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心非故》 第1页 《非心非故》作者:十九划【完结】 文案:初识那一年,捡肥皂也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多年后,袁故在餵宠物。 「何言非,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成家吗?」 「不会!我早想好了,如果没有你,我就和它过了」 「何言非,你是打算和这只乌龟白头偕老的吗?」 「别吼啊。」 「所以说我就是这只龟儿子的替身咯?!」 明骚攻x闷骚受。 全文存稿,放心食用。 为了更合理,修改了一下开篇,和何言非父母职业。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年代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言非 ┃ 配角:袁故 ┃ 其它:he 第1章 你好,我是……何言非 毕业三年,凭着独特的教学理念和优秀的教学成果,换来了这个西南小城本年度最年轻的优秀教师称号。 何言非,男,二十五岁,顶着一张时下最流行的「奶油小生」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皮肤更是好到没话说。 仪表堂堂、内外兼修、门第书香——优秀啊!说亲的媒人就差踏破何家的门槛。 昨天刚相了个姑娘,又失败了,这会儿,何言非正抱着他的黄金甲听母上大人教诲:「我倒想看你要挑朵什么样的稀罕花!」 赵淑香一手插腰,一手拿鸡毛掸子,完全没了一个知识分子的知性和温婉:「上次的姑娘你说三观不合,上上次的姑娘你说年纪太小,昨天你又说什么了,啊?」见儿子没抬头,她又严厉补充道:「你先给我放下那头乌龟!」 母上大人下了命令,何言非不得不把黄金甲放在脚下,小东西一着地,就顺着沙发底爬去。 「妈,其实……那些理由都是我编的,主要还是没感觉,不来电。」 赵淑香情绪更激动了:「来电?你们这批年轻人可真是粮食够吃了——想法多!我跟你爸那会儿不就媒人介绍,差不多就结了,现在不也挺好。」 何言非不想多争辩,毕竟年代不一样了,为了不继续听唠叨,他只得敷衍:「好啦,好啦,妈,下次我争取想法少一点。」 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句没说。 要过一辈子的人,怎么可以差不多!他要有心动的感觉,就是那种,心脏砰砰砰出声,看到可以忘了唿吸,生理心理都要起反应那种! 6月初的天已经开始炎热了,下午,学校来了一批教育局领导视察。自然地,作为门面担当的何老师,他的课堂就被临时安排了听课。十几个小板凳齐刷刷地摆在逼仄的教室后方,天气本炎热,原本就满满当当的空间,更显拥挤炎热。 何言非的课堂没少被听,所以,他如平日间一样,从容不迫地走进教室,整理课件,备粉笔,起立。 「老——师——好」童声甜而有力。 抬头,定住。 砰——砰——砰——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何言非有种全身毛孔都张开唿吸的感觉。 后方,11点方向,那个身影,让他受到了惊吓,以为自己中了邪,再定睛一看,差点忘了喊「同学们好」。 何言非很快调整好状态,在几十道眼光的注视下,还算完整的完成了这一堂课。下课铃一响,他带着烧红的耳朵落荒而逃。 他走的很快,白色的棉麻衬衣摆在随风摆动,贴在他纤瘦的躯/体上,说玉面书生,也不过如此。 何言非心底起了波澜,因为那道身影,发光的身影。 回到办公室,他胡乱收拾一通,打开学生作业准备批改,却不知道从何下手,脑袋里都是那个身影。索性停掉手里的事,浑浑噩噩。那一下午,全是回忆。 放学铃响于他成了摆设,他又成了最后离校的人。 门卫扬起笑容:「何老师又忙到这么晚啊!真是敬业啊!」 何言非例行点头,跨出校门。 「果真是优秀教师,敬业啊。」 当何言非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身体一震,因为说这话的人,此时此刻正斜靠在校门口的那颗巨型老黄葛树上。夕阳西下,断肠人……不,逆着光,那树、那人…… 「怎么,想不起我了吗?我可记得你。」 「没……没……学,学生会会长」那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何言非犯口吃了。 袁故终于翘起他标志性的嘴角,朝何言非走来。 「澡堂,忘了?」袁故靠近何言非耳边说的这句悄悄话,让何言非瞬间涨红了脸,而前者却一脸若无其事。 「走吧,请会长吃个饭,庆祝重逢。」 何故的自来熟,缓解了不少尴尬。两人并行,往本地的特色饭店而去。一路上,何言非忍不住有过几次侧目,袁故比何言非还要高半个头,所以,正好看到下巴,袁故好像比以前要黑了一点点,肩膀好像比以前更健硕了些,腿……咳咳 没错,袁故就是当年那具躯/体,让何言非看了过目不忘、感受特殊的躯体,在何言非看来,袁故事会发光的。 那一年,在澡堂,袁故帮何言非捡了肥皂。 那一年,捡肥皂也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袁故身上的木香阵阵袭来,犹如金钟罩,困住了何言非,特别好闻。 一路上的话语,大多也是袁故占主动权,弯弯绕绕,围绕那些年怎么样,这些年又如何。偏偏袁故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了捡肥皂事件。 第2页 「怎么后来都没在澡堂遇见过你?」 「啊哈?」这么直接!何言非咽了口口水,道:「我……错峰,不打挤。」 「怪不得。」 袁故停住脚步,转身,扬起了他标准的八颗牙笑容,配上微翘的嘴角。 「正式介绍一次,你好,我是袁故」 「你好,我是……何言非」 双手交握,何言非的皮都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开咸蛋,咸不咸,吃了再说。嘻嘻! 我是个没有签约的渣渣,所以,点击、收藏、留言就是我码字更新的动力啦!!! 第2章 水花扑腾,何心荡漾。 手心温暖,燥而不潮。这是何言非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到袁故。那种触电般的感受,让他整晚回味,以至于吃了啥,何言非没记住。 离别时,他们相互留了通信方式,还有地址,袁故说这顿一定要何言非请客,下次他才有机会请回来。因为他刚从省城调到这个小城的教育局不久,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过往就如潮水,淹没了何言非,那晚,何言非抱着枕头一夜未眠。心尖儿就如被什么东西提起来了一般,25岁的他已然明白,那就叫心动。 既雀跃,又感伤。关键是:袁故他会喜欢男人吗? 要是自己是个女人,事情就简单的多了。何言非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 很快,就到了6月下旬,学生结束了期末考,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暑假。作为教师,自然不能像学生一样放飞自我,各种培训学习,总是不可避免的,适当的,还要自我充电。 短短几日的休整后,便迅速投入到小城教育/局组织的一次教师学习会,地点:教育/局,为期15天。 蝉音裊裊,笔声沙沙。 脸颊一阵冰凉,笔迹工整的笔记本页面上,顿时划出了半个突兀的叉。 何言非倒吸一口气,卡在喉咙,微蹙的眉头,在抬头看到隔壁那张阳光的笑颜时,又不自觉的松开了。 请——你——喝——水 袁故用嘴型比划着名。 那一刻,何言非觉得,一股凉风从头顶袭来,贯穿全身,整个夏天,都如眼前这瓶冰水,透着清凉。他心口小鹿乱撞,稳住内心的波澜,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写完后,再缓缓推到右边。 [谢谢]字体娟秀,见字,如见人。 笔记本很快推了回来,字体铿锵有力[散会等我] 这个下午很长,因为何言非对「散会」满心期待;这个下午很短,因为何言非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冰水早已不冰,可何言非不舍饮尽。 拿着水瓶站在楼下等人的何言非,腰身纤细,脸庞俊秀,衣袂飘飘,仿佛淤泥地中矗立的一株白掌。 「走吧」 红色皇冠车里探出半个脑袋,袁故用大拇指指向副驾驶作邀请势。 毕业三年,能在小城开得起四个轮子的大学生,家境必然优渥。何言非坐上副驾驶便计算起两人的差距来,直到车一路开到郊区山涧的河滩上。 等何言非反应过来,袁故已然脱到只剩一条裤衩,噗通——跳进了大水潭。 「爽——」袁故爽朗的笑声在山野间迴荡。 袁故好似一条鲤鱼,遇水而欢,在水里翻滚腾跳。学习、运动、交际,好像,就没有不擅长的。 旱鸭子何言非不敢下水,可这里风景实在太美,水也清凉正解暑。便脱了鞋子在水潭边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边泡脚。 「何言非!」 一个趔趄,何言非顺着被拉扯的方向整个人斜栽了下去。他不会游泳,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水肆无忌惮地从鼻孔和耳蜗灌入,让他难受。 「何言非——」 就在何言非以为自己要死的瞬间,他被人抓住了,身体逐渐上浮,求生意识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搂住眼前的救命稻草,使劲往上蹬,往上爬。 「何——言——非」这是今天第三次袁故直唿他的全名,每一次语气都不同。 沉寂于落水恐惧的何言非,在睁开双眼重见天日后,脸色由青转红。此时的姿势大概可以解读为何言非双手紧搂着袁故的脖子,脸紧贴着对方的耳朵,跨坐在对方的髋骨上,屁股竟然还被对方的双手托起! 要完!何言非的第一反映就是要完。湿透的白色衣衫贴着皮肤,几近透明,再贴着只穿一裤衩的袁故,虽说都是男人,也太尴尬了。 歷史终归还是重现……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可以控制自己的语气,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 更令人尴尬的是,袁故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清净的山涧此时除了泉水声,蝉鸣鸟叫,就只剩下两股唿吸,并不平稳。 片刻后,袁故打趣道:「不错啊,挺健康嘛……」 闻言,何言非脸更红,连忙挣扎着从对方的怀抱中下来:「还行……吧」 一个鲤鱼打挺,那个肇事兼救人者再次游向深水区。 水花扑腾,何心荡漾。 第3章 嗝…… 山涧里,一人继续深水扑着水花,一人浅水泡着下半个身子。 夕阳西下,返程路上的袁故貌似什么也没发生,跟着车载广播哼哼唱唱,何言非却心思飘渺,不得不打开窗户任风吹打微红的脸。 