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大宋》 第1页 《重回大宋》作者:君当如竹【完结+番外】 文案: 赵满(赵佖)一觉醒来穿越北宋,成了有眼疾且智商低的傻皇子,上有皇帝老哥,下有帅气小弟,于是以成为闲散王爷专吃空饷为毕生目标。 然事与愿违,经歷亲人离世,兄弟猜疑,意外重伤离去,歷尽艰辛,再次踏足汴京,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皇兄早逝,他的谥号竟是哲宗,宋哲宗,那不是到了北宋末年?乖巧可爱的小弟竟会是宋徽宗?!!!震惊过后,发现被赶鸭子上架登上皇位的居然是自己…… 註:本文根据情节需要对北宋末年及南宋初期的一些歷史人物(如苏轼、岳飞等)的年龄及生活遭遇进行了调整,请各位看官谅解。 本文中赵煦母亲朱宸妃等,本应称太妃,由于每位妃子都加“太”字有些啰嗦,且皇帝赵煦刚登基时年纪较小,没有自己的嫔妃,不会引起误会,所以初期本文一众太妃均不加“太”字称号。 第一卷:初到大宋 第1章 梦醒 嘭嘭嘭、嘭嘭嘭嘭、梆梆梆梆…,赵满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这什么声儿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刚睡着,这才几点啊,怎么好像放炮似的。 ‘干什么呢?让不让人睡啦!’赵满无奈坐起,这年头儿睡到自然醒怎么这么难呢。 “殿下,您醒啦?今天是皇上登基的大日子,外边儿放礼炮呢,吵到您了?” ‘嗯?什么情况?’赵满半晌没反应过来,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黝黑小孩儿,傻了! “殿下您既然醒了,就别再睡了,您虽然不用参加大典,可是您起的太晚了还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奴才刚才都叫了您很久了,您都不起。” 小孩儿瞪着一对儿圆熘熘的大眼睛,扁着嘴儿,委屈的嘟囔着。 ‘今天是皇上登基的大日子?外边儿放礼炮?殿下?’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赵佖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今天是皇上的登基大典呢,……”在小孩儿絮絮叨叨的叨念中,赵满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好像回了古代了,貌似还是个皇子,今天登基的那个是他哥哥。 “殿下,您听到奴才说的话了?可记住了?”小孩儿稚气的脸上满是无奈,似乎还带了点儿哀伤,完全没了刚才的活泼劲儿。 ‘嗯?这一小会儿就皇上登基这个事儿都重复了多少遍了,怎么可能记不住?这个什么皇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赵满内牛满面,表面纹丝不动,直勾勾的看着小孩儿。 “殿下,殿下,您是不是眼睛又疼啦?您别用力看了,您看不见也没关系,有奴才呢,您别用力了,会疼的。” 小孩儿看赵满半天没说话,又一动不动,赶紧上前观察。 ‘啥?眼睛还看不见?这还让不让人活啦?’赵满又被惊雷噼中,脑袋嗡嗡的,“不对呀,我明明能看见啊。” 就在赵满还在满心纠结作斗争之时,小孩儿已经熟门熟路请好了太医了。 太医进来直接请个安,也不等赵满反应,上来就看眼睛,切脉,下药方,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熟练工啊。 赵满看着老太医忙碌的背影,又看看旁边的小药童,还有着急的眼圈通红的小孩儿,意外的觉得眼前的这一幕非常的熟悉。 熟悉到他知道老太医姓刘,小药童总是喜欢趁别人不注意偷偷看自己,而小孩儿则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小太监,叫李林,对自己这个整天煳里煳涂又失明的傻子很是忠心。 “为什么我记得这些,甚至还能模煳的想起一些跟这些人相处的往事,那我这30年在所谓的现代社会的生活都是做梦? 现在是梦醒了?还是现在是在做梦?”赵满伸出手,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还真疼。 庄周晓梦,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佖儿,佖儿,让娘看看,可是又难受了?” 赵满正怔怔的出神,一个身着宫装的年轻女人上来就往他身上扑,一边儿扑一边儿还念叨着“我的佖儿真是命苦啊,不怕不怕,有娘呢,乖,不怕啊。” 佖儿?是呢,我现在是叫做赵佖,佖……不就是满吗? 赵佖抬头打量眼前自称是他娘的年轻女人。 说是年轻女人是因为以赵佖的眼光看,她确实太年轻了,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襦裙,长得谈不上美,只是清清秀秀的,很干净的感觉。 是呢,她是娘,是武昭媛,都是她没有放弃这个傻儿子,赵佖才活到现在。 “昭媛娘娘,殿下只是偶感不适,并非眼疾发作,无大碍,老臣已经开了调养的方子,请娘娘放心。”刘太医见武昭媛急的就要落泪,赶紧上前解释。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劳烦刘太医了。”武昭媛下意识的叨念着,眼睛却一直不曾从赵佖脸上离开,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看着呆呆的赵佖,连刘太医等人退出了屋子也浑然不觉。 也许这宫里的人早已习惯了,习惯了经常发病的赵佖,习惯了经常看着儿子发呆的武昭媛。 赵佖刚抬起肉肉的小手儿,就被武昭媛一把握住,下一刻就被紧紧拥抱在她怀中,“佖儿,佖儿,你认得娘了是不是,你认得娘了是不是,你跟娘说说话吧,啊,叫声娘啊,好不好?” 第2页 这是娘啊,一想到曾经对自己超好,但是英年早逝的老娘,赵佖心中更加酸涩难忍,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伸出胖胖的小手儿,轻轻的抱了抱武昭媛。 “娘,娘。”赵佖趴在武昭媛耳边轻轻的唤着,小小的手掌还轻轻的拍抚着武昭媛的肩。 “佖儿,佖儿,是你在叫娘,你再叫一次,好不好?娘没听错吧。”武昭媛激动的不能自已,一根短短的手指轻轻的放在了武昭媛的唇上,“娘,您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 赵佖张着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认真的看着武昭媛,小手儿还做了个“嘘”的手势,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灵动有多灵动。武昭媛惊的半晌说不出话,竟捂着嘴哭了。 赵佖已经想好了,他现在是个皇子,还是个傻子,还有个刚登基的哥哥,情况复杂,近况堪忧,在没弄清情况之前最好还是装傻子最安全。 可是看到武昭媛伤心欲绝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再伤慈母之心,索性让她知道实情。一则,可以缓解武昭媛常年的忧伤情绪,这可是很重要的,娘对自己很好的,万一忧郁成疾了怎么办。 二则,自己的娘总归是最放心的,自己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助自己了解现在的形式,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帮自己出出主意,光靠装傻是不行的。娘,是最好的选择。 “佖儿,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娘就知道,娘的佖儿肯和娘说话了,呜呜……”武昭媛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佖,眼睛一眨不眨,说话声都放的轻轻的,就好像怕眼前清醒的赵佖突然消失一样。 “娘,孩儿这些年一直昏昏沉沉的,眼前总好像有层白雾,看不清东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孩儿一直都想跟娘说话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孩儿看到娘哭,就真的说出话了,也能看清楚娘了。” 赵佖一席话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又顶着一张肉唿唿的包子脸,明亮的星星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你,认谁的心都化了,最要命的是这是你一直痴傻的儿子,突然好了,做娘的只有高兴的份儿,哪儿还能想别的。 武昭媛现在已经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只知道抱着儿子一个劲儿的摸着,亲着,嘴里还“好,好,真好”的叨念着。 “娘,李林说今天是皇兄的登基大典,什么登基大典啊?”赵佖怕跟武昭媛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好找,万一一会儿进来个人什么的,得先跟娘说清楚才好。 赵佖这么一问,武昭媛顿时清醒了,儿子是不傻了,眼睛也好了,这是失而復得的喜悦,可是在这深宫之中,一不留神,就要得而復失了。想到这儿,武昭媛吓出了一身冷汗。 武昭媛小名儿悠悠,取悠然自得之意,爹只是个县令。武悠悠阴差阳错进了宫,长相不是最美,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能够在这深宫之中平安生活到现在,还生了个皇子,实属不易,要说她没脑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武昭媛立即站起身来,望了望门口,还好,外边儿没人。 平时这屋里伺候的人就不多,这会儿奶娘估计正跟着刘太医的小徒弟煎药呢,赵佖的大宫女若竹、若兰在自己来的时候就打发去小厨房做佖儿喜欢的菜了。 要说先皇让自己最满意的就是破例给自己宫中添了小厨房,让自己可以随时做佖儿喜欢的菜,饭菜都由自己人经手,也更放心些。 至于自己身边的锦绣、锦瑟刚刚也让李林给带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前面小院儿等着召唤呢。 武昭媛回过身,快步走到床边,拉着赵佖的小手儿,一字一句的跟赵佖说:“佖儿,你听娘的话,先按原来的样子,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也别表现出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好不好?” 娘啊娘,您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赵佖正琢磨怎么跟娘开口呢。 傻儿子突然好了,又聪明的想要继续装傻,这怎么都觉得古怪呀,搞不好安上个妖魔鬼怪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嗯,我听娘的,可是为什么呢?”赵佖心里乐开了花儿,却还是装着一脸无知的样子望着武昭媛。 “佖儿,一会儿就到传膳的时间了,要有人来了,你先听娘的话,娘晚上再告诉你好不好?” “嗯,好。”赵佖又装了个乖。果然不一会儿,李林就过来问要不要传膳了…… 第2章 人在屋檐下 这一天赵佖是装傻装了个彻底,不说话,就呆呆的看,不过也有不少收穫,自己和娘院子里的这些奴才算是都对上号儿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了,娘果然出手了。吃过晚膳,武昭媛就以赵佖身体不好她不放心为由,把赵佖带到自己房间安置了。 这一晚武昭媛和赵佖这对母子谈了很多,主要是武昭媛说,赵佖应着。 根据武昭媛的说法,现在国号是宋,赵佖的父皇已经病逝,谥号是神宗,现在登基的是他六哥赵煦,玉淑宫朱宸妃的儿子。 老爹一共14个儿子,不过活着的也就6个,最大的就是这个登基的六哥赵煦,原来叫赵佣来着,紧接着就是排行第九的自己了,下边儿还有四个弟弟。 重华宫陈昭仪的小十一赵佶,瑞和宫林淑仪的小十二赵俣、小十四赵偲,再就是赵煦同母的小十三赵似,赵似,找死,这都什么破名儿啊,老爹还真会取名儿,汗…… 第3页 好像还有几个姐妹,嗯,对于皇家,这算是人员比较少的了,赵佖很知足了。 听武昭媛说现在的都城是汴京,汴京?那不就是开封。 难道现在是北宋?北宋好,北宋好,要是南宋可就倒霉了。 现在自己安心装傻当个皇子,皇帝是比自己没大几岁的哥哥,估计在位时间也得挺长,以后当个清闲王爷,吃吃空饷,养花遛鸟,斗鸡走狗,这日子呀,给个神仙都不换! 可惜赵佖歷史学的不好,要不他应该知道北宋可是有段时间被史学家称为北宋末年的…… 当然,再笨的鸟都有醒悟的时候,不过是不是为时太晚可就不好说了…… 武昭媛的意思是让赵佖先继续装傻,过段时间再逐渐恢復意识,同时慢慢让眼睛恢復。 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武昭媛不得不谨小慎微,她是赵佖的亲娘当然乐于接受儿子突然恢復健康的事实,但是别人呢? 尤其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其他嫔妃呢?这个事儿往好了说是神佛庇佑、祖宗显灵,可也能往坏了说是妖邪作怪呢。 是好是坏那是无法预料的,武昭媛不能冒这个险,赵佖出宫建府之前,断不能有丝毫差错。 所以现阶段所谓的恢復意识也不是要表现的多聪明,就是能正常说话,反应还是要比正常人慢些的好。 反正赵佖还小,只要在15岁出宫建府之前恢復到正常就好,到时候赵佖早年痴傻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只要他不去做出头鸟,就能安安稳稳的当一辈子富贵闲人。 武昭媛也不期望儿子能有多大作为,平平安安才最要紧。 赵佖也觉得自己的娘很是聪明,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身体恢復这个事儿确实是要从长计议。 你想想,现在当皇帝的是自己哥哥,突然冒出个神童弟弟,那不是找事儿嘛,要是老爹还在,兴许还能讨个好儿。可现在是皇帝老哥,完全没戏,只有找死。 于是乎赵佖一脸懵懂却无限信任勉为其难的郑重的对武昭媛点了点头,“娘放心,孩儿记下了。” “嗯,真是娘的好孩子,咱们也是别无选择,只能先委屈我儿了,娘不图什么,只希望你平安活着。” 赵佖这几天过的可谓滋润啊,虽然赵佖是赵满的时候,过的也不错,但赵满自记事起就只有一个老娘在身边,从没见过老爹,老娘对自己虽好却去世的很早。 赵满大学没毕业,赵妈妈就离开了他。赵满倒是挺争气,半工半读完成了大学课程。 刚毕业那会儿,工作不好找,赵满是工作就干。 当过厨师学徒,干过健身房教练,学过推拿,做过图书管理员,买过化妆品,倒腾过字画儿,甚至还在医院抬过尸体……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个稳定工作,一觉醒来就来了大宋了。 这几天完全不一样啊,有娘全天候陪同(武昭媛因儿子恢復神智,大喜过望,除了按规矩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问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围着赵佖转),还有一干奴才伺候着,真是享受啊。 不过自打赵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他就开始不淡定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张脸太过熟悉,这根本就是自己的脸,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虽然铜镜照人有些模煳,但是赵佖怎么也不会错认自己的。 赵佖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越想越乱,脑袋成了一团浆煳,无奈只好作罢。算了,顺其自然吧。 于是放下思想包袱的赵佖,日子过的更加逍遥了,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执行武昭媛的逐渐恢復计划。 宫里的各位对于赵佖这个身有残疾的傻皇子和武昭媛这个没什么背景又安分守己的小昭媛还是比较宽容的,反正也翻不起大浪不是。 从太皇太后到各宫嫔妃,听说赵佖的病有了起色,都一致表示出欣喜之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赏赐了些名贵药材。 到年底的时候赵佖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基本达到正常偏傻的水平了。有时也去花园转转,或是跟着武昭媛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混个脸熟。 “李林,元旦(宋朝是没有春节的,每年正月初一就是元旦)的宴会我还要去吗?”赵佖咬着手指头,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李林。(虽然内心鄙视自己无知可耻的卖萌行为,但目前这正是自己的主营业务。) 看的李林都觉得如果不能满足殿下的要求都是有罪的,但是李林哪儿有那个权力决定赵佖去不去呀。 尽职尽责的李林只能尽量给赵佖解释:“殿下,今年的元旦宴会您是得去的,皇上说往年您身子不好都不去,今年身子大好了,理应出席的。” “唉……”赵佖无奈的看了李林一眼。李林立马做出一副委屈状,跟赵佖刚才卖萌的样子如出一辙,把赵佖噎了个倒仰。 李林是除了武昭媛以外的唯一知情人了,由刚开始激动地痛哭流涕,到现在淡定的接受现实,甚至还能时不时让赵佖吃瘪。赵佖不得不承认,李林这小子还真是很有前途啊。 要说李林这小太监还真是讨喜,人也机灵,听武昭媛说李林是她刚怀上赵佖时无意中救下的,可能是有缘吧。 李林刚入宫时瘦的要命,长的又黑,总被人欺负,可巧当时被分到后苑修剪花草,一次武昭媛经过时看到李林正被一群太监踢打,小小的一团很是可怜,便差人问了一下。 第4页 原来是李林不小心剪错了枝,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这么打下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武昭媛当时正怀着赵佖,看到这被人欺负的孩子,就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了他。后来又寻了个由头,把他调来了自己的英华宫。 李林也真是知恩图报,对武昭媛母子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赵佖傻的时候更是每天陪在赵佖身边,生怕别人欺负这个不会告状的小主子。 尽管赵佖千不喜、万不愿,元旦还是临近了,元旦朝会如期举行,元旦当日,文武百官及诸蕃使节、周边各小国的使者,都在大庆殿向皇帝朝贺,拜祝新年。 当然,这些赵佖是不用参加的,他一个未成年小皇子也没那个资格。赵佖需要参加的是在集英殿举行的晚宴,其实就是皇家新年宴会,皇帝一大家子和一众皇亲国戚的私家宴会。 说是私家宴会可还是很有讲究的,再说宫里这些个人一年到头儿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都等着这时候玩玩乐乐呢。当然,讨好宫里的几大巨头,让自己出出彩儿才是重头戏。 元旦一大早,赵佖就被叫醒,稀里煳涂被人收拾好了,又哈气连天的吃了个早饭,正准备睡个回笼觉武昭媛就杀气腾腾的来了。 “佖儿,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快,李林,把昨儿我让锦绣送来的那套红色的衣裳给佖儿换上。” “等等,娘,我这个蓝色的挺好的,别换红色的了。”赵佖看看屋里没别人,赶紧开口。 开玩笑,就自己现在这个五短身材,再配上胖胖的婴儿肥脸,穿一身红衣服,那不就是年画上涂红脸蛋的童子吗?坚持认为自己年近30的赵佖大叔可受不了这个。 “佖儿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给……给各位娘娘请安。”赵佖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太皇太后。 “呦,佖儿都能说这么长的句子啦,真了不起呢,来,来,快给皇祖母瞧瞧。” 赵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刚蹭到太皇太后身边,就被揽到了怀里。 太皇太后对这个恢復神智的小孙子还是很喜爱的,古人不都有点儿迷信吗,像赵佖这种情况纯属上天庇佑啊,大家也都想沾点儿福气不是,更何况太皇太后那也是赵佖的亲奶奶。 “看这小红衣服穿的,多精神。” 额……您老能不提那小红衣服吗。往事不堪回首啊,想刚才赵佖愣是被武昭媛武力镇压了,结果还是顶着那个年画娃娃造型出现的。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我现在是个7岁小孩儿,还是个傻子,傻子!’赵佖把脸深深的埋进太皇太后的怀里,鸵鸟了。 “哈哈哈,看这小傢伙儿还害羞了,快看看,快看看。”太皇太后只觉得这个小皇孙实在是太可爱啦。 自打赵佖这小傢伙儿身体慢慢恢復了,总是被武昭媛带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老太太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可爱孩子了。 皇家呀,先是皇,再是家,亲情前面永远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纷争,朝堂、后宫牵扯不断,尔虞我诈。 在这个大染缸里,只要出身皇家,即使是幼儿一言一行也都谨小慎微,像赵佖这样单纯的孩子,还真是招人疼啊,连带着太皇太后看武昭媛的眼神都柔和的多了。 后宫的嫔妃们见此情景也不过稍稍嫉妒一下赵佖这对母子的狗屎运罢了,也不会对他们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原因无他,这对母子战斗力太弱了,小的是个傻子,大的位分又不高,更重要的是先皇已经去了,新皇已经登基,又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给撑腰,皇位坐的也算稳当,她们现在都是太妃了,还争个啥意思啊。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想一想自己以后怎么过呢。 第3章 新年新气象 不管赵佖有多纠结自己的装傻卖萌行为,新年宴会还是如期举行,这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个元旦宴会,自然是热闹非凡。 看着只比自己大3岁的皇帝老哥小身板上穿的无比正式的绛纱袍,头顶带着一看就很重的通天冠,紧绷着个小脸儿,一板一眼样子,再看看躲在皇祖母怀里装傻躲懒的自己,立马平衡了。 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还是混吃等死的日子适合自己呀。 赵佖之前也是见过皇帝老哥的,只不过这大半年他一直是装作逐渐恢復神智,也不敢过多与人接触,万一露馅儿可就不好啦。 完成了新年宴会的固定开场白,接下来就是歌舞助兴,皇帝与一干皇亲国戚互相寒暄,同饮共聚。 听着这一帮子人互相吹捧,吟诗作对,赵佖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机会偷熘了出去,跑到了集英殿外的迴廊上。 前面转角的位置就不错,够隐蔽,能清静清静。 赵佖迈着小短腿儿向目标前进,马上到转角了,突然发现自己预定的位置竟然已经有人坐了。 更可恶的是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小子还一手托腮故作优雅,十足的装逼相,让人看了就不爽。 赵佖都走到跟前了,这小子竟然还没发现,还继续摆着那付伤春悲秋,举头望月的傻相。(你就是个傻子,还说别人傻。) 赵佖可没管那事儿,一屁股就坐到了那小子对面,继续观察。 嗯,看着有点儿眼熟啊,呀?好像是老十一赵佶呀。 赵佖对自己那几个弟弟还真是没啥太大印象,这也怪不得他,一个是他自己就少出门,再说他最大的弟弟赵佶也才5岁,剩下那几个更小,也不可能没事儿出来蹦跶,每次也只是凑巧跟着各自的母妃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遇到了,远远看两眼。 第5页 还真是赵佶那小子啊,这会儿仔细看,赵佶虽然也是圆圆的包子脸,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的眯着,再加上那望向夜空的空灵的眼神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5岁的小崽子很帅呀,赵佖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哼,再能装逼也就是个小奶娃,不跟你一般见识。(您跟一个5岁的小孩儿都较劲啊,这日子真是太闲了吧。) 赵佶可能是举头望月望累了,结束了装逼的姿势,一回头冷不防对上了一对儿圆滚滚直愣愣望着自己的大眼睛。 “呀!”赵佶吓了一跳。“九皇兄?” “嗯,你是谁呢?你好漂漂哦。”赵佖顶着内心的鄙视,一脸傻x的说着让自己吐血的话,还不忘伸出小肉手儿摸摸人家。 噗嗤,赵佶本来阴郁的心情瞬间好转,这个傻哥哥赵佖,可以说是整个皇宫最让人放心的存在了吧。 “九皇兄,我是你的十一弟,我叫赵佶。”赵佶奶声奶气的认真的做着自我介绍。 赵佖:“嗯,着急,着急。” 赵佶:“不是着急,是赵佶。” 赵佖:“嗯嗯,鸡,小鸡。” 赵佶:“不是鸡,是佶,九皇兄你叫我十一弟就行了。” 赵佖:“好长,难记,鸡,小鸡,小鸡。” 赵佶:“不是鸡,是佶。” 赵佖:“鸡” 赵佶:“佶” 赵佖:“鸡” 赵佶急的额头直冒汗,几欲晕倒,谁能告诉他怎么跟傻子沟通啊,真要命啊。一直到宫人出来寻回两位殿下,赵佶也没能让自己摆脱“小鸡”这个光荣称号。 至于赵佖,看他回宫后在自己床上捧着肚子笑得直打滚儿,就知道这厮有多么阴险了。 哇哈哈,太搞笑了,看小正太赵佶一本正经的小脸都憋青了,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断变换着颜色,实在是太搞笑啦。 这真是无聊生活的绝佳调剂呀。嗯,也许,自己的无聊生活模式可以调整为吃饭、睡觉、逗正太?赵佖摸摸下巴,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能性。 可怜的赵佶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嗯,不会是着凉了吧?今天在迴廊里跟九皇兄呆了那么久,啊!!!不要想,不要想九皇兄,一想到就头疼啊。嗯,九皇兄太可怕,一定要远离九皇兄。 就在这对兄弟各自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儿出现了,其实这个事儿也是正常的,只不过这对小兄弟都没关注过。 那就是赵佖、赵佶都应该去闻是斋启蒙了。 闻是斋说白了就是皇子、皇亲国戚和各位够分量的大臣家的公子们的学堂。 切,就是个官二代贵族学校呗。赵佖对此嗤之以鼻。 其实以赵佖的年纪早就应该入闻是斋听学了,怎奈原来的赵佖是个傻子,连话也不会说,眼睛还有问题,当然不能去了。 现在赵佖好歹是恢復了些,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赶紧让赵佖跟着刚刚启蒙的赵佶一块儿去听学了。 咋也不能让一皇子成了文盲啊!其实大家对赵佖的要求也不高,好歹认几个字儿,明白点儿事儿就行啦。 开学第一天,闻是斋门口,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包子兄弟相遇了,两只小包子还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这画面真是十分温馨呢。不过这个对话内容真是…… 见到赵佶非常兴奋的赵佖:“小鸡,小鸡。” 避之不及的赵佶:“九皇兄,不是鸡,是佶。” 赵佖:“鸡,小鸡。” 赵佶:…… 罢了,赵佶看看热切的望着自己的赵佖,九皇兄本是个痴人,过不久应该也就忘了,不过是叫着新鲜,就随他吧。 当数年后被称为“文华公子”的全民偶像赵佶每每想起自己当年一时心软没去纠正 “小鸡”这个称唿,导致……,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吶。看吧看吧,赵佖这厮又在奸笑。 当然此时的赵佶是不知道这些的。由于是皇家学堂,而现在皇室的适龄儿童只有赵佖自己、皇帝赵煦、还有小鸡赵佶。 皇帝哥哥是比较忙的,一般不能按时上课,现在课堂上的皇子就只有赵佖和赵佶,其余的就是几位大臣家的小公子。 见到赵佖、赵佶到来,老师及各大臣家的公子们赶紧过来见礼。 赵佶奶声奶气的跟着回礼,赵佖这个公认的傻子则根本用不着说话。 不过赵佖可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老师,您叫什么名字啊?” “回九殿下,臣中书舍人,苏轼。” “嘿嘿,老师的名字真好,舒适啊,真舒服呢。”又来了,赵佶扶额。 ‘等等,苏轼,那不就是苏东坡?呀!’赵佖瞪圆双眼,仔细的研究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苏轼看起来已过不惑,面色微黑,五官周正,双目有神,虽微弓着身行礼,却不卑不亢,确有名臣风范。 此时的苏轼刚刚由登州还朝。自当初自请外放杭州,其间经歷调职、冤狱、降职种种坎坷经歷,至今重回朝堂。如今的苏轼饱经风霜,却仍然初衷不改,胸怀坦荡。 赵佖观察苏轼的同时,一双眼也正观察着赵佖。他没有忽略赵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是看错了吗?痴傻之人怎会有如此反应?赵佶默默在心中画了个问号。 第6页 师徒二人相了会儿面,尽管赵佖意犹未尽,还是被赵佶拉去了座位上坐着。 苏轼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教师生涯,教的是千字文和百家姓…… 听着苏轼浑厚低沉的嗓音讲解着千字文,再看看赵佶认真的白嫩小脸儿,赵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是的,从梦醒来到这里开始,虽然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与这里的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繫,但赵佖的潜意识里却始终认为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只要梦醒了,自己就又会回到千年后的世界,回归自己原有的轨迹。 可如今,这个梦越来越真实了。 对自己关心备至的武昭媛,每天努力紧绷着小脸儿的皇帝老哥,“活泼可爱”的小鸡赵佶,小跟屁虫李林,现在又来了个大文豪老师苏轼,他们的形象太过鲜活了,以至于无论赵佖怎样暗示自己,都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梦。 也许这才是真实,赵佖终于清醒认识到自己这是真真实实的回到了宋代,一个原本尘封于史书中的时代。 但显然伤春悲秋不适合赵佖。 一代文豪啊,赵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差点儿跟苏轼要签名儿了。啊,还可以跟苏轼照个合影,发到大宋官方微博,嘿嘿,牛啊。 尽管遇到了苏轼这个意想不到的收穫,赵佖小小的心脏跳的有些厉害,但他还是没忘了正事儿,把他的同窗们了解了七七八八。 左边儿靠窗那个是枢密使马大人的孙子马齐,这小子长的倒是有股俊秀斯文的范儿,就是坐不住板凳,就这一小会儿,左摇右晃的,活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了。 那边儿穿红衣服,国字脸、大粗眉的搞笑小孩儿是中书侍郎刘大人家的小公子刘玉,刘大人这名字倒是取得挺好,君子温润如玉,可是对比你家小孩儿长的标准土匪脸,咋就怎么看怎么搞笑呢。 嗯,还有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是老师苏轼的侄子苏远,小小少年一身水蓝,眉目俊秀,专注看书的样子还真有那么点儿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再就是后边儿坐着的这位小面瘫,赵佖回头回脑,瞅来瞅去也没看着这傢伙有啥生动表情,那脸僵的。经赵佶提醒才知道,这位小爷是刚上任的宰相司马光的孙子司马朴。 赵佖心理活动:‘嗯,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呢。’ 赵佶心理活动:‘我啥时候能不给九皇兄当保姆呢。’ 第4章 兄弟互疑 赵佖在宫里的生活进入了正轨,每日寝宫、学堂两点一线。 大宋的课程重文轻武,因而没有开设习武的课程。赵佖作为一个半文盲(字大部分认识,但是绝对不会写),也认认真真的跟着苏轼学习。 苏轼作为老师真的很尽职尽责,一丝不苟,没有因为只是给幼儿讲解千字文而有丝毫懈怠,他的讲解也十分生动有趣,往往引经据典,旁徵博引,赵佖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老师,你确定那些真的小包子能听得懂? 学堂的学习进度对于急于了解这个世界的赵佖来说还是太慢了。虽然立志做个傻瓜王爷,可人是不能装傻装一辈子的。怎样让自己活下去,活的好,保护娘,甚至如果有机会能让娘跟着自己出宫荣养,这些都是要好好计划的。 赵佖每日下了学都会去武昭媛那里吃小灶。武昭媛也是读过书的,自然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 看到儿子如此聪慧好学,武昭媛的心理跟吃了蜜糖一样,不时泛起丝丝甜蜜。本以为这一生就要这样无望的结束于宫墙之内,可谁知突然峰迴路转,如今是真的有盼头儿了。 武昭媛妇道人家又久居深宫,毕竟所知有限,很快武昭媛就发现自己已经授无可授了。 看着儿子充满希冀的小脸,闪烁着点点星光一样的灵动双眸,武昭媛心中充满了自豪,这就是我的儿子呢。 “佖儿,娘懂的有限,都没有什么可以再教佖儿了呢,我儿真是聪明。”武昭媛怜爱的摸摸赵佖的小脸蛋儿,“佖儿想看些什么书,娘跟内务府要,就说娘要看好了,好不好?” “嗯,好,娘真好,佖儿最喜欢娘了。”啾~啾~赵佖还凑过去亲亲武昭媛的脸颊,现在赵佖装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哄的武昭媛每天都乐呵呵的。 时间就在赵佖每天不停的学习中度过。闻是斋里听苏轼讲解,英华宫里手不释卷。看窗外春去秋来,落雪飘飘。 五年后(元祐五年),英华宫庭院里的桃花树下,一把竹椅上躺着个小小少年。白皙的脸庞微微侧向一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了小小的阴影,秀气的眉毛轻轻上挑,薄薄的唇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做着什么美梦。 微风吹起少年月白的衣角,片片桃花随风飘落,在少年身边打着旋儿,缓缓落下,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赵佶走进英华宫里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5年了,九皇兄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在这座皇宫中,所有人都认为九皇兄虽不至于达到痴傻的程度,可也是绝对智力有些低的,他比一般人反应要慢得多,说出的话也是经常不找边际,让人啼笑皆非,因而也没有人去关注他。 但赵佶就是不这么认为,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九皇兄跟自己一样呢,“嗤”,赵佶忍不住嗤笑自己,这么多年了也还只是个猜想呢,九皇兄可是从来没让自己抓到过他的小辫子呢。 第7页 “嗯?谁在那儿呢?”赵佖被赵佶的嗤笑声惊醒,睁开了睡的迷茫的双眼,待看清是赵佶后立马清醒了。这小子也忒吓人了,神出鬼没的。 要说这宫里有谁是让鬼魂赵佖都觉得诡异的,那就数老十一赵佶了。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傢伙一直不阴不阳的,清秀的小脸总是挂着标准的空姐式微笑,一副随时等待吩咐为人民服务的样子。 在自己和皇帝老哥面前,那更是一个恭顺啊。自己装傻的时候,这小子也是恭恭敬敬的,真是堪称天下弟弟的典范。 可是不知怎么的,赵佖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野兽的直觉)。 于是赵佖发现了一个装傻子时可以兼职的副业。那就是调戏赵佶,用赵佖的话说,他这是试图发现这小子画皮下隐藏的满肚子黑水。 于是就有了傻子九殿下给可怜的十一殿下吃了御花园没洗过的桃子,导致十一殿下拉肚子一天。 傻子九殿下非得让可怜的十一殿下陪他餵鱼,结果十一殿下差点儿掉进水池。 赵佶竟然还是没有变脸,这傢伙还真是沉得住气呀,要不就是这傢伙真是天生圣人?然后? 没有然后。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赵佶的母妃陈昭仪受不了了,自己的儿子只要接近那傻子九殿下就出事儿,当然不能再让赵佶跟那傻子玩儿了。还给赵佶配备了很多人手,宫女太监一大堆,生怕赵佶再遭意外。 没了赵佶的陪伴,(不是陪伴,是被整吧!)赵佖的生活又变的无聊了。 然而这样无聊的日子没过多久,赵佶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赵佖懵了。一个傻子哥哥,啥也不会,还总惹事儿坑你,你竟然还主动找他玩儿,这是啥情况?难道是要报復回来? 但赵佶每次找赵佖也不干什么,就是每天跟着赵佖。 赵佖吃饭,他也跟着吃饭。赵佖上书房瞎转,他给赵佖拿书。赵佖装傻子顺嘴胡咧咧,他认认真真的听着,比学生听老师讲课还认真。 弄的赵佖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也完全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是要干啥。 不过如果这小子的目的是要报復赵佖的话,不得不说他的目的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达到了。 原来赵佖只要在外人面前装装傻,回了自己屋里还是可以看看书,跟李林聊聊天儿,吐槽一下什么的。这下好了,全天候装傻,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啊。 赵佖是彻底服了,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段时间都被他折磨瘦了都。(殿下你哪儿有痩啊,吃饭可一点儿也没少吃呢,还跟着十一殿下借光,把人家那份皇上赏的荔枝都吃了,李林无奈吐槽。) 幸好这小子良心发现,后来没那么粘人了,估计也是陈昭仪反对他来找自己吧。啊——赵佖长舒一口气,差点儿就被这小子盯死了。皇弟什么的太兇残了,一定要远离。 相比之下,姐姐妹妹可就可爱多了。 赵佖在世的姐妹就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姐姐康国公主赵婉(宋贵妃所出),一个是妹妹庆国公主赵婧(朱宸妃所生,赵煦同母妹妹)。 姐姐康国公主是个温柔淑女,对待这些小弟弟从来都是照顾有加。在几个弟弟中最照顾呆呆的赵佖和最小的赵偲,每次有好吃的总是不忘多给这两个一份。(汗!赵佖你这个吃货!) 妹妹赵婧比小鸡赵佶还要小三岁,见不着也就算了,见着了总是粘着这些哥哥姐姐们,牵着这个的衣角要吃的,追着那个要放风筝,很是可爱。 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圆滚滚的大眼睛,还有肥嘟嘟的小肉手儿,简直是个萌物啊。 尤其是她从来不哭,摔倒了也只是吭叽两声儿等人来抱她起来。平时赵佖逗她,她也是一脸呆萌相,惹急了顶多拍赵佖两巴掌,她气得嘟嘴的样子可真有意思。(自从赵佖不敢惹赵佶之后,赵婧就成了她可怜十一哥的替代品……) “嗯,小鸡?”赵佖立马摆出招牌憨笑。‘真是破坏美感’,赵佶心想。 “不是鸡,是佶。”赵佶再一次无奈纠正。 5年啦,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九皇兄就那么执着的叫自己小鸡,弄的他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埋怨给自己取名字的老爹了。(如果你只知道赵佖一直想叫赵似“找死”来着,你会觉得你家老爹已经很偏向你了,亲。) “九皇兄,你今天没去闻是斋,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赵佖今天没去闻是斋,跟老师告了一天假。下了学,赵佶就到英华宫来看他了。 武昭媛对一直很照顾自己傻儿子的赵佶印象非常不错。以后如果能得到赵佶的照应,对于赵佖来说可也是件好事儿呢。 因此英华宫的大门一向是对赵佶敞开的,连李林都跟赵佶身边的元宝混的很熟。 这些年由于赵佖不再使坏(他被赵佶的盯人战术吓怕了),赵佶再也没发生什么危险事故,陈昭仪也渐渐放了心。 赵佶从小就沉默寡言,就跟赵佖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儿小孩儿的样子。再说赵佶和赵佖都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以后如果能互相照应,倒是不错呢。 虽然赵佖智力低了些,可以后那也是板上钉钉儿的王爷,总还是好些的。于是陈昭仪也就默许了赵佶时常去找赵佖的行为,也乐得看着这两兄弟亲近。 也因着这层关系,陈昭仪自己和武昭媛之间也多些默契,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呢,当娘的要为孩子打算才是。 第8页 “嗯,这儿难受,饿了。”赵佖指指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经的回答赵佶。咕~~咕~~肚子还很配合的发出了声音。 赵佶无奈扶额。他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问李林呢。 “殿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要传膳吗?”李林还真是个好奴才,这边儿主子刚嚷嚷饿,他那边儿饭都备好了。 “嗯,传。”听说有饭,赵佖立刻精神了,拎着袍子就往屋里跑。 “九皇兄,等等我。”赵佶已经习惯了,转身就跟着赵佖走,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反正他蹭饭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赵佖回头瞪了赵佶一眼,以此抒发心中的不满,这小子怎么总是像跟屁虫似的。殊不知他无意中看向赵佶的眼神,正是赵佶成为他跟屁虫的原因。 傻子怎么会有那么灵动的眼神,赵佶可是个具有发现精神的孩子呢。 第5章 少年丧母 太阳都落山了,赵佖终于赶走了赵佶,总算清净啦。 “李林,娘还没回来吗?”赵佖一直是喊武昭媛“娘”的,也从不自称本殿,虽然不合规矩,但大家都知道他智力有问题,虽然一直在恢復,可比正常的孩子还是要差些的,要求也不能太高,也就没人纠正了。 “回殿下,太后娘娘召见后宫的各位娘娘,今天许是有什么事儿吧,不过应该也是不会留各位娘娘用晚膳的,估计快回来了。” “嗯,等娘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儿。” “是,殿下您怎么了?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是觉得有点儿难受,我也说不清楚。”赵佖最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感觉不太好。 一盏茶的功夫,武昭媛就回来了,李林得了信儿,赶紧告诉赵佖。 “娘,您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武昭媛正在用膳,见赵佖来了,就让屋里的下人都退下了。 “今天太后娘娘召见这后宫所有有位分的娘娘,唉~”武昭媛轻轻嘆了口气,“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来说去就是说什么做妃子要有德者居之,已为妃位的要恪守嫔妃之德,要守本分。娘想来想去,应该是敲打各宫娘娘安分守己吧。不过各宫娘娘向来相安无事,也没有什么事儿啊。” “娘,太后娘娘如此兴师动众,肯定事出有因的,您有没有留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嗯,特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朱宸妃今天称病没有去。” “朱宸妃不就是皇帝哥哥的生母?” “是呢,皇上登基后朱宸妃就由原来的淑容成为了宸妃,但是听说也只是空空顶了个名号罢了,也还是住在原来的玉淑宫,份例也只是比从前稍多了些罢了。也许,也许是……” “也许是朱宸妃有所不满,让皇帝哥哥给她提位分?或许皇帝哥哥本来就对生母的待遇不满?现在闹起来了?”赵佖接着说了武昭媛没有说完的话。 “嗯,娘也是这么想。反正不管她们怎么争,怎么闹,咱们躲得远些,不去参与就是了。” “娘说的对,娘您最近一定要小心,还是少出门吧。” “好,好,娘都听佖儿的。”武昭媛看着赵佖忧心忡忡的小脸儿,顿时觉得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儿子聪颖又孝顺,有子若此,夫復何求啊。 然而有些事,有些人是躲不了也躲不过的,也许这就是命运。 “佖儿,今天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桃花酥,就是用咱们院子里的桃花瓣做的,还有千层糕,娘给你包好了,拿到闻是斋去吧,饿了也可以垫垫肚子。” “娘,您拿的也太多了,这我哪儿吃得完吶。”赵佖看着武昭媛递给李林的大食盒,上下三层啊。 “傻瓜”武昭媛俏皮的颳了刮赵佖的小鼻樑,你吃不完,分给你弟弟和同窗一起吃嘛,娘不可能一直照顾你,你也得有自己的朋友啊,和他们搞好关系不会错的。”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一直装傻子,话都说不太全,怎么搞关系呀。”赵佖不以为然,伸手住过一个桃花酥就往自己嘴里填,“嗯,不过,这帮小子也还都不错,小鸡就不用说了,赵俣身体弱,一般不来,赵似和赵偲这俩太小,就知道吃。苏狐狸(苏远)就是个笑面狐狸,倒是不难相处。马齐和刘玉都是实诚人,就是那个面瘫司马朴越来越面瘫了,难搞啊。” 武昭媛看着儿子吃的像个小松鼠儿一样两腮鼓鼓的,却还不忘了损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就你最爱搞怪,行啦,快去上课吧,当心迟到了又要挨罚啦。” “是,孩儿告退啦。”赵佖三口两口咽下嘴里的糕点,对着武昭媛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还搞怪的做了个鬼脸儿,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武昭媛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不舍,这是想什么呢,佖儿下了学就回来了呀。武昭媛摇摇头,嗤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可她却不知道,赵佖跑走的时候一直忍不住想要回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九皇兄,一会儿下了学来臣弟宫里吧,臣弟新得了好玩儿的呢。”赵偲的舅舅给他从宫外带来些小玩意儿,赵偲小孩儿一个,总想让哥哥弟弟都看看,显摆显摆,已经邀请了一圈儿了,就赵佖不去,这不,又过来商量赵佖了。 第9页 “不去,我要回宫找娘。”不管怎么商量,奈何赵佖就这一句话,气的赵偲都要翻白眼儿了。整个书斋的里都是低低的笑声,连老师苏轼也不禁莞尔,这个九殿下实在是太有趣了。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赵佖一直心绪不宁,当然不会去跟赵偲看什么小玩意儿,他想下了学赶紧回英华宫。“殿下,殿下,您快回去看看昭媛娘娘吧,殿下,呜呜~殿下。”是锦瑟,这声音是锦瑟,赵佖腾的站起来往外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闻是斋是皇家学堂,外面也是有侍卫把守的,锦瑟是进不来的,她也顾不上让侍卫通传,跑到闻是斋外就开始喊赵佖。 赵佖赶出去时正看到边哭边喊的锦瑟,锦瑟看到赵佖出来,抓起赵佖的手就走,“殿下,娘娘,娘娘出事了,您快随奴婢回去吧,呜呜~”赵佖只觉得耳畔“轰”的一声,险些摔倒,“你说什么?娘怎么了?你说清楚。”锦瑟从未看到赵佖如此狰狞的表情,整个人都吓傻了,愣了半天,才断断续续的说了。 原来赵佖走后,皇太后就派人来请各宫娘娘去慈德宫叙话,说是桃花都开了,听闻武昭媛小厨房的桃花酥很是不错,要昭媛带去慈德宫给各宫娘娘一同品尝。 武昭媛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让厨房又多做了好些桃花酥,分开两个大食盒盛好,给太后娘娘的自然是要单独盛放的。让锦绣和锦瑟提了,就匆匆赶去了慈德宫。 到了慈德宫,听了太后的训话,接下来就是姐姐妹妹话家常了,太后命人把武昭媛带来的桃花酥呈了上来,让太监试过了毒,正准备吃,宋贵妃突发奇想,说是就这么吃点心没意思。 陈昭仪就说“要不请太后娘娘恩准,咱们姐妹都去后苑桃花林去品武昭媛的桃花酥,岂不应景?”其他娘娘也跟着应和。 这段时间朱宸妃也不闹腾了,太后心情很好,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一众嫔妃又说笑了一会儿,慈德宫的大太监许路进来禀报说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娘娘移驾后苑海晏亭。还没等太后起身,就听下面有奴才禀报,说是刚才给太后试毒的太监死了。 太后吓的一身冷汗,在场的嫔妃也都吓的花容失色,武昭媛更是当时就跪倒了。“太后,太后,不是臣妾,臣妾没有下毒。”武昭媛赶紧开口。 可是如今试毒的太监已经死了,食物又是武昭媛带来的,武昭媛是百口莫辩。太后愣了会儿神儿,这下毒之人好歹毒的心思,知道要经过试毒,竟然下了并不当时发作的□□,过了试毒这一关。 如果当时不是宋贵妃和林昭仪提议去后苑品桃花酥,那自己岂不是就要被毒死了?太后顿时怒上心头,武昭媛好大的胆。 但是这个事儿还是蹊跷,太后心念转的也快,武昭媛害死自己根本没好处,她应该没有下毒的动机。那么又应该是谁呢?想到这儿太后开口了:“你先别急着喊冤,来人,给哀家查,这点心都经过了谁的手!” 太后动了怒,慈德宫里的嫔妃宫人都吓的不敢动,个个战战兢兢,吓的大气儿都不敢出。许路不愧是慈德宫的掌事太监,调查的很快,其实也是经手的人不多,一查就查出来了。 许路立刻进殿禀报,经查,糕点是武昭媛小厨房的大宫女锦馨做的,其间出入厨房的除了锦馨就是二等宫女如雪和如熙,然后就是武昭媛自己,还有她身边的大宫女锦绣和锦瑟。 武昭媛、锦绣、锦瑟已在殿中,许路要带锦馨、如雪和如熙去慈德宫的时候,如雪突然倒毙,经太医查证,是中毒身亡,与试毒的太监应该是中的同一种毒。 这下死无对证,更坐实了武昭媛毒害太后的罪名,太后眯着眼,仔细的观察着下面跪着的这些人,武昭媛百口莫辩,早已泪落两腮,宫女们也是哭哭啼啼,直唿冤枉。 其实太后心里明白,武昭媛不太可能是下毒之人,谁会往自己送的点心里下毒呢,更何况毒杀太后,武昭媛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谁会做这种掉脑袋又没好处的事儿呢。 可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武昭媛,即使是太后也没办法为其脱罪。而武昭媛一旦获罪,她还有个儿子呢,赵佖肯定也要受牵连的。 太后想到了这一层,跪在地上的武昭媛也想到了。为今之计,只有……武昭媛含泪望向太后,正好与太后看向她的目光相对,彼此眼中都闪过瞭然的神色。 武昭媛狠狠闭了闭眼,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经歷,想到自己与赵佖这十几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温馨回忆,赵佖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就像小馒头,长大了些跌跌撞撞的走路,后来不会说话眼睛又看不见的呆呆的赵佖,再后来恢復神智的赵佖,总是想办法逗自己开心的赵佖,给自己画眉的赵佖,说什么父皇没给画过眉,他就替父皇代劳了……武昭媛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勐地睁开眼,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就撞向大殿的柱子。“砰”的一声,等大殿上的人回过神儿来,武昭媛娇小的身躯已经软倒在柱子下,额头上满是鲜血。 “太后,臣妾没有下毒,臣妾以死明志,望太后…望太后…善待佖儿。”武昭媛留着最后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就缓缓闭上了双眼。眼中有不甘,也有丝丝安心,因为她知道,太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只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无法辩驳,只要自己已死,太后必不会牵连赵佖,甚至还会动动恻隐之心,对无辜受冤的自己的儿子会更加照顾。 第10页 佖儿,原谅娘无法继续保护你,下一世娘还想跟你做母子,你,可愿意吗? 第6章 锥心之痛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太后急忙喊人,可是为时已晚,太医匆忙上殿,也只是证实武昭媛已死罢了。 太后心中有数,武昭媛这是舍己为子,太后也曾有过孩子,是个公主,但是公主早殇,当时的锥心之痛,太后也是深有体会的。母亲总是甘愿为孩子付出所有,何不成全她呢。 除了已死的如雪被太后下令鞭尸,并夷三族外,太后并没有惩罚英华宫的其他宫人,也没有提出对武昭媛的处置,反而对下毒之事下了封口令,严禁任何人再提起此事。这也许是太后给真正的幕后黑手发出的信息吧,表示太后知道武昭媛并非主谋,且必将真正的主谋揪出。 赵佖回到英华宫,看到的就是满院子的太监宫女哭哭啼啼。锦绣看到赵佖回来,急忙擦干眼泪迎了上来。 “锦绣参见殿下。” “娘呢?我娘呢?”赵佖推开锦绣就往主殿跑,可临近了殿门,他却放慢了脚步,他不敢,不敢进去,他怕看到武昭媛冰冷的尸体。 ‘明明早上还微笑着给自己带糕点,看着自己出门的活生生的娘亲,怎么会,怎么会说没就没了。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赵佖抱着头蹲在了殿门口,心里却在不住的吶喊,脸深深的埋藏在手臂中,没有人能看到赵佖此时狰狞的表情,‘是谁?是谁?不论是谁,我都会让你血债血偿!’ 赵佖虽恨不得跳起来把真兇千刀万剐,可他也知道,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为了保住他不受牵连,让他能平安活着,他不能暴露自己,不能让武昭媛功亏一篑。 “殿下,您进去吧,看看昭媛娘娘吧,别怕,别怕啊,殿下,昭媛娘娘很想看到殿下的。”锦绣看赵佖蹲在殿门口,没进殿去,以为赵佖是害怕,忙赶过来安慰赵佖。 但刚刚陪着赵佖一同回来的锦瑟可不这么想,在赵佖满脸狰狞的盯着她,问她昭媛娘娘出了什么事时,一瞬间锦瑟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殿下的那种眼神,那眼中透出的气势,绝不是平时木讷的殿下会有的表情。 何况自己说出娘娘在慈德宫所遭遇的事时,殿下的反应太过激动了,这不是傻傻的殿下应该有的反应。想到这儿,锦瑟抬起头,看着赵佖被锦绣扶起的背影,也许,也许殿下能给这英华宫里的人新的希望。 饶是锦瑟心里有所想,但面上依然不显,只是恭恭敬敬的跟在赵佖身后,进了殿内。 “娘,娘,你怎么了?你看看佖儿呀?” “娘,你怎么都不理佖儿呢?” “娘,娘,你快起来呀!” 赵佖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武昭媛。忍不住扑到武昭媛身上,把头埋在武昭媛胸口,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打湿了武昭媛的衣襟,武昭媛刚刚过世的身体依然温暖,这让赵佖产生了一丝错觉,他多希望武昭媛能向往常一样伸手摸摸自己的头,能跟自己说话…… 赵佖不知道自己在武昭媛的身上趴了多久,他只是不想离开,他觉得只有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娘,娘就不会走远,娘就能多留在这儿一会儿。认锦绣、锦瑟、李林谁来拉他,他也死死抱着武昭媛不放手。 “太皇太后娘娘驾到,皇太后娘娘驾到!”门外传来大太监的喊声,满宫的宫女太监都出去接驾,赵佖却充耳不闻,反正他是傻子,傻子哪懂这些,不是吗。 “佖儿,苦命的孩子,来,过来皇祖母这里,你娘她,你娘她,她已经去了,你就别再让她不安心了。”太皇太后看着抱着武昭媛尸身不撒手的赵佖,饶是她这种见过大阵仗的,也只有深深的动容。 这孩子命得多苦啊,生来就有缺陷,好在有个娘疼他,如今他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唉,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皇太后已经跟太皇太后汇报过了前因后果,太皇太后跟皇太后的判断是一样的。只是这查找真兇还得从长计议呀,其实她们心里都有个疑影儿,朱宸妃,这个女人一直就不安分,如果下毒成功,她将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后,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吗,之前为了提位分闹的不可开交,甚至鼓动皇帝,却都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联手给压下去了,这段时间突然消停了,还以为她长了记性,不再做非分之想,想不到,想不到啊…… 太皇太后在大宫女文慧的搀扶下走上前,把哭的一塌煳涂的赵佖从武昭媛身上拉下来,揽到自己怀里,带去了宁寿宫。“哭吧,哭吧,哭过了,就好好送你娘走了,乖孙啊,你娘想看你好好的,是不是?来,听皇祖母的话……” “母后,您看,如今这情形,可怎么办好?”皇太后见太皇太后只顾着安慰赵佖,忍不住询问,皇太后虽然已经下了封口令,也处置了些人,可是这等大事最后还是要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的。 “嗯,你处置的不错,那可疑的宫女已经服毒自杀,线索已然断了,别的证据咱们也拿不出来,闹大了,也只会让武昭媛蒙冤,更平白牵连到佖儿,这个事儿就这么揭过了,往后谁也不准再提,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你和哀家心里都有数。如今知道她心大了,真是向天借了胆了!” 第11页 太皇太后想到企图毒害太后的事儿,免不了动了气。“不过,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要武昭媛进桃花酥的?” “是林淑仪跟臣妾提起武昭媛宫里的桃花酥制得好,臣妾才……,母后您是说?”皇太后也反应过来了,要不是林淑仪提起,自己根本不会想到要吃什么桃花酥。 “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哀家还在纳闷儿你让武昭媛进桃花酥若只是你偶然想到,事出突然,又怎会有人准备好下毒呢。本来哀家对此事还心存疑虑,如今看来这事儿是真对上号儿了。” “母后,可是林淑仪虽与朱宸妃交好,但林淑仪向来胆小的很,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许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估计只是被人利用罢了。且慢慢看吧,这后宫可还是咱们说了算的,你多留意着她们,咱们也再多留意些皇帝就是了。” “是,母后说的是,臣妾谨记。可是母后,眼下武昭媛的死,咱们要怎么说呢?佖儿还小,也总得有人抚养才好呢。” 太皇太后看着皇太后恭谨的眼神中透着点点希冀,忍不住嘆了口气,“唉…哀家知道,你想抚养佖儿,他虽痴些,可也是个可心的孩子,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次的事儿就是冲着你来的,如今你再把佖儿接去抚养,可不是把这孩子放在了风口浪尖儿上吗。你呀,怎么就不过过脑子。” “母后教训的是,是臣妾思虑不周。”皇太后即使不愿,可也得承认太皇太后说的有理,如若真的把赵佖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对赵佖来说,也真不是件好事儿。尤其是如今朱宸妃仗着是皇帝生母明显已经拉拢到皇帝的支持,虽然皇帝还小,可也真是不得不防。“那母后认为佖儿该交给谁抚养好呢?” 太皇太后抚摸着怀里的赵佖,听英华宫里的宫人说这孩子从进了殿就扑在武昭媛身上,谁都拉不开,直到自己来了,这孩子才肯放手。现下更是一头扎到自己怀里不起来了。 “罢了,给谁都不合适,佖儿这孩子生来就命苦啊,这脑子又有些……交给谁哀家都不放心,就跟着哀家吧,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上一阵子呢。” 太皇太后抬头看向皇太后:“你若是喜欢这孩子,就多来哀家宫里坐坐,你是这孩子名正言顺的母后,以后要是哀家不在了,可就得你护着他了。” “母后您说哪儿的话,您身子骨好着呢,如今看佖儿也真是个有福的,能得母后垂怜呢。” “武昭媛诞育皇子有功,就追封为贤妃下葬,你再着人拟个谥号吧。” “母后,武昭媛毕竟是……死的,这,这合适吗?”太后觉得虽然知道武昭媛并非下毒之人,可她毕竟死的也不光彩,死后追封这个事儿,是不是太过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哀家也要让那些个不安分的知道这宫里谁说的算。也是该敲打敲打了。”太皇太后凤眼闪过一丝精光,朱宸妃,不过是个小小妃子,跟哀家斗,哀家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忙着商量善后事宜,谁都没顾得上伏在太皇太后怀里的赵佖。可赵佖却把她们的谈话内容听的一清二楚,虽然没有提及幕后黑手的名字,可赵佖怎么会听不明白,这话里话外,说的不都是皇帝哥哥的生母朱宸妃吗。 其实即使她们不说,赵佖也早想明白了,这个事儿,除了朱宸妃,还真是没有别人能干得出来,也只有她,是这个事儿的最大受益者。 事成了,太后被毒死,又抓不着她的把柄,那宫女肯为她死,要不是对那宫女有大恩,就是以人家全家老小的性命相要挟吧,宫女一死,武昭媛就背实了这个黑锅。 如此一来,她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必能登上太后的宝座,到那时,无凭无据,太皇太后都没有理由反对。事败了,也就如今的情形,纵使不能如愿,可也没什么损失呢。 朱宸妃,你打的好算盘吶,你是没什么损失,可我赵佖却失去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再一次,再一次失去了爱自己的母亲呢。 娘,是儿子不好,没保护好您,还总是依赖您,让您照顾。您是不是嫌儿子笨,不想搭理我了,才走了呢?娘,娘,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儿子一定会让您看到那贱人的下场,儿子保证。 第7章 被人发现的秘密 又要到元旦了呢,又是新的一年了呢,赵佖望着窗外飘洒的点点清雪,看着一群太监宫女正忙着给梅树剪枝。是呢,一晃儿自己入住太皇太后的宁寿宫已经有大半年了。 本来赵佖已经和武昭媛商量好,这几年让赵佖继续逐渐恢復神智的大业,总是装傻也不是个事儿,只是不能太突然,要慢慢来,别引人注意就好。 武昭媛突然去世,赵佖虽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此时突然表现出异常,定会招来祸端。赵佖不得不隐忍,只有继续执行逐渐恢復神智的计划,伺机而动,只是失去了娘的陪伴,这个过程显得太漫长,太漫长了……总有一天…… “喵~”一声猫叫打断了赵佖的沉思,一只肥圆黑猫已经轻车熟路的窜上了赵佖的卧榻,摆了个四仰八叉的造型,躺好,开始睡觉。 第12页 “……”赵佖无语,自从搬来宁寿宫的流云轩,这只黑猫便时不常的到访,每次都跟大爷一样,来了就睡,要不就是赶上赵佖用膳的时候,跟着蹭饭,还根本不怕人,宫女太监们也曾试图抓过,可是这猫行动太敏捷,每次都是宫女太监人仰马翻,大肥猫倒是懒懒的躺在赵佖的卧榻上,轻轻晃着尾巴尖儿。 那样子,让人怎么看怎么来气。当时赵佖刚失去娘亲,每天闷闷不乐,大家也乐得有个有趣的小猫让赵佖添些生气儿。 赵佖也觉得这黑猫古怪有趣儿,不过这宫里哪儿来的黑猫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黑猫是赵佶宫里的。 赵佶他舅舅陈亮估计是听陈昭仪说赵佶总是沉默寡言什么的,就想着送个宠物给大外甥,逗他开心开心,本来是费了好大力气寻了一只纯白的波斯猫,可能是送进宫的路上出了差错,到了宫里愣是变成了这只黑色的大肥猫。 听说气得赵佶他舅直跳脚,不过好在赵佶挺喜欢这猫,也算错有错着,也就这么养着了。 貌似这猫进宫没多久就开始时不时往赵佖的流云轩跑,蹭吃蹭喝还蹭床。 后来赵佖得知这猫是赵佶的,也曾让赵佶派人来领猫,结果每次都是赵佶亲自上门,跟着他家猫一起蹭吃蹭喝,不亦乐乎……额,赵佖扶额,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 再后来赵佶再来找赵佖就会带上这猫,一来二去,赵佖也懒得管了。 这会儿,猫来了,赵佶就不远了,今天看这猫来了就睡,估计赵佶又要在流云轩蹲点儿很久了。 “九皇兄,怎么臣弟来了,你好像不高兴似的?”赵佶看着赵佖盯着黑猫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心情超好。 “没有,本殿很高兴十一皇弟前来拜访。”赵佖咬牙回答。 “是吗?臣弟怎么觉得皇兄回答的如此勉强啊。” “该死的小鸡,你有完没完,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赵佖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打赵佶。 “啊呀,皇兄怎么能动手呢,老师教过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赵佶赶紧躲避赵佖的魔爪。 “那你是让我咬你?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呢?你可是饱读诗书的呀,啊呀,世风日下呀……”赵佖一个飞扑,兄弟两个滚作一团。 “喵~”黑猫鄙视的瞟了一眼幼稚的兄弟俩,又自顾自的睡觉去了。 门外李林和锦瑟早已把其他的宫女太监都打发走了,就他们两个守着门口。 锦瑟是武昭媛去世那天开始觉得九殿下有异,但她并没有贸然询问,也没敢跟任何人提起。 她和锦绣本是武昭媛的丫鬟,陪着武昭媛一起长大的,感情自是非比寻常。后来武昭媛进了宫,她们也就跟着一起进了宫,成了武昭媛身边的大宫女。如今娘娘不在了,她要保护好小殿下。 ——陷入回忆的分隔线—— 在武昭媛下葬后不久,她和锦绣、李林就跟着赵佖一起搬到了流云轩。英华宫那儿只留下了若竹、若兰和其他宫人。 对于赵佖让锦绣和锦瑟跟着搬去流云轩,而不是带着平时伺候赵佖的若竹、若兰这个事儿,锦绣表示不解。虽然能跟着九殿下当然比留在英华宫要好得多,她们也确实想跟在殿下身边,但是她们是武昭媛的宫女,又不是伺候殿下的,殿下怎么会想着带走她们呢? 锦绣是百思不得其解,还私下里跟锦瑟提过。锦瑟心里倒是有些明白,可这只是个猜想,她也不敢贸然对锦绣说明。 果然,过了没多久,赵佖行动了。 一日午后,本应是赵佖午睡的时间,李林突然来找锦绣、锦瑟,说是殿下让她们去一趟。 刚到屋外,锦绣、锦瑟就发现平时洒扫的太监宫女一个都没有,就只有传话叫她们过来的李林。进了屋,就看见赵佖一个人儿正椅在卧榻上看书,锦绣、锦瑟赶紧行礼,“嗯,起来吧。”赵佖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着锦绣、锦瑟。 “愣着干什么?不认识我了?”赵佖看着呆愣的锦绣、锦瑟,微微勾起了嘴角。 “殿下,殿下,您……”锦绣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殿下如此随意的说着话,那眼神,那语气根本就不是平时傻傻的殿下应有的模样。 看着殿下平时都傻兮兮的脸上,露出那样的笑容。锦绣张了张嘴,再没说出话来。心里已经有点儿猜想的锦瑟倒是镇定的多了,静静的立在那儿不动,等待殿下说话。 “我已经恢復了有些时日了,本来我跟娘商量,要告诉你们的,但还没来得及,娘就过世了。我知道你们是跟着娘一起进宫的,也是娘最信任的人。如今娘已经离开我们了,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只剩下我和你们了。” 赵佖走到锦绣、锦瑟跟前,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深深的望着她们,眼里甚至还含着点点泪光,“你们可愿意,可愿意继续照顾我,成为我的依靠吗?” 赵佖一席话成功的触动了锦绣、锦瑟的神经,想到武昭媛待她们情如姐妹,如今武昭媛惨死,只留下了一个小殿下无依无靠。她们怎能不知恩图报,如今小殿下如此可怜,恢復了神智都不敢让人知道,看小殿下含着泪光的双眼,成功激起了锦绣、锦瑟的母性。 “殿下,我们姐妹虽然只是这宫里微不足道的宫女,但必竭尽所能保护殿下。我们姐妹愿继续追随殿下,照顾殿下。”锦绣、锦瑟赶紧回答,看殿下都要哭了,多可怜吶,可别让殿下担心了。 第13页 时隔多年,每当锦绣、锦瑟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都深深的觉得自己当时就是被殿下装可怜给骗上了贼船。不过,这也是她们心甘情愿的罢了。 不过要说她们知道殿下的秘密是殿下相告,那十一殿下知道的就有些乌龙了,不过好在十一殿下自幼就与自家殿下交好,一直帮殿下保守着秘密,也让殿下多了一个可以放心的玩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儿呢。 其实赵佶却知道,他得知赵佖的秘密可不是乌龙也不是偶然,那可是多年细心观察的结果。当然,若不是武昭媛突然离世,赵佖遭受巨大打击,心神不宁,也不会露出马脚。 那晚是赵佖要离开英华宫搬去宁寿宫的前夜,宫里所有人都感嘆赵佖傻人有傻福,失去了娘,却换来了太皇太后的庇护,可不是有福吗。 太皇太后的庇护和疼爱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赵佖心里,谁也代替不了娘,那个无条件相信自己,宠爱自己的女人永远离开自己了。 赵佖打发了所有的宫人,连李林都被他赶了出去,一个人抱着酒壶,坐在桃树下。这酒还是他跟武昭媛撒娇耍赖要到的呢,武昭媛还笑他小小年纪当心成了酒鬼呢…… “娘,你在哪儿?你冷吗?……嗝,我冷,娘你都不管我了。” “呜呜~娘,你怎么不管我了。” …… “娘,你看,你看,银河呀,啊哈哈,好亮的星星呢。娘你不知道,我以前都看不到这么美的银河的,我……呜呜~娘你怎么都不回答呢?” 赵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东倒西歪,基本已经趴地上了,根本就是喝醉了。 赵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其实李林本来是在院儿外守着的,但是太皇太后那边儿的大太监刘越来找他商量明天赵佖搬家的事儿,就把李林给叫走了。 李林虽然让若竹、若兰替他守在院儿外,可是他没想到赵佶会来,而且若竹她们并不知殿下的秘密,自然不会阻拦赵佶进院儿。结果赵佶就这么走进了赵佖的“秘密花园”。 “九皇兄,皇兄,你没事儿吧?”赵佶看着地上的一坨,很是无语。 ‘嗤,我还真是无聊呢,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干什么,还以为武昭媛去世,他会变的不同呢。看来以前对九皇兄的猜测也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这分明就是个醉酒的傻子罢了。嗯,虽然12岁就知道喝酒,年龄是小了点儿。’赵佶看了半天,赵佖一直也没动,赵佶正准备叫人把他抬回屋去。 就在这时,赵佖突然爬了起来,看着月亮,醉眼朦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嗝” 月光下,白衣少年坐在满地桃花上,独自望着月亮,少年空灵的声线唱着唯美的歌,让人迷醉。不过那声“~~嗝”真是破坏意境啊。 好词啊,赵佶自小酷爱诗书,这首词绝对是千古绝唱啊,虽然词的曲调有些怪异,但改变后的曲调却无损这首词的深刻意境,甚至更添情致。 ‘九皇兄啊,我都要放弃了呢,你却给我如此大的惊喜,你让我怎么办好呢?’ 第8章 知之为知之 翌日,“李林,李~林~~~” “殿下,奴才在呢,您赶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奴才一直给您热着呢。” “我头疼,哎~哎,扶我起来。”赵佖只觉得头痛欲裂,真是宿醉要不得呀。不过昨夜喝了些酒,彻底发泄了一回,赵佖觉得心口没那么憋闷了。接过李林递过来的醒酒汤,咕嘟一口都给喝了,他也正好口渴着呢。 “殿下,殿下,您昨天喝多了没说什么吧?”李林小心翼翼的问。 “嗯?怎么了?不太记得了。”赵佖抓抓脑袋。 “嗯,殿下,是这样的,奴才昨晚看十一殿下回去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是不是您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赵佖一跃而起,“小鸡昨晚来了?你怎么不拦住他,不是跟你说了谁也不让进院儿吗?” 李林也吓坏了,“奴才,奴才昨晚被太皇太后身边儿的刘越公公给叫走了,所以奴才就让若竹、若兰看着,可是,可是她们不知道您的事儿,奴才又不能告诉她们,她们也挡不住十一殿下,就把,就把十一殿下给放进去了……奴才回来的时候,您已经醉倒了,十一殿下正指挥奴才们把您抬进屋儿呢。” “嗯……没事儿,许是他看我醉酒觉得不妥吧。”赵佖只记得把奴才都撵了出去,自己在树下喝酒,赵佶什么时候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因为宿醉,赵佖起来是已经过午了,稀里煳涂吃了点儿东西。太皇太后那边儿就派人来接赵佖了。要带的东西李林早就跟刘越打点好了,赵佖根本用不着操心。但英华宫里的奴才赵佖是不能都带走的,除了李林,赵佖只带走了锦绣和锦瑟,这倒是让宫人们很诧异,都以为赵佖会带走若竹和若兰呢。 当天下午赵佖就正式入住了宁寿宫的流云轩。一到宁寿宫,赵佖先去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留赵佖一起用过晚膳,才放他回了流云轩,其间又对赵佖一阵安慰。 第14页 赵佖入住流云轩后,太皇太后特意给赵佖放了假,让他不用去闻是斋,可以在流云轩静养,好好休息,适应新的环境,也希望赵佖能调整好心情。太皇太后很想再看到小皇孙像以前一样开心笑着的可爱样子。 赵佖的生活起居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少了娘的陪伴,赵佖每每想起难免伤感,好在太皇太后待赵佖甚好,也让赵佖感到些亲人的温暖。其实赵佖也明白,伤春悲秋最无用,逝者已矣,唯有生者才有希望,是该好好谋划一下了…… 赵佶再见到赵佖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调整好了心情,赵佖终于又出现在了闻是斋,只是有些蔫蔫的,谁跟他说话,都不太搭理。大家也都知道是因着武昭媛去世的事儿,他心情不太好也是应当,就都由着他了。 赵佶一直想找机会跟赵佖说说那天的事儿,可是赵佖第二天就搬进了宁寿宫,太皇太后又准了赵佖在流云轩里静养。赵佶也不好到流云轩去找赵佖,弄的赵佶这段时日过的是备受煎熬。 下了学,赵佶赶紧拉住正要走的赵佖,“九皇兄,臣弟有事儿想跟九皇兄说,臣弟已经备好了糕点,不知九皇兄能不能赏光去后苑海晏亭跟臣弟一起用些呢?”赵佖回头看看挤眉弄眼儿的赵佶,“不去,我要回宁寿宫了。” 如此干脆的拒绝,让赵佶始料不及。“九皇兄,那晚你喝醉了,可是臣弟一直陪着你呢……”赵佶突然上前,对着赵佖的耳朵小声说。 ‘那晚!喝醉了!’赵佖突然记起了那个倒霉悲催的夜晚,李林告诉他赵佶竟然杀进了院子。趁着赵佖愣神儿的功夫,赵佶已经把赵佖拉走了。 后苑海晏亭内,赵佖吃着赵佶带来的点心,看着赵佶把奴才们都打发的远远的,知道重头戏要来了,他得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九皇兄,可还记得那天臣弟到你那里时,皇兄在做什么吗?” 来了,难道小鸡真的发现什么了?“喝酒?我一直喝酒呢。”赵佖继续装傻,心里却直打鼓,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这是想诈我? “呵呵,皇兄的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呢,也是你当时都喝醉了,要不臣弟提醒皇兄一下?”赵佶见赵佖死不承认,突然来了兴致,想你赵佖这么多年装疯卖傻,都是逗我来的,亏我还处处维护你。 哪次你在闻是斋睡觉,不都是本殿及时叫醒你,才让老师没抓到你?赵似他们想欺负你,哪次不是本殿出手救你的?最可恶的是你还害我拉肚子,掉鱼池……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哼哼,今天我还不吓唬你个够本儿。(小鸡,你也挺幼稚的。) 赵佶慢条斯理的捻着手里的点心,送到嘴边儿,咬了一小口,“嗯,今儿这点心做的不错。”又喝了口茶,慢慢品味着。 看着赵佶那慢腾腾的样儿,赵佖急的眼睛里直冒火,我说小鸡,有事儿您说话呀,你倒是接着说呀,我这到底是说了什么啦。这不让人干着急吗。赵佖又不能表现出来,拿着自己手中的点心,吃不下去,也放不下来,都憋出内伤了。 “呵呵”,赵佶看着赵佖那副吃哑巴亏的样子真是好笑,难怪赵佖小时候就喜欢逗自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赵佶小声的哼唱着那晚听赵佖唱过的那首词。 ‘小鸡抽什么风,还唱什么歌儿呀?不对!这不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吗?’赵佖眼前突然浮现出自己对着月亮一阵“狂吼”的情景,至于“吼”的内容,自然就是这首悲催的词。不过,这首词是苏东坡,不,是老师什么时候作的呢?这个时间赵佖哪儿知道,先矇混一下儿试试? “嗯,不是老师的词吗?”赵佖低头装镇定。 “呦,九皇兄,您就别在拿臣弟寻开心了。臣弟可是把您这首《明月几时有》拿给老师看过,老师还夸赞这首词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呢。对了,老师还一个劲儿的打听这首词是谁做的?他想见一见,引为知音呢。皇兄,你说臣弟该不该告诉他呢?唔……” 赵佖脑袋嗡的一声,坏了,老师应该是还没作这首词呢。想到这儿,赵佖立马起身,一把捂住赵佶的嘴,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小鸡你要是敢告诉他,信不信我把你拆了?!嗯?!你没跟别人说吧?啊?!” 赵佖的突然动作把赵佶下了一跳,皇兄你这架势真不是要杀人灭口?你要捂嘴别把我鼻子也给捂上啊,赵佶赶紧哼哼,又是点头儿又是摇头示意。赵佖这才松开了罪恶之手。 “咳咳”赵佖一边儿咳嗽,还不忘一边儿调笑赵佖“皇兄,臣弟可从来没见皇兄你如此激动啊。” “你找抽是不是?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挟我?”事到如今,赵佖反倒不紧张了,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而且看小鸡的态度,他根本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儿告诉别人,不过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赵佖还是真没猜出来。从小赵佶这小子大脑迴路就跟正常人大大的不同,这是赵佖对赵佶最中肯的评价。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九皇兄才情如此惊艷,每天却只能装傻卖呆,着实可惜呀。想必皇兄自己心中也是极为憋闷的吧,臣弟不才,只是想成为皇兄的知音,为皇兄分忧而已。” 第15页 赵佖喝了口茶,看看狐狸一样笑着的赵佶:“小鸡,这话你自己信吶?” “不信,其实臣弟一直以来都怀疑九皇兄你有问题,皇兄你狡猾得很吶,从来没让臣弟抓到过把柄,不过,如今?嘿嘿,可不一样了……” ‘赵佶,你个混蛋,你这是赤果果的要挟,我刚才怎么就没把你捂死呢,都怪自己太善良啊。’赵佖这个悔呀,眼睛瞪的熘圆,死死的盯住赵佶。‘用眼神杀死你,杀死你……’ ——回到现在的分隔线—— “喵~~”,慵懒的大黑猫一跃跳上圆桌,用爪子不耐烦的点着桌子,试图引起赵佖、赵佶两兄弟的注意。 “皇兄,太白饿了,咱们也该传膳了。” “哦,那就传吧。”赵佖埋在书里脑袋抬也没抬,直接哼哼着。 “李林,传膳吧。元宝去御膳房再拿点儿点心过来,就平时咱们拿的那几种。” “是。”李林和元宝一起应着,退了出去。元宝是跟着赵佶的小太监,长的圆滚滚的,跟李林站一块儿,根本就是鲜明对比。元宝又白又胖,赵佖曾经取笑他像个发面馒头,弄的小元宝还想要节食减肥来着。 “喵~,喵喵~,喵喵喵~” “太白,纵使本殿再怎么才华横溢,也听不懂你叫什么呀,你就别再骚扰本殿了。”赵佶看着对着自己使劲儿叫的黑猫,优哉游哉的说。 “嗤~,我说小鸡,你天天这么逗它,有意思吗?它不就是不满你叫它太白吗?你就给它换个名儿不就完了吗?省的它天天叫。你说它一个黑猫,你偏叫人家太白,你这不是讽刺人家没长白毛儿吗?”赵佖看着每天必须上演的小鸡戏猫,无耐吐槽。 “皇兄,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太白这名字多好啊。太白,金星,名二实一。太白即金星。亦名启明,长庚,明星。象徵着……” 赵佖刚要打断赵佶的长篇大论,“喵~~~”谁知黑猫一声怒吼,给抢了先。‘这对儿该死的兄弟,没一个好的,活该他俩遭罪,几世轮迴都出岔子。该死的,要不是他俩总出岔子,老子也不至于弄成如今这幅模样。还敢叫老子的名字,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叫太白金星,怎么啦,关键是老子顶着如今这幅皮囊,还被人叫太白,这不是往老子心口捅刀子吗!生怕老子不知道如今过得有多惨吶!’ 黑猫烦躁的挠着桌子,发出刺耳的吱嘎声。赵佖、赵佶互看一眼。 赵佶:“今天太白格外烦躁啊,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赵佖:“早了点儿吧?” 黑猫太白:…… “喵~~”黑猫突然一跃而起,挥爪向前,‘老子挠死你们两个小王八蛋!!!’ 第9章 步东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赵佖也恢復的越来越好,连太皇太后都不住的夸赞赵佖有福,脑子是越来越灵光了。太医院负责给赵佖看病的刘太医也跟着沾了光,得了不少赏赐。弄得刘太医自己都产生了错觉,差点儿以为自己华佗在世了呢。 “老师,这个字我写不好。”赵佖在闻是斋里也活跃多了,也会跟老师和同窗有些交流了。有时候甚至还主动邀请同窗们一起吃点心呢。 “嗯,哪个字,老师来看看。”苏轼几步走到赵佖桌旁,闻是斋里的学生都是精英分子,除了赵佖,苏轼还真用不着过分关注其他学生。 看着苏轼手把手的教赵佖写字,好信儿的赵佶赶忙把头伸过去,想看看让皇兄怎么写也写不好的字到底有多难。 今天是老师苏轼让大家抄写几首自己喜欢的唐诗,既练了字,又加深大家对唐诗的印象。赵佖抄写的是王之涣的《出塞》,说是写不好的字正是“羌笛何须怨杨柳”的“羌”字。 ‘不是吧皇兄,这首诗你早就写过多少遍了,还“羌”字写不好?骗鬼呢?’赵佶偷偷翻了个白眼。 赵佶也不知道这位皇兄是怎么了,自从他脑袋“恢復的差不多了”,就一直缠着老师苏轼,居然有一次还问自己,能不能跟老师要个签名?把赵佶弄的一愣一愣的,差点儿就觉得赵佖这回是真的傻了。‘得,皇兄这是又找机会享受老师的单独关照呢,心里指不定多美呢。’ 苏轼最近心情有些郁结,原因无它,自从自己重回朝堂,本以为还能有番作为,一展胸中的抱负,结果却是处处碰壁,司马相去世后,自己的处境更是艰难,好在还有个皇子老师的名头,如若不然,估计自己早已再次被贬外放了吧?“唉~”想到这儿,苏轼禁不住一声长嘆,教赵佖写字的手也顿了顿。 “嗯?老师怎么了?”赵佖仰起小脸,眨眨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关切。 “老师只是想起些事情罢了,没什么的。”苏轼看到赵佖仰头看自己的可爱样子,心中一暖。“来,老师再教你写一首诗,喜欢李白的诗吗……”老师又上套儿了,赵佶感嘆。 下了学,赵佖和赵佶又猫在了流云轩。“小鸡,你说老师为什么总是长吁短嘆的?”赵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闲不住的敲着桌面。 “你不叫我小鸡,我就告诉你。”赵佶一边儿啃着桃子,一边儿说。 第16页 “不告诉就不告诉,不就是老师仕途不如意嘛,谁不知道啊。”赵佖不屑的看了赵佶一眼。 “知道你还问我,我听母妃说,老师得罪了好多位大人,上次本来老师有机会去枢密院的,但是李大人、张大人联名反对,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听说老师性格有点儿那什么,嗯……怎么说呢。”赵佶抓抓头,没想好怎么形容。 “就是破嘴得罪人呗,老师就是性子太直了,这能当官儿吗。当官儿的不都得八面玲珑吗?怎么出来老师这么个奇葩,当个教书先生还差不多。你说老师这么弄下去,是不是要出事儿啊?”赵佖有些担心了。 “嗯,是有点儿悬,听说前两年就有人提议要把老师外放,现在老师也一直没什么实职,要是再出点儿什么岔子,估计就很难说了。” “以老师的性子,想要不出岔子,还真是……挺难的。”赵佖扶额。苏轼给赵佖当了老师后,赵佖本着对一代文豪的敬仰之情,一直仔细观察苏轼,还总让赵佶给自己说说苏轼在前朝发生的一些个事儿,这真是不说不知道,他这个老师啊,还真是……还真是不适合做官。 要说老师第一次自请外放是因为跟王安石政见不同,这还有心可原。政见不同嘛,人家王安石的激进派(赵佖给起的名儿)当时正当政呢,你苏轼非得上疏反对,当然讨不了好。可是如今都保守党当政了,人家还特地给你调回了京城,你怎么还跟人家不对付啊。唉,老师,你就不能收敛点儿嘛。 不过要说老师的为人嘛,那还真是没得说。苏轼为人耿直,处事公平,从赵佖装傻入学一事就能看出。 苏轼不但不忽视赵佖,甚至还经常特别注意、关照赵佖。对反应慢半拍的赵佖格外照顾,经常给他开小灶,学习诗文时总是反覆给赵佖讲解,希望赵佖能真的学会。也正因为这样,赵佖看到苏轼如今陷入困境,总想帮他一帮。 “小鸡,你不是说老师一直对写《明月几时有》的人念念不忘吗?” “是啊,是啊,皇兄,你想怎么干?”赵佶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凑到赵佖身边。嘿嘿,每当看到赵佖这幅表情,赵佶就知道,赵佖又在打鬼主意了。 “我还没说干啥,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赵佖一把推开赵佶的脑袋,“我就是在想,如果这个写《明月几时有》的人想跟老师做个笔友儿,你说老师能同意吗?” “笔友?啊,皇兄你是说写信?” “对头,咱们劝老师是肯定行不通的,要是老师喜欢的神秘才子,可就不一定喽。”赵佖托着下巴奸笑。 “皇兄,你能不能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吶。不过这个办法倒是或许能行得通。” “不过,小鸡,这个事儿还得麻烦你啦。” “我,要我干什么?” “当信差呀,上次不也是你告诉老师的吗?当然是你去送信啦。”赵佖两手一摊,赵佶任命点头。 于是一天下学后,赵佶拖到最后才走,神秘兮兮地塞给苏轼一封信,说是苏轼一直想要结交的那位才子给他的。 苏轼愣了会儿神儿,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之前写《明月几时有》的那位才子吧。之前苏轼也确实是起了结交之心,毕竟能写出如此词句的,定是颇具才华之人,可无论怎么问赵佶,这十一殿下就是不说,苏轼也无法,只当是人家不愿意见自己罢。怎么今日又写信给自己了?苏轼一头雾水,想问问赵佶,人家早就跑远了。 ‘罢了,那就看看你写些什么吧。我苏轼两袖清风,也没什么别人可图的。’苏轼一边自嘲,一边展开信纸。本是随意一看,却无法把眼睛从信纸上挪开,只能任由那滴无法控制的泪水,滴到信纸之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信纸上只写了短短几句话。 致东坡居士: 居士可还记得昔日黄州东坡雪堂否?可曾记得当时之心境否? 居士又为何自号东坡? 余以为是源于一首《步东坡》吧。 朝上东坡步, 夕上东坡走, 东坡何所爱, 爱此新成树。 既然居士有如此心境,如今又为何学那庸人,无事自扰之? 署名:谦谦君子 ‘的确,我真是庸人自扰,当初被贬黄州,衣食无着之时,反而能放开怀抱,坦坦荡荡,面对一切。如今不过是朝堂之上些许琐事,怎就如此看不开呢?很多事顺其自然就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这不正是自己当时的心态吗?旁观之人尚且如此清楚,而自己当真是当局者迷……’ 第二天下学后,赵佖得到了赵佶带来的回信: 足下之言,令余茅塞顿开。为官为人,余均已尽力,然力有不逮,非余所愿。从今而后,余定不屈东坡之意,凡事顺势而为,唯求心安矣。 署名:东坡居士 看了苏轼的回信,赵佖深知这位老师是不会再主动参与朝堂上的新旧党派之争了,估计也不会再傻乎乎当出头鸟了。 不过跟老师成为笔友,还真是太有感觉了,赵佖可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于是可怜的赵佶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着免费信差。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个不用餵食儿的信鸽儿。 第17页 这几天苏轼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连土匪脸刘玉(赵佖同窗,见第3章)都看出来了。 老师心情好了,闻是斋里的小傢伙们就更活跃了。要说苏轼为什么心情好,当然是因为有了赵佖这个“谦谦君子”笔友。 两人已从一开始称唿足下、居士,变成了小友、先生。苏轼总是觉得对方貌似沉稳的语气里,却总会有些少年人的跳脱之意,故戏称对方为小友。而对方并未反对,反而一本正经的称苏轼为先生。 书信内容也变的五花八门,人生态度、诗词、养生,甚至还探讨过东坡肉的做法,赵佖还给苏轼提供了不少新颖的美食菜谱儿…… 朝堂上的大人们发现爱挑事儿的苏轼突然安静了,很久没上疏反对谁了,也不要求干这干那了。一心一意教书育人了,对朝中大事很少参与,专心在闻是斋授课。 苏轼此举让其弟苏辙也松了一口气,苏辙前一阵子日日为苏轼担心,头髮都掉了好多,以他对他哥的了解,他哥那时候估计又快捅出篓子了。可谁料到峰迴路转,倔驴老哥竟然自己想通了!这可真是要烧香还神,烧香还神! 第10章 谦谦君子 “皇兄,你上次给老师的菜谱儿到底是做的什么菜呀?臣弟想……”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的一人一猫。赵佖彻底无语,自从上次赵佶看到自己给老师的信里写了好些没见过的菜谱儿,就一开始软磨硬泡,非要试吃。 吃这种事儿,当然也少不了大黑猫了,那傢伙可灵着呢,跟能听懂人话似的。(黑猫语:老子本来就能听懂。) “随便琢磨的,在宫里你让我找谁给你做去呀?你也不想我被人发现吧。”赵佖无奈回答。 “哼”,“喵~”一人一猫同时扭头,动作整齐划一。两张脸上同时现出不屑、鄙视的表情,要问赵佖是怎么从一只猫脸上看出来这种表情的,赵佖表示他就是看出来了。 “太皇太后娘娘驾到~皇太后娘娘驾到~”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小鸡,赶紧把桌上的字收起来,我收茶几上这几张。”赵佖、赵佶手忙脚乱一阵收拾。 这些字是赵佖临的黄庭坚的草书《诸上座帖》,赵佖其实不是个喜爱书法的人,他一直认为只要能读会写就行了,字迹工整一些,让人能看清就得啦。但是自从一次看到黄庭坚的草书,看到那字里行间充盈着的洒脱与无拘无束,深深让赵佖着迷。 久在深宫,无拘无束正是赵佖这六年多梦寐以求的,午夜梦回,虽然在现代社会的三十年早已变成模煳的片段,但是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却深深印在赵佖的心灵深处。 无奈,只能以这种方式,书写出自己的情感,这也是种悲哀吧。赵佖的草书虽以临摹黄庭坚的书帖为主,但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洒脱是超越这个时代的,运笔也更为大胆、连贯。 赵佖写给苏轼的信,用的就是这种草书,他可不敢用自己原来的笔体给苏轼写信。那纯属找死,苏轼怎么会不认识九殿下的字?更何况是他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其实赵佖会写这种草书也就赵佶和李林这几个之情人知道,说是见字如见人是夸张了些,但字迹确实能反映出一个人的一些特点,还是小心为妙。 “皇祖母万安,母后万安。”赵佖、赵佶在门口迎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快起来,快起来,看看今天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太皇太后知道赵佶跟赵佖交好,总是跑来流云轩。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看两个孩子确实是玩儿的很好,也就放下心了。 孩子们都是自己的孙子,都好好的在一处玩儿多好。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现在是特别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所以也特别喜欢这不怕人儿的赵佖和赵佶。 赵佖和赵佶也是经常弄些小玩儿意,或是讲个小笑话逗太皇太后高兴。皇太后也经常会来太皇太后处坐坐,一来二去,也就跟赵佖、赵佶都熟悉多了,相比其他的皇子,在皇太后心中赵佖和赵佶也是很不错的。 “来来,都过来看看,这是今年新贡的和田玉,你们母后做主给你们这些个孩子每人做了一块玉佩,还刻了你们的名字在上边儿呢。今年的玉虽然个头儿小了些,但质地却好,个个儿水润,可叫你们这些个小傢伙儿捡了便宜了。”太皇太后一面指挥文慧、文秀把玉佩拿过来,一面叫赵佖、赵佶都过来看。 “看看,这个是佖儿的、这个是佶儿的,可喜欢吗?”皇太后指点着两块玉佩问着。 “喜欢,太喜欢啦,谢过皇祖母、母后。”赵佖一看玉佩眼都直了,上等羊脂玉呀。这些年在宫里好东西也见过不少,但是赵佖还是改不了财迷的习惯。 赵佶可没赵佖这么没出息,笑着跟太皇太后、皇太后道了谢。仔细端详起手里的玉来,巴掌大的玉佩,正面刻着的是个篆书的“佶”字,古香古色,翻过去,背面却是空白的。走过去看看赵佖的也是一样,只有一面有个“佖”字,另一面也是空白的。 “别看啦,都是这样的,哀家只让匠人们给你们刻上了名字,至于那背面儿的图案,你们自己想刻什么就跟匠人们说,省得大家都是一样的,多没趣呢。”皇太后看到赵佶的动作,笑着说:“只是要刻的漂亮图案哦,可别刻丑了,要被人笑的。” 第18页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宫了,留下一对儿小兄弟,正在挖空心思琢磨着要在自己的玉佩上刻些什么。 “小鸡,我看你不用想了,直接刻只鸡上去不久行啦,吉星高照啊,哇哈哈哈。” “皇兄你不要太过分啊,老师给你的回信可还在我这儿呢,哼哼。” “你怎么不早说,信呢?快给我呀。” “你不再提小鸡,我就给你。” “每次都用这一招儿,算了,还是说说刻什么吧。你说我刻只乌龟怎么样?长寿啊。” “你这是想骂你自己,还是骂咱们全家?” “那还是算了吧,刻点儿什么好呢?” …… 后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让这兄弟几个都把自己的玉佩拿出来看看。赵煦的不用说,刻的就是五爪金龙,赵俣、赵似他们刻的都是蝙蝠、麒麟之类的。 赵佶则刻的是竹报平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笑他装老成,刻的这么老气横秋的图案。但那一丛修竹挺拔遒劲,惟愿平安,也愿无殇吧…… 待看到赵佖的玉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原来赵佖竟然在玉佩上刻了个大桃子,那桃子刻的极为传神,肥大饱满就像一口能咬出水儿来。 “佖儿啊,人家要刻桃子也都是刻福寿双全的图案,你这怎么整个儿一面儿就刻了个硕大桃子啊?难道是想吃了?”太皇太后打趣道。 “皇祖母,孙儿是给您和母后求长寿的,您看这寿桃多大个儿呢。您怎么还笑话孙儿呢。”赵佖小嘴儿一扁,大眼睛眨眨,红扑扑的小脸儿,小小少年,极为可爱。 “好,好,不笑话你,哈哈,等桃子下来了,多给你分点儿,哈哈哈……” 赵佶站在一旁嘴角抽搐,皇兄刻那桃子他才不相信是什么求长寿呢,哦,你给别人求长寿,却把玉佩挂自己身上?他也问过赵佖为什么要刻桃子,赵佖却笑而不答。 ‘桃子,桃子,桃,逃……皇兄,你是要逃吗?可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赵佶看了看继续装乖的赵佖,没有言语。 苏轼这段日子过的是相当逍遥,每天去闻是斋教教学生,回家看看书,养养花儿,再研究一下美食。不过昨日听人提起昔年好友章惇被贬外郡,苏轼不免担心起他的处境。 (章惇,字子厚,宋神宗熙宁二年,王安石秉政,赏识章惇之才,用为编修三司条例官,协助推行新法。其后歷任朝廷及州郡官。哲宗赵煦即位,迁章惇知枢密院事。其时宣仁太后临朝,用司马光、吕公着主政,尽罢新法,章惇力争,因而被黜出外郡。——摘自360百科章惇人物履歷) 虽然章惇与自己政见不同,也曾发生过争执,但毕竟交情不比寻常,如今他被贬在外,以章惇骄傲的个性,必大受打击。想起昔年情谊,苏轼越发觉得应该劝上一劝,已尽朋友之义。 于是苏轼也竟学起赵佖,提笔给章惇写了封信。信中并未提及时事,也未问起章惇近况,只是跟章惇谈论诗词,一如往昔。苏轼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抄了几首小友的诗词,请章惇一起品评。 章惇收到第一封苏轼的信,确实很诧异。自己与苏轼虽为旧友,但两人政见不同,又都是恃才傲物之人,当年新旧党一战,两人关系一度走向冰点,又都是不肯低头的倔脾气。以致当年苏轼被贬之时,自己也不曾为他说话。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自己被贬,落井下石者有之,形同陌路者有之,主动给自己写信的,却还真是头一份儿。 章惇将信纸小心摊开,熟悉的笔记映入眼帘。本想着倔驴苏轼就算不忘昔年情谊,给自己写信,怎么也得挖苦自己几句。再想想如今苏轼早已回京,真是风水轮流转吶。 怎料苏轼对这些只字未提,甚至没有问自己的近况,只是附上了几首诗词邀自己品评。章惇看了看信中附的几首诗词,可谓风格迥异,有些甚至是白话,也不押韵。“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也是诗?真不知道苏轼是在哪儿认识的这个小友儿,古怪精灵,有趣的很吶。 ‘不过谁说不是呢,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章惇望着窗外正在消融的积雪,紧了紧手中的信纸。 就这样一来二去,冬去春来,两头倔驴(此言出自章惇夫人张雨柔)终于重拾昔年友谊,成了亲密笔友。 章惇也通过苏轼经常接收到苏轼小友的新奇立论。 有次苏轼憋不住与小友讨论一下变法利弊,说到已逝的宰相司马光主张秉承祖宗之法,反对新法。小友回信竟然说其实你们都不了解司马光,司马宰相骨子里可是很主张破旧立新的。 看到这儿,苏轼楞了,司马相固守祖宗之法那是出了名儿的,怎么还能破旧立新了?可是看到下面一行,苏轼忍不住拍腿大乐。 “妙啊,妙啊!哈哈哈哈!” 苏轼爽朗的笑声把刚进门的苏辙吓了一跳,“何事让大哥如此开心啊?也让弟弟我一起开心开心吧。”说着就往苏轼身边凑。 “你看看,你看看这句,可笑坏我了。”苏辙闻言探头过去,只见纸上写着,“司马光砸缸,他把旧缸都砸烂了,还不是破旧立新吶。其实司马相也知道,要是不把缸给破了,他那玩伴不就淹死了,不破不立嘛,这跟新法旧法不都是一回事儿吗?人家司马相可是小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了呢,老师说是也不是?” 第19页 “这,这是谁写的,这真是……唔……”苏辙想要乐又觉嘲笑司马相甚为不妥,几番挣扎后弄的肩膀直抽,脸也古怪抽搐。 “你要乐就乐,在家里还要憋屈成这个样子?”苏轼最看不惯苏辙处处谨小慎微。苏家两兄弟虽然都颇有才情,但性格确实是南辕北辙。苏轼豪迈不羁,苏辙确是勤谨低调。 作者有话要说: 歷史上苏轼与章惇年轻时也确实是好友,苏轼小章惇一岁,两个人还一起旅行。 宋-曾慥《高斋漫录》记载,苏、章游仙游潭,“下临绝壁万仞,岸甚狭,横木架桥。子厚推子瞻过潭书壁,子瞻不敢过。子厚平步而过,用索系数,蹑之上下,神色不动,以漆墨大书石壁上曰,‘章惇苏轼来游。’子瞻拊其背曰:“子厚必能杀人。”子厚曰:“何也?”子瞻曰:“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子厚大笑。 第11章 太后寿诞 苏家两兄弟乐够了,苏轼也没忘让自家好友好好乐乐,给章惇去信时便也带上了这段儿。 章惇看这段儿时正在喝茶,结果一口茶没咽下去,全都贡献给了信纸了。章夫人正在一旁绣花儿,就见自家官人把茶喷了一信纸。 “官人这是怎么啦?这可是上好的明前龙井,怎地这样浪费?”章夫人皱着秀眉,官人怎如此不雅。 “嗯,夫人,你且来看看。” 章夫人探头过去,看后也不禁莞尔,怎会有如此古灵精怪之人。 想这些日子,自家官人不再意志消沉、怨天尤人,东坡先生和他那小友确是功不可没。 官人与东坡先生的通信,自己也看过一些,想法确实标新立异,想别人所不敢想。自家官人也真是吃这套,也是,对付这种倔驴,不当头一棒是打不醒他的。 前段时间官人还按照信中所言,去做了什么基层调查。 (赵佖与苏轼通信,谈到新法的弊端,赵佖认为要制定出切合实际的新法,并且顺利推行,光在京城拍脑袋想是不行的,一定要下基层,做调查。 就是要到地方上去,看看不同地方、不同阶层的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看看各行各业都是怎样经营的;也得看看新法推行后,对这些人会产生什么影响。 自己再站在各个阶层的角度上,换位思考,对比新法旧法,看看新法到底伤了谁的利益?推行不下去的原因又是什么?推行后对百姓而言有没有实际效用?推行过程中有没有漏洞? 先把这些问题都弄明白了,才能谈新法、旧法,否则都是纸上谈兵。) 章惇此时刚好外放汝州,看了信中内容,大受启发,闲来无事,竟真的做起了基层调查。难为一代宰相成日里出没大街小巷,混迹于三教九流之间。 但章惇确乐此不疲。 章惇本就是勇往直前的性格,要不然也不能在司马光等旧党一派掌权的情况下,依然我行我素,坚持推行新法,并因此被贬遭责。 当然,作为始作俑者的赵佖是不知道在汴京城外的汝州竟然真的有个人在实行他的基层调查计划。 此时的赵佖正在琢磨拿什么给太后祝寿呢。 太后的寿诞是八月初六,再有一个月就到了。送什么贺礼就是赵佖现在最头疼的事儿了。 送珍奇古玩吧,人家太后有的是,不新鲜了。再说他一个小小皇子,还没正式封王,哪儿来那么多钱置办。 最头疼的是外祖一家又不在京城,宫外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上哪儿置办贺礼去呀。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小鸡的舅舅给带回了好些木料,还弄了些工具,又跟内务府要了两个木匠。愣是把流云轩外的庭院弄成了木工作坊。 这事儿当然是经过太皇太后许可的,她老人家可是感兴趣的很,每天都要去转上两圈儿,看看赵佖到底捣鼓些什么。 “佖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告诉皇祖母吧,哀家保证不告诉别人。”太皇太后转了两天,实在没看出什么来,忍不住问道。 “嗯,告诉皇祖母也行,不过皇祖母要保证不告诉别人呢,这几天小鸡我都没让进来呢,嘿嘿。” 赵佖神秘兮兮的凑近太皇太后,趴在太皇太后耳边唧唧咕咕。 “真的?有那么舒服?那哀家可真是盼着能早点看到呢。” “嗯嗯,保证做好了第一时间让皇祖母看到,嘿嘿,孙儿让匠人做了两件呢,皇祖母您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你这孩子,真是哀家的小心肝儿哦,你要是不在哀家身边,哀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呦!”太皇太后搂着赵佖,表情夸张的说。 太皇太后很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引得一众宫女、太监掩口低笑。 太皇太后望着眼前长高了不少的小孙子,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这小孙子现在是越来越有灵气儿了,鬼点子层出不穷,哪儿还有当年痴儿的影子。连太医都说赵佖已经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前段时间,太后说起现在用的香粉太甜腻,熏的让人难受。赵佖还捣鼓出了水果味道的香粉,那香味儿淡淡的,似有似无,还有着水果的清新,闻着就让人舒爽。 太后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直夸赵佖贴心。阖宫嫔妃都跟着借了光儿,一时间宫里到处飘散着淡淡的水果味儿。 第20页 时间飞逝,一个月转瞬而过。八月初六这天正是太后的寿诞。 这日子好啊,又发又顺,难怪能当太后。 宫里到处喜气洋洋,昇平楼里尤为热闹,宫里的戏班子在楼里唱了一天大戏。太皇太后、皇太后率领一众嫔妃都去观看,皇子公主们也得以随行。 看别人都看的津津有味儿,赵佖是腻歪的不行。要不是赵佶拿手肘撞了一下他,他就睡着了。 ‘这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听的,这妆也不好,画得那么浓,一点儿也不自然,还有,还有,服装也不好看,又没有舞檯灯光,看着都费劲。’赵佖鄙视之,还是梦里的冰冰姐漂亮啊…… 晚上,皇帝特在昇平楼设宴,为太后庆生。其实皇帝对太后这个嫡母还是不错的,只是心里上怎么也是偏向生母一些罢了。再说朱宸妃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都是瞒着小皇帝的。 朱宸妃自从上次的下毒事件后,收敛了很多,不敢再生事。但平日里仍是比较嚣张的,明里暗里总是想与太后一较高下。 刚才落座时,太后没走稳,不小心坐偏了些。朱宸妃当即出言嘲讽说:“太后娘娘,您身子贵重,可得当心吶。这位子可得做稳了才好呢,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可就不好啦。”还特地把“倒”字说的很大声。 太后念在是自己寿诞,大好的日子,也犯不上掉价与她争辩,再说皇帝也在场,怎么也得顾及皇帝的面子,便只瞟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其实心里早已气得不行,‘好你个朱宸妃,不过是先帝的一个淑容,就是个妾。仗着是皇帝生母,竟然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之前的帐哀家还没跟你算呢,你竟然还敢……’宽大的袖袍下,太后双手紧握,面上确是云淡风轻。 朱宸妃自己讨了个没趣儿,也就不再言语了。 看过了歌舞,皇帝提了祝寿词,接下来的就是大家向太后献礼了。 要说这个献礼这个环节,是赵佖最讨厌的。你想送啥就送去就是了,非得搞得人人都站到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把礼献上去,送什么还得有个由头儿,真麻烦。 出场顺序也得按规矩。先是皇帝、皇子,再是各宫嫔妃…… 皇帝首先上前给太后献上了一套新的凤冠,满是珠玉,十分华美,冠上的大珍珠是琼州今年新进贡的。太后很高兴,还笑着拉着皇帝的手说着话。 好一幅母慈子孝图,一片和乐融融。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的,比如朱宸妃。这一幕在她眼里着实刺眼,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要给别人献礼,自己这个生母都没有这种待遇,她死死抓着手绢,微笑的嘴角也露出了一闪而逝的狰狞。 这一切都被因为准备接下来献礼而站的较近的赵佖看在眼里。‘这贱人定是看着太后跟皇帝相处融洽,又忍不住了。忍不住才好,闹得越大,贱人死的越快。朱宸妃,你可别辜负我赵佖对你的期望啊。’ 自从武昭媛被害身亡后,赵佖无时无刻不想着除掉朱宸妃这个贱人。但赵佖一无势力,二无正当理由,只好暗自忍耐。 反正朱宸妃已经彻底开罪了皇太后,什么时候完蛋,就看太后的忍耐度了。当然,赵佖也会经常寻机会刺激刺激朱宸妃,让她隔三差五就爆发一下。得让她进入作死的节奏嘛。 接写来就是其他皇子献礼了。除了皇帝赵煦,皇子中赵佖居长。 赵佖走上前去,朗声道:“儿臣赵佖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有还有,希望母后青春永驻,笑口常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了又夸张的行了个礼。 赵佖这祝寿词说的有些不伦不类,前半截儿还像那么回事儿,后半截儿就显得有些随意,不够正式了。不过,正是这份随意,透出了些许亲昵。 果然,太后闻言大乐:“佖儿不必多礼。你这小傢伙又有什么好东西啦,快拿出来吧,哀家可是等着看呢。”太皇太后也笑眯眯的看着他。 “是儿臣自己琢磨制作的,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虽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希望母后喜欢。”赵佖挠挠头,憨笑,做羞涩状。 赵佶翻了翻白眼儿,‘这厮又在装相了,这羞涩的样子……,不行了,要吐了。’ 赵佖拍拍手,就有宫人抬上来一个红纸包裹着的大盒子,盒子四周各有红色的绸带绑紧,顶端还繫着漂亮的蝴蝶结,俨然就是古代版的精装礼品盒。 殿中诸人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包装盒,纷纷露出惊奇之色。 “母后请看!”赵佖握住绸带一端,使劲儿一拉,顶端的蝴蝶结被拉开,盒子四周的木板突然全部向外散开,整个盒子如鲜花盛开,顷刻间吐出了里面的花蕊。 第12章 意外受伤 这独特的献礼方式确实够震撼,饶是在场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也免不了呆愣半晌。 太皇太后最先回过味儿来,拍着手笑到:“呦,哀家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儿的献礼呢,真真儿有趣儿呢,就跟变戏法儿似的。” 太皇太后此言一出,众人也都醒过神儿来,纷纷跟着拍手称赞。太后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赵佖一闪身,让大家看清了盒子中央的东西,看起来是把椅子。不过这椅子的底座却颇为奇怪,原本的四条腿儿,左右两两一组,下面各嵌了个圆弧形的坐儿。其实赵佖做的就是把摇摇椅。 第21页 “母后,儿臣给您做了把椅子,取名乐悠悠,取快乐悠然之意,希望母后喜欢。这椅子坐上去可以前后摇动,舒缓筋骨,很舒服的。而且无论您怎么摇动,怎么坐,都不会倒哦!” 赵佖想起了刚才朱宸妃嘲讽太后会倒的话,故意提起,但表情却是憨实可爱,就好像根本是无意识说出来的。 太后一听大乐,连声说“好”。想来也是想起了朱宸妃揶揄自己的话。殿上其他人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朱宸妃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已全然顾不得掩饰了。 赵佶暗自摇头,‘皇兄,你这煽风点火的本事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宸妃娘娘,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吶。’ “来,来,这贴心的孩子,快过来让母后瞧瞧。这些日子辛苦你啦,看看都瘦了。”太后拉着赵佖的手,笑呵呵的说。 “这猴儿哪儿瘦啦,天天跟哀家讨吃的,嘴叼着呢。”太皇太后也凑过来打趣。饶是赵佖脸皮够厚,也都不好意思的透出了红晕,装装小羞涩。 就在这当口,给太后添茶的雨柔不知怎的没拿稳茶盏,眼看着一盏热茶就要泼到太后。说时迟那时快,离太后最近的赵佖,抢上一步,一把拦下茶盏。太后倒是无恙,可怜的赵佖被热茶淋了个正着。 现场登时乱作一团,皇帝赶紧上前查看,又命人请太医,一番兵荒马乱之后。赵佖的左臂被涂好了药膏,又裹了布巾,还被太医叮嘱不能碰水,又各种忌口。 其实赵佖伤的并不重,一盏茶能有多少,拢共也就那么点儿水,又有衣袖、桌子遮挡,所以赵佖的受伤面积并不大,只是左手小臂处伤了那么一点儿。 但是太医可不敢马虎,包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愣给包成了粽子。看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很是心疼。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后面的献礼太后也没心情看了,再说看过了出彩儿的,后面那些个循规蹈矩的,也确实让人提不起兴致。于是寿诞晚宴也就由于寿星的意兴阑珊而草草结束了。 几日后,宁寿宫。 “佖儿,快过来,给母后看看,伤好的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太后过来给太皇太后问安,也想过来看看赵佖的伤势。赵佖为太后档了那盏热茶,太后很是感动,一直夸赵佖有孝心,对赵佖也更是亲近了。 “母后放心,儿臣只伤了一点点,早就不疼啦。”赵佖走上前,伸出左手给太后看。由于这几日伤口已经结痂,不宜再裹布巾,太后一撩赵佖的袖子,就能清楚的看到伤处。 “他呀,早就没事儿了,昨儿还跟哀家说,他那伤口像个星星,自个儿还觉得好看,高兴的够呛。”太皇太后喝了口茶,笑着开口。 太后仔细一看,“可不,这还真像个星星,这孩子啊,受个伤也能弄出花样儿来。” “皇祖母、母后,儿臣听说仁宗朝的名臣包拯额头上就有个月亮疤痕,如今儿臣手臂上也有了个星星呢。”赵佖说完,还咯咯直乐,就好似捡了个大便宜似的。 这更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心中宽慰,更感赵佖赤子之心。 “浑说,那都是说书的、唱戏文的瞎编的,你也信?不过呀,咱们佖儿这颗星星可是货真价实的呢,呵呵呵。”太后也给赵佖逗乐了。 “呀,真的呀。嗯,那可惜了。可惜儿臣这个不在脑门儿上,大家都看不见。”赵佖一脸惋惜相。 “呦,你还想在脑门儿上?堂堂皇子,就快要成为王爷了。脑门儿上顶个星星,成何体统?”太皇太后笑着点了点赵佖的脑门儿。 “是呢,佖儿也快满十五了,眼瞅着就要封王建府了。这时间过的也真是快,好像昨天还看着佖儿小小的一团,怎么今儿就长这么大啦。哎呀,孩子长大了,都催着臣妾老喽。” “你还敢说老,哀家还没觉得老呢,哈哈哈。就是想到佖儿以后要出宫建府了,哀家真是捨不得呀……” …… 两位娘娘笑的开心,可苦了撸着袖子的赵佖了。 想当初寿宴上,就他离着太后最近,这一盏热茶泼过来,他也只能英勇的以身挡茶了,难道眼看着太后受伤嘛,那可就是大不孝了。 可怜的赵佖只能充硬汉,还得装作这点儿小伤小意思的样子,其实他最怕疼了。烫伤什么的,实在是太疼啦!!! 前几天换药时疼的赵佖龇牙咧嘴,眼泪在眼圈儿里直转转,那叫一个可怜吶。看的小鸡和他家太白目瞪口呆。 一共就伤了屁大点儿的地方,这也太娇气了。还不如小妹妹赵婧坚强呢,人家那么小都轻易不哭的。 “赵婧那就是个女汉子,你们懂不懂!!!”,赵佖不服气跳脚。 “可你是个真汉子啊,哥~”,赵佶眯眼。 一月后,赵佶突然来了兴致,说什么秋高气爽,天气晴好,风物迷人,非要赵佖陪他画画儿。 赵佖对国画儿还真是不感兴趣,虽然闻是斋的老师(闻是斋里也有专门教画画儿的老师)有教过基本技法。赵佖也努力尝试了,可就是天生没那根儿弦儿。也就只好作罢了。 如今被赵佶硬拉着陪画,还真是无聊至极呀。 凑过去看看赵佶,人家正在专心作画,画的正是海晏亭外,碧波池里凋零的残荷,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第22页 “嗯,不错,不错,画的挺好。”赵佖装模作样的品评着。 “皇兄你这也太敷衍了吧。”赵佶听着赵佖的评语,觉得好笑。 “谁叫你非得拉我来画画儿的,明知道你哥我不精于此道嘛。”赵佖见赵佶笑他,非常不满。 “哎?对啦,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个呢。”赵佖一拍脑袋,叫来李林,小声吩咐了一番。李林领命而去,赵佖两手抱胸,十分得意的看着赵佶。“嘿嘿,你就等着吧,小鸡,看哥哥我让你大开眼界。” 不一会儿李林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有硬木板、碳条儿…… 就见赵佖捡了张纸固定在硬木板上,一手扶着木板,一手拿着碳条儿,开始在纸上划拉。 赵佶觉得有趣,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了赵佖身后。他倒要看看,赵佖到底是要搞什么鬼名堂。 先是看着赵佖拿着碳条儿,在眼前比划来比划去,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些线。赵佶也没看出这些线有什么用,不过觉得很新鲜,不知道赵佖要干嘛。 然后,后来的情况,用赵佶的话来说,那就是亲眼见证了眼前亭台楼阁,池水残荷一点一滴建造生长的过程。 赵佖每一笔都精准无比,远处的宫殿,路旁的杨柳,近处的池塘,甚至是眼前亭子的一角,都在赵佖的画中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就像是站在此处一眼望去,视线内所有风景的定格。 赵佶呆愣了,看着赵佖的画儿,傻傻的盯着。 “嘿,嘿,小鸡,回神儿啦,看看哥哥这个风景素描怎么样?” “嗯,好,好,真是……皇兄你是怎么画的,怎如此传神?”赵佶缓过神儿来,一阵激动,抓起赵佖的肩膀摇啊摇。 “唉?小鸡,你别激动啊,你先放开我,我教你哈。”赵佖被摇的七荤八素。 赵佖以前倒腾字画儿时,跟一些个破落画家学过那么两手儿,也就会点儿简单的素描和水彩。不过对于赵佶来说,这种他从未见过的绘画方式,无疑给他的绘画之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赵佖也不藏私,把自己会的那点儿技法都一五一十地教给了赵佶。这么多年下来,他早把赵佶划拉到自己人一堆儿了,要不也不会把这种不属于当世的绘画方式展示给他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素描画法儿虽然写实,看起来逼真,但总是少了些□□,缺了点儿意境在里边儿。”赵佖看着赵佶的水墨画儿,又看看自己的素描,不禁感嘆。 这是赵佖的心里话,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把画画儿非常有潜力的弟弟给拐带的误入歧途。虽然自己于丹青一途无缘,但是他还是很欣赏这种充满着灵气韵味儿的绘画方式。 “嗯,这两种绘画方式截然不同,自是各有所长的,真是……”赵佶又陷入了学术狂人模式,对比看画儿去了。 赵佖无奈,刚要让李林去拿点儿茶点、果子过来。就见元宝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 第13章 大仇得报 “两位殿下,奴才刚听了个消息。”元宝凑上来说。“玉淑宫的朱宸妃今儿又发病了,听说这次闹的还挺凶,连太医院的院首张太医都去了。” “哦?那结果呢,宸妃娘娘到底是得的什么病啊?”赵佖呷了口茶,状似随意的问道。 “听说太医院的太医们正研究着呢,也没说是什么病。奴才听太医院当差的小德子说,其实太医们都觉得宸妃娘娘是得了失心疯了,这病是治不好的,还会越来越重。只是太医们不敢说。” “嗯,知道了。”赵佖转过头看了看眼睛还盯在画儿上的赵佶。“你家殿下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你了,你去找李林弄点儿吃的,你们俩去那边儿玩儿会儿吧。” “哎,谢殿下,奴才告退啦。”元宝得了令儿,高兴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去找李林了。要说这小太监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心心念念的也就是吃和玩儿了,赵佖很喜欢活泼的元宝。 其实玉淑宫朱宸妃是怎么回事儿,赵佖再清楚不过了。 虽说大家都以为朱宸妃患病是因为半月前,晚上途径后苑被狸猫惊吓受惊所致,但赵佖知道这都不过是个随意找的由头儿罢了。 太后以往一直顾忌着皇帝,如今是忍无可忍了。太后既已经下决心除掉朱宸妃,自然不会再手软。 朱宸妃患病,根本不是什么惊吓所致,只是太后借着朱宸妃受惊,让人在太医给开的药里多添了几味药罢了。 所以朱宸妃这个病,才会越治越严重。太医院自是知晓太后意图的,哪儿敢胡乱说话,也就支支吾吾拖着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朱宸妃就成了疯子了吧。活受罪,不是比死更难受。娘,你看到了吗?害你的人,如今的下场。 赵佖想要放声大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伸手覆上双眼,竟然有湿润的感觉,自己竟是哭了吗? “皇兄,今天的晚膳,咱们就在这亭子里用吧,我已经派人禀告皇祖母了。”赵佶轻轻拍了拍赵佖的肩。他何尝不知自己皇兄心中的苦楚,还是让他平復一下心情,晚些回去吧。 “嗯,好。”赵佖没回头,只是带着鼻音儿哼哼了两声。 几日后,闻是斋。 第23页 “今日就讲到这里。”苏轼说了这句结束语。底下的学生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无论哪个时代,学生最喜欢老师说的话,总是“下课”。 赵佖也赶紧拉着赵佶准备走人。他这几天总觉得苏轼看他的眼神儿不太对。 这也不能怪他杞人忧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想老师苏轼是出名儿的文学家不说,那也是位政治家呀。虽然官场上混的不尽人意,但总归是胸中有沟壑的,他赵佖这点儿小手段,怕是瞒不过老师,迟早要露馅儿。 其实自从苏轼与神秘小友开始通信以来,苏轼就一直留意着信差十一殿下身边的人。能让十一殿下送信的必然是与殿下日常有接触的,并且地位不低。 而十一殿下身为未成年皇子,轻易是不会出宫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必在宫中。在宫中,这一条儿就把十一殿下的舅舅之类的一桿外亲全打掉了,其他皇亲、大臣或是各家公子什么的也都不可能了。 至于十一殿下的母妃陈昭仪,苏轼是想都没想过。女人直接排除。 在宫中,有地位,又能与十一殿下接触的,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闻是斋里十一殿下的那些同窗了。当然皇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的,皇帝陛下基本上就没怎么来过闻是斋,而且听说皇帝陛下基本也不怎么跟十一殿下接触。 于是乎,苏轼开始了观察自家学生的有趣生活。但是闻是斋里的学生们可不这么想的。 ‘老师太可怕了,看他那眼神儿,就像能看透人似的,不会是看出我昨天交的大字是找人代笔的吧。’这是马齐马少爷的心声。 ‘老师您盯着我看干啥?我就是长的,嗯,俊点儿,您也不用这样啊。’这是土匪脸刘玉。太自恋了,不知道苏轼知道,会不会吐血。 ‘老师,您这样看我,我压力好大的。您是想跟我相面吗?’这是不着四六儿的司马朴。 ‘诶?大伯您怎么才看了我一眼就不看啦?您这几天不是都喜欢盯着学生看的吗?’这是苏轼侄子苏远。咋?你还嫌看你看的不够是吧? 其实是苏轼看了侄子一眼之后,觉得侄子成天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根本就不可能。再说了,要是苏远这小子有这本事,那还不早就显摆上了,还能遮遮掩掩的? ‘诶?说到遮遮掩掩,倒是有一个人很有可疑呀。’苏轼转回头,又看了赵佖一眼。赵佖顿时觉得嵴背发凉,脑袋低的就快扣到桌面上了。 ‘嗯,很是可疑呀。’苏轼捋捋长须,于是赵佖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于是经过苏轼连日来,坚持不懈,专注细节的严密观察,排除了一系列不可能的对象,结果就只剩下赵佖了。 赵佖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苏轼没有找到任何理由排除掉的观察对象。而且如今赵佖智力已经完全恢復,有时说话的语气,总给苏轼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想当初自己与小友通信之时,赵佖尚未恢復。但如果……,那他就更有遮掩的理由。排除掉所有不是的,剩下的再怎么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苏轼深谙此理。 但苏轼想要找到神秘小友,不过是出于好奇,也是存了想要真正结交一番的心思。毕竟不是要给人家惹麻烦的。再说他不知道我知道,这种感觉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苏大侠,多么耿直的人啊,都被带坏了啊。) 调查明白了,苏轼也不再紧迫盯人了,闻是斋里的一干人等都松了一口气。赵佖更是压力大减。但每天下了学,还是赶紧往流云轩跑。 这段时间太皇太后身体不大爽利,总是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儿的,总是汤药不离口。 赵佖也很担心太皇太后的身体,太皇太后已经过了60大寿。虽然在现代60岁不算什么,甚至有些60多的大爷大妈还戏称自己刚到中年,大家都是奔100去的。 但在大宋,60多也算是高寿了。赵佖虽不懂中医,但也看出太医的水平确实也高不到哪儿去。一点儿小毛病,就拖拖拉拉治了好多天。 “皇祖母,孙儿来看您啦,您今天气色好多啦,看这是孙儿今天写的大字,老师都夸孙儿进步大呢……”赵佖一下学就去陪太皇太后,逗她开心。 要说这世上赵佖最关心的人是已逝武昭媛,那么太皇太后就是在世的赵佖最关心的人了。是这位皇祖母在自己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伸出手,把自己拥到她怀里。给弱小的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空。 然而,赵佖并不懂医药,空有心而无力。只能看着太皇太后的身体时好时坏,缠绵病榻。 秋去冬来,又到了元旦。 赵佖已经15岁了,虽然生日未过,但也算成人了。太皇太后知道自己身子越发不好了,对赵佖,她总是不够放心的。便一早与太后商议,打算过了元旦立即请皇帝给赵佖封王,出宫建府。 当然这也是跟皇帝知会过的,皇帝对这个不惹事儿的弟弟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就同意了。还提起在给自己选妃时,请太后也给赵佖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就给赵佖也一块儿选了,他给下旨赐婚。 今年元旦朝会,皇帝考虑到太皇太后身体一直不好。想让太皇太后也热闹热闹。就破例请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一众皇弟一起到大庆殿参加大朝会。 赵俣、赵似倒是跃跃欲试,激动得很。赵佖和赵佶则是兴趣缺缺,勉强应付。他们坐在御阶下各自的位子上。赵佖和赵佶一桌,下边是赵俣和赵似。对面就是头一次见面的两位皇叔雍王赵颢、曹王赵頵。 第24页 再往下就是文武大臣、各国使节和外地回来述职的知府、知州等。 先是皇帝讲话,总结一年来的情况。‘古代版政府工作报告呗。’赵佖听的昏昏欲睡。 接着就是各国使节进贡,同时代表本国国君向宋皇祝贺新年。接下来就轮到各地的知府、知州出列,阐述一年来本地情况,其实无非就是给自己歌功颂德一番,说自己都干了什么什么事儿,都有什么政绩,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呗。 然后再向皇帝进贡点儿土特产什么的,表示一下心意。前面几个知府、知州都是这么干的。可偏偏也有不安套路出牌的。 桂州(今广西)知州顾羡林就是这么一个人儿。人家都上来说自己这块儿地方在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下,自己的努力下,被治理的多么多么好,等等,等等。 他倒好,上来就说桂州之地去年自然灾害严重,又多为山地,可耕种的土地极少,导致去年收成极差。多次上疏朝廷,只有安抚之言,却并无赈灾银两物资,以至灾民流离失所,多有饿死之人。 因此今年的贡品也确实是拿不出来,就把自家后院树上的龙眼摘了,晒成了干儿,给皇上尝尝吧。 此言一出,大庆殿鸦雀无声。大家都傻啦,这人是脑抽了是怎么地。这元旦大庆的日子,说这些,这不是找死吗? 赵佖也傻了,‘啥情况,这傢伙是嫌自己命长了?哎呀,这就是古代的忠臣?’ 第14章 大殿解围 赵佖对这些大臣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赶紧小声儿问赵佶,这个顾羡林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胆大? 赵佶也是一头雾水,他也就听说过这个桂州知州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可就是因为太刚正了,得罪了顶头上司,才被弄到桂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当知州。跟发配了也差不了太多了。 大殿中已经沸腾了,各位大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外国使节也都窃窃私语。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脸色也极为难看。 唯独立在大殿中央的始作俑者一脸淡然。随你议论去吧,我自岿然不动。 如此特立独行之人,赵佖也不免多看了他两眼。此人身材高大魁梧,站姿挺拔,目光炯炯,看起来年岁倒是不大。只是脸色稍显苍白,想是桂州之地确实生活艰难吧。 “都别吵了!顾羡林,你,你……”皇帝气得直发抖,这顾羡林也太不像话了,此种场合,说这种话,这不是明着打朕这大宋皇帝的耳光吗?丢脸都丢到外国去了。 皇帝当即就想让人把这不知轻重的顾羡林拖下去砍了。可就是再气,皇帝砍人也是要理由的,如今这档口也不是与他分辨的时候。正准备先给他治个失仪之罪,让人先把他拖出去。 突然殿上又窜出一个人来,“陛下,据臣所知,顾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桂州之地确实是山地、丘陵居多,无法耕种。这也是桂州长久以来,百姓生活困苦之因由。顾大人也是为民请命,虽冲撞了陛下,但还望陛下谅解顾大人一片为民之心吶。” ‘这谁呀?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呀。一个顾羡林还不够,又出来一个出头鸟。看来这个顾羡林是有垫背的陪他了。’赵佖不负责任的想,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埋头勐吃,嗯,这个桂花糕不错。 “皇兄,皇兄,别吃了。”赵佶用手肘捅了捅赵佖。“嗯,干什么?”赵佖不耐烦的抬头看赵佶。顺着赵佶的目光,看向大殿。‘不是吧,老师?!’赵佖手里的桂花糕掉到了地上,这档口儿老师你出什么头啊!!! 原来刚才出言为顾羡林说情的出头鸟不是别人,正是苏轼苏东坡。赵佖不禁扶额,老师这个牛脾气呀!赵佖千算万算可怎么也想不到,苏轼竟然会在这时突然脑抽犯倔! 这可怎么好,本打算袖手旁观,全当看戏的。可现在老师已经被牵扯进去了,怎么也不能让老师平白受到牵连。多年来与老师朝夕相处,苏轼耿直的性格,广博的学识,高洁的气质,都让赵佖深深折服。 如今这种情况,时机实在是不好,大殿上不只有文武百官,更有外国使节,而且今日皇帝还特地请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参加。老师和顾羡林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这不是让皇帝下不来台吗。 就算皇帝老哥胸怀宽广,可这巴掌都啪啪的打到脸上了,怎么也得顾及自己的脸面吶。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事儿揭过去,实在是难了。 赵佖急的满头是汗,看看赵佶,他也是皱着眉头,一筹莫展。这可怎么办,赵佖环顾大殿,突然想起上次皇帝老哥去闻是斋找茬儿,不是,是考校弟弟们的功课…… 皇帝赵煦年纪最大,早就出师了,不用去闻是斋听讲了。但是不知是赵煦想过过当哥哥的瘾,没事儿损损弟弟,找找成就感还是怎么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往闻是斋跑,美其名曰考校功课。每次都得找找茬儿,说两个弟弟,才算过瘾。幼稚! 上次赵煦过去时,正赶上李大人在教大家画山水画儿。 别人画的都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石体坚疑、杂木丰茂,错落有致,唯独赵佖画的是一个土堆上再堆一个土堆,坑坑洼洼。赵煦还一脸严肃的批评赵佖,“你这哪儿是画山啊?朕看画的活像大庆殿门口的台阶,一阶一阶的。” 第25页 弄的赵佖被大家好一通嘲笑,当时还不服气的想:‘你懂什么,我画的是梯田行不行啊,少见多怪。’ ‘对,就是梯田!’赵佖眼前一亮。见皇帝老哥刚要张嘴说话。赶紧起身:“顾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啦,皇兄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治理桂州之法,殚精竭虑,终于想得一法,正要告知大人您呢。” ‘朕什么时候想过治理桂州,桂州啥样朕都不知道,你知道?’赵煦用眼神询问赵佖。 ‘皇兄您就瞧好儿吧。’赵佖朝赵煦眨眼。 大殿上面南而坐的只有皇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故而赵佖的表情也只有这三位看得到。三位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视一眼,都没做声,且看看吧。 “说来惭愧,上次本殿画了幅山水画儿,嗯,没画好,把山都画的一阶一阶的。皇兄却觉得此法或许可以用来解决桂州缺少耕地的现状。正准备跟大人深入探讨一下,谁想到大人这么着急。” 赵佖一边儿说还一边儿用手比划着名,“就像这样,桂州之地多丘陵,地势多不平整,但山坡也不是太高,一般都比较缓,是吧?” “是的,是的,请殿下继续。”别人都一头雾水,倒是顾羡林听出了点儿门道儿,期盼赵佖继续往下说。 “就是把这些小山坡儿都平整成一阶一阶的,就像台阶似的,然后……”“然后在这一阶一阶的平地儿上种地!哎呀,太好啦,我咋没想到呢。”顾羡林激动了,也顾不上文雅了,官话也不说了,直接来大白话儿了。 “咳,咳”赵佖假咳两声儿,继续说:“顾大人莫要太激动了,还不感谢皇兄为你想出如此好的主意?”说着,还拿眼神儿瞟了瞟他。 这顾羡林再愣也是在官场打了几年滚儿的。其实他刚刚说出那些话也是一时意气,这话说完了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谁成想,还有救场的,还不赶紧找个台阶儿下。 “圣上英明,臣愚钝,目光短浅,不懂陛下爱民之心。臣代桂州百姓,谢皇上为桂州百姓谋此一劳永逸之法!”顾羡林是当殿又叩又拜,感激涕零。 大理使节也激动了,跳了出来:“陛下真乃神人也,我国与桂州相邻,百姓也多受此苦,如有此法,当真是救国救民吶。” “臣以为此法可行,陛下真是造福一方百姓啊!”户部尚书紧跟着出列。 “陛下雄才大略、爱民如子,臣等拜服!”一众大臣也跟着出来拍马屁。 “嗯,众位臣工莫要激动,朕乃天子,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朕也只是尽己所能罢了。”皇帝赵煦被一众大臣、使节拍马屁拍的通体舒泰,心都飘飘然了。哪儿还记得起来顾羡林之前的大巴掌啊。 “嗯,这个事情就由户部尚书和顾爱卿共同商讨吧,拟定好具体实施方法再报与朕看。”皇帝大手一挥,此事就此落定。 顾羡林一抹头上汗水,‘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偷偷抬头瞅了瞅恩人赵佖,人家正在吃桂花糕。 ‘嗯,刚才掉了半块儿,可惜了。’赵佖并没有抬头,他可不知这日后权倾朝野的顾大人此时正看着自己。不过顾羡林倒是把赵佖的模样儿深深的印在了脑袋里。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是极为高兴,皇帝如此勤政爱民,这可是好事儿呢。彼此对视一眼,再看向皇帝,均露出满意赞许之色。 赵煦接收到这二位的赞赏,那心里更是叫一个乐呀。想他登基八年,因为刚登基时年纪太小,一直都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把持朝政,大事儿都是这二位做主,自己还从来没这么露过脸呢。 赵煦看了一眼仍然低头勐吃的赵佖:“嗯,别看小九儿平时干啥啥不中,吃啥啥没够儿,关键时刻还是挺长脸的,皇兄决定奖励你个好媳妇儿。” 殿上一众大臣也都在观察赵佖,这九殿下平时闷声不响的,也没听说有啥出奇的,听说小时候脑子还不大好使。不过,传闻不足信啊,如今看来这位殿下着实不错,长相也好,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好个翩翩少年郎啊。 九殿下不是马上满十五了吗,听说太皇太后有意要让他出宫建府了,看如今情况,以后怎么也得是个亲王啊。那选妃估计也就快啦……不少家里有适龄小姐的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如此看来,这九殿下还当真是深藏不露啊。’苏轼看向赵佖,目光中露出瞭然的神色。‘小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吶,老师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 赵佖看向苏轼:‘老师你能不惹事儿吗?你还想被外放咋地?’ 苏轼:‘一时冲动,一时冲动……你吃的这个桂花糕不错,老师也尝尝。’低头夹起一块儿桂花糕,慢条斯理的品尝…… ‘这下热闹了,老师肯定更怀疑你了,原来老师就重点观察你来着。’赵佶望向赵佖,无声的用眼神交流着。 ‘随便,老子不怕,反正我都不傻了,老师是冲动点儿,但他又不是三姑六婆,又不大嘴巴,怕他作甚。’赵佖一边啃糕,一边儿抽空回了赵佶一眼,还用手比了个大嘴巴的形状。 第15章 出宫建府 元旦刚过,太皇太后就又病倒了,太医们医治了多日才有些起色。 第26页 皇太后、皇帝和一众皇子也是每日前来。赵佖更是担心太皇太后的身体,每日下了学都眼巴巴的守在太皇太后的床边,给太皇太后捶腿推拿,只希望祖母能减轻些病痛,眼见太皇太后好些了,这才放了心。 一日,太皇太后打发走了其他人,只留下了皇太后。太后知道定是太皇太后有话要对自己说。 “母后,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哀家这个身体呀,哀家自己知道,老了,不中用啦。哀家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皇帝如今也大了,你也是个好的,哀家也放心。可就是小九儿啊,哀家还真是放不下。”太皇太后嘆道。 “母后,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定能长命百岁的……”皇太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臣妾明白您的意思,臣妾已经跟官家商议过了,这几日就选个好日子下旨,给佖儿正式封王,府邸也选好了,在相国寺附近,出了宣德门不远的理通街上,进宫也方便,朝中的大臣也多半住那附近,臣妾兄长宗良的宅邸也在那儿,遇事还可照应一二。美中不足就是这府邸本是被罢官的原中书侍郎刘意睿的,不是个新宅子。” 太后看太皇太后没说话,继续说道:“臣妾是想这宅子位置确实不错,宅子本身也很好,稍加休整就可使用,如果现在选空地另建新宅,恐怕时间上太仓促……” “嗯,你考虑的有理,那就这么办吧,只是别委屈了孩子。”太皇太后微微嘆了口气。 “母后放心,臣妾省得的,回头臣妾让内务府的人去问问佖儿的意思,看看如何翻修可好?” “好,好……” 太皇太后握了握向太后的手,“你去安排吧,去吧。” 七日后,皇帝下旨敕封先皇第九子赵佖为郡王,封号大宁,赐郡王府一座、黄金千两、奴僕百人,另有其他赏赐若干。 二月初七,黄道吉日,宜动土、移徙、入宅,大宁郡王赵佖正式辞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等一干人等,告别了生活多年的皇宫大内,带着皇帝赏赐的侍卫、奴僕、大小箱笼等诸多物事,浩浩荡荡出了皇宫,移入宣德门外理通街上的大宁郡王府。 看着王府大门上金光闪闪的“大宁郡王府”,想起这么多年在宫中的生活,想起娘亲武昭媛,想起拉着自己的手恋恋不捨的太皇太后,想起赵佶……赵佖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负手而入。 不知怎的,对曾经一心想逃出的深宫竟然生出那么一点儿留恋。 留恋也罢,逃出也好,总归是个新的开始,只是不知这开始将走向何方,又会在何处结束…… 出宫之后赵佖终于有了些许当家做主人的感觉,日子也的确惬意许多。赵佖是个没实职的闲散王爷,不用上朝,又到了年纪,闻是斋也不用去了,整个儿人都闲下来了,每日不是跟老师苏轼写个信,就是捣腾些宫外的小玩意儿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献宝。 赵佶没事儿总会跑出宫来郡王府放风儿,赵俣、赵似几个小弟弟有时也会跟着赵佶跑来看新鲜,平日里小皇子们都是不让出宫的,好容易有个哥哥可以出宫建府了,他们也难得的多了个去处,尤其赵佖府上还没有女主人,兄弟几个也不用避嫌,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开心的不得了。 “我这儿都要成了幼儿园了,你下回来能不能少带几个小的。”赵佖坐在亭子里,看着比赛拔树苗的弟弟们,头疼的很,‘那可是我开春刚让人种上的小树苗苗啊’。 “呦,九哥,你这话要让那几个小的听到,可不定多伤心吶,他们几个现在见天儿盯着我,我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以为我要出宫不带他们,立马跑去跟各宫娘娘们告状,我这哥哥当的可不容易,都要把人得罪光啦。”赵佶一边叉起一块儿蜂蜜小蛋糕,一边说。“九哥你这儿有吃有玩儿,还没人管着,多好的地儿啊,谁不愿意来呀。嗯,九哥你这糕点做的挺不错的,现在宫里都知道你整天游手好闲,还钻研厨艺,都说君子远庖厨嘛,大家都得离你远点儿。” “那你别吃啊,给我吐出来,还君子,君子别吃饭啊。”赵佖气急败坏,伸手作势要捏赵佶的嘴,“别别别,九哥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哇,我这不是跟哥哥你汇报嘛,九哥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形象营造的挺不错的,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混下去?”赵佶急忙躲一边儿,避开赵佖的咸猪手,还不忘多拿两块小蛋糕。 “嗯,这不挺好的吗,上次大朝会上边儿那位已经有点儿起疑了,唉,不就是说了句话吗,至于嘛,真是那啥心海底针啊。”赵佖不以为然,翻了翻白眼儿望望天。 “九哥,你是只说了一句话,可这句话改变了桂州一州之状,是能使桂州长治久安的万年之策呀。”赵佶摇摇头。‘九哥总是没有这个自觉,他有着超越一切的洒脱,那是真的不在乎,皇权于他似乎并不重要,甚至有种骨子里的藐视。打住,打住,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 “我现在就是想好好研究我的吃食,做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混吃等死就是我的终极理想。不过有一个小问题需要解决,哥钱不够花呀。小鸡,你看咱俩合伙儿做点儿买卖怎么样?”赵佖猥琐的搓搓手,谄媚的看向赵佶。 第27页 “停,不准叫我小鸡,九哥你都是王爷了,俸禄应该不少了,你还缺钱?”赵佶眯起眼睛看着赵佖。“那什么,你看哥这王府这么大,还得养一大帮子人,又得种花花草草的,朝廷给那点儿钱哪儿够啊。”赵佖看着赵佶怀疑的眼神儿,赶紧又补了一句,“再说了,哥还得有点儿个人爱好吧,还得存点儿私房钱吧。” ‘朝廷给的俸禄可不少,养活一个王府绰绰有余,哥哥你从小就视财如命,唉,本性难改吗?’赵佶狐疑的打量着赵佖,看着赵佖装可怜的星星眼,还是点点头,“我还有些人手,是舅舅给的,都是可靠的,回头你挑几个,卖身契也给你,就当是弟弟我送给哥哥的贺礼了。做生意弟弟我实在是不在行,哥哥你要是缺本钱,弟弟这儿倒是有些……” 赵佶话还没说完,赵佖已经激动的扑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还试图上去亲一口,“小鸡你真是个好人,哥哥太爱你了,么么~”“哎哎,九哥你干什么呀,快下去!”赵佶急忙用手抵住赵佖的无耻大脸,手忙脚乱的从赵佖怀里挣脱出来。赵佶可是如假包换的古代人,哪儿见过这阵仗,可真是被吓得不轻。赵佖也是过于激动,忘我了,反应过来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是赵佖脸皮够厚啊,脸不红气不喘,正准备再调戏赵佶两句,“(⊙o⊙)额,九哥、十一哥你们在干什么呀?”几个小的早就拔完树苗,看了他俩很久了…… 那日赵佖和赵佶一直沐浴着一众小兄弟探究的目光,直到赵佶带着一干小尾巴回了宫,赵佖才松了一口气。 几日后,赵佖带着李林进宫去找赵佶谈生意去,跟赵佶说好了,让赵佶投资入股,鑑于赵佶还给了他两个得用的小厮,赵佖决定跟赵佶三七分帐,当然是赵佖七,赵佶三。赵佶也没啥意见,反正就是闲着没事儿支持一下兄弟,也没指望能赚啥钱。于是,小抠儿王爷赵佖很满意,‘兄弟太上道了’,赵佖伸手搭上赵佶肩膀,一把搂住赵佶,正准备进行兄弟间的友好交流。 “王爷,十一殿下,小人给二位殿下请安。太皇太后请王爷去宁寿宫。”太监许路一边儿给两位殿下见礼,一边儿暗搓搓的想‘妈耶,宫里传的是真事儿呀,九殿下真的跟十一殿下有点儿那什么呦,这可怎么好呦,小人一定得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汇报呀,这还准备给九殿下相看媳妇呢,哎呦喂。’ 赵佖和赵佶可不知道许路顶着严肃认真满是褶子的老脸,居然还能开那么大脑洞。赵佖告别赵佶,让李林领着新收的跟班儿陆喜、陆庆两兄弟去宫门外等他,就跟着许路去了宁寿宫。 “佖儿来啦,快让哀家看看。”赵佖刚进门儿,就被太皇太后叫到跟前儿。“哟,母后,您可真偏心,臣妾天天来您这儿,怎么没见您也让臣妾给您看看呀。”太后向氏打趣说。“咱们佖儿呀,也真是长大了,越长越俊喽,来,也让母后好好看看。” 赵佖一头雾水地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拉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走猫步转个圈儿了。 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对视一眼,“佖儿呀,你觉得枢密使马家怎么样啊?”向太后开口道。 “马家?马齐他们家?挺好的呀,马齐人不错,听说他们家兄弟几个也都挺和睦的……”赵佖给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努力组织语言给同学马齐说好话儿,毕竟马齐确实不错嘛。‘嗯,长得也挺好。’外貌协会资深会员赵佖想。‘相由心生嘛,还是有道理的,看哥这么玉树临风就知道啦。’ “嗯,那就好,哀家跟你母后想给你聘马家小娘子为妃,你看可好啊?”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看向赵佖。“啊?”赵佖瞬间定住,大张着嘴,样子傻的要命,活像吞了个大鹅蛋。 噗嗤,向太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佖儿呀,你怎么这副样子,这是太高兴了?激动的?” “母后,不是,我,我还小吧,这,这怎么就要聘王妃了?”赵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断更了很久,会继续写下去的,希望大家喜欢,谢谢。 第16章 圣旨赐婚 “佖儿这是害羞啦?不小啦,外头像你这么大的小郎君也都是要成家的。”向太后笑着说。“可是六哥不是也才刚刚立后,我这比六哥还小好几岁呢,那什么…母后,儿臣不着急,真的。” “你呀,别学你六哥,他是自己有主意,长辈给看好的偏不要,小小年纪就被那姓刘的狐媚子给迷住了,非要闹腾着立她为后,哀家怎么能同意。”太皇太后皱着眉,提起赵煦立后的事儿,就生气。 “如今虽然立了你皇祖母看好的眉州防御使孟元的孙女孟氏为后,可也给那刘氏封了个婕妤,唉,你六哥真是被那刘氏迷了魂儿了,母后也管不了他了……”提起赵煦,向太后也是一脸不满。 ‘嘎?还有这回事儿!’赵佖一听这话,两位太后这是跟自己数落皇帝呀,这让赵煦知道还能有好儿,可别捅马蜂窝了,赶紧转移话题,“母后,怎么突然就想起给儿臣选妃了呢?”对于突然要娶马家小娘子这个事儿,赵佖也是不甚明白,还是得问清楚,不能就稀里煳涂娶了呀。 第28页 “也不是突然,哀家和你母后一直相看着呢,哀家老了,就这个心愿没了。”回答赵佖的不是向太后,而是白髮苍苍的太皇太后。被老人慈爱的目光扫过,赵佖顿时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很不是个滋味儿。 “哀家就等着看乖乖大孙子早点儿成亲呢。马家小娘子名珍儿,人长得标緻,性格温柔,素有才名,是马曲最宠爱的孙女儿,就是年纪是有些大,都是马家东挑西选,挑花了眼,把小娘子花期给耽误了。年纪呢比你长三岁,你若是不愿意,哀家再给你选别的小娘子也是使得的。