗，微微一惊讶，又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左茗点了点头，藉助微弱的灯光，看着那白衣少年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早已凉掉的茶水，喝了起来。 左茗悄悄地看着那位白衣少年，看不太清相貌，应该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少年举止优雅大气，一看就是出身大家，左茗自我比较了一番，不禁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自己身为兄长，连妹妹都照顾不好，还让弟弟为自己担心，左茗想到这里，嗓子眼哽咽了一下。 万和怡突然站起身，朝着左茗的方向看去，左茗吓了一跳，慌忙地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 怎、怎么回事？左茗看着少年朝自己走来，站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左茗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看到少年的白色衣服上印着黑色的海棠花纹，显得高贵素雅，却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左茗刚想询问，只见万和怡离开自己，朝着外面走去，左茗没有多想，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左茗刚走出门，就已经见不到万和怡的身影了，只是前方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 「咦，怎么回事？」左茗向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只是一片漆黑，看不真切。 「解决了。」一道白影突然出现在左茗面前，正是万和怡。 「解决了？不知这位公子……」左茗觉得这位公子轻功了得，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心中有了想要结交的念头。 「在下听到不远处有贼人想要盗窃驿站，所以出手教训了一下他们。」 「是这样……可是，我没有听到丝毫声响啊？」 「在下听觉比较灵敏。」 「原来如此……」左茗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隐约看清楚万和怡的相貌，果真是如月一般的少年，表情有些淡漠，却是气质非凡。 「这位小公子？」万和怡问道，「可是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 「啊，不，」左茗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好久，「只是公子你气质高贵，不似凡人，我这才看愣了……」 万和怡听到这番话，「唰」地打开了手中的摺扇，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过奖了，敢问公子姓名？」 「左茗，」左茗一听到这神仙一般的人儿想要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开心，便急忙报上了身份，「在下是镇南将军之子，左家庄的少爷。」 「左茗。」万和怡轻唤了他一声，心想原来他就是左家庄的少爷，这次出游，义父曾对自己说，若是自己遇到困难，可以找左家庄投靠，可这一路上自己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困难，于是也就没有去找左家庄。 左茗看着万和怡陷入了沉思，也不急不恼，静静地等待他。 「在下皇城人，」万和怡回过神来，「姓万名和怡，此次前来江南游玩，想必能够在此与你相遇，也算是有缘。」 两人一来一往地聊了起来，相谈甚欢。 左茗觉得万和怡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交谈中，只觉得他见识颇多，与自己以往见到的公子世哥截然不同，情不自禁，心生嚮往。 万和怡也觉得这个左茗没有丝毫少爷架子，温和有礼，果真人如其名，如同香茗一般，让人舒服，只是左茗在提到父亲左将军的时候，那般憧憬的语气，让万和怡不禁心动了一下。 第一百零六章 续章四深入贼穴 「不知左公子家中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万和怡打听道。 「啊，我有一个胞弟左扬，和我一道前来，现在正在驿站休息，还有一个小妹……」一提起小妹，左茗感到心神阻塞，「实不相瞒，此次我们兄弟二人出门，就是为了寻回小妹的，小妹误坐上了运送粮草的马车，我们在驿站等待马车的到来，希望能接回小妹。」 第126页 「原来如此，」万和怡用摺扇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眼角若即若离地瞟着左茗，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说起来运送粮草的马车……」 左茗微微抬头，看着万和怡，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在下似乎曾听到过……在山脚下的时候，似乎有马车被劫……那群劫匪说什么，啊对，要吃肉！」 「什么！」左茗眼前一黑，这条路能经过的马车，必定是自家的马车无疑，吃肉……劫匪们居然这么丧心病狂，要吃了自家小妹吗！ 左茗早就听说过，这座山上住着一群狡猾的山贼，对山上的地形了如指掌，朝廷多次下令缉拿，却仗着地势，不曾全军覆没，多亏左家庄在附近，山贼们才收敛了许多。 万和怡瞥着吓到发抖的左茗，起了想要捉弄的心思。 「若是令妹真的不小心被山贼掳上了山，这可不妙啊……」 左茗当然知道不妙，心口开始揪了起来，身上开始不停地冒虚汗。 若是小妹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怎么跟父母交代，又该怎么跟左扬交代啊！ 左茗越想越怕，恐慌症竟在这时发作了。 万和怡见左茗面色不好，低头去看他，只见左茗脸色煞白，嘴里嘟囔着什么。 「左扬、左扬……我要左扬……」 以往左茗的恐慌症发作，只有左扬在身边，他才能镇定下来。 左茗想要回客栈去叫醒左茗，万和怡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什……」 「左公子若是看得起信得过在下，」万和怡翻过他的手腕，微微勾起唇角，「在下带公子闯上山去，如何？」 左茗愣愣地看着万和怡，眼前这个少年，也只比自己大三四岁的样子，可他的一举一动和周身气质，比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万和怡，左茗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恐慌症，点了点头。 