湿衣贴着皮肤,敞过风,身体素质本就普通的何言非回去便感冒了,发烧,咳嗽,拖拖拉拉一个礼拜才见好。 第3页 自从那天过后,不知道袁故是否故意在躲避他,虽说在一栋楼同进同出,可这一个礼拜以来,何言非就没和袁故打过照面。他猜想着各种重逢的场面和可能,甚至台词,都没排上用场。 想见,却怕见。那种感觉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时而欢喜时而忧愁。 不行,太煎熬了,他要去见见那个让他抓心挠肺得男人,择日不如撞日。当天培训结束,何言非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向了那辆红色皇冠车。 袁故最近工作有点忙,加完班下楼,天色已晚。盛夏的傍晚本不该萧瑟,可看到昏暗里那个消瘦的身影时,他感觉像是被揪了一下,在心尖上,说不清,道不明。 「你最近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何言非闻声回头,目光闪烁后快速回归平静。 「胃口……不大好」重感冒的后遗症依旧明显,声音嘶哑的很。 袁故有股无名火油然而生,不过是分秒间的沉默后,他抓起那根细如甘蔗的手腕,将人塞进车,打火,踩油,出发。没有多余的寒暄,如同多年的旧识、密友……然而他们正式相识不过也才一个月,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10分钟后,小城的一家高档中餐厅,何言非错愕地盯着对面那个比他高、比他壮、比他黑一点点的男人。 「红粉鳝丝、东坡肉、萝蔔煲羊排、糯米鸡、蒸鱼头、还有……」 「够……够了吧」何言非看袁故还要往下点,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吃不下,赶紧打断他。 「那就再来一份蜜汁南瓜和一份青菜豆腐羹,先这样吧!」 袁故这才将菜单递给服务生,用洞穿式得眼神一脸严肃地看向清瘦的何言非,把何言非看得直发憷。 「好像点太多了……」 「吃不完不准走!」 何言非愣住,七个菜!吃不完不准走!然后心底就乐了。那分明是对小孩儿的口吻,命令式的,还当他时小孩子吗?袁故这个人居然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袁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袁故冷冷道:「你要是我家小孩儿,瘦成这样,早被捆住手脚往下灌了!需要我拿绳子来吗?」 绑着手脚?何言非脑补着画面,不自觉又有点想入非非…… 菜陆续上桌,袁故一言不发,何言非也闷头慢慢吃着,偶尔抬眸偷看一眼对面这个要绑他的人。他虽然很想体会「灌」这个动词,可他又很怕袁故。怕袁故生气,怕袁故讨厌他,更怕袁故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怕他们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暗恋的心情很复杂,何况他喜欢的还是个男人,两情相悦是奢望,戳破那层纸可能就是绝望。所以今天能见到袁故,他已知足。 可人是有欲/望的,是贪心的,对于爱情,谁不想得寸进尺呢?何言非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控制得住自己的贪心。 半个小时后,何言非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尽力了。 「嗝——」 最终,是这个让他尴尬而又难堪的饱嗝儿挽救了他。 既然吃多了,就得消食儿。小城本不大,不开车都能在半个小时内走个通城,他们选了一条最远的,绕城而行。80年代的小城夜生活并不怎么发达,九点多,临街的摊贩已陆续准备收摊,熙熙攘攘的散凉人群也开始归家,万家灯火在黑夜里明灭,无不宣告着「归属」二字。 归属归属,何言非心底嘆息:他的归属能否归属于他呢? 慕然抬首,二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言语能骗人,举止能骗人,可目光,是骗不了人的。 第4章 我好喜欢你啊 「嗝——」 打破这个局面的,又是这个尴尬的饱嗝。 都说,在喜欢的人面前,巴不得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这一点,何言非算是一路走到了黑,他好像永远都在出丑!他的脸瞬间红得就像锅炉里烧红的铁,滚烫。 这是今天第二次在袁故面前红脸。 反观袁故,倒是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前仰后倒地捂着肚子乐个没完。 「哈哈哈哈……我发现……你这个人好有趣,哈哈哈……我好喜欢你啊」 我好喜欢你! 袁故轻松地一句笑谈砸中何言非,重重地,稳稳地,犹如千斤大石,砸得他头昏脑胀,砸的他暂时忘记了唿吸。这个暗恋的气球,是戳破,还是抹过? 他还未晕过来,袁故又添一句。 「嘿,我发现你皮肤比好多女孩子都还白,都晒不黑吗?」 何言非地脸更红了,配上他的白,他的俊秀,他的奶油脸,他殷红的唇色,可以说轻轻松松美得过一众如花似玉的姑娘家。 「我要是女的就好了……」何言非的声音低到了近乎听不到。 他要是女孩儿,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袁故,不用在乎什么流言蜚语,不用刻意压抑情感、瞻前顾后,只可惜…… 「什么?」 「没,没什么……我从小就挺白的。」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似乎长街就剩下这一双人,如影随形。 「谈对象了吗?」袁故突然又问。 对象?何言非哪里来的对象,他对面这个男人倒是可以想像。 毕业以来,他一心扑到孩子们身上,工作倒是一帆风顺,个人问题倒成了家里老两口的忧愁。相亲不是没安排过,主动地、被动地,全都以他为主导地失败了。他不想随便找个女性凑合过日子,欺人骗己、害人幸福的事,他这辈子也作不出。原本想,要是这辈子遇不到一个两情相悦的真爱,那就单着过吧。 第4页 何言非养了一只乌龟,因为乌龟特别长寿。他本想着,一人一龟,也可算是能相伴到老,等他百年离世,再让乌龟回归自然,多好。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违背良心,生活,怎么不是过呢? 可重遇袁故后,他燃起了不一样的希望,刚才那句『我喜欢你』就像是□□,悉悉索索着了起来。 何言非在脑海里迅速组织了下语言。 「一直没遇上中意的。」答完还不忘顺藤摸瓜,「那你呢?」 「和你一样。」 单身!居然也是单身。何言非在心底小兴奋完后,还是保留了最基本的理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应该是……很漂亮的那种吧,类似林青霞?王祖贤?还是张曼玉?」 袁故闻言皆是摆了摆头,突然,停住脚步,歪头把眼前这个漂亮的奶油小生仔细打量了一翻,点头道:「就像你这样的。」 何言非差一点就要和盘托出。 「可我……可我是男的啊。」 「对哦,男的,啧——」 说完袁故恢復严肃面容,又继续前行。小城本不大,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原地。 袁故说:「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能和袁故多些共处的时间,何言非当然不会拒绝。 何言非家在城西较偏远的一个家属院,他爸妈都是当地某国企的员工,所以他来自一个非常单纯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他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到隔壁的一个小城,孩子都已三岁,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所以家里现在就何言非是和他父母一起住。 到了巷子口,汽车便无法前行了。虽说每日都在一栋楼里,可何言非仍不舍别离,磨磨蹭蹭解开安全带,磨磨蹭蹭作开门状。 「培训完有什么打算?」袁故看向何言非。 「还是老样子,看看书,然后预习一下秋季的课本。」 何言非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他不像袁故,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上得高山下得河流,球场上、考场上、课堂上……十项全能。何言非貌似就喜欢看书写字,典型的书生,搞教学也可以说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我看你那小身板,下了水就感冒,一感冒就能瘦脱相,上次说你健康都是抬举你了。这样,每天抽点时间,我带你运动运动!就这么说定了!」 第5章 哥哥带你强身健体去! 啊?每天?说定了? 望着远远而去的皇冠车尾灯,何言非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朝夕相处,莫过于此吧! 等亮点小时不见,何言非才痴痴地沿着巷子回家,十点了,老两口却依然为儿子守门。屋内灯火昏暗,老两口节约惯了,总是为了省电只开一个小灯。见到儿子回来,赵淑香放下了手里的毛线,赶紧打开大灯。 「言非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吃了没?」 「吃过了,爸、妈——都说多少遍了,光线暗了费眼睛,你们不要老是等我回来才开大灯。」 「知道了知道了」赵淑香这才把毛线拾掇起来,看儿子进门时神采奕奕忍不住又问:「你今天干啥了,回来这么晚还这么开心?」 何言非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表现这么明显!有这么明显吗? 「没,没有,就是和大学校友重逢,多聊了几句。」 赵淑香马上抓住了重点,兴奋道:「男的还是女的?」那眼神就像是饿猫看到老鼠,猴子看到蟠桃。 「男……的」 「哎——洗洗睡吧。」赵淑香失望地嘆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拽上老头,回房去了。 进门前,何守诚不忘回头打个总结,补充一句。 「有空多去见见女校友、女同学、女同事!」 这事儿说起来何言非也愧疚,他爸妈都老了,马上就要退休了,报孙子地愿望可以说是日渐强烈。看到同事邻居啥的都报上小孙儿了,他们儿子八字还没一撇。何言非怎敢告诉他爸妈,这辈子,孙子孙女,是不可能的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何言非认为,老何家到他这儿,基本上就算完结了。 从头天晚上开始,到第二天,整个阶段,何言非都在神游。