不过选妃这个事儿是不能再耽误了,你那王府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替你管着家。”太皇太后拍拍赵佖的头,笑着说。 “皇祖母,您和母后选的肯定是好的,孙儿不怕小娘子年纪大。”赵佖一头撞进太皇太后怀里拱拱头,像小时候一样撒娇。‘无论如何,既有缘为夫妻,我必好好待她。’ 赵佖不傻,他当然知道两位太后为他挑选王妃的苦心,家中无势的肯定不行,日后无法帮扶照应赵佖,家中势大的也不行,赵煦不会同意。马家虽有马曲官居枢密使,可这老大人马上就要告老了,这官位也就不那么打眼了,更何况马珍儿年纪大了些,赵煦也看不上眼。本来马珍儿也是在赵煦的选妃名单里的,不过早被赵煦给刷下来了。这么一来选马珍儿做王妃赵煦肯定是没啥意见了。 也是,自己挑剩下的,年纪大,家里爷爷又快告老了,也没啥威胁,就赐给弟弟当个王妃呗,还给老臣解决了孙女出嫁难的问题,一举两得多好。赵煦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 但马曲这种经年老臣,即便是告了老,威望在,人脉在,更有学生、子侄至交好友在朝,就像盘根错节的古树,根基犹深。这也是太皇太后独独看上他家小娘子的原因了。 “呦,看咱们佖儿脸皮儿薄的,这还不好意思呢。那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官家那边儿哀家也提过,官家也同意的。咱们赶紧挑好日子,哎呦,还得三书六聘,才好迎娶王妃进门儿,哀家这可又有的忙喽,咱们皇家娶媳妇可马虎不得。”向太后听到赵佖干脆利落的同意婚事,脸上就笑开了,‘终于有个肯听话的好孩子了’。 三日后,圣旨下,枢密使马曲长孙女,御史中丞马运长女,温良敦厚,柔闲内正,淑问外宣,特许配大宁郡王为王妃。 赐婚的圣旨一下,大家就都忙碌起来了,马家忙着准备嫁妆嫁女儿,皇家忙着准备聘礼娶媳妇,礼部和内务府是婚礼主办部门,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儿。其他大臣命妇们则是忙着备礼串门儿。 却说马家的大龄小娘子终于嫁出去了,嫁的还是官家刚刚封的大宁郡王,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也成了汴梁城内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父亲,咱们珍儿这婚事儿都成了街头巷尾的新闻了,到处都有人议论,唉。”马家对马珍儿的婚事颇为重视,一家老小正在商议嫁女的事儿。身为马珍儿的父亲,马运可谓是为了这个女儿操碎了心,不是女儿不好,而是女儿太好了,长相清秀标志,眉如远黛,眼若秋水,才思敏捷,蕙质兰心。昔年更有高人给批过命,说此女命代朱赤,如遇游龙,便可为凤,实乃至贵之相。这话马家人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给马珍儿找个好归宿。 马家这代生的都是儿子,就这么一个小娘子,父兄、祖辈可谓是如珠如宝,从小就开始攒嫁妆,还没及笄,家里就开始相看人家。待到及笄,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儿,可是马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愣是对一竿子青年才俊左挑右选,最后都是一个不满意,就这么一拖再拖,直到误了小娘子的花期。这会儿马家倒是想嫁了,可是合适的都已经娶妻了,马小娘子总不能给人做妾吧,剩下的不是太小,就是家世不好,哎呦,可愁坏了马曲、马运爷俩儿,这头髮都是大把大把的掉哦。 连马齐、马斌几个都为这个大姐姐愁啊。自家姐姐性子温柔,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针线女红亦是不俗,甚至还颇有厨艺。小时候没少给弟弟们缝荷包,做小食,可就是找个姐夫咋就这么难。唉,怨就怨自家祖父和老爹,生生把姐姐给耽误了。罢了,罢了,往事不可追也,反正如今姐姐也终于有了着落了。 “议论就议论,老夫还怕甚议论。”马曲抬了抬眼皮。 “老爷呀,您是不怕议论,咱们珍儿可是个大姑娘,这不是是怕那大宁郡王听着了什么不着调的,心里头不高兴嘛。”马老夫人心里有些忐忑,总怕自家孙女儿嫁出去受苦。‘官家一道圣旨给孙女儿定下了婚事,给郡王做王妃,这倒是顶好的婚事儿,可是怎么总觉得这么不踏实,怎么突然就选中了自家孙女儿,要说这年纪也不太合适呀,王爷可比自家孙女儿还小三岁呢,那王爷能愿意吗?他若不愿,又碍于圣旨不得不娶,那不得处处看珍儿不好,能善待珍儿吗?’ “你就别瞎担心了。”马曲自是知道老妻心里想什么,“这圣旨是官家下的,但是这门儿亲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选的,之前向宗良也给老夫透过话儿,老夫觉得这亲结得,便没有反对,这才定下的。这王爷本人嘛,老夫也是见过的,翩翩少年吶,不错不错。”马曲摸着鬍鬚,慢悠悠的说。 第29页 “齐儿,你跟王爷熟悉,你说说这王爷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吶?”马老夫人还是不大放心,光看脸有什么用,过日子要看性格,要是这王爷是个暴躁的主儿,珍儿嫁过去不是还得受苦。 “啊?”马齐冷不防被点了名儿,一屋子老老小小都盯着他,顿时有些头大。“王爷这个人吧……挺随和的,人挺好的,嗯,嗯,真挺好的。”马齐到现在对于赵佖要成为自己姐夫这件事儿还是觉得不现实,想想赵佖小时候在闻是斋的表现,真是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你到时说点儿实际的呀。娘问你,外头都传言这大宁郡王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还自己进厨房捣鼓吃食,可是真的?”马运夫人李氏实在是憋不住了,逮住马齐一个劲儿的问。 “这个吧,这个吧……”马齐结结巴巴,汗都下来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关键是这传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他马齐就真没见过赵佖干过啥正经事儿。从小听课不认真,学的慢,小时候还挺傻,一度被认为是傻子。长大了看着没那么傻了,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唉,真是白瞎长着一张好脸。要说做朋友吧,那还行,赵佖这人人品倒是还可以,可是做姐夫,唉,怎么大姐姐就得嫁给他了呢,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算这牛粪是皇家镶着金边儿的,那也是牛粪吶。(马齐,你屎定了——赵佖) “遛猫逗狗,游手好闲?这样才好啊。”马曲老爷子呷了一口茶。“那你们希望他什么样子?学识渊博,礼贤下士,深谙治国之道?” ‘当然啦,那还用想吗?这不才是积极进步好青年吗?’马家一众人等心里一致的想。但这话在马运耳边却犹如一声炸雷,他赶紧抬头看向老爹,马老爷子眯眯眼,继续说,“当王爷就得有个当王爷的样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庸庸碌碌才长久啊。什么叫正业?不干活儿就有俸禄有什么不好?王爷不是喜欢钻研厨艺吗?那正好啊,咱家珍儿也好这个,小夫妻两个一起做做吃食,赏赏花,观观鸟,这日子可是过的比神仙都不差的。反正老夫没听说王爷有调戏丫鬟逛妓院的爱好,这就得了。” 噗~噗~一屋子人喷茶水的喷茶水,咳咳,还有倒霉被自己口水呛到的直咳嗽。本来听前面一段话还觉得祖父(父亲)眼光毒辣,观事透彻,颇为受教,可这最后一句怎么就突然变了味儿了。 “老爷,您这乱说什么呢,这还有孙子在这儿呢。”马老夫人捶了老爷子一下,“老爷我这是说的实话呀,奈何凡人不能懂啊~~”马老爷子一边儿说一边儿起身出去熘达了,说到后半句居然还唱了起来,也不知是唱的什么调调。 近来马老爷子因为准备退休的关系,担子即将卸下了,整个儿人好像越发跳脱了,每每总有惊人之举,马家上下也倒是都被迫习惯了。 第17章 王妃嫁到 上边儿催得紧,下边儿效率高。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也是一边儿着急嫁,一边儿着急娶,下聘,催妆,铺房等等,都火速完成。节奏太快,弄得太史局一干人等愁的都要哭了,每个月拢共就那一两个大吉的日子,您这还嫌不够,还嫌日子不够好,我们这些人又不能通神,上哪儿去给您改日子呦。 九月十六,宜嫁娶。一大早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就从宣德门外理通街上的大宁郡王府出发了,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几乎整个儿汴梁城的人都出动了,迎亲的迎亲,看热闹的看热闹,还有特意在路边儿支起小摊子卖水酒、茶水、小点心的。这两个月又是下聘,又是铺房,来来回回,可让汴梁城的百姓们看爽了热闹了(古代也没啥娱乐活动,全指着有点儿热闹看吶)。 下聘就不必说了,皇家娶媳妇那是什么排场,那一抬抬的箱笼,各色绸缎,金银珠宝,五光十色,晃花人眼啊。虽说赵佖的聘礼都是由礼部和内务府承办的,东西都是中规中矩,可到底是皇家气派,够让平民百姓开眼了。 铺房更是让大伙儿意想不到,谁能想到马家这么重视这马小娘子,简直是下了血本儿了。那一批批的家具、摆设,上好的花梨木大床、檀香木茶案、琴桌……流水一样的抬入了郡王府。看热闹的都担心马家把家底儿都搬出来了,以后要喝西北风儿了。 迎亲队伍不可谓不隆重,除了新郎官大宁郡王本人,还有十一皇子赵佶,以及闻是斋的一干同窗们,还带着同窗的诸多兄弟好友,好友的好友等等等等,有文有武,能搜罗来的都搜罗来了,堪称大宋第一伴郎团了。原因无他,王爷大人听说自己这个岳家家教及严,能人辈出,生怕接新娘子的时候,被人家设计的题目难住,拦在门外。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虽然他赵佖脸皮厚,大家也都知道这位文不成武不就,可这回要是丢人,那可是丢到自己老婆家了。赵佖表示,就算脸皮厚如城墙,这回也得走城门儿了,赶紧着,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力量,帮哥们儿娶老婆呀。会吟诗对对儿的带着脑子上,会拉弓射箭的撸起袖子上啊。(你确定你这不是土匪抢亲?) 为了这事儿,还特意去跟赵煦报了备,生怕排场太大,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帮忙的都不敢来就不好啦。赵煦看着弟弟的苦逼脸,真是想不乐都难,“啊,不就是娶个媳妇吗,看把你难的,想找帮手就找吧,找谁都行。”赵煦憋着笑,大手一挥,准了。 第30页 于是,大宋第一伴郎团就这样诞生了。由于人数太多,还差点儿闹出了笑话。马家拦门儿的前院儿都挤的没地儿下脚了,大门儿也差点儿给挤塌喽。后边儿等着出题目的马家小辈儿,也都给挤的东倒西歪,基本上都没机会说话了,好歹出了几个对子,对了几首诗,就赶紧放行了。 ‘开玩笑,要是还不让进去,我们这些人就都成了肉馅儿啦!’‘新姐夫太勇勐,从来没见过这等闯门战术,我等实力不济,实在难以抵挡!’这是马家小朋友们的心声。‘赵佖!你这二百五啊!完了完了,这下连着我家也要跟你一起丢人啊!’这是蹲在墙角捂脸的马齐。 ‘唉,我等还没拿出高水准,怎地就对完了,本来还想多玩儿会儿的……’这是没玩儿够的苏迈、苏迨、苏远、苏过。(其实赵佖只需要带上这几位就足以搞定所有文试题目了。) ‘啥?这就进去啦,这也太容易了,这个迎亲也就这样嘛,哪有小鸡说的那么多讲究,哼╭(╯^╰)╮,害我白担心一场。’这是二百五赵佖。 总之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婚礼总算是走上了既定程序,赵佖率领着庞大的伴郎团,后头跟着王妃的十里红妆,‘歷尽千辛万苦’总算把王妃娶回了家。 撒了谷豆,跨了鞍,新人以牵巾相系,在一众宾客的见证下,完成了拜礼。赵煦还亲自前来,也算给了弟弟和马老大人面子。礼成,新鲜出炉的王妃被送入了洞房,只留下‘痴痴’望着王妃背影的王爷大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九哥,回神儿啦,六哥还没走呢,咱得先把他送出去。后头还要摆宴呢,你得招待宾客。”赵佶看他哥傻不愣登的杵在地中间儿,赶紧奔过去提醒。别人是不敢去叫他,赵煦是在一边儿看笑话儿,‘这小九儿当真有意思,这是一见钟情了?也罢,情种弟弟总是放心些,贪玩儿的弟弟才是好弟弟。’赵煦心里越发满意。 “嗯?”赵佖听到赵佶的声音,茫然的转过头,目光呆滞没有焦距,一副还没缓过神儿的样子。其实赵佖也确实是在神游天外,从接回新娘子,牵着新娘子走进家门,到拜堂行礼,赵佖突然有了种不真实的,时空错乱的感觉,就好像他又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场繁琐的古代婚礼。所有的宾客的笑声,丫鬟小厮往来穿梭的身影,司礼官大声的唱礼声,一切的一切好像都离他那么遥远,好像都成了虚幻…… 直到耳边响起赵佶的声音,才拉回了他的思绪。‘是了,我已经是个宋朝人了。这个曾经只能从史书中看到的朝代,才是我生活的时代。’赵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想起太皇太后和向太后慈和的笑脸,想起多年前武昭媛温柔的面庞,再看看赵佶略显着急的表情,赵佖突然想通了,隐隐的困扰着他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管它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只认眼下的真实,事出必有因,有因就有果,就算是天道轮迴吧。不管我是千年后回来的灵魂,还是千年前梦到千年后的生活,好像也都没什么区别,踏踏实实的活在当下才是正理,眼下、这里都是真实的,我的人生也是真实的……(⊙o⊙)哦,还有我新娶的老婆呀,老婆老婆,你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呀,真是急死我了……’额,想的有点儿跑题儿了。 “哦,哦,小鸡呀,我这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儿的赵佖赶紧跟赵佶招唿了一声,回头看向赵煦。“皇兄,臣弟失礼了。”赵佖一脸不好意思,还憨憨的伸手抓抓头。 “啊,没事儿,没事儿,看新娘子都看呆啦,朕祝你们百年好合,好好待你的王妃。嗯,朕还有事,就先回了,你们继续。”赵煦看够了热闹,像模像样的嘱咐了赵佖几句,就准备走了,他今天本来就是来亮个相,走个过场儿。 赵佖、赵佶赶紧带领着一干宾客、僕从行礼恭送。 送走了皇帝,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跟赵佖相熟的同窗和世家子弟们纷纷上前打趣赵佖,说他见了王妃都走不动道儿了,要不先把他也送入洞房得了,省得他朝思暮想,跟丢了魂儿似的。 从那天开始街头巷尾就有了这位大宁郡王的新传闻了,敢情这位王爷那不是不好色,那是还没开窍儿呢,这刚看到新娘子,还蒙着盖头呢,连脸都没看着,就给迷的找不着北啦! 不管外头怎么传,赵佖依然是我行我素,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除了新婚第二天去了趟宫里,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看看王妃,回门儿那日回了趟马家,小两口儿这两个月基本上也就没出门儿了。 于是又有传言啦,说王爷原来是个情种啊,这架势是要专宠王妃啦。不过这回倒是没说错,赵佖的确是专宠王妃,绝对没有往外边儿发展的想法儿。以赵佖的价值观,一夫一妻正好,老婆多了那是累赘。整天后院儿起火、鸡飞狗跳、派系斗争,那不是赵佖想要的生活,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赚点儿小钱(你那不是小钱,你都要赚飞了,给我这三成利,我都觉得烫手啊。——赵佶语),衣食无忧,自由自在(鑑于身份,这点比较难以达到),跟老婆一起聊聊天、养养狗(喵~为什么不养猫?求包养啊!——太白语);品尝天下美食;如果皇帝允许,携手走遍名山大川,看长河落日,赏大漠黄沙(朕不允许,你要是趁机拉拢官员,提高声望,准备造反怎么办?——赵煦语)。 第31页 要说小两口儿第一次见面,还真是洞房花烛夜,虽然见面晚了些,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小两口的感情。话说成婚当晚,赵佖被灌酒灌的醉醺醺,一路被扶回了寝房,李林把自家王爷送回了房,赶紧带好门儿出来了。‘今天可是王爷的好日子,咱作为一个合格的跟班儿,可不能当电灯泡。那啥,不是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赶紧走,赶紧走,可别耽误王爷时间。’ 李林你倒是挺忠心的,问题是你得看看你家王爷是个啥状态呀,站都站不稳了好不好。李林一走,赵佖摇摇晃晃朝盖着盖头的王妃走了两步,踉跄两下,就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了,‘这帮子蠢蛋还真是够损的,迎亲的时候都没出上什么力,敢情憋着劲儿都用在灌我上了,你们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赵佖努力保持清醒,用他那不大灵光的脑袋,一个劲儿诅咒给他灌酒的狐朋狗友。这要是新婚之夜趴地上睡了,可就丢了大人了! 赵佖赶紧转转他那已然成了一团浆煳的脑袋,脱口而出“老婆,快来扶我一把。”(嗯,的确是浆煳了,那时候还没老婆这个词儿吧,谁知道你喊什么呢。)过了一会儿还没动静儿,赵佖有点儿蒙圈,老婆大人怎么不动啊,好歹过来给我弄起来呀。 第18章 小轩窗正梳妆1 马珍儿其实可比赵佖紧张多了,她这可真真儿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因为风俗,婚前她不能见未来丈夫,也不知道这位长得是圆是扁,是美是丑,是个什么性情,又不是自由恋爱,一道圣旨就嫁了,真真儿是盲婚哑嫁。虽说听家里人说王爷姿容俊美,人也不错,可这会儿真的被送到了王府,孤零零的只带了几个贴身丫鬟,马珍儿心里忐忑的很。盖着盖头,坐在喜床上,等着一个陌生人,要跟自己共度一生的陌生人,从今以后自己就要跟着他生活了。“也不知他性情如何,会待我好吗?他…他会不会喜欢我?我比他大那么多,他当真愿意娶我吗?……” 马珍儿坐在床上心里正七上八下,头上盖着盖头,听到赵佖回来的脚步声和李林的说话声,也没敢动,一双柔荑紧紧地攥着绣帕,紧张地等着赵佖过来掀盖头。掀起了盖头,新婚夫妇才第一次见面,新娘子才开口说话,再喝合卺酒,方才合乎礼数。 可等了半天,就听见一声闷响,就没动静儿了。马珍儿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正着急呢,就听见赵佖喊老婆来扶他。‘老婆是谁呀?这屋里还有下人在吗?’马珍儿心里很疑惑,王爷这是摔倒了?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去扶赵佖。赵佖也再没出声儿。(赵佖那是喝大了,正蒙圈数星星,等着马珍儿来呢。马珍儿怎么知道老婆是个啥意思,人家根本不知道是在叫她呀。) 马珍儿也急了,她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这会儿是真的担心夫君安危了,生怕赵佖摔出个好歹来,也顾不上婚俗礼仪了,一把扯下盖头,三步两步跑到赵佖身边,“王爷,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妾去给你叫大夫吧?” 赵佖正晃着脑袋迷煳着,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关切的询问,还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儿轻轻的环抱着他(人家只是伸手扶着他胳膊而已),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美丽少女,那少女眉如远黛,清秀绝伦,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关切的望着他。 ‘嗯?这美人儿是谁呀?这衣服怎么这么像凤冠霞帔,新娘子?等一下,我得想想。’赵佖的理智瞬间回笼,‘今天我成亲,被人灌多了酒,回了寝房,然后摔倒起不来了,然后…哎!我想起来了,我叫我老婆过来扶我来着!这!这!这是我老婆?’赵佖迅速的抹了把脸,试图把之前的狼狈相都抹掉,还紧张的搓搓手。‘这也没个心理准备,这就见面了,我这之前酝酿好的话还都没说呢。’赵佖本想着给新婚妻子一个浪漫的洞房花烛夜,准备了不少新花样,特意让人定做了心形小蜡烛,还有特地淘换来的水晶杯,配上新酿的葡萄酒,在莹莹的烛光下,喝着酸酸甜甜的美酒,拉拉小手儿,再说说赵佖精心准备的情话儿,多美好啊。新娘子一定感动的不得了,然后不就水到渠成了……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啊,丢人丢大发啦!赵佖尴尬的不得了,自暴自弃,咕咚一声儿,以头抢地,直接趴地上不起来了。“王爷,王爷,你没事儿吧?你别吓唬妾呀?来人,快来人叫大夫~唔”马珍儿见赵佖只看了她一眼,就一头栽倒在地,可吓坏了,赶紧叫人,不过话还没喊完,就被一骨碌爬起来的赵佖捂住了嘴。索性马珍儿音量不大,下人们又都站的比较远,没人听到屋里的动静。 开玩笑,这要是让人知道他赵佖新婚之夜传太医,那他后半辈子也就不用做人了。“珍儿别喊,我没事儿,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儿丢人……”赵佖赶紧出声儿。 “啊?”马珍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本来冰雪聪明,精神放松下来,旋即就明白了赵佖的意思。“噗嗤~”王妃大人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不过人家还是很矜持的,只是抿着嘴勾了勾嘴角。 “那什么,想笑就笑吧,反正咱俩成亲了,以后就一起生活了,我也不能对你还藏着掖着。我赵佖也没什么大能耐,但是我保证我赚的钱都给你花,一定对你好,绝对一心一意……哎哎,珍儿,你怎么哭啦?别哭,别哭。看我这笨的,怎么还把你惹哭了呢?”赵佖说到半截儿,突然发现马珍儿正痴痴的看着他无声的流泪。这可把赵佖吓坏了,恋爱都没谈过的赵佖哪儿见过这阵仗,赶紧手忙脚乱的胡乱安慰,还掏出块帕子给马珍儿擦眼泪。 第32页 这一擦,马珍儿哭的更凶了,多年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到了年纪嫁不出去,貌美如花又如何,蕙质兰心又如何,一年又一年,就是没个着落,这些年来风言风语她没少听到,也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归宿,家人待她虽好,可总不能在娘家过一辈子吧。她甚至想过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落得个清净。可万没想到,自己心灰意冷之时,竟等来了这样的夫君,都说他游手好闲,都说他不思进取,可那又怎样。 马珍儿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赵佖,看着他着急的红着脸安慰自己,看着他笨拙的给自己擦眼泪,马珍儿的心突然就安定了,就像水中的浮萍,飘飘摇摇许多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块磐石,依附在上面,那感觉是安心,是温暖。其实从赵佖亲密的叫她“珍儿”而不是“王妃”,她的心就已经开始期待了。(赵佖表示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他一开始下意识喊了老婆,发现好像人家听不懂,就不敢乱叫了,保险起见,叫名字总没有错,机智如我^_^)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马珍儿凝视着赵佖的眼睛,轻轻的说。“唉?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本来准备好了台词儿的,结果说出来的都是大白话。”赵佖郁闷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唉,唉?你不哭啦。来来,咱们到凳子上坐坐,我还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你是不是想家啦?没关系,咱家跟马大人家住的也不远,你要是想你爹娘,咱们随时都能过去看他们的,不过咱们得带点儿礼物,嗯,回头我吧府里的库房钥匙都交给你……”赵佖一边牵着马珍儿的手,带着她起身,一边儿絮絮叨叨。 听着赵佖唠唠叨叨的介绍着她的新家,烛光下看着赵佖英俊的眉眼,温柔的笑容,感受着和他交握着的手传来的温暖。‘这就是执子之手吗?’马珍儿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给她温暖的夫君其实是个整整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少年。马珍儿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被小夫君如此照顾,真是……她突然很想知道赵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儿是怎么样的,(虽然没听过‘台词儿’这个词儿,可马小娘子那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联繫上下文,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本不该这样无礼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在这个刚刚见面的小夫君面前总是会放松下来,丝毫提不起紧张的情绪。她在赵佖身上看不到皇家的那种威严,那种不可触碰的冰冷,她只看到了温暖,让人想要靠近的温暖。 “额。”赵佖看到马珍儿促狭的眼神儿,充分发挥脸皮厚的优势,“珍儿想知道?那为夫给你表演一下。”赵佖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已经丢了人了,赵佖反倒放松下来。(赵佶:原来九哥你也不是那么超然物外,还会在娶媳妇这事儿上这么紧张啊。赵佖:废话,我又没娶过媳妇,谁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能不紧张吗╭(╯^╰)╮) “来来,珍儿你坐这儿,嗯嗯,把盖头先盖上。”赵佖把马珍儿拉到婚床上坐下,又重新给她盖上盖头,马珍儿突然又紧张了起来。“那个…那个…王爷,我刚刚自己掀开了盖头,还说了话,这个,这个会不会不吉利?”马珍儿怯怯懦懦的小声儿说到,越说头越低,都不大敢抬头看赵佖。这也难怪,在古代,还是很重视婚礼仪式程序的,任何破坏,都会被认为是不吉,会带来灾祸。 “嗤~”赵佖看她神色紧张,憋屈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个事儿,真是个傻姑娘啊,“这你也信,放心吧,咱们不信那个,那都是封建迷信。”赵佖挥挥手,浑不在意。马珍儿一看他这个态度也就放下了心,虽然不明白‘封建’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迷信’她还是听懂了。于是王妃大人安心等待夫君的表演。 赵佖赶紧行动起来,先用心形的小红蜡烛在床边儿地上摆出一个大大的心形,再一个一个点燃。马珍儿盖着盖头,朦朦胧胧的只看到一片红红的烛光很是美丽。 赵佖走到马珍儿跟前,轻轻掀起盖头,拉起她的手,突然单膝下跪。马珍儿吓得刚要起来,赵佖却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让她继续坐着。 莹莹烛火间,赵佖从怀里掏出来一只精緻的木雕小盒,只有巴掌大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儿纯金的戒指,样式简单,就是普通的圆圈儿,不过上边儿有些花纹,仔细看才看得清是一对并蒂莲花。两个戒指一模一样,就是大小不同,一只大些,一只小些。 成婚一年后,王妃终于忍不住问了王爷一个问题:“为什么咱们的结婚戒指要用金的,用玉的不是更有韵味?”此问题小鸡赵佶也问过他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玉的不结实呀,万一不小心碰碎了怎么办?那多不好。金的多好啊,不怕磕磕碰碰,不怕水淹火烧的,一对儿永流传吶。” 第19章 小轩窗正梳妆2 马珍儿正看得愣神儿,就听一道少年清朗的嗓音在面前响起,“我赵佖愿意娶马氏珍儿为妻。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我都爱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人,宠你,绝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不欺负你,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了,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了,我会哄你开心,永远都觉得你是最漂亮的,梦里也会见到你,在我的心里面只有你。” 第33页 赵佖一口气背完台词儿,看着马珍儿的眼睛,认真地问:“珍儿,你可愿意嫁给我为妻?” ‘愿意,当然愿意呀。’虽然赵佖说的话有些怪怪的(现代文误入古代,当然听着怪呀),但是并不妨碍她听懂其中的意思。 在大宋,由于程朱理学的影响,已经基本形成了男尊女卑,女子完全附庸于男子的社会形态。对女子要求甚为严苛,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要从一而终,要守妇道,方为贞烈,才是女子典范。而男子则普遍妻妾成群,随心所欲,动辄家中侍妾、歌姬数百,更有莺莺燕燕无数。在这个时代里,要求丈夫只有你一个女人,那根本是天方夜谭,除非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根本养不起。哪个王孙公子不纳妾?哪家才子文人无红颜?红颜知己、红袖添香这等风雅之事,哪个男人不动心呢。 赵佖是皇子,是王爷,虽然现在只是郡王,但他是神宗的儿子,官家的亲弟弟,迟早都是要封亲王的。就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宋皇室的直系血脉,跟她说愿意只对她好,只疼她一个人,尊重她,绝不抛弃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愿意,我愿意~”马珍儿已经感动的哽咽了,其实马珍儿是不大相信赵佖以后只有她一个女人的,但就算赵佖只在此时对她好,哄她,她也是心甘情愿了。赵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马珍儿伏在赵佖胸口,听着那咚咚的心跳声,脸越来越红了。 美女入怀,温香软玉,赵佖自然是高兴的,但更多的是安心。他不是没打听过马珍儿,不过大宋对女子名声看得很重,尤其是未出嫁的闺阁女孩儿,基本是打听不到什么的,只听说她长相甚美,颇有才情。赵佖是个懒人,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妻妾成群从来不是他的梦想,他只想简简单单,平平静静,他不求老婆多美,只要长得不难看就行,也不求老婆多有才情,只要能兴趣相投,真心实意就好。 然而就是这点儿愿望也是不容易实现的,鑑于他的身份,他的婚姻从来不由自己做主,纵使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宠他,也不可能允许他自己挑个平民女子为妻,家世地位那是首要条件。所以他只能希望这最后被选中的王妃马珍儿能是自己期盼的样子,至少性格别太差(其实赵佖多虑了,大宋女子在丈夫面前基本都是小鹌鹑。赵佖:鹌鹑怎么行,太胆小不说话怎么过日子?太柔弱也不行,我又不是娶个林妹妹…… 赵佶:哥,其实你要求还挺高的。)。马珍儿观察赵佖,赵佖未尝不是在观察她,好在他们对彼此都是相当满意。 “来,珍儿,把咱们的结婚戒指,哦,是定情信物戴上,这可是独一无二的。”赵佖拿起那只小一些的戒指,凑到马珍儿眼前,“珍儿你仔细看这个戒指里面,这里面刻了个‘佖’字,代表着你夫君我。” 马珍儿可没赵佖脸皮厚,早就羞答答的不敢抬头了,可赵佖办事总是出人意表,总是新鲜有趣。马珍儿还是凑过去,就着明亮的烛火,果真看到一个小小的‘佖’字。 赵佖一边拉起马珍儿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还一边叨咕:“现在把你套牢了,你是我的啦。”听得马珍儿很想笑,看着小夫君这个样子,才真正的感觉到,他还是个少年,有着少年的跳脱可爱。(赵佖:我其实内心是大叔了都。马珍儿:完全没看出来……) “那这个戒指是妾套牢王爷的喽?”马珍儿胆子也大了起来,又兼领悟能力超强,马上学着赵佖的语调回了一句。“啊,啊对,就是就是,你看我这个里面的字是‘珍’”赵佖献宝似的把戒指举起来给他的王妃,还让人家给他戴到手上。 赵佖又在水晶杯里缓缓倒入了琥珀色的葡萄酒。在红烛的映衬下,那杯中的酒液格外诱人。两人四目相对,红着脸喝下了合卺酒。然后,然后就……你们知道哒,吹蜡烛,睡觉觉啦,儿童不宜,以下省略…… 婚后第二天,照例是郡王夫妇前去宫中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末了,赵佖还被赵煦叫去,进行了一番兄友弟恭的友好谈话。 三日后,回门儿日。赵佖骑着高头大马,给轿子中的王妃开路,后头还跟着一大车礼物。这车礼物可是掏了赵佖府里大半库房,珍品字画,蜀锦贡缎,还有赵佖让自己正准备开业的首饰店提前特制了好些珠宝首饰(讨好丈母娘很重要——赵佖语)。可谓是大手笔了,王妃都觉得过于贵重了,劝赵佖不必如此。赵佖浑不在意,拍着王妃的手,笑嘻嘻的说:“这是女婿孝敬岳父岳母的,当然要备厚礼,人家把这么好的女儿都嫁给我了,我怎么不得表示一下。放心放心,我自有生财之道,这些个咱们分分钟赚回来。”一边吩咐李林“多拿多拿,挑好的拿,得给我家王妃长脸。” 就这样,一大早,赵佖就火急火燎的带着王妃回娘家去了。刚走到巷子口儿,就看到了马家的小厮等在那里,小厮一看是王爷亲自带着小娘子回门儿了,赶紧上前行了礼,又急火火的跑回马府报信儿。 “回来喽,回来喽,王爷亲自带着…带着…小娘子回来喽!”小厮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进了门儿,赶紧出声报信儿。府里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小娘子回来呢。家里上下听到消息,就都赶紧行动起来了。 第34页 听说是王爷亲自带着孙女儿回来的,马老爷子摸摸鬍鬚,表示满意:“嗯嗯,不错不错。”带着一家老小,出门迎接。 赵佖走到马家门口看到的就是马家全家倾巢出动。由马曲老爷子带领,旁边是马老夫人,后面是他的岳父岳母马运夫妇,马齐、马斌兄弟,还有马运的弟弟马溪一家。赵佖赶紧下马,把马珍儿从轿子里接出来,牵着马珍儿的手,郑重地跟马家众人见礼。 看着赵佖长身鹤立,长相俊美又彬彬有礼,马老夫人和李氏心里就满意了大半,越看越顺眼。‘这小王爷长得真是俊,当年给珍儿挑的那些个青年才俊,可都没有他好看吶。’‘呦呦,这都是缘分吶,珍儿可不就该配个这样的夫君嘛。’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可不就是这样。(真是一俊遮百丑,脸好看占便宜自古如此啊。两位马夫人,你们忘了嫌弃人家熘猫逗狗又不思进取啦。) 再一看赵佖去轿子那儿亲自接自家小娘子出来,眼睛就亮了,婆媳两个对视一眼。‘这小王爷对咱们珍儿不错呀,看样子是个疼内人的。’‘等下跟珍儿说话,再好好问问,小王爷到底待她怎么样。’ “王爷、王妃,请进吧。”见过礼,马老爷子赶紧让小两口儿进院儿,看着自家孙女儿羞红了脸,只顾着牵着赵佖的手,都不敢抬头看他,心里莫名的有些酸吶。 进了院儿,马珍儿就要跟祖母和母亲、婶娘去后宅叙话。赵佖则由马家男丁陪同招待。“嗯,夫君,妾先跟母亲去后宅啦。你要不要跟爷爷、父亲他们说说话儿?嗯,有事儿可以让马齐、马斌他们去办。”马珍儿不放心赵佖,把他拉到旁边,一边小声儿嘱咐着,还一边看向马齐兄弟。“夫君跟马齐认识的,也可以去他那里坐坐。爷爷其实挺和善的。”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孙女儿,放心吧,爷爷挺和善的,就跟你夫君说两句话,不会吃了他的……’和善的马爷爷o(≧口≦)o ‘大姐姐,我们都听到啦,你这胳膊肘往外拐也太快了些。还让赵佖指使你弟弟干活儿?亲姐姐呀,这才出嫁几天吶。’马齐兇狠的瞪了赵佖一样。‘也不知道赵佖这厮给我姐姐喝了什么迷魂汤。’ “放心吧,重重,我都没来过你家,今天得跟爷爷、岳父和叔叔、弟弟们好好认识认识,要是不赶我走,我就不回王府了,等晚上跟你一块儿回。”赵佖握着自家王妃的小手儿,笑嘻嘻的说。“要是能看看我家重重的闺房就更好啦,嘿嘿。”“夫君想看,自然是可以的。”马珍儿听赵佖说不走了,要等她晚上一起回家,开心的不得了,脸颊上还飘着两朵儿小红晕,整个儿人都明艷了起来。看的马家众人啧啧称奇。 ‘为什么叫大姐姐‘重重’啊?大姐姐不是叫‘珍儿’吗?’马斌疑惑的挠挠头,不明白。 “嗯哼,咳咳!”马运不得不咳嗽一声打断小夫妻的甜甜蜜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知道你俩恩爱,你俩还是回家说去吧。’ “王爷这边请,咱们去正厅说话。” 第20章 王爷的生意经1 赵佖不得不跟爱妻短暂分别,乖乖的跟着老丈人和一干小舅子去了正厅聊天儿。马家跟王爷不谈政治,赵佖又惯会哄人开心,中午还跟着蹭了顿丰盛的午餐,宾主尽欢。 马珍儿跟着祖母、母亲和婶娘到了内宅。刚刚坐定,李氏就憋不住问:“珍儿呀,这小王爷待你怎么样?可受委屈了?”马珍儿看着母亲担心的神色,又看看充满关切的祖母和婶娘,再想想自己的十佳好男人夫君,只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身边的亲人都如此关心自己,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母亲放心,王爷待我极好,吶,他还叫我‘重重’。”说到后半句,马珍儿羞涩的低下了头。“这‘重重’是个什么意思呀?”李氏一头雾水,快让女儿给急死了。 “王爷说,我闺名珍儿,珍而重之,所以叫我‘重重’啊。他还说只对我好,赚了钱都给我花。”马珍儿说起夫君来一脸甜蜜。 三位马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都笑了。真是好久都没有看到自家女孩儿这样娇羞的小女儿情态了,想来王爷定然待珍儿很好。三位夫人放下心来,开始打量起马珍儿来。 今日回门,马珍儿也是认真打扮了的。只见她穿着金丝撒花襦裙,外套一件紫色绣着暗纹的对襟褙子,边口处均以金线绣纹收边,端的是大气富贵。头上的饰品更是不得了,那是一朵兀自盛开的金牡丹,花瓣儿层层叠叠,各色宝石点缀的花蕊掩映其中,简直像真的一样。更有趣的是,在牡丹上面,还簪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以三位夫人的眼力都瞧不出是汴梁城里哪家老字号的手艺。 “母亲、婶娘可是喜欢这头饰?”马珍儿看母亲、婶娘在看自己的头饰便出声问道。“你这头饰真是别致,别说你母亲、婶娘喜欢,我这老骨头看着都心痒。”马老夫人笑哈哈地说。 “祖母喜欢就太好啦,王爷给祖母、母亲和婶娘都准备了好些首饰,都是特别定制的,别人没有的。”马珍儿赶紧告诉祖母。赵佖可是给马家准备了好些礼物,下了血本儿的。 第35页 “呦,这是哪家铺子的首饰?真真儿是精緻,看这花儿跟真的一样。还配上两只活灵活现的蝴蝶,这首饰铺子什么时候也讲究意境啦?”马二夫人忍不住插话。 “婶娘一向有眼光的,这是王爷正准备开的首饰铺子做的,好看吧?王爷专门给我画的花样呢。”马珍儿与有荣焉地推荐起自家铺子,“就在惠宁街上,叫做臻品轩。过几天就开张啦,婶娘、母亲你们可要多去捧场哦。” 听到这话,三位夫人面上表情不一。‘王爷果然如外面传言一样不务正业……唉。’马夫人李氏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老爷子都发话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让你说的婶娘都想马上去看了呢,咱们珍儿夫君开的铺子呦,婶娘一定好好捧场。”马二夫人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精美的饰品。“娘,珍儿刚才还说有带给咱们的首饰呢,我现在就想看了可怎么办?” “你呀,真是个猴儿,看把你急的。人家王爷这新女婿前脚儿刚进门儿,你后脚儿就把人家带的礼物给拆了,你丢不丢人。”马老夫人都给气笑了。 “那首饰真的好看呀,瞧的人心痒痒的。”马二夫人继续念叨着…… 午后用过饭,聊过天儿,王妃的回门儿日也就过去了。王爷王妃终于在短暂的分别之后重逢了(分开一天都不到,不要这么肉麻吧)。赵佖牵着马珍儿的手,跟众人一一话别之后,就打道回府了。 “嗯,不错不错。”马老爷子捋着鬍鬚也回房间了。 ‘哪里不错啦,赵佖这小子就是嘴甜,哼!’小舅子马齐表示不服。 ‘姐夫人真好啊,还说下次要带我一起出去吃,吃那个什么烧烤。听着就觉得很好吃啊。’这是被收买的吃货小舅子马斌。 回了王府,赵佖夫妇就关起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每日闲来画画首饰花样,研究研究食谱,欣赏欣赏自家花园,逗逗迴廊下的小鹦鹉,生活的有滋有味儿。 赵佖准备开一个首饰店,一个饭店。都开在惠宁街上,这条街上都是店铺,地段极好,是赵佶的舅舅陈亮费了好大劲才给盘下来的。首饰店就叫臻品轩,取自王妃名字的谐音。饭店名字是赵佶给取的,叫做明月小楼。这名字怪怪的,赵佖问过赵佶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赵佶却笑而不答。罢了,赵佶又出钱又出力,也算是个称职的股东了,这名字就依他吧。 于是未来大宋第一连锁大饭店就这样被命名了。一开始还不引人注意,谁知道饭店越做越好,发展成了大宋饭店龙头企业了,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人们纷纷开始琢磨起这个名字的由来了,为啥要叫这个名字呀?听说这是当年官家还是王爷的时候跟端王爷一起开的呢,莫不是官家喜欢明月? 为此,当时文坛很是兴起了一股咏月热潮,连朝中大臣也在宴会上争相赋诗作词咏颂明月。弄的赵佖莫名其妙,而知道原因的赵佶却没有点破,也一点儿也没有给大家解惑的意思。明月小楼就这样在一片议论声中红红火火的招待着八方吃货。“这个真是太好吃了,小二儿,再给来一盘儿。”一位高鼻深目的西域吃货一抹嘴儿,操着语调古怪的汉语生硬的喊着…… 自古士农工商,商者地位最低。可宋朝却是个例外,这是中国古代唯一长期不实行“抑商”政策的王朝。大宋自开创以来,一直鼓励从土地中解放出来的农民投入商业手工业中,并制定一系列的政策促进商业发展。故而商人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虽说皇亲国戚朝廷官员都不直接从商,但大家或多或少也都得有些个铺子、庄子的。谁不想钱多多?谁又能跟钱过不去呢? 赵佖、赵佶开那么一两个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还是没有直接挂在他们名下(王爷开店,总有点儿与民争利的嫌疑,还是避避嫌比较好),可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汴梁城就那么大,哪家哪家铺子背后是什么人,大伙儿还是知道一二的。知道归知道,赵佖可不想惹事儿,赶紧又跑去跟赵煦报备,当然不敢说嫌俸禄少,怕不够花,人家说的是“弟弟就只有这么点儿爱好,实在是想开个店,让大家品评支持一下”。 赵煦对这个越来越上道的弟弟那也是相当满意,‘小九儿是完全不想参与朝堂政治啊。整天跟王妃风花雪月,这好不容易有点儿爱好,朕这个做哥哥的也得支持。’赵煦笑的很是灿烂,表示让赵佖放手开店,哥哥哪天没准儿也微服私访尝尝鲜去。 于是赵佖的两家小店铺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开张了。(赵佖:嘿嘿,已经跟大boss打好招唿了。开封府少尹我也请他吃过饭了,还能不顺利?开封府少尹王旭阳:郡王爷请我吃饭,说是他要开店,让我照顾照顾。这是要开黑店耶?) 首饰店先开张,开业当天人头攒动。店门口还放置了八个大花篮,各色鲜花争奇斗艳,颇为引人注目。赵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好吸引更多人过来呀! 首饰店是个二层小楼,一楼是大厅,主要售卖比较大众的常规首饰,营业员是大家都用的男小二儿。不过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却立着块桐木牌子,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郎君止步”。 这是啥意思?不让上楼?店家解释,不是不让上楼,是不让郎君、小厮等等男性上楼。只有夫人、小娘子等女性才可以去楼上。这样做是为了方便出来挑选首饰的各家夫人和小娘子们,让她们安心购物,免得遇到登徒子,遭受不必要的骚扰。 第36页 想知道楼上卖啥?让你家夫人或是小娘子们来买点儿首饰就知道啦。 人都是好奇的,越是不让看就越是想看,来凑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纷纷走上二楼一探究竟。 “欢迎观临,请问您想选点儿什么类型的首饰呢?”一到二楼,立马儿听到温柔的女子声音招唿客人。一抬头才发现这楼上的营业员是一水儿的姑娘,她们穿着统一样式的淡粉色襦裙,个个儿面带微笑,见到有人上来,就会主动前去招唿,询问客人有什么需要,然后把客人领进单间儿详谈。 大家这才发现这二楼给隔成了一个个的小单间儿,有桌有椅有好茶,还有店里的精品首饰图册,供人挑选。有想看实物的客人,店员也会把选中的首饰拿过来请客人验看。二楼主打高端产品,限量版产品,也可以根据客户的需要进行私人订制,虽然价格不菲,但保证只此一件,独一无二。这可是摸准了夫人和小娘子们的软肋了。这汴梁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夫人小娘子们聚会那就是炫富比赛呀,谁不想有独一无二的首饰?谁不想独领风骚? 不过开业当天倒是没有这么有钱的夫人小娘子光临,原因无他,开业当天人太多,有地位的夫人小娘子们顶多派个丫鬟小厮的去探探路,怎么会亲自挤在人堆儿里。于是乎不管是替主人探路的丫鬟还是来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被这家臻品轩镇住了,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首饰店啊。 “你看,你看招唿咱们的那些姑娘头上都簪着花呢。那是海棠吧,好像是银的,像真的一样真好看。”“这里还要不要人啊,我想来这儿干活儿。” 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有些不好意思,她们一上来就知道这楼上是给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和小娘子们准备的,她们根本买不起这里的首饰,走上来是因为好奇,这下感觉就有点儿尴尬了。 但营业员小姑娘们却依然态度温和,没有因为她们不买东西而赶走她们,而是引导大家四处看看,介绍本店的经营内容,经营特色,末了还请大家免费品尝一些小茶点,以感谢大家捧场。(这都是赵佖交代陆喜的员工培训内容和开业流程,陆喜就是赵佖任命的臻品轩第一任店长。‘对待客人要像春天般温暖。’——赵佖语 王爷说的话我总是不懂,但一定是对的!——盲目崇拜者陆喜) 第21章 王爷的生意经2 赵佖的臻品轩刚开业生意就异常火爆,营业额逐月上升。要求私人定制的客人也不少,作坊里都要人手不足了,工匠师傅们真是累并快乐着。赵佖要求臻品轩只出精品,绝不偷工减料,宁可时间长,慢工出细活儿,一定要保证质量。 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图新鲜,臻品轩的首饰样式都很新颖,好多都是没见过的,就都买来尝试。时间长了,细心的女人们发现,这家店里的东西虽然比别处贵,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用的材料都是按价位分等级的,你花了大价钱,绝对买得到好东西。而没有那么多钱的客人也可以在这里挑选到一些银质或者少金的别致首饰。 臻品轩成了汴梁城女人们的新宠。想要讨好自家娘子,去臻品轩吶,买件儿臻品轩的首饰,妥妥哒。想要讨好自家老娘,去臻品轩吶,买件儿臻品轩的首饰,妥妥哒。想要讨得心上人欢心,去臻品轩吶,买件儿臻品轩的首饰,妥妥哒。想要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去臻品轩吶,买件儿臻品轩的首饰,妥妥哒。想要哄自家小女儿开心,去臻品轩吶,买件儿臻品轩的首饰,妥妥哒。只要性别为女,上至八十老母,下至八岁孩童,臻品轩绝对是你的最佳选择。就这样臻品轩的名号从此坚定不移的打入了汴梁城的贵族圈子。 更要命的是,这臻品轩每月必要推陈出新,总有新样式,总有一款打动你。各家夫人和小娘子们趋之若鹜,每每出新,总是争相购买。汴梁城的贵女圈子里渐渐形成了以戴臻品轩的首饰为荣的新风尚。要是能抢到限量版,那更是超有面子的事儿。 这还不算完,自从大宁郡王妃出席宫中赏花宴戴了一套郡王爷亲自设计的花团锦簇金嵌宝石头面,汴梁城的夫人和小娘子们就纷纷开始让自家夫君、父亲给亲自设计图样,再送到臻品轩去特别定制。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己在家中有多受宠爱呀! “我这读诗书的,哪儿会画首饰图样?”“不会画?你平时不是天天画什么山山水水、花鸟鱼虫的,怎么到我这儿就不会画啦?你就是不愿意给我画,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就是不宠我……呜呜,呜呜呜……”“好啦,好啦,夫人莫哭,夫人莫哭,为夫这就给你画,给你画啊。”“夫君,你都给姐姐画了,妾也想要……”“啊?都有,都有,都给画,都给画啊。”汴梁城的夫君们泪流满面…… “父亲,女儿下个月就要及笄了……”“是啊,我的乖乖女儿都长这么大啦,说吧,想要什么礼物?父亲一定给你买来。”“女儿也不想要什么,就是想请父亲给女儿画个首饰样子,什么首饰都行的,女儿就是想把父亲亲自设计的首饰戴在身上……”“额…好,好,父亲给你画啊。”“四妹,你看,我就说父亲能给画吧?”“是呢,是呢,父亲真好,父亲,父亲,四妹也要,四妹也要嘛。”“好,好,父亲给画,父亲给画,都有,都有,别着急……”汴梁城的父亲们鬍子都揪掉一大把。‘怎么又来一波儿,刚给夫人们画完吶,女儿多了也要人命啊……’ 第37页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命妇们朝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时,惊奇的发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戴着人家孙子、儿子(赵佖和赵佶干的,名义上也算上了赵煦的份儿)给定制的首饰呢。太皇太后戴的红宝石凤冠,皇太后戴的七彩宝石凤冠那都是镂空的,真是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两顶凤冠,姿态不同,各有千秋,镂空的金凤冠既漂亮又轻便,正适合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呢。足见人家孙子、儿子的孝心吶。 整个儿朝见氛围是前所未有的好。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心情超好,面带微笑,提起自家小辈,那更是赞不绝口。诸位命妇们的心吶,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怎么自家就没有这样的孝子贤孙呢?见天儿的来请个安就完事儿啦,真是不诚心。不行,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于是乎,诸位大人们的噩梦又开始了,又陷入了争当孝子贤孙的激烈战斗中。年轻一些的还好,头脑灵活,怎么也能弄出个图样儿来。可怜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大人喽,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还遭遇了亲情危机,真是不会画图者死啊。 贴心的臻品轩当然不会让客人为难,他们推出了辅助设计服务。客人们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专门的设计师(就是会画图的小工匠们,小工匠们还是挺喜欢这个新工作的。那谁上次接待的客人可是x品的高官吶,咱小老百姓都能见到大官啦,激动中……),再由设计师画好图纸,经客人修改确认,就可以进入定制流程啦。这可解决了大人们画图难的问题,解了燃眉之急了。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不对呀,始作俑者不就是这个宁郡王吗?到头来,折腾了咱们一大圈儿,还把咱们的银子都弄到他兜儿里去了。不过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没办法,家里的女人得罪不起呀。宁郡王,你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俺们甘拜下风! 就在汴梁城几乎所有男性的一片郁闷中,臻品轩赚的钵满盆满。男性公敌赵佖更是开心的数钱数到手抽筋,整日笑的嘴都合不上。 赵佶都看不下去了:“九哥,你收着点儿,别乐成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见过钱呢。” “哥我见过钱,但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吶,这钱真好赚啊,啊哈哈哈,哥真是个天才。”要比无耻脸皮厚,谁也比不过赵佖。“小鸡,咱们本钱早就赚回来了。来,你看看,这些是利润,我留了一些流动资金,还有准备开饭店的钱。这是你剩下的那三成利钱。”赵佖把帐本和一个大木雕盒子直接推给了赵佶。 “我不看了,我又弄不明白这个。”赵佶优雅地打开盒子,然后就僵硬了,像殭尸一般咔嚓嚓地转过头。“哥?这是剩下的三成利?”赵佶声音都走调儿了。 “嗯,对呀,怎么?”赵佖笑眯眯的看着赵佶:“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这几个钱就看呆啦?往后咱们还得赚更多呢。” 好吧,是他赵佶没见过世面,不过他真没想过捣腾这些女人用的玩儿意能赚这么多钱。难怪最近这帮子狐朋狗友见到自己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敢情是羡慕嫉妒恨吶(你想多了,人家也可能是想找你打折┑( ̄Д  ̄)┍)。 继臻品轩之后,饭店明月小楼终于完成了准备工作,在惠宁街的街角正式挂牌营业啦。当日又是舞狮子,又是放爆竹,好不热闹。店门前还摆放着一熘长桌,放满了分成小份儿的点心、小菜,欢迎大家品尝试吃。也可以直接进店点菜,开业当天所有菜品一律八折,吸引了好些人进店捧场。 这明月小楼虽然名字怪异,但是菜品是真心不错,试吃过的一干人等纷纷走进店里点菜去了。 明月小楼虽然叫小楼,但是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而且有三层楼。一层照例是宽敞的大厅,布置的极为素雅,墙上还专门请人画了巨幅山水画儿,很是有一番意境。桌子也很特别,有专供两三个客人使用小小的方桌或长桌,也有供多位客人聚会使用的大圆桌。有些桌之间还有青竹盆栽点缀其中,既起到了隔断的作用,也平添了几分雅致。 二层三层当然是雅间儿了。不过这个雅间儿也跟别家的不太一样,每个雅间儿门楣上都有块匾额,书写着不同的名字,比如翠竹林、南山里、千秋雪等等等等,让人觉得挑选雅间儿也是挺有趣味的一件事儿。每个雅间儿都配有专门的小二儿,随时为客人服务。三层的雅间儿更为奢华,每个雅间儿都是套间儿设计。里面设有聚会饮宴区和专门的休息区。休息区里设有供客人盥洗使用的洗手台,还可以窝在这里的长塌上等候聊天,小几上摆满了店家赠送的各种精美小食,供客人取用。 店门口儿有机灵的店小二儿排排站,统一的浅蓝色短打,黑色裤子,再配上一条黑色半身小围裙,看起来很是精神。小二儿各个笑容满面,一伙儿客人过来,就有一个小二儿前去招唿,带领客人入席。 客人一入席,还等着小二儿报菜名儿呢。结果人家小二儿马上递上一本儿菜谱。菜谱上有本店所有菜品,按种类分为招牌菜、菜品、主食、汤品、小吃点心、酒水茶饮,琳琅满目,明码标价,有的菜品还配有精美的插图。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有好多菜品的名字连见都没见过,让人真想挨个儿尝个遍才好。 大部分人只是想想,毕竟菜品繁多,而且价格不菲。但还真有人就这么干了。汴梁城有名儿的土财主周俊杰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也是个地道的吃货,听说这边儿有新店开张,那是心心念念等了好几天,赶紧带着一干志同道合的朋友前来品尝。(其实就是吃货聚会……)周大官人那可是富得流油,家里不但有大片土地、庄子,还经营着赌场、妓院等等众多让人眼热的赚钱营生。周大官人本人是很有些生意头脑和管理才能的,周家的生意也是打他接手后才一日千里,日渐兴隆的。 第38页 富得流油的周大官人表示,把你们店里的菜都上一遍,我们要都尝尝。从此开启了‘汴梁城内周家宴,从来只订明月楼’的歷史。后来赵佖还和周俊杰成了好朋友,还请周大官人去王府吃饭谈生意。要说王爷怎么认识周大官人的,赵佖表示,你们开店都不做大客户回访调查的吗?这周俊杰可是妥妥的大客户,而且还自带gg推广,给我店招揽了不少生意。这种优质客户必须抓住,必须服务好。当然,老周他们家产的粮食水果啥的质量也不错,发展个定点儿供应商也是可以的。 “好吃不是错,要会吃,懂吃。通过品味美食结下的友谊也是很珍贵的。”——摘自汴梁皇商周家第一代家主传世家训。 ps:“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儿,就是当年去明月小楼点了那里所有的菜。”后来成为大宋第一批皇商的周俊杰经常如此感嘆。 第22章 短暂的甜蜜 明月小楼不负众望又火了一把。这里不只有时下流行的蒸煮炖菜,还有从未见过的炒菜和炸制食品,大大拓宽了人们对饮食的认知。于是吃货们骚动了,这里已经不只是汴梁城内的客人愿意来,就是南来北往的外地官员客商们也都非常认可。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全都非常乐意光顾。明月小楼基本成为了吃货聚集地。吃货们谈吃论菜,聊酒说茶,好不快活。 这里的菜色雅俗共赏,也提供各种套餐服务。还有专门的适合女士品尝的如拔丝红薯、蛋黄焗南瓜等酸甜口、甜咸口菜品,各种口味的精緻小蛋糕,还有各种时令果汁,特别酿制的各种水果酒等,深得广大女士的喜爱。 由于女子出门就餐的机会不多,明月小楼表示本店可以提供外卖服务。各家小厮可以在本店前台领取外卖菜单,主人选好菜品,确定就餐时间和地点后,通知明月小楼就好。本店保证准时送达。 本店还可根据节气时令等提供专门的踏青赏春套餐、落叶飞花套餐、竹林听雨套餐、青梅煮酒套餐、曲水流觞套餐……等等十余种特色外卖套餐。套餐中精心搭配了各种主菜、配菜、时令小吃、应景儿的酒水饮料等等,各有特色,令人回味无穷。 明月小楼生意实在太好,竞争力太强。好多人都是等不到位子,不得已才去别家饭店吃饭的。弄的其他同行郁闷不已。更让其他同行痛恨的是,赵佖竟然还无耻的推出了一道叫做“东坡肉”的新菜,说是苏轼,苏大学士早年间自己创制的。还特地请苏大学士前往明月小楼品尝。苏大学士连连称赞,说是竟比自己做的还要好吃了。这下明月小楼更火爆了,一桌难求。原来只是吃货捧场,现在是文人才子也抢破头,都要争相品尝苏大学士自创菜餚。 于是苏大学士无形中成了明月小楼的品牌代言人。当然赵佖也没有亏待他的品牌代言人:‘老师还亲自赏光来咱明月小楼吃过饭呢,那可是多少人请都请不来的。老师给力,咱也得保护智慧财产权,嗯,就先给老师封个大红包再加一车珍品字画吧。嗯,本王对字画也不是很懂,还是得找小鸡把把关。哦,还得加上送给师娘的首饰。’ 翌日,苏大学士府上迎来了最近汴梁城内话题度最高的大宁郡王和十一殿下。赵佖赵佶两个说是来探望老师,顺便带点儿礼物孝敬孝敬老师。可是那一车礼物着实吓傻了苏府一干人等。“夫君,这,这礼物太贵重了,咱们这样就收下了,会不会不好。”苏轼的夫人王氏看着那一大匣子精美首饰,还有库房都要填满了的一堆古董字画,忐忑不已。 “你收下便是,弟子孝敬老师,天经地义。这可是臻品轩的限量版首饰吶,夫人你不想要?”面对夫君打趣,王闰之少有的露出了少女般的娇羞神色,“这可是弟子孝敬师娘的,师娘我可要好好收着的。哼,夫君还打趣妾,晚上的红烧鱼没有啦。”苏夫人摆摆手,拿着首饰盒就走了。“别呀,别,夫人,有事好商量……”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苏大学士马上狗腿的跟上去。(刚正不阿的苏大学士,原来可以为一条红烧鱼折腰……) 正准备找哥哥说事儿的苏辙彻底蒙圈。‘哥哥不是恃才傲物吗?咋王爷送啥他都收?’苏轼:‘徒弟给的,为师不好不给面子。再说,此乃小友所赠,当然要收,我们友谊深厚着呢,这点儿东西算什么。嗯,以前讨论过的菜式,估计明月小楼都能有,改天还得去尝尝才好啊。啊,想想都好吃啊……’(原来苏大学士是个隐形吃货呀╭(╯^╰)╮) 对于明月小楼的一系列经营策略,赵佶表示,身为股东,他是真心服了,有这样会赚钱的哥哥,咱再也不愁钱了。又可以买好多画画工具喽\\(^o^)/~ 生意赚钱,赵佶高兴,赵佖高兴,赵佖的王妃当然也高兴。不过人家高兴的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自家夫君每天心情好,陪她一起聊天赏景儿总是格外有兴致。还亲自给她画了幅肖像画,那是她从没见过的,能把人画的那么像,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夫君做事总是出人意表,别人都以为他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其实他是胸中有沟壑的,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屑于附和他人罢了。 比如赵佖从来不簪花。大宋的男人都是以簪花为美的,满大街都是头上戴着花的青年男子,风流才子们还会品评谁簪的花更衬本人。皇室也不例外,赵佖的叔叔、哥哥也都簪过花的。赵佶还戴过一朵茶花,不过被赵佖好一个嘲笑,说他是不想当皇子一心想当公主了,弄的赵佶好生郁闷。其实是赵佖当时还不知道大宋有这等风俗,等他看到满大街戴花的男人,才明白自己错怪赵佶了。 第39页 不过知道归知道,风俗归风俗,这回赵佖是不打算入乡随俗了。一想到自己一个男人要往脑袋上戴朵花,还美其名曰簪花,赵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事儿咱咋也接受不了。 所以当王妃询问自家王爷为什么从不簪花时,赵佖忍无可忍,给出了一个堪称粗俗的答案:“太娘了,再画两个大红腮帮子就能当媒婆了。”王妃闻言大笑不止,只能道:“夫君果然想法与众不同。” 不同于赵佖的不学无术,王妃是个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常在王府花园里给赵佖弹弹琴唱唱歌。赵佖虽然琴弹得不好,但却是个好听众。每当王妃自己做曲填词遇到阻滞,赵佖总能找出癥结所在,令词曲更加顺畅达意。 甚至赵佖心血来潮之下,还给王妃唱了一首现代歌曲。那是王妃刚刚发现怀孕时,由于过于紧张,晚上总是睡不好,赵佖唱给她催眠的。是一首很好听的小歌谣,叫作《虫儿飞》。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那些夜晚,她总是伴随着赵佖低低的歌声入眠。梦里是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夫君牵着她的手,她依偎在夫君的怀抱里,一起看月亮,看星星,还有那一只只闪烁的萤火虫,很美很美,美的有些不真实…… 自从发现自家王妃有孕了,赵佖一家可谓高度重视。上至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下至王府一干僕人、丫鬟,无一例外。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赏赐了好些东西,补品、布料、各种小孩用的东西一应俱全。用赵佖的话说,祖母和母后这是把母婴店都搬来了。向太后还特地赐给郡王府两个照顾孕妇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专门伺候王妃。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孙孙,一定要重视。 这可苦了赵煦了,跟赵佖一对比,他比赵佖成婚还早呢。可现在人家王妃都有孕在身了,他这边儿皇后妃子一大堆,愣是一个有动静儿的都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都替他着急,他这压力真是有点儿大呀。 赵煦怎么着急上火,赵佖是管不着了,他只顾着每天当二十四孝好夫君好爹爹。每天陪王妃散步,陪吃饭,□□觉,整个儿一个三陪(⊙o⊙)。王妃起身,他一定要跑过去扶一把,生怕摔倒,比王妃还紧张。王妃每日吃的菜,他都得先研究一下,还让两位老嬷嬷严格把关。连房间里所有有稜角的地方都让人用软布包好了,生怕磕着碰着了,又特地给王妃寻了好些好看的话本,让她放松心情。其间种种行状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弄的大家无语望青天。 两位老嬷嬷:‘王爷,我们这么有经验,你还有啥不放心,整天神经兮兮。’ 赵佖:‘敢情不是你家宝宝。我谁都不放心,我当然要保护好我老婆,我宝宝,哼!’ 不过赵佖也是有优点的,他非常重视胎教工作。每天有空儿就对着王妃的肚子说话,还要读书给宝宝听,给宝宝讲故事,跟宝宝聊天。那语调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不仅王妃深深感动着。就是服侍王妃的下人们都感嘆不已,直念王妃有福气,咱们王爷最疼人,是个好夫君,以后也一定是个好父亲。 于是赵佖这次终于有了正面传言了,说是大宁郡王虽然不务正业,但是特别疼媳妇,爱孩子哟,应该是个好爹。赵佖:‘疼媳妇,爱孩子就行了,前边儿那句不务正业能不能省喽╭(╯^╰)╮。’ 王妃的娘家马家,更是高兴的不得了。马老夫人还亲自带着两位马夫人过府探望,看到赵佖对马珍儿照顾的无微不至,也感嘆了良久,直言自家小娘子是最幸福的夫人了。这么一对比就连自家夫君那都差的远喽。 第23章 祖母离世 于是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马家一众男士都遭到了当家主母的各种‘关照’。马运首先发声:“夫人,我那对儿玉麒麟镇纸怎么给我收起来啦?别的镇纸我用着不顺手啊。”马夫人:“哟,你也知道不顺手啦,我怀孕那会儿,也没见你给我寻过顺眼的书来看吶。也没见你给我弄点儿我吃着顺口的吃食呀。”马大人:‘嘎?这是咋回事儿,咋突然想起怀孕时候的事儿啦?’ “还有你们俩,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你们俩,可你们俩什么时候关心过你娘啊?我哪儿难受不舒服?我喜欢吃什么?你们啥都不知道,哼,真是白生了。”马夫人气儿还没消,继续炮轰马齐兄弟俩。 又一日马家吃晚饭。“夫人,咱们这几天怎么总是吃素菜?老夫又不是兔子,得加几个肉菜。”马曲老爷子在连续吃了几天素之后,终于忍不住发声。 ‘老爹(祖父)威武,我们早就吃不下去了,就是不敢说话呀!’马家一众男丁被找了几天茬儿之后都蔫儿了,敢怒不敢言。 “呦,想吃肉啊,你们又不像人家王爷能日进斗金,咱们可不是得省着点儿花,老爷你说是不是?”马老夫人抬起头充满怨念的深深的看了马老爷子一眼。“额……是是,夫人说的是,都听夫人的。”马老爷子凭藉多年混迹官场的职业经验,敏锐的查觉到了危险,于是果断迅速投降,以策万全。 第40页 ‘啥?爹(祖父),说好了代表大家说句公道话呢?’马家男丁泪流成河中…… 马老爷子:‘你们懂啥,老夫要不是有这识别危险的能力,那还不早就被坑了,还能纵横朝野这么多年?关键时刻保命要紧!懂?’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间又一个寒暑。这一年里,赵佖可谓活的精彩,放飞自我了。封王建府,娶妻育子,做的两门生意更是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唯一让赵佖难过的就是入冬以来太皇太后身体迅速衰弱,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赵佖也曾向太医院打听过,一干太医都是束手无策,只能说是已到天年。开的方子也都是温养为主,多撑些时日罢了。 元旦刚过,太皇太后就突然陷入昏迷,多日未醒,只靠参汤吊着。急的赵佖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恨大宋医疗条件太差。其实他也知道,太医们也尽力了。这个时代,活到太皇太后这个岁数已经是高寿了。 太皇太后已到弥留之际。赵佖是天天早上进宫,守在宁寿宫,晚上才回王府陪陪怀有身孕的王妃。由于王妃刚刚有孕,向太后坚持不让王妃前去侍疾。王妃深知赵佖与太皇太后祖孙情重,自己也是得了太皇太后青眼才嫁得如此夫君,心中很感念太皇太后对她们夫妇的照拂。每日总要去佛堂为太皇太后念些经卷祈福,祈求她老人家能早日康復,亲眼看着重孙出生。 然事与愿违,太皇太后昏迷五日后,脉搏微弱几不可感。太医直言已回天无力。向太后和赵煦、孟皇后领着赵佖、赵佶等一干皇子公主都守在宁寿宫,寸步不敢离。 半日后,太皇太后突然甦醒,甚至在向太后的搀扶下还坐了起来。“我老啦,你们都大啦。看你们如今的样子,我也放心,我就要去见你们祖父了,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太皇太后看看床前的一熘孙辈儿,开口道。 又拍拍向太后的手:“你也注意自己的身体,也不年轻了,以后孩子们就交给你了。”“母后,母后…我…”向太后哽咽出声,多年的婆媳已然有了母女的感情,见到太皇太后如今的情况,向太后伤心不已。 “煦儿、佖儿还有小鸡,你们过来。”太皇太后难得的开了回玩笑,学着赵佖的样子叫赵佶小鸡。然而这回赵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一想到慈爱的祖母已经走到人生的尽头,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心里就酸涩的难以自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祖母……”赵佖刚叫了一声儿,就哽咽的发不出声音了。赵煦和赵佶也是一脸悲伤。 “煦儿,祖母知道你想效仿你父皇继续变法,你不愿祖母阻你。”“祖母,孙儿并未……”赵煦赶紧辩解。太皇太后看着赵煦笑了笑,示意他听自己说:“祖母要走了,你也长大了,可以放开手脚了。但你身为皇帝,你做的任何决定都关乎全天下的黎民百姓。一定要记得做事要慎之又慎,切不可操之过急。” “佖儿”太皇太后又转过头叮嘱赵佖,“祖母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做个逍遥王爷。你跟王妃感情好,祖母很高兴,总算是给你选了个贴心人儿。祖母就是没福气看到你的孩子出生了。”“祖母,你会好起来的,你会看到我的孩子出生的,祖母,祖母……”赵佖已经顾不得什么宫廷礼仪了,趴在太皇太后的膝上就哭了起来,就像小时候武昭媛刚刚过世的时候。 “你呀,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太皇太后抚摸着赵佖的头髮,看着如今已经成人的孙子还和小时候一样趴在自己膝头上,心里更是不舍。但人都有一死,哪怕贵为一国之母也无法超脱生死的桎梏。 “小佶,你们三个里你虽年纪最小,却比他们两个更沉稳些。你父皇的这些孩子里你们三个算是大的,以后得看顾些弟弟妹妹们。”太皇太后看了看赵俣、赵似几个,接着说:“祖母希望你们能兄友弟恭,互相帮扶。也多照顾你们的姐妹们,女子生活多有不易,娘家兄弟便是她们的依仗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转向孙女们:“祖母希望你们都能觅得良人,有个好归宿。日后嫁入夫家,若受了委屈,自可找你们的兄弟为你们出头。但切不可仗势欺人,依仗公主身份横行霸道、骄奢淫逸。需知夫妇二人不争高低,也无分胜负,只有相互扶持,相依相偎,才能和和美美共度一生,这才是女子真正的幸福。” “孙儿(孙女)知道了,祖母您歇息一下,别忙着说话了。”一众孙辈儿个个儿满脸哀伤。太皇太后是个好祖母,虽然也有偏爱,但对于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她都是尽己所能的照顾着,关心着。谁有个大事小情儿,老祖母总是挂在心上的。 “再不说,哀家也就没有机会说啦。”太皇太后长出一口气:“哀家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也就可以闭眼了…”太皇太后一边说着,倚靠着绣枕的身体便开始往下滑落,“我看见你们祖父了,夫君,你是来接我吗……”太皇太后小声叨咕着,便渐渐合上了眼帘,没了声息。 “祖母!”“母后!”太皇太后还是在众人的唿唤声中离开了,走的极为安详。 元佑八年,太皇太后高氏病逝,终年62岁。谥号宣仁圣烈皇太后,与英宗同葬永厚陵。 第41页 太皇太后的丧礼办的非常隆重。赵煦总归是感念太皇太后当年在重重危机之下,力保自己登基的恩德。虽然后来因政见不同,多有矛盾,但太皇太后总归是个好祖母。这一点在见到前来弔唁的赵颢、赵頵两位王叔之后,感觉尤为强烈。当年若非祖母力保,坐上这皇位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位之一了。若是如此,自己这个曾经被议过储的侄子恐怕是不得善终。 都说天家无父子,但祖母的恩情确是货真价实的。想到这里,赵煦的哀伤不由的又真实了几分。 赵佖则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整个儿丧礼期间,悲痛哀伤之情溢于言表。那种深重的沉默,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赵佶曾多次入王府专程去安慰这个九哥。就怕他哀伤过度,伤了身体。 太皇太后过世后,赵煦亲政。他果然如太皇太后所料,下令绍述并实施元丰新法,罢旧党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等。召回贬谪在外的章惇、曾布等新党。启用章惇为相,主持新法施行。 而本应一同被贬的旧党官员苏轼、苏辙,则因为苏轼回朝后,一直埋头教书育人,不理朝政而倖免于难。苏辙疯狂擦汗中:‘唉呀妈呀,还好我哥这几年没惹事儿,要不连我都得受牵连吶。感谢那什么跟我哥写信的谦谦君子呀。我苏辙以后早晚两炷香供着你都行啊。’赵佖:‘你可省省吧,我还活着呢。’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仍旧得继续生活下去。 章惇终于回京了,经歷人生起伏,官场争斗,又于困境中蜕变的章惇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舞台。一回京就拜相,可谓苦尽甘来,时来运转。 按理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以章相的为人,这第一把火肯定是要烧尽旧党,赶尽杀绝。可出人意料的是,章惇竟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默默的梳理修改着新法法案,还时不时的与旧法进行对比。连赵煦都有些着急,‘章相不是新法的铁桿支持者吗?朕都给他推行新法的权利了,怎么还不行动起来?’ 第24章 宰相章惇 章惇最近很头疼,很发愁,说起来别人都不信。您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做官做到您这个份儿上,别人做梦都得笑醒啦。您老人家还有啥愁的。 但章惇确实很烦。在汝州之时,苏轼的那封信,让他茅塞顿开,那个提出基层调查的小友儿,点醒了他。正是因为想明白了变法利弊,也看到了施行旧法和新法对于百姓,对于各个阶层、各个行业的人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章惇才犹豫,才踌躇不前。 分析过后,便得知这新法确实在一些方面是进步的,有效的,从长远看,也是能改善百姓生活,让大宋更加兴盛的。但不可否认,也是存在一些弊端的。就是有益的法令,也总是会让一部分人,一部分阶层的利益受损,无法兼顾所有人的利益。所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便是此意吧。 章惇很烦,但是也只能憋闷着无处去说。跟谁说?跟官家?拉倒吧,宰相不想做了吧。跟同僚?拉倒吧,指不定人家就等着抓你小辫子呢。跟家人?拉倒吧,人家根本听不明白。 唉,众人皆醉我独醒。这让我跟谁去倾诉烦恼,又有谁能给我出个主意?哎?也不是啊,有人懂啊,子瞻(苏轼字子瞻)那个叫什么‘谦谦君子’的小友儿肯定懂啊。章惇一拍脑袋,勐地起身,大步走出值房。 从一堆公文中堪堪抬头的大小官吏们,只看到了宰相大人飘飞的衣摆和如风般远去的背影。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继续埋头在公文的海洋里。宰相大人可以翘班,我们不行啊,还是继续干活儿吧。 衣袂飘飘的章大人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跳(据当天值班侍卫描述)的到了闻是斋外。 “子瞻,子瞻快出来,我有事儿找你。”闻是斋外的侍卫正要上前询问,章惇章大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吓的侍卫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从没见过这些自诩高雅风流的大人们泼妇骂街一样扯着嗓子喊的。 屋里的苏轼也给吓的一个哆嗦,本来正看着学生背书呢,满室寂静,突然被章惇来这么一下子,还真是够吓人的。学生们也都伸着脖子往外看。“这谁呀?”“看不清,看官袍,官职还不低。”“喊什么呢?这大嗓门儿,有辱斯文吶。”学生们议论纷纷。 苏轼一听就知道是章惇这傢伙。不过这傢伙都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干这蠢事儿,让侍卫通报一声儿能费多大个事儿。堂堂宰相,站在门外乱嚷嚷,多丢人。尽管嫌弃好友丢人,苏轼还是赶紧起身出门。 “子厚,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你看看你,嚷嚷什么,也不嫌丢人。”顶着侍卫们诧异的目光,苏大学士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章惇,把他扯到一边。(其实苏大学士更想说“我不认识他。”) ‘哦,原来苏大学士跟宰相章大人认识啊。’‘何止认识,我看是八成是至交好友。’‘嗯,难怪呢,旧党那些大人们都被贬谪出京,就苏大学士没受牵连。’‘可不,原来是有章大人保护啊。’侍卫们以眼神互相交流着。 还好章惇不会读心术,听不到侍卫们心中的想法。要不非得愁上加愁,气的吐血不可。‘我章惇啥时候又多了条以权谋私的罪名。’ 章大人现在可顾不上这些小事儿了,他正忙着让苏轼给他约那位‘谦谦君子’小朋友出来一会。“嘿嘿,子瞻,愚兄有事相求。”苏轼看着眼前一脸猥琐相的宰相大人,真不敢相信这人就是昔年好友。 第42页 “先说来听听,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苏大学士看到章惇的表情,本能地感到没啥好事儿。于是一改往日的潇洒作风,学起弟弟苏辙,决定谨慎点儿好,先问明白章惇这厮到底要干啥,可别把我带沟里。 “呦,子瞻吶,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老哥哥找你办点儿事儿,你还不一口答应。更何况也没啥大事儿,就是约咱的小友出来聚聚,哥哥我做东,咱们一块儿吃吃饭,聊聊天嘛。” “请谁吃饭?哪个小友?”苏轼感觉不好,章惇不是想找赵佖吃饭吧? “别装傻,还能有谁,就是你信里写的那个,那个‘谦谦君子’嘛,这么对胃口的朋友,怎么也得见一面。你咋还藏着掖着的,怕我抢你的?”章惇一脸揶揄,好像苏轼藏着宝贝不给他看似的。 唉,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打章惇回来,苏轼就开始忐忑不安,各种后悔当时手欠写信的时候暴露了‘谦谦君子’。就怕章惇想起这事儿,找他要人,他可没法变个大活人给他。总不能把章惇领到郡王府去吧。那估计大家的好日子也到头儿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啊。苏轼做好心理建设,开口说道:“我不认识他。”“啥?你不认识谁?”章惇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不认识‘谦谦君子’,我们就只通过信,没见过面,我不知道他是谁。”苏轼打好草稿,企图矇混过关。 “啥?骗谁呢?那信哪儿来的?别告诉我你路上随便捡的。还能有来有回,然后你写好往地上一扔人家就收到了。别瞎扯了,快说,快说。唉,你就别跟老哥哥打马虎眼了,我这是有急事儿找他。”章惇是什么人,一听就知道苏轼跟他鬼扯。 “唉,这个,那个,我真是不知道啊。”苏轼负隅顽抗,仍然希望能忽悠走章惇。 “别瞎扯淡,快点儿说,他到底是谁?我自己去找他。我这真是有急事儿,我这都火烧眉毛了都。你可长点儿心吧,你就打算教书育人到底了是吧?国家大事你就不打算管了是吧?”章惇一听苏轼还再瞎扯,气的直跳脚,连推带搡,把苏轼逼到了墙角:“你今天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快说,快说。” “唉?老师?您这是……?”来闻是斋找苏轼的赵佶一脸蒙圈的站在闻是斋门口,看着老师被人壁咚在墙角。(由于角度原因,章惇背对赵佶,赵佶没看到脸。) “啊,十一殿下,嗯哼,您来找微臣是有什么事吗?”一听到赵佶出声,苏轼赶紧整整衣服,把章惇扒到一边儿,探出头来。‘十一殿下真是及时雨呀。你怎么还不走?没看到我这儿有人找吗?’苏轼瞥了章惇一眼,‘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不想丢人就赶紧走。’ 然而苏大学士低估了章大宰相的脸皮厚度。章惇不但没走,还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服,施施然转过头:“微臣章惇,拜见十一殿下。” “?章大人?您怎么在这儿?”赵佶其实更想问:‘你俩刚才在干啥?’ “哦,是这样的,微臣跟子瞻正在商量小聚事宜,准备邀请子瞻的小朋友也一同聚聚。”章惇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眯起眼睛打量着赵佶。章惇已经在怀疑苏轼的这些学生了。‘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己找,哼!’ “十一殿下,您来找微臣是有什么事吗?”苏轼一看情况不好,赶紧接过话茬,希望赵佶说完赶紧走,可别被章惇盯上。 “是这样的,老师,九哥已经要满十六了,还一直没取字呢,等过几天过生辰的时候想请老师您给取个字。学生是替九哥送请帖给老师的。”赵佶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烫着金边儿的请帖,交给苏轼。 “呵呵,请老师吃饭还不白请,还得先给老师交代个任务。还真是有奸商风范吶。”苏轼捋捋三缕长须,笑着接过请帖,慢条斯理,正准备打开看看,站在一旁的章惇突然一把抢过请帖,打开就看。 “哦,原来是郡王爷过生辰,不知微臣可否一同前去呢?”章惇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主动提出要给人家过生日。 “啊?啊,当,当然可以,欢迎章大人。”赵佶已经风中凌乱了,看看脸黑成锅底的老师苏轼,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主要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天知道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啊。 “那好,微臣谢过十一殿下,微臣尚有事未处理,就先行一步了。微臣告退。”章惇得到想要的答案,打了个招唿就飘然离去。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章大人潇洒的走了。留下苏轼、赵佶相对无言,面面相觑。“老师,这个,这个章大人是怎么回事儿啊?”赵佶实在是受了惊吓,想在老师处找找安慰。“不用理他,他抽风。”苏轼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章惇,我不告诉你,你就开始打我学生的主意是吧。’ 不过事关重大,苏轼想了想,还是得先跟赵佖通个气儿才好。章惇老奸巨猾,还真是不好对付。(章惇:“你说谁老奸巨猾?我那是智慧过人好不好。”) 于是苏轼就跟赵佶说了句:“唉,微臣之前跟章大人也有书信来往,当时恰逢臣与小友相交甚笃,就在信中将其新奇想法透露了一二。如今章大人回朝,一心想与小友结交,故而前来询问。只是微臣亦不知小友何人,无法回答于他。”说完,抬头看看又被吓了一跳的赵佶,走了。 第43页 留下可怜的赵佶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事儿大了,得赶紧给九哥报信儿去。” 第25章 生辰宴 “什么?章大人是谁?”赵佖听了赵佶的汇报,还有点儿蒙蒙的。“九哥,章大人就是新任的宰相章惇章大人。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赵佶鄙视的看了一眼赵佖。 “宰相大人?他跟老师是朋友?”赵佖喃喃自语。“嗯,宰相大人要来给我过生辰,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啊,有啥可愁的。好好招待就是了。”赵佖浑不在意,拍拍赵佶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 “哥,我的亲哥。章大人要是看出来你就是老师的笔友可怎么办?当年你给老师写信的时候不是还……装傻呢……”赵佶欲言又止,“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这瞎操心。” “嗨,怕是这个章大人已经有所怀疑了。你想想,老师接触的人本来就那么几个,他就是挨着个儿找一遍,也找到咱俩了。”赵佖说着,手又要往赵佶身上搭。 “那可怎么办?他都怀疑了,你还不着急?”赵佶躲过赵佖的咸猪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 “急什么,他就是知道又怎样。他能满大街嚷嚷?人家不过是想交个朋友,怕什么。”赵佖是觉得这个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章惇的智商猜到是迟早的事儿。不过他也相信章惇也会像苏轼一样,都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点儿小秘密挺好。“再说,咱们现在还能怎么办?脑袋上写上我不是老师的笔友?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说的也是,的确没必要太紧张。”放松下来的赵佶又恢復了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样子,抿了一口茶,一本正经地问:“九哥,什么时候摆饭吶?弟弟我已经饿了多时了。” 赵佖……这吃货不是我弟弟…… 六月二十六,天气晴朗,微风拂面,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宣德门外理通街上的大宁郡王府迎来了主人的十六岁生辰。郡王爷的生辰宴并没有多少人参加,也没有特别热闹的气氛。一方面是因为赵佖为人比较低调,为避嫌很少结交朝中官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皇太后过世不久,还在国丧期间,不宜大肆喧闹。 总之,这天郡王府来的客人都是赵佖的至亲好友,且数量稀少。兄弟里就只有赵佶带着赵偲。赵煦、赵似都没来,赵俣身体不好,也没能成行。姐妹们不方便出来,便都送了礼物。 姐姐康国公主早已出嫁,特地跟驸马一起来参加生辰宴,这会儿正陪着王妃聊天呢。康国公主个性温婉,和王妃马珍儿很投缘,二人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契。加之公主已经育有一子一女,深谙生产之道,与初次有孕的王妃更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向太后对赵佖一向亲厚。这次赵佖过生辰,太后可是给了不少好东西,还特地赐给王妃好些补品,让她安心养胎。 除了兄弟姐妹,王妃家里也是相当重视,备了厚礼。那超长的礼单,足见老丈人对女婿有多满意。不过女婿总归是晚辈,长辈给晚辈贺寿总是不合适的。所以老丈人派出了小舅子二人组马齐、马斌兄弟,来给姐夫赵佖送礼加贺寿。 ‘我比他还大呢,就成了他小舅子了,平白矮了一截。’马齐郁闷的想。‘姐夫啥时候带我去吃烧烤啊?我都馋了好久了。嗯,今天找机会跟姐夫说说。’马斌可不管那么多,他只关心吃。 剩下的就是赵佖的同窗刘玉等人,老师苏轼,朝中其他大人一个没请。本来这就是个家宴,亲朋好友聚聚会,聊聊天儿,挺放松的。结果愣是被苏轼旁边死皮赖脸非得跟来的章惇章大人给破坏了。 一干人等(除了赵佶早有准备)看着坐在主桌跟苏轼谈笑风生的章大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章大人怎么来了?他根本不认识王爷吧?’‘应该是不认识吧,章大人不是刚回朝吗,前几年一直都在外边儿呢,上哪儿认识王爷去。’‘那他这是来干啥的?’ 章惇顶着大家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老夫久未回朝,对朝中青年才俊更是知之甚少,幸而子瞻与大家熟识,故老夫今来一为郡王贺寿,二为结识少年英才啊。” 一席话说的在座的少年们热血沸腾,席间的气氛也热络许多。大家不再由于宰相大人在座不自在了,聊天也放松了许多。谁不想得到认可?谁不想扬名立万?宰相大人都肯折节下交了,怎么会有人还不识抬举。 郡王府的饭菜那是一等一的好,全汴梁城最好的酒楼就是他家开的呀。今天的席面是明月小楼友情提供的,菜品当然是顶级水平。废话,今天大老闆、二老板都在呀,咱还不好好表现。陆庆表示,我又不傻,当然得好好服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今天生辰宴的重头戏要开始了。那就是请老师苏轼给赵佖取字。古人取字方为成人,赵佖这个字取的确实是晚了些,孩子都快出生了,当爹的连个字都没有,也着实丢人。这也是赵佖着急让苏轼给取个字的原因。 本来赵佖想自己取一个算了,还好赵佶及时阻止,要不然赵佖恐怕会成为大宋第一个自己给自己取字的。你家没人了怎么着?连个长辈也没有了?师长也没有?这不是寒颤人嘛。 第44页 赵佶给出的主意,趁着生辰宴请老师给取个字,客人们也正好做个见证,一举两得,省事儿。赵佖深以为然,不为别的,省事儿比啥都重要。 于是大宁郡王寒酸的取字仪式就在生辰宴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进行着。只见赵佖站起身,端起酒杯,敬了老师苏轼一杯酒,说到:“学生今日已满十六,尚未取字,还请老师赐学生一字。” 苏轼也是不拘礼数之人,何况赵佶之前还给他通过气儿,这字他是早就想好了的,喝了赵佖敬的酒,一抹嘴儿,说了一句:“满招损,谦受益。‘佖’既意为满,这字便叫做‘子谦’吧。” 果然是一代文豪,这字取的真是妥妥儿的有道理,在座的无不感嘆这字取的精妙、恰当。谁也没有注意苏轼落座时小声跟赵佖说了一句话:“其实这字你自己一早就取好了吧,谦谦君子,字子谦,真是再合适不过。” 赵佖听着无奈扶额,‘老师,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啊,那就是随手写的一落款儿。’赵佖以眼神跟苏轼交流,却得了苏轼一白眼儿,‘哼,谁信吶。不过呀,你看看你,关键时刻不是还得老师我出面。’‘是是,老师您劳苦功高,来,吃菜吃菜,这是您最爱吃的,看我这特意放您前边儿哒。’赵佖谄媚的把盘子往苏轼那儿推了推。 俩人一通眼神儿交流,被邻近的章惇从头看到尾。整个儿宴席上,如无必要,章大人就闷头当壁花,减少存在感,暗中观察,寻找目标人物。其实章惇来之前已经做过分析,在宴会上的观察只是要印证一下罢了。 看苏轼对赵佖不同其他学生的热络劲儿,章惇可不相信这是因为赵佖是王爷的缘故。苏轼这人巴不得离皇亲国戚远点儿呢。赵佖这种身份,苏轼还往身边儿凑,只能说明有猫腻儿,有问题呀。 再加上酒席上这熟悉的菜色,好些是苏轼信里提到过的,他章惇还参与讨论了呢(又一个隐形吃货现形了,吃货都是靠吃菜寻人吗?)。这说明啥,说明郡王爷也是他们吃货朋友圈儿的一员吶,他就是朋友圈的第三人,就是‘谦谦君子’小朋友。 想到这儿,章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嗯嗯,好酒啊,这酒也不错,嘿嘿,这趟没白来。不过话说回来,郡王爷若真是小友,当年我等通信之时,他才多大?而且听闻当时的九皇子好像是个傻子吧。如此看来,此人当真深不可测……’章惇心理百转千回,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只是专心品酒,吃菜,不亦乐乎。 ‘其实章大人是混吃喝来的吧。’‘嗯嗯,我也这么觉得呀。’一干人等看着一言不发闷头狂吃的章大人,心中吶喊。于是,新任宰相章惇章大人好美食美酒的消息不胫而走,想走后门儿的官员们纷纷寻找机会请章大人吃饭,给章大人送各种陈年佳酿。当然,这是后话…… 苏轼给赵佖取好了字,生辰宴的主要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家吃吃饭,聊聊天,生辰宴也就进入尾声了。吃饱喝足,众人就纷纷打道回府了。章惇藉口醉酒,跟苏轼拖到了最后才走,赵佖亲自相送。 见周围没什么人了,章大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嗝,子谦啊,你这个东坡肉做的不错,老夫只在信中看过做法,未曾想竟如此好味道。” “哦?没想到章大人也如此喜好美食,同道中人啊。改日咱们明月小楼一聚可好?”赵佖邀请章惇吃饭?没听错吧?苏轼瞪向赵佖,‘你不应该躲着点儿吗?怎么还上赶着往前凑?’ ‘人家都认准了我了,我躲也躲不了,还不如爽快点儿,大家一起聊聊天,吃吃饭呗。再说,他可是你朋友,人品应该还是有保障吧?’赵佖摊手,对上苏轼的目光。 章惇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拉扯着一步三回头的苏轼一同出了郡王府大门。 第26章 温水煮青蛙 几天后,赵佖带着王妃进宫给太后请安。王妃此时已经显怀,肚子比寻常孕妇都要大上一些,太医诊断可能是双生子。向太后听了更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王妃的手,左一句叮咛右一句嘱咐,生怕亏待了她的宝贝孙子们。 太后要多跟王妃叙叙话,打算留郡王妃吃过午饭再走,让赵佖先回去。赵佖闲着无事,便想起了跟章惇的约定,想着还是得老师出面邀约比较恰当,若是他一个郡王主动邀请宰相吃饭,恐怕好事之人又要多想了。 赵佖想着事儿,踱着步,一会儿就到了闻是斋门口。看看时间,闻是斋也快下学了。赵佖让侍卫给通传了一声儿,不一会儿,苏轼就出来了。侍卫们一看,顿时感嘆苏大学士魅力无边,宰相,王爷都来找他。嗯,也是,苏大学士的诗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论书法也是一绝呀,实在是才高八斗,我等庸人只能仰望啊。 赵佖先跟老师问了好,然后二人便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话。行至无人处,赵佖抬头看看确定没人偷听,小声跟苏轼商议什么时候请章惇吃饭,以苏轼的名义请客,当然结帐的肯定是赵佖。而且赵佖还神秘兮兮的说是有苏轼没吃过的好吃的,正好请苏轼试菜,给品评品评。 苏轼一听果然来了精神,跟赵佖打包票,说章惇这厮就交给他了,就约在后日休沐了。 赵佖得了准话儿,就赶紧回府准备了。他打算准备一次户外烧烤活动,嗯嗯,其实他馋这口儿很久了,打算这次让大家试吃一下,如果都觉得好,那就可以再开个明月小筑,专门经营烧烤生意。名字都想好了呢。各种烤肉用具也都准备好了,铁板、烤炉一应俱全,赵佖还特别定制了一大批铁签子,专门烤肉用的。 第45页 赵佖先跟赵佶商议了一下,就先指挥人准备了一顿,搞搞实验。赵佖可没忘记他那俩小舅子,特地请他们到郡王府。四个人就在王府花园里先撸了一顿串儿。都是年轻人,一开始还有点儿放不开,喝上几杯之后就基本上本色出演了。 最让赵佖吃惊的是马齐。马斌这小子好吃他知道,没想到马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吃货呀。看那撸串的速度,真是令人髮指,赵佖他们三个也赶不上人家一个。 闻着阵阵花香,迎着拂面清风,再加上美食美酒相伴,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的日子。赵佖还不忘亲手烤制了蜜汁鸡翅,还有一些素菜,让人给王妃送去了些,让她也尝尝鲜。王妃吃过也是赞不绝口,感嘆自家夫君厨艺高超,无人能及。王妃是看她家夫君什么都好,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现实写真版。 总之,实验很成功,大家很满意。休沐日,赵佖特地寻了汴梁城外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带着苏轼、章惇和赵佶来了一次颇有意境的野炊。 章惇那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一见到好吃的,立马忘了初衷,甩开腮帮子埋头大吃。还好酒足饭饱之后,终于想起来要跟赵佖聊正事儿。其实对于他来讲,发现赵佖这个神奇的存在,就够有意思的了。这段时间他不断收集赵佖的资料,倒是对赵佖本身越来越感兴趣了。 章惇最近一直在心里暗自感嘆,为什么不是赵佖登基当皇帝,这样他们这些个大臣就省老事儿了。皇帝啥都懂,啥都想得明白。政策制定好了,俺们去执行就完事儿啦。那多好啊,也不用愁成我这样儿了。当然,他也就敢自己想想,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只能烂到肚子里。奈何赵佖不是老大呢,前面还有个赵煦挡着呀。(赵煦:这就是我一手提拔的宰相?我太伤心了,伤透心了……) “子谦吶,来来,咱俩也来聊聊天。”章惇自来熟的搭上赵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儿去了,远离正在讨论诗词歌赋的苏轼和赵佶。那俩一看就是风花雪月的料,半点儿不关心政事。(苏轼、赵佶:你也没跟我们讨论政事啊,我们没事儿干还不行聊聊文学嘛。没文化真可怕,唉╭(╯^╰)╮) “不知章大人想跟我聊点儿什么?”赵佖眯了眯眼,‘嗯嗯,大招要来了。’“子谦吶,你可是把我害苦喽。你说的这个基层调查我在汝州的时候就去做了。如今再看新法,总觉得有很多不妥之处,可这旧法更是不可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怎生是好?”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为什么不站中间呢?”赵佖没否认基层调查的事儿,而是踢飞了一颗脚下的小石子儿,低着头继续说:“左激进,右保守,干什么非得这么极端呢。非得划分的这么彻底有什么用?想要改变,也应该改变,那就去变。” 赵佖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流云,我已身在大宋,自然是要为这里尽一份力的。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然任何变化都是要有个过程的,要一点一点儿来,不能操之过急。就好比一年四季,秋去冬来,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过渡的。若是夏天直接变冬天,六月飞霜,那就八成儿是有冤案了吧。” 赵佖回过头,狡黠的看了看傻掉的章惇:“当局者迷,然我等尽在局中,尽力找寻方向便是。”赵佖这句话可以算是在安慰章惇了。 “任何变化都有过程……是说变法要慢慢进行,循序渐进?道理我懂。可怎么才能不知不觉中改变呢?”章惇喃喃自语。 “章大人听说过温水煮青蛙吗?”赵佖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如果你要煮青蛙吃,直接把活的青蛙扔到烧开的水中,会怎样?”“那青蛙肯定是烫的跳出来啦。”章惇没弄明白赵佖想说什么,但还是认真的回答赵佖的问题。 “可如果我先把青蛙放到冷水锅中,再点火烧水呢?水会一点点热起来。青蛙会逐渐适应不断升高的温度,甚至最后水烫了也不懂得出来了。青蛙如此,人也一样。不过,就是慢啊,可能要几年,几十年吧。这需要很多人,一代一代长久的坚持,而且不能出错,不能反覆,很难吧。”赵佖拿着手中的叶子,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 “温水煮青蛙,明白了。先挑影响最小的法案施行,影响小,估计也不会遭到太多的反对,阻碍也小。等这些法案已经被大家接受了,适应了以后再进行其他法案。这样才可以一步一步的把变法进行下去。”章惇双眼放光,如醍醐灌顶,紧紧握住赵佖的手:“老夫今日终于明白当初变法为何失败?急于求成是我们最大的错误。我等皆以为只要改变法令,实施变革,顷刻间就可改天换地,只要数月便可看到我大宋振兴,国富民强。” 章惇深深嘆了口气:“唉,今日始知我等错的离谱,人不是动物,动物尚且需要时间适应,更何况有思维有想法的人呢。我等的确过于急功近利了,总想亲眼看到大宋在我等手中迅速兴盛。殊不知变革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而是需要长久的时间啊。” 章惇感嘆不已:“也许我有生之年也无法看到脱胎换骨的大宋,但我章惇有机会能为大宋盛世尽一份心力,也足慰平生了。” “来,为大宋盛世干一杯吧。”赵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杯酒,伸手递给章惇,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就为大宋盛世,干一杯!”章惇一扫压在心头的抑郁,很是豪迈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第46页 “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想我已年逾不惑,竟不如你这未及弱冠的少年看得通透。老夫甘拜下风。”章惇心情激动,对着赵佖就是一拜。弄得赵佖躲也不是,受着也不是,只得躬身还礼。 “有章大人这样的宰相,实乃大宋之福。我只不过是个以赚几个小钱为目标的商人罢了。还望章大人多多照顾我的生意才是啊。”话锋一转,赵佖瞬间开启了无赖奸商模式,好像刚才侃侃而谈的是另一个人,跟他完全没任何关系。 “你……唉,子谦之意老夫明了。老夫定竭尽所能让我大宋盛世昌隆。当然啦,郡王爷的生意老夫肯定是要关照的,咱俩可是莫逆之交,好朋友啊。”章惇马上明白了赵佖的意思,他是身份尴尬的王爷,官家的弟弟,他不能也不想表露出任何才华。他只能以装傻掩盖起一身才学,甚至只能做个商人,一生远离朝堂。唉,如此,太委屈了。章惇禁不住为赵佖叫屈。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赵佖还真不稀罕皇位,也不待见当官,他还真就挺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家庭幸福,老婆贤惠,不用天天起早上朝,还能相对自由的赚钱,真是好生活呀。哦,对了,还有奢华的大宅,漂亮的庭院,僕人成群,真是太享受了有没有。 微风习习,花香阵阵,众人欣赏着美景,唿吸着郊外新鲜的空气,吃的好,聊得开心,总之是各有收穫,宾主尽欢。赵佖决定立刻把烧烤店明月小筑开起来,继续大赚一笔。赵佶当然是双手贊成。苏轼、章惇开怀大笑,直言到时候要赵佖给他们打折。赵佖更爽快,打折算什么,凭咱这交情,只要你俩肯光顾,咱直接给你俩免单,随便吃,我请客呀。一行人哈哈大笑,真是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光…… 第27章 意外失踪 赵佖说到做到。很快,明月小楼的姊妹店明月小筑就开业了。明月小筑独特的烧烤菜色立马惊艷了众人,迅速走红,成了汴梁饮食界的新宠。追捧明月小筑的人群中,当然也少不了周大官人,他现在可是赵佖的忠实追随者。哦,对了,现在他家农场已经成为了赵佖饭店的定点儿採购单位。总之,明月小筑又一次掀起了汴梁饮食革命,让一众吃货开心不已。 这段时间赵佖的生活也算是走上了正轨。每日关照一下生意,孝敬孝敬太后,与王妃共同期待着宝宝降生,跟兄弟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好不快活。一直如此开心生活,便是赵佖心中所求了。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此乃真理。 赵佖对眼下过于顺遂的生活,总是隐隐有些担心,莫名其妙的有点儿心神不宁。也许有些人註定不能过平静的生活,也许有些人就是无法享受平凡的日子…… 秋分就快到了,意味着郊祭也将举行。每年秋分,皇室都要到西郊祭月。虽然秋分祭月比不得冬至祭天那么隆重,但也算是皇室每年的重大活动了。赵佖、赵佶等都是要跟随前往的。往年赵佖只要跟着装装样子,随大流滥竽充数就行了,今年却被委派了特别任务。 原因是皇帝赵煦突然得了风寒,还病的挺严重,浑身酸痛,咳嗽不止,还时不时地流鼻涕。郊祭显然是去不了了,你看哪个皇帝一边儿流着鼻涕一边儿念祭文吶,太丢皇室的脸,绝对不行!其实皇帝不去倒也不是不可以,事实上皇帝只要祭天的时候出席就好,祭月嘛,委派别人去也没关系的。 于是被太医勒令休息的赵煦躺在龙床上思来想去,琢磨代替自己主持郊祭的人选。挑来拣去,还是觉得赵佖最合适。身份够贵重,排行也合适,自己这辈儿的皇子中除了自己他最大。最主要的是这个弟弟没啥好名声,又没啥靠山,更没本事争权夺位,用着放心。让他去也不会让别人冒出不该有的想法,只当他沾了官家弟弟这个身份的光。 于是一道圣旨下去,万事不理的赵佖就得乖乖的尽他身为皇室子弟,官家弟弟的责任。‘唉,这年头儿,空饷也不是那么好吃的,还是得干活儿呀。’赵佖虽然老大不乐意,但也得认真跟礼部派来的官员学习郊祭礼仪,准备代替赵煦主持祭月仪式。 ‘总不好抗旨不遵吧,再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装装样子,走个程序就过去了。唉,就是有点儿麻烦,实在是懒得记那些个啰里啰嗦的规矩礼仪……当皇帝也不容易,还好我不用干那活儿( ̄_, ̄ )。’(王爷您还能再懒点儿吗?平时天天吃空饷,一年到头儿就让你干这一件工作,还就一天,你还唧唧歪歪,你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吗?) 秋分日终于到了,赵佖一大早就被李林叫醒,离开温暖的被窝,离开美丽的王妃,离开尚未出生的孩子,在一群仪仗侍卫的簇拥下,离开王府,前往汴梁城西南的青城斋宫。只来得及跟王妃说一句:“等我回来。” 赵佖骑在马上,总是不受控制的频频回头,向着王府的方向张望,就像是对家的留恋,对亲人的不舍。‘奇怪,我这就是一天的事儿,傍晚就回来了,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儿。’赵佖甩甩头,赶走莫名其妙的思绪。 通往祭坛的大道已经预先打扫的干干净净,沿途还燃着一排排火炬,庄重肃穆。赵佖身着繁复的祭祀大礼服,带领着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走向祭坛。礼乐响起,赵佖走到祭坛之上,在司礼官的唱和声中,按照礼仪程序燃香祝祷,叩拜月神,祈求日月相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47页 赵佖念完繁冗的祝词,文武百官跟着拜月行礼之后,祭月仪式就基本结束了。赵佖按部就班走下祭坛,带领文武百官原路返回。只见走在前面的赵佖,步履坚定,身姿挺拔,衣袍上的四爪金龙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颇有气势。 章惇在人群中暗自感嘆,‘唉,少年英才,朝气蓬勃,可惜了,可惜呀。’一干大臣也觉得这大宁郡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还挺像样儿。至少这礼仪气度颇具皇家风范,样貌也颇为出众啊。又有一些官员后悔当初没把女儿(孙女儿)嫁给他,听说郡王爷从不眠花宿柳,简直是好女婿的典范啊。‘哼,那是,老夫的眼光还能错?你们都下手太晚啦。’马曲看着孙女婿如此出众,一脸与有荣焉。 赵佶也觉得他家九哥今天帅呆了,不过他倒是觉得赵佖目前的生活没什么不好。高处不胜寒,皇帝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肩负的责任足以把人压垮,何谈享受人生,还是当个闲散王爷来得实在。赵佶是个明白人儿,他可是一直以赵佖为榜样,打算以后跟他九哥一样,少操心,吃空饷,安稳度日。 一行人从斋宫出来,纷纷上马,上车,浩浩荡荡,返回城中。郊祭已经完成,不需要赶吉时,赵佖也不再骑马,而是改为坐车,顶着皇帝依仗,依旧走在队伍前面。 浩浩荡荡的郊祭队伍很快行至汴河边的官道上,道路也平缓了许多。赵佖又累又饿,就躲在车里偷吃糕点,‘好在可以坐车,好歹能歇会儿,装逼还真累。’赵佖一边儿吞吃糕点,一边儿心下感慨,觉得皇帝这个职业确实很不咋地,还好没当上。又累又危险,搞不好还有人行刺。 好的不灵坏的灵。赵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嗖嗖”几声,突然有箭矢从车窗射入,赵佖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也本能的低头躲避。“有刺客!有刺客!”车外侍卫的喊声,马的嘶鸣声,大臣的叫嚷声,混乱的不得了。 拉车的马匹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受了伤,根本不听使唤,尥起了蹶子,不断挣扎,几乎把车给掀翻了。赵佖在车里根本无法坐稳,几下就被迫滚出车外。 赵佖弄了个灰头土脸,还没等他抬头爬起来,就听到有人大喊:“官家在那里!杀了那个穿龙袍的,大家快上啊!!!”“穿龙袍的就是官家,杀!”“杀!”赵佖在一脸懵逼中,被人当成了皇帝,被一群刺客围攻。 这也难怪,由于赵佖是替皇帝进行祭月仪式,所以赵佖被允许使用皇帝的依仗,再加上他本身是王爷,他穿的四爪蟒袍跟五爪龙袍又极为相似,这种情况下,真是百分百会被误以为是皇帝。 赵佖很想大喊一声:“我不是官家,我就是个临时顶替的!”但眼前这种混乱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听到,更何况赵佖也不能这么喊。赵佖只有在侍卫的保护下狼狈躲避。主要是这批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刺客实在是人数太多,又个个儿武艺高强,侍卫们左支右绌,相顾不暇。 刺客们分工明确,一批人不断骚扰杀伤其余官员,以分散侍卫们的注意力,让侍卫们不能全部保护赵佖,分散一部分侍卫前去保护官员。另外一批刺客则全力刺杀被认为是皇帝的赵佖,完全是拼着一死,不顾自身受伤,前仆后继,誓要将赵佖斩杀当场。 侍卫们将赵佖护在中间,奋起抵抗,试图保护赵佖冲出刺客的包围。侍卫们当然知道如果王爷遇刺身亡,他们也别想有命在。两方人马都杀红了眼,赵佖手无缚鸡之力,这时候只能靠侍卫保护,毫无办法。关键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不招灾不惹祸的闲散王爷,甚至连朝都没上过,也能遭人刺杀呀。还有没有天理啦。 不管赵佖如何腹诽,如何冤枉,刺客是认准了他。刺客们既来行刺,都是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根本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再加上官道上目标太明显,一会儿工夫便会有官兵接到消息前来支援,他们时间紧迫,出手更加狠辣,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在这样的攻势下,侍卫们的防护圈很快出现漏洞,一个身材魁梧,黑布罩面的刺客,在砍倒一名侍卫后,直向赵佖砍去。赵佖躲闪不及被砍中肩膀,身上的衣袍顿时染红一片。所幸刺客被旁边的侍卫及时砍杀。 赵佖伤口剧痛,肩膀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遭受如此严重的伤痛。‘我不能坐以待毙,决不能死。’赵佖想到自己温柔的妻子,未出世的孩子。努力保持清醒,飞速思考自救方法。赵佖咬牙忍痛脱去染血的外袍,刺客只认衣服不认脸,脱去蟒袍,他的目标也就没有那么明显,混在人群之中,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刺客攻击兇勐异常,各个彪悍不畏死。侍卫们已经强撑不住,不断有人倒下,保护圈早已破坏。赵佖不得不捂着伤口,一面躲避刺客袭击,一面向外奔逃。郊祭的队伍已被冲散,场面一派混乱,侍卫们死伤过半,其余大臣自顾不暇,也有不少人受伤。赵佖虽已混入人群,但仍有刺客认得赵佖,紧追不放。 赵佖被逼得东躲西藏,加之肩膀伤处不断流血,已然失血过多,脑袋越发昏沉,只是凭藉本能躲避袭击,根本慌不择路。看到迎面砍过来的大刀,本能向后躲闪,怎料他已退至河边,这一躲闪,身体失去平衡,直接向后倒入水中。 第48页 河水湍急,几个起伏,就已不见赵佖身影。刺客以为皇帝已死,刺杀成功,正欲迅速撤退,却被城中闻讯而来的禁卫军捉了个正着。刺客本身也重伤不少,禁卫军人数众多,更是有备而来,虽费了些力气,好歹捉到几个活口,其余刺客尽数歼灭。 第二卷:流落民间 第28章 你在哪里 遭逢如此意外,郊祭队伍异常惨烈。王公大臣大多带伤,几位位置靠前的更是被刺客重点关照,章惇、赵佶等人也没能倖免,纷纷挂彩。礼部侍郎许大人更是重伤昏迷,估计凶多吉少。工部尚书王大人腿部重伤,估计很难再站起来了。 然而最惨的是此番代替皇帝主持郊祭的大宁郡王赵佖,竟然在遇刺之后下落不明。赵煦震怒,下旨彻查。派兵日日沿汴河仔细搜寻,找寻赵佖,可就是没有找到人,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郡王府一片愁云惨澹。王妃每日以泪洗面,要不是顾及腹中胎儿,恐怕就要跟着去了。她对夫君的爱有多深,此刻的心就有多痛。没人知道这个刚刚成为她夫君一年的男人,在她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他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每每与她对视,总能令她脸红心跳。他与她说话从来都是语气温柔,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陪她弹琴作诗,给她梳头画眉。他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奇妙想法,令她心折不已。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是如此幸福甜蜜。而如今,他却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她不敢想像没有赵佖的日子,没有夫君,她一天都活不下去。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就怕见到赵佖浑身是血的样子。她甚至不敢听外面传来的消息,就怕找到的是赵佖的尸体。 与赵佖要好的赵佶此时深感无力,出事时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保护哥哥。如今身为男子更不方便安慰嫂嫂,只好委託皇姐带些补品给嫂嫂补身。 章惇、苏轼等更是帮不上忙,章惇自己也受了伤,大腿中了一刀,连朝都上不了,只能在家养伤。苏轼一介文人,更是无处使力,只能跟着赵佶、马齐等人加入沿河寻找赵佖的队伍,每日焦急的查访,一尽绵薄之力。大家心中都是不断祝祷,希望赵佖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康国公主怕弟媳出事,这几天每天都到郡王府开解王妃。太后更是亲自出宫,前往王府看望郡王妃,承诺一定不会放弃,定要找到赵佖,让王妃宽心。并特许王妃娘家的夫人们来王府小住,陪同王妃。 回到宫中,望着那桃子玉佩,太后久久不能回神。这玉佩背后刻着一个“佖”字,正是当年她赐给这些孩子们的,还特意按照他们的喜好雕刻的图案,每块玉佩都是独一无二。这块千真万确是赵佖的。玉佩是找回来了,可是这人呢?人在哪里? 其实太后自己也是哀伤不已,太后本就偏爱赵佖,多年的母子情谊,儿子出事,母亲怎能不心痛?太后也明白,已经寻找了这么久,还是不见踪影,加上赵佖落水前已经身受重伤,恐怕此刻早已沉尸水底,凶多吉少了。 但她不愿相信,只要没找到尸体,她就愿意相信那乖巧的孩子还活着。甚至赵煦来跟太后商议要给赵佖出殡追封的时候,太后一意孤行,坚决反对。只让给赵佖亲王爵位,却不让公开承认赵佖已死,说是没找到尸体就不能宣布赵佖的死讯。 赵煦见太后如此坚持,想必也是过于哀痛,便也没再坚持,就按太后的意思,给赵佖加封亲王爵位,封号申。王府也依照亲王规制进行改造,享亲王俸禄,并赐下数箱金银珠宝、名贵药材,尽力安抚申王妃。 赵煦心里其实也觉得赵佖这次分明是给自己档了灾,是替自己死的。弟弟一条命都没了,怎么也得尽力补偿一下。同时也对行刺一事震怒非常。要知道刺客那是冲着皇帝去的,真是向天借了胆,竟敢行刺皇帝。 “查,彻查,到底是谁人指使?到现在还没查出来,那刺客嘴就那么硬?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廷拿那么多俸禄养着你们,你们,你们竟然如此无用。朕还要你们干什么?”怒火中烧的赵煦责令刑部尚书刘琦和开封府少尹王旭阳限期破案。 “那逆贼怎么知道郊祭的路线和时间?怎么就那么正好堵截到郊祭队伍?礼部、太史局还有当天负责仪仗的侍卫,负责守卫的禁军,所有相关知情的都给朕查!必有内奸!”赵煦越想越气,失手摔碎了面前的茶盏,‘竟然有人敢背叛朕,里应外合要谋害朕的性命!真是罪大恶极!当千刀万剐!’ “陛下息怒。”底下上朝的一干官员吓得赶紧跪下,齐齐拜伏于地。刑部尚书刘琦和开封府少尹王旭阳对视一眼之后,斟酌着开口:“臣等认为或许有内奸,但这内奸必定不是现在在朝的官员。” “何以见得?”赵煦强压下火气,开口询问。“启禀陛下,臣当时也在场,虽然当时场面混乱,但可以看出刺客自始至终都将申王殿下误以为是陛下,臣事后也与当时负责保卫申王殿下的侍卫们印证过,的确如此。”刘琦用没受伤的左手擦擦汗,继续禀报。 “臣以为若与刺客勾结的是在朝的官员,那他们应该知道此次郊祭是由申王殿下代替陛下前往,陛下并不在郊祭的队伍当中,当然不会在郊祭途中刺杀陛下,更不会看到申王殿下就误以为是陛下了。” 第49页 “刘大人所言甚是,臣也是如此认为。” 开封府少尹王旭阳赶紧在一旁补充。“臣审问过刺客,虽然他们一口咬定无人指使,但却都以为此次刺杀陛下已经成功。可见确实是将申王殿下当成陛下了。故臣也认为刺客并无勾结在朝官员。” 王大人战战兢兢观察着皇帝的脸色,继续说到:“我朝郊祭的时间和路线虽然每年都有例可循,却也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知晓的。但刺客却能准确的了解郊祭的时间和路线,可见定是有人告知,此人极有可能做过京官。” 此言一出,大殿中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大臣们各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这句话怀疑对象可就多了,比如刚刚被贬的旧党官员,岂不是都有嫌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触怒皇帝。 长久的沉默之后,赵煦终于开口:“嗯,有几分道理。刘卿、王卿朕命你二人全力侦破此案,所有有嫌疑的被贬官员均可调查,一有消息马上来报。”“臣遵旨。”刘、王二位大人赶紧领旨,不约而同的手心冒汗,还好有迹可循,若是毫无进展,恐无法善了啊。 “唉,申王殿下也真是倒霉,平时从不出头,好不容易替官家主持一回郊祭,就被人行刺了,唉,当真是霉运当头啊。”“就是啊,真是……到现在还没找到,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哦。”下朝走出大殿的朝臣们纷纷议论,对无辜受害者赵佖表示同情。 “嘘,嘘。”也有谨言慎行的同僚,赶紧提醒大家不要乱说话。“你们不要命啦,快别说了,申王殿下要是不倒霉,那倒霉的不就是……”说完还抬抬头,望望天空,倒霉的是谁不言而喻。一群大臣再不敢出声,沉默着低头走出皇宫。 此时,倒霉的申王殿下正躺在破庙里的一处茅草堆上,湿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整个儿人光熘熘的盖着一床薄被,好在刚入秋,天气还算暖和。身上的伤口也被简单包扎过,透过绷带还能隐隐看到青绿色的草药。 两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正在旁边生火。一边儿生火还一边儿时不时的看看昏睡着的赵佖。“哥,我看他这伤像是被人砍的刀伤啊,他不会是啥江洋大盗吧?”年轻一些的圆脸青年有些担心的问到。 “我看不像,你仔细看看他,一副书生样,没甚力气。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一看就没干过活,我看八成儿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被人打劫了吧。”年长的方脸青年一边回答一边拿起赵佖湿哒哒的中衣,搭在篝火旁的木架上。“你再看看这衣服,可不是一般的料子,咱都没见过。估计也是个大富之家的公子哥儿吧。” “嗯,可不。唉,哥,你说这公子哥儿咋连外衣都没有啊?咱俩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一身儿中衣,可真怪。”圆脸青年生的一对儿浓眉,一双大眼睛圆熘熘的,很是机灵讨喜。 “你笨吶,肯定打劫他的贼人看着衣服值钱抢走了呗。难道还能是他自己脱下来的?”被称作哥哥的青年答到。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衣服还真是赵佖自个儿脱的,为了不被当作皇帝行刺啊。唉,可惜衣服是脱了,还是没啥用。这会儿要是穿着他的四爪蟒袍,估计这对儿救起他的兄弟早给他送官府去了,唉,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赵佖要是知道会这样,估计说啥也不会脱掉他的外衣了。 “哥,你看他,长得还挺俊的,刚才没仔细看,这会儿细端详,真是好看吶。”昏睡中的赵佖虽然因失血面色惨白,但精緻的五官,俊秀的脸庞,还是让人无法忽视。“咱们给他敷了草药了,可他还是没醒,咱要不要给他找个大夫啊?” 年长青年走到赵佖身边,伸手摸摸赵佖的额头,“热已经退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上哪儿找大夫去?这小子也是命大,要不是你小子非要绕路看什么禹山松溪,谁会跑这荒山野岭来?” “嘿嘿,都是缘分吶。”圆脸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连累哥哥陪小弟遭罪了。”“这有啥,咱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吶,照顾个病人有啥。明天他要是还不醒,咱俩就得弄个担架啥的把他抬出去找大夫。”年长男子拍拍圆脸青年的头,笑着说:“一会儿吃点儿干粮早点儿休息,晚上咱俩轮流看着他。” 第29章 我是谁 入夜后,山里还是有些冷了。朴实的兄弟俩为了照顾伤员,把自己的铺盖都给赵佖用上了。俩人儿只能披上几件儿厚实些的衣物御寒。 子时已过,月上中天,万籁俱寂,秋日渐冷,青蛙蛐蛐儿也没了声息。荒凉的破庙里,空地处的火堆还燃着一小堆篝火,三个男子均已熟睡,只有轻微的鼾声传了出来。 咚,“哎呀!”靠近火堆坐着的青年由于睡着的缘故,头不自觉的点到了自己的胸口,把自己给弄醒了。“糟了,遭了,怎么睡着了,还好火没灭。”圆脸青年一边心有余悸的拍怕胸脯,一边赶紧往火堆里加了些枯枝,让火燃的更旺些。 “唔,唔……”圆脸青年听到一直昏睡的伤员发出声响,赶忙凑过去。以为他又口渴了,慢慢扶起伤员,拿出水囊,顺着赵佖微张的嘴灌了些水进去。这几日赵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兄弟二人都是这样给他餵些水和草药汁。 第50页 “小兄弟,你伤口虽深,但好歹没伤到筋骨内脏,如今也不发热了,你倒是快点儿醒啊。”圆脸青年给赵佖餵完水,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倒,盖好被子。便起身去放置水囊。 “唉,该不会有内伤吧?完了完了,这要是有内伤,那岂不是被我兄弟俩给耽误了?哎呀,这可怎么好啊?可不能误人性命啊!”圆脸青年自以为想通了其中关窍,怕耽误赵佖的病情,急的团团转。刚想叫醒哥哥一同商议,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嗯?我这是怎么了?”昏睡的伤员终于转醒。圆脸青年一回头,就看见干草堆上那小公子睁开了双眼,正用手臂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 “哎哎,快别动,你肩上有伤,小心扯到伤口。”圆脸青年赶紧出声提醒。“你怎么样?饿不饿?我这儿有干粮。”圆脸青年热心的询问。 “小和,你别乱给人家吃东西,他刚醒,怎么能吃干粮。赶紧给他烧点儿水,把干粮掰碎了煮煮,软了再吃。”年长青年被他俩吵醒,一听弟弟要给刚醒的重伤病号餵干粮,吓了一身冷汗。这傻瓜,病人身体虚弱,吃干粮还不噎死喽。 “小公子,对不住,咱们在这荒山野岭,没法煮粥,你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年长青年快步走到草堆前,一脸关切的看着赵佖:“你怎么样,除了肩上的伤,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公子?”只见草堆上的病号睁着一双大眼迷茫的看向青年,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茫然的看向四周,眼中竟然有一丝慌乱。 “嘿,小兄弟,我叫岳和,这是我堂兄岳程。我们在松溪拐弯那儿救的你。你这是被人打劫了?身上还有哪儿疼不?”圆脸青年,哦,应该是岳和,忙不迭地自我介绍兼介绍他哥。‘这小兄弟可真俊吶,昏睡时候就觉得他挺好看,这一睁开眼睛,就更俊了。’岳和自小爱习武,读书不多,形容来形容去就只会用一个俊字。 赵佖那双桃花眼确实漂亮,双眸狭长,瞳仁儿水润,若被那略微上挑的眼尾轻轻一扫,恐怕少女们心都会醉。不过此刻这双桃花眼的主人正处在极度蒙圈中…… “这是哪儿?拍古装戏吗?怎么没看到摄像机呀?导演也没有,在哪儿藏着?在哪儿?在哪儿?哪儿呢?快出来呀?”赵佖急的已经要哭了,‘不是吧,难道我真的回古代了?我这才刚找好的好工作呀。怎么就?怎么就这样儿啦?苍天吶,我赵满是咋得罪你啦?您老直说,我改还不行吗?’ 皇宫深处的黑猫太白头顶冒汗:“喵?这是咋说的?我不是把你都找回来了吗?怎么又丢了?这可怎生是好?我算算,嗯,只是受伤失忆,不是丢魂,还好还好。唉,可吓死我老人家喽。”黑猫伸出前爪极为人性化的抚两下胸口,黑黑的毛脸完美的诠释着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额,那个,这个,兄台,请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咱们是在哪里呀?”赵佖斟酌着措辞,吭吭哧哧的问到。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露馅儿,被人当妖怪给烧死喽。也没敢问是什么朝代,只能挑点儿安全的问题先问问,套套话儿。 “小公子,咱们现在是在禹山山坳的破庙里。日前,我兄弟来山中赏玩,路过松溪,小公子你就躺在溪水拐弯处的石滩上。”岳程接过岳和递过来的煮饼,一边餵给赵佖,一边解答他的疑惑。 “就是就是,你那样子可吓人啦。半边儿身子都红了,下半身儿还在水里泡着,披头散髮,都看不到脸,跟水鬼似的,可吓人了。”一旁的岳和凑过来叽叽喳喳。 “小和,你又乱说话。公子勿怪,我家小弟直肠子不会说话。”岳程无奈的拍拍岳和的脑袋,都多大的人了,说话还是这般不过脑子,唉,做他哥可真是老累了,操碎了心吶。 “嘿嘿,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岳和也觉得说刚醒的病人像鬼确实不大合适,赶紧道歉,还憨憨的挠挠头。“不过小兄弟你也真是命大,要不是松溪那有个拐弯,水流那么急,估计你早被沖的没影儿了……” “小和,你少说两句。”岳程无奈打断:“公子,你可是遭遇了歹人?要不要报官?”“报官?不要!不要报官!”赵满一听报官,那还了得,自己这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呢,该不会是黑户吧?可不敢让官府知道啊。 赵满啊,你其实不是黑户。在这儿你叫赵佖,你在大宋都干到亲王了,你是皇帝他弟弟呀,你知道不?你还有老婆孩子亲戚朋友呢。你的亲戚朋友都可厉害啦,真哒!还有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大宅呀,你可有钱了,开了好几家店了都。 还有啊,官府现在正在全力寻找你,禹山就在汴梁郊外不远,你要是现在去官府,肯定马上就能回去做你的王爷了。然而,一念之差,失之交臂。如今的错失,带给赵佖很多遗憾。在以后赵佖找回记忆之时,又有多么感慨,多么愧悔,但也只能长嘆一声,无可奈何。 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 如今的赵佖失去了部分记忆,他只记得在千年后的现代社会生活的三十年,却忘记了在大宋所经歷的一切。只知道自己叫做赵满,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却不记得自己也是赵佖,这里有他的亲人家眷恩师朋友…… 第51页 此刻他现在满心想着的是如何能瞒过这兄弟俩,给他点儿时间慢慢摸清这个世界。看着自己柔嫩的双手,白皙的胳膊,赵满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我是谁?’这是赵满最想知道也是最急于知道的事情。 “额,这个,是这样,我好像不大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可否请兄台说得仔细些。”赵满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的说。 “( ⊙ o ⊙ )啊?不记得之前的事是什么意思?你啥都不知道啦?”岳和一听马上蹦过来,伸出两根手指在赵满眼前晃,“这是几?” ‘我是失忆,不是傻!’赵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小和,你别闹了。”岳程被他俩弄的一个头两个大,“小公子,你家住哪里?附近有无亲人?可是来汴梁赶考的?”岳程以为赵满只是不大记得被人打劫的事儿了,赶紧询问他是不是要去汴梁,也好把人送进城去。 “嗯…嗯,我都不记得了……”赵满做出头晕的样子,含煳不清的说到。其实他的内心早已掀起巨浪,汴梁!东京汴梁?那我不是到了北宋? “小公子,可是伤到了头?让我看看。”岳程一听,这下麻烦了,本想着等人醒了,问明住址,把人给送回去就行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啊,一问三不知,这可怎么好? 岳程曾跟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学过几天医术,一般的小伤他还是会处理的,但这伤到头可就不是小伤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得好好检查一下才是。岳程小心翼翼的在赵满的头上摸索,还真的在后脑处摸到了一块不小的肿块,想是被冲上石滩时撞到的。 又询问赵满是否晕的厉害,赵满表示有些晕,但不是特别严重,且赵满没有呕吐的症状,岳程感觉这个伤应该不是特别严重,顿时放下了心。‘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你真的啥也不记得啦?那你知道你叫啥名字不?”岳和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小兄弟真是够可怜的,被人打劫砍伤了不说,还撞了头。“唉,不记得了,我是谁?你们找到我时我可还带着什么东西吗?”赵满赶紧询问,也许能有些线索。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找到个亲人也好啊,唉,也不知道这个身体是谁的?呀,被砍伤的,该不会跟什么人有仇吧?可别亲人没找着,倒被仇人找到了。’赵满内心烦乱无比。 “没了,我们救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你连外衣都没穿,吶,你看这是你当时穿在身上的中衣。”岳和把架子上赵满的衣服拿过来给他看:“你看,都是血,也洗不太干净了。” 赵满接过衣服,仔细查看,那衣服虽然染上了血迹,但衣料很柔软细腻,绝对不是岳家兄弟穿的那种粗布衣服。看上去非富即贵,但是怎么没有外衣?唉,想不通。只能确定这个身体应该是个富家子吧。 第30章 小兄弟跟哥走 赵满端详着手中衣物,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对古代的东西根本就不大懂。突然,一道亮光闪过,赵满惊奇的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居然戴着一枚金戒指。就着篝火仔细看看,发现戒指上边儿只雕刻了一对并蒂莲花,就没有其它图案了。唉,这也看不出来什么呀。 一旁的岳和眼尖,也看到了,不过也没太注意,大户人家的公子,戴个戒指也没什么稀奇的。 “小兄弟,你重伤未愈,别太伤神了。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咱们再作打算。我们兄弟既然救了你,定不会放任不管,你且安心休息,别加重伤情。”岳程看赵满眉头紧锁,反覆查看衣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出声让赵满先休息。毕竟赵满现在是刚刚清醒的伤员,不好好休息,伤口恶化了可不好。 “嗯,谢谢,谢谢二位兄弟搭救小弟,待小弟找到家人定重谢二位救命之恩。” 赵满斟酌着言语,慢慢腾腾的说。赵满此时一个头两个大,身上伤口疼,弄不明白身世头也疼,整个儿人都是满满的闹心啊。 但不管怎样,不管自己是个什么身世,谢谢这两兄弟都是必须的。要不是这哥俩儿关键时刻拉了兄弟一把,说不准自个儿就直接死透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吶。 “小兄弟你就别客气了,你能养好伤比啥都强。赶紧躺下歇着,别想那些个事儿了。天大的事儿,睡醒了再说。”跟岳程相比,岳和说话就直白的多了,这个圆脸的憨直青年,扶着赵满躺下,还细心的给他盖好了被子,末了还拍了拍赵满的头,“好好睡一觉。” 赵满:‘我又不是小宠物,干嘛拍头啊。’不过赵满倒是乖乖听话躺下休息了。思虑确实无用,加之自己身体确实很难受,伤口疼不说,估计刚刚退烧,浑身无力,不停冒虚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 刚躺下的赵满满脑袋都是事儿,本以为会及难入睡,但到底抵不住重伤未愈的身体条件,昏昏沉沉竟睡的不省人事。 再一睁眼,天已大亮。岳程、岳和兄弟俩正在生火烧水,准备做早饭。见赵满醒来,岳和赶紧拎着些衣物跑过来,:“小兄弟,怎么样?感觉好点儿没有?你的衣服是穿不了了,先穿我的吧。嘿嘿,可能有点儿大。” 第52页 ‘大哥,我知道我没你壮实,没你高了还不行吗?你那最后一句就别说了行吗?谢谢。’赵满伸伸腿儿,感觉除了肩上的伤还很疼,身上的无力感已经没那么严重了,接过岳和递过来的衣物,也没客气,赶紧套在身上。原因无他,山里真冷啊!!!不信,你光着从被窝里出来试试?冻不死你呀! “哎,感觉好多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兄弟俩可真是活雷锋啊,不但对素不相识的人果断出手相救,更是照顾有加,赵满心里满是深深的感动,忍不住再次道谢。 岳程端着一碗面饼煳煳走了过来,“小兄弟,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来,你先吃些煳煳。咱们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走。”岳和也拿了两张热过的饼子,坐在赵满旁边儿啃着。 “我们兄弟是汤阴县人,从家里出来是要去西北从军的,刚刚顺路送个人到汴梁城。小和非得要看禹山松溪,我们这才来到这山坳里,碰到了小兄弟你。”岳程一边儿吃着弟弟拿过来的饼子,一边儿跟赵满说着话。“你的伤不轻,我也就是个半吊子的赤脚郎中,应急还行。稳妥起见,咱们还得去寻个正经大夫看看。” “哎,都听大哥安排。就是……就是太拖累你们了。”赵满说的是实话,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宋,赵满身上有伤,脑袋有病(赵满:抗议,你才有病,你才有病,本王不过是失忆,失忆你懂不懂,不懂就别瞎嚷嚷。),又身无分文,整个儿一个累赘呀。 岳程、岳和兄弟俩,不但尽力救人,还打算给他进行后续治疗,一副负责到底的样子,怎么能让赵满不感动。对于此时的赵满来说,这两兄弟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他的整个儿天空,给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送来了第一缕温暖。 这缕温暖一直留存在赵满的心底,静静的流淌,赵满始终对大宋朝存在着一份感恩。长久的以后,也让赵佖为有这样的子民而感到自豪。让这样善良的百姓不再颠沛流离,不再饱受战火摧残,能够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成了赵佖奋斗的目标和动力。 “那行,那咱们今天就启程。现在咱们离汴梁和郑州都不远,小兄弟你可能是汴梁出来的,要不咱们折返回汴梁看大夫?”岳程建议道。“大哥,还是别去汴梁了。”赵满急忙出声反对,“我是被人砍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仇家在汴梁。我现在又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万一真是有仇人,咱们去汴梁,不是羊入虎口?还得连累大哥兄弟俩。要不,咱们稳妥点儿,去郑州吧,大哥你看行不?” “行,咋不行啊,郑州也不远,还不绕路。其实我们也是想去郑州的,就是怕小兄弟你想寻家人,才提议去汴梁的。”岳和听赵满说要去郑州,一个高儿窜起来,激动的直拍赵满的头,“想不起来也不怕,小兄弟跟哥走,以后哥罩着你,哈哈哈。” ‘能不拍我的头吗?我本来就失忆了,已经够可怜了,你别再给拍傻了。’赵满无奈嘆气。“别拍了,他头上有伤,你别乱拍。”还好有岳程解救赵满于水火之中,“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收拾收拾上路,今天得趁着天亮多赶些路,晚上争取到明水镇过夜。” 大哥岳程,大手一挥,决定了一行人的行程。魁梧的岳程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探路。后面两个小弟,岳和扶着赵满,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哥后面。苍山美景,秋意无限,听着头顶偶尔飞过的鸟雀叽叽喳喳,看着脚下踩过的草地青翠欲滴,三人穿梭其间,确是一幅美景。 多年后想起岳程曾经给官家当过大哥,自己还用手拍过官家的头,岳和心里这个自豪啊,试问天下间有几人敢拍官家的头啊,自己这个右手啊真是金贵喽,哈哈哈\(^^)メ(^^)ノ心里暗爽也就算了,岳和这个大嘴巴居然喝多了还往外说,还好官家心胸豁达,不跟他一般计较。 “熙和二十年春,赏花宴,怀化大将军岳和酒醉后言初遇官家时,曾视官家为幼弟,常以手拍其头。言罢,更抬起右手,摇晃显示之。冠军大将军姚雄不甘示弱,亦举起右手,言当年常以臂揽之。众臣皆惊,不敢言语,需知如此言语以至欺君,殿内针落可闻。却未曾想帝竟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先向二位将军敬酒,言感谢你二人至今仍视朕为兄弟。又拉起他二人,一手拍怀化大将军岳和之头,一手揽冠军大将军姚雄之肩,言好兄弟一辈子。众臣皆嘆,帝胸怀宽广,以堪圣境,得此帝王,何愁家国不兴?” ——摘自宋明宗本纪《宋史卷十九本纪第十九》 禹山山坳本就东西走向,三人一路向西,不多时便穿过山坳,眼看就能上小路了。“小兄弟,你怎么样?身体还受得住不?咱们先在这儿歇会儿,喝口水,再赶路。”岳程找了一处有溪水的地方,让大伙儿坐下休息休息。“哎,谢谢大哥关心,小弟还撑得住。”听说可以休息了,赵满一个屁堆儿坐在地上。 赵满伤在肩上,腿上只有点儿擦伤,不影响走路,倒是身体还是有些虚,此时确实也有些累了。岳和跑到溪边喝了个痛快,又拿出水囊取了些溪水让赵满也赶紧喝点儿。经歷了初醒的茫然,赶路的急迫,此时坐下来,喝着甘甜的溪水,赵满突然有了身在大宋的真实感。 唿吸着充满了泥土芳香的空气,抬起头看着没有一丝污染的澄净天空,那蔚蓝的颜色竟那般好看,路过的飞鸟都显得格外欢快。一丝莫名的激动突然溢满赵满的胸腔,很想跟它们打声招唿,大喊一声:“大宋,我来啦!” 第53页 然而……“小兄弟,你看啥呢?想吃鸟了?馋肉了?等哥给你打两只下来。”岳和看赵满盯着天空一直看,撸着袖子就准备起身打鸟。‘这好意境都给你破坏了,你知道吗?’赵满哭笑不得,赶紧拉住岳和:“不是不是,我不是想吃鸟,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啥?啥感慨?”岳和憨憨的挠头。看着岳和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闪现的尴尬神色,赵满不厚道的笑了。一旁的岳程也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兄弟的卖蠢举动,一把将岳和提熘过去研究路线去了。 赵满于路线上是两眼一抹黑,上学也不学宋代地理呀,完全搞不清哪是哪。不过早上岳程提到的郑州倒是熟悉得很,现代也是有郑州市的。现代地名虽然随着时代变迁多有变化,但也有一直沿用古代地名的,估计郑州城十有八九就在现代的郑州附近,距离汴梁又不远,位置上完全对得上。 赵满又想到岳程兄弟俩要去西北从军,那大概也会经过洛阳、西安吧,到时候看看情况,要是能有地方谋生,不妨先安顿下来,再图其他。你说跟着一起从军?客官你也不看看我这小身板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别说舞刀弄枪了,还从军?你这是嫌我死的慢啦? 唉,日子还要继续,总之先找个营生再说。赵满缓缓踱到小溪边,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刚刚弯下腰,探出头,看了一眼水中倒影,‘咦?怎么会这样?’ 第31章 启程明水镇 赵满太过吃惊,生生的把一双桃花眼都给撑圆了。也不怪他大惊小怪,溪水中倒映出的样子不是别人,正是赵满自己,只不过这张脸颇为白皙柔嫩,没有了以前赵满饱经日晒雨淋的沧桑。这是一张少年的脸,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宋代少年? 赵满狐疑的挑挑眉,水中的少年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修长的眉毛微微挑起,狭长的桃花眼灵动的左顾右盼,疑惑的样子,颇为可爱。‘额,太恐怖了。’内心沧桑的大叔赵满显然接受不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赵满抬起手臂,看看自己白皙的小胳膊,昨晚火光太昏暗,没仔细看。这少年的身体虽然看着单薄瘦弱,但还是有那么点儿小肌肉的。(赵佖:“我也是学过君子六艺的好不好,我会骑射的!我受过皇家正统教育的,我老师是……”)还好还好,不是太弱鸡。嗯嗯,赵满肯定的看看自己的小胳膊,握拳。一定要好好锻鍊身体,保卫自己!一定要壮壮的! 回头看看一边儿商议行程的岳家兄弟,那魁梧的身材,壮硕的肌肉,那充满力量的手臂,那充满爆发力的腿……看得赵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才是男人啊。这得每天花多少时间混迹健身房才能练出来呀! 再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穿着岳和的衣服,活像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不像样儿。唉,郁闷,得赶紧行动,加紧锻鍊! 那边背对着赵满的岳家兄弟,被赵满 “紧迫盯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赶紧转过头来。“小兄弟,咱们路线定好了,走小路,不上大路了,绕远儿,走小路晚上准能到明水镇。咱能好好休息休息,明天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岳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赵满唠叨。 “那什么,小兄弟,你对你的姓名啥的有印象不?要是想不起来,现取个名儿也行……”岳程还要继续解释一下,一边儿岳和大嗓门儿响起:“出门在外,咱得有个名儿才行,咱不能一直这么小兄弟、小兄弟的叫啊。这会儿就咱仨还行,等到了镇子上人多了,都不知道是叫谁了。再说了,我这当哥哥的连小弟叫啥名儿都不知道,多丢人。” ‘前面那么多理由,我看最后这个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儿吧。’不过岳家兄弟说的对,出来混怎么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原来叫啥名字,赵满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可以说关于这个宋代少年的记忆,赵满貌似是一点儿也没有接收到。 “赵满,赵满行不行?我这脑袋里就觉得这个名字熟。”赵满赶紧开口,还是叫本来的名字顺熘不是。“这个,这个,赵姓可以用吗?”赵满还是有点儿不确定,北宋皇帝姓赵,平民老百姓不会不能用吧? “啊?为啥不能用啊?挺好的,这名字不错呀。以后哥哥就叫你小满。你就叫我二哥就行,我大哥就是你大哥,哈哈哈。”岳和挺高兴,又拍了拍赵满的头,乐呵呵的,完全没明白赵满的担心点在哪里。 “没事的,虽然官家姓赵,但咱们平民百姓也都有不少姓赵的,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岳程递给赵满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奈的解释着。唉,看看自家的傻兄弟,带他一起去从军是不是个错误?岳程看看赵满,再看看岳和。原来不觉得,这两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和有点儿呆呀? 还不知道已经被自家大哥嫌弃的岳和,正兴致勃勃的拉着赵满往小路上走,充分感受着当哥哥的喜悦:“小满,你别担心,到了镇上咱们就先找大夫给你好好看看,一准儿给你治好喽。”“嗯。”赵满心不在焉的随口应着,其实他是觉得自己这个失忆症治好的可能性估计是没有了,唉,“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赵满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这一句歌词。 赵满正兀自感嘆,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上了他的头。“小满别担心,就算,就算你一直想不起来也没啥,还有哥哥我呢,以后你就是我弟弟,哥哥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岳和看到赵满有些忧郁的样子,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保证到。 第54页 头顶的大手很温暖,岳和黝黑质朴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赵满突然觉得眼睛好像被阳光闪到了,有些酸涩。“嗯,谢谢二哥。”这是赵满第一次叫岳和哥哥。赵满是独生子,没有哥哥,虽然岳和总是看起来傻傻的不靠谱,但是,哥哥,也许就该是这样温暖安心的感觉吧。 “你们看,出了这个山坳咱们就上小路了。这条路是去明水镇最近的路了,咱们赶着点儿走,估计黄昏前就能到镇上了。不过小满你别勉强,如果觉得累,一定要说出来,咱们走慢些不要紧,可不能伤上加伤。”岳程走得快,几步就赶上了他俩,继续担起他的领队职责。 果然,从山坳里一拐出来,就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紧紧相连。小路的确是小路,这名字叫的一点儿都没错。赵满看着那只能容两人并行的泥泞土路,无语问青天。‘这也能叫路吗?山间小径都比这个强啊。’不过虽然路不好走,但胜在景色好啊。 路边儿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各种树木,都让赵满感到开心不已。生活在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里,绿色是人们最嚮往的颜色,自然是人们最嚮往的生活。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芳香的空气,赵满的心情也雀跃起来。他伸手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花,放在鼻端嗅着花朵馨香的气息,清香的味道让赵满不由得眯起了眼。 ‘呀,小满好俊吶。唉,这副样子要是让村里的小娘子们看见了,一定要红了脸的。我要是能长的像小满那么好看就好啦,说不定都能娶上小娘子了,再不济也肯定能定亲了……’岳和在一旁脑洞大开。 岳和却不知道赵满一直羡慕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和壮硕的身材。