若是能不连累左扬，就把小妹给救出来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左茗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跟上了万和怡的步伐。 「可是……真的不用和左扬他说一声吗？」左茗还是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我们快去快回，左公子你也不想让令弟担心吧？」万和怡嘴上这么说着，眼角向后瞟去，心里却在想：看来没有说的必要了。 等两人走远，两个身影从大树阴影后面跳出来。 「那是什么人，居然拐走我哥！」左扬气得直跺脚，「哥他居然还想瞒着我偷偷去救小妹！」 「那个白衣服的公子，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苏南眨了眨眼睛，「走路都悄无声息的。」 「是、是啊……」左扬突然蔫了起来，小声嘟囔着，「那般厉害的人物，怎会和我哥在一起……」 「咦……」苏南一愣，明显听到左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艷之情。 「好啦！我要追上去了，你个碍事的小鬼，赶快回去！」左扬推了一把苏南。 苏南一把拉住他的手，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也要一起去！」 「那你不要扯我的后腿！」左扬也没有危险的意识，就答应了他。 两人偷偷尾随在左茗他们身后。 万和怡天不怕地不怕，领着左茗直奔贼窝，在上贼山的途中，遇到了不少巡山的小啰啰，万和怡仅凭一把摺扇，就轻轻松松地放倒了山贼。 左茗看着那翩翩白衣少年，心下既羡慕又自卑，自己也曾跟父亲学过一招半式，自己练得倒是比左扬有形，可终究只是花架子罢了，实际对战连左扬都放不倒，更不要提见到这些个膘肥体壮的山贼们了。 左茗自己一路都畏缩在万和怡的身后，看着万和怡那凌冽却不失优美的招式，眼熟的感觉一闪而过，随即便被羞愧难当的情绪所覆没。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独当一面，却要这样畏手畏脚，成何体统……况且，自己恐怕是连花架子都算不上，眼前这位万公子，不知比自己强上多少倍…… 万和怡全然不知左茗的小心思，自己反而乐在其中，平日里在皇城练武，自己一直是义父的手下败将，而其他人又不敢伤了自己，总是对自己有所保留，今日终于能大显身手，真是快活！ 偷偷尾随的左扬看到了万和怡与山贼们的打斗，不禁感嘆了起来，「好、好厉害……」 「你的眼睛都闪闪发光了！」苏南扯着左扬的袖子，嘟着嘴说。 「我、我做梦都想练就一身如此武艺，然后走遍大江南北……」 「啊，那你和我走吧！」苏南语出惊人，「我也想游歷大江南北，去好多好多的地方，见好多好多的人，我们一起作伴，不是很好吗？」 「我才不要和你这个臭美鬼在一起。」 「什么臭美鬼，你这个大猪头！看招！」苏南挑起自己的小辫子，用辫尾扫着左扬的脖子。 「哇！好痒！」左扬勐地向后一跳，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靠上了什么有弹性的东西。 「你们两个死小鬼，在我们的地盘上熘达什么？」低沉粗鲁的声音传来。 「呀！山贼！左扬快跑！」苏南不禁惊声尖叫，好巧不巧，天空传来一声爆雷，盖过了苏南的声音。 而此时的万和怡二人，早已走远，在雷声的埋没下，也没有注意到苏南的尖叫。 第127页 山贼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左扬反应快，从山贼手中熘了出来，抓着苏南的手，两人拔腿就跑。 「快去追哥哥他们！」左扬这么说着，却早已经忘了哥左茗他们行走的方向，也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 「找不到了啊！」苏南一边跟着他奔跑，一边回復他。 「坏了，那山贼快追上来了，你有带什么武器吗？」 苏南用一只手掏了掏自己的怀里，只掏出一堆花花绿绿的头绳。 「啊！你个臭美鬼！」左扬大喘气地奔跑，却还不忘记损苏南两句。 「你们给我站住！」身后的山贼气势汹汹地追上了两人。 「糟了！」苏南见山贼伸出了手臂，快要碰到自己，情急之下，掏出自己的宝贝小梳子，冲着山贼的脸上扔了过去。 苏南扔得很准，山贼吃痛地停了一下，等睁开眼睛时，两个少年已经不见身影了。 「跑哪儿去了？」山贼环视四周，突然「啪嗒」一声，雨滴砸塌在了自己的脸上。 山贼想了想，看来是要下暴雨了，便转身往山寨跑去，不再去追那两个小鬼。 第一百零七章 续章五两人独处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左扬扯着苏南拼了命地往山上跑。 「哇！我要回去，我的小梳子扔在那里了！」苏南不停地回头看，企图挣脱左扬的手。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惦记什么梳子啊！逃命要紧！」左扬朝他吼了一句，继续拖着他跑路。 两人因为不熟悉山路，又被雨水蒙了眼，竟不知不觉往山顶跑去，越来越接近贼窝。 左茗和万和怡这边，因为突然下起了大雨，又回到了原地，只因这周围有可以躲雨的山洞。 「咦……」左茗见到地上有一把精緻的小梳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就下意识地捡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左茗，此处有避雨的洞穴！」不远处的万和怡朝他招手，左茗赶了过去。 「唿，」万和怡走进洞穴，轻吐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洞中似乎有些干树枝，可以生火取暖。」 「没想到会突然下雨……看这势头，似乎会是场暴雨，这下麻烦了……」左茗眉头轻皱，捋了捋头髮上的雨水。 「这雨下得突然，看天阴成这样，大概会持续到明日……」万和怡的语气不自觉地轻了起来，只因瞥到了左茗那湿漉漉的身影，左茗本来气质清雅，双眼澄澈，仿佛不经世事，却又像是隐藏着什么心思，少年在淋过雨后，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了份天然的艷丽。 左茗站在洞口处，被外面的亮光照着，看不清阴暗处的万和怡，不禁有些心慌，走到了阴影中。 「万兄，要我帮忙生火吗……」虽然左茗不确定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还是姑且这么问了。 两人在山洞里生了火，左茗只帮忙捡了些树枝，也不清楚万和怡究竟是怎么生起来火的。 「看来今晚我们要在山洞里度过了。」火焰的柔光照在万和怡的身上，身影修长，面容昳丽。 「啊嗯……」左茗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太过唐突，有些侷促地低下了头。 一阵沉默后，左茗听到了衣物的摩擦声，诧异地朝着万和怡看去，只见他已经脱下了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健美的身体。 左茗吃了一惊，脸上的温度像是那燃烧的火焰，热得不行，「万、万兄？」 