袁故此刻也正和他同一栋楼办公,不过却不会出现在培训会上。 「何老师?」 「何言非老师?」 「啊?」两声唿唤,将何言非拉回现实,满大厅的教师同行连同讲师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讲师抬手示意他:「请你分享一下,你在教学过程中,遇到学生走神,是如何提高学生的注意力的?」 下午,走出大楼的何言非,如霜打的茄子,垂头又丧气。当着众人的面开小差,还被抓现行,虽然讲师没有直接指出他的问题,但就其错误让他举一反一,也是没谁了。他入职三年,一直是以对待工作百分百认真,还从未出现过如此问题。 正愁眉苦脸时,肩膀被拍了一巴掌。 回头,是袁故关切的眼神。 「怎么啦?看你脸色不好?」 「没、没什么,就是被批评了。」何言非脸皮儿薄,此等囧事,说着就得红脸。 袁故将矮他半头的何言非一把攀在臂弯内,轻声安慰道:「嗨,那有什么!我上午也被老同志来着,说我徒有外表,你说他这算不算是变相夸我帅!」 何言非立马就乐了,心里的雾霾被扫去了大半。 第5页 臂膀宽厚有力,木香幽幽袭人,单薄的衣料根本无法阻隔袁故身上传来的体温,这个等同于搂住的动作,在何言非看来,是何等亲昵。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如果再往左侧180度,抬手便可拥住那腰,贴住那胸膛……肖想着,何言非的视线就不自觉地瞄向那腰……真好。 然后再触碰一下那块结实地胸肌…… 「走吧,哥哥带你强身健体去——」 「啊?」 要不是袁故一句话,何言非差一点、差一点就摸上去了。好险! 「今天?」何言非一直以为这事儿是培训结束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提上日程。 「当然,难不成还得翻黄历看个好日子,又不是娶亲!」 何言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袜,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裤,着实不适合运动。然而,袁故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 「衣服穿我的。」 袁故的大方热络和何言非的小心翼翼,好像总是那样对比鲜明。他们一个像火,一个像水,咋一看,怎么都不搭调。 就这样,何言非第一次来到了袁故在这个小城里所谓的家,也就是袁故租住的住所,虽然是租房,可条件和环境一点不比何言非他们家差。一套城南精装修的小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居然还有个挑出去小阳台,整体算不上豪华,却也整洁。 何言非虽然好奇,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到处打量,特别是卧室。袁故倒是很随意,没那么多客套,让何言非随便参观后,便边脱衬衣边进卧室,门也不关。 看袁故脱衣服,何言非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他还是会耳根发热。 很快,袁故换了身清爽地运动套装出来,何言非的思维跳跃回到了大学时代,球场上的袁故,主席台上的袁故,导师身后的袁故……好像袁故永远都自带光芒。 「想什么呢,给你,换上。」 「呃」 如梦初醒,抱着手里的衣服,何言非慌慌张张奔向卫生间。 袁故嗤笑,平日里斯文冷静的优秀教师何老师,和此时惊慌呆萌的何老师,那种反差,简直让袁故忍不住想要去逗他。 于是,袁故轻手轻脚,作贼般挪步来到了卫生间外,鬼使神差的,扭开了那扇门! 第6章 难道你有的我没有? 白,首先是白,然后是细,细腻的肤质。 修长的脖颈,窄细的腰线,因消瘦而突出的肩胛骨…… 听到动静的何言非刚好解开腰带扣子,准备脱裤子,一回头! 「啊——」 那个瞬间,何言非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顿住。袁故觉得,如果何言非是个女的,那此刻最贴切的形容词就是:花容失色。不过这个词直接拿来形容他,好像也很合适。 咕——咚 袁故压住开始紊乱的唿吸节奏,咽下口水,敷衍道:「那个,都是男的,躲什么厕所呀?我就是来检阅一下,难道你有的我没有?」 这是什么话! 冷静的何老师再次化身小结巴:「没,没……有,有……都有……你有我有……」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何言非只有红脸干着急,索性摊开手大方任袁故看。 「看吧——」 何言非心想:看吧,不让看心里才有鬼了。 那裤腰本来就松,加上何言非最近消瘦,腰围又小了一圈。所以,当腰带离手,本来就解开扣子的裤子便轻轻松松离开了胯骨,一下褪到脚底。 袁故明显一惊,这操作! 人家既然都大方让看了,如果不大方看一下,貌似很不给面子。所以,袁故便花了5秒钟时间,从头到尾,从下到上,把眼前人给看了个遍。 「果然,果然没什么特别哈。」这下换袁故躲了,而且是边撤边说:「我去拿水。」 等何言非反应过来这个乌龙是由多大时,事已成定局,再多的解释都是马后炮了。没错,是他主动脱掉裤子,让别人全面参观的。这个别人,就是他暗恋的袁故。 何言非想要冷静,何言非想要钻地缝,何言非没脸了。 「穿好了就出发吧!」 袁故总是能特别自然地化解尴尬,再面对时,袁故恢復轻松笑意,正等他出发。压住心中澎湃,何言非强行扯开步伐,跟了过去。 袁故很会照顾人,体现在生活的各种细节。比如他会在你想要擦手时即时递上一张干净的手帕;他会在和你吃过一次饭后尽量避开点一些你不喜欢的菜;他会在和你跑步时尽量调整节奏伴随你的步伐。 这些细节,无不让何言非越来越喜欢袁故。 袁故啊袁故,到底是什么缘?什么故? 何言非体稍弱,跑步跑一半便气竭声嘶,每当他要放弃这个折磨人的运动时,总会被袁故强行拖拽着继续。不善运动的何言非哭笑不得,这福分果然没那么好消受。「善解人意」的袁故怕他无趣,更是翻着花样儿来,平日里大多便是跑步、羽毛球、篮球、游泳,到了周末休假,袁故便将行程调成为爬山,果然好不单调。 撇开流过的汗水身体的劳累不说,一个月下来,何言非的体格果然有了从量变到轻微质变的改革。精气神也提高不少,因此,何言非最近总是收到小区门口拉家常的大妈们的夸赞。 「言非最近精气神真好啊」「结实了呢!」「小伙子涨了点肉,更好看了!」 第6页 最近,何言非会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撩起衣服下摆,每天检阅并不怎么明显的马甲线。 这一切,都归功于袁故,想到这里,何言非便会咧嘴笑,还不错。 下午跑步时,袁故才告诉他说,这个周末,他们要去露营,何言非差一点就明目张胆地现场诠释心花怒放这个成语了。 短暂地相处,他们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握手、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一起散步、第一次一去他家…… 何言非在家心花怒放地时候,城南的某公寓内,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袁故瞥了一眼在沙发上横七竖八的人,满脸写满了嫌弃。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咱家领导逼得紧,派我前来送信。」袁泽懒洋洋道。 「什么信还得让你亲自跑一趟?」 「当然是——」袁泽翻身起立,郑重严肃地回答道:「姻缘信!」 第7章 我都想把他娶回家。 一句「姻缘信」将袁故积攒了多日的好心情全都破坏个彻底。他本就是个不愿被安排的性子,工作如此,婚姻更甚。万般推脱,躲到离家远的小城就业,便是要脱离父母得掌控,想要凡事靠自己,自主自立,可没想到牢笼一九还在,甚至还从大城撒了过来。 袁故的眉眼间拂过一股郁郁之气,莫名,他想到了何言非,想到了他得笑容,他得害羞,他的惊慌,想到了近日的种种相处,心有不甘。 「好了,信送到了,你回去吧。」 袁泽直接跳了起来,指着他哥咆哮:「我俩不是亲生的吧,我大老远跑过来,你都不尽尽地主之谊,带你亲弟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一番,就开始撵我走,我不走,我偏不走!」说完还是不甘心,袁泽干脆跳进卧室,霸占了唯一的床,吼道:「死都不走——」 袁故揉着眉心,将这个拖油瓶的行李箱拖进阳台角落。 周六早晨,当何言非仔细将自己收拾一番,背着登山包,满心期待袁故的到来时,袁故的身边多了一位和袁故差不多高的小帅哥,咧嘴笑起来还带点不成熟的孩子气。 何言非难掩失落,虽然他知这次露营还有同爱好的陌生朋友,但对面那个和袁故亲密的身影,显然,不是普通关系。 「哎呀,这个小哥真漂亮啊!」袁泽说着便要上手来摸何言非的脸,被袁故一把拽到了两米开外。 「不好意思啊,我弟不请自来,也撵不走,你完全可以忽视他的存在。」袁故自责地向眼前的人解释着。 原来是兄弟,何言非松了口气,心情愉悦了不少。难怪长得也不错,袁家的基因可真好。是袁故弟弟,那他更得好好相处了,虽然与人相处不是他的长项。 在之后的行程里,破天荒的,安静的何言非和闹腾的袁泽相处得无比融洽,各种投机。袁泽也总是被何言非这个小哥温柔地关切、照顾,然后又被袁故强行将二人叉开。 比如此刻,袁泽想和何言非去捡干柴,却被袁故强拽着一起装帐篷。 山坡脚成片的翠绿冷杉,树下白蓝相间的一叶兰花海,花海间穿梭的清冷身影,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哥——」袁泽一边和袁故装帐篷一边盯着小山坡脚的人影感嘆:「他太温柔了,还好看,要是女孩儿多好,我都想把他娶回家,啊——」 被一脚踹翻在地的袁泽捂着屁股咆哮:「袁故!你踹我……干嘛?」对上他哥阴冷的眸子后,质问转换成了疑问。 「想得美!」 那是袁泽第一次见到他哥那种表情,比他偷戴袁故最喜爱的那只手錶时,还可怕。他甚至觉得他哥有点奇怪。 帐篷搭好,篝火升起,仙气的山沟多了那么点人烟气。驴友们分别三三两两错落在不算近的地带,各据一方。 由于袁泽临时加入,并没有多余帐篷,夜晚,三人不得不挤在并不怎么宽敞的空间里。袁泽特想挨着何言非,不料袁故就如一道水泥墙,非要躺中间,还翻了个身背向他,硬是把何言非挡的不剩一点儿影。 空间本就逼仄,说比肩接踵一点都不为过,挨着袁故,何言非紧张不已,心脏狂跳。袁故的翻身,二人姿势更是显得异常暧昧。他甚至能清晰感觉的到耳边那股温热的唿吸,一下一下,如同一把榔头,敲打着他的矜持。 何言非耳根开始发热了,随后,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细微变化。旁边,躺着的,那可是他喜欢的人啊,多好的机会! 趁着黑暗的掩饰,他缓缓地挪动身体往袁故身上靠,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别动。」 袁故的斥责,吓得做贼心虚的何言非一哆嗦,连小非非都低下了头。 