嗯,果然这俩人都不大正常。唯一正常的人应该就是老成稳重的岳程了。不过这位正常人却说出了一句让赵满深深觉得不正常的话:“小满这是想簪花了?” “啥?簪花?不是女人才戴花吗?大哥我是男的。嗯,男的。”赵满吓得花儿都差点儿掉地上,赶紧强调一下自己的性别。‘我是男是女你俩还不清楚,把我都给扒光了都……唉,想想都是泪呀。’ “男人咋不簪花?朝堂上的相公们还比谁戴花更好看呢?”岳和圆眼一瞪,莫名其妙的看着赵满。“哦,我忘了你忘了嘛。没事儿没事儿,那你记住咱们大宋男人都是簪花的哈。”岳和理所当然的说。 (⊙o⊙)赵满一脸懵逼,嘴张的有鹅蛋大,狭长的丹凤眼瞪的像铜铃儿,看起来活像个刚吞了老鼠的猫头鹰。“噗嗤”岳程实在没忍住,不厚道的笑了,突然想戏弄一下这个小兄弟,“小满,来,哥哥给你把花儿簪上,可好看了。”说着还拿起了赵满手里的花,作势要给赵满戴头上。 “大哥,不要啊!”反应过来的赵满伸出没受伤的右手疯狂挥舞阻挡,更是藉助身形灵活的便利躲到了岳和身后。“二哥救命啊,我不要戴花呀。”“你长得俊,簪上花那就更俊啦,有啥不好意思,来来,哥给你戴上。”谁料岳和完全不配合,伸手一提,就把赵满给提熘出来,拿过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插赵满头上了。 然后,然后就看到赵满就像被人提熘着脖子的小猫,马上不动了,僵硬了,还维持着抗议的动作,别提多好玩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满你太逗了,哈哈,可笑死我了……”岳家两兄弟自从上路从军以来,还从未笑的这般开怀,连一向严肃谨慎的岳程都笑的前仰后合。 “你们,你们,呜呜~~~~~~~~我没脸见人啦,呜呜……”赵满一边儿捂脸,一边儿假哭。“小满啊,你为啥不簪花呀?”“太娘了,再画两个大红腮帮子就能当媒婆了。”“你还知道媒婆儿?小满,看你小小年纪也知道想小娘子喽!”“你才想小娘子呢,你才想!”…… 一行人打打闹闹很是高兴,但赵满毕竟是伤员,顾忌他的伤势,晌午休息了一阵子,下午又特意放慢了速度,终于在傍晚时分看到了明水镇。 “看,那应该就是明水镇!咱们到啦,嘿嘿,可以好好歇歇脚,找个地方吃一顿喽!”岳和指着视线前方的一个小黑点儿,兴奋的说。“啊,终于到了啊!”赵满听说到了,一屁蹲儿坐地上。心里的小人儿泪流满面:‘古代人赶路太累了,纯11路啊。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呀,没有汽车,有个牛车也行啊,我不介意的,真的……’赵满身上有伤,高烧刚退,身体也虚,要不是仗着年轻底子好,根本都走不了路。虽然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感到疲累。 “来,小满,咱们快到了,可不能在这儿歇,快起来,歇下了就累得起不来了,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到镇上才行,走夜路太危险。”岳程说着拉起坐在地上的赵满:“你身体还没恢復,剩下这段路我和小和轮流背你。” “啊?大哥,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累,我还是自己走吧,我能走的。”赵满颇觉不好意思,自已怎么说也是个爷们儿,咋好意思让别人背着。“你跟哥哥还客气个啥,要是伤势反覆,不是更糟糕?听大哥的话,大哥咋说也懂点儿医术,靠谱儿!”岳和大手一推,就把赵满推到了半蹲在地上的岳程背上。 第55页 岳程二话没说背起赵满起身就走,岳和扛起所有的行礼物件儿紧随其后。俩人儿都身负“重物”,且赶了一天的路,仍然行动迅速、步履轻盈。“重物”赵满趴在岳程背上,对比一下岳程现在的速度和下午他们仨人一起赶路的速度,真是……自己走的就是龟速啊!赵满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俩估计是顾忌我的面子,要不早就想把我扛着走了吧……’ 第32章 明水偶遇 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岳程负责带路,兼职扛东西和赵满,岳和负责扛东西和赵满,赵满负责老实当货物被扛……)终于在天将要完全黑下来前进入了明水镇。 明水镇是个大镇,正处在连接汴梁和郑州的交通要道上。街头店铺林立,过往客商,往来办事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人数众多,官府的驿站也设在此镇。此时虽已是晚上,但街上仍有不少如赵满他们一样赶路过来歇脚的人,大家迅速在街上寻找合适的店铺,吃饭的吃饭,住店的住店,好不热闹。 岳程带着岳和和赵满,找到了街角的一家叫“荣升”的客栈,说是村里里正住过,干净便宜。一进门儿,小二儿就赶紧迎了上来,帮忙提行李。掌柜的听说赵满有伤在身,还特意给哥儿仨安排了个单间儿,方便照顾。岳家兄弟农民出身,身上也没有多少钱,现在又多了赵满这个病患,还得挤出钱看大夫,自然是能省就省,付的钱也就够住大通铺的。仨人顿时觉得里正有眼光啊,掌柜的果然厚道。 善良的掌柜此时还不知道,他不经意的善举,将让他的小店在几年后获得空前的发展,只因为官家说了一句:“明水镇啊,朕记得镇上有个荣升客栈,掌柜的很厚道。” 不一会儿小二儿就给送来了馒头、小菜和热水。仨人好好吃喝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了。原因无他,太累。果然劳累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啊。 第二天一早,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哥儿仨,吃了早饭,问掌柜的打听好了医馆,就赶紧去镇东头儿的济和堂给赵满看伤。听掌柜的介绍,济和堂的大夫是镇上比较好的大夫,医术不错,为人也比较和善。 看着哥儿仨远去的背影,掌柜的一声长嘆。“掌柜的,出什么事儿了?您嘆什么气呀?”小二儿路过问到。“没事儿,就是感嘆啊,这人吶,没有十全十美的。你看看刚才出去那个小弟弟,哥儿三个就数他俊,结果还受伤伤了肩膀和脑袋。这伤了脑袋呦,可大可小哦……不过他那两个哥哥委实不错,知道照顾幼弟。” “还是咱掌柜的心善,要不就他们给的那几个钱,咋能住得这么好。也就咱们店照顾他们。”“你呀,要记得,人得做善事,与人为善总是好的。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一把。”掌柜伸手摸摸小二的头,这还是个半大小子呢。“哎,小的记住啦。”机灵的店小二脆生生的应声儿。 那边儿刚出门儿的哥儿仨可没想那么多。昨晚进镇子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啥也没看清。这会儿天大亮的,赵满头一回看到古代街市,也顾不上伤口疼,满是新奇的看这看那,跟好奇心旺盛的岳和一起指指这儿,问问那儿,聊的热火朝天。 “二哥,二哥,这就是炊饼?”赵满看着街边儿一个正在吆喝卖炊饼的大汉,指着人家摊子上的一堆面饼问到。“对呀,小满,你这还真是啥都不记得啦。炊饼都不认识了?来,哥哥给你买个尝尝。”岳和说着就要拿钱上去买。赵满赶紧一把拉住,“二哥,我不是想吃,我就是以为炊饼是烤的或是烙的,可没想到是蒸的呀。”赵满其实是想说,原来炊饼就长这样儿!原来武大郎卖的炊饼就是这呀! “这怎么不叫蒸饼得了?”赵满叨咕着。“嘿,这位小哥可真有意思,咱这炊饼本来也叫蒸饼,这不是以前为了避官家的讳才改的嘛。你咋连这都不知道啊。”卖炊饼的大汉在一旁乐呵呵的解释。“吶,给你一个尝尝。”大汉利落的拿油纸包了一个炊饼,递给赵满。“啊?大哥,你这就白给我了?你家娘子不会怪你吧?” “啥?哦哈哈哈,你这小兄弟果然有意思。放心吧,俺家娘子特别的……那啥,额,贤淑,对对,就是贤淑。不会怪俺的。”大汉听到赵满提到他家娘子,颇为不好意思,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赵满居然从卖饼大哥黑黝黝的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丝羞窘。 其实大汉是看赵满几个都穿着半新不旧的粗布衣服,比自己的还差些,赵满那身儿特别肥大的衣服一看就是捡哥哥穿剩下的,小小少年俊秀的小脸想吃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是可怜,肯定是家境不好,连炊饼都没吃过。嗯嗯,一定是的。(赵佖:“我家境很好的,真的,不信你问我爹……”) 大汉友好热情,赵满推拒不过,只好谢过大汉,接过炊饼。这不是冒充少年装可怜讨吃的吗?赵满的内心深深地鄙视自己,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只见路边眉目如画的美少年,手拿炊饼,红着脸直挠头的样子真是特别好看,身上那身不合体的衣服也遮挡不了这少年特别的气质,嗯,特别的可爱,满是少年人的自然真诚。岳程兄弟和一众路人大概都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有些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一龙携二虎?有趣有趣。”(岳和:“你说谁虎?你才虎!你全家都虎!”)只见一僧一道,于街市中信步穿行,路人皆行礼避让。说话的是那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老道面容慈和,三缕长须,手摇拂尘,端的是一派道骨仙风。 第56页 “玄镜你莫乱说话,这是闹市,若是被听了去,又要徒惹麻烦。”一旁的褐衣胖僧人出言提醒。“了元放心,此处不愧汴梁城下,路人皆知礼避让,无人听得。” 玄镜道士毫不在意,手里的拂尘随着他的步子,有节奏的轻轻摇晃着,很是随意。 俩人不远不近地跟在赵满一行人身后,眼见三人进了济和堂。“无量天尊,果然与我有缘,了元可要随贫道前去看看?”“阿弥陀佛,随你看看又有何不可。” 了元和尚说着便迈步跨进济和堂,顺带还鄙视的看了玄镜道士一眼。‘还与你有缘?分明是你一大早就拉着我出来,说是看到有意思的人了。一路跟着人家也叫与你有缘?罢,缘来缘去,万法自然,阿弥陀佛。唉,每次遇到玄镜,修行总会倍加艰难啊!’ 玄镜道士跟在了元和尚身后进了济和堂。刚进大门,就被眼尖的小学徒发现了。“师傅师傅,师叔祖来啦!”小学徒大嗓门儿一喊。整个儿屋子里的人都回头看向门口——正抬腿跨门槛的玄镜道士,弄的玄镜道士也有点儿尴尬。 不过玄镜道士是谁?那可是出了名儿的厚脸皮。(了元和尚友情揭发:“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呵呵,贫道只是路过看看弟子,大家继续看诊,莫让贫道扰了大家。”玄镜道士一边跟屋里看诊的众人打着招唿,一边把自己的腿从门槛外拿进屋子里。 “师叔,您怎么来了?可是师门有事召唤弟子?”济和堂的李老大夫赶紧起身相迎。李老大夫在明水镇可说是相当有名气,年逾六十却满面红光,身体健朗,医术高明,且为人和善。遇到穷苦人家前来求诊的还会尽量减免诊费,教授徒弟也从不藏私,也算是这一带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大家也都知道李老大夫信道,是拜过师的正式道家弟子。如今李老大夫亲自相迎,还口称“师叔”,那么这位道长应该就是李老大夫师门的仙长了。(北宋时期道士没有像和尚一样必须出家,弟子也可以在家修炼。)想来一定是得道高人啦。想到这里,众人看向玄镜道士的眼光也更为热切,妥妥的透露着崇拜。胆大好奇的更是盯着玄镜道士看个不停,估计是想盯出点儿神仙光环什么的。 不过好奇的人群里可不包括正在看诊的赵满三人组。他们仨不是本地人,对李老大夫的名气人望都不大了解,所以也就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师叔没啥感觉,更别提崇拜了。看了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一心一意等待李老大夫给赵满看病。至于了元和尚,这仨人儿更是看都没看一眼,连个眼光都没施捨给他。(了元:“我好歹也是得道高僧,一代名师啊!”玄镜:“出家人,怎么还如此在意名望?修行不够啊!”了元:“……”) 没有得到关注的玄镜,只好自己颠颠儿的凑过去,指着赵满问到:“这位小哥生了什么病了?”“我弟弟不是生病,是受伤。我们正要看大夫呢。”岳和抢着答到。言外之意,哼哼,你耽误我们看大夫了,快起开。 “这位小兄弟刚刚来看伤,我观其气色尚可,还未诊脉看伤。不如请小兄弟入内堂,让老夫看看伤口,再切切脉,才好判断伤势,对症治疗。”李老大夫出言解释,顺便把赵满请去内堂。 本来切脉看伤口在大堂也就看了,赵满又不是女子,也不怕被人看去,但李老大夫看出自家师叔对这位少年颇为关注,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先把赵满请去内堂,好方便师叔搭讪。额,李老大夫,像你这般贴心的师侄也真没谁了……‘干的好,孺子可教。’‘那是那是,师叔教的好。’师叔侄俩以眼神默契交流。 赵满看着内堂桌上的点心茶水,‘这济和堂对病患还真是好啊,还带请喝茶吃点心的,医馆都这样吗?’岳和:‘这老大夫人真不错o(∩_∩)o哈哈~,咱遇到好人了。’岳程:‘没听说别的医馆这样的,我看可能是这里有些特别吧……咱们还是小心些好。’被莫名其妙请进内堂的哥儿仨也用眼神充分交流着。 第33章 禅机 不一会儿,李老大夫带着小徒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玄镜道士和了元和尚。‘一僧一道?癞头和尚,跛足道士?’赵满吓了一跳,赶紧摇头,试图把脑海里出现的红楼梦片段赶走。 “小满快别摇头了,当心你的伤。”岳程看赵满疯狂摇头,赶紧伸手把他脑袋固定住。“小兄弟伤在头上?让老夫看看。”李老大夫听到头上有伤,瞬间进入大夫模式,快步走到赵满面前,扶着赵满的头,前前后后仔细查看。 “嗯,后脑处有肿块,应是外力撞击淤血所致。小兄弟可有头晕,呕吐的状况?或是噁心想吐的感觉?”李老大夫一番查看后开口询问赵满。“没有,没有噁心想吐,昨日还有些头晕,不过今天就好多了,没什么感觉了。”赵满答道。 “大夫,我家小弟左肩上还有伤也劳烦大夫给一併看看吧。”岳程插话道。“我兄弟日前遇到歹人打劫,小弟被砍伤,还撞到了头。山野间找不到大夫,只好先在伤处敷了些草药,也不知是否对症。小弟自打撞了头这记性就变差了,总是忘事儿,还请大夫费心。”这是来济和堂的路上,岳程跟赵满串好的词儿,就说是亲弟弟,也不说失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第57页 “嗯?还有刀伤?解开衣服给老夫看看。”“哎。”赵满应声到。赵满左手不便,便由岳和动手,把赵满的上衣解开,露出肩上的伤口。李老大夫检查完赵满的伤口,又重新看了看赵满的头,开口道:“这刀伤只是看着吓人,幸而未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敷的草药也是促进伤口癒合的,伤口已经在恢復了,没什么问题。老夫再给开些外敷的金疮药,你们按时换药就好。就是这个头嘛……”李老大夫看看赵满,又看看岳程、岳和,欲言又止。 “头咋了?到底能不能治啊?您倒是给个准话儿呀。”岳和最受不了这种磨磨唧唧支支吾吾。“头啊,伤的应该是不重,但也急不得,得慢慢消肿,肿块消失以后应该就会有所改善,应该不要紧。你们莫要太过担心了。老夫给小兄弟开些内服的药,喝几副就差不多了。”李老大夫不紧不慢的说。“哦,那就好,那就好。”岳和、岳程一听说消了肿就好了,立马放心了。只有赵满自己知道,估计这个失忆症是好不了了,不过身体没有别的毛病,赵满倒是也放心了。 “大夫,我兄弟着急赶路,不方便煎药,请问能否开些方便携带的丸药?”赵满一听要喝汤药,这还着急赶路呢,哪儿有那条件慢慢儿煎药啊。“很是,是老夫考虑不周了。志远,待会儿给这位小兄弟散瘀散和金疮药各拿两瓶。”李老大夫对身后的小徒弟吩咐到。“是,师傅,徒儿这就去拿。”小徒弟志远乖巧应声儿,抬头看着赵满吐了吐舌头,转身拿药去了。 “这散瘀散和金疮药都是老夫自己调配的,效果不错。散瘀散内服,每日早晚各一次,金疮药外用,每日换药一次。这两瓶散瘀散吃完,基本上你的肿块也就化开了。如果还是感觉有不适,可再来找老夫诊治。”李老大夫捋着鬍鬚,微笑着说。 “谢谢大夫,请问诊金药费共需多少?”大哥岳程开口询问。确认了赵满没大事儿,付了钱,他们好整理行李,趁着天色尚早,继续赶路才是正经,可不能在这儿耽误太多时间。 “诊金可免,让贫道给你们看看相即可。”玄镜道士终于逮到插话儿的机会,赶紧开口。“看相?”岳程和赵满互相看看,均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怀疑和不解。被这俩人共同忽略的岳和却没那么多顾虑:“有这好事儿?我们就让你看看就行?别的啥也不用干呗。” “是的,小兄弟大可放心,我这师叔只是喜欢给人看相,并无他意。师叔相人极准,但看相只凭个人喜好,平常好些人排着队请他给看,他还不看呢。想来是与你们有缘,想要相上一相。”李老大夫看到自家师叔就要被人当成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了,赶紧出言解释一下。‘唉,师叔,你喜欢给人家看相就看呗。你这表现的也太热切了点儿吧,平常也没见你给人看相有这积极性。弄的我还以为那小兄弟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呢,害我白担心一场。’谁也不知道李老大夫顶着一张慈和正经的脸,心里居然如此的……龌蹉。 玄镜显然顾不上师侄的腹诽,赶紧挥挥手把人赶走,他还急着好好看看相呢。刚才一直在旁边儿,没看到正脸。这会儿赶紧搬来张椅子坐在赵满他们对面,认真端详三人面相,当然他最感兴趣的是赵满。赵满仨人儿也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着玄镜。这仨人儿赶巧儿还都不是笃信神佛的人,因此对相面之术颇为不屑,但也还是有些好奇的,想知道这老道士究竟能在他们脸上看出点儿啥? 了元和尚自进屋起就没插上一句话,一直坐在旁边儿默默地看着。看着玄镜被人怀疑招摇撞骗,差点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了元和玄镜多年前相识于润州,两人都是豁达脱俗之人,遂志趣相投成为好友,多年来往来不断。此次是了元应老友之邀前往汴梁,玄镜听说便也跟着了元去凑个热闹,正好路过明水镇。 玄镜此人没别的爱好,就是看相,且看相极为精准,这一点连了元都颇为不解。了元本身对玄学也有些了解,但实在是觉得内容高深令人费解,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玄镜整天吊儿郎当也从没见他研习周易之类的典籍,怎么就能会看相呢?哎,还真是不得不承认玄镜这厮还是有些天赋的。 ‘奇怪呀,明明有帝王之相,但却于茫茫白雾之中隐而不露。金龙隐于云雾,只见龙气沖天,龙颜却若隐若现,真奇怪。这淡淡的云雾,如何能挡住金龙临世?如此厚重的龙气,然而他并不是皇室,(道士可不知道赵满就是赵佖,他是皇室)恐怕大宋就要结束,一个新的朝代即将到来。然而朝代更迭,却丝毫未见战乱频仍之色,这是怎么做到的?总不能是他跑去跟官家说一声儿,官家就禅位给他吧。’玄镜双目圆睁,死死盯住赵满,像是在看一个奇蹟:“奇呀,真是奇呀!” “道长,您到底是看出什么了?”岳程开口问到。其实岳程倒是不太信这种玄乎的事儿,不过鑑于赵满现在彻底失忆,能让看相的看出点儿线索也是好的。一旁的赵满倒是有些忐忑了,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压压惊,‘这老道士看起来好像有两把刷子,不会看出我是借尸还魂的吧?’ 此时赵满由于紧张并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端起茶杯喝茶的姿势是多么标准,多么高雅自然,腰背挺直,肩平臂稳。(赵佶:那是当然,我们皇家子弟那是坐卧行走举手投足都要代表皇室体面的,从小都有严格训练过的。九哥那是学的最差的了,嘿嘿……)即使失去了这部分记忆,但身体还是忠实的延续着本来的习惯。 第58页 玄镜虽然想法超脱世俗,但也知赵满的命格是无法与人言说的,一个不好,他们几个都得掉脑袋,他玄镜道士还想再好好多活几年呢。这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连连看向了元,想让了元帮忙解围。 了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刚刚路上听玄镜叨咕什么一龙二虎的,但也是云山雾罩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肯定是不能说,要不玄镜那大嘴巴早就哇哇个不停了。了元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儿什么。 “我明白了,佛曰不可说?”赵满这会儿倒是不紧张了,明摆着那老道士是不打算说的。‘嗯嗯,果然有职业操守,道长,谢谢哦!’赵满暗暗点头。(玄镜:我能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吗?) “阿弥陀佛,小兄弟聪慧。《大般涅盘经》言: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生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此六句之不可说,小兄弟一句佛曰不可说,道尽其意。小兄弟乃与佛有缘之人。” 了元听赵满的话,大受启发,可谓一语道尽禅机,颇有六祖顿悟之风。此子悟性之高,佛缘之深,平生仅见。恐怕就是苏轼苏子瞻年轻时也无如此见识啊。了元也收起了看笑话儿的心思,顿时起了与赵满再聊聊的心思。“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此为神秀大师之谒。小兄弟可知六祖惠能大师之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赵满下意识回答到。这是六祖惠能最知名的佛偈,赵满自然耳熟能详。陷入人生低谷的时候,赵满也曾深入了解过佛、道思想,但他并不迷信求神拜佛可以给自己带来幸福,他只是去理解去领悟这些先贤的哲学思想,希望能藉助先人的智慧,找到自己未来的路,找到人生的方向。可人生究竟为何?赵满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许,这里才是他人生的意义所在。 “正是,那你可知他们二人有何不同?你也觉得惠能大师更胜一筹吗?”了元又问。 “其实我觉得吧……”赵满挠挠头,继续说到:“神秀大师主张的是渐悟,惠能大师主张的是顿悟。根本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谁更胜一筹的。其实他们说的是一件事情的过程和结果罢了,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是做同一件事的不同做法,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这就好比咱们喝在这里喝茶,我是一口一口慢慢喝,我二哥则是一大口就喝完了。” 第34章 缘来是你 赵满神态自若,优雅的伸手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指指旁边岳和空空如也的茶杯。“可以说渐悟是像我这样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努力,但我这杯茶最后的结果却也和二哥的一样,就是被喝光。那也可以说被喝光的结果就是顿悟,茶没有了,从有到无,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而我这期间一口一口的喝掉茶水的过程,则造成了茶水数量上的改变。也就是数量上的改变逐渐积累就导致了最后发生的本质的变化。也就是量变引发质变的道理。” 赵满放下手里的茶杯,意犹未尽的继续说到:“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我和二哥喝茶的方法各自代表渐悟和顿悟。我是慢慢喝光,二哥是一口喝光,我慢他快,我们做事的方法不同,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样的,都是茶水没有了,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人,适合用不同的方法而已。如果让我像二哥一样一口喝掉,估计我就得呛死。如果让二哥像我一样慢慢品茶,那估计他也要急死。我喝的慢,但我品味了茶中滋味,在喝茶的过程中也充分享受了茶的清香。二哥喝的快,虽没品尝到茶的甘醇,但却是迅速解渴,舒服得很。所以说,渐悟与顿悟,只是不同的方法,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好处,适合不同的人,选什么方法其实也不重要,最后不是也都悟了嘛。”赵满痞痞的笑了。 聊起熟悉的话题,让赵满有点儿找回了感觉,尤其是了元还在一旁不时点头或是以眼神询问,让赵满非常投入,继续说到:“孔夫子教书育人还讲究要因材施教,为什么可以度人超越生死和苦难、断尽一切烦恼的佛家反倒还如此执着于修行方法的对错胜负呢?” 赵满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痛快!这几天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宋,说话都得时时小心,憋屈压抑,难得如此酣畅淋漓的与人聊天,真是爽啊! “如此说来,又当如何修行呢?怎知什么人适合什么样的方法呢?”了元继续追问。 “这个嘛,我觉得随心就好,其实悟与不悟也都没那么重要。悟性、悟觉、悟空,过于执着的去悟,反而无法觉醒。生命,用心体会就好吧。”赵满看着了元一字一句的说着。 是的,生命,用心体会就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安心做个大宋子民好了,且看看我能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干点儿什么吧!与了元一席话,突然让赵满彷徨的心安定了下来,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顿时有点儿豪气万丈的感觉。赵满的神态便由刚开始的忐忑到淡然,现在又充满了希望与力量,很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这些变化当然瞒不过人老成精的了元与玄镜。俩人看着啧啧称奇。玄镜似乎觉得金龙面前的白雾又散了一些,金龙似乎更清楚了一些,龙鬚、龙鳞更亮了,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睛。 第59页 赵满这边儿心情舒畅,感觉空气里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了他不错的心情,随手拿起一块儿蜜糕放进嘴里一咬,‘嗯,真甜。’(爱吃甜食的李老大夫:能不甜吗,那可是我家儿媳妇特地给我做的,多放了好些蜜糖呢。你少吃点儿,给我留一块儿呦。) 赵满志得意满的吃着,突然觉得周围没有声音了。“嗯?”赵满感到不对劲儿了,这不是现代,不是朋友聚会,这是大宋,刚刚跟他聊天儿的也不是兄弟死党,而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和尚!‘遭,我这还失着忆呢。’赵满赶紧转头看向岳程和岳和,果然看见二人目瞪口呆,岳和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岳和是听的满眼蚊香,完全不知道绕来绕去,茶来茶去的说的是啥,只觉得看老和尚崇拜的态度,觉得赵满说的一定很高大上,嗯嗯,小弟厉害! “小满你还记得这些?”岳程听的不大懂,但还是能感觉到赵满说的挺有道理,这份见识远远超越了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失去记忆的人还会记得这些个道理吗? “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这些了,嗯,嗯……”赵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都怪自己得意忘形,顺嘴胡咧咧,正急的直冒汗,一道天籁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夫说过了,小兄弟头上的伤不重,忘事儿也只是暂时现象,淤血逐渐散去,或是遇到些能刺激他深刻记忆的事情,他自然就会记起来的,这都是正常现象,不要太紧张了。”原来是李老大夫去而復返,把给赵满开的药给拿来了。 ‘救星啊,及时雨呀。’赵满越看越觉得李老大夫慈眉善目,道骨仙风……不愧修道之人吶。(玄镜道士:我还是他师叔呢,怎么不见你称赞一下我?) “这可太好了,小满,你很快就好啦!哈哈哈!”岳和伸出蒲扇大的大手趁机拍拍赵满的头。‘嗯,拍小弟的感觉真好,手感真不错,嘿嘿。’ “小兄弟高见,老衲自愧不如。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如此啊,哈哈哈。今日有幸与小兄弟相遇,实乃有缘。”了元和尚仔细回味赵满的话,果然鞭辟入里,令人赞嘆,而说出这番话的人如今还是个少年,大有可为,前途无量啊! “额,那个,大师,小子无状,胡说八道,还请大师不要在意。”赵满这会儿紧张的够呛,恨不得时光倒流,他肯定当个据嘴儿的葫芦,一句话不说。“在意,当然在意,小兄弟见识非凡,老衲受益匪浅,不知小兄弟……”了元话还没说完,玄镜突然从旁边儿冒出来把了元挤到了一边儿:“你可别说什么人家与佛有缘之类的,人家好好的孩子,可是尘缘未了的,你可别乱度人。” 说的赵满连连点头,‘嗯嗯,就是就是,我可不要出家当和尚,就算换个时空生活,咱也要自由自在,苦行僧咱可当不了。道长,知音啊。道长,还是你最帅呀!’赵满看向玄镜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呀。 玄镜道士终于重新得到赵满的关注,高兴的不得了。“嗯哼”玄镜清清嗓子,准备抓紧时间跟金龙好好聊聊天儿,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呀。明明是自己要给他看相的,结果让了元捡了大便宜,聊了这么半天,自己都没插上话儿。 “我不是想让人出家,我只是问问小兄弟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如果顺路,咱们可以一起走。”了元无奈的解释,让人家以为他到处劝人出家多不好。“呵呵,我觉得吧,他们可能是要往西从军去的,估计跟要去汴梁的咱们不是一路哒。”赵满和岳程、岳和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边儿玄镜都已经替他们回答好了。 ‘咦?他怎么知道咱们往西从军去?咱从来没提过呀!’赵满仨人儿以眼神互相交流,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真的假的?这道长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难不成他真的会看相啊?’ 其实玄镜并不会看相,也真的不懂玄学,他只会看人。他的双眼可以还原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或是说一个人的本质。是骡子是马在玄镜的眼皮底下都无所遁形。他是看到岳程、岳和都是要当兵的,再联繫他们的年纪和时局,现在也只有西北方在跟西夏作战,故而要从军定是往西去的。 “那啥,道长,你是咋知道我们要去西北从军的呀?你真的会看相啊?”直性子岳和那是想啥说啥。说的赵满和岳程直想捂脸,你能别把怀疑人家的事儿说的那么明白吗。 果然了元和尚和李老大夫忍俊不禁,玄镜道士满脸通红。“小子,你是不相信我?给你看个相还不容易。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是当兵的命了,不过你小子命不错,以后定成一员虎将。”玄镜说完岳和,又转向岳程:“你嘛,跟他差不多,不过你倒霉点儿,可能得遭点儿灾。”玄镜一口气说完,终于转过头看向赵满。 “你么……明水明水,遇明则亮,遇水则满,去尽前路晦暗,方见光明坦途。”赵满正等着玄镜给他也预示一下未来,他也好有个奋斗方向。结果玄镜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完啦?”赵满等了半天也不见下句,只好问了一句。“嗯,完啦。”玄镜笑嘻嘻的答话。赵满咂摸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说他到了明水镇以后就能风生水起了,也没个啥指导意义。“那你不如说‘一遇风云变化龙。’得了。”赵满失望的够呛,顺嘴叨咕了一句。 第60页 “唉唉,有理有理,正是此意呀,看来老道表述的反倒不如小兄弟精闢了。”玄镜道士摸摸鬍鬚,乐呵呵的说到。赵满看着玄镜故作神秘的样子,‘……这也行?道长,你这咋这么像骗人的?’ “日月为明。”玄镜点点赵满的头,继续说:“明为光、为暖、为清明、为昌明亦可为兴盛。”赵满莫名其妙。玄镜则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沾沾自喜,‘嘿嘿,摸到龙头了,真好摸呀。’ 自始至终玄镜也没给赵满个准话儿,说的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赵满几个也没听懂。忽忽悠悠的就辞别了玄镜和了元,又跟李老大夫道了谢,拿上药。就赶紧回去收拾行李赶路去了。 哥仨儿继续上路,一路上就属岳和高兴,不停的闹腾。要知道岳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参军入伍,能混个小官儿噹噹也就知足了。谁知道玄镜道士居然说他能当将军,诶呦喂,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哈哈哈,哈哈哈,我能当将军,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有?我能当将军,哈哈哈哈……”岳和就这样傻笑了一路。 每每有其他赶路的路过,岳程和赵满就不约而同的离岳和远一些,马上脸朝路边儿看风景儿,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们不认识他”撇清关系了。可怜的岳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遭到大哥、小弟的严重嫌弃,兀自傻乐着。所谓二货青年快乐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35章 汴京风云 金秋九月,已近重阳。到处充满了菊花的清香,东京汴梁更是一片花的海洋。只见黄白色的万玲菊,粉红色的桃花菊,白而檀心的木香菊,黄而圆的金玲菊,白而大的喜容菊……让人目不暇接。门前路边、院内府外处处是菊。走在街上,放眼一瞧,各色店铺竟也纷纷以菊花装点门面,争奇斗艳,色彩纷呈。(用菊花祭奠逝者开始于明清时期,在此之前菊花没有祭奠的意思。) 然而最打眼的还要数臻品轩门前的菊花了。没有摆成别致的图案,也没有搭配绚丽的色彩,只是在店门口靠着墙壁随意的摆了两排,却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观看。原因无他,只因这两排菊花全部都是“御爱”和“龙脑”。 御爱淡黄千叶,叶有双纹,内外鳞次,繁复美艷。龙脑则得名于其独特的香气。龙脑形似万玲,香气氛烈,甚似龙脑,故而得名。路人无不被龙脑霸道的花香和御爱美艷的花朵所吸引,啧啧称奇。 要知道这两种菊花可是顶级品种,寻常人那是看都看不到的,就是大富之家也不见得能得到一盆儿。如今臻品轩却随意拿出一大批排在门口,简直是霸气侧漏!可见这臻品轩的生意有多好了。 不过不管生意有多好,臻品轩里的人却都是很伤感的。因为他们的大老闆申王殿下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十一殿下,这是店里这个月的帐目,请您过目。”陆喜拿着帐本恭恭敬敬的给赵佶见礼。“嗯,放下吧,我一会儿再看。”赵佶坐在窗边,眼睛时不时的扫着窗外的菊花。 这是去年店里刚开业时,赵佖跟赵佶吹嘘的,说是明年重阳,要用整排的龙脑摆在门口充门面,一定碾压其他所有店家。赵佶还记得当时赵佖一脸贱笑的样子。如今龙脑是整排的摆在店门口了,甚至还有整排的御爱,可说这话的人却不在了。 “唉”赵佶忍不住嘆息,认命的拿起桌上让人头疼的帐本,翻看起来。搜寻申王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半月有余,但是依然什么也没找到,虽没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申王殿下八成儿是找不回来了。 ‘唉,九哥不在了,我更得保护好他的产业,也好让嫂嫂和未出世的小侄子多个依靠不是。九哥,你在哪儿呢?大家都觉得你已经死了,但一日没找到你的尸首,弟弟都愿意相信你还活着,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 赵佶在长吁短嘆,赵煦这边却是愤怒非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赵煦一改平和温和的作风,暴怒而起,对着刘琦一顿狂吼。 “陛下,臣已查明郊祭行刺的刺客是受西夏梁太后指使,刺杀陛下,企图造成我大宋内乱,以趁机攻打我大宋。”刘琦面对化身喷火巨龙的赵煦颤颤巍巍的回禀到。 “西夏!又是西夏!梁氏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竟然敢行刺于朕!”赵煦心火难消,怒气难平,总觉得不做点儿什么实在难消心头之气。更何况日前,西夏刚刚诈降,虽然前去援接的钟传、折可适等全身而退,可还是损失了不少兵力。 “章楶到了没有?传朕旨意,章楶入京后即刻进宫。朕要灭了西夏!”在对西夏的战事上,赵煦还是更信任老臣章楶的判断。章楶担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的几年间,果断进攻西夏,逐渐占据西夏疆土。夏军多次侵犯,也为章楶所败。如今西北战事焦灼,赵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于是已调任知应天府的章楶,立即启程,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汴梁。 (“阿嚏!”正在赶路的章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章相公,您没事儿吧?莫不是着凉了?”赵煦派去接章楶的官员赶紧关心的问到。章相公都六十九了,眼瞅着就到古稀之年了,如今还见天儿的赶路,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哦~~~~~~~~“没事儿,没事儿。”章楶嘴上答到,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念叨我。’小兔崽子赵煦:……) 第61页 赵煦发了通邪火儿,喝了口茶,终于舒坦点儿了,“你接着说,说详细点儿,是刺客自己招认的吗?” “回陛下,不是的。刺客嘴硬,即使动了刑,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臣等不得不另觅他法。而且臣觉得这些人只是负责刺杀,恐怕本来也不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刘琦看官家缓过来了,自己也松了口气。好歹我们都给您找到幕后指使了,您这有气儿也别撒我头上啊。 “臣想到当时申王重伤落水后,刺客曾发出极为尖锐的哨声。臣又与当时在场的各位大臣、侍卫核实过,却有此事。臣等分析,此哨声应是刺客以为得手,传讯之用。故而臣等认为定是有人在外围企图接应刺客或传递消息。郊祭后汴梁已经封城,出入都要经过严格排查,故而这些人还在汴梁城中的可能性比较大。臣等顺藤摸瓜,抓住了实际指挥这次行刺的小头目,这才问出了事情的始末。” 刘琦心里暗自庆幸,其实他们能抓到那小头目纯属偶然。要不是王旭阳在路上惊了马,差点儿踩到那人,这扮作农夫的西夏人关键时刻为了保命,下意识显露了武功,引起了王旭阳的怀疑,他们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了结这桩公案。那估计自己头顶的乌纱也不保喽。运气呀,运气! “臣等在小头目身上搜出了大量银票还有一枚被做成玉佩的印鑑,请陛下过目。”刘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样式普通的双鱼玉佩。 “嗯”赵煦示意小内侍去拿玉佩过来,“给刘尚书看座吧。”站了半天的刘琦终于得以坐下歇会儿了。 赵煦还在研究玉佩。玉佩中间有道不是太明显的裂纹,赵煦沿裂纹微微用力一掰,双鱼佩就从中间断开了,变成了两条独立的鱼。赵煦拿起两条鱼仔细一看,原来断裂之处是类似隼牟结构的凸凹造型,平时就靠这些凸凸凹凹把两条鱼连在一起,看似普通的双鱼配。需要传信证明身份时,把鱼拆开,这些凸凸凹凹竟又成了西夏文的印鑑。如此巧思,却用在间谍身上,可惜,可惜啦。 “如此说来,是这个西夏小头目招认了?”赵煦继续问到。 “回陛下,是的。此人奸猾有余,血性不足。臣先将此人带入牢中,刺客们反应激烈,能明显证明他们就是一伙儿的。再加上此人带有印鑑证据确凿,无从抵赖。稍一用刑,他就招了。”刘琦解释到。 “此人是奉西夏梁太后之命,带领这批经过专门训练的刺客潜入汴梁。此人进入大宋境内后一直与一线人联繫,线人负责传信,此人按照信中安排,带领手下刺客行事。” “线人?内奸?谁?是谁?”赵煦虽然早就料到有内奸,但真的确定自己的臣子勾结外敌,还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还是挺难接受的。赵煦急于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竟然敢叛国!竟然敢刺杀他! “这个,这个……经过臣等追查,线人已经落网,从其尚未销毁的信件来看……”刘琦擦了把汗,接收到赵煦不耐烦的眼神儿,硬着头皮继续说到:“是被贬知虢州的杨畏。臣特来请旨,是否即刻抓捕杨畏?” “这还用请旨?抓!立刻!马上!朕要看到杨畏五花大绑押解进京,朕倒要问问,他到底有何理由背叛我大宋,背叛朕!”赵煦听到内奸居然是曾经任吏部侍郎的杨畏,简直气炸了肺。 杨畏这个阴险小人,果然如范纯仁所言“倾邪,不可用。”其实对杨畏的为人,赵煦也略有耳闻。但是赵煦并没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缺点,也都有不对付的人。当时吕大防又极力推荐,赵煦也就提拔了杨畏。后来还是章惇上书言杨畏过失,贬杨畏出京。赵煦回忆杨畏此人,感嘆论看人之准,还是范相公和章相公更胜一筹啊。 赵煦也知杨畏德行有亏,可水至清则无鱼,他也确实有些才干,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可就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狭隘龌蹉,胆大妄为,只因被贬出京就心怀怨恨,背叛国家! “唉……你亲自去给申王府报个信儿,就说行刺申王的罪魁祸首已经查明。让王妃放心,朕定为九弟报仇,必不会让九弟枉死。”赵煦嘆息一声,吩咐刘琦去趟申王府,行刺这个事儿也得给申王妃一个交代。“算了,最后一句就别说了,就说抓到罪魁,朕定严惩。去吧。” “是,臣领旨。臣告退。”刘琦完成汇报任务,又得了官家的圣旨,赶紧下去办事儿去了。去抓捕杨畏的人早就安排好了,就等官家一声令下,就下手抓人了。于是刘琦就直接去了申王府。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根本就没见着申王妃,倒不是申王妃架子大不见他,而是人家正忙着生孩子,实在没空……(干脆直接掉头回宫报信儿的刘琦:我今天就是个全自动智能人形行动电话……) “珍儿,先忍忍,这是阵痛,还没到生产的时候。来,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攒好劲儿。”申王府正房里,马老夫人拉着申王妃的手,给她鼓劲儿。马二夫人则快速从丫鬟手里接过蛋羹、糖糕,递给自家大嫂,示意她赶紧让王妃吃下。 马大夫人是真的着了慌,自己头一次生孩子时都没这么慌乱过。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就呆呆的站在床边。直到被马二夫人拍了两下手臂,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吃食,餵到马珍儿嘴边儿。“珍儿,就算难受没胃口,也好歹吃些东西。来吃口蛋羹。” 第62页 马珍儿强忍着阵痛的不适,艰难的吃着蛋羹,不断为自己打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想着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再艰难都要挺住,一定要让孩子平平安安的降生。 马珍儿环顾四周,看到自家祖母、母亲、婶娘都在,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早已就位,还有太后亲赐的康嬷嬷和李嬷嬷在一旁看护,自家情同姐妹的大丫鬟玉珠正仔仔细细地检查置办好的待产物品,生怕出现纰漏。外间儿太医院的太医也早就准备好了,宫里也已经得了信儿,估计用不了多久太后也会赶到。 这么多人都在为自己为即将降生的孩子忙碌着,但是唯独没有他的身影,那个最期盼孩子降生的人,那个每天都跟孩子说话,给孩子讲故事的好父亲、好夫君…… 泪,不自觉的落下,滑落两腮,凉到心底。 第36章 双生子 九月初九,重阳辰时。申王府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让所有人心头一喜。“生啦,生啦!太后,王妃生了一对儿小公子。”康嬷嬷第一时间跑出来报喜。“一对儿,两个?果真是双生子!赏!重重有赏!”向太后脸上乐开了花,金孙呦,还一下就是两个,真是要拜佛酬神呦。 太后莲步生风,快速走进内室。李嬷嬷手里抱着大公子,行礼之后,正想给太后看看孩子,却见太后径直走向了王妃床边。“珍儿,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不适?”太后拍拍王妃的手,轻柔的问到。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箇中艰难,太后自然能够体会。 “母后,妾无事。母后看看孩子们吧。”马珍儿眼眶含泪,激动之下竟握住了太后的手。马老夫人和两位马夫人小小的紧张了一下,不过太后并不在意,而是再次拍拍王妃的手背,安抚到:“你放心,他们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定然会好好看顾。” 太后也为人母,曾为神宗诞育周国长公主,虽长公主早逝,但为母的心境她是明白的。女子为母则刚,担心孩子远胜自身。如今她贵为太后,皇帝都要尊她为母,然而……唉,亲生的女儿早逝,自己喜欢的孩子却不知身在何处,只留下这两个小孙子。还好有两个小孙子,佖儿也不至于绝后。 (远在千里之外,被认为差点儿绝后的赵满连打两个喷嚏,“阿嚏!阿嚏!”赵满揉揉鼻子,继续哼哼歌儿:“高兴,今儿真高兴……”岳家兄弟看着仰面朝天,大步向前,一路哼哼唧唧哼哼不名调调的赵满,都是莫名其妙。总觉得小满今天莫名兴奋呢。) ‘宝贝孙孙,快点儿长大,估计你们长大了也和你们的父亲一样,是聪明淘气的小子。’向太后看着襁褓里的两个小傢伙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呦,这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哦,哪个是大孙子?哪个是小孙子呦?” 太后调笑的话语,让整个儿屋子里的氛围都欢快了起来,冲散了王妃因申王不在而低迷的情绪。 “回太后,奴婢抱着的是大公子,玉珠抱着的是小公子。”李嬷嬷笑着解释到。一旁的玉珠跟着点头。“呦呦,你们可得给看好了,抱混了可就弄不清楚喽。”太后笑着说,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胖脸儿,又道:“可也无妨,反正是双生子,谁大谁小也都一样,都好,都好。哀家只要这两个小傢伙儿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就好。” 太后不能久留,看过儿媳和孙子,就匆匆出府回宫了。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干下人好生伺候王妃和小公子们。众人应诺。马家老夫人也带着二夫人回去了,家中不可无主母。留下马大夫人继续照顾申王妃。 王妃产后虚弱,喝了些甜汤,便沉沉的睡了。梦里依旧没有许久未见的夫君,只有那片飞舞着萤火虫的草地依旧……小公子们早已被乳母们带到申王爷早就精心准备好的婴儿房,餵过奶便躺在小小的婴儿床上睡熟了。小小的婴儿脸蛋儿红扑扑,肉肉的小腮帮子随着唿吸一颤一颤的,实在是太可爱了。一旁看护小公子们的乳母们都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的乐,生怕声音大了,会吵到可爱的小公子们。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申王府里恢復了往日的平静。但申王妃一举生下两位小公子的壮举已经传遍了整个儿汴梁城。 “这申王爷可真厉害呀,一下就让王妃生下两个儿子呀。”“可不,王爷该不会有什么秘方吧?”几个商人在茶馆闲聊,其中一个还露出点儿略微有些猥琐的眼神儿。“别瞎说了,我看是人家少年人身体好啊,咱们这一把老骨头的就别指望喽。”大宋民风开放,皇室成员往往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对象。近些天汴梁最大的新闻就属申王妃一索得男了。 但是普通民众不知道的是,申王爷至今仍然没有找到,所以如此大的喜事,申王府也并没有大肆操办。不过小公子们的洗三宴还是要隆重置办的。李林作为王府的大总管,往日赵佖在时,总是如少年般跳脱。如今赵佖不在,便突然间变得沉稳许多,与玉珠一起,把王府事项打理的井井有条。 玉珠是王妃马珍儿的陪嫁大丫鬟,比王妃年长两岁,从小跟王妃一起长大,名字原本不是玉珠,还是马珍儿长大后给改的名字,珠,是珍珠的珠,珍珠珍珠,寓意两人姐妹同心。可见玉珠与王妃感情之好。 第63页 改名儿这个事儿本来马大夫人还不同意来着,一个婢女怎可与小娘子互称姐妹。还是老夫人说到:“珍儿自小只有兄弟,如今有个知冷知热的姐妹,又有什么不好?”马大夫人方才没有出面阻止。 此时的玉珠正忙的脚不沾地儿,额头冒汗。微微有些胖的身体跑前跑后,淡绿色的襦裙衣袂飞扬。玉珠原本不胖的,小时候也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儿。谁知道从十二三岁开始发育的时候起就开始个子与肉同长了,由芦柴棒迅速变得珠圆玉润,真真儿是照着自个儿名字长的。 弄的马珍儿还内疚了好一阵子,总琢磨要不要给玉珠再改个名字。玉珠倒是豁达,爽朗的应声到:“娘子难不成是嫌弃奴婢长得不好看了?那奴婢可不依。奴婢还打算照着杨家玉环的样子打扮呢,怎地?娘子觉着不好?” 玉珠如此打趣,马珍儿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围婢女也都掩着嘴角儿偷笑。“好吧,好吧,我的玉珠怎么样都好看,我哪儿敢觉着不好。小婵,下回领夏衣的时候,让针线坊给玉珠专门做两件儿唐代样式的,可看她敢不敢穿。”言罢,又是一通闷笑。小娘子取笑自己,玉珠不依,与马珍儿闹做一团,闺阁之中欢声笑语不断。 玉珠正在忙的是小公子们的洗三宴,自家王妃如今产后不久,身体虚弱,不好安排主事。马家夫人们又属于外家,不好参与,只能背地里指点一二,面上还是要玉珠和李林出面。 俩人分工合作,对外宴请宾客、採买等事由李林安排,对内操持宴席,安排洗三用品等则由玉珠主理。俩人都是年轻人,共同在王府当差也有一年多,彼此熟悉,交流沟通比较容易,又都是心思单纯的人,互相配合,再加上马家夫人们从旁指点。该发请帖发请帖,该置办东西置办东西,事情倒也办得妥帖顺利。 转眼间已过两日,申王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府门被装饰一新,红绸鲜花热闹非凡。赵佶带着赵俣、赵偲几个早早就来到申王府,巴巴儿的偷偷看过睡得直流口水的小侄子们,就赶紧站在门口帮忙迎客。 赵佶看着特地都穿了红衣裳的小哥儿几个,心里暗自好笑。这群小傢伙儿们是头一遭当叔叔,听说有侄子了乐得直蹦高儿。这会儿一板一眼对着前来道贺的宾客颔首相迎,也不嫌枯燥,可见几位小叔叔们为了小侄子们确实是尽心尽力喽。 看到申王府门口这阵仗,前来道贺的宾客也都受宠若惊,自己今天这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得到被当朝几位殿下同时接待的待遇。朝中官员姑且不算,跟赵佖要好的商人朋友们可都是大开眼界喽。大家都打起精神,揣好礼单,严肃认真的跟几位小殿下行礼问安,跟端王殿下(前不久,赵煦册封赵佶为端王,已经准备出宫建府了。)寒暄几句,进入王府,准备赴宴。 别看大家表面很严肃,其实内心很复杂。至于怎么个复杂法?刘尚书:“呀!太搞笑了有没有?官家的弟弟们排排站,穿着统一服装,还是按大小个儿排的。” 李翰林:“嗯,论长相,皇室的皇子们还真是都不错呀,兄弟几个长得还挺像。” 周大官人:“我今天真是见了世面喽!看见了好几位皇子吶!”魏中丞:“哎呦,那个是十四殿下吧?真可爱呀,看那肉嘟嘟的小肥脸儿。嗯,真想捏捏。”(突然觉得有冷风吹过的赵偲,浑身一抖。) 宾客陆续到来,几位小殿下很快就被舅舅外公们包围,好不容易能见个面,总不好不让人家叙叙亲情吧。于是乎,剩下值班的只有业已成年的端王殿下。可嘆来得晚些的朝臣们再没有看到按大小个儿排排站的小殿下们。可惜可惜呦,苏辙苏侍郎后来听同僚隐晦的说起当时情景,直拍大腿,恨自己去的晚了,没看到这等难得一遇的热闹。 苏轼、章惇自然不会缺席。看着立在申王府门口代为接待宾客的端王赵佶,俩人心里都不大好受。来参加孩子洗三本是喜事儿,奈何孩子他爹失踪,生死不明,真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感觉呀。 待到门前,三人对面打招唿,目目相对,眼神中都带着物是人非的感慨。想起赵佖,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文采出众的端王殿下讷讷不语,纵横朝野口若悬河的章相公只顾嘆息,公认的才子领袖苏大学士闭口不言。 ‘这是什么情况?太诡异了有没有。’跟在这两位后面到来的官员们脑袋上都顶着巨大的问号。‘咱们还是走慢点儿,安全起见,等这两位进去了咱们再上前吧。’几位互相交换个眼神儿,立马小声寒暄起来,从天上星宿聊到地下矿脉,从西北大漠聊到东南海滨,聊得头不抬眼不睁,脚下却是有如龟速,半天也不见动个地方儿。旁边儿的家丁护卫…… 好不容易等那两位进了门了,后边儿几位赶紧跟上,打算跟端王殿下打个招唿,结果这位殿下竟然在神游?‘苍天吶,我等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您老人家?要待我等如此啊!’几位官员无语问苍天…… 第37章 热闹洗三宴 不管怎么说,该来的宾客都来了,没想到官家也来凑了热闹,连赵佶都没事先得到消息。其实赵煦也是临时起意,听说赵佶几个都跑去了,自己这个做伯伯的也去撑撑场面比较好,也好让大家知道他是不会亏待申王一家子的,别让人怠慢了申王府。于是赵煦通知太后,带上礼物果断出宫前往申王府。 第64页 三朝洗儿,皇室自然不同于民间,尤其是如今官家亲至,更是不同。先请赵煦座上主位,又由内侍宣读官家和太后的赏赐旨意。再由赵煦应允开始洗儿仪式。好在王府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到也未见慌乱,依旧按部就班。 各位亲朋好友,在朝官员分座两旁观礼。由宫中指派的司仪主持洗儿礼。康嬷嬷和李嬷嬷分别抱着用大红绸被裹着的大公子和小公子走到两个小金盆儿旁边。先由李林和玉珠分别给金盆儿内添上煎好的温热香汤,再听司仪指示,将两位小公子放入盆中,按步骤给小公子们沐浴。 至于寻常百姓家的洗三词儿,司仪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开玩笑,不洗头人家也是王侯好吗?‘一辈倒比一辈高’更要不得啦!他爹都是亲王了,他比他爹还高,那是什么?要造反吗?什么‘洗蛋蛋,洗沟沟’的,如此不雅,根本就说不出口好吧。再说了,往后人家小公子成了王爷了,万一记你个‘洗蛋之仇’可怎么办?(╰_╯)# 所以整个儿沐浴过程只闻司仪清亮的提示声和屋内哗哗的水声,间或有两位小公子“啊啊哦哦”的语声,反倒让人颇觉静谧温馨。在场宾客大都第一次见到两位小公子,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肥肥壮壮的的小傢伙儿,都觉甚是可爱。 沐浴过后,又用缠绕着金丝红绸的金剪刀给两位小公子落了胎髮,这才用大红绸被重新包好。红绸绣金丝的裹着的是大公子,红绸绣银丝的裹着的是小公子。两个小傢伙儿白白胖胖,肥嘟嘟的小脸儿红润润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儿。 赵煦坐在主位,离得最近,看到那肥嫩嫩的小胖手一挥一挥的,着实可爱。‘唉,可惜是弟弟的孩子,要是朕的该多好……’赵煦正一边儿盯着孩子流口水,一边儿心生感慨。突然间红绸金丝被子包裹的小傢伙儿睁开了眼,用那圆润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悠悠的瞥了赵煦一眼。 “噗通”赵煦明显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唉呀妈呀,太可爱了有没有啊!看那小眼神儿,看朕呢,看朕呢,哦哦,朕来喽,抱抱小宝贝儿喽。’赵煦感觉心脏瞬间被击中,整个儿人都飘飘忽忽的。于是一众宾客目瞪口呆的看着官家忽地一下从主位上站起,几步走到嬷嬷们面前,伸手就“抢走”了申王的大公子。 康嬷嬷整个儿人都傻了,两手还维持着抱襁褓的姿势,可她手里的红绸金丝小襁褓,早就被官家给抢走了。如果不是康嬷嬷之前一直在宫里当差,很是见过些世面,这会儿估计早就大喊“抢孩子!”啦。 一旁的李嬷嬷等人也是呆若木鸡,众位宾客更是受惊不小。‘官家这是咋回事儿?’‘这是我孤陋寡闻了?洗三礼有这程序?’‘这是……抢孩子?’……两位小公子的曾外祖父马老相公吓的都要站起来了,还好被旁边两个儿子给拉住了,才没失礼。其实大家也都吓傻了,估计这会儿也没人儿看他站不站起来了。 唯三不受影响的就是一心沉浸在侄子萌萌哒目光中的赵煦(其实你的大侄子貌似只瞥了你一眼),还有懒懒的换个怀抱躺也不影响啥的大侄子。前者继续跟侄子眼神交流,心花怒放,后者继续懒洋洋施捨地看两眼他的皇帝伯父,小肉手还试图扒拉两下。至于第三个不受影响的,那就是旁边藏身红绸被中,已经重新睡过去的小侄子了,小傢伙儿紧闭双目,唿唿大睡。很有几分管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气派。 赵煦随行的小内侍倒是机灵,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跟过来,小声儿提醒赵煦:“官家,官家,洗三礼还没结束呢,您看您这是……”其实小内侍的内心是崩溃的,‘官家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您就是想抢孩子咱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哟!这么多宾客都看着呢,要是您实在是喜欢,您偷偷告诉小的,小的给您偷也成啊……’(官家,您的小内侍如此不靠谱儿您知道吗?) 赵煦:为什么都觉得我要抢孩子???宾客甲:因为你没儿子。宾客乙:想儿子都想疯了。其他宾客点头中…… “啊?啊,朕甚喜两位小公子,这长命锁就由朕亲手给他们带上吧。”赵煦突然回过神儿来,大脑高速运转,脸不红气不喘,睁眼说瞎话。一边说还一边拿起托盘上的小金锁,动作流畅自如,一人一个,给两个小傢伙儿掖进了小襁褓里。这才恋恋不捨的把怀里的襁褓还给康嬷嬷。 司仪呆愣过后,也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唱和到:“洗三礼成,平安康健!”旋即指示两旁的小厮们将两个小金盆儿端了上来。跟刚刚洗三的金盆儿不同,洗三的金盆儿是长椭圆形,恰好配合小婴儿的身形,就像迷你的小浴缸。盆只在外侧雕刻莲花出水图样,寓意祛病消灾,内侧却是光滑没有纹路的,因为小公子们的父亲生怕有一点点纹路都会刮伤他宝宝娇嫩的肌肤(⊙﹏⊙)。 此时端出来的这两只小金盆则都是元宝形状,乍一看就是两只超大的金元宝,闪闪发光,吸引眼球。走近了就会发现盆子里面竟然雕刻有瑞兽,憨态可掬,惟妙惟肖,更添童趣。在场宾客无不啧啧称奇。见过精緻的,没见过这么别致有趣的。 第65页 这些小金盆儿还都是赵佖提前准备下的。当初刚刚听说有了宝宝他就着手准备了,后来又听医官说可能是双生子,赵佖的积极性更是翻了一番不止。精挑细选的吉祥寓意花纹,还有精心设计的形状外观。用赵佖的话说,务必要在洗三宴上震惊所有宾客,当然,一定要说明此盆儿为臻品轩特别产品,如想定制,请宴后联繫臻品轩。 赵佶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哪有自家孩子洗三还不忘推出新产品的。赵佖表示,这叫gg,就是向客户和潜在客户广而告之,这样人家才知道你有好东西卖嘛。 想到这里,坐在主位旁边的赵佶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九哥这个gg果真有效啊,看看在座那些宾客看到小金盆儿议论纷纷的样子,估计又会有大笔生意上门喽。要知道这群傢伙非富即贵,通通不差钱儿,为自家儿女、孙辈儿定制个别出心裁寓意非常的洗三盆儿,那绝对是可以有啊! 两只元宝状的小金盆儿一出,在座宾客心领神会,赶紧伸手从怀里掏东西,只等司仪一嗓子:“添盆儿喽!”纷纷把手里的好东西放进两只超大元宝里。不一会儿,两只超大元宝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聚宝盆,里边儿各色彩宝、金锁、玉佩等小物件儿堆成了两个小山头儿,珠光宝气,好不耀眼。 最前边儿放贺礼的赵佶、章惇等人还看到盆底居然刻着小篆的“聚宝盆”三个字,顿时无语,这可真真是够不要脸,光明正大搜刮大家财物啊。不过看看瞬间成山的超大元宝们,又觉得倒也算实至名归。‘嗯,别说,还真挺好看,回头给我家么儿也订一个。’ 大家互相看看,‘李兄,你这个斗剑玉佩成色真不错呀。’‘那是,王兄你也很下血本儿嘛。’‘这个洗三盆儿不错,我家就快有孙子喽,得赶紧订一个。’‘申王爷的两位小公子可真壮实呦,跟满月了似的。’‘可不可不,看那小手儿胖的。’……碍于官家在场,宾客们不好大声交谈,纷纷低头小声儿交流着。 按说,这时洗三的全部流程就已经圆满完成了。应该把两位小公子带下去休息,洗三用品都撤下去。主人家该准备摆宴款待宾客了。可是大家窃窃私语了半天,也没听见司仪的声音,只好抬头看看怎么回事儿。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瞬间向受惊吓的猫进化,统一瞪大双眼,下巴落地。只见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大公子给抱到怀里,还低头跟那出生刚刚三天的小娃儿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啥。众人:官家您这是有多爱见您这侄子呀。……请问官家,您侄子听得懂吗? 康嬷嬷只好站在一边儿等着,看官家啥时候聊够了好大发慈悲把他家大公子给还回来。李嬷嬷也只能抱着从头睡到尾的小公子站在康嬷嬷身后等着,等着康嬷嬷啥时候把大公子给夺回来,她们好带着两位公子下去休息。总不好她先带着小公子回去,把大公子自己留在这儿吧。 第38章 赐名 忽略石化的众人,赵煦还是很欢乐的。刚刚看大家都忙着给孩子添盆儿,赵煦百无聊赖,可巧康嬷嬷又站在旁边儿,(康嬷嬷:奴婢距离您还有些距离的吧?赵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三米两米的有意义吗?)于是赵煦就‘顺理成章’的把大侄子接过来抱会儿。 不过貌似抱的太投入,完全进入了忘我状态,直接屏蔽掉了外界众人。直到大家都把贺礼送完了,他还在那儿逗孩子,连头都没抬一下儿。官家忙着逗孩子,一旁的内侍也好,司仪也罢,就是赵佶几个也不好突然出声。结果就是直到宾客都等急了抬头张望,大家共同见证这个歷史性的时刻(⊙o⊙)。 许是感觉到了周围的安静,“百忙之中”的官家终于抽空抬头看了眼大家。‘貌似朕又走神儿了。’“嗯哼,嗯,朕与侄子甚是投缘,不知九弟之前可曾给孩子取过名字?”赵煦淡定的迎接众人诧异的目光,询问赵佶等人。呦?官家这是打算给孩子赐名吗?这可是好事儿啊,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啊。(赵佖:老子不需要啊,我想自己给孩子取名字呢~~~~~~~~) 赵佶赶紧表示应该没有,至少他没听说过。李林赶紧去请示王妃,后者确定还没取过。“嗯,如此甚好。奕者,光明有神采,朕看就叫‘有奕’吧。你说好不好?”赵煦取好了名字,还不忘询问当事人意见。忽略当事人无法发表意见这一点,还真是相当民主。 官家一语定干坤,看大家纷纷附和,气氛不错,便把赵有奕还给了康嬷嬷,正准备落座,却见李嬷嬷一脸为难的抱着唿唿大睡的小公子走到跟前儿。‘额,忘了是双胞胎了,给老大取了名字,还有老二啊!再取一个?还得跟老大的登对些,有吉祥寓意,难啊。’赵煦表示这个活儿有难度,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啊,怎么办? 抓壮丁!赵煦急中生智,目光迅速扫过一众宾客,果断定格在苏大学士身上,有文采,又是老九的老师,就你了!“苏大学士,你可说是我大宋文坛领袖。朕知你与九弟交情甚好,又是他的恩师,不如请你给小公子取个好名字吧。” “是,臣遵旨。”苏大学士一听官家召唤,让他给赵佖的小公子取名字。这可是好事儿,能给小友儿的孩子取个好名字,也算是全了一场师生情谊吧。于是苏大学士怀着激动的心情,赶紧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公子,又看了看眯眼看人的大公子,同样的五官,完全不同的性格呀。 第66页 众人只见苏大学士反覆观察两位小公子,又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臣觉得,‘慕’字甚好。取其依恋、思慕之意。奕与慕,一大一小,愿兄弟相依,手足情深。”其实苏大学士没说的是,其父早亡,自当思慕。“甚好!就依苏大学士。”赵煦一锤定音,就此给申王的两个儿子都赐了名。 “武宗,讳有奕,明宗皇帝长子,母曰慧思皇后马氏。帝名讳乃哲宗亲赐。帝儿时,哲宗甚喜,亲临洗三,怀抱之并赐名有奕。幼年亦常得哲宗召见,曾有大臣数次见哲宗抱起帝及昭王玩耍,伯侄感情甚笃。” ——摘自宋武宗本纪《宋史卷二十三本纪第二十三》 继申王妃一举得男的消息之后,申王两个儿子出生才三天就得到官家赐名,还有苏大学士参与取名的消息,荣登汴梁谈资榜首。百姓们纷纷议论申王好福气,而知内情的在朝官员则纷纷嘆息申王短命,无缘此福啊。 短命的申王赵满:阿嚏!怎么回事儿,怎么总打喷嚏。岳程:小满着凉了?赵满捞出戴脖子上的拴着线绳儿的黄金戒指,摩挲两下,‘这几天总是莫名其妙的想看看它。’ 翌日,苏大学士接到了御史中丞马运的拜帖,弄的苏大学士一头雾水。见到马运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申王妃自从申王失踪后一直郁郁寡欢,作为父亲,他很是担心女儿。听说苏大学士府上来了位得道高僧,不知能不能请大师去王府讲讲经,也开解一下王妃。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东坡居士摸了摸长须,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一手敛袖,一手执壶,将淡色清香的茶汤注入天青色的小茶盏中,青白相称,恰如雨后初晴的天空,惹人心醉。 苏轼递给马运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饮了一口,说到:“了元乃我挚友,此事应该不难。不过马中丞来的不巧,了元今日外出了,待他回来,我再与他商议此事。马中丞慈父之心,待得了准信儿定尽快告知府上,请马中丞莫要担心。” 马运听苏轼如此回答,想是这事儿基本是成了,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近来因着女儿的事儿,全家都跟着着急上火,几番开解,也始终是收效不大。如今也是没有了办法,只好求到苏轼头上。马运把香茶饮尽,便起身告辞了。 保持着谪仙风度忽悠走了马运,苏轼心里腹诽不已:‘了元那傢伙,今天又跟着玄镜道士跑出去了,都不带上我。哼╭(╯^╰)╮,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这了元和尚和玄镜道士正是当初在明水镇遇到赵满的那一僧一道,了元和尚与苏轼是至交好友,此次正是受了苏轼苏大学士的邀请,前来汴梁一聚。至于玄镜道士嘛,明显是跟着凑热闹来的。 此时了元和尚正被玄镜道士拉着在汴梁城四处乱逛。自从苏大学士请他俩在明月小楼吃过一顿大餐之后,玄镜道士就开始热衷于品尝汴梁美食。要知道明月小楼简直是给玄镜道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从单一的喜好给人看相,变成了如今的看相加美食。 “听说还有个明月小筑,是专门卖烧烤的?这个新鲜,明天咱们去试试。”玄镜道士吃着糖果子,兴高采烈的建议道。“阿弥陀佛,咱们虽然不介意酒肉穿肠过,但大庭广众一僧一道去吃烤肉,总还是不大好吧。”了元和尚无奈劝解,希望他打消吃烧烤的念头。 “哎,你说的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玄镜道士一拍脑袋,“对了,刚刚有人说了,那个店可以送货的,能点好菜送到府上去。嘿嘿,咱就再麻烦苏大学士一回吧。我出钱,我出钱,让他随便点菜,算咱们请他吃饭,你看怎么样?”了元:……你是如此执着,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两日后,在马运的带领下,苏大学士带着了元和尚和玄镜道士(玄镜道士死皮赖脸跟来的)一行人前往宣德门外理通街上的申王府。一进理通街,本来骑在马上困的直点头儿的玄镜道士就立刻精神了,两眼放光,跃跃欲试。那样子活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看见了绝色美人儿。 “嗯哼!”了元和尚哼了一声,提醒玄镜道士赶紧收起那副表情,别那么丢人。“了元,你看,你看,前面金光大盛,更有祥云环绕,此处定有不凡之人。我要去看看!”玄镜兴奋的朝了元摆了摆手,就要催马上前,打算越过众人,独自去追寻金光所在。 了元不顾跌下马的危险,赶紧把他一把拉住,“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这是汴梁,这街上非富即贵,你当你想去看,人家就肯让你进门儿?你老实点儿,咱们今天是去申王府。你要去别的地方,等明天咱们再来试试。实在要去,也得跟子瞻打听一下,别贸贸然闯人家宅。” “哦,那好吧。”玄镜蔫儿了,耸拉着脑袋,一副很可怜很委屈的样子。看的一旁的了元直反胃,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卖什么萌,真是让人受不了。还好老衲早已剃度,否则迟早也要让你气得头髮掉光。 索性玄镜和了元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俩人之间的互动,并没被大家注意。王府小厮早等在街口了,看见众人,行礼之后,马上回府通报去了。由于王妃是女眷,不方便迎客,所以候在门外的是大管家李林,引着众人进入王府。 马运只好全程陪同,充当起主人的角色。王府早就准备好了讲经之所,那是王府的一处藏书楼,此楼修建在莲花池畔,清静宜人。二层三层用于收纳藏书,一层则是清爽舒适的大厅,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赤脚走上去也不会觉得冷,反而会感到踩到绒毛堆里的暖融融的舒适感。大厅只在四周靠墙放置了几张软塌,平时供人看书休息,宽敞的中间位置却全都空了下来,没有放置任何家具。 第67页 用赵佖的话说,房间里都摆满了家具,那就呆板了,没有了变化,失去了意境了。就像是画画的留白,房间总得空置些地方,才好让人随意使用,才有意趣。 此时的藏书楼大厅在地毯之上放置了几张软垫,几只小几,每个小几上都摆放好了精緻的小茶壶、小茶盏。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几,上面的香炉裊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如此布置,足见主人家的重视了。 众人到来时,王妃已经等候在大厅中了。大家互相见了礼,稍事休息,了元便开始讲经说法。王妃乃是聪慧之人,哪里看不出父亲请了元禅师来王府说法的目的,她又何尝不想放下心中执念,奈何那人早已植入心底,是怎么挖都挖不出来了。如此,又如何放的下呢?不能辜负父亲的好意,就只好认真的听大师讲经说法,多参透些佛理也是好的。 第39章 小小金龙 了元今日讲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意思正是“看透与放下”,意在劝解申王妃,莫要过于执着,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当了元讲到“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时,王妃终于忍不住插口:“敢问大师,如何才能没有老和死呢?如经书所言,了解了一切就能没有死亡吗?为何我依旧为此伤心难过?” 王妃一出声,马运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又殷切的看向了元,希望了元禅师能够解开女儿的心结,让她快快乐乐活下去,莫要钻了牛角尖儿。女儿还不到20岁,还年轻啊。其实太后之前也跟马老夫人谈过,隐晦的表示,在申王小公子们长大些以后,可以考虑让马珍儿改嫁(宋代寡妇再嫁非常平常,是被社会鼓励的行为),皇家不会亏待她。 可问题是女儿自己不愿意呀,老夫人刚刚透露出一点儿意思,女儿马上坚决反对,并且不许家人再提此事,俨然是打算在申王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了。这可怎生是好?急的一家人团团转,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指望她自己想通,看来是不可能了。没办法,只好尝试请别人劝解一下,兴许她听得进去。再不济,好歹能放松一下心绪,也是好的。 “阿弥陀佛,王妃所言不无道理。我等终究是凡人,未到佛祖的境界。了解一切并不能消除死亡,避免老去,但却能让人心胸豁达,不拘泥于生老病死。所谓登高望远,视野宽阔了,自然心胸宽广。”其实了元也很为难,他佛法是参悟的不错,可是劝人家妻子忘掉丈夫去世这回事儿,还真是不在他能力范围内。 “王妃可放眼更广阔的世界,切莫一叶障目。王妃可是觉得亲人离去,哀伤乃是常情,故而放任自己沉浸其中?”申王妃并未回答,只是缓缓的低下头,似乎是陷入沉思。 了元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敢问王妃,他是否待你极好?是否时刻希望你开心快乐?是否一心护你无忧无虑?” 申王妃双目含泪,慢慢的点了点头。 了元又道:“离去的人自然是希望亲人能好好的生活,你过的好了,他才能安心。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死亡也有新生。王妃何不放眼未来?关注新生呢?你只需要向前看,别往后瞧就可以了。” “大师说的是,是我太过执着于夫君之事,反而忽略了其他,甚至是我的孩子们……”马珍儿抬起头,眼角隐现泪痕,荫湿了淡雅的妆容。她用雪色的帕子拭了拭眼角,旋即绽开一抹笑容,“未知大师是否得空?犬子是否有缘一见呢?” “自然,子瞻亦知,老衲最是喜爱孩子的。”了元慈和的笑着,应了王妃的请求,“莫要惊扰了孩子们,若是方便,引老衲前去看望便是。” “谢过大师,能得大师看顾,实乃我儿之幸。”一身雪色衣裙的王妃,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带领大家前往小公子们所居住的随心堂。 申王妃自申王失踪后,便一直只着素色衣裙,日日祝祷,以祈求上天能保佑夫君平安归来。因着产后不久,又心情郁结,总是看起来略显憔悴,如今心绪渐缓,看起来倒是有些恬淡的美感。 看着女儿愈发消瘦的身体,马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唉,原本以为给女儿选了一门好亲,可谁成想……唉~唯有一声长嘆。罢了,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一直跟着众人,又被了元和尚事先警告过的玄镜道士,自从进了申王府的大门一直一言不发充当壁花。此时跟在了元身后,神色淡定的老脸下,心脏却噗通噗通跳的越发剧烈,都快难以维持道骨仙风的假象了。 ‘近了,更近喽,呦呵!敢情我刚才看到的金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呦,这趟来的值了!别激动,别激动,别激动……’玄镜道士内心默念,注意控制脚下速度,一定别走太快,跟紧了元就好。 沿池边小径走上迴廊,再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就到了随心堂。随心堂门口,除了乳母们还在室内看护熟睡的小公子们,其余婢女小厮都早早等在门口迎接王妃和贵客。 苏轼举步踏上门前的台阶,仰头看到门口悬挂的匾额,洒脱飞扬的字体昭示着这块匾额的书写者。这一定是他亲手写下的,随心所欲,大概是他对孩子们的期盼吧。苏轼捻捻自己的鬍子,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别人都盼孩子聪明、上进、有出息,能盼望孩子随心所欲做个纨绔的大概就只有他了吧。 第68页 “苏大学士是在看那匾额吗?”申王妃看到苏轼的表情,也微微笑了起来,“是呢,这匾额乃是夫君手书,希望孩子们平安喜乐,日日随心便好。” “正是正是啊,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哦。”苏大学士开起了玩笑,有些凝滞的气氛也活跃起来。“贫道看小公子们可是愚鲁不了喽,估计会让王妃大大的惊喜呦!”玄镜道士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插口。 “玄镜道长于相面等玄学之道颇有研究,他如此说,小公子们怕都是良才美玉喽!”苏大学士见王妃望向突然出声的玄镜,赶紧出言解释。 “如此,就多些道长吉言啦。”王妃笑着朝玄镜道士点头致意,便转身请大家进入房内。 只见卧房之内,皆是以柔和的米色为主,只在小公子们的小床上方悬挂着色彩鲜艷的各色小玩偶。有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也有小小的白菜、胡萝蔔等等蔬菜形状的小布偶,做工精緻,鲜活有趣。 两张花梨木的带着围栏的小床并排摆放着,紧紧的靠在一起。小床上,两个熟睡的小傢伙儿睡梦中还不忘牵着彼此的小手儿。那两只肉嘟嘟的带着小坑坑的小胖手儿互相抓握着,粗粗的小手指互相交叠着,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睡眠。 小傢伙们如此可爱,让众人都忍不住翘起嘴角。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婴儿盖着一般无二的大红锦被,睡的红扑扑的小脸儿相互对着,圆胖的小腮帮子还随着唿吸一颤一颤的,实在是太可爱了。 此情此景,王妃自然是母子情深,觉得自家宝宝们最是可爱。马运看到一对小外孙如此憨态可掬自然是双眼放光,苏大学士也是忍俊不禁,了元和尚则是微笑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被萌化的内心,但进门前颇为激动跳脱的玄镜道士此时却是一言不发,嘴巴大张,呆若木鸡。 两只幼龙,一金一黑,一明一暗,恰如北斗之开阳,互相环绕,相辅相成。他们静静的卧在那里,光华尽显,祥云环绕。这就是玄镜看到的景象。 玄镜顿时傻眼,‘不对呀,这是申王的儿子,又不是皇子,怎么可能有金龙治世之命?等等,也是有可能的,官家并无子嗣,过继兄弟之子也是正常。不对,不对!’玄镜想起之前看到的赵满,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袋上还直冒星星,‘前头儿还有一头龙呢,论运数,咋也得等那位上位了以后,才能轮到这只小的呀。没听说造反成功以后还传位给前朝皇室的呀?这咋回事儿?’ 可怜的玄镜道士一直以为赵满就是个靠造反上位的‘平民’领袖。多年后,玄镜道士想起当年之事,直言自己道行不够,竟未看出他们本是父子。(小徒弟王嚞:师傅,不是你道行不够,是你脑洞不够大呀。) 于是现在的玄镜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巨大疑问当中,无法自拔。以至于一直保持着张嘴瞪眼的不雅姿态,直到了元大师祝福了两位小公子,一起出了申王府。 其实王妃本来是打算设宴款待的,只是王府没有男主人陪客,大家都觉得不大方便,最后是马运出面邀请大家去马府一聚。 至于申王府的男主人申王殿下,现在可算是遇到大事儿了。赵满跟着岳程、岳和两兄弟一路‘旅游’到郑州(主要是赵满走的太慢,拖后腿儿),见到城门口有卫兵查凭照(就是路引),才想起赵满是黑户,没有凭照,不能入城,这可怎么办? 哥儿仨坐在城门外沉思良久(岳程和赵满相对无言想办法中……岳和持续放空望天儿中……)。岳和:“嘿,我想到办法了!”岳程、赵满赶紧抬头看他。岳和指着前面队伍里一辆运货的骡车,“咱把小满藏到那个大叔的车里不就行啦!” 岳程、赵满:……二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城门口排队等查凭照的队伍。只见守门卫兵见到车辆都会挨个儿掀起帘子查验内部。这方法明显没用,被查到估计还得以为抓到个奸细啥的,搞不好进大狱掉脑袋都有可能啊。 想到这儿,赵满浑身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岳程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岳和,忍不住伸出手点点岳和的脑门儿:“小和你也长长脑子吧!这是想咱仨进去吃牢饭吶?” “嘿嘿,我这不是没想那么多吗?”岳和不好意思的笑着抓抓头,“大哥,那咋办吶?咱也进不了城啊。” “要不……要不,你们进去吧。”赵满低着头,摩挲着挂在胸口的戒指,说到:“没有凭照的只有我,你们是可以进去的,别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儿……” “啥?把你自己扔这儿?那咋行?”“不行!”还没等赵满说完,岳和、岳程两兄弟纷纷开口反对。“小满,这不行。你没有记忆,很多事都不懂,自己留在这儿怎么生活?”岳程开口劝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洛阳城外 “大哥,我好歹也是个大人了,有手有脚,只是有些东西记不住了,我又不是傻。没事儿的,最不济,我就在郊外种个地,总能吃上饭吧。”赵满故作轻松的回答。他实在是不想连累岳家两兄弟,从两人搭救他开始,到现在一路行来,这两兄弟都是真心把他当成弟弟一般照顾。 如今因为自己没有凭照,就连累他俩只能滞留此地,实在是不妥。人家救了自己,咱不说知恩图报吧,好歹也不能拖累人家。虽然赵满也很捨不得这样好的两位哥哥,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耽误人家。岳和还一心相当将军呢,可不能误人前途啊。 第69页 “啥?你还想再郊外种地?就沖你这句话,就不能把你自己留下。你以为郊外的地是能随便种的?没个手续还不得被人抓起来。再说了,你会种地吗?你看看你……”岳和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还偏偏每句都一针见血,正中要害,戳的赵满肺管子都疼。 ‘行了,哥,我知道我无知还不行嘛,我知道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人不打脸吶,求别说了。’赵满抱头捂耳朵,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岳程看赵满实在可怜,笑着打断岳和的长篇大论人身攻击:“其实进不了城也不碍什么的。” “嗯?”“啥?”赵满和岳和一起抬头看向岳程,被四只睁的熘圆的大眼睛看着,岳程突然有一种带着两只毛茸茸小动物的错觉。“噗嗤”岳程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俩呀,真傻。咱们又不是要去郑州城,就是路过而已,不进城,绕过去不就行了,又不妨碍咱们赶路。” ‘诶?是啊,没人规定路过一定要进城啊?城外也一样有路能通过呀。’赵满和岳和同时歪歪头,互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实在是笨的丢人,互相鄙夷了一下,赶紧撇开头去,装作刚才的对话没发生过。 岳程教育好了弟弟们,施施然的找了块平整些的大石头坐下,从包袱里掏出干粮,递给他俩:“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休息休息咱们继续赶路。”看到赵满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继续说到:“世事无绝对,凭照这个东西虽然不好补办,但如果能跟衙门的胥吏搭上话,拿些银子打点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咱们先赶路,到了洛阳再说。” 岳程看着支棱着耳朵听的认真的赵满,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最不济,你就跟我和小和去参军就好啦,军队招兵可没那么多说法,只要能证明你不是奸细,一般都能行。” “啊?黑户都能当兵啊?这要求也太不严格了!”赵满一听当兵,一张俊脸迅速皱皱成苦瓜。“唉,就我这体格儿,上了战场那还不是羊入虎口,保不齐一刀就被人砍了。”赵满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把自己的战场存活率诚实的评估了一下。 “怕啥,有哥哥我呢,我保护你!”岳和豪气的拍怕自己的胸脯,小弟必须好好保护。赵满马上狗腿的跑过去抱大腿:“二哥,二哥,弟弟可全靠你啦!”岳程看着这俩活宝,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每天有这两个傢伙在身边真是状况不断,欢笑不断吶。 哥仨歇息过后,又一路欢快向西行进。 一路上三人虽风餐露宿连续赶路,却也半点儿不觉得疲累,反倒因为每天都有新景色,能看到新的地方而兴奋不已。(岳程捂脸:兴奋不已的是那两个傢伙,看个青色的大螳螂他俩都能激动半天。岳和、赵满:大哥大哥,快看,我俩又捉到个大个儿的!岳程:……) 赵满虽然是个伤员,但也仗着年纪小,恢復力好,加之李老大夫的药效果确实不一般,伤口都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就是长新肉有些痒痒,总是控制不住想要挠两下。好在伤口都敷着药,又裹着绷带,才没给挠坏了。时刻以哥哥自居的岳和青年每天又多添了一项新任务——阻止赵满挠伤口。 只要赵满那罪恶的小手稍微有朝伤口进发的趋势,岳和的声音就会准时响起:“小满!手放下,不能挠伤口!”“二哥,真的很痒啊。”赵满两眼泪汪汪,委屈的看着岳和。岳和颇具哥哥气势的伸手摸摸赵满的头:“嗯,哥哥知道你难受,但是伤口挠坏了你又得遭罪,就忍忍,忍两天新肉长好了就不痒了,好不好?”“嗯”赵满委委屈屈的点头。 岳程额头青筋直冒,最近这几天,这两个傢伙玩儿上瘾了。时不时的上演这齣儿装嫩,幼稚的不得了。岳程实在是忍无可忍:“你俩多大啦?还跟小孩子似的。”“嗯?多大也得照顾弟弟呀。”岳和回答的天经地义。“嗯,有哥哥真好。”赵满一脸天真的朝岳程做了个鬼脸儿。岳程捂脸,转身,眼不见心不烦。 仨人年轻体健,路上一点儿没耽搁,很快就来到了洛阳附近。只见一片片正在收割的农田,那熟透的沉甸甸的麦子在微风吹拂下形成一波波金黄色的麦浪,很是漂亮壮观。 “咱这儿就是洛阳地界儿了,这儿是平乐乡,看着那条路没有?你们沿着这路再往西走,也就两个时辰吧,就能看到洛阳城喽。”在田间歇息的老农,把旱菸袋往鞋底儿上磕磕,抬起头对来问路的赵满说,“你这个孩子呦,长得真是好,可比俺们村的小子们俊多喽。” “嘿嘿,多谢老丈。”听到老人夸自己俊俏,赵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老人道了谢,赶紧跑回来跟岳程汇报情况:“大哥,大哥,咱们到洛阳了,老丈说这里是平乐乡,再沿着那条路走两个时辰就到洛阳城了。” “嗯,我估计着也应该到了。咱们先不急着赶路,我刚刚跟那边做活儿的大婶谈好了,咱们付钱,午间可以去她家吃顿饭。”岳程拍了拍赵满的头,又看看人高马大的岳和。 “哦!太好喽!能吃上饭喽!小满,小满,咱今天不用啃干粮啦!哈哈哈!”听说能吃顿热饭,岳和兴奋的手舞足蹈。“二哥,二哥,你小点儿声儿,别把人家吓到了,不给咱做饭了怎么办?”赵满赶紧用手肘拐了一下岳和,嘻嘻窃笑着说。 第70页 岳程带着两个小弟,跟着淳朴的农家大婶,一路打打闹闹的走向大婶的农家小院儿。“呦,刘嫂子,这是哪里来的亲戚呦?长的真俊呦!”“订了亲没有啊?”……一路上途径大婶儿、少妇无数,个个儿眼神儿热切,争相询问。 “俺哪有那个福气有这么俊的亲戚吶,人家兄弟是路过的,就在俺家吃个饭。人家年纪小,脸皮儿薄,你们可别把人家给吓跑喽!”刘大婶儿一边招唿赵满他们,一边跟来来往往的妇人们解释个不停。 赵满和岳程、岳和互相看看,都是一哆嗦,规规矩矩的站好,老老实实地跟在刘大婶身后。‘这热情的妇人可是比强盗还可怕呀。’哥仨儿心里一致认为。 刘大婶儿今儿可是出了风头了,全村儿人都知道有三个俊后生到她家了。村人淳朴,村里也没什么新鲜事儿,赵满三个的到来,可算是这几天里的大事儿了。刘大婶儿夫家姓刘,丈夫已经去世多年,夫妇俩育有三个子女,如今她跟着大儿子一家生活。 一进院儿,赵满就被这院子里形形色色的草编物件儿吸引了,跟岳和两个嘀嘀咕咕个不停。岳程则是负手站立打量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儿。听到刘大婶儿的说话声,大儿媳妇赶紧迎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三个风格各异的帅哥,顿时侷促了起来,吶吶的打了声招唿,就赶紧跟着婆婆进屋做饭去了。进屋前还不忘偷瞄一眼。 赵满三个因是外男,家里男主人下地干活儿还没回家,三人不方便进屋,就在院子里聊天儿。到了晌午,大多数农人都陆续回家吃饭歇凉。大家纷纷“路过”刘大婶儿家,看到院子里的岳家兄弟和赵满,男的是纷纷咂舌感嘆,女的则是偷瞄一眼,便红了脸跑走了。 “真俊吶,比里正家的大娃还俊呢。”“可不,个个儿都好看吶。”“是亲兄弟吗?我觉得那个小弟看着可斯文了。”一个年纪小的红衣女孩儿腼腆的说。“斯文有啥用,又不是读书人,俺看还是那两个哥哥好看又壮实。干活儿肯定是把好手儿……”年纪大一些的黄衣女孩儿在一旁发表自己的意见。 女孩儿们的谈话被坐在木墩儿上纳凉的赵满不小心听了个正着,心说不是女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地这里的女孩儿都这么厉害呀,竟然公然对男子评头论足。赵满心里想着就顺嘴嘀咕了出来。 一旁的岳和就乐了,伸手就拍上了赵满的头:“看不出来呀,小满你还挺像个老夫子呀。这儿是乡下,是农村,又不是城里的大家小姐。家家都有那么多活儿,要是女孩儿都在家待着,谁去干活儿呀?哪儿有那么多男劳力。” “哦,哦,我不是,不是说女孩儿就不该出门,是,是……”赵满赶紧解释他不是重男轻女,不是不尊重女性,他只是没想到被歷史学家评论的保守的宋朝也会这样民风开放。但他也不能这样说呀,总之是解释不清了。 岳程看赵满憋的脸通红的样子,十分好笑,难得有他这个机灵的小弟说不出话的时候。这几天大家一起赶路,情谊日渐深厚,对这个失忆小弟的了解也逐渐增多。天生神经大条的岳和只会觉得赵满是个机灵有趣的小少年,但年长细心的岳程却能感觉到更多。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被他们兄弟偶然救起的小弟不简单。他总觉得赵满除了俊秀、机灵、有文化以为还总是有那么一点儿高贵的感觉,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显露出来。比如他举手投足间展现的优雅,岳程瞄向旁边坐在木墩儿上的赵满。 第41章 救人一命 只见赵满虽然很没形象的拿了个葫芦瓢举过头顶遮阳,但无论是抬胳膊的角度,还是手放的位置,都让人看着及其舒适,虽然所持之物简陋,却也让人感到一股闲适清雅之气,分分钟可以入画。 再看看旁边儿一样坐在木墩儿上的岳和,同样是手持葫芦瓢遮阳,这位这个姿势,啧啧,黝黑的大手直接握住半个瓢,看那瓢都快扣到脸上了,这么半遮不遮半扣不扣的,看得岳程都想直接一巴掌把整个儿葫芦瓢唿到他脸上算了,省得看着闹心。 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嫌弃自家亲弟弟的岳程忍不住开口:“小和,人家小满生得白嫩遮遮阳也就罢了,你看看你这脸都黑成这样了,哪儿还用得着遮着?”岳程已经说得够委婉了,其实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小和,你快把你那葫芦瓢放下吧,哥今天算是见识了现场版的东施效颦喽。’看看赵满、再看看岳和,唉,对比要不要这么明显,简直没眼看啊。 岳和却不懂他哥内心的龌蹉思想,一双圆润单纯的大眼睛眨呀眨,“哥,我不是为了遮脸,我是遮一下眼睛嘛,阳光太强了,刺眼。”岳程:“那你到我这边坐,就不用遮了。”岳和虽然不懂他哥为啥这么执着,但也乖顺的换了个方向,坐到岳程那边儿。 “呀呀,看看,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弟弟我这儿遮阳遮的这么辛苦,你就只关心二哥,不行,我也要做你那边儿。”赵满一看岳和换了个方向就晒不着了,就嚷嚷着岳程偏心,连打带闹的也要求换边坐。 “我说我是嫌他遮阳姿势太难看,你信吗?”岳程无奈的说着实话。然而,可惜,没人信┑( ̄Д  ̄)┍“来来,小满,到二哥这儿坐,这儿位置好,晒不着。”岳和不愧是千古哥哥好榜样,听说小弟要过来,立马往旁边儿挪了挪,把好位置让出来给小弟。 第71页 “好呀,好呀,二哥我来啦!”赵满笑嘻嘻的挤到岳和身边落座,俩人儿继续嬉闹聊天儿。岳程看着又坐到一块儿一黑一白对比强烈的俩小弟,顿时捂脸无语闪一边儿去了,‘好不容易给他俩拆开坐,又凑到一起挑战我的极限……’ 三人正玩闹的开心,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人吶,刘二家的三娃子掉水里啦!” “是有人落水了?赶紧去看看!”岳程一马当先,带着两个弟弟冲出了院子。仨人寻着喊声,一路跑到河边。沿途还遇到了不少听到喊声赶来救人的村民,大都是刚收工回家的庄稼汉,大家都顾不上搭话,一路狂奔,只盼早点儿到河边救人。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等大伙儿唿哧带喘的跑到河边儿,早就有就近人家的男人下河把孩子捞上岸了。那是个男孩子,不大,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脸色灰白,胸口已无起伏。孩子湿漉漉的躺在河边儿的沙地上,边儿上站了一圈儿大人,有男有女,看见孩子娘刘二婶子来了,大伙儿都沉默的不敢说话。 这孩子虽然叫三娃子,但其实他是刘二家的独生子,前头生了俩孩子都夭折了,生三娃子是难产,刘二婶子拼掉半条命才生下了这个儿子,可从此也做下了病根儿,不能再有孩子了。三娃子可以说是刘二一家的命根子了,可如今这情况……唉,谁敢告诉她呀。 “三娃子呢?在哪儿?三娃子呢?你们怎么不说话?”刘二婶子是个典型的农村中年妇女,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裙子,头髮只用两支木簪简单的挽起来,还包上了头巾,方便干活儿。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二婶子本能的感到情况不好。赶紧分开人群,冲进圈子中间。 “三娃子啊!啊!娘的三娃子呀!你醒醒!醒醒!快醒醒!你别吓唬娘啊!你怎么还不醒啊!你不能丢下娘啊……娘还不如跟你一块儿去了呦!”刘二婶子一看孩子没气儿了,根本接受不了,哭着喊着就要寻死,爬起来就往河里沖。 两个离得近的妇人赶紧死死拉住刘二婶子,防止她真的冲到河里去。“二婶子,你别激动,别激动。”“二婶子,别难过了。”“咱们快把二婶子扶起来,搀到旁边儿去!”“唉,好好的孩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呦!”……大家看到二婶子神情激动,赶紧七手八脚把她拉开,试图搀扶到旁边儿休息。 赵满他们三个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这是,人没了?’‘没救过来?’岳程、岳和俩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孩子可惜了,唉,这么小的孩子呢,甚至都没来得及长大…… 俩人正在兀自感慨,突然觉得人群里那个跪在地上查看小孩儿的人有点儿眼熟。俩人顿觉头皮一紧,左右一看,没人,再抬头看前面,果然给小孩儿检查的人就是自家小弟赵满。 ‘他懂医?’‘没听说呀!’俩人儿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眼神儿交流,‘不好!快拦住他。’交流完毕,俩人儿都觉得赵满这‘胡乱’翻动‘尸体’的行为极为不妥,搞不好要闯祸,被家属暴打都有可能。人死为大,任谁也不能看着已经死去的亲人再被人折腾。 可怜的哥俩儿赶紧窜上前去,一左一右架住无知失忆爱闯祸的小弟,打算趁家属还没注意到赵满的无礼行为赶紧把他拖走。“哎哎,大哥、二哥,你们别拽我呀,这孩子还有救儿呢,我这得赶紧救人吶。” 本来哭声、劝慰声不断,无比嘈杂的事故现场,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定格儿了一样,如同一个个提线的木偶,僵硬的转过头,无数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看向赵满。 “你,你说什么?你说我家三娃子还有救?”还是刘二婶子反应快,一把扯住赵满衣襟,“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三娃子吧!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吶。求求你!求求你!”刘二婶子嘴里颠三倒四的求人,还对着赵满不住的磕头。 “这分明已经没了唿吸还能有救?”“这位小大夫真能救活三娃子?”“可不是骗人的吧?”“这大夫年纪也太小了,能不能行啊?”……在场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岳程、岳和两兄弟更是冷汗直冒。‘小满这是胡说些什么呀?人都死了怎么救?这下可怎么办?’ 赵满丝毫没理会众人的各种反应,自打岳家兄弟因为愣神儿放开了对他的钳制,他就立马拉开扯着他的刘二婶子,又跑到三娃子身边捣腾开了。 赵满好歹在医院工作过(在医院抬尸体( ̄_, ̄ )),溺水急救方法还是知道的。其实赵满那时跟经常来取尸体做解剖的公安局老法医相处的不错,老人家很是用心的教导了赵满一阵子,老法医是医生转行做法医的,就不管救人还是解剖人的胡乱一起教了。 ‘唉,也不知道那老头儿现在怎么样了?’赵满想起和蔼的老法医心里酸酸的,不能想远了,救人要紧。赵满晃晃脑袋,赶紧拉回思绪,立即清除孩子口、鼻内的水、泥沙等污物,又问围观的一个女孩子要了块布巾,裹着手指将孩子的舌头拉出口外。还拉开了他的领口,以保持唿吸道通畅。 又让岳程帮忙把孩子放到岳和背上,岳和则被指挥着抓紧小孩儿双腿,将其腹部放在自己肩上。“抓紧了,对,再抬起一点儿,对,对!跑!愣什么呢,你快跑,快速跑!立刻!马上!”赵满不断发号施令。 第72页 岳家兄弟被赵满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动作弄的深陷怀疑之中,‘难道小弟是出自医师世家?’但这并不妨碍他俩协助赵满行动,俩人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积极配合,把小孩儿放好。岳和更是一脸蒙圈的抱着孩子双腿,把孩子头下脚上背在背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河滩上来回奔跑。 “你们不能这么折腾孩子呦,他都死了,你们这是对尸体不敬啊。”“是啊,俺们可不能让你们这么对三娃子呦!”……一旁围观的众人纷纷醒过神儿来,看到他们把孩子倒立起来这般折腾,纷纷表示不满,有几个还想上手阻拦。 “都别乱动!让小大夫处置,俺信你,你,您尽管尽力就成。就算,就算……就算是救不过来,俺也绝不怨你!”关键时刻,三娃子的爹刘二赶了过来,问明了情况,虽然看见孩子被这么折腾,但见大家要阻拦大夫(大伙儿听说赵满说能救人,就认为他是大夫了,毕竟大家普遍认为只有大夫才会救人。),还是咬咬牙,跳出来支持赵满。 赵满一面观察三娃子吐水的情况,一面看了刘二一眼。心道:‘这刘二还算是个明白人,再坏也不过是救不过来了,折腾一下又何妨呢。’那边儿岳和刚跑了一个来回儿,孩子就已经吐出来不少水了。 赵满见状,跟岳程、刘二一起把孩子从岳和身上抱下来,平放在河滩上。赵满抬起三娃子的下颌,又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颈动脉,‘已经没有搏动了,有些麻烦,得赶紧进行心肺復甦。’ 只见赵满把孩子调整成仰头抬颏的姿势,用一手捏闭孩子的鼻孔,一手捏着孩子两腮,让孩子张开嘴,然后深吸一大口气,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迅速用力向三娃子嘴里吹气。还好三娃子是个小男孩儿,大家也看得分明,赵满只是往他嘴里吹气,倒不是占人家便宜。(赵满怒:就算是小女孩儿,也才六七岁的小屁孩儿,我能占什么便宜?岳程:可不是这么说的,小弟你还是失忆缺少常识啊。这要是个小女孩儿,你就多了个童养媳了。赵满:……) 第42章 善缘 赵满吹一口气,就赶紧放松孩子的鼻孔。自己自己深唿吸一下,又赶紧重复给孩子吹气。吹了两次气,赵满又急急的挪到孩子腰腹部,两只腿跨跪在孩子两侧,两臂伸直,右手置于左手上,手指间互相交错,按压孩子胸口,按压、放松,按压、放松,赵满一直有节奏地重复进行着这个动作。 压了一会儿胸口,他又挪回孩子头部,给孩子吹气(就是做人工唿吸),吹两下气,又跑回去按压孩子胸口,如此反覆。旁人看得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只道他任意胡为,辱人尸身。 然而却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河边便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里的中年男子和小童早已下车,跟车夫一起站在车前看热闹。旁边一直给马车带路的骑马衙役也跃下马来,快步走到中年男子身边,“郑大夫,您这是看什么呢?” 衙役顺着郑大夫的目光望去,正看见赵满在前前后后折腾一个完全不动的小娃娃。再一看那小娃娃的样子,经验丰富的聂班头立马在心里猜测:‘那小娃娃看起来是没救了,莫不是郑大夫不满那人对死人不敬?’ “大夫可是要我上前阻止那人?”聂班头开口问到。说着还前行几步,就准备郑大夫一声令下,他就冲过去把赵满拉开。“可别!你这一去可就误了那娃娃的性命了。”郑大夫赶紧伸手拉住聂班头,阻止他继续前进。 “那娃娃分明已经不行了,还有救?”聂班头一听,赶紧收回脚去,老老实实站在郑大夫旁边儿,跟脑袋上还梳着鹁角的郑大夫的小儿子大眼瞪小眼儿。小孩儿咬着手指,不明所以,好奇的看着河滩上的一群人。郑大夫伸手摸摸儿子发顶,淡定的开口道:“此等救人之法古籍有载,只是过于笼统,不便操作,所以一直没人能成功施行。如今看这少年行事颇有章法,也许真的能成也说不定。” 聂班头听着郑大夫的解释,总觉得那淡定的声线里好像隐藏着一丝颤音儿。聂班头抬头看向郑大夫,却见两眼放光的郑大夫已经拉着小儿子,迈开大步朝人群里狂奔了。只剩下自己和车夫还在原地傻站。聂班头伸手扶住腰刀,赶紧抬脚跟上,想看看能让洛阳神医郑守秀激动成这样的人,到底有何不同。那已经死去的小娃娃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 “活啦!活啦!”“真活啦!”“三娃子!你睁开眼看看娘!”“三娃子!我是爹呀!”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喊叫声。声音之大吓得还没走近的郑大夫一行脚下都是一趔趄。 郑大夫一听说救活了,那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把小儿子往后面聂班头怀里一塞,人就如游鱼一般三两下挤进了人群,看不着了。聂班头无奈看着怀里的小孩儿,再看看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那啥,你爹太激动了,这儿人太多,别挤着你,咱们先在外边儿等会儿,等人散了再进去找你爹。” “(⊙o⊙)哦”小孩儿咬着手指,眼珠一转,看看人群,又抬头看看聂班头,说到:“聂叔,你把我顶在你头上成不?这样咱俩就可以挤进去看热闹了。你看他们都没你高,这样就没人能挤到我了。” 聂班头望着小孩儿忽闪忽闪的闪现着纯真的大眼睛,默了,再抬头眺望一下这孩子那如今早看不到踪影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亲爹(郑大夫:我那是要去学习救人之法,救人你懂不懂?不是看热闹!),暗忖:‘果然亲生父子啊,这是有多大的瘾吶!’ 第73页 聂班头打量一下小孩儿的大小,又衡量一下自己的身材,觉得这个方法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可行性。聂班头也是个行动派,当下抄起小孩儿往自己肩头一放,让小孩儿骑在自己肩膀上,迈开大步,仗着自己身材魁梧高大的优势,死命的挤进了‘包围圈’。(其实聂班头自己也挺想冲进去看看的,毕竟人死而復生这种事儿,可是百年难遇呀。) “快看,爹爹在那里!”小孩儿一声喊叫,让周遭的人们纷纷转过头看他俩。可恨的是别人都回头了,孩子的亲爹却忙着跟在那救人的少年身后,根本就没施捨给他俩一个眼神儿。 众人一看他俩是跟那个中年大夫来的,对他俩也和善了几分,对于刚才聂班头死命挤人的行为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村里人都很淳朴,大家都想着毕竟人家也是跟着大夫来的,虽然那个中年大夫来的晚了些,好歹人家也有意帮忙救人的呢。 那边赵满是一直坚持着给三娃子做人工唿吸和心肺復甦,直到孩子恢復自主唿吸,咳出了声儿,才停手。又赶紧阻拦过于激动急于上前的人们,让大家不要都挤到孩子面前,也别大声喊叫,以免影响孩子恢復。 大家一听,都怕影响孩子活命,都迅速从惊喜激动中反应过来,纷纷后退,给孩子和救人的赵满留出空间。三娃子的爹娘更是吓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大声喊叫影响救孩子。 赵满为了救三娃子可说是用尽了力气了。心肺復甦可是个力气活儿,赵满这会儿手都抬不起来了,外加做人工唿吸吹气吹的脑袋缺氧,赵满现在一动弹脑袋就嗡嗡的,就差眼冒金星了。不过这都不影响结果,因为孩子已经能自主唿吸,眼瞅着是活了。赵满拖着半残的手臂上前查看,见到孩子正慢慢睁开眼睛,便伸出手在孩子眼前晃了晃,问到:“你是叫三娃子吗?能看见我的手吗?” 三娃子可说是九死一生了(当然在别人看来那都是死而復生了)。这孩子本来就是在岸边捞些小鱼小虾玩儿,却不慎踩空失足落水。本来还识点儿水性的孩子,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扑腾了几下就呛了水,往下沉了。那水灌进嘴巴、鼻子的感觉真是太难受太可怕了,孩子至今还沉浸在深深的恐惧中。 三娃子刚刚甦醒,就听到一个特别温和好听的声音跟他说话,还看到了一个模煳的人影。人影离他很近,那好听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三娃子努力睁着双眼,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可真好看吶,比家里的观音娘娘画像还好看呢,“神仙姐姐,是神仙姐姐救了我?” “额”赵满着实被这孩子给噎了一下。“哈哈哈!”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善意的闹笑。此时大伙儿都放下了悬着的心,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孩子肯定是没事儿了。“三娃子呦,可真会说话。”“可不,都说是小孩子病一次,就多长一个心眼儿呢。”“是呢,是呢,看三娃子伶俐的,哈哈哈。”…… 赵满还在叮嘱三娃子的爹娘好生照看孩子,正想着自己不懂中医,这会儿要是能有个大夫给看看那就最好了。然后……结果……人群中挤进来一个郑大夫。赵满一听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夫,赶紧退位让贤,让郑大夫赶紧给孩子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自己则悄悄的退到一边儿,准备跟岳程、岳和赶紧熘回刘大婶儿家。“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午饭了?”赵满惆怅着。 “恩人吶!恩人留步啊!”赵满仨人正准备开熘,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喊,仨人一趔趄,差点儿摔倒。回头一看,正是孩子的父亲刘二。刘二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拽住赵满的手臂,生怕人跑了似的。 刘二生的高大,又常年做活儿,颇为健壮,赵满被他拽住,竟怎么也挣扎不出来,只好任由刘二婶子拉扯着三娃子给他结结实实的磕了头。“恩人,俺们庄稼人没读过书,也不懂啥大道理,这救命大恩,俺们无以为报。你要是不嫌弃,就让三娃子认你当干爹,日后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刘二倒是不含煳,直接提出让儿子给恩人当干儿子,以后好好孝敬。 “啊?”赵满顿时蒙圈,看看六七岁的三娃子,再看看估计也就十六七的自己,这不合适吧?再说自己这身份不明的情况,连累了人家孩子可不好。(放心吧,能被你连累一下当个王爷啥的真的挺好,三娃子不会介意的^_^)然而刘二言辞恳切,赵满倒不好直接拒绝,正想着乡亲们或许能劝说一下,他也好就坡下驴,结果环视一周,发现在场众人无不点头贊同,就连岳程、岳和两兄弟也觉得刘二知恩图报,丝毫没考虑他家小弟的尴尬心情。 倒是一直默默无闻被赵满推出去给三娃子做后续治疗的郑大夫看出了眼前俊秀少年的心意,出声解围:“大家先别忙着谢恩,先让孩子回家清洗一下,换了这身湿衣服,喝了药好好休息,别再外感风寒才好。” 经郑大夫一提醒,大伙儿才意识到,孩子还穿着那湿哒哒的衣服呢,虽然是没生命危险了,可也不能再着凉了,大伙儿赶紧让出路来,让刘二婶子赶紧抱着孩子先回家。 刘大婶儿见刘二还抓着赵满不放手,赶紧出言到:“你也别抓着他了,他们兄弟是要到我家吃午饭的。你呀,先回去看看孩子,一会儿再来我家找他们就是。嫂子一准儿给你看住了,跑不了!” 第74页 “那成,俺听大嫂的,恩公,俺过会儿再去找你。”刘二说着又要跪下谢恩。吓的赵满赶紧把他扶起来,让他先回家安抚老婆孩子,自己则带着岳程、岳和跟着刘大婶儿回家去了。 后头儿围观的村民也都渐渐的散了,刘二找到了最初从水里捞出三娃子的刘老实,狠狠感谢了一番,又准备回家备礼再给人家送去。这村子是平乐乡刘家村,顾名思义,村子里的村民大部分都姓刘,也都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 第43章 可是姓林? 刘大婶儿得意洋洋的带着赵满仨人儿,一路被人称赞着回到自己的小院儿。救人的小大夫可是她带回村儿的,自然是与有荣焉。大儿媳妇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摆在小院儿空地上支起的圆木桌上,看见大家回来了,有些腼腆的招唿大伙儿吃饭。 “玲儿,赶紧给大伙儿打点儿水,洗洗手,好开饭。”刘大婶儿还沉浸在救活小孩儿的喜悦中,大声指使儿媳去打水。“不用,不用,我们几个自己去就行,您就告诉我们在哪儿洗就好。”岳程赶紧接话儿,他们三个大男人要等着让一个女子去打水伺候怎么行。 “大嫂子,请问我们去哪里洗手呢?”赵满更是发挥美少年的优势,一眼就把刘大婶儿的大儿媳妇看的晕乎乎,傻傻的就抬手指了指后院儿的方向。赵满三个就奔着后院儿洗手去了。 “小满,哥没想到你还懂医呀,你真厉害呀!那小孩儿都死了,你还能救活!”岳和看看左右没人,终于把憋了一路的话都给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伸手狠拍两下赵满的头,以表达对兄弟隐瞒才能的不满。 “哎呦,二哥,你这下手轻点儿啊,再给我打傻了可怎么办?我哪儿会什么医术,凑巧会救个溺水的而已。”赵满洗好了手,不满的揉揉被岳和打疼的头,又整理整理衣服,挺挺胸脯,继续说到:“看小弟我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给你打成了傻子,岂不可惜?”岳和搭腔:“这还不算会医术,要是这么说,那些坐堂的大夫都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岳程在一旁看他俩搞怪,只觉得好笑,但赵满懂得医术,且水平如此之高,确实超乎他的想像。岳程是学过一点儿医术的人,更懂得赵满这一手有多难得,说是从阎王手里抢人也不为过。看来这个小弟的身世还真是迷雾重重,难以捉摸呀。 “对了,大哥,刚才那孩子的父亲想让那孩子给我做干儿子呢,这可怎么办?”赵满跟岳和嬉闹一会儿后,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糟心事儿没解决呢,趁着没外人儿,赶紧问问岳程的意见。 “什么怎么办?认你当爹,又不是认你当儿子,怕啥?认呗!”岳和一边儿倒水一边儿还不忘跟着瞎掺和。“我瞧那刘二一家是真心感激你。怎么?你不愿意?”岳程有些好笑的看着赵满。 “哥呀,我的亲哥呀,难道咱们这儿广泛流行认干爹报恩?爹还是儿子都不是随便能认的吧?”一想到这事儿,赵满就头皮发麻,“你看看我,我才多大,哪儿能有那么大的儿子?” “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岳程觉得有趣,看着小少年炸毛儿的样子很有意思,“这只是人家想表达报恩的心情,你觉得不合适,拒绝就是,没关系的,不用想太多。”岳程体贴的给了赵满安心的答案,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唉,我这情况你们也清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哪儿能乱认亲,别连累了人家……”赵满边往前院儿走,边小声儿嘀咕着,“再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生活,唉,搞不好就得跟哥哥们从军了,唉!” 岳和伸手揽过赵满,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没事儿,哥认你。小满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会医术,怕啥。再说了,从军多好啊,你有啥愁的?”赵满看岳和一副我很懂你,很为你考虑的样子,真是愁也愁不起来了。也是,有兄弟如此,也该知足了。“嗯嗯,二哥说的是。”赵满也伸手搭在岳和肩上,哥俩儿好的一路回了前院儿。 徒留下走的慢的岳程,看着他俩勾肩搭背的背影(岳和把手搭在赵满肩上倒是及其自然,可怜赵满矮岳和半个头还非得把手臂往人家肩膀上搭,结果就是活像个需要人搀扶的伤员挂在人家身上……)。唉,真是没眼看了,想想自己之前还觉得小满举止优雅,有高贵之气,岳程狠狠揉了揉眼睛,眼瞎?可能是。 哥仨儿来到前院儿,刘大婶儿的大儿子也回来了,得知赵满就是救了三娃子的小神医,也是热情的不得了,更是让媳妇把家里的腊肉也拿了出来,又炒了两个菜,大伙儿热热闹闹的吃上了午饭。 这边儿饭刚吃完,那边儿刘二就赶紧带着自家攒下来的鸡蛋、腊肉,还有上山打猎留下的熊皮、狼皮一大堆冲进了刘大婶儿家,后面还跟着个抱着儿子的郑大夫,郑大夫身后还跟着聂班头。这一堆人就这么“拖家带口”浩浩荡荡的闯进了刘大婶儿家的小院儿。 可怜那小小的院落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占领,竟是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了。刘二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地儿把带来的东西放下。“额,那个,恩公啊。”刘二紧张地搓搓手,“三娃子现在喝了药在家修养,郑大夫说让过两天再出来,要不我就让他一块儿过来给您磕头了。这是俺家攒下的皮货和一些吃的,山野地方,也没啥拿得出手的,您别嫌弃。” 第75页 赵满一看这阵仗早就蒙了,听刘二说话才反应过来,赶紧开口:“刘二哥可别这么客气,我只是举手之劳,再说救人那是应该的,可当不得这么谢。三娃子好好在家休养才是正经,他好好的身体健康,就算是我没白救他了。” 刘二看赵满不收东西,又提起让三娃子认干爹的事儿,赵满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话说这庄稼人憨厚认死理儿还真是不好办啊。赵满只好实话实话:“刘二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可你看看我这岁数,上哪儿有那么大的儿子呀?”少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瞪的大大的,鼓鼓的腮帮,看起来颇为可爱。 “噗嗤”跟着一块儿来的郑大夫和聂班头很不厚道的笑了,刘大婶儿一家也跟着起闹。刘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先头儿光顾着谢恩,一直也没仔细看恩公的模样,这会儿抬头一看,也愣住了。 这分明是个俊俏少年嘛,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要不是赵满个子高,估计说他十四五也有人信。“刘二啊,你这个木头脑子,人家还是个孩子呢,你就别瞎认亲啦!”刘大婶儿也憋不住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走过来说了刘二两句。又转过头对赵满说到:“小满你也别生气,他就是个木头脑袋,俺们村儿都出名儿的,也不用跟他客气,你救了三娃子就是救了他一家人了,这个恩他是要谢的。他可是个好猎户,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些个皮子也都不错,你们兄弟都拿着,路上用着也是顶好的。还有这些个吃食也带上,总得吃饭不是?俺这儿也给你们准备了一篮子吃食,都是些饼子、腊肉啥的,方便带着的。” 刘大婶儿说完,接过儿媳妇递给她的一个装着满满吃食的篮子,笑着递给岳和。说是她家的一点儿心意,让赵满他们务必收下,本来要给她的午饭钱也坚决不要,非得说是要请客。 “大婶子您太客气了,咱们说好的午饭钱您一定得收下。”岳程无奈上前跟刘大婶儿“掰扯”,还顺便瞪了一眼只会惹事儿,不会平事儿的俩小弟。他俩这会儿倒是老实了,知道躲在大哥身后了。“我们兄弟出门在外也不方便带太多东西,刘二哥的心意我们领了,这些吃食我们就不客气的带着了,皮货您还是拿回去吧。”岳程又转头看向刘二说到。 “嗯,对,对,刘二哥你就别客气啦,皮子换些钱给孩子买些药材吃食才好。”赵满跟着起闹。“可是药材郑大夫都已经给俺们准备好了,都不要钱……”刘家村儿的人们实在是太热情……最后还是大家怕耽误了赵满他们赶路才妥协的。就按岳程的意思,哥仨儿拿着刘二和刘大婶儿给准备的吃食上路了,继续向洛阳行进,一同上路的还有郑大夫一行。 郑大夫可是专程跟着刘二去找赵满的,他那是有一肚子问题想问赵满,生怕赵满走了再找不到,才巴巴儿的跟着刘二一直守在刘大婶儿院儿里,只等这哥仨儿一出门,就把赵满抓住,啊,不是,是向赵满请教( ̄_, ̄ )。 这不一上路,郑大夫就迫不及待地把赵满拉上车,要不是车里有个小孩子,车外还有一看就是官府衙役的聂班头,岳程岳和就该怀疑郑大夫是要绑架他家小弟了。 赵满一上车,外边儿就只剩下岳家兄弟和聂班头了。想着这兄弟俩的小弟是郑大夫重视的人,也不好怠慢人家哥哥,聂班头只好放弃骑马,跟岳家兄弟一起走路闲聊。让他没想到的是,岳程竟然还挺有见识,不像是大字儿不识的庄稼汉,就连看起来憨憨的岳和,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三人越聊越投契,根本也不去管马车里的人了。 却说赵满被拉上车,屁股还没坐稳,迎头就看见郑大夫的一张大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口就问:“小兄弟祖上何人?可是姓林?”赵满顿时无语,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问人家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这问题就你难以回答,对别人来讲都挺简单╮(╯﹏╰)╭)。 赵满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车里郑大夫的儿子突然发话:“爹爹,你问人家,怎么都不先介绍自己?”赵满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圆圆脸的四头身小宝宝正乖巧的扒着他的大腿。 赵满顿时觉得自己被萌到了,情不自禁的抬手摸摸他的头,任由他爬到自己腿上倚着。再抬头看看小孩儿他爹,只见这郑大夫也就四十来岁,眉目清朗,脸色红润,还续着短须。 “啊,瞧瞧我这着急的,倒不如小宝儿懂事了。鄙人郑守秀,是洛阳城里惠安堂的大夫,这是我的小儿子,小名儿就叫小宝儿。”郑大夫就坡下驴,介绍起自己,同时咪咪眼瞅着小儿子。这小东西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小时候不肯吃奶,结果换了个长得好看的奶娘就吃的贼欢快,现在也是愿意往好看的跟前儿凑。这会儿还不要脸的扒着人家卖萌,还不是看人家好看,哼!我才不是嫉妒!(你就是嫉妒吧。) 第44章 进城 “我今天本来是带着小宝儿外出出诊的,刚刚给人看完了病,就被聂班头给找到了,说是城里来了重患,接我赶紧回去。”郑大夫又自说自话起来,一边儿说还一边儿看着赵满的反应,生怕自个儿刚刚的无理举动引人反感。 “额,郑大夫您好。我不姓林,我姓赵,叫赵满,是准备跟着两个哥哥去西北从军的。”赵满挠挠头,开始自我介绍,末了还想伸出手跟郑大夫握个手。手刚伸出去,就看到郑大夫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赶紧顺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子,跟外头的三位打了个招唿。 第76页 “不是姓林吶。我还以为你是他。唉,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了?”郑大夫看着赵满,絮絮叨叨,不知道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儿,竟然还差点儿掉下泪来:“唉,我那小师弟估计也应该像你这么大了。”郑大夫用衣袖抹抹眼,说到:“让小兄弟见笑了。” 赵满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头回见面的陌生人,上来就对着你抹眼泪,这是个什么节奏啊。“啊,这个,郑大夫您也别太伤心了,吉人自有天相。” 赵满好容易才憋出这一句话来,这也真够难为赵满的。 “哥哥你别理我爹,他就爱伤春悲秋的。”倒是小宝儿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喜滋滋的扒着赵满的大腿,还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袋儿果脯,递给赵满,“哥哥,这是我家特制的陈皮杏脯,可好吃了,你尝尝。” 看着小孩儿圆熘熘的大眼睛,圆鼓鼓的小腮帮子儿,赵满情不自禁的伸手拈起一枚杏脯放进嘴里,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摸摸小孩软萌软萌的小脑袋,“嗯嗯,可真是要谢谢小宝儿啦,这杏脯真好吃。”这倒不是赵满特意忽悠小孩儿,这郑大夫家秘制的陈皮杏脯果然非同凡响,入口生津,杏脯酸甜柔韧的口感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陈皮清香,确实是赵满吃过的最好吃的果脯了。 许多年以后,皇帝陛下驾临西京洛阳,百姓夹道欢迎,行至福安街惠安堂门前,辇车突然停下了,虽人到中年却依旧俊美非凡的皇帝陛下居然下车了,这一举动引得围观百姓热血沸腾,估计要是没有禁军的震慑,大伙儿就要冲过来一亲芳泽,啊,不是,是一睹陛下的风采了。 大家只见官家抄着手前行几步,正走到惠安堂门口,突然伸手摸向跪下行礼的青年的头,“小宝儿啊,快起来。你爹呢?没在家吗?”“呦呵”即使有禁军弹压,围观众人依旧难免惊嘆出声儿,敢情官家认识这惠安堂的小掌柜呀! 当事人郑毓玉一则震惊激动,一则欲哭无泪。能被官家摸头那是多么荣耀的事儿啊,其实小时候我还扒过官家的大腿呢。但是陛下呀,您能不叫人家小名儿吗?我都是孩子他爹了,这下儿全洛阳都知道我叫小宝儿了。还有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呦? 赵佖摸够了小宝儿的头,又跟人家一通闲聊,临走还顺走了人家好几包陈皮杏脯。从此以后原本就很出名的惠安堂就更出名儿了,他家的小掌柜有御前认证过的小名儿( ̄_, ̄ ),你们谁有?他家的陈皮杏脯也成了洛阳城最紧俏的吃食。 现在的小掌柜还只是个四头身宝宝,全心全意的扒着美人哥哥的大腿讨好呢。看着赵满吃了他递过去的杏脯,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继续出卖他爹讨好美人哥哥。“哥哥你不知道,我爹的师傅姓林,他还有个小儿子,嗯,就是我爹的师弟。我也没见过太师傅他老人家。听说他以前是太医呢,住在汴梁的。不过后来好像,嗯,好像就找不着了。所以我爹一直想找到他们。” 小宝儿年纪小,说话颠三倒四,但这并不妨碍赵满听个大概,好好的太医怎么可能无故失踪,多半是犯了事儿吧。果然小宝儿话音刚落,郑大夫就开了腔:“什么就找不着了?别瞎说。”小宝儿哼了一声儿,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吃杏脯。 郑大夫转向赵满,可能被勾起了情绪,他不但没转移话题,反而继续说到:“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唉,我师傅叫林永耀,祖上都是太医,医术自是不必说,就是人过于古板了。我自幼喜爱医道,父亲又与师傅相识,师傅自然就收我做了徒弟。小时候也是在师傅家长大的,可以说我跟着师傅的时间比跟我爹都长,唉,直到我长大成人,自立门户了,才回到洛阳开馆行医。可没过几年,就听说我师傅得罪了贵人,一家老小被流放充军了。我一个大夫,也没什么门路,托遍了亲朋好友也只打听出人可能在西北。” 郑大夫看赵满并没有不耐的神色,有些郁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唉”郑大夫又长嘆一声,“可怜我那小师弟,是师傅的老来子,当年出事时才十一岁呀。我看小兄弟医术高超才忍不住一问。唉,其实我也是蠢,若是我那师弟,被流放充军之人,哪儿能像小兄弟你一样自由自在又有兄长疼爱。” “流放充军?嗯,不知你那师弟又叫什么名字?我两个哥哥是要准备去西北从军的,也能帮您打听一二,兴许就有他们的消息了呢。”赵满听得明白,一个古板的老大夫能犯什么事儿?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罢了。郑大夫如此关心师傅师弟,想来也是个厚道人,帮他个忙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岳程、岳和以后要去从军,少不了伤病,要是认识个大夫那可是保命的本钱吶。所以这个林老大夫和林小大夫必须帮忙打听,必须的!谁说赵满年纪小老实憨厚的?这傢伙可精着呢。 郑大夫见赵满如此热心帮忙,心里更是高兴,俩人儿又东拉西扯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想向人请教医术的,怎么就忘了正事儿了。赶紧开口询问,又怕问到人家不传之秘,很是忐忑。没成想赵满全无保留,更是把溺水施救的步骤都细緻的讲解了一遍,还反覆强调做人工唿吸和心肺復甦的动作要领。要不是车上环境限制,估计赵满就要手把手实践教学了。 第77页 要知道,此时大夫一行大都是师傅带徒弟,一代传一代,各家有各家的秘方秘法,绝不外传。所以郑大夫根本无法理解赵满这样倾囊相授的行为,只觉得眼前这个俊秀少年果真赤子之心、品格高尚。 “小满,你把这看家的本领都教给我了,你师门可允准吗?”郑大夫总觉得自己在占无知少年的便宜,心怀愧疚,总想提点赵满几句。 “嗯?嗨,这不是能多救些人嘛,当然是会的人越多越好。”赵满跟本没想那么多,把该讲的要领都讲明白了,他也就放松的随口应着。 “只为能多救些人吗?”郑大夫反覆咀嚼着赵满的话,陷入沉思,‘做大夫的,从学医的第一天开始,就被教导,医者仁心,要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可哪家医馆哪个大夫不是敝帚自珍,死守着自己的医理、秘方,绝不外泄。连我自己也是如此,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 郑大夫抬头看着倚在车厢上给睡着的小宝儿当靠垫儿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流光,难怪自己医术总是难以精进,天下之大,医术之深,鼠目寸光、管中窥豹怎能领略医道的博大精深。忘记初心,被世俗的是是非非所扰,自然无法专注医术,又何谈精进呢?医者,只为治病救人! 这边赵满却因为郑大夫自己出神,不再跟他聊天,自己也累了大半天,放松下来就昏昏欲睡了,觉着眼皮似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睁不开,迷迷煳煳的就跟小宝儿一块儿睡过去了。 郑大夫经过一番思考,正觉得自己大彻大悟,已经踏上发扬医术的康庄大道,精神百倍,正想跟引领他顿悟的高人谈谈感想。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高人已睡着…… 看着赵满睡的香甜的样子,郑大夫不忍打扰,便也默默的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睡着的赵满不知道,他就这么睡着直接进了洛阳城,一直困扰着他的黑户无凭照无法进城等问题竟然直接解决了。 本来赵满三人被救人一事耽搁了行程,启程之后又与郑大夫聂班头一起,谈谈聊聊就被分散了注意力,一时半会儿竟没想起来赵满没凭照进城这件事儿。直到走到城门口儿了,看到前面守门卫兵查验凭照才想起来,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入城的人少,赶巧儿就他们一伙儿人,卫兵直接就过来了。岳程、岳和顿时傻眼,想跟赵满商量一下吧,郑大夫却探出头来说赵满睡着了。 正在岳程、岳和各种紧张各种担心时,身边响起了一道犹如天籁的声音。“磊子,今天你轮值啦,家里老爹好些了没有?”只见聂班头儿牵着马,跟过来的卫兵聊上了。 “好多了,还是多亏大哥你心细,及时给送到郑大夫的医馆,要不俺爹可就悬了。” “这有啥?咱们老邻居这些年了,还客气个啥,老爹没事儿最重要。”聂班头儿拍拍磊子的肩膀,俩人又感慨一通。末了终于想起正事儿了,“车里就是郑大夫,这不是城里来了个重患嘛,不知到是啥来路,上边儿居然出面让咱们接郑大夫去给看诊。”聂班头神秘兮兮的跟磊子透露内情。 “还啥来路?肯定是个大官呗,要不能非得请咱郑大夫?”磊子一脸与有荣焉,赶紧跟探头出来的郑大夫问好。磊子一边儿聊天儿一边儿接过岳程、岳和主动递过来的凭照,验看无误就抬手放行了。 大傢伙儿集体忽略了车里睡着的赵满,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洛阳城。别人是忘了,岳程、岳和可是捏了一把冷汗。俩人儿对视一眼,这会儿再跟聂班头他们提起赵满没凭照的事儿好像也不大好啊?这可咋办?凉拌!等小满醒了再说吧。 第45章 西京洛阳 赵满一行人进城是已是傍晚。还没等岳程、岳和把赵满弄醒,郑大夫就主动提出想让三人先在自己家里住上一晚。直言自己与赵满甚是投缘,赵满医术高绝,却不吝教授自己,自己获益匪浅,必要好好招待一番,以尽地主之谊。态度相当诚恳,让不轻易相信人的岳程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是觉得萍水相逢却这样麻烦人家不大好意思。 郑大夫安顿好了赵满三个,就匆匆跟着聂班头去了府衙。睡着的赵满不知道自己竟然就这样在睡梦中进了洛阳城,更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汴梁城正有人对月长嘆,想着他呢。 汴梁城,苏大学士府。 苏大学士正在跟老友了元和尚吃饭聊天儿(苏大学士自动忽略了赖皮缠玄镜道士),不知不觉便已月上中天。几杯酒下肚,苏大学士望月兴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首词唱完,苏大学士双眼有些湿润,“唉,最近总是想起我的一个学生,让大和尚见笑了。” “能让子瞻兄时刻惦记的学生必定是惊才绝艷,才高八斗喽?”了元和尚还没反应过来苏大学士惦记的学生就是失踪已久的申王殿下。虽然申王失踪也是皇室下过禁口令的,皇室及在朝官员无不讳莫如深,寻常人等根本不知道备受宠爱的申王殿下早已失踪,下落不明,但了元身为苏轼挚友,又去过申王府,申王失踪这个事儿,他还是知道的。 “才高八斗估计是没有,他也就做了这一首好词(赵佖:我真的不是故意抄袭,谁知道小鸡那么卑鄙,人家喝醉了他还专门记录人家说的话),倒是极为聪慧,年少却睿智非常,机灵有趣,对食之一道也是颇有研究……若是他还在,你当会喜欢他的,只可惜,可惜啊!” 第78页 苏大学士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从他愁苦的表情上也能猜到这位高材生多半是已经不在了。了元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猜到这让老友忧心不已的学生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申王殿下了。为免老友伤心,了元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个在明水镇偶然结识的小小少年,一样的年少睿智,一样的聪明有趣。 想到这里,了元和尚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子瞻,万法自然,一切随缘即可,不必过于执着。”了元先是安慰一下老友,又继续说道:“说到有趣,我在明水镇倒是遇到了一个少年……”了元给苏大学士说起了遇到的赵满,玄镜道士也不甘寂寞的插科打诨,让有些沉寂的气氛又欢快了起来。 “听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少年了,不知这人叫什么名字?”……苏大学士的问题引来了长久的沉默。了元和尚默默收回了夹菜的手,玄镜道士一口酒差点儿呛进气管,俩人对视一眼,又都心虚的撇开头。“那啥,听他两个哥哥好像叫他‘小满’来着。”玄镜道士脸色通红,憋出了这一句。 “呵呵,也就是说,你们跟人家相谈甚欢,又甚是投缘,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苏大学士一针见血,正中了元和玄镜的心口…… 此时被人谈论了半天的赵满还在马车里睡的天昏地暗。郑大夫已经跟着聂班头去府衙了。剩下岳程、岳和,只好带着赵满和小宝儿,跟着郑大夫的徒弟赶着马车去了惠安堂后身的郑大夫家里。 郑大夫只有一个妻子,并无妾室。郑夫人为人很是爽利,听小徒弟说明了情况,立刻忙活起来,招唿岳程、岳和,又从车里拎出小宝儿和赵满。安排人打扫厢房,让客人先去休息。又有整治了一桌饭菜,等郑大夫回来就开饭。 赵满睡得稀里煳涂,迷迷煳煳被人从车上拉下来,又被岳和驾着走了一路。到了厢房才堪堪清醒过来。听岳程、岳和说了进城经过,不禁瞪眼咋舌,就这么睡着进城了?这也太玄幻了。不过哥儿仨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郑大夫,别给这位大夫惹下麻烦才好。如果他能跟聂班头给牵个线儿,补上凭照那就更好了。 哥儿仨儿这厢刚商议完,那边儿就来人说郑大夫回来了,请客人去前厅用饭。三人来到前厅,果然看见郑大夫已经坐在桌旁,郑夫人正忙着指挥人上菜。看到赵满他们,赶紧招唿客人落座。大家还没聊上两句,小宝儿也晃晃悠悠的出来了。小孩儿眼角微红,还带着潮潮的湿意,明显是没睡醒,就被拎出来的。 赵满看着小宝儿可怜兮兮的小样子,没睡醒被叫起来的感觉真是……太有同感了(马车都进了院子了,这俩还没醒,最后是被郑夫人一手一个给拎出来的……)。小宝儿打着小哈欠,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满笑眯眯的眼睛,顿时精神了。 “哥哥,你也来我家吃饭呀,真好,我娘做的老鸭汤可好喝了。”小宝儿行动迅速,直接扑向赵满,挤走了赵满旁边儿的岳和,坐到了赵满右边儿,两只小肉手儿还抱住了赵满的胳膊(左边儿是他爹,所以没敢下手╮(╯▽╰)╭)。 小宝儿的一系列行动,让厅里的大人们倍觉好笑,就连被挤走的岳和,都觉得这小孩儿着实可爱。郑夫人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小宝儿几句,又转头跟岳和解释:“对不住,对不住,我家这小皮孩儿从小就喜欢漂亮人儿。唉,看你家小弟长的俊,这就非得扒过去。还请几位多多包涵。” “夫人客气了,小宝儿这么可爱,我们兄弟都很喜欢他。还得多谢郑大夫和夫人的热情招待,我们实在是给二位添麻烦了。”岳和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赵满代他回答的。 “哪里,哪里,咱们就不用客气啦。你们就先在我这儿住下,我还能跟小满继续讨论医道。今日小满所言,让我茅塞顿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郑大夫捋了捋短须,笑着给赵满三个介绍:“大家千万别客气,这是我夫人和小宝儿,大家都认识了。这三位是我的徒弟……” 郑大夫和夫人热情亲切,三个徒弟也都谦和有礼。赵满和小宝儿古灵精怪,岳程、岳和老实憨厚,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无事,郑大夫扯住赵满闲聊,岳程、岳和先回房间休息,其他人也都忙自己的去了。 赵满生怕自己没凭照这个事儿连累了郑大夫,一有机会,赶紧跟郑大夫说明情况。不过赵满没提自己失忆的事儿,只是说遇到强盗受了伤,凭照也弄丢了。本来赵满还挺忐忑,一张脸也满是平时难见的严肃认真样儿。弄的郑大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算个什么事儿?嗨,咱洛阳城一年到头儿补凭照的人多了去了。你这有啥紧张的?回头让聂班头到衙门里给你补一个就是了。” “啊?就这么简单?”赵满瞪大双眼,满脸的不相信。“那还能有多难?难不成出门在外丢了凭照就不活了?回不了家了?”郑大夫不禁失笑,好心情的拍怕赵满的肩膀,‘果然还是个孩子呢,这点儿事儿也紧张。’ “啊,那,那就多谢郑大夫和聂班头啦。”一直困扰赵满的黑户问题就这么解决了,赵满这个心吶,别提有多高兴了,就跟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上个北京户口似的。要不是环境不允许,赵满都要大喊一声:“老子终于不是黑户啦!老子终于成为有身份证的大宋人喽!” 第79页 西京洛阳果然非同凡响,不仅有府城的繁华,更兼具了古都的深厚歷史底蕴,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斑驳古蹟无不诉说着这座城池的古老与沧桑。这座城池的文化与歷史是东京汴梁所远远不及的,从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开始,先后有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等十三个王朝定都于此。丝绸之路与隋唐大运河在此交汇,中国的国名便源自古洛阳,牡丹亦因洛阳而闻名于世,被世人誉为“千年帝都,牡丹花城”。 如今,赵满正脚踏实地的站立在宋代的洛阳城中,千年前的洛阳,北宋西京洛阳。古朴的街道纵横交错,华丽的店铺鳞次栉比,周遭充斥着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们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路人的窃窃私语声,一派繁华景象。 赵满这回可真是有了乡下孩子进城的傻样儿,走一路感嘆一路,时不时发出:“啊,这是什么呀?”“啊?这个馒头怎么这样大?”“真好吃啊!”“太漂亮啦!”……诸如此类。甚至连铺路的麻石都要蹲下仔细研究一番…… 弄的跟赵满一块儿上街的岳家兄弟相当不好意思。想也知道,一路上被无数路人小贩儿围观的感觉肯定不怎么好。连一根筋的岳和都觉得有点儿尴尬了,小声儿跟岳程说:“小满咋说也是富家公子,咋啥都没见过?”岳程:“许是失忆了,都不记得了。” “大哥!二哥!快来看吶,前边儿有杂耍呀!有猴子表演啦!”赵满兴奋的喊声顿时引得一大堆人回头看向岳程、岳和。大家一脸你们怎么什么也没见过的眼神儿,目光炯炯的盯着俩人。岳程、岳和…… 岳和:‘弟呀,不就是个猴儿吗?回去哥给你抓俩养着行不?你激动个啥呀,你这一喊,咱们都成了让人围观的猴儿了都。’岳和头一次觉得小弟也是种麻烦的生物…… 第46章 憨熊将军 一心想看古代杂耍的赵满看岳程、岳和没反应,正准备跑过去抓他俩过来看。谁知异变突起,只见打头一匹骏马飞驰,后面还跟着三匹,马上虽然都有人,但马速太快,估计拉起缰绳也剎不住闸了。这妥妥的就是古代版超速驾驶,要出人命啊! 悲催的赵满此刻正站在街道中间,根本动弹不得。迎面看到骏马飞驰而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真马,那马匹通体乌黑,油亮的毛毛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的光泽,那紧实的肌肉,伴随着奔跑的动作,时刻展现着力与美。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良驹。 然而即将成为蹄下亡魂的赵满此时根本没有欣赏它的心情,他倒是想跑,奈何身体不争气,脑子反应过来,腿脚不给力呀。正在赵满感嘆吾命休矣之时,电光火石之间,一双大手拦腰拎起赵满,一个旋身,转瞬间退到了路边儿。 骏马疾驰而过,骑手才堪堪拉住缰绳,引马回头。几人迅速下马,朝着路边儿的赵满奔了过去。“这些人总算还是讲理,估计是给人家小哥儿道歉的。”“就是呗,可得好好安慰人家,看把那小哥儿给吓的。”……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只见几人均是虎背熊腰、步履生风,就算是赵满这等不懂武艺的也能看出几人必定身手不错。为首那位生的更是面向兇恶,古铜色的国字脸,配上一脸浓密的虬髯,再加上一道险些伤到左眼的伤疤,就算这厮剑眉星目,也改变不了整体效果,兇狠暴戾之气扑面而来。 大家只见这伙人快步走近,眼看着到了赵满跟前。赵满也做好了接待准备,不就是给吓了一下嘛,反正二哥出手及时,咱好歹也没受啥伤,就算了吧,这年头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赵满这厢正等着人家开口道歉,他好宽宏大量表示不予计较。就见领头儿那位突然转向赵满旁边儿的岳和,开口说到:“这位兄台身手委实不错,不知是否有意从军,为保卫家国出份力气?” ‘嘎?没搞错吧?说好的向受害者道歉呢?你的马差点儿踩死我你知道吗?知道吗?你知道要当街吓尿的感受吗?啊?啊?啊?你知道吗?我都不要赔偿的,你就道个歉也不行吗?’赵满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刚刚体验了生死时速,这会儿又被忽视个底儿掉,这口气叔叔忍不了,婶婶更不能忍。 领头那位还在游说岳和参军跟他走,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回过头就看见站在自己‘心仪’的壮士身边的清秀少年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怎么?小兄弟有事儿?”大鬍子姚雄一脸问号,疑惑的看向赵满。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赵满点点头,继续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心里恨不得把这厮剥皮抽筋,面上却淡定的很,“如今大宋政治清明,官家更是爱民如子。敢问这位兄台,当街纵马伤人,打翻百姓的摊子,更险些闹出人命,不知是怎么个赔偿法儿?” 赵满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围观百姓当中,有几个人的菜摊、面摊都被波及,不过到没有打翻那么严重,顶多是摊子前面的蔬菜瓜果或是面盆儿擀面杖啥的给刮到了地上。另有几个路人躲闪之时,扭到了腰腿,倒也都不甚严重。 反正伤人、弄掉了摊子上的东西都是事实,只不过经过赵满的语言艺术加工让它们显得更加严重了些,还顺便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愤慨之情。赵满还抢先抬出了官家,人家皇帝都爱民如子了,你就算也是个官,也不能明摆着不给皇帝做脸吧。大帽子一扣,众目睽睽之下,看你咋办? 第80页 “啊?这个……”大鬍子姚雄顿时有些蒙圈。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这骑马是快了点儿,可到底也没造成啥严重伤害呀?就那几个摊贩掉的仨瓜俩枣的也要赔偿?那边儿那几个都还能走的好好儿的,又没缺胳膊断腿,赔偿啥呀? 姚雄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抡刀砍人在行,排兵布阵也在行,可这个察言观色以及打嘴仗这个事儿确实不在他工作范围内。给赵满这么一说,还真没反应过来。呆立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将军,刚刚咱们骑马过来,差点儿踩到这位小哥……”一旁的杨副将看到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赶紧凑过去小声儿提醒。本来这些人还就是看个热闹的样子,结果刚才那少年说了两句话,怎么就个个儿都变的义愤填膺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密密匝匝,已成合围之势,把他们都给围到了中间,这会儿突围都有危险……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刚刚那个差点儿被踏雪踩到的人吶。你这不是没啥事儿嘛。”姚雄自以为get到了重点,大蒲扇手还上去狠狠拍了两下赵满,乐呵呵的说着。 赵满气的脸都黑了。没踩到那是我哥哥救的我,要不我早都成了蹄下亡魂了,还能站这儿跟你说理?怎么没踩到就不算是不是? 姚雄话一出口,杨副将就知道要遭。‘老大,我是让你给人家陪个不是,不是让你幸灾乐祸!’杨副将捂脸。 “这位兄台,我等是会州驻军,这位是熙河钤辖,有紧急事务,才不得已骑马过街。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杨副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开口道歉。指望他家将军,那就完蛋了。 ‘嗯?还真是官兵。’赵满心里打了个突儿,虽然在法治社会新中国呆惯了,但是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自己就是民这个弱势群体,还是身世不明的黑户,更何况人家也有人给赔礼道歉了,能不惹麻烦还是不惹麻烦的好。 赵满看看杨副将,面色也缓和了下来,正准备就坡下驴接受道歉,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算了。 赵满还没张口说话,就听到姚雄大嗓门又开了腔:“既然没啥事儿了,那俺们就先走了。”又转过头跟岳和说:“兄弟身手了得,莫让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俺们就住在城中驿站,兄弟可以随时来找俺们。” 又一次被姚雄打断,赵满已经出离愤怒了,整个儿人都已经要气的冒黑烟了!‘我还没代表广大受害群众原谅你呢,你这就完事儿啦。你脸咋那么大?脸皮有城墙厚,有木有!’ “既让我哥哥前去找你,怎能不留下姓名,请问高姓大名啊?”赵满越是生气,语调就越是平和,甚至脸上还隐隐带着笑容。姚雄顿时被少年好看的笑容晃花了眼,仔细看看,这少年长得还真不赖。长眉入鬓,双眸狭长,眼波流转,眼尾微微上挑,凤目桃花,这微微一笑,就更美了。额,就是少了些男子气概,嗯,像个小娘子。 姚雄还在心里对赵满品头论足,顺嘴就答:“在下姚雄,现领熙河钤辖。”杨副将本来就觉得要出事儿,看那少年狡黠的笑容,就觉得没来由的头皮发麻,要倒霉!老大一张嘴还自报了家门,这可千万别闹大才好。 果然,少年神色一凛,面向所有人说到:“我等民众自是钦佩各位将军保家卫国的情操,也感念边疆众位军士抛头颅、洒热血的付出。但各位如此牺牲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保护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大宋百姓吗?保护我们能安居乐业,不受伤害。可如今几位却纵马行兇,要伤害本应被你们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劳苦人民?那各位这兵当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只为当官发财吗?” 杨副将听的额头冒汗,其他几个亲随也感到情况紧张。周围群众被说的热血沸腾,都感觉姚雄等人果真是罪大恶极,仗着是官兵就欺负百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不但不保护我们这些劳苦大众,还纵马行兇,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可不能放走他们!大家纷纷涌上前去,包围圈缩的更紧了。 一旁的岳程听着不对劲儿,小满这是要跟人家槓上啦,这可怎么好?