左茗从小知书达礼，除了胞弟左扬外，和其他人往来都保持着礼貌和距离，就连和父母，也只是保持着尊敬，不曾向他们索求亲昵，至于同龄人，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左茗至今还从未见过年轻男人在自己面前赤裸着身体的样子，感觉有些难以言喻。 「你不会是想要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过一晚吧？会染上风寒……」 「啊、阿嚏！」还不等万和怡说完，左茗就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身上越发冷了起来。 万和怡轻笑一声，仿佛左茗的喷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左茗羞愧地低下了头。 万和怡铺了铺稻草，打算当做今晚过夜的睡处，左茗磨磨蹭蹭地脱起了衣服。 左茗感觉自己浑身都臊热了起来，明明都是男人，自己这么紧张作甚…… 「来这里躺下休息吧，」万和怡拍了拍稻草堆，「马上就要入夜了，雨这么大，我们明天再动身。」 左茗裸着上身，红着脸躺了下去，只觉得身旁的稻草堆一动，万和怡躺在了自己的身旁。 左茗吓得立马坐起了身子，没想到万和怡要和自己一起睡觉。 「怎么，」万和怡见他反应过度，用一只胳膊撑起了自己的脑袋，侧躺看着他，「难道左公子嫌弃在下？」 「绝、绝无此事！」左茗感觉自己的脸上要热得冒烟，看着眼前这半裸的美男子，心慌意乱，就差眼冒金星了，「我、我只是……不习惯……」 「……」万和怡轻轻挑眉，什么都没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咦……」左茗见万和怡突然不理自己，发热的大脑瞬间冷却了下来，试探着问了问，「万兄？」 「我要休息了。」万和怡回答他。 「……」左茗一愣，心里反省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见万和怡似乎真的睡了过去，自己才轻轻地躺在了他的身旁。 第128页 「……」万和怡假寐，耳朵却灵敏地听到了左茗的动静，虽然左茗极力压制，却还是被万和怡听到了他那喉间的低啜。 「我说你啊……」万和怡突然转过身来，没想到左茗正面对着自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左茗没想到万和怡突然转身，吓得也屏住了气息。 突然，洞穴里被一道白光照亮，闪电让两人看清了彼此的脸庞，两个年轻的少年，都愣了神。 万和怡是已经是长开的少年，面容俊朗，线条分明，正在经歷由少年向男人过渡的时期，脱离了稚嫩，却也没有那么成熟，正是如此，才显得吸引人。 左茗则是个完完全全的少年，未经人事，与人交往从来礼让三分，平时穿衣打扮还能衬出儒雅小公子的形象，可一旦脱了衣服，披着头髮，少年那稚嫩的脸庞多了一丝雌雄莫辨的气息，本就标緻的面容加上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自卑和脆弱，惹人怜爱。 左茗这一路见识过了万和怡的强大，拥有这样的外貌，却还有这样的本事，左茗对万和怡的憧憬，渐渐变成了自己的自卑。 凭什么自己是这个懦弱样子？无论何事，自己都无能为力，也帮不上忙…… 看着万和怡的脸，左茗思及此，不禁啜泣了一声。 「初见时，」万和怡盯着左茗的眼睛，仿佛被吸引了一般，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左茗的脸颊，「你也在哭，对吗？」 左茗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万和怡的举动，感觉万和怡的手带着凉凉的气息，而自己的脸热得异常。 「我……不……」左茗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低下眼睛却看到了万和怡那赤裸的胸膛，充满了男性的气息。 万和怡轻轻吐气，气息拂在左茗的头顶，能感受到左茗在轻轻颤抖。 万和怡不禁勾起了嘴角，这种事情自己从小便知，自幼受养父那俩人影响，虽然他们无意，但自己听力异常敏锐，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那门子事情的。 左茗完全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只觉得万和怡的手在自己的光滑的后背上不断游走，自己只有颤抖的份，体温还在不断升高。 「左茗，你知道……」万和怡一个翻身，将左茗压在身下，逼他直视着自己，「……我是谁吗？」 「万……」左茗不明白，只觉得自己被压在身下的这种姿势，着实让人羞耻，可是自己心跳个不停，又唿吸着万和怡吐出的气息，心里慌乱到不行。 万和怡看着憋红了脸的左茗，或许是火焰的光亮太过柔和，自己不小心魔障了，竟低下头，想要去吻身下的那个羞涩的少年。 轰隆！！！ 天空中响过一声巨雷，左茗吓得僵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扭过了头，万和怡的吻竟落到了他的脖颈上，那湿湿热热的触感，仿佛被雷电击中。 「万公子！」左茗用了全力，推开了万和怡，「使、使不得！」 柔软温热的躯体瞬间离开自己的胸怀，万和怡与冷湿的空气接触时，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万和怡看着左茗，左茗满脸惊诧，却又羞愧难当，不敢正眼看眼前的万和怡。 「在下唐突了。」万和怡低声说了一句，便再次躺了下去，两人无言。 第一百零八章 续章六找到小妹 洞穴中的两人背对背地躺着，吐出的唿吸却是炙热的。 左茗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手在微微颤抖，还没有搞清刚才究竟是什么情况。 左茗想不通刚才万和怡的举动究竟有何意味，只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在失控地剧烈跳动，自己还从未有过这般体验。 「左茗。」万和怡轻声唤他。 「何、何事？」左茗应了一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异常紧张，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我自小被人指腹为婚，虽说是我小时候自己作孽，但怎么说也只是童言无忌，我也未曾在意……」 左茗一愣，听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听说与我有婚约的那家人，生了个公子……」万和怡的语气有些惆怅，「婚姻之事便不了了之，虽然不能结为夫妻，但约定毕竟就是约定，我想若是有缘遇到对方，便义结金兰……」 「……」左茗屏住了唿吸，心里突然有些明朗了，那婚约之人……莫非……早前有听到过家里的老僕人闲谈，说是自己家与皇室有婚约，可妹妹还那般小…… 「可……」万和怡顿了一下，「我没想到那人竟是个爱哭鬼。」 「什、什么……」左茗羞红了脸，欲盖弥彰地抹了一下眼睛。 「长得俊美，又惹人怜爱，」万和怡翻过身来，用手臂搂住了左茗，「若是婚姻就此作废，岂不可惜？」 