都还没挨上呢酒杯发现了,此刻到底是挪回去好?还是保持不动好啊? 「只许你翻身,不许我伸腿,袁故!你是法/西/斯吗?」 袁泽幽幽的抱怨终于卸掉了何言非紧绷的那根弦,原来不是在说他,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场特殊的夜谈会就这样开始,袁泽对法/西/斯老哥的血泪控诉;袁故对大魔王弟弟的揭短吐槽;和事佬何言非的仔细聆和偶尔劝架,因为他怕袁故下一秒真的会把袁泽丢出帐篷。 山涧幽凉,睡意渐沉。 清晨,何言非睁眼时,帐篷里只剩下他自己。回想起昨夜的「同/床共枕」,他笑意难掩。 第7页 外面悉悉索索,拉开门帘,早已日上三竿。 袁泽不见踪影,袁故在烧水煮东西,何言非一脸愧色地走过去想帮忙。 「抱歉,我起晚了,需要帮忙吗?」 「需要!吃完它们。」 袁故指着锅里的几颗鸡蛋和旁边的面条,眼眸洒满温柔。 下午,何言非和袁故一同,将活泼过分的袁泽送上了返程的火车。车门一关,何言非明确听到他身旁的人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偷乐,还真是对冤家兄弟。 车子缓缓前行,突然,袁泽扒开车窗,伸出头来朝他哥吼道:「哥,千万别忘了相亲的事——」 咔擦,何言非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第8章 就是要夺目 袁泽走了,袁故的脸黑了,何言非的脸青了。 做什么青天大白日梦! 何言非在心底狠狠骂自己,骂自己整天满腹不切实际的幻想。 「大龄适婚青年的必修课」袁故耸了耸肩,然后问:「你别告诉我你没相过亲?」。 「啊?呃……嗯,相了。」 他相了,还不止一个,都是半年以前的事,自从他明确告诉他爸妈,他暂时几年都不考虑个人感情,就再也没有过了。几年以后要如何解决,他至今还未知。是啊,自己也曾相亲,单身好青年袁故凭啥不能相亲! 「给我分享分享经验呗。」袁故用手肘拐了拐他。 何言非咬牙,轻声道:「没,都失败了,没什么值得分享的。」 「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丢下一句告别,何言非忍着泪迅速逃离开。 望着逃去的身影,袁故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 金秋时节,学生返校,何言非单调的生活再次变得忙碌起来,他甚至藉口忙碌,好多天都没有和袁故一起运动了,每日早早回家,不是看书就是写东西。他喜欢这种忙碌,可以让他不分心,不再沉溺于思而不能得的痛苦。 连赵淑香都纳闷了:「儿子,你最近怎么不和小袁去锻鍊了呀?前段日子,看你身体都结实不少呢,你可不能继续这么在家窝着啊。」 「忙过了这阵子就去。」 何言非哪里是忙,他是逼迫自己忙。 很快,就是国庆。 按照惯例,学校在节前那一天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国庆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文艺节目,教师们也要出一个代表作,然后邀请局里的领导或者代表前来观会。 何言非作为年轻教师,长得又好又受欢迎,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自然少不了他,想推都推不掉。 教导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充满干劲,要活力,要懂得奉献。」 为了应景,舞蹈老师专门给他们八人组的临时舞蹈团,编排了个改良版的,具有爱国主义精神的《翻身农奴把歌唱》。夸张的妆容,穿上白色小马甲,一个举手一个投足,那腰,妥妥的露出半截,何言非也很无奈啊。 下午两点,姗姗来迟的领导们纷纷落座,文艺汇演活动开始。 人群堆里的何言非一眼便识出了第一排边上的人。 雀跃夹杂着紧张,多日不见,再见时依旧心乱如麻。 孩子们的演出,虽说是不算专业,却也尽心尽力,赢得掌声阵阵。教师代表团的节目排在第三个,当主持人一介绍完,台下便起闹起来,平日里威严的老师们要在孩子们面前展示不一样的一面,怎一个激动了得。 何言非还未上台脸先红,他感觉他和袁故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命运的捉弄,那什么局长,放着那么动人不带,干嘛非带袁故啊。而且,舞蹈老师还把他排在了队形最显眼的位置! 「何老师,真漂亮!何老师,真漂亮!何老师,真漂亮!」 台下有学生起闹,应该是何言非那班的,把第一排的领导们逗得哈哈大笑。不得不说,那身小马甲,将何言非的曲线包裹的特别好,妆后的何言非真是赛过在场的不少女性。 何言非哭笑不得:熊孩子。 他扫了一眼袁故方向,袁故正好也望着他,沖他比了个大拇指,笑眼盈盈。 舞蹈动作不算复杂,多是循环往復的动作。『在喜欢的人面前会用力展现自己』这一点是人的本性,所以何言非努力舞动着肢体,最大限度将舞蹈动作和改由的感情都展现出来。 不管他是否去相了亲,不管他能否也爱我,此时此刻,就是要表现!就是要夺目! 掌声雷动,何言非喘着气滴着汗,心里却酣畅淋漓。 何言非一下台便沖往更衣室卸妆换衣服,那马甲,真是又短又小, 不舒服。 汇演结束后,主任搞了个饭局,拉上局领导、校领导,说是庆祝祖国节日,因张局长夸了一句「何老师还真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这个饭局何言非便跑不掉了。 第9章 你愿意吗? 这种饭局,何言非参加过两次,他知道要喝酒,所以能推尽量推,今天张局点名,他不得不来。 大圆桌上,他躲到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低头吃菜,共饮才举杯喝一小口。 相反的,这种场合袁故就驾驭地非常轻松、娴熟,好像逢人都能说上几句,谈笑风生。 大半个小时过去,一拨人被喝得差不多了,何言非这个背景板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张局抓着酒瓶走了过来。 第8页 何言非立马起立,端过酒杯,张局给掺了个满。 「小何,听说了,你这个年轻人特别优秀,来……祝你前程似锦,干了。」 「谢谢张局。」杯子不小,应该有小2两,52度的白酒,何言非闭着眼睛准备喝,还没到嘴边杯子就被抢了。 「我帮他喝。」袁故拿下何言非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校长指着二人来回看了几遍,问道:「小何,你和袁科长原来认识?」 「是校友。他酒品不好,喝多了喜欢裸/奔。各位领导就请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你们也不想明天上新闻是吧。」袁故一脸笑嘻嘻。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没想到小何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众人嘻嘻哈哈,当个笑谈,也就把何言非放过了。 何言非心里置气,虽然袁故帮了他,但方式他不能接受。甚至腹诽袁故:大概是你自己有这种裸/奔怪癖。 数轮下来,大伙儿都喝得七七八八,挨个送走后,只剩下没怎么喝酒的何言非和趴到桌上不省人事的袁故。 天晚了,再这么趴老闆都得打烊了,他拍了拍袁故,完全没反应。然后何言非扶起这个比他高大的男人艰难地往包间外走,好不容易才弄上计程车,袁故手长腿长,貌似对车内这个逼仄的空间非常不满,左歪右斜,抻腿伸腰,终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蜷在何言非腿上,睡了。 「不好意思啊,师傅。」何言非道歉。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漂亮的青年,再摆摆头劝了一句:「年轻人,少喝点酒。」 睡着后的袁故倒是十分安静,不声不响的直到下车。 幸得何言非来过一次袁故家,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他一边扶着醉酒的男人一边在醉酒的男人包里掏钥匙,没有!然后是裤兜,他伸手进口袋掏。 天暖,裤子很薄,某人酒后滚烫的皮肤,隔着薄薄的一层口袋内里,一分不少地传到了何言非的指腹,像滚烫的烙铁! 「你走开!」袁故突然一把推开何言非,撞到后边墙上。 「不要碰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胳膊撞击的皮肉之痛,无法得到的绝望心痛,混到一起,何言非没能忍住,一把咬住自己的手腕,压抑地哭了,哭自己是个胆小鬼,连告白都不曾有,不敢有。 「真好……总算是断了我对你的痴心妄想吧。」字字句句都咬进了肌肤,烙在心头。 楼道里的灯很暗, 离开搀扶的袁故再次晃起来,嘴里飘着价值不菲的酒气,囫囵不清:「可……可我还没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是能让袁故喜欢的呢?优秀的袁故,从来都不缺追求者,但从来也没见他追求过谁。 她可真有福气啊,何言非想。 终于,袁故不胜酒力,再次软绵绵地塌在了准备搀扶他得何言非身上。 真重啊!何言非用力地搂住身上的男人准备开门,耳边暖暖地飘来一句。 「何言非,你愿意吗?」 第10章 不知道轻一点啊--- 峰迴路转,往往就是一瞬,何言非僵了,带着满面的泪痕。 「我——」 何言非的后半句话被堵在了袁故的唇齿之间,酒香浸人,气息灼热。何言非突然感觉搭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不见了,腰间被一股力量往前一带,换成自己被紧紧搂住,不偏不倚。 双方都没什么经验,但接吻这种事好像从来都是无师自通,一方辗转寻找入口,攻略,冲锋,另一方终于缴械投降。 良久,唇分,何言非挂着眼泪,双眼通红,发现,袁故居然在笑,端端地搂住他笑,仿佛刚才的酒都是假酒。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你居然骗我!」何言非羞赧不已,恼羞成怒地在袁故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袁故乐得不行,抢过何言非拽在手心的钥匙,自顾自开了门,然后,一把将何言非也拽了进去。 嘭—— 强烈的关门声引起了街坊四邻的抱怨。 「大晚上的,要不要人休息了,不知道轻一点啊——」 门后,被骂的二人正大眼瞪小眼,沉迷于这突然而来的爱情。 「你是认真的吗?」何言非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表示难以置信,袁故竟然对他表白,还吻了他! 「你摸一摸我的心跳就知道了。」 何言非的手被袁故抓住,放在了袁故的左胸口,那里滚烫、真实、起伏不定,那是何言非想入非非的身体,多次梦里的触碰竟变成了真。 