赶紧给站在赵满身边儿的岳和使眼色,让他阻止赵满,赶紧打个圆场。可人家岳和根本就没往他这儿看,任凭岳程挤眼睛挤的直抽筋,也只是跟对面的姚雄一个状态——目光呆滞,一脸迷茫。 这俩货明显还没转过弯儿来。‘啥?你说啥?咋又扯到保家卫国了?啥当兵为了啥?’……索性这俩还没傻透气,正当杨副将欲哭无泪的准备再次背锅道歉时,姚雄突然转过了头:“小兄弟说的有道理。确实是俺们的不是,各位父老乡亲,实在是对不住了。” 杨副将顿时要给跪了。‘老大,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何苦惹这么多事儿哟!’杨副将反应极快,赶紧跟进:“各位的损失我等照价赔偿,受伤的也会给付医药费,给大家带来诸多麻烦,还请大家谅解。”一面示意手下亲随赶紧掏钱赔偿,一面扯着姚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突围,逃出‘包围圈’。 一路被拉回驿站的姚雄还没回过味儿来,“你拉着俺作甚?咱们还没去府衙呢。”杨副将:“您老还嫌事儿惹的不够大呀?还去府衙?你可消停会儿吧。您老还自报家门,今儿这事儿要是闹大了,给那些唧唧歪歪的文臣知道了,少不得要参你一本。到时候咱们拼死挣下的军工,瞬间就归零了,你知不知道?(大宋是个奇葩的朝代,重文轻武到了一定程度,文臣贬官那是慢了又慢,一次也就贬一级;武将贬官那是比坐潜艇还快,一撸到底的不在少数。)” 第81页 “啥?那小子竟然这般阴险?俺还以为他是个为国为民的义士呢。”姚雄一脸愤慨,脸上的大鬍子都气的翘了起来,“不过那小子说的倒也在理,咱们当兵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伤到了人确实不好。” 杨副将气的额头青筋直冒:“那小子就是想让你给他道个歉,结果你就一直胡说八道。才惹出这些个事儿来。你早承认错误不就完了吗?”这一根筋的憨熊,可气死我了。 第47章 与子同袍 杨副将名杨越广,因着跟杨文广只差一个字,大家都戏称他杨家将。杨副将是从当大头兵开始就跟姚雄在一块儿的,俩人儿出生入死,从小兵升到钤辖、副将,情分自然是非比寻常。故而俩人说话并没有那么多顾忌。 “反正刘虎他们也还没到,咱们已经跟知府打过招唿,名医都已经请到了,就等着刘虎带着李平、张辉他们到了即可医治。咱们歇会儿再去也不碍事儿。”杨副将又说到。 提起李平、张辉,姚雄那一根筋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抹苦涩的笑容,“唉,他俩也是咱们的老兄弟了,这回也不知道挺不挺的过去?” “老大,没事儿的,洛阳城里名医多,总有人有办法。放心吧,咱们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点儿小伤不会有事儿的。”杨副将故作轻松的安慰姚雄,其实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根本没底。 李平、张辉是例行巡边时被放了冷箭,虽躲过了要害,一个伤在了肩膀上,一个被射中了大腿,可那箭头刺入极深,又带着倒钩,军医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无法在不伤害筋脉的情况下将其拔出。已经十天了,俩人儿的状况每况愈下。如果再无法拔出,恐怕人就…… 姚雄也看出了杨副将的担心,俩人儿都是一样的心情。然而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将,在医人上并没有什么办法,除了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之外,也只能瞪眼儿干着急了。 姚雄两个在驿站干瞪眼儿,赵满三个却在街上乐淘淘。 自觉有些冲动的赵满,在检讨了自己的行为之后,又觉得那什么大鬍子熙河钤辖貌似也不是啥仗势欺人的坏人,反而是个反应迟钝的实诚人。“大哥,熙河钤辖是干啥的?”赵满问到。 “小兄弟这都不知道啊,咱大宋西北有泾原路、环庆路、熙河路和鄜延路,这都是靠西夏边境哒。那西夏你可知道,都是蛮族,动不动就来抢东西杀人吶。这四路都不太平的很吶……”还没等岳程说话,路边儿看热闹的群众里闪出一位好为人师的读书人,一边儿风雅地摇着扇子,一边儿解释到。 “这跟那个‘熙河钤辖’有啥关系呀?”“就是,就是,赶紧说呀。”……还没散去的围观群众明显跟着听的更起劲儿,赵满仨人儿都被挤到边儿上去了。 “别着急呀,这不就说到了嘛。”那人被群众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招架不住,继续说到:“这个钤辖是差遣,取节制管辖之意,熙河钤辖顾名思义就是管辖熙河路兵马的武官。”读书人不紧不慢地说着。 “熙河路,路相当于省?还是市啊?钤辖是差遣,啥叫差遣???”赵满被大宋的行政划分以及官吏制度弄的一个头两个大。果然是文人当家的复杂朝代,赵满向天比个中指,这也太乱套了,就不能好好的沿用唐制吗?咱就听说过郡县制、州县制,那啥‘路’是个什么东东啊??? 不怪赵满弄不明白,大宋朝的行政划分和官吏制度可以说是中国歷史上最为复杂的了。没专门研究过的根本弄不明白,专门研究过你也未必能弄明白( ̄_, ̄ )。 赵满神神叨叨的表现,吓了岳程、岳和一跳,还以为他是后怕得罪了大官。沉稳可靠的大哥岳程赶紧出言安慰:“小满不用害怕,那位钤辖大人看起来是个实在人,何况他还很看中小和的武艺,更不会多加为难。” “啊?”赵满还没从糟心的大宋各种制度中缓过神儿来,“大哥,我不是害怕他找咱麻烦。我是在想,这个熙河路不是正在西北嘛。哥哥们要投军,是不是可以考虑直接去找大鬍子,就是那个啥钤辖的。” “本来咱就人生地不熟,刚才我看那个大鬍子挺欣赏二哥。我这么挤兑他,他也没生气,貌似挺憨实的一个人儿。他手下那些亲随看起来也都训练有素。咱们分析分析。我觉得吧,与其去跟个不认识的上官,还不如跟个见过的,好歹他品性不错,应该不会坑啊。”赵满一边儿拉扯着岳程绕开人群,一边儿小声儿跟他商量着。 “嗯,小满说得对,我也看这事儿可行。这位将军的确不似奸猾之人,咱们投军是要保卫家园、建功立业,可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阵杀敌、刀剑无眼,跟个好的上官的确是很重要。他不是报过名字和落脚的地方吗?回头咱们就去找他去。”岳程凑过来,拍板定音。 被岳程和赵满内定的要去投靠的上官很看中的当事人——岳和废了半天劲儿才分开人群凑过来:“嗯?你俩说啥呢?” 赵满、岳程:“啊,没啥,一会儿吃完饭,去驿站找人。” 岳和:“找人?找啥人?” ( ⊙ o ⊙ ) …… 赵满三人用姚雄赔给的精神损失费相当奢侈的去馆子里搓了一顿。也没敢挑大酒楼,跟街边群众打听了一个口碑不错的小面馆儿。 第82页 “小满,你说的那个精神损失费是啥?精神还能损失呢?”岳和唿噜唿噜的大口吃着面,还不忘打听新词儿。 “精神损失那可严重了,你想啊,人最重要的是精神,也就是头脑。长得再帅,武功再高那要是个傻子也是白搭。所以说呀像你小弟我这般聪明伶俐、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郎,要是因为那马而受了惊吓,有个头疼脑热,思绪混乱,受伤失忆之类的,可不就损失大了?”赵满一脸你不懂,我损失老大了,就赔这点儿,爷大人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的样子。 “可你本来就失忆呀,这也不赖人家。”岳和一本正经的看着赵满,嘴角还挂着半根儿面条儿。 “我……”赵满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没见过卖东西还帮买主儿讲价的。“真是气死我了。二哥你跟那什么叫姚雄的真是一路人,你赶紧找他去吧。你俩绝对能无障碍交流,因为你俩的脑迴路跟别人儿都不一样,就你俩的一样。”赵满气急了,嘴里直冒现代词儿。 “啥叫脑迴路?为啥我跟那姚雄的脑迴路一样?……” “嘿嘿嘿……”岳程实在是没忍住,这一天难得看赵满接连吃瘪,实在有趣。“大哥,你也笑。你弟弟我都遭了大罪了,才换那么点儿钱。你们还笑我,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啦?说好的兄弟情呢?” “好了,好了,大哥错了,不笑了,不笑了,咱小弟为了这顿饭也是牺牲大了。”岳程忍着笑,出来打马虎眼,又给赵满夹了一筷子鸡肉,“小满多吃点儿,补补。咱说说正事儿。” 岳程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的看着赵满说到:“小满,我跟小和是要去参军的,如今遇到了那姚将军,也算机缘。等下咱们去拜会他,如果可行,我们就会投到他那儿。那你呢?你怎么打算?” “唉,我也不知道呢。”说到这个事儿,赵满也有些忧伤,好不容易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宋得到两个哥哥,转眼间就要各奔东西,怎能不让人伤感。 “要不,要不你还是跟哥一起吧。”岳和还是不放心把赵满自己留下,这么多天相处,岳和早把赵满当亲弟弟一样照顾了。这个时而精明时而犯傻的失了忆,又被仇人追杀(赵满自己推断的)的小弟,连基本常识都记不全了,留下他自己怎么活? “我也不想离开哥哥们。可是我这身体素质,也不是当兵的材料啊。”赵满蔫蔫儿的垂着脑袋,嚼着鸡肉磨牙。 “当兵不是闹着玩的,要真上了战场,咱们也帮不了小满,太危险了,还是另想办法吧。”其实岳程也没啥好办法,带着赵满一起参军?那明摆着是让小傢伙儿送死。让赵满独自留下?岳程表示对赵满的生存能力有所怀疑。 “那什么,先别管那么多了。来,先喝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赵满甩甩头,甩掉多余的烦恼,天性乐观的他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先见见那位大脑迴路不正常的姚将军再说。 一个时辰后,仨人立在官驿门口。“应该是这儿吧?”“嗯,应该是,刚刚打听的,洛阳城就这么一处官驿,错不了。”“那就上去问问?”仨人儿面面相觑,看着明显就不大好说话的卫兵,仨人儿都有些憷。 最后还是赵满仗着年纪小脸皮厚的优势,先用花儿一般的笑脸和路上买的零食小煎饼打动了守卫,顺利的问出姚雄的确在此处落脚并且此时正在驿站内休息。守卫还主动替他们入内传话。 不多时,杨副将便来到了驿站门口儿。一看果然是岳家兄弟和赵满,虽然有点儿意外,但也二话没说就把人迎了进去。 “哎呦,兄弟,果然是你呀,来来,快进来说话。”姚雄不愧憨熊将军的称号,迎上来就给了他看着对眼儿的岳和一个大大的熊抱。赵满表示那场景有些伤眼睛。 姚雄住的还不错,是个套间儿。但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坐,也显得屋里有些侷促了(赵满这体型的基本自动忽略了)。 几人一见面就从保家卫国谈论到前线战况,再谈到武艺、武器,一拍即合,极为投契,说到高兴处,还在屋里比比划划。搞得赵满从一开始的插不上话,到后来的贴墙边儿站着生怕被误伤,总之,被忽略个彻底。 看着眉飞色舞的二哥和志得意满的大哥,赵满也看得出他俩算是找到队伍了。估计十有八九是要跟姚雄一条道儿走到黑了。既然都准备给人家卖命了,是不是得先谈个好价钱?多给他俩争取点儿福利待遇。赵满小狐狸杵着下巴,扒着墙边儿认真的思考着…… 很快,岳程、岳和就决定加入姚雄的队伍,跟随姚雄前往会州。“额,打断一下哈。”赵满突然出声儿,倒是把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四人吓了一跳,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呢。岳程、岳和更是不好意思,居然把小弟都给忘了。 “嗯,我有些问题想请教姚将军和杨副将。”赵满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到。 杨副将一看赵满这架势,本能的觉得这小子又在打啥主意,赶紧客气的说到:“小兄弟请讲。” 第48章 重伤患者 “是这样的,我两个哥哥既然决定要投身将军军中,那么我想了解一下咱们军队的各项待遇,以及如何计算军功,还有升任官职的标准。”赵满条理分明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开玩笑,都要签合同了,还没问明白咋升职加薪怎么行?万一遇到黑心老闆压榨劳工怎么办? 第83页 “啊?”没想到赵满要问的居然是这种问题,杨副将一口茶正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也不能怪杨副将大惊小怪,这个时代基本没有士兵会询问待遇问题(废话,大家都是直接就被徵召入伍了,哪儿有几个闲的蛋疼自己投军的呀?)。 鑑于姚雄自己都搞不太明白这些个磨磨唧唧的事儿,故而还得杨副将发言。“咳咳”杨副将好容易把茶水咽了下去,倒出嘴来说话:“是这样的,大宋边军待遇大同小异。咱们这里是每季每人发放两套应季衣物鞋袜,被子之类的一应生活用品一年补给两次。每月每人有一贯钱的军饷可领,当然如若发生伤亡情况会额外有抚恤金。至于军功累计,咱们也自有一套流程,每次出战士兵将领都有登记,按战时杀敌数量及临场表现累计军功……” 赵满本来也听不大懂,他连一贯钱是个什么概念都不大知道。看岳程微微点头就知道这个待遇应该可以。反正本来也是替岳程、岳和问的,就是想他们入伍前能对这些有所了解,别傻乎乎的一时冲动就把自己卖了。 唉,岳程、岳和两兄弟可以说是赵满在大宋唯二的亲人了(赵煦、赵佶、太后、申王妃(以手掩面)、苏大学士等等汴梁人士:那我们算什么???),想到与他们分离在即,赵满这心里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哥哥们遇到合适的上官,即将投身军旅,一展抱负,这是好事儿,该庆祝的。可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 姚雄和杨副将办事效率奇高。赵满还没把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好呢,岳程、岳和俩人儿已经给办好了入伍手续。不过因着二人的“表弟”赵满还在洛阳,就约定岳程、岳和先陪弟弟,暂时不用跟着姚雄他俩,只等姚雄他们在洛阳的事儿处理完毕,大家再一起启程回会州。 送走了岳程三兄弟,姚雄还沉浸在给自己的队伍又招募了两个武艺高超的“好战份子”的喜悦中,加之听说两个伤员也快到了,就想招唿杨副将晚上来两个酒菜他俩喝一壶。谁知招唿了一声却半天没回应,回头一看,杨副将居然眯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比起岳程、岳和,杨副将倒是觉得赵满更是他们缺少的人才。这个小傢伙头脑灵活,识文断字(听岳程、岳和介绍的。赵满虽然失忆,但这个身体培养了多年的写字这类基本技能还是有的)。更难得的是这小子居然懂得谋虎皮、扯大旗,还能不被忽悠,见缝插针,坚决不吃亏……有等等等等“优良品质”。总之,这绝对是他们一众莽汉队伍里稀缺的专业人才呀。写个材料,邀个战功,跟朝廷讨个封赏,或者对付一下没事儿找事儿乱弹劾人的一众文官,那也是极好的呀! 以他对他两个哥哥的态度看,这小傢伙虽然奸猾,但还知道为哥哥谋福利,可见对自己人还是讲义气的。嗯嗯,这么看人品也算过得去,难得呀。不过人家貌似对参军这个事儿不感冒,嗯,还得再观察观察。杨副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根本没给后边儿的憨熊施捨那么一丢丢的眼神儿。 岳程带着兴高采烈的岳和和眼神儿迷茫的赵满出了驿站,直接回到了郑大夫家中,跟郑大夫一家人分享了今天的收穫。大伙儿高兴的吃了顿家常晚饭,席间岳程还跟郑大夫郑重承诺会仔细打听林大夫父子的下落,若找着了一定第一时间给郑大夫送信儿。 赵满倒是迷茫的很,骤然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但他也不好破坏气氛,也是跟着大伙儿嘻嘻哈哈,看起来好不欢乐。岳程、岳和是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怎么才是对他好,也只能默默的等待赵满自己做决定。 前路迷茫,思绪翻滚,辗转反侧的赵满理所当然的……一夜没睡,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迷迷煳煳的睡着。岳程、岳和很是心疼小弟一夜未眠,俩人儿悄悄起身收拾好自己便出了门,留下赵满睡到日上三竿。 岳家兄弟是知恩图报的讲究人,总觉得在郑大夫家白吃白住心有不安,于是一大早就跑去跟郑大夫讨活儿干。结果郑大夫清早儿就给叫到府衙去了,俩人儿只好去找郑夫人。 起初郑夫人还觉得不好让客人干活儿,可架不住这俩人软磨硬泡,只好同意让他俩帮忙晒药材。这下皆大欢喜,岳程和岳和有事儿干,郑夫人和小徒弟也终于能喘口气儿,不用累的翻白眼儿了。几人边聊边干,一上午就把新收的药材都晾晒好了。 “晌午了,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但凡姐姐我会做的一准儿做给你们吃。”一上午共同劳动,岳程、岳和已经跟郑夫人混熟了。俩人儿诚实肯干,又有见识,郑夫人心里别提多喜欢了,要不是大女儿早已出嫁,说不得还能得个好女婿呢。 郑夫人看看旁边儿一边儿看热闹,一边儿写大字的小宝儿,长嘆一声:“唉,可惜了。” “师娘,师傅和大师兄咋还没回来?晌午还回来吃饭不?用不用我去府衙给送顿饭吶?”小徒弟突然冒出来,打断了郑夫人的长吁短嘆。 “送什么饭吶,府衙要是还需要咱们自己送饭,那还不让人笑死。”郑夫人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笑着说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怕是病人比较棘手吧。咱们还是在家等着就好,别添乱。等会儿饭做好了,你就去前头儿把你二师兄叫回来吃饭,今儿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第84页 ‘好耶\\(^o^)/~师娘威武,师傅和大师兄还是别回来喽,我和二师兄就能吃红烧肉管饱啦!’小徒弟正在暗自窃喜,然而他忘记了如今他家还有三个年轻力壮的客人在…… 小宝儿一听有红烧肉吃,赶紧迈开小短腿儿,朝赵满睡觉的厢房跑去。嗯,娘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得让漂亮的大哥哥尝一尝。吃饱了再睡也不耽误事儿嘛。嘿嘿,也许到时候小宝儿还能跟着大哥哥一起蹭个午觉呢。小宝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紧倒腾着小肉腿儿去叫赵满起床吃饭。 由于小宝儿的执着,赵满果然在饭点儿准时出现,还让大家好一个嘲笑。然而让小宝儿失望的是,他美好的蹭午觉愿望没有实现。因为他爹郑大夫居然回来了,还把漂亮大哥哥给拉走了。哼╭(╯^╰)╮,不开心。 “郑大夫,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赵满看着在地上四处乱转,又支支吾吾的郑大夫,想是有些为难的事儿不好直说,只好出言催促他赶紧说话。 “小满,这个事儿吧,你就先听听,如果你也没办法,那就当我没说过。”郑大夫踌躇一阵,终于开口道:“这两天府衙找我,其实是为了两个伤患,同去的还有这洛阳城里的名医张大夫和刘大夫。今早伤患才到洛阳,我们就都被叫去看诊。” 赵满听明白了,郑大夫应该是治疗伤患遇到困难了,“可是那伤患的伤不好治?” “唉,何止是不好治,是没法治。”一提起治伤的事儿,郑大夫一阵晃神儿。“两个伤患身上的伤都是箭伤。没伤到要害,但那箭头刺入极深,角度刁钻,又带着倒钩,我们谁也无法在不伤害筋脉的情况下将箭拔出。” 郑大夫似乎回忆起了伤口的可怖和伤患的痛苦,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无法救治的无奈与悲伤:“之前也有大夫给处理过,人已经坚持了十多天了,再这样下去饶是铁汉也是撑不下去的。我们三个也商讨过,然而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强行拔箭,只会扩大伤口,伤到的筋脉太多,估计伤患根本挺不过去。现在只能用药吊着他们的命,但这样坚持不了几天……” 嗯,的确不能强行拔箭,否则一旦箭头倒钩勾破动脉,以现有的医疗条件,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方便的话,您带我过去看看吧。光凭描述,我也不好判断情况。”赵满虽然跟着老法医学了不少,老人家也是医生出身,解剖和救人都是掺乎着胡乱教的,赵满学的也不成什么体系。不去看看具体情况,还真是不知道能不能救。 “这个……这两个伤患是两位校尉,是位将军专程送来洛阳的,又求到知府大人头上,想是很得看中的。万一治不好,就怕那将军不好说话,无端给你招祸。” 原来郑大夫是怕这个,才支支吾吾不肯说呀。赵满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去看看是必须的,万一能救,不是挽救了两条生命嘛。再说,赵满早就想好了鬼主意了:“嘿嘿,这还不好办。您再过去的时候,我装成您徒弟跟着去不就得了。如果能救,咱们就救。如果没办法,那咱就不吱声儿不就得了。” “对,对,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是委屈小满啦!”郑大夫高兴的就差拍手跳脚了,“咱们一会儿去再去一趟。刚才回来时跟张大夫和刘大夫约好下午再去看看的,也是尽人事吧,唉。” 第49章 不放弃,就有希望 晌午刚过,赵满就换上一身儿郑大夫年轻时穿的白色长袍,背上药箱,扮成郑大夫的徒弟准备跟着“师傅”出发了。 “呦!这衣服给小满穿上可真好看,跟小仙童儿似的。就是这仙童还得给个老麻烦背药箱,这咋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呢。”郑夫人爽朗的大笑起来,当即把药箱从赵满身上拿下来挂到郑大夫肩膀上,又把郑大夫推到赵满身后站着。 “嗯,这样看起来才对嘛。活脱脱的富家少爷带着个私人老大夫呀!”大家定睛一看,果然,赵满一穿上这白色长袍,再加上赵满的颜值和挺拔的身姿,顿时显现出高贵优雅阔少爷的气质。愣是把后边儿背着药箱的郑大夫给“衬托”成伺候少爷的苦哈哈私人老大夫了。 这下不止郑夫人想笑,郑大夫的三个徒弟也是捂嘴偷着乐,‘像,真是太像了,唔哈哈哈,憋不住想笑了。’眼看着徒弟们耸动着肩膀,争先恐后跑出门外,郑大夫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当然,最后还是“小徒弟”赵满殷勤的接过师傅身上的药箱,笑嘻嘻的把“师傅”请出了门。 俩人到了府衙才发现张大夫和刘大夫早已等在那里了。张大夫年纪大些,看上去像个和蔼的白鬍子老爷爷,刘大夫则要年轻得多,看着比郑大夫还小一点儿。两位大夫正在商讨治疗方案,看到郑大夫来了,忙起身打招唿。 “谨之(郑大夫,字谨之)来啦,可想到什么办法没有?”张大夫一脸无奈的说到,一旁的刘大夫还配合的摇摇头,明显这两位是没商讨出什么好办法,正在发愁。 “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这不就想着赶紧过来再看看,咱们好一块儿想想主意……”郑大夫话还没说完,眼尖的刘大夫就看到了郑大夫身后背着药箱的赵满,“哟,老郑你啥时候收了个这么俊的徒弟?我咋不知道呢?” 第85页 “啊?这个,这是……”郑大夫冷不丁儿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原本是想让赵满不引人注意的悄悄看一眼,结果却给刘大夫大嗓门儿喊破了。这可怎么回答好,说人家是徒弟吧?其实人家医术比自己还高(郑大夫一直坚持认为赵满的医术在自己之上),老实的郑大夫实在是没这么厚的脸皮。说不是徒弟吧?又不好解释。 还是赵满脸皮厚自来熟,见状主动开口道:“我叫大宝儿,是师傅新收的徒弟。”说完还朝着两位大夫附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端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张大夫和刘大夫都不由得回以微笑,只有郑大夫一脸抽搐(还大宝儿,这是想起了他家小宝儿了是吧)。 上午几位大夫已经来过一次了,还得到了知府大人的专门接见,让他们务必尽力医治伤患,特许几位可以随时来府衙给伤患治疗。张大夫见人都到齐了,也没废话,直接让衙役给带路,几人直接就奔着伤患居住的后衙厢房去了。 厢房外站着两个兵士,一见大夫们来了,赶紧给开门,殷勤的不得了,估计也是希望大夫们赶紧治好战友。厢房门一开,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满下意识的皱皱眉头,如此重的腐臭气味,着实情况不妙。 进得房门,只见宽敞的厢房里已经移除了多余的家具摆设,只有两张长塌并排摆在室内,还有塌旁用来放置药碗、茶壶的边桌。几人进屋也是不小的动静儿,然而榻上的两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赵满觉得情况更是不好,不会直接就是昏迷的吧? 走到塌前,左右一看,两个伤患果然在昏睡。一个伤在肩膀,另一个则伤在大腿上。张大夫和刘大夫已经开始动手拆开包裹伤口的布巾,郑大夫也赶紧过去跟两位大夫一起忙活。赵满跟着两位大夫的徒弟一起老实站在一旁观察,随时准备给师傅们帮忙。 伤口露出来的瞬间,饶是自以为见过大阵仗的赵满也觉得头皮发麻。难怪郑大夫跟他说起伤患时是那种语气。这伤口也太惨烈了些,只见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但仍有好些皮肉已经腐烂,伤口深可见骨,皮肤连同黄色的皮下脂肪还有腐烂的肌肉一起狰狞地向外翻卷着,更让人心惊的是腐肉中间隐约可见的金属箭头直插入里,堪堪能看到箭头儿的末端和大夫们没敢全部剪掉的箭尾。 这么深的开放性伤口,外加伤口里一直未曾取出的金属异物,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现在呀。赵满不禁在心里为两位伤患点赞,求生意志够强。 可能是大夫们拆开布巾暴露伤口的过程中碰到了伤处,左边床榻上的伤患哼了一声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大夫们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而一直在观察伤患的赵满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那人缓慢的睁开眼睛,大概是看到是大夫们在处理伤口,虽疼,却没有动,也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大夫们的动作,听着大夫们轻声的交谈,研究他的伤口,然而并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可以医治的办法。他有些呆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吃力的想转过头看旁边的战友。 那眼神里交替闪现的不甘、失落、希望、眷恋……无比复杂,又极为简单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死!兄弟你也要挺住,咱们不能死! 赵满被那不屈的坚毅眼神所打动,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挤开郑大夫,为了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伤口,脑袋都快贴到人家肩膀上了…… “额,是这样的,我这个小徒弟在疡医科上颇有天赋,让他看看,也许能有新的想法。”被“小徒弟”一声不响就挤到一边儿去的郑大夫只好积极给自己找台阶下。 “嗯,谨之说的也有道理。你们也都来仔细看看,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张大夫明显不是保守之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招唿自己和刘大夫的爱徒都过来一起研究。 于是三人会诊变成了六人讨论,大家看看左边的肩伤,再看看右边儿的腿伤,反覆验看,只为找到拔箭救人的方法。最后还是赵满提醒几位大夫,伤口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外,大家才回过神儿,赶紧七手八脚给伤口清理换药,包扎上干净的布巾。 三位大夫把研究好的清热解毒的内服方子交给门口的兵士,照方抓药。刘大夫还答应借一个药童过来,专门负责煎药。几人收拾好一应器具,就准备先行离开了。赵满却控制不住的回头去看左边榻上那个有着坚毅眼神的伤患,却见他早已合上了双目。是不想让大夫们发现他醒着么?是想知道自己的伤到底能不能治么?又或者他在想自己还有几天好活呢?…… 估计是赵满的紧迫盯人让伤患都有所感,那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直直看向赵满。可把赵满吓了一跳,也微微有些尴尬。看到别人都在陆续往外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赵满并未出声,他只是向那人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颇为安慰人心的微笑(这是事后被安慰人李平说的,他形容当时那个微笑就好像是黑暗里的曙光,让他在绝望中感受到了生的希望,当然作为被官家亲手医治过的伤患兼脑残粉儿李平表示,那绝对是咱的荣幸啊,受点儿伤也值啊!姚雄、杨副将:你那哪是‘点儿伤’啊,你那是伤重不治,命都要没了,知道不?)。 第86页 若干年后,升任泾原路兵马都钤辖的李平,在接到圣旨时,激动的说到:“要不是当年官家救了我的命,我早就死了。我李平愿肝脑涂地,余生为官家守土开疆!”听到的众人无不为李钤辖的真挚话语所感动,而李平也兑现了他的承诺,一生戍守西北,开疆扩土,战功赫赫。 不过现在的未来李钤辖还是浑身虚软,肩膀上烂了个大窟窿,窟窿眼儿里插了个断箭的造型…… 几位大夫带着各自的徒弟一同出了府衙,便接受了张大夫的邀请,去他家里商讨治疗计划。 张大夫家并未与自家药铺相连,而是隔了两条街,单独的一处三进小宅院。黑漆大门普普通通,倒是门两侧的对联很有些意思,上联写着:花满修园开仲景,下联则是:泉流丹溪汇河间。果然是中医世家应有的样子。 ‘咦?怎么没见郑大夫家有这种对联?’感受到“小徒弟”疑惑的目光,郑大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我今□□服穿的有问题?脸上沾上东西了?’ 一行人在张大夫的带领下进入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间放置书籍和桌案的厢房。一屋子人愁眉不展,救人如救火,伤患已经等不了了,可现在还没想出可行的治疗方案,难道看着伤患在自己眼皮底下等死吗?做不到!在场的无论是大夫还是徒弟,都做不到! 那怎么办?想辙呗。一屋子人,也顾不上师傅徒弟了,乱闹闹吵成一团,内服吊命的方子倒是讨论出一大套,可怎么拔箭这个根本问题却解决不了。赵满一直在认真的听,听大家讨论方法,了解这个时代的外伤处理方式。 一边听,还一边用桌案上找到的纸笔详细描画两位伤患伤口的样子,箭头插入的位置也做了重点标记。赵满并没做过医生,医术也是跟老法医胡乱学的,所以一直希望大夫们能有更加稳妥的方法,故而并未出声。画完了伤口图,看着还是一筹莫展的众人,赵满觉得也许只能试试自己的方法了。 第50章 巧治箭伤 “请问以两位伤患现在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赵满首先向大夫们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伤患已经坚持了十多天,伤口情况很不好,如果一直不拔箭,最好的情况也就能再挺个十来天吧。”刘大夫沉吟半晌,回答道。 “嗯,那如果现在就开始准备,时间应该够了,得先……”赵满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五颗大脑袋还有五双闪着亮光的眼睛给吓的一顿。“你有办法?我就说你能治好嘛!”郑大夫一时得意忘形,嚷嚷了出来。不过好在大家都沉浸在有办法治伤的喜悦中,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他话语中的违和。 “嗯,我是有个想法。先请大家看看这个伤口图。”赵满把刚刚画好的两位伤患的伤口图平摊在书桌上,方便大家看仔细。“两位伤患的伤口情况很相似,虽然部位不同,但是需要解决的主要都是如何拔箭不伤筋脉、肌肉的问题。”这里还没有血管的概念,赵满也就入乡随俗,把神经、血管之类的统称筋脉了。 “箭头插入的位置过深,无法看清筋脉,而且我认为箭头上很可能被涂了什么有毒物质或是脏东西,导致伤口极易溃烂。”“是的,我们也是如此猜测。”几位大夫连连点头。 张大夫接口道:“老夫之前也问过送他们过来的军医,军医说很可能是箭头上被涂了粪便或尿液之类的脏物。说是西夏那帮蛮人经常这么干。我们也试过用药控制溃烂,但因为箭头一直留在里边儿,清理不干净,效果不明显。” “嗯,其实这也不见得是坏事儿。”赵满慢悠悠的说。“烂了才好清理,清理了腐肉,咱们才好看清楚筋脉,不是吗?” “嗯?这……”郑大夫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像有道理呀。“可是如何清理腐肉呢?这伤口太深,很不好动作呀。”刘大夫是三位正经大夫里最擅长疡医的,故而首先想到的就是实际操作问题。 “我是想用蛆虫,蛆虫食腐肉,而且只吃腐肉,不会伤害健康肌肉和筋脉。蛆虫个头儿小,也方便在比较深的伤口里活动。最重要的是用蛆虫清理腐肉基本不会造成伤患的痛感,能尽可能减少伤患的痛苦。现在伤患们身体条件已经很差了,经不起过于激烈的方法。”赵满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用蛆虫。主要是医疗条件有限,不具备直接手术的环境,也只有蛆虫是伤害最小的。 “啥?”“蛆?蛆虫?是我想的那种蛆虫?……”两个徒弟目瞪口呆,三位大夫沉吟不语。 “好,就用蛆虫。”长时间的静默之后,年长的张大夫终于开口。“老夫也曾听师傅说过。”张大夫看着赵满,缓缓说到:“但老夫只是知道有这个方法,却从未亲眼见过,更是没有使用过。不知道你可有把握?” “我也听说过这个方法,甚至典籍里也有记载,可是实际却几乎没有人使用。”郑大夫跟刘大夫对视一眼,继续说到:“主要是因为这个方法成功率极低,伤患多半会因为邪毒入体而加重伤情。” 赵满听明白了,其实所谓的邪毒入体,应该就是卫生条件不够造成的二次感染。估计古人只知道蛆虫可以食腐肉,却忘记清洁放入伤口的蛆虫,导致蛆虫本身不干净,引发了继发感染。 第87页 “咱们使用的蛆虫要保证绝对干净,整个儿清腐拔箭的过程也要尽可能保证干净的环境,这样应该可以避免邪毒入体的。”赵满找到问题的癥结,没有废话,解释明白需要注意的问题,就准备去培养蛆虫了。 “这个,蛆虫怎么保证干净啊?”刘大夫的徒弟忍不住出口询问,一想到蛆虫,他还头皮发麻中。 “这个嘛,还得麻烦各位了。我打算去肉摊、水果摊抓点儿苍蝇,咱们自己养。现在温度还算可以,一般一到两天就能产卵,再过两天左右就能发育成蛆,只餵食香甜的瓜果,环境要……最多五天也就可以用了……”赵满掰着手指头计算天数,完全不理会众人发青的脸色。 “如此,就拜託大宝儿啦。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我们配合你。”张大夫捋了捋雪白的鬍鬚,微笑着对赵满说到。 “那到时候腐肉要是都去掉了,谁去拔箭?”刘大夫的小徒弟突然来了一句。其实他想的是,这里面就自家师傅擅长疡医,弄到最后还不是要师傅出手拔箭。万一这个大宝儿的方法不靠谱儿,岂不是要连累师傅受过? 刘大夫却是不见丝毫紧张,他扬了扬手里的伤口图,“当然是大宝儿啦。”说着还朝赵满笑笑,“大宝儿要是不介意,我倒是愿意给你帮把手儿。” “啥?”小徒弟瞪圆了眼睛,我没听错吧?师傅说要给那个叫啥大宝儿的小子当帮手? 赵满这会儿倒是有点儿紧张了,刚才一心讨论治疗方案,忘了装徒弟了。貌似暴露了啊,这可怎么办?于是赵满马上看向郑大夫,俩人儿眼神交流。‘师傅,该您说话儿了,徒弟就靠您老了。’郑大夫:‘晚了,早漏了,你当谁是傻子呢。’ 郑大夫环顾四周。张大夫、刘大夫老神在在,眼里充满了戏嚯。俩人儿的徒弟早被打发去给赵满抓苍蝇去了。 “嗯哼”郑大夫清了清嗓子,顶着两位大夫看热闹的眼神儿,只好开口解释。不过他只承认赵满确实不是他徒弟,而是朋友,刚好来了洛阳,正赶上他们遇到了难题,就请赵满来看看能不能帮个忙。在府衙不方便说,也是怕治不好会让赵满无辜受连累。这点大家都懂,故而两位大夫也没纠结这个问题。看赵满行止有度,颇有章法,只是以为赵满是哪家杏林世家不出世的高手。 三位大夫加上赵满,各有所长,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会儿也都放开了。赵满和刘大夫制定好了手术方案,张大夫和郑大夫负责固本培元,调养伤患的身体。三位大夫还有志一同的达成协议,要统一听从赵满指挥,弄的赵满十分不好意思。 看着少年通红的俊脸,刚才还侃侃而谈,这会儿却颇显窘迫的样子,三位大夫都觉有趣。都说同行是冤家,但这仨人儿却能成为不错的朋友,足以说明这三个行事风格绝对跟别人不同。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见三个成名已久的洛阳名医,心甘情愿听从一个少年指挥,还成天跟在人家身后问东问西,时不时还发出各种恍然大悟的声音……这实在是,实在是太掉价儿了。说好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师傅哪里去了?三人的徒弟捂脸泪奔~~oo ~~ 在赵满的各种指手画脚,啊,不是,是英明指导下,蛆虫已经饲养成功,个个儿白肥饱满,身强体壮,眼看着就能用了。此处忽略养蛆小徒弟们的血泪控诉…… 府衙按照赵满的要求,专门空置出一间厢房,并对房间进行除尘,严格清扫各个角落,从顶棚到地面毫无遗漏,务必干掉所有灰尘。伤患就位,几位大夫也按照赵满的要求穿上赶制出来的“手术服”,带上口罩,反覆清洗双手,最后还用刘大夫自制药剂浸泡双手,尽量消毒。一应器具也都按要求进行过蒸煮消毒(器具当然都是刘大夫友情提供,刀、剪、针、线一应俱全,也让赵满着实感嘆了一下大宋医术之发达)。 大门一关,一切准备就绪。张大夫果断端出两碗黑乎乎的浓厚汤药,直接给两位半昏迷状态的伤患灌了下去。然后……然后伤患们就彻底昏迷,人事不知了…… 只见赵满大步上前,跟刘大夫对视一眼,说到:“开始吧,放蛆虫。”俩人儿各自拿起一只甜白瓷的小瓷罐,另一只手拿着赵满让人特制的镊子,就这么施施然的走到伤患身边,开始往伤口上投放一只只白白嫩嫩的胖蛆虫,一边儿放还一边儿数数儿:“一只、两只、三只、四只……”那场面,那…… “呕,呕……”张大夫和郑大夫都觉得头皮发麻,更兼有胃部不适,总觉得要把早饭都吐出来才能缓解。俩人儿深刻的感受到疡医果然不是一般人儿能干的,赶紧转过身去,打算等那群蛆虫完成任务以后再过去帮忙。 胖蛆蛆们果然不负众望,个个儿积极肯干,放到伤口上没一会儿就纷纷吃的肚饱肠肥,把伤口处的腐肉给清理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则全都是新鲜完好的肌肉和筋脉了。 把吃饱喝足的胖蛆一只不少的重新收回瓷罐中,就该解决里面的箭头了。虽然蛆虫吃掉了腐肉,很大程度上让箭头更多的暴露了一些,但仍然有很多筋脉和肌肉遮挡在外,取出条件不是很好。 第88页 由于人体结构方面赵满还是要比刘大夫了解的更透彻,故而两个伤员的箭头都由赵满来取,刘大夫做助手,张大夫和郑大夫负责随时监测伤患状态,防止突发情况(其实就是人工生命体徵监测仪乛乛,赵满表示,够智能,很好用)。 第一次做手术赵满还是很有些紧张的,不过好在准备充分,帮手够多,而且手术难度系数不大。赵满定了定神,并没有夹住箭尾,而是一点儿一点儿的剥离开肌肉,避开血管神经,直接把镊子深入伤口深处,正准备先找到箭头。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能行不?可别让俺兄弟遭罪呀!”赵满正全神贯注准备剥离箭头,突然听到这声喊叫,手都差点儿抖了。开玩笑,这时候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伤到人的,有没有素质!有没有常识! 赵满气得够呛,根本没去想这是在府衙,外边儿嚷嚷的人可能是个什么身份。开口就回了一句:“嚷嚷什么!外头的别在那儿乱嚷嚷。想让人活就都给我闭嘴!” 外头瞬间安静了。‘这大夫脾气好大!怕怕!’‘活该!老实等着。有脾气的大夫多半有本事,也许能救。’‘嗯嗯,一定能救!’姚雄果断闭嘴,与杨副将眼神交流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呢。姚雄掏掏耳朵,表示不解。 知府大人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儿,就被姚雄捂住了嘴巴,生怕他说话引起大夫不满,不好好救他兄弟。知府大人被捂的直翻白眼儿,还是杨副将眼明手快把他解救出来。 第51章 发现人才 “噹啷”第二枚箭头顺利落入托盘,赵满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旁边儿的刘大夫赶紧拿上帕子给赵满擦汗。赵满感激的看了刘大夫一眼,心里感嘆刘大夫的敬业精神。刘大夫现在就相当于主刀医生直接被降级去给人做助手,可人家却还是这么有工作热情,毫无怨言不说,还服务的无微不至,贴心到位,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赵满继续埋头进行收尾工作,将伤口彻底消毒后,开始一层层进行缝合。专注手头工作的赵满并不知道,此时他在刘大夫眼里那都要闪金光了。刘大夫正努力观察理解赵满的每一个步骤,比如他取箭头时,虽然伤口太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赵满明显是避开了筋脉的,这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些筋脉的位置。 再比如他缝合的时候是分层缝合的。他把每一种不同的组织作为一层,单独缝合,这可是刘大夫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赵满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为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赵满这一手儿明显是很有章法,自成体系的,绝对的隐士高人吶。 “好了。”紧张工作一个上午之后,赵满终于宣布本次手术圆满结束。良久,大家都没说话。赵满是精神紧张,一放松就累瘫了,毫无形象的扒着刘大夫,整个儿赖在人家身上。三位大夫则是还沉浸在本次不同凡响的手术过程中,不断回味着治疗步骤,在心里默默的总结经验。 “那个,怎么还没有声音啊,这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啊?”门外,姚雄用手捂着嘴自以为很小声儿的说。“应该是有希望吧。”杨副将目不转睛地盯着厢房门口。“咱们别瞎担心了,我这可是找了洛阳最有名儿的三位大夫了,医术绝对没问题。”看他俩都说话了,在门外干站了一上午的知府大人终于敢开口了。 “嗯,还是老兄弟你靠得住,这要是能治好,我请你吃大餐。”姚雄很讲义气的拍拍知府大人的肩膀。“额,不用客气了,大餐还是请劳苦功高的大夫们吃吧……”一听说吃大餐,知府大人脸都白了。 要说这个洛阳知府是个祖籍江苏的读书人,他咋跟姚雄认识的?这个事儿概括起来就是很俗套的故事——英雄救‘美’。话说当年知府大人进京赶考,路遇劫匪。抢了钱不说还想杀人灭口,可巧就被做着仗剑江湖梦的少年姚雄给救了。如此,这二人就结下了不解之缘了。 然后姚雄还为了安慰知府大人受伤的心灵,特地请他吃了一顿大餐——各种肉,没有菜。然后呢,然后身为读书人,一向清淡饮食的知府大人彻底泪奔了,吃肉都吃到吐了有没有。知府大人:说起来都是泪呀。 哗啦,厢房大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了四个奇怪的白衣人,居然还蒙着脸!这是咋回事儿?现在杀手刺客啥的都改穿白衣服了?站在门口等消息的一众人等瞬间石化。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几个人纷纷摘下古怪的蒙面布巾。“箭头已经拔出,伤口也已经消毒缝合,接下来就是调养身体,逐渐恢復了。这两天伤患们可能会有发热反应,这是术后正常反应。还请各位大夫及时给他们退热消炎。重要的是避免伤口感染,一定要每天消毒换药,只要不感染,基本上就没什么大碍了。”中医调理这些事儿,赵满不是很懂,还得拜託各位正经大夫接手后续治疗工作。 “额,这个,大宝儿啊,什么是感染?”张大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询问。“啊,这个啊。”赵满看了看郑大夫和刘大夫,这俩也是一脸认真地等待答案。“应该就跟咱们说的邪毒入体是一个意思,这两天伤口肯定会有些红肿,但一定要控制住,每天消毒换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第89页 “刘大夫自制的祛邪药剂就有消毒的作用。如果有高纯度的白酒也可以用上,消毒效果也很不错。另外给伤患换药前,还请大家按咱们之前的步骤严格给自己消毒,尽可能避免感染伤员。”赵满又顺便解释了一下啥是消毒,以及消毒用药和操作步骤。相信以大夫们的专业水平一定一点就通。 “你不是小满吗?咋又成大夫啦?”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打断了严谨的学术讨论氛围。赵满这才注意到门外院子里站着满地的人,其中大喊大叫的正是目瞪口呆一脸傻相的姚雄。他旁边立着一样呆立当场的杨副将。杨副将:我是玄幻了吗?如果不是,那一定要把这个人才招揽到手! 知府大人还是没能拗过姚雄,只好在府衙摆了一桌席面儿,算是感谢几位大夫辛苦救人。面对一桌子纯肉宴席,几位大夫很是傻眼。只有赵满兀自吃的欢快。嗯,这酒也不错呀,度数不高,口感香糯绵软回味悠长,好喝,好喝!专心享受大餐的赵满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杨副将冒着绿光的眼神儿…… “我该干什么好呢?”赵满咬着草叶儿,躺在洛河边上儿的树荫下,认真思考着人生。姚雄带来的伤患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没有引发感染,在几位大夫的调理下,已经生龙活虎,就快可以舞刀弄棒了。也就没赵满什么事儿了。这些日子赵满东走西看,逛遍了大半个洛阳城,却还是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个什么营生。 “子承父业呗,这还用想。”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屁,老子都失忆了,上哪儿记得我爹是干什么的。”赵满小声嘟囔着。声音太小,后面的人也没听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搭话。 “不过看你小子的样子,就知道你爹肯定也不是个啥好人。”后面的贱嘴老兄继续说到。 (σ( °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兄弟,以后你因为说错话天天心惊胆战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贱嘴种建中:一张嘴成千古恨,提心弔胆几十年吶~~~~~~~~) “呸呸”赵满吐掉嘴里的草叶儿,转过身跟后边儿的人掰扯:“怎么说话儿呢?我怎么就不像好人了?” “呦,小满吶,在这儿又碰上你啦。小满别生气,老种就是爱开个玩笑,没啥恶意。他叫种建中,是我和那憨熊的朋友。他家就是洛阳的,不过如今是从原州来洛阳公干,我们就约在这儿见个面,叙叙旧。”不远处杨副将正气喘吁吁的跑来。一边儿跟赵满解释,一边儿还不忘回头瞪一眼戳在旁边儿的嘴贱兄(这可是我看好的专业人才,让你气跑了怎么办。我这刚跟憨熊制定好招揽计划,你可别给我添乱)。 赵满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嘴贱兄,只见这人鬍子拉碴,身形消瘦,一身淡绿色的长衫穿在身上,就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怎么看也不太像是会跟杨副将他们走在一起的人。 这几天赵满经常去府衙查看李平和张辉的伤势,跟姚雄和杨副将也都混熟了。看到杨副将过来也没太意外,只是这个叫啥老种的真是让人看不顺眼,而且看起来好像年纪很大的样子哦。 “嘿嘿”赵满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贱笑,“敢问这位兄台今年贵庚啊?该不会是杨副将父亲的朋友吧?” 噗,种建中感觉被人一箭射中心脏,那感觉,简直是……“噗嗤”杨副将没忍住,不顾种建中的臭脸,笑出声儿来:“哈哈哈,哈哈哈,小满你真是慧眼识人,哈哈哈,一语中的,哈哈哈……” “让你笑,笑死你得了。老子今年四十五,怎地?你管得着?”种建中气愤的伸手就打,杨副将抬手格挡,一来一回,两人速度极快的过上了招儿。这倒是让赵满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个中年大叔还是个练家子。 不过,他说他四十五了,还真不像,看这身体素质,赵满本来还以为他跟杨副将一般大,就是长的着急点儿,才出言嘲笑他,没想到人家真的是老人家呀。那还真是不该嘲笑人家,看他这个样子明显就是郁郁不得志的典型。不过像他这么毒舌的傢伙,估计也是活该升不了官。 三人笑闹一阵,气氛倒也活络起来。不一会儿姚雄也带着亲随到了,索性拉上赵满,几人一起去了对面的洛云楼吃饭聊天。随着了解的深入,赵满发现,这位老种果然如自己所料,空有本事却一直遭上级打压,至今才是个推官。赵满抬头看看种建中,这厮这么多年遭到不平待遇,竟然没心理扭曲还真是不容易呀。 大家吃吃喝喝好不快活,赵满还真是发现自己跟姚雄、杨副将他们挺对脾气,大伙儿在一起总能找到无拘无束的感觉,畅所欲言,放松得很。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嗝,兄台别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大器晚成也是成啊。我看好你。”临走前,喝的有点儿高的赵满还不忘鼓励倒霉蛋儿老种。“那就托你吉言啦!”种建中朝赵满一拱手,就此别过,潇洒离开。 却不曾想,竟是被赵满说中,几年后得上级看中,升任原州通判,遇官家巡视洛阳,召集西北大小官员,共同商讨出兵西夏对策。种建中对西北形式分析极为准确,战略思想十分有建设性,得到章楶章相公的肯定,又有老朋友姚雄和杨副将等人的推荐,竟然得到了官家的亲自召见,从此平步青云,终成一代名将。 第90页 不过,这个被官家召见的过程,当事人种建中表示实在不愿多提。——“呦!这不是老种吗?又见面啦。”赵佖笑容满面,伸手扶起跪地行礼的种建中。“嘎?”种建中之前倒背如流的请安话语顿时卡在嗓子眼儿,双眼圆睁,大嘴成o型。“你、你、你……”老种表示他从来就没这么失态过,还因此差点儿担上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儿。 第三卷:闯荡西北 第52章 拐去西北 “小满啊”姚雄一手揽过赵满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还没想好干点儿啥营生呢吧。不是大哥不看好你,可就你这身板儿,能做什么活计?脑袋又不灵光,给人骗了还得替人数钱(姚雄已经从岳家兄弟处得知了赵满头部有伤的事儿)。要不是你两个哥哥一直照顾你,你早把自己给卖了。你哥哥们已经应徵入伍,你自己怎么生活?要不还是跟俺们一起去会州得了,有俺们照顾你,怎么也能保你平安吶。” 赵满虽然喝了点儿酒,可还不至于被只憨熊给忽悠住。他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跟你去会州不也是去当兵?就我这身板儿连刀都抡不动,还平安?当炮灰还差不多。” 姚雄抓抓脑袋:“啥叫炮灰?”赵满:“……没文化,就是上战场最先死的意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还得从军当兵,就我这样儿的你觉得我能干得了这活儿?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在洛阳蹲着呢。”赵满说完,还不忘亮一亮他那没有二两肉的小胳膊儿。 “嘿嘿,谁说让你上战场啦?让你这样儿的上战场西夏那帮蛮子还不得乐死。你就跟着哥随军当个文书、大夫啥的就成了。”姚雄赶紧接茬解释,还不忘给杨副将抛个‘媚眼儿’。‘老杨,是这么说吧?俺表现的还可以吧?’ 赵满到底也没当场作出决定,他还需要仔细考虑。其实赵满也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好不容易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认识了一群不错的兄弟、朋友,结果人家都组团儿去西北保家卫国了,就剩他赵满一人儿留下,想想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如果真能如姚雄所说只是在大本营搞搞后勤工作,其实去西北参军到也不是那么可怕了,毕竟这些熟悉的人才能让赵满有归属感,有安全感。赵满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哎!真是烦啊。”赵满用脚尖儿把一个倒霉的小石子儿踢得老远,抬头望向繁华的洛阳街道,顿时生出了‘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的感慨与迷茫。 “将军,那啥,其实小赵大夫要是不跟咱们走,留在洛阳,郑大夫怎么说也会照应他的。没您说的会混的那么惨吧?”姚雄身边儿的亲随疑惑的问自家老大。 “嗯?”姚雄勐地回头,双目一瞪,吓得亲随立马禁声儿。‘敢情您这是忽悠人家呀,唉,小赵大夫好可伶。’亲随腹诽,不过老大啥时候也会忽悠人了?还挺损的。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就知道他家将军今日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了,成功忽悠小赵大夫随军,最可怜的是那帮西夏人。 “阿嚏!阿嚏!”一旁连打两个喷嚏的杨副将揉揉鼻子,谁又想我了这是? 三天后,熙河钤辖姚雄带着一众兄弟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会州驻地,这是朝廷新近下达的命令,让姚雄领兵驻守会州前线。队伍里当然少不了杨副将、伤员李平、张辉,新收的小弟岳程、岳和,以及一众亲随卫兵,总之都是一群浑身腱子肉的勇武之士,个个儿虎背熊腰、身形矫健,只除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浅蓝色的长袍,宽肩细腰,骑在马上姿态极尽优雅,生的更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眼尾略略上挑,顾盼生辉,端得是风流美少年吶。走在一众膀大腰圆的壮汉中间,倒像是众星捧月搬。看得小娘子们心猿意马,路边儿群众啧啧称赞。 “呦,这是哪家的官少爷吧,让这么多人护卫呢。” “可不,比咱上次看到的知府家的公子还威风呢。” “就是就是,不过这少爷长得可真好看吶。” “哪儿有一个少爷就有这么多护卫的?你们瞧瞧,人家那可不是普通护卫,那是官兵。” “可不,还真是官兵啊!那难不成这位公子是个大官?” “这么年轻的大官呀,真厉害。” “长得还这么俊,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别胡说,老天爷的亲儿子那是官家,别乱说话。” …… 这老天爷的亲儿子正是下定决心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西北的赵满。吃瓜群众议论声儿太大,大伙儿骑在马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姚雄和杨副将他们还不忘打趣赵满,“呦,这长得俊真是占便宜呀,敢情俺们都成了你的护卫了。”“就是就是,小满穿着长衫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儿呀。”“可不,不过小满这骑马骑得真不错,姿势也漂亮,不像是刚学的呀。” “呵呵,过奖过奖,我,我以前学过骑马。”赵满心不在焉的回应同伴的调侃,拉着缰绳的手自然地抖了抖,让□□坐骑跟着大部队一起转弯。不懂行的只是觉得赵满骑马的姿势好看,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练过的。 仔细看看,俊美少年骑在马上,身姿挺拔。耳、肩、胯、脚跟在同一条垂直线上,头部和嵴椎自然的正直,胳膊肘,手腕和马嘴也在同一条直线上,丝毫不差,人和马和谐统一,难怪看着如此好看。能骑马骑得如此标准自然,那可绝非一日之功。 第91页 赵满自己也很蒙圈。从早上收到知府大人友情提供的长袍开始,赵满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开起了自动操作功能。面对复杂的古代长袍,双手进入自动模式,从内衣、中衣、到外袍,甚至还会束髮,末了还给自己端端正正地戴好了髮带,端的是衣冠整齐,出尘飘逸呀。 待出门看到分给他的马匹,自认为连马毛儿都没摸过的赵满,竟然长袍一搂,双手一抓马鞍,飞身上马,动作之潇洒飘逸(赵佶:那是,我们皇室子弟训练的就是个仪态,骑得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得骑得漂亮!坟墓中的赵匡胤:不肖子孙!老子让你们学骑马,那是为了能领兵作战!你们居然……气死我了!赵佶:容我提醒,您已经死了。赵匡胤:……不肖子孙!),惊呆了自认为骑马专业户的一众骑兵以及跟赵满相处已久的岳程、岳和。 其实最震惊的还要数赵满自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一路上更是浑浑噩噩。对骑马这个事儿,不但一点儿也不紧张,甚至还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曾经做过千万次一样,就像吃顿家常便饭一样简单。朦胧中,两个小小孩童嬉闹着学骑马的影像在眼前闪过。 待到赵满要深入地去想,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赵满摇摇头,驱散混沌的思维,转过头,正对上岳程、岳和担心的目光。赵满感激的朝他们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儿。 大队人马一路西行,经同州、庆州直奔会州。一路上风餐露宿,一群糙汉子倒是早已习惯,就是没想到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小赵大夫竟然也能坚持下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由于长时间骑马而有些腿抖的小赵大夫仍然保持优雅的姿态,风度翩翩的纵马前行。‘话说我为啥非得保持这个姿势骑马?就为了好看?’赵满本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急行二十多天,终于抵达柔狼山脚下的会州城。 “这就是会州……城?”赵满咬牙切齿,扭头看向姚雄,“这也算是个城!!?” “额……这个,俺,俺也没想到这个会州……城,它这么小哈……”姚雄尴尬的挠挠大头,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赵满。 一路同行的一干人等个个儿闷笑不已。由于着急去会州赴任,大伙儿抄近路,没有经过京兆府(就是长安城,北宋称京兆府)。别人倒是都没啥反应,就赵满特别嚮往(赵满:废话,那可是古长安城啊,谁不想看看吶),还拉着去过京兆府的姚雄、杨副将等人问东问西,对此次无法公费旅游京兆府深表遗憾。 姚雄这厮信口开河给赵满介绍完憨熊版京兆府之后,居然还神来一笔,说了一句:“小满别遗憾,咱会州城也是不错哒,更何况还是咱自己的地盘。等到了那儿哥哥让你好好逛逛,再好好吃吃,过过瘾。”于是乎,涉世未深的赵满小少年就这样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一路赶往会州城。然而…… 看着城中一目了然的三条主干道,路边儿稀稀拉拉的几间破破烂烂不知道卖什么的店铺,赵满仰头看向天空,迎风飙泪:‘苍天逗我!想我赵满英明一世,竟然被头憨熊给忽悠了,真是,真是,……这啥也没有,这是什么生存环境啊!’ 深秋有些寒冷的风吹着落叶,打着旋儿在马前飘过,一股萧瑟的苍凉感顿时涌上心头。“你到底来没来过会州?”赵满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杀人的冲动,平静的问姚雄,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的眯着,嘴角甚至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看得姚雄和杨副将头皮发麻,‘坏了,坏了,小满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就说让你别乱说话,谁让你大嘴巴瞎胡说。’俩人儿还在偷偷的交换眼神儿,思考对策。 那边儿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抢先开口了:“将军从未来过会州,这里地处边陲,对面儿就是西夏了,就是咱们也都是头一次来。” ‘嗯?这谁呀?嘴这么欠。’姚雄迅速回头朝声源处瞪去,只见伤势基本痊癒的李平正一本正经的回答赵满的提问。 李平和张辉自打死里逃生,被赵满治好了伤,对赵满那叫一个狗腿呀。听说赵满要跟大伙儿一起回营,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根。一路上鞍前马后,无微不至,把岳程和岳和都要给挤的没机会靠近赵满了。 这会儿也坚决发挥作用,积极拥护赵满,不遗余力打击自家将军,坚决实话实说,绝不隐瞒。‘我擦!’姚雄气哼哼的挥着拳头,琢磨着怎么把这该死的李平重新打成重伤,省得这败家玩儿意给老子拆台。 第53章 会州大营 一行人抵达会州的消息,早已传到州府。姚雄谢绝了知府大人接风洗尘的邀请,一路上顶着赵满杀人的目光,带队先回大营修整。 要不说嘛,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满,这压迫感,真是……姚雄莫名其妙的出了一头冷汗,也不知自己堂堂钤辖为啥会怕一个无官无品的半大小大夫。(这就是野兽的直觉,挺准的。) “来了没?不是说他们能先到吗?” “应该已经到了,没接到别的传话,说明此行顺利。” “嗯,你说,看到他,小满是不是能不那么生气了?” “也许吧,这个……希望吧。”姚雄和杨副将在前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第92页 “大伯!大伯!”刚到大营门口儿,迎接的队伍中居然蹦出一个圆滚滚的总角小儿,呆头呆脑很是可爱。 姚雄迅速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小孩儿,放到赵满面前。“哈哈,那啥,这是我侄子,姚平仲,他也是在咱们大营常住的。”说完还谄媚的看向赵满,求原谅啊。 赵满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军营里为啥还能带孩子?还有,把这孩子介绍给我是啥意思?还用那种上供贡品的架势,这是介绍宠物呢?求原谅?哼!仗着长得憨厚就搞欺骗,这事儿没完!我哪儿那么好哄?不过……不过这小孩儿还真挺可爱的。小孩儿控赵满不自觉地伸手摸上小孩儿的呆毛儿,软软的,毛茸茸的,嗯,好摸好摸。嗯,以后有这小傢伙儿陪着貌似也不会那么无聊…… 脑补以后快乐生活的赵满,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自觉的改变了。开始的冰冻三尺已经逐渐融化,就要春暖花开了。 “唿”姚雄长出一口气,唉呀妈呀,可是矇混过关了。大手一挥,赶紧进营,赶紧!赶紧!出营迎接兄长的弟弟姚古瞬间觉得自己玄幻了,眼睛出现幻相了,他家大哥一定是别人儿假扮的吧!一定是! ‘是吧?儿子。’姚古正想在儿子身上找安慰,却看见自家儿子,牵着刚刚认识的那少年的手,一蹦一跳的开心的给人家引路。姚古用手使劲揉揉眼睛…… 出离愤怒的姚古:何方妖孽,竟敢迷惑我家大哥和我宝贝儿子?洋洋得意的赵满:爷这是有魅力,你不懂。姚古:……啥叫魅力? 西北的冬天总是来得太快,姚雄刚刚接管会州兵事,还没彻底整顿完毕,天空就已经开始飘飘洒洒的飞舞上雪花儿了。 “又下雪了。”身穿月白长袍,一身儒生打扮的赵满倚在房门口,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 “叔,为啥说‘又’啊?这不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吗?”咬着手指的小胖孩儿姚平仲,疑惑的问到。 赵满收回了已经有些冰冷的手,无声的嘆了口气,没有回答。其实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说了个“又”字。 赵满低头看看自己指腹已经磨出了茧子的右手,再看看门外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兵丁,认命的转回房中,继续干活儿。他得在这个月结束之前,把会州驻军的信息记录重新整理一遍。上一个干活儿的实在是干的太烂,信息记录的零零散散,查找点儿啥都找不着,简直不堪入目。(上一个干活儿的:俺就是个识点儿字的小兵,俺也不懂啥记录,不就是把事儿记下来,不就完了吗?) 本来姚雄是打算让赵满去军医那边儿当个大夫的。可赵满总觉得两次救人都是纯属巧合,自己那水平,根本就是个二把刀,也就是懂那么一点儿外科知识而已。让他当专职大夫?还是算了吧,可别害人害己。 所以再三跟姚雄申请做了个文书。平时整理整理卷宗,写点儿文件,更加得心应手一些。姚雄觉得屈才了,杨副将倒是觉得这个职位不错,更适合赵满,平时遇到那些个文绉绉的问题,还能让赵满给顺便解决一下,甚好,甚好。 至于医术嘛。小满本来也一点儿不保守,空闲时多让那些个军医们过来讨教讨教不就得了。人嘛,能者多劳,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嘛。你说是不是?杨副将越想越得意,还不忘附赠赵满一个大大的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在赵满看来,那就是妥妥的资本家压榨劳工时展露的奸笑,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吓的赵满浑身一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进了黑煤窑的被拐儿童…… 额,往事不堪回首,还是赶紧干活儿吧。赵满低下头专注地翻阅卷册,把信息重新提取排列,分门别类,誊抄到新的卷宗上。看着纸上不断出现的飞扬洒脱的字体,赵满心里那种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会什么,我不知道我拿起毛笔就会写真笔字,我不知道我写字怎么写成这样……的各种无力感又回来了。 大家第一次看到赵满的字,都大大的震惊了一下。原因无他,这字写的颇有造诣呀!尤其是略通文墨的杨副将还咂咂嘴,假模假样儿地点评了一番,说是很有些当世大书法家黄庭坚的风范呢。至于姚雄和其他人等,那就只有“好看”、“真好看”几个字的评价了。 不过被一群将将识字的大老粗夸赞,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了。赵满倒是也没拿这个当回事儿,就是平时写字的时候稍稍收敛了点儿,省得自己这笔走龙蛇的,写出来太过潇洒,别人看不懂。唉,水平太高也是愁啊…… “叔,今天中午又是炖菜大饼……”嘟着小嘴儿,咬着手指的姚平仲又跑回来了,打断了赵满的发散思维。小傢伙儿还用他那双萌萌哒的圆滚滚大眼睛不断朝赵满发射小电波儿。 “怎么?不想吃啦?那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做。”被瞬间萌翻的赵满赶紧放下手里的卷宗,上赶着询问。 本来想让这小傢伙儿叫哥哥的,可是赵满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小傢伙儿是姚雄的侄子,如果让他叫自己哥哥,那岂不是自己平白就比姚雄他们全都矮了一辈儿?这帮傢伙全都成了自己的叔叔大爷了?那可就被人家占便宜占大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于是赵满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很显老的称唿。 第93页 岳程、岳和是难得的武力值和智商(此处单指作战智商,岳和的其他方面智商……)都不低的复合型人才,早就被派出去驻守营寨去了。还好有这个小傢伙儿日日在眼前上蹿下跳,才让赵满的生活每天鲜活有趣许多。 不过自打赵满不小心露了一手儿,给小傢伙儿开小灶做了顿好吃的,这小东西就赖上赵满了。隔三差五的就用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骗得赵满亲自下厨,每次总能吃到以前都没吃过的好吃哒。 “叔,我想吃你上次做的肉捲儿,嗯,还有羊肉汤,好不好?”姚平仲伸出胖胖的小手儿扯住赵满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撒娇。叔就叔吧,这小傢伙儿也真可爱,每天跟着一群糙汉子住在军营里,也是够可怜的。赵满摸摸小孩儿的头:“那你先在这儿玩儿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材料能用。” 赵满前脚儿刚走,后脚儿姚雄和杨副将就进来了,后边儿还跟着来找儿子的姚古。姚古最近发现自家儿子越来越抓不着影儿了。以前没事儿就粘着自己的小尾巴,现在貌似粘到别人身上去了。被儿子天天粘着吧,他还觉得有点儿烦,可是人家不搭理他去找别人了吧,他又觉得心里有点儿酸。总之各种矛盾,各种不爽。整个儿人都要精分了…… “呦,小仲果然在这儿,俺就说嘛,你想找这小子,来小满这儿准没错儿。”姚雄一进屋就开始对着姚古一通说。‘我儿子为啥还得到别人屋里去找?’儿爹姚古显然还没想通。 “小仲怎么自己在这里呀?你叔呢?”杨副将把姚平仲哗啦到自己手边儿,问到。“嗯,叔去给我做好吃的啦,让我在这儿玩儿会儿等他。”姚平仲笑嘻嘻的吞着口水说到。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些好吃的有多美味,整个儿小孩儿都散发着一种馋馋的感觉。 “小满还真是会做饭吶,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这小子还真是全能啊。”杨副将摸着刚刚冒出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其实自打赵满给姚平仲开小灶儿,大伙儿就都知道他会做点儿吃的,不过谁也没指望赵满做的能有多好吃,也就是姚平仲这样的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吃个新鲜吧。 “那咱们就等一会儿吧,估计小满一会儿也就该回来了。咱要查以前的粮草帐册,小满不回来咱也找不着。”姚雄在赵满的桌案上东摸摸西瞧瞧,随手翻了翻赵满誊录的新卷宗。惊奇的发现,他头一次也能顺利地找到并且看懂这些记录了! 一旁的杨副将和姚古则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从来都懒得看任何文字的姚雄竟然破天荒地在一堆文件卷宗中间翻找的不亦乐乎。那兴奋感,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边找还一边嘟嘟囔囔:“呦嘿,俺也能看明白了。再找找去年的,呦呦,在这儿呢。嗯嗯,人员的呢?啊,这儿,这儿呢……” 赵满端着给小孩儿和他自己做的小灶儿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屋里三大一小,除了小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饭菜,比较正常之外。姚雄明显是有鬼上身的嫌疑,正在癫狂地翻阅他新录好的卷宗。杨副将和姚古则是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鸭蛋,傻兮兮的在玩儿‘看谁的眼睛瞪得大’游戏。 第54章 能者多劳 赵满把端着的饭菜放到桌上,正要开口询问。姚雄倒是先闻到香味儿,从自己癫狂兴奋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到赵满就在眼前,一个虎窜,从桌案后边儿直接冲出来,死死抱住赵满:“弟呀,你是我亲弟弟呦。哥哥实在是太有眼光了挖到你这么个大宝贝儿呦。”(姚古:……他是你亲弟弟,那我是谁?) “额”赵满觉得自己要让姚雄那句“大宝贝儿”给噁心吐了。赶紧推开死死抱住自己的大憨熊,“我说,你没事儿吧?”赵满不确定地开口问到。 “俺能有啥事儿呀,就是小满你这个卷宗做的真好,俺都能找到想看的东西了。”‘啥?卷宗不就是要让人查阅信息的吗?敢情以前做的就是个摆设儿?还是这头熊水平太差看不懂?’赵满莫名其妙。 “嗯,小满这个卷宗做的是真好。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分类精细又好查找的卷宗。”杨副将早就好奇的研究起了赵满新录的卷宗,发现不仅把原有的卷宗做了更加仔细的分类,还在每卷的首页上设置了目录,每页页脚也标註了页码,想要查找哪些信息,直接在目录上找到对应的页码即可,确实是一目了然。 尤其是赵满还把粮草辎重以及各类军需补给的帐目都给做成了表格,每种单独制成一表,横向按照时间划分,纵向则记录着朝廷下发的该种补给物品的数量或用于购置该种补给物品所用的财物金额。 只要确定所查时间,就能直接找到各项财物的数量及金额。更绝的是赵满还对这些补给品进行了层层分类,一小类就有一张小计表,一大类再有一张总计表。整个儿帐目层层细化,严丝合缝,丝毫不差。但凡出现一丁点儿帐目问题,都能及时发现,非常方便。 “这真是,真是……”杨副将合上手中的卷宗,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咋就这么聪明呢,挖到这么个活宝啊。’杨副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感谢曾经的自己。要知道以前跟姚雄搭伙干活儿,这些个帐目问题根本就指望不上憨熊,一直都是他杨副将顶缸。每回查帐,头髮都得抓掉好几把。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彻底解脱喽! 第94页 “啊哈哈,啊哈哈哈……”想到这儿,一向处事严谨的杨副将禁不住放声大笑,害得赵满一度以为精神病也能传染了,要不怎么一个两个接连不正常。倒是一旁的姚古,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深深地理解杨副将长久以来的苦大仇深。 “唿噜”“唿噜”“吧唧”“吧唧”“嗯嗯,好吃。”“我就说叔做的好吃吧?你们还不信,哼!”“信了,信了,实在是太好吃啦!天天吃伙头兵做的猪食,俺这嘴都淡出鸟来了,还是你小子聪明,哈哈哈,不愧是俺侄子。” 正在聊卷宗问题的赵满、杨副将、姚古回头……只见姚雄和姚平仲一大一小正热火朝天地组团儿消灭圆桌上的肉夹馍和羊杂汤。(赵满到厨房看到有好些做好的大饼,还有些剩下的猪肉和羊下水,便就地取材,做了这些方便吃食。) 姚平仲用两只小手儿紧紧捏着肉夹馍,小腮帮子儿都塞得满满的,还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小松鼠儿。姚雄那就更不要脸了,好像生怕侄子吃的多抢了他的似的,两只手各拿一只肉夹馍,喝汤都是直接把脑袋扎到碗里喝的…… “哎嘿,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少吃点儿,给我留点儿啊!”赵满一个高儿窜过来,噼手端起桌上盛肉夹馍的盘子。本来是想着多做点儿,留着晚上再吃一顿的,结果却被头憨熊给抢了食儿。数数只剩下这几个了,赵满真是欲哭无泪。 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边儿,趁着赵满转身教训姚雄的空档,更不要脸的杨副将和姚古竟然同时上手偷走了两个肉夹馍,大模大样儿的吃的欢快,还不忘点评一番:“嗯,确实是好吃啊,可比伙头营那帮傢伙做的好多了,得让他们都学着点儿。”“这东西带着也方便,我看外出寻营啥的揣上几个,都省的啃干巴大饼了。”“就是,就是。”…… “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那是老子做给自己吃的,老子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赵满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两眼冒火,敢抢老子的食儿!姚平仲就算了,那是个孩子,咱愿意奉献。那边儿那三个臭不要脸、饭量奇大、不请自来的抠脚大汉算怎么回事儿!!! “嗝,嗯,嗝,小满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来,来喝口汤。”“嘿嘿,再吃口饼哈。”一看把“大宝贝儿”给惹炸毛儿了,几个脸皮堪比城墙厚的傢伙赶紧熘须顺毛儿。开玩笑!为了以后的福利待遇呀,必须服务好! 一帮子不速之客横扫桌上所有吃食,只要能下肚儿的,都没放过。就连赵满专门给小孩儿做的糖包儿都没放过,弄的被抢食儿的小姚平仲瘪着小嘴儿差点儿伤心的哭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勉勉强强只吃到八分饱的赵满,十分不爽的问到。‘你们最好有个像样儿的理由,否则……’赵满转头看着对面哼哼哈哈死赖着讨食儿的三人组。 “啊,啊?那啥,俺们是想来找以前的粮草帐册的。嘿嘿,本来是想着俺们也看不懂卷宗,就,就等你回来。”姚雄搓搓手,憨憨的说。如果不看他还沾着油光儿的嘴,看起来还挺像是来认真工作的。 “那现在看完了?查到了?”赵满挑高眉毛,下逐客令。都查到了,还赖了老子一顿午饭,居然还不走,还想干什么?等老子请你吃晚饭吶? 不得不说,赵满想的还挺对的。姚雄这厮就是准备再赖顿晚饭来的。中午这顿也没吃饱。就赵满做的那点儿东西,也就够他们几个塞牙缝儿的,可是要让他们再跟着吃伙头兵做的大锅饭,又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唉,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吶。’大老粗姚雄居然想到了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还真是应景儿。 不过赵满哪是那么好指使的,最后还是杨副将好说歹说,答应尽快给赵满派个识字的小兵打杂帮忙,才给大伙儿争取到了晚饭福利…… “我一直有个疑问。”饭后消食儿的赵满看着对面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姚古,再看看一脸虬髯似张飞的姚雄。继续问姚古:“他是你几哥?你俩中间是不是还隔着好几个兄弟呢?” “嗯?什么几哥?”姚古还没反应过来。“噗嗤,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喽!小满,你这问题问的……哈哈哈……”那边儿粗人里边儿智商最高的杨副将已经拍着桌子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那啥,俺长得有这么老吗?”大憨熊姚雄委委屈屈的看着赵满,似乎在控诉着什么,小声儿嘟囔着。看得赵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笑,笑,咋不笑死你!”姚雄扭过头就给了杨副将一脚,直接把人给踢到了桌子下边儿。 “唔,嗯呵呵,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其实他就比我大两岁。”姚古捂着要笑不敢笑的嘴,支支吾吾的说到。“什么?”赵满的眼睛瞬间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姚古:“你今年多大?” “我,我今年才刚刚弱冠。”姚古不好意思地说,还不忘看看坐在一旁生无可恋的哥哥。“那也就是说,就是说……”赵满激动地伸出手指,指指姚古,又指着姚雄,“就是说这傢伙今年才二十二?!!” 第95页 赵满也顾不上失不失礼了,直接上手捧起姚雄的大头,好一个研究,末了感嘆道:“我说你这长得也太着急了吧。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三十好几的大叔呢。敢情还是头小熊啊!” “哈哈哈,哈哈哈,小熊,哈哈……”“唔,哈哈哈,我不笑了,哥,哈哈哈……别,别动手,哈哈哈……”刚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的杨副将再次笑倒。好弟弟姚古也实在没憋住,被老哥好一个打,但还是坚持着嘲笑他。可怜的年少有为的钤辖大人感觉自己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从此,姚雄的外号正式从“憨熊”变成了大家喜闻乐见也更加顺口的“小熊”。当事人姚雄咆哮中:“都给俺闭嘴!!!”无良众人表示:呵呵。 由于赵满的“超凡厨艺”暴露,导致屡屡被人蹭饭,甚至脸大的杨副将还会预约点菜。赵满:老子又不是厨子!!蹭饭人等:可你比厨子做的好吃啊!赵满:……人太优秀也是错。 由于赵满开小灶儿次数明显增加,伙头兵也都跟他混熟了,都知道新来的长得特别漂亮的文书(赵满:‘特别漂亮’可以省略)做饭做菜那叫一个香啊。同样的原材料,他做出来那就是不一样。 而且好多都是他们没吃过的,偶尔赵满做多了,大伙儿还能跟着捡点儿剩儿,真是好吃。吃过了好吃的,谁还愿意吃那没滋味儿的东西呀。于是就导致会州大营的伙头兵集体爆发出超凡的学习能力,举一反三,为改善整个儿军营的伙食水平做出了卓越贡献…… 第55章 传道授业 最近赵满挺闲,没事儿就给姚平仲小朋友做做好吃的,顺带的教育教育上上课啥的。别人儿基本上都是躲着赵满走了。原因无他,赵满战斗力太强,基本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啊。 老大姚雄被起了‘小熊’的光荣外号,至今还在军营内广为流传,还有向外发展的趋势,估计姚老大这辈子都得顶着个小熊皮了……其他人等,上至杨副将、姚副将(姚古)下至火头小兵,都被奴役了个遍。 最惨的是前段时间上边儿派来查粮草的肖押司,直接连官都给撸了。就因为拿了钱不办事儿,还想着剋扣点儿粮饷,被赵满给碰上了,认为此人贪得无厌。也不知道赵满是怎么弄的,反正就是在给肖押司上报的帐目上做了些手脚,肖押司根本没看出来,可等他再往上报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上边儿直接一个私吞粮饷的大帽子扣下来,肖押司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给一撸到底,彻底完蛋!(还有附带的好处,今年上头拨给会州大营的粮草多了一成。) 看着肖押司和他婆娘唿天抢地,赵满在人群中咬下一口苹果,不屑地嗤笑一声:“还以为他有什么大本事呢。就这种货色就能欺负住你们?”后边儿那句是赵满跟旁边儿的杨副将说的。 杨副将也是一阵感慨,可不是吗?看着街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惨遭围观的肖押司,就这玩意儿也能把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都给欺负住了?杨副将深深地感到自己玄幻了。前几天还不可一世,鼻孔朝天,连他这有品有级的正经军官都不敢惹的肖押司,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再扭过头看看身边一边儿潇洒吃苹果一边儿看热闹的赵满赵文书,只见此少年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可谓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忽略啃苹果的动作)。再看看地上狼狈不堪的前押司大人,杨副将狠狠打了个哆嗦,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呀!悄没声儿的就把人给办了,杀人不见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乎在杨副将的‘大力宣传’下,整个儿会州大营都知道最不好惹的不是姚老大,也不是两位副将,而是新来的美少年小文书赵满。别看人家年纪小,别看人家长得柔弱,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没看姚将军和两位副将都对他点头哈腰的吗?没看上次那个谁谁得罪了他,官都丢了吗?你也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人家一根儿手指头解决的。不够分量的就别往人家跟前儿找不自在啦。 于是乎这段时间赵满身边几乎变成了真空地带,虽然大家也都知道赵满不会对普通的军营兄弟们干啥,但是吧,也许是出于一种敬畏的心里吧,总之吧……还是有点儿怕怕的。有迷信的小同志甚至以为赵满会不会是啥狐仙儿啥的。要不咋长得那么好看呢?(赵煦、赵佶:俺们老赵家基因好,还都千挑万选地娶漂亮媳妇,一代一代,筛选到现在,当然个个儿都好看。不信?看我俩!赵偲、赵似:还有我们呢!) 就连一开始看赵满年纪小就空降当上文书的一众各种不服气人士,全都消停了,各种找茬都消失了,见到赵满也都是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能躲多远躲多远。赵满连这点儿乐趣也没有了。就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被美食收买的姚平仲小朋友身上。反正他爹也顾不上他,让这么个小东西天天跟着去校场看训练,多没劲吶。 赵满也听说了,姚古还没成亲呢,姚平仲其实是姚古一个战友的儿子,战友牺牲了,孩子娘早就不在了,就留下这么个孩子,姚古就义不容辞地接手了。姚古倒是真心疼爱孩子,只不过他自己也是糙汉子一个,没啥带娃经验,工作又忙,能保证孩子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就不容易了。偶尔有空教孩子认两个字儿,孩子都能高兴半天。 第96页 不过这种情况到赵满出现就完全改变了,姚平仲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糙汉子老爹,转投了‘英俊潇洒又足智多谋’(赵满自我评价)更重要的是还烧得一手好菜的赵老师的怀抱。 姚古一看这情况也就自暴自弃了,任由他儿子认了赵满当师父,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姚雄的撺掇下,正式行了拜师礼。 于是乎负责任的兼职教师赵满小少年正式走马上任,他工作认真刻苦,兢兢业业,不只教孩子识字,教四书五经,还会教一些在大人看来有些奇怪却很实用的东西,比如简单的数学……他教的天文、地理也跟别人的不大一样,至少偶尔路过的姚雄几个是这么觉得。 赵满就是因为姚雄几个都是大老粗,才敢这么教。换成是稍微有点儿文化常识的,都得露馅儿。反正他们几个即使觉得他教的跟别人不一样,也不知道这差别到底有多大,更不会去注意这些个小细节。反正他还教极为正常的四书五经嘛,大家也不会想太多。 赵满倒是放开了教,反正小孩儿就是一张白纸,怎么画都行,完全接收。结果就导致了被赵满培养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医卜星象样样都懂的姚平仲小朋友……从此基本没朋友。为啥?因为他跟别的小朋友世界观完全不一样啊…… 天圆地方?我能说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吗?不信你一直朝一个方向走,最后肯定能回到出发点。 我都告诉你天上的星星也就是个普通星球了,你还祈祷个啥? 人是用大脑思考的,不是用心脏。心脏就是个泵,负责供应血液的。啥叫泵?泵就是……啥是血液? 这你也不知道?咱俩还能愉快的聊天吗? …… 直到他亲亲师父终于良心发现收养了一个叫韩世忠的小孩儿,才结束他悲惨的没有朋友的童年生活。然后他就高兴的过上了每天吃饭、睡觉、欺负小弟弟的快乐新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可能是受无良师父的影响,这个小弟弟成长速度实在太快,没过两年,姚平仲的日子就变成了吃饭、睡觉、被弟弟各种奴役了……此处省略泪千行,语万言…… 然而未来的大将军姚平仲同志还是非常感谢当初只为了看自家老爹吃瘪,而撺掇他正式拜师的大伯。这个师父拜的真是太值了!你能体会那种不管你干啥,始终有人给你撑腰的感觉吗?你能理解那种不管咱打仗打到哪儿,永远不用担心粮草跟不上的爽快吗?……不能吧。 这就是官家是你启蒙恩师的感觉呀!而且还是官家唯一的入室弟子哦!(废话,人家一共就在外流浪那几年,以后当了皇帝了还哪儿能乱收徒弟。姚平仲:所以说咱命好嘛,嘿嘿嘿……此处省略姚平仲习自他师父的习惯性奸笑。) 不过赵满也不是全都教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家也给老老实实地讲解四书五经和司马光编撰的资治通鑑的。这些毕竟是时下的主流理论和必备文化知识,赵满是不会让小徒弟输在起跑线上的。让赵满惊奇的是他自己居然讲解起这些来头头是道,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完全无障碍无阻滞,连个停顿都不用有。 有时候讲解某个典籍的时候,赵满的脑子里会出现一些突如其来的画面,有时候是几个锦衣华服的小孩子一起在学堂的画面;有时候是一个小孩子写字的画面,那孩子写得很好,字体俊秀,笔锋犀利,甚至都不像是个孩子写的;有时候甚至是以自己的视角,在跟对面的小孩说着什么,他甚至看得到那孩子开心的笑容,还有教书的先生(教书的先生苏大学士:……)…… 这大概就是失去的那个过往,忘记的那些人吧。莫名的,赵满觉得有些感伤,他很想知道这些人现在在哪里?又跟自己是什么关系?然而天下之大,又该如何寻找?又到底该不该找呢? 暗自神伤的赵满并不知道,自己的经史子集高水平教学直接导致路过办事儿的州府文书刘新呆立当场,认认真真地站在门外听了一个时辰的墙角儿,从此后对会州大营的赵小文书推崇备至,钦佩有加。以后会州大营的兄弟们去州府办事儿都顺利得多,还是多亏了赵满赵文书的功劳。 不过刘新刘文书很快就见识了赵小文书的多面性。再见到自己心中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赵小文书时,免不了又一次呆立当场。也不怪他,他来时,赵满正和姚雄几个在院子里架起火堆现场烤肉,那叫一个火光熊熊、热火朝天吶。那氛围,那热烈,一群糙汉子露胳膊挽袖,更有甚者直接打起了赤膊,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赵满在一众人之间格外的引人注目。那样清风朗月的一个人,居然站在这一群蛮汉之中,还端着酒碗跟那一帮子人喝酒吃肉打成一片。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最恐怖的是赵满居然还亲自操刀烤肉,在架起来的全羊上细细地刷着不知道什么酱料,刷了一层,又换种酱料再刷一层,末了,还抓了一把粉末,均匀地洒在羊肉上,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端的是赏心悦目。那羊越发的金黄焦脆,羊肉散发的味道也越来越鲜香浓郁,在旁边儿站上一会儿,保准你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不行,不行,我的读书人形象啊,一定要保持形象,保持形象!刘文书坚定地认为读书人是不能被美食所诱惑的,他看着正用那读书握笔的手刷酱料烤全羊的赵满……君子远庖厨啊!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97页 “刘文书来啦。给,刚刚烤好的羊肉,来一块儿尝尝。”赵满抬头,笑盈盈地递给刘文书一碟刚刚削下来,还散发着鲜香热气的羊肉。不行,不能这样有辱斯文,可是,可是……刘文书狠狠地吞了口口水,太他么香了,眼角余光看到旁边儿杨副将正伸手往赵满端着的碟子上够。想截胡?那怎么行!刘文书一把夺过碟子,抓起一块儿羊肉就填到了嘴里。快、准、狠!绝对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敌人”杨副将,目瞪口呆,读书人果然厉害!……于是,在赵满的带领下,会州府的读书人形象被彻底颠覆。 第56章 直面战争 赵满在会州大营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相当滋润,然而他忘记了,会州大营之所以会出现,会设立兵营,那都是因为这里是边陲重镇,这里是与党项人统治的西夏只有一线之隔的前线。会州大营里平时跟自己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兄弟都是肩负着戍边重任的士兵,都是随时会与敌人在战场上搏命的战士。 一时的平静总会被点燃的战火打破,快乐的日子又总是那样的短暂。 赵满应该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血色的清晨。干净的秋天的气息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愤怒的喊声、悲痛的哭声、痛苦的哀嚎声……目光所及,到处一片狼藉,一片血红。血红的衣衫、血红的刀枪、血红的人、血红的马,甚至脚下的土地也是血红的一片。而那染红土地的鲜血还在缓慢的流淌,试图侵染更多的泥土,让它们也染上猩红的颜色…… 西夏兵来了,来的毫无预兆。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巡边的士兵发现敌袭,会州大营紧急出兵。殊死搏斗,拼命厮杀,两败俱伤,赶走了侵略者。然而无辜被杀的边民,死伤惨重的兵士,被掠劫的物资,被破坏的家园,却是无法挽回了。 “怎么样?不管咋说也得尽力救活!” “需要啥药材跟俺说,俺一定想办法弄到。” “大哥,这边儿也需要人,人手不够啊!” “上府衙借人的怎么还没回来?你再派人去催,多找些大夫,弄些药材。” “将军,受伤的人太多,已经没地方安置了,您看……”老军医忧心忡忡。 “先把普通营帐腾出来一些,把受伤的兄弟赶紧安置了,其它的先缓缓。” “不知道党项贼人会不会再来偷袭,我先整队,带着没受伤的兄弟再去巡边,加强警戒。”杨副将抹了把脸,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像是在他脸上涂上了奇异的油彩。 “好,你们小心,有情况快马来报。”姚雄用力捏了捏杨副将的肩膀,带着刀疤的脸上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 …… ‘我呢?我又能做些什么?’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场面的赵满,总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他不敢相信昨天还一起欢闹玩笑的兄弟们,今天就死的死伤的伤。转瞬间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散,狰狞的伤口凭空出现在人们的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带走了蓬勃的生命力。昨天还活蹦乱跳四处耍宝的小兵,今天就浑身是伤,血葫芦一般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甚至是直接变成了一具没有任何气息的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战争,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指尖温热的血液是如此的真实,耳边痛苦的哀嚎是如此的清晰。这就是保卫家国的代价?这就是边关军人的宿命?为什么?为什么?! 这跟看歷史书的感觉完全不同。歷史书上只会记载哪年哪月哪日在哪里发生了一场战争,伤亡人数是多少。但它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些人长什么样子,喜欢吃什么,他们有着怎样的性格,他们有着什么样的愿望和梦想。它也不会告诉你昨天还在为能顺走你手里一个肉丸而沾沾自喜,一脸贱笑的人,今天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任凭你怎样叫他,他也永远不会再开口回应…… 赵满跪坐在张辉身前,徒劳地喊着他的名字,任由泪水模煳了双眼。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自己还曾经亲手给他拨过箭,救治了他。昨天还贱兮兮的跟自己笑闹,如今却已冰冷。血肉模煳的身体,腰腹间的伤口几乎将他斩成两段,红红黄黄的内脏、肠子沿着破口流了出来。血淋淋的手早已僵硬,却还紧紧地抓着他的刀。浑身上下也只有脸还算干净,能看出些他生前的样子。 赵满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营地,不断有死伤的士兵被抬回来,入目一片刺红,仿佛尸山血海,周围躺满了伤兵。一切的一切,深深刺痛了赵满,刺痛了双眼,直刺心灵。这是真实的战争,从未经歷过的战争,朋友、兄弟包括自己都身在其中。真实的,能够触摸到的伤痛与死亡。 赵满胡乱擦掉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脑中又出现了模煳的孩童稚嫩的读书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嗤”赵满嗤笑一声,‘有国才有家,覆巢无完卵,身处乱世,焉能苟活!’赵满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走向姚雄,最初蹒跚的脚步也逐渐变得坚定。他走到姚雄身后,开口说道:“我有一些救治伤员的方法应该能帮上忙,营里的军医谁说了算,我去找他。” 第98页 焦头烂额的姚雄,只顾着发号施令,处理各种问题,忙得团团转。突然出来一个主动说能帮上忙的,这在姚雄耳中不啻于天籁。姚雄勐地回头,看到的是一脸凝重的赵满。 只见少年双眉紧锁,潋滟的桃花眼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一双瞳仁漆黑幽深,深邃的眼眸像是能望进人的心里,全然不似一个少年。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临风独立,少年单薄的身体突然让人感觉到难以形容的深沉的苍凉与坚定!仿佛只要他站在这里,就能守护这一片土地!就能无所畏惧! 姚雄晃晃头,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眼前的单薄少年怎么会给人如此感觉。但赵满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姚雄从未见到的,即使是当初给李平、张辉治伤时,或是整治肖押司时他也都是一脸嬉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还从来没见过赵满如此认真的样子。 “就是那边那个蹲着的,林老大夫,前两天刚派过来的,你应该还没见过。俺跟你一块儿过去,跟他交代一下。”姚雄抹了把脸,扯着赵满就走。他都差点儿忘了赵满也是懂医术的,而且还水平颇高。 “林老,俺给你找了个帮手。这是俺兄弟赵满,他医术也好,李平……和张辉的箭伤就是他治好的。”林老大夫正在给一个大腿受了刀伤的伤员包扎伤口。姚雄便直接蹲了下来,给林老大夫介绍赵满。说到张辉,姚雄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张辉尸体的方向。 今天是张辉带队巡边,发现敌袭,他派人回来报信,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前往村寨保护边民……他那个小队除了回营报信的传信兵,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姚雄一不小心就捏碎了随手捡起的小石块。 “林老,我医术不算高明,不过我有些处理紧急外伤的方法,应该能帮上忙。”赵满也蹲下来,一边张开两手,死死箍住伤员大腿根部,减缓伤口处血流速度,一边跟林老大夫简略的介绍自己。 林老大夫手上动作没停顿,却在赵满伸手给伤员止血时,略略惊讶的抬头看了赵满一眼。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甚至还没自己儿子年纪大,然而他出手却这般熟练镇定,只一个动作,就迅速止住了不停涌出的血液,至少他在人体血脉上的了解要在自己之上。 那么自己应该可以相信他,也许他真的有好办法。人手严重不足,以一当十,焦头烂额的林老大夫,迅速给伤口洒药、包扎。处理好伤口,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年纪大了,又脚不沾地儿忙了这么长时间,也实在是没力气了。 坐在地上的林老大夫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唿喊着军医们赶紧处理好手中的伤患,或者尽量靠近这边一些。让大家尽量安静,听赵满讲话。 然后就轮到赵满扯着嗓子一通喊叫。没办法,仅有的几个军医都在忙着抢救伤患,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坐下来开会。只能是大家一边忙着一边听。 很多人都记得,那个清晨,人间炼狱般的营地上空,迴响着一个少年清朗洪亮的嗓音。他说:“请各位大夫注意,没受伤或者轻伤能动的兄弟们也都注意听。大家听明白了就按照这个步骤救治身边的伤员,或者自救。” 一时间乱闹闹的营地竟然安静了许多。本来因为缺少大夫医治痛苦哀嚎或是干脆等死的都安静了下来,负责帮大夫们打杂跑腿儿的伙头兵也停了下来,只要能喘气儿的神志清醒的都竖起耳朵认真的听。对他们来讲,那是真正的神一般的天籁之音,那是自己和兄弟们活命的希望! “大家首先要冷静,不要慌乱。”少年的声音有些清冷,却异常的沉稳,就像有一种魔力,让人安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按照他说的去做。 “先判断伤情,不能只看表面伤情,就是不能只看皮肉损伤。有些肋骨断裂或者内脏可能受伤的,移动伤者要平稳,不要造成二次伤害,尽量用担架。” “开放性伤口,就是刀箭伤这种,伤口较大或较深,流血多的一定要先止血。如果出血的颜色是鲜红的,出血速度快的,一定要紧急优先处理。如果伤在四肢,就用手,或用布带像这样箍住或缠住四肢根部。”赵满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名位置。 “但是一定要注意,不可过紧也不可过松,最多绕两圈,以出血停止为宜。每两到三刻钟放松一次止血带,每次2到5分钟,就大概数120到300个数的时间,慢点儿数。”赵满没时间解释分钟的概念,只简单粗暴的让大家数数。“止血同时清理创口,包扎……出血颜色暗红的,一般是静脉出血,出血速度不会太快,还有反应时间,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尽量快速止血……” 大夫们比较专业,基本都听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有林老大夫那句:“都照他说的做。”大家也就都毫不犹豫地下手行动了。 其他士兵,甚至是一些受了轻伤但还能动的,都纷纷自救或是帮助身边的兄弟。大家虽然听不太懂,但是缠住四肢根部止血还是听懂了的,纷纷抽出腰带或是直接从衣服上撕下条布条充当止血带。 赵满和林老大夫也在伤患中间来回穿梭,提醒大家别忘记放松止血带,避免血液长时间不流通造成坏死…… 第57章 家国伤痛 死亡不可怕,受伤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生活的意义,没有了奔头儿。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盘踞在赵满心头的阴云。 第99页 他很想告诉那些受伤的战士们,不要忘了自己是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不要忘记初心,不要忘记信念。但这些远远不够,战争留下的伤痛难以抚平,这需要时间,需要长时间的和平。这些为了保卫家园抛头颅洒热血的勇敢者,如今身受重伤,即使保住了性命,却无法避免落下残疾。然后呢?他们又该怎么办?如何生活?心中的愤懑委屈呢?就这样离开军营,带着那点儿抚恤金窝窝囊囊的过下半辈子吗?意难平,心何安! 听多了不少伤兵叨咕着不想给家人拖后腿儿,死了算了,又或者是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生自灭的言论。赵满站在帐篷前,准备掀开门帘的手停顿在空中,迟迟没有动作。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怎么鼓励他们重燃生活的信心,他无法给他们生活的希望。赵满低垂着头,手里捧着伤药,脚下的步伐凌乱无章,根本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赵满就如无头苍蝇般胡沖乱撞,心头的难过悲伤不断翻涌而来。赵满自己也觉得奇怪,我本不过是个误入的路人罢了,为何如此痛心?看到无辜的士兵、受伤的边民,为何如此心绪难平?(赵煦:弟弟呀,你终于有点儿责任感啦,哥哥我老怀甚慰呀。赵佶:原来九哥你竟然如此忧国忧民,以前咋没看出来呢?难道是失忆了性情大变?赵佖:gun滚!) 赵满虽然一路乱闯,但大家也都认识他,鑑于赵满一贯的彪悍表现,也没人敢上前拦他,就让他这么跌跌撞撞跑进了平日议事的大厅。赵满看看四周,发现竟跑来了这里。厅里一反常态,一个人都没有。要知道这段时间人多事儿多,每天这里都是乱闹闹的一堆人。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加上无法抒发的憋闷,赵满也是累了,捂着思绪纷乱的头就这么随便坐在了门后的一把椅子上,迷迷煳煳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正看到一张巨大的老脸。嗯,没错儿,就是老脸,明显是一个老头子的脸,虽然眼神清亮,精神矍铄,但那深深的皱纹和花白的头髮无不昭示着此人的年纪。大脸离他太近,鼻尖儿都快碰上了,吓得赵满顿时一个激灵,朝后仰头,险些连人带椅子仰倒在地。 这谁呀?没见过呀,明显不是林老大夫。这哪儿来的老头儿啊?赵满僵硬地转过头,正看见小熊和杨副将在给他打眼色。‘嗯?啥意思?你们这挤眉弄眼儿的我也看不懂啊。’ 那边儿姚雄和杨副将挤眼睛挤的都直抽抽了,赵满愣是没看明白,依旧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赵满:我那根本不是懒好吧,我那是被老头儿一张大脸给吓的,吓的!) 老头儿自来熟地坐在了赵满对面儿,微微眯了眯眼,旁边儿那两位就不敢再搞啥小动作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坐了下来。赵满这时才发现此刻屋子里竟然满满的都是人,除了小熊和杨副将,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生面孔。然而赵满连日来操劳过度又各种忧思的脑袋并没有让他意识到不妥,一团浆煳般的大脑竟然自以为是的理出了一条新思路:这应该是做梦吧,要不就是太过劳累出现幻觉。嗯嗯,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赵满倒是更加心安理得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放松,整个儿人愈发慵懒。只见他慢吞吞地,可谓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声儿咕噜道:“梦啊,果然是好兄弟呀,做梦还能梦见你们。”然后慢慢地转过头,给了姚雄和杨副将一个堪称迷人的微笑。 然而姚雄和杨副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俩人满头是汗,一脸欲言又止,支支吾吾。赵满倒是不介意,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杯茶,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青绿色的杯沿,又玩味般地端起,浅浅地抿了一口。那华贵优雅游刃有余的姿态,就好像他喝的不是营里的劣质茶水,而是九天瑶池里的琼浆玉露。 “怎么?梦里不能说话吗?”赵满看着姚、杨二人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俩人一听更着急了,正想冲上去把疑似中邪的赵满赶紧拎走,结果被老头儿一个眼神儿止在当场,只能额头冒汗被迫旁观他家小弟继续犯傻。 “小兄弟,你刚才说的什么‘再就业’是什么意思呀?”自来熟的老头子竟然开口说话了,这不科学,他不是梦里的npc吗?赵满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不靠谱儿的梦晃走。 “哦,其实跟你说说也没什么。”赵满睁开眼,看老头儿还坐在对面儿笑眯眯的等答案,倒也没隐瞒。跟谁聊不是聊呢,肯定是自己刚才睡着了顺嘴熘达出了一句半句的被他给听到了,那就跟他聊聊呗,反正闷得慌。 “你看到那些受伤的战士了吗?”赵满微微垂下眼,并不等别人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到:“我看到了,我每天都在跟他们打交道,我能尽力治疗他们的伤痛,却无法给他们生活的希望。你懂吗?” 老头儿似乎没想到赵满这个小小少年居然会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小少年的他,也认真了起来。 “嗯,我懂。”沉默过后,老头儿终于开口了,这句‘我懂’异常沉重,充满了不甘与无可奈何。他不是赵满梦里的npc,他是曾经的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戍守这片土地,也曾出兵西夏,数次交战。如今他又回来了,以泾原路经略使的身份,重新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用心血守护的西北前线。他是章楶,已经70岁的章相公。他懂,赵满说的这些没有人比他更懂。 第100页 “所以我想,能不能有办法让他们不要就这样退伍。当兵保家卫国是他们的骄傲,受了伤,成了残疾,再把这份骄傲也拿走,那他们还怎么活?”赵满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慢慢的说。 他没抬头,当然不知道屋子里所有人此刻都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是的,屋子里的人都是武将,他们当然知道战场死伤兵士的痛苦。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如此清晰的表达出这种伤在心里的痛,也没有人想到要用什么办法解决。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原本跟着看笑话儿的人们都沉默了,都认真地等待少年的答案。 赵满没有沉默多久,继续说到:“伤了,残了,不能上战场了,可不代表不可以继续留在军中。做后勤工作应该是可以的,相比新兵,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更能知道这些工作的重要性,也更熟悉。而且,各个地方军队都是中央下发军需物资吗?就算是,这些物资也应该有很多是就近调拨吧。那为什么不在地方也成立一些军需厂呢?让地方上的伤残士兵都能够有重新工作的机会。这个就是我说的‘再就业’。总之,让他们继续留在军队这个大环境里,才时刻感受到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伤疤与残疾不是耻辱而是勋章,是他们勇敢无畏的标记!” “我就是觉得呀”赵满重重地唿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沉闷都唿出去,“战争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满突然抬起头看着章楶来了这么一句,“你说是不是?” 对上少年黑白分明的双眼,章楶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说到:“是啊,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赵满的声音陡然一转,全然不似刚才的温和清朗,而是散发着成熟男人的低沉冷冽。屋里的众人不由得一抖。“秦始皇统一六国,多年的诸侯混战不就同时终止了?” 赵满斜斜地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手肘搭在扶手上,一只手轻轻的支着下巴,整个儿人都散发着慵懒邪魅的气息。少年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立体,尤其是那双微眯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黝黑的瞳仁不经意间扫过,就能让人心头一颤。 ‘嗯?怎么这个少年看起来有些面熟呢?总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在哪儿见过呢?’看到赵满此刻的面容,章楶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章楶:我是在哪儿见过呢?赵煦:你没见过小九,你是经常看见朕。朕眯眼看人也是这样。只是朕一向坐姿端正,不像小九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此处省略两千字对弟弟仪态的各种不满和□□。章楶:……哦。) “有人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我觉得这句话很对。”赵满继续说到:“什么教化蛮夷,满口仁义道德,什么佛祖,什么道家,谁能去感化那帮子西夏人,让他们不再侵略中原?”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各为其主,各有目的。换句话说西夏人就有错吗?他们是侵略者吗?这也只不过是我们认为的,或者和我们有同样目的和立场的人,所抱有的同样的想法。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西夏皇帝,我也会想要坐拥中原大好河山,江南水乡,丝绸琴瑟。而不是偏安一隅,终日牧马放羊,成天浑身一股子羊膻味儿,赶上年景不好,就朝不保夕,三餐不继,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既如此,为何不放手一搏,左不过最差也就是这样了。我会不惜余力侵占土地,并且会交代后世子孙,一定要一代一代,努力入主中原。土地没有名字,强者为尊,谁占了就是谁的,我们凭什么就要挨饿受冻,不能过好日子。我这是在为我的子孙后代,万千子民谋求幸福。” 第58章 谁家少年 抬眼看看屋里已经傻掉的一大帮人,大伙儿明显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赵满顿了顿,继续说到:“你说那些西夏人为什么这么拼命?他们在为他们的家人后代谋求幸福,一劳永逸的幸福生活。甚至会认为牺牲我一条命,都不重要,只要大计能成,我的子孙后代,从此便可以享受温暖富足的生活,从此远离冰霜飢饿,如此划算的买卖,是谁不去做呢?拼上一条命有什么打紧,值得!太值得了!” 赵满微笑着抬起头,玩味地看向屋内众人。大家莫名的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可怕了。从来都是骂西夏人无耻入侵,却从未想过为啥人家那么有战斗力。仔细琢磨一下赵满的话,不得不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照你这么说,这中原土地现在是我大宋领土,那就说明大宋还是最强大的。”“但是西夏那帮蛮子总是侵扰边境。”“还占了咱们不少城池。”……屋内众人忍不住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那就说明大宋已经没有当初那般强大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章相公突然发出一声感嘆。回过头正对上赵满戏嚯地眼神儿,还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章楶章相公在他七十年的人生经歷中,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特别无语的心情。 赵满这边儿还没洋洋得意完,那边儿破坏他美梦的人就来了。只听见门口有士兵传报林老大夫求见,不大一会儿,就看见林老大夫气哼哼的扛着药箱直接沖了进来。 第101页 林老大夫先是给章相公行了一礼,章相公也起身还礼,还道:“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林老也不甘示弱:“你还不是一样?一大把年纪还老骥伏枥。”这明显是认识的。 “清之一切安好,你放心。”章楶又道。 “嗯,在你那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是来找你的。”林老大夫点头应到,随即转了个方向,一把拉起坐在椅子上的赵满,噼头骂道:“你倒是会躲懒,我老人家在外边儿劳心劳力一上午,你小子倒是跑这儿来闲聊歇脚来啦。赶紧,赶紧,跟我回去干活儿去。”扯着赵满就往外走。 “等,等会儿。”赵满感受到林老大夫抓在自己身上真实的触感,被他拉扯着踉跄了几步,又跺了跺脚,嗯?确实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呀。再看看林老大夫那脸臭的,鬍子眉毛都要立起来了。这也太真实了好不好。赵满又回头看屋里的其他人。只见老头儿章楶正看着他眯眼奸笑,其他人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姚雄和杨副将则是一人扶额遮眼,一人望天长嘆。仿佛不忍心看到他此时的傻相。 不会吧!不会吧!不要啊!难道?难道?这……这不是梦?赵满怀着侥倖的心理看向了最重要的npc——章楶章相公。 “嗯,聊了这么久了,小朋友还不知道老夫是谁呢吧。老夫是新上任的泾原路经略使章楶。受朝廷所託,全面指挥西北战事。”章楶笑眯眯的捋着自己的白鬍子,慢悠悠的说到。看赵满小朋友终于反应过来了,章楶这个乐呀,这小孩儿真逗。 赵满突然觉得,刚才还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此时看起来竟然是一脸的奸诈。“啊?啊,那个啥吧。”赵满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我这是睡迷煳了,您老日理万机工作那么忙,就别跟我计较这点儿小事儿了哈。我这都是梦话,哈哈,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哈哈,都忘了哈,都忘了。”开玩笑,赵满好歹也在会州大营做了这么久的文书,这个泾原路经略使还真是个挺大的官儿,基本上相当于省长兼军区司令了,他赵满可惹不起,还是躲着点儿好。 赵满说完就要脚底抹油转身就走,就听见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戏嚯地说到:“都忘了,都忘了可就麻烦了。这个再就业问题和开办地方军需厂这个事儿怎么办吶?” 刚抬腿迈了一步的赵满一个趔趄好悬没坐地上,回头看看笑眯眯的章老头儿。‘这傢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不过看他的表情,他应该也是有那么点儿想法的。嗯,再就业,军需厂这些事儿,我一个底层小文书是干不了的。他?倒是可以尝试。嗯,这老头儿很有点儿意思。’ 再看看章楶仍旧笑眯眯的表情,赵满胆子也大了,笑嘻嘻的说到:“这可都是章相公您说的,您自然有办法不是?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很乐意帮忙哒。”说完就跟着林老大夫蹦蹦跳跳的跑了。 就这么……跑了?留下一屋子人大眼儿瞪小眼儿,大家茫然地互看了半天,终于爆发出了一阵狂笑。见过能赖的,就是没见过这么能赖的,这就是摆明了不认帐啊。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章相公,您,您别生气。小满他,他挺能干的,人也聪明,啊,还,还善良,就是嘴上没把门儿的……”姚雄磕磕巴巴的不停地给赵满解释,生怕惹怒了战斗勐人章相公。 “哦?还善良?老夫可是没看出来呀。”章楶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想到刚才赵满那套西夏占地理论,姚雄又冒了一脑门子汗,早知道他这么能胡咧咧,就应该一进门儿就把他一脚踹出去。 “啊,章相公,小满其实还是很善良的。您之前称赞过的伤病营,都是小满出的主意,把伤员按伤情和轻重分开护理,还给伤口较大的伤员进行缝合治疗,救活了好多人……林老大夫都称赞过的。”杨副将赶紧接上,想着章相公看起来跟林老大夫很熟的样子,就算给熟人个面子也应该不会追究小满吧。 “我又没说他不好,你们急什么?”章相公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姚雄和杨副将。嗯,还是刚才那小孩儿有意思,这些个人一个个儿都傻大憨粗的,聊个天儿都费劲。 ‘那您老是个啥意思啊?’姚雄和杨副将都快让这位新来的经略使给弄疯了。一路跟着章楶一起过来的环庆兵马都监折可适倒是算比较了解这位老小孩儿章相公了,他赶紧走过去一手一个把姚雄和杨副将都拉回来坐好,示意他俩没什么大事儿,不用着急。 果然,不多时,章老相公开始自言自语:“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这话说的还真挺有道理,不过同志是啥意思?应该就是自己人的意思吧,嗯。” …… 折可适:‘看吧,我就说没事儿,甭管他。’姚雄、杨副将面面相觑,‘没想到战功彪炳的章相公是这样的人吶。’无语泪先流…… 赵满跟着林老大夫一路朝伤病营走,正遇上同样找了他一个上午的小徒弟姚平仲小朋友。看着小孩儿一脸孺慕的小样子,赵满心头不由一暖,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牵起了他的小手儿。 第102页 “走吧,跟师傅一起去伤病营看看吧。”赵满看到小姚平仲有些怕怕的小表情,又加了一句:“回来给师傅给你做午饭吃。” “好耶\\(^o^)/~”小傢伙顿时高兴起来,主动握着赵满的手,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 看着姚平仲小朋友一蹦一跳的小背影,赵满脑袋里又出现了那个模煳的小孩子的身影。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小孩子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赵佶:我那是为了试探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最近这种幻影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可能正是失去的记忆在慢慢復甦。赵满晃了晃头。姚平仲这个小傢伙儿聪明伶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在军营长大看到啥不该看的,有了心理阴影了。唉,做人师傅真难吶,还得关注徒弟的心里健康。赵满更加坚定了带小傢伙儿多见见世面,锻鍊胆量的行动主题。 伤病营还算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以往乱闹闹的情况。都多亏了赵满的分类分程度护理法。把伤员按伤情分类,再按轻重类别不同分开护理。既有助于避免伤员之间互相影响,也便于医护人员管理照顾。林老大夫和其他军医对此也都非常认可。 对赵满提出的其他治疗方法也都不遗余力地推行。结果证明,果然都是些简便易行,又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就说赵满当初紧急时刻吼出的止血术,就救了上百条人命。赵满这人又毫不藏私,不但不怕别人偷学,甚至怕人看不明白还特地详尽的解释说明。一众军医大夫们都晕晕乎乎,有些茫然无措的时候,赵满却只说了一句话:“救人要紧。” 是的,这个被称为赵小文书的少年人的确是用他的实际行动完美地诠释了这四个字,“救人要紧。”这朴实无华的四个字,却比大家当初拜入医门的时候被教导的什么悬壶济世,什么妙手回春都实在得多。 他会给伤口过大的伤员施行缝合手术,他给伤员包扎的方法非常简单实用,他还提出了使用生理盐水、烈酒消毒,勤清洗床单、衣物、绷带,水煮消毒等等一系列的治疗护理措施。大家虽然当时不大理解,但施行一段时间都能见到明显的效果。 大家看赵满的神情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原来的半信半疑到现在的全然信服了。纷纷感嘆这是谁家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只有章楶捋着鬍鬚说了一句与众不同的话:“更难得的是他有如此心胸啊。”说完便转过头询问跟在他身后的杨副将:“这小傢伙儿是哪里人士?” 註:歷史上的真实人物简介。 章楶,(1027年-1102年),字质夫,北宋名将、诗人。章惇堂兄。歷任提举陕西常平、京东转运判官、提点湖北刑狱、成都路转运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泾原路经略使等职。出兵西夏,并据地形修筑工事,巩固边防。攻取西夏大片地区,取得了宋朝对西夏作战的战略主动权。 折可适,字遵正,北宋边将。名将折克行从子。累官至东山阁门使、洛州防御使、环庆兵马都监、泾原钤辖、知州事,拜和州防御使,进明州观察使,为副都总管。 姚雄,字毅夫,宋代将领。歷泾原、秦凤战斗,驻守甘谷城,任远镇戎军、岷州,再任左骐骥使。以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致仕。 姚古:姚雄胞弟,陕西三原人。以战功升任熙河经略使。 第59章 录事参军 “小满是汤阴县人。他还有两位表兄,也在军中。就是被您看中带走的岳程和岳和。”杨副将说到后半句,免不了有些牙痒痒,他和小熊废了多大劲才挖到手的人才呀,就这么被章老头儿不幸看中了。更郁闷的是他俩还无法拒绝,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更何况还不止一级。杨副将心里比了个中指。 “哦?他是那两兄弟的表弟?这可就有意思了。”章楶笑眯眯的捋捋鬍子,慢悠悠地说。‘汤阴人?汤阴话跟官话的确很像,但赵满说的绝对是标准的汴梁官话。而且他的学问、见识、风姿气度,绝对不会是一个乡下教书先生教出来的。他分明就是一个汴梁城长大的富家子弟。也不对,看他医术高明,行事无赖,也不太像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那么,他来到军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热血青年,投身军旅,保家卫国?不像。奸细?也不像……且看一看再说吧。’章相公无奈地晃晃头,在杨副将各种不满的表情中,挥挥衣袖,潇洒地走了。 这也不能怪章楶想不到赵满可能是申王赵佖,毕竟重伤失忆这个事儿实在是太离奇,而且失忆还能神志正常,还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间懂医术,没事儿还会做美食,热爱哄孩子,好为人师,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重伤失忆。 可如果没失忆,申王受了重伤,只要有口气儿在,一定会找到官府,想办法回汴梁的。如果真是受伤导致记忆出现问题了,那肯定是白纸一片,懵懵懂懂,磕磕绊绊,哪儿能像赵满这么活蹦乱跳,没事儿竟给人出馊主意的。总之,这就是个怪圈儿,死循环,任你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所以……所以压根就没人往这上头想过。 这厢章相公一头雾水之时,赵满赵小文书倒是收穫颇丰。他激动地握住林老大夫的手不停的摇晃,脸上还露出一副久别重逢、相见恨晚的神情。可问题是他跟林老大夫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了,这大半个月不说天天在一块儿吧,可也是每天至少见好几回吧,咋就激动的跟头回看见人家似的?看的围观众人颇感牙酸。 第103页 弄明白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赵满这厮是帮人寻人的,这林老大夫正是洛阳郑大夫久寻未果的师傅。可让他赵满给碰上了,这得多寸吶,这运气也是逆天了。人家辛辛苦苦找了多少年,都没找到,你这随随便便一出现就给碰上了。要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赵满:可不,当过孤儿,做过傻子,亲娘早逝,出门遇刺,重伤失忆,流落民间……这运气可真是好。 黑猫太白无辜舔爪:喵~ 玄镜道士:不是都告诉你‘去尽前路晦暗,方见光明坦途’嘛,这不就要苦尽甘来了嘛。年轻人不要急躁,不要急躁哈。 林老大夫这么多年从来不敢跟以往的亲戚朋友联繫,生怕连累了人家,也怕到处遭人白眼儿,徒惹伤心不快。此时听说自己的徒弟郑守秀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顿时老泪纵横,多年的冤屈隐忍,此时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那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呀。这位老人家哭的呜呜咽咽,眼圈儿爆红,最后还是赵满上赶着给做了顿精緻的羊肉火锅儿,才算成功吸引了老人家的注意力,暂时止住了眼泪。 第二天赵满就给郑大夫写好了信,托人给带回洛阳了。信里还夹了一张林老大夫的亲笔。且不说郑大夫收到信后是如何激动,如何打包行李,飞速来见。林老大夫看着赵满刚把信送出去,就后悔了。 “唉,我这不是,这不是连累人嘛。我都这把年纪了,就让谨之以为我死了也就罢了。这万一,万一……”林老大夫在一旁絮絮叨叨。赵满却是满不在乎:“万一个啥呀。您老想太多了,您当年不管是因为啥原因获罪的,这都给流放充军了这么多年了,您又没私自逃跑,郑大夫就是来看看你怎么了?那大牢里的犯人不也都允许探监呢嘛。您这是怕个什么劲儿呀?” “呵呵,小满说的对呀。我就说嘛,这么多年不管怎么劝你也没用,你这缩头老乌龟。如今又没让你把壳儿脱了,人家都来敲你那乌龟壳儿了,你就把头伸出来看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章相公果然适时出现,“等你朝思暮想的徒弟过来了,我要不要让清之也过来一趟,让他俩见个面儿?” “废话,当然要见。当年我获罪的时候,清之还是个小孩子,还哭唧唧的说以后都见不到师兄了。”(林柳,字清之,林老大夫的老来子。林柳:把哭唧唧那段儿掐了,别播。) “没事儿,没事儿,这都过去了。等过几年你这事儿也就淡了,我跟上边儿提提看看能不能给你免罪,你就可以带着清之一道回汴梁了。” “回汴梁就不必了。我现在在这儿挺好,清之在你那儿过得也不错。汴梁的是是非非我是不想再卷进去了。” “你呀,唉~不回去也好,你这榆木脑袋本来就弄不明白那些个弯弯绕,别人挖坑你就跳。当年要不是你傻乎乎的替人去给那小贵人诊脉,你至于弄的……唉~你就算了,清之我得想想办法,怎么也不能让他一直顶着个罪人的身份。你且考虑着,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唉,劳烦了你多年,看来还要继续劳烦你呀。”林老大夫嘆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都是我累得他小小年纪就遭受流放之苦,到如今还顶着个罪人的身份……” “你也用不着伤春悲秋。大丈夫行事无愧于心,你没错,那个自己怀不住孩子还企图让你背黑锅的也没捞到什么好下场。我使人打听过,仗着先帝宠了她几回,就恃宠而骄,早就被人记恨,早几年就已经死了。只是没找着她当年诬陷你的证据,如今人也死了,这个事儿,唉,就更不好提了。”章相公递给林老大夫一杯清茶,安慰着老朋友。 “你不提我也知道,但凡你找到办法帮我翻案,还不早就蹦跶着来找我了。可这些年你一直没提,我就知道没什么希望了。罢,都是命,也没啥可说的。我就只能等着大赦天下……唔,唔” “你瞎嚷嚷什么,大赦天下那得新皇登基才有。”章楶急忙伸手捂住林老大夫的嘴,气急败坏的说:“官家才登基几年吶,你这不是咒官家”他左右看看,确认周围完全是真空地带,根本没人,才抬起手放到脖子处,隐晦地做了个抹脖儿的动作。 林老大夫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说了不该说的了。不过还好,没人听见。赵满早在章楶出现之时,就自动自发地去弄吃的了。回来时,刚好看到俩老头儿大眼儿瞪小眼儿面对面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姦情呢,嘿嘿。赵满很不厚道的奸笑出声。 俩人一看赵满手里提着的三层大食盒,顿时什么烦恼都没了,馋相尽显。七手八脚接过食盒,飞速掏出食盒里的菜饭,在桌上摆好,抡起筷子,开吃。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又迅速非常,看的赵满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哪还顾得上问他俩聊的啥,把长衫下摆一搂,迅速坐定,执筷开抢。要是再不下手,恐怕残羹剩饭都吃不上啦。 一桌三人有老有少,你争我夺,运筷如飞,乐在其中。谁都没想到,一直霉运当头的林老大夫这回居然成功预测了一次未来——一年后官家果真病危,新帝登基。事后想起来,章楶总是无端生出一脑袋白毛汗,深深地觉得自己那为人愚直的老朋友在诅咒人方面还是颇有建树的。 第104页 章楶毕竟是经略使,不能在会州待太久,临走,还带走了特地让赵满给写好的开办地方军需厂和养马场的策划书。说是准备试试推行一下,如果效果好,再向朝廷进言,大范围施行。 章相公潇洒地回渭州治所去了,留下的姚雄、赵满等人还是得继续为持续骚扰边境的西夏流寇头疼。 开马场养战马那是长久之计,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极度缺马这个事儿不好解决呀。人家西夏人仗着骑术精良、马匹给力,打完就跑,一骑绝尘。反观大宋这边,整个儿大营拢共才五十多匹马,还是伤残老弱都给算上的结果。每次出战,基本没啥骑兵,人家跑了,宋兵就只能跟在马蹄子后边儿吃灰。要想追击,绝无可能啊。难怪西夏人如此猖狂啊。 如此多次,且不说憋屈已久的姚雄、杨副将等人,就连赵满这个小文书都气的鼻子要歪了,这都什么事儿啊。这哪儿是战斗啊,根本就是单方面烧杀抢掠呀。就像抢劫犯开着法拉利逃跑,警察开着破吉普去追一样。这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啊。不行,得赶紧搞到战马。有马有速度,没马全玩儿完。 由于几次作战中,赵满赵小文书都充分自觉的发挥了主人翁意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事儿,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活儿,都积极主动参与讨论,认真负责思考解决方法,得到全军上下一致认可。经姚雄和章楶同意批准,正式任命赵满为录事参军,算是让他名正言顺管闲事儿了。(赵满:额,我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会州大营上下:你才知道啊,您一个文书,从伙房管到伤病营,从士兵管到军医,现在正在企图染指战马,您说呢?赵满:……) 第60章 化身劫匪 莫名其妙成了录事参军的赵满,虽然也深深地鄙视了自己嘴贱手贱好管闲事儿的行为,但也免不了有点儿疑惑,自己这是不是对大宋太有归属感了?有时候自己思虑之长远,对时代政策之理解程度,都大大地超出了他本人的想像。 想想也是挺不可思议的,有人竟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到底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就好像自己本身变成了一道难以解答的谜题,线索少的可怜,却又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个两个的,让人不断追寻。要是别人可能早就头痛欲裂,各种闹心了。不过赵满向来心大,这多有意思啊,感觉自己本身就是一座大宝藏啊,而且连人生目标都不用费劲儿寻找了,搞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是个干啥的就是老子现阶段的人生目标了。挺好,挺好! 不过嘛,眼下还是得赶紧搞到战马,上哪儿去弄马呢?赵满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站在瞭望台上默默地出神。 “师父,师父,呜呜~~~~~~~~,二狗和铁蛋又抢我东西,把你给我做的竹蜻蜓都抢走了,呜呜呜” 赵满低头一看,站在瞭望台下嚎啕大哭的果然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徒弟,长嘆一声,只好赶紧下去给小傢伙儿出头。 “好啦,不哭了啊。他们又抢你东西了?”赵满摸着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看小傢伙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样子,心里觉得无奈又好笑。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真是有意思。 “呜呜~~~~~~~~,师父,嗝,嗝,你还笑!呜呜,你是坏师父。” 赵满偷笑被抓包,不好意思地继续安慰到:“没事儿,不就是竹蜻蜓嘛,师父再给你做一个就是啦。哦,快别伤心了,男孩子嘛,哭鼻子就不帅啦。你以后可是要帅帅的,让好看的姑娘通通都倾心于你,让什么二狗、铁蛋儿的都通通找不到媳妇……” 赵满越说越跑偏,路过的将士要么忍俊不禁,要么捂嘴偷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么报復人的。 “等等,抢?对呀,他们能抢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抢他们的?”赵满激动的一拍大腿,抱起小孩儿一路狂奔到姚雄的议事厅。“小熊小熊,你说咱们去西夏那边儿抢点儿战马怎么样?”赵满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 “噗嗤”姚雄一口热茶全都贡献给了大地。“咳咳,咳”杨副将和姚古则是呛的直咳嗽。其余众人也都是呆立当场。“你说什么?”三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赵满。 “那什么,我说咱们去西夏那边儿抢点儿战马呀,他们不也老抢咱们东西吗……”赵满越说越小声,“怎么?不行吗?” “额,这个吧,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这个事儿……”看着大家都一脸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杨副将硬着头皮开口了。 “行就好。那咱们商量商量怎么抢。我这方面不太熟悉,不过我觉得咱们首先得挑选骑术武艺都过硬的一队人,再给配上咱手里最好的马,嗯,是不是还得多带几个人,这到时候马抢到了也得有人御马呀。啊,还得选好路线,尤其是带着马匹撤退的路线得选好,得派人接应,是不是还得声东击西,派一伙儿人佯攻骚扰吸引注意力呀……” 赵满叽里哌啦一通说,说完抬头一看,发现周围一干人等基本都充分维持着各自的痴傻造型。“嗯?你们怎么不说话?”“兄弟你确定你是头一回干抢劫?”半晌,姚古憋出了这一句。众人均已眼神表示贊同。 不管大伙儿觉得赵满有多骨骼惊奇,他提出的建议还真是挺实用的。不过这个事儿真要实施起来确实是有些麻烦,主要是选人不容易。大宋的士兵平时能接触到马的本来就不多,善于骑马的那更是凤毛麟角,更别说能驾驭别人家马匹这种高难度操作了。本来就是要去抢马,要是马不听指挥,带不回来,那可就赔大发了。 第105页 姚古和杨副将拼命在营里划拉,也没能划拉出来几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技术水平也都不是顶尖儿的,只是勉强能用。最后还是杨副将灵光一闪,他们这边儿没有擅长骑马的,可马背上长大的折可适肯定有啊。 杨副将忙不迭的跑去跟折可适借了二十个兄弟过来,才解了燃眉之急。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折可适要求抢来的战马要分他们营一半儿。赵满一听,这也太亏了,给姚雄出招儿,干脆让折可适全面加入行动,大家一起上,抢了东西才能对半儿分。 折可适到也是个爽快人儿,当即表示同意,更加情绪高涨,秣马厉兵,看着比姚雄他们还积极。不过鑑于赵满一直提醒大家要低调,一是避免被敌人发现动向,二是避免被上头知道,万一行动失败还得被追究责任。大伙儿都是悄悄的干,两队人马多切磋几回,多增加一些骑兵训练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一切准备妥当,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伙儿身着辽人服装的宋兵(为啥穿辽人服装?赵满:你傻呀,打劫被人认出来多不好),彼此以哨声唿应(为啥不用喊的?赵满:你傻呀,你会说辽国话?不会还不闭嘴),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抢劫之旅。 抢劫小分队本来是要让姚古带头,结果折可适死皮赖脸非要自己上,姚古只好委委屈屈的跑去领导接应小分队。至于负责骚扰惹事儿的当然是苦命的杨副将了。 当夜,柔狼山北麓,平静的山坳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紧接着鬼哭狼嚎连成一片,喊打喊杀声音震天。“穷寇莫追!莫追!小心埋伏!”西夏那边儿不断有军官大声唿喊,阻止己方士兵深夜出营追击。“守好!守好!不要乱跑!”场面一片混乱,任凭军官喊破喉咙,士兵依然乱成一团,被小股以哨声领导行动的辽兵迅速冲散。 该伙辽兵并不恋战,打完就跑,跑哪儿打哪儿,胡乱沖营。由于是被半夜袭营,西夏官兵根本是毫无准备,衣裳都是胡乱套上的,抓起武器就赶紧出来迎敌,更别说上马迎战了。好不容易打跑了可恶的辽兵,一帮子人弄的活像丐帮团伙儿,个个儿衣衫褴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然而还有更可怜的,那就是——“马!马没啦!~~~~~~”那凄凉悲催的叫声传出老远…… 西夏人有多悲催,大宋这边儿就有多嘚瑟。姚雄、折可适还有一众参与抢劫的兄弟正在大摆筵席,推杯换盏。 “爽快!太过瘾啦!”‘强盗头子’折可适几杯酒下肚,激动的哇哇乱叫。胜仗也不是没打过,不过这种抢人东西的事儿可是头回干,真叫一个刺激。想想那帮西夏人知道马丢了的反应,在场众人无不放声大笑。好似要把长年的积郁都笑出去似的。 “小满,我一直有些担心。咱们虽然打扮成辽人的样子,可是西夏和辽国一向交好,这恐怕瞒不住那帮西夏人。”杨副将不愧是这帮只会打仗的武夫中最聪明的一个,他凑近赵满,小声儿说到。 赵满本来想拍拍杨副将的肩膀,结果一看自己啃鸡腿啃得油光铮亮的双手,只好把头凑过去,发出一声低低的奸笑,说到:“本来也没想着能瞒住他们吶。只是不留把柄罢了,他们就算是知道又如何,也没当场抓住,咱就不承认呗。再说了,咱们跟那帮西夏孙子都打成这样儿了,就行他们抢咱,不行咱们抢他?没道理嘛。” 赵满低头咬了一口鸡肉,继续说:“唔,真香,今儿这烤鸡烤得真不错。再说了,这两国交战,谁会跑去讲道理,咱们要防的就是他们气急了疯狂反扑。不过暂时他们也都没这机会了,马都没了,靠啥袭击咱们?靠两条腿儿的步兵搞奇袭?”赵满说着,想像着一大帮西夏士兵全都没了战马,背着武器辎重,累得东倒西歪,走路前来突袭的样子,“噗嗤”不由得笑出了声儿,“打不死他。” “嘿嘿嘿,可不,是挺逗的。”杨副将也想到了那场面,跟着笑了起来,突然他脸色一沉,“坏了!咱们附近的西夏蛮子都没了马,肯定是起不了事儿,就怕其他地方的蛮子偷袭报仇啊!”杨副将一下想起了这重要的一点,赶紧要起身找姚雄和折可适,要给上边儿通信儿。 “兄弟你就放心喝吧,咱们小满早就派人出发给章相公汇报去啦。”姚雄蒲扇大的巴掌,照着杨副将的肩头一拍,直接把刚刚起身的杨副将拍了回去。“可不,还附送了四十匹战马。那可都是好马,咱们辛辛苦苦的一共才弄回来一百多匹……”折可适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在一旁嘟嘟囔囔。 杨副将四下一看,好傢伙,一大帮子喝的脸红脖子粗的醉汉,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跑到他和赵满旁边儿,悄悄的听墙根儿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多久。杨副将惊诧不已,周边听墙根儿的也听的倍感惊奇。 “小满不愧是读书人吶,想的就是周到啊。” “别看人家年纪小,这参军一职真是实至名归呀。” “这心眼儿多的,唉,我儿子要是能有他一半儿机灵我就烧高香喽。”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作为被议论的主题人物,赵满倒是颇为自得,一边吃鸡,一边儿喝酒,微醺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跟他那小徒弟姚平仲都有一拼。他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笑着并不做声,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第106页 多年以后,赵佖登基,不知道是不是缺马时间长了,落下了病根儿,见到好马就要抢,见到适合放牧养马的地方更要抢。有条件要养马,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养马。导致边境周围各国基本都不敢牧马,马养的越多越好的,越倒霉,因为这一代大宋皇帝太丧心病狂了,不但抢马,还要占地盘儿。 直接导致大宋战马无数,轻骑兵、重骑兵更是勇勐无敌,几乎横扫整个儿亚欧大陆。然而究其起源,一众人等均欲言又止,官家当劫匪这个事儿,还真是不好提起呀…… 赵佖:朕可没当过劫匪,劫匪是小熊,朕就是个军师,幕后的,不争功。 姚雄:……这个锅俺就背着吧,估计也能名垂青史了(﹏) 第61章 胜利 “真是个小狐狸。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小傢伙儿当真了不得呀!老陈你看看,看看他都写了什么。”收到信的章楶,兴奋的抖抖信纸,白鬍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笑容满面地对旁边儿的陈参军说到。 “哦?这么厉害?快拿来我看看。”陈参军是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闻言迅速伸手,一把抢过章楶递过来的信纸,认真地看了起来。“呦!果然不错呀,是个好苗子啊!不但够不要脸,敢于抢劫,还知道好处大家分,打点上级呀!这可是老油条啊!” “呵呵,这是个新鲜的小油条。怎么样?你这老油条可还看得上眼?”章楶打趣道。言罢,随即传令各大营加强戒备,并派人把赵满写的方案多誊抄了几份,火速分发给各个大营。用章相公的话说:“大伙儿也都学学,遇到合适条件,也可以参照这个行动。能抢就抢,能偷就偷。他西夏人能抢咱们,咱也能以牙还牙!把他们临近的马匹都弄走,看他们用啥来侵扰边境!” ‘如果再运马匹过来那就更好啦,咱们继续去偷去抢啊。’章老相公也已经完全不要脸了,还暗搓搓地想:‘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咱们这些年防贼防的多艰难,何不也去做做贼?这多好,既赚了马匹财物,还打击了敌人的有生力量,顺便让他们无力找事儿,边境太平。多好的方法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唉,人老啦,脑筋也不灵活,还得是年轻人吶。’ 不过此时年轻人赵满却面临着职业生涯的一大考验,生死考验!羌人突然攻打湟、鄯,朝廷急诏姚雄率军援助。文书不参战,但是参军得去呀!我的妈呀!上战场啊!……嘿嘿!想想都兴奋吶! “小满没事儿吧?” “不会吓傻了吧?” 姚雄和姚古看着一路傻笑的赵满,小声嘀咕着。虽然赵满只是随军参与议事,一般情况下没什么危险,但赵满实在是武力值太低,大家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不应该呀,就我这身手,不应该是听说要上战场就吓尿那种吗?真是意外的勇敢啊!’赵满骑在马上,自己莫名激动不已,很是为自己自豪。策马扬鞭,好不潇洒。 赵匡胤:那还不是我老赵家血统好! 赵光义弱弱地提醒:哥,那都是我的后代。 赵匡胤暴起,抡起巴掌照着弟弟的脑袋勐砸:你不是我弟弟?咱俩不是一个爹生的?……此处省略古代亲子鑑定方法一千字。 赵光义:哥,哥别打头~~~~~~~~ 军队抵达鄯州,见到了驻地青唐的王赡,还有后期到达的苗履。大家碰面互相通报了敌情,得知兰豀还有一部份余敌。王赡、苗履都认为应该趁机立即去消灭,一直暴脾气的姚雄反倒提出不妥,不应出征。 “你们说,如果你们是羌人,得知我军援军马上就到了,会怎么做?”由于姚雄一直没发表意见,当天议事一直没有结果,傍晚回营,姚雄对着自己的一干属下闷闷的问到。 “嗯?当然是赶紧打呀,趁着援军没来,赶紧打下来,要抢要占都得快呀。” “那要是打不过呢?” “那赶紧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打不过就得趁早跑啊。”大傢伙儿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跑?是得跑,而且得有多快跑多快,跑没影儿了才安全。千万别被人家追上才好?”赵满突然插了一句。 “可不是,这群羌人也跑的太慢了。这不是等着我们追吗?”杨副将跟赵满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就是这么个理儿,俺也是这么觉得。肯定有诈,这帮羌人咋就跑的那么是地方?不远不近的,跟故意跑那儿等着似的。