左茗浑身颤抖，看着万和怡那只漂亮的大手，摸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心里起了不知名的情绪。 「左茗，」万和怡悄悄缩进两人的距离，「你说我……该不该放弃这段姻缘？」 「我、我不知道……」左茗紧张，怕自己剧烈的心跳被身后这人摸了去。 「嗯，是啊……你不知道……」万和怡的声音渐渐变弱，仿佛要睡了过去。 左茗自始至终一刻都没有放松，内心却汹涌澎湃——万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他说的那个「爱哭鬼」是我吗？自己仰慕的人居然对自己有好感？万兄是看上了自己哪里？自己这种人也、也有资格为此得意吗…… 第129页 左茗心绪不宁，久久不能入睡。 夜色漆黑，山贼的寨子内，钻进两个小少年，两人偷偷熘进了一间空屋子，看起来是存放柴火的仓库。 「猪头，这是哪儿啊？」苏南用手扑了扑自己那溅上泥点子的衣服，生气地嘟着嘴，「我的新衣服都弄脏啦！」 「你不要像个女孩子一样好不好，」左扬嗤之以鼻，「男子汉，不怕脏！」 苏南哼了一声，将自己手上的泥抹在了左扬脸上。 「哇！住手，脏死了！」左扬生气地拍开他的手。 「谁说男子汉不怕脏的！大猪头！」 「我……切，我不跟你计较，」左扬抹了一把脸，看了看四周，「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但是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暴雨……希望哥哥他能找到我……」 「你这么信赖左茗哥？」苏南随口一问。 「当然！」左扬突然神气了起来，「因为哥哥是我的哥哥，他只会对我交心，也只有我能帮助他……」 「那不一定吧，」苏南不屑地看着他，「我看左茗哥和那个白衣少侠关系也不错诶……」 「才不会！」左扬有些恼怒，「哥哥他没有深交的朋友！只有我、只有我了解他的全部！」 「可是你哥哥不可能万事以你为先的，」苏南那张孩子气的脸，露出了一丝坏笑，「要打赌吗？你哥哥心中的第一位，并不是你……」 「你……」左扬被激怒了，「赌就赌！要是我赢了，我就要把你头上的小辫子全都剪了！」 「那要是我赢了……我还没想好要你干什么，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哼。」左扬叉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气唿唿的样子。 「喂，」苏南坐在他身边，用手解着自己湿漉漉的小辫子，「你就那么喜欢你哥哥嘛……」 「因为哥哥他离不开我。」左扬闷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嘛？」 「你问那么多为什么……」左扬扭头去看苏南，只见苏南已经拆了满头的小辫子，长发又弯又长，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长，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俊俏的女娃。 「你就说嘛，左扬哥哥～」苏南笑嘻嘻地朝他撒娇。 「你、你别学女孩子说话……」左扬红着脸，把头埋在膝盖里，感觉有些唿吸困难，「哥、哥哥他……他其实有恐慌症，一紧张就会发作……只有我在他身边时，他才会平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有你在，就能平静下来？」 「因为小时候……哥哥曾经不小心弄脏了阿爹的书，那是哥哥第一次恐慌症发作，我对哥哥说，我在他身边，不用怕，之后我跟阿爹说，书是我弄脏的，阿爹也没有生气……好像是那次之后，哥哥就经常会恐慌，但是只要握住我的手，哥哥就能平静下来……」 「感情真好，」苏南睁大了眼睛，满脸羡慕，「我也想要个感情好的兄弟。」 「那我当你哥哥就是喽，不过你要是我弟弟，我们肯定每天都吵架！」 「切～我才不要猪头当我的哥哥！」 「又说我猪头，」左扬气得去抓苏南的头髮，「你才是猪头！」 闹着闹着，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同时顿住了身形。 「左、左扬哥……」苏南的声音有些颤抖，「什么声音啊……」 「你、你说话……不要颤抖啊……」左扬强撑着，「大概是……老鼠之类的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了起来，苏南吓得扑进了左扬的怀里。 「你别怕啊！你这样我也会……」左扬盯着黑暗中兀自抖动的稻草堆，似乎要从里面爬出来什么东西，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 稻草堆中爬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苏南闭着眼睛往左扬怀里钻了钻，而左扬却睁大了眼睛。 阴影中站着一个女娃，小脸都花了，她用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二、哥……」稚嫩的女娃声音突然传来。 「小妹！」左扬欣喜若狂，用力推开了苏南，就朝着小妹扑去。 苏南撇了撇嘴，朝着他们看去。 左扬抱起了小女孩，左梦霞趴在左扬肩头上哇哇地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小妹不哭，二哥来接你回家啦！」左扬熟练地哄着小妹，拍了怕她的后背。 苏南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明明是个有恐女症的左扬，却不怕小女孩。 第一百零九章 续章七正面遇敌 「小梦霞，来，我给你编个小辫子～」苏南逗着左梦霞，掏出怀里花花绿绿的发绳给她看，左梦霞立马停止了哭泣，笑了起来。 左扬看了看窗台上那摇摇曳曳的烛光和窗外连绵不断的大雨，担忧了起来，「既然找到小妹了，那等雨一停，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 「小姐姐，」左梦霞奶里奶气地对苏南说，「你的手鍊好漂亮，我也想要！」 「好，我给你戴上……」苏南被叫做小姐姐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把自己的手鍊送给了她。 左扬在一旁看着，那两人倒是像极了姐妹，苏南的一头捲髮，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美丽异常。 左扬挠了挠脑袋，撇开了头。 没过多久，几人感到累了，在柴房里睡了起来。 一夜过去，大雨渐渐停歇。 第130页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左扬勐然惊醒，推了推身旁的苏南，「快起来！雨停了！我们得快逃出去，万一我们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苏南眉头一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一旁的左梦霞也醒了过来。