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叶子》 第1页 《拯救叶子》唐啸人 文案: 颜大同:我爱你,但是最好不说。 许少祁:如果你爱我的话,我就爱你。否则免谈。i 秦江威:我不说喜欢你,因为你不爱我。 颜默:*****?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商战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默;颜大同;许少祁;秦江威 ┃ 配角:任局 ┃ 其它: 第一卷 紫罗兰的爱 ——颜大同篇 第1章 01-01 h市,清晨的老工业区里被锁在一片浓浓的白雾当中。身着紧绷绷的黑西服,颜大同笔挺地站在窗前,盯着外面奶白色的迷宫,若有所思。迷宫深处里传来板车压过路面发出的粼粼的轱辘声,像是垂死的老人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喘息声。全国人民都嚮往自由的、充满活力的南方,老工业区像块用旧了,处处漏孔的抹布,被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任人踩踏。他在南方再多干一个月就能拿全勤奖,可是老爹的死讯却把他重新召回到这个囚笼里。 “大同,快去把小傢伙叫起来。都什么时候啦,还睡?”颜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大包子。 “没事。这雾没散,车也开不了。再说,叶子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要紧。” “哎哟,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睡什么睡呀?我三点就爬起来给你们做包子了。”颜妈双手叉腰,像是严冬来临前的最后一片红枫叶,在枝头颤颤巍巍地摇摆,拼尽全力要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熬过去才敢安息。 颜大同不敢在今天得罪母亲。既然决定牺牲,便要做到完美。他连连点头,“ok,ok!我去叫。您悠着点,太早了,吃不下多少。” “待会你的朋友来了,不要吃吗?真是的——” 颜大同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关上门,老娘的声音被暂时隔离在远方。颜大同舒口气。高低床的下铺,颜默面壁而卧,仍然保持着以沉默背对外部世界的姿态。但是凭感觉,颜大同判断叶子已经醒了。 “叶子!叶子!该醒了。今天不能让你多睡啊。乖,起来陪哥哥去接亲。” 颜大同把手搭在颜默的肩膀上,轻轻地摇晃弟弟。貌似静止的后背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退潮后的海水重新扑向沙滩。 颜大同惊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手,紧接着又本能地往前扑。他抓住弟弟的胳膊摇晃道,“叶子,怎么啦?告诉哥哥出什么事了?快写,别让哥着急。”颜大同急忙忙抓过书桌上的本子,递给颜默。18岁的大孩子接过本子,却不写,先嘟起嘴巴,瞅着他。颜大同放心地笑了,这是和自己较劲呢。要是真受了外人的欺负,早开锅了。 颜大同笑着用手□□颜默的黑髮,道,“哥哥咋又得罪我的小叶子了?该罚,说吧,罚什么?咱们叶子说了算。”换做十年前,18岁的颜大同也许还要先逗逗8岁的颜默再说,但是他现在已经28了。尤其是在南方大城市里见过世面后,颜大同的心已经老了。 颜默偏偏不说,鼻尖抽动,喉咙里发出抽泣声,颜大同几不可闻地嘆声气,他挺直腰杆,紧贴椅背,变成一棵僵硬的铁树。他挠挠头,不知道在现有的麻烦之上,如何应付这个长不大的弟弟。 “你们快点,李学他们上楼了。快点!” “知道了,妈。马上就好。”