俺就说有诈,不能追击。苗履他们就非得要去,俺说啥他俩都不信,跟中邪了似的。”姚雄气得够呛,对着桌子一通勐拍。 大伙儿谁也没说话。没办法,姚雄和苗履的队伍都是被朝廷召来援助王赡的。姚雄、苗履和王赡,三人官职也差不多,意见统一还好,要是意见不统一,还真不知道听谁的。就算咱们觉得不能出征,可也得说服人家才行吶。如今的形式是二对一,有些麻烦啊。 “如果阻止不了,那就只能补救善后了。”沉默之后,赵满突然开口:“如果敌人是故意下套儿,他俩必定大败而归,羌人会不会反过来追击他们,趁乱袭营?” “很有可能,若是我军真的是倾巢出动,大败以后,必然军心涣散,而且大营留守兵将也疏于防范,确实很容易得手。”姚古想了想,补充到。 第107页 “所以说,小熊你与其跟他俩磨破嘴皮,还不如想想万一他俩跑去追击,咱们怎么守好大营更实际些。”杨副将也贊同道。 “妈蛋的,那两个傻逼,俺真是,真是那个秀才那个啥,说不清了都。”姚雄气得跳脚,胡乱开骂。 “哈哈哈,哈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你这个水平,还敢说自己是秀才,我的天吶,那俩‘兵’得傻成啥样啊?” “嘘,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哈,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咱们不能破坏安定和谐哈。”赵满出声提醒各位乐的收不住声儿的军汉。“噗嗤”说完自己也实在是忍不住笑开了:“那啥,小熊啊,咱们兄弟可就都靠秀才你啦!” “嗤,那可不,看俺好好研究布防,俺不但要挡得住,俺还得把那帮子敢来的羌人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姚雄到底是脸皮够厚,连红都没红,还趁机发表了一番‘获奖感言’。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苗履和王赡就准备出征。姚雄的阻拦也被认为是贻误战机,二人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意见,由苗履带领本部五千士兵和王赡亲点的两千人马共七千人前往消灭余敌。 姚雄也没多话,当下命令杨副将布防军队,准备迎敌。而姚古则受命带领两千人马悄悄前往六库峡埋伏。虽说各自为政不应该,但事关生死存亡,也实属无奈之举。 不出所料,两个时辰之后,伴随着一阵烟尘滚滚,喊打喊杀之声,苗履大败而回。姚雄把咬了一半儿的苹果往地上一扔,骂了句娘,立即提刀上马,亲自率领大军出营迎敌。那气概,还真是让赵满刮目相看啊。心中直贊‘小熊威武,小熊靠谱儿啊’。 与此同时,一早就埋伏在六库峡的姚古也率领麾下士兵展开伏击。六库峡是兰豀回鄯州的必经之地,此处一断,羌人便再无退路。此时果然见苗履大败,羌人尾随追击。姚古放过了一路退败的苗履,待紧咬不放的羌人军队也都尽数通过后,才突然带领手下兵士跳了出来,追着羌人就是一顿痛打。羌人士兵被打的矇头转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怎么本来是追着前面的敌人打,突然就被人从后边儿给揍了。 此时姚古的两千人马已经与从鄯州出发正面迎敌的姚雄所率军队,形成夹击之势,把一伙儿信心满满准备袭营的羌人给打的七零八落,夹着尾巴也无处可逃,鬼哭狼嚎,死伤无数。 此战大捷,杀敌两千余人,还俘虏了两个羌人将领。胜利的消息让鄯州人心大振,军民无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王赡、苗履自是愧疚难当,不过好在姚雄力挽狂澜,不但避免了全军覆没的惨剧,还反倒把羌人给痛打一顿,几乎消灭了羌人最有优势的一支力量。两人虽讪讪的不好意思,也还是高兴己方取得的胜利。 朝廷得知消息,特地派了特使前往营中慰问犒劳官兵们。王赡、姚雄、苗履等人设宴款待。席间众人大赞姚雄指挥有方,所率军队勇勐无敌。姚雄本就憨厚,也不居功,言语之间也是帮王赡、苗履二人说了不少好话,一时间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作为朝廷特派的使者,刘玉刘郎中把朝廷的封赏和表彰都给转达到,就剩下接收俘虏带回汴梁这一件事儿了。当即就想见见这俩羌人将领,王赡赶紧命人给带了上来。谁知道这俩汉话都说的绊绊磕磕二货,居然上来就开始嚷嚷。 “不服,你们汉人太狡猾。” “就是,我们就是下了一个套儿,你们还带一个套儿里再套一个地,我们,我们输的太冤了。” “我们都打赢了追着跑了,怎么还被前面、后面给围起来打了……” 刘玉队伍里的一位随行文官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俩货的外国汉语,翻译到:“你说的那叫计中计,什么套儿里有套儿的,不懂别乱说。” 他这一翻译不要紧,现场气氛更尴尬了。羌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宋军算计好的,苗履只是假装败退,引诱他们追击的。可宋营这边儿可是知道苗履那是真真正正的被人家下套儿给打得大败而归,王赡也是有指挥不当之责的。只不过是由于姚雄出其不意,反败为胜,他俩才跟着沾光,只罚了俸禄,没受啥太严重的处罚。 这俩羌人兄弟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插刀君啊,愣是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把大宋两位边关大将给飞刀插心,直戳肺管,浑身是血,体无完肤!王赡和苗履俩人儿那脸绿的呦,跟鬼火儿似的。 当然这都是事后赵满听杨副将那个大嘴巴说的。赵满只是个小参军,还上不了这种高级别的宴会。听的赵满直嘆自己官儿太小,都捡不到笑话儿听。立志要争取更快升官,以求能亲临现场……看笑话儿!杨副将顿时无语:小满你真有志气,这奋斗目标真是……太跑偏了。 俩人儿又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朝廷来的特使都带来了啥好东西,席间都吃了啥好菜,特使大人真年轻啊,听说是中书侍郎刘大人家的小公子,官二代呀。说到特使他们都推荐京城最有名的饭店“明月小楼”。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饭店起名儿还真特别。明月小楼?”赵满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好像看到了这饭店开张的那一幕。他就站在对面的茶楼上向下看,旁边还有一个少年,两个人好像说了什么,又扭头去看下边儿明月小楼门前舞狮、揭匾,好不热闹,客人、小二儿往来如梭。赵满心里竟然莫名地涌起一种很高兴很自豪的感觉…… 第108页 “小满,唉,小满,回神儿啦!想啥呢?这么入迷?不会是想小娘子了吧?”杨副将絮絮叨叨了半天,赵满也没个回应,一看赵满居然在发呆,顿时来了兴致,凑到赵满面前,喊他回神儿。 可怜的赵满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勐一抬头就看到杨副将两个巨大的手掌都唿唿地在他脸前晃悠,差点儿给吓个跟头。 第62章 相见不见 “谁想小娘子啦?那正好儿,今儿特使刘郎中还给带了一匣子首饰,也算是朝廷的封赏。可好看了,俺眼睛都晃花了。这可是稀罕物,俺都给揣回来了。”姚雄正好迈着大步进了门,一改平日里的大嗓门儿,神秘兮兮地招唿着:“哥儿几个赶紧的,都过来看看,一人儿挑个一件儿两件儿的,以后好给心上人吶。” 这厮边说还边眨眼努嘴儿,试图给大伙儿抛个媚眼儿。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一袭黑衣铁甲,脸上一个大刀疤外加浓密的络腮鬍儿,居然还做小女儿娇媚状。真真是惨不忍睹,闪瞎狗眼。 “哎呦喂,我的眼睛!” “哎呦,我也中箭啦!我看不见啦!” “啊?大哥你这是怎么啦!鬼魂附体啦!” “哦,我不行了,已吐血!” “哎呀,我倒下啦!” …… 紧跟着姚雄进来的一众兄弟看到这一幕,顿时全部‘阵亡’,无一倖免。屋里的赵满和杨副将也是笑的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闹笑归闹笑,遇到对找媳妇儿有帮助的事儿,军汉们那可都是积极踊跃的。“哎哎,别抢,别抢。”“那是我看中的,你给我拿来!”“这个好看。”“我要这个珠钗啦。”“我要这对耳环。”…… 一屋子人你争我抢,不一会儿一匣子首饰被瓜分殆尽。大傢伙儿都沉浸在追求漂亮小娘子的美梦中,七嘴八舌讨论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只有赵满一言不发,默默地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条黄金项鍊。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黄金项鍊,跟匣子里的其他首饰比较起来,简直黯淡无光,赵满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它,原因无它,那上面的并蒂莲花图案实在是太眼熟。简直就跟赵满每天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图案一模一样。 赵满把项鍊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吊坠更是翻来覆去好一个检查,然而除了莲花图案再无其他。赵满的戒指除了外圈刻有精美的并蒂莲花图案,内圈还刻了一个小小的“珍”字,赵满原以为这可能是店家做的记号,就像商标之类的。然而这条项鍊并没有这个字,项鍊吊坠的另一面只刻了三个小小的“品”字型紧紧连在一起的小圆圈。赵满无意识的抚摸着那三个小小的可爱的小圆圈,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呦,看啥呢?那是人家臻品轩的招牌图案,凡是它家的首饰都会打上这么个图案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汴梁抢手货呀。要说朝廷这次劳军也真是够上心的了,以前可没见这么仔细咱们……” ‘臻品轩,臻品轩……’赵满默默地叨念着。 “这还不是因为这两年战事吃紧嘛,唉,咱西北这局势真是不如以前喽。” “要不是因为司马相公主持的割地求和,把咱们十万将士浴血奋战打下的六寨,全数打包送给了人家,咱能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唉,俺就咋也没想明白,为啥这么干?” “提起这事儿就来气!” “算了,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好好的,大伙儿都乐呵呵的,咱不提闹心事儿。”杨副将见大伙儿越说越激动,越说嗓门儿越大,赶紧出来当和事佬。要知道朝廷派来的特使可就在隔壁营帐住着呢,给他们听到,少不了要费一番口舌。 杨副将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儿,自打赵满加入了他们的小阵营以后,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赵满出言提醒,已经好久不用他杨副将出马了。今儿小满怎么没吱声儿啊,好像一直也没说什么话呀。 杨副将一通乱瞄,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赵满有些落寞的背影。杨副将突然在赵满的背影里看到了一股子不该属于他的惆怅与悲伤。杨副将悄悄的走过去,本想着突然拍他一下,吓唬吓唬他,少年人别那么老气横秋的。 可凑过去一看,却把杨副将自己吓了一跳。任谁看到整天嬉皮笑脸、贱笑嘻嘻的少年,突然背着人默默流泪,那都得吓得够呛。“这,这是怎么了?小满啊,小满!你说句话呀,可别吓唬哥。”久经沙场的杨副将突然变得手足无措,磕磕绊绊的出声询问。 “咋啦?” “小满怎么啦?” “啥事儿啊?” “有谁欺负你啦?” “告诉哥,哥给你出气去。” “就是,就是,谁惹咱小满不高兴了?” 杨副将一出声儿,其他人也发现了问题,鑑于赵满平日里人缘儿好的冒泡儿,一帮子莽汉你推我搡纷纷挤上来询问。 赵满迷迷煳煳的听到大家问他,就迷迷煳煳的转过了头。这一转头不要紧,整个儿大帐瞬间满室寂静,一众五大三粗的大汉,个个儿张嘴瞪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泪落两腮,梨花带雨的……从未见过的哭包赵满。 第109页 时隔多年,在场众人每每想起此刻,那都是万分后悔自己嘴贱眼残,不幸目睹了英明神武的官家此生最不体面的一刻。还好官家并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思及此处,众人都感觉脖子有些凉飕飕,得,又想多了,赶紧回家加条围脖…… 赵满好像刚刚才回过神儿来,感到脸上的湿意,赶紧胡乱抹了把脸,看到大家惊诧的眼神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了句:“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儿,让大家见笑了。我还有点儿事儿,我,我就先走了哈。”说完就一阵风儿似的跑掉了。 留下一众莽汉怀抱各色珠宝首饰,呆立原地。 “那啥?小满这是咋回事儿呀?”姚雄揪住最早发现情况的杨副将问到。 “就是,就是,这是咋了?”“没事儿吧?”“怪吓人的。”旁边儿众人也跟着追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也是刚过来的。估计是想家了吧。”杨副将也是一头雾水。 赵满手上抓着项鍊一路发足狂奔,直接冲出大营,进了鄯州城。进了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起来,赵满放慢了脚步,仔细回忆着刚才恍惚间所看到的一切。 大红的喜字,火红的衣袍,众多欢快的笑脸,推杯换盏,还有那火红的帷幔,火红的盖头,跳跃的红烛……众多片段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头绪。戒指,戒指,赵满努力的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戒指似乎是一对儿。他看到自己把那戒指戴在了一位穿着红衣的漂亮女郎纤细的手指上,女郎干净明艷的笑容却让此时的赵满再一次眼角湿润,“重重”赵满不自觉地呢喃。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妻,一定是,没有半分犹豫,他无比确定。 这一刻,赵满深深地陷入了迷茫之中,这些日子身体里的记忆逐渐復甦,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恐怕真的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大宋人,而不单单是个千年后的幽魂。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遇袭受伤? 赵满在街上游魂一般漫无目的的信步乱走,正被街边茶楼上临窗品茶的朝廷特使刘玉刘郎中看了个正着。这一看不要紧,倒霉的刘郎中立马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儿,登时憋了个满脸通红,咳嗽不止,眼泪鼻涕齐飞,那惨相……啧啧,惨不忍睹。吓的陪同前来的鄯州知府和王赡连连赔罪,生怕马屁拍到马腿上,惹得特使大人对他俩不满。 这刘玉刘郎中就是当年那个跟赵佖一起在闻是斋求学的小伙伴儿土匪脸刘玉啊。同一屋檐下百无聊赖一同度过了那么些年,申王赵佖那张脸,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咳咳,咳,人呢?”刘玉好容易顺了口气儿,赶紧抬头找人。可哪里还有人影儿。刘郎中顾不上说话,抬腿就跑,如离弦之箭一般,一路冲下楼梯,一头扎进大街滚滚人流之中。那架势,简直如勐虎下山,恶鬼出栏,绝对是兇勐不可挡也。 等到知府和王赡终于反应过来,也赶紧带着一众属下,乒桌球乓,一路跑到街上,跟着刘郎中一起无头苍蝇般东跑一下,西奔一回,王赡还好,武将出身,没觉得咋地,可怜知府一把老骨头几乎要散架儿。 “算了,回吧,可能是我看错了。”一行人东跑西颠儿了一下午,末了就得了特使刘郎中这一句话,连个解释也没有。好在刘玉还记得自己无端乱跑连累人家的恶行,主动请二人吃了顿晚饭,算是道个歉,也联络联络感情。 事后,刘玉还特地派自己的心腹在鄯州城里暗中寻找。这个事儿他是不敢跟地方上的官员提的,要知道,申王遇害一事,官家可是下了禁口令的,好不容易平息了,谁敢无风起浪,那绝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这要是宣扬出去,真要是找到还好,万一没找到或是找错了人,那可真是彻底完蛋,他爹是中书侍郎也保不了他喽。刘玉也只是在大街上偶然看见一次,他自己都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申王赵佖,所以只好让人偷偷找找,可是直到他离开鄯州,也没能再次得到赵佖的消息。“唉,怕是真的眼花了吧。”刘玉长嘆一声,启程回了汴京。 刘玉当然不可能找到赵满,赵满第二天就跟着姚雄的大军一起启程回会州大营了。擦肩而过,不带走一丝云彩。 一路赶回汴京的刘玉也很纳闷儿,难不成真是活见鬼了?那啥,申王殿下,咱俩又不熟,你要託梦也应该找端王殿下或是你小舅子马齐呀?唉,想不通,想不通啊。 总是傻乎乎笑着的申王殿下,可以说是刘郎中童年枯燥学习生活里一抹亮眼的色彩了。赵佖封王建府时他也是去过的,当初还帮他迎亲来着,想想那搞笑的迎亲场面,刘玉那标准的土匪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刘玉:人家那是一抹微笑,微笑你懂不懂?不懂欣赏!)。 可如今,人都没了好久了,想到这儿,刘玉也笑不出来了。罢了,罢了,逝者已矣,还是别把这事儿跟别人说了,说了也只能让人徒增烦恼啊。就这样,土匪脸刘玉错过了找到申王赵佖这么个天大的立功机会。 后来赵佖登基之后,刘玉每每想起此事,都免不了捶胸顿足,自我郁闷一番。郁闷是因为他根本不敢跟别人说这事儿,为啥?说他当初看到官家流落西北,但是他没吭声儿?还是说他以为官家是鬼,给他託梦了?妥妥的嫌命长啊!刘玉再傻也不敢把这事儿抖出来呀。不可言说的秘密呀,无人理解的烦恼啊,越积越深吶,直接导致刘玉喝多了就捶胸顿足,双目含泪,欲言又止,使得刘家小辈儿都以为自家老爹(伯父、叔叔)有啥隐疾…… 第110页 第63章 吾家有子 时间过的飞快,它从不因任何事任何人而停下脚步。一晃到了元旦。赵满身在边关,喝西北特有的烧刀子,感受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就是这一年赵满的新年主题。 由于战事吃紧,岳程、岳和都没能回来过年,但彼此常常有书信往来,得知大家各自安好,总算放心。索性还有小熊、姚古、杨副将和小徒弟姚平仲。赵满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的年夜饭,还特地包了羊肉馅儿饺子做主食。西北的羊肉那是出了名儿的鲜,吃的一众人等满嘴流油,恨不能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席间姚平仲小朋友一边儿吃着香香的饺子,一边儿咧开油乎乎的小嘴儿,问了他师父一个问题:“为啥今天咱们吃角子呢?”(北宋时期还没有过新年吃饺子的传统,“饺子”当时被称作“角子”或“角儿”。) “更岁交子,团圆福禄。”赵满夹起一个饺子,默然了半晌,低低的回答道。自从上次“项鍊事件”之后,赵满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恢復记忆,不但把大伙儿分到手的首饰都挨个儿翻了个遍,还试图以喝醉酒、撞头等方式刺激记忆,然而均以失败告终。弄的大家都以为赵满这是想起啥事儿,伤心过度了,生怕他想不开。 几番折腾下来,赵满也不得不放弃了。脑袋里的记忆就像是个顽皮的孩子,一心一意地跟你玩儿捉迷藏。你不想找他时,他就要时不时的跳出来朝你做个鬼脸儿,等你想要去捉他了,他偏偏又躲的无影无踪,让你无从下手。 转眼入秋,又是一年重阳日。申王府的两位小公子已经满一周岁了,今天王府再次设宴,为两位小公子庆生。准确的说,应该称为和义郡王、和沐郡王了。就在两天前,官家刚刚颁下的旨意,封申王长子赵有奕为和义郡王,并加封申王次子赵有慕为和沐郡王。 这对申王府来说可以头等大事,意外之喜。要知道,有了这道圣旨,申王府才算是真正有了保障。这道圣旨不但给长子封了郡王王位,更是连次子都关照到了。才一岁就获封郡王,也算是大宋朝头一份儿了。 看得一帮子宗室颇为眼热,可眼热归眼热,谁也不想效仿。要知道,那可是用孩子他爹的命换来的。所以说还是算了吧,无福消受啊。自家不成器的孩子们能混成啥样儿算啥样儿吧,众位皇亲国戚纷纷表示身为孩子爹的自己还是想多活几年的。 和义郡王与和沐郡王周岁宴当天,官家赵煦再次不请自来(赵煦的小内侍各种忐忑不安,心中默念:万一官家又下手抢孩子可咋办?我是上手帮忙呢?还是及时拦阻啊?……各种纠结,风中凌乱中),还带来了太后的贺礼。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好些个见风使舵,认为申王府没啥前途的官员都事后追悔不已,咋就没去参加周岁宴呢,在官家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呀。貌似这些个人压根儿就没想过,人家申王府根本也没给他们送过请柬吧(─.─)。 周岁宴的重头戏当然就是抓周了。鑑于此次宴请的都是挚友亲朋,更是因为大家太过热心,给准备的抓周礼实在是太多,普通厅堂根本放不下,王妃当机立断,把抓周现场安排在了藏书楼大厅。 厚厚的地毯上摆满了五花八门儿的各色物件儿。有主人家按照普通抓周礼准备的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吃食、玩具等等,也有前来观礼的众位亲朋特地添置的各种小礼物。 身为老师的苏轼添了一本儿自己刚刚编撰好的诗集,身为叔叔的赵佶则把自己亲手画的《竹禽图》添了进去,章惇章相公思来想去添了块平安如意的玉佩。身为外公的马运则是出人意料的放了把他爹马老相公当年佩戴的宝剑,说是希望孩子们能身强体壮,平安健康。康国公主等皇室宗亲送的都是些纸笔墨砚之类的中规中矩的物件儿。官家赵煦更是直接从小内侍手里拿了个画轴就塞了进去。塞完了还嫌不过瘾,又从袖袋里摸出了块状似玉佩的东西,扔了进去。 大伙儿定睛一看,好傢伙!这哪儿是玉佩呀,这尼玛是虎符啊!‘没错,朕放的就是虎符,怎么,你们有意见?’赵煦凤目一扫,嘴角上扬,朝着一干人等露出了个迷之微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意见!’ ‘那是,没有的事儿,这可真是官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啊!’ ‘还是陛下的物件儿好,应景儿,哈哈,应景儿!’ ‘还是您这款虎符高大上,臣等拜服啊。’ …… 围观群众以各不相同的丰富表情,谄媚地表现着对官家此举的坚决支持和无限敬仰。 王妃、马运等人却是各种不淡定了,‘官家这是要干啥?让我儿子/外孙去打仗?这多危险吶!’ 大家都被虎符吸引了注意力,只有端王赵佶注意到他六哥赵煦居然放了不止一件儿东西。不是说好的每个人只能送一件儿吗?说好的诚信呢?明目张胆的作弊呀,有木有?赵佶抬头盯视六哥赵煦,在他哥得意洋洋的目光中,从袖袋里掏出了个金灿灿的大元宝,施施然放进了物件儿堆里。 赵煦瞪眼:老十一你作弊。 赵佶微笑:咱哥儿俩半斤八两,就别互相拆台了吧。 围观群众:官大一级压死人,敢怒不敢言! 第111页 在现场各种混乱中,申王的两位小公子——和义郡王、和沐郡王隆重登场。抱着两位小主子的依然是经验老道的康嬷嬷和李嬷嬷。两位嬷嬷抱着穿着大红锦衣的新鲜出炉的郡王殿下们,稳稳地走到大厅中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康嬷嬷在看到官家的一瞬间好像抖了一下。(康嬷嬷:能不抖吗,抢孩子的怎么又来了!) 身着淡紫色华服的申王妃快步走到两个小傢伙儿中间,爱怜的抚摸着儿子们头顶浓密的胎髮,柔声安慰,生怕他们见到人多会害怕。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小郡王们刚被放到地上,就开始舒展筋骨,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了,人家压根儿就没管你人多人少。 只见两个圆滚滚、红彤彤的小胖傢伙儿,手脚并用爬了两下,竟然开始晃晃悠悠的用小粗腿儿站起来走路了。(赵佶:嗯,除了颜色不对,怎么看怎么像九哥跟我说的猫熊( . )) 两个小傢伙儿已经完全长开了,白嫩嫩的小胖脸上依稀可以看出老赵家一脉相承的好看凤目,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极了他们的父亲赵佖。好看的有些肉肉的菱唇则是随了王妃马氏,看起来跟他们的舅舅马齐颇为相似。 两个小傢伙儿摇头晃脑的小样子实在是太可爱。看着两个憨头憨脑的小胖堆儿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在各色物品中穿行,还真是让人提心弔胆,生怕他俩不小心摔倒。 两位小郡王倒是真的不着急,一会儿踢踢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反正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纸笔墨砚,诗集画卷,玉佩花草,帐册珠宝,都要仔细的研究研究,好好看看,认真踩踩,但就是不往手里拿。 这可急坏了一旁负责记录的大宗正司官员。每每刚要下笔记录,人家小郡王就转战下一个了。这、这俩熊孩子到底是要闹哪样儿啊?还能不能好好的抓个周了!我这都下笔了,墨点儿都滴纸上了,这可怎么办好哦。回去一定会被知大宗正事和同知大宗正事训成狗的! 干瞪眼儿了半天除了一堆墨点儿啥也没写出来,总不能写和义郡王脚踹端砚,和沐郡王手撕兰花吧?完了,完了,回去肯定要被骂死了。大宗正司小官吏默默的擦着额头上的汗,郁闷的环顾四周。然而更让他抓狂的是,在场众人居然都看得津津有味儿,乐在其中。 “爹,你看,你看,去抓玉佩了。”身为舅舅的马齐根本分不清他的两个外甥,只能激动的指给他爹看。 “别瞎嚷嚷,当心惊到孩子。”外公马运赶紧制止儿子大唿小叫。 “王妃,你看小郡王是不是想拿那只金元宝?”玉珠用手帕挡着嘴,悄声在王妃耳边说到。 “是呢,我看着也像,拿金元宝好,平安富足过一生就很好了。”王妃马氏微笑着道:“不过这个金元宝是谁放的?我不记得有准备这个呀?” “嗯,确实没准备金元宝啊,这个金元宝是哪儿来的?”玉珠一脸蒙圈。 深藏功与名的赵佶:“哼哼,o( ̄ヘ ̄o#)。” 苏轼暗自感嘆:“唉,又没拿,都路过两回了,咋就没拿老夫辛辛苦苦编撰的诗集呢?摸一下也是好的呀。” 章惇诧异的看向苏大学士:“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人家小郡王会喜欢诗集的错觉?还是你觉得申王殿下像是喜欢诗词歌赋的?” 苏轼看着封皮上多了两个小脚印儿的诗集:“……也许王妃喜欢?” 章惇白眼儿望房梁。 比起其他人七嘴八舌各种议论,官家赵煦明显高贵优雅得多,他一身淡黄色的龙纹袍子,并没有戴冠,只是带了个寻常的幞头,一个人霸占了大厅正中央的大几,慢悠悠地一边喝着茶,一边美美的欣赏两个小侄子各种上蹿下跳,各种折腾,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意趣。 直到……他的小侄子之一终于发现了深藏在物件儿堆里的虎符!只见那虎头虎脑的小东西突然双眼放光,用两只胖的满是肉坑坑的小手儿迅速刨挖,扔飞了好几本儿经史子集,又抛飞了好些个珠宝、算盘之类的物件儿,终于成功抓住了那只漂亮的小老虎! 第64章 周岁试儿 赵煦定睛一看,这小子穿的衣服是红色绣银丝线的,是小侄子赵有慕。其实赵煦对赵有慕是没啥大印象的,上次洗三,这小子一路唿唿大睡,连个眼神儿都没施捨给他这个伯父。相比之下,他还是对跟自己“深入交流”过的大侄子赵有奕更喜爱些。不过这小子竟然抓了虎符就不撒手,果然给朕面子,哼哼,还是朕的东西好吧。赵煦果断决定再多爱小侄子一些。(太后:官家,请你成熟些吧。赵煦:母后说得对,朕只是觉得都是朕的侄子,厚此薄彼不好,所以才要一视同仁的。太后:……很好。) “咦?这小子还要干啥?”一众人等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小郡王赵有慕把虎符放进了左手,再用肉肉的小小的右手艰难地使用各种方法和角度试图拿起地上的宝剑。由于手小力气小根本拿不住,最后不得已用自己的大头协助,把宝剑拱到小胳膊儿上,两只小胳膊儿并用,妥妥的抱住了宝剑,捏紧了虎符。 “噗~”赵煦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不是吧?这还带配套的?有了兵权还不忘带上武器?这还真是……朕的侄子就是聪明啊!唉,好想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孩子…… 第112页 围观众人也是各种风中凌乱。尼玛这也太聪明了,多智近妖了吧。众人正在震惊中围观小郡王赵有慕抱着虎符和宝剑张着小嘴儿笑的口水直流,一旁东瞧西看却啥也没拿的哥哥赵有奕突然爆发。只见他快速捣腾着自己的小粗腿儿,几下滚到弟弟跟前,在弟弟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傻笑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饿虎扑食,将弟弟连人带东西紧紧抱入怀中,压在地毯上。其间碰倒画轴一卷,被赵有奕压在了自己的小粗腿儿底下。 σ( ° △°)︴这是什么情况!!!在场众人各种蒙圈,张口结舌,彻底傻眼。这要怎么算?这和义郡王到底算是抓到了啥? 大宗正司小官吏果断扔掉毛笔:这活儿没法儿干了! 总算在场众人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大世面的,兵荒马乱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赵煦眼神示意章惇章相公进行结案陈词,不是,是抓周礼总结髮言。 “嗯哼”章相公清了清嗓子,顺便理清思路(小孩儿抓个周,还用得着理啥思路啊。章惇:你不用想?那你行你上啊)。“今日恰逢两位小郡王周岁试儿,官家、王爷、在座的各位亲朋,以及本官,都是见证。和沐郡王拿到的是虎符并一把宝剑,可见小郡王日后必定身强体健,建功立业呀。” 马运悄咪咪的瞥了一眼章惇:算你识相,没说什么征战沙场之类的,要不?信不信老夫让你走不出这个门儿。 章惇:老哥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哈。 “和义郡王虽未取一物,却抱住了和沐小郡王,可见其手足情深,互相扶持,日后必定事事顺遂,兄弟相亲。”章惇捋捋鬍子,笑眯眯的说到。 大宗正司小官吏:章相公,说好的总结陈词呢?你这等于没说好吗?我到底该给和义郡王记录点儿啥呀?总不能说他抓到的是和沐郡王吧? 老狐狸章相公:哦,那是你的事儿了,老夫只管说话。说完了。 “哦?朕可是看到有奕还抓到了一卷画轴嘛。如此看来,这孩子在书画上应该也是很有天赋的。”赵煦不紧不慢地指着两个兀自嬉闹的小傢伙儿屁股底下坐着的画轴说到。 众人:……那分明是不小心压到大腿底下的,这也能算?官家您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准,也是没谁了。我等望尘莫及,甘拜下风。连和义郡王的母亲申王妃都听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深感赵煦这位皇伯父还真是挺偏爱自家儿子的。 皇叔赵佶也是一脸与有荣焉,就是就是,我就知道,我侄子肯定会选我的画儿。哼哼,赵佶心里那个嘚瑟,等长大点儿了,叔叔就教你们画画儿。嗯嗯,赵佶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圆胖的小侄子。他倒是不管是谁压倒了画轴。 ‘咦?不对呀,这不是我的画!’赵佶果断发现被侄子们压在身下惨遭□□的画轴根本就不是自己那捲《竹禽图》。‘那这卷是谁放的?是什么画?’ 端亲王赵佶的这个疑问一直到多年后才真相大白。这卷画正是当时赵煦随手放入的,只不过他当时挑选的是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而负责整理书画的小内侍忙中出错,竟然阴差阳错把捲轴看起来极为相似的旧舆图打包交给了赵煦。而这个秘密竟然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直到孩子亲爹赵佖歷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王府,又被逼上岗,继承皇位。 对于急于了解双胞胎儿子成长经歷的好父亲来说,抓周礼自然是不能错过的经典。他认真的翻阅了当时的记录,并且兴致勃勃的找到了王府里珍藏的小郡王们抓周时抓到的物件儿。当他打开那幅据说被赵有奕压在身下的名画儿时,就只剩下震惊了σ( ° △°)︴。 这是哪门子名画儿?欺负我没文化吗?这根本就是个舆图啊!怎么你们收起来之前都不看内容的吗?……唉,还好没看啊!转念一想,赵佖脸上悄悄留下一滴冷汗。至此曾经的和义郡王赵有奕抓周礼抓到舆图一事才被世人知晓,也为赵有奕成功上位成为太子,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武宗登基始有天兆。周岁试晬,弟昭王取虎符、宝剑,后果为大宋第一勐将,开疆扩土,战功赫赫。帝则未取他物,怀抱昭王端坐于舆图之上,是为天兆也。” ——摘自宋武宗本纪《宋史卷二十三本纪第二十三》 抓周试晬,宾主尽欢。欢闹喧嚣过后,终于归于平静。申王妃马珍儿换下了华美的紫绸纱衣,卸下了满头珠翠,换上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襦裙,发间也只斜斜的插了只白玉流云簪。自从赵佖失踪,各种素色衣裙成了王妃马氏的惯常着装。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悦己者不知身在何处,又让她为谁而容呢? 随着儿子们慢慢长大,马氏的注意力也逐渐转移到孩子们身上,又经大师开解,倒是也想通了许多。但无论如何,她也忘不掉夫君那熟悉的眉眼,那温柔的哄诱,午夜梦回,每每泪落两腮。 但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要让自己坚强。白日里,她努力展颜欢笑,要给孩子们幸福的童年,要让年迈的祖父母,愁眉不展的爹娘放心。黑夜里,她辗转反侧,神伤难眠,无数次抚摸手指上佩戴的戒指,想要用那并蒂莲花的纹路温暖自己苍凉的内心。然而黄金的冰冷,莲花的刻痕,只引得泪珠晶莹,无限思怀。温暖的怀抱,不再出现,挚爱的面容,也只能于梦中相见…… 第113页 此刻,那略显消瘦的身体正倚在软塌上,手扶额头,静静的出神。玉珠和特地回来帮忙的锦绣、锦瑟也不敢打扰王妃清净,只得默默收拾好宾客送来的贺礼,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王妃最近还是经常一个人出神吗?”锦绣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的问。 “可不是,只有跟两位小郡王在一起或是见客人时好一些,平时就……”提起这个,玉珠瞬间红了眼圈儿。自打王爷失踪,自家小姐这一年多来精神状况每况愈下,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郁郁寡欢,她看在眼睛,急在心里。 “锦绣姐姐,王妃最近吃饭都少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在外办差的锦绣、锦瑟回了王府,玉珠赶紧急巴巴的想要讨个主意。 “唉,咱们能想到的办法也都用的差不多了,要不,再请位高僧来讲讲佛法?”锦瑟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法。 “可以试试,但恐怕也收效甚微吧。为今之计,玉珠你多带小郡王们跟王妃亲近亲近,为母则刚,希望王妃能为了小郡王们重新振作起来吧。”锦绣抬手抚上玉珠的肩膀,轻柔的说到:“王府这边就得多靠你和李林了,有用得着我们姐妹的地方,你只管差人来找我们。” “姐姐,姐姐们能不能不要走了,就留在王府好不好?”玉珠抬头,眼巴巴的看着锦绣、锦瑟,她是真心希望两位姐姐能够留下来,这段日子里,她真的有些应付不来了。 “唉~”锦绣长嘆一声,“我们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呢。但王爷留下偌大的产业,李林又不是经营铺子的料,连元宝都笑他是个算盘珠子,不拨不动。咱们这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我们两个也只能去看顾着些了。府里有你,有李林我们也放心的。再说……”锦绣垂头,半晌不语。 “再说,我们两个是王爷的侍女,若是我们天天在王妃眼前晃,可不是要她时时刻刻想起王爷,生生愁闷死她了嘛。”锦瑟心直口快,接过话茬儿。 “你快别胡说了!”锦绣赶紧捂住了锦瑟的嘴,“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 “唔,姐姐说得对,是我没想周全,还是姐姐们细心,王府这边,我会尽力打理好的。”玉珠擦了擦眼泪,挺起小胸脯,保证般的说到。 “好,这才是咱们的小玉珠。”锦绣拍拍玉珠的头,微笑着说。 锦绣没说出口的是,她二人原本也不想继续留在王府里了。王爷失踪,王府只剩下王妃和两位小郡王,她们姐妹是王爷身边的侍女,虽然曾代管王府事物,但如今管理王府的应该是王妃才对,她二人也不想越权行事。 虽然王妃与玉珠对此并无异议,但如她二人一直守在王府,府上奴婢、小厮等一干下人总会多想,不知该听谁的好,如此便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与其如此,还不如去好好经营王爷的产业,让王爷的心血别白费,多多赚钱,给王妃和小公子们花也是好的。 另一方面,产业越做越大,身为亲王的赵佶总不能天天亲力亲为管理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吧(埋首在帐本儿堆里的赵佶连连点头:就是,本王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天天算帐!陆喜、陆庆两兄弟无语望天:您就从来没看懂过帐本儿吧……),正巧看中她们姐妹,赵佶倒是也不拘于男女之分,锦绣、锦瑟确实是难得的好帮手,于是就跟王妃商议,要下了她俩,出府打理生意了。 第65章 大小狐狸 又是一年秋风起,赵满站在城头儿上,举目远眺,柔狼山上一片枯黄,不復往日的郁郁葱葱。山的那一边就是西夏,秋末,正是党项人蠢蠢欲动之时。在赵满原本的认知里,党项不过是个少数民族,是中国五千年歷史长河中的一颗流星罢了。然而如今,站在大宋边境的城墙上,党项人就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罪魁祸首! “唿,真冷。” 赵满唿出一口哈气,西北的深秋气温骤降,就好像已入初冬一般。看着城头儿上单衣外边儿只有一层盔甲却依旧站的笔直的守城士兵,再看看穿了三四层衣服还瑟瑟发抖的自己,捏捏自己坚持锻鍊了一年却还是没几两肉的小细胳膊,再看看人家能把盔甲都顶起来的肱二头肌,赵满切实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诶~小满~快下来,快下来!章相公来啦!叫你过去呢。”赵满还没感嘆完,城墙下就传来了姚古的喊声。 “来了,来了。章相公怎么还亲自来了?还有咱们上次订的棉衣到了没有?”赵满跑下城楼,跟姚古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到。 “到了,到了,章相公就是跟着这批御寒衣物一起来的。” “嗯嗯,到了就好,这几天又降温了,估计过几天就得上棉衣了。对了,咱们上回收拾好的皮子正好可以给他们带回去,省得咱们自己送去了。唔,又能节约不少成本。”奸商赵满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可不,来的真巧,咱们刚刚弄了批好成色的皮子,他们就来了,这下可省事儿了。听说现在皮毛可受欢迎了,咱们的皮子一到,就被抢光,还有不少预定的呢。”一说起卖皮子的事儿,姚古马上激动了。 要说还是小满聪明啊,姚古在心里不断感嘆。咱们这些糙汉,戍守边关多年,就只知道苦苦等着朝廷下发的那点儿装备、粮饷,咋就不知道还能自主创业呢?(“自主创业”当然是赚钱小能手儿赵满给普及的新理念)自打赵满发现附近城外经常有狼群出没,这些狼就……然后,这些狼就没有然后了,要不是赵满还讲究点儿可持续发展,估计狼群就绝后了。当然其他动物也没放过,能吃肉的吃肉,能做肉干的做肉干儿,能卖皮子的卖皮子,总之是充分利用了每一分资源了。 第114页 赵满这傢伙还嫌会州穷乡僻壤,好东西卖不上价。每次都精选鞣制一批精品皮毛,还特制好些个各种口味的肉干儿,包装精緻,风味儿独特,主打高端产品,通通运送给章楶,跟章相公合伙儿做起了买卖,专门儿卖给内地各位官员、富商。 反正大宋经济发达,官员、富商那都是妥妥儿的有钱,东西越稀有,定价越高,质量越好,越受欢迎。赵满还经常搞飢饿营销,弄的大家纷纷以能有件儿西北出产的皮毛为荣,西北顶级皮草一度成为上流社会的身份象徵。会州产野味儿肉干儿也成了大家争相推崇的新风尚,成为各地食肆争相仿制的对象。 这下会州大营可就创收了,还连带的带动了整个儿泾原路的经济发展。有了钱就好办事儿,以章楶章相公的老狐狸作风,那更是在上边儿混的如鱼得水,连这回的军饷物资都是最先发到他们这儿的,而且绝对保质保量,半点儿没剋扣不说,甚至还有富余。 “下官赵满,见过章相公。”赵满一进门儿,先规规矩矩的给片儿区老大章楶见了个礼。 “呦,小满回来啦。快来,快来,先坐下喝杯茶暖暖。”章相公一见赵满,那也是热情洋溢,赶紧让他坐到身边来。 被忽略的姚古默默地挪到一边儿,委委屈屈的自己找地儿坐下了……(明明一起进门的两个人,章相公你咋就只看到一个?偏心!太偏心!) “小满啊,咱们这回又赚了一大笔。上次上疏官家,申请就近设立军需厂的事儿,已经有了回应。”章楶老狐狸一般眯眯一笑,故意没说下半句,吊人胃口。(远在西北的章楶并不知道他此时的笑容和身在汴京的堂弟章惇如出一辙,活像一只刚刚偷到了鸡的狐狸,没来由的让人看了心慌吶。) “哦?这样啊,那我这边有些小想法,画了几张草图,不知章相公是否愿意听一听,看一看?”赵满抬头看着章楶,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你这小子肯定又有好点子了,还不快给我说说!”章楶把茶碗盖一扣,伸头凑到赵满面前。俩人同时眯眼,相视而笑。看得姚古浑身一抖,莫名发寒。总觉得看到了两只成了精的狐狸,正在讨论如何吃人。 …… “啥?章相公还没说那军需厂的事儿是成了还是没成啊?”姚古转头问刚刚巡边回来的杨副将。杨副将一进屋就看到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相谈甚欢,姚古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插不上话儿的样子。 “肯定是成了啊。”杨副将恨铁不成钢,“要是没成,他俩还谈个啥呀!”这屋里杨副将也就只能在姚古身上找找自信了,对面儿那两个,智商完全吊打他,他才不上去犯傻呢,静静的听着就好。‘嗯,我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看着姚古迷茫的眼神,杨副将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于是等姚雄带着一队人巡边回来就看到两只狐狸,一白毛儿一黑毛儿,一老一少,煞有介事地坐在桌子旁边儿,脑袋挨着脑袋,比比划划,勾勾画画,又是拍桌,又是奸笑。一向不爱学习的杨副将和姚古居然表情严肃地盯着那两只狐狸,听得认真,还不时地跟着写写画画,忙个不停。 “诶,诶,你俩干啥呢?”姚雄一脸蒙圈的看着一屋子的人,最后果断选择了骚扰杨副将和姚古的组合。‘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嘿嘿,本将军可不傻。’ “啊?大哥你回来啦!小满正跟章相公商量怎么对付铁鹞子呢。快听听!” “啥?要对付铁鹞子?”姚雄兴奋地搓搓手,跃跃欲试,“章相公打算干一票大的?” “怎么说话呢?咱们又不是土匪,这是打算重新拟定长期作战计划,是要化被动为主动嘛。”章楶从热烈的讨论中抽出空来教育部下。 “嘿嘿,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只要能把那帮党项蛮子打趴下,您说啥俺都同意。”姚雄秒变怂熊,麻熘的往赵满那边儿凑,还不忘狗腿地说到。 铁鹞子是西夏皇帝手中王牌中的王牌,它除了作为皇帝的护卫外,还用来作为冲锋陷阵的“前军”。这支骑兵装备精良,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此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 这支最着名的骑兵,是有着三千人的重骑兵军团,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各有队长,能担任队长的“皆一时之悍将”。其选拔方式基本是世袭,父亲的盔甲传给儿子,儿子的盔甲再传给孙子,祖祖辈辈的流传,造就了流淌在血液里的武勇。可以说,这支重骑兵部队绝对是所有党项敌人的噩梦,大宋首当其冲,这些年没少吃这个亏。 大宋本来就骑兵少,步兵多,人家重骑兵一出,三五下就能把阵营冲散,基本就是败局已定。也就是依仗大宋能工巧匠多,坚持建造牢固的城池,才能据守己方城池,得以喘息。 而且大宋还有个更坑爹的制度,那就是文官统帅制度。也就是说打仗一律派文官指挥,武将则全都是听令跑腿打杂的,为的是防止武将手握兵权就造反(造反成功典型范例请参照赵匡胤陈桥兵变)。 这不是扯淡嘛,武将没兵权倒是造不了反了,但是同样也很难打胜仗啊!总得讲究个术业有专攻吧。一帮子擅长舌战群儒、玩转笔桿、纸上谈兵的文官每天论国防论守城,这能守得住吗? 第115页 为什么不讨论统一天下?别扯淡了,一群之乎者也,靠啥统一天下?是靠经史子集还是琴棋书画呀?枪桿子里出政权,这帮子文人基本上就是软蛋集中营。纵观整个儿宋朝,绝对是一直防守,从未进攻。人家从来就没考虑过还有进攻这回事儿好吧? 作为大宋为数不多的颇有军事才能的文官,章楶倒是一直致力于反守为攻,但是无奈上头不给力,武器装备跟不上,战马那更是连毛儿都看不着。无奈之下只能瞅准机会,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占点儿土地,然后迅速修筑工事,派兵把守,再往前推进一点儿,再修筑工事,继续把守,如此往復,只能以此法慢慢蚕食西夏领土。在整个儿朝廷都只重视文化艺术发展的大宋,夹缝中求生存的章相公能做到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 本以为此生无望封狼居胥了,谁知年逾古稀之时,居然来了个赵满。这个跳脱的少年,脑子里总会有数不清的新奇想法。在旁人看来无法打破的僵局,他总能超脱时局,跳出瓶颈,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令人乍舌的手段火速解决。这个时而嬉笑怒骂、爬房上树,时而优雅贵气、风度翩翩的谜之少年,给章楶带来了惊喜,更带来了久违的希望。 没马就抢。赵满不但挑选擅长此道的伤残退伍士兵妥善饲养抢回来的战马,还积极建立养马场,选择优良马种持续繁殖。并且建议挑选擅长骑马,身体条件好的士兵组成骑兵队伍,进行训练。努力让己方不再因缺少战马没有骑兵而束手束脚,无法发挥实力。 没钱就赚。赵满从来都是自力更生,他能敏锐的发现商机,用小生意赚到了大钱。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财物,他又开始想到制造铠甲,装备骑兵,此次他给章楶看的草图,正是前不久才琢磨出来的仿制加强版铁鹞子骑兵铠甲。 研究材料提供者自然是姚雄、杨副将等人,基本上见过铁鹞子的,都被他採访个遍,甚至常年在外出任务的岳程还被要求给画简易草图,愁的岳程差点儿没把头髮揪下来。 如今这版图纸,是赵满综合了众人的描述分析,再结合自己一年多的军营经歷,画出的改良版骑兵铠甲,一共分为两种。第一种乍一看就跟大伙儿在战场上看到的铁鹞子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却要明显比铁鹞子厚重许多,尤其是胸腹部都做了重点加固,还搭配有配套的马匹铠甲;另一种则看起来就很轻盈灵活,明显不是重甲。 第66章 鸟枪换炮 赵满的想法很简单,以暴制暴!就是装备一支比铁鹞子还要勇勐的“重铠全装”,战斗力和防御力都极强的重装骑兵部队,正面攻坚,它的角色宛如现代战争中的坦克,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但如此重甲必要牺牲骑兵的机动性,所以还需要另外配备两支机动灵活的轻骑兵,互相唿应,配合作战。 除此之外,赵满还想到了一种简易版的步兵铠甲。这种铁甲不似普通铁甲需要制作无数甲片,再以皮条或铁钉连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是直接採用整片成型铁甲,胸部、腹部、两条大腿、两个上臂各一块,总共六块铠甲,大体护住要害,简单易行,可以迅速大批量制作,发放给普通士兵,大大提高普通步兵的防御能力。 (大宋马匹稀缺,主要靠步兵,因此步兵也是有装备铁甲的重步兵的,但是这种装备非常耗费人力财力,估计也仅限于中央精锐部队,像赵满他们这种边疆的地方军,应该是根本摸不着边儿的。) 如果赵满的计划能够实现,那么这将配备出大宋第一支重骑兵部队,也将组成大宋第一支以重骑兵为主、轻骑兵为辅,并加入步兵、□□手协助作战的完美兵团。能够拥有这样一支兵团,就当世来说,只要指挥官脑子没进水,那绝对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简直是人形杀器组团儿攻坚,即使是毫无作战技巧的正面死磕,也绝不会战败!绝对的实力碾压敌人!拥有这样一支兵团,让大家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希望!似乎我们也可以不再被动挨打,可以尽情的纵马驰骋,攻城略地,让目光所及,皆为汉家领土!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啊!难怪一把年纪的章老相公,顶着一头白髮都跟着拍桌子、砸椅子,各种激动,姚雄兄弟和杨副将更是仰天狂笑。害得守在门外的卫兵和准备进屋报信儿的传令兵都有些肝儿颤,还以为里边儿各位将军集体中了啥瘟疫了,咋精神都不正常了。 哆哆嗦嗦进屋通报的小兵,看着满屋子各种癫狂的将军们,再看看唯一一个端坐品茶一派云淡风轻,风姿尽显的赵满,顿时高下立见啊。‘看看人家赵参军,那才叫处变不惊呢,唉,自家将军们咋都那么不经事儿呢。呦,连章相公也这般德行。啧啧,真是……’当然,小兵同志也只敢自己默默地摇头,抒发一下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由于赵满明显还有啥新想法儿没说完,章相公果断决定先不跟大部队回治所了。当夜满头白髮的章相公,连夜挑灯夜战,先是轻描淡写的起草了一封奏疏,跟官家简单报备了一下。反正朝廷已经同意在泾原路建立临时军需厂,报备一下军需厂建成后准备生产一批军用铠甲和武器,用来弥补中央下发武器装备的不足。顺便哭哭穷,讲讲苦,请求中央给予支持,给多拨点儿款。 朝廷有的是钱,与其花费在歌舞昇平,丰富文化生活上,还不如多花点儿在装备军队上。官家赵煦可不是主和派的高太皇太后,自亲政后,不但下令重新实施元丰新法,对西夏的态度也很是强硬(赵煦:竟敢派人杀朕,朕跟西夏死磕到底!)。 第116页 故而此奏疏只要能到官家手中,就一定会被批准同意。更何况只是要些钱,制作装备一事都是泾原路自己做,并未牵扯到其他官员的差事,估计反对声音寥寥无几,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为啥还要管朝廷要钱?生产武器装备那可不是小钱,当然是能从中央多敲点儿就多敲点儿了,如果仍有不足再自己填补嘛。自己的钱自然是能省就省,技多不压身,钱多才幸福嘛!——赵满语 赵煦:身为你的哥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赵满:冤大头没有感受。再说了用你的钱为你办事儿,天经地义呀,就管你要点儿钱,其他的事儿可都是我们自己干的,又没让你干,没让你出力也没让你操心,就坐享其成了,你还赚了呢! 赵煦:唔,好像也有些道理…… 保险起见,章老相公还特地给自己已经升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当于宰相)的堂弟章惇章相公休书一封,较为简略的透露了一些前因后果,希望老弟关键时刻助哥哥一臂之力。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聊起了为自己“点燃希望明灯”的明日之星赵满少年,言辞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使得赵满这个人在章惇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写好了奏疏和家书,章相公这才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给自己的心腹属下陈参军写了一封声情并茂,感慨良多的亲笔信,用大量的篇幅着重描绘了拥有重骑兵军团的美好未来。当然,随信还附赠了三张铠甲制作图纸,详细记录了铠甲特点及制作所需注意的事项。 并且依照跟赵满商议的偷天换日原则,材料进行分散採购,制作更是严格保密,主体及涉及核心机密的部分都由自家军需厂操刀,有些没技术要求又看不出端倪的零部件可以分散委託其他军需厂或民间小作坊制作,最后的整合过程当然也得由自家军需厂独立完成,如此既可大大提高制造速度,又进行了技术保密,一举两得。 此事关系重大,故而章老相公拜託陈参军代他全权筹划此事。而他自己则准备在会州大营多呆些时日,就先不回去了。(陈参军:我擦,怎么会有这样的领导!)写好书信,章楶召来心腹,火速将信送出。写给陈参军的附有图纸的机密书信则由姚古亲自前往治所送达。 一切安排妥当,章老相公开始优哉游哉享受出差生活。姚雄:您老当然悠哉了,您这可是上官视察,俺们还不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俺连房子都被你占了~~~~~~~~ “小满,这是准备做什么?今儿中午吃红烧肉?”一大早,章相公捋着三缕长须,飘然而至。 “嘿嘿,想吃红烧肉也行。不过这两头猪现在可不是用来吃的。我最近一直琢磨那铁鹞子刀枪不入,是挺讨厌的,今天咱试试用点儿别的兵器怎么样?”赵满狡黠一笑,挥挥手,两边儿的士兵迅速给这两头刚刚被屠夫宰杀,还没来得及开膛破肚的整猪都套上了重甲。 “嗯?咋?这猪都死了,你给它套上铠甲保护也活不了啊?”姚雄探出个头来插话儿。 “你不说话没人儿把你当哑巴。”杨副将深感头疼的横了姚雄一眼。章相公可在这儿呢,说话还不注意点儿,见天儿的冒傻气,丢人都丢到上峰面前了。 看着兀自凑到章楶身边儿继续叽叽喳喳的彪形大汉,杨副将无奈地转过脸。‘唉,皇帝不急太监急,就我一人儿瞎操心。’ “这个实验吧,用活猪太残忍,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就用厨房宰杀好的代替了。”赵满忙活完,抬头跟姚雄说到:“小熊,你的臂力怎么样?” 这可问到了点子上。“不是俺吹牛,俺可是能开三石强弓的!”姚雄拍拍胸脯,自豪地说。 “这么厉害!”其实赵满也不知道三石是多大力,反正看起来很牛的样子,不过……“那怎么没见你使用弓箭吶?”好奇宝宝赵满问到。章老相公也很是好奇。虽说姚雄平时擅长使枪,也配刀,但如果拥有能开三石强弓的超强臂力,也应该算是很出色的射手了,赵满却从来没见姚雄用过弓箭,确实有些奇怪。 “额……这个吧,这个……”姚雄瞬间支支吾吾,不一会儿憋的满脸通红。 杨副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那是因为他准头儿太差,空有一身蛮力,根本没法儿用!”吹,让你吹,这下儿不丢人都没办法儿了。周围熟悉姚雄的将官们也是一阵闹笑。姚雄老脸臊得通红,直骂自己嘴欠。 “那啥,准头儿不重要,力气大才是重点,来,拿着这个。”还是赵满贴心,迅速塞给姚雄一把铁锤,“抡圆了,往这儿打一下试试。”赵满指着一头猪的胸腹处比划到。 “啊?抡大锤打死猪?”姚雄瞬间瞪圆了眼睛。这厮还沉浸在自己射箭准头儿不好的悲伤里,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嗯,对!就是抡大锤打死猪,照这儿打哈。”赵满笑眯眯的肯定到。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憨憨的小熊还是很认真的按照赵满的指示,活动几下筋骨,把个大铁锤舞的虎虎生风,抡圆了,狠狠给了那铠甲死猪一记重击。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瞬间传来,在场众人无不牙酸。 完成任务的姚雄还没喘口气儿歇会儿,赵满又递过来了一个锤子,不过这个锤子倒是有些奇怪。大伙儿也都好奇的看着这个怪模怪样弄了几个凸起的圆锤子,这啥? 第117页 “用这个,再打一下这头猪。”赵满没有解释,只是笑嘻嘻的指了指另一头铠甲猪。 “好嘞,看俺的!”对姚雄来说轮两下铁锤压根儿不算事儿,他对准另一只铠甲猪,照样又来了一锤。 “咔嚓”又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大伙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章相公和杨副将倒是看出来点儿门道。两个铁锤,两头猪,同一个人基本相同的力道和打击方式,对比就比较明显了。大伙儿一起凑过去研究打击效果,单看表面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损伤,也就是掉了两片儿甲片,瞧着里面的皮肉似乎也没啥变化。不过刚才那两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绝不会是假的。 待大家七手八脚把两头死猪外面的铠甲扒下,胸腹处明显凹陷的两个大坑,让一众人等咋舌不已。赵满还嫌不够,特地借来了屠夫的杀猪刀,让姚雄和杨副将亲自操刀,小心翼翼的豁开了两头猪的肚皮。 哗啦,骨屑与内脏齐飞,鲜血共肠子一地!第一头猪状况倒是比第二头好一些,肋骨断裂,内脏有伤。第二头的内脏破损极为严重,还有断裂的骨头插在破碎的内脏上,混合着血水碎肉一起流向地面,场面极为悽惨。 第67章 梦境与现实 大伙儿看着两头铠甲猪的惨状,唏嘘不已。难怪赵满没用生猪,这妥妥的是血溅当场,不得好死的节奏啊,可比被屠夫宰杀痛苦的多喽。好些人都哆哆嗦嗦地捂住自己的胸腹部,好像那铁锤打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这,这也太勐了!” “啧啧,简直是不得好死啊!” “这铁锤原来就是克制重甲的法宝啊?为啥之前就没想起来用呢?” “其实铁锤早在唐时就已经开始用于作战了。”章老相公轻捋长须,出言解释道。他老人家毕竟是见多识广,又是进士出身,博学多才,了解点儿兵器知识不在话下。“只是锤这种兵器一般都是要配合战马,作为骑兵的武器,用来近距离打击身着重甲的敌人。而我大宋一直缺少马匹,没有骑兵,步兵根本无法接近马上的敌人,用锤无益。久而久之,也就被人淡忘了。” “原来是这样。俺看这个带凸起的锤子好像比那圆头儿的还好使。”姚雄摸摸脑袋,盯着两头内脏流满地的铠甲猪认真的研究着。 “嗯,是呢,果然这头更惨吶。” “好像真是耶。” “这是怎么个原因呢?”杨副将手托着下巴,问到。 “这两个锤子重量差不多,同等力道下,打击的压力应该是差不多的。我让人在这个锤头上做了些凸起,受力面积减小,就能增大压强,这样一来打击的效果就会更好。”赵满笑嘻嘻的扬起头,颇有些小得意的说到。 “啥压强?” “受力面积?是啥东西?” “不懂。” “不明白。” “果然是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 “可不,可不。” “……”同样是读书人却也没听懂的章楶。 “……”等待表扬的赵满。 学渣赵满到最后也没能解释明白这个“压强”、“压力”等等复杂问题。反倒是章楶和杨副将这两位从赵满的各种混乱解释中猜到了个大概,就连小姚平仲居然也似模似样的跟着学的认真。 反正大伙儿已经看到效果,直接参照着定做就是了。姚雄、杨副将等人又轮流试了一下手感,研究讨论了一番,改进了一些细节,回去画好图纸交给章相公定做了。 ‘你们这是把老夫当兵器厂的啦?’章楶拿着手里的图纸,看着一群兵将眼含期望的小眼神儿,只能憋屈的把话咽到肚子里,将图纸收好,准备回到治所赶紧赶制。当然做好图纸那是几天之后的事儿了,现在嘛…… “骨头都给打烂了,都不好收拾了,内脏也全都坏了。” “肠子流了一地,粘的都是沙土,洗都不好洗。还有好些都漏了,本来想做香肠的(赵满教的做香肠),都不能用了。糟蹋东西呀。”负责把两头猪运回去的伙夫不乐意了,一边儿收拾残猪,一边儿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 一旁赵满直抹汗,‘我这还不如几根儿香肠?’无奈确实是祸祸了人家的大好食材,只得好好安慰,又保证明天再给伙房弄两头猪,就当给大家加餐。 章相公在一旁听到,霸气回应:“两头怎么够?明天弄个十头过来,老夫出钱!” “哦哦,太好喽!” “明儿能吃猪肉管饱喽!” ……大家兴高采烈,一闹而散,等着吃猪肉去了。 章老相公鼓励一般的拍了怕赵满的肩,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看得赵满还是挺有成就感的。正准备跟上章老相公,去讨论一下具体制作事宜。就听到背后杨副将阴阴地说到:“还有我的鞋。” “嗯?啥?”赵满一愣,下意识低头,就看到杨副将的鞋子……啧啧,惨不忍睹。原来当时剖猪时,杨副将反应慢了半拍,鞋底上踩的全是鲜血和碎肉,还不小心踩上了半截肠子,被喷出的不明液体溅满了整个鞋面。整个儿都黏煳煳脏兮兮,还带着不可言喻的不和谐气味儿,总之,是没法儿再穿了。 第118页 赵满一看,这是要过河拆桥,秋后算帐啊,刚刚还为了改进兵器一块儿讨论呢。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啦。就因为一双鞋,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吶。赵满眼珠一转,凑到杨副将耳边说到:“我刚刚设计了款好看又实用的新铠甲,弄好了给你哈。”杨副将眼睛一亮,此事就此作罢,放赵满熘熘达达的跑走了。 后来杨副将看到了跟自己穿着一模一样新铠甲的姚古,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赵满大唿上当,直喊奸商!赵满哈哈一笑,眉眼弯弯,活像一只神气的小狐狸,气死人不偿命的说了一句:“我又没说只此一件。” 总之,章老相公本次视察相当成功。临走时,怀里揣着新鲜出炉的图纸和写好的民兵训练策划书。还打包走了一大包香肠和肉干儿,美其名曰路上吃。 想要吃的好,想要穿的暖,想要有钱,想要有武器,想要有铠甲,想要有战马,想要打胜仗……只要好好干活儿,好好练兵,这些就都有了!这是这一年多来西北戍边的将士和新招募的民兵一直奋发图强的动力和坚定的信条。 在泾原路的带动下,西北四路都在悄悄的秣马厉兵,暗暗的增强实力,准备着彻底的反攻。期间也经歷了几场小战,大家一致保存实力,没用骑兵出战,也都把党项人给打了回去。 是武器更锋利了吗?是有了新铠甲了吗?是士兵更多了吗?是将领指挥更换战术了吗?其实貌似也都没有太大改变,可为什么咱就能更容易的赢了呢?好多士兵们都在心里琢磨过这个问题,没想明白也就不再去想了,反正咱好好操练,上阵杀敌就是! 一众将领倒是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这就是信心,军队终于有了必胜的信心!这正是以往宋军缺少的,大家遇到敌人,本能的就觉得自己不占优势,自家条件比人家差上一截,自然就没有了信心。 如今不同了,大伙儿都得了甜头儿,有了盼头儿,平常训练也都有了精气神儿,连个偷懒儿耍滑的都没有了。连折可适都抱怨好久没动军法了,就是想寻个错儿抽谁两鞭子的机会都没有啊。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赵满还是老样子,偶尔会做梦,光怪陆离,总是梦醒就忘了,试图留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醒来,只记得梦里的那种感觉,悲伤的、快乐的、寂寞的、兴奋的、紧张的……甚至是流泪的。 他梦到雕樑画栋、重檐斗拱之间,美丽的女子,年幼的自己,女子宠溺的笑容,蹁跹的衣摆……还有冰冷的死亡。是的,那个清丽温柔的女子死了,娘亲死了,不在了。睡梦中的赵满眼泪湿了枕头。 从那以后,赵满便不敢随意打听有关梦里的线索了,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世或许跟皇家或是贵族有关。既如此,当初被追杀的原因也好理解了,无非就是宫斗、兄弟争位之类的,苦逼的是自己还是斗败的那方,估计自己的家人亲朋十有八九也都不在了。唉~一股无法言喻的忧伤持续地笼罩着赵满。所以还是继续低调,隐姓埋名更稳妥些吧。 赵佶、赵偲、赵似:咱们兄弟就没争过位呀!九哥,你想太多了吧! 赵煦:小九儿啊,哥真是从来就没想对付你呀。你看看你,从小就傻,还瞎,后来好了,也就开个饭馆儿,卖个首饰啥的。哥实在是找不到理由防备你呀!你就别瞎想了哈!快回来吧。 太后、申王妃、岳丈马运一家、苏轼、章惇等:我们还健在呢。 申王两位小公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磕磕绊绊、忙忙碌碌转眼又是一年。京兆府换府尹了,新上任的府尹正是宰相章惇的得意门生季非。京兆府可是西北前线四路——鄜延路、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的大后方,地位相当重要。 老奸巨猾的章老相公可不会放过这个拉关系的大好机会。他火速备好厚礼,点齐人马,派赵满带队,前往京兆府拜访季府尹。本来是该陈参军带队的,无奈朝廷刚刚通知说枢密副使马运要来视察军需厂。 军需厂可以说是陈参军一点儿一点儿努力建设的(陈参军泪奔:你们知道老子的辛苦就好),最熟悉情况的就是他了,这节骨眼儿上还真是走不开。所以章楶跟陈参军俩人儿一合计,正好给年轻人个锻鍊的机会,就让赵满带队去吧。 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有才,又有风姿气度,另一方面这小子油嘴滑舌,熘须拍马也是很有一套的,总之,他俩对赵满都是很放心的。于是赵满就兴高采烈的策马扬鞭走在了前往京兆府(宋朝西安城)的官道上。 章老相公:总觉得小满这个精神状态过于亢奋吶,好像哪里不对。 陈参军:是不是觉得他看上去不像是去办事儿的,倒像是去游玩儿的? 章老相公: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二人顿时相顾无言,突然觉得有点儿不放心吶…… 第68章 似曾相识 “小满,看,前头儿就到京兆府了。”随行的李平扬起马鞭,指着大路前边儿隐约可见的城门高兴的说到。 李平是去过京兆府的,路熟,跟赵满也熟悉,(李平:救命之恩吶,无以为报……赵满:提起这个,我又想起了你肩膀上烂个窟窿的造型……)这也是派他跟赵满同去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嘛,就是赵满武力值太低,随行又带了很多珍贵礼品,需要有人带队保护啊。 第119页 “太好了,这几天咱们风餐露宿,兄弟们都辛苦啦。到了京兆府,咱们先去驿馆休整休整,大伙儿也都好好洗洗,晚上安心吃顿热乎饭!”赵满一看城门就在眼前了,兴奋的够呛,回头大声鼓励同来的士兵们。 这些天风餐露宿,今天总算可以找个正经床板好好躺下睡一觉了,也能吃上正经热乎饭了,想想都是很高兴啊。一行人个个儿精神饱满,策马扬鞭,一路飞奔入城。 时间尚早,入城后,一行人并不着急,悠闲的策马漫步,欣赏大都市京兆府的别样风采。路人只见一队英武不凡,孔武有力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漫步街头。 令人惊嘆的是,为首的一位竟然是个白净俊美,身段风流的翩翩佳公子。那精緻的五官,修长的身形,一身绯红色的武官袍服都被他穿出了别样的风采,如修竹般优雅又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活力。给那邪魅的凤眼一撇,路边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心都酥了。 “咋这样的公子也会去当兵?真是不像吶。” “可不是,可不是。瞧瞧,多俊吶!这城里的公子哥儿都没见有比他俊的呀!” “呦,看看咱们三娘脸都红了。” “啐!就知道说我,你脸不红啊,刚刚不是你勐盯着人家瞧的?” “好啦,好啦。莫吵啦。你们看他骑马的姿势可真好看。” “是呢,是呢,比后边儿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帅气多啦!” …… 后边儿那些个五大三粗的:……俺们这是身材魁梧,是壮硕!嘿嘿,不过赵参军还真是不像当兵的。 骑在马上的赵满很忧伤:……我也不想这样吶。边关的风沙吃了那么久,皮肤也没见糙啊!我也很愁的。唉,太阳也晒了,可也没见黑。也试图努力锻鍊了,可这身材。赵满低头看看自己窄瘦的腰身,长嘆一声:唉~也没见壮实啊!赵满无奈抬手抚额,姿态过于优雅,顿时引来惊唿一片。 好在赵满这队人都是骑马行进,速度还是比走路的要快很多,才没有引起围观。京兆府的确是繁华大都市。一路上各色店铺,各种摊位,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银玉器的,吃饭的,喝茶的,听曲儿的,卖果子点心的,临街卖酒水的,人潮涌动,生意兴隆。把赵满带来的这些常年蹲守在边关的乡下小兵都给看直了眼儿,一个个儿的都走不动道儿了。 “嗯哼!”此次泾原路送礼拉关系小分队的副队长李平赶紧出声喝止,“都干什么呢。一个个儿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盯着看个没完了,当心被人看笑话儿,快走,快走,赶紧赶路要紧……” 李平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兵们怯怯懦懦的小声嘀咕:“不是我们先停下的啊,您看看赵参军,都骑马看了半天了,也没动地方儿。”“是啊是啊,这店铺好像还没开业呢。” 李平顺着小兵们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赵满端端正正地骑在马上,微微扬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街边一家店铺。那店铺的装修风格明显区别于周围其他茶楼酒馆儿,原木色的铺面儿清新脱俗,内里还摆放着很多用来当做隔断的盆栽,桌椅也都是淡雅的原木色,大桌小桌儿一应俱全,椅子一水儿的包着软垫儿,看着就舒服啊。李平甚至还看到了专供两人使用的小巧方桌儿,真真是够精緻的。就连进进出出忙碌干活儿的伙计们也都是统一着装,训练有素。 这是什么店?好奇的李平抬头看向店门口的招牌。只见那匾额还盖着红绸,明显是还没开业。微风吹拂,红绸微微飘舞,犹如轻纱遮面,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店铺的名字“明月小楼”。 ‘明月小楼,明月小楼,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给店铺取这样的名字呢?’赵满呆呆的立在店铺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心里莫名的涌现出的熟悉感让他不由自主的驭马驻足,不愿离去。 机灵的店小二看赵满斯文俊秀,又骑着高头大马,率领着一大队士兵在门口观望不走,赶紧上前招唿道:“这位官爷,可是想进来尝个鲜?真是万分抱歉,咱们店刚刚装修好,尚未开业,实在是对不住。本店下月十五准时开业,官爷若是感兴趣,还请多多捧场,万分感谢。这是本店的菜单,送与官爷,本店也经营外卖生意,开业后即可点餐,我们会在约定的时间准时送到府上。” 小二殷勤的笑脸,仿佛跟很久以前的某些模煳的画面重合了。看着手上的菜单,熟悉的充满了现代感的设计,精美的菜品插图,赵满情不自禁的用手抚上了菜品的名字,犹如着了魔一般。“大宋的饭店服务都这般好吗?”赵满有些迷茫的喃喃自语。 店小二一听这话,忙不迭地趁机介绍起自家店铺:“这位官爷还不知道吧。咱们明月小楼的正店那是开在汴京的,咱们在汴京那都是数一数二的酒楼,那叫一个受欢迎啊,王公贵族想吃都得排号预约哒。这回在京兆府开了咱们如今这家脚店,可是让咱京兆府的人一饱口福喽。” 小二一边说还一边露出官爷您可真识货的表情,让赵满忍俊不禁。谢过了店小二,赵满立刻招唿大伙儿继续赶路。一回头就看见整个儿队伍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他,想来是等他许久了。赵满老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故作轻松的说到:“我看这家店挺有意思,就,就好奇想了解一下。”然而紧紧捏着菜单的手指却暴露了他不那么平静的心情。 第120页 李平离得近,自然看得出赵满有些不对劲儿,但是这个壮硕的西北大汉却贴心的没言语,反而尽职尽责的担当起嚮导的职责,继续带队前往驿站。 一行人刚刚抵达驿站,赵满就派人递帖子给京兆府的新府尹季非。“小满,现在都傍晚了,估计已经下衙了,你还递帖子给季府尹?不如明早再去拜会吧。”李平一头雾水,在一旁小声儿提醒到。 “李大哥,你这就不明白了吧?”赵满见房内无人,笑嘻嘻的把手搭到李平肩上,悄声说到:“咱们带来的那些个礼品,总不好直接拉到府衙吧?明儿去府衙还是要去的,不过嘛~” 赵满拉了个长声儿,神秘兮兮地趴到李平耳边继续说到:“今晚先跟季府尹吃顿便饭岂不是更好?人总是要先认识一下,熟悉一下的嘛。喝喝酒,听听曲儿,好好聊聊天,吃个饭,这多惬意。再把咱的礼物悄没声儿的往他家后院儿一送,不就完活儿了嘛。” “而且,章老相公事先给过他书信,言明要派人前来拜会的。这都是官场正常交流活动,互惠互利,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不会拒绝咱们哒。”赵满看李平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生怕得罪上官的样子,耐心的解释道:“就算是看在章老相公的面子上,也绝对得见咱,你就放心吧。” 信息量有点儿大。李平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儿,啥就正常交流活动了?咋就互惠互利了?心知肚明什么呀?李平简单直白的大脑沟回明显是消化不了这等复杂信息。‘我还是带着兄弟们去打西夏蛮子吧,还是斩人头比较简单。’呆愣半晌,赵满都已经跑去梳洗打扮准备晚上赴宴了,李平才哀嘆着自己的智商,得出了这个让人心碎的结论。 果然,不多时,派去的人就回来禀报:季府尹同意赴宴,听说是章老相公派人来的,态度还极为热情。“时间刚刚好!”沐浴更衣后的赵满一身清爽,神采飞扬,一挥手,招唿李平和另外两个亲卫一起出发,前往府尹府邸迎接季府尹赴宴。 今晚的赵满,并没有穿白日里那身绯红色的官袍,而是换上了一身儿淡蓝色的长袍儒衫,越发显得潇洒飘逸,俊秀出尘。季非季府尹一出自家大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俊美青年,眉眼精緻,姿态风流,但却不似一般文人那般绵软,笑容温暖却眼含坚毅,身材修长却挺拔如松。总之,季府尹一眼就确认了此人一定就是章老相公信中提到的那位颇有才华的录事参军——赵满。 季非本就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岁,为人也颇为随和。俩人儿见面一阵寒暄,又一路聊到酒楼,彼此都有些欣赏之意,席间气氛很是不错,那一车贺礼也顺利送入季府,赵满此行任务顺利完成。第二天又装模作样的前往府衙正是拜会,受到了季府尹的热情招待,叮嘱赵满有空可以在京兆府多逗留几天,好好赏玩儿一番,有困难尽管来找他。 几年后回京述职的季非:想当初官家好像还给我送过一车礼……向天祈祷,官家最好永远也别想起这件事儿…… 辞别了季府尹,赵满无事一身轻,趁着有空儿,赶紧逛逛京兆府才是正经。当然他也没忘了同来的兄弟们,给大伙儿放了假,让大家自由活动,晚上再聚到京兆府有名儿的酒楼余庆楼吃晚饭。小兵儿们无不欢欣雀跃,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儿,就连沉稳的李平李校尉也憨笑着跑掉了,说是要给自家老婆买些首饰、衣料。 于是孤家寡人赵满也乐得轻松,穿着那身淡蓝色的长袍儒衫,继续‘假扮大家公子’,在京兆府街头四处闲逛。 第69章 擦肩而过 大宋版长安古城啊!我来喽!赵满一看四周没熟人儿,立马撒欢儿往街上跑。路上摆摊儿的他是一个不落,挨个儿研究品评一番,遇到小吃摊儿那更是必须亲自上阵,挨个儿尝试,吃的满嘴流油,大唿过瘾,引得路人连连驻足。 “唉,多俊俏的公子呀,怎么好像脑子不大好的样子?” “是呢,真可惜呀。” 赵满:……你们以为用袖子掩着嘴,别人就听不见了? 不知道是因为听了路人的窃窃私语,还是兴奋劲儿过了,赵满还真是收敛了许多,擦干净嘴角,不紧不慢的缓步慢行,慢慢欣赏起了元符年间京兆府的繁华景象。 爱凑热闹的赵满,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京兆府的中心,钟鼓楼一带。这里摆摊儿开店的更多,光是街上的招牌都让人目不暇接,不知道看哪个才好。对比只有三条主干道的会州城……赵满扇子一收,果断沖向前方……站在了面人儿摊位前边儿。 没见过呀,真没见过,赵满是真的对捏面人儿这项技艺仰慕已久,今天终于看到现场制作的了,绝对是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呀。咦?这捏的小人儿咋看起来挺像我呢?赵满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面人儿小哥捏的小面人儿长的还真是有几分像自己呢,真逗! “嗯,对,眼睛,眼睛是杏眼。哎,对,小哥手艺不错,很像,很像啊。”一位老者站在摊子的另一头儿正在给小哥描述想要面人儿的长相。“那是,咱面人儿张的手艺,那是代代相传的,咱可是这京兆府里手艺最好的。”捏面人儿的小哥骄傲的看着自己的招牌介绍到。 第121页 赵满听到声音不禁抬头去看,这一抬头,恰好对上了老者的目光,俩人儿都是一愣。面人儿小哥半天没听到老者说话,也抬头来看。“呦呵!这是您家儿子还是孙子?来接您来了吧?长得可真像啊!” “……老夫,没有儿子。”老者沉默了片刻,缓缓答道。 老者的这句话也让赵满燃起的那么点儿小小的希望彻底落了空,宛如璀璨星空般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唉,哪儿那么好命,大街上乱逛都能遇到亲人。你当是拍电影儿啊。赵满啊赵满,别再幻想不切实际的际遇啦~还是老老实实当大头兵吧。以后再找个好老婆,也能有自己的家的。’ 赵满情绪有些低落,一言不发,低头站着,老者也像是陷入沉思,遥望远方。面人儿小哥大感尴尬,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叫你嘴贱,让你话多!’小哥一边儿检讨自己,一边儿麻利的干活儿,不一会儿一个端庄漂亮的小女孩儿面人儿就做好了。 “老丈,给您。这是您要的面人儿,您看看可满意?”张小哥搓搓手,把捏好的小面人儿递给老者。 “唉,好,好。”老者明显还有些神游天外,付了钱,就一直盯着面人儿看。看会儿面人儿,再抬头看看赵满,再看看面人儿,再看看赵满。反反覆覆,看得面人儿小哥都直挠头,当事人赵满则一无所觉,因为他光顾着沉浸在自己亲人难寻的悲伤情绪里了,压根儿就没抬头。 “吶,给你,喜欢吃吗?”一串包裹着琥珀色糖浆的鲜红饱满的冰糖葫芦突然出现在赵满眼前。赵满勐然抬头,居然是刚才那位买面人儿的老者,正试图递给自己一串糖葫芦。 “喜欢吗?喜欢就拿着吃吧。”老人见赵满迷迷煳煳的接过了冰糖葫芦,笑着说道:“我女儿小时候就很喜欢吃。”不知为什么,赵满看得出老人的笑容里透着苦涩。 “刚才看到你呀,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又像是我女儿穿了男孩儿的衣服跑出来玩儿了。”老人还在自说自话。“咔嚓”赵满抵御不了冰糖葫芦的红润诱惑,低头咬了一口,“唔,好吃,谢谢您,那我就不客气啦。” 天生乐观派的赵满感觉自己瞬间就被这串酸甜可口纯天然无污染的冰糖葫芦治癒了。看着老人有些斑白的头髮,再看看那跟自己颇为相似的脸,赵满忍不住问到:“您是想女儿了吧。您女儿比我大些?现在嫁人了?” “呵呵”老者不由得笑出了声儿,“不是老夫托大,我女儿可要比你大得多啦。估计她的儿子都有你这般大了。”老人说到最后,不经意的又看了赵满一眼。‘像,真是太像了,只除了那一双凤眼跟悠悠不一样。如果,如果,……他,他也许就是这般长相吧。’ 看着赵满笑嘻嘻吃得香甜的样子,老人无奈的笑笑,摇摇头,‘他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唉,不可能的。’萍水相逢的老少两人就此别过,临走老人还鬼使神差的告诉赵满,他叫武英,是京兆府下辖的樊川县的县令,有缘再见。 赵满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时代精神,也主动告知老人自己是泾原路的录事参军,如今在会州大营任职。说完,赵满便如愿以偿的看到老人惊诧的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赵满坏坏一笑,便告辞前往跟小伙伴儿们约好的接头地点——余庆楼。 华灯初上,街角独留落寞的老人拿着刚刚捏好的小面人儿,看着已经走远的赵满,长嘆一声,默默转身。 夜色中,余庆楼,生意红火,桌桌爆满。“嘿呦,还好咱们来得早,要不估计大堂都没地方儿了。”赵满拉着李平,带着手下兄弟们坐在余庆楼一楼大堂里,边吃边聊,好不快活。没抢上包房,赵满他们也都不介意,大堂热热闹闹的,也没啥不好。 “刚才路过的那个白矾楼,好像很有名的样子呀。”“是啊,好像比这家余庆楼生意还好啊。”两个年轻的小兵嘻嘻哈哈的讨论着。 赵满下意识的开口接话道:“这里也有白矾楼?那一定是家脚店。白矾楼的正店是开在汴梁的。”赵满自然的喝了口茶,一抬头,就看见李平呆愣的看着自己。 对哦,我怎么知道白矾楼正店在汴梁?赵满自己也愣住了。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旁边儿桌上的一位商贾打扮的男子探过头来,笑嘻嘻的接到:“这位小兄弟说的真对,白矾楼正店确实是开在汴梁的。别看这边的店也很大很气派,那菜色……啧啧,照正店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哦。” 男子健谈,见赵满还有周围的众人都颇感兴趣的认真听他讲解,顿时谈兴大发,继续说起了汴梁城的见闻,说到汴梁有名儿的饭店,刚刚说到安州巷,似乎被他带入了情境之中的赵满便情不自禁的说到:“安州巷张秀酒家的酒很不错。但我更喜欢时楼的碧光。波光潋滟,甘醇清冽。”一边儿说着还一边儿露出回味的表情。 “唉?小兄弟您可是真识货呀!祖上是汴梁人吧?这时楼的碧光确实是不同凡响,不过那可是一般外地人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你也排不上号儿啊。”男子说的绘声绘色,听得大伙儿一惊一乍的,咋喝个酒还有这么多讲究? 第122页 只见男子面露艷羡之色的看向赵满,继续说到:“我还是託了朋友黄员外的福,跟着人家蹭了一杯,那酒真是个香啊,回味无穷!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如此了解,想来也得是在汴京长大的喽,那可不是我们这些土包子能比的呦。”说完还朝赵满拱拱手,促狭的笑起来。 “哪里哪里,兄台过誉,在下也只是偶尔知道这一星半点儿,可不比兄台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赵满急忙打个哈哈,继续跟人套话。其实赵满一直很想印证那些时不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场景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是否是源于自己真实的记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对象。 他能接触到的多半都是官员,但赵满自己心中有鬼,听说有汴京来的官员,别说前去打听,就连见都是不敢见的,生怕自己怀疑成真,被人认出来给抓去处理掉。这回好不容易遇到个到过汴京的商人,没啥危险性,人家又爱聊,赵满也顾不上李平和众位兄弟都在场了,机会难得,赶紧套话才是正理。 “兄台一定到过很多地方,难得难得。来,在下敬兄台一杯。”赵满继续跟商人攀谈起来。说起汴梁风土人情,赵满只说是家里长辈给讲的,一直心生嚮往,见兄台是从汴梁来的,便想打听一二。俩人说到仁和店、姜店、乳酪张家,水滴螺旋味道好。赵满说的头头是道儿,商人直说赵满家人会吃,懂吃,还希望有机会能够结交一番。 李平却是越听越心惊,他知道赵满并没有什么祖上在汴梁的家人。听这个商人的意思,赵满说的这些店都是汴梁名店,应该也不是小门小户儿吃得起的。其实在军中这两年,大家也都越发感觉到赵满身上神秘的违和感。就连章老相公也曾说过,赵满的学识气度着实不像是乡下来的。 这厢李平还没沉思完,赵满又扯着人家问起了臻品轩。问臻品轩是否会卖并蒂莲花图案的戒指?商人一听,越发兴奋了,他乡遇故知啊,一拍大腿:“小兄弟你家可真是太懂行啦。臻品轩的首饰那是最好的,不过倒是没留意过他家的图案。花样图案超多的,还可以自己设计定制呢……” 说的口沫横飞,好像是给他家开的店打gg一样。周围好几桌客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跟着听。古代娱乐少啊,交通也不发达,好多人终其一生也就在一个地方呆着了。能听到点儿东京汴梁的风土人情,那多不容易呀,回家又可以跟老婆孩子吹一壶儿的了。 赵满倒是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有些许失望,不过还好,此次已经是收穫颇丰了。最起码印证了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已脑海中的人或事都是真实的,都是可靠的记忆。剩下的就是根据这些记忆去找寻自已的家人了。 “唉~”赵满端起酒杯,不由得嘆了口气,对上李平充满疑惑的双眼,赵满只能默默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解释。有些事,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赵满当然不想连累身边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第70章 初见 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几杯酒下肚,一向乐观的赵满也涌起了莫名的感伤。如若全然不知也就算了,就算是换个时空重新生活。可偏偏总会有无比真实的记忆不经意间跳出来,闪现在眼前,伴随着翻涌而来的各种情绪,有些强烈的让人招架不住。无法反抗,无法排解,只能承受。他甚至不敢跟任何人提起,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害人害己。 破碎的记忆,凌乱的画面,无法拼凑完整的困扰,时时提心弔胆的滋味儿,赵满无力解决,亦无法改变。抬手,又是一杯。想起前段时间做过的那个更加诡异的梦,赵满此时的负面情绪几乎达到顶点。 那个曾经一身红衣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美丽女子,面容依旧,温婉柔顺,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说:“夫君,原来我才是先走的那个。”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和满满的依恋。她依旧微笑的脸庞藏着苦涩,深情的目光含着凄婉,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近在咫尺,伸出手却怎么也碰不到夫君的脸。 “惟愿我夫事事顺遂,多福多寿。若有来生,如君不弃,妾必相随。”泪,无声的滴落,划过脸颊,“还望夫君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语罢,她盈盈一拜,悄然隐没。只留下呆愣的赵满,满心悽然,泪洒衣襟,却不知她身在何处,又缘何如此。 “别走,别走!回来!回来!”赵满徒劳的伸出双手,试图留住那抹靓丽的身影。 “小满,小满醒醒。”李平放心不下,一大早就跑到赵满的房间查看,结果就看到赵满闭着眼睛大喊大叫,两手乱抓,着实有些吓人。 “赵参军,您没事儿吧?”一早前来请示的小兵儿刚走到门口儿,看见这架势也给吓着了。心想:赵参军这是梦魇了?还是现在才开始撒酒疯??? 昨天晚上赵满一杯接着一杯,抱着酒壶,一通勐灌。本来也没啥酒量,再加上心里有事儿,越喝越上头,没多久就醉趴下了。不过这厮酒品倒是极好,不吵不闹,倒头就睡。大伙儿只好七手八脚把他给架回了驿站。想着睡一晚应该也就差不多醒酒了,却没想到啊,敢情这傢伙是秋后算帐啊。 “唔,头还是有点儿疼啊。李大哥,我昨天没说什么吧?”赵满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自认为丢了大人的赵参军,胡乱摸到昨天穿的淡蓝色外衫,赶紧穿上,捂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眼泪汪汪的问到。 第123页 “就你这酒量,喝了几杯直接就倒了。还说啥?你也没机会说呀。”李平看了一眼端来醒酒汤的小兵,回了赵满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就好,……那,就好。”明媚的阳光洒进房中,给整个儿房间都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窗外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鲜嫩的柳枝随风飘荡,让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赵满站在窗前,眼神迷离:“……我也捨不得兄弟们……希望我们能继续一起上阵杀敌……” 赵满声音太低,似是自言自语,饶是李平武艺高强,耳聪目明,也只断断续续听到了这两句。李平这两天持续感受到自家小参军各种不正常,鑑于自己脑袋不大好使,李校尉果断决定认真记下赵满的反常言行,回去给二头儿杨副将汇报。这种费脑子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啥?你说为什么不汇报给姚雄姚老大?拉到吧,就姚雄那不转弯儿的脑袋还不如李校尉自己瞎琢磨靠谱儿呢。不过话说前几天就给他们送过信儿说是也要到京兆府的姚雄,怎么现在还没到? 最近被赵满搞得脑子有些晕乎的李校尉决定自己先出去转转,透透气儿,让持续发疯的赵小参军,自个儿醒醒酒。尚不知自己已经惨遭抛弃的赵满,还在兀自伤春悲秋。 “咦,这个人肿么呆呆哒?”刚刚跑进院子的圆滚滚小胖孩儿之一咬着粗粗的小手指说到。 “嗯,呆呆。” 圆滚滚小胖孩儿之二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言简意赅的回答。 赵满闻言转头,就看到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胖孩儿,脸上却显示着笑嘻嘻和冷冰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有喜感。更搞笑的是这两个圆乎乎的肥糰子竟然还穿着特别精緻的淡蓝色小袍子,样式跟大人的长袍没有丝毫差别,精緻的云纹丝绣小腰带,纱制广袖外衫,配上小不点点的雪白小靴子。就连头髮都用小髮带精心梳理成小小的髮髻,而没有像其他小孩子一样随意的披散或是扎成总角,两根垂下来的小髮带随风飘舞,很是潇洒。 “噗嗤,哈哈哈”‘呆呆’的赵满被两个小胖孩儿充满了鼻音儿的童言童语再配上小大人儿一般的装扮逗的喷笑不已。尤其是两个小傢伙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要上去捏捏他们满是肉肉的小胖脸,顺便再来个经典的举高高,看看他们吓的哇哇乱叫的样子。 赵满这么想着还真就这么干了,捏脸,举高高一个也没落下。趁两个小傢伙儿被赵满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没反应过来,迅速地挨个儿捏了捏他们肥肥肉肉的小腮帮子。还给两个小傢伙儿都来了个激动的举高高并旋转飞飞。 ‘……这是肿么回事?嗯,还挺好玩儿的。’一脸懵逼的小傢伙之一。 ‘……这人是谁?有什么企图?我,我的脸也是随便捏的?’一脸严肃的小傢伙之二。 ‘哈哈哈,真好玩儿。这俩小傢伙儿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啊。不过还真是够重的,营养也太好了!还好咱也是练过的,要是举不起来可就丢人了……’险些没举起来,暗自擦汗的赵满。 京兆府,驿馆一隅,小小的院落里,青草芬芳,微风乍起,柳枝轻拂,间或有几声小鸟清脆的叫声。一大两小,三个身着淡蓝色长袍的身影立在其中,一样的淡蓝色长袍,相似的眉眼,简直就是幼儿版与青年版同时现身的感觉。 紧追着两个小傢伙儿跑进来的随行小厮们,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当即勐揉眼睛,莫不是眼花看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拦在小傢伙儿们前面,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小,小公子们,咱们赶紧回去吧,出来太危险啦,李总管都要急疯了,咱快走吧。” 两位忠僕仔细打量了一下赵满。‘对面这位虽然看起来不像坏人,可也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是干啥的咱都不知道,断不能让小公子们冒险。嗯,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退。’ ‘唉,又被找到了。’眯眼宝宝眯眯眼。 ‘嗯,下次再努力跑远点儿。’严肃宝宝认真点头。 ‘天天呆在这儿真无聊啊,居然都不敢带我们上街。’眯眼宝宝努嘴儿。 ‘嗯,希望外公赶紧回来。’严肃宝宝再次点头。 ‘咱们还得找点儿乐子呀?要不,还是继续玩儿逃跑游戏吧,还挺有意思的。’眯眼宝宝又眯起了一双漂亮的凤眼,活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噗嗤”赵满实在是没忍住,看到两个小孩儿的无声互动,真是太搞笑了。总觉得他俩在默默的商量干坏事儿。“两位兄弟,当心你家小公子们又要使坏逃跑哦!我可是看着他俩好像又在商量坏事儿呦。”赵满两手抱胸,闲闲的站在一旁嘴贱提醒。 “诶呦喂,小公子哦。” “可别介呀,小公子,小祖宗哦,你们可别再跑啦,李总管头髮都要抓秃喽……”小厮们开始絮絮叨叨。 “嗯?”眯眼宝宝把眼睛微微眯起,眼含威胁。 “哼!”严肃宝宝眉头紧锁,企图用更加严肃的小表情杀死你。 “噗,哈哈哈哈”两个小傢伙儿如此卖力的表达愤慨,却瞬间戳中了赵满的萌点,引得无良赵满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第124页 眯眼宝宝:‘你等着,咱们梁子结大了!’ 严肃宝宝:‘嗯,我们还会回来的!’ 扶墙站立,狂笑不止的赵满:‘哈哈哈哈,尽管放马过来,在下随时欢迎骚扰,哈哈哈哈!’ 忠僕二人组:‘敢笑话我家小公子?!咋不笑死你?’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小傢伙果然一有机会就来骚扰赵满。 第一天早上赵满房间里 “天都大酿呢(亮了),肿么还不起乃(来)?”眯眼宝宝扒开赵满的被子,气哼哼的说到。 “嗯,太赧呢(太懒了)!”严肃宝宝用胖手拍了拍赵满的头,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子。 本来想趁着等姚雄的空档,好好休息两天的赵满:……‘这俩小东西还真是……有仇必报啊。’赵满拥着被子,捂着因没睡醒而隐隐作痛的额头,无声嘆息。 第二天上午驿馆后面小花园 “干啥呢?画画儿呢?我看看,唔,画的……真奇怪!”眯眼宝宝看着赵满画的一副清雅漂亮的驿馆风景画,言不由衷的批评到。 “嗯,不好看!”严肃宝宝马上点头附和。 被各种找茬的赵满:…… “咦?有兔叽!(兔子)”眯眼宝宝突然发现了草丛中隐藏着的一只小兔子,神色激动的指给严肃宝宝。 “哈哈哈哈,兔叽,兔叽!哈哈哈哈”赵满瞬间破功,无良的被小宝宝n、l不分的搞笑发音逗的控制不住,趴在画板上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一笑,更加加深了他在宝宝们心中的仇恨值。于是本次找茬以赵满“割地赔款”百般讨好的给两个小傢伙儿做了顿超级丰盛的午餐告终。 感染严重风寒的李大总管:咳咳咳,咳咳咳,什吗?又跑出去了?快去,快去!跟紧喽,可不能有闪失啊! 忠僕二人组欲哭无泪:……小公子们啊,虽然咱查过了,这人是泾原路的参军,不是啥坏人,可你们也不能老是长在人家那里呀,还是会让大家担心的好不好~~~~~~~~ 第71章 玩闹三人组 天刚刚黑下来,吃过晚饭的赵满背着手,在驿馆后院小花园中慢悠悠的熘达来,熘达去,美其名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李平等人表示不敢苟同,还是打套拳更能舒展筋骨,纷纷表示熘达这种老弱病残运动太不适合。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赵满一边熘达,一边随口哼哼着小曲儿。这首歌是赵满为数不多能唱全歌词的,所以一般情况下赵满都喜欢哼哼这首《虫儿飞》。哄孩子也很好用,小姚平仲就很喜欢听这首儿歌入睡的。弄的姚古这个五音不全的还曾经试图学唱此儿歌……当然,最后以失败告终。 姚平仲小朋友:爹你唱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姚古:(⊙_⊙)爹已经尽力了!要不?还是让你师傅来唱吧…… 傲娇赵满:唱歌这个事儿那也是要靠天赋的! “他还会唱歌吶?”眯眼宝宝蹲在迴廊下。 “嗯。”严肃宝宝一同蹲在廊下,盯着不远处的赵满。 “唔,其实唱的还挺好听的。”眯眼宝宝小声说到。 “嗯。”严肃宝宝再次点头表示同意。 “他挺有意思吶。”眯眼宝宝用胖的满是坑坑的小肉手托着下巴,坏坏一笑。 “嗯。”严肃宝宝也把小手儿垫在下巴底下,认真点头。 两个被迫待在驿站,闲极无聊的宝宝充分表现出了对赵满的兴趣。 赵满熘达了一圈儿,转过弯儿就发现迴廊下出现了两个可疑的小圆包。赵满不动声色,依旧边走边唱,暗中观察,发现小圆包还时不时的一拱一拱的动,弄的赵满越发疑惑。走到近处才发现是那两个圆咚咚的小包子,在时不时的冒出头来张望。 看两个肥糰子悄咪咪的躲着看他,还自以为没被发现,真是……都不忍心拆穿他们了。看两个小傢伙儿听歌儿听的挺认真,赵满还特意多遛了两圈,多唱两遍。 夜凉如水,赵满无心睡眠,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哄那两个小东西呢?就因为人家长得可爱?啊,真的是好可爱啊!’赵满眼前迅速浮现出两个小傢伙的样子,肥肥的小腮帮子儿,肉肉的小手儿,倨傲的小神情,傲娇的小眼神儿,还有穿的特别像大人的各色小袍子,简直是可爱到爆啊! 虽然这两个小傢伙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本来不该招惹的,但对这两个小东西,赵满却是控制不住的喜欢,恨不得能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揉揉捏捏。一看到就激动非常,一定要前去搭讪,还控制不住的百般撩闲;没看到,还贱贱的想人家。‘这是什么情况?我该不会是恋童吧?呸呸呸,扯淡!’ 哎,认栽吧!卖萌可耻,可爱无敌呀!我要是有孩子,可定是个被萌化的老爹,哈哈哈。突然间父爱爆棚的赵满心念一动,翻身下床,点上了几根蜡烛,就着烛光,迅速拿出纸笔,(等姚雄过来汇合,闲来无事,弄了点儿碳条当铅笔,没事儿就画画玩儿)寥寥几笔就在纸上画出了两个q版小胖孩儿,两张一模一样的圆圆脸,却显现出截然不同的的表情,一个眯眯眼,一个皱皱眉,非常传神。赵满还嫌不过瘾,又认认真真的拿起小碳条,开始画另一幅…… 第125页 赵满连夜画了两幅颇有意趣的画儿,虽然第二幅有点儿奇怪。不过也算过足了瘾,心满意足,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出门觅食,却觉得整个儿人都有点儿不好了。 σ( ° △°)︴为啥满哪儿都是头上戴花的男人?!男人啊!!! “赵参军,早上好。”住同一个院儿的秦凤路校尉迎面碰倒赵满,热情的打招唿。 “啊,啊,早上好。”看着满身肌肉隆起的钢铁型男头上居然戴着一朵盛开的大红花,赵满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再看看周围,方圆几里,目光所及,几乎不管年龄大小,所有的男人头上都顶着一只盛开的鲜花,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简直是,简直是惨不忍睹!有伤风化!世风日下啊!!!赵满眼睛几乎要脱框,内心各种草泥马成群碾过。 “小满,嘿,小满,嘿,干啥呢?回神儿了嘿!”李平李校尉看到呆立中庭的赵满,喊了好几声人家都没反应。李平忍无可忍,伸出蒲扇大的大掌直接挡在赵满眼前,还象徵性的晃了晃。 赵满终于从内心的崩溃震撼中醒过神儿,听到李平的声音,堪堪回头,入眼就是李平那粗犷的大脸和他头上迎风招展的大朵娇艷欲滴的粉红色月季花。 “看啥呢?好看不?”李平看赵满依旧张嘴瞪眼,呆呆站立,继续发问到,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花。 “哎呦!我的眼睛啊!救命啦!”赵满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捂住眼睛蹲在地上。 “呀!小满你怎么啦?眼睛咋啦?”李平还以为赵满眼睛出了问题,一阵兵荒马乱……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咋连簪花都不懂?”饭桌上,李平一脸鄙夷,‘不懂欣赏!’ “嗯嗯,赵参军,咱大宋男子逢年过节不是都簪花嘛。”小兵甲头上也插着一朵儿小红花儿。 “是啊,今儿不是七夕嘛,大伙儿难得有机会,就都簪上花了。”头上戴着淡黄色花的小兵乙略有羞涩,但也勇敢的站出来声援簪花行动。 “之前在边关,咱们都没机会簪花的,这回可是赶巧儿了。”小兵丙搓搓手,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赵满的脸色,好像生怕赵满不准他们戴花。 “额,我不耽误你们戴花,啊,簪花。你们随便啊,随便戴。”已经被荼毒了一个早上的赵满无力摆手,顺便拒绝了李平企图把一朵火红色月季花插到自己头上的提议。 赵满以光速吃过早饭,就果断落跑,回房间了,生怕走街上被一群群头顶各色鲜花的雄性生物包围,那“人比花娇”的场面,简直不敢想像。赵满打了个抖,一路闷头跑回房间。徒留下一众兵士内心里对自家赵小参军审美观点的深深鄙视。 “呦,你们怎么在这里?”赵满意外看见昨晚听歌听睡着的两只小包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 “真是抱歉,赵参军,我家小公子们一大早就吵着要来找您,我们也拦不住,您看……”忠僕二人组一脸尴尬,赶紧解释。 “嘿嘿,我看看,昨晚你俩在哪儿睡着的?”赵满回了小厮们一个“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安慰眼神儿,就一个箭步窜到椅子对面儿,贱贱的开始经典的每日一撩。 “哼!要,要你管!”眯眼宝宝一想起昨晚蹲坑不小心睡着被人抱回去的黑歷史,小脸涨得通红,嘴硬的回到。 “哼!”严肃宝宝也果断表示了支持,气哼哼的哼出一个鼻音儿。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还是憋不住想笑。”赵满一看两个小傢伙儿迥然不同的傲娇小表情就憋不住笑。 “你又笑话我们!” “哼哼!” “哈哈哈哈” …… “看在你也不爱戴发(花)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酿(量),就原酿(谅)你呢(了)。”笑闹过后,眯眼宝宝高高抬起自己的小下巴,打量着赵满说到。 “嗯嗯。”严肃宝宝果断表示同意。 “对哦,你们今天也没簪花哦。是不是小孩子不让戴呀?”赵满奸笑着问到。 “才不是,爹爹不喜欢戴发(花)。”眯眼宝宝挺起小胸脯顶了回去。 “嗯。”严肃宝宝也低低的应和了一声。 赵满定睛一看,果然,跟着两个小傢伙儿的小厮们也都没有簪花。“哦,原来你爹也不喜欢戴花呀。嗯,有眼光,我就说好好的男人戴什么花嘛,多娘啊,再画两个大红腮帮子都能当媒婆了。”赵满终于找到知音,可以抒发一下整个儿早晨的抑郁心情。 小厮甲:敢怒不敢言。其实簪花很好看啊……我们都很想戴花的不过,这位赵参军眯眼笑起来的样子真的跟大公子好像哦。 小厮乙:嗯,他不笑的时候跟小公子也有些像呢。 这几天赵满一直跟俩个小傢伙儿混在一起,小厮们早就见怪不怪,反正只要小公子们不出驿馆,咋的都好。也就任由赵满带着他们上蹿下跳,几乎把整个儿驿馆玩了个遍,撩猫逗狗,就连池塘里的锦鲤都差点儿给钓出来…… 驿馆官员们:小祖宗们哦,你们可手下留情吧,俺们领这点儿俸禄不容易呀,上有老下有小的呀。还有那个谁呀?你们泾原路咋就素质那么差呢,就带着孩子淘气,你们上官也不管的吗?呦,小祖宗啊,您轻点呦,那是刚刚种上的花苗哦…… 第126页 仨人还时常光顾厨房,赵满现场制作各种小吃。比如软软的适合小孩儿吃的葱花鸡蛋饼儿,小小薄薄的一张,刚刚出锅还带着葱花和鸡蛋的香气,热乎乎的,就让孩子们拿在手里直接吃掉。两个小傢伙儿吃的那叫一个满足!只苦了随行的小厮们,整日提心弔胆,惴惴不安,生怕小主子们有个闪失。忠僕二人组:唉,不说了,说起来都是泪呀…… 跟赵满同来的弟兄们也都知道赵满是大家公认的孩子王,小姚平仲就粘他粘的不得了,大营周围的孩子们也都很喜欢他,所以并没有太多觉得惊奇。不过赵满和这对双胞胎小傢伙儿相处的种种,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喜好,甚至奸笑时相同的面部表情,如出一辙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等等,还是让军中众人啧啧称奇,纷纷感嘆老天造物之神奇,甚至打趣说莫不是这两个小傢伙儿是赵满早前偷生的?当然,这也就是大伙儿说说笑笑就算了。毕竟长眼睛都看得出来,那两位小公子肯定是很有些来头儿的,可不是能跟咱们这种军中糙汉沾上边儿的。 然而聚散总是缘。姚雄已经派人先到了京兆府,跟赵满约好次日城门口见,两队人马汇合后直接赶回会州大营,他就不再进城了。还有一车东西已经由先进城的兄弟给带过来了,说是送给某个达官贵人的,已经交给人家的管家了。 第72章 离愁别绪 第二天一早,两个宝宝准时出现在赵满的房门口。 “你要走吶?”眯眼宝宝嘟着小嘴儿,糯糯的说到。 严肃宝宝并没有说话,但是那不舍的小眼神儿,看得让人心里发酸。 “嗯,我得走啦!”赵满看似潇洒的回答到,“我得工作呀,啊,不是,我是说我还有公干,得回会州了。我是军营里的参军,得回去保家卫国呀。”赵满在两个小傢伙儿面前蹲了下来,极为不舍的伸手搂住小傢伙们。手欠的揉乱了他俩的呆毛儿,激起两个小傢伙的强烈反抗,三人顿时闹成一团…… “我送你们个礼物吧。”对于萍水相逢的两个小傢伙,赵满总是有一种特别的喜爱,希望他们开心快乐。赵满说着拿出了当初半夜睡不着时画的q版小宝宝画像。“看看,跟你们很像吧?喜不喜欢?” “嗯,真像呢。……谢谢你。”眯眼宝宝第一次认真的评价赵满的画,而不是找茬讽刺赵满,肉肉的小胖手拿着画纸,落寞的小表情让人颇为不忍。 “嗯,这张也很好看。”一旁的严肃宝宝居然意外的说了个长句子。惊得赵满火速回头,就发现严肃宝宝手里居然拿着另一张画。那是一幅素描画像,画的很是精緻,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包子手托腮帮看月亮的样子,背景是一个繁复的迴廊,天上还挂着圆圆的月亮,很唯美,很有意境,跟赵满拿出来的q版简笔画截然不同。 “唔,画的挺好看,就是不太像我。”眯眼宝宝凑过来品评到。 “嗯,也不太像我。”严肃宝宝也发表了比较客观的评价。 “到底画的是谁吶?唔,估计还是画的我吧,眼睛像我。”眯眼宝宝朝赵满眯了眯眼,看得本来站出来想说话的赵满又缩了回去。 “是我。”严肃宝宝首次没有同意自家哥哥的意见,指着画中小包子的小脸,“表情像我。” “我!” “我!” ……两个宝宝扯住画纸不松手,互瞪。都坚定的认为画里画的是他们自己。 赵满站在一旁欲哭无泪:‘我能说我画的不是你俩吗?我画着画着就画成这样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画的是谁好吗。话说这画儿是怎么掉出来的?我明明收好了的?’ 忠僕二人组各种内心吐槽赵满:哎哟!赵参军呦,您就不能一人儿给画一幅吗?您这就画一个人儿算怎么回事儿啊?啊?合着我们家两位小公子你就给画一个呀?怎么就能省这个事儿呢?您看您这事儿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呀…… “还是他画画不行,画的不像。” “嗯,他画的不像。”两个小傢伙儿终于达成共识,把这幅疑似他俩的画像果断收入囊中,还不忘讽刺赵满画画水平不行,画的不够像。 被强制上缴了一幅可疑画卷,赵满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了。离别的愁绪似乎就被这样一场笑闹冲散了。自己仔细看看那画,画上的小孩也确实是跟那两个小东西像了三四分的,尤其是穿着和神态,这个小孩子到底是谁呢?我是在哪里见过他吗?为了不惹小老虎炸毛儿,赵满到底也没敢说画的根本不是他俩,只能含含煳煳煳弄过去。 “吶,我叫赵有奕。”眯眼宝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嗯,我叫赵有慕。”严肃宝宝也认真的自我介绍。 忠僕二人组阻止不及,瞬间瞪大双眼:‘小祖宗们,咱都说好了在外边儿不能跟别人报自己名字哒。~~~~~~~~回去又得被总管骂了。’ “嗯,你们好,我叫赵满。”看到两个小宝宝态度如此认真,赵满也郑重的伸出右手,握了握两个小宝宝胖胖的小手儿,还不舍的捏了捏小傢伙儿们肉肉的掌心儿,“咱们有缘再见了。” 赵满迅速转身,在两个小傢伙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离开驿馆,跨上骏马,启程出发。飞身上马的一瞬间,赵满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以前也曾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也曾出现过同样的场景,那感觉,是一种强烈的不舍,不愿离去…… 第127页 骑在马上的赵满晃晃头,是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呢?不解。还是赶紧出城跟小熊汇合吧,抓紧时间赶回去才是正经。赵参军帅气的一挥手:“出发!”率领送礼小分队疾驰出城。潇洒帅气的骑马英姿,又惹得路边无数少女唏嘘不已,芳心暗许。 “小满咋这长时间还没到?早知道俺进趟城了。”姚雄等得有些心急,在城外路边儿来回遛马。 “你要进城做什么?”杨副将疑惑的问到。以他对姚雄的了解,这憨熊纯粹适应野外生活,应该是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进城的才对。 “俺,俺买点儿东西不行?”姚雄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脸都有些红了。 “买啥?昨天不是已经派人进城了?怎么不让人家直接给你买回来?”杨副将一看姚雄的反应,八卦之魂顿时燃起。‘还脸红,啥情况啊?’ “你问这么多干啥。”姚雄别别扭扭。 “我得问问清楚才好帮你拿主意呀。怎么?小琴让你帮她卖东西了?”杨副将继续深入敌情。 “谁跟你说的?不是小琴,是小雪。再说了,人家也没让我给买东西。是我看她挺喜欢我上回送她的项鍊,才想着再给买点儿别的。你别乱说话。” “呦呦,原来是小雪呀。哪条项鍊?臻品轩那个?唔,那是得考虑考虑要不要进趟城了。”杨副将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你你你诈我!”姚雄气得憋红了刀疤脸。 “兵不厌诈!你才反应过来呀,哈哈哈,这头憨熊。你说人家小雪看上你什么呢?难不成是看你够傻够憨?”杨副将全面开启毒舌模式,不遗余力的打击同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哼,谁让你自己先脱单!不够义气!’ “小雪就是喜欢俺。哼,你待怎地?哼哼哼!……”姚雄也不甘示弱。 “哎,哎,先别吵了呗……”旁边传来弱弱的声音。 “俺还没说完……”姚雄气势汹汹的回头,发现居然是赵满已经到了,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俩,态度马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怒目而视变成笑脸相迎:“那什么,俺,俺跟老杨瞎闹呢,哈哈,哈哈。” “啊,对对,我跟小熊闹着玩儿的,哈哈。”杨副将也是一脸尬笑。俩大龄光棍儿互相掀老底儿的场面的确是不应该让小朋友围观,尤其是赵满这种一肚子坏水儿的读书人小朋友。 “是吗?我怎么听说某人想要给一位名叫小雪的姑娘买臻品轩的首饰啊?”赵满眯着桃花眼,笑嘻嘻的拿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木盒在姚雄的眼前晃了晃。“我这儿刚好有一件,臻品轩里买的金钗哦。”赵满炫耀般的打开盒盖,只见整只金钗金光闪闪,钗头是镂空雕刻的两只小小金雀,一只振翅欲飞,一只懒卧花间,层层叠叠的大片花瓣层次分明,娇艷欲滴。这手艺、这样式不看花瓣背后的小圈圈标记也绝对能确定是臻品轩出品的了。 姚雄瞬间就被闪瞎了狗眼,不争气的吞了口口水。“哦?怎么?没人承认啊?那我自己拿去送给小雪姑娘啦,这金钗这般漂亮,姑娘肯定喜欢啊!”赵满看姚雄还不好意思承认,贱兮兮的继续欺负姚雄。 “别别别,俺认,俺认了,你可别自个儿送去!看见了你,小雪还不得被你给勾走喽。”姚雄忍无可忍,噼手夺过紫檀木盒,赶紧揣进怀里。 “噗,哈哈哈哈,原来你是怕人家姑娘看上小满。不过也是,小满要是去送金钗,十有八九得被人家抓去做乘龙快婿!”杨副将不甘寂寞,继续煽风点火。 “你闭嘴,光棍儿没资格说话。”姚雄反唇相讥。 “呦呵!说的好像你就不是光棍儿似的。你可是还没成亲呢,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这就开始看不起我们这些个光棍儿啦!你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是不是小满?”杨副将伸手揽住赵满肩膀,俩人贱兮兮的看姚雄笑话儿。 “哎?不过小满啊,这是你买的金钗?你不会也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吧?”杨副将突然反应过来,转头问赵满:“也没看你跟哪个姑娘走得近吶?你把金钗给憨熊了,你咋办?让姑娘失望可不好。” 赵满闻言一顿,旋即扬起笑脸,说到:“放心吧,我哪儿有什么心上人,纯粹是好奇臻品轩的首饰,买来玩儿的。”说完便快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走喽!你们不着急出发啦?” 其实赵满是对臻品轩有些耿耿于怀,京兆府恰好有臻品轩的店铺,赵满自然要去打探一番。可惜转了一大圈儿,除了觉得这些首饰设计新颖,样式漂亮之外,也没能发现什么线索,无奈只好作罢。可又心有不甘,遂顺手挑了这件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首饰,全当纪念了。 姚雄倒是没多想,只顾着得了便宜卖乖,嘿嘿的傻笑。杨副将却是觉得怪怪的:‘买来玩儿?那大可以买男子佩戴的,还能自己戴不是?’其实自从上次赵满对着条项鍊默默流泪事件之后,杨副将就一直留心关注了一下赵满。不注意不要紧,这一注意,还真是发现了不少违和之处。 从日常起居到言谈举止,无一不透露出赵满良好的教养和高贵雅致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可能是小山村里出来的人。更何况赵满如此年轻,却有着如此深厚的学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医道,对主流的经史子集也是颇有研究。行事作风,颇有章法,就连章老相公都赞不绝口。 第128页 杨副将曾想过休书给岳程、岳和两兄弟,询问赵满的情况,也曾想过直接派人到他们老家汤阴去了解情况,可又迟迟没有行动。因为他很矛盾,很纠结,因为他怕就此查明赵满身份有疑。 若果真有疑,该怎么办?小满一直是大伙儿的好兄弟,做事从来尽心尽力,他聪明、风趣又才华横溢。想想自从赵满加入会州大营后,给大家带来多大的改变,想想大家一起生活的欢声笑语。杨副将心里各种不忍,各种煎熬。 可这是边关,也是军中,此事往大里说也关系着边关的安危。杨副将左思右想,还是跟姚雄做了一次彻底的深谈,把心中的疑问都给姚雄仔细的讲明。姚雄沉默良久,开口说到:“小满从未刻意掩饰,可见他坦荡无欺。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追究了,也别再跟别人提起。” 杨副将闻言,顿时放下心中大石,觉得可算是放松了好多。这些个日子呦,真是左右为难,难受至极。他随即答道:“唉,我自然不会跟别人说起。可是大家也不都是傻子,稍加注意就能发现问题了。我看章老相公就已经注意到了。”杨副将无奈的嘆了口气。小满也太放飞自我了,自个儿有问题不知道吗!还不注意点儿,真是的。突然有种为子女操碎心的老父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第四卷:浪子回头 第73章 谁是郡王 看着前边儿企图一骑绝尘的赵满,“老父亲”杨副将收回了翻滚的思绪,赶紧跟姚雄一起打马追上。 “对啦,你知不知道臻品轩为啥叫臻品轩?”姚雄探头看向赵满,神秘兮兮地说到。 “为啥?”赵满看姚雄满脸淘到大消息‘快问我,快问我’的架势,从善如流的问到。 “你知道申王吗?”姚雄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确认此处说话是否安全。“听说臻品轩背后的东家就是申王殿下,好像端王也是有参与的。臻品轩的“臻”字是取了申王妃名字的同音呢。” 看着姚雄一副生怕被人听到的样子,赵满和杨副将都憋不住想笑。 “我说熊啊,这前前后后的根本没别人,就咱兄弟几个,你就放心吧。”杨副将看姚雄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是可乐。 “小熊,你这消息挺灵通啊。为了给心上人买件称心的首饰,连人家臻品轩的幕后老闆都给挖掘出来啦!”赵满也笑嘻嘻的打趣姚雄:“不过这个申王也挺有意思的,拿王妃的名字命名,果然会讨女孩子欢心,简直就是个情圣啊!”‘申王是个什么鬼?完全没印象。’(你当然没印象,你出事儿前是叫大宁郡王的,申王这个封号是你那啥了以后追封的,啊,不是,是新封的。) “情圣?对对,这个词儿用的真对呀,还是你有文化。”姚雄发自内心的感嘆。从此申王的情圣事迹广为流传。赵满从未想过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终其一生一直被扣着情圣的帽子,娶了岳皇后也没能摘掉…… “听说和义、和沐两位小郡王也到了京兆府,就下榻在驿馆。昨天进城送的那些个东西,就是专门送给他们的。”杨副将不甘寂寞,凑过来给赵满通报最新情况。姚雄和杨副将是奉命前往鄜延路商议长期作战计划的,顺便帮忙送东西过来。 “啥啥小郡王?住在驿馆?没印象啊,我咋没见过。”赵满疑惑的挠挠头,没听说过呀。驿馆就那么大点儿个地方,要住进来俩人,肯定大伙儿都知道啦。难不成这俩人会隐身啊。赵满迷惑的回头看向李平。老实巴交的李校尉也摇头表示不知道,没发现有王爷这号人物出现啊! “你没见过也是正常,人家小郡王又不是街边儿卖菜的,你当你想见就能见啊。”杨副将听了赵满的话,好笑的说到:“再说了,这两位小郡王确实是年纪比较小,轻易也是不会露面的。” “小?”赵满突然福至心灵get到了重点,“有多小?三四岁的小孩子吗?” “啊!那不就是……”李校尉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咋?你们还真见过?可别忽悠俺。人家小郡王见你们干啥?”姚雄一脸不可置信的跳出来。 见我们干啥?李校尉脑袋里浮现出赵参军带着两个奶娃娃上树掏鸟,下池摸鱼,厨房烙饼,撩猫逗狗……等等画面。甚至李校尉还亲眼见过赵满恶意揉乱两个小傢伙儿的头髮……种种恶行,不胜枚举。 想到这些的李校尉眼含同情的看向自家闯祸精赵参军,正对上参军大人不可置信的眼眸,显然参军大人也想到了自己的种种劣迹,似乎正在无限追悔中。 “额,咳咳,小郡王叫什么名字?”赵满还在垂死挣扎。 “啊?这我哪儿知道。”杨副将莫名其妙。 “俺知道,俺知道。叫赵有……有啥来着?”姚雄自从跟着接待过东京考察团枢密副使马运一行人之后,整体格调都得到了提升,但是这个记性……是真没救了。杨副将迅速瞥了一眼姚雄,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儿。 “赵有奕、赵有慕?可是这两个名字?”赵满突然插话。 “哎,对对对,就是就是,没错儿。”姚雄一阵激动,马上挺起胸膛看向杨副将,“俺记得没错。小满都知道……等会儿,不对呀,小满你咋知道的?” 第129页 “我十分不想告诉你我是咋知道的……”被确认中奖的赵满十分忧郁的一头扎在马脖子上,企图用枣红马那长长的鬃毛掩盖住自己曾经犯的蠢。不过想想那两个孩子软软的小胖手,想想他们明亮的笑容和那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赵满勐然把头拔起来,大义凛然的挺胸端坐,‘哼!值了,犯蠢就犯蠢。’一想到能跟那两个小可爱一起玩耍,能看到他们高兴嬉戏的样子,甚至还能尽情□□他们头上的呆毛儿,赵满顿时觉得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目睹这一切的李校尉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憋不住正想笑,赵满突然回头了,吓的李校尉浑身一抖,脸上的表情也卡在要笑还没完全笑出来的状态上,嘴角不可控制的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活像是突然得了中风,口歪眼斜了。那场面…… 赵满“恶狠狠”的递给李校尉一个“如果你敢把老子的光荣事迹宣传出去,你就死定了!”的眼神,就迅速扭回头继续扮忧郁。 隔壁唯恐天下不乱的杨副将一看这架势,明显是有故事啊。杨副将悄咪咪的回头看向李校尉,挑挑眉。 坚定信心迎难而上的李校尉艰难的点点头:二哥放心,等回去我一定找机会跟你汇报。 心满意足的杨副将笑眯眯:好兄弟! “两位小郡王这么小,怎么会出京的?多不安全啊!”郁闷过后,赵满首先想到的是两个小傢伙儿的安全问题。‘平时就只看到他们带着两个小厮,也没有别的人保护,这怎么行?!’赵满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心里各种担忧。 “哎呦!俺地好兄弟呀,你就放心吧。人家是跟着外公出来散心的,侍卫僕人无数。听送礼的兄弟说,他家大总管都跟着来了,就是最近感染了风寒,不方便见人。人家安排的好着呢,你操哪门子心吶。”姚雄大嘴一咧咧。(感染风寒中的李林:阿嚏!唉,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好?) (多年后李林得知曾经他就跟赵佖住在同一个驿馆里,却因为自己得了风寒没能出屋,导致与赵佖失之交臂,那个追悔呀!那个愤慨呀!从此发愤图强锻鍊身体,愣是练出了一身肌肉,身材堪比模特儿。看得赵佖那个眼馋嫉妒。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申王妃马氏由于夫君下落不明,一度哀伤不已,虽为儿子们努力振作,却仍无法根治心病,两个月前病逝于申王府。申王虽未找到遗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早已认定他已遭毒手,尸骨不存,只是碍于皇家并未承认此事,大家也不好胡乱宣扬。但这事儿在朝中早就是大伙儿心知肚明的秘密了。 可以说申王府现在只剩下两个三岁的奶娃娃了,他们虽贵为郡王,却也是无人照看的幼儿。身为两个孩子的祖母,太后向氏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王妃丧礼一过,便跟官家赵煦商议,火速将两个孩子接进宫内亲自抚养。 由于两个孩子年幼,从小没见过父亲,又骤然失去娘亲,心里遭受的创伤自然是很难平復。两个孩子有很长时间都是郁郁寡欢,茶饭不思,眼见着就瘦了一圈儿。心疼孙子们的皇太后费尽了心思,奇巧玩意儿,杂耍戏班弄了一大堆,却怎么也无法让小宝贝们展颜。 这时候大太监许路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请外出办差的孩子们的外公枢密副使马运带着孩子们出去转转。小孩子忘性大,兴许见到不同的事物,不同的风景,还有各地的风土人情,有趣儿的玩儿意,也就忘了伤心了。于是便有了小郡王们的京兆府一游。 马运那可是亲外公,怎么捨得让小孙孙们去西北苦寒之地。申王府大总管李林特地也跟着来了,还有太后派来的一众侍卫,马运也就放心的把两个小傢伙儿寄存在了京兆府,自己只身前往泾原路治所渭州。 “为啥是跟着外公?怎么不是跟着爹娘?他们老爹是哪位?不会是官家吧?”赵满突然发现问题。 “别瞎说,别瞎说!” “别乱说话。” 姚雄和杨副将异口同声。 “官家还没孩子呢,他们是申王的孩子。申王和王妃都……”杨副将用食指指了指天。 赵满神色黯然的摇摇头。想不到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傢伙竟然如此可怜,爹娘早逝,无人疼爱。想起临走时孩子们恋恋不捨的小表情,赵满的心里顿时酸涩的不是个滋味。“唉~”赵满无力的长嘆出声,那落寞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让人心碎。 姚雄:“小满这是咋的啦?” 杨副将:“可能是心疼小孩儿了。” “小孩儿?哪来的小孩儿?噢,小郡王啊。”姚雄后知后觉的挠挠头。 姚雄、赵满一行人星夜赶回会州。小郡王们也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了圆满完成视察任务的外公。马运当即决定假公济私,派手下郎中带着写好的奏摺先行回京汇报。他自己则陪着两个小孙孙在京兆府彻底的玩儿了好几天。 可怜京兆府府尹季非,自己也才来没多久,对当地的吃喝玩乐、风景名胜一无所知,还得硬着头皮主动充当嚮导,陪吃陪玩管接待。无计可施的府尹大人只好抓住府衙的一班老衙差,恶补了好些本地导游知识。 马运特地在回京途中也尽量放慢脚步,让小傢伙儿们充分感受大自然的气息,看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途经洛阳,一行人又好生游玩儿了一番。马运担心小孙孙们太小,这段时间连续赶路太过劳累,特地租了一条豪华楼船,带上沿途採买的各种玩意、物品,带领大家顺流而下,一路乘船回到汴梁。 第130页 在外边儿放飞自我的两个小傢伙儿回了宫就立马老实了。虽然有皇祖母亲自抚养,但日常饮食起居还是离不开熟悉的人照顾。向太后对两个小宝贝疼宠非常,考虑的也是面面俱到。原本就被派去照顾孩子的康嬷嬷、李嬷嬷自不必说,玉珠也是一定要带进宫的,就连锦绣、锦瑟也差点儿给挖回来。要不是赵佶找到太后苦苦哀求,估计这两位忠心耿耿的小姐姐早就进宫陪伴小主子们去了。本来李林也是强烈要求跟回来的,无奈偌大的王府还得有人管理,只好求了太后准许他能随时入宫探望。 自打得了信儿说两位小郡王快回京了,玉珠并两位嬷嬷就开始各种准备。吃食、衣物一应俱全,平时爱吃的、爱玩儿的都给准备的妥妥噹噹。床帐也都换了新的,还熏上了暖暖的香,生怕小郡王们在外边儿舟车劳顿,休息不好。 这会儿见到人了,看到小郡王们回来以后明显开朗了许多,大伙儿也是由衷的高兴。 第74章 画中人 自打赵有奕、赵有慕两兄弟出了趟远门儿,可是长了见识了,对外面的大千世界嚮往的很,屡次试图出宫游玩。向太后对于孙子们热爱出宫去玩儿这个事儿倒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用太后的话说,小孩子嘛,活泼好动是好事儿,也不能把他们整天拘在宫里。但是为孙子们的安全考虑,也只敢让他俩多去外祖父马运家里走走,偶尔留宿一晚,或是让马家人带着去街市上熘达熘达也是可以的。 只要一听说赵有奕、赵有慕两兄弟要来玩儿。退休在家的马老太爷肯定第一时间带着马老太太蹲守在大门口,鸟也不去遛了,花也不去种了,只等两个曾外孙一到,立马截胡。 马老太爷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抚琴弄箫那都是手到擒来,每次都要给孙孙们搞搞才艺表演,甚至还开始教两个孩子下棋,品茗,读书,画画儿。马老太太则是笑容满面的坐在旁边儿,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就能傻乐上半天。老老小小居然能玩儿的津津有味儿。 每次闲人二舅舅马斌(马齐已经入朝为官,平日里需当差,不常在家)到正院儿来寻外甥们玩儿看到的就是这番老老小小其乐融融的景象。弄的马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头子(马老爷子)那些个琴棋书画的有啥好玩的?孩子才多大一点儿,不是都该玩儿上树掏鸟之类的吗? 马斌本来也就心里想想,结果一不小心说熘了嘴。惹得马老爷子好一通教训:“你小子小时候就是个不老实的,上树掏鸟蛋那都是轻的。你说说家里哪儿没被你祸害过?你娘种的菊花哪回看到过开花?还都是骨朵儿呢,就让你挨着个儿给揪了。你奶奶养的猫,毛儿都让你给撸秃了,冬天都冻得直哆嗦……”细数了一大通马斌的童年糗事儿。说得赵有奕、赵有慕目瞪口呆,俩小孩儿在内心感嘆: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乛乛,长见识了。 弄得马斌这个做舅舅的在外甥们面前脸都丢尽了。还好他脑子灵活反应快,跟老爷子告罪一声儿,丝毫不理会老爷子意犹未尽的各种继续数落,赶紧趁乱抓起两个外甥,跑出家门,玩去啦! 临出门还听得见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怒吼:“你小子又跟我抢人!!!”从小就皮的马斌二舅舅从容的掏掏耳朵表示:没听到,您老说啥?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马斌刚把两个玩累了的小外甥送回宫,一回到家就对上了自家老爹无比怨念的黑脸。刚刚下衙回家的马运内心在哭泣:我的小孙孙们啊,外公都好久没看到你们了,为啥你们总在外公当值的日子来哟?!! 去了几趟外公家,两个小傢伙突然想起来上次带回来的好些个新奇小玩儿意儿还没给弟弟呢。于是吵着要去赵佶的端王府,要把礼物交给小弟弟赵亶。(赵亶是赵佶嫡长子,只比双胞胎小半岁,三个孩子经常一起玩儿。) “十一叔很喜欢我们,他还总给我们买好东西。我们这次给弟弟买了礼物,一定要亲手交给弟弟的。”赵有奕掰着圆胖的手指头,罗列了一大堆理由。 “嗯嗯,要给弟弟。”赵有慕也在一旁点头。俩人儿一起眼巴巴的望着太后。 向太后一看这架势,顿时就乐出了声儿。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小东西又想要出宫去玩儿,还想换个地方,想要到赵佶的端王府去玩儿。 见太后只是笑,却没马上答应。赵有奕充分发挥自身圆胖软萌的优势,抱住向太后一通蹭,各种撒娇,企图让太后同意放他俩出宫去玩儿。“皇祖母,您最好了,您就让我们去趟十一叔家吧。好不好吗?”赵有慕虽然学不来哥哥的嘴甜卖萌大法,但也可怜巴巴的扯着向太后的袖子轻轻摇晃,给自己的哥哥加油助力。 向太后实在是扛不住两个小孙子的软磨硬泡,笑眯眯的答应了:“好,好啦。让你们出去玩儿,总行了吧。不过宫门落锁之前可得回来。” “皇祖母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准时回来!”两个小傢伙儿一得到允许,就立马乐颠颠的跑出去准备东西去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一出宫门,赵有奕就在马车里兴高采烈的唱起了歌儿。这是赵满经常唱的歌儿,小傢伙儿只听过几次,居然也唱得有模有样,搭配着稚嫩的童音,异常的好听。 第131页 不善言辞的弟弟赵有慕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给提提词儿。两个小傢伙儿就这样一路唱着歌儿熘达到了端王府。赵佶的端王府跟皇宫相距不远,与赵佖的申王府更是不过隔了两条街,近的很。要是从申王府出发,走路就过来了,两个小傢伙儿小时候没少去串门儿。 端王赵佶的府邸,高墙巍巍,朱漆大门,御赐匾额,处处透露着皇室的威严与高贵。然而只要进入王府二门,便是另一番天地。廊台曲折,小桥流水,怪石修竹,移步换景,全然不似身处东京汴梁,仿佛置身江南水乡,吴侬软语似是随风而来。 位于院子中心位置的既不是花厅也不是主人的卧房,而是端王赵佶的书房兼画室。这座书房是一座掩映在竹林之中的二层小楼,本身只有两层,却倚仗地势至高,如登临楼顶,便可俯瞰整座府邸,甚至府外的部分景色。每每夕阳西下,倚窗凭栏,别有一番滋味。 门口处写着一副赵佶亲手书就的对联,朱红的门柱映衬着劲瘦的字体: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混不似皇家亲王的恢弘大气,倒更像是文人雅士一般风流潇洒,随心所欲。 门前的小坡上更是满满的青草香气,只能偶尔看到野花两三只,小小的,幽幽的暗自开放。通往书房的道路更是曲径通幽,由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铺就,窄窄的,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行。许是此间主人并不喜常被外间的人或事打扰吧。 赵佶的独特审美情趣还不只体现在此处。最让所有来客震惊的是,端王府的湖水里并不像别人一样种植着成片的荷花,反而随处可见一丛丛、一簇簇随风飘舞的芦苇,即使是生机勃勃的盛夏也能让人生生的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凄凉。被广大京城同僚一致评定为夏日避暑排名第一好去处。 然而不得不承认端王府除了这一池芦苇让人不敢恭维之外,其余的建筑布局那还都是颇为典雅细緻的,尤其是那夏可听雨,冬可观雪的九曲迴廊,引得东京人士争相效仿,一度引领汴梁城建筑新风潮。 “亶亶,亶亶,我们来啦!”一进门儿,赵有奕就兴致勃勃的唿喊自家小弟赶紧前来迎接。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三头身的圆滚滚小包子一熘小跑儿迎了上来,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口齿不清的激动大喊:“的的(哥哥),的的(哥哥),我可想你们吶!”眼看着小肥包子赵亶张开双手迅速扑向哥哥赵有奕,哥哥也热情的伸出双手准备拥抱弟弟。 但无奈所谓的哥哥也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小孩子,两个孩子身形基本没差太多,哥哥险些被飞奔而来的弟弟扑倒在地。幸好同为哥哥的赵有慕手疾眼快,用自己的小小身躯从背后坚定的顶住了自家老哥赵有奕,这才避免了那兄弟二人变作滚地葫芦给人免费参观的惨剧。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个小东西抱作一团的样子着实好笑,正被准备出门的赵佶看了个正着。他可不会像在场的僕人侍卫一般想笑不敢笑,一连串放肆的笑声顿时响起,气得三个小东西直跳脚。 “好啦好啦,我正好要去铺子里看看,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呀?”赵佶主动抛出橄榄枝。 三个小傢伙儿互看一眼,异口同声:“要去!”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赵佶是个非常幽默风趣的人,又异常的博学多才,跟他一起逛街,可是非常有意思的。同样的街市、店铺,赵佶总是能说出各种不为人知的典故或是许许多多特别有趣的故事。天性好奇的孩子们自然是不愿错过的。 于是三个小傢伙儿就这样被赵佶拐上了马车,跟着东跑西颠儿,玩玩闹闹的熘达了一天,晚上还赖在赵佶府里吃了顿晚饭,这才心满意足的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蹭回皇宫。 不过有一点让两兄弟颇为在意耿耿于怀的事,那就是他们惊奇的发现弟弟赵亶竟然跟当初赵满给的那个画像(从赵满手里抢的)像了七成,越看越像。那画儿几乎就是长大些的赵亶托腮赏月的样子。这可气死两兄弟了,赌气赌了好久。不过小孩子忘性大,又心思单纯,并没有想到更深入的问题,也就只是气气罢了。 实际上这幅画儿画的当然不是小小的赵亶,而是五岁的赵佶。正是那年新年宴会时,偷熘出来的赵佖在集英殿外迴廊里遇到赵佶的画面。可惜物是人非,竟是藏在心里,却不自知了。 两个小傢伙儿毕竟不能天天往外跑,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待在宫里。皇宫大内虽然听起来各种高大上,其实住久了也就不过是个大院子罢了,而且有好些地方还不能随便去,所以可供孩子们玩耍的去处也就没有多少了。 好在赵有奕、赵有慕年纪小,赵煦后宫又比较简单,皇太后也特别宠爱这两个小孙子,甚至官家赵煦也对他们颇为疼爱,宫里又没有皇子,所以基本上这两个小东西就是那皇宫大内横行无忌的小霸王了。 不过两个小傢伙儿倒是颇为守礼,从不乱跑乱闹,活动范围也只在太后的慈德宫附近,或是偶尔由太后带着去宁寿宫的流云轩熘达熘达,给他们讲讲他们父亲小时候的乐事,也算是让孩子们对自己的生身之父有个印象吧。 向太后总觉得孙子们是由于父母都不在了,无人疼宠,才不敢过分玩闹。才三岁多的小娃儿,不正是该无法无天,猫嫌狗厌的年纪嘛。可怜自家小宝贝儿们却总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第132页 第75章 何来歌声 无奈宫里确实也没啥合适孩子玩儿的地方(赵煦、赵佶、赵俣、赵似、赵偲:那我们小时候都是在哪儿玩儿的???可悲的童年啊~),太后便经常带着两个小傢伙儿去后苑赏玩儿一番。多半是太后在海晏亭里坐坐,看着两个小傢伙儿在花丛里扑腾。 有时候两个小傢伙儿甚至还会似模似样的摆上棋局,互相切磋一番。赵煦就曾经碰到过。看到两个三头身的小东西穿着小袍子,一本正经的对弈,那严肃认真的小肥脸,哎呦,真是一下就萌中了赵煦的心。 熊熊的父爱之火瞬间点燃,赵煦大步上去就给了两个小东西一个熊抱,看着小傢伙儿们蒙圈的小表情,又忍不住给来了两个举高高(你们老赵家喜欢孩子的表达方式也就这两种吗?赵满:是我先举高高的,是他学我的)。赵煦还意犹未尽,愣是跟着两个拿棋子儿都费劲的小屁孩儿下了一下午的棋。看得向太后也不禁莞尔。 一家四口吃着糕点,喝着暖唿唿的热茶,在风和日丽的午后花园中,一心一意的下棋品茗,真是无比的惬意温馨。看到特地摆在自己面前的多加了好多糖桂花的杏仁茶,赵煦望向太后的目光也为之一暖。 是了,这个女人处事公允,亦无害人之心。这是这么多年的相处,赵煦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当年那些事,也都是……唉,都是煳涂帐啊,也怪不得太后。多年的心结其实早已松动,只是谁都放不下面子,也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难为她还记得我喜欢在杏仁茶里放好多糖桂花。’想到这里,赵煦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给了向太后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向太后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给吓到了,愣住了,随即眼底泛起了泪光。她赶紧用手帕掩掩眼角,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 “你吃,你吃,多吃点儿。我特地让他们多放了好些糖桂花的。”向太后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吶吶的说着。但赵煦却颇为受用,开心的挥动手里的银勺,快速消灭碗里的杏仁茶。 等在垂拱殿里准备与官家商议政事的一干大臣:不是约好了见面的吗?官家去了(=@__@=)哪里? 正在享受家庭温暖的官家赵煦:啥?谁跟你们约啥了?不约不约,我们不约。 一同吃着杏仁茶的双胞胎也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可这和乐里却总是缺少点儿什么。他们自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见到的最多的男性亲属就是十一叔和皇伯父了。 两个孩子也一直好奇自己的父亲,母亲只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别人又都对自己的父亲三缄其口,只字不提。最后还是从十一叔和皇祖母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父亲可能是找不到了。孩子小小的脑袋还想不明白失踪是个什么概念。他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那怎样才能让他回来呢? 孩子们一直都在想像父亲的样子,是像皇伯父一样亲切又不失威严?还是像十一叔一样风度翩翩,博学多才?或许都不是,突然一个身影闯入了他们的视线,那是在厨房累的满头大汗只为给他们做小饼饼的赵满,还带着他俩下池摸鱼…… 两个孩子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嗯,想偏了。 当然,不论是身为皇帝的赵煦还是贵为太后的向氏都不可能每日陪孩子们玩耍,他们各有各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很忙碌,孩子们一向懂事,自然不会去打扰。除了启蒙学习,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孩子自己玩耍度过的,还好,他们还有彼此。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赵有奕一边儿哼歌,一边儿继续辣手摧花,指挥丫鬟们给他把选中的玫瑰花摘下来放到篮子里,准备做玫瑰酥吃。 实干派赵有慕则在绞尽脑汁的回忆赵满当初做玫瑰酥的步骤,准备一会儿告诉厨子。宫里御厨总是做桃花酥,但他们更喜欢赵满做的玫瑰酥,又香又甜又酥脆,特别好吃。啊,想想都流口水啊! ‘唱的真好听啊,好久没有听到这首歌了。’带着御厨来找两兄弟的玉珠听到赵有奕唱的这首《虫儿飞》,不禁放慢了脚步,仔细的品味着,‘真是比王妃唱的还好听了。’玉珠欣慰的感嘆,深感小郡王们都长大了呢。 玉珠把特地请来的御厨引荐给赵有慕,便回身忙别的事情去了。要仔仔细细照顾好小郡王们每日的饮食起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呢。小郡王的歌声勾起了玉珠的回忆,想到王妃姐姐已经过世,玉珠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夫君说,虫儿飞,唱的是萤火虫呢。他说等到夏天就会让我看到花园里满满的萤火虫,漫天飞舞,流光溢彩……”想起王妃跟自己回忆起王爷时脸上洋溢的甜蜜的笑容,想想每年王爷生辰,王妃总要去佛堂独自待上好久,站在佛堂门口的玉珠总是会听到王妃轻声哼唱这首《虫儿飞》…… ‘等等,不对!’玉珠的心咯噔一下,缓步向前行走的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惹得后边儿跟着她的小婵和小娟差点儿收不住脚撞到她身上。 “玉珠姐,玉珠姐,你没事儿吧。”小婵看玉珠半天也没动地方,便绕到她面前,轻声询问。 “嗯?啊,没,没事儿。”玉珠愣了愣神儿,旋即又抓着小婵问到:“小婵,王爷失踪后,你还听到过王妃唱歌吗?” 第133页 “没,没呀,自打王爷……我就再也没听到过王妃唱歌了。”小婵给问得懵了,吶吶的回答着。 “那小娟呢?你听过没有?”玉珠又揪着小娟问。 “没,没,没呀,怎么了?玉珠姐。”胆小的小娟愣是给吓磕巴了,还以为听到王妃唱歌是个啥罪过呢。连忙否认,以示清白。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听到过。 “是啊,你们都没听过,谁也没听过,只有我听过,只有我……”玉珠失魂落魄的兀自念叨。 一旁的小婵和小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一贯做事干脆利落的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想上前安慰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的站在她身边陪伴。 玉珠是在仔细回忆,王妃因为伤心王爷的离开,一直刻意迴避有关王爷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去唱这首《虫儿飞》。只有王爷生辰,王妃去佛堂上香时,才会屏退众人,自己轻轻的哼唱,聊以□□。作为王妃的贴身大丫鬟,玉珠可以确认王妃绝对不曾给小郡王们唱过这首歌,更别提教给他们唱了。玉珠自己也从未哼唱过这首歌。 那么,问题出现了,小郡王们是如何学会唱这首《虫儿飞》呢?或者说他们是从何处学来的呢?是谁教给他们的呢?光是想想这些问题,玉珠就觉得自己背后汗毛直立,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妃曾说过这首歌曲调很独特,她从未听到别人唱过这首歌。王妃马氏自幼学识出众,博闻强记,她说没听到过,那就是真的没人会唱。玉珠还曾开玩笑的说过,这首歌保不齐就是王爷特地给王妃做的,要不外边儿怎么就没见有人会唱呢。 玉珠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迫切的需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小婵,你等下拿上我的腰牌,出宫去趟铺子,请锦绣和锦瑟两位姐姐进宫一趟,要快,马上来。” 小婵莫名其妙的就被玉珠派出了宫,到了铺子见到锦绣,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一问三不知。一度吓的锦绣、锦瑟两姐妹以为小郡王们出了什么事,详细问了,又说小郡王们无事,就是玉珠着急要见她们。 锦绣、锦瑟对视一眼。玉珠向来做事认真有章法,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着急要见自己,定是有急事又不方便告知他人。两姐妹迅速交代了一下手中的事,就赶紧跟着小婵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皇宫大内。 “怎么还没到呢?”自打小婵出发后,玉珠就一直心神不宁,走来走去转圈圈,边走边自言自语:“再过会儿小郡王们就要睡午觉了,可就得等到下午了。” “来啦,来啦,玉珠姐,锦绣姐姐她们到啦!”小娟虽然不明白玉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一看到小婵带着锦绣、锦瑟回来,就第一时间跑去跟玉珠报告。 “怎么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找我们过来?”锦瑟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先进来,进来再说。”玉珠急忙把锦瑟和锦绣拉了进来,回手就关上了房门,还叮嘱小婵和小娟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我今天早上听到小郡王唱《虫儿飞》……”玉珠噼里啪啦一通叙述,急火火的把早上发生的事儿和她自己的推测分析都说了一遍。 ……房间里针落可闻,一片寂静,锦绣、锦瑟也都被这个消息震懵了。 “你,会不会听错了?”半晌,锦绣小心的询问。 “不会,不会的,那个曲调那么特别,我怎么会听错?姐姐,听过这首歌的人不多,也就咱们几个,李林根本五音不全,我没唱过,我也能确定王妃没有在人前唱过,你们是不是也没有唱过?”玉珠急切的跟锦绣确认。 “没有。” “我没唱过。”锦绣、锦瑟同时回答。 屋内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 “事关重大,可不可以请小郡王再唱一遍?”锦绣思考良久,抬头看向玉珠。 “好,我来安排,现在这个时辰小郡王们应该刚吃过午饭,还没歇午觉,我赶紧去找他们来。”玉珠起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你先别急。”锦绣一把扯住玉珠:“咱们一起过去就是,怎么好让小郡王们来咱们这儿。” “哎呀,我真是急昏了头了,走走,咱们这就去。”玉珠一拍脑袋,拉起锦绣两姐妹就走。 第76章 负心汉 三人赶到朗月轩(原本叫栖霞阁,是慈德宫里距离太后所居住的主殿最近的偏殿,因为太后考虑要让两个孙子在此居住,嫌原本的名字太过女气,才特地给改的名字)时,赵有奕、赵有慕两兄弟刚刚吃过午饭,正在门口熘达消食儿。 锦瑟习惯性的想伸手拿礼物给两位小郡王,结果掏了个空,才想起来今天临时着急赶来,根本就没带礼物啊!锦瑟只好尴尬的搓搓手,嘿嘿两声儿。 ‘嗯?肿么肥似?(怎么回事)’赵有奕插着小手儿,默默地观察对面的三个女人。 ‘嗯,反常,有事。’赵有慕表情严肃,心有灵犀的点点头,跟哥哥眼神交流。 锦绣、锦瑟、玉珠:……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儿大啊!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听玉珠说小郡王会唱一首很好听的歌儿,我们特别想听,所以才来打扰。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小郡王再唱一遍?”屏退左右后,锦绣在赵有奕面前蹲了下来,微笑着,语气柔和的问到。 第134页 “哪首的(歌)?”赵有奕其实只会唱那一首歌,他就是想多问几句,总觉得今天自家这三个女人有些怪怪的,不像是只想听歌那么简单。哼!真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儿吶! “就是,就是早上您唱的那首《虫儿飞》。”看赵有奕一脸迷茫的样子,玉珠有些急切的提醒。 ‘嗯?’两兄弟对视一眼,‘原来这首的(歌)叫《虫儿飞》吶,我们都不叽(知)道的(歌)名,玉珠是肿么叽(知)道哒?果然有问题!’ “哦,好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赵有奕还是点头答应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稚嫩的童音在华美的宫殿内响起,纯净又空灵。 专程来听歌的三位听众此时已经彻底迷失在这熟悉的曲调中,各个儿红了眼眶,双目含泪,似乎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之中。