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大早就让我来检查柴火有没有被淋湿，昨晚那么大的雨，不淋湿也会受潮啊……」一个男人勐地推开了柴房的门，房中的人无处可躲，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你、你们是什么人！」男人大喊一声。 「糟了！」左扬大唿不好，可已经无处可逃了。 三人手无缚鸡之力，被捆了起来，男人招来了其他同伴，审问着他们。 「呜哇哇！」左梦霞扯开嗓门大哭，「我要阿爹！我要阿娘！我要回家！」 一个壮汉捂住了她的嘴。 「拿开你的脏手！」左扬看到自己妹妹被粗鲁对待，吼叫着，「别碰我妹妹！」 「叫什么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踹了左扬一脚，「被我们逮住，你还敢叫唤！你们是哪儿来的！来干什么的？」 「放了我们！」左扬毫不示弱地瞪眼，「我是左家庄的人！」 鼠眼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聪明，用左家庄来压我们，可我们寨子和左家庄井水不犯河水，左家庄有什么理由来找我们啊？我看你就是在撒谎！」 「我没有……」还不等左扬说完，听到苏南的尖叫，他急忙看向苏南的方向。 「大哥，」一个男人捏着苏南的脸蛋，满脸猥琐询问刚才的男人，「你看着小娘子，生的真他娘的标緻……」 男人一句话，引来了其他贼人的注意，纷纷朝苏南看去。 「我们寨子里，女人太少了，尤其是这种姿色的……啧啧，大哥我们就把这小娘子留下吧！」 「你们这群臭老鼠！别碰我！」苏南被逼急了，脸色气得通红。 「诶，怎么这么说话呢，小娘子你不乖啊，」男人伸手往苏南的脖子里摸去，「要我们好好教教你吗？」 「滚开啊！」苏南企图挣脱，却被男人紧紧抓住，只能向左扬投来求助的目光。 左扬第一次看到苏南那可怜又恐惧的目光，看来是当真被吓坏了。 「你们放开他！他才不是什么小娘子！他是男的！」左扬大吼。 男人们一愣，纷纷笑了起来。 「管他是男是女，只要这张脸够漂亮，一样能用！」 「真的是男的？快把他的裤子扒了！」 左扬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对苏南更不利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壮汉去拽苏南的裤子。 「左扬、左扬！」苏南大叫左扬的名字，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混、混帐！你们放开他！」左扬勐地挣脱，站起身，往苏南的方向冲过去。 「你个臭小子！」几个男人结结实实地给了他几拳。 左扬被打得眼冒金星，手还被绳子捆住，无力还手，一个踉跄，向后仰倒在地上。 「左、啊……不要！呜，左扬……」左扬听到了苏南的哭声和衣服被撕破的声音。 「可恶……」左扬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只见苏南被几个壮汉按在地上，那艷红的新衣服早已染上了污泥，裤子也被死撕碎了，苏南露出了洁白圆润的屁股，诱惑着周围的勐兽们。 左扬勐地冲上去，狠狠地咬住男人的手臂，用力到挤出了眼角的眼泪。 男人吃痛地骂着，用力掰着左扬的头，拉扯着他的头髮，左扬却死死地咬住不放。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弱…… 夹杂着苏南的哭叫声，这个念头勐然浮现在左扬的脑海中。 「去死吧！」男人摸出一把小刀，朝着左扬刺去。 「左扬，快躲开！」苏南叫道。 「啊！」左扬大叫一声，松开了咬住男人的牙关，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臂流出了鲜血，显然是方才被男人刺中了。 左扬此时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些壮汉，打算与他们拼命，即使自己再弱，也要保护好小妹，还有无辜牵扯进来的苏南…… 「左扬，不要……」苏南还没有喊完，就见到壮汉们朝着左扬扑了过去，苏南吓得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阿娘，南南弄坏了您特地给我做的新衣服……对不起，阿爹，南南不该擅自出来玩……神仙保佑左扬，南南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苏南闭着眼睛，听到了一片倒地的声音，当他睁开双眼，只见那群壮汉们都倒地不起，只有左扬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前。 「左扬……」苏南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左扬像是没听到自己说话一般，只是愣住不动。 苏南向前望去，只见一群人在打斗，打斗中有两个黑色身影移动极快，还有一个白色身影移动更快，苏南看清了那个身影——正是昨晚见到的那位白衣少侠！ 打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山贼们就被放倒，只留下那一白两黑三个身影。 「左扬，你们没事吧？」左茗朝着这边跑过来，却见到满脸泥的左扬，还有露着屁股的苏南，以及在一旁哇哇大哭的左梦霞，「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小妹找到了！苏南你怎么了？啊！左扬你受伤了！我先给你解开绳子……」 第131页 太多需要关心的事情，左茗忙不迭，拉过左扬的手臂看他的伤势，而左扬却像是愣住了一般，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色身影，那个人，好强…… 左茗见他不回应，心下一急，从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了一块布料，看左扬的伤口并不深，就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又去给小妹和苏南解绑。 「你没事吧？」左茗担心地问苏南。 「没事没事。」苏南快速地擦掉了眼泪，提上了那条被撕破的裤子。 远处厮杀过的地方。 「小王……啊不，少爷，」黑衣人询问，「这些山贼如何处理？」 「都给我绑起来，」万和怡将摺扇合了起来，「然后告知当地知府。」 第一百一十章 续章八原形毕露 「谁让你擅自闯进贼窝的？」事情安定了下来，左茗终于忍不住责备左扬，「这件事多危险，你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左扬一愣，看着左茗的眼睛，他说的不是「我该怎么向父母交代」，而是「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哥，」左扬低下头，老实道歉，「是我莽撞了。」 左茗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算了，没事就好……」 「呜呜，哥……我就知道你会来……」左扬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左茗，眼睛瞥到那个白衣公子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好啦，你别怕……」左茗没办法，拍了拍左扬的后背。 