颜大同冲着门外吼,转头柔声地劝道,“叶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今天哥哥很忙,实在没时间好不好?” 【哥,我不想你结婚。】颜默快速地翻开本子,草草写道。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哀求哥哥。 颜大同尴尬地用手摸摸鼻子,清清嗓子,再抬头时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对颜默说,“放心吧,叶子,兄弟如手足,咱们是一辈子的兄弟呢!” 颜默仍然撅着小嘴,不悦的模样。颜大同心想啥事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事不行。你的大学学费全指望吴家的汽车修理厂。颜大同皱起眉头,伸手拿过伴郎的新衣,示意颜默穿上。 “你们快点!磨蹭什么呢?哎呀,小李来了,快进来!”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颜默气唿唿地抢过哥哥手里的衣服,胡乱穿上,鼻孔里不停地哼哼,打开房门走出去。颜大同在原地用手抓头,烦恼地跟着出去。 “恭喜啊,颜哥。恭喜恭喜!”李学、汪绍振、范波波三个到了。 “快来吃包子、喝粥。快点!”颜母高兴地招唿客人们坐下。颜默却无视众人,气唿唿地从人群中挤过,奔进洗手间里,嘭地甩上门。众人顿时消声,彼此瞅瞅。“哎呀,这又是哪根筋不对啦?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颜母不悦道。 颜大同干咳一声,打哈哈道,“昨天睡晚了,今天又起早,人还迷煳着呢!来,吃饭吃饭。待会要辛苦大家了。李学,记得给各位师傅发烟啊。” “放心吧,颜哥,都准备好了。”李学拍拍西服的左上方口袋,信心满满地答道。 “小范、小汪,待会收红包的时候可得靠你们打招唿啦。”颜母拍两个人的肩膀道。 “放心吧,伯母,一定完成任务。”汪绍振和范波波两人刚从部队復员回来,说话带着浓浓的兵腔。 唿啦一声,洗手间门打开,颜默风一样地又从里面冲出来。众人止住谈话,转头看他脸色。颜默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在颜大同脸上停留一秒,低下头,慢慢走到桌前,挨着范波波坐下,拿起包子就粥吃。颜母不由得吁一口气,挥动筷子招唿大家接着吃。 李学和汪绍振是颜大同儿时的伙伴,父辈都是警察。范波波则是汪绍振的战友,城西机械厂的子弟。范波波见颜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便伸手拍他后背,调侃道,“怎么啦?捨不得哥哥结婚啊?”他不知道颜默打5岁来到颜家起,便把哥哥视为唯一的依靠。有一次,颜大同在洗手间蹲的时间太久,在外面等待的李学便逗6岁的颜默说你哥不要你了,惹得颜默哇哇大哭,飞奔去找哥哥。再回来时,第一个动作便是跳到李学肩膀上狠狠地咬下去,痛得李学半年内不敢再挨近这小魔头。 “嗨,这有啥捨不得的呢?你哥又不是出嫁,是给你娶嫂子回来。赚大发啦!哈哈!”众人哈哈大笑。颜默的眼睛却似薄薄的刀片,冰凉冰凉的。哈哈声扭曲成嘎嘎声,在小屋里渐渐飘散。 颜大同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扯,他把酱菜碟子往前递,说道,“叶子,吃菜。小范,你也吃。”颜默的目光从范波波难堪的脸上收回,转向颜大同。颜大同拼命地拉动肌肉微笑,心里祈祷叶子你千万不要发脾气。旁边站着的颜母一脸警惕地预备着。不知何故,颜默一直不肯亲近颜母。是不是受他亲娘的影响呢?颜大同在心里琢磨。颜默挑起眼皮瞅瞅颜母,又垂下,没有动静。颜大同在心里合掌感谢菩萨保佑。 第2页 范波波一脸无辜地朝汪绍振撇嘴,后者微微摇头。颜大同轻轻地嘆气。去南方打工之前,颜默也是这样一副黑脸,经过再三保证,三天一封信,每周一个电话后,颜默才勉强答应。