叮咚——叮咚——叮咚——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是多么的热烈。 一切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何言非有种不真实感。他的手指轻轻地在上面画着圈,一圈两圈三圈…… 「其实,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没想到,你也喜欢男人。」何言非的声音又柔又软,仿佛要把人融化在那蜜罐里。 「错,我只是喜欢你!」 袁故将眼前人一把捞进怀中,紧紧搂住,像是要把他嵌入身体。刚才耍的假酒疯,推何言非,说扎心话时,他的心藏像是被划了两刀,丢入油锅里煎炸似的。 他不确定是何时迷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是野营,或许是水潭,或许更早。 一开始,只是想把何言非作为朋友相处,渐渐的,他的情绪总是被何言非一言一行带动,他不是个天生的同/性/恋,所以无法确认自己的情感。爸妈的逼亲、何言非的若即若离,简直让他快要抓狂了。 第9页 何言非到底喜不喜欢他呢?他不敢确定,酒壮怂人胆,他要试上一试。 袁故的手在何言非的后背游走,然后是腰,「你的腰太迷人了,何老师,今天你跳舞的时候,我都起反应了。」 「你下/流!」 骂人的何言非在袁故看来更可爱了,红着耳朵,红着脸,连小嘴也被嘬的红彤彤,袁故真是忍不住的想要欺负,他再次叼住了红彤彤的小嘴,当然,手也不可能闲着。 唇齿间流露出含煳不清的一句:「不信你摸摸。」 如果何言非是个思想家,那袁故就是个实干家。 春宵一刻值千金,吃素26年的实干家终于要开荤了。 没有扭捏,没有拖泥带水,男人与男人之间,情到浓时,只有顺其自然和顺其自然。 夜来风雨声,全然不知晓。 袁故真是名副其实的身强体壮,次数?何言非记不清了,日上三竿,夜不归宿的优秀教师何言非还被袁故卷在被子里唿唿大睡。 看样子真是累了,袁故时不时会上去摸一下何言非的额头,看是否发烧,顺便再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揩一下油,何言非都没有醒,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猫。餐桌上备好了各种吃的,袁故点了一只安神香,安静地坐在床尾翻着书,只等人醒来。 大好的国庆大假第一天,何言非睡过去了大半天。醒来已是下午2点多,陌生的房间,好闻的香气,床尾的男人……何言非抬手揉眼,身体的记忆立马提醒他,大脑的记忆是真实的,他和袁故在一起了,名副其实的在一起了。 「终于醒了啊,饿不饿?」 第11章 青天白日,朗朗干坤。 青天白日,朗朗干坤。回想起昨夜里干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荒唐事,何言非怪不好意思的,扯起被子蒙住了头。 袁故被何言非这个动作取悦了,从床头爬过去,将人连被子整个箍到怀中,直到确认人无法逃脱后,再轻轻扯开被子一角,在人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的何老师,我会对你好的。」 一句话戳中何言非泪点,他不争气地又哭了。袁故手忙脚乱,又是擦泪又是摸头,这一天,都哭了多少回了,哭得他心颤颤地。好不容易才平復心情,袁故像老妈子似的伺候何言非穿衣洗漱,吃东西。搁以前,在家都是被人伺候习惯的主,现在巴巴地做着伺候人的事,心里还挺乐。 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何言非的衣服全被扯坏了,他不得不穿着比他大一个号的袁故的衣服,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使劲捏了捏脸,真疼,一切都是真的,他夜不归宿,被人睡了,哈哈。 夜不归宿!夜不归宿?家里边说不定还在担心他呢。 不放心何言非一个人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家,袁故愣是要送,还美其名曰:定了关系,自然也该去见见家长。 何言非骂:「不要脸,你滚!」 袁故很重视这个初次见面,还特地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一堆东西,什么茶叶啊,酒啊,烟啊,整个一准女婿见丈母娘的标配。 何言非也拿他没办法。 在家担心儿子安危一整天的赵淑香何守城急得就快报警了,看到何言非回家,本想发作吼几句,看到后面还跟了个人,便收了回去。 「爸,妈,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朋友,袁故。」 「叔叔阿姨好,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晚局里和学校领导聚餐我喝多了,言非不放心我一个人,便留下照顾我,也没来得及跟家里说一声,让你们担心了。」 袁故说得真诚无比,好像就跟真的似的,加上袁故还提了一堆「道歉礼」,让人没法怀疑。 「没事没事,平安就好。」赵淑香赶紧热络地将人迎了进去。 看着坐到沙发上的袁故,何言非发着癔症: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化解掉任何问题,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袁故与何守城相谈甚欢,还非留他下来吃晚饭。趁何守城下楼去买酱油,何言非才有机会悄悄跟袁故抱怨:「搞得你像他亲儿子似的。」 袁故靠近何言非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何言非的脸色瞬间拔高了几个色度。 趁着爸妈准备晚餐地空隙,何言非郑重地给袁故介绍了他的家庭成员,当然包括他的宠物——黄金甲,就是那只偶尔装死的乌龟。带袁故参观了他的卧室,卧室们一关,袁故便伸手去扒何言非地裤子,把何言非吓得厉害。 「干嘛呀,我妈在外面。」 「想多了,我看看药擦了效果怎样。」 「没事儿了。」何言非死活不让看。 袁故说,他第一次遇见何言非,只觉得,这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再一次遇见后,好像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受,再后来,水潭的肢体接触让他有了生/理反应,他还纳闷,也没意识到是自己动了心,直到袁泽来打岔,让他相亲,他才意识到,头脑里全是一个人,那便是何言非。 吃过晚饭,袁故也就要回去了,赵淑香让儿子去送送,此言正合何言非地意。话说二人刚确定关系,巴不得时刻都绑到一起去呢。 看到儿子有如此优秀地朋友,并影响着儿子生活积极,健康向上,何守城非常高兴,他一边抽着儿子地「好朋友」送来的好烟,一边他同赵淑香感嘆道:「咱们言非有小袁这样地朋友,我就放心多了。」 第10页 第12章 同学,这是不是你的肥皂? 热恋大多相同,热恋中的别离总是不依不舍,好像各自回家睡个觉就跟生离死别,永不相见似的。没法像常人一样在人多的地方手拉手,他们便坐在车里聊了一会儿。 聊完了,何言非要走了,袁故够着头又说:「何老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呢?」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何言非的身影嵌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弯下腰,趴在驾驶座的车窗上,目光静谧且柔和,他轻声说:「澡堂,第一次见面。」 元大在北方,北方这种大澡堂子对何言非这个南方人来说,是一种折磨。一进去,认识的,不认识得,全部脱得光叉叉,比比肤色肌肉,亮一亮腿毛啥的,好不热闹。 何言非皮肤白,还瘦,在一帮糙汉子中就显得有些突出了,所以,他每次都尽量选择靠近角落的位置,尽量背过身去,三下五除二,洗完就闪人。 那一天,他稍微去的晚一些,澡堂里都腾起白雾了,大家忙着搓洗,少了些调侃,很好。他依旧选择了角落,沖水,然后开始抹肥皂。见水的肥皂就跟泥鳅一个德性,滑不熘啾的,抹到一半,biu——一下便飞了出去。 白色的水雾太大,何言非蹲下身来,开始寻找。跟前,没有;往前,没有;转弯,还是没有! 「同学,这是不是你的肥皂?」头顶字正腔圆的北方普通话,透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何言非顺声抬头,氤氲的水雾里,先是一双大号的脚,再往上是滴着水珠的大/长/腿,再往上……何言非的心跳异常了。 离开某个不可描述部位,再往上,肌肉结实,分明,比例完美、线条优美。再往上,对上眼神后,他对上号了。此人正是他们的学生会会长,经常台上讲话来着,怪不得,总觉得是在哪里听过。 学生会会长的右手拿着的,正是他苦苦找寻的肥皂。 大家都没有穿,所以此时,何言非觉得自己头部的高度和学生会长之间,处于一种特别尴尬的姿势,他必须得先站起来。 「谢谢」何言非伸手去接肥皂。手还没拿稳,就被隔壁某同学一句话吓得失色,肥皂再次飞了。 「同学,洗个澡都举旗,血气方刚呀!」 大澡堂里的闹笑声中,何言非落荒而逃。 澡堂的水,去早了水太烫,去晚了水温凉,所以后来那几年,何言非不是在太烫中沖澡,就是在温凉中沖澡。 袁故对这段记忆是有印象的,不过,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白得发光,在澡堂被闹笑后逃跑的男孩。 「对不起」袁故说。 「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何言非说。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袁故捉住车窗上的手,捧着,然后把脸埋在上面,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何言非感觉到了异常,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手心,滚烫。 袁故在哭。 袁故是心疼他的何老师,他知道那种难受,异于常人的取向,暗恋而憋在心里无法说、不可得的难受。他才体会了短短数月,就噬心噬骨,更何况是6年。 何言非没有打破他们之间的这种宁静,他知道,他这种爱,对于袁故,对于他,都需要宣洩口,他在袁故说出要不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宣洩过了。 袁故停车的这个位置,晚上路过的人很少,几乎为没有,加上他们一个在车内坐着,一个在车外站着,所以,何言非也不用担心被熟人看到什么。 过了许久,袁故终于抬起头,红着眼许了一个他此生都没许过的狗血诺言。 