一旁的苏南撇了撇嘴，偷偷地对左梦霞说：「你看你二哥，丢不丢人，这么大了，还撒娇……」 万和怡刚走过来，就看到左茗被人紧紧地抱着，心里不是很疼快，站在一旁不说话，却不停地用摺扇拍着手掌，企图让左茗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啊，对了……」左茗推开左扬，向他介绍道，「这、这位是……皇城来的万和怡万公子……」 左扬看到自家兄长眼神游离，脸上浮现了两团可疑的绯红。 「在下万和怡，见过左扬弟，」万和怡不失风度地拱手，「还有苏南弟，梦霞妹妹。」 左扬抬眼看他，眼中却藏着敌意，「谁跟你称兄道弟的？你是什么人啊，为何大半夜拐走我哥……」 「左扬！」左茗红着脸拽了他一下，「怎么说话的，是万兄救了我们的命啊！」 「哦。」左扬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找苏南。 「万兄不要见怪，」左茗有些难堪，「左扬他……只是怕生……」 左茗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万和怡更不相信，他刚才已经从左扬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敌意。 「嗯，我不在意。」万和怡如此回答。 苏南看着左扬走向自己，小声嘲弄道，「你怎么不去和你哥哥亲亲爱爱啦？」 左扬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递给苏南。 「咦……你干什么……」 「你的裤子被撕破了吧，」左扬不看他，「你别光着屁股，穿我的吧，我不穿也没问题，还有……你很宝贝你的新衣服吧，等我回家，我赔你一百件不重样的新衣服！」 「谁……」苏南红了一下脸，一把夺过左扬的裤子，「谁稀罕你的臭裤子啊！」 「你若不穿的话，扔在这里就是了……」左扬瞄了一眼左茗和万和怡，两人不知道在谈什么，左茗时不时羞涩地笑一下，那是左扬从未见过的表情，左扬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下山的路上，左扬一个劲地缠着左茗，以至于左茗都无法和万和怡多说两句，苏南领着左梦霞，两人十分亲昵。 「左茗……」万和怡开口叫住被左扬缠住的左茗，似乎有话想说。 左扬一愣，眼神锐利了起来，为什么他直接叫哥哥的名字？ 「万、万兄……」左茗有些不自然地紧张了起来，「何事？」 「在下已在此逗留已久，今日义父他们来信，让我尽早回城……」万和怡的口气有些遗憾，「可惜在下与左茗你相识太晚，不能尽兴而归……」 「可、可惜……」左茗有些慌张，不知道万和怡会在左扬面前说些什么，毕竟昨夜之事，说出去也不太好吧…… 左扬握着左茗的手，感到他的手心凉凉的。 「左茗你不如……同我一道去皇城？」万和怡面不改色地提议。 「什么！」左扬大吃一惊，立马反驳，「哥哥凭什么跟你走！你们的交情何时好到那般地步了！？」 左扬总有种感觉，万和怡口中的「跟他走」，期限并不是几天，也不是几个月，却很有可能是一辈子。 「是好到那种程度了，」万和怡甩开摺扇，遮住了嘴，声音低沉了几分，「左茗，意下如何？」 「我……」左茗感觉自己头脑一晕，脸上似乎烧了起来，如果同意和他走，那就是同意与他成为那种关系…… 「不可能的！」左扬恶狠狠地瞪着万和怡，「我哥有恐慌症，没有我，他无法镇定下来！」 「左……」左茗震惊地看着左扬，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吗？ 「恐慌症……」万和怡突然想起初次见面那晚，左茗惨白的脸色，「就是那个吗？似乎我也可以让他镇定。」 「什么！你骗人！」左扬大吃一惊，转头去问左茗，「哥……真的吗？」 左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万和怡的确曾让自己镇定过。 第132页 「怎么可能，明明只有我……」突然间，左扬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甘示弱地抬起头，看着万和怡，「哥哥是不会离开的，哥哥要继承左家庄的家业，而且下个月……下个月是哥哥和郭家小姐的定亲之日！」 「左扬！」左茗忍不住叫出了声，不知道左扬为何要搬出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定亲……」万和怡眯起了眼睛，眼神不再静如止水，「你们左家庄，居然做这种事……」 「不、不是，万兄，你听我说……」左茗伸手，却被万和怡一把甩开。 「虽说你是男子，可这门婚事，毕竟是圣上亲赐，」万和怡的眼中充满了愤怒，脸色阴沉了下来，态度骤变，「小王我还没说取消婚事，你左家庄就开始另谋姻缘了？」 「什么……」左扬一愣，「小王？」 「万兄……」左茗想要解释，额头却被万和怡用摺扇顶住。 左茗感到身后一阵寒意。 「什么『万兄』，是『王爷』，」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大胆，见了王爷，还不行礼？」 左茗睁大了眼睛，那个谦逊有礼的万公子形象突然间荡然无存。 「喂，你……」左扬想要替左茗撑腰，却没想到左茗「扑腾」一声，跪倒在泥泞的土地上。 「拜见……王爷……」左茗的声音颤抖着，内心满是羞愧。 是啊，这样身份尊贵之人，自己何德何能，与他称兄道弟呢？ 「哥……」左扬瞪大了眼睛，看着左茗。 「跪下！」左茗的额头已然磕到了骯脏的泥土中，警示着左扬。 左扬一愣，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身后的苏南见状，也识相地拉着左梦霞一起下跪。 其实万和怡并不在意别人跪不跪，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左茗一个人。 「呵，」万和怡冷笑一声，「好一个见机行事，既然你们这么识抬举，小王回去向皇兄禀报时，不会把话说得太重。」 「此事全是左茗一人之错，」左茗说，「望王爷大发慈悲，不要牵连左家庄，至于左茗，治罪与否，全凭王爷处置。」 「你以为，」万和怡听到这番话，冷下了脸，掩饰多日的傲慢无礼，此刻暴露无遗，「小王我真的稀罕你吗？」 左茗浑身一僵，想到那晚柔情似水的万和怡，难堪不已。 「你以为你何处能配得上小王我？」万和怡冷嘲，「你是武功绝伦，还是读书万卷？是沉鱼落雁，还是风情万种？皇城美女佳人无数，你以为小王我会专门等你这个身无长物的庸俗之人吗？」 左茗俯身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然而羞愧的泪水早已滴落到土壤中。 没错，自己身无长物、一文不值……这些自己都不可否认，可为什么，从这个人的嘴中说出来，自己会是如此难受呢？ 万和怡看到左茗一言不发地跪倒在自己面前，心中越发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气得狠狠踢了一脚泥，转身离去。 那脚泥，踢在了左茗身上，左茗却还是一动不动，听着万和怡的脚步声远去，心中默念道：今日之耻，断不能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续章九敞开心扉 回家的路上，天气依旧阴沉，仿佛随时还会再下一场大雨。 