锦绣、锦瑟似是怀念中带着莫名的惊喜,玉珠则是悲伤中夹杂着疑惑。总之,她们的表情很复杂,尤其对于两个三岁多的孩子来说,很难读懂大人这些复杂的情感。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首歌很特别,她们一定是知道这首歌的,这首歌勾起了她们的某些回忆,是什么样的回忆呢?是难以忘怀的事?亦或是无法遗忘的人? “啊,这首歌真是好听,不知是谁教给小郡王的呢?”良久,锦绣用手帕掩掩微红眼角,迟疑着,终于开口问到。锦瑟和玉珠也是一脸期盼的表情。 “啊……”赵有奕故意拉了个长声儿。果然看见对面的三个女人一副心提到嗓子眼儿的紧张样子,好像生怕赵有奕说出什么她们害怕听到的答案。 “是泾原路的一个参军。”赵有奕这才慢悠悠的说到。 “泾原路?那是哪里?” “好像是西北那边的一个路。” “这么远!” “参军官职很大吗?” “好像不是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官职。”三个女人叽叽喳喳,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 “那,他长得什么样子?”锦瑟按捺不住,激动的站了起来,比比划划的问到,“是不是瘦瘦高高的,很,很英俊,长得像……唔”锦瑟还没说完,就被锦绣和玉珠七手八脚的捂住了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开玩笑,再说下去就要露馅儿了! “长得?……嗯,凤眼……”赵有奕手托着下巴,脑袋里回忆着赵满的长相,对于小孩子来说,还真是不好组织语言来形容,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表达:“有点儿像……” “十一叔”赵有慕在旁边补充。 ‘之前都没有注意过那傢伙的长相,仔细想想居然长得有点儿像十一叔,嗯,好像眼睛跟皇伯父也有点儿像吶’。赵有奕在一旁默默吐槽。 噗通!玉珠毫无徵兆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泪落两腮,嘴唇翕动:“那他,他为什么不回来?” “啊,打扰小郡王休息了,我们这就走,这就告退了。”锦绣一看情况不好,急忙告罪一声,与锦瑟一起扶起玉珠,迅速离开朗月轩。那背影,总觉得有一丝仓皇。 三人一路无话,脚下生风,一路急行,跑回玉珠居住的小偏殿,半晌无话。拿起桌上的茶水勐灌了一杯后,锦瑟率先开口:“你们说,小郡王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王爷?” “这,听起来很像,但,也不好确定,毕竟我们没有见过。”锦绣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整理一下思绪。 “呜呜,呜呜……要是王爷,他,他为什么不回来?王妃,王妃都……呜呜呜……”玉珠则是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她的王妃姐姐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王爷,忧思成疾才过世的。若王爷还在世,玉珠定要问他一问,为什么你如此绝情?为什么你抛妻弃子,不闻不问?为什么你这么多年一直不回来?为什么?! “唉,玉珠,你先别哭了。”锦绣嘆了口气,轻轻的拍抚着玉珠的嵴背,说到:“也许他根本就不是王爷。那首歌,虽然我们没见别人会唱,可也不代表就真的只有王爷会唱。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也是可能的,毕竟咱们也没见过他。” “就是,我也觉得不太对。如果是王爷,他没理由不回家啊。而且还跑去当兵?以王爷的个性,怕是拉他去入伍,他都不会去的吧。可是,可是,听小郡王说的又真的是有些像……唉!想不明白!”锦瑟烦躁的抓了抓头,差点儿把髮钗给拽掉。 “要是我当时跟着小郡王们去京兆府就好了,若是看见,我一定能认得出来。”玉珠擦干了眼泪,狠狠拍了拍大腿,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跟着小郡王们出宫。“诶?等等,我是没去,可是有人去了呀!” “李林!” “李林!” “李林!”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啊?我,我没见过啊!我一到京兆府就染了风寒,根本不敢跟着两位小郡王,怕过了病气给他们。我都到了洛阳才好的,我,我……就听说小郡王们在京兆府驿馆的时候挺喜欢跟泾原路的一个参军一起玩儿。我派人查过,这人背景清白,没啥问题,也就没干涉。我那几天病的都出不来屋,别的啥也不知道啊。”被匆匆叫过来的李林听到这个天大的消息,顿时就懵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达了自己为身体所累,没能时刻跟在小郡王身边,导致一问三不知的无尽悔恨。 第135页 “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锦瑟鼻子都气歪了,“你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 “好了,好了,这事儿谁也料不到。既然李林也没见着,咱们也不好下定论。”锦绣给锦瑟递了杯茶,劝她别太激动。 “可我总是觉得那个人真的很像,很像是王爷。”玉珠跟小郡王的小厮套话,除了证实了赵满相貌的确如小郡王所说外,还意外得知了赵满同样拒不簪花的特点,更加怀疑赵满的身份。 “那,那要不要找人再查查?”李林想了想,建议到。 “查,当然得查!不过找谁查呢?马相公行吗?”锦瑟立刻想到王爷的老丈人马运。 “行,咱们跟他说明情况,他老人家肯定会帮忙的。”玉珠摩拳擦掌,准备去趟马府。 “你们且等等,我觉得这事儿找马相公不妥,毕竟涉及皇家,若是走漏了风声,恐怕会连累马相公。”锦绣出言提醒。 “额,也是,那怎么办?”玉珠也反应过来,这下又不知道该找谁了。 “要不,咱们找端王殿下吧,他从小就跟咱家王爷要好,又是皇室中人,就算是漏了风声,应该也能担待得了。”李林左思右想,就想到了赵佶。 众人左看右看,也都觉得只有端王最合适,于是李林便立马转战端王府报信儿去了。 剩下屋里的三个女人,终于算是长出一口气,个个儿瘫软如泥的趴坐在塌上。突然,玉珠又冒出一句:“我们今天这般跑去询问小郡王,会不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呀?万一他们发现端倪,来问我可怎么办?” “嗯?” “啊?”锦绣、锦瑟瞬间直起了身子,相互对视一眼,默默无语。 想起小主子们一贯的早慧机敏,三人都感到一阵头疼,感觉此事恐难善了。不过,实际情况却是…… “她们三个今天紧张兮兮的各种问赵满那傢伙的情况,还遮遮掩掩不想让我们察觉,肯定是有似(事)。她们认识那傢伙?”赵有奕午觉也睡不着了,动用自己圆滚滚的小脑袋瓜儿,躺在床上跟弟弟掰着手指分析着,“为啥要找他呢?” “嗯……负心汉?”赵有慕思考良久,认真的给了哥哥一个他能想到的答案。 “对呀!肯定是!看玉珠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是赵满那傢伙辜负了人家!”赵有奕激动的坐起,对弟弟提供的答案颇为认同,还欣慰的拍了拍赵有慕的头……(锦绣、锦瑟、玉珠:σ( ° △°)︴) 李林除了第一时间跑去找端王殿下求援,还肩负着给两位小郡王寻找宠物的职责。主要是身为祖母的向太后总是觉得自家孙孙在宫里生活太无聊,想给孩子们找点儿娱乐项目。 李林自然自告奋勇,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搜罗到各种类型的可爱宠物供小郡王们挑选。他还叫上了陆喜、陆庆两兄弟,三人挖门子到窟窿,满汴梁城搜集各式各样的可爱小宠物,弄的汴梁一度小动物价格走高,广大养宠物人士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大功告成,李林壮志满满,亲自护送一众或趴或立或坐或卧的各色毛团儿,浩浩荡荡的进了慈德宫,其间“喵”“汪”“喳喳”“叽叽”“你好”……声音不断,弄的大小侍卫纷纷忍不住低头偷瞄,绒毛控小侍卫更是激动的恨不得上手摸摸才好。 一切安排妥当,李林亲自去请太后并两位小郡王来殿前小花园儿亲自挑选宠物。大家兴致勃勃前往殿前,一路上李林还殷勤的介绍这回搜罗来的宠物种类,特别细心的给两位小郡王讲解每种宠物的样貌、习性,希望小郡王们能更加容易的挑选到合心意的小宠物。 午后阳光正暖,大家缓步慢行,听着李林眉飞色舞的各种介绍,开开心心的期待着即将看到的各种可爱的小动物。然而,当一众人等到达殿前时,看到的……只有一地毛毛和已经全部呆傻掉的丫鬟内侍。 第77章 缘起 看着一地落雪一般的绒绒的各色毛毛,还有空中飘落的闪亮耀眼的彩色羽毛,隐约可以分辨出有兔子、狗狗、猫咪、鹦鹉……可能还有别的鸟类?……大概也能想像出刚刚那些毛绒绒的可爱生物遭受过多么惨烈的袭击。 “额,这就是你说的各种各样的可爱小宠物?”赵有奕指着一堆空空如也的笼子,和趴在众笼子中间犹如众星拱月般悠闲舔爪的一只巨大肥硕的黑猫。 “喵~~~”傻眼的李林尚未回答,大肥黑猫到是闻言抬头,湿漉漉的猫眼无辜的看着众人,低低的撒娇般的叫声像羽毛一般挠的人的心痒痒的,就想伸手摸摸它的头,赶紧把它抱在怀里才好。 “喵~~”大黑猫又糯糯的叫了一声,很难想像它那么肥硕的身躯居然会发出如此少女般的声音。此猫通体乌黑油亮,竟没有一根杂毛,四爪有力,鬍鬚微颤,一双金黄色的猫眼乍看来炯炯有神,若是在近处仔细看来,却会觉得那双眼似幽泉般深邃神秘,又似是最纯净的琥珀琉璃,能映出这世间的一切。但由于过于肥胖,圆滚滚的猫脸配上这样一双眼睛相当有喜感,让人过目难忘。 “哎呦,这不是太白吗?”正当众人都满头是汗不知所措时,太后突然笑着抱起了黑猫,一边儿撸猫,一边儿跟猫说话:“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第136页 “喵~~~”黑猫倒是不认生,顺从的趴在太后怀里,甚至还主动探出脑袋,让太后给撸毛。 众人:这猫啥来头?太后都认识。那……我们没能看住这个罪魁祸首猫,是不是也能从轻发落? 李林愤怒的挥舞着拳头:我擦,果然是太白那个死胖子!失踪了好几年,一出来就坏我好事儿! 黑猫太白:喵~你当老子愿意来,老子是不得已好吧,愚蠢的人类。嗯嗯,对,就是那边儿,挠的真舒服,喵~ “这猫是皇祖母您养的?”赵有奕踮起脚尖儿试图摸摸猫头。一旁的赵有慕则把垂下来的不停摆动的猫尾捉在手里。 “呦,这可是问着了。这猫啊,可是有些歷史的老人物喽。”许是见到了意外出现的黑猫,太后心情颇好,笑眯眯的给小孙子们解惑。“要说这猫啊,可是比你们大得多呢。它呀,是你们十一叔小时候养的宠物,那时候小十一的舅舅特地从外地给他淘换了一只波斯猫,据说是纯白色的,两只眼睛还不同颜色,很是漂亮。他舅舅就把这只波斯猫给送进宫来,想给他当个宠物。结果呦,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等送进宫来,大伙儿一看哦,居然变成了这只黑猫,哈哈哈……” 太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哈哈大笑,当初赵佶的生母陈昭仪,也就是现在的陈太妃,本想着要给太后(那时还是皇后)看看,讨个好儿,结果却出了这么个乌龙,自然是一番兵荒马乱。不过太后倒是不以为意,还笑哈哈的跟赵佶一块撸猫,也因此与此猫结缘。 “本宫一直觉得呀,这猫就不是普通的猫啊。”原本趴在太后怀中的太白默默的抬起头,眯起了猫眼。太后继续说到:“有灵性的很吶,当年他就只愿意跟你十一叔和你们的父亲玩儿。自从小九和小十一相继出宫建府,这只猫就不知所踪了。说起来,这猫也算得是你们父亲养的呢。” ‘父亲,他也喜欢这只黑猫吗?’小小的赵有奕、赵有慕不由得在心里猜测着,想像着小时候的父亲抱着黑猫的样子。(赵佖:误会,纯属误会,本王从来就没喜欢过这只奸懒馋滑的肥猫!) “如今它又突然出现了。”太后突然用两手把猫拎到自己脸前,看着猫眼幽幽的说到:“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太后的表情太过认真,吓的黑猫太白浑身僵硬,差一点儿就以为眼前的这个女人看穿自己了。周遭众人也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噗嗤”太后突然调皮的笑了,晃了晃僵硬的黑猫,开心的说:“看看,看看,它还真吓着了,本宫就说吧,这小傢伙很有灵性的,说不得是听懂了话呢。” 遭受惊吓的黑猫默默流泪:骗人是不对的!骗猫也是不对的!你才小傢伙,你全家都是小傢伙! “你们喜欢这猫?”太后转过脸,看着一直盯着猫看的两个小孙子,笑着问到。 “喜欢!”赵有奕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嗯!”赵有慕也表示同意。 “那好,反正其它的宠物也都给它吓跑了,那就拿它充数吧。”太后笑眯眯的把黑猫放到两兄弟身前,交代他俩好好玩儿,就起身去处理宫务了,只留下了引人深思的华美背影。 黑猫:喵~总觉得此女话里有话,深不可测,有点儿危险,需加小心! 太后:当年这猫出现没多久,佖儿就慢慢好转了,人也机灵了。佖儿失踪,这猫也不见了踪影。如今,这猫居然又回来了,那么……是不是说,……是不是说佖儿也能回来了呢?唉……就让它待在孩子们身边吧,也算是有缘了。 赵佶:这是一只不属于我的,我的宠物? 此时正在检验铠甲成品的赵满:“阿嚏!阿嚏!” “呦,准是谁家小娘子又念叨你了。哈哈哈……”章楶麾下的又一勐将郭成笑哈哈的打趣到。 自打赵满从京兆府回来,西北四路的战前准备工作也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各路都忙得热火朝天,纷纷派人来泾原路取经。章老相公被各路来使各种不间断提问,弄的焦头烂额。干脆把始作俑者赵满给调到了渭州治所,专门负责解答此类技术问题。还美其名曰:小满武功不是太好(赵满:您抬举我了,我这点儿武功不是不太好,是太不好),会州大营毕竟跟西夏只有一线之隔,比较危险,还是来渭州治所更安全一些。 本以为小熊等人会捨不得自己出言反对,结果转头就看到姚雄、杨副将等人,甚至还有林老大夫都深以为然并依依不捨的跟赵满道别,让赵满到了渭州也要吃好睡好,多多锻鍊云云。气的赵满牙根儿直痒痒:“这么明显的藉口,你们也信?!” 众人:“可是章相公说的也是事实啊,咱们这儿估计着就快开战了,小满你这身武艺……着实让哥哥们担心吶。唉!”一声长嘆,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老大夫还欣慰的拍了怕赵满的肩膀:“到了渭州,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清之帮忙。” 于是赵满就干脆利落的被众人火速打包邮寄给了在渭州治所翘首以盼的章老相公…… 赵满上任后果然不负众望,直接开了个“培训研讨班”,邀请前来取经的各路官员及泾原路本地的相关官员、将领参加,不但给众人解惑,还号召大家共同讨论、一起研究,有好的想法大伙儿一起开发。 第137页 这些常年活跃在边境的官员、将领所具有的实战经验是非常宝贵的,大家也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能把自己多年的战斗经验拿出来分享、讨论,畅所欲言。研讨班一时间办的热火朝天,竟从最开始的讨论制造改良武器装备,发展到了武功、兵法、战略战术等深层次探讨。西北四路的优秀将领更是趋之若鹜,轮番前来。 赵满:我难道不小心开办了大宋第一家军事学院? 章楶:孺子可教!小满这事儿办的好啊!记一功! 早已升任副将的岳和也回来了,分离三年后,这是赵满第一次见到二哥岳和。兄弟二人都是泪流满面,激动不已。赵满险些被岳和过于热情的拥抱勒的喘不上气。俩人旁若无人的絮絮叨叨,说来说去也就是各自这三年的生活经歷。 赵满倒是变化不大,只是由唇红齿白的美少年,长成了英俊潇洒的美青年,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风流。岳和的变化却是令赵满瞠目结舌了。岳和居然早已娶妻生子了?! “你、你、你等会儿,你说你成亲了?孩子都快两岁了?”赵满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难得的瞪圆了一双凤眼,看岳和的眼神儿活像是看外星生物。因为在赵满的思维模式里,岳和这个年纪也就是一个上高中的大男孩儿,虽然可以理解岳和参军打仗,但不代表可以接受一个高中生娶妻生子这种事儿啊! “啊,是啊,嗯。”岳和憨憨的挠了挠脑袋,“嘿嘿,这是你嫂子,这个是你大侄女清清。”岳和好像生怕赵满受的打击不够,迅速闪身,露出了跟在自己后面的老婆和孩子。 “啊,啊?”赵满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干瞪眼儿半天,末了木愣愣的对着自己面前的美丽少妇和少妇怀里抱着的孩子就是一个弯腰九十度的大鞠躬,大声问好:“嫂、嫂子好!大侄女好!” “噗嗤”少妇没忍住,到底是笑出了声儿,她爽朗的说到:“对不住,我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哈……”话没说完就又笑个不停。周围的一干小将也都闹笑不已,弄的赵满臊了个大红脸。 “啊,那,那啥,小满你别介意哈,你嫂子就是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岳和赶紧出言解释。 “嘿嘿,没事儿,是我太紧张了哈,没吓到小侄女儿吧?”赵满这时候倒是破罐子破摔,一点儿不紧张了,此时定睛打量一下那对母女,竟发现那女子和岳和还真是有夫妻相,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的单纯爽直。小女孩儿更是容貌清丽,五官秀美,大大的杏眼如黑葡萄般水润,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翘挺的小鼻子,红润的小嘴巴,圆圆的还有着婴儿肥的小脸儿,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赵满一边说话,还一边伸手在自个儿怀里各种掏摸,试图找到个应景儿的物件儿送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侄女儿。赵满心里直恨:‘好你个二哥,不声不响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都不知道就突然长辈分了,弄的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连个礼物都没准备,这像什么话。’当然,武痴岳和是永远也体会不明白赵满的无奈心情的。 赵满在自己身上划拉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合适的物件儿,最后只好急中生智拔下了身上挂着的流云百福玉佩,塞到小女孩儿手中。“那个,大侄女儿,这是叔叔送你的见面礼,这回没准备,下回叔叔再给你物色个更好的哈。”一贯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赵参军,不知道为啥见到这个大侄女竟然还有点儿莫名的紧张。 小女孩儿显然是听懂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暖的俊美男子,眨眨眼,清脆的喊了声:“谢谢哥哥。” 赵满:……是叔叔,我是叔叔,不是哥哥。 此后的日子里,赵满一直试图纠正这个错误,然而并没有任何效果,执拗的小女孩儿岳清清小朋友似乎就这么认定了……或许也是一种先见之明吧。 第78章 纯属误会 岳和此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岳程失踪了。岳程在一次执行巡边任务时遭遇了敌军伏击,手下的轻骑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了一个报信的传令兵,在众兄弟的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赶往大营预警。其余人等,尽皆战死。虽然岳程的尸身并没有被找到,但那里时常有狼群出没,很多兄弟的遗体也都有被啃咬的痕迹,若是叼走岳程的尸身也是很有可能的…… 岳和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七尺男儿泪洒衣襟,痛哭流涕。赵满也是泪流满面,俩人抱头痛哭,心知自家如暖阳般温暖和煦的大哥恐怕是凶多吉少,再也回不来了。 赵满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惆怅。自身身世飘零,寻亲无望,大哥岳程也下落不明,身处军营,跟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都是随时会去战场与敌人厮杀的军人……赵满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寒凉气息,然而厚厚的披风却阻挡不了这种随时都可能失去亲人的不安全感。 赵满环顾四周,此时已是深夜,治所里的同僚和侍从都已入睡,万籁俱寂,平时流窜在庭院里的猫猫狗狗也都不知道跑哪儿避风去了,唯一发出声音的应该也就只剩下老鼠了吧。一点点的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138页 ‘窸窸窣窣的闹个没完,这得是多大的老鼠啊,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赵满一边心里暗暗嘀咕,一边下意识的寻着声音来到了平心堂。这里就是赵满开办培训班的地方。 ‘怪了,这儿也没啥吃的,怎么还招上老鼠了?’赵满本已走到了门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这里没有吃的,却存有这段时间大伙儿正在研究改进的□□和火弹配方。难道说……这不是老鼠,而是人?’想到这儿,赵满瞬间汗毛直立,冷汗直流,夜风一吹,狠狠的抖了两抖。 ‘走?回去找人?不行,我一走,这人肯定就带着□□和配方跑了。进去抓人?别逗了,我这点儿功夫,进去就是送死。怎么办?怎么办?……’电光火石之间,赵满想到了无数种方法,但自己武功太差这点真是个超级bug,跟人搏斗,完全没有胜算啊!!! 那也绝对不能让人把改良的□□和火弹配方偷走!如此杀伤力强大的改良武器,若是落在敌人手上,那将有多少兄弟因此流血牺牲?将对整个儿战局造成多大的影响?无法可想! 赵满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念头,但却没有一个是逃跑。老赵家血脉里天生的勇武,也许真的在这一瞬间发挥了作用。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成功与否,权当用这条命来场豪赌了! 赵满打定主意,右手紧紧捏着那袋胡椒粉(这是赵满自知武艺不精,给自己准备的随身携带大杀器(─.─)),一边装作找猫不断自言自语:“咦?跑哪儿去了?二咪呀!二咪(二咪是治所里的一只黑白花小猫崽,因它脸格外的大,深受赵满喜爱)!不是说好了今晚陪我睡吗,怎么又跑了。” “唉,我都给你做了干炸小黄花鱼了,你都给吃了,还说话不算数,咱说好的,吃了我的鱼,就是我的猫了,今晚要陪我睡的……”赵满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逐渐接近大门口。 门里的人屏住唿吸,敢怒不敢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子真烦人,快滚!快滚! “二咪,二咪你不是跑进去了吧?唉,你真是让人不省心,大冷天儿的,冻坏了怎么办?快回来吧,跟我回去睡暖暖的被窝啦,你不是最喜欢跟我一被窝儿了吗?快到我这儿来啊。喵~喵~”赵满一边说话,一边用左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嘴里还发出猫叫,装作要引猫出来的样子。 赵满看似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大半夜不睡觉乱折腾的样子,实则神经紧绷,紧张到了极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声如擂鼓的心跳声。赵满手心冒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开门瞬间,他并没有马上进门,而是先瞟到正面没人,第二眼就看向半开着的门扇下面的空隙,果然发现左侧门后隐藏着一双脚。 赵满肾上腺素飙升,以惊人的爆发力,闪电般窜到门后,说时迟那时快,都没等跟对面的人打上照面儿,直接就把手里的胡椒粉尽数撒到了对面人的脑袋上。全过程估计都没用上几秒。 只听对面“啊呀!我的眼睛!阿嚏!阿嚏!呜呜,疼啊!啊!”一连串娇叱,一个侍女服侍的女子双手捂着脸,狼狈的从门后滚了出来,大声乎痛,满地打滚。然而赵满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跑到平心堂,甚至她身上还带着匕首,能是什么好人?! 赵满趁那女子被胡椒粉喷了一脸,双眼红肿,涕泪横流,疼痛难忍,无法睁眼之际,一个千斤坠直接骑上了女子的腰腹,把她面朝下压倒在地,又火速抽出自己的腰带,强行掰过女子双手,把她双手结结实实的捆绑在背后。 女子此时反应过来情况不妙,然而为时已晚。赵满竟然把双手探向了她的腰腹,在她身上一阵乱摸,还解开了她的腰带…… “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无耻之徒!王八蛋,你敢碰我?!你放开我……呜呜”女子大惊失色,拼命挣扎,破口大骂,到最后已然带上了哭腔。 赵满才不理会女子是哭是骂,也不跟她废话,只管死命压制住她的身体。无奈女子力气太大,赵满只好倒着骑在她身上,用两腿夹住她的腰肢胸腹,再趴下,腾出手,拿刚刚抽出的女子的腰带,反覆捆绑她踢蹬不休的双腿。女子腰带颇长,赵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绕了一圈又一圈,直接把人捆成了麻花。 完成了这一切,赵满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擦擦头顶冒的虚汗,还没来得及从女子身上爬起。就听到外边儿一阵破锣一样的唿喝声:“谁呀?这是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个啥?”一听就是借住在治所里的郭成。 “是啊,我都给吵醒了,咋回事儿?” “这边儿,这边儿,声儿是这边儿出来的,就这儿!”被吵醒的一干人等陆续赶来。 唿啦,进来了一大帮子人,手里都提着灯笼,转瞬间整个儿平心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白昼之下是无所遁形的……满地凌乱,衣衫不整,披头散髮的……赵满,和一个被捆绑双手,挣扎不休,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子。赵满甚至还骑在那女子身上,生生把女子压在自己身下,双手紧紧搂着女子的大腿,脸还趴在女子的……臀部上。 “天啊!” “哎呦!” “呦吼!” “没……没看出来呀,赵参军?” 第139页 “艾玛,小满你这是干的啥事儿呀?” 还在劫后余生,各种脱力,兀自虚弱中的赵满堪堪抬头,看到“赶来支援”的众位哥哥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他废了好大劲儿才算从女子身上爬起来,刚刚站定,正准备说话,突然……裤子掉了…… “啊呀!” “小满啊,不是哥哥说你,你看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赵参军,你,你这是不是也太,太明目张胆了。” “小满,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喜欢你的小娘子一抓一大把,你看上谁,去提亲就是,你,你这是何苦啊!” …… “啊?”懵逼的,双手提着裤子的赵满,‘说好的抓贼呢?’。赵满后知后觉的环顾四周,看到的就是衣衫凌乱的女贼披头散髮的趴在地上哭嚎,还有……还有提着裤子的……自己。 ‘哎呀,那啥,咋突然好像误入捉姦现场!’赵满看着众位哥哥望向自己的恨铁不成钢的不善眼神儿,‘而我就是那个被捉的苦□□夫啊!’。“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哎呀,不是这么回事儿啊!”赵满激动的挥舞双手大声解释,结果……裤子又掉了…… “唉!” “诶呦喂!” “小满啊,说你啥好呢?” 郭成:“那你到是说说,这是咋回事儿?” 赵满:“我冤吶!……那啥,哥,能先借我条腰带不?” …… 折腾了一晚上,连七十多岁的章老相公都给惊动了,终于算是大体理清了来龙去脉,还了赵满一个清白。那女子虽然咬死了不承认,但她随身携带的匕首,再加上从她身上搜到的小□□模型,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就说咱小满不是登徒子嘛!哈哈哈。”郭成用他标志性的破锣嗓子笑哈哈的拍着赵满的肩膀。 “得了吧你,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赵满一脸不忿的紧了紧腰带。(自从昨晚频繁掉裤子以后,赵满多少有点儿小阴影。) “啊?是吗?我昨晚说了什么吗?没有吧?”郭成掏掏耳朵,假装没听到。 “没有,没有,咱啥也没说。”昨晚一同围观过抓(捉)贼(奸)现场的一干人等异口同声。 “哼!等我腾出手来再找你们算帐!”赵满气的鼻子直喷气儿,果断不跟这帮莽汉废话,他还得赶紧去找户长核对一下附近人丁户口,应该能查出这女子的来歷。 要知道,治所里的侍女都是从附近人家选出的,这女子能混进来,怎么也得跟附近人家有些瓜葛,能查到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赵满是恨透了这个令他丢了大人的可恶女贼了,誓要查明她家祖宗十八代!不但害得自己衣冠不整被众位哥哥误会,还暴露了他武功奇差,随身携带胡椒粉的可耻秘密﹁_﹁! “您确定您问的是这个人?”户长指指赵满给他指的女人。女子虽被赵满又是胡椒粉又是各种捆绑折磨了一通,但仍掩盖不住她年轻娇美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甚至透过散乱的头髮,还能隐隐看到她眼角的一点硃砂痣。 户长摸着鬍子绕着绑女子的柱子走了一圈儿,摇摇头,说到:“这人明显就不是男的呀。”户长心里嘀咕‘您那是什么眼神儿?眼瘸吗?’碍于赵满是章楶跟前的红人儿,没敢说话。 “啥?我没说她是男的呀!我就问你能不能查到这个人!”看着这老户长慢慢悠悠摇头晃脑的搞了这么半天,就来这么一句,赵满也急了,“这不一看就是个女的吗!我问的就是这个女的!” 户长也懵了:“女的您找我干啥?” 赵满:“你不是户长吗?这片儿人口记录不都归你管吗?” 户长:“是啊,没错呀!” 赵满:“那我不找你找谁?” 户长:“可她是个女的呀?” 一旁偷听了很久的章楶乐了,“小满吶,你是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儿,女人不上户口?”“啥?女人不上户口?凭啥啊?不是,女人都不上户口,这多乱套啊。太糟心了。太......唔”赵满还想抱怨抱怨,已经被章楶捂住了嘴巴,“你别乱说话。不可妄议朝政。”又横了户长一眼。户长马上望天儿,嗯?说啥呢?没听到啊。没我事儿我走了啊,甩甩袖子潇洒离开。 第79章 山雨欲来 在感受了这么久大宋朝的先进文明之后,赵满这回算是领教了大宋户口制度的落后,和男权社会中女人的悲哀。她们甚至都没有落户口的权利。户长手中所谓的户籍记录,每家仅记录男丁和田产等,却丝毫没有女人存在的痕迹。 “唉,这到哪里去查?”赵满深感无力。那女人倒也心智坚韧,不管怎么引诱她开口,她都一言不发。(见到赵满破口大骂除外,不过骂人的词儿翻过来调过去也就“无耻、不要脸、卑鄙”等,没啥新意。)赵满等人又都太有君子作风,对着女人不太下得去手,严刑拷打之类的也都没上,顶多也就是饿她几顿饭。 赵满正在发愁,却见鬚髮皆白的章老相公倒背着双手走了进来。 “小满啊,不用查了。”章楶坐到了赵满身侧的椅子上,解下随身的佩剑,缓慢而珍惜的擦拭起来,“准备一下吧。” 第140页 “准备什么?……您是说……”赵满忽的瞪大了双眼,“要开战了?” “嗯”章老相公并未抬头,他依然认真的擦拭着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宝剑,“观那女子言行,基本可以确定她是西夏人,既是如此,左不过就是探查军事机密,与我大宋打仗罢了。看她的样子和此次搜出来的物品,估计她尚未探听到什么核心机密。但我们此番动作肯定是引起了西夏人的注意,不然也不会派遣细作前来……” “所以我们就趁他们还没准备好,用咱们的骑兵和改良的新式武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没等章楶说完,赵满就听明白了,甚至听说要开战,还有点儿热血沸腾的小兴奋。 “对!就是这个理儿!”“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郭成和岳和等人也都跟着激动起来。要知道,这将是一直被动挨打的大宋首次主动出击,攻打西夏! “嗯~”陈参军也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 “好,既然大家都如此有信心,那就……”章楶看着面前这一群斗志昂扬的西军精英,笑着摸了摸鬍鬚,说到:“先修几座城吧。” “啥?” “啊?” “修,修城?” “不是吧?” …… 从此,西军铁血无敌的风采,被老男神章楶彻底唤醒,开启了大宋一统华夏的序幕。 元符二年,西北五路全面备战。泾原路经略使章楶准备好筑城材料(陈参军、赵满:分明都是我们准备的!),要求其余各路佯攻配合,分散西夏军注意力。 鄜延路经略使吕惠卿反应最为积极,当即命令手下将官发兵劫掠横山上的洪州。环庆路经略使孙路则派遣部队短暂占领盐州。熙河路经略使钟传则拓展兰州外围,在黄河北岸修筑金城关,以威胁西夏的右厢兵。 如此大的动作,党项人当然看得到。西夏最高统治者梁太后果断指派名将妹勒都逋出战,并将十二监军司中的甘州、右厢、卓罗、韦州、中寨和天都山全部划归他统帅,全权负责此次对付宋军的作战事宜。 但是,就在西夏人眼皮底下,年逾古稀的章老相公还是带领着支持他的一干同僚、属下共同演出了一幕声东击西的绝妙好戏。先故意大模大样的修了十几座小城,成功吸引西夏注意力,其实却是由姚雄等四路人马来回出没,虚虚实实来回打。弄的妹勒都逋左支右绌,来回派人迎战,仓促迎敌。 二十二天之后,西夏人才惊觉在自家咽喉要地石门峡上,竟凭空崛起了一座宋军要塞,取名平夏城。 妹勒都逋气得跳脚:你妹!被耍啦!宋人果然阴险狡诈! 章楶淡定捋鬍鬚:呵呵,兵不厌诈。这叫战略战术,要不你来我大宋学习学习? 吕惠卿、孙路、钟传、姚雄等人:嘿嘿嘿,就阴你,咋地吧? 彪悍的党项人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们迅速集结兵力,围攻平夏城,企图彻底摧毁这个刚刚建成的新城寨。然而,泾原路此时已得到西北其它四路的支持,各个城、寨之间遥相唿应,互为支援。 妹勒都逋刚刚兵临平夏城,就得知临近的兴平城、会宁关等地宋军已疾驰来援,很有可能抄了自己的后路,腹背受敌。娘炮宋军啥时候有这么专业的骑兵了?!!妹勒都逋骂了声娘,不敢恋战,只得与守军匆匆一战,就迅速撤军。 平夏城得以站稳脚跟。此时的平夏城就犹如一柄直插西夏国土的利刃,生生撕裂了西夏的领土,让宋军随时都能以此为跳板,直指西夏腹地。 随后泾原路又在平夏城近郊筑起四座城,全面控制了石门城和葫芦河西岸。章楶直接指派郭成担任那里的指挥官,全面负责平夏城及其周围四城的防御工作。其后,又趁机下令折可适率领部队推进六十里,在没烟峡的进出口筑起两座堡寨,彻底封死西夏从天都山入侵大宋的路线。 西夏,兴庆府,梁太后端坐在朝,面无表情的听妹勒都逋汇报战况。末了,梁太后突发一问:“平夏!平夏!他们当真把那城池取名平夏?” “是,是的,臣亲眼所见,那城门口匾额上是写着平夏城。”彪形大汉妹勒都逋突然感到有些额头冒汗,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无比希望太后能忽略自己那庞大的身躯。 “岂有此理!!!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西夏自建国以来,从不言败,如今,如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灭我西夏?!!笑话!简直是笑话!!”梁太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宽大华美的金色衣袖狠狠拂过御案,上面的一应器皿乒桌球乓的全都掉在了地上。 年轻的西夏皇帝李干顺也被吓了一跳,‘自从几年前西夏军队吃了败仗以后,母后就越发暴躁了。’他侧头看了一眼仍旧朝着将军们大发脾气的母亲,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并未出声,脸颊旁坠着蓝宝石小珠的细辫子也跟着轻轻的晃荡了两下,竟然有些可爱。 “你二妹还没找到吗?”梁太后发了一通脾气,突然转头问到。 “尚未,不过儿臣已经加派人手继续寻找了。”李干顺无奈的答道。自家小妹自己知,从小就刁蛮任性,加之梁太后宠爱,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月前因为给她指婚的对象不满意,竟然离家出走。 第141页 年方十七的少年皇帝李干顺看了看虽然容貌依旧美艷,却难掩暴戾之气的母后,再想想整天舞刀弄枪,霸王花一般的小妹,只能在心里无声的嘆息:‘唉,恐怖的女人们啊。’并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家早逝的老爹点了根蜡。 时年冬,天寒地冻,北风猎猎。赵满和岳和经过歷时七天的艰苦跋涉,终于抵达大宋边关最前沿——平夏城。 本来章楶是不捨得让赵满跑到前线去的,用章老相公的话说:“赵满此子虽有鬼才,却不擅武艺,出谋划策无人能及,战场搏杀……还是算了吧。”怎奈形势逼人,枢密院收到环庆路关于党项人大举动员的报吿,进而要求西北全线戒备。 人老成精的章老相公第一时间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西夏必是要有所行动了!那么此时最容易成为西夏人攻击目标的自然就是让党项人如鲠在喉的平夏城。以章楶对梁太后的了解,如无意外,她必定集结大批人马拔除平夏城,就如当年的永乐城一般。 (永乐城是神宗年间宋军修筑,被西夏大军重兵围困拔掉,造成宋军当时最精锐的选锋骑兵损失殆尽。宋神宗:朕当时都伤心的哭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平夏城绝不能倒!这是大宋翻盘的关键!保住平夏城,就保住了大宋进攻西夏腹地的跳板,就保住了彻底打败西夏的希望!所以,平夏城绝对不容有失!然而仅凭郭成一人实在难以抵挡。 郭成虽勇勐果敢,但仍是过于刚直,欠缺谋略,确实需要有人协助。再者平夏一城能容纳的士兵和粮草军械都及其有限,必须要有威力强大的武器,才能有效阻止敌人的疯狂进攻。而论威力强大,自然是非火箭、火弹莫属了。 更闹心的是生性高傲的郭成绝对是个刺儿头,谁说也不听,平常就是个主意正的主儿。挑谁过去帮他估计都是吃力不讨好,搞不好意见不统一,还会引发内耗,愁的章楶满头白髮都掉了不老少。 郭成大概也有自知之明,他直接给自个儿的老上司传了信儿,指名只要赵满,别人就别来了。其实他的原话是:“那些个搅屎棍都别来乱晃!老子看得头疼。要是小满来,我还能凑合凑合。” 听到这话,章楶是头髮鬍子一起掉了。就赵满那个小身板呦,这寒冬腊月的能不能活着走到平夏城都是个未知之数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赵满居然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口答应了。本来准备好好给赵满做做思想工作的陈参军一口口水呛到肺里,咳嗽半天憋出一句:“小满,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其实也是可以派别人去的。” “还考虑啥,兄弟们都在努力迎敌,我这个常年搞后勤的,好不容易有个能上前线光辉一下的机会,多不容易呀!”赵满小手一挥,一副二呵呵热血青年的模样。 “况且咱们新改良的□□、火箭、火弹还没试用过呢,准头儿和配比都不好把握,我去那里刚好可以拿西夏人练练手,才好大规模应用不是?”赵满依旧笑嘻嘻没个正经。 章老相公心里却是泛起了莫名的心酸,所谓慧极必伤,大抵就是如此吧。小满啊,一定是知道我已无人可用,而平夏城也急需火器支援。唯有他,最合适,既有谋略可补郭成之不足,又善改良兵器,此一人便可解眼下所有难题。 章楶不由得抬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俊秀青年。他长身鹤立,眉目如画,脸庞白皙,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尽显。多年的军旅生涯丝毫没有磨灭他的高雅气质,倒是沉淀出了军人特有的沉稳与阳刚,让这个曾经唇红齿白的跳脱少年,成长为了一个英气逼人的俊美青年。 他纤长的手指轻柔的端起茶杯,缓缓送到唇边,启唇微抿,一举一动,皆可入画。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精确测量过一样,毫无瑕疵,大气优雅,颇具大家公子风范。 赵满似是感受到章楶的注视,他慢慢抬起头,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俏皮的眯着,眼底流光溢彩,似是闪着精光,微微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像极了山中吸收了日月精华的成了精的狐狸,让人顿感邪魅。 画风转变太突然,贵公子突然变成了妖精了,可把上了年纪的章老相公给吓了一跳,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儿呛到,“咳,咳,咳……” “嘿嘿,怎么样?被本公子的英俊潇洒给迷倒了吧?”赵满语气轻快,也越发的不着调。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放松心情,掩盖内心的不安罢了。 第80章 城外来人 “噗~”本来在一旁安静如鸡的陈参军被赵满突如其来的邪肆表情给惊的头皮发麻,一口茶水全喷在了地上,姿态那叫一个不雅…… 留着一把美髯,一向自诩风流的陈参军默默擦干了鬍子,与咳了半天的章老相公对视。 陈参军:那啥,上次跟您提的,想撮合我家小女和小满的事儿,要不咱们再缓缓? 章楶:……嗯,还是别着急了,这小子太跳脱,得磨练磨练。 因为成功惊吓到了泾原路一二号人物的赵满,还在暗自得意,却不知道就因为他这个抽风的举动,平白损失了一段良缘。 事后赵佖意外上位,荣登大宝,并且励精图治,成为了引导大宋中兴的一代霸主。接替章楶成为新任泾原路经略使的曾经的陈参军在给老领导送别的酒宴上破天荒的喝了个酩酊大醉,抓着离退休人员章老相公的手,说到:“你说,我咋就没先下手把他给定下呢?后悔呀!枉我人称小诸葛喽!”说完还愤恨的直拍大腿。看的在场官员目瞪口呆。陈相公不是一向以温文尔雅、运筹帷幄着称的吗?咋变这样了? 第142页 章老相公却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还狠狠拍了拍陈参军的肩膀,以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来了一句:“你呀,就是没那当国丈的命,别瞎惦记啦。”说完,还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喝的正嗨的新任都钤辖岳和…… “这就是平夏城啊!平夏!平夏!这名字取的真带劲儿。”赵满一边儿唿着白气儿,一边儿看着城门口的匾额大发感慨。 “平夏咋了?”岳和一如既往地慢半拍,挠挠头问到。 “哥呀,平夏就是荡平西夏呀!”赵满恨铁不成钢。 “啊~是这个意思啊!是好,是好!这名字取的真好!”岳和后知后觉的大加赞嘆。 赵满心累的无语望天,突然想起了当时跟岳程、岳和一道赶路的日子,也是这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总是他和岳程一起嘲笑脑子不转弯儿的岳和。忆及此处,赵满不由黯然,雀跃的心情也瞬间平静了下来。他伸手拂去飘落在头上的雪花,看着苍茫的灰暗的飘着雪花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西北的干冷空气充斥着自己的胸腔。 ‘大哥,你在哪里?是否还流连于尘世?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赵满抬起头,仰望苍茫的天空,任雪花飘落在脸上……赵满还在兀自伤怀,就听到一阵标志性的破锣般的喊声:“干啥呢?干啥呢?咋好像没见过下雪似的!” 这嗓音来的太突然又太有穿透力,吓得赵满一个激灵,往前一看,果然是郭成那厮。 “喊什么喊?人家被你三催四请的弄到这儿来,还不能欣赏一下你这平夏城的景色?”赵满慢条斯理的眯眼瞥了郭成一眼。 这一瞥,让郭成心里瞬间警铃大作。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郭成早已深刻的体会到赵满赵参军那是绝对不好惹的人物,那可是比陈参军还毒,啊,啊不是,是还精明。这是被自己强烈要求给派这儿守城,不愿意了?郭成看看赵满,也不像啊。 郭成立马谄媚的策马上前,略有些侷促的对赵满和岳和说到:“那啥,你们一路辛苦啦。俺们给准备好了好酒好菜,咱先进城暖和暖和,吃个饭哈。” “没事儿,先不忙着吃。我们此来特地带来了新一批的火箭、火弹,还有刚刚赶工完成的改良型□□。你先安排人放到可靠的地方,咱们随后再安排训练使用。”赵满凑近郭成,小声说到。 郭成一听,双眼瞬间放光,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不但人来了,还带来了新式武器!而且章老相公还买一送一,让岳和亲自护送赵满前来,根本就是给自己又添了一员大将啊!本来还对即将开始的大战心有忐忑的郭成瞬间就淡定了。有了军师、大将和武器,老子还怕个毛儿啊!老子还有好大一批骑兵都没上场呢!哼哼! 平夏城中原本紧张阴郁的气氛就这样随着新到来的一行人马缓和了许多。但大战将至的既视感,还是让人难免紧张激动的。 骑兵是一早就训练好了的,个个儿摩拳擦掌,就等着西夏人过来,一雪前耻,大干一场了。此外赵满还给□□手配上了特地赶制出来的改良型□□,射程和准确率都有极大的提高,另外还有章老相公特地给追加的床子弩,如果配合火箭、火弹使用,威力堪比大炮! 军需厂出品的重锤、铠甲等武器装备也早已抵达平夏城。将士们换上新制的铠甲,拿上趁手的武器,战斗热情空前高涨。更别说堆满谷仓的目测够吃一年的粮草物资,端得是让人心安吶。打仗?咱可不怕!坐等西夏蛮子自投罗网! 平夏城军民始终保持着外松内紧的状态,一丝不苟的完成长官交代的各项训练和任务,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赵满安排好了一应事项,暂时得空喘息。最近一直忙于军务,没顾得上好好吃顿饭的赵满,寻着味道熟门熟路的熘进了伙房。 此时未到准备饭食的时辰,伙头兵们也都去跟着操练去了,毕竟当兵才是本职工作,大家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赵满在伙房里四处乱转,寻么着找点儿好吃的,怎奈这边儿的兄弟们太能吃,啥也没剩下,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了半碗炒白菜片儿,还都是剩下的白菜帮子。 ‘还是算了吧,不吃了。唉~’赵满无奈嘆息,正准备离开。突然“咯咯、咯咯”的声音吸引了赵满的注意力。‘什么玩儿意?’虽年近二十但仍保持着满满好奇心的赵满寻着声音就走了过去。 “呦吼,这是野鸡?”赵满居然在灶台旁边儿的夹角里发现了一对被捆着爪子的野鸡,一看就是谁顺手打的野食儿。不过这玩儿意好看不好吃啊,挑食的赵满自然不会对肉少又柴的野鸡有啥想法。 ‘不过吧……嘿嘿嘿’赵满托着下巴看了野鸡半晌,奸笑着朝野鸡们走去。两只被捆绑住脚爪的可怜野鸡看着赵满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吓的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发出一连串“咯咯、咯咯……咯咯~……”的叫声,越是最后,叫声越是悽惨…… 等赵满哼着小曲儿心满意足的离开,练完兵回来的伙头兵们惊奇的发现那两只野鸡都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直哼哼,屁股上的毛儿全都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两个光熘熘的屁股蛋儿( ⊙ o ⊙ )…… 平夏城刚竣工没多久的城门楼上,赵满得意的摇着羽扇,‘嗯,这个感觉就对啦!诸葛亮的感觉呀!真带感!’扇子上的羽毛色彩缤纷,艷丽逼人,就是、就是怎么看都有点儿像、像野鸡毛儿? 第143页 (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怒:老夫的羽扇乃是以仙鹤尾羽所制,只得墨白两色,端得是儒雅风流。何曾使用过如此风骚、有失体统的蠢物?!!) 郭成:…… 岳和默默退了一步,躲开赵满的扇风范围:小满啊,寒冬腊月的扇扇子,哥都觉得冷啊! 郭成默默的觉得当初自己指名要求赵满前来助阵这个事儿,是不是有些欠考虑?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个踉踉跄跄的小身影吸引了注意力。郭成是西军有名的神射手,不但臂力强,目力也是极好的。隔着老远,天上还飘散着重重雪雾,郭成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山林里那不寻常的动静。“山中发现敌情,传令下去紧急戒备。”郭成马上下令,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赵满和岳和也都顺着郭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越来越接近城门的小身影。几人不敢妄动,都在揣测是不是西夏人又要搞啥小动作。正犹豫的档口,那小影子却是突然加了速,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飞窜到城门下,唿喊起来。 天正下着雪,还刮着凛冽的北风,下边儿人喊声太小,加上风大,城楼上根本听不清楚。还是站门后守门的士兵跑上来汇报说:来人自称是韩姓汉人,特地来报信儿的,说是有重大军情禀报。 赵满站在门楼上移动了个位置,仔细向下看,发觉下面那团身影略小,看起来倒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天寒地冻,小小的身影瑟缩着,蹲守在城门外,无比的可怜。 赵满回头看向郭成。郭成也觉得不大像是西夏搞鬼,方圆几里也都没发现西夏军队,很有可能真的是来报信儿的。万一真是有重大军情,那可延误不得。俩人立马拍板决定,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赵满眯眯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郭成和岳和无比放心,有小满在,一般的小伎俩绝对是骗不了咱们哒。 “别急,你先缓缓,吃点儿东西,暖和暖和。”赵满几人坐在偏厅里,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消瘦少年。少年浑身伤痕,透过满是窟窿的衣衫浮现在冻得青紫的皮肤上,很是刺目,让人顿生怜悯。 尤其是孩子控的赵满,那更是心都纠起来了,什么都没问,就赶紧让人拿热水和吃食给少年先垫垫肚子,还命人取来了棉衣,先给少年披上御寒。赵满倒不是一味地感情用事,只是他觉得不管此人是友是敌,给口热饭,给件棉衣也影响不了大局。 让赵满等人意外的是明显饥寒交迫的少年竟没有扑到刚刚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饭食上,而是用黑黑的小手紧紧拢了拢身上的棉衣,仔细打量着屋子的摆设和对面坐着的赵满、郭成和岳和。 “你们谁说了算?”少年瞪着一双灿若星子的大眼,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游移,黑不熘秋看不出容貌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到。 “噗嗤”郭成首先撑不住,笑了,打量着少年瘦小的身躯:“怎么着?你还想行刺主将不成?”其实郭成也知道,少年被带过来之前,已经搜过身了,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刀也已经暂时交给士兵保管,身上并无任何武器。他也只是瞧着有趣随口一说,也可以顺便看看少年的反应,探探底。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生怕自己被误会了,连忙焦急的解释。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这平夏城的军师,你有话尽可直说。”赵满看着少年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便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让少年放心说话。但他特意没有提及郭成和岳和,毕竟一时半刻还不知此人来意。 “嗯,那好,我与你说。”少年盯着赵满看了许久,感觉这人还真挺像戏文里唱的军师的模样,尤其是他手里还拿着柄羽毛扇,看起来可像戏文里唱的诸葛亮了。(赵满:机智如我!小伙子有眼光!) “是我家叔叔说这个信物要交给说了算的人才行,你们才能相信我。”少年说着,很宝贝的从自己胸口掏出了一枚小小的木牌,小心翼翼的捧着递给赵满。赵满白皙的手指有些颤抖的从少年青紫外加黑灰的手上取走了那枚颇为眼熟的木牌。 同在屋里的郭成和岳和也有些不淡定了。原因无他,这种木牌正是宋军派发给兵将的腰牌,上面刻有兵将的名字和职务。这究竟是谁的腰牌?又是因何出现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第81章 久别重逢 “这、这是……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此牌?”木牌上的字一入眼,赵满便顾不上其它,焦急的追问这木牌的来源。凑过来的郭成和岳和也激动不已。三双眼睛死死盯住少年,就等他开口。 吓得少年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少年就反应过来,“你们……认识我伯伯?” “你伯伯?”岳和当即大吼出声,他咋不知道自家有这么大一个侄子!! “你说给你木牌的人是你伯伯?亲伯伯?”还是郭成关注点比较正,找对了重点。 “额,不…不是的,是他让我这么叫的,我…我是在山上遇到他的。我叫韩五,家里本来是长平寨的,前年被蛮子掳走当奴隶,好不容易找机会逃出来的,就在路上遇到了伯伯。”少年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两人相遇的经过。 第144页 赵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木牌上刻着那熟悉的名字——岳程,泾原校尉。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到:“你的这位伯伯现在哪里?”岳和和郭成也是伸着头一脸期盼的看着少年,尤其是岳和,紧张的手里的茶杯都要捏碎了。 顶着三人吃人般的热切目光,韩五小少年顿时有些吃不消,不过他也是个机灵的,灵动的大眼转了转,看明白三人不过是过于关心伯伯才至如此,顿时放下心来,大声回答到:“伯伯现如今还在山中,他伤的挺重,腿脚也不方便,我出来时把他藏到一个山坳里了……” “他还活着!!!还活着!大哥!大哥!” “大哥还活着!太好了!”少年话还没说完,岳和跟赵满便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相互紧紧拥抱着,乐的在原地连蹦带跳转圈圈。 “嗯哼!”郭成实在是没眼看,闷哼一声,提醒他俩收敛点儿。虽然他也很激动岳程还在人世这个事儿,但人家小孩儿还看着呢,咱总不能太丢人。 “啊,哈哈哈,我们是太高兴了,抱歉抱歉哈。那什么,你继续说,继续说。”岳和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对韩五说到。赵满也反应过来,重新落座,恢復了优雅贵气的形象,不过手中不断轻摇的绚烂羽扇显示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伯伯伤的重,走路不方便,我……我又背不动他。”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鸡窝般的头髮,继续说到:“我们本来想先在山里躲躲,养好些再走。反正伯伯教了我打猎,也不怕没吃的。不过几天前,伯伯发现山后边儿好像有动静。我悄悄熘过去瞧了,是好多西夏蛮子,都是当兵的,还骑着马,好多好多,都在山后边儿的坳子里待着,他们还搭了好些帐篷,每天都出来操练的。伯伯说可能是要有战事,就让我先回来报信儿,还给了我这个木牌,让我往山南边儿走,到了宋军大营就把木牌拿出来交给管事儿的。”韩五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乌熘熘的大眼睛不断打量着屋内三人。 就见赵满三人一改刚才的兴奋激动,面色都凝重了起来。三人互看一眼,同时起身。 “等,等一下,我伯伯还在山里呢……”韩五没料到三人什么也没说就起身要走,情急之下站起来扯住了走在最后的赵满的衣角。脏兮兮的满是灰尘的小手瞬间就在赵满月白色的衣摆上印上了一个色彩鲜明的黑手印。 赵满自然不会在意。看着小少年赤诚的眸光,赵满心底一片感动,如此仁义的好孩子,合该好好疼惜才是,他不由自主的放慢语速,语气温和的说到:“你放心,我们会把你伯伯平安接回来的。你先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等下可能还需要你带路。”赵满毫不介意的拍了怕韩五脏乱不堪的鸟窝头,又留下一个小兵照顾他,才转身跟上郭成、岳和前往前厅议事去了。 “我觉得此子所言可信。”郭成在地图上标註了少年描述的位置,大概是没烟峡附近,又分析西夏兵力部署,觉得少年看到的应该就是西夏天都山监军司的部队。西夏军队共十二监军司,天都山监军司顾名思义就驻扎在天都山北侧腹地,不过他们的大营可是离天都山有些距离的。 如果按照少年的说法,这只部队明显是已经开到了天都山北麓,但又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扎营练兵,那么很有可能是西夏正在集结兵力,这只部队很有可能只是先头部队,还在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大战不会远了。 三人商议,由岳和火速带人赶往天都山救援岳程,当然还得带上韩五带路。郭成则迅速进入战斗状态,集结城内兵将全面备战。赵满负责书写战报将此处西夏军队异动赶紧上报章楶,同时派人知会附近营寨全面戒备。 几息间,大宋西北一线都因一个逃俘少年拼死带来的消息震动了。 岳和此时正火急火燎的赶往天都山,韩五小少年当然不会骑马,岳和就让他坐在自己前面,两人共乘一骑,策马飞奔。身后跟着十几个身手了得的兄弟,大伙儿轻骑便装,尽量减小动静,防止被敌军发现。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就不能再骑马了,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其余人等一同进山寻找。山上树木众多,即使是冬季也有好些不落叶的针叶林,遮天蔽日,极难辨别方向。 本来岳和还担心一时半刻找不对地方,结果出人意料的是韩五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小少年居然颇有心计。他在下山时就沿途用短刀在树木上留下了标记,此时上山只要摸对方向,一路沿着标记前行即可,完全没有迷路。 一行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精干兵士,体力好,脚程快,岳和怕韩五吃不消,更是不顾少年反对,直接把人给背到了背上(赵满:终于有人能体会我当年的感受了~~~~~~~~)。如此一来,速度更是大大提高,在山里行进了大半天就到了韩五说的山坳附近。 岳和派出两人按韩五说的方向前去侦查敌军动态,其余人等则继续前进营救岳程。走到这儿,岳和整个儿人忽然有些紧张,他紧了紧握着着干粮袋子的手,突然有点儿不敢向前。他怕,万一韩五说的那个人不是岳程怎么办?万一是别人捡到了岳程的腰牌怎么办?失去过一次,他实在不敢想像再失去第二次。他是真的怕了。 第145页 “到了,到了,转过这个弯儿就到了。”韩五有些雀跃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岳和,‘事已至此,就算不是,我也得查明究竟。’岳和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抹了把有些湿润的脸。 调整好情绪,岳和一马当先,带领大家迅速绕进山坳。这个山坳果然够隐蔽,要转两道弯才堪堪能看到。只见坳子里的山壁上有个称不上洞穴的凹坑,不大,但好歹也算是能容下两三个人遮风避雨。 午后雪下的更大了,天空也是一片灰濛濛,天寒地冻,那人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下垫着的,身上盖着的都是些干草,把他整个儿人几乎包成了个草人,旁边地上还放着一只去了皮的野兔,血煳煳的已经冻硬了,小半个兔腿儿已经被啃的只剩下白骨,兔子旁边儿还整齐的堆着一个小雪堆,想来是让这人抓来当水用的。 岳和看着眼前这样的情景,心里翻江倒海不是个滋味儿。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细心的韩五走之前给置办好的,荒山野岭,天寒地冻,他们又不敢生火,这些天……这些天就是这样过来的? 岳和轻轻摸了摸韩五的头,轻手轻脚的走近那人。人走在雪地上的咯吱声似乎并没有对那人产生什么影响,他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就像是个……死人。 想到这里,岳和不由加快脚步,几步沖了过去,他一把拨开那人身上头上的干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岳程的脸,但却又不是记忆中的大哥,那张脸枯黄消瘦,灰败黯淡,一向神采奕奕,笑容满面的哥哥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小和啊,我,我来接你啦。啊?你看看我,快睁眼看看我……我,我……”岳和语无伦次,悲从中来,只觉得被自己搂在怀里的岳程好似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都有些硌人,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就要以为他已经…… 后边儿的弟兄一看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把赵满给准备好的担架展开,帮助岳和一起把昏迷的岳程抬上担架,又盖上厚厚的被子保暖。韩五也吓坏了,一度以为跟自己相依为命了这么久的伯伯已经不行了。 他跑到担架边,紧紧抓着岳程的手,还不停的挥着胳膊企图给岳程遮挡要飘落在脸上的雪花。浑浑噩噩跟在担架后边的岳和,看到韩五的举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他勐的抹了把脸,坚定的走到前边,‘我怎么也不能被一个孩子给比下去了。’ 消息传到平夏城中,赵满更是一阵激动。连忙跟郭成一起又写了封信,把最新探听回来的敌军情况、位置,和找到岳程的消息一併传回渭州。 几天后,枢密院收到泾原路一份紧急报告,说监测到一支庞大惊人的西夏军队,为数多达三四十万,在天都山以北安营,距离没烟峡宋军堡寨仅五十里,沿泾原路边界推进超过十天,动向未明。枢密院随即下令泾原路全线进入战斗状态,其余各路也全面戒备,并重点强调各路弹性防御及各路之间协调作战,及时增援。 第82章 若为父子 “唿,真冷啊。”李干顺看着嘴里不断唿出的哈气,感慨到。 “陛下,帐篷已经搭好了,请您移驾。小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暖炉,暖和的很。”机灵的小内侍赶紧上前请示。 李干顺头戴整貂做成的大帽子,就如同一整只雪貂老老实实趴在他头上给他遮风挡雪一般,毛茸茸的大尾巴还俏皮的垂在一边,遮住了小皇帝的左半边脸。 “也好,走吧,先进帐篷暖和暖和。”李干顺从善如流,带着一应内侍、侍卫进帐篷休息。他回头看看旁边儿山头上跟一堆将军们指点江山的自家老娘,丝毫不心虚的一头钻进帐篷躲懒去了。反正自己这个皇帝也就是个摆设,所谓的御驾亲征也就不过如此吧,唉~ 一山之隔的宋军平夏城。 “醒了,醒了!” “哥,大哥!” “小点儿声儿,先别吵。” 岳程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听到耳畔众多熟悉的声音响起。光线似乎有些太亮了,他微微眯起眼,慢慢适应了一下,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四张如花朵般笑的灿烂的大脸。 “唔,咳咳……”岳程刚要张嘴说话,就被自己的咳嗽声给呛了回去。 “大哥,你慢点儿,别着急,来先把药喝了。”赵满赶紧把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岳和快步上前,扶起岳程。韩五则细心的给岳程身后垫了个垫子。没事儿干的郭成笑嘻嘻的坐在床尾看着白捡了一条命的岳程。 “真好,我这是……这是回来了?”岳程乖乖的喝了药,似乎是切身感受到了汤药的苦味儿,才让他有了真实感。 “是啊,大哥,太好了,大哥,你没事儿……”岳和激动的满脸通红,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 “大哥!大哥回来就好!”赵满笑容满面,看着岳程消瘦的脸颊,心里不断琢磨怎么给他弄点儿好吃的补回来才好。 “伯伯,你没事儿啦!你都不知道,我们回去找你时,看你一动不动,好吓人的……”韩五眨着大眼,一五一十的给岳程汇报这几天发生的事。 第146页 “你,你是韩五?”岳程看着眼前梳洗干净,清秀白净的小少年,险些没认出来。 “是呀,嘿嘿,可不就是我嘛。伯伯你怎么都不认识我了?人家好伤心吶。”韩五说完还故意做了个西子捧心状,逗得满屋子大人闹笑不已。 “你呀,古灵精怪,跟小满还真像。”岳程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赵满,无奈扶额。 “是呗,这孩子跟我可是投缘,总不能白让人家叫你伯伯吧。所以吧……”赵满又手贱的摸上了韩五的头,嗯,洗干净了摸着就是顺手,“我认他当干儿子了!” “啥?!!” “啊?!!” “你才多大?!!”屋内众人顿时被这个惊雷噼的体无完肤。赵满喜欢小孩儿大伙儿有目共睹,但是认干儿子这事儿确是意料之外。 “这跟多大没关系,主要是我俩有缘。”赵满悠哉悠哉的递给韩五一个冻梨,自己也掏出一个,俩人儿一块咔哧咔哧啃冻梨,别说,还真挺有父子相。其实赵满是看到一无所有却坚强活着的韩五就想到了如今孑然一身的自己,可谓同病相怜。 看着那孩子虽然饱受苦难却依然澄澈的眼神,看他顶着一身伤痕却丝毫不在意的笑闹不已,人虽不大,却心志坚定,聪明机灵,赵满一眼就看上了。既然寻亲无望,决定隐姓埋名,若那孩子愿意,何妨互相依靠,在这乱世之中也算有个家呢? 赵满又特地打听了一圈儿,得知韩五他们村子里的人早都被屠戮殆尽了,妥妥的孤儿一个。于是他把这个想法跟韩五一说,俩人儿一拍即合,韩五也不含煳,当即拜倒,脆生生的喊了声“爹”。可把赵满给美坏喽,这两天没事儿就偷着乐呢。这会儿眼见岳程也清醒了,赶紧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家。只不过……看大伙儿的反应好像是“惊”多于“喜”呀。 管他们呢,赵满搂着新鲜出炉的大儿子韩五,俩人儿一起嘿嘿奸笑。 “哎呀,你俩这表情,还真像是亲生的。”郭成无力捂脸。 “呀?那我也成伯伯啦?”岳和一脸不可置信。 “呵呵呵,咳咳……也好,也好。”岳程倒是洒脱一笑,很是看好这对父子。 岳程虽然已经清醒,但他伤的实在是有些重,赵满和军医虽然已经给他做过紧急处理,也重新接好了错位的腿骨,但后续调养治疗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平夏城也实在不是个适合养伤的地方。于是赵满、郭成、岳和一合计,决定派一小对人马专门护送岳程先回渭州治疗,而且渭州还有林老大夫的儿子林柳在,更加有助于岳程的身体恢復。 赵满还恋恋不捨的让自家干儿子也陪着他伯伯一块儿回渭州,一来,岳程跟韩五比较熟悉,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小孩儿在身边,方便照顾岳程。二来,赵满也是不想让小孩儿待在平夏城这么个马上要打仗的危险地方。虽说己方准备充分,但万一……万一有个万一呢。 这个决定遭到了岳程和韩五的一致反对,俩人儿都想留在平夏城,跟大家共存亡。然而这对弱势伯侄的意见被无情地忽略了,俩人儿残的残、小的小,武力值几乎为零,于是就被郭成和岳和毫不费力的打包弄上马车,连夜就给送走了。 这个事儿在小小的韩五心里留下了不小的童年阴影,让韩五深刻的认识到没有武力,不但会被敌人打,就连自己人也抗争不过……这样的人生可不是倔强的韩五小少年想要的。他一定要好好练武,将来一定要打败二伯和郭伯伯。嗯!努力! “阿嚏”,“阿嚏”正在商量事儿的郭成和岳和不约而同对着对方的打了个喷嚏,俩人儿都一脸噁心的赶紧抹把脸,把对方的唾沫星子擦掉,继续商讨。他俩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悄悄上了某大侄子的黑名单了,就等着日后单挑呢。 送走了岳程和韩五,大营里的气氛也变得清冷肃穆了许多。议事厅里郭成、赵满、岳和正在给手下的一众大小将领头目开会,研究作战计划。 “弓、弩手准备的怎么样了?”郭成问到。 “回禀将军,弓、弩训练已经完成,专门训练的远程射击弩手也成了。”弓、弩队队长报告道。 “很好,有多少人可用?”赵满不疾不徐的发问。 “参军,共有四十人可远程射击,还有二十余人也参加了训练,但是准头儿和臂力稍差点儿,没能达到您规定的要求。”弓、弩队队长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足够了!很好,你们辛苦了。”赵满听到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顺带的还表扬慰问了一下弓、弩队。 弓、弩队长半辈子都在糙汉堆里打滚儿,任务完成了那是应该,没完成那就军法伺候,啥时候见过这样如春天般温暖和煦的长官?当时就感动的一塌煳涂,真恨不得就肝脑涂地了。 “大家都是老西军了,对铁鹞子也比较熟悉了。铁鹞子作战多用鱼鳞阵,所谓的鱼鳞阵,说的不好听点儿,基本上也就是个狼群战术。”赵满提了个头儿,看了一眼郭成,示意主将说两句,省得他一个参军在这儿巴拉巴拉没完没了,多不合适。 结果郭成直接开口:“请军师继续。”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偷偷挤眉弄眼儿示意赵满‘这段儿你说’。(自打来了平夏城,郭成就自作主张给赵满安了个军师的称号,弄的赵满都经常被他带坑里。) 第147页 赵满气得鼻子都歪了,郭成这厮真是能懒则懒,自打发现赵满临场发挥良好,布置作战内容条理分明之后,干脆连这活儿都推给他了。自己则安心操练武艺,就等着上阵杀敌,身先士卒,将那什么妹勒的斩于马下。(妹勒都逋:我有名字的……) 郭成并非有勇无谋,章楶都只是评价他过于刚直,说白了就是不太懂当官艺术,不太会跟上下级搞好关系,发布命令过于强硬之类的,所以说赵满现在的角色相当于军师兼政委?赵满表示想想都是泪呀,那啥,给双倍工资不? 赵满无奈继续:“如遇敌军攻城,我军自然是以防守为主,坚守城池,待援军来援,保住平夏城是我们的目的。防守战,大家都不陌生,但如我军必须出城迎战……大家可知,狼群进攻时有什么特点?” 赵满话题转换的有点儿快,大伙儿明显呆愣了一会儿,才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一开始是一个个小队出现的,之后那就是一大群直接朝我们勐扑啊。” “是啊,是啊,咱们以往摆好的防御阵型很难抵挡他们的冲锋啊。” “不过咱们这回也有重骑兵了,妥妥的给他们顶回去!” “就是,就是。” ……听着这一堆人越说越远的发散思维,赵满也是心累了。 “狼群听头狼指挥?可是西夏兵好像都是听命于各自的小队长,他们分好多小队。”一位年轻的偏将不大肯定的说了一句。 “孺子可教!”赵满马上激动了,终于有人上道了:“咱们是有重骑兵,但是光用重骑兵硬碰硬损失太大,不划算,而且重骑兵有限,咱们这边只有一部分,别处的也不可能都来支援咱们。这次西夏估计是要发狠拔除咱们这眼中钉,定是要集结大量兵力。是以我们更要尽量保存兵力,保护有生力量。搞不好要长期作战,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赵满说到这儿,嗓子有点儿干,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润润喉咙,还真是有那么点儿当军师的感觉。 在将领们期待的目光下,赵满开始接下来的重要发言:“所以,咱们之前专门训练了一批能进行远距离射击的弩手,再配合新制的强弩。”赵满突然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大伙儿集体打了个哆嗦,赵参军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吓人。熟悉赵满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开始出馊主意的标志性表情,他这样笑,那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至于是谁嘛?眼下看,肯定是那帮子党项人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直接杀掉中军主帅不太现实,不过吧,西夏人作战时通常都是以小队为单位,每个小队都听从队长指挥,如果能把那些个小队长干掉……嘿嘿”赵满那邪性的笑容又出现了,“传言铁鹞子人死不堕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亲眼见过。他们人和马是用钩索绞联在一起的,即使人死了也不会掉下马。”一位老偏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赵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到:“很难对付的。” 第83章 战火硝烟 “那正好,一旦出战,重骑兵自然是主力,正面迎敌,重锤打击,拴在马上的人……”赵满眯了眯眼,继续说到:“可不好躲吧。以前咱们是没有骑兵无法靠近人家,现在嘛……” 赵满还没说完,几位重骑兵营的偏将、队长们就开始兴奋的直嚷嚷:“嘿嘿,打不死他们!”“一打一个准儿!”“哈哈哈,看俺抡大锤砸死他们!”…… “哦,对啦。”赵满笑眯眯的特别交代:“人可以死,马得留下。你们只管把人弄死,会有专人收拢四散的马匹。这可都是好马呀,浪费了可不好。”众人皆感赵参军果然精明,又突然觉得那帮西夏人也挺可怜的。 “我还没说完呢。”赵满瞪了一眼跟着起闹的郭成和岳和,继续说到:“轻骑兵要同时出战支援,远程射击弩手跟随轻骑兵营一起出战,专门负责射杀铁鹞子队长,自身安全方面还要劳烦轻骑兵营多加保护。”赵满言简意赅,简单说明了各营的作战任务,至于具体战斗队形那要看敌军的兵力部署才能决定。 “党项人标榜勇武,队长一定在方阵最前方,带领冲锋,估计目标应该不难找。”岂止是不难找?简直就是移动活靶子! 将领们纷纷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家参军,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难怪那些专门被挑出来训练的弓、弩手都要重点训练马上射击,还会经常跟轻骑兵一起训练。这招儿好啊,这不是专业移动放冷箭嘛!妥妥儿的射死他们吶,哈哈哈!轻骑兵队长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保护好分到自己队伍里的弩手同志们!这可是秘密武器呀,必须保护好! 那帮子党项蛮子做梦也想不到咱现在不但有马、还有射程超级远的弩啊,更有一批专门训练过的能马上射击的专业远程弩手!简直就是战场必备暗杀神器! 赵满其实就是要把这些特训的弩手作为狙击手使用,专射队长,即使射不死,也能造成混乱,如果命中率高,多死伤几个,很可能造成整军混乱,妥妥的有机可乘啊。谁说要跟你正面交锋了?嘿嘿,有便宜不占?那是傻缺! 第148页 这个作战计划是出发前跟章老相公讨论过的,想当初大小狐狸相视一笑,那笑容,真是……陈参军都得抖一抖。 天都山北麓,西夏大营。王帐内,梁太后亲手在地图上标记了平夏城的位置,这个西夏最尊贵的女人依旧美艷,重重华美衣裙的包裹,映衬得她愈发雍容华贵。梁太后思索良久,沉吟道:“平夏视诸垒最大,郭成最知兵。若能攻占平夏城,其余堡寨不足为惧。” 西夏众将也在底下乱嚷嚷:“宋人吹的再响亮,又是城又是寨的,还不是不堪一击!” “就是,咱们此次不过是复制当年永乐城的光辉罢了。这有何难?” “那帮宋人软和的根本就抵不过咱一轮冲锋。” “更何况咱们手里还有新添置的秘密武器,保管打趴下那帮娘炮宋军!” “哈哈哈……” “哈哈哈……” ……一众将领大笑不已,似乎已经看到了己方大获全胜,尽情庆功的场景。 看着满屋子膀大腰圆、块头巨大的彪形大汉笑声震天,李干顺无聊的理了理头髮,随意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倒是让他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个没跟着傻笑的人。妹勒都逋实在是笑不出来,上次他就在平夏城吃了亏,而且他还看到了宋军的骑兵,这让他很是在意,总觉得心里没底。 梁太后倒是没注意这两个不合群的。她看到一干将领如此有斗志,有信心,心情大好,当即下令由六路统军嵬名阿埋负责包围平夏城,西寿监军司妹勒都逋率领拦截部队对付大宋援军。不得不说,梁太后的军事眼光其实是不错的,战略思想也没什么毛病,只不过……她把取胜这件事儿想的太容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殊不知,她一心想要拔掉的平夏城,却是宋军故意给她树立的靶子…… 战争,就这样在西夏咄咄逼人的进攻中打响了。除了平夏城,西夏军队还包围了六座新近建成的宋军堡寨,四座在平夏城附近,其余两座在没烟峡,同时发起进攻,战况激烈。 然而,西北各路早有准备,彼此配合,默契十足的抵消了党项人的攻击。泾原路前沿守军左右翼及时回应,河东路深入西夏反击,熙河路副经略使王愍则出其不意攻击了卓罗监军司和右厢监军司,杀敌一千余人,还俘获了两万多头牛,可以算是意外收穫了。(王愍:嘿嘿,赚了!赚了!) 枢密院更是给力,早在得知西夏有异动之时,就颇有预见性的命令环庆路、秦凤路各派兵一万,开往泾原路,作为战略预备队。得知西夏的目标确是平夏城后,汴梁再次催促环庆和秦凤两路再次派兵增援。于是乎一支由副都部署王恩统领的诸路联军在泾原路登场,飞速向平夏城进发。至此,大宋、西夏双方都已全面动员,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已无可避免。 不用说,战况最惨烈的肯定就是郭成、赵满驻守的平夏城了。这回党项人是牟足了劲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平夏城。他们日夜努力不懈地攻击平夏城,在这几天的包围中,西夏军队使出了浑身解数,全力攻城,甚至还挖了地道,用了楼车,士兵更是死伤无数,然而……平夏城依旧坚如磐石。 “妈的!”嵬名阿埋抹了把脸,终于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这伙宋军吃□□啦?!怎么这么难缠?”梁太后也是一脸阴郁,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李干顺也忧心忡忡,开始担心起自家军队了。 “怎么样?这波儿还挺勐?”赵满跟着前来换班的岳和一同上了城头儿,看着下边儿还在继续攻城的党项人,凑到郭成旁边儿,问到。 “可不”郭成看岳和已经带人上来了,赶紧组织两队士兵换班。“你们来得正好,刚才那波儿蛮子太勐,咱这帮兄弟都累惨了,还伤了不少,得赶紧下去休息救治。” 两队人马有序换岗,城头的交叉弓、弩射击并未停歇,一如既往地密集地朝城下发射,有效地阻挡着敌人的攻势,造成敌军大量伤亡。大宋守城神器神臂弓也早已被抬到城头,每天不停的发射超远程箭矢,有时还夹带火箭,弄的西夏兵将人心惶惶,生怕哪下子倒霉就被宋军的冷箭给钉在地上了。 “有消息来了,各路都已按计划出兵,行动顺利,章老相公估计能按预计的十五天完成包围圈。”赵满一边下城楼一边跟郭成通报最新消息。 “成,十五天没问题。”刚跟岳和交接完的郭成一抹脸,满是黑灰的脸上露出个闪光的微笑:“咱们已经抗了十天了,伤亡都在计划之内。再坚持个五天应该不成问题。” “嗯,箭矢、火箭也还够用,火弹还没用上。粮草、马匹也都充足,目前看,情况比较乐观。”赵满估计了一下己方情况,回应道。 “就是,咱火弹可是还没用上呢,哈哈哈,啥时候给他们来一傢伙?”郭成笑嘻嘻凑过来跟赵满勾肩搭背,一身重甲突然压在赵满肩上,赵满登时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抢屎。 “你省省吧,那玩儿意现在还没开发成熟呢,准头儿和配比都没数儿。能不用还是不用吧。”赵满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 “老折那儿也不知道咋样了?” 第149页 “是呗,现在也传不过来消息。小熊他们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两人渐行渐远,背后喊杀震天,此二人却闲庭信步般谈笑自若,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信吧。 夜幕降临,白日的战火硝烟已告一段落。两国兵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养精蓄锐,预备明日再战。 “将军、军师咱今晚干点儿啥?” “是啊,是啊,今晚啥节目?” “派我去吧?” “我去!我去!” 一帮将领吃过晚饭,齐聚在议事厅,往日阳光刚直的汉子们,如今个个儿一脸奸笑,连岳和都一脸期待。 “别着急呀,都听军师的。”郭成贱兮兮的看向赵满。 “严防死守了一天了,你们不累呀?”赵满看着一群眼底冒绿光跃跃欲试的壮汉,无奈扶额。自从前几天赵满出主意派兵小规模夜袭骚扰西夏军营之后,这群傢伙就纷纷玩儿上了瘾,每天都闹着要去对面袭营,还天天变花样儿,今天烧粮草、明天毁武器,弄得党项人不堪其扰。 “今天就随便骚扰骚扰,再烧点儿粮草就行,顺几匹马也是可以的。”一个游戏玩儿了好几天,赵满都要腻味了,这帮将官们却依旧兴头不减,没玩儿够似的。 “我带人去!” “我去,我都准备好了!” “该我了,该我了!” 大伙儿你争我抢,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郭成及时出面当和事佬,“别抢,别抢,说好了按顺序来,今儿该谁了?……” 月黑风高夜,劫匪出动时。一小队宋军,沿着平夏城边儿上偷偷的遛了出来…… 当夜,西夏大营。 “又来了?!!!妈的,真当老子是吃干饭的?!!!”嵬名阿埋被外面的混乱声音吵醒,怒不可遏,直接从床上跳起,抡起件外套胡乱套上,抄起惯用的大刀就沖了出去。 只见东北边儿营地火光熊熊,兵卒惊吓的到处乱跑,马匹也受惊嘶鸣,有些还挣脱了缰绳跑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儿兵营到处充满了兵卒将官的唿喝声,马的嘶鸣声,眼前都是四散的兵卒、马匹,完美的诠释了“兵荒马乱”四个字。 将官们一边组织救火,一边维持秩序安抚士兵,还得安排人手捕捉四散到整个儿兵营的马匹,个个儿忙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由于又是半夜被偷袭,不少将士都是睡梦中匆忙爬起,有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还有直接光着脚的。寒冬腊月的,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吸鼻涕了…… “将军,这次咱们又损失了不少粮草,具体损失还得火灭了以后再统计。另外……另外,咱们还丢了大概五十多匹战马,还,还伤了……” “闭嘴!!啊!!!气死我了!!!”嵬名阿埋气的把刀狠狠摔在地上,整个儿人都散发着浓浓的暴戾之气。吓的手下将官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嵬名阿埋原地转了好几圈,恨恨的说到:“这群狗娘养的宋人天天来偷袭。我不是也让你们安排去抄他们老巢了吗?怎么人家那边儿啥动静也没有?!你们没去?!!” “去了呀,将军。”手下一众将官赶紧出声辩解:“我们去也没用啊。他们,他们有城墙啊!咱们还没等接近呢,就被人家发现了呀。黑灯瞎火的,弓、弩齐发,好些个兄弟都,都没能回来……”将官越说声音越低,透露着悲凉的意味。 “我擦!!!我☆□▽◇○……”嵬名阿埋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各路脏话轮番上阵,然并卵,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第84章 误中副车 “回来了,回来了。赵参军,咱们的人回来了。” “嗯?回来了?”赵满迷迷煳煳在椅子上打盹儿。其他人都被他赶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继续守城战,自己这个不用上场的参军少睡点儿不碍事儿。听说去骚扰敌营的人回来了,赵满赶紧带着值班的军医前去迎接。 “辛苦啦!怎么样?还顺利吗?”赵满连连询问。 “回参军,一切顺利,都回来啦,只有几个兄弟受了点儿轻伤。烧了他们至少三四垛粮草,还拐回来五十多匹马,嘿嘿嘿,这下赚了。您是没看到啊,他们那个乱啊,还有裤子都没提上就跑出来的,哈哈哈。”带头儿的刘小将兴奋的搓搓手,笑嘻嘻的说到。 “好!弟兄们都辛苦了!受伤的赶紧找大夫给处理一下伤口,伙房给大伙儿准备了狍子肉暖锅,赶紧去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补补眠!”赵参军手一挥,表示大家劳苦功高,奖励大伙儿去后营开小灶儿,睡大觉! “哦~” “太棒喽!” “哈哈哈” “好呀!” …… “就是让那帮子党项人白天累到抽,晚上也睡不着。哼哼!”赵满看着远去的士兵们,笑眯眯的小声嘀咕着。 “嘿嘿,参军您真是太坏了。”还没走的刘小将听到这话,忍不住嘿嘿傻笑。 “嗯?” “啊,啊,不是,卑将是说参军您真是太机智啦。” “嗯,这还差不多。啊~”赵满打了个哈欠,拍拍身边的刘小将,“走,吃夜宵去。” 第150页 平夏城久攻不下,拉锯战持续到第十三天。梁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她穿起战袍,来到城下,亲自擂鼓助战,并且出动了己方终极攻城武器——对垒。 这是西夏刚刚研制出来的新型战车。整车都用铁甲包裹,车上配备有投石机等强力武器,车内更可容纳百人,威力强大,但也过于笨重,使用一次耗费巨大。梁太后本不想使用此等杀手锏,无奈此次出师不利,才不得已使用此物。 十几台对垒车在阵前依次排开,气势很是壮观。 “哎呀妈呀,这不是古代版重型坦克吗?这玩儿意可太狠了。”趴在墙头儿上的赵满感嘆惊唿。 “啥玩意儿?”郭成正感头大,听赵满在那儿嘀嘀咕咕,赶紧发问。 “坦克呀,看不出来呀,这帮傢伙还挺聪明的。我要是没看错,这玩儿意应该都是用铁甲包住的,寻常弓箭或是士兵用兵器打击都穿透不了它。”赵满感嘆了两句,赶紧说正经的。 “这不是废话嘛,你看看那上边儿还装着投石机,真要是让它开到城门口儿,咱们都得完蛋!”郭成明显有些抓狂,没料到西夏蛮子居然也研究武器,还弄出这么个大玩儿意出来。普通□□是肯定没用,估计也就火箭还能有点儿效果? “这可怎么办?”郭成急的直抓头。 “要不我带人出去打?!”岳和整整头盔,自请出战。 “可别,这玩儿意根本没法儿打,还得把大伙儿的命搭上。”赵满赶紧出声阻止。 “那你说怎么办?” “那你说咋办?”郭成和岳和异口同声,看向赵满。 “凉拌!”赵满看着城外黑压压的西夏大军,气定神闲的摇了摇手中五彩斑斓的羽扇,狭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微微上挑的眼尾显得格外邪肆。他缓缓吐出了一句:“上火弹。” (守城小兵全程目睹自家将军们的对话,内心七上八下,波澜起伏:将军,军师,咱到底是能不能打过人家呀?那啥,啥是火弹?) 西夏那边正等着看宋军慌乱不堪的情形,看见城头儿上人头攒动,还颇为得意,以为是宋军被自家新式武器给吓着了,不知所措了。 “哈哈哈哈,看看,看看,吓尿了吧?!” “就是,咱这对垒一出,就没有攻不下的城!” “哈哈哈,且让他们再心惊胆战一会儿吧,哈哈哈,等咱一开始攻城,他们连害怕都没机会喽。” 党项壮汉们哈哈大笑,信心满满。梁太后也很是激动,感觉自己憋了好几天的气今天终于要出去了,真恨不得马上就打死对面那伙儿难缠的宋军,可又捨不得下手太快,还想多欣赏一下敌人吓的屁滚尿流的狼狈场面,多解气!‘唉~矛盾吶,自家军队太强大了可怎么好哦。’梁太后还在暗自得意,沾沾自喜,就听到嵬名阿埋突然说到:“那是什么?” 梁太后十分不愿的把自己从美好的幻想中抽离,不情不愿的朝着嵬名阿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城头儿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几个黑洞洞的大铁管?这是啥玩儿意?还真没见过。管它呢,宋人的东西多是虚有其表,故弄玄虚罢了! “小满,这,这是啥?”郭成手里拿着颗火弹,指着旁边六个黑洞洞的大粗铁管问到。 “这是用来发射火弹的。”岳和用看土老帽儿的目光看着郭成,“这你都不知道?” “用床弩发射容易中途爆炸,效果不好。这是我们后来改良的火弹发射器。”赵满一边指挥跟着火弹一块儿上来的火弹兵填装火弹,一边儿抽空回答郭成,“或者,你也可以叫它火炮?”赵满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郭成和岳和。没来由的,两人同时感到嵴背发凉,齐齐后退一步,‘总觉得这个火炮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 (註:歷史上,北宋后期已出现了原始的火炮,原始火炮(大抬杆)在南宋城防上广泛布置,甚至□□箭也是军队装备了。如若不然,身体条件吃亏,又缺少战马的南宋,如何能长期对抗金等战斗力强大的游牧民族呢。) 党项人已经忍无可忍,梁太后亲自擂动战鼓,军心大振,嵬名阿埋趁势下令攻城!党项人以十几辆全铁甲包裹的刀枪不入的对垒车开路,后头跟着骑兵、步兵阵列,黑压压一片向城门逼近。 “来了,来了。”郭成满心期待,等着看自家火炮大显神威。 “距离差不多了吧?”赵满看向岳和,估算射程这事儿,还得找行家。 “嗯,已经基本进入火炮射程了。”岳和一直盯着党项人的行进位置,果断判断。 “瞄准最前边儿那些铁甲大车,都瞄自己正对面儿的,没有正对面儿的就瞄偏左边儿点儿的,别瞄重了啊。预备!”赵满一声令下,火弹兵们马上调整好炮筒角度,握紧火把待命。 “发射!”赵满话音刚落,六门大炮同时点火,粗粗的引线随着轻微的噼啪声和闪动的火花迅速燃烧。 “你可以把耳朵捂上。”赵满捂着耳朵,看着还在全神贯注盯着引线燃烧的郭成,提醒到。 “啊?你说啥……”郭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砰!砰……”几声巨大的响声,就看见几枚圆熘熘的大火弹从己方城楼上飞速掠出,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抛物线,直直坠落到对面的西夏进攻队伍中。 第151页 对面顿时火花四溅、尘土飞扬,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党项兵将的叫喊声,不明物体打在肉体上的噗噗声,战马的嘶鸣声,东西炸裂燃烧的噼啪声……此起彼伏,配合着火光沖天的背景,简直就是一幅人间炼狱图。 随后赵满再次下令,紧接着又来了一轮火炮攻击。两轮火炮攻击,还夹杂着无数火箭,对面基本上已经没法儿看了。庞大的对垒车要么被整个儿掀翻,压死士兵无数,要么被直接炸穿,连人带车碎成渣渣。火箭、火弹轮流焚烧,点燃一辆车,烧没上百人。 兵将基本都已不成人形,残肢碎肉随处可见,剩下的也只能濒死哀嚎。整片土地被新鲜的血液浸润,寒冬中,冒着热气的红色血液从一个个曾经鲜活的身躯里留出,瞬间化为血红色的冰层,覆盖在雪白的大地上,红与白,多么纯净的颜色,多么刺目的对比,却又无比瑰丽,动人心魄。 赵满有些不忍的遮了遮眼,旋即又放下了手臂,内心哂笑自嘲到:‘何必当□□还要立牌坊呢。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虽有失天和,却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大宋兵败,恐怕平夏整城都会被屠戮殆尽。嗤,就我这小身板儿,估计也得被杀了吊在城头儿上随风飘扬了吧。’ 赵满还沉浸在物伤其类的伤感中,耳边忽然响起炸雷一样的声音。“啊?你说啥?我咋听不见啦?啊?啊?”吓的赵满原地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郭成那傻叉刚才没捂耳朵,现在暂时有点儿失聪,正逮谁吼谁,无差别攻击呢。 后来郭成才弄明白,大炮这东西发射时候声响极大,离得近的都需要捂住耳朵,保护一下。人家火弹兵还都配备了棉花团耳塞的。不过现在他还是挺紧张自个儿的耳朵的,生怕就此聋了,那可就没法儿上阵杀敌了。直到赵满好心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又仔细的贴着他的耳朵给他讲明白前因后果,这傢伙才放下心来,静等听力恢復。 西夏兵明显是完了,今天的攻城战是彻底没戏了。可怜十几辆价值不菲的对垒车,还没发挥过作用,就这样被集体炸毁,连个完整的零部件都没留下。不过也有漏网之鱼,赵满就发现有两个对垒车受损相对较小,只被刮到了投石机部分,底下的铁甲车只是被爆炸的热浪沖翻过去而已,并未被炸裂。 “这是没炸着啊。嗯,准头儿还是有待提高,还得再研究研究。”赵满摸摸冒出胡茬的下巴,总结战斗经验。 城头儿上,众将士看着城楼下党项人的惨相,默默无语:……参军,这准头儿其实也可以了。 “哎,好像是有两发火弹没打中啊,那打哪儿去了?”岳和也探出头认真的研究着。 赵满和郭成顺着火弹发射的大致轨迹往西夏兵阵列中看去,只见……中军帅旗附近一片混乱,鲜血淋漓,土地焦黑,明显是被炸的。 …… ‘不是吧?’ ‘把人家主帅给炸了?’ ‘不会这么凑巧吧?’ 赵满三人互相看看,默默矗立在北风中。 第85章 金戈铁马 “☆○■◇▽” “◇☆□▽” …… 虽然不知道那帮西夏人在底下嚷嚷啥,但看他们大喊大叫,紧张慌乱的团团转的样子,好像,真的……是把人家的主帅给炸着了。 赵满三人心情郁卒的趴在城楼上面面相觑。 “现在咋办?”岳和抓抓脑袋。 “唉~咱这火炮还在调试阶段,准头儿不行,出现意外也是在所难免。只不过,要真是把人家主帅给炸死了,好像还真是有点儿麻烦了。”郭成盯着对面儿,一边观察一边说到。 “嗯”赵满闷闷的小声说:“章老相公让咱们坚持十五天,可这才十三天。”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那帮西夏人扛不住撤军了,咋办?”岳和想到了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嗯”赵满依旧有些蔫蔫的,“要是真把主帅给炸了,他们肯定是打不下去,要撤军了。” “嗨,没事儿,小满别担心。咱一炮轰死了主帅,那可是大功一件,乐还来不及呢,来,笑一个。”郭成看出赵满是怕破坏了章老相公的合围计划,忐忑不安。 “呵呵”赵满咧出了个极为不走心的难看笑容,不过郭成的插科打诨倒是也让他没那么想不开了,意外既然已经发生,与其伤春悲秋,倒不如尽力补救,‘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得赶紧准备出城总攻了。’ 满腔忧郁无处发泄的赵满:我可能是歷史上第一个因为不小心杀掉敌方主帅而发愁的军官…… 被火炮炸死,满脸满身焦黑无比的西夏主帅嵬名阿埋:苍天啊!大地呀!我冤啊!!! 西夏军队慌乱一阵,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兵将迅速撤回营中,连战场都没打扫,残肢断臂还挂在原地。一场声势浩大的攻城行动就这样虎头蛇尾的匆匆结束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梁太后双目圆睁,柳眉倒竖,在中军大帐狂拍案几,大喊大叫:“不是说都侦查好了宋军只有不到一万人守城吗?!!不是说出动了对垒车保管能顺利拿下平夏城吗?!!啊?这都是谁说的?!!怎么这会儿都装鹌鹑不说话啦?!!” 第152页 梁太后吼声震天,底下的一干将领却是噤若寒蝉,一声不吭,连个屁都不敢放。早上还信心满满,惬意畅想着今日攻城,打得宋军屁滚尿流,晚上就能占领平夏城庆功了,结果……被打得抱头鼠窜,仓皇而逃的却是自家,连主帅都给人家炸死了。想想嵬名阿埋浑身炸的跟黑炭似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了,众人不约而同的嵴背发凉,汗毛直立。 西夏众将:太恐怖了!宋军太厉害了!麻麻我要回家。 赵满、郭成、岳和:误会!纯属误会! “母后息怒,如今情形实是超出预料,非是众将无能,而是宋军的武器委实太过厉害。”见众将都不敢出声,李干顺默默的嘆了口气,开口劝慰到:“事到如今,战事焦灼,我军伤亡惨重,且粮草亦有不足,如此下去,恐对我军不利。” 此言一出,西夏众将感激涕零,大家一致在心里给他们从来都没正眼儿看过的小皇帝送上一个大大的“贊”。小皇帝这番话首先就给他们开脱了责任,不是自家不争气,是敌人太强大啊!小皇帝还委婉地说出了大家不敢说出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咱们被人打惨了,死伤无数,明显打不过人家了,粮草也快没了,赶紧撤退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干顺这两句话颠覆了大家对他的认知,以往被认为木讷寡言的小皇帝瞬间就形象高大起来。群臣众将都在心里默默盘算:‘原来皇帝并不是无知少年,人家只是不喜表达罢了。也是,有那么一个大权独揽的母后,皇帝也是无奈呀。’一时间大伙儿都在心里深深地同情起了自家皇帝,眼神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怜悯。看得李干顺莫名其妙。 然而此番君臣相得,意见空前统一的场面,并没得到西夏最高统治者梁太后的认同。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别人的想法,而是依旧沉浸在自家兵败的怒气中,一股邪火儿卡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别提有多难受了。 “退兵?!!不行!我西夏大军四十万,如此就无功而返?!我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我倒要看看那宋军有多大能耐!明日再战!!”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的梁太后撂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徒留下一众将领和皇帝大眼瞪小眼儿,呆立当场。 然天不遂人愿,当晚,狂风大作,冷冽的西北风唿号而至,将党项楼车尽数摧毁,楼车都没了,还攻个屁的城啊。西夏军队迅速陷于恐慌无序状态,军心涣散,梁太后也傻了眼,痛哭不已。作为西夏皇帝,李干顺登基以来第一次做了决定,全军在子夜时分悄然撤退。 “禀将军、军师,西夏人正在撤兵。”城头负责瞭望的小兵观察到敌军异动,赶紧来报。 议事厅灯火通明,厅内众将彻夜未眠,整装待发,就等着一旦敌军撤退,立马出城追击。 赵满、郭成对视一眼,点点头,又看看满眼希冀、跃跃欲试的一众将领,郭成沉吟半晌,站起身,大手一挥,“众将按原计划,随我出城追击!” “好啊!” “打个痛快!” “终于可以胖揍那帮蛮子喽!” “不用缩在城里装乌龟喽!” …… 众将无不欢欣雀跃,跟随郭成快步走出议事厅,飞奔向自己的部队。转瞬间议事厅里的人就走了个干净,只留下奉命镇守平夏城,继续装乌龟的……赵满和岳和。 平夏城中的宋军在郭成的带领下疯狂杀出,把这些天憋够了的火儿噼里啪啦的一通倾泻,各路包围圈也纷纷闻风而动,提前收网。 宋军纷纷行动,追着西夏军喊打喊杀,重骑兵强力沖阵,又有轻骑兵各种穿插辅助,把本来阵型还算整齐的西夏军沖的七零八落。宋军重骑兵个个儿手持重锤,见人就抡,打死不论,混杂在轻骑兵阵营中的远程弩手还时不时的放冷箭不断射杀铁鹞子队长们。 西夏兵哪里见过这阵仗,又是要当心被宋军重骑兵抡倒马上,还要担心被冷箭袭击,更有队长战死,整队直接陷入混乱的。步兵就更惨了,既要担心被宋军骑兵马蹄碾压,还要分神留心防止被自家混乱的队伍踩踏,基本上也顾不上作战了……总之,整个儿西夏大军乱成一锅粥,眼瞅着就要被团灭了。 被郭成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妹勒都逋此时也是焦头烂额,本来说好的他率领拦截部队对付大宋援军,可结果呢……自己直接被大宋援军给挤进了人家的包围圈里,倒是成功跟自家撤退的大部队汇合了,汇合以后……一起被宋军穷追勐打。 本来已经够惨了,但屋漏偏逢连阴雨,西夏军狼狈逃跑的路上,又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风雪,侥倖逃脱的西夏军,又活活冻死一大片。“唉~~”李干顺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他此时悲催的无以復加的心情,这次他是真的、真的想要骂娘( ̄﹏ ̄)。 至于他娘梁太后本人,那更是狼狈到极点,因为怕自己衣着华丽暴露身份,不顾天寒地冻,只顾脱衣跑路。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镇定,不管不顾,哭哭啼啼披头散髮狂奔了一路,实在是惨不忍睹。 此时兵败如山倒,前有敌军拦路,后有追兵阻截,左突右沖,各个方向,哪里哪里满眼都是宋军。时至今日,哪里还能不知是中了宋军的计策,从一开始就上了人家的套?! 第153页 想来那平夏城根本就是引诱鱼儿上钩的鱼饵。西夏为了拔除平夏城出动了四十万大军,却因宋军早有准备,久攻不下。西夏为此要求各监军司派遣部队赶来支援,结果却是进入了平夏城这个战场绞肉机,无数的党项士兵就这样飞蛾扑火般成了阵前亡魂。 预要撤退,却突然发现狡猾的宋军已然形成合围之势,把西夏军队整个儿都给包在了里边,只要稍有动作,就会遭遇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宋军袭击,兵将早已成了无头的苍蝇,不辨方向,迅速溃败。 再观宋军这边,姚雄、姚古、折可适、种朴、郭祖德等各路派来协助参战,奉命组成包围圈的将领们,早已埋伏妥当,蠢蠢欲动。得到总攻的信息,立刻闻风而起,趁火打劫,把“趁你病,要你命”这条至理名言发挥到了极致,对溃败的党项人展开了毫无人性的围追堵截,重创敌军,痛打落水狗。他们俘虏敌军,缴获武器,收拢马匹,甚至还抢到了粮草,极度畅快。 他们是畅快了,可到了李干顺这边儿,那是一点儿都不顺。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看看左边儿蓬头垢面,哭的涕泪横流的老娘,看看右边儿伤痕累累,七零八落人都凑不齐的一众将领,再看看跟他出征的士兵,活着回来的不到一万人。 ‘唉~’李干顺哑然失语,唯有一声嘆息,道尽无限哀愁。他理了理破碎的衣角,澄澈的眼神中涌起淡淡的哀伤:‘这恐怕是自先祖起兵以来,输的最惨的一次吧。’李干顺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的天都山,下令妹勒都逋及其部队留下镇守天都山要地,其余军队继续北撤。 天空中飘落起雪花,一片、两片、越来越多,雪越下越大。李干顺骑在马上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煳,依稀可以看到那落寞的身影似乎总是想回头看看,也许,他也知道,这片富庶的土地可能不久以后便不再属于他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 自从平夏城大胜之后,已经好几天了,全军上下都是这个调调儿。各路兵马纷纷来到平夏城就近休整。白髮苍苍的章老相公还不畏严寒,特地从渭州治所带着大批粮食冻肉跑来边关凑热闹,啊,不是,是慰问犒劳将士们。全军上下很是感动。 大伙儿热火朝天的讨论本次大战的经验教训。姚雄、姚古、郭祖德等说起当时差点儿就要跑去解救平夏城,多亏种朴清醒,拦着没让去。郭成拍着胸脯笑闹道:“我啥也不怕,就怕你们来得太早!”众将听罢,哈哈大笑。 谈及西夏主帅嵬名阿埋之死,郭成和岳和脸不红气不喘,一搭一档,一唱一和,口沫横飞,大吹特吹,说什么眼瞅着一火炮就把中军主帅给轰死了,那场面…… 赵满实在是没眼看,心虚的往后缩了缩,正对上章楶戏嚯地目光,“怎么?你那火炮准头儿还是差点儿?”章老相公不愧是人老成精,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赵满红着脸“嘿嘿”了两声,正吹得起劲儿的郭成和岳和也瞬间闭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仨人儿紧张地盯着章老相公沟壑纵横的老脸。 章楶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才笑眯眯的说到:“不错,不错,炸的好啊。” ‘老狐狸,吓死人了,哼!’赵满三人对视一眼,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第86章 既喜且惊 大战过后,军队正在迅速休整,收缴的战俘、马匹等安置工作,伤员救治工作,牺牲将士的统计抚恤工作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赵满作为平夏城中唯一一个算得上有文化的官员,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务通通都属于他的工作范畴。 鑑于赵满工作能力实在是出众,以至于郭成和岳和都给惯坏了,整日游手好闲,只要负责到校场练练兵就行了。看得其他各路将官分外眼红,姚雄那更是要跟郭成拼命,“老子是让小满去渭州享福的,不是让他给你当牛做马的!” 军营伙食更是有质的飞跃。姚雄、姚古这些人吃惯了,倒是不觉得。折可适等前来就近休整的将官及手下士兵那是根本捨不得走啊,每天吃得那叫一个满足,头回知道原来军队大锅饭也能如此美味,原来吃的那都是猪食啊!难怪郭成当初谁也不要,指名儿只要赵满。大伙儿纷纷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郭成,‘老郭呀,还是你有眼光啊!佩服!佩服!’ 一连处理了多日的军营事务,赵满终于能从堆积成山的文件里露出个头来,伸个大大的懒腰。略有些慵懒的眼眸轻轻的一瞥,足够撩动万千少女的心房。不过可惜了,在这满是大老爷们儿的军营里,那是一个雌性生物都没有。唉,媚眼儿都抛给瞎子看了。 赵满晃晃悠悠走上城头儿,唿吸着雪后冷冽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散发着淡淡暖意的丝丝阳光,倍感惬意。守城的士兵见到赵满纷纷笑着行礼,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赵满的心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满足,长久以来因无法寻亲而始终空空如也的心房,好像一下被这一张张朴实的笑脸给填满了,幸福满溢、无比心安的感觉,让赵满每个毛孔都向外散发着舒爽的气息。 大概这就是归属感,这些跟自己一起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的士兵给了赵满在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归属感。看着城下银装素裹的冰雪琉璃世界,赵满突然就想开了,即使无法追寻过去,那也可以继续创造未来呀?! 第154页 “哈~哈~”赵满给冻得有些僵硬手哈了两口哈气,又原地挑了两跳,暖暖脚。士兵们大概是没有见过自家一向沉稳可靠的参军大人如此孩子气的样子,纷纷转头偷看。 只见那被一身雪白狐裘包裹着的俊秀青年侧身倚靠在城楼上,姿态优雅,嘴角上扬,双目含笑,澄澈的眼神好似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无尽嚮往。让人见之忘忧,心境泰然。 “看什么呢?”不知何时走近的章老相公突然出声。 “看天都山。”好心情的赵满笑吟吟的回答。 “嗯,我也觉得那是个好地方。”章楶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赵满。 “听说天都山还有盐池,仅靠产盐收益,每月就有十四万钱!”赵满笑眯眯的看着章老相公,还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到:“军队都休整的差不多了,小熊和老折的队伍也还没走。” 旁边儿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盐池,什么钱,怎么又突然说啥队伍还没走?你们文化人儿说话思维跳跃度太高,俺们一桿子粗人根本就听不懂好吗?能不能照顾一下跟不上趟儿的广大群众啊? 众人正在发愣,就听到章老相公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中气十足的说到:“好!传令下去,郭成、折可适领一万骑兵,拿下天都山!” “啥?” “俺没听错吧?” “要出战啦?”众人还在蒙圈。 “我呢?我也要去!”岳和这回反应奇快,赶紧请战。开玩笑,连续守城,都已经快憋死了好吗?求出去放风儿啊! “好,岳和可为先锋。”章老相公从善如流,一口应下。岳和登时激动的上蹿下跳。 “等会儿,等会儿,那俺呢?俺也要去呀!”姚雄后知后觉,赶紧补救。 章老相公笑眯眯的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姚雄,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小熊啊,你看看咱们这平夏城也得有人镇守啊,这可是咱们的根基所在呀,他们都出去了,你就暂时留下来守城吧。” 姚雄顿时欲哭无泪,眼泪汪汪,耸拉着脑袋,活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耳朵、尾巴都没精神的耷拉下来,整只都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看得在场众人忍俊不禁,也有不给面子当场哈哈大笑的。 “不就是说晚了吗?俺要是早一步,比岳和先开口,出战先锋肯定就是俺了!”姚雄恨恨的剜了岳和一眼。被岳和回了个嘚瑟的笑容。 “唉,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呦!”赵满幸灾乐祸说风凉话儿。 “唉?!”姚雄的表情瞬间就被点亮了,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嚷嚷:“小满还在呀!章相公!您和小满不是都在城里不走嘛。你们守城不就够啦!那俺就能出去打仗了呀?!”姚雄两眼放光,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呵呵”章楶回了他一个白眼儿,这手下太蠢没法儿治了。 “哎呦,小熊你也太看得起我俩了。”听到这话,赵满差点儿笑喷了,“那你说,要是敌人突然来袭,是让我上马抡铁锤,还是让章相公出去耍大刀啊?好歹得有个能带兵杀敌的吧?” 赵满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袖,顺便展示了一下他线条流畅,修长好看,但肯定抡不动大锤的手臂。章楶也配合的捶了捶腰,末了还捋了捋雪白的鬍鬚,感嘆到:“唉~老啦!力不从心喽!” 姚雄:(⊙﹏⊙;)……咋就忘了他俩都是战斗力负值的渣啊! 姚雄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只好委委屈屈的留下守城,事后,他直言最后悔的事儿就是让姚古先回会州大营了,要不就能有人代他守城了。姚古:……大哥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利用弟弟真的好吗? 郭成、折可适和岳和带领一万骑兵,分成六个纵队,渗入天都山。受到之前章楶四度派兵越境浅攻的欺骗,西夏负责镇守天都山的大将西寿监军司的妹勒都逋并未预料到宋军这回竟然玩儿真的,骑兵居然深入攻击了。导致宋军突然杀到之时,妹勒都逋还在举行猎后宴会,全无防备,束手就擒。宋军还一口气俘虏了三千多人,缴获牛羊十万匹。可真是赚大发了! 郭成 (→_→) :你就是妹勒都逋?来试试老子的刀快还是你的脖子结实! 妹勒都逋σ( ° △°)︴: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你要问啥?我都说,我知道的可多了,真的! 折可适( ̄﹏ ̄):……说好的宁死不屈呢?! 战况随后传到了汴梁,随之献上的还有梁太后的二十四枚铜印和华美礼服,看得赵煦心花怒放。这次胜的实在是太漂亮!太辉煌!官家赵煦心情极度舒畅,他控制不住的收拢五指,幻想着自己这大巴掌狠狠的扇在梁太后的脸上!‘哼!敢派人杀朕!朕先让你活不下去!’ 想到这儿,赵煦不免又想起了“为国捐躯”的自家九弟,‘唉,小九啊,哥哥这也算是为你报仇了。’(不知道为啥也特感痛快的赵满握紧小拳头:我有仇自己就报了!) “咳咳,咳咳”赵煦近来总是觉得身体乏力,各种不适,调理了几个月了也不见好。不过今天高兴,百无禁忌!赵煦心满意足的接受百官祝贺,并厚赏枢密院、宰相章惇、西北前线的章楶以及众位将官。 第155页 郭成罕有地直接越级晋升为雄州防御使,折可适为诧州防御使,姚雄为夏州防御使,岳和为鄯州刺史,姚古为会州刺史……鑑于赵满的突出表现,虽然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但也功不可没,也跟着捞了个安州刺史。此外,赵煦还迫不及待地命令章楶将妹勒都逋套上伽锁,即刻用囚车押送到汴梁。 妹勒都逋听说了这个消息,直感吾命休矣。结果峰迴路转,章楶以他认罪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获取情报为由,恳求皇恩大赦,收归旗下。妹勒都逋死里逃生,满脸虬髯的肌肉大汉感动的涕泪横流。 赵满看得目瞪口呆。 郭成磨刀霍霍:……我是不是没有机会砍他了? 折可适、姚雄、岳和:……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对他如此执着? 朝廷旨意传来,加官进爵,人人有份。大家纷纷弹冠相庆,拍手称快。唯有一人笑不由心,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这个另类同伴就是刚刚获悉自己也需要进京面圣赵满。皇帝陛下对近来西北军取得的胜利很是满意,对西北军中发生的一系列改革变化更是感兴趣,故而特地要求章楶回京述职,并带上陈参军、赵满、姚雄等人一同觐见。 “嘿,小满,咱们也能进京面圣啦!你高不高兴?惊不惊喜?”姚雄没心没肺的搂着赵满一个劲儿的傻乐。 “呵呵”赵满无奈苦笑,‘我能说我只有惊没有喜吗?’ “小满这回能见到官家了。回头可得给哥哥我好好讲讲,官家长啥样儿,宫殿啥样,宫里都有啥好吃的……”岳和好奇心爆棚,拍着赵满的脑袋,一样一样的交代任务,让赵满到了汴京一定仔细看看,回来好给他讲。 赵满无奈的定定的看向岳和:‘哥呀,你怎么也跟着起闹啊?!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当初不是你把我从禹山松溪里捞出来的?你忘了我是为啥跟你们一块儿参军的?你忘了我仇家就在汴梁等着我呢?!’ 被赵满一阵紧迫盯人,岳和终于后知后觉想到了问题所在,刚刚还只顾着替赵满高兴,这会儿却吓出了一头白毛汗。‘怎么办?小满是黑户啊!还伤了脑袋失忆着呢。被人寻仇了可咋整?!’ 由于这几年赵满表现的太过聪慧,又屡建奇功,岳和几乎都忘记了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赵参军就是当年自己和堂兄岳程亲手救下的那个被人砍伤失忆的富家公子哥儿!可如今……哎呀,这下麻烦大了!岳和顿时由阳光灿烂变成了乌云罩顶。 当晚庆功宴后,新上任的鄯州刺史岳和偷偷熘进了自家兄弟房中,跟赵满鬼鬼祟祟的商议半宿,最后头大如斗,无功而返。唉,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啊,关键是兄弟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这个事儿就没辙啊! 跟其他兄弟说说,大伙儿一起想主意?别扯了,都到这份儿上了,官家都知道赵满这个人了。现在再提当年的事儿,那就是妥妥儿的欺君之罪,知情的、沾边儿的,都得一块儿掉脑袋!所以就更不能跟其他人提了,那不是坑人家嘛。俩人儿绞尽脑汁,研究到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能拖就拖,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实赵满还有更深层次的隐忧,这也是他没有告诉岳和的,那就是他之前估计的,自己的身世可能跟皇室贵族有关,仇家恐怕也不是简单人物。断不会像岳和想像的,依靠如今的战功便可高枕无忧。(仇家梁太后哭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派人去刺杀大宋皇帝,误伤了你呀!) ‘唉,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赵满躺在床上,双手抱头,辗转反侧,彻底地失眠了。 第87章 内心煎熬 回到渭州治所已经三天了,章楶和陈参军还在整顿泾原路的一应军政事务,就准备整顿完毕直接带上赵满和姚雄启程去汴梁述职了。而岳和、郭成和折可适则留下镇守平夏城和新抢到手的天都山。 赵满苦逼的每天跑去骚扰伤员岳程。岳程的伤虽然很重,但赵满和军医採取的急救措施妥当,送到渭州后更是得到了林柳的精心治疗,基本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就是腿上的伤比较严重,本就伤到了骨头,又延误了治疗时间,可能癒合后也不能剧烈运动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赵满等人都很替岳程惋惜,甚至都不大敢提腿的事儿。但岳程本人却是十分淡定。能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活下来,已属不易,这跟岳程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是密不可分的。 用岳程自己的话说:“我能侥倖活着,就已经是奇蹟了。没缺胳膊没少腿,我都已经感谢上天了,还有什么不知足?更何况我还得替我那队兄弟好好的活下去。不能上战场,我就好好跟清之学学,当个军医总还是可以的吧?” 姚雄当即表示,岳程这个军医他就预定了,等岳程伤好了就可以随时上任。赵满倒是不以为然,总是撺掇着岳程赶紧退伍,享受一下安定平静的生活。当然啦,顺便也可以成为咱西北军多种经营商店的掌柜,卖个皮草、肉干儿啥的,多滋润。 岳程倒是信心满满的准备开始新生活了,可怜的赵满却还是没找到出路。几次三番挑着没人儿的时候跑去跟岳程商量,俩人儿急的满头包,也没想出啥解决方法。这就是个死胡同啊!怎么也走不出来呀! 大宋当官是有制度的,按规定,大小官员都要去汴京的流内铨上缴三代家状,也就是上交祖宗三代的姓名、年甲、以及有无过往罪行的个人简歷,其上还要有乡邻作保,证明身份确凿。如此一来,才能领到一份告身,也就是身为官员的凭证。 第156页 本来赵满在西北当个小参军,山高皇帝远,周围都是熟人儿,官职又小的可怜,上不上交的大伙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马马虎虎也就过了。人家流内铨也没闲心关注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可谁成想赵满实在是成绩太突出!升官太突然!如今又要入京面圣,官职也提升至了刺史,这再不去缴三代家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赵满一个黑户兼间歇性失忆的非正常人士,上哪儿弄三代家状啊!如果时间充裕,岳程、岳和倒是想回趟老家想法给赵满记在自个儿哪个姑姑名下,把赵满弄成真表弟,也就得了。可现在哪儿有时间弄啊,章老相公已经准备近几日就启程去汴京了呀。 更郁闷的是还要乡邻作保,这东西更不好弄。这年头儿那都是保甲制,一家出了事儿,大伙儿那都是得连坐的,要掉脑袋的,谁敢出假证明啊?!岳程、岳和他们自家同意也没用,不用说别的乡亲邻居不敢作保。就是乡邻肯给作保,上头儿还有保长、甲长、户长呢,这些人可是知道这些厉害关系的,断然不会给作假保。 所以呀,愁得岳程、赵满满嘴燎泡,食不下咽,也愣是束手无策,啥辙没有!俩人儿只能每天对坐,长吁短嘆,愁眉不展。最后身为大夫的林柳忍无可忍,坚决的把影响自家病号休息的不速之客给逐出房门,并勒令赵满在岳程恢復之前都不准进门。 于是走投无路又被赶出门的赵满,无处可去,只好跑去骚扰刚刚被姚古送过来的小徒弟姚平仲。说来也奇怪,平时姚平仲总要时时黏着赵满才甘心,这几天除了刚到那日跟前跟后的跟赵满混了一天,最近都看不见影儿了。赵满纳闷儿,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干儿子韩五也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啊,不能叫韩五了,应该叫韩世忠了。因为官家赵煦听说了韩五小少年的英勇事迹,觉得此子甚好,于国家有大贡献,堪为大宋少年之榜样,特地赐名世忠,赏银百两,以示表彰。 想到这个赵满更郁闷了,怎么好好的干儿子,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取个好名字,皇帝就这么给胡乱赐了个名儿?!还这么俗气!再说了,我儿子,凭啥世代效忠你们家呀?意义不好,不自由!总之,这名字不好!当然,这话赵满也就只敢自己腹诽一下,那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赵满:怎么总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呢?) 不过赵满浓浓的不满之情还是瞒不过周围的一圈儿人精。但众人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赵满这是闹的啥别扭?要知道,在大宋这个君权大过天的时代,皇帝能亲自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孩儿赐名,本身就是无上荣耀了。如无意外,这孩子日后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再说了,世忠这个名字,那也是包含了官家对这孩子的殷切希望啊,多好的名字!有啥不满意的? 众人不解之余,纷纷嘲笑赵满这是嫉妒官家给孩子取了名字,剥夺了他做干爹的乐趣。让他赶紧娶妻,自己生几个,想取啥名字就取啥名字。当事人赵满傲娇的哼哼两声o( ̄ヘ ̄o#),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莫名的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赵煦:嘿嘿,你另外俩儿子,朕也替你取好名字了,朕就是这么负责任的好哥哥,不用谢! 赵满:苍天吶!我这是哪里得罪了你?我就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赵煦深藏功与名的微微一笑:朕虽然没有儿子,但是朕命名了三个侄子!人生赢家,非朕莫属!嗯!朕又开始相信帝王有王八之气了! 赵满一路愁眉紧锁,走到校场,才终于逮到了两个小崽子。天知道!大冬天的,这两个小东西竟然赤膊在校场上比武打斗,旁边儿还围了一圈儿傻里吧唧看热闹的大人,居然都没人知道让孩子多穿点儿吗?!感冒了怎么办?!啊?大人都是傻的吗?!还打什么打?赶紧穿衣服! 傻里吧唧的大人姚雄等人表示:俺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咋了? 赵满:……跟你们没法说话! 怒气沖沖的赵满左手拎着姚平仲,右手拎着韩世忠,赶紧把俩败家孩子提熘到屋里暖和着。“你俩怎么回事儿?大冬天的光个膀子在外边儿打架?不知道冷啊?再说了,你俩才这么点儿大,就学那些个傻大个儿干啥?”赵满噼头盖脸给两个小的训了一通,其实还是捨不得自家孩子吃苦罢了。 一同被训的姚平仲和韩世忠趁赵满不注意交换了个眼神儿,俩人儿瞬间从争宠死敌变成了默契十足的难兄难弟。其实他俩这几天没干别的,天天打架来着。主要是姚平仲小朋友突然发现一向只属于自己的师傅如今居然成了别人的干爹?!!这绝对不能忍!! 姚平仲火冒三丈:你小子是哪儿冒出来的?也敢跟我抢师傅?师傅最喜欢我!师傅是我的!师傅做的好吃的也是我的! 韩世忠淡定回眸:哦?你叫他师傅啊,我叫他爹呢。 姚平仲:……约架! 韩世忠:呵呵。 于是每日一架成了两个小傢伙儿的必修课。姚平仲从小就在军营里混,跟着士兵一块儿锻鍊,他老爹加上叔叔伯伯一大堆,闲来无事也都教他几招,时间长了,他会的倒是也不少了。 韩世忠虽然不如姚平仲出身将门,但从小受苦,打架打的也多,有实践经验,再加上自打跟着大伯岳程以来虚心求教,又进步不少。俩人儿互殴多次,各有胜负,也算是势均力敌,谁也打不服谁,每天约架约的更有动力了。 第157页 如今面对自家干爹、师傅的责问,俩人儿以打架中形成的牢不可破的默契,同时开口到:“爹,我饿啦!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个馒头啊。”“师傅,我饿呀,这几天都找不到你,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徒弟我都没吃饱。”姚平仲用小手拍拍自己瘪瘪的小肚皮,还不忘把一双大眼睁的滚圆,可怜兮兮的看着赵满卖惨。韩世忠有样学样,也委屈巴巴的眨着大眼看向赵满。 被这样两双可爱又可怜的大眼睛注视着,赵满实在是招架不住,深深自责自己是不是说话说重了,只留下一句:“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去。”就落荒而逃。留下两个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的小傢伙儿,在打了无数架之后,第一次好好的坐下来聊天儿。 姚平仲:“看吧,师傅就是嘴硬心软,跟他撒个娇,他就不会再说咱们了。” 韩世忠:“嗯,爹真是个好人。我真幸福!” 姚平仲:……少臭美了,你又找打是不是?! 韩世忠:随时奉陪。 于是赵满端着刚刚做好的煎饼果子回到屋里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傢伙在床榻上滚成一团的样子…… 赵满瞠目结舌:“你俩感情还挺好的?!” 姚平仲、韩世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感情好啦?我们是在打架好吗?’当然了,这话他俩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俩人儿只能嘿嘿两声儿,由互殴模式瞬间改换成勾肩搭背兄友弟恭模式。然后默默的坐下来,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煎饼果子,让美食融化自己无法言喻的郁闷。嗯,这煎饼真香啊!好吃,好吃! 赵满则斜倚在椅子上,一身淡青色的长袍显得格外素淡,他略有些憔悴的脸上带着微笑,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目光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个孩子。心中的苦涩却不能表达,其实赵满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后悔认了两个孩子当徒弟、当干儿子,很怕若此行不顺,被追究罪责,会牵连到无辜的孩子,还有那一帮肝胆相照的好兄弟,甚至搞不好章老相公都得跟着吃瓜落儿。 “唉~”想到这儿,一筹莫展的赵满深感无力的长嘆了一口气,心中愁绪又涌上心头。‘在这皇权至上的国度里,欺君之罪呀,可是重罪,搞不好自己这条命也得搭里了。呵呵,都不用等人家寻仇了,我自己就把自己给弄死了。’赵满自嘲的想。 想到自己此行很有可能回不来了,赵满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越发的慈爱、不舍,看得两个专心吃东西的小傢伙儿总觉得背后发凉,毛毛的。 “你们啊,以后要勇敢的面对生活,面对困难,若是想成为驰骋沙场的将军也无不可。但千万不要有压力,你们还小,不忙着决定这些。以后慢慢长大了,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到时候也不要勉强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过多的在意别人的眼光。功成名就,这些都是世俗的眼光,不必太在意,顺应本心就好。我呢,一直都会支持你们。” 赵满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堪称温柔,继续说到:“其实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快乐的生活,这就够了。我把新写好的教材整理一下,你俩以后没事儿多看看。”说完就拍拍两个小傢伙的头,起身去做教材去了。 留下两个小的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家师傅、干爹今天格外的不对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哦,韩世忠和姚平仲都是歷史上的真实人物哦。 韩世忠,字良臣,晚年自号清凉居士。延安(今陕西省绥德县)人,南宋名将、词人,与岳飞、张俊、刘光世合称“中兴四将”。 姚平仲,字希晏,世为西陲大将,陕西三原人。年十八与夏人战灭底河,斩获甚众。 第88章 近乡情怯 一晃又是五天过去了,终于到了启程去汴梁的日子。送行的队伍里,岳程拄着拐杖,坚持着出现在赵满面前,两人双手紧握,凝望对方,希冀此行顺利,能矇混过关。姚雄等人纷纷调侃他俩,去汴梁述个职咋弄的像生离死别似的。 “师傅,等你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呀,汴梁一定有好多好吃的。”姚平仲一蹦一跳的扯着赵满,各种撒娇。 “好,师傅记得的,小馋猫儿。”赵满摸着他的呆毛儿,微笑着点头。 “爹呀,你早点儿回来,我现在就想你了,怎么办?”韩世忠泪眼汪汪,扯着赵满的衣袖。 “嗯,我办完事就回来了,小五儿你好好跟着大伯,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儿的。”赵满一手揽着韩世忠,一手搂着姚平仲,左看看,右看看,十分的捨不得。 其实本来他和姚雄是可以带上两个小傢伙儿一同进京的,姚雄当然是十分贊成,只可惜赵满心中有鬼,怕连累孩子们还来不及,怎么能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呢?岳程也在旁表示,舟车劳顿,对于小孩子来说太辛苦,带着孩子不合适。众人想了下,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就没再坚持。 “若是东窗事发,我回不来了,大哥你切记要尽量跟我撇清关系,二哥也是,既已成定局,切莫做无谓的牺牲。小五儿也拜託哥哥们了。”岳程望着队伍逐渐远去的背影,想到赵满临行前特地叮嘱自己的话,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用手擦擦眼,勉强跟上送行的队伍。 第158页 弱柳扶风的林柳:受伤能使人脆弱? 身材魁梧的岳程:……是的。 骑在马上,回头看看越来越远的渭州城,赵满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就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对啦,章老相公,咱们上回抓到的那个西夏女奸细怎么样了?可问出点儿什么没有?”赵满没话找话儿,凑到章楶的马车旁,伸着脑袋跟他聊天儿。 章楶:…… 赵满等了半天也没见章老相公回答,转头一看,就看见章老相公一脸便秘色,咬牙切齿的憋出一句:“跑了。” 赵满:“……啥?跑了?咋跑……唔”赵满还没等说完,就被陈参军给捂住了嘴,挤到了一边儿。陈参军挤眉弄眼儿的小声儿说:“诶呦喂,祖宗哦!你可别问这事儿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奸细居然还有人来救啊!你是不知道啊……” 陈参军说的口沫横飞,描述的绘声绘色,要不是骑在马上,估计还能手舞足蹈来上一段儿,那业务水平已经堪比天桥说书的了。概括说来就是某个月黑风高夜,突然来了一伙儿武艺高强的强人,沖入大牢,噼里啪啦一顿战斗,最后就把人给劫走了。 “唉,咱们还死了一个,伤了俩。不过劫匪也被咱们留下了两个,可惜都是些死士,直接自杀了。”陈参军一摊手,无比遗憾的说:“啥也没问出来。早知道那丫头是个有背景儿的,咱怎么也得严密看守啊,没准儿还能撬出点儿啥机密不是。唉,可惜了,可惜呀……” “闭嘴!”一旁车里坐着的章老相公忍无可忍。陈参军这个大嘴巴,就这么点儿丢人事儿,都让他给宣传出去了。看看,看看,前边儿骑在马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姚雄,肯定是在偷笑。再转头看看赵满一副目瞪口呆的傻相,心里肯定在说:‘就一个小女子都看不住?!’不得不说,章老相公,您这内心戏也太足了…… 与此同时,汴京,皇宫大内。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又进了一个吶!”赵有奕拉着弟弟赵有慕和堂弟赵亶,开心的在小球场上奔跑。 “是啊,是啊,你们几个是越来越厉害了,我都不是对手喽!”赵佶伸手擦擦汗,笑眯眯的说到。 “十一叔,十一叔,你上次说要教我们蹴鞠技巧的,还教不教嘛?我们都等呢(了)很久呢(了)。”玩儿疯了的赵有奕小跑过来,缠着赵佶。 赵有慕也在旁边儿一脸期盼。年龄最小的赵亶还不大懂啥叫蹴鞠技巧,看见哥哥们都很期待的样子,肥肥的小包子脸也做出期盼状,大大的睁着一双星星眼,看着自家老爹。 “啊,嗯,好啊,教,当然教。”有些心不在焉的赵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挨个儿摸摸侄子和儿子的头,撸够了毛儿,才慢悠悠的踢着鞠来到小球场上,给孩子们做示范。 赵佶作为一个标准的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除了精通琴棋书画、斗鸡走狗外,蹴鞠也是一绝,球技相当了得,做起动作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呀。“十一叔好棒啊!”“爹爹真腻(厉)害!”小傢伙儿们在一旁兴奋的大叫。不得不说,这个特别会玩儿的叔叔(爹、伯伯)还是很受孩子们欢迎的。 其实自打几个月前李林到端王府告诉了他那个惊天的消息之后,他便一直致力于寻找自家九哥的下落。作为男人,又是大宋的王爷,赵佶的想法可比玉珠、李林等人深远得多。 ‘如果是九哥,他没有理由不回来。那么有两种可能性,一,他不是九哥。二,他是,但他有不能回来的理由。无论是哪个,都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如果他不是,胡乱寻找皇室王爷企图以假乱真这个罪名太大,如果被扣上了基本跟造反也差不多了。如果他是,那么贸然的去寻他,很可能使他陷入未知的危险。总之,只能私下里偷偷的慢慢的找。’ 偷偷找,还只能跟相熟的可靠的人旁敲侧击的打听,那难度可就大了,更何况赵满官职实在是太小,好多官员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估计能知道的吧,又都在西北,太远了,也打听不着啊。写信询问吧?谁会专程去问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参军啊,这不明摆着有事儿嘛,肯定不能这么干吶。唉!这可愁死赵佶了。 没办法,只好自己派人前去调查,琢磨来琢磨去,赵佶决定派元宝去。一来,元宝认识赵佖,真要是能见到面,也好认人。二来,元宝是自己的心腹,这事儿也只有派他才能放心。 选好了人,还得找个合适的藉口,偷偷摸摸出城,肯定得招人举报,真要是告到官家那儿去,那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折腾来折腾去,元宝刚出发没几天,就听说西北那边儿打了大胜仗,官家下旨让章楶章老相公回京述职,说是还会带着此次有大贡献的几名下属一同进京。。 赵佶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立马跑去跟章惇章相公打听。他特地递了拜帖约好前去拜访。又打好招唿,让明月小楼按章惇的口味精心准备了一桌席面儿,送到章惇府上。章惇本来是不怎么待见这个只知风花雪月的王爷的,奈何人家终究是皇家子弟,不好得罪,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赵佶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优势,席间跟章惇一通神侃,从天文地理聊到时事政治,好容易套出话儿来,说是同行的有陈参军、姚雄和一个叫赵满的小参军。言辞间似乎还对这个小参军很是欣赏。 第159页 哎呦喂!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赵佶激动的一拍大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把对面儿的章惇给吓得手一抖,菜都掉了。 心说:‘这端王殿下平时总是一副风度翩翩、与世无争,随时要归隐山林的模样。真是想不到提起西北大胜,端王殿下竟激动至此,原来他竟是如此关心国家大事,忧国忧民吗?’想到这儿,章惇特地抬眼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对面而坐的赵佶。只见他双眼放光,神采奕奕,嘴角不可控制的微微上扬,欢喜之情不似作假。 章惇老怀安慰的点点头:‘想来是老夫一直误会了端王殿下呀。官家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断断续续都大半年了。太医院支支吾吾,唉,看来这事儿是要犯难啊。如今看来,若是官家有个万一,这端王殿下倒也不失为一个继任的好人选吶。’ 想到这儿,章惇又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赵佶,‘嗯,年纪正好,品貌皆为上乘,文采出众,学识渊博,若是果真有经国治世之心,当是不二人选。’章惇是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点头。 勉强压抑住喜悦之情的赵佶正努力端坐品茶,正盘算着要不要派人把元宝给追回来,却总是觉得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他抬头看看对面的章相公,只见他老人家手捋三缕长须,正用一种孺子可教、颇为赞赏的眼光看向自己。 直觉敏锐的赵佶立马感到汗毛直立,嵴背发凉,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青蛙被蛇盯上的悲凉感…… “爹,爹,鞠都跑吶。” “十一叔,你肿(怎)么又走神儿吶。” 赵佶在赵亶和赵有奕叽叽喳喳的喊声中回过神儿来,发现那鞠都已经跑出去老远了。一个小内侍机灵的捡了起来,抱着鞠颠颠儿的送了过来。这个皮革制成,内里充气的弹性极佳的鞠,根本就跟现代版的足球没啥区别。要是赵满在,一定会冲上去给它画上黑白块。 一大三小疯玩了一下午也都累得够呛,赵佶赶紧给三个小的擦擦汗,带着回屋休息休息。自家娃就算了,要是累坏了太后和官家的心头肉,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喵~”赵佶一条腿刚跨过门槛,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一只圆胖的大黑猫从桌上一跃而起,噗通一声直直地砸到赵佶怀里。那猫实在是太胖,这重量再加上这速度,砸得赵佶胸口发闷,直翻白眼,一个趔趄,差点儿就一屁股骑在了门槛上。 一贯以风流潇洒着称的翩翩美青年端王殿下,两条长腿隔着门槛儿愣是来了个高难度的大噼叉,怀里还抱着一只肥的跟大黑炭球一样的猫……那姿势,啧啧,太销魂了……看得三个小孩儿和一众宫女内侍目瞪口呆。端王殿下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就此宣告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_^忘了说了,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哦!哈哈,感谢大家的支持啦! 第89章 找到你 “又是你!太白!!!”赵佶咬牙切齿的看着怀里瞪着大眼装无辜的黑猫,黑黑的猫脸看不出表情,但赵佶就是能感觉到这只坏种黑猫肯定又在憋坏水。要说这猫也算是够长寿的了,到现在怎么也得有个十四五岁了吧。一般的猫早就没了,唯独这只还这么老当益壮。 “喵~”黑猫太白抬腿儿使劲儿蹬了一腿赵佶,借力跳回书桌,继续舔爪,还不忘回头鄙视的看了一眼被它突然发力,蹬的已经骑在了门槛上的赵佶,‘╭(╯^╰)╮弱鸡呀。’ “太白!!!”赵佶被它那挑衅的眼神儿彻底激怒,从门槛上一跃而起,飞身扑到书桌上,试图抓住黑猫。结果黑猫却展现了与它肥硕身躯极为不符的敏捷,它飞身跃起,身体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入最近刚认的衣食父母赵有奕的怀中。 还没等赵有奕反应过来,就看见他平素温文尔雅的十一叔正面目狰狞大张双臂凶神恶煞的朝自己扑来,吓得赵有奕动都不会动了。黑猫太白可不会坐以待毙,‘开玩笑,这小子从小就没抓到过老子,哼!’它后腿儿一蹬,迅速把自己转移到旁边儿的赵有慕头上,巨大的冲击力,把赵有慕的脑袋都给踩歪了。它还挑衅般的朝赵佶挥挥爪,发出一声特别欠揍的无限婉转的“喵~~~”。 可把赵佶气得鼻子都歪了,揉身上前,就不信抓不到这贱猫!!一人一猫你追我赶,你扑我逃,一时间鸡飞狗跳,屋子里的物事无不东倒西歪,狼藉一片,有如颱风过境。 一番折腾,奈何这年头儿人不如猫。黑猫太白端坐在百宝阁顶,君临天下般霸气的俯视着累得东倒西歪,气喘吁吁,横七竖八瘫在地上的父子、叔侄四人。‘啧啧,看看,哪里有半点儿皇室威严。唉~愁人吶。’黑猫太白非常人性化的晃晃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围的宫女内侍无不浑身紧绷,头低的不能再低,生怕被王爷和小王爷们看到自己在偷笑啊。‘实在是太好笑,哈哈哈,憋不住了怎么办?’ “诶?这画儿可别给我碰坏了,还没装裱呢。”躺在地上喘粗气儿的赵有奕突然眼尖的发现自己放在书案上的一幅画被太白给扒拉到了地上,有些紧张的说到。 “嗯。”弟弟赵有慕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直接爬到画边,试图把那捲画扒拉到自己怀里。无奈人小胳膊短,一不小心反倒把捲成一卷的画儿给扒拉开了,整张画纸就这么大呲呲的摊在了地上,画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映入在场四人的眼帘。 第160页 “噗通”赵佶明显的听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这这,这画是谁给你们的?”赵佶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拿起画纸,捧到眼前。 只见那略有些褶皱的纸上,画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小童托腮赏月样子,背景是一个繁复的迴廊,天上还挂着圆圆的月亮。那孩子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小脸上还带着稚气可爱的婴儿肥,然而他的神情却浑然不似幼童。他神情淡然,眼中甚至带着淡淡的忧郁,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繁华背后,那孩子内心的孤寂。 这幅画只有黑白两色,却画的惟妙惟肖,无论是孩子的样貌、表情,还是衣着打扮,甚至是迴廊近处华丽的繁复的花纹装饰,都纤毫毕现,真切无比。就好像是画师当时就站在那里,把自己眼睛看到的景象原原本本的复制到了纸上一般。 别人若是看到这画,肯定会被画师惊人的画技所震惊,因为当世得确没有人会把画儿画得如此写实,如此真切。但赵佶不同,他从小就见过这种画法,甚至自己也研习过此种画技。 但这画儿最让他震惊的并不是这前所未有的绘画技巧,而是那画中人!因为他认识那画中人,也认得那画中的迴廊,甚至都能回忆起这一幕发生的时间。没错,这画记录了一个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瞬间。 这正是那年新年宴会时,自己在集英殿外迴廊里遇到九哥的场景!那画中的孩子正是五岁的自己!那张脸他太过熟悉,画画人画的也太过逼真,恐怕只要见过他儿时样子的人,都能一眼认出吧。 “咦?这是我吗?可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去过这里吶?”小小的赵亶用小肉手托着小腮棒子,努力学着画中孩童的姿势,认真地做出举头望月的样子。 “那不是你啦!那是画的我!”赵有奕不甘示弱,无情的打击小弟。 “是我。”赵有慕也在一旁凉凉的插话儿。 “可是明明很像我呀!你看,长得跟你们都不像吶。”赵亶迷惑的看看画儿又看看身边的两个哥哥,很客观的评价到。 ……赵有奕、赵有慕两兄弟顿时哑口无言。其实他俩老早就发现了,论长相,确实是自家小弟更像画里的人。可这明明就是赵满那傢伙画得我们俩嘛。两兄弟对视一眼,都深深的觉得赵满这画儿画得实在是太不地道了,画得不像不说,还像了别人,弄得自己有口难言。坑啊!气呀! 从头到尾旁听了三个小傢伙争论过程的赵佶才是真正的有口难言:‘那画的是你叔(爹)我啊!你们都看不出来吗?!还争什么争啊,一群不孝子!’ “这画儿是哪来的?”赵佶压下内心的欣喜激动,尽量用比较平和的声音再次询问此画的出处。 “哦,是我们在京兆府认识的一个泾原路参军,他给我们画的画像。”赵有奕情绪低落,心不在焉的答到。 “嗯,还有一幅。”赵有慕则发现了力证画中人是他俩的好办法,他果断找出当时赵满送给他俩的q版小人儿图,展示给赵佶和赵亶看。 “哦?”赵佶看到那熟悉的诙谐的q版画,心里更是惊涛骇浪。“画的真像啊。”赵佶摸着赵有慕的头,无限感慨到。不知他说的是这双胞胎的q版画,还是说的那迴廊里托腮赏月的小小的自己。 那只在回忆中出现的情景,竟如此猝不及防的以这样方式出现在眼前。让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赵佶精神有些恍惚,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光,无论是那个装傻的九哥,还是被傻子诓骗的自己,都是那么真实,那么鲜活有趣…… 端王赵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不可自拔,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显现出愉悦的笑容,那快乐的感觉格外真实。 赵有慕等了半天也不见十一叔继续下文,扬起小脑袋看看,就看见自家叔叔双眼放空,兀自微笑。三个孩子互相看看,面面相觑,纷纷小大人儿似的摇摇脑袋,感嘆‘唉~大人的世界真难懂。’ 此时的赵佶内心里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个叫赵满的泾原路小参军十有八九就是自家九哥的事实。只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九哥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这么久,不回京城,甚至也不给任何人递个消息。也罢,反正他不日就要归来,到时也就真相大白了! “你们说的那位参军,可是叫做赵满?”心情极好的赵佶笑眯眯的问两个侄子。 “嗯,是呢。十一叔你怎么知道?”赵有奕吃惊的问到。‘赵满官那么小,十一叔怎么知道他的?难道他对玉珠始乱终弃的事儿被十一叔知道了?完了,完了!十一叔怕不是也喜欢玉珠要给她报仇吧?!’ 跟弟弟赵有慕对视一眼,俩人儿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心。其实他俩还挺喜欢赵满的,可别真的被十一叔给抓回来砍了吧?! 赵佶一听,果然是他。也是啊,赵满,姓赵,名满,“佖”不就是“满”的意思吗?九哥你也可真是太淘气了,既要隐姓埋名,又取这样的名字,这让人发现了可怎么好?(赵满:~~~~~~~~纯属意外呀。) 赵佶无奈的晃晃头,从小侄子手里拿过q版画儿,有些好奇的问两个小傢伙儿:“那你们觉得那个赵满怎么样啊?” ‘来了,来了,果然是要抓赵满吧?’两个小的赶紧给赵满说好话:“赵满啊,他虽然说话讨厌了点儿,总是一副贱贱的样子,但是他会做好多好吃的,还会画画儿,会唱歌儿,嗯……”“还会上树掏鸟,会钓鱼呢。啊,他长得也还不错!”赵有慕看哥哥想不出来,赶紧出言补充。(无奈的老父亲赵满:你们确定你们是在给我说好话?!) 第161页 赵佶“噗嗤”笑出声儿来,看着两个小东西紧张兮兮、颠三倒四的回话儿。尤其是赵有慕,居然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哪还不明白两个小傢伙儿是真的很喜欢赵满,正在不遗余力的给他说好话儿呢。 “哦,这样啊,我听说过几天西北那边儿要回京述职的人里就有个叫赵满的,可能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哦!”赵佶撩够了闲,抖抖手,拿着两张画纸潇洒的离开。走到门口儿,突然想起拿了东西还没交代一声,便回头朝着两个小侄子说到:“这画儿我拿去给你们裱好了再拿回来,省的不小心弄坏了。”说完就迈开大步走了。 一直被忽视,还留在原地吃小手儿的赵亶:“……哇~爹爹不要我了!哇~~” …… 把儿子彻底遗忘的赵佶一路哼着小曲儿,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先去太后宫里报个备。那赵满不日就要抵京,万一他真是九哥,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生命危险啥的,也好多个人保护一下。