「何言非,你放心,我睡了你的人,以后,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第13章 跨物种恋爱 被何言非搁浅得运动再次被提上日程,运动是假,和袁故私会是真。 二人得恋情太特殊了,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经济相对不太发达的小城,男女尚且无法在公众场合有亲密举动,何况男男。所以,能在有效的时间里得到相处,已是不易。 一般情况都是,跑完步,二人便一起回到袁故住处沖洗,然后便是随心所欲的痴缠、交心。 他们既能一起看书写字画画,又能一起飙车爬山打球。一个性格好静,一个性格好动,但这仿佛并不影响他们和谐地相处,反而随着时间推移,默契度越高,往往袁故一抬手,何言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何言非一个眼神,袁故便能知晓其意,仿佛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地老夫妻。 袁故自小家庭优越,对何言非却无少爷脾气,生活上,百依百顺悉心照料;精神上,从不高人一等压迫对方。时不时浪漫一把,可以说就是一个完美的伴侣;偶尔又有别人看不到、何言非独享的大男孩儿可爱劲儿,他们的相处从不枯燥。 比如有一天。 「何言非,如果没有相遇,你会成家吗?」袁故拿着手里刚切好的瘦肉,正伺候着何言非的宠物黄金甲,不得不说,最近黄金甲被袁故餵得都体重见长,貌似之前受了何言非多少刻薄似的。 「没有!我早想好了,如果没遇见你,我就和它过。」 袁故听了眼珠子顿时就瞪圆了,看看黄金甲,再看看他的何言非,再看看黄金甲,再看看他的何言非,眼中泵出『我居然都没看出来』的亮光。 第11页 「何言非!你原本是打算和这只乌龟白头偕老的吗?」 何言非急忙撇清解释:「都说了是如果!」 「所以说我就是这只龟/儿子的替身咯!嗯?」 快要奔三的袁故气得把手里的瘦肉丢进了垃圾桶,呕了三天气。 转眼就到了年底,学校就快要放假,袁故也即将回北方过年。 在外吃过晚饭,袁故说,提前给丈母娘买了些年货,让何言非一起过来拿,再顺道载何言非回去,多么完美的安排。 何言非坐在副驾驶,捏着自己的脸,忧郁道:「我好像又长肉了。」 何言非看上去不再是盛夏那个单薄的白面书生了,被某人养得涨了一点肉,多了些可爱,恰到好处。 袁故抬手捏住对方下巴端详一番,凑上去不要脸地嘬了一口:「正好!是杀年猪的季节。」 「那你可不简单,跨物种恋爱。」 下了车,二人在无人的楼梯道追逐着、打闹着。平时,袁故一般都会让着何言非,袁说不过的时候便拿出杀手锏:亲! 将人箍在怀中一顿欺负后总算堵住嘴,亲完回头,袁故愣了一下,发现家门口站着个人。 「妈!」 空气突然宁静,何言非觉得,袁故刚才喊「妈」的那位优雅女士眼中,此刻有刀,要将他生生剥了皮。袁故的妈妈长得很漂亮,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年近50的女人,精緻的妆容,一头漂亮的大波浪,细看,眉眼确实和袁故有着几分相似。 作为晚辈,先打招唿是礼貌,何言非怯生生地叫了句:「阿姨」 然而『阿姨』并没有正眼瞧他。 何言非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打完招唿他下意思就想要逃,却被袁故生生拽住。 「进门说吧!」三人之中,袁故显得最为冷静。 一进门,何言非就被袁故率先拽去了卧室,并且袁故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许出来。他站在平日里和某人各种亲密各种放松的卧室,心里却在打鼓。袁故和他母亲留在客厅,屋子并不隔音,外面的谈话他听的一干二净,句句都像利刃扎在他的心窝。 「胡闹!」 「没有胡闹,我们是认真的。」 第14章 我们到此为止吧! 何言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袁故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眼中有着原本的释义,丝毫隐藏都会原形毕露。袁故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和之前并无大异,但何言非知道,袁故在和母亲吵架后,心里还是难受。 作为罪魁祸首的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期末临近,要准备期末考,何言非很忙,袁故也很忙,所以,他打算在期末考试后找袁故好好聊聊。 午休后,何言非正批改作业,教导主任来了,通知何言非去趟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何言非推门进去,他不知道校长突然找他所为何事,不过,看了校长严肃的表情,应该不是升职加薪。 「校长!」 「小何啊,我知道学校不该过问你的私生活,不过,事情已经闹到我这里来,我就不得不管了。」 何言非便大约猜到了。 校长一副难以启齿:「今天,有人来找我投诉,说何老师你……说你勾引她儿子……」说到这里,校长停顿了一下,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何言非。「……竟然还是教/育/局的袁科长!他妈妈让你离开学校,离开他。否则就去报社和电视台刊登你们的事,还有照片!小何啊……此事事关重大啊,后面可背负着咱们学校,乃至教/育/局的声誉。你说!你说谁担待的起啊?」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 那句「你会后悔的」像魔咒一样,盘旋在何言非的脑海之中,将他紧紧束缚。 何言非不想狡辩,因为他和袁故的事情属实,校长说的后果也不是夸大。他是没想到袁故的亲妈妈,那个骨子里透着优雅的女人,竟不顾母子亲情,将事情做绝,包括毁掉袁故!太可怕了。袁故那边风平浪静,应该是还不知道,袁故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后来,何言非是如何走出校长办公室的他没印象了,整个人的状态就一个字:颓。过往的老师和学生招唿他,他也没注意到。 总有人要作出牺牲,要么是他,要么是所有人,太过沉重。 袁故妈妈留给他的本来就是个无法自由选择的选择题,要么放弃爱情,要么玉石俱焚。 所以,何言非妥协了。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几十公分高的作业本拼命改拼命改。他捨不得带了三年的孩子们,他捨不得这个岗位,他捨不得学校,他捨不得袁故啊,是真捨不得。 门卫在办公室门口喊:「何老师,有电话找你。」 何言非通完电话,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他拼了命的往家赶,到了家,带上父母,再往隔壁小城赶。 此时此刻,他不能再继续当何家受宠的小儿子,作为家里的男人,他应该作为何家的支柱,精神支柱。他必须担当起来,为爸妈,为这个家,因为他姓何,他甚至都忘记了流泪,因为流泪解决不了问题。 电话是赵淑香打来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你姐一家都没了,只剩下耀耀了,还在抢救……」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个小时的车程,此时,却像隔了一万光年那么遥远。 第12页 医院的太平间就像冰窖,永远让人感觉冰冷,只有病房,才有那冰冷气息中苟延残喘的一点火星。身躯小小的耀耀,苍白地躺在病床,扎在他身上的输液管中,透明的液体缓缓滴落着,滴答滴答。 熬了一天一夜,何言非的眼窝都发青了,下巴冒出浅浅的青茬,在身心的双重煎熬下,他被抽走了大部分生气,好像变了个人。 看到女儿遗体后,何守诚和赵淑香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摧毁了,因为无法接受噩耗,双双晕厥,正在楼下病房躺着。 事出突然,何家三口又是凭空消失。所以,当袁故找到这个小城这家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眼前的何言非让袁故心疼的慌,他一把搂过他的心肝儿,拥在怀里,不管医院是否人来人往。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何言非流出了这一天一夜来的第一滴眼泪,他的什么坚强,什么防线,此刻,统统都崩了。这么好的男人,为他寒风送衣、下雨送伞、生病照料、现学做饭……他捨不得放弃。 缓过神来的何言非轻轻推开袁故,脱离他眷恋的怀抱。家里的突发事件就像是一个推手,加剧了某些东西的推动。 「陪我出去买点东西」他转身,拖着疲乏缓缓往医院外走,袁故寸步不离跟着。 何言非一言不发,埋着头走再前面,袁故理解他失去亲人的痛苦,可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眼看就要走到没有人的河堤,袁故发觉不对,一把拽住了眼前人的胳膊。 「袁故……我们到此为止吧。」 第15章 哪有那种好事? 到此为止? 袁故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脱口而出:「什么到此为止?」 「分手吧。」 天快黑了,河堤开始吹起了河风,混杂着西南独有的湿润,刮在脸上,刺骨的疼,好像今天格外疼。 袁故不相信,这个喜欢他6年多,前几日还在恩爱的人,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他。他不信!用力抓着那只胳膊,将人掰过身来面对面。 那个对他笑对他撒娇对他温柔的何老师,脸却冷漠得像块冰,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一种从未有的陌生将他们隔离开来。 「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还是因为我妈的反对?」袁故很激动,他凝视着何言非疲惫的面容,发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我家里。」 何言非无情道:「都不是!」的确如此,袁故妈妈的作为只能算是导火线,他不想在刚失去一个至亲的情况下,再失去父母。「这两天我深思熟虑,我们没有未来,我想回归正途成家立业,你也放弃我吧。」 何言非丢下袁故走了,河风越吹越大,气温也降了下来,留在河堤的人一定不动,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下石化般保持着姿态。 什么碧潭戏水,什么醉酒告白,什么花前月下,仿佛都是一场梦。这个盛夏,这个金秋,这个寒冬,好像他们不曾认识,不曾相爱,不曾在一起。 料理好一切后事,何言非带着康復的差不多的侄儿,带着父母回到了他们家所在的小城。