左扬出于愧疚，在左茗面前说了一堆万和怡的坏话，左茗似乎没有听进去，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应付着他。 左扬看到左茗这样，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直到快要回到左家庄时，左茗停住了脚步，唤了一声左扬。 「哥……怎么了？」左扬见左茗的眼中没有焦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失魂落魄的左茗。 「万……王爷说得没错，」左茗愣愣地说，「我……毫无用处……而且我……」 「你别听他胡说！」左扬慌了，拽着左扬往家走，「我们不听，我们回家！」 「不！听我说，左扬！」左茗叫住他，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我是个小人！我一直都在嫉妒你！」 「什、什么……」左扬愣住，呆呆地看着左茗。 「我嫉妒你，为什么你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想说的话，为什么你能心安理得地向父亲撒娇，即使做错了事，父亲也会原谅你……」左茗直视着左扬的眼睛，不再逃避，「明明我也想得到父亲的关注，可父亲总是在询问你的事情，父亲总是偏爱你……」 「哥……」左扬看着他，「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父亲他对你也……」 「你不用安慰我了！」左茗打断他，「是我在心里一直认为，你抢走了我的父亲……今日，万……王爷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是我太丑陋了，无德无能，嫉妒又心重，你没有错……」 「不，哥……」 「是我不够好，所以他会嫌弃我……」 「不是的，哥！」左扬抓住左茗那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哥！你不丑陋，你别这么说……再怎么样，我、我也喜欢你啊！」 左茗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应了一声，「嗯……」 左茗摸着左扬的心跳，手心的冰冷感逐渐褪去，果然，只要在左扬的身边，自己就会镇定下来。 几人回到左家庄后，左家庄的僕人们个个泪眼婆娑，家里的小主人失踪了这么久，还是三个孩子一起失踪，真是急死人了。 第133页 苏南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在左家庄吃吃喝喝，毫不客气，左扬也履约了，亲自去布店挑了一百种布料，给苏南做衣服用。 问过后才知道，原来苏南是父亲曾经认识的人的孩子，能够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苏南徵求了父母的同意后，便赖在左家庄不走了，整日跟左扬混在一起，调皮捣蛋。 不久后，左茗敲开了左将军书房的门。 「父亲，」左茗面色平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儿子有话对您说。」 左将军看着这个从未向自己倾诉过的大儿子，目光放柔了。 左茗将小妹不慎离家、自己和左扬如何寻找、怎样遇到苏南和万和怡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除了那晚，难以启齿的柔情，此事没有和父亲提起半句。 左将军听完，沉吟了片刻，拍了拍左茗的肩膀，「小王爷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早就听说，那小王爷，性子自小傲慢，虽说近来有所收敛，可毕竟本性难移……你不必在意，你可是我值得骄傲的儿子。」 「父、父亲……」左茗眼眶一湿，「我、我第一次听到您这么说……那父亲……您平时为什么……不多关注我一些？」 左将军看着素来沉稳的大儿子，询问自己这样的话，不禁摇头感慨，「原来你一直在意这个……这是为父的错，一直以来，左茗你能够做好任何事，读书也好，与人相处也好，都不用我过多担心，不像左扬那样惹人操心……你也不向我诉求什么，我一直都以为，你不需要我过多操心，是为父错了……」 「呜……」左茗呜咽一声，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可是……儿子我嫉妒弟弟，嫉妒他能得到父亲您的关爱，儿子我也想向父亲您撒娇，和父亲您打闹啊……」 「啊，左茗……」左将军把左茗揽进怀里，「为父是宠爱左扬，但也同样宠爱你啊……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想要的东西，对为父说出来，为父又怎会不给……」 「父亲……」左茗扑在父亲怀中，泣不成声。 左扬这边，母亲钟珞梅正在帮他检查伤口，左扬一股脑把万和怡的事情告诉了她。 钟珞梅一愣，神情有些古怪。 「母亲？怎么了？」 钟珞梅用力地戳了戳左扬的额头，「我还没说你，你怎么又出去惹事了？自己受伤就算了，还让茗儿得罪了小王爷，你说你！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呢！」 「又不是我的错……」左扬噘着嘴，不满地揉了揉额头。 「就是他的错，」一旁的苏南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拆着左扬的台，「如果没有左扬哥在一旁煽风点火，人家王爷根本不会生气……」 「你快吃你的……哎呦！母亲我错了我错了……」 钟珞梅用力地揪着左扬的耳朵，苏南在一旁幸灾乐祸地低笑。 「母亲我……我这是为您着想啊，您这么喜欢哥哥，我当然不能让人把他抢走啊！」左扬急中生智地说。 钟珞梅真的松了手，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早知道如此，当年就不应该答应……」 「母亲，什么事啊？」 「当年……皇上微服私访来过左家庄，顺便指腹为婚……左家的第一个孩子和那小王爷，唉……」 「什么？」左扬的眼神都直了，「指腹为婚？」 万和怡带着两个暗卫，快马加鞭地奔向皇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什么婚约！什么郭家小姐！难得小王我屈尊请你与我回城！简直可笑！你是不把我放在眼中吗！ 一到皇城，万和怡就进了宫，面见圣上。 「皇兄，我与左家婚约那件事……」 「啊，知道了知道了，」皇帝挥了挥手，「你说了这么多年了，朕也烦了，虽说金口玉言，可是你不愿意，那朕就撤回……」 「不是！」万和怡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兇狠地看着自己的亲皇兄，「我希望能够履行诺言，我要娶左家公子！」 不久后，左家庄收到圣旨，要左家公子进皇城，举办和小王爷的婚礼。 接到圣旨后，左家庄上下慌成了一团，因为在圣旨抵达的前一天，左茗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续章十交错的命运 【父启， 孩儿不孝，欲离家远行，磨砺心志。