那时有父亲在,尚能强行把颜默撇下不管。父亲一死,颜默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哭,颜大同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回来撑起这个家。 “该走啦,走啦。”颜母强笑着招唿道。 李学三人识相地站起来打哈哈。颜默跟着众人走到门边,突然从后面抱住颜大同,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范波波没见过这世面,张大嘴巴,呆立在走廊上。汪绍振赶紧把他拉到楼梯口才轻声说,“他们兄弟不一样,比亲兄弟还亲。” “不是,邵振,不就结个婚嘛,用得上生离死别吗?” “哎呀,你不懂。叶子不会说话,所以经常用动作表示。见多了就习惯了。还有,大同结婚后要住到那边去,给人家顶门户。不能天天回来这边,懂不?” “哦——”范波波拉长了声调。李学朝他后腰轻轻一捶,三人同时笑了。颜大同在门口探出头叫道,“马上就来。”随即颜母捧着一身西服走出来。“李学,你们俩差不多高,快把这新衣服换上。那小子又不肯当伴郎了。早知道就不要他干了。” “妈,自己弟弟都不当伴郎,算怎么回事吗?” “那现在他不肯了,又算怎么回事呢?” “哎呀,伯母,算啦算啦,”李学一边换衣服,一边调和道,“不去也好。马上要高考了,学习比较重要,是吧,大同?” 颜大同鼻子里哼哼,没做声。 九点九分,王大仙人算好的吉时,颜大同的八辆红色捷达准时到达吴家汽车修理厂门口。正门和旁边的铁门都披戴红绸,两位伴娘站在门口堵新郎。李学三人帮着颜大同应付伴娘们的刁难问题,颜大同低头看表,才9:12,还要熬18分钟。车队出发必须是八点二十八分,到达必须是九点九分,进门接人必须是九点半。哪里来的那么多臭规矩?真要灵验,怎么没算到今天有雾呢?想到独自在家闷闷不乐的弟弟,颜大同更加觉得这时钟走得太慢。不就结个婚嘛,非要搞这么多排场。要不是情势逼人,依他的性子才懒得理他们吴家。 第2章 01-2 吴璐璐是吴家长女,下面的弟弟才15。吴父一个人辛苦创业,攒下这个小小的修理厂,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年前闪了腰,不能再干体力活,不得不招郎上门撑住生意。而颜家,刚刚死了个领工资的,颜母早10年前便下岗待业。过了年,颜默便到18岁,再也领不到生父的抚恤金,半年后考大学,处处都要钱。一男一女,何不保家为己,一举两得呢?双方情况一明了,谈恋爱便是走过场,半年都嫌长。 “接新娘哦!” 颜大同摇摇头,把颜默的影子暂时挤出脑袋,进门去拜见泰山大人。泰山原不是泰山,是老闆。在众多手下中,老闆发现唯有颜大同能拉到富二代的生意,把沉稳的本田改装成震天吼的跑车,吴父便慧眼识金,拍板将女儿嫁给这个脑袋灵活,胆子不小的傢伙。颜大同不负期望,在结婚前一天,又把孙二少的朋友的车拉到自己店里来改装。这样的半子顶得上俩儿子。 “大同啊,晚上别闹太久啊。早点休息。” 颜大同微笑着点头。他也巴不得直接干活。“爸,那我进去接璐璐啦。” “去吧。” 颜大同把人高马大的吴璐璐从内室背到捷达旁,累出一身汗。红色车队绕全城一圈,10点58分,在酒店门口停下。众人都松口气,总算可以坐下歇歇啰。 颜大同打开车门,抬头一看,发现颜默站在酒店门口。嘿嘿,弟弟还是弟弟,无论如何也知道心疼哥哥。颜默看见他时也笑了,但是看见旁边的吴璐璐,笑容眨眼消失。“噼哩啪啦,噼哩啪啦!”有人点燃鞭炮。颜大同牵着吴璐璐的手,飞速逃离火线,跑到颜默面前。颜大同大声说,“叶子,你嫂子。”这是叔嫂第二次见面,但颜默立马低头,还是不肯正眼瞧人。 吴璐璐微微皱眉,但是今天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她不希望任何人破坏她的快乐。她笑着扔下两兄弟,飘飘然朝自己的闺蜜们走去。鞭炮太响,颜大同没法说太多,伸手捏弟弟的脸颊,笑着抓住他的胳膊,要进酒店。