临近年末,家家张灯结彩,笑语欢声,只有何家,寡言少语。尚不懂事的耀耀时不时会问:「舅舅,我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 小孩子不懂生死,只能靠哄:「爸爸妈妈太忙了。」 一场一氧化碳中毒,带走了耀耀的爸爸,还有妈妈,还有奶奶,耀耀成了孤儿。据警方说是由于他们在家关门烤炭火,孩子睡在窗户没关严的卧室,三个大人倒在客厅,邻居从窗前经过,破门而入,才捡回耀耀一条命。 失去工作,失去袁故,失去亲人,着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何言非肩膀。 虽说已是寒假,学校不用上课,他没上班也不会让父母看出端倪,可家里总归要开销,翻年总归要开学,纸是包不住火的。 何言非向父母坦白了离职,虽然个中原由都是瞎扯的,什么不想按部就班,什么想尝试新生活方式等等。赵淑香和何守城虽然不贊成,可见木已成舟,儿子心意已决,也就随他去了。 何言非之前当老师虽说收入不高,但也有一定积蓄,加上父母的支持,他盘下了小城高中附近的一家店,开起了书店。他喜欢学生、喜欢书,所以,开书店是最合心意的选择了。 冬去春来,把书店整个整理好,刚好迎上学生开学,因为中学地理位置还不错,所以生意还行。忙起来的时候就可以没空想袁故,不忙时候他就整理整理书籍,看一看书,逼自己不想袁故。 自从上次河堤一别,他再也没见到过袁故,他其实好想念袁故啊,特别想。 那个夜晚,被分手的袁故在河堤吹了很久的河风,加上心情苦郁,回宾馆整整发了一夜高烧,孤身在异乡,无人照看,次日中午,客房保洁久久敲门无人应答,开门后送他去医院还死活不让。 最后在诊所开了些药吃,才勉强控制住病情。他回到小城的住所,屋内充斥着那个人的味道,那个人的回忆,将他挤压得喘不上气。 他本想找他妈妈大闹一场,可何言非已经放弃了工作,放弃了他。烧了一场,也把袁故烧明白了,他大概能够理解何言非的难处,他的爸妈都以决裂为代价来抗拒他的恋情,何况何言非爸妈呢。在痛失唯一的女儿和女婿后,父母如何再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个没法成家生子的同/性/恋。 第13页 何言非并不是不爱他了,而是背负的责任太过沉重。 袁故发现,自从何言非离开后,他便发了疯的想念这个人,想到难受的时候便跑去远远偷看,得知何言非有心要开书店后,他跑前跑后,暗中帮忙找了理想的铺子,让房东以合理的价格租给了何言非。而他在背后默默补着差价,赔着笑容协调着各方,只为给何言非提供顺利和方便。 靠近高中的门店,人流量不错、房租不错,进书也各种顺利。哪有那种好事!!! 处理好一切,袁故收拾行李回西城老家过了个有史以来最短暂的年,前前后后只呆了3天,一天跨年,一天团年,一天留作和父母的和平谈判。 走之前,袁泽才敢大着胆子问了他一句:「哥,你和言非哥的事……是真的吗?」 「真的,你哥我被甩也是真的。」 袁故走了,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袁泽。那俩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怎么就又分了呢? 从那一天起,袁故这个人好似凭空蒸发,从小城消失了,有人说他回老家继承家业了,有人说他去环游世界了,总之,人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16章 老乡—— 又是一年菜花黄柳叶绿,转眼3年多,何言非都相亲9次了,次次失败! 今天被拒绝的理由也很独特:你太瘦了,显得我壮。 前几年相亲,大多是他拒绝别人多一些,这几年反了,都是他先收到『对不起』,诸如: 对不起,我觉得咱们年纪有点不合适。 对不起,我跟你价值观不太一样。 对不起,我喜欢更阳刚一点的糙汉子。 何言非想:的确是年纪大了吧,也可能是潮流变化,曾经的奶油小生已然毫无市场。 何言非端着茶盅边喝边想就边乐。 「舅舅——刚刚外婆说了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什么意思啊?」 耀耀已经五岁了,非常聪敏也好学,每天都有各种不同的问题来问这个当过老师的舅舅。 何言非看着天真的耀耀,想:没有相亲成功也罢,他还带着这么个小「拖油瓶」呢,哪个姑娘跟着他,都得多一份责任,多一个担子不是。 何言非的书店现在虽说扩大了一间门面,经济条件也变得宽裕了些,但还谈不上富裕,多养个孩子更是不简单。 「耀耀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意思就是:做任何事情,我们都要尽力而为,至于能否达到目的,不能强求……」说给孩子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三月,小城外的桃花开了,漫山遍野一片粉红,甚是美丽。每年,何言非都会上山去摘点桃花瓣,做几瓶桃花酒,今年3月有点忙,刚进了一批新书需要整理编号,还没来得及上山。 小城外来人口少,来何言非的书店的,大多以老主顾居多,不说全认识,起码也都熟脸,偶尔来个陌生人都会显得很扎眼。今日,书店便来了位奇怪的陌生人。 说奇怪是因为,别人来书店,都是看书、租书、或者买书,这位顾客,手里的确是拿了一本书,不过眼神却老往何言非这边飞。 起初,何言非以为自己想多了,他离开柜檯,换到书架前整理书籍,那人又跟着看了过来,何言非又换位置,那人的目光就追随着他,搞得何言非也不得不多看了那人几眼。 这位顾客身高应该有180,长得一表人才,梳着精緻的背头,穿着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何言非想了又想,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男士。 何言非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礼貌地问道:「请问先生您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男人一脸波澜不惊,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是来看看,传说中的何言非,是何方神圣。」 此话如三月惊雷。 「先生,您这话怎么理解?」 那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手里的书晃了晃,淡淡一笑:「这两本,我要了。」 奇怪的客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走了,给何言非留下了一堆奇怪。 寻仇?何言非为人处世都温和,思来想去,近来也不曾与谁结过怨。结友?他就是一普通的书店老闆,谁能为他慕名而来? 而且,那客人说找茬不像找茬,说结友不像来结友,倒是有几分来看热闹的意思? 奇了怪了。 之后几天,那位奇怪的顾客再没出现过,何言非也总算整理好了入库的新书,抽出周六一天,准备前往桃花沟,感受春的气息。 一到山顶,何言非便一头钻进了如画般的桃花林深处,一会儿便沾得一身花瓣。山里的景色裹上沁人心脾的花香,能让人沉醉其中,快速忘掉世俗的烦恼。 三月的天气真是比姑娘变脸还快,清晨迎着朝阳出门,这还没几个时辰,一场突来的春雨就杀何言非一个搓手不及。 这里并非旅游景点,除了何言非这种「闲人」,基本没啥人来,被勤劳的人类开荒耕耘的山坡,除了桃林便是灌木,山上人家也早已搬到交通便利的山脚,偌大的山,居然连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何言非窝在桃树下,等着雨过,好一阵过去了,雨势不减反增,风也颳了起来,没有备雨衣的何言非很快便被浇了个透。提着一口袋花瓣儿的『採花大盗』不得不踉踉跄跄地踩着稀泥下山。 第14页 对于没走惯山路的何言非来说,上山一小时,下山可不那么容易了,在摔了几个跟头后,他终于将左脚脚踝扭脱臼了。 使了使力,动一下便能疼得掉眼泪,山里无人,衣湿渐冷,蹲这儿便是等死,耀耀还在等他回家呢,何言非就近找了根撑桃树的棍儿,咬牙忍着疼,拖着受伤的脚往慢慢前行。 这个时候要是有老乡上山,发现他这个伤员就好了,何言非想。 艰难走了几百米,密雨里,可算有个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身影出现了。 何言非跟遇到救命稻草似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挥起手高声唿喊:「老乡——」 第17章 这就叫——桃花运 「老乡——麻烦帮个忙,我脚受伤了,下山有点困难!」何言非吆喝完才算松了口气,得救了。 老乡听见唿唤,顿了一下,没有应答,只是加快速度,向着这个方向攀爬而来。 等待桃林深处的老乡走近,何言非看清人后,脸上期待的笑容僵住。 眼花!绝对是眼花!不是眼花就是见鬼! 何言非似乎忘记了脚上毛病,撒腿就跑,泥泞湿滑的山路,加上左脚不受力,还没跑出几米,就栽进了村民挖的蓄水池。 扑通—— 水花四起,人仰马翻。池水虽不深,但也喝了两口,味道不咋地。直到被人拽出水池,四目相对,他才觉出眼前真实。 「遇见你总没好事!」一身又湿又脏的何言非没说谢谢反呛人一句。 「这就叫——桃花运!」 还是那副标志性地笑容,都快要让何言非产生误觉,误认为时光还停留在两年多前,他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见人不说话,又走神,袁故边脱雨衣给何言非穿上,边问:「我又不找你索命,跑什么?」 何言非依旧不开腔,袁故便将何言非一把扯到后背,背起来,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熟悉的温热、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趴在背上的何言非不争气地红了眼。 「这些年……还好吗?」何言非哑着嗓子在人耳边上问。 「不好!想你想地难受。」 此刻,纵然有双重加固保险箱,也锁不住心中情绪,何言非一个大男人,埋首在袁故地后颈,稀里哗啦地大哭起来,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气氛维持在这样一个奇妙的状态,谁也没有主动去打破,直到下了山,去了医院,正骨完成,打上石膏。 何言非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狼狈过,在旧爱面前,里子面子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袁故开着车,突然笑着调侃副驾驶上一直低气压的人:「找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找到合适的另一半,要不,还是考虑考虑我?」