前日与您交谈，第一次敞开心扉，您以儿子为荣，儿子却深感惭愧，自以为远不及父亲口中所述，且无颜再见父亲。请父亲原谅儿子的任性，下回再见，不知何年何月，若是儿子没有回来，那便是儿子没有本事，命中注定轻如鸿毛；若有朝一日归来，定会成为让父亲您值得骄傲的儿子。 请父亲转告母亲，让她不必担心儿子，儿子辜负了母亲，这份愧疚，毕生难忘。但儿子心意已决，没有与母亲正式离别，只怕见了母亲，动摇这份决心。望母亲谅解儿子，儿子想要去磨砺自我，战胜自我。 梦霞小妹，望父母亲多多照看，小妹年龄虽小，却还要亲自陪伴，小妹调皮程度不亚于二弟，还要多加看管。等小妹年长一些，望父母不要擅自为她安排亲事，万事还得由小妹自己做主。 儿子知道，左扬梦想游歷四海，无心继承家业，儿子此番一走，家业必将全数落在他的身上，不能尽兄长之责，此事儿子万分抱歉，也望左扬不要记恨我这个兄长。此外，望左扬静心沉潜，我们兄弟二人，定有一人要达成父亲所愿，名扬天下。 第134页 此致，不必找儿子，儿子此去，已无退路。 所述狂妄之言，还望父亲见谅。 谨上， 逆子左茗】 左将军的手颤抖个不停，把这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得知左茗离家出走的消息后，钟珞梅急得晕了过去，左扬则带着一队人马，亲自上街搜寻左茗的下落。 而今日，就是朝廷接走婚约人的日子。 左家庄面临着少爷出走和抗旨不遵的双重危机。 「人各有命，」望尘双手合十，「这是左茗命中的劫……」 「什么命！」左将军听到这话，难得地恼怒了起来，「若这是命，那你和我，也是命吗！」 望尘一怔，又闭眼不语。 原来他还是有怨言的。 「抱歉……」左将军道歉，「是我急躁了，可那毕竟是我的儿子，我岂能坐视不管……」 「左茗那孩子，」望尘语气低沉，却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总是妄自菲薄，其实他并没有他自己想像中那么不堪，他只是个好胜心过强的孩子罢了……等他到了外面的世界，经歷了种种后，定会发现，他自身的力量，要远超过他的想像……作为父亲，你就相信儿子的抉择吧，毕竟他还从未让你担心过，不是吗？」 「……」左将军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身为人父，你尽责了，」望尘的话语吹散在风中，「无论什么，你都尽责了，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左扬带着人马，在街上游荡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左茗的影子，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左扬想不通，向来温和稳重的兄长，居然会因为那狂妄之人的几句羞辱话，就离家出走，那人在左茗的心中，究竟占了几斤几两重的分量？那个人究竟哪里好…… 左扬思来想去，胸口中的郁闷却始终无法疏解，碰巧又看到皇室派来迎亲的花轿，张扬又华贵，左扬心中的不悦又扩大了几分。 真是滑稽！哥哥他怎会坐上这种花轿！那个傲慢的王爷，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左扬回到家中，看着为此事愁苦不已的父亲和母亲，心中仿佛压下了一块巨石。 「茗儿找不到，圣旨也无法抵抗……这、这可怎么办啊……」钟珞梅卧在床上，用手帕擦着眼泪。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左将军在屋子里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左扬咬了咬嘴唇，握紧了双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扭头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左……左扬？」还寄宿在左家庄的苏南，看到左扬情绪激动地收拾着行李，不由得吃了一惊，「你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左扬快速回答他。 「收拾行李做什么？」 「我要……」左扬的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诡异的亮光，「代兄出嫁！」 苏南听到这番话，有一瞬间的腿软，却又扶着门框站直了身子，「你、你说什么……」 「我和哥哥长着一样的脸，若是我模仿的哥哥的行为举止，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这样左家庄也不会抗旨不遵了……」 「这怎么行……你不能……」苏南用手紧紧地抓着门框，一脸难过，「你答应过我，和我一起游歷天下的……」 「……」左扬不语，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苏南从左扬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兴奋神色，「左扬你，是不是……」 「什么？」左扬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很有力量，写着令人看不透的情绪。 「左扬……我……」苏南抓着门框的手更加用力了，仿佛要把自己的指甲陷进木材之中，「我喜欢你啊，你别走……」 左扬微微吃惊，愣愣地看着门口那个喜欢穿艷丽衣服的俊美少年，他的头上编着活泼可爱的小辫子，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而此时却是一副沉重的表情，带着许些悲伤，还有几分祈求，用这样的目光看向自己。 左扬将收拾好的行李背在身上，走出门口，轻轻地推开了苏南。 「对不起……」 左扬终究还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给苏南的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但左扬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愧疚，以至于多年后，自己还常常想到，那个站在门框前，蜷着手指朝自己表白、求自己留下的那个少年。 谁也不曾想，不久后，一切将会变得物是人非，昔日身侧欢笑之人，也早已不知承笑何人。 近日，万和怡在府中坐立难安，只因听闻那迎亲队伍已经开始返程，不日便能见到自己那心心念念之人。 自从上次回来，万和怡也有进行自我反省，他明白自己天生臭脾气难改，尽管接受了许多礼仪教导，也能装得像个样子，可还是说不准何时就原形毕露，偏偏没想到，这次居然在心上人面前现了原形。 回到皇城后，万和怡多方打探，才知道原来左家庄和郭家大小姐的婚事只是玩笑之言，郭家不敢高攀，此事并无下文，而自己却因这件事醋意大发，羞辱了左茗，想来还是后悔万分。 万和怡看着精心布置过的婚房，暗暗下定决心：等左茗来到自己身边，小王一定要向他好好道歉，一定要好好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