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吧,事情未明朗之前,不合适让别人知晓。 赵佶带着手中的画,大模大样儿的走进了太后的慈德宫。作为向太后比较喜欢的儿子之一,赵佶对太后的日常作息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会儿太后估摸着还没用晚膳,嘿嘿,还能蹭顿饭! 赵佶刚一露头儿,就有小太监进去给传话儿了。不一会儿,果然看见太后身边儿的大太监许路亲自迎了出来:“哎呦!今儿是吹得什么风啊,都这个点儿了,您怎么来啦?” 赵佶为人跳脱和善,从来不摆架子,跟太后宫里的红人儿们都颇为熟稔,因此许路说话也颇为随意亲近。“嘿,这不好几天没来了,想你们了呗。”赵佶笑嘻嘻,不着调的话张口就来。(这话要是给章惇听到,肯定要气得捶胸顿足,批评他轻佻。) “哟,王爷您这可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可担待不起,您就是天天儿想着太后呢。这回您又给太后带什么新鲜玩儿意啦?”许路也笑嘻嘻的插科打诨。俩人儿一唱一和,聊的甚是高兴。 “这回给太后带了两张画儿,嘿嘿”赵佶神秘兮兮、半开玩笑的小声儿说到:“这画儿可金贵着了,万不能让别人看到。” “呦,那一会儿您就自个儿进去给太后看吧,小人可不敢跟进去了,小人就蹲门口给您守门儿了,保管不让别人看了去。”许路顺着赵佶的话,笑着应到。其实他早就看到端王殿下手里拿着的那两张画纸了,心说:‘您这画儿连裱都没裱好呢,能贵重到哪儿去呀?您老这是看我没文化逗我呢吧?!我是不懂画儿,可我大太监许路混迹宫廷这么多年,啥玩儿意贵,啥玩儿意值钱,咱还是分辨的出的。’ 赵佶可管不了许路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他要的就是许路这句话,这样他就可以单独跟太后说事儿了。赵佶对许路有眼力见儿这点,甚为满意。 第90章 等你归来 “行啦!人都给撵走了,你这究竟是什么宝贝画儿,还不赶紧拿出来给哀家瞧瞧。”进了屋,向太后听了许路的汇报,笑眯眯的屏退左右,就问赵佶要画儿看了。其实太后,包括许路等慈德宫里的宫女内侍都以为是端王殿下又研究出了什么绝世画技,才要故作神秘,给太后献宝,哄太后开心。 “母后,等会儿您看了可别吃惊哦。”赵佶依旧笑嘻嘻,凑到太后身边。 “呦!你母后我什么没见过?难不成你这孩子又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吓唬我老人家?”向太后夸张的用手抚着胸口,一副要被吓到的样子。 “那您可看好喽。”赵佶嘿嘿笑着,小心翼翼的展开了那幅q版小人儿画。 “呦,这画的是有奕和有慕吧?可真逗,哎呦,看看这俩小人儿的表情,一个眯眼笑的,一个皱着小眉头的,真是活灵活现吶!”太后乍一看到这画儿,乐不可支,不过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不确定的说到:“我记得好像以前见过佖儿那孩子给你画过这样的小像……”太后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想起了“英年早逝”的赵佖。 “您再看看这个。”赵佶并未接话,而是拿出另一张画,在太后面前徐徐展开。 “这,这是,这不是你小时候吗?这是在集英殿外吧?”随着画面慢慢展开,太后渐渐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用手抚上画中的小孩儿。“像,真像,这分明就是你小时候儿啊。这画儿是你自己画的?你这孩子真是淘气,快说说,你什么时候大晚上跑集英殿去了?”向太后笑眯眯的审问赵佶。 “这画儿不是儿臣画的,但确实是画的儿臣。那是儿臣五岁那年新年宴会时觉得无趣,半途偷熘出来,跑到集英殿外的迴廊里看月亮。”赵佶看着那画无限怀念的说到:“儿臣……在那里遇到了同样偷跑出来的九哥。” 作为常年生活在皇宫大内享有至高权利的大宋第一女子,向太后敏感的捕捉到了赵佶话语中透露出的潜在意图,“你是说,你是说……这,这,这画儿是佖儿画的?!他什么时候画的?那张有奕和有慕的画儿也是他画的?可是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呀?!” 太后彻底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σ( ° △°)︴。宫里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先皇九子申王赵佖已经遇刺身亡,只是大家明面儿上都不提起罢了。就连坚持不给赵佖发丧的向太后,在遍寻无果之后也只能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时候赵佶突然跑来给她看了这样两张画儿,吓得太后当时就以为赵佖这是诈尸还阳了?!还是变成了鬼神了?! 第162页 “母后,母后别激动,先喝口茶压压惊。”赵佶一看太后惊讶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太后准是想歪了。‘也是,这些个女人就是喜欢想像那些神神鬼鬼的。怎么就忘了她贵为太后可也是个女人吶,可别真把母后给吓着了……’赵佶十分无奈又无语的赶紧给太后递杯茶,又擦了擦自个儿额头上的冷汗,内心感嘆到:‘失算吶,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估计这辈子我是懂不了喽!’ 向太后顺了顺气儿,终于理智回笼,期盼的看向赵佶:“那你这画儿是打哪儿来的?” “母后,儿臣怀疑泾原路的一个叫赵满的参军可能就是九哥。”赵佶言简意赅扔下一个重磅□□。“这两张画儿就是他画的,是有奕和有慕去京兆府玩儿时在驿馆认识的,这画儿也是那时画的。而且儿臣还打听过,听说他会唱一首只有九哥和九嫂会唱的歌儿。哦,对了,他还不簪花,说什么男人簪花像媒婆。” 赵佶一口气罗列出了所有疑点,当然,他选择性的略过了玉珠、李林、锦绣、锦瑟,只说是自己打听的,丝毫没有提及这些人。自己打听错了不要紧,要是有下人乱嚼舌根,还是编排皇家子嗣之事,说不得就得推出去砍了。赵佶虽然平时办事儿不走心,但确实是位善良的好主子,他是不愿把这些人都给牵连进来的。 “噗嗤”太后听到簪花这段儿,想起当年的情景,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可不是?当时你头上好像是戴了朵红色的山茶花吧,哎呦,被你九哥给嘲笑的呦,整张小脸儿都皱皱的、臭臭的,都快哭了呢,呵呵呵。” “我没哭!”赵佶满脸黑线,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老太太对这个事儿都那么记忆犹新,上次他母妃也是,还兴致勃勃的讲给舅舅听,真是,脸都丢尽了。 “好,好,你没哭,是母后看错了,行不行?”向太后像哄小孩儿一样拉着赵佶的手,轻轻的拍怕,笑眯眯的安慰到。 “母后,您就别笑话儿臣啦。”赵佶欲哭无泪,都这么大年纪了,真是太丢人了。“儿臣这回是特地跟您商量九哥这个事儿的。”赵佶赶紧岔开话题。 “这事儿咱们先别声张,毕竟还不确定。”说起这个事儿,太后是一刻也不想等了,马上开始布置行动:“哀家派人,不,还是你派人去,赶紧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泾原路查查,最好是见过佖儿的人,去认认人。哀家出宫不方便,如果果真是他,哀家想办法安排你们见面……” “母后,您先别着急。”赵佶不得不打断太后,开口解释到:“儿臣打听到此次西北军回京述职的人员里就有这个赵满,估计不日就要抵京了,到时候咱们寻个机会见面应该不难。” “哦?那敢情好!他们什么时候到啊?还有几天吶?”太后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华贵的蓝紫色裙摆在地上转出一个完美的圆弧,她高兴的像小孩子一样掰着手指计算天数,“可是,他要真是佖儿,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呢?”想到这里,太后雀跃的心情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些怅然。 “这也是儿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才特地跑来跟母后讨个主意。他到底是不是还不好确定,母后莫要抱太大希望,以免,以免……”赵佶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他自己也很怕,很怕那赵满不是九哥,希望破灭,是谁都不愿去承受的。 “唉~”良久,太后终于出声:“放心吧,哀家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哀家受得住。”太后转头看向赵佶,继续说到:“倒是你呀,哀家知道你自小就跟小九儿要好,如果证实了他不是,你也莫要伤心。咱们好好照顾有奕和有慕才是正经。” “嗯,儿臣省的了,母后放心。”赵佶鼻头髮酸,低低的应到。 “你呀。”太后走到赵佶跟前,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头,笑着说到:“事事莫强求,你一直也都是这样做的,怎么一遇到你九哥的事儿,你就魔障了?这个事儿更不是咱们能掌控的呀。” “嗯,儿臣知道。”赵佶闷闷的回答,声音依旧带着鼻音儿。 “这个事儿你先别跟别人提起。等他来了汴京,咱们找机会见他一见,自然见分晓。还有,最近官家身体越来越差,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事儿更不好处理,咱们都要小心行事,莫要让人误会了才好。”太后又叮嘱赵佶几句,便让许路赶紧传膳,让儿子好好吃一顿再回去。 赵佶跟生母陈太妃自然亲密,感情很好,但让人惊讶的是他跟太后这个嫡母居然也能真正的母慈子孝,感情好得不得了。其实这主要是因为赵佶小时候经常跟没了亲娘的赵佖一块儿玩儿,赵佖又是向太后最喜欢的孩子,当然就接触得多了。 赵佶个性淡然率直,又机灵幽默,最重要的是他为人赤诚,从来没有那些歪心思,时间长了,自然就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了。赵佖失踪后,最伤心的莫过于申王妃、太后和赵佶了。申王妃有太后、皇姐们和娘家人安慰,赵佶便时常来跟太后聊聊天,一起怀念一下小时候的开心时光,说说赵佖。 一来二去,赵佶每次进宫,竟都是在太后的慈德宫停留的时间更长了。陈太妃还私底下跟赵佶开玩笑的说,搞不好当时真是抱错了,把太后的亲生儿子给抱来养了这许多年。 第163页 赵佶心满意足的在慈德宫蹭了顿晚饭,临走才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赵亶还在宫里,好歹算是把他一块儿带回了端王府。开玩笑!要是真把儿子忘在宫里,她家王妃能把他拆了,咔嚓嚓的拆了! ‘九哥,到底是不是你呢?你又为什么不肯回来呢?’赵佶思考间,挥毫泼墨,信笔游走,一气呵成,画出了……两个q版小人儿,那是圆滚滚的自己和记忆中总是一脸坏笑的九哥赵佖。 ‘真的很想你呀。’华灯初上,赵佶临窗而立,眺望远方,面容忧郁,凤眼含情。引得一众路过的丫鬟小厮都羞红了脸赶紧低头快步离开,生怕再多看王爷一眼,就要就此沦陷在他深情的目光中。(赵佖:屁,老子太了解你了,你小子一定是自己不想干活儿,想找我顶缸做苦力!) 一贯走高冷路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猫太白最近一反常态的谄媚。每天跟着赵有奕两兄弟,跟进跟出,形影不离,去哪儿都不放过。主人蹲茅房,它都在门外守着╮(╯﹏╰)╭,堪称史上最忠诚的猫了。路过的宫女内侍都纷纷感嘆,这猫真是比狗还忠啊! 然而,凡人怎么能理解伟大的黑猫太白的小心思呢。太白掐爪一算:嗯,那小子总算是快回来了。赶快的,老子好功成身退!嗯,这几天得跟紧了,别错过那小子回来的关键时刻。哈哈哈,肯定有热闹看! 思及此处,黑猫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金黄色的猫眼微微的眯着,几根鬍鬚还得意的颤动。黑猫慢慢的转过头,把路过的一干宫女吓得一抖,心想:‘这猫忠心是忠心,可也长得太吓人了,还是离远点儿吧。’ “阿嚏!”太白用前爪揉揉小鼻子,‘是谁又在叨念帅气的本喵?’ 第91章 同抵汴京 章楶一行人快马加鞭,半月已到京郊。赵满是近乡情怯,加之心情紧张,最近频频做恶梦,梦里不是被人砍杀,就是被定罪处斩,弄的整日精神恍惚,眼圈儿黑的都跟熊猫有一拼了。 “小满啊,你没事儿吧?你看看,你这几天天天迷迷煳煳。不就是进宫面圣吗?官家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姚雄看赵满整天魂不守舍,一个大巴掌拍到赵满肩膀上。 “啊!?”昏昏沉沉,没有丝毫防备的赵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拍的一栽歪,差点儿就大头朝下直接从马上栽到路上。 陈参军趁机数落姚雄:“小熊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就小满那小身板儿,能禁得住你这大蒲扇手?要是真给小满拍坏喽,看你拿什么跟官家交代?总不能告诉官家,你把他下旨召回来的人半道儿给拍傻了吧?哈哈哈哈……” 陈参军再次大开脑洞,兀自笑得欢快,鬍鬚都跟着一颤一颤的,让赵满突然想起了某个黑脸生物。(黑猫太白:喵~) 闯了祸正傻眼的姚雄:…… 惊魂未定抱着马脖子的赵满:…… 章老相公忍无可忍:“都别听他瞎说!”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这个陈参军这么不着调呢? “小满啊~是不是有心事儿啊?说出来给哥听听~”陈参军突然鬼魅般的出现在赵满身旁,凑到他耳边儿说到。 “不,不能说……”赵满给他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就说了实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反应过来,紧张兮兮的回头看陈参军。然而陈参军却半点儿也不吃惊,老神在在的问到:“那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赵满四下一看,发现章老相公正撩开车帘关切的望向这边,旁边儿的姚雄也假装不经意的路过,却也用眼尾一直瞄着自己,再看看陈参军明显担忧的目光,赵满顿时觉得心头一暖,一股浓浓的暖意源源不绝的充满了自己的身体,犹如冬日暖阳,驱散了连日来盘亘在心头的阴霾。有如此不问情由就相信自己,帮助自己的朋友,此生算是无憾了。 赵满展颜一笑,面向陈参军郑重的说到:“大家都知道,我之前脑袋受过伤,有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偶尔出现的记忆片段很是零碎,并不完整,让我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让大家担心了。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得好!怕啥?你还有兄弟们呢!”还没等陈参军说话,一直偷听的姚雄突然拍着胸脯喊到。把陈参军刚到嘴边儿的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气得陈参军直骂:“哪儿都有你事儿?!就显你了!”要不是骑在马上,估计就要飞起一脚踹上姚雄的屁股了。 赵满看得忍俊不禁,回头,正对上章老相公的目光,赵满微笑着朝他点点头,老人家也捋着三缕长须开心的笑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还有两队人马也在前往东京汴梁的路上。 一队是西夏使臣队伍。此时,西夏最高统治者已经换人。梁太后终于倒台,皇帝李干顺亲政,开始名正言顺的掌控西夏。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派使臣前往汴梁求和。这支肩负重要使命的使节队伍携带着皇帝李干顺的亲笔信以及送给大宋皇帝的大量金银珠宝,昼夜兼程,正在拼命赶往汴梁。 西夏使臣:赶紧的,赶紧的!继续赶路!后边儿怎么又停下来了? 随行侍卫:大人,马匹都走不动啦,得休息一下。 使臣抹了把脸:那就休息一个时辰,到前面城镇多买些马匹备用,换马不换人,全速赶往汴梁城! 第164页 (章楶:呵呵,想得美,我们大宋腹地哪儿有卖马的呦?你们慢慢儿找吧,呵呵呵。) 另一队就是赶来赴任的新任开封府尹顾羡林一行人了。 要说这顾羡林,那可是出了名儿的清官。当年元旦大朝会,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他都敢直接拎筐龙眼干上去跟官家呛声儿,放眼整个儿大宋也是没谁了。好在当年有赵佖和苏大学士给他救场,他这官职和脑袋才保得住。 这些年他倒是心无旁骛一心治理桂州,大力推广梯田之法,把过去穷山恶水的桂州愣是给改造成了富庶之地,稻米丰沛,鱼虾满渠,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无不交口称赞。 朝廷听说了他的政绩,也是大加表彰。官家更是看中他刚正不阿、百折不弯的个性,钦点他为开封府尹。要知道,开封府尹听起来官不大,好像还没知州威风。但人家可是掌管整个儿京畿之地的一把手儿,皇帝和当朝重臣可都生活在人家的地盘儿上。 知道都谁做过开封府尹吗?宋太宗赵光义就做过,宋真宗赵恆也做过,还有鼎鼎大名的包拯也是开封府尹出身,所以说,这个位子可谓是炙手可热,一般人儿还真抢不上。想做这个位子,你要么是官家属意的继承人——隐形太子,要么你就得是简在帝心,是官家的心腹股肱之臣才行。所以别说是顾羡林本人,就是章惇等内阁重臣,也没想到官家会钦点他为开封府尹。 这个重磅□□一扔出去,那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喽。平素遵纪守法的当然是欢天喜地,却是苦了平时爱好惹是生非的公子哥儿们。他们纷纷被自家长辈□□要夹着尾巴做人,千万不可惹出麻烦,有些个家长干脆就把败家孩子直接关家里改造,啥时候合格了才能放出去。 一时间各大家宅内院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烟花柳巷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于是新任府尹顾大人还没上任就给自己招揽了两大敌对群体,纨绔子弟群和妓院老鸨群。(顾羡林:……) 由于此次是要长期在京城任职,被京城人士各种叨念的顾羡林顾大人这回进京是拖家带口,行动缓慢。老婆、孩子加上年迈的老娘,经济拮据的顾大人不得不砸锅卖铁又买了两匹马,马车则是桂州当地的木匠们为感谢顾大人多年来的看顾之情集体赠送的,上好的木材,精巧细緻的做工,倒是给顾羡林寒酸的赴任队伍增色不少。 车里更是有当地百姓死命塞进去的各色吃食,堆满了半个车厢,估计要不是考虑车里还得坐人,朴实的百姓肯定要把整个儿马车填满。离开时,百姓自发的前去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男女老幼,无不流泪低泣,依依不捨。 一向冷硬的顾大人看着前来送行的百姓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纵使再不舍这里的善良百姓,不舍这里的山山水水,顾大人也不得不跟乡亲们道别,踏上回京之路。 顾羡林的车队行进极其缓慢,走了将近两个月了,才晃荡到汴梁城外。此时正值冬末春初,乍暖还寒。赶上城门口进城的人特别多,队伍排得老长,守门的士兵正挨个儿仔细盘查,很是认真。 顾羡林并未表露身份插队,他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尚早,便让家人和随行的属下们就地休息一下,吃些干粮,等人少些了再进城。于是一行人便在官道旁边儿铺上厚实的毡垫,席地休息。 郊外的土地还没完全化冻,脚踩上去还有些打滑。周围的树木也是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儿,然而两个孩子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俩皮猴儿一般蹿下马车,你追我赶,在一旁开心的玩闹着。 “阿爹,阿爹,咱们这就要到京城了吗?听说京城好大,好……”年幼的二儿子兴奋的去扒顾羡林那半新不旧的有些褪色的蓝色长袍,还用短粗的小手臂画着圈圈,吃力地比划着名好大好大的样子。小傢伙儿圆圆的大脑袋上只留了三撮毛,用红绳儿扎了三个沖天小辫儿,配上红润润的苹果脸,模样甚是可爱。 “阿爹,阿爹!快看!好威风啊!”十岁的大儿子兴奋的手舞足蹈,高声喊着自家老爹。半大少年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每个孩子心中都有一个威风凛凛,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梦。 “别大唿小叫的,像什么样子?!”顾羡林端起父亲的款儿,教训大儿子。不过目光却也自然的看向儿子唿喊的方向,只见朝着城门方向迎面儿来了一队人。大概二十骑左右,人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姿笔挺,只在队伍中间护着一辆青灰色棚子的马车。马车乍一看虽不起眼,可车身行走非常平稳,且篷布所用材料也是上品,明显是高官所乘。 那队人马由远及近,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显示着他们是多么的训练有素,马匹个个儿膘肥体壮,毛髮油亮,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马。尤其在大宋这个马匹奇缺的国家里,二十多骑组成的马队,足以让身处内地的黎民百姓好奇的驻足观看。 “真帅气呀!真好看。”官道旁,等着进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嬉笑着议论纷纷。 “呦!三娘,你是说那马好看还是马上的人好看吶?”旁边儿挎着篮子的小伙伴儿笑嘻嘻的逗趣。 “秋娘你真讨厌。刚才明明是你最先喊我们看的,这会儿又来说我?”同样挽着篮子的三娘脸红了,不依不饶的揭秋娘的底儿。 第165页 “嘿嘿,要我说呀,这马好看,人也好看才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官兵呢?”身着碎花儿小袄的韦娘手捧着脸,痴痴的说到。 “是呢,是呢,真是许久不曾见过这样英武的人啦!” “是外地进京的吧?” “咱们时常进城卖东西,可没见过这样的好马,一准儿是外地来的。” “唉~可惜了呀。” “怎么?人家要是本地的,你还能嫁给人家怎么着?” “哈哈哈哈” “哈哈哈,你呀,思春了呦!我要回去告诉李婶子喽。” “你,你还敢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哈哈哈哈” …… 小丫头们又是一阵闹笑,追逐嬉闹很是活泼。旁边儿的其他人也不禁莞尔。混迹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府尹顾大人也笑眯眯的点点头,对这些即将纳入自己治下的百姓颇为满意。‘嗯嗯,不错,不错,长者有礼,年少者亦有活力,好哇。’ 第92章 深夜会晤 那队吸引人们视线的人马很快走近,总算能让好奇的人们一饱眼福了。人小却格外好奇的顾家二公子也如愿以偿的骑上自家老爹的脖颈,伸着圆圆的大脑袋不断张望,两个胖胖的小手儿还紧紧抱着老爹的头,生怕掉下去。 “小胖儿,你轻点儿,爹的髮髻都要让你给抓散了。”顾大人无奈的拍了拍小儿子的小胖手儿,轻声说到。对这个萌萌哒的小儿子,顾大人还是很宠溺的。惹得旁边儿的大儿子不满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儿。 顾家长子:凭啥弟弟可以坐爹肩膀上看,我就得站底下,被一群大人挤来挤去,踮着脚尖也看不着啥?! 老爹顾羡林: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你还想做你爹肩膀上?!你想压死你爹呀!还是嫌你爹身体太好,命太长?! 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只关心哪个人长得英俊,哪个人骑马的姿势帅气,哪匹马最健壮等等。身为朝廷命官的顾羡林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出了点儿门道。 ‘这一行人官阶还都不低呢。队伍里最起码有三四个刺史级别的官员,能让这些人一路护送,车里那位恐怕得是个封疆大吏才行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嗯,估计我也不认识,就别上去讨人嫌了。’顾大人暗自嘀咕着,也跟着人群认真的看起热闹来。他在桂州这么多年,看惯了纤瘦的南方人士,还真是挺想念魁梧的北方大汉的。 “阿爹,阿爹,他们都是将军吗?”大儿子吃力的使劲儿蹦跳,好不容易露了两下头,看到了骑在马上身穿铠甲的将士。 “当然不都是将军了,你看,他们的铠甲不一样的,这位脸上有大鬍子的官阶比较高,当称得上是将军了,这位……”对大儿子的问题,顾羡林倒是颇有耐心,微微弯腰小声儿给孩子解释着。 “哦,这样啊。那还有两个人没有穿甲呢!他们是什么呀?”大儿子好奇的继续发问。 “他们不是将军吗?可是我觉得那个穿青色长袍的哥哥好好看啊!他骑马的样子也好帅气呀!衣服也好看啊!他看我了!看我了!”二儿子小胖儿突然兴奋起来,小胖手儿也不抓着顾大人脑袋了,拼命挥动起自己的两条小胖胳膊,试图跟那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打个招唿。 可怜的人形基座顾大人被小儿子晃的都要站不稳了。“老实点儿,别乱晃,你又不是小姑娘,管人家好不好看干什么!”顾大人气急,拍了两下小傢伙儿的肥屁屁,才抬起头跟着看去。 在一群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穿着闪亮铠甲的骑马大汉之中,除了中间儿的马车,就只有两个人最为引人注目了。此二人均未着甲,而是穿着儒雅的文士长袍,其中一位是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三缕长须,面容严肃,虽然长得不丑,但也绝对达不到好看的程度。 剩下的就是小胖儿说的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了。此人身材修长,姿态挺拔,宽肩窄臀,再搭配这一身青衫,看起来就像是一丛修竹,清雅而有韧性,充满了青年人积极向上的活力。顾羡林定睛朝上看去,打算看看这被小胖儿称赞的青年到底长什么样儿。结果刚一看到那青年的面容,就瞬间石化,呆立当场。 ‘那是,那不是申王殿下吗?’那张脸顾羡林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当年他还未封王,还只是个普通的皇子,大朝会上,他机智敏锐,侃侃而谈的样子,那双狭长的凤眼,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那镇定自若、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顾羡林的脑海之中。眼前这个,明显就是成年版的申王殿下嘛。不过他不是应该在城里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大人转头看看前面的汴梁城门,又转过来看看骑在马上风尘僕僕明显是刚从外地赶到城下的申王殿下,而且他貌似还是跟着马车里的人一道回来的,那马车里的到底是谁呀?官家?!绝不可能!可除了官家还能有谁能让一位亲王护卫左右?总不能是太后吧!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儿玄幻吶。更玄幻的是隔这老远申王殿下居然还特地朝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顾大人看到的当然就是赵满,那队人马自然就是章楶带队的西北军回京述职小分队了。其实那是赵满看到了顾羡林脑袋上不停挥动小肉手儿的小胖儿,人家是朝着那可爱的小宝贝儿笑的,可没您顾大人什么事儿。人家压根儿就没看清您老长得是圆是扁好吗? 第166页 然后?然后申王殿下一行人就过去了,直接出示凭照入了城。只留下广大吃瓜群众还在评头论足、议论纷纷,以及……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的府尹大人顾羡林。 章楶带着这一群小弟进城时就已经是下午了,到驿站落脚,又去报导,再等到消息传到宫中,官家知道他们到达,就已经是傍晚了。而且隔日便是祭日大典,章楶也听说了官家赵煦的身体近来有些不好,已多日未能临朝,便以为肯定是要等几天才能面圣了。却没想到,当晚宫内便来人宣旨请章楶入宫觐见,但只宣了章楶一人,其余人等还是要等到祭日大典之后才能得到召见。 然而章老相公却并未因这样的优待而欢喜,反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皆因来传旨的内侍告诉他陛下在福宁宫见他。福宁宫地处垂拱殿之后,是歷代官家的寝宫,这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官家一般都不会在寝宫接见大臣。除非…… 章楶带着满腹疑惑和不安的猜想,坐上了入宫的马车。不是章楶多虑,而是最近传言太多,身为宰相章惇的堂兄,章老相公当然获得了第一手消息,官家身体每况愈下,着实令人担忧啊。 于章楶而言,官家赵煦应该算是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了。经歷过\"熙宁变法\",又经歷过“元祐更化”,新党旧党争执不下,政局动盪,好不容易到如今的官家赵煦亲政,才再次定下了继续变法的基调,自家小弟章惇等新党官员也得以还朝。 撇开党争不论,就事论事。对此时的大宋来说,内忧外患,坚持变法,持续增加国库收入,稳住时局,积蓄力量一致对外的确是明智之举。赵煦正是这样做的,他力挺新党,全力支持变法,并态度强硬对西夏用兵,这无疑都是在给大宋续命。 年轻的官家也许并没有看到大宋歌舞昇平底下的危机四伏,也许他只是年轻气盛,要变革,要征战,但他的这些举动却暗合了当下的时局。现今的大宋正需要这样锐意进取、敢打敢拼的统治者。 然而……章楶不愿意想下去。如果赵煦突然驾崩,则皇室后继无人。官家唯一一子早殇,除此之外并无子嗣,几位亲王的孩子也都还是垂髻小儿,官家的弟弟们倒是年龄正好,只是…… 唉,听弟弟章惇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没有一个有才德继承大统的。端王殿下倒是才名在外,只可惜对权谋政治兴趣缺缺,恐怕也不是好人选吶。而且光是是立弟弟还是过继弟弟的孩子就够难决定的了。唉,身为大臣却要时刻为皇家操心子嗣之事,真是说起来都是辛酸泪呀。 其实也不能怪章楶咸吃萝蔔淡操心,万一皇帝换了个差劲的,对大臣,尤其是想要干点儿实事儿的大臣还是很有影响的,比如打打西夏啥的,总得得到官家的信任和支持才能成事儿啊,这眼瞅着就快胜利了呢,这节骨眼儿上…… 唉~章楶在心中无数次的嘆气,心里各种悲凉,最后竟想到为啥自己命这么长,先走的总是官家……呸呸呸,官家还没走呢。官家可一定要挺过去呀! 心里各种忐忑,一路不停为官家祝祷的章老相公,终于抵达了寒夜中依然灯火通明的福宁宫。刚进门儿,一屋子浓烈的药味儿,就让章楶原本还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沉了底。入内一看,只见正直壮年的赵煦竟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脸颊凹陷,面色青白,嘴唇亦毫无血色,怎么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之相。 章楶悲从中来,正欲行礼,就听见赵煦虚弱的声音传来:“章卿免礼,赐座,咳咳。”章楶赶紧拜谢了官家,坐到小内侍搬来的椅子上。此时,他才得空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自家堂弟章惇,在座的还有参知政事刘守仁、御史中丞苏辙、枢密使曾布、枢密副使马运、三司使张朴五位朝廷大员。 章楶一看这阵仗,估计是官家要商量什么事儿了。果然,章楶刚刚跟在座的同僚打过招唿,官家就开口了:“朕召你们前来,主要是为了西夏之事。咳咳。”机灵的小内侍赶紧给赵煦递了块儿手帕,又往他背后塞了两个靠枕,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赵煦缓了缓继续说到:“辽国的使臣前日便到了,带来了辽国的国书,咳咳,主要是为了斡旋西夏之事,言西夏已然战败,愿赔款,咳咳,投降我大宋。西夏也已经派出使臣,不日将抵达汴梁。咳咳咳,朕想先听听众位的意见。” 赵煦断断续续,咳嗽不止,好不容易说出了这一大段话。底下众臣却没有立即开口,互相看看,再看看官家,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赵煦鼓励的看了一眼章惇,示意他先说。 章惇倒是没啥顾虑,他一直是主战派,此时当然是主张打到底,不接受投降,直接把西夏灭了,併入大宋版图才好。章惇刚说完,枢密使曾布、枢密副使马运也出声支持。参知政事刘守仁和御史中丞苏辙倒是没出声,这二位明显是有些犹豫。章楶自然不会胡乱抢话,也不便表达。 官家赵煦听到主战人数众多,还是很欣慰的,要说如今还有什么让他牵挂,那无疑就是西夏和皇位传承了。西夏要是能在他手中收回大宋版图,那真是死了也瞑目了。他费力的牵了牵嘴角,努力露出了个笑容。 然而赵煦的这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便有人坐不住了。他就是三司使张朴,只见他赶紧从座位上站起,一礼过后,便有些急切地说到:“臣于军事上并不精通,但臣掌管财政收入,知晓国库情况,臣……臣想说,国库无钱吶。” 第167页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张朴话音刚落,就听到官家那边传来不住的咳嗽声,想来官家似乎并不想听到这些。然而,作为主管天下财富的三司使,想到空空如也的国库,张朴不得不顶着压力,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继续说下去。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官家和宰相大人的脸。 “官家,如今国库钱粮皆紧张。这几年我大宋长期与西夏作战,所耗甚巨。仅此次一战便消耗白银十万两之多,这还没算上战后伤残及牺牲士兵的抚恤金。若要再战,定要新增兵卒,还有马匹、武器装备等战略物资的补充、修缮,粮草辎重也需准备充分,更需往来运输车辆、士兵等人力物力……就算只发动一次战争,少说也得十数万两。更何况若要彻底灭亡西夏,定要持续征战无数,如今……” 张朴咬咬牙,终于说到:“如今国库只有余款七万八千两,还需要维护朝廷国家的正常运转,已是捉襟见肘。实在是无力支撑战争所需,请官家明鑑吶!”张朴说罢,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再起身。 福宁宫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官家赵煦偶尔的咳嗽声。其余人等皆不发敢声,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咳咳,咳咳”赵煦明显是气得不轻,刚想开口责骂张朴。苏辙却站了起来。 第93章 何为兄弟 “官家,臣也认为再战不妥。”苏辙给赵煦行了一礼,然而说出的话却让赵煦不那么高兴了。“官家,臣也希望能早日彻底打败西夏,然如今国库空虚,若是强行征战,必要强征重税,恐怕会引发民乱,得不偿失啊!”苏辙说罢,也学着张朴扑通一声,直接跪到地上,干脆不起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们……咳咳”赵煦顿时被他俩气得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然而他也知道这是实情,朝廷能尽全力支持西北军打完平夏城一战已实属不易。所以呀,赵煦只能把这苦闷憋在心里,此生的抱负,恐怕难以实现…… “陛下,能否听臣一言。”章楶思索良久,他看了看惆怅苦痛都放在了脸上的官家赵煦,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位哭穷党,抬头跟至始至终都没出声儿的参知政事刘守仁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以自家小弟为首的热血中老年三人组,终于开口。 “爱卿有话,但说无妨。”赵煦喘匀了气儿,抬手示意章楶继续说下去。 “臣常年在西北,对党项人算得上比较了解。其狼之野性,实难驯服。抢掠得手,便绝尘而去,若是战败,便摇尾乞和,此乃西夏惯用伎俩。求和是真,若说真心归附……恐怕不可信。”章楶条理分明的分析了党项人令人厌恶的特性,一针见血的指出重点。 “章卿所言甚是,咳咳,咳咳,朕亦深以为然,故不愿接受西夏的投降。”激动愤怒过后,赵煦已然平静了许多。对章楶的分析,他是贊同的,也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不甘,他不愿意接受西夏的假意投降。 明知是假,缘何还要接受?赵煦宁愿一打到底,彻底灭亡了这个恼人的犹如毒蛇一般的边陲小国。但,国家没钱吶?!国库空了!所谓进退两难,不过如此。谁能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赵煦此言一出,底下跪着的两个立马感觉不好了。官家都明说了啊,不愿意接受投降啊,那不就是要接着打吗?可就国库这点儿钱,好干什么用的啊!‘也许还能从……挪一点儿?要不……再加点儿税?……’尽职尽责的三司使张朴已经充分调动起自己的十二万分精神,脑袋高速运转,一心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再抠出点儿钱来满足战争需要。 稳坐钓鱼台的刘守仁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章楶的回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章惇、曾布、马运三个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大家思路还是基本一致的嘛。不过身为章楶的堂弟,章惇总觉得自家老哥哥好像话里有话,恐怕还有未尽之言。 果然不出章惇所料,等官家和各位同僚都在心里咂摸了一轮,鬚髮皆白的章老相公又开口了:“但我大宋歷年征战,的确耗资巨大。大战刚过,将士多有损伤,若要再战,则必须招纳部分新丁,重新训练。马匹、粮草也需补充。且若是再战,势必要一鼓作气,不可半途而废,如此一来,很可能要面临长期对战,花费更多。现国库空虚,无钱无粮,委实艰难。若要强行徵召或是增加赋税,恐民众有怨,政局不稳,于我大宋不利呀。” 看着官家刚刚有些清亮的眼眸又黯淡了下去,章楶顿觉十分不忍,他抛却了拗口的官场辞令,直白的说出了心里话:“官家,臣毕生之愿,惟愿踏平西夏,让其彻底併入我大宋版图,成为我大宋州府!绝非如今接受他们令人噁心的假意投降。” 章老相公神情激动,此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观章楶,此人无愧为西北统帅,文武双全,实乃大宋文官打仗第一人也。(大宋一向是文官为帅,武将跑腿儿,能不能打赢全看文官能否文武双全,懂得带兵治军之道(─.─)。大宋文官:这要求也太高了吧!抗议呀!) 然而,此时他已鬚髮皆白,烛光映衬下,脸上深深的沟壑一般的皱纹亦是清晰可见。他也已年逾古稀,已经老迈,后继何人呢? 第168页 官家赵煦观感尤为强烈,心中的悲伤失落几乎化为实质。他自己眼看着命不久矣,他忠心耿耿能征善战的大臣也已是风烛残年,他不敢想像,之后还能有谁可以继续坚持,排除万难,死战西夏呢? “臣虽老迈,然臣心不死,只要臣活着一日,臣就会做一日的努力。况且西北各路都已经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有胆识、有谋略的年轻将领,臣和众位同僚定不遗余力传授经验,给予支持,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比我们这些老傢伙更有战斗力,踏平兴庆府实乃指日可待之事。” 章楶看懂了赵煦的眼神,也读懂了赵煦的内心。此时,行将就木的老人和病入膏肓的青年有着相同的心声,他们不甘,他们不愿。 “然而就如今形式,我大宋势必需要暂时的妥协,放任西夏暂且苟延残喘,以换得我大宋军民休养生息的时间。只有来日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准备万全,才能一气呵成,彻底灭掉西夏。故臣奏请官家三思。”章楶放缓了语气,诚恳的提出自己的建议。他抬起头,用有些浑浊的目光看了看赵煦,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如出一辙无奈和不甘。 “噼啪”、“噼啪”福宁宫内只能听到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声音。都说“灯花爆,喜事到。”而此时,屋内气氛却格外凝重,大家都还沉浸在章老相公的一番言论之中,无人说话。他是当之无愧的封疆大吏,他对西北战局的了解无人能及,他的话分量很重。 “唉~”赵煦长嘆一声,打破了满屋子的沉默,“朕明白了,咳咳,章卿。”赵煦看向章惇,“明日告诉辽国使臣,西夏求和之事可以谈,咳咳咳,具体事宜由你来安排,咳咳,咳咳,朕乏了,众卿都退下吧,咳咳咳咳。”赵煦费力的说完,便疲惫的阖上了眼,不再言语。 章惇看了看赵煦,无声的嘆了口气,率先站起身来,扯了扯压出褶皱的官袍下摆,郑重的朝着赵煦施了一礼,又回过身,从地上扯起还跪着的两个,示意大伙儿一块儿出去。众人纷纷起身,规规矩矩的给紧闭双目的官家无声的行过礼,依次退出福宁宫。 初春的夜依旧寒冷,心情有些沉重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默然无语。直到临近宫门快要分开时,才互道了声珍重,各自上车回家。马蹄哒哒,车轮飞转,碾过一路陈雪新霜。 “你干嘛非得做我车里?”有节奏的轻微晃动着的车厢里,不顾形象把两手揣进怀里取暖的章惇忿忿的质问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对面,并且一上车就抢走了自己暖手炉的某人。 “你家近吶,这还有一会儿就又要准备上朝了,我回驿馆,一来一回都耽搁在路上了,多不方便。”章楶心满意足的抱着手炉惬意的答到。 “刘守仁家更近,你咋不上他家?!”章惇各种不爽。 “刘守仁又不是我弟弟,我上人家家去干嘛。打扰人家,多不合适。”章楶慢条斯理。 “知道我是你弟弟,你是不是事先给透个气儿啊?!害我丢这么大人!”章惇提起这事儿就来气,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他怒瞪章楶,不停的朝着他磨牙。 “丢了哪么大的人啊?”章楶笑眯眯的放下手炉,特地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圆的样子,戏嚯地看着章惇:“有这么大?” “你,你,你幼稚!”章惇被他看得简直没脸,气哼哼的趁机夺回了被人霸占的手炉,紧紧抓在手上,一同揣进怀里。手炉温暖的热度,让寒风中冻透了的章惇幸福的一哆嗦,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啊~” “噗嗤,呵呵呵,真想让那些个同僚都来参观参观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他们一向谨言慎行的章相公私下里到底是副什么德行。”看着章惇那贱兮兮的享受的表情,章楶到底没憋住,开口就是一顿嘲笑。 “哼”╭(╯^╰)╮章惇更光棍儿:“爱咋咋地!你是想好了主意了,麻烦你早点儿跟我说行吗?!我昨儿还把辽国使臣给骂了一顿。明天就得去找人家重新谈?!你给我说说,让我怎么办?!难不成我还得低声下气儿的去给他赔不是?!” “哦?你把人家给骂啦?怎么骂的?快跟哥哥说说。”章楶一听骂人,立马来了精神,迅速凑近章惇贼兮兮的追问。 “还能怎么骂,无非就是说些个让西夏别痴心妄想,他辽国也别多管闲事之类的……不对呀,你管我怎么骂的!”章惇下意识的回答了哥哥章楶的提问,说了一半儿,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赶紧打住,对这个不着调的哥哥怒目而视。 “哦,就这些个呀,这还叫骂?充其量也就是数落两句,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章楶满不在乎的掏掏耳朵,突然凝视着弟弟章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到:“官家只是让你告诉辽国人西夏议和之事可谈,但要怎么谈,要提什么条件……”章楶拉了个长声儿,用手缓慢的拍了两下弟弟的胸口,“那还要看官家的心情,要看你章相公的心情了。” “诶?对呀。”章惇也迅速反应过来,“我们没钱没粮,可他们不知道啊!再说,他们比咱们更穷,现在是他们被咱打怕了,主动求和,求着我,巴结我还来不及,我担的哪门子心吶。”转过弯儿的章惇,抖了抖衣裳,挺直了腰板儿,迅速从苦大仇深的苦逼脸转变成了恃强凌弱的霸道相,这个变脸速度也是堪称一绝了。 第169页 “可不?胜利者就要拿出胜利者的姿态。”章楶收回手,支在自己下巴上,瞅着对面儿的弟弟奸笑。 “哼!这还用你说!我回头就告诉刘守仁几个都老实点儿,别乱说话,尤其是张朴,别露出那穷酸样儿。”说完,章惇嘿嘿一笑,看着对面儿的哥哥,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奸诈表情。“我怎么听说哥哥您那儿刚刚占了片好地儿呢?那天都山可是物产丰饶,不知可给朝廷创收几何啊?” “哦?哪里?哦,你说那小山包儿啊,嗨,那能有什么呀,还得弄一堆人去挖,费劲吶,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够给兄弟们贴补点儿的呢……”章楶一听说到了这事儿,赶紧打个哈哈,试图矇混过关。财不外露啊,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打住,我还不知道你?这两年泾原路上下,包括西北其它几路,可是没少赚钱。看看你们士兵穿的啥,再看看其他路穿的啥,估计禁军都不一定有你们装备好。”章惇可不上当,三言两语戳破章楶的谎话。 “嘿,老弟呀,你也说了,我们赚那几个小钱还都用到军中,用到士兵装备上了,咱这不也没谋私利嘛。”章楶继续打哈哈,心里埋怨马运是个大嘴巴,就他巡视过泾原路,这消息肯定是他透露的。 “是啊,所以呀,我们这些人都没做声,甚至有人想出声儿,也都给压下来了。可这回是占了人家一个这么大的山头儿,别的不说,就那盐矿可是实实在在就在山上的,一年的产出都够养活你整个儿泾原路的军队了。你还想一毛不拔?!”章惇对自家老哥的小抠精神又有了新的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可能有些慢,非常抱歉,我会尽量多更,谢谢大家的支持。赵满就快恢復记忆了呦,敬请期待。私以为,章楶、章惇两兄弟也是非常有趣的老人家呢。他们都是歷史上真实存在的人哦。 第94章 见到了谁 “好吧,你说,怎么分?”章楶一看插科打诨无用,一番苦痛的心里斗争之后,索性摊开手掌,壮士断腕般正色说到。 “简单,五五,朝廷和泾原路对半儿分。”章惇也不客气,直接伸出五个手指,比划两下。 “什吗?!那怎么行?!”章楶立马炸庙儿了,看眼前的人也不再是自家好弟弟了,而是要虎口夺食的豺狼啊!“不行,不行!我那边儿刚刚打完这么大的仗,人马、物资都损伤严重,说百废待兴都不为过,要是死等朝廷拨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再说了,层层盘剥下来,能到我们手里的又能剩下多少?根本就不够用!我们将士拼死拼活、浴血沙场,到头来连点儿抚恤金都拿不到了?!生活都没有保障了?!这也太让人心寒了吧?!以后谁还愿当兵?!谁能来保家卫国?!……”章楶神情激动,唾沫星子都恨不得喷到章惇脸上。 “停停停,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正常给国家上税嘛。”章惇招架不住,赶紧喊停。 “交税哪儿有交那么多的?最多也就两成,我就按两成交。”章楶依旧不依不饶。 “两成不行,两成太少,国库空虚,国家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吧,我让一步,四六总行了吧?”章惇作为大宋实际上的宰相,缺钱得确是他的一大心病。想到临上车前三司使张朴望向自己时那充满希冀的眼神儿,章惇又坚定了信心,要钱! “四六太多。不行,不行,最多三七。朝廷三,泾原路七,不能再多了!我那儿的将士,完全康健的都不剩几个了,要钱没钱,要吃没吃,都指着这点儿钱维持生计呢。再多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了,马都养不起了,你们自己去戍边吧。再说了,都说有盐矿,那盐矿啥情况还都不知道呢,谁知道那盐能不能用啊。”章楶斩钉截铁,期间各种哭穷,目的只有一个,没钱!不给! “行行行,三七就三七。”对讨价还价一事深感头疼的章惇到底是没干过自家老哥,快刀斩乱麻,赶紧订下来了事儿,毕竟朝廷还是多收了一成嘛。章惇就想不明白了,老章家从祖宗开始就没出现过能做生意会讲价的人,真不知道自家这个哥哥是哪根筋不对了…… 深藏功与名的赵满和陈参军:嘿嘿嘿,套路啊,这都是套路,不是,这都是策略呀。(很快赵满就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得不亲自出面,请章老相公及泾原路的一干老同事好好吃了顿饭,全程陪笑脸,搞成了史书中记载的大宋规格最高的晚宴,才好不容易把三七分改成了四六分。唉~有钱难买早知道啊,还有比我更苦逼的皇帝吗?说起来都是泪呀!) “大哥,你可知我为何一力主战?”谈完了生意,章惇还是没憋住,想把心中的苦水跟哥哥吐吐:“我是怕夜长梦多啊。这些年对西夏作战,除了你,还真没有太合适的人了。也是难得官家也有决战之心,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若此次就此罢手……”章惇看了看章楶,欲言又止。 “若此次就此罢手,我已老迈,官家的身体也……若是……换了人,你不知道是否还能坚持现在的对敌态度和策略,最坏的情况可能从此以后便再无机会彻底灭亡西夏,是也不是?”章楶接过话头儿,连珠炮一样说出了章惇未说出口的话。 第170页 “唉~知我者,哥哥也。”章惇嘆息一声,仰面靠在车厢上,“但时势比人强啊,如今官家已经决定接受议和,我又能怎样?”章惇两手一摊,自暴自弃了。说完还瞥了一眼同样靠着车厢坐着的章楶,颇有些埋怨的意味。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比你更想打。唉~这也是几番权衡之下的无奈之举。官家……是位好皇帝呀,可惜呀,可惜了。”章楶也道出了心中的苦闷。 “唉~”章惇又嘆一声,他自己都觉得这几天嘆气特别多,“你跟官家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西北军前景果然能如此乐观?”章惇其实是觉得章楶多半是在安慰官家,让他心里好受点儿。 “哥哥我从不说假话,更何况是跟官家。姚雄、折可适、郭成、岳和、种朴几个都是难得的将才。陈参军你熟悉,就不用提了。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那个叫赵满的小参军吗?其实可以说,是他让我下定了突袭天都山的决心,这个人很有意思。我近来越来越觉得这小子有才,还有那么点儿小神秘,最棒的是他特别有趣……”章楶开始跟弟弟分享西北军的情况。 章惇:……我们说的不是当官作战的人才吗?哥你是不是跑偏的太远了? 果然不出章楶所料,辽国使臣一听说大宋有接受和谈的打算,立刻喜上眉梢,赶紧回去传信儿,哪儿还记得自个儿之前被宰相大人数落的事儿啊。 一大早,刚刚处理完政事,新任开封府尹顾羡林就跑来拜山头儿了。章惇赶紧让人把他请进来。初春的阳光虽然没有夏日暖阳那般炙热的温度,但它明快闪亮,淡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格跳进政事堂中,一室春光。 章惇亲手泡上了一壶好茶,与前来拜访的顾羡林对坐品茗闲聊。俩人儿都是实干派,很多理念不谋而合,聊得很是投契,畅所欲言,气氛正好,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章相公,此番拜访,下官获益匪浅。叨扰多时,下官这就告辞了。”聊了小半天儿,顾羡林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好耽误章相公办公,赶紧提出告辞。 “行,那咱们改日再叙。回头我约你,再叫上几位同僚,咱去明月小楼一聚,也算是给老弟你接风洗尘了。”章惇笑眯眯的拍拍顾羡林的肩膀,爽快的提出邀约。 “那敢情好,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喽。”顾羡林赶紧笑着应下。他对章惇的印象颇好,深觉此人为人热诚,办事果敢,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下官来时还带了些龙眼干来,嘿嘿”顾羡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就放在外边儿,各位相公若是不嫌弃,可以当个零食小点用用。” “呦!那我可得尝尝,能吃上你的龙眼干儿,那可是求都求不到的殊荣哦!”章惇都给他逗乐了。这个人果真是多年如一日,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改变他刚直的秉性和难得的赤子之心。 “嘿嘿嘿,那什么,让章相公见笑了,下官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只好如此了。”顾羡林倒是坦坦荡荡,回应着章惇的打趣。又小声嘀咕着:“下官还想着改日给申王殿下也送去点儿,就是不知道他爱不爱吃?” “啪嚓”章惇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满地开花。那可是黑釉兔毫盏哦,刚淘换来的呦,章惇的脸上满满都是心疼。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去心疼茶盏了,“你说你要给申王殿下送东西吃?”章惇看看左右无人,一把就把已经走到门口儿的顾羡林给拉了回来,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的发问。 “啊,是,是申王殿下啊。可是有什么不妥?您是怕……招人非议?可下官听说申王殿下根本不参政啊。”顾羡林看到章惇目瞪口呆的脸,也吓了一跳,赶紧补充道:“如果不妥,下官就不去了。” “不是,不是,不是这回事儿。”章惇是彻底震惊了。这顾羡林说得跟申王赵佖现在就住在申王府似的,说的跟真事儿似的,弄的章惇都以为要么自己幻听了,要么就是出现幻觉了。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没必要这么吃惊,这顾羡林常年在桂州蹲点儿,朝中又没有什么人脉,申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事儿,谁会告诉他呀,不知道也正常。 “老弟呀。”章惇无奈的看着满脸蒙圈的顾羡林,打算耐心地充当解说员,好生给他普及一下汴梁神秘事件之“申王在哪里”。“你恐怕是见不到申王殿下了。他……”章惇说到这儿微微顿了一下,正斟酌着该怎么含蓄的表达一下,就听到顾羡林在旁边儿叨叨咕咕。 “不会是病了吧。病的严重了?不能啊,我昨儿个进城时还看见他了,瞧着挺好的呀,不像是生病啊。他还朝我笑呢。”想到申王殿下对自己点头微笑,顾羡林心里就涌起了一种颇为感动的感觉,嘴角都不自觉的微微上翘,笑了出来。 然而当他自言自语过后,乍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章惇一张瞠目结舌,写满惊吓的老脸!您老这是干什么?吓死人了好不好! “你说……他跟你一块儿进城的?”章惇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的这句话。 “是,是啊。啊,其实他是比我先进城的。我在他后边儿进去的。”顾羡林显然不明白章相公问这话的意思,还仔细地思考着自己和申王殿下入城的先后顺序。 第171页 “你说他还朝你笑了?你确定是申王殿下?”章惇又接着追问。 “嗯,是,是啊。下官怎么也不会认错申王殿下呀。”顾羡林茫然回答。 “可是,可是……”章惇压低声音继续说到:“郊祭遇刺的事儿你应该知道吧。其实从那时候起申王殿下就已经失踪了,其实可能已经……官家和太后下了封口令,不让说。这已经是朝中公开的秘密了。” σ( ° △°)︴嘎?“……那我见到的是谁?是……啥啊?”顾羡林顿时嵴背发凉,汗毛直立。 “你也别乱想,许是你眼花看错了,或者人有相似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个事儿你还是别再跟别人提起了。”惊吓过后,章惇已经恢復理智,他提醒顾羡林道。 顾羡林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政事堂,脑子里还乱闹闹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跟自己叫嚣着:“那也太像了吧?!哪儿有那么像的人。” 第95章 逛街偶遇 章楶一夜未归,驿馆里的赵满等人还是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章楶出事,而是怕朝中出了什么大事。章楶下朝回来,一帮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询问。 穿着一身儿湖蓝色锦缎的陈参军捏了捏手中的茶杯:“可是出了什么事?” 穿上长袍依旧像土匪的姚雄大嗓门儿喊到:“出啥大事儿了?” 低调的穿着浅蓝色袍子的赵满则摆出一副腼腆乖巧相,静静的站在后边儿张望:‘我不说话,我就听听。’ “看看你们一个个儿的,还都关心起国家大事儿来啦?”章楶看着他们三个略有些怪异的造型,颇为好笑,“唉~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西夏的事儿。西夏皇帝请辽国出面斡旋求和。官家想问问大家的意思,是战还是和?” 章楶脱下披风,欣慰的接过赵满递过来的热茶,‘果然还是小满招人喜欢。’又看看只顾自己品茶的陈参军,嚷嚷着饿的姚雄,‘唉~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世风日下,不尊老。’ “商量的可有结果?官家是怎么决定的?”陈参军一听说只是西北打仗的事儿,就放下了心来,慢条斯理的接着问。 “还能有啥结果!打呗!接着打,咱就快灭了他了!”姚雄兴奋的阐述自己的观点。 赵满本来也想着如果能一鼓作气直接把西夏干灭火儿了,就一劳永逸了。可回头看看章楶沉默的样子,顿时觉得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赵满试探性的询问:“是不是朝廷缺钱?” 正中红心!一语中的!不得不说赵满这个小傢伙儿真是太聪明了!章楶又看看赵满,心里为他点了个大大的贊。‘孺子可教,后继有人啊!’章楶老怀大慰,越看越高兴,之前的各种无奈各种压抑,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章老相公的心情终于又重新舒畅了起来,估计早饭都能多吃一大碗。 “嗯,是缺钱。”章楶又恢復成了笑眯眯的样子。 ‘缺钱你还笑?!您老人家没事儿吧?’陈参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缺钱?咱不是自己有钱吗……唔”姚雄一听打仗的事儿要黄,立马不干了,大声嚷嚷开了。说到半截儿,就被同时出手的赵满和陈参军给按倒在椅子上,堵住了嘴。 “别瞎嚷嚷,咱们那点儿钱够干啥的呀?也就贴补贴补日常开销。哪儿够打仗的?!你是不是脑袋缺弦儿?”陈参军气不打一处来,又狠批了姚雄一顿。 “小熊啊,咱们私底下赚钱这个事儿也不好往外说哈,这儿是汴梁,咱们得小心点儿,让别人听到了该惹麻烦了。”赵满还算比较温柔,轻声的提醒。 “唔,唔,唔……”姚雄认错态度良好,不停的点头,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俩倒是赶紧放手啊,我都要喘不上气儿啦!!!’好不容易等陈参军和赵满终于大发慈悲放了手,姚雄已经摊倒在椅子上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辽使如今就在汴梁,西夏也派遣了使团,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就到了。明日又是祭日大典,咱们是得小心些。尤其是你,小熊,千万别给我惹祸!”章楶淡定的呷了一口茶,抬眼瞅了一眼姚雄。 那暗含警告的眼神儿瞅得姚雄一哆嗦,一个激灵站起来,赶紧整理好衣服,立正站好,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绝不惹祸的决心。 章老相公也没空一直看着这一群小傢伙,早饭过后就自己回屋补眠去了。天可怜见儿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熬夜又早起的,谁受得了,可得好好休息休息,保重身体最重要。 陈参军也是个闲不住的,好不容易来了汴京,咋也得公费旅游一番才算值迴路费呀。他招唿上姚雄、赵满并几个好热闹的西北同来的小兄弟,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驿馆,逛街去喽! 几人熘熘达达,四处闲逛,这几个都没来过汴京。就陈参军、姚雄和赵满是比较有见识的,去过京兆府,算是去过比较大的城市。不过京兆府跟汴京比起来,繁华程度还真是多有不及。 街上灯红酒绿,店铺鳞次栉比,熙来攘往,人声鼎沸。路上行人大都衣着时尚,款式都是新近最流行的式样。尤其是女子,头上珠钗步摇叮噹,身上绫罗绸缎飘摇,好不靓丽富贵。就是乡下来卖货的村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荆钗布裙竟也搭配的颇为和谐好看。 第172页 看得赵满和姚雄等人啧啧称奇,都感嘆这汴梁果然是富庶之都,人也都好有品位呀!几人不约而同看看彼此的衣着打扮,都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这身儿装扮不咋地。不是像暴发户,就是看着太土,像乡下来的。 哥儿几个看来看去不得不承认有文化就是不一样,看陈参军和赵满穿的就挺好。俩人儿一个一身湖蓝,一个一身儿浅蓝,都是素净的锦缎,周身没有过多的装饰。陈参军只在腰间系了块玉佩,赵满更是简单,只挂了个银色的小荷包。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让人看上去很是干净雅致,凭空多了几分高雅之气。一路上还有不少女子羞涩的偷看赵满。 ‘唉~’一干武将集体在心中嘆气,看看自家五红大绿的着装,再看看人家,顿时高下立见,不服不行。“唉~还是赶紧去吃点儿好吃的,抚平一下心灵的创伤吧”。 “上次听朝廷来的人都说汴梁有个明月小楼,吃食很是不错,咱去试试?”姚雄抢先提议。 “好啊,好啊,听说可火爆了。” “那咱还不赶紧去啊,一会儿人多吃不上咋办?!”有性子急的已经准备撒开腿儿跑路了。 “回来,你们知道那明月小楼在哪儿吗?”陈参军慢悠悠的出声儿提醒。 “是哦,那还得找人问问,也不知道离咱这儿远不远?” “也不是太远。”赵满淡定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再往前走个两条街也就到了,这时辰正好,早些去,省得排队了。” 赵满自说自话,一路前行,几人互相看看,赶紧跟上。穿过了两条街,就来到了惠宁街上,这条街可以说是汴梁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了,就比御街差一点点。大伙儿跟着赵满向右一转,路过两家小店铺,就看到了“明月小楼”那明晃晃的招牌和店铺门口儿一大排坐着等位子的食客,还有不少没地方坐只能站着等的。 “(*@ο@*) 哇~这么多人!” “这生意也太火爆了!” “这还没到饭点儿呢,就这些人啦!”没见过这场面的西北军汉们七嘴八舌发出感嘆。 “这得等多久啊?!”姚雄深深的郁闷了,他特别想尝一尝这家店的,可看这架势估计今天是吃不上了。 “那咱们去别家吧,去白矾楼吃酒,那里雅间儿人少。”自打到了店门口就一言不发的赵满突然说话了,边说边拽着姚雄往回走。眼瞅着领路的都跑了,陈参军和其他兄弟们只好自己跟上。 赵满拉着姚雄闷头狂奔,就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一样。姚雄是早就知道赵满有心事,而且随着离汴梁越近,好像心事越重的样子。也就是说小满的心事十有八九跟汴梁有关。 陈参军也是看着赵满从今早上一出门儿就各种不对劲儿,但他体谅的没有问,也想看看赵满到底有什么秘密。如今看来,小满对汴梁的熟悉程度真是远超自己的想像啊,一个刚到这里的外乡人,怎么可能一天之内对汴梁熟悉到这个程度。迷啊,真是越来越好奇!跟上!继续近距离观察,到底这小子有啥秘密?!乛乛我一定要弄明白! 其实赵满只是对这里本能的熟悉,他不由自主的带着大家走到了明月小楼的门口,却被这里过于熟悉的、强烈的感觉吓住了,突然有些不敢进去,近乡情怯?可能吧。他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要记起曾经的过往,一方面又怕过往太过惨烈,也怕连累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跟自己有干系的人。怕连累了人家,怕打乱了人家平静的生活。 所以此刻他不敢进,他只想走,或许夜半无人的时候,他会悄悄的过来看看,寻找曾经的自己…… “嘭!咣当!”“哎呦!”闷头勐走的赵满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位粉衣女子,还把人家手里提着的篮子给撞翻了,里边儿各种胭脂水粉都给洒了一地,还有两个精緻的锦盒,一看就像是女孩子的首饰。 赵满当时就傻了眼,赶紧蹲下来给人家姑娘捡东西,还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姑娘,碰洒了您好些香粉,您看这些银子可够赔偿?”赵满说着,还不好意思的给人家鞠了一躬,实在是没脸看人家的脸色。 “额,是够了。”那姑娘到也不像是爱缠歪的人,提着乱七八糟的篮子,有些迟疑的接过了赵满递过来的银子。她一直默不作声,盯着赵满、姚雄和随后赶来的陈参军等人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娘子,咱快走吧,这胭脂水粉恐怕都不能用了,咱还得重新置办一些才好呢。”一旁的小丫头怯生生的提醒到。粉衣女子依旧没有动,她还在呆呆的盯着赵满走的方向发呆。 “二娘子!二娘子!”小丫头急了,跳起来在粉衣女子脸前各种晃,“二娘子你可不能看着人家小哥长得好看就移情别恋吶,咱老闆对你多好啊!”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看他像一个人,真的很像,说话的声音也像,真像啊!可惜没看到正脸……”粉衣女子小声的嘀咕着,“太像了,太像了,会不会真是他?!”女子声音陡然变大,扯着小丫头就往赵满走过的方向跑去,试图追上赵满。 ‘完了,完了,原来二娘子早就有心上人了,这回还看见个长得像的,老闆看来是要痴心错付了,完了,完了。’小丫头一边被迫跟着粉衣女子往前跑,一边心里不住的叨念。 第173页 这位粉衣的二娘子正是锦瑟,她出府后就去了臻品轩帮陆喜打理生意,由于不便使用原名,便被称作二娘子,锦绣则是大娘子。锦瑟办事爽利,性子直,说话做事从不拐弯儿抹角,陆喜交代的事情也都办得妥妥噹噹,偶尔看陆喜一个单身汉吃穿都没人管,还主动搭把手儿,给张罗张罗。 一来二去的陆喜就对这个漂亮能干的姑娘上了心,开始偷偷的、慢慢的追求起来。其实只是他自以为偷偷的,整个儿臻品轩,除了神经大条的锦瑟自己不知道,其余人等上至大小管事,下到扫地丫头,就没有不知道的。大伙儿都偷偷的给老闆帮忙,暗暗的给老闆鼓劲儿,希望老闆能早日追到二娘子,抱得美人归。 这回就是陆喜的弟弟陆庆看上了隔壁茶楼王老闆的女儿,央求哥哥给提亲。陆喜想着自个儿兄弟俩,母亲早逝,父亲也在去年走了,家中也没个长辈,女眷更是没有,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得把把关吶。 倒是打听了一圈儿,都说那姑娘不错,长得秀气,性格也温柔,可这没见过总是不大放心。但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去看未来弟媳妇儿,好像也不太合适,传出去多丢人吶,对人家姑娘也不好。 左思右想,还是让锦瑟去一趟,给姑娘送点儿胭脂水粉,再带上两只店里打的金钗,联络联络感情,也看看姑娘的品性。锦瑟作为未来的大嫂,去看看弟媳妇儿,这没毛病啊。 臻品轩大管事:老闆,人家二娘子可还没答应您呢。 臻品轩众人:二娘子根本就不知道您想追求她吧? 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的陆喜:……都闭嘴! 第五卷:回归正轨 第96章 为兄之苦 “唉,就差那一点点,我就没追上,到了路口就找不到了!啊!气死我了!!”没追上人的锦瑟气得直跺脚。好歹她还记得陆喜请她办的事儿,先去了那茶楼跟陆庆看上的王小娘子好好聊过天,把王小娘子里外看了个通透,完成了任务,才跑去找锦绣诉苦。 “左右也没追上,是不是也不一定,你生得哪门子气呀。”锦绣看着好笑,递给她一杯茶水,让她去去火。 “姐,你是不知道有多像,声音也特别像,就是听起来低沉了许多,所以我当时就没反应过来。我,我要是一把抓住他就好了!”锦瑟狠狠的攥着拳头,后悔无比。 “呦,那要真的是他,你这狠劲儿把他捏坏了可怎么是好?”锦绣笑眯眯的打趣她。 “姐!你……”小小的院落里传出姐妹俩的嬉闹声。 小丫头又在心里给陆喜点了一根蜡:‘完了完了,看样子大娘子都是知道的,二娘子心里头肯定是有人了,老闆算是彻底没希望了。’ 赵满到底是带着一帮子人跑去了御街,包下了白矾楼最大的雅间儿,好好吃了一顿压惊饭。这白矾楼果然不愧是京城老字号,那饭菜做的当真是鲜香可口,唇齿留香。赵满还特地点了几壶楼里自酿的眉寿酒,让大伙儿吃了个过瘾。 一伙儿壮汉(赵满和陈参军除外)从正午吃到了傍晚,招牌菜轮换着上。店家都感嘆人不可貌相,这桌客人城会吃,懂咱们酒楼,还为此特地给上了好几个敬菜。酒足饭饱,一桌人早就喝得东倒西歪,不知今夕何夕。 “我说小满,明月小楼门口有啥呀?吓的你掉头就跑。”姚雄大着舌头,伸手揽上赵满的肩膀,半趴在赵满身上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唉,也没看见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熟悉,特别……特别奇怪的感觉。我怕……我怕我真认得,真认识……别连累人家……”赵满说得断断续续,眼眸迷离,一双好看的凤目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瞅着就要闭上了,显然是醉的不轻。 “啥?什么?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姚雄显然是没听明白,他摇着大脑袋看向旁边儿一直狂吃、狂吃的陈参军。 “唉~不懂。恐怕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吧。”陈参军也没听明白赵满的话,倒是体会出了赵满无奈、担心又不明朗的感受,他优雅的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油渍,十分道骨仙风的说到:“随缘吧,莫强求。” 姚雄:……咋看咋像江湖骗子,手痒想打! 与此同时,正在准备明日参加祭日大典的赵煦心情可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赵似还在外边儿闹呢?!”赵煦倚在软塌上,怒目圆睁,本就青白的脸色看起来更是惨白了一层。 “是,是的。简王殿下还在外边儿呢,他不肯走,小人们也……也不好赶他走。”小内侍眼泪汪汪,都快急哭了。 简王殿下一直在外边儿吵着要见官家,官家不见,他就赖着不走了。这可难死了一干内侍,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主要是简王一个劲儿的嚷嚷,扰了官家清静,搞不好还是咱们这些内侍挨骂。唉,这简王真是太烦人了。 “咳咳,咳咳咳,你,你去说,就说朕说的,让他赶紧滚,咳咳咳,朕不想见到他。他要是还赖着,咳咳咳咳,就让侍卫把他叉出去!咳咳咳。”赵煦被气得咳嗽不止,挥手打发了小内侍。 简王赵似本是赵煦的一母同胞,同为朱宸妃所生,原本关系不错,童年也是相互陪伴着长大的。可自从赵煦被选中登基成了皇帝,俩人在对待生母朱宸妃这个事情上便出现了分歧。弟弟赵似认为哥哥已经登基为帝,就应该想办法让母亲得享太后尊荣,就算是嫡母向太后健在,不好直接给太后的封号,那怎么也得有太后的待遇才对。 第174页 哥哥赵煦当然也是偏心自家亲娘,但他年长,人也聪明,怎么也比赵似懂得多些。向太后母家家族势大,在朝中也颇具影响,而且上边儿还有太皇太后高氏,她老人家怎么也不可能容忍这等胡闹。 再说了,母妃如今也已贵为太妃,亲子便是皇帝,自是可以过些安稳清净的日子,谁又能薄待了她去?何必要惹那些事儿呢。总之赵煦是不会同意跟赵似一起胡闹的。兄弟俩的感情也就自此产生了一丝裂痕。 朱宸妃本身也不是个安于现状的性子,她多年的隐忍蛰伏,不都是为了今日吗?我是没当上皇后,可我儿子当上了皇帝呀!我就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凭什么还让那姓向的女人霸占本该属于我的位子?! 于是头脑发热的朱宸妃就出手了,她想借别人的手毒死向氏。这样一来,她这个皇帝的生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后的宝座。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中间出了岔子,没能毒死向太后,倒是害死了赵佖的母亲武贤妃。 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让人抓不到把柄,却不知这深宫之中又有谁是真正的傻子呢。向太后恨不能立时要了她的命,太皇太后自然也容不下如此毒辣的女人,尤其她还是皇帝的生母,若是影响了皇帝的心性,那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渐渐长大的赵煦也隐隐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但他还是宁愿相信自己的母亲,一厢情愿的希望这些煳涂事不是她做的。有母妃在,赵煦也就没有分太多精力去关注自家弟弟。直到几年以后,小弟的个性已经被朱宸妃完全养歪了,赵煦才悔不当初,然而,已然晚了。 赵似就好像是朱宸妃的邪恶版,他仗着有个皇帝亲哥哥,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甚至都不遮掩一下。赵煦屡次试图管教,都以失败告终。反而每每被赵似拿着朱宸妃出事赵煦没有维护亲娘说事儿,说赵煦不顾母子、兄弟的情谊,认贼作母,欺负他这个没娘疼的弟弟…… 气得赵煦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看着赵似越长越歪,也就彻底放弃了,不怎么管他了。给他封了个王,没什么实职,但俸禄不少,只要他不闯什么大祸,就这么养着他吧。 赵似平时不怎么露面,亲哥哥生病也只问候一声就算完事儿。如今发现亲哥哥要不行了,皇帝的位子要空出来了,这个不成才的弟弟倒是激动了,要贴着哥哥不走了。你想啊,哥哥没子嗣,这要是哥哥一走,我这个亲弟弟保不齐就能登基当皇帝啦。 鑑于自己并不是唯一的继承人人选,简王那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突然就想到要让哥哥死之前给他写个立储诏书,先立他当皇太弟,这不就截了吗。有了这诏书在手,还怕那帮子老东西不听我摆弄?!哼!到时候要是有人敢不听我的,那就是造反!造反!要诛九族的! “哼!”被小内侍赶出去的简王殿下,狠狠的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倒背着双手,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唉~”“我的妈耶”“哎呦喂”几个小内侍不约而同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可算是把这位祖宗给哄走喽。也不知道这位是哪儿来的自信,就仗着是官家的亲弟弟?官家都对他厌恶到这般境地了,他居然还想着让官家立他为储?!呸!简直是做他的春秋大梦!蠢出天际! “咳咳,咳咳咳,咳咳,走了?”赵煦惨白着脸,接过小内侍递来的松软点心。他这些天基本吃不下什么饭菜,只有这些清甜的点心还能勉强咽下一些。“咳咳咳,咳咳咳”就是吃口点心也要呛咳不止,但赵煦还是坚持着往肚子里填,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天。 “走了,走了,简王殿下已经离开了。官家您先喝口茶压压。要不,小人再去给您取一碗杏仁茶?”机灵的小内侍又是端茶,又是给赵煦顺气儿前前后后忙活不停。“嗯,去吧。”赵煦顺过了气儿,漫不经心的应了。 小内侍赶紧告退,忙不迭的去给官家取杏仁茶去了,眼看着官家啥都吃不下去了,这样下去不是要……小内侍赶紧摇摇头,不敢想,不敢想,太医都没办法,还是赶紧给官家弄点儿煳煳类的东西,好下咽的才是正经。 “唉~”形销骨立的赵煦倚在软塌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喘气儿的骷髅,他发出一声长嘆,无力、无奈又无助。宽大的鲜红色衣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枯瘦的指尖儿从袖袍中探出,试图拿起矮桌上的奏摺,然而手才抬到一半就已然无力。 赵煦落寞的任无力的手臂垂落在身侧,盯着那手臂看了好久,又慢慢的费力的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看向窗外,发呆。‘明日便是祭日大典,这可能是朕的最后一个祭典了吧。’赵煦失落的想。 春分祭日是大宋非常重要的祭典,如无极特殊情况,皇帝是要亲自前往祭祀的。以赵煦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是撑不了整个儿大典的,其实他连站立都已经很勉强了。这种情况礼部自然要考虑到,是以礼部尚书特地提前请赵煦指定代祭人选。到时候一应祭祀礼仪均由代祭人完成,赵煦只需要由内侍搀扶着站在旁边儿看着就可以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个代祭人选就很玄妙了,赵煦无嗣,又沉疴在身,此时选定的这位是不是就是官家心中属意的继承人呢? 明眼人都知道,官家有五个弟弟,除了最小的赵偲,其他的均已成年。估计下一任皇帝就要在这四个弟弟中产生了。哦,还得去掉至今下落不明,估计已经为国捐躯的申王赵佖。那就剩三个了,端王赵佶、莘王赵俣和简王赵似。 第175页 简王赵似是官家的一母同胞,本来希望最大,可此人心胸狭窄、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总之,此人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优点。立谁也不能立他!!(一干死忠老臣表示,如果要立简王,他们全部立刻以头抢地,直接自绝于殿上。就是不能让简王上位!) 莘王赵俣倒是没什么错处,可他也没什么好处啊?!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平庸!平庸至极啊。文不成武不就,见到人说个话都磕磕巴巴,自打出宫建府,更是恨不得整日赖在王府不出来才好。赵煦倒真是用心培养过这个老实的弟弟,特地打好了招唿,让他去中书省歷练歷练,长长见识……可结果,还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烂泥扶不上墙。(赵煦:唉,心累呀。) 扒拉来扒拉去,就只剩下端王赵佶了。这位倒是没有前两位那种明显缺陷。甚至文采出众,屡屡得到名家赞赏,一手独创的瘦金体更是引得众人追捧。此人生的更是风流倜傥,面目英俊,身高腿长,玉树临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气息,文化底蕴。但……就是不拿事儿啊。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无心政治,对经国治世、开疆扩土那是半分兴趣也无。让他上朝听政,也是一窍不通,昏昏欲睡…… 万般无奈之下,赵煦也只好矬子里拔大个儿,挑了端王赵佶做代祭人。唉~提起这些个不省心的弟弟,赵煦就忍不住嘆气。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成器! 自家父亲、祖父乃至上面的各辈祖宗们哪个不是为了皇位斗得跟乌眼儿鸡一样。轮到自己这儿可好,压根儿就斗不起来!除了赵似那傻瓜上蹿下跳闹得欢,剩下那几个都是巴不得躲着皇位走,生怕沾了边儿。 ‘唉~除了嘆气,朕还能做些什么?!祖宗的基业呀,大好的河山啊,到底传给谁呀?!’看似发呆的赵煦内心却在怒不可遏的咆哮! 第97章 围观祭祀 翌日清晨,一缕淡淡的阳光穿过厚厚的窗纸钻进了屋内,正照在宿醉未醒的赵参军脸上,晃得他本能的把脑袋偏到了一边儿,继续睡。然而他的昏睡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门口就传来了持续的拍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小满,快起来,快起来!”姚雄象徵性的拍了几下门,就不管不顾的推门儿进来了。早晨的冷风唿的一下灌了进来,赵满被吹的一哆嗦,眼睛都没睁开,直接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连头都埋了进去,把自己捲成了一个超大的蚕蛹,只留下一头乌亮的长髮露在外面。 “呦呵!咱赵参军这都多大啦,还赖床吶?!哈哈哈,快让大伙儿都进来参观参观,哈哈哈哈。”姚雄一边儿放声大笑,一边儿上去揪赵满的头髮,还不忘了扒拉赵满的被子,试图把蚕宝宝从蛹里给掏出来。 “快起来喽,赶紧的,吃了早饭,咱去看祭典!”姚雄兴致勃勃非要把赵满给捣腾出来。 “冷、冷、冷,快放手,放手……”可怜的赵满终于被活生生的给扒了出来,蔫了吧唧的套上了衣服,稀里煳涂的被姚雄一路拉着走。 “看什么祭典啊?有啥可看的呀,咱们又不能进祭坛……”头昏脑涨的赵满一路上嘟嘟囔囔,老大不满。也是,任谁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拎出来,饭都没吃上几口就又被拖走,肯定也高兴不了。 “你懂啥?!这可难得的大型祭典,咱们就算进不了祭坛,也能看到整个儿祭祀依仗,规模很大的,听说可带劲儿了,章老相公还被特别邀请去了祭典,到时候再问问他祭典啥样儿,那就齐活儿了……”姚雄兴奋的喋喋不休。赵满听得更头疼了,怎么都觉得很没意思啊,还要起大早,啊!真是折磨人吶。 看着兴奋的上蹿下跳的姚雄,透过那看似兇狠的大鬍子,赵满突然想起这活蹦乱跳的小熊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岁,放到现代,那也就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孩子气些,好看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对。‘好吧,就陪你这淘气的小熊去看看吧。’赵满无奈的按着从早上起来就好像突突跳个不停的额角。 “快走,快走!咱先去占好位置,才好看清楚。”一身黑衣身材魁梧、满脸虬髯一脸兇相的姚雄伸手扯着身材修长眉目如画,穿着月白色长袍的赵满。姚雄步子大,走路极快,赵满明显是有些跟不上,被扯的直趔趄,怎么看怎么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胁迫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一路上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围观,还好赵满看到百姓疑惑的目光都会微笑颔首,表现出是自愿跟着姚雄走的,才没被热心群众报官给抓到衙门去。对此情景,赵满深表心累。一路走的虎虎生风的姚雄却浑然不知:“啥?咋啦?小满你能不能走快点儿!” 赵满一路被姚雄扯着,踉踉跄跄,穿过汴梁城区,一路朝西南方向走,不久就踏上了前往青城斋宫的路。 青城斋宫,位于汴梁城西南的南薰门外,是大宋每年官方祭典的主场地之一。斋宫依山傍水,风景绝佳,因此斋宫附近也一直是汴梁百姓们郊游踏青的好去处。 姚雄自以为来的挺早,可到了官道附近才发现来看热闹的百姓早就把官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儿了!( ⊙ o ⊙ )!姚雄一脸懵逼,“怎么大伙儿都来这么早?!” 第176页 “小伙子,外地来的吧?这还早啊。官家的车架都已经过去好久了,估摸着仪式都快进行完了,你就等着看回来的依仗吧。”前面站着的一位老大爷听到姚雄的感嘆,热心的回头给他支招:“这会儿来已经没有好位置了,要想看清楚点儿就沿着官道儿再往前走,估摸着前边儿路远,人能少些。” 姚雄激动的谢过大爷,一把扯过呆愣的赵满迅速往前狂奔。“这祭日大典也开始的太早了吧!这才什么时辰吶,都快结束啦?!”姚雄一边儿走,一边儿叨叨咕咕。 “春分祭日,要在太阳升起之时开始祭祀。”一直没出声的赵满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抬头看看天空中太阳的位置,继续说道:“此时,恐怕祭祀已经结束,估计要开始返程了。” “啥?!太阳升起就开始祭祀啦?!那俺要看官家出城,还不得天不亮就出来?!”姚雄还是头回听说这茬儿,后知后觉的嚷嚷:“你知道你不早说呀!那咱俩还紧赶慢赶的跑来看啥呀?” “其实大家可能都是来看官家回程的吧。毕竟出城时天色太暗,也看不到什么的。”赵满有些犹豫,又有些不确定,断断续续的解释着。粗心的姚雄没有发现微低着头说话的赵满脸上的疑惑之色。若是陈参军在,他一定会看出赵满那仿佛说完话还把自己吓一跳的诡异表情。 赵满迷惑的任由姚雄扯着,一路走到了官道旁边儿的空位上。走到这里,已经离汴梁城很远了,官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稀少起来,多半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还有提着篮子带着吃食的,估计是打算看完官家祭祀仪仗,就顺便在附近游玩一番了。 赵满看着路旁跃跃欲试的百姓,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低矮丘陵,再回头看看身后的汴河,突然涌起一股特别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带给赵满的却不是对熟悉环境的舒适感,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惶恐、心悸,甚至是心如擂鼓,肾上腺素飙升的怪异的甚至痛苦的感觉,就好像要大难临头一样。 “小满,小满你咋啦?”姚雄看赵满突然捂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吓得够呛,赶紧凑上了询问。 “没,没事儿,可能就是昨天喝多了,头还有点儿疼。”赵满双手抱头晃了晃脑袋,僵硬的回答着。心理和身体上的各种不对劲儿、各种难受都让他应接不暇。旁边儿有人看到赵满突然蹲在地上很痛苦的样子,还以为他生了急病,还有好心的带了吃食来的人,主动拿出水和点心,想给赵满吃点儿东西缓解缓解。 此时赵满只觉得脑袋针扎一般的疼,眼冒金星,好似整个儿脑袋都要不是自己的了。他下意识的靠在了姚雄身上,勉强喝了两口水,僵着嘴角向大伙儿道了谢。 “锵锵!锵锵!” “锵锵!锵锵!”鸣锣开道,夹杂着侍卫们的吆喝提醒声,围观群众的激动唿喊声,锣鼓喧天的奏乐声,众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无比的嘈杂,让本就头痛欲裂的赵满更加难受,他不得不死死抓住姚雄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立。 远远地,赵满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帝王依仗。先是由两队骑兵及六行步甲队组成的“清游队”,负责清道。紧随其后的是两排手持龙旗的士兵,共12面,龙旗迎风招展,上面的金龙盘旋欲飞,金色的龙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再往后看是十二排分别手执刀、弓、箭的骑兵组成的卫队。骑兵们各个儿高大魁梧,披坚执锐,目不斜视,气势凛然。看得围观百姓激动欢唿,兴奋不已。这前边儿的卫队就如此有气势,那后边儿肯定还有更精彩的,性子急的更是踮脚伸脖,跃跃欲试。 跟在卫队后面的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帝王车架,而是一支庞大的鼓吹乐队,令围观百姓雀跃,赵满头疼的礼乐声就是他们发出的。乐队里有大鼓、铙鼓、节鼓、小鼓、羽葆鼓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鼓,还有笛、箫、笳、长鸣、中鸣、筚篥等吹奏乐器,以及金钲等打击乐器,总之这支乐队是什么声大用什么乐器,主要作用那就是让方圆几里都听到啊。 乐队之后则是由各种幡、幢、旌旗组成的旗阵。青龙旗和白虎旗后则为随行的朝廷官员队伍和官家乘坐的玉辂。玉辂由太僕卿驾驭,前后有众多驾士簇拥,两侧则由两位大将军护驾。紧随玉辂的是禁军统领和官家的内侍。外围则布列着多队禁军的骑兵和步卒,他们都配备有弓、箭、刀等兵器,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赵满扶着自己的头,斜靠在全神贯注看热闹的姚雄身上,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似曾相识。甚至每个队伍的位置,排列,御驾的样子,那些随行官员的姿态都分外明晰。就好像、就好像他曾经就在那队伍里,曾经也这样一路走来。 赵满眯着眼,头疼难忍,根本就提不起精神仔细看,只是看着这队威风凛凛的皇家卫队,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却蹦出了一个念头:“这么多人也没什么用,真有行刺的也一样招架不住。”话语中还充满了失落和不安。 弄得听到赵满说话的姚雄吓的差点儿原地跳起来,他左右看看,确定大伙儿都在专心看官家出行,没空注意赵满才堪堪放下心来。“小满,别乱说话,这要是给人听到了,可了不得了!你,你这不是……诅咒官家呢吗。”姚雄连忙把软踏踏的赵满扶正了,小心的贴着赵满的耳朵提醒到。 第177页 “啊?我……我说了什么?”赵满此时似乎有些精神飘忽,看着姚雄的眼神也是呆呆愣愣,不復往日的灵动,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姚雄一看赵满状态实在是不好,也顾不上继续看热闹,只想着赶紧带赵满冲出人群,回驿站去,顺路再去药铺看看大夫,总之是得赶紧离开这里。 姚雄人高马大,本想着自己在前边儿开路,把赵满拖在后边儿,应该很快就能离开拥挤的人群,奈何官家御驾刚过,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里三层外三层,又都是寻常百姓,不能动手推搡。姚雄是空有一身本事也无法施展,只得带着赵满龟速的一点儿一点儿往外蹭。 “咦?官家停下了。”一个挽着篮子的小姑娘好奇的眺望。 “是呢,是呢,怎么停下啦?”旁边儿的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快看,快看,官家往河边儿走啦!” “别乱嚷嚷,那不是官家,看服制应该是位王爷。”一个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读书人出言更正。 “就你能?那明明就是官家嘛,人家穿着红色的袍服呢!”旁边儿一壮汉不服气的说到。 “刚才官家根本就没从车上下来,我看得真真儿的,这位是从前边儿随行官员队伍里出来的。”一老者也跟着参与讨论。 “再说了,您好好儿看看,这位头上戴的可不是通天冠。官家是要戴通天冠的。红色袍服又不只是官家可以穿!”读书人再次插嘴。 “那他这是折腾什么呢?”壮汉挠挠头,看着继续往河边儿走的某王爷。 第98章 忆往昔 被众人围观的前往河边儿的奇怪王爷正是当今官家的十一弟端亲王赵佶。赵佶是被官家赵煦亲自指定的此次祭典的代祭人,自然要随行在侧。当然了,一路上免不了遭了简王赵似不少白眼儿。 赵似:哼!让你做代祭人!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哼!哼!哼! 赵佶:弟呀,你是不是傻?!我祖宗十八代还不就是你祖宗十八代嘛。再说了,你以为我愿意干吶?累死本王了。下回你自个儿主动争取一下行不行?别老让哥哥受累了。 众人自然不知道有这插曲。大家只看见端王赵佶步履坚定,缓步走向河边,面对滚滚流淌的河水,嘴唇翕动,似在说些什么,而后又拱手拜了拜。身后众多随行官员侍卫也都跟着下拜。 紧接着就有内侍给端来了酒盏。端王殿下郑重的端起酒盏,面对河水连敬三杯,清亮的酒液随着他挥洒的动作,一点一滴的没入河水之中,全无踪影。浓郁的酒香亦随风飘散,半点儿痕迹也无。 ‘就像那落入河水的九弟呀,不知你是否泉下有知,能品尝到哥哥送你的佳酿。也罢,过不了多久,哥哥就该到下面找你作伴去了。到时候记得迎接哥哥吧。’被两个内侍扶着才能堪堪坐起,透过玉辂的帘子观望河边儿赵佶祭拜的官家赵煦如是想。 没错,就是官家赵煦回城时路过汴河,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可怜的短命弟弟,才特地命赵佶前往汴河边儿上临时祭奠一番。人之将死,总是更多愁善感些。九弟赵佖是落入汴河失踪的,那就在汴河边儿上祭拜一下吧。不管你漂到哪里,这川流不息的水流,总是能把我们的思念带给你吧。 随行官员们都彼此心照不宣,知道那是官家遥祭弟弟。可围观群众却不知道这些个弯弯绕儿,看赵佶对着河水又是拜,又是敬酒的,立刻议论纷纷。 “呀!这是祭河神吧?”一位头上戴着银簪的大婶儿咂咂嘴儿,评论到。 “好像是啊,这不一直对着河边儿拜呢。”旁边儿的同伴附和着。 “这也太简陋了,连个供桌儿都不摆呀。”壮汉嘟嘟囔囔。 “就是呢,太仓促了点儿。”读书人也跟着附和。 “可能是官家突然想祭拜的吧。”老者想了想,开口说到。 “嗯,估计是,一看就是事先没准备。”读书人表示贊同。 “官家怎么不下车呀?咱都没看到官家,好可惜。”特地盛装打扮的姑娘们不开心了,扁着嘴,诉说着无尽的遗憾。 …… 被迫围观的赵满可就没有这份闲情逸緻了,他额头上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整个儿人几乎就要厥过去了。 “小满、小满你这是怎么啦?!你坚持住,俺这就带你回去看大夫。你、你、你别吓唬俺。小满、小满!”姚雄吓得大叫。旁边儿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赵满的状况,纷纷自发让路。 此时官家的车队早已祭拜完毕,启程走了。看热闹的要不就跟着车队一块儿往前走,继续跟着看;要不就在原地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姚雄也终于得以带着赵满杀出重围,来到路边儿僻静处。 赵满此刻头痛欲裂,在看到赵佶走到汴河旁边儿的时候,他的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距离很远,他根本看不清赵佶的样貌,但却有种强烈的不能自抑的感觉。 看到赵佶对着河水祭拜,赵满也下意识的跟着赵佶的动作看向滚滚流淌的河水,在看到河水的一剎那,无数个画面有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汹涌澎湃。 儿时在皇宫大内装傻卖呆,母妃温柔美丽的容颜,小鸡机灵狡黠的表情,皇祖母苍老却慈爱的笑容,太后和蔼可亲的面庞,还有跟老师苏轼尽情笔谈的欢乐,娶王妃时的忐忑不安,新婚之夜见到自家王妃时的尴尬出场,跟重重一起闲看花开花落,云捲云舒的闲适心安……还有,还有,得知重重有孕那兴奋激动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的初为人父的心情……还有…… 第178页 那天,代皇兄祭月返程时遭遇了行刺。刺客与侍卫打斗的混乱场面,王公大臣唿喊奔逃的嘈杂,蒙面刺客兇狠的双眸,刀子挥向自己时刀锋上泛着的寒光,自己肩头喷溅而出的鲜血,还有……被逼至河边,为躲避袭击失足落水的瞬间…… 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都有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奔流而过,之前破碎的片段都完整而有序的连缀了起来,还原出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别样人生。 赵满面色惨白,面庞微仰,双目紧闭,两行清泪缓缓留出,划过脸颊,无声的滴落,没入衣襟,滴在心头。他嘴唇紧抿,下唇上还残留着他下意识咬破嘴唇时留下的血迹。 “小满,小满!”姚雄不停的唿唤赵满。赵满一会儿抱头乎痛,一会儿仰面哭泣,诡异的状态可把姚雄给吓坏了,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儿怀疑赵满得了急病,一会儿又怕赵满是突然中邪,本来就不甚灵光的脑袋此刻更是乱成了一锅浆煳,真是比跟敌人在战场厮杀还要惊悚百倍。 正当姚雄急得抓耳挠腮,束手无策之时,赵满却忽的睁开了双眼,他缓慢的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的姚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赧然、一言难尽的痛苦还有那么一点无所适从,总之那复杂的一眼道尽了心中苦楚酸痛。当然,姚雄也理所当然的……没看懂! 他只看到经过各种痛苦以及疑似中邪之后的赵满突然睁开眼睛,甚至眼泪都没顾得上擦一把,就直接跳起来……跑了?!!( ⊙ o ⊙ )!跑了!!! 根本没反应过来的姚雄,就这样懵逼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赵满像兔子一样迅速的跑走了。等姚雄那反射弧超长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撒开腿儿勐追的时候,已然晚矣。赵满早都跑的没影儿了。 热闹没看咋样却备受惊吓的倒霉蛋儿姚雄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赵满的踪影。无奈之下只好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挪回驿馆,准备搬救兵。 于是有幸跟着参加了祭祀的章楶,一回来就见姚雄比比划划、满地乱蹦,跟陈参军俩人儿没头没脑的吵吵嚷嚷。 陈参军对着姚雄一通勐喷,茶水都恨不得喷到姚雄的脸上:“什么叫跑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跑了?” 姚雄急得直抓头:“跑了就是跑了啊。就是大活人才能跑呢!长着腿儿的怎么就不能跑?!” 面对智商时刻不在线的姚雄,陈参军顿感头疼:“那跑哪儿去了?你怎么不追上他?” 姚雄捂脸蹲在地上:“我没追上啊,他跑的可快了,跟兔子似的,我就一愣神儿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我要是知道他上哪儿去啦,我还用得着来找你?!” 陈参军更闹心了:“你们一天不惹事儿就难受是吧?!这个节骨眼儿上乱跑什么?!不就是个祭典吗?你俩去凑什么热闹!等把他找回来,我非得很抽他一顿。”(兄弟,说话要注意措辞,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刚刚进门儿的章楶听了半天,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姚雄(﹏)、陈参军( ̄﹏ ̄):“小满丢了。” 章楶(⊙_⊙):“啥?!”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章楶不得不把人手儿都撒出去偷偷寻找赵满。因为人手有限再加上对汴梁不熟,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找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找到。急得章楶头髮鬍子一起掉,‘这熊孩子,早不跑晚不跑,明天要面圣了,你跑了!!让我们咋办吶?找谁替你去面圣啊?!不对,也不能找人冒名顶替,不能欺君!咋办吶?!咋办吶?!急啊!’ 一向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章老相公首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果然是熊孩子惹祸不好收拾!章老相公垂首扶额,深感晚景凄凉。 “还没找到?!再去找哇!再找不着,咱们都甭回西北了,洗干净脖子等着掉脑袋吧!”听下属汇报仍然没有找到赵满,人称小诸葛的陈参军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只管让人继续去找,别无他法。 姚雄下午又跟着出去找了好几轮,实在是累得走不动道儿了,正躺在地上挺尸。陈参军急得来回踱步,好几次都差点儿踩到他。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三人一筹莫展,着急上火之时,下人来报,说是端王殿下奉官家之命前来,还点名儿要见泾原路此次回京述职的年轻将官,当然也包括赵满。 “咔嚓!”章老相公手里的茶杯应声碎裂。陈参军呆立当场。姚雄以头抢地。‘天要亡我!!!’此时三人心中所想竟然出奇的一致。 “下官章楶见过端王殿下。” “下官陈靖见过端王殿下。” “下官姚雄见过端王殿下。”三人以章楶为首,排好阵型,异口同声,出门迎接刚刚走近的端王殿下。 “免礼,免礼,各位不要拘礼,请坐,请坐。本王是奉官家之命前来见见西北前来的各位将官。皇兄近来身体不适,未能第一时间召见各位,深感歉意,特赐每人宝剑一把,聊表心意。各位均为我大宋难得的将才,守护西北更是要仰仗诸位……” 赵佶跟章楶等人一照面儿,就发现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人。但他不动声色,按部就班的走进正厅落座,不疾不徐的先传达自己此行的目的——替皇兄赵煦安抚西北众将。 第179页 也不知道太后午后去看官家时说了些什么,竟勾起了赵煦的惜才之情。当即就差人找来赵佶,让他备上礼品去驿馆看望西北军回京述职的将官,还叮嘱赵佶务必要放低姿态,礼贤下士,好生安抚众将。 莫名其妙就被打发去了驿馆的赵佶,从皇宫到驿馆的整个儿路途中都在不断的感嘆母后手段之高,就那么随意的聊了几句天儿,就给他争取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提前去看那个赵满的机会。当真是高明啊。 决心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的端王殿下,一边儿代替皇兄发表演讲,一边儿暗地里观察。章楶他是认识的,剩下的两个刚才也自报过家门。面庞儒雅的是章老相公的左右手陈参军,另一个满脸大鬍子的就是此次立了大功的姚雄。那么唯一没有前来迎接自己的恰恰就是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怎么就这么巧呢? 满腹狐疑的赵佶把皇兄交代的事儿说的七七八八,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章楶,好像突然想起来一般,问到:“不是说你们这回来京述职的一共四个人吗?怎么本王只见了三位呀?” 赵佶一问,姚雄当即额头冒汗,陈参军也有些不自然。唯独章楶不愧是久经沙场,歷尽官场沉浮,他微笑着缓缓答道:“得蒙端王殿下记挂,我等荣幸之至。还有一位参军外出未归,但请殿下恕罪。” 章楶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甚至说的都是实话。只说了外出未归,却并未说是因何未归。只提到是还有一位参军,却特意省去了赵满的名字,以免引起赵佶的注意。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大抵就是如此了。陈参军和姚雄纷纷在心里给自家老大狠狠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第99章 失踪的参军 一般情况下,作为前来慰问的王爷,这基本也就算煳弄过去了。就算是随口问了一句,得到章楶的回答后也大抵不会在意了。传达完中心思想也就该拍拍屁股走人了。然而,可是……他们遇到的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端王赵佶! “哦?这位参军姓甚名谁呀?都这个时辰了,是去哪里游玩儿,竟如此乐不思蜀。”赵佶随意的呷了口茶,修长的指尖儿轻轻地触碰着杯沿儿,漫不经心的问到。 (⊙_⊙;)… 嘎?章楶、陈参军、姚雄三人顿时蒙圈,套路不是这样的呀,王爷!章楶无奈继续组织语言:“此参军名叫赵满,年纪太轻,头一回来汴梁,想是太激动了,故而在外面多逗留了些时辰,劳殿下担心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那个叫赵满的小参军,太小太孩子气,这时候不定在哪儿疯玩呢,可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您可等不起,赶紧走吧。 ‘王爷,您行行好,就赶紧走吧,俺们还得接着找小满呢。您就别跟这儿添乱啦!’姚雄看向赵佶的目光中充满希冀,就差直接开口撵人了。 然而,端王赵佶却好似听不懂一般,慢条斯理的托着下巴,状似为难的说到:“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位赵参军现在何处了?这可怎么好,皇兄千叮万嘱,这每人一把的宝剑一定要亲自交到各位手上。如今少了一人,让本王如何復命?” 赵佶抬头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然落山,只有余晖散发着逐渐昏暗的光芒。明显是已经傍晚了,估计寻常人家都已经吃晚饭了。“看时辰,想是也快回来了,那本王就再等等吧,总要完成皇兄的託付才好。”赵佶说完,毫不客气的捻起桌上的一块儿红豆糕,咬了一口。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等不到赵满,本王就不走了。 σ( ° △°)︴章楶三人看着赵佶这个做派,顿时欲哭无泪。原本觉得英俊潇洒的端王殿下,此时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半个时辰过去了,章楶三人陪着赵佶从行军打仗聊到经史子集,山南海北各种陪聊,聊得口干舌燥,嘴角僵硬,也不见赵满回来。 “哟,都这个时辰了,本王都饿了,传膳吧。不知驿馆可有厨子会做酥鱼?如果有,就给本王来一盘。”赵佶依旧谈笑风生,风度翩翩,并且很自然的提出了吃晚饭的要求。 “是,是下官疏忽,下官这就安排膳食。”章楶头上青筋直冒,赶紧传膳。他不是疏忽,他是故意没让上菜,琢磨着端王饿了估计也不好意思说,饿一会儿也就饿跑了。可,可谁曾想看起来风光霁月的端王殿下竟如此不要脸!居然还点菜?! 驿馆的官员可不管章楶等人的窘境,听说端王殿下要在咱们驿馆用膳,还点了酥鱼,那真是咱们驿馆莫大的荣宠啊,赶紧着,忙活起来呀!一时间上至驿丞下至伙夫,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露胳膊挽袖儿,干得热火朝天。酥鱼必须有,还得是地道入味儿,入口酥而不烂,味道香而不腻…… 不比伙房的热火朝天,章楶仨人儿却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面儿上还不敢有所表示,还要陪着端王殿下慢条斯理的吃什么劳什子晚膳,简直是憋屈的要死。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都快消化不良了。 “说吧,这位赵参军到底是去了哪儿了?因何未归呀?”赵佶吃得差不多了,撂下筷子,慢悠悠的拿帕子擦了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噗通”姚雄吓得差点儿给跪了,胳膊磕到了桌沿儿,碰得碗筷“卡拉卡拉”的响。陈参军也沉默了,默默地放好碗筷,不做声。 第180页 可怜的章老相公赶紧看向刚刚跑到廊下探头探脑没敢进来的属下,那人正是派去寻找赵满的,只见那人微不可查的轻轻摇头。“唉”章楶只好无奈的长嘆一声,挥退了属下和屋内伺候的下人,仔细斟酌着措辞,开口回答:“回禀端王殿下,老臣无能,派出去的属下没找到人,恐怕一时半会儿这人也回不来。请王爷恕罪。” “本王看你们是根本就找不着这位赵参军了吧?怎么把个大活人就给丢了?可方便跟本王说说?兴许本王还能帮得上忙呢。”赵佶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颇有兴味儿的说到。在驿馆跟章楶老狐狸斗智斗勇了一个多时辰,赵佶要是这点儿弯弯绕儿都看不出来,那也就白活了。 可能是赵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装的有点儿过,那样子就好像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扁。 “噗通”一听这话,席上三人是再也坐不住了。瞒着点儿没说是一回事儿,人家问了却回答了假话可又是一回事儿了。无计可施的仨人儿毫不犹豫地迅速跪地请罪,破罐子破摔,争取宽大处理。感觉提心弔胆了大半天终于算是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爱咋咋地吧,斩立决总比凌迟好受多了。 姚雄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抖落了个干净,末了,还梗着脖子问了一句:“您说他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发疯似的跑了呢?”说完了,看到赵佶沉思的俊脸,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禁声,鸵鸟似的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胸口,并衷心地希望端王殿下不要注意到他。 旁边儿的章老相公和陈参军也替姚雄捏了把汗,好在赵佶并没有在意姚雄的无礼。事实上打从他听到姚雄对赵满的描述开始,就完全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的所有感官都在叫嚣——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腾”地一声,赵佶忽然站起,面无表情,撩起前摆,快步走出正厅,看都没看章楶他们一眼。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派人去找赵满,赶紧!赶紧!赶紧! 章楶等人却是着实给吓得半死,看着端王殿下铁青的脸色,这估计是要完吶。本想着如果端王殿下能从中斡旋一下,兴许还能有所转圜,结果却是……三人跪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赵佶却是顾不上想七想八,他一出门就立刻唤来陈林,附在人家耳边一番交代。这陈林正是赵佶舅舅的大儿子,也就是他的大表哥。陈林,字兰芝,取兰芝玉树之意,可见其父对他的殷切期望。可惜此子平日里只爱练武,早早就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武艺很是不错,可就是读不进书。 在大宋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陈舅舅可谓是为大儿子操碎了心,老师请了一位又一位,其中不乏名家大儒。可结果呢?无一例外,全都被气走了,临走之前,还都不约而同的告知陈舅舅,“老夫才学委实有限,不堪重任。然需知凡事勉强不得,应因材施教,望陈公知悉,切勿苛责大公子。” 这都是委婉的说法,其实意思就是:你儿子老夫是教不了啦。奉劝您一句,您也别再费心啦,朽木不可雕也,那说的就是您家大郎啊。您还是放弃吧,当心被气死就不值当啦。 可想而知,陈舅舅当时的心情肯定是比气死也强不了多少了。然并卵,屡教不改,屡教屡败,最后陈舅舅终于放任自流,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啊。直到赵佶出宫建府,看上了武艺高强的表哥,陈舅舅才终于看到了大儿子的出路。立马把陈林打包送到了端王府。 陈林为人性格开朗直爽,很对赵佶脾胃,表兄弟二人相处得很是不错,虽然一个好文,一个爱武,但并不妨碍哥俩儿交流感情。陈林也就逐渐成了端王赵佶的心腹,后来就做了端王的侍卫统领。 如今元宝被派去西北未归,在汴梁城暗中搜寻赵满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大表哥陈林的头上。陈林按照赵佶的指示派足了人手,又是通知李林、锦绣、锦瑟、玉珠留意,又是挑选心腹拿上赵佶亲绘的画像去到赵佖曾经常去的地方私下打听,折腾到入夜,仍然是没有找到。 人虽没找到,但却打听到了些消息。陈林赶紧跑回去跟心急如焚的赵佶汇报。端王府灯火通明,赵佶就坐在花厅死等消息。 “表哥是说他曾出现在明月小楼门口?”赵佶沉吟片刻,问到。 “是的,还有人看到很像他的人曾在申王府门口徘徊,但转了一会儿就走了,并未上前打探。”陈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到:“但是咱们的人还是没有找到他。等咱们到的时候,他都已经离开了。” “嗯,我知道了,表哥辛苦。”赵佶伸手揉了揉额角,“你能去哪儿呢?”陈林则默默立在表弟身后,拍了拍表弟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走,我知道了,跟我走!”赵佶突然起身,一把拽起身后的陈林,举步就走。连迎面过来的王妃都差点儿给撞了个跟头。赵佶只急吼吼的交代了要外出寻人,竟未多言。 弄得王妃莫名其妙,更是赌气自家夫君毛毛躁躁,出门也不交代清楚。端王妃王氏可不是好惹的,一跺脚,走!转身带着侍女回了正院儿,决定今晚让赵佶睡书房! 可怜的端王殿下自然不知自个儿的悲惨命运,此时还带着自家表哥和一众侍卫策马飞奔在前往皇陵的道路上。本来夜晚城门早已关闭,好在赵佶近日被委派了接待各国使臣的重任,得到了官家赵煦亲赐的出城令牌,要不还真是出不去。 第181页 赵佶已经顾不上考虑自个儿夜晚出城这个事儿是否会惊动上边儿,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了。他只知道,那赵满十有八九就是九哥赵佖,但不知道为什么九哥居然不想回宫,如果不赶紧“抓”他回来,恐怕就要错失良机,此生难见了! 其实赵佶倒是想得严重了些。恢復了记忆的赵满,哦,应该叫做赵佖了,毕竟这才是他入了皇室族谱的名字。 赵佖倒不是打定主意要逃,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记忆吓到了,懵了,不知所措了。在大宋活了这许多年,突然发现原来自个儿还有一个不得了的身份,一时之间,便是不知该怎么办了,到底该何去何从,他还没考虑好。 就算是想要恢復身份,那也不能就这么大刺刺的跑到王府门口去说自个儿就是申王赵佖,就要回家进门吧。十有八九得被当成疯子叉出去,更惨点儿估计就得给安个冒充皇亲的罪名直接下了大狱。 找曾经的亲朋好友?赵佖怕把人家生生吓死。毕竟大伙儿心里都认定了申王赵佖早已去世多年。自个儿这算是诈尸呢?还是借尸还魂呢?再说了,如今自己已从少年之姿成长了青年之态,大伙儿是否能认出自己都是个未知之数。搞不好也得落得个蹲大狱的结果。 进宫?那更扯淡了。你当皇宫是菜市场谁都能进去吶?再说了,太后和官家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呀,万一不信,那更妥了,大狱也不用蹲了,直接掉脑袋了,明天的太阳你也不用看了。 而且,认回自己亲王的身份就真的好吗?自己长期以来所希冀的不就是如今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不认?继续以赵满的身份在西北恣意生活?好是好,可是……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胖孩儿,一个眯眯眼,一个皱皱眉的小样子,却一再出现在赵佖的脑海,在驿馆里一同玩闹的场景让赵佖热泪盈眶。 这就是我的儿子们啊!这么多年我究竟错过了什么?!重重!为夫对不起你。如今我回来了,你却已不在。天人永隔啊!我就是想祭拜你,跟你说句话都不能吗? 夜色中情绪激动的赵佖站在皇陵门口,望着巍峨的皇陵入口,却不得其门而入,苦涩的泪水喷涌而出,似乎这许多年的焦虑不安与深深的遗憾就这样无声的流淌了出来。内心的矛盾纠结亦无法言表。 第100章 皇陵相认 大半夜的陵墓门口隐隐约约立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影飘忽,有些阴森的空气中,似乎还传来了低低的缥缈的哭泣声。所有这些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例外——那就是此时此刻双眼正泛着绿光的赵佶。 赵佶离老远就看到皇陵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夜凉如水,月光皎洁,满地银辉里那人茕茕孑立,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气息,无不让赵佶心跳加速,激动不已。 “九哥!九哥!”赵佶一下马就激动的大喊,待看清赵佖的脸以后,更是不管不顾直接上手熊抱。除了大表哥陈林以外的一众侍卫纷纷眼珠脱框,冷汗直冒,都觉得这是活见了鬼!能让赵佶称一声九哥的那就只有……只有申王赵佖了呀?可是,可是众所周知,这位王爷不是早就死了吗?! 最恐怖的是如今正是深夜,月黑风高,荒山野岭,附近唯一的建筑就是对面儿的皇陵。皇陵啊!!那也是陵啊!!!说白了,就是黑天半夜在坟场看见了已经死了好久的人吶!!!不对,应该是鬼呀!!!救命啊!!! 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吶喊尖叫。但强大的求生欲战胜了大家的本能反应,所有人都保持着呆愣吓傻的状态,安静如鸡,愣是没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九哥,这么些年你到底为什么不回来?”赵佶可顾不上管别人的反应,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关注着自家哥哥的状况,迫不及待地问出了盘踞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我,我不记得了。我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赵佖也是愣愣的,还犹自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 听到这话,再听到赵佖熟悉的声音,赵佶更加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就是自家失踪已久的九哥!原来竟是受伤,得了离魂症吗?难怪他不回来!那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的?想想之前听说的赵佖在泾原路当参军的经歷,再想想没出事儿之前自家九哥平日那副懒散闲适、与世无争的样子,赵佶深深的觉得自家哥哥是遭了大罪了,受了大苦啦! 他更加用力地用自己的双臂抱紧了失而復得的哥哥,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依旧有力的心跳,竟是觉得无比安心。赵佖于他而言,不只是哥哥,更是开拓了自己的生活思路,在各式各样的事情上都对自己有着深远启迪的人。是那个总能在自己困惑无措时微笑着为自己打开心门的人。 九哥赵佖总能在繁冗陈旧的事务中看到新鲜的、别样的风景,他用别具一格的处理方式,让人看到无限的可能,让人时刻感受到生活的精彩。他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总之,从小到大,九哥对于赵佶而言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形势下…… 正当赵佶幸福的赖在哥哥身上感嘆人生的时候,赵佖突然伸手推开了他。“额,抱歉,我,我……”赵佖吞吞吐吐,有意跟赵佶拉开了距离,别扭着转过了头,似乎是想逃避,又或者他要逃跑! 敏锐的赵佶可不会就这么让他给熘了。他一把抓起赵佖的左胳膊,深情的喊道:“哥哥!你去哪里?可万不能再丢下弟弟呀!” 第182页 此言一出,不光赵佖脚下一个趔趄,就是赵佶的大表哥陈林和他带来的一众侍卫也纷纷脚底一滑,差点儿扑街。‘这也太肉麻了吧?以前也没见咱王爷这样啊!’大伙儿集体搓搓身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心中暗暗嘀咕。 围观的都这样了,身为当事人的赵佖自然只有更惨。他有些犹豫,又仔细端详了一遍赵佶,“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个儿记忆中的小鸡是个狡猾如狐的少年,可不是这样儿的呀!弄得赵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赵佶看着赵佖一直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表情,当机立断直接撸起赵佖的袖子。那已经隐隐能看出肌肉线条的修长手臂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星星形状的疤痕。那疤痕发白陈旧,微微隆起,一看就是陈年烫伤。这疤还是当年太后寿辰,九哥为太后挡下热茶才被烫到的。看到这颗星星疤,赵佶更是确认无遗,这傢伙绝对就是九哥没跑儿了!如假包换! 赵佶瞬间感觉脸不红了,气儿不喘了,腰杆儿也直了。他眯着一双跟赵佖极为相似的凤眼,嘴角轻撇,理直气壮的盘问到:“你就是我九哥,不承认也没用。你给我说说,除了你,谁还能这么凑巧在手臂上也烫个星星形的伤疤?双胞胎也没有疤都一样的吧?”赵佶狡黠的看着赵佖。 赵佖是从小跟赵佶抬着槓长大的,一看他那副嘴脸就下意识回嘴:“那可不一定,不是传说包龙图脑袋上还有个月牙疤呢……”话一出口,赵佖也是一愣,恍惚中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眼前长身鹤立的年轻王爷在赵佖眼里却变成了穿着小袍子顶着圆圆小包子脸的那个可爱的小弟弟。 跟这个弟弟从小一起嬉笑打闹,干坏事儿,一块儿去钓池里的锦鲤,一块儿逃学被太后责骂,等等、等等无不歷歷在目。看着记忆中的弟弟如今就在眼前,赵佖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的夺眶而出。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有家的,他的家人无不期盼着他的归来。 “小鸡……你,是小鸡?”赵佖情不自禁的揽上了赵佶的肩膀,低低的哽咽着。 “是我是我,我就是小鸡。不是,不对,你不能叫我小鸡!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小鸡……”赵佶也是喜极而泣,说着说着也掉了眼泪。 夜半时分,大风唿号,墓地门口,两个同穿着月白色衣服的鬼,啊,不是,是人,两个人抱头痛哭。那场面,真真儿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呀。吓得守皇陵的军士还特地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地派出了一个小分队跑出来侦查情况,却被端王府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只解释说是端王爷思念祖先,路过皇陵,感怀凭弔一番,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胡乱议论。守皇陵的军士虽然腹诽这帮子人肯定没说真话,可也没那个胆子去探听皇家密辛,左右不是闹鬼,没生命危险,那就得了。 “家里都还好吗?太后身体还好吗?”赵佖抱着赵佶边哭边问。 “好,好,都挺好的,太后也好。当时还是太后坚持不让给你办丧礼,想来果真是她老人家有先见之明!”赵佶一边儿解答哥哥的疑问,一边儿感嘆太后英明神武。他深深地觉得,太后实在是太英明,太睿智……对太后的敬佩真是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我……我的孩子们如今可好?”赵佖特地没有问自己府里的情况。重重病逝,他早已知晓,不然也不会奔到这皇陵门口徘徊许久。如今,就只剩下孩子们让他牵挂了。 “好,都好,你放心吧。你那俩孩子,人精一样,半点儿亏不吃的。皇嫂去世后就被太后立时给接到了宫里,就住太后的慈德宫里,有玉珠贴身伺候着,李林留在了申王府给你看家。锦绣锦瑟让我给徵用了,她俩脑子聪明,算帐也快,负责打理咱俩的生意……”赵佶认认真真,絮絮叨叨给赵佖讲解这些年来发生的大事小情儿。 哥俩儿的姿势也由互相拥抱,变成了勾肩搭背,双双叉着双腿,屁股着地,坐在草还没怎么长出来的地上,全然没有了皇室亲王的光辉形象。“哎,对了,你不是见过有奕和有慕吗?”赵佶突然想起来。 “啊?你怎么知道?”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赵佖吓了一跳。 “我怎么不知道啊?”看着赵佖又要追问,赵佶突然想到这天儿都快亮了,他们还得在早朝之前回去呢,赶紧拉起还在地上揪草叶儿的九哥,拍拍屁股,笑嘻嘻地说到:“这事儿可是说来话长了,回头我慢慢儿跟你说,咱现在得赶紧回去才是,估计太后见了你一定得吓得合不拢嘴!” 不单是太后,赵佶此时已经开始在心里幻想一干人等见到突然归来的九哥,啧啧,那表情!那吓的!哈哈哈,肯定有趣。赵佶已经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回头给他们原原本本的都画出来。嘿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 赵佖也跟着抬头,这才发现,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自己居然就这么在皇陵门口呆了一宿?想来自己突然离去(章楶气得吹鬍子瞪眼儿:什么离去?!说的好听,你那是跑了!!就是跑了!!),小熊和章老相公,还有陈参军等人不定怎么着急呢,可不是得赶紧回去要紧? ‘我还是来晚了……\赵佖又看了一眼皇陵,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重重,为夫改日定来看你。’ 第183页 赵佶瞭然的看看自家哥哥,也深深地为红颜薄命的嫂嫂感到惋惜,他伸手拍拍哥哥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赵佶好心好意把自己的坐骑“踏雪”让给哥哥,结果却被赵佖好一个嫌弃,无非就是嫌“踏雪”是匹白马,太娘。最后这厮坚持着上了陈大表哥让出来的枣红马“烈火”。 嘴贱的赵佖还不忘嘲笑赵佶和陈林给马取的名字,说他俩没文化,两匹马一匹白一匹红,合该叫踏雪和寻梅才是。他俩偏偏给取了踏雪和烈火,这下可好,雪花一遇到大火,那不就给烧化了吗?说得赵佶哑口无言,直拿鼻子哼气儿。陈大表哥目瞪口呆。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包括陈林在内的一众端王府亲卫是真的相信对面儿这位是货真价实的申王殿下了。你想啊,除了咱王爷的亲哥哥,这谁还能有这么大胆儿,敢公然调侃嘲笑亲王啊?不要命啦?! 俩人儿并一众王府亲卫一同上了马,策马扬鞭,赶回汴梁城。赵佖一马当先,竟然毫不费力的把赵佶给落在了后头,要知道,那烈火虽然也是匹好马,但照踏雪还是要差一些的。赵佶自然不甘落后,高声喝到“驾!”,迅速催马向前。两兄弟你追我赶,急切的奔向城门。 看着前方哥哥英挺的背影,游刃有余的御马狂奔,赵佶浮想联翩。想当初几个兄弟里九哥赵佖是骑术最差的一个,就连赵似几个都比他强,这傢伙惯会用漂亮的姿势矇混过关,骑马骑一会儿就骑不动了,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难受的,可娇气的很,就连姐姐们都时常笑话他。 速度?那就更不用提了。为啥?因为这傢伙压根儿就没速度,顶多顶多也就是驾着马慢跑几步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又不指望我带兵打仗,我跑那么快干嘛。只要咱骑的好看,不给皇家丢脸,不被大臣们弹劾礼仪不当就行了呗。” 想当初赵佶还曾不畏艰难险阻,死命拖着赵佖恶补过马术,督促,陪练,费了老大的劲儿,结果自不用说,必是以失败告终。任凭你有十八般武艺,可也敌不过赵佖一个“懒”啊!最终也只能任凭自家哥哥顶着个花架子参与参与四平八稳的皇家活动罢了。什么?!你想约九殿下打场马球?别扯了,您还是约官家没准儿更容易点儿…… 想到这儿,赵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赵佶本就生的俊秀风雅,这发自内心的一笑,那真是色如春花,风流无限吶。看的一众亲卫纷纷咋舌,赵佖也放慢了速度,回头张望。 开心的赵佶正好打马上前,与赵佖并辔而行,发自内心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哥啊,你咋出现的这么及时!你就是我的及时雨,我的救星啊!哥啊,弟这辈子就决定跟你混了啊!’ 第101章 回宫回家 赵佖被他笑的浑身发毛,总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但又实在是想不出一向风流潇洒的小鸡能有啥深沉的心机坑自己,自己如今这般田地还有啥可让别人打主意的?赵佖莫名其妙。 至于赵佶为啥笑的开怀?说起来也够奇葩。官家赵煦缠绵病榻大半年了,眼瞅着过了年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官家无嗣,这皇位眼瞅着就要空出来了,底下一众亲王子侄可是都眼巴巴的盯着呢。然而官家却一直不漏消息,也不肯过继侄子宗室为嗣,明摆着是嫌弃下一代太小,准备从兄弟们中间挑了。 别的王爷那都是乐的冒泡儿,恨不得天天烧香拜佛,或是见天儿的跑到官家跟前献殷勤,提高出镜率,可赵佶不想!他与别人不同,当皇帝是个什么滋味儿他不是不知道,平心而论,真的不怎么样。况且人贵自知,自己真的不是那当皇帝的料,与其祸国殃民陷百姓于水火,还不如学九哥做个闲散王爷,一生富贵,悠闲度日的好。 当初只大赵佶五岁的六哥赵煦登基为帝时,赵佶悬着多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放鞭炮庆祝了。他是盘算着有哥哥即位,自个儿就绝对安全了。安安心心的赏春花,观秋景,每日吟诗作画,吃酒品茗,好不快哉! 可谁曾想造化弄人,六哥年纪轻轻竟然就得了绝症,眼看着药食无灵,关键是他还没有子嗣,更恐怖的是六哥竟然特别不待见一母同胞的赵似,而九哥赵佖失踪已久,剩下的弟弟里自己最大,左思右想都是中奖率极高啊!这回赵佶是真的愁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如此情况。 偏偏赵煦还见天儿的传唤赵佶,弄得赵佶整日愁眉不展,苦不堪言,连平日最爱的烹茶酿酒都无法平復他苦逼的心情。今日又听太后说起六哥已然积重难返,赵佶的心里更是各种沉痛难过,不是个滋味儿。那凄哀的神色,绝对是出自真心,丝毫做不得假,看的太后都颇为动容,深觉此子待兄弟真情实意,一片赤诚。 太后如此,官家赵煦更是如此,自打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兄弟们的各色嘴脸也都看的通透了。众兄弟不管採取什么样的行动,表现的有多担心自己的身体,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巴望着继承自个儿身下的皇位!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都等不得啦?!’赵煦恨不得朝着那些个白眼儿狼大吼一声,让他们全都滚蛋!然而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的……再吐一口血,直到……他发现赵佶的与众不同。 这个弟弟在自己生病的日子里从不主动往前凑,甚至有些躲着不想来的感觉。一开始赵煦对他是不满的,官家生病,众位兄弟亲戚无不争相探望侍疾,唯独你端王赵佶不着面儿,你这是连个关心的样子都不肯做吗? 第184页 太后也曾委婉的提醒过赵佶,然而赵佶只是苦笑应下,依旧我行我素,如无召见决不主动进宫侍疾,只是四处寻找些能用得上的珍惜药材送进宫里,算是聊表心意。 后来病得久了,见得多了,各人的嘴脸也都遮不住了,赵煦便越来越对那些口蜜腹剑,见天儿来瞧着自己啥时候咽气儿的人烦不胜烦。偶然有人提起十一弟赵佶诗画双绝,赵煦也想起了这个从不主动贴上来的弟弟,便派人召了赵佶进宫,让他给自己画一幅正式的帝王肖像画,想着日后供到太庙里也不至于太难看。 于是悲催的赵佶只好带上自己画画的全部傢伙,大包小裹的进了宫,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即将英年早逝的哥哥画起了画像。赵佶作画极为认真考究,他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六哥的眉眼五官,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一代帝王,如今却落得个骨瘦如柴,瘫痪在床的收场,不免心生怜悯。 再想想自己也算是在这位皇兄的庇护下过了好些年太平日子,安安稳稳,潇潇洒洒的当自己的富贵闲人。想来也真的是该感谢这位皇兄的。而如今……赵佶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抬起头来,看着神色已然萎靡的皇兄,脸上的落寞悲凉便不自觉地带了出来。 赵佶不知道的是,他无意中表露出来的真情实感,确是被假寐的赵煦尽收眼底。赵煦是什么人?那是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赵佶走后,赵煦就落了泪,想到自己妻妾兄弟一大群,竟然只有这一个是真心不想他死的,想来也是自己做人太失败。 就连一直宠爱有加的刘皇后都也只是心心念念的想从自己嘴里翘出到底谁是皇位继承人,而全然不顾惜自己愈加孱弱的身体。枉费自己当年为了她狠心废黜了贤德的孟皇后,顶着巨大的压力立她刘氏为后。唉,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想到孟氏的温婉纯善,再想想此时原形毕露的刘氏,赵煦悔不当初。 然而,总算是还有个贴心的弟弟。于是赵煦对这个弟弟更上心了,三五不时的就要召见一下,弄的整个汴梁城都知道官家最爱见端王殿下了。搞得赵似每天都恨不得扎小人儿诅咒赵佶。 天知道,赵佶是真的,真的不想享受这种爱见吶。每每被赵煦拉着聊朝中政事,聊西北战争,赵佶都有一种抱头鼠窜的冲动。这分明就像是在交接工作嘛!这不是摆明了他六哥看上他当皇位继承人了吗?! 赵佶也顾不上里子面子了,连惊带吓,满嘴燎泡,寻个由头儿就跑去跟太后讨主意。然而……太后竟乐见其成,还仔细给他分析了其他人选的不妥之处,简而言之,就是矬子里拔大个儿,估摸着也就得你啦!末了,还教育赵佶要好好儿跟官家学学,将来若是官家有个万一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全无准备。赵佶眼见着母后这里也说不通,只能欲哭无泪了。 是以所有人都看他眼热,而其中的悲苦却只有自己知了。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然而,赵佖的归来,让困顿之中的赵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皇位面前,必须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嘿嘿,九哥,你可别怪弟弟我不厚道喽。 不厚道的赵佶从见到赵佖开始就刻意的没有提及官家赵煦如今的身体状况。而刚刚恢復记忆的赵佖自身也还处于一个晕晕乎乎的状态,一门儿心思都在思考以后的人生,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是以这两兄弟一个天聋一个地哑,忽忽悠悠的就奔到了宫门口。 此时天已大亮,清晨有些潮湿的冰凉空气,让人觉得唿吸都顺畅了许多。赵佖抬头看着那熟悉的巍峨的宫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年了,我又回来了。这里正是那个时时出现在梦中的地方,是那个曾经想要逃离的地方……也是承载了他童年记忆的地方,不得不承认,这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 家,是温暖安心的,然而皇宫却又危机四伏。这里,果然是个矛盾的地方。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赵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无助的自己。如今,一切都改变了。赵佖已经二十岁了,已经由当年唇红齿白的青葱少年,变成了挺拔坚韧的松柏般的青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宫里到宫外,从京城到战场,从富贵闲人到戍守边疆,看尽人间百态的他深知无法逃避责任,亦无法逃离宫廷,生在皇家,既享受了皇室的荣耀便利,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天经地义。 做个闲散亲王,赚钱教子,偶尔参与一下皇室活动,这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若自己恢復亲王爵位,怎么说也能给苦苦支撑的西北军提供些助力,也好早些平定西夏,让边疆的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想想初次见面时满是伤痕,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韩五,本性懒散的赵佖无奈决定:作为王爷,还是要适当的关心一下国计民生。‘那就有事儿的时候给西北的老朋友们尽力帮帮忙就是了,也不耽误咱享受生活。’赵佖乐观的畅想着继续做不务正业的亲王的美好生活。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哥赵煦已经时日无多,这时候正是决定立储的关键时刻,搞不好就有当皇帝的可能啊!(赵佶奸笑:嘿嘿嘿……) 尽管赵佖身形修长,并不魁梧,但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身姿挺拔,步履坚定,行走间满是杀伐之气,再加上那张英俊白皙的脸,狭长的凤目,漆黑幽深的眼瞳,微微上挑的眼尾,简直是完美的诠释了面如冠玉和行走如风的古怪组合。虽然古怪,但并不违和,反而有些奇异的美感。 第185页 赵佖与赵佶都穿着月白色长袍。赵佖的长袍用的是挺括的锦缎,袖口较窄,领口也高,更显利落潇洒。赵佶的则用的是飘逸的丝绸,袖口宽大,下摆翻飞,满是魏晋风流。 两人一动一静,相似的俊美容貌,相似的高贵优雅,举手投足间却又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采。正所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两人所到之处,无不吸引着侍卫、宫女、内侍们赞嘆的目光。引得大伙儿频频张望,险些忘了手中的活计。 “端王殿下身边的那人是谁?”成了这日清晨,大宋皇宫里的头号热门话题。 第102章 又见太后 赵佶进宫,并没有先去见官家,稳妥起见,他先带着赵佖去了慈德宫求见太后。负责通传的小内侍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端王爷带个泾原路的啥参军来见太后干啥?太后可是不见寻常外臣的。额,虽然这位年轻的参军笑起来很好看。小内侍不由得红了脸。 结果消息传进去,竟然得到了太后的火速回復,大太监许路还一路小跑儿特地前去迎接。“快,快着点儿,太后还等着呢。”许路一边儿跑还一边儿不住的催促。悲催的小内侍:‘明明是您老人家腿脚不好,跑不快嘛。’ 上了年纪的许路一看到赵佖差点儿就厥过去,说话也颠三倒四,磕磕巴巴:“王,王,王,王爷,小,小,小人给您,您带路。” 赵佖朝着许路微微笑了一下,并没言语,毕竟此处人多口杂,不好节外生枝。但就这样也让许路着实高兴了许久,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老脸,心里不断叨咕:“他笑了,笑了,他笑了,他是真的,是真的,不是我老眼昏花。” “我说许公公,您倒是带路啊,您要是还戳这儿不走,我们可要先走了啊。”赵佶看到许路各种震惊呆傻的表情,很是满意,他笑嘻嘻的调侃道。 “啊啊,啊,带路,带路。”可怜的备受惊吓的许大总管赶紧回头带路,脚下生风,充分显示了他出色的职业素养。 有了许路的受刺激反应,兄弟俩一致认为应该让赵佶先进去,跟太后说明一下情况,以免太后突然见到赵佖过于激动,引发个心脏病啥的可就不好了。但就是这样,太后见到赵佖之后还是大喜过望。她霍地从座椅上站起,宽大的袖袍带起了一阵凉风,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到赵佖身上。 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她两手交握,紧了紧手指,努力压抑下内心的激动,仔细地确认赵佖的身份,毕竟皇家认子,非同一般,马虎不得。 “哀家问你,你小时候哀家曾给你们兄弟每人一块玉佩,让你们自己选图样给匠人雕刻,你的玉佩上刻的什么?”太后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向赵佖提出了问题,但那充满希冀的双眼却骗不了人。她希望或是已经认定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最贴心的小九儿。 赵佖与赵佶就站在太后对面,跟太后也就两步的距离。他看着太后的眼睛,微笑着回答:“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儿臣让人在那玉佩上刻了个大桃子。” 太后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赵佖:“那你可记得你十四岁那年,哀家做寿,你送了什么礼物给哀家?” 赵佖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自然记得,儿臣亲手给太后打造了一个不会倒的摇摇椅,还取名叫乐悠悠。” 太后紧绷的脸越发的柔和:“是了,那摇椅哀家很喜欢。哀家还记得当年你帮哀家挡了热茶,手臂上还留下了疤。不知那疤痕可在?” 赵佖知道,这是太后在验明正身了,他毫不扭捏的伸出左臂,将袖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卷了上去,只见白皙的小臂处,赫然就是那显眼的星星疤。 太后情不自禁地走近赵佖,拉着他的手,仔细查看,那疤痕大小、形状、位置都与记忆中的毫无差别,只除了年头儿长了,那疤似乎淡了些。向太后拉着赵佖的手就不松开了,眼神更加热切,问到:“当年太皇太后和哀家给你选妃,提了马家小娘子,问你的主意,你是怎么回答太皇太后的?” 这件事情可是连赵佶都不知道的,当时只太皇太后、向太后和赵佖三人在场,如今太皇太后早已身故,那么知情的便只有太后和赵佖两人了,太后问出这个问题,可见慎重非常。 赵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看一旁等着听八卦的赵佶,有些脸红的说到:“儿臣说的好像是:皇祖母和母后选的肯定是好的,孙儿,不怕小娘子年纪大。” “噗嗤”太后还没接口,赵佶倒是先笑出了声儿:“哈哈哈,九哥你还嫌皇嫂年纪大来着……”赵佶话还没说完,就被激动的太后给打断了。 “你,你,你是佖儿,呜呜……你是佖儿,哈哈哈,佖儿回来啦……”太后终于完全确定眼前这个百分之百就是自家小九儿,她激动的又哭又笑,紧抱着赵佖不松手。 赵佖被太后狠狠地抱在怀里一通揉搓。已经二十岁的高大青年了,却还像小孩子一样被母亲抱在怀里,赵佖早就羞的耳根都红了。更何况太后还不是他亲娘。 赵佶则立在一旁嘻嘻笑着,甚至在赵佖看过来时,还像小孩儿一样伸出手指刮刮自己的脸颊,做出羞羞的动作。慈德宫内一片祥和温馨。门外守着的许路也不禁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深感人生无常,总有惊喜呀。 第186页 惊喜过后,太后终于腾出空儿来,好好的端详端详多年不见的儿子。“看看,你都长得这么高了,比哀家都高上一个头还多了。嗯,人也结实了,好像更俊了呦……在外边儿吃苦了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好好补补……还有啊,有奕和有慕都四岁啦……你快跟哀家说说,当初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找不着你了呢?”太后拉着赵佖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赵佖也沉浸在亲人相认的喜悦中,任凭太后拉着,耳边听着太后的唠叨,感到分外温暖。唯一一个比较清醒的就是赵佶了,他抬头看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再耽误下去,就要到上朝时间了。 虽然六哥现在身体不行,不直接坐朝了,可处理政事还是安排在这个时间的。还是得赶在六哥召见泾原路官员之前觐见才好。要不然章老相公就要摊上大事儿啦!(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章楶:端王殿下,老夫感激涕零啊!) 脑袋转的极快的赵佶赶紧接过话茬儿,三言两语简略的跟太后说明了赵佖悲催的失踪过程和苦逼的失忆情况(回宫路上,赵佶缠着赵佖问了一路,总算是把前因后果都给弄明白了)。 说完了这些,赵佶一抹嘴儿,提醒到:“母后,今日官家就要召见泾原路官员了,章老相公他们恐怕已经在殿外候旨了,没找到九哥,可不定怎么担惊受怕呢。” “呦!看我,光顾着高兴了,竟忘了这些,真是,真是……”太后高兴的都忘了自称“哀家”,“你们两个赶紧进去梳洗梳洗,换身衣服,就随哀家去见官家。”太后看见两兄弟屁股后边儿一人一个大黑印子(皇陵门口深夜坐谈时在地上蹭的),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就把俩人撵到后边儿换衣服去了。 待兄弟二人梳洗一番,重新露面时可是大变样儿了。赵佶还好,依旧是一身儿月白色长袍,领口、袖口均绣着同色暗纹,外罩雨过天青色丝绸外袍,宽袖大摆,很是潇洒飘逸。只比平日里穿的更繁复精緻了些。 赵佖可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他这一身儿可是通身的紫,里边儿是泛着珠光的淡紫色锦缎长袍,领口袖口和腰带都特地选用了深紫色,上面还精心刺绣着淡金色云纹。外袍则是与领口相唿应的同色的深紫色锦缎,广袖长摆,尽显华贵。 这个穿法儿对于亲王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可对一向崇尚简洁方便的泾原路小参军赵满来说,简直是太过骚包,忍无可忍。赵佖穿着这身儿衣服是哪哪都觉得难受,一会儿扯扯领口,一会儿摸摸袖子,各种不适应。‘唉,怎么看都是小鸡那身儿更好些。’赵佖羡慕嫉妒恨的看向赵佶。 赵佖这点儿小动作哪儿能逃得过太后她老人家的法眼,“佖儿呀。怎么?可是嫌那衣服不好看?”太后瞧着有趣,打趣道。 “啊?这个……”赵佖不好意思的用眼神表达着委屈和控诉。 “谁叫你这些年都不回来呢。这些个衣服都是哀家给你的弟弟们准备的,每年都按照个人的喜好给做几身,也算是哀家这个嫡母的心意。” 太后看着赵佖可怜巴巴的眼神儿笑着开口解释到:“你也不用羡慕你弟弟,他穿的原本就是哀家给他准备的,那样子款式自然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哀家知道你也喜欢他那样儿的,可你瞧瞧,你现在可是比他高了都快半个头了,人家小鸡的衣服你也穿不下呀!你这身儿原本是给小似准备的。”(赵佶:母后,怎么你也叫人家小鸡!我抗议!) 郁闷的赵佖无言以对,只好在心中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赵似这小子如何审美! 太后笑眯眯的走近赵佖,安慰道:“好啦,别气啦,吶,你的大桃子玉佩还给你,可不准再弄丢了。”太后说着,亲手给赵佖挂上了那块儿刻着大桃子的独一无二的皇子玉佩。 赵佖看着那熟悉的玉佩,孩子气的伸手摸摸,触手温凉,大桃子饱满的刻纹,让赵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本以为这玉佩早不知丢到了哪里,不想竟是被找回来了吗? 太后轻柔的拍拍赵佖的手,“走吧,咱们先去见官家,回来再好好儿说话。”太后说罢,就拉着赵佖起身前往福宁宫。赵佶则自觉地赶紧跟上,时刻准备看热闹。 太后带着两个儿子威风八面的来到赵煦的寝宫福宁宫时,勤勉的赵煦已经拖着病体在跟众臣议事了,章惇、刘守仁、苏辙、曾布、马运、张朴等人都在。 章楶则目光呆滞的带着耷拉着脑袋的姚雄和两眼放空的陈参军恭谨的候在殿外。后半夜还没找到赵满,章老相公就已经亲自去找自家弟弟求助了,在章惇派出人手寻找依旧毫无所获后,俩人儿就合计着准备直接跟官家请罪了,唉,争取宽大处理吧。 第103章 君臣兄弟 “太后驾到!~~”内侍的一声唿喝,叫醒了神游之中的章老相公,还有生无可恋的姚雄和陈参军。 仨人儿浑浑噩噩的抬头看向太后的方向,又本能地随着众人给太后行礼问安。突然,章老相公好像感到哪里不对,总觉得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非常违和的地方,好像是,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章楶勐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太后……身后的赵佖!章楶十分不雅地伸手使劲儿揉揉眼睛,又勐烈的好一通眨眼,终于发现眼前穿着一袭紫色华服,亲昵的跟在太后身后的害他找了一整夜的小王八羔子居然还在!居然不是幻觉,没有被他眨眼眨掉?!! 第187页 章楶顿时两眼冒火,下意识地撸了一下袖子,这就准备上去胖揍他一顿了。不过……章老相公无意中扫过端王殿下戏嚯的眼神儿,又看到赵佖欲言又止满含歉意的尴尬表情,再看看赵佖的站位——这厮居然紧贴在太后身后,甚至还站在端王前边儿!!