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开这种玩笑,也就只有袁故了。 何言非被逗乐了,扶着额头笑,笑完还呛回去:「你咋知道我没找到!告诉你,我和我女朋友好着呢!」 死鸭子嘴硬。 袁故轻描淡写地说道:「哦……那应该不是和你三观不合那个!是嫌弃你年纪大地那个?还是嫌弃你瘦地那个?不会是喜欢糙汉子那个吧?」 「你怎么知道——」何言非用手指着眼前的袁故,却发现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一下子,什么都说得通了。 什么三观不合,什么年纪太大……原来,全特么是某人搞得鬼! 本来还对今天地救命之恩存感恩之情的何言非,此刻咬牙切齿:「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这个功臣啊?」 「不用太感激,以身相许就成。」 袁故还是那个袁故,厚脸皮,不害臊。 当日的放弃,一是为保全,二是无法轻易给承诺。 何言非无法给袁故承诺,他能不顾家庭不顾袁故不顾学校地为了爱情,所以,他提出了分手。本以为,总能成全某一面的,没想到,工作丢了,爱情没了,袁故放弃前途失踪了,何言非的爸爸因病去世了,满盘皆输。 但袁故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自那日以后,善言书店除了一个瘸腿老闆,还多出一个英俊的免费临时工。引得对面高中不少青春少女前来看书借书买书。 这个临时工不仅长得帅,还总是能把这些小姑娘逗得特别开心,风趣幽默,见识渊博。令这个曾经受人欢迎的店招牌——何老闆,也失去了人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临时工就抓住这一点,各种忙前忙后,赖在书店不走了。半个月下来,俨然半个主人的姿态,正牌老闆仿佛成了招来的收银员。 袁故并不是无业游民,何言非得知,辞了教/育/局工作以后,袁故只身去了深圳。那里被划为经济特区,正是建设发展需要人才的时候,据袁故不完全说明,他倒卖小商品赚了第一桶金,跟着,拿着手里的钱进入股市成了第一批股民,翻了几番后,他一边炒股搞投资,一边买商铺,一边做生意,后来遇上拆迁,赔了不少,他又拿着拆迁款和投资赚来的钱和朋友合伙买了块地,现在的重心是准备开发做一栋商业大楼。 总而言之,跟何言非这三十平米的生意比起来,确实算是大生意了。 看着袁故天天在这儿混,丝毫不着急的情况下,何言非按捺不住:「我说,袁老闆!你自己的生意不用操心的吗?」 第15页 袁故嘻嘻哈哈:「没事,有周玺呢,我俩过命的交情,我放心。哦,对,他前几天还跟我说他走之前专门跑店里来看过你呢!还买了两本书!」 看我?两本书! 何言非立马就想起了那个老盯着他看的怪人,原来是他。 第18章 打扰了 在何言非脚受伤行动不便的这段日子,袁故主动担起了司机加临时工,每天接送袁故,自然也会和袁故的妈妈、侄子照面。 耀耀没见过袁故,不过相处以后却很喜欢这位袁叔叔,半个月下来,比跟自己亲舅舅还亲。赵淑香当然记得袁故,多好一孩子,当年乃至现在,依旧是一个母亲心中,儿子应该学习的榜样。 袁故现在也是每天在何言非家蹭吃蹭喝,赵淑香说,多亏小袁,不然那天在山上,何言非可能真的很危险。 袁故很想说:哎呀,他是我爱的人啊,不用谢。 但是他没有说,他只说:「我们是好朋友,不算什么。」 赵淑香又问:「小袁,你这么优秀,怎么还单着呢?」 何言非一听到这话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担心袁故那张嘴会胡说八道。赶紧打岔:「袁故,赶紧进来帮我找找我的黄金甲!」 一进卧室,何言非便以脚相逼:「别在我妈面前乱说。」 眼看着拆了石膏,眼看着能轻微走动,眼看着好得差不多了,在何言非得百般劝说下,袁故才肯买了机票飞去深圳。 何言非说,他虽不是什么红颜,但才不要做周玺口中那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这些天来,袁故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何言非全看在眼里,袁故是真的爱他,他也忘不了袁故,爱着袁故。他俩目前还没有复合,袁故有意,何言非也有意,但他还没答应。他也不是要摆什么姿态,他只是怕无法过他妈妈那一关,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他不敢冒险。 袁故走之前留给了他一个手机,拿在手里特别牛掰的「大哥大」,在小城都还不怎么多见,袁故说,可以拿这个随时联络他。 何言非说袁故越来越像暴发户了。 袁故说爆发了才能带你过好日子。 三年前那个春节,袁故说要和他爸妈和平谈判,几番争辩下来,袁爸说:「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三年为期,你只要能凭自己的本事混出个人样来,我便任你去。」 因为袁爸认为,只有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有相对的自由。袁母想要反对,都全被袁爸驳回,比起失去面子,失去抱大孙子的机会,他更不想失去儿子。 所以,三年期一到,袁故便杀回了小城,至于那三年有多苦有多拼,只有袁故才知道。 三年来,他不担心一根筋的何言非会变心,他只担心心底柔软的何言非会向现实妥协,所以,何言非那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失败,全都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袁故回深圳以后,不论再忙,每晚都会打电话过来,有时耀耀也会跟他最喜欢的袁叔叔说上几句,每次都会问:「袁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袁故总是非常耐心地回答耀耀:「就快了。」 日子一久,这每日一通电话便如家常便饭,渗透到何言非的生活,要是哪天没接到电话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不,家里的「大哥大」已经三天没响过了,何言非抱着电话左等右等不响,十点了,他还是无法入睡,那种期待逐渐转化成焦急,实在憋不住,他只能拿着「大哥大」主动拨过去了。 电话通了,电话那边传来陌生女人声音:「你好,袁总现在不太方便接听电话,有事儿需要转达吗?」 何言非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傻,他憋出一句:「没事儿,打扰了。」 电话那头突然有些杂音,就在他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那头出现了男声:「是何言非吗?」 何言非忙回答:「是。」 对方一声嘆息后,告诉了他一个几乎让他窒息的消息,袁故出事了。 两天前,袁故和周玺到工地视察,路过施工处时,楼上堆放的钢筋滑了下来,袁故一把推开身旁的周玺,被掉落下来的箍筋贯穿腹部,失血过多,还在昏迷。失去意识前,袁故叮嘱周玺签万不呢个告诉何言非,但何言非打来那通电话后,周玺实在没忍住。 他又欠袁故一条命,袁故和何言非的故事他都知道,如果再不能帮袁故找回心上人,他可真的太不是人了。 他顾不上其它,翻身起来收拾证件、胡乱装了几件衣物便要出门。赵淑香被他的动静惊醒,得知大概后,叮嘱他注意安全。拜託了院里开出租的王叔,连夜开车从小城载他到省城,再从省城买机票前往深圳。 第19章 非心非故 这前往的路途,何言非脑海里闪现过太多画面,有初见、有初识、有热恋、有离分,裹着一成不变的思恋,把他放进油锅里煎炸、翻滚。淤积在心口多年的纠结全部都坍塌了,此时此刻,他只想要一个人平安!平安就好! 下了飞机,第一眼见到的所谓熟人便是周玺了,熬着乌青眼圈的周玺愧疚全部写在了脸上,他连连跟何言非说对不起,何言非只说了一句:「我要见他。」 医院,又是医院!上一次到医院监护室还是抢救耀耀,他失去了姐姐。这一次,何言非还没走近监护室,手就在发抖,无法自控的那种。他太害怕了,害怕在这里再一次送走他爱的人。 第16页 冰冷的玻璃隔间里,何言非熟悉的那个,总是笑颜阳光的大男孩儿袁故,似乎晒黑了些,孤单地躺着,一动不动,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罩着唿吸机,看上去,十分衰弱。 周玺把空间都留给了他们。 「同学,这是不是你的肥皂?」 「正式介绍一次,你好,我是袁故」 「你最近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何言非,你愿意吗?」 「我会对你负责的。」 …… 何言非扒着玻璃,哽咽:「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对我许诺,我好像还没给过你诺言……」他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了,索性哭出声:「你听着!袁故,只要你还要我,我绝对不会再放弃你了……」 身后的一群轻重不一的脚步放慢、放轻,随后悄悄消失。 如果有些关系、有些事态的发展是生死也无法阻挡的,那种不可抗力就叫爱。 一个月后,还未康復彻底的袁故便非要拉着何言非回小城了,只因何言非同意了袁故的一个『无理』要求:「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找妈商量收养耀耀的事。」 跟耀耀相处那一段日子,袁故能感觉出来,其实耀耀特别缺爱,缺安全感,总害怕外婆哪天也不在了,舅舅有了小家便不要他了。应该是有恶毒的嘴巴在小孩儿面前说过无良的玩笑,类似于:「没爸妈的小孩儿、你舅以后有了小孩儿就不要你」之类的吧。 袁故清楚,自他爱上何言非,这辈子就没想过要小孩儿,他其实还蛮喜欢小孩儿,耀耀正好就是上天送来的最好礼物。 一别数月,袁故再回到小城时,山里的桃都熟了,摆在沿街的竹兜里叫卖,桃香扑鼻。想起何言非在桃林里唿救,在水池里挣扎的模样,袁故嘴角溢笑。 本以为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正式『见家长』,出乎意料的平常,就像袁故早已是被认定的『儿媳妇』。 袁故惊讶地问:「阿姨,您不反对同我和言非吗?」 赵淑香喝了口茶,释然:「反对有用,估计我孙子都该打酱油了!」 其实,这么久以来,赵淑香多少都能看出点什么来,随着袁故当年的消失,她儿子的生命活力便消失了,袁故再出现后,她的儿子又活过来了,袁故出事那一天,他的儿子魂都丢了。 这么多年了,她的儿子怎么样她多少了解一点,只是从来不愿去承认事实。 哪有当爹妈的不疼儿,老了老了才发现,拿孩子的幸福与孝顺相比,没了快乐的儿子,强求来的姻缘就是束缚和伤害,何用。 屋里茶香,屋外鸟语。 爱本无定义,原本非亲非故,谁料一见如故,最终携手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