人老成精的章老相公瞬间清醒了,不对!不对!此事有蹊跷! 章楶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生生地控制住了抽赵佖两巴掌的冲动,狐疑地盯着赵佖好一个打量。姚雄可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他瞬间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嘴巴大张,指着赵佖就喊:“你你你,你咋这就被抓啦?!唔……” 话还没喊完,就被旁边儿眼明心亮的陈参军手起掌落给死死捂住了嘴。姚雄这一嗓子可是把章老相公和陈参军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太后娘娘似乎心情极好,并未在意他们的失礼,反而笑眯眯的向他们点头致意(嗯,你们把哀家的小九儿照顾得很好,哀家很满意)。这可让备受惊吓的泾原路三人组受宠若惊,连忙低头还礼。 这一低头儿的功夫,只见广袖、裙摆飞扬,太后就带着人施施然地进了福宁宫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泾原路苦逼三人组。 章老相公和陈参军都没说话,他俩的脑子正在火速从熬了通宵的混沌中甦醒,在高速运转思考前因后果,试图弄明白刚才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小满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如果不是?他是谁?为什么跟小满长得一模一样?跟小满啥关系?小满呢?!……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有待思考。 姚雄则丝毫不负赵满给他取的“小熊”的外号,充分发挥了身为一头熊的特质,在殿门口挠头跳脚干着急。弄得同样被留在殿外听差的许路许公公频频摇头,‘人家可是太后心尖儿上的申王殿下,这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咋会是被抓的呢?真是见识少啊,唉,无知真可怕。’ 然而殿外各人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见殿内唿唿啦啦出来了一群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刚才一直在殿内议事的众位大人吗?!咋?都被撵出来啦?! 被撵出来的一群穿红着紫的相公们非但没走,还一起聚在殿门□□头接耳,窃窃私语,各个儿脸颊通红,眸光闪烁,兴奋异常。 ???什么情况?肯定是有情况啊?!一头雾水,各种不爽的章老相公眼睛飞快地略过一干位高权重的相公们,最后定格儿在自家老弟章惇身上。章老弟居然也心有灵犀的突然转头与自家老哥深情对视,那目光中集合了欣喜、暗嘆、激动、伤感、心酸等等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繁杂多变,差点儿把自认为读心第一人的章楶老相公给看晕过去。 章楶看了个倒仰,实在是没弄明白,又不好直接上前打听,只好带着俩手下,跟着一群相公们一起伸长了脖子站在原地干等。 外边儿一群人翘首以盼,苦苦等待,里边儿的人可是半点儿都不着急。也是,任谁也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自己已经因公殉职、作古多年的弟弟居然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这也太玄幻了!! 赵煦现在就是这么想的。他半躺在榻上,吃力地撑起身体,瞪大眼睛看着一身紫袍金冠的弟弟突然就这么从太后身后闪身出来,当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定定地盯着赵佖,看了又看,这个弟弟从小呆傻,后来好不容易好些了,又死了亲娘,再后来,他娶了马老相公家的老姑娘,又不务正业去开饭店做什么生意,再再后来,他就替自己去搞了一次祭祀,就非常寸地被误杀了。以上就是赵煦对自己的倒霉弟弟的全部了解。 如今,仔细端详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见他英俊挺拔,星眸朗目,一言一行颇有章法,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果决的气势,遗传自老赵家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清冷深邃,在他那原本俊美清秀的脸上,倒显出几分不可名状的威严来。似乎比旁边儿面目柔和艷丽的十一弟赵佶更显皇室威仪。 耳旁听着赵佶调理清晰、口才了得的讲述赵佖失踪的前因后果,以及失忆后的种种奇遇,西北参军,建功立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尊贵的身份,孤身一人,靠着自己的广博见识,机变果敢,硬生生的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原来就是备受西北各路推崇的那个足智多谋的小参军赵满?!!原来是他?可笑自己这几日还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见他一面。 赵煦突然间迷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个弟弟,原来在自己眼中一直庸庸碌碌的弟弟竟然如此出色,如此的……惊才绝艷! 赵煦困惑于自己识人不清,连眼皮底下的人都没看明白。赵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自打一进屋,他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被一向傻里吧唧的小鸡深深地套路了!闻着屋里浓重的快要让人窒息的药味儿,再看看床上眼窝深陷,无力坐起,只能半躺在榻上,气喘如牛,甚至说话都一句三咳,咳的撕心裂肺的赵煦,赵佖当即泪目。 此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卧槽!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说好的继续当我的逍遥王爷,吃空饷,混日子呢?!!谁能告诉我,我这才二十三岁的哥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这身体是怎么了?!这么年轻怎么就病入膏肓了?!!御医呢?养着那么大的一个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 赵佶则终于安下心来,他状似忧郁的给了赵佖一个诚恳抱歉的眼神儿:‘哎,都怪弟弟,久别重逢,太激动了,竟是忘了告诉你官家的情况了。哎,对不住哥哥了。’ 第188页 赵佖气得冒火,眼珠憋得通红:你…… 赵煦看到刚刚回来的九弟容色凄哀,眼睛都红了,悲痛却又极力隐忍的模样,他被深深地触动了。原来这个自己一直不曾关注过的弟弟竟然如此担心自己的身体,如此的为自己惋惜。赵煦看赵佖的眼神也越发的温和。 “也好,咳咳,你既然,既然回来了,那是,咳咳,上天保佑,不愧是我,皇室血脉,咳咳咳,即使流落在外也依然,咳咳,依然为国尽忠,朕,朕心甚慰。咳咳咳,你,你封号还在,王府也保留着,咳咳咳。” 赵煦吃力地看了一眼坐在榻旁的太后,继续说道:“当年母后一力主张不予你发丧,咳咳咳,朕,咳咳,朕还反对过。如,如今看来,咳咳,果然是母后,有先见之明。咳咳,如今可省去了好些事了,咳咳,咳咳,朕自会知会朝中众人,咳咳咳……“太后关切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着急,慢慢说。 赵煦摇摇头,表示无事。御医这几天来请脉,各个儿都是战战兢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自己大去之日也就是这几日了吧。本来今日就是打算与众位大臣商议立储一事,赵佖的出现无疑给赵煦提供了一个全新的选择。 赵煦的话,等于是彻底认可了赵佖的身份,认祖归宗一切顺利,本来是前途一片大好,但此时浑身都竖起雷达的赵佖本能的感觉到情况不对,有危险!宜速撤退!他打定主意,迅速抬头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眼奸诈的小鸡,想着靠她俩估计是不行了,得赶紧自救。 于是赵佖立马上前,给赵煦揖了一礼,开口说道:“皇兄身体不适,臣弟打扰多时,实在是对不住。皇兄好好休息,保重龙体,臣弟这就告退了。”说完,就躬身后退准备开熘。还没等退出两步,就听到他哥——现任官家赵煦慢悠悠的似乎还有些好笑的说到:“小九儿,咳咳,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臣弟,臣弟怕打扰皇兄休息……”赵佖额头冒汗,警铃大作,然并卵,只好编了个蹩脚的理由乖乖地站在原地,静等哥哥发话。 “咳咳,朕怎么看你像是要落跑呢?”缠绵病榻的赵煦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弟弟很可爱,也着实单纯(西夏众人:······你说谁单纯?!!你再说一遍!!),至少对亲人如此。赵煦又特地扭头看了看对于此番兄弟相认十分喜闻乐见的赵佶,发现竟是连生活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十一弟也一直没能看懂。 赵煦无奈的轻轻嘆了口气:“哎~”。怎么别人家的兄弟子侄为了争个财产爵位的都能打个头破血流,自家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呀!居然都没人来争?!赵煦非常心塞。这样看来,死皮赖脸的赵似反倒是最正常的了。停!打住!他再正常也不能选他!选他大宋估计就玩儿完了。还是在眼前这两个不正常的中间选一个吧。 赵煦本来还担心赵佶过于沉醉于诗词歌赋,不着调,没法把自己的改革大业和扫平西北的雄心壮志发扬光大,如今峰迴路转,赵佖突然回归。原以为赵佖就是有点儿小聪明能赚几个小钱(汴梁城内广大官员及群众:你才小钱,没看到俺们的钱全都花在他家店里了吗?申王才是汴梁首富好吧?!)的纨绔子弟,如今得知赵佖离京后的所作所为,既能打仗,又会赚钱,熟识军务,迎上御下,有勇有谋,还有情有义,简直就是皇储典范,从天而降的完美继承人吶!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赵煦反倒更加心思通达,目光长远。他的确也感慨命运的不公,自己虽有帝王之命,却又着实短暂,对这个聪慧健康的弟弟却并无嫉妒之意,只是略有不甘罢了。但看到赵佖却又令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之前一直惴惴不安无处安放的心,似乎终于可以缓缓落下,整个儿人都由内而外地焕发出些许生机。 第104章 立储 赵煦打定了主意,直接让人把门外的一干重臣都唤了回来,当然也包括一直等在外边儿的泾原路三人组。太后为了避嫌早一步离开了,扔下了可怜的赵佖和幸灾乐祸的赵佶。 跟在大部队最末的姚雄就如刚刚下山的猴子,一进屋就眼珠乱转,四下里撒嘛赵佖,仗着自个儿个头儿高,成功地越过一干老头子的脑袋顶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赵煦身边的赵佖和赵佶。“哎!唔……”姚雄刚想开口说话,立马被早有准备的陈参军强行按下,给官家行礼。 死死瞪着姚雄的陈参军:御前失仪可是重罪!不要命啦你!给我老实点儿! 委委屈屈小媳妇状的姚雄:我……我这不是看到小满太激动了吗。 一同进来的章楶章老相公也控制不住一直瞄向赵佖。赵佖则略含歉意的朝他微微点头。经过刚才在殿外的反覆认真周密的思考,再加上此时的近距离观察,人老成精的章楶敢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就是他失踪了一整天的皮猴儿小参军赵满!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章楶当然看得出赵佖根本就不是逃跑被抓的,看他刚才亲密的跟在太后身边,现在又顺理成章的站在了官家身边,旁边儿的端王还不断地用眼神跟他交流着什么,这明显是宫里熟人儿啊!再联想到当时军中莽汉们开玩笑时的猜测…… 此八卦源于李校尉,说是申王的两位小郡王特别黏赵满,而且那两位小郡王还跟赵满长得特像,尤其是那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要不是人家是小郡王,都要怀疑是赵满失散多年的儿子了。 第189页 跟赵满一块儿的弟兄们也都知道赵满是大家公认的孩子王,小姚平仲就粘他粘的不得了,大营周围的孩子们也都很喜欢他,所以并没有太多觉得惊奇。不过赵满和这对双胞胎小傢伙儿相处的种种,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喜好,甚至奸笑时相同的面部表情,如出一辙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等等,还是让军中众人啧啧称奇,纷纷感嘆老天造物之神奇,甚至打趣说莫不是这两个小傢伙儿是赵满早前偷生的? 思及此处,章楶顿时觉得整个儿人都要不好了,老当益壮的章老相公身体突然晃了晃,对上赵佖促狭的眼神儿,章楶更确定了。这货果然就是申王!!扮猪吃老虎啊!老夫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 无论是姚雄的欲言又止,陈参军的神神秘秘,还是章楶跟赵佖躲躲闪闪的眼神交流,都让赵煦更感方才赵佶所言非虚,残存的那点儿疑惑也都烟消云散了。 刚才是只有家人在场,现在唿唿啦啦进来了一帮子大臣,赵佖赶紧自觉出列,顶着赵煦和赵佶戏嚯的眼神,开始了认祖归宗的例行表演。 首先正式地向赵煦问安,再声情并茂地上演一出兄弟重逢的欢喜戏,紧接着来一出重伤失忆流落民间的苦情戏,期间各种阴差阳错,水深火热,轻轻带过不得已弄虚作假、弄了个假身份,说明了自己就是赵满赵参军。如今歷尽千辛万苦终于回朝。 说的包括赵煦在内的一干人等都要热泪盈眶了。只有章楶在肃穆的外表下,一颗老心频频抗议:‘这厮纯属说谎,哪儿有什么各种受苦,至少在老夫军营里他过的那叫一个自在。’可嘆还不能拆穿他。 陈参军也算是早有准备,虽然信息量比较大,好歹还算是稳住了阵脚。生来只有一根筋的姚雄则是张嘴瞪眼全过程,嘴巴张的估计都能塞进个拳头了。‘太丢人了。’陈参军咂咂嘴,偷偷捅了捅身旁的笨熊。 赵佖演出结束,由官家赵煦亲自做了总结陈词,表示眼前这位的确就是朕的九弟赵佖,朕已经确认过了,太后也确认过了,绝对没问题,你们都放心,赶紧重新认识一下吧。末了,赵煦还特地让章楶介绍一下西北军抗击党项人的情况。 这原本就是章楶此次进京述职的基本内容,章楶亦是早有腹稿,侃侃而谈,实事求是,深入浅出地分析了西北战况,也向赵煦和各位相公提起了近期作战表现特别突出的几位年轻下属,包括折可适、郭成、岳和等,当然也没忘了官家特地点名儿要见的姚雄、陈参军和……赵满。 在官家赞许的眼神中,章老相公很上道的重点强调了一下新鲜出炉的申王殿下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艰苦时刻,依然捨生忘死抗击敌人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 一干朝廷重臣:申王殿下高义!申王殿下果然聪慧!申王殿下有勇有谋!申王殿下……这是要被立储了? 激动的差点儿老泪纵横的章惇:你终于不装了,也装不了了。失忆好啊,失忆妙啊。这时机也赶的寸,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上天保佑我大宋啊! 还没太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的姚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一直装鹌鹑不敢吱声的陈参军辛苦的压抑着内心的怒吼:谁说画本儿说的都是假的?!这分明比话本儿还离谱儿好吗?!! 眯眼装淡定实则内心狂笑的赵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开心了!太高兴了!啥也不说了,我先笑会儿,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很淡定的赵煦:看来大家对朕这个九弟的观感还真是不错,那么……就他吧。 “朕,咳咳,这身体怕是无力回天了……”赵煦话音未落,底下一干大臣赶紧出言安慰,纷纷表示官家万岁,定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赵煦不耐的挥手打断底下人的废话,继续说到:“你们不是,咳咳,也都张罗着想让朕立储吗?咳咳咳,怎么,咳咳,如今都哑巴了?” 底下众人安静如鸡,赵煦扯扯嘴角,继续说到:“咳咳咳,朕时日无多,咳咳,再拖着不立储,咳咳,那就是,坑了我大宋啊,咳咳咳,朕以后到了下面,咳咳,又有何颜面见去见祖宗先人,咳咳咳咳……”一阵勐烈的咳嗽打断了赵煦即将说出口的话。 离官家最近的赵佖和赵佶赶紧递水的递水,拍背的拍背。没办法,因为要谈机密要事,宫女内侍一律都给打发到外边儿去了,屋里没人伺候啊。 享受了一番弟弟们的殷勤关照,赵煦费力的露出一个笑容,缓缓开口道:“朕无子嗣,今欲立九弟赵佖为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短暂的沉默后,一干大臣集体爆发出异口同声的贊同之声。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皇兄英明!” 连赵佶都跟着起闹。只有赵佖呆立当场,“这也太突然了!不是!你们在说啥?!等会儿,我没想当皇帝呀!!真的!哥!亲哥!换,换人还来得及不?”赵佖欲哭无泪。 关系国家存亡的头等大事终于有了着落,官家眼光果然好,至少选了一个目前看来最靠谱儿的弟弟,一群老头儿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能手舞足蹈,奔走相告,然而,这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至少在已经病危的官家面前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 一颗颗老心虽然兴奋激动,但也有些许抱怨“官家,立储的套路不是这样的呀,不得是让我们先推荐吗?您看看我们这词儿都串好了,您这一下子给定下来了,弄的我们都没机会发挥啦。我们都想好了列举申王殿下的种种好处,比如年龄居长,顺理成章;比如身先士卒,战功彪炳;比如歷尽磨难,知民间疾苦;比如……您倒是让我们挨个儿都说说呀,也好混个推举之功不是?!!” 第190页 一致被推举的当事人赵佖:“呜呜呜……怎么你们都不徵求当事人意见的吗?!你们就这样决定了我的未来?!!我要抗议!你们不民主!没人权!我抗议!我严正抗议!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不对,我不是鸭子,我……”赵佖已经神经错乱语无伦次,然并卵,他自己也知道,官家金口玉言,重臣一致同意,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 若是赵煦私下里询问,他还能想方设法婉拒一下,大不了就直接坦白不愿当皇帝也不是不行,可赵煦突然就大庭广众的直接指明要立自己为储,他就断无可能当场拒绝了。 抗旨是死罪,就算赵煦不追究他,以后上位的那位也会因他曾是储君候选人的身份而百般提防,遇上个气量小不容人的估计干脆就寻个由头把他杀了,永绝后患。所以……当皇帝和死二选一,果断选择当皇帝呀,哎。 事实上,赵煦听了赵佶、赵佖的汇报,加上章楶等人的佐证,他已经对这个在外多年的弟弟燃起了无限信心。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天命。当年他替自己挡过一劫,如今这关键时刻又是他突然回朝,也许只有他能继续西北大业,也许……他天生就是那真命天子吧。 然而,赵煦还有一事不放心,他吃力的朝赵佖伸出手。愣着发呆的赵佖被赵佶狠推了一把,踉跄上前握住了哥哥的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咳咳,古人诚不欺我。九弟,如今你已回朝,哥哥,咳咳,我也就放心了,咳……咳咳咳……只是,只是我大宋如今虽胜了西夏,却犹有隐患,国库不丰,军队……军队……咳咳、咳咳……父皇……”赵煦说的越发吃力,在场众人都听的颇为费力,更是不明白他断断续续的说到国库、军队最后还提到了先皇是个什么意思。 离赵煦最近的赵佖却在看到他渴求又不甘眼神时瞬间领会了哥哥的心意。以前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王爷,从不曾思考国家大事,如今西北从军多年,他了解百姓的疾苦,深知将士的无奈,更感国家制度的不妥。 此时,他对自己这个似乎从未用心交往过的亲哥哥,油然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宋人,他没有超越时空的机会,更无法跳出时代的框框,亦无法预知未来,但他依然穷尽一生去追寻富国强兵之道,竭尽全力去思考反败为胜之法。他顶住压力,敢于革新,不畏失败。就像,就像我们的父亲一样。 赵佖明白六哥赵煦是怕自己逝去,将无人继续新法,后继无力。他甚至比畏惧死亡更害怕父皇和自己两代人的心血会像“元祐更化”一般顷刻间被废了个干净,从此消隐无踪。 赵佖用力反握住赵煦枯瘦的手掌,两兄弟血脉相连的默契终于通过交握的手掌互相交融。那温暖而坚定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涌动。 碍于在场大臣众多,赵佖说的很隐晦,他探头附到赵煦的耳边,说到:“哥哥放心,我必将秉承父皇之志,亦不负哥哥所望。”赵煦听明白了,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大石终于移除,他费尽力气牵起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安心而满足。 “朕走后,传位于九弟申王赵佖,咳咳,即刻拟旨。各位相公,咳咳咳,可做个见证。既九弟与章卿甚熟,咳咳,接下来西北之事,朕,咳咳咳,亦无需多言。你们自去商议吧。咳咳,朕有生之年,咳咳咳,恐看不到西夏重归大宋了。”赵煦费力的喘着粗气,感嘆着,看向赵佖。 卧床已久的赵煦今日似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力,一直坚持着与一众大臣讨论政事。他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唯有那一双眼,混沌中透出深切的渴望。 赵佖看着赵煦殷切的眼神,心中亦酸涩异常,忙拱手道:“皇兄放心,臣弟定完成皇兄的愿望,让西夏领土成为我大宋版图的一部分。”赵煦看着弟弟英资勃发的面容,再想想自己命不久矣的身体,重重的嘆了口气,“好!为兄信你!” 解决完心中大事,赵煦便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他无力的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可以告退了。于是,一日之内由参军直接晋升为储君的赵佖带领着一干大宋的股肱之臣悄无声息的退出了福宁宫。 第105章 改天换地 元符三年初春,大宋的第七位皇帝赵煦驾崩。“故冬以来,数冒大寒,浸以成疾,药石弗效,遂至弥留。”——《史记宋哲宗本纪》 赵煦是可以说是大宋为数不多的励精图治的帝王了,虽然在位时间短,亲政时间更短,但他还是抓紧一切时间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赵佖对这个从小不太亲近的六哥倒也多了几分伤感。六哥实在是走的太突然,他太年轻了。 “哎~”赵佖站在垂拱殿的窗前发呆。垂拱殿是大宋歷代官家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现在自然也就成了赵佖的办公室兼书房。 先皇刚刚驾崩,还处在服丧期,赵佖虽尚未正式登基,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已然开始悲催地履行皇帝的义务,每天处理政务了。各色奏章纷至沓来,看得赵佖头晕眼花,好些个奏章还都是歌功颂德的废话,好不容易看完了一整篇,居然发现一句有用的也没有!气的赵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191页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作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官家赵佖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他直接把那些个歌功颂德的奏章摔在地上,教育一帮子大臣:“没事儿就别写奏章!奏章是有事儿请示才写的,你们当了这么多年官,连这个都不懂?!尽写些个屁话,通篇胡言乱语,啥事儿都没有瞎写个什么?!” 不熟悉赵佖套路的一干大臣目瞪口呆,傻傻不知道怎么就捋了龙鬚,触怒了龙颜:啊?官家刚上位,拍个马屁有啥不对吗?这不都是做官的套路吗? 对自家九哥了解的不得了的赵佶偷笑不已:嘿嘿嘿,让你们拍马屁,这下拍到马腿上了吧?!!哈哈哈!我先笑会儿…… 对自家学生、小友了解的比较透彻的苏轼、章惇满脸疑惑的看着周围被训的懵逼的同僚:……你们都不知道他很懒吗?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活该挨骂! 丝毫不知内情跟大流上了“胡言乱语”奏章的御史中丞苏辙:哥!亲哥!就不能提前给透个气儿吗?!这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死扛着没跟老爹一块儿歌功颂德的土匪脸刘玉:呵呵,我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要是能变勤快了,我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球儿踢!您老以后有事儿说事儿,别没事儿“胡言乱语”。 刘玉他爹:……哼! 同样没听儿子劝告,这会儿被女婿喷了一脸的枢密副使马运:…… 跟赵佖相伴读书好几年,对其秉性有深入了解的同窗兼小舅子马齐:我说什么来着?不听儿子言,吃亏在眼前吶! 以前根本没接触过前申王现官家的刘守仁、曾布、张朴等人:……what?!!什么情况?真的假的?不用随大流歌功颂德啦?唉呀妈呀!有这好事儿?!!太棒了嘿!咱们老大臣吶,今儿个真高兴,咱们那个老大臣吶,今儿个真高兴!!咱以后再也不会吃文笔不好的亏啦! 这事儿过后,大臣们终于老实了,在朝的外放的都不敢随便上奏章刷存在感了,赵佖的工作量终于减少了一些。勉勉强强能挤出点儿时间跟自己的宝贝儿子们抽空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了。但小傢伙们明显对自家老爹“无故旷工”三四年,现在又没时间陪玩儿陪吃颇为不满。赵佖只好牺牲色相,主动要求晚上□□,陪聊,陪讲故事,这才好不容易得到了几个笑脸儿。 “哎~难吶!”老父亲赵佖又嘆了一口气,自打自个儿被迫接下这个烂摊子,每天嘆气的次数与日俱增。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呢?都没时间享受生活了! 虽说总是抱怨着,但赵佖知道,如今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大宋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活,关系着所有人的幸福乃至生命,他不能马虎,不能煳弄,亦不能拖延!这尼玛就是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全年无假期还不给发工资的最惨工作岗位呀!!! 看透了本质的赵佖心里泪流成河,每天都在暗自后悔,怎么当时就傻里吧唧的没敢吱声反对呢。这下掉坑里了吧,咋办?赵佖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琢磨脱身之法。等传位给儿砸?赵佖赶紧晃晃头,儿砸才4岁,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自己少说也得再坚持上十几年班吶,太慢太慢。 那传位给弟弟?赵佖眼睛一亮,这个靠谱儿啊!小鸡就是好人选吶!首先小鸡跟自个儿关系铁,他也了解他九哥我的为人,绝对没心思造反,他上位肯定安全,再说了要不是自己回来了,那皇位估计十有八九也得落到他头上。 想到赵佶,赵佖不禁回忆起他跟赵佶相认那天,这小子丝毫没透露官家六哥重病垂危的消息,稀里煳涂就把当时突然恢復记忆有些懵逼的自己给忽悠进宫了,接下来就顺理成章的跟太后相认,然后又去见了官家六哥,然后,然后这事儿就不归他控制了,事情的发展就一路跑偏,失去控制了! 末了,等他好不容易从福宁宫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跃成了储君。这速度快的跟坐了火箭似的,根本就没有反应时间吶!想想小鸡从福宁宫出来时长出一口气的表情,赵佖终于回过味来,我擦!敢情是被这小子给阴了!他奶奶的!赵佖气得一拍大腿,哥再把这皇位给他煳回去,没毛病啊! 赵佖正暗搓搓地盘算着怎么算计赵佶。这边儿奸计得逞的赵佶正巧拿着给刚刚去世的六哥赵煦画的画像进来了。自打他成功把九哥顶上位,就一直不敢进宫,生怕九哥回过味来把他给活撕喽。 自家哥哥自己清楚,别看九哥平时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样子,论智商,九哥绝对是兄弟几个里边儿的第一人。这都好几天了,估计他早想明白了。哎,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拼了! 赵佶做好心理建设,等到传召后,故作潇洒地走进了大殿。“臣弟见过皇兄,皇兄……”赵佶先来了个超正式的标准请安流程,正准备行个大礼,一不小心就看到自家哥哥盯着自个儿的戏嚯不善的目光…… ‘装,你再装,你继续装啊。’赵佖对被小鸡算计的不满转化成犹如实质的犀利目光,死死地钉在赵佶脸上。看得赵佶突然有点儿心虚,十分的不好意思,礼都行不下去了。 “那,那什么,皇兄可是有事要对臣弟说?”赵佶尴尬地摸摸鼻子,讨好地陪着笑脸。 赵佖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俯身将手肘支在膝盖上,又用手托着自个儿的下巴,目光深邃地望着弟弟:“小鸡呀,这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你不是特别想念我吗,怎么不过来看看你皇兄我呢。嗯?” 第192页 “啊?啊!那个,这个,臣弟是怕皇兄刚刚即位,公务繁忙,不,不敢打扰。”赵佶磕磕巴巴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哦?那哥哥我还得谢谢你呗。你过来呀,怎么这么见外呢,来,来,过来到哥这儿坐。”赵佖似笑非笑,边说边站起身,走到赵佶身边,不容分说,伸手就扯过赵佶,把他往龙椅上按。 “呀,呀呀呀,别,别,哥!哥!我错了!我真错了!哥!亲哥……”赵佶哪想到还有这种神操作,当时就吓懵了。在屁股差点儿要挨上龙椅那千钧一髮之际,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死命挣扎,用生命反抗。奈何九哥赵佖已在军中多年,早非吴下阿蒙,那力道虽然照姚雄、岳和差远了,但控制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可是绰绰有余了。 最后赵佶连滚带爬,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完全抛弃了里子面子,好容易使了个千斤坠,终于算是把自己的屁股给安全地着陆在了龙椅……底下的脚蹬上。“唿~”赵佶终于安心地长出一口气,赶紧拿宽大的衣袖擦擦满头的大汗,真是太惊险了,有没有?! 他哥赵佖明显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小鸡呀,哥哥我这几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哥哥解个惑?”赵佖一撩衣摆,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帝王常服就这样施施然地坐在了赵佶旁边儿。 “你说哥哥我回来的怎么就那么寸呢?要是我晚几日入宫……是不是这个龙椅上坐的就应该是你了?那哥哥我是不是就能安安稳稳地当个王爷,继续斗鸡走狗享受人生了呢?嗯~?”最后那个“嗯~”简直是一波三折儿,透露着无限哀怨。 赵佶一听,刚刚擦干净的脑袋顿时又冒了一茬儿汗。他下意识地使劲儿吞了口唾沫,“那,那什么,当然是哥哥洪福齐……”天字还没说出口就在赵佖恶狠狠的目光下自动消音儿了,一向识时务的端王殿下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决定改变策略,由负隅顽抗死不承认,转变成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一丢丢实话。 “哥呀,我好不容易找着你了,当然是想着赶紧让你回宫认祖归宗嘛。谁……谁成想,皇兄他,他,他决定的这么快呀,呀呀呀呀,疼疼疼疼疼……”赵佖实在是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揪着赵佶的腮帮子泄愤。 “陛下,陛下,您没事儿……吧?”外头的侍卫突然听到里边儿高声喊叫,还以为发生了啥事儿了,赶紧推门而入,结果……入眼的就是新上任的官家和端王殿下俩人并排坐在脚蹬上。 官家一手固定着端王的头,一手使劲儿扯着端王的腮帮子,把端王殿下的嘴都给扯瓢了。一向以风流儒雅着称的端王殿下手舞足蹈,疯狂晃头,扯着脖子大声唿痛,风度全无,那场面……啧啧…… “额……”侍卫们面面相觑,很有眼力见儿的迅速遁走,悄无声息的赶紧消失,可别看到了不该看的被灭口才是σ( ° △°)︴。 给侍卫们一打岔,赵佖也没那么气了。想想都是命啊,不过没关系,咱还能自救不是,大不了过两年直接传位给小鸡。“嘿嘿。”赵佖端详着赵佶忍不住笑出声,哥是皇帝哥做主啊,到时候你还不是得乖乖领旨谢恩?“嘿嘿嘿嘿……” 赵佶瞬间汗毛直立,被自家哥哥的奸笑给吓得打了个哆嗦。他勉勉强强记起自个儿来这儿还有正事儿,伸手捋了捋因过度挣扎而七零八落的衣裳,赶紧把给刚刚去世的六哥画的画像递给赵佖。“九,九哥,这是我亲手给六哥画的画像,你看看行不行,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交给礼部了。” 本来画画像这事儿自有专门的画师来画,用不着劳动亲王出手,可赵煦生前特地找赵佶给画过,虽然没明确说过,但想来是想要把这张画像供奉在太庙里的吧。于是礼部官员特地找到端王殿下,委婉地询问能否使用这张画像。好说话的赵佶自然应允,仔细修改润色后便拿来给赵佖过目。 第106章 各归各位 赵佖接过画像,放到宽大的书案上,一幅赵煦着帝王正装的画像徐徐展开。画像上的赵煦神情肃穆,身着朱红绛罗袍,头戴青黑色展脚幞头,端坐在宝座上,他面目英俊清朗,眉头微皱,乌黑的眼瞳看向画外,嘴唇微抿,似有话要说。(宋哲宗画像是赵佶所画,得赵佖素描启发,运用于工笔画中,故宋代帝王画像中,宋哲宗赵煦的画像可比之前那几位传神逼真的多。) 看着这栩栩如生的画像,几日前赵煦在床榻前握着自己的手交代后事的场景歷歷在目,回忆起六哥那殷切的眼神,赵佖忍不住又嘆一声,“哎~”,他伸手缓慢地抚摸着画像的边缘,就像在与画像中的赵煦交流着什么。 “哦对了,礼部给六哥拟定的庙号是哲字,哥你看可好?”赵佶在一旁轻声说道。 “我对这些个文字类的也不大懂,你觉得如何?”庙号可以说是用一个字对帝王的一生盖棺定论,在视死如生的大宋乃至整个儿中国的封建歷史长河中,都是非常重要的,对此一窍不通的赵佖立刻务实地徵求专家赵佶的意见。 “哲,从折从口,两相对立,相互验证而相衡。”赵佶并未评论好坏,而是直接说出了哲字的意思。 第193页 “平衡啊。平衡了新党和旧党势力?他们就只看到了这个?”赵佖沉吟许久,嗤笑到:“还真是难为礼部那帮人了。” “哎,不只是礼部,为着这个庙号,朝中众人各有主张,相持不下,争论不休,这个哲字算是这数日以来各方勉强都能接受的结果了。”赵佶深知自家九哥最讨厌这些只关注政治斗争不好好干活儿挣钱的,不是,是不好好干工作为人民服务的。 ‘想当初九哥和自己两兄弟,立志远离朝堂。九哥每天开开心心赚钱数金子,自己快快乐乐泼墨挥毫,多好!哎,这好日子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儿了呢?’赵佶抬头看看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的九哥赵佖。想想他这趟自打回来就起早贪黑,除了上朝,就是批奏章,连吃饭的时间都快挤没了。赵佶立马心虚了一秒钟。 好险好险,赵佶摸着胸脯,唏嘘不已。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又看看九哥,那啥,好哥哥嘛,关键时刻当然要以保护弟弟为己任,哥你说是吧? “好哥哥”赵佖显然没有关注到弟弟那微妙的表情,他正盯着赵煦的画像发呆。“哲,宋哲宗?哲宗……”赵佖反覆地咂摸着赵煦的庙号,总觉得这个庙号有点儿似曾相识呢。他快速地调动着脑袋里储存的为数不多的宋代歷史知识,北宋,北宋哪个皇帝的庙号是哲呢?这么说,我应该是哲宗后面的那位皇帝?那我是啥宗?赵佖摸着自己刮的光熘熘的下巴,思考着这个严肃的歷史问题。 “啊?其实六哥的庙号可比父皇的好多了。要不咱们在谥号上多加些溢美之词?”赵佶看九哥反覆叨念六哥的庙号,以为他对六哥的庙号不满,赶紧出言相劝。要知道,争论这些天,吵得脑仁都疼了,好不容易弄出一个还算可以的庙号,就……别再改了吧。 “父皇的庙号怎么不好了?父皇的庙号是啥?”赵佖正没头绪,听到赵佶提到了老爹,赶紧问问。 “哈?父皇的庙号你都不知道?!”赵佶震惊过后,赶紧放低声音,凑到赵佖耳朵边儿上,神经兮兮地说到:“父皇的庙号是神,神宗。你可记住了啊,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你不知道父皇的庙号啊。那可是大不敬,就算是你现在是官家,那帮子文官也绝对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你,还会天天雪片一样的上奏章数落你……” 一想到要被一群长舌妇一般的文官围攻,一向歪理横行的赵佖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牢牢记住了自家老爹的庙号。神宗,神宗?!这庙号更熟悉了,歷朝歷代好像只有一位皇帝的庙号如此奇葩。宋神宗!赵佖混沌的大脑突然开了窍,想起来了!宋神宗之所以庙号为神,是因为他前半段支持王安石变法,后半段又怂了,最后落得个功过实在难以评说,一干大臣吵翻了天,最后给弄了个“神”! 赵佖还没来得及同情自家老爹,突然想到,神宗之后是哲宗没错,可哲宗之后不就是北宋最最着名的亡国之君——宋徽宗了吗??!!不要啊!我不要做亡……等下,宋徽宗好像不是老九,他是老几来着?好像是十几。赵佖没记住宋徽宗的排行,却记得这傢伙给自己的生日弄了个天宁节,就十月初十。十月初十?!! 赵佖双眼骤然睁大,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赵佶,那眼神,那表情,妥妥儿地写满了震惊,人生观都彻底颠覆的那种震惊。“小,小鸡呀,咱们兄弟几个都谁是十月初十的生日?”赵佖吞了口口水,整个儿人都不好了。 “就我呀!还有谁?哥你是六月二十六的,十三弟是七月二十的,十四弟是三月初二的……”赵佶被问的莫名其妙,看着他哥越来越往便秘色发展的脸色,怯怯的问了一句:“怎,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真是看走眼了,人不可貌相啊。谁能想到老实巴交的小鸡居然是坑人坑己的史上最着名猪队友宋徽宗啊!!说啥也不能让这败家玩意儿登基呀! 赵佖凤眼含泪,无限哀怨地看了一眼赵佶,便立刻收回视线,准备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做皇帝,认认真真发展国家建设,再也不打歪主意,坚定地培养儿子做接班人,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坚决不想去东北免费旅游! 赵佖心酸地看着这个“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的弟弟,深深的低下了头,他认命了。总不能等着弟弟把大宋王朝弄黄铺儿了,再一起上路,去黑龙江领略北国风光吧。千万不要啊!!! 公元1100年,大宋第七任皇帝宋哲宗赵煦去世,葬于永泰陵。同年,哲宗九弟,神宗第九子申王赵佖即位,改元熙和。熙和,光明、兴盛、和乐、平和之意。命运国运,似乎就从此处转了一道弯,开启了大宋数百年的辉煌盛世。 “时移势易,斗转星移,天象将明,紫薇大盛。”这是史书上记载的宋明宗赵佖登基前夕的天象写照,妥妥儿的好运势! 赵佖的登基大典办的很是隆重。不止本国朝臣,有不少外国使节也都前来祝贺。其实他们也不过是想赶紧看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大宋新皇到底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观察很仔细,结果很满意。这位长得眉目俊秀,身姿风流,体态优雅,行止有度。穿上那玄衣纁裳(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共十二章),配上十二旒冕冠,更是映衬的人如皎月,无上尊贵。 第194页 不用礼官唱礼,在场众人无不自觉跪倒,诚心叩拜。 ‘这官家长得俊,公主肯定喜欢,俺妹子也喜欢这样儿的……’辽国使臣耶律亮心里盘算着:‘先给谁提好呢?要不都送过来得了!看他喜欢哪个留哪个!’ ‘听说他的原配已经去世了,可惜皇后不能有外族血脉,要不以我国公主的美貌才情,妥妥儿的正位中宫啊。唉,可惜了,可惜了啊。’高丽使臣李民浩心里不停的为自家公主叫屈。 ‘听说这位官家就是之前泾原路的参军?!就是镇守平夏城的军师?!就是一火炮轰死了嵬名阿埋的赵满?!!救命啊!!我不要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我要回家找妈妈,呜呜呜……’这是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西夏使臣阿木巴浑。 早在赵佖认祖归宗之时,还剩一口气儿的赵煦当即颠倒是非黑白,说申王赵佖是奉旨前往西北督军,一方面竭尽所能助宋军大败西夏,一方面也起到彰显天家威仪,稳定军心的作用……总之,朕的弟弟去西北参军这事儿,没毛病! 但消息哪传的那么快,可怜的西夏使臣是到了汴梁才知道的这一消息,当即泪洒衣襟,两股战战。然并卵,也只能撅在地上,磕头打颤了。 ‘可恨老子千防万防,居然没料到给一个空降的抢了先!’同样拜伏在地的赵似不老实地看向赵佶,想找个人同仇敌忾一下,却惊奇地发现这厮正叩拜得起劲儿,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幸福的光芒。看得赵似目瞪口呆:你是傻逼吗?!他抢了你的皇位诶!!! 老父亲马运则是老泪纵横。遥想当年,珍儿才出生不久,曾有高人给批过命,说此女命代朱赤,如遇游龙,便可为凤,实乃至贵之相。当年那高人给批命时,说完这句,后面明显还有话的,只是看自家高兴的样子便没有说下去。想来便是如此吧。虽有凤命,无福消受…… “喵~~”藉助毛色掩护,稳稳蹲在房樑上的太白老怀大慰:‘终于完活儿了,终于可以回天庭啦!终于可以变回人啦!!!’ 实际上该登上皇位的本来就是先皇九子赵佖,大宋气数未尽。之前是因为太白金星的失误,弄的赵佖转世时丢了一魂二魄,没能及时找到,导致了赵佶登基,把本该繁荣昌盛的大宋朝愣是弄成了四面楚歌退守江南的憋屈南宋。正因如此,太白金星被玉帝一通好骂,末了,还惩罚他变成黑猫自己下凡纠正错误。 可怜的赵佖出生时三魂七魄中少了一魂二魄,只剩下了二魂五魄,弄得他无法言语,神情恍惚,还经常觉得眼前全是白雾,迷迷茫茫,啥也看不清。太医自然束手无策,这才有了九皇子痴傻有眼疾的传言。(太医:(﹏)缺魂少魄的您倒是早说呀,可怜老夫我辛辛苦苦想方设法的医治了这许多年吶。) 唉,太白金星也很是郁闷,当年手一滑,搞错了一次,结果好端端的一个王朝就这么走上了绝路。这个叫赵佶的怎么就这么怂蛋呢?得严加控制,结果……用力过勐,把赵佶前世属于李煜的记忆唤醒了σ( ° △°)︴。 我擦,这怎么搞?!!!黑猫太白生无可恋,差点儿撞墙,以为自己从此生生世世也就是一只黑猫了,永远也没希望将功折罪重返天庭了。然而……观察了好一阵子之后,居然惊奇的发现这傢伙性子还挺好,没想搞风搞雨,也没给搅和了正事儿,反倒帮了不少忙,上道! 黑猫太白摩拳擦掌,决定以后回天庭好好照应一下这小子,下辈子给他投个好胎。(赵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啥,我没有别的要求,下辈子别投那种有皇位继承权的呗。) 第六卷:番外篇 第107章 番外1 万象更新 赵佖上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明确说明继续沿用先皇哲宗时期的大部分政策,比如备受争议的王安石变法。同时下旨由章惇主持对明显已经不符合现下情况的部分法令进行调整。给忐忑不安的众位臣工吃了个定心丸。(众大臣:嗯,看起来这位官家还是挺稳健的嘛。) 紧接着赵佖就开始了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各种疯狂改革。赵佖不是愣头青,他的这些个改革期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意思,改着改着,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事关国家政策根本的大动作! 一帮子可怜的官员就像被温水煮的青蛙一样,一开始看到官家要改点儿啥还知道跳跳脚,抗抗议啥的,逐渐的发现也都没有啥大改变,而且这些个小改变还真是挺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和实惠的,也就都不吭声了。 赵佖在朝堂上可以说是有着深厚的天然基础了。宰相章惇是他好朋友(章惇:官家可是指引我光明未来的一盏明灯啊),御史中丞苏辙是他老师苏轼的弟弟,他老师苏轼是大学士、文坛领袖,枢密使曾布跟章惇是一伙儿的,好的能穿一条裤衩儿。 枢密副使马运是他岳父(马运:我一定兢兢业业,好好干活儿,这万里江山将来都是我外孙子的呀……),三司使张朴最佩服会赚钱的(张朴:官家一直都是臣心中的神明啊!)。 参知政事刘守仁为人正直务实(刘守仁:终于有一个不用歌功颂德写马屁文的官家喽!),新任开封府尹顾羡林那更是赵佖的铁桿支持者(顾羡林:官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吶)。其余官员嘛,也没有那么没眼力见儿的,基本上不吭声。 第195页 军队那边儿更不用说,武将大多都是性格耿直的汉子,听说了官家当初在西北参军作战的英勇事迹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各个儿都摩拳擦掌等着跟着官家一起大干一场呢。 (姚雄:俺真是太太太英明了! 杨副将:快闭嘴吧你,你再英明能有官家英明?! 姚古:……至今仍不敢相信小满就是官家赵佖。 姚平仲、韩世忠(⊙_⊙;):……请问谁知道师傅和干爹突然变成了皇帝怎么办? 风中凌乱的妹勒都逋:大宋实在是套路太深了,我等蛮夷真是看不懂,看不透啊。我们败的不冤吶。请问官家当初是来当卧底的吗?) 众位地方官员就更不用说了,西北五路自然是平时就经常交流协作,其他路的,谁没跟泾原路做过生意呀,大家都很熟了好嘛。(章楶:还是老夫有眼光啊,哈哈哈哈!吕惠卿表示不服:……纯属是你运气好。) 除此之外,不得不提一下他的弟弟宗亲们,他们都是王爷……其实吧,除了赵佶能帮上点儿忙,剩下的就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赵似(╰_╯)#:我呢!我呢!我很重要的!赵佖:你不吱声儿朕还忘了,来来来,朕跟你探讨一下审美观点问题,你看看你这个衣服穿的,五红大绿的,活像个土财主暴发户儿似的……以下省略1000字。被哥哥口水喷到脸上的赵似:哥,我以后再不乱说话了,求放过啊。) 总之,在朝野内外一众大臣的默许和支持下,赵佖的小小改革进行的有声有色。 首先,改革从我做起,赵佖登基后坚持不改名、不避讳。某日早朝,他轻描淡写的说到:“名字嘛,都叫了这么多年了,习惯了,改来改去的多麻烦,就算了吧。” 刘守仁:“官家,这恐怕不符合礼……” 赵佖蛮不在意的摆摆手:“避讳也不必了。别人还都得改名字,这不是瞎折腾嘛,上户口都费劲,何苦的呢?别人用跟朕一样字有什么不好?对朕还是一种纪念呢。” 刘守仁张口结舌:“……”您说的如此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虽然赵佖明确下旨无需避讳,但大家出于对他的尊重,还是主动避开了他的名字,不过其他的也就不再避讳了,比如皇后的名字等等,大宋从此开始便不再有避讳和皇帝改名的事儿了。 过了几天,有大臣提请官家要开始选址修陵墓啦。要知道,在大宋,帝王修陵墓这个事儿那可是顶重要的事儿了。那时候的人都认为死后是要在阴间继续享受生活的,身后事绝对得料理好了才行。 赵佖当然不这么想。死了就是死了,修建再豪华的墓室,埋再多的金银珠宝,也都享受不到的。就算是有来生,喏,就像本人,那也是直接换了个世界生活了,根本就跟你那陵墓不搭嘎好吧。你放的那些个金车宝马、美玉华服,还不都是留给后人偷的?! 赵佖是真心不想千儿八百年之后被人刨出来放博物馆里给人参观。顺嘴就熘达了一句:“等朕死了,直接烧了,骨灰撒大海里就行。” 一言既出,朝堂大乱,众大臣以头抢地者有之,抱柱痛哭者有之…… 赵佶等亲王宗室更是怒不可遏(╰_╯)# 赵佖发现势头不对:“呵呵,那什么,都别紧张,别紧张,放轻松哈。朕说笑的,说笑的,朕就是想学习一下汉文帝,简葬,简葬。陵墓可以修,但一切从简。” 众大臣宗亲:“有多简?” 赵佖:“……嗯,把朕埋了就行。啊……不是,不是,就汉文帝那标准就行。”(其实赵佖也不知道汉文帝是个啥标准,反正是自古以来帝王里边儿标准最低的没错了,就他了!) 你要是以为这就算完事儿了,那你就out了。赵佖不但不大修陵墓,他还不修建宫室。曾有史料记载,帝言,宫室再多,朕亦只一人,一身,只得享一间,多余无用。 堵的众位大臣有口难言,也不得不服气官家的口才。明明是歪理邪说才对,可怎么到了官家嘴里一说,就变的这么有道理呢?嗯,这是个问题。赵佖这种随性的个性,和化繁为简的神奇技能,使得后世史书中常称其为“随心皇帝”。 他的不修宫殿,可不是口头说说,是真的不用就不建,即使涉及到需要维修或新建的也都是以简单实用为主,彩画都不用了。弄的彩画工匠深深地担心自己会不会失业?! 由于官家不提倡复杂花哨的风格,认为有文化、有内涵不是靠炫富显摆就能行的。一时间上行下效,大宋官员修建府、宅,乃至普通人修建家、院,也都奔着低调奢华有内涵去了。 但赵佖又强调有些该有的皇家气派也是得有的,不能抠抠搜搜,比如大殿,驿馆,街道,规划就要大气,道路要宽阔,建筑要恢弘,雕樑画栋,斗拱重檐,免得以后接见外国使臣的时候丢人。 嗯?哪儿有那么多外国使臣好接见的呀?众大臣又是一蒙,完全不理解官家为啥又突然大方了。直到太子赵有奕即位,史称宋武宗,那时大宋空前强大,国富兵强,南征北战,疆域迅速扩展,引得周边国家无不派遣使臣团队前来朝拜。求和的,求亲的,发展贸易的,学习经验的……驿馆整日车水马龙、人满为患,大家突然回过味儿来,明白了!果然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智慧是旁人无法企及的呀,这也太有远见啦! 第196页 几个不疼不痒的小改革之后,朝野上下纷纷感嘆官家勤俭节约,专于政事,是位好皇帝呀。只有赵佶总觉得惴惴不安,老感觉这事儿蹊跷,估计后边儿还有大招。刘玉几个也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没过几天,赵佖就提出要改朝会时间,原因就是……太早了!起不来,严重影响睡眠。睡眠不好就影响精神状态,精神状态不好就影响办公效率和决策的准确性。长期下去还会影响大家的身体健康,身体不健康,就会产生病痛,吃药遭罪,还影响工作,多划不来……总之,其实,就是官家想每天晚点儿起…… 再说了,早朝时间推迟了,咱们不就都可以晚点儿起了么。喜欢早起的还可以在家锻鍊锻鍊身体,陪陪孩子,陪陪老婆,大家一块儿吃个早饭再上班,多好!咱可是利益共同体呀。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朝堂上站立的众位大臣默默无语。这个,好像,也行吧。大部分利益共同体都没能抵挡住官家释放的甜美诱惑,心动了。但是,也终于有人勇敢的站出来反对了。 反对党:“官家!祖宗之法不可改!” 赵佖:“请问祖宗之法从何而来?总有人创制吧,三皇五帝是公认的始祖,秦始皇是开创大 一统帝国的祖先,可如今使用的是秦法吗?现在实行的礼制就跟过去的周礼完全一样?要不你先给我说说呗。” 反对党满头冒汗:…… 其余众大臣窃窃私语:“虽然从来没听说有这么说的,不过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最近刚刚实现了自己睡懒觉的小心思,让身为官家的赵佖格外开心。闲着没事儿又开始盘算起心里的大中华思想。西夏嘛,也是我中华的一部分,打仗只是暂时的。宁夏那块儿也挺好的,河套平原就很不错。 赵佖托腮感嘆:“唉,这就是命运啊,当初我就是一个小参军,我都忧国忧民的,总想着怎么把西夏都划拉到咱们这边儿呢。” 赵佶:……九哥情操高尚,我等自愧不如啊!(悄悄遁走,赶紧画我的画儿去,可别被我哥抓了壮丁去打仗。) 赵佖:‘弟啊,你想太多了,我派谁去也不敢派你去呀。’ 联想到宋徽宗赵佶联金灭辽,反被灭的光荣壮举。赵佖决定尽一切努力,排除万难,给小鸡提供一切良好条件,让他专心搞艺术创作,千万别想不开去打仗。嗯,给他开了个画院吧! 赵佖:我容易吗?! 赵佶超级满意,这辈子有一个如此励精图治干正事儿,又如此发自内心的支持我、欣赏我文学绘画事业的哥哥,真是太值了啊。 赵佶抱住赵佖:哥啊,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最不济也得等到太子成年,能继承皇位呀! 赵佖: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敢(﹏) 从此赵佶立志于管理好哥哥的身体健康,专门督促太医院制定了官家龙体保养计划,要求太医每日请脉,专职观察官家龙体。自己也满世界搜罗各种珍惜药材,统统交给太医院研究,做好万全的准备工作。 赵佶搜罗的五花八门的国内外药材,以及严格督促太医院制定保养计划的举动,为中华医学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后世史书中也专门记载了赵佖、赵佶兄弟二人在医学领域的成就。以及……赵佶对哥哥的一片深情 外国人纷纷感嘆,有好的皇帝和好的皇室成员带动,医药领域发展就是迅勐啊。怎么我们国家的皇室就都那么不上道?!啥啥也不会!简直不能再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就结束了,本文原本就是记录赵佖一路登上皇位的心路歷程哒。不过收尾有些草率了,后面会写好多有意思的番外让大家一起体会赵佖鸡飞狗跳的皇帝生活哒^_^希望大家喜欢。 第108章 番外2 众生相 刚知道赵满就是申王赵佖那会儿,整个儿泾原路都沸腾了。章老相公虽然天天顶着一副老夫早有预料的脸,但明显没人相信。原因是知情者姚雄、陈参军等人一直不遗余力地爆料当初以为赵满找不到时章老相公那恨不得哭天抢地的悲催模样…… 姚雄当然是本色出演,在京期间经常泪眼汪汪的看着赵佖:本以为好兄弟一起光棍儿,结果你不但先脱单了,连孩子都那么大啦!~~~~~~~~俺再也不相信兄弟情啦! 赵佖同情的拍着姚雄的嵴背:小熊啊,我这不是中间失忆了嘛。咱还是好兄弟哈,乖,别哭了哈。我这儿有给小五儿和平仲准备的吃食啥的,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吗,还得麻烦你回去的时候给捎带上哈。 姚雄不为所动,继续眼泪汪汪,不说话。 赵佖掏出一个超漂亮的黄金坠角乌檀木匣子,缓缓打开:小熊啊,你看,这是臻品轩最新出品的黄金镶嵌红宝石头面,小雪姑娘想必会喜欢…… 姚雄噼手夺过匣子揣进怀里,大嘴咧到耳朵根:……没问题,不就是点儿吃的玩儿的吗,包在俺身上! 见到两大车东西的姚雄:……这是打包了多少!!你把京城的饭店都搬走得了! 姚雄一回到渭州就赶紧找到两个小傢伙儿完成官家交给自己的光荣任务。 渭州治所巴巴等消息的韩世忠和姚平仲惊的苹果都掉到了地上:“……伯伯你说啥?” 第197页 姚雄没好气儿的指着后边儿两大车东西:“你爹,还有你师父,当皇帝了,就是成了官家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让俺给你俩带点儿好吃的好玩儿的。” 智力超群的韩世忠和姚平仲有些悲伤的各自捡起了地上已经啃了两口的苹果,躲开沾了灰的地方,低下头继续啃。唉,干爹(师傅)恐怕是犯事儿回不来了。 其实赵满走之前,两个敏感的小傢伙就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儿了。又是给他俩写教材,又是给他俩写菜谱儿,还千叮万嘱各种注意事项,简直就像交代后事似的。只不过孩子们都还心存期待,想着这么多人一起去,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结果,结果姚雄伯伯他们都回来了,唯独不见了自家干爹(师傅)。那是不是就是说干爹(师傅)犯的事儿太大了,大家都保不了他。伯伯还说他当皇帝了,才不回来了。当我们傻吗?!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就是造反成功那也得好久啊,哪儿有这么快的!骗人!哼!骗子! 也不知道干爹(师傅)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是怕我们担心,才让伯伯说谎的。结果刚刚离开一会儿的陈参军回来时就收货了两个泪眼汪汪的毛茸茸小傢伙儿。 “这怎么回事儿?你这么大个人还欺负孩子了?!”陈参军自家就有两儿一女,也算是模范爸爸,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把姚雄提熘到一边儿,开始审问。 “俺,俺也不知道啊!俺就跟他们说了小满的事儿,想着把小满给他俩的东西让他俩看看,高兴高兴,谁知道就,就这样儿啦!”姚雄摊着两只又大又糙的熊掌,莫名其妙。天知道,咋惹着这两个小祖宗了,老子最受不了小孩子哭唧唧了! 心思九曲十八弯的陈参军似乎有点儿抓到了重点,他继续问姚雄:“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你给我重复一遍。” “啊?哦。”姚雄挠挠大脑袋,又说了一遍:“俺就说,你爹,还有你师父……” 陈参军:“完了?” 姚雄:“完啦!” 陈参军:“……你,你这蠢蛋啊!” 陈参军气不打一处来,决定不跟这蠢熊掰扯了,徒惹自己生气,赶紧去安慰两个被吓到的小朋友。可怜的孩子,指不定以为他干爹(师傅)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听完陈参军的详细解释之后,两个小的是彻底懵逼了,感觉自己的三观都颠覆了。‘皇帝真的那么好当吗?!那我以后当大将军好不好!’ 韩世忠(也就是小五儿)听说干爹还打算过段儿时间接自己去京城居住,简直高兴的要蹦起来!姚平仲也很兴奋,因为他师傅说啦,他也可以一起去的,西北太艰苦,现在有条件了,当然要让孩子们拥有幸福的童年。 姚平仲:太好喽!可以去京城,可以见到师傅,还可以吃好吃的!哈哈哈哈!人生不要太美满啊。 姚古是彻底怒了!好端端的儿子就这样被人家毫不费力的抢走了!最郁闷的是儿子自个儿还倍儿高兴,真是当爹的悲哀呀。不提了,想想都是泪。 赵佖有亲生儿子两个、干儿子一个、徒弟一个、侄子若干(其中以赵佶家的赵亶最得赵佖喜欢,经常住在宫里),鑑于平日里工作时间比较长,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孩子,他果断决定带孩子一同上班。 只要孩子们课余时间来找他玩儿,他通常都不会拒绝,即使只能单纯的陪伴。经常是赵佖坐在龙椅上批覆奏章,底下一帮小的悄无声息的看书,画画,下棋,吃东西。甚至遇到不涉及机密的议事过程,也同意让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团队旁听。结束之后还会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简直比学校老师还认真负责。 年龄比较小的幼儿版小太子咬着手指:为什么刚才刘相公要先说那么一大堆好话,说到最后才表示不同意章相公说的办法呢? 小小的看起来小脸很严肃却显得更呆萌的昭王:先……兵? 比较大一些已经属于儿童的韩世忠补充:是先礼后兵。 摇头晃脑眼珠乱转的姚平仲两只小手一摊:不想得罪人呗。 肉嘟嘟的赵亶用小手儿刮刮自己的小胖腮帮子儿:怕得罪人哦。 对自家孩子们的敏锐洞察力非常满意的官家赵佖:说的好!问题提的也有深度!要表达跟别人的不同意见时,要先肯定别人意见中的优点,然后再提出自己的不同观点,这样比较容易被别人接受。人都是有情绪的,先说好话,把人哄高兴了,再聊别的,不容易惹人生气嘛。如果上来就说不同意,各种有问题,吵架打架就不好了,不利于团队的和谐嘛。这是语言艺术,也是做人的艺术。大家都是要在一起工作很久的,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不好,总要给彼此留个面子,给个台阶儿下的……再说了,万一遇到个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卑鄙小人,记你仇了怎么办?背后捅刀子了怎么办?…… 韩世忠和姚平仲若有所思,小小的赵有奕、赵有慕、赵亶也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不想得罪人”的刘守仁:‘陛下!看破不说破,基本素质啊!你这样很得罪人的你知不知道?!’ “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章惇:‘……陛下,您这么说不合适吧!’ 一干还没完全走出殿外的朝臣们:‘……陛下,我们不聋,您这样教育小孩真的好吗?不会给带歪了吧!!’ 第198页 很快就有大臣进言,美其名曰担心此举影响官家工作,其实就是不想让一群小朋友经常旁听他们议事了。但在听到太傅们对几位小朋友的高水平评价后,又都迅速的偃旗息鼓了。太傅们众口一词,都说这些学生是他们歷年来教过的最好的一批学生,没有之一! 这帮小傢伙儿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还会理论联繫实际,歷史结合现在实际形势,热爱思考,思维开阔,思路独特。不得不说孩子们提出的问题或表达的观点经常能让常年浸淫经史子集,学富五车的太傅们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在老太傅们不遗余力的宣传赞嘆下,以前让人避之不及的闻是斋老师职业一度成为了抢手货,一竿子翰林学士、殿学士、直学士们挤破了脑袋就为了能挤到闻是斋给这群奇葩小傢伙儿们上堂课…… 赵佖倒是对此乐见其成,兴致勃勃的给闻是斋制定了课程表,除了每天固定课程,每月还专门腾出了四次“外聘”老师授课时间,安排有意愿的朝臣们前去授课。(赵佖:哈哈哈,真是飞来横福,这么多经验丰富各有特色的人才居然都愿意当免费劳工,去教导朕的宝贝孩子们,上哪儿找这好事儿去?必须支持!) 有上过课的官员纷纷感嘆,这教育效果也太好了点儿!这些孩子也太厉害了,都是人精啊!嗯,可见官家这个方法好,果断用起来。以后我回家看书学习啥的也得带上儿子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于是大宋官员争相带孩子的风气迅速在全国蔓延,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架势。他们读书带,吃饭带,下棋带,吃茶带,聚会带……一开始大伙儿还有些遮遮掩掩不好意思,不过时间长了就变成……您要是出门赴宴没带个儿子那多奇怪呀! 此举给未来的大宋培养出了无数少年英才,形成了大宋坚实的人才储备基础。其中官家赵佖自己就培养出了卓越的接班人和骁勇善战的两员虎将。养子韩世忠坚持不接受干爹想给他封个王,享受安逸生活的计划,极有主见的伙同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伴姚平仲每日勤学兵法,苦练武技,一心想要回到西北军,建功立业。 俩人跟太子、昭王和赵亶等皇室子弟一直混到学堂毕业,太傅都觉得没啥可教的了。赵佖还是不放心,不愿放他俩走。一直拖到俩人儿都十五六了,老父亲赵佖才不得不眼含热泪,依依不捨,十里相送地放俩人回了西北。 史书都记载宋明宗赵佖是从古至今最难得的优秀父亲。他家孩子无不贯彻了他的生活理念,生活懒散有情趣,工作却务实求真,与人周旋时滑不留手,智计百出,对内震慑朝臣对外无往不利,战斗力更是爆表。 其中尤以太子赵有奕和养子韩世忠为最,当然还要算上不苟言笑的昭王和被他从小当儿子一般养在身边的小舅子。此四人组团儿,合伙儿开启了大宋南征北战,开疆扩土的辉煌岁月。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的兴趣和人生目标,坚持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最好。不争不抢,互相合作,取长补短,亲密无间,总之这个下一代团队组合基本称得上是全方位精英团队,打仗治国一把抓,精神建设不放松。大宋皇室堪称是皇室典范,国民偶像了。 孩子们混的风生水起,大人们也都没闲着,岳程早就被接到了汴梁。赵佖亲赐了一幢大宅,金银财宝、僕人侍卫一堆,让他安心做个富家翁,好好调养身体。闲来无事还能随时进宫探望赵佖和孩子们。 实践证明岳程也确实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不是跟老御医们学医术,就是陪着孩子们骑马射箭练武艺,虽然他腿脚没以前灵活,但战场上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经验还在,教导几个小朋友不在话下。 他教的招式不华丽、不花哨,却胜在实用,大巧若拙,干脆利落,能一招制敌绝不出第二次手。几个小的明显更喜欢接受岳程的教导,还纷纷偷偷跟赵佖抱怨原来那些个武术师傅教的都是花拳绣腿,平白浪费时间。 已经练出小肌肉的韩世忠和姚平仲还炫耀般的给赵佖展示了一回徒手噼木板,一掌下去,木板四分五裂,木屑纷飞……赵佖目瞪口呆,内心已泪流成河~~~~~~~~:‘尼玛这就是天赋啊,想当初朕跟着正规部队操练了四五年,还是毛用没有啊!不提了,提起来都是泪……’ 赵亶倒是个例外,他是超级喜欢华丽招式的。耍帅什么的,多好。嗯,反正有那么多哥哥呢,我就不用那么认真了吧。(不得不说,小王爷您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跟你爹一样啊。深藏功与名的赵佶: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痛哭流涕的皇家武术师傅们:小王爷,俺们一定尽心尽力好好教您,保证您要多帅气有多帅气!俺们可就指望您啦! 总之,岳程成功抢到了皇家武术指导这一光荣的职位,全心全意教导几位小朋友。由于他精通医道,熟悉人体构造,后来还潜心研究出了一套专门打击人体弱点的制胜秘籍。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尽数传授给了自己教导的孩子们。身为太子后来登上皇位的好战份子赵有奕学的尤其精进,他还特地总结了些简单易行的实用招式推广至军中,那杀伤力……可想而知。 第109章 番外3 小名儿 继岳程之后,岳和也被赵佖从章楶手中挖到了汴梁,给他当禁军统领。大宋的禁军那可是国家第一武装力量,妥妥儿的正规军,禁军统领可是别人抢破脑袋都想要的好差事啊。 第199页 结果到了岳和这里,他还唧唧歪歪不愿意,原因无他,就是没法继续在西北打仗了。气的赵佖骂他死脑筋,好说歹说,还忽悠他当了禁军统领以后就可以想去哪儿打仗就去哪儿打仗,都不用局限在西北了……总之,是把人给忽悠回来了。 于是,继岳程之后,岳和也拖家带口的搬到了京城,两兄弟倒是终于可以相聚一起了。至于他俩冒充过官家表哥这个事儿,官家表示,表哥就是表哥,哪里就是冒充了?直接坐实了俩人儿表哥的身份。 得,表哥就表哥吧。反正太子是真的就行。众位大臣已经跟着不走寻常路的官家混久了,底线也是松的可以了。 岳和走马上任,他家的小姑娘岳清清也就跟着一帮皇子公子们上了学堂。本来是没打算送她去的,只是岳和的夫人带着小姑娘去给太后请安问好,谁知那小姑娘竟合了太后的眼缘儿,颇得太后喜欢,便时常邀着岳和的夫人带小姑娘进宫陪伴。 可巧岳和的夫人又怀上了老二,孕期身体各种不适,也不太顾得上照顾岳清清。太后便委婉的表示如果小姑娘愿意可以来宫里住一段时间。岳和一听,这事儿好啊!岳清清那小粘人包儿有人照看,自家老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就这样,岳清清小朋友光荣的住进了皇宫,跟那些皇子公子们混在了一块儿。 一帮孩子里她最小,又是女孩儿,小傢伙们都很照顾她,只有太子和昭王似乎有那么点儿意见,因为……她抢爹呀!每次赵佖抽空陪他们玩儿,岳清清总能仗着年幼胖乎会卖萌,迅速霸占离赵佖最近的位子,不是撒娇要抱抱,就是干脆爬到赵佖腿上落座……种种恶行,不胜枚举! 唉,无奈身为男孩子,又不能真的跟她计较,只能气得干瞪眼儿,一心等着她赶紧长大不再进宫就好了…… 其实岳清清倒还在其次,让太子和昭王最郁闷的人估计就是他们的十一叔赵佶了。这事儿还要从当日泾原路小参军赵满送他俩的那两幅画说起。q版小人儿画倒是没啥疑问,任谁一看都知道画的就是他俩。 就那幅迴廊赏月图俩人儿一直争执不下,虽然都觉得很像小堂弟赵亶,但赵满又没见过赵亶,因此俩人儿都十分自信地认为那画不过是画得不像,其实应该是画的自己才对。 这个事儿一直就是个悬案,两个小傢伙时不时想起来就要争论一下的。直到亲爹赵佖终于归来,对于这两个差点儿错失的儿子,赵佖是满腔爱意无处表达,满心愧疚就想补偿。那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一会儿看不到都不行,最后还是太后出马,好说歹说,许诺他亲自照看宝贝孙子,才让他改邪归正,正常办公。 两个孩子也对这个失而復得的老爹非常喜欢,老爹对他俩的好那真是谁也比不上。就连特别受宠的赵亶都各种羡慕。老觉得皇伯父比自家爹还好,天天跟端王妃告状,弄得赵佶哭笑不得。 愤愤不平的赵佶:这玩儿意没法比好吗?!他爹是官家,他爹能领着你们在皇宫上树掏鸟,下池摸鱼,你爹就只是个王爷,你爹真心不敢吶!唉,罢了,以后咱王府里的树,你随便爬吧。爹不管了╮(╯﹏╰)╭ 大眼睛亮晶晶的的赵亶:真哒?!太好喽!爹爹,咱俩一块儿玩儿爬树游戏吧! 生无可恋的赵佶:那什么,爹是说准许你自个儿爬,爹不爬。 瞬间眼泪汪汪各种不满的赵亶:哼!骗人!皇伯父都跟我们一起爬的,还给我们烤鸟蛋吃!你都不陪我,呜呜~~~~~~~~你,你就是皇伯父说的那,那什么“官僚主义”,摆架子!都不亲民!娘,娘啊,爹不陪我玩…… 笑的前仰后合的端王妃: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了,我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我,我得歇会儿,哈哈哈…… 已经出离愤怒的赵佶:你们给我等着! 于是小肚鸡肠的端王爷暗搓搓的想了一个非常恶毒又极为简单易行的坏主意来报復他哥。操作如下: 首先,把当初答应给侄子们装裱的那幅迴廊赏月图临摹了一幅,装裱好,拿着去找侄子们。至于真迹吗……嘿嘿嘿,当然是自己保存啦。话说自个儿亲自临的这幅画可也是价值连城的啦,侄子们不亏,嗯,不亏。(赵有奕、赵有慕(⊙_⊙;):叔,我们看错你了。) 然后,约上哥哥、侄子们喝茶聊天,状似不经意地拿出那幅装裱好的画,展开,开聊。 眼神中都充满惊喜的赵有奕:“十一叔,这画裱好啦!我看看!” 坚定不移的认为画的是自己的赵有慕点点头:‘嗯嗯,好看。’ 总觉得这画儿有点儿怪怪的赵佖:‘……总好像哪里有点儿别扭呢?画儿别扭,弟弟也怪怪的。’ 心怀不轨暗自奸笑的赵佶:“好看吧,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画儿画的是谁吗?”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赵佖:‘……小鸡,你坑哥啊!’ 被成功勾起兴趣的小兄弟两个:“嗯嗯!是呢!我们非常想知道啊!” 浑然不理他哥的赵佶惬意地吃着茶点:“这画画儿的人就在这儿呢,问问不就得了。”说完还贱兮兮的用手比划赵佖。 明显不知道怎么应对难缠儿子们的赵佖顿时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啊,啊?啊,这个嘛……” 第200页 接到小儿子(赵佶)邀请前来参加家庭聚会的太后走到赵佖身后,凑过去一看就乐了:“呦!这不是你给小鸡画的他小时候吗。嘿呦,他还拿出来给侄子们显摆呢?”太后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赵佶:“也不怕侄子们笑话。” 赵有奕、赵有慕的小脸儿瞬间就垮掉了,他们感到深深的心伤:‘原来画的不是我们,呜呜……难怪像小亶,原来画的是十一叔,呜呜……’ 毫无准备就被老娘无情揭发的赵佖已经傻掉了:‘儿砸!别伤心!千万别生气!爹不是故意哒!’ 成功达到目的的赵佶:‘哼哼,终于搬回一局。’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太后:‘??这是怎么了?小宝贝儿们怎么不开心了?来告诉皇祖母,祖母帮你们吶。’ 突然,原本垂头丧气装自闭的小傢伙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勐然抬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儿里看到了肯定与窃喜,俩人儿同时转头勐盯赵佶。 正暗爽的赵佶突然被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严肃地盯视了半天,搞得他莫名有点儿紧张,‘不会是我这点儿小算计被他俩发现了吧?’赵佶不自觉地伸手摸摸下巴。 然而接下来赵有奕说出的话,比被发现小算计还惨一百倍。 玩味地摸着下巴的赵有奕(你跟你叔还挺像,小动作也挺一致):“嘿嘿,叔儿,原来你叫‘小鸡’呀!” 同样发现新大陆的赵有慕:“叔!你小名儿真不赖!”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儿的赵佶:“咳咳咳,咳咳,你们听错了,我不,不叫……别瞎说!”用手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还不忘用眼神儿威胁侄子们。 被意外惊喜砸到头的赵佖,差点儿笑出声儿,赶紧塞口茶点把嘴堵上:‘该!让你坑我。儿砸,好样儿的!听话听音儿,会抓重点!真棒!’ 看着儿子们的窘态,笑的前仰后合的太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小鸡呀,不是,小佶呀,都怪母后了,嗯嗯,母后以后一定注意,不在小辈面前叫你小鸡了。哈哈哈,哈哈……” 此刻特别生无可恋,只想以头撞柱的赵佶:‘亲娘啊,您老能不说话了吗?坑儿子啊!真是没脸见人了。’“咚”的一声赵佶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不起来了。 从此,自皇宫大内逐渐传出了端王殿下小名儿实际上叫“小鸡”这个事儿。起初还只是上层贵族官员之间私下密谈,但传话儿这个事儿根本就是个不可控的大概率事件儿。传到最后基本就人尽皆知了。 赵佶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大伙儿朝他投射的诡异眼神儿和背着他的窃窃私语,弄的赵佶烦不胜烦,一时憋闷,吼了一声:“小鸡不是本王小名儿,那是皇兄小时候乱叫的。你们别在那儿瞎议论!” 结果……显然不是赵佶所预期的。 意外捡到大消息的曾布:“哎呦,原来这小名儿还是官家给取的吶?!” 老实巴交的马运连连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性好八卦的张朴赶紧凑过去:“真哒?!金口玉言吶!”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辙,神秘兮兮地小声儿说到:“这事儿是真的,我哥都知道。” 被一群人盯视的大学士苏轼,非常无奈的点了点头:‘徒弟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师傅我也只能秉公直言了。’ “啊!” “(*@ο@*) 哇~” “真的呀!我原来还不信呢。” “可不,本来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呢。” “这回我信了。” “我也信了。” …… 气的直翻白眼儿的赵佶恨不得自己动手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让你嘴欠,让你乱说!’ 从此以后,端王殿下小名儿小鸡这个事儿就坐实了,成了汴梁城内街头巷尾的笑谈,常年荣居榜首。百姓甚至特地给自家孩子取上相似的小名儿,以期沾沾官家和端王殿下的瑞气。 一时间,汴梁城内上至王孙公子,下至平民百姓,家里孩子一水儿的被叫成了小猫、小狗、小蟋蟀……这批让人难以启齿的小名儿成了大宋未来青年才俊们心中永恆的痛。 第110章 番外4 官家日常 赵佖登基后一直忙于政务,直到老婆祭日才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兑现他当日在皇陵的承诺。 站在皇陵门口,赵佖思绪万千,他这回是带着两个儿子一块儿来的。循例先去祭拜了六哥,再转到一旁的陪葬陵。申王妃的陵墓位于主陵台西南,地势开阔,风水很好,其实就是当初赵煦给自己因公殉职的弟弟申王赵佖留的地儿,只是碍于没找到尸体一直没发丧,结果先葬入了申王妃。 王妃的墓地干净整洁,一看就时常有人打扫。赵佖对此很满意。守墓地的也不傻,这可是现任官家的原配皇后啊,那还不好好伺候着。再说了,要不是官家的陵墓还没修好,人家早就迁走了。 这是赵佖第一次来到爱妻的墓地,多年前的恩爱种种,有如梦境,此时回想,便如镜花水月,伸出手,却再也触摸不到她温暖的脸庞。指尖感受到的只是冰冷的矗立在黄土中的高大墓碑。 第201页 于是随行人员有幸目睹了从古至今第一情圣的官家不顾帝王体面紧紧抱着老婆墓碑无声流泪的感人场面。太子和昭王殿下也把小小的身体紧紧地依靠在墓碑上,还用圆圆的脑袋轻轻地蹭着,好似在寻求母亲的怀抱和安慰。父子三人哭成一团。 大家暗自感嘆虽然马皇后红颜薄命,但又确实是位相当幸福的女子。人群中的马运不禁老泪纵横,他浑浊的双眼凝望着女儿的墓碑,再看看那悲痛异常的父子三人,百感交集。女儿是幸运的,得夫如此,别无所求。 然而她又是不幸的,大好年华撒手人寰,如今夫君已归,孩子长大,正当是一家和乐,幸福美满之际,她却长眠地下,无福消受。想到这儿,老父亲再次泪流满面,悲痛难抑。 赵佖流着泪絮絮叨叨的胡乱诉说着自己这几年在外的经歷见闻,孩子们也跟着认真地听着,父子三人专心地陪着长眠的爱人、母亲聊天。这一聊就从午后聊到了傍晚,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官家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可苦了随行的一干人等。 大家无法,只好请老岳父马运出马,才算把官家从回忆里给拉出来。回过神儿的赵佖从容的抹了把脸,整理好衣服,还负责任地蹲在两个儿子面前,帮两个小傢伙儿擦干净了哭花的小脸(用龙袍袖子擦的(─.─),老爹带娃,这就不错了)。 又一番依依惜别之后,大宋最尊贵的一家人终于踏上了回宫之路。想起重回王府之时,玉珠泣不成声地拿给他那封妻子留下的绝笔,想到那可见斑斑泪痕的信纸上写着“思君朝朝,思君暮暮,若君归来,旦请相忘,勿念。”赵佖的眼中再次泛起泪光。 ‘重重,抱歉,我不会忘记你,我会永远记得你。带着你的思念、你的爱一起,跟孩子们快乐的生活下去。生死一瞬,人生不过数十年。咱们的皇陵已经开始修建了,修好了你先住进去,等我。’赵佖骑在马上,再一次回望爱妻的陵墓。 慧思皇后马氏,宋明宗赵佖的髮妻。寿命不长,甚至连皇后都是追封的,但确是歷史上唯一得到丈夫亲自撰写墓碑的皇后。为她短暂的一生,镀上了一层温暖又幸福的光晕。也成为了很多女子嚮往的爱情化身。 安顿了老婆,赵佖也没忘记老娘。其实母亲在他的心中从未老过,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青春貌美的年纪,二十五岁,在现代还只是个初入社会的小姐姐呢。小时候赵佖画了好多母亲的画像,她美丽、温柔又聪明、坚强,把无私的爱通通给了赵佖,她是他的暖阳。 按照大宋的惯例,登基的皇帝如果不是皇后所出,是可以给已经去世的生母追封成皇后的。这事儿还是向太后主动提出来的,既然太后都发了话,赵佖也没推辞,就让礼部按惯例办了。 赵佖并不太在意这些虚无的东西,死后追封什么的那都是给活人看的。他在意的是人活着的时候。对待亲朋好友,就要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给予关爱、支持和温暖,看着他们幸福安康,开心快乐,而不是等人死了再去痛苦、去祭拜。 其实赵佖在意的是那个给了自己一串冰糖葫芦的老人,最近总是想起他来,总是想起那透着亲切意味的糖葫芦和那跟自己非常相似的脸。派人一查,那老人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外公。不过他也没感到有多意外,好像这种血脉里涌动的亲情,天生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外公年事已高,已经致仕回家了。他只有独女武悠悠,并无其他血脉,此时只剩下老两口儿孤苦无依,过得有些凄凉。赵佖便把老两口儿请到汴梁居住,时常探望,还带他们去了母亲的陵寝祭拜。看到女儿的陵墓,老两口痛哭流涕,女儿早逝,白髮人送黑髮人,当真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 ‘还好,还好,女儿留下了血脉,而且相当出色。’武英摸着鬍鬚,认真地看着赵佖英挺的侧脸,胸中顿时涌起一股骄傲和豪迈。‘没想到啊,当年京兆府一别居然还能再见。’ 他没想到,当年京兆府跟他一块儿看面人儿,吃糖葫芦的俊秀少年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如今还兜兜转转登基成了皇帝,他不止身份尊贵,更是年轻有为。朝野内外,军队百姓无不称赞,当真是一代明君吶。 赵佖的出现,给武英混沌的晚年生活增添了无数色彩。赵佖时常出宫相陪,偶尔还会带上两个曾外孙和好几个孩子,让武英和老伴儿卞氏都欢乐的体会到儿孙满堂的乐趣。 外祖母卞氏经常给赵佖做各种好吃的,祖孙二人都喜欢研究吃食。赵佶曾经跟着沾光儿吃过一回,又想起曾经的武贤妃也是制得一手好糕点,自以为终于找到了九哥爱好饮食的根源。赵佖笑眯眯,继续吃,并未解释。其实他也在心里琢磨,或许真的就是来自外祖母的遗传呢。 时至今日,赵佖自己怕是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千年后的赵满,还是千年前的赵佖。罢,反正我就是我,朕就是朕!赵佖非常霸气地抹抹嘴儿,吃饱,回宫! 转眼间,年关将至,这是赵佖第一次作为帝王过年。礼部尚书魏良才下朝之后,特地专门请见赵佖,得抓紧时间给赵佖补课,把官家过年的流程和主要工作给详细讲解一番。 首先是元旦之日例行的大朝会,就是在大庆殿接受百官朝贺,和各国使节的朝拜。这倒是还好,大朝会赵佖也不是没参加过。没吃过猪肉可也是见过猪跑的(赵煦╰_╯:你说谁是猪?!!)。 第202页 紧接着,魏良才又抛出了重磅□□。说是按照惯例,官家要在正月十五晚上在宣德门上与民同乐。赵佖被瞬间砸懵。 神马?!上元灯会我还要站宣德门上接见百姓?大宋这么先进的吗?赵佖有些晕乎乎,好玄幻,有那么一瞬间,赵佖好像看到了□□城楼上亲切的跟大家挥手致意的毛爷爷。哦,不不不,现在我是祖先了,不能乱叫爷爷。(赵佖的亲爷爷宋英宗赵曙:你再乱认爷爷试试?信不信我来找你呀!) 赵佖颇感为难的问到:“朕得与民同乐几天?” 魏良才一看官家脸色不好,明显是不想去,赶紧答到:“就上元节当天,一天即可。” 赵佖长出一口气:“吓死朕了,朕还以为得连站好几天。” 魏良才瞪眼,敢怒不敢言:‘您当歷代官家都是傻瓜么?’ 上元佳节,官家赵佖准时出现在宣德门城楼上。下边儿人潮涌动,全城百姓倾巢而出,争相目睹官家风采。当真是欢唿雀跃,万民拥戴。 本来还有些不情愿的赵佖飘飘欲仙,他从容地朝下边的人群挥手致意,笑容温和亲切,果然又成功地引起人群一阵欢唿。乐的赵佖心里飙出了东北话:‘唉呀妈呀,这感觉真是太爽啦!’ 结果赵佖一连在宣德门上站了三天,成为了大宋歷史上最为亲民的皇帝,没有之一…… 礼部尚书魏良才:官家太善变,我等实难揣度圣心啊(⊙_⊙;) 此后,尝到甜头儿的赵佖还经常乔装改扮,扮成富家公子出入上元灯会,真正的与民同乐。 自此,民间兴起了上元寻龙游戏。每年的上元佳节,百姓争相从各地涌入京城,期待着能在上元夜与官家偶遇。也许街角一转弯,就能看到官家了呢。少女们更是盛装打扮,万一被官家看中,说不得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然而,事实是,有家室的官家其实是浪漫不起来了。拖家带口带着弟弟、儿子、干儿子、徒弟、侄子一大堆的赵佖:“你俩别乱跑,赵亶你往哪儿走,站住!小鸡,小鸡呢?……” 看着只身跑去某灯谜摊子前,酷帅狂霸拽的投入猜灯谜的弟弟。赵佖气得跳脚,又不好好看孩子!此时此刻,赵佖只想给几个熊孩子每人拴上根狗绳儿,牵着了事儿。 第111章 番外5 文化人儿 赵佖有时候觉得看不透弟弟赵佶,总觉得赵佶很矛盾。他醉心于书画,看起来自然洒脱。然而他自创的瘦金体,笔画细长,横和竖竟然规整的像是用尺画出来的一样。别人都自由发挥,随意挥洒,只有他独树一帜。 字如其人,似乎赵佶的内心并不像外表一样无拘无束,而是很有规则的,总有些条条框框,连他自己也迷失在里面走不出来。(赵佶:九哥,您那才是从心底里无拘无束,弟弟我甘拜下风。)他虽然喜爱道教,但是书法却没有受到道教的影响,全然没有道教的悠游之态。 赵佖是打心眼儿里疼爱这个弟弟的,从小儿相知相伴一块儿长大的亲情,那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他一心想给这个不知道被什么束缚住的弟弟找点儿事儿干。转移转移注意力,兴许就能解放思想了呢。 于是,赵佖果断运用手中的权利,以权谋私给赵佶弄了个书画院,从全国各地招收了不少会书画、爱书画的人才。这可真是正中下怀,这事儿绝对是办到了赵佶的心里。赵佶这个乐呀,屁颠屁颠的亲自给书画院命名为“翰林书画院”,还亲笔提写了匾额。 往后的日子里,赵佶果然天天往书画院跑,看画作画,挥毫泼墨,互相切磋,还亲自下场教授绘画技巧。全身心的投入,让赵佶“活”了起来。至少赵佖能看到他真正的开怀大笑,那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是如此灿烂、耀眼。 弟弟很高兴,哥哥很欣慰。赵佖更加坚定的支持赵佶的书画院。但凡赵佶所请,无有不允,他甚至顶住了压力,同意让平民也都有机会进入书画院学习。要知道原来书画这个事儿,那可是只有贵族才能接触到的。 其实这也是顺应了赵佖的本心,他本来就希望能提高普通百姓的文化水平,还打算过段时间,搞搞试点,推行一下义务教育来着。这回正好先试试水。 由于官家赵佖的大力支持,得以让普通人也能学习绘画,让很多人的绘画天赋得以展现,逐渐出现了高水平的专业画师,也诞生了很多传世佳作。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上边儿还有赵佶亲提瘦金体图名。清明便是指大宋政治清明,海晏河清。这画好,寓意也好。这幅画儿画的皆是汴梁实景。从汴梁城穿城而过的汴河,形态优美的虹桥,桥上摩肩接踵的人群,街道两旁的各色店铺,招牌林立,熙熙攘攘。 赵佖甚至还在画中看到了自家的臻品轩和明月小楼,心里更是大乐。张择端这小子有意思,知道《清明上河图》写实,却不知道这么写实啊。赵佖仔仔细细地查看,发现这图上画的跟汴梁城的真实形态基本不差呀,不愧是传世名画啊。 赵佶:哥,我给你看了半天,你就只看到了这个?!这画儿的美感呢?表现手法呢?用色呢?啊?你都看到哪儿去啦?!你咋不去看地图得了?! 赵佖:……那啥,你要是能画出更精准的地图,我更喜欢…… 第203页 赵佶╰_╯:牛嚼牡丹!不懂欣赏!哼!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幅画儿已经跟赵佖知晓的那幅原本的《清明上河图》大不相同了。赵佶不再是宋徽宗,赵佖却登基了,歷史改变了,汴梁城自然也变了,《清明上河图》也跟着改变了。 没有原本大开的城门,没有城防涣散,无人守卫的状况,没有商贾囤粮,文武大臣相遇争吵的画面;取而代之的则是守卫森严的城门,巡视治安的衙差,文武大臣相遇互相礼让,商贾和气规矩,降价促销,百姓安居乐业,一座繁荣鼎盛的都城,同时也是纪律森严的城池,矛盾,却充满希望,生生不息。 就算赵佖再不懂欣赏,看到传说中后世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那也是极为激动的,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果断加盖私印,先按了个爪印儿。把旁边儿没抢上先的赵佶气的直喘粗气,“你,你,你……”“我怎么啦?嘿嘿,你还能打我呀?!你打我你就是欺君你知不知道?嘿嘿嘿。”赵佖收好私印,嘚瑟的怼着小弟。 “哼!”赵佶气的鼻子哼气儿,赶紧掏出自个儿的印章,憋憋屈屈地盖在了毫无鑑赏水平的土豪官家哥哥的印章下边儿。得赶紧盖,要不被收藏进御府就没机会盖章儿了(文人的执着啊,不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赵佖竟然没有把这绝世名画儿直接收藏,而是主动提出借给书画院,供大家学习欣赏。赵佶瞬间就被赵佖的举动触动了,突然发现修炼已久的自己竟然还是比不上自家哥哥心胸宽广。 自己见到好的画作,只想好好收藏保管,却从未想过把自己的藏品拿出来让所有人共同欣赏。难道当皇帝的觉悟都这么高吗?不会呀,至少自己知道的,老爹和已经死翘翘的六哥可都没这么干过。 自己也不是没当过皇帝,咱也没那觉悟啊。还是九哥自身素质高啊,别看他不懂欣赏,但他支持艺术发展吶!九哥威武!赵佶对赵佖的钦佩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后来赵佖还干脆建立了国家博物馆,免费对民众开放,展出有条件保管的艺术珍品,为文化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被后世中外史学家一致肯定:第一位不把所有珍宝都据为己有的皇帝。第一只不把所有财宝都拉回窝里死守的金龙。(赵佖怒:你们就是这么评价朕的?!) 要知道,赵佖这个皇帝还是很矛盾的,这点连他的亲朋好友都解释不清,尤其是对文化发展这个事儿上。怎么说呢?作为大宋的官家,他的文学水平那是相当一般,仅限于正常使用文字批覆奏章(苏轼╮(╯﹏╰)╭:唉,可怜老夫教了这么多年,他诗词歌赋那是样样不通啊!)。 不过赵佖的一手大气洒脱的书法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赵佶:字由心生,九哥为人潇洒豪迈,是我等羡慕不来的。),再就是教给赵佶的素描画有那么点儿超前的意思。至于鑑赏墨宝之类的,那完全是窗户上走人——门外汉吶。 但你说他不懂欣赏吧?他还总是表现出野兽般的直觉,老是能发现好的作品。身为九哥最亲近的损友兼弟弟的赵佶感慨颇深。 赵佶的书画院新来了一位叫王希孟的少年。这孩子很有灵气,赵佶非常喜欢,时常提点。俩人儿经常嘀嘀咕咕,各种研究。后来赵佶跑去找赵佖要青金石等名贵颜料,要的量还相当大。 赵佖相当好奇,一打听,说是这个王希孟打算画一幅江山长卷,配色上想要使用青色为主,这个想法够大胆的,可谓是前无古人了。赵佶非常兴奋,但他实在是弄不到那么多青金石,只好求助老哥帮忙,俗称走后门儿。 赵佖倒是答应的异常爽快。开玩笑,那是《千里江山图》啊!流芳百世!千古名画!就要在我朝诞生了\\(≧▽≦)/?!赵佖想想都激动啊。不行,坐不住了,得去侦查侦查,看看这画儿到底是咋画的。 赵佖好奇是好奇,但他又怕打扰人家作画,万一把人家灵感影响没了,画儿画不出来了,你赔呀?!于是,有段时间里,大家经常在书画院里看到官家撅着龙屁扒墙根儿,爬窗户的奇景儿σ( ° △°)︴。引得路人争相观看。后来还是赵佶听到了风声儿,把赵佖给赶了回去,省的他丢人现眼。 赵佶时常被这位哥哥弄的哭笑不得,这傢伙性格多变,时常抽风,真是……一言难尽吶。但就是他总能不断给自己带来惊喜,让自己得以走出往日的阴霾,开启这段值得珍惜的全新的人生旅程。 是呢,南京有什么好?如今看来,总觉得汴梁才是家了呢。赵佶坐在明月小楼的雅间儿里,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衣袖轻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嗯,好喝! 要说喝东西,大宋最流行的莫过于茶和酒了。文人更是喜欢斗茶,苏大学士和赵佶也不例外。某日,苏大学士给小孙子办满月酒,宴请宾客。赵佖和赵佶欣然前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大帮文人墨客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斗茶。 其中以苏大学士和赵佶最为积极。一把年纪的苏大学士特地请出了自个儿珍藏的建窑兔毫盏,作为主人,他还大方地拿出了两套上品斗茶十二先生,和自家珍藏的各色茶饼,供宾客们斗茶使用。 赵佶更是兴致高涨,特地让下人跑回端王府把他的曜变斑建盏给捧来了。大伙儿一看也都来了兴趣,纷纷撸胳膊挽袖儿把好好儿一个满月宴愣是给弄成了斗茶大会。气的苏大学士的老婆王夫人都想出面揍人了,‘哼,老头子你等着!’ 第204页 在场的大人们显然都是此道高手,看他们熁盏、调膏、点茶、击拂,个个儿汤花均匀、色泽鲜白,端为上品啊。赵佖眯缝着眼,修长的手指支着下巴,百无聊赖。他是实在看不出这些个调调儿有啥好玩儿的,更搞不明白这一个个儿严肃认真摆弄茶盅,搅和茶水的老中青官员都是他的股肱之臣?! “咬盏了!咬盏了!”苏辙一声激动大吼,大伙儿成功地发现了技术水平超高的赵佶。只见赵佶的汤花长时间紧贴盏壁而不退散,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咬盏”吶! “端王殿下果然厉害呀!” “深藏不露啊,老夫甘拜下风。” “可不是,可不是,您这是有什么秘诀吗?” “可否告知啊?” ……大伙儿七嘴八舌,众星拱月般挤在赵佶身边儿。 赵佖实在是欣赏不了。弟弟、老师、大臣们斗起茶来六亲不认,把皇帝都给忘一边儿去了。赵佖倒也不生气,自得其乐,惬意地吃着新鲜的蒸鱼,品着清风楼的玉髓酒,“这有啥好羡慕的?喝个茶嘛,非得弄的这么麻烦?” “我看也是。官家果然智慧过人,不像那等迂腐之人,专爱逞强。”一壶闻起来就香气扑鼻的梅子酒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师娘王夫人同仇敌忾地继续说到:“尝尝这个酒,这可是那老顽固亲手酿的,说是用了什么淘换来的秘法,酿了好些坛,只得了这一坛成品。” “咕咚”赵佖咽了口口水(﹃),老师亲手酿的呀,那肯定是好喝呀。赵佖顺着师娘的纤纤玉指盯上了那白瓷酒壶,“那个,师娘啊,就得了一坛啊,这,这朕要是都给喝了……老师会不会气得跟朕断绝关系呀?” 王夫人噗嗤一笑,深感官家果然非同凡响,平易近人又风趣幽默,长得还俊俏非常,更是大宋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果真是百年难遇的金龟婿呀!难怪朝里那些个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死皮赖脸地想把自家女儿、孙女塞进官家的后宫呢。 想到赵佖屡次拒绝众人立后纳妃的建议,王夫人未免心下感慨,可惜了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官家是个聪慧又深情的人吶。她扬起笑脸,亲手给赵佖斟了一杯,又给自己也添了一杯,坏坏地举杯相邀道:“放心吧,我给他留了一口,就一口!哼!趁他们忙着,咱们赶紧把好酒都喝进肚子里才是正经。” 有了师娘做保,赵佖顿时放下了十二分心,怕啥,老师那是个出了名儿的妻管严,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紧喝呀! 于是当苏大学士餍足地跟一干同僚过足了斗茶的瘾,回过头来就发现……自家老婆和徒弟正大刺刺的喝着他的古法秘制梅子酒~~~~~~~~“我的酒!!!” 赵佖不但喝了他的酒,还在师娘的鼓励和支持下,给他表演了一回现代茶艺,用赵佖那小子欠扁的话说:“这样才能品出茶叶的真味。”别说,这茶叶只加入沸水直接沖泡,仔细品来,还挺好喝,果然是苦涩中带着些许回甘,便如人生一般。至此,苏大学士便爱上了这种饮茶方法,一发不可收拾。也逐渐成了文人圈儿里的新宠。 第112章 番外6 嘴仗篇 宋明宗赵佖虽然文采极为一般,远不及其弟文华公子端王赵佶,更是让其启蒙恩师东坡先生苏轼时常怀疑自己的教学质量,但其辩才确十分了得(苏轼、赵佶:唉,还算是有那么点儿才吧)。也是歷史上为数不多的丝毫不顾里子面子,毒舌善辩的帝王。 某日上朝,赵佖嫌某大臣办事拖拉,突然出口成章:“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末了还加了一句:“这都是小孩子就知道的道理,还用得着朕专门儿告诉你吗?” 说的该大臣颜面尽失,恨不得挖个地缝儿钻进去。其余大臣也尽皆警醒,反省自身,千万别被官家责骂,老脸实在是受不起。赵佶倒是觉得这话说的很经典,以瘦金体写好装裱在学堂(赵佖办的新式学堂,国库充裕后,让小童免费上学)。赵佶自己也深以为戒。 有天兄弟一起去春游,赵佖懒懒的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个草叶一动不动晒太阳,同时指使赵佶烧烤,惬意地叨咕:“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闲来无事学猫睡,日子长长慵懒过。这才是生活呀。” 赵佶顿时蒙圈:“你不是说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吗?” 赵佖勉强挑开了一丝眼皮儿:“哦,此一时彼一时,你要因地制宜,与时俱进,根据实际情况,嗯,要灵活处理,嗯嗯,要灵活……烤好了叫我……”然后?然后他就睡着了。 赵佶:…… 经此一事,赵佶深刻地体会到自家老哥不靠谱儿的双重标准,以及常有理、老正确的惊人才能。以至于文华公子在《文华手札》中给自己九哥的评价是:行事多变,潇洒随性,不拘一格(赵佶╮(╯﹏╰)╭:我这是客气的说法)。 《文华手札》中记载了很多文华公子生活中的小事。因其作者文华公子身份的特殊性,其中出现了很多关于其兄长宋明宗及侄子宋武宗的生活片段。成为歷史学家了解大宋中兴的两大帝王生活的最可靠文献。 赵佖打嘴仗的战场通常是在朝堂,要说一般情况下,大臣是不敢忤逆皇帝的,皇帝说啥基本上大臣都会照做。但赵佖实在是段数太高,他经常提出种种在大臣们看来离经叛道、背离组训、无法接受的改革。 第205页 故而,大臣们不得不奋起反抗,迅速成立临时反改革统一阵线,唇枪舌战群殴官家!结果……往往是……全体阵亡。 大臣(﹏):官家战斗力实在是太高,我等完全不是对手。 赵佖╮( ̄▽ ̄)╭:无敌是多么寂寞!~ 某日,沉寂已久的赵佖突然提出要更改一下现行的官员体制,主要原因是官名儿太复杂,太繁琐,实在是不利于使用,阻碍发展。(赵佶:哥,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咱大宋的官名儿叫法吧。赵佖╰_╯:闭嘴!) 赵佖主张去虚衔,留实物,化繁为简,别差遣一套,品级一套,各自为政,弄的乱七八糟。还有那些挂虚职,不上班干领钱的,趁早滚蛋。国家不养闲人!说得赵佶和在场的王室宗亲齐齐一哆嗦。 感到被哥哥抛弃的赵佶(﹏)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老哥:哥你变了,当年不是一直以吃空饷为自己的毕生目标吗? 气不打一处来的赵佖回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儿:嗯?老子要是能一直当个闲散王爷,当然愿意继续吃空饷。可你看看我现在,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儿,也不知道是被谁坑到皇位上的?! 秒怂的赵佶立马变身狗腿:哥,哥你说的太对了。人生就是要不断奋斗,混吃等死的觉悟太低。弟弟一定洗心革面,坚决拥护哥哥的决定,好好工作,努力为咱大宋做贡献! 大臣们面面相觑,觉得也不是不好,貌似官制是乱了点儿。 章惇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官家圣明,我等即刻着手拟定章程。”事实上他也看这些个挂虚职的不顺眼很久了。国家的蛀虫啊,是得清理清理,支持官家! “官家圣明。”剩下的大臣们异口同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然而,你认为官家会如此简单?当然不会,他马上就要放大招了。刚才那个不过是试试水,小场面。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大臣出列奏事了,赵佖端坐在龙椅上闲闲地说到:“朕近来看了看王相公(王安石)的《将兵法》,觉得颇受启发。” “官家……”赵佖这话一出,下边儿的大臣们就已经炸了锅,不是吧,官家这是啥意思,难道要用此法不成?有心急的已经张嘴要说了。 赵佖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打断了大臣们预要出口的话:“你想说什么?有违祖制?” 大臣甲赶紧点头:“正是,这《将兵法》与我大宋开国之法相背,不堪使用。” ‘每次都是这一套,有违祖制!有违祖制!朕今天就告诉你啥是祖制!’赵佖两手随意地搭在龙椅两旁的把手上,不经意地抚摸着把手上的龙头,没有说话。 殿上空气顿时紧张,大臣们齐齐打了个突儿。 突然,赵佖身体前倾,还勾起了嘴角,邪魅地笑了。许久没见官家笑过的大伙儿顿时有点儿飘。‘官家这个笑容真是美呀。’‘官家还是这般俊美呀!’‘官家啥时候打算选女子入宫啊?我家小女可等着呢。’…… 赵佶、章惇、苏辙等少数头脑清醒人士:‘坏了,坏了,官家要出招了。’ “呵呵,每次都是这几句词儿,你们的反对意见是不是应该换点儿新花样儿了?朕都听腻了呢,你说怎么办?嗯?~”赵佖轻笑出声儿,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专注地看着刚刚发言的大臣。 “咕咚”该大臣吓的吞了口口水,‘怎么觉得官家看人的样子特别吓人吶。’ 赵佖从容地靠了回去,舒服地倚靠在龙椅靠背上,眯着眼,说到:“祖制?何为祖制?谁又是祖?!” 大臣乙出声儿声援:“臣以为,自三皇五帝始皆为祖先。” 赵佖一听更乐了:“哟,你也知道啊。那朕问你,秦汉也应是祖吧?” 大臣乙感到有些不妥,但官家说的也确实没毛病,只好硬着头皮答到:“自然是的。” 此时聪明如赵佶、苏辙等人已经预见到了反对派的下场,在心里不住感嘆:‘蠢吶!’ 赵佖继续打击:“你们说说,秦汉时期的兵制如何啊?可也是如我大宋一般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文官瞎指挥,武将跑断腿儿,妥妥儿的一盘散沙,一打就完?!” 众大臣战战兢兢,不敢接话儿:‘官家,这话您敢说,我们可不敢应啊。’ 看着下边儿如鹌鹑一般的众人,赵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术业有专攻!武将就是领兵作战的,文官就好好儿管理政事,军政分开,别互相乱掺乎。军队就要交给固定的将领统帅,练兵打仗都在一块儿,士兵跟将领才能兵将合一,才能造就铁血无敌的军队!” 赵佖一番话说的在场的武将们热血沸腾,心中未曾磨灭的雄心壮志瞬间点燃,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多年的委屈、愤慨、失落、怀才不遇,似乎都在这一刻,都在官家的话语里得到了宣洩。 官家的理解与认可有如甘露般滋润了武将们近乎干涸的心田。他们无不紧握双拳,微微低头,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通红的眼圈儿。‘士为知己者死,有官家这句话,战死沙场便也此生无憾了!’ ‘官家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还是不太妥啊。’底下半天没有人敢吱声儿。最后枢密使曾布顶着巨大压力,站了出来,直言到:“官家,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万一,万一……先祖就是为了防止将领军权过大,容易造反,才……” 第206页 这点赵佖自然也考虑过,但兵将分离毕竟还是弊大于利。赵佖抬眼看了看曾布,语气放缓:“曾卿不必过于担心。所谓官逼民反,这话用在哪儿都对。将领能起兵造反,必有拥护者众多,你觉得为什么造反者能得到拥护呢?” 曾布:“……”朝廷腐朽,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呗,这话我哪儿敢说。 赵佖不以为意的一笑:“你不敢说?那我替你说,无非就是皇帝昏庸无道,民不聊生吧。如果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谁脑子有坑跟你去造反吶?所以说只要咱们朝廷干得好,对得起广大百姓,这个事儿也就不用太担心了。” 曾布张了张嘴,旁边儿的马运也想帮腔。 赵佖挥挥手,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截住话茬儿,继续说到:“再说了,与其自毁长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皇帝远程遥控瞎指挥,文官挂帅胡乱打,对外作战屡战屡败。那还不如冒点儿风险把军权完全交託给战斗第一线的将领们,随机应变,机动作战,方有胜算不是?” 大臣们有所松动,正在仔细品味官家的金口玉言。 赵佖眯着眼,随意地用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下边儿的大臣,张嘴又来了一句:“二选一,朕觉得与其为他国所灭,那还不如被自己人造反。” 此言一出,众大臣一片譁然:“陛下,不可啊!” 御史中丞苏辙忍无可忍:“陛下,不可乱说!” 众武将直接跪了,指天画地赶紧发誓:“我们坚决不造反!!” 赵佖也没想到随口说句话,他们反应这么大:“行行行,朕就是随便说说,又没说将军们肯定会造反。” 众大臣:‘啊w(Д)w,这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御史中丞苏辙撸胳膊挽袖儿,估计只要官家再开口,他就要冲上去直接堵住官家的嘴了。 总之,此战最后还是以官家赵佖欣然胜利,一众大臣口吐白沫全数阵亡告终。至此,大宋终于实现了相对稳定的兵将关系,直接调动起了广大将领的积极性,充分鼓舞了军队士气。成为了扭转弱宋局面的开始,为大宋中兴提供了强大的武力保障。 几年后,国库充盈,边疆稳定,百姓富足。赵佖觉得是时候普及一下义务教育,提高一下全民文化水平了。于是早朝上,赵佖跟众位大臣们谈起了自己的构想:办免费学堂,普及基础教育,认字识数,算帐画画,天文地理,学科丰富。更主张因材施教,术业专攻,不分门第,不歧视任何行业,鼓励百姓自主从业。 很多大臣不以为然,认为完全没必要,就现在这样就挺好,极力强调此举浪费国家钱财。 赵佖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好?什么是好?百姓不认字,连官府的告示都看不懂,这是好?国家下达的政策,百姓根本就不知道,知道也不理解,全是睁眼儿瞎。这是好?!朕出去跟百姓聊天儿都聊不明白,你告诉朕好在哪里?!” 大臣甲头顶冒汗,支支吾吾(哪儿有官家跑出去跟百姓聊天儿的(⊙_⊙;)):“嗯,啊,这个自古以来读书就,就是很神圣的事儿,这个都说读圣贤书嘛。这、这怎么能什么人都让读书呢?” 赵佖气笑了:“你天生就高人一等?人家就没权利读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懂不懂?” 大臣甲:“懂,懂……” 赵佖还不放过他:“一个木桶,能盛多少水,不是取决于最长的那块板子,而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你明白不明白?文人墨客文化水平再高,也就那几个人儿,好干啥的?还不如我大宋百姓多认识几个字儿呢。当然啦,朕也不是不重视文化发展,朕也是支持文学进步的。你们换个角度想想,百姓都识字了,不是也多了一批文学热爱者嘛,多了很多人欣赏咱们的文学作品,这也是好事儿啊。” 一众文臣痛心疾首:‘陛下您的目的已经暴露了,您打个巴掌给颗甜枣也不管用了。我们都明白的。’ 一干武将叽叽喳喳:“不就是让老百姓认两个字儿嘛,有啥大惊小怪的?” “就是就是,咋?怕别人比他强啊?” “可不,小肚鸡肠。俺们支持官家。” 一心致力于教育事业的苏轼深感欣慰:‘嗯,官家的想法越发成熟啦。重视文化教育,的确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之举啊。’ 大臣乙仍不放弃,他含含煳煳,非常委婉地表达了自古以来就是用愚民政策统治天下百姓的观点:“……百姓懂的太多,不好管理。” 赵佖:“那就说明管理者水平需要提高。说的就是你、你、你,大家一起提高!”赵佖伸手一划拉,把所有大臣都划拉在内。嗯,大伙儿一块儿加油吧! 大臣们一口唾沫噎在嗓子眼儿:“……” 此仗官家胜! 宋明宗赵佖从不墨守成规,一生喜好革新,爱好尝试新事物,与大臣们打了无数次嘴仗,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更是被后世评论为千古第一嘴仗王。但是,他辉煌的战果背后还真有一次败记。败给谁了呢? 这位神人就是明宗朝鼎鼎有名的人送外号铁算盘的三司使张朴张相公。据说,这事儿发生在宋明宗赵佖刚刚登基没多久,当时国库极度空虚,国家财政捉襟见肘。 第207页 管理天下钱财的三司使张朴兢兢业业、想方设法给国库划拉钱。自打赵佖成了官家,张朴就开始打起了官家的主意。你说他胆大?随便吧,只要有钱就行,管它是在谁兜里呢。 一日早朝,谈起春种,说到国家可以给农民补贴买种子钱。三司使张朴顺势出列,两手一摊,就一句话:国库没钱。 官家赵佖也知道这事儿,很头疼,忍不住嘆气:“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吶,没钱可怎么办?” 三司使张朴搓搓手(终于逮到机会开口啦~\\(≧▽≦)/~):“这个,其实也好办。” 赵佖满脑袋问号:“怎么好办了?” 张朴迫不及待:“陛下您有私库啊!” 赵佖莫名其妙:“不是说私库也没钱了吗?” 张朴满脸猥琐:“臣说的不是这个歷代官家的私库。您不是还有申王府的小金库吗?您都是天下之主了,这小金库也就是私库了。如今这非常时期,私库不也能当国库用吗?呵呵呵,嘿嘿嘿。(兴奋的继续搓手,就等着去搬银子呢)” 赵佖哑口无言:“……你算盘打得真响。论划拉钱,朕甘拜下风。” 张朴腰板儿一挺,精神抖擞:“谢陛下夸奖。要不您咋能提拔臣干三司使这活儿呢。臣还要继续努力,提高职业素养!” 赵佖无奈苦笑:…… 赵佶深表同情:‘老张太坑了,下朝赶紧去九哥那儿把今年的分红儿领到手,别让他都给划拉走了。’ 以至于之后的几天,汴梁百姓都有幸目睹了从申王府一车车往外运金子、银子充国库的壮观景象。官家大公无私,倾尽家财挽救国库的壮举也在民间广为流传。 赵佖会意点头:“这个舆论声势,是你干的吧?” 张朴狗腿上前:“总不能让陛下白白奉献吶,您的好,百姓们都记着呢。” 君臣之间默契的相视一笑。 众大臣:‘唉呀妈呀!原来还担心老张得罪官家,如今看来咱们是白操心了。人家这段数太高啦!高啊!我等还得多多学习才是啊!’ 第113章 番外7 岳皇后追夫记 官家赵佖登基十二年后。 赵佖时年三十二岁,因其深谙养生之道,又心胸豁达,岁月丝毫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沉淀下睿智与成熟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更显邪魅潇洒,绝非青葱少年可以比拟,引得汴梁众女一见倾心。 上至高官贵女,下至平民女孩儿,只要是见过官家的,无不被他的魅力倾倒。不过大家也都只是把官家当做未来挑选夫婿的榜样罢了,基本上不会真的去肖想当皇后。 姑娘们也都不傻,皇后哪儿那么好当的?何况官家还那么帅,那么厉害,那么温柔,那眼神,那……哎呀,想想心都会醉。咱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哪里配得上他呢?能让官家继续做我们的梦中情人就很满足了呢。 所以说,这些个小姑娘对赵佖犯花痴,其实基本上只是一种崇拜,估计都算不上是爱。不过有一位对赵佖绝对是真爱的! 这位小娘子年方二八,从小就喜爱赵佖,不过那时候应该是小朋友单纯的喜欢长的好看又有趣温柔的哥哥吧。小小的女孩儿天真的喜欢着这位总是能玩儿出新花样儿的聪明哥哥(尽管应该叫叔叔的,但她屡教不改,坚持喊哥哥)。 渐渐的,小女孩儿长大了,她知道原来这位哥哥是皇帝呀。可他并不像戏文里说的那些皇帝那样高高在上,那样冷酷无情。他睿智沉稳,他温和多情,他英俊潇洒,他……一颗少女的春心为之萌动。 及笄之后,少女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跟随父亲前往边境战场,上阵杀敌。少女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她心志坚毅,面容姣好,却总是风风火火,一副男孩子打扮,性格也大大咧咧,全无小女儿的温柔小意。 母亲:“不行,我不同意你去战场,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好去那种地方。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呀!” 父亲:“……清清啊,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为父出征呢?” 女儿:“官家说过,人各有志也各有所长,人要活得有价值,就要发挥自己的长处,不断进步。女儿想来想去除了这一身武艺、兵法韬略别无所长,只有跟着父亲去征战沙场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吧。” 母亲:“官家说的是男子,建功立业自然应当。可你是个女孩儿,娘不要求你体现什么自己的价值,娘就想你平平安安,以后嫁个如意郎君!” 女儿哂笑:“娘,就女儿这等性情,有哪家公子愿意要我?再说……我也想让他看看……让他看到……我长大了……”女孩儿越说声音越低,近乎自言自语。 母亲哑然,自家女儿自己知。虽然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掌中宝,但她也确实知道,自家女儿的的确确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她虽容貌清丽身姿窈窕,却从不穿着女装,总是邋邋遢遢男装示人,以至于一干汴梁的王孙公子一度以为她是男孩子,即使后来知晓她是女儿身,也都无法相信…… 父亲长嘆一声:“唉~也罢,你若执意如此,便跟为父一同出发吧。此事为父会亲自奏请官家,他应该不会阻拦。” 第208页 就这样十五岁的小娘子穿上铠甲,戴上佩剑,英姿飒爽地上了战场,歷经血与泪的洗礼,终成一代名将,成为了歷史上为数不多的女将军。 三年后,北疆平稳,宋辽再次休战。小娘子应召回京,汴梁百姓夹道欢迎,纷纷感慨不知谁家儿郎如此少年英才。一向泼辣爽利的小娘子竟有些微微的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是呢,我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一身戎装的小娘子一不小心就被围观的一众娇媚的小娘子们扔了满怀的鲜花,还听到她们朝着自己大喊:“郎君英武,我心悦你!”被认作男子的清清小娘子有口难言。 她转头看着那些娇花一般的脸庞,唿喊着心中诚挚的赞美与欣赏。她很羡慕,非常羡慕。同为将帅的叔伯们都贊她机智果敢、胆大心细、敢做敢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里那从不敢表露的声音。 ‘是不是,我也应该鼓起勇气把心里话说出来呢?他说过,人要敢于尝试,即使不成功,即使被拒绝,那也对自己有个交代,这样就不会后悔。’清清小娘子坐在马上,认真地思考着。 于是,受封大典那天,略施粉黛,巧笑嫣然的岳清清一举成为了大殿上的交点,震慑全场。她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裙,窄袖修身,腰间紧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少女的美好身姿。长长的裙摆随着她不断前行的步子娉婷摇曳,外罩的两层月白色轻纱,层层叠叠,更是给她增添了一份朦胧雅致、精緻柔美。 一头乌髮简简单单地挽了个朝天髻,头上只簪了一只点翠的步摇,素净干练,配上她原本就清秀可人的五官,黛眉入鬓,樱唇一点,杏眼清澈,顾盼生辉。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一群大男人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子。真是天仙下凡一般,光彩夺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大伙儿都在心里琢磨这是谁家的漂亮小娘?怎么闯到大殿上来啦?难不成……众人齐齐望向高高在上的官家,难不成是官家的嫔妃?!! 赵佖也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这美女谁呀?咋跑这儿来了?!’再看众大臣看向自己的猥琐眼神,更是有苦难言:‘这跟朕没关系啊!不是你们谁家的千金?!’正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靓丽的小娘子朝着赵佖盈盈下拜,一道清冽悦耳的女声响起:“臣岳清清拜见陛下,愿吾皇龙体康健,万福金安。” 这拜词有些不伦不类,但却说出了少女真实的心意,她不期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虚无,也不期盼江山永固之类的浮夸,她只希望心中的他健康、平安。平安喜乐,这是她对心上人最诚挚的祝愿。 此后,受封为大宋第一位女将军的清清小娘子果断对自己心爱的对象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总是游刃有余的官家赵佖则自酿苦果,从此开始了鸡飞狗跳的别样生活。上朝看到她,下朝路上还能看到她,去太后那里喝茶也能看到她……弄的赵佖整日鬼鬼祟祟,东躲西藏。 赵佶╮(╯﹏╰)╭:“九哥,你是官家啊,你到底怕她什么?!” 赵佖( ⊙ o ⊙ ):“啊?对,对哦。朕是官家,朕不怕她!” 赵佶╭(╯^╰)╮:“就是,那丫头也太孟浪了,哪儿有小娘子天天围追堵截找男子的?!不像话!有辱斯文!” 赵佖╰_╯:“怎么说话呢?怎么小娘子就不能追求男子了?!婚恋要自由,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追求个心上人怎么就不行了?!” 赵佶σ( ° △°)︴:“……哥,……你不会是真对那小丫头动心了吧。” 赵佖( ̄﹏ ̄):“瞎说啥呢,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觉得这丫头思想还挺先进的,直来直去,敢做敢当……着实不错。就是……年龄太小了,比太子和昭王还小呢,再说了,她爹岳和那可是朕的二表哥,这不差辈儿了嘛。你也别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不要老是那么叫条嘛。” 赵佶﹁_﹁:‘……说了人家一箩筐的好话,最后才说是觉得年纪小……唉,我可没见你说过哪个女子那么多好话。嗯……要不要告诉岳和一声儿,她家闺女有戏呀。’赵佶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苏大学士神助攻记 某日赵佖、赵佶和老师苏轼三人微服出门踏青。回来路上,四处瞎转悠,打算偷听大臣们的墙角儿,七拐八拐来到岳和家,听到墙里岳清清等女孩儿盪鞦韆时欢快的笑声。赵佖赶紧贴墙根儿站好,生怕被发现。 赵佖小声儿嘀咕:“想不到那傢伙还会盪鞦韆吶……” 苏大学士看了一眼赵佖,诡秘一笑:“多情却被无情恼哦~” 回宫后不久,赵佖收到了苏大学士送给他的一阙词。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鞦韆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赵佖盯着信纸,长久无言:‘什么意思?是说我心里喜欢那母老虎?我读书少,老师你可不要骗我!’ 当场抓包记 女追男,半年后,某日下朝。官家赵佖正走在回宫的路上,被岳清清一把拽住,拖到殿后角落里密谈。整个儿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旁边儿的太监还没反应过来,侍卫们倒是见怪不怪,望天儿的望天儿,看地的看地,官家又没唿救不是吗?咱当差的得有点儿眼力见儿。 第209页 岳清清开门见山:“你到底娶不娶我?” 赵佖满脸无奈:“我是你叔叔,长辈,我不能娶你。” 岳清清步步紧逼:“我从来没叫过你叔叔。我从来没认过你当叔叔!” 赵佖无语:“……别闹了,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再等都成老姑娘了。” 赵佖其实很疑惑。为啥一直没有人给岳清清提亲?朝中青年才俊不少,也有很多人都很欣赏岳清清这类文武双全又貌美的女子,家世又好,咋就一直没人提亲呢? 岳清清捞起一直挂在身上的玉佩,笑眯眯:“你别妄想把我推给别人,所有人都知道你都送我定情信物了,他们当然不敢跟你抢。” 赵佖顿感冤枉:“我什么时候送过你定情信物?!”定睛一看,岳清清手上的流云百福玉佩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想不起来了。 岳清清昂首挺胸:“你第一次见我就送给我了,怎么?还想不认帐?!!” 赵佖顿时记起,这是岳清清两岁时随岳和迁回渭州治所时,自个儿情急之下从身上拔下来给她充作见面礼的:‘……我冤吶!!!’ 说时迟那时快,赵佖飞身上前,赶紧捂住岳清清的嘴,“你别乱说话,那分明是你小时候我送你的见面礼!” 不小心路过的太子、昭王、端王和众位大臣看到的就是英明神武的官家及一位身材曼妙的姑娘的背影:赵佖一手紧紧搂着姑娘的腰,一手摸着人家的脸(赵佖:误会,我是用手捂着她的嘴。众人:噢~那就更严重了!)。两人窃窃私语,极为亲密。 太子和昭王的脸难得的表情统一,脸阴的能滴出水来。端王则一脸玩味的用手托着下巴,看好戏。 赵佖察觉背后有人,突然转过头σ( ° △°)︴。 众大臣望天看地,迅速掩面遁走。 端王微笑:……九哥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们。 太子拂袖而去:哼! 昭王面无表情,留下一个我对你很失望的眼神。 至此,官家赵佖和怀化大将军岳和之女,大宋第一位女将军岳清清的绯闻算是彻底坐实了…… 西夏公主和亲记 几年后,西夏战败,西夏皇帝李干顺派出唯一一个同母妹妹长公主李丹彤前来大宋和亲。 面对使者的请求,赵佖豪气回覆:“我大宋不需要靠和亲巩固边防。” 西夏使臣欲哭无泪,无言以对:‘但我们需要啊……’ 这时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公主缓步上前。她一袭火红的衣裙,身材火辣,笑容甜美,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陛下可还记得小女?” “嗯?”赵佖疑惑地看着她年轻娇俏的脸庞……完全没有任何印象。‘难道这年头儿也流行这种搭讪用语?咦?她眼角这颗红色的泪痣倒是有点儿眼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赵佖继续思考。 公主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了一条月白色的腰带。这明显是男子的腰带,而且是旧的,肯定是用过的。李丹彤看着赵佖微笑:“陛下现在想起来了吗?” 赵佖双目圆睁:‘我擦!这女的敢情就是当初那个被我压在身下一通很k的西夏奸细呀!’赵佖一脸黑气的抬头看李丹彤:‘谁会留着这玩儿意呀!’ 话说当时李丹彤被赵佖捉住,险些丧命,后被哥哥李干顺派出的人从大牢救走。她深以为耻,就把赵佖捆绑她的腰带留了下来,时时提醒自己,要报当日之仇。 可谁曾想,时过境迁,西夏已经彻底投降了大宋。再一了解,竟发现当年那个泼皮青年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皇帝,他的传奇故事流传在大街小巷,成了孩子们最为励志的榜样。这条腰带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珍贵的“定情信物”被珍藏了起来。 好不容易躲过李丹彤的纠缠,在众大臣充满遐想的老脸中下朝回宫。一片郁郁葱葱的桃花林吸引了赵佖的注意,他漫步林中,唿吸着桃花香甜的气息,慢慢放松着郁闷紧绷的心。 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赵佖长身鹤立,一袭华美的绛纱袍随风舞动,轻纱衣摆上下翻飞,端得是仙气缥缈,美不胜收。看呆了一干宫女、内侍。只是身处其中的官家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赵佖看着一地桃花瓣自言自语:“唉~怎么都是些个烂桃花啊。” 岳清清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刚好听到这句,气得大喝一声:“你说谁?!” 赵佖顿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拔腿就要跑,却被岳清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腰带。赵佖无语看向腰间:‘腰带!又是腰带!我恨腰带!’ 赵佖赶紧赔笑:“当然是说那个前西夏公主啦。你看看,她可烦人了……呵呵。” 一干宫女、内侍集体望天中:今天天上的白云真好看,有一朵、两朵、三朵,看,还有一个像兔子呢…… 得偿所愿记 岳和长女岳清清作为大宋第一位正式受封的女将军,战功赫赫,不下父兄。她自小崇拜赵佖,曾暗自感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后经歷战争生死,大彻大悟,决定奋勇向前,经过百折不挠的不懈努力,终于嫁得赵佖为后,抱得“美人”归! 第210页 由于她的诸多不同,包括大胆主动追求男子的光荣事迹,被史学家称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位传奇女性。当然,这些改变皆源于其夫君——大宋最开明的君主宋明宗赵佖的大力赞赏和支持。 岳清清不惧皇权,泼辣耿直,颇有千年后女子之感,被赵佖认作自己的救赎。她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不忘人人平等的时代,不忘世事变迁,不沉迷于皇权。 岳清清是赵佖的第二任妻子,值得一提的是宋明宗赵佖一生只有两个妻子,第一位是原配马皇后(太子和昭王的生母),第二位就是这位岳皇后(楚国公主、宁国公主、秦国公主的生母)了。他一生不曾纳妾,妻贤子孝,为世人所羡。 宋明宗虽不曾颁布一夫一妻制法令,但是上行下效。自宋明宗起,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均以一夫一妻为荣。女子地位得到空前的提高,逐渐出现女子为官的情况。 继子继母记 话说太子和昭王跟岳皇后差不多大,甚至还比岳皇后大两岁,从小一块儿在闻是斋长大。后来这丫头没脸没皮死求白咧缠着老爹,他俩也只当她缺父爱,虽然烦人,可也没理会。谁成想……老爹竟然被她拐走了!!! 让这丫头一朝成了娘,他俩的小心肝啊,咋也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也没用,他俩不能质问老爹,更不敢去问岳清清,那纯属是找虐(从小就打不过她,这丫头心黑手还狠)。想当年太子还诅咒过岳清清,说她肯定嫁不出去,谁会要这么粗鲁的女人,那不是瞎了眼了,结果……瞎眼的是自家老爹(⊙_⊙;) 不过吧,老爹和她的感情他俩也是看的清楚的,萝蔔白菜各有所爱,自家老爹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的,也不容易,咱们就忍了吧。 太子和昭王信步走在御花园中,俩人儿刚刚交流完内心的苦闷,决定做个好儿子,要放开胸怀尊重老爹的选择,支持老爹寻找自己的幸福。突然,皇后的仪仗出现在正前方。抬头一看,果然是岳清清。她带着侍女,还提着篮子,估计是要给老爹送吃的去。 两方人马在道路中央对峙。太子和昭王顺利地把刚才的心理建设抛在脑后,坚决不让。俩人儿互看一眼,二比一,咱有俩人,她就一个,有胜算!岳皇后也瞬间变脸,一改平日里温婉端庄的形象,内心深处的凶蛮小丫头迅速占据上风,随时准备跟这俩货大干一架。 太子:‘干嘛?等本太子喊娘啊?没门儿!’ 昭王:‘哼!’ 岳清清:‘谁稀罕?就你俩,手下败将,来战!’ 太子、昭王:‘上!’ 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味儿,噼里啪啦,一触即发。 “呦,你们都在这儿吶,那正好了,朕今天亲自下厨,做了火锅和烧烤。走,走,赶紧跟朕吃饭去,哈哈哈。”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官家赵佖及时出现。 岳皇后光速变脸,喜笑颜开:“哎呀,官家真是好夫君吶,人家上次才说要吃烤肉的,您就记得啦。臣妾谢过夫君。”说罢,还盈盈下拜,给赵佖福了一礼。 赵佖受宠若惊,老脸微红,毕竟还有儿子们在场,当众秀恩爱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太子也不甘示弱:“哦,那火锅可是我和弟弟一直想吃的呢,儿臣谢过父皇关心。”说完,太子和昭王一起给老父亲揖了一礼。 这回赵佖是彻底感觉到不对了,咋有点儿剑拔弩张的意思呢。他赶紧笑眯眯的一手牵着皇后,一手拢着儿子们,一定要好好服务,让两方人马满意停火。 唉~做人难,做官家更难,做个同时被儿子和老婆喜爱的官家更更难啊!…… 除夕守岁记 刚刚立后的第一年。除夕夜,皇宫灯火通明,彻夜不断,在寒冷的冬夜,显得格外温暖。官家赵佖带着岳皇后一同守岁,二人一起拿着宵夜果(大宋没有年夜饭,只有特地做的宵夜果品和糕点,赵佖还算满意,觉得糕点果品比年夜饭更有情趣)登上后苑的阁楼。赏星空,聊人生,红泥小火炉,煮酒配果子,温馨惬意。 气氛太好,景色太美,赵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浓浓的幸福感,张口就给自己刚娶的老婆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夜半宫中,万籁俱寂,官家一嗓子嚎倒了当天当值的一众侍卫、宫人…… 后来吧,觉得应该带着孩子们,全家聚会。两个儿子,加上岳清清后来又给赵佖添的三个女儿,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完全沦为带娃工具的赵有奕、赵有慕:我们年纪太大,比三个妹妹大太多,跟爹带着女儿差不多。最惨的是还得面对那个岳清清。赶紧娶妻,赶紧娶妻,就不用自己带娃了! 三位小公主们争相扯着哥哥们的衣襟要抱抱:的的(哥哥)、的的…… 再后来岳和一家加入,再后来岳程一家也被岳和抓来…… 赵佖:忍无可忍!我的二人世界呢?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岳皇后只好微笑着安慰这个大自己十几岁,某些时候却比自己还要幼稚的夫君。 岳清清╮(╯﹏╰)╭: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选的呢。唉,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他的本质呢? 第114章 番外8 后记 梁太后番外 西夏彻底战败,只能向宋低头求和,辽从中斡旋。梁太后作为此战的罪魁祸首,可谓宋人公敌,她又对辽使破口大骂,彻底得罪了辽人。西夏皇帝李干顺万般无奈,只得对外宣称梁太后暴毙,以平宋、辽之怒。 第211页 夜已深,一轮明月照窗前,人们都已安睡,进入梦乡。西夏王宫深处却有一对母子无法成眠。 梁太后画着精緻的妆容,身着华丽的金色绸缎礼服,头上戴着展翅欲飞的金凤,即使身陷如此窘境她也要一丝不苟的保持她华贵至极的形象。她秀眉微蹙,质问到:“你来,是要杀我吗?杀你的母亲吗?!” 话虽如此,她身为太后多年,又作为西夏实际的掌权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死,是对西夏最好的结局。作为皇帝,被她把持朝政多年,李干顺想必也早就受够了。作为儿子,他几乎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过什么温情和爱护。如今,又何来母子之情呢? 她怒,她恨,却也明白,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要恨也只能恨自己无能,招致失败。儿子要杀她,她毫不怀疑。 李干顺定睛看着梁太后,看着这位色厉内荏的母亲。这段时日以来,母亲似乎苍老了许多,厚厚的香粉也掩盖不了眼角的皱纹,华贵的金冠亦无法遮掩她鬓边的丝丝白髮。 他嘆了口气,缓步上前,慢慢地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包裹递给了梁太后,看着她的眼睛,开口到:“母亲,你走吧,离开这里。这里面有准备好的财物和吃食。” 梁太后万万没有想到,李干顺竟然会放她走!天家无父子,皇室没亲情。这些她都已经看得通透,也都能接受。如今,儿子竟然甘愿冒着天大的风险放自己一条生路。这事儿彻底打破了梁太后的认知,也瞬间瓦解了她的心防。连日来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土崩瓦解,梁太后抓着儿子的手臂崩溃大哭:“我能去哪儿?我还能去哪里?……” 李干顺轻轻地拍着母亲的手背,就像童年时母亲轻轻拍哄他入睡一般,充满着浓浓的温情。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去您的故乡吧,儿知道您一直想念那里。” 月余,梁氏故里,突然多了一个叫梁依依的女子。梁氏族人并没有因梁太后受到牵连,他们努力自食其力,生活平静安详。她并没有接触这里的人们,而是找了间空置的小屋偷偷住下。每日偷偷地看着,贪婪地看着,看着这些族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的生活。 曾经这里是她的家乡,曾经她也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她偷偷地在清晨大家都没起床时,肆无忌惮地行走在田间大地里,尽情地唿吸那清新香甜的空气。她偷偷地在夜晚所有人都睡熟时,来到那一座座熟悉的房屋前,驻足怀念。 几日后,梁依依带着满足的笑容,从容地拿出从镇子上买来的□□,服下,倒在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上。‘我这也算是叶落归根吧,只要能葬在这里,哪里都好。’ 梁氏族人发现了梁依依,他们吓坏了,这里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儿。大家找来族老,准备报官。正当大伙儿七手八脚抬起尸身之时,却看到了她身上的字条,上书:“我本梁氏女,出嫁外地多年,今年华已尽,叶落归根,望家乡父老赐地安葬。我身上之钱物,尽可取用,算作报答。” 族老看过信,又仔细端详了她的脸庞,无奈嘆息之后,令族人将其安葬于梁氏墓地。 族人不解,纷纷议论,“咱们族里好像没有这个人吶,我看过族谱的。”“是呢,从没见过她呀。”……族老并未多言,只道:“她是梁氏女,葬了吧。” 多年后,李干顺找到了这里,他带上了一支母亲最喜欢的梨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只见那墓碑上赫然写着“梁氏女依依之墓”。‘依依,原来母亲竟是叫做依依吗?’李干顺用手缓慢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泪落两腮。 黑衣的族老躲在墓地后面一直看着这个俊后生,浑浊的双眼更是透过那漆黑的墓碑看着那位叫做梁依依的女子。良久,他遗憾嘆息,摇头而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玄镜道士与王重阳番外 玄镜道士天生就有能看透事物本质的慧眼,能看到一切事物的本体和前世。这是为什么呢?其实吧,这一切都源自一个小小的失误。 玄镜本来就是太上老君的玄光镜。太白金星被贬下凡时好说歹说非要跟太上老君借来帮忙,结果太白这厮下凡过程中不慎丢失,害玄光镜落入六道轮迴,成了人了。所以说吧,与其说看人本质是玄镜的天赋,倒不如说是他的本能吧。 赵佖登基,万象更新,四象归位。太白金星终于大功告成,潇洒利落地回天庭去了。太上老君的玄光镜却是还不回去了,总不能把出手把这活人给弄死吧。那就只好等着玄镜道士这一世过完,再回收了。 结果左等右等,玄镜道士特别长寿,活了100多岁还没死。 太上老君(→_→):“……” 太白金星(⊙_⊙;):“……要不我这儿有块儿镜子你先将就用着?” 一日玄镜道士带着小徒弟王重阳出去熘达。王重阳,原名叫做王嚞,道号重阳。至于为什么道号重阳嘛……小徒弟表示不愿意提起(玄镜:重阳日捡到的徒弟,就叫重阳了呗。王重阳:……师傅您不觉得太随便了吗?)。 小徒弟虽然对师傅给起的道号颇为不满,但跟师傅一起生活确实是新鲜有趣。尤其是师傅那双慧眼,简直是给他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吶。 第212页 小徒弟见识了师傅的厉害后,歪着头问到:“师傅,您能看到每个人都是什么转生的?” 玄镜道士洋洋得意摇着拂尘:“那是,咋?” 小徒弟搓搓小手儿,好奇地问到:“那您能给我找一只猫熊看看吗?” 玄镜道士捋捋鬍鬚,抬眼一看,用拂尘微微点了一下方向,说到:“猫熊好找啊,可多了(估计宋代熊猫还不是珍稀动物,应该是漫山遍野哪儿都是吧),看那儿,墙角儿那桌儿吃饭那个就是。” 小徒弟王重阳定睛一看,只见那儿坐着一个‘膘肥体壮’的土财主。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大肚子,粗壮的胳膊腿儿,正头不抬眼不睁的专注的吃着整整一桌子菜。边儿上还站着两个给添茶、布菜的僕人,那可真是享受啊。 小徒弟咋舌:“猫熊都这样儿?” 玄镜道士喝了口茶,笑眯眯的说:“差不多吧,十之八九。这玩儿意命好啊,吃饱就睡,胖的要命也不得病,还有人伺候。” 小徒弟灵光一闪:“……敢情因为胖得病的都是因为不是肥胖动物转生的?” 玄镜道士夹了口菜,仔细嚼嚼:“别说,你分析的还挺对,我就见过一个因为太胖病死的猴子。” 小徒弟想了想,顿时张大了嘴:“不会是前几天那个孙大少吧?” 玄镜道士慢条斯理地把菜咽下:“嗯,就是他。” 小徒弟默默咽了口唾沫:“那啥,师傅,您老人家也看看徒弟我呗。我是啥呀?我这每顿饭吃多少合适啊?” …… 抗金名将岳飞记 赵佖登基后的某天,突然想起抗金名将岳飞,貌似好像就是北宋末期,南宋初期的人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上。若是真能碰上这个人,一定好好培养重用,肯定不能让他再蒙冤屈了。 ‘唉~都怪朕歷史学的不好,也不知道岳飞是哪儿的人,想找都不知道让人上哪儿找去。算了吧,岳飞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儿啃手指头呢。’赵佖正自个儿暗搓搓地想着。突然岳和遣人来报,说他家提前生了,是个小子,取名岳飞,过两天,请赵佖去参加洗三宴。 赵佖( ⊙ o ⊙ ):‘……苍天逗我!岳飞,你知道吗?我准备参加你的洗三宴了。参观裸体小婴儿岳飞?!!你真的是那个会写满江红的抗金名将岳飞?!朕怎么觉得听到了自己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正在犄角旮旯儿啃手指的岳飞小宝宝:‘嗯?蜀黍你说什么?飞飞我不懂啊。’ 很久的很久以后,久到赵佖都变成了帅老头。岳飞次女岳静静,从小仰慕姑姑风采,自幼勤学苦练,也成了一位了不起的女将军。但她每每出战必戴夜叉面具,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传言她长相奇丑,才不得已戴面具遮丑。 赵佖看着眼前这位拉着金国小王子请求赐婚的娇美小娘子,内心着实翻起了惊涛骇浪。‘这就是传说中的夜叉神将——银瓶小姐呀!’ “姑父,您倒是同不同意嘛。”岳静静毫不客气地跟自个儿的官家姑父撒娇。岳飞一家虽久在边关,但她对这位官家姑父却是颇为了解,人人都知道他面善心也软,撒起娇来自然是毫不见外。 金国小王子也是一脸懵逼,‘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我善良直爽的静静小娘子就成了大宋将军了?怎么还是大宋皇帝的侄女儿?我在哪儿?大宋皇宫?我为什么在这儿?……’可怜金国小王子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反正他也不需要想明白了,先结婚再说吧…… 歷史上的好人坏人 赵佖偶然发现了一个进士,书法写的很好,人也会来事儿,成功引起了赵佖的注意,再一听这人名字叫蔡京,顿时惊悚了。 这不是搞垮北宋的败家三人组组员之一吗?赵佖十分不愿承认自己哪哪儿都可爱的小弟赵佶也是组员之一,甚至还是组长!本着护短儿的心里,赵佖死命认为都是蔡京、童贯带坏了他的弟弟。坚决杜绝他们见面。还千方百计打听童贯在哪里,问的大内总管一脸懵逼:“咱宫里没有叫童贯的呀。” 殊不知,早年是有个叫童贯的,只不过这小子犯了事儿,早就被处理到不知道哪个旮旯了。本来应该是徽宗年间的权宦,就这样默默无闻的被歷史的浪花拍死在沙滩上了。 童贯:我冤吶! 人的缘分说来也真是奇怪。小舅子岳飞自打能跑能跳能上树了,就开始天天跟着赵构屁股后头跑。也不知道他俩是咋认识的。赵佖默默感嘆,可得看好他们,决不能让赵构那小子欺负了自家单纯的小飞飞。 看着岳飞成天傻兮兮的跟着赵构跑,赵佖忍无可忍,屡次找藉口阻止,然并卵,人家俩人儿依然好的能穿一条裤衩儿。赵佖已经彻底无语了。赵佶也看出来自家哥哥不喜欢岳飞跟他家老二玩儿,但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啥呀?不就是小屁孩儿玩玩儿闹闹嘛。九哥怎么这么认真?’赵佖有苦说不出:‘……你不懂啊,你们都不懂啊!岳飞呀,小兔崽子,朕为你操碎了心吶。’ 宋明宗的崇高理想 赵佖心里其实一直都存在着根深蒂固的大中华思想,西夏、辽、金、吐蕃、大理都可以是我国领土嘛。想要边境稳定,无战事,不是只能割地求和,其实还有一种更加简单可靠一劳永逸的好方法,那就是直接占领!! 第213页 都成了我大宋领土,你还打个屁!简单粗暴!快速有效!前提是要有钱、有粮、有兵、有将,这些吧,基本上赵佖都有,没有的创造条件也要有嘛。暂时吧,可以採取一下远交近攻的策略。当然赵佖还有别的鬼主意。 当时粮食、书籍都不可以出国贩卖。赵佖却下令可以卖书,但是只能卖官府指定的书籍。官府为此特地出了一部书籍名录,上边儿都是一些儒家、道家的理学思想,还有一些辞藻华丽的诗词歌赋。当然,涉及科学进步的医学、地理、制造类的那是一本没有。文化入侵嘛,先从思想上同化你!嘿嘿嘿…… 此举虽然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但几年后,效果立见,周边各国推崇汉文化的风气正在迅速蔓延。好处也十分明显,有时候占领了别国的土地,当地百姓不但不会反抗,反而会开心的拥护,自愿接受汉人统治?!!神不神奇?!! 至此,众人对自家官家的远见卓识又有了新的认识。不过吧,这位官家也有个十分让人头痛的坏毛病。 宋代皇帝一般都不出皇宫,只有赵佖,开闢了皇帝不着家的先河。从申王失踪开始,就一直致力于混迹民间(时常出门巡视),或者御驾亲征(这个倒是不多,偶尔)。当时涿州是辽国的地盘,那里有辽国设立的贸易市场,两国商人可以自由买卖交易,很是繁荣。 赵佖很是心动,他乐颠颠儿的前往边界视察,还冒充商贾,特地要去涿州。大臣们拗不过他,只好跟随保护。进入涿州,也就是进入辽国境内,本来大伙儿还有点儿紧张,可一看官家就像是站在自己的领土上一样,那叫一个轻松惬意呀。(赵佖:本来就是朕的,都是朕的!) 赵佖悠哉悠哉的站在涿州土城上眺望不远处的北京城,还不忘跟辽国百姓搭话儿:“那就是南京析津府(今北京)是吧?真雄伟呀!”辽国百姓听到他的赞美,还挺高兴,愣是多给了赵佖一块奶糕。 赵佖也很高兴,顺嘴就来了一句:“啥时候咱也能去看看就好啦。”可把随行的众人都吓的不轻。赵佖却是说到做到,十年后,辽国投降,划归大宋,成了大宋下辖的两个路。 赵佖一生干了不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用大臣们的话说,那就是“你永远也不知道官家到底在想什么。不用猜,你猜也猜不着。”赵佖可以说是史上最令大臣头疼的官家了。百姓们倒是喜闻乐见,街头巷尾、酒馆茶肆到处都讲述着官家的传奇故事。 宋朝的皇宫前身是唐宣武节度使衙,□□时期扩建了点儿,可也还是地方侷促,着实是小了点儿。之前几任官家每每想要扩大皇宫,周边百姓总是不同意。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到了赵佖这里,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以战养战,国富兵强,这皇宫便越发显得小家子气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官家赵佖从未提起扩建的事儿,有大臣主动提及,也是不知可否。 朝臣们都在纳闷儿,‘不会呀!这不是咱官家的风格呀!’直到有一天……直接迁都了。成功吞併辽国几年后,赵佖顺便把都城迁到了析津府,改名北京。北京好啊,地势好,风水好,还方便往北方扩展势力~( ̄▽ ̄)~* 赵佶、周俊杰:嘿嘿嘿,发财啦!发财啦!多亏哥哥(官家)提前通知我们去北京买商铺,购房产吶。哥哥(官家)真好! 深藏功与名的赵佖乛乛:嗯,知道就好,回头别忘了给朕分红儿。 退位记 宋明宗赵佖在位三十年,他二十岁接掌帝位,五十岁退休,禅位太子(本来四十就想退位了,无奈遭到所有人的反对,被强行镇压了)。开创了大宋皇帝到时间退休的先例。官员们也纷纷兴起退休热潮,跟着皇帝一起享受悠闲的退休时光。 “皇帝年纪大,老了,就会给整个国家都带来衰老颓败的气息。要不断有年轻人上位,年轻人有冲劲儿,有理想,敢想敢拼,国家才有活力,民族才有希望!” ——《宋明宗本纪卷二十 本纪第二十》 赵佖的后代们纷纷效仿,最后更是直接搞起了君主立宪。史学家称之为不恋权势的奇蹟皇族。正是这样的皇族,带领中国最早走出了封建体制的桎梏,在世界范围内最先进入现代社会,奠定了中国极度强盛的基础。 赵佖退位,本来是不打算做什么太上皇的。他的真实想法是想彻底离开皇宫,去长安或是汴梁隐居。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他可不想弄成李渊或者干隆那样,妨碍儿子当政,多不好。 他倒是自认为想法不错。然而…… 太子赵有奕怒了:“你不做太上皇,你想做啥?你又想抛弃我们是不是?!你走一个试试?!” 昭王赵有慕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偏过头去直勾勾地看着赵佖。他双目含泪,目光隐忍,端的是可怜。 赵佖秒怂,狗腿地屈服了。 得胜的两兄弟对视一眼,‘演的不错呀。’‘彼此彼此。’ 岳皇后努努嘴╮(╯﹏╰)╭:‘我就知道他扛不住。都跟他说了多少回了,他这想法儿肯定通过不了,就是不信。非得被太子吼一顿才舒坦了。’ 于是宋明宗赵佖光荣地又进了一步,成了大宋歷史上第一位太上皇。比皇帝还高一截儿呢。 赵佖:……朕真的没有这个理想啊。 第214页 宋武宗赵有奕日常 说到宋武宗赵有奕,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位帝王实至名归,非常对得起他的庙号。自打他爹迁都北京,又闹着退位以后。赵有奕就义不容辞地扛起了继续战斗的重任。 他爹灭了西夏,收復了燕云十六州。他又继续打下了金、高丽、回鹘、吐蕃、大理等,充分把老爹攒下的钱用在了刀刃上。他一生南征北战,奠定了华夏强大的基础。其弟昭王虽不苟言笑,却充分继承了老爹赚钱的天赋,不断给自家老哥填充国库,保证后方稳定。 大宋版图不断扩大,但多半以天险为界,便再不扩张。原因呢?太上皇语录或许能为你解惑:贪多嚼不烂,再大就不好管理了。 自打赵有奕登基后,大臣们便发现他们有了新的麻烦:太子和昭王是双胞胎!而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太子不笑,那就完全没法区分。以前是太子还好,现在太子变成官家了,这麻烦可就大了。 最不妙的是新官家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而且乐在其中,闲来无事就假扮昭王。穿上跟弟弟相似款式的衣裳,再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活脱脱的昭王殿下。连自家老爹都没认出来,只是感觉有点儿怪怪的而已。 成功伪装成昭王殿下的官家没事儿就去参加各位大臣的饮宴聚会,踢球赏花等各类文体活动。由于听足了八卦,过于激动,终于因为笑容太过灿烂而被众人识破。从此,大臣们聚会再也不敢邀请昭王了。谁还没有个秘密呢,万一一不小心被官家听了墙角可怎么办?! 官家赵有奕:你们连这点儿乐趣都不肯给朕!太过分了! 无辜的昭王很不忿o(一︿一+)o:本来我就没几个朋友,现在更完了,根本没人儿敢跟我说话了都! 虽说宋武宗赵有奕的恶趣味不值得赞赏,但他的功绩还是有目共睹的。他一生致力于开疆扩土,凭藉老爹宋明宗积攒下来的雄厚财力,以及先进的碾压当时各国水平的武器,兵多将广,名将无数,文臣出众,文武相合,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最终完成了大中华的统一,故庙号武宗。 宋武宗与其父亲明宗、祖父神宗、曾祖父英宗,合称“英明神武”大宋四大中兴帝王。后世史学家戏称,其曾祖父英宗啥也没干,就光荣上榜,纯属是沾了后代子孙的光。可谁让人家后代争气呢。 宋英宗<( ̄︶ ̄)>:呵呵,朕就是这么厉害! 宋神宗<( ̄︶ ̄)>:呵呵,朕就是有好儿子,好孙子! 宋哲宗╮(╯﹏╰)╭:唉~好像根本就没朕什么事儿啊。好歹也是朕选定的小九儿啊,你们就不能在书上给朕提一笔嘛。 全剧终o(∩_∩)o 作者有话要说: 文已经完结,生活还在继续,愿亲们都能幸福快乐的生活。我有了新的想法,会再开一个坑,想写另外一个故事。但大概要等几个月,我需要查阅一些资料,酝酿一下故事哦。嘿嘿,暂时别过。希望再相见哦^_^ 再次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哦,大家的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呢。o(∩_∩)o谢谢啦! ps:特别感谢软软,我之前停了好长时间没有更,没想到你还一直关注着这个故事。我真的特别感动。坚定的要好好写文,坚决不当太监,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