颜默却使力往后拉,不肯进去。 颜大同皱眉,在颜默耳边大声叫道,“我的好弟弟耶,哥哥就结一次婚,给点面子好不好?”颜默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指头给颜大同看,颜大同琢磨一下,开心地大叫道,“当然是一次啦。谁那么倒霉要结两次?走嘞,倔强的小叶子。”颜默撅着小嘴巴,被颜大同拖进酒店。 颜母在大厅里忙碌,看见自己儿子来了,笑了。看见颜默,嘴角收拢,紧接着不得不又展开一丝笑容,说,“叶子啊,你任伯伯已经到了,在左边那个桌子,你过去陪任局。” “好嘞,我送他过去。妈,你悠着点,别累坏了。” “得嘞,累不坏的,儿子。” 颜大同笑呵呵地把颜默推到任局面前,说道,“任伯伯,您看谁来啦?” 任局正在和下属说话,回头一看,乐了,赶紧拉住颜默的手,道,“叶子,坐下坐下。让伯伯看看,又长高了。是不是,小欣?” “是啊,小伙子沖得快,能超过他爸爸。”旁边的女警附和道。 颜默在任局面前变老实了。他松开哥哥,挨着任局坐下,可是他马上又不安起来,回头搜索颜大同的身影。已走到远处和人说话的颜大同仿佛能感应到似的,回头朝他眨眼睛,颜默开心地笑了。 “叶子,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怎么样,有信心吗?”任局用手拍着颜默的手背问。颜默点点头。 “我们叶子的成绩是没得说啦。又聪明又勤奋,考个清华不成问题。” 听到表扬,颜默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羞涩。然后他像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朝任局勐摇头。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笔和纸,写道,【我不去清华,我要考**大学。】 “为什么?省里的大学哪有清华好呢?” 【我不想出省,伯伯。】 “好好,你愿意读哪就读哪,伯伯绝对支持你。”一桌的警察都含蓄地笑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像颜默这样的特殊情况,离家太远,的确不方便,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合适。任毅也是这样盘算。当初没钱送聋哑学校,只好把小哑巴送进警局对口的合作学校,再三拜託老师要保护他。没想到误打误撞倒得了大福气,小叶子很快便在学业上崭露头角,除了不会说之外,听写算都没有问题。功课上不用操心,生活上又有颜家照顾,两全其美。至于大学嘛,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读警察学校比较好。一是免学费,二是就业问题。若是读别的专业,他一个穷局长可是鞭长莫及。 “吃瓜子,来。”任局嘿嘿笑,不再提这个话题。大家都坐等开席。警局的集体礼金已经送到前台,主事人颜大同在场内场外穿梭,和新娘子一起迎接各方的宾客。不知为何,自弟弟出现,颜大同对繁复的结婚程序多了三分的忍耐。他发挥出惯有的幽默感,让双方亲戚都感到满意。 第3页 十二点,王仙人算好的吉时,酒席正式开始。一共八桌客人。新郎新娘依程序拜见双方父母,证婚人任毅局长讲话,双方讲恋爱故事,对咬苹果等等,接着进入最重要的环节:敬酒。由汪绍振和李学保驾,颜大同喝得晕晕乎乎。在这民风彪悍的地方,酒不是拿来喝的,是拿来灌的。 下午,酣醉的颜大同只得了一个小时的休息,又被同伴们拖到洞房内任其摆布。颜大同半是醉酒,半是罢工,摆出傻傻的酒鬼样,任人占嘴上便宜。清醒的吴璐璐却不甘示弱,在他耳边滔滔不绝。这老婆以后不好对付,颜大同在心里琢磨。眼角的余光瞥见颜默贴着门槛,很不悦地盯着他们。 “亲一个嘛,既然新郎动不了,那就新娘上。来一个,来一个!”狭窄的婚房里,热血贲张的小伙子们放肆吼叫。吴璐璐当然不肯,有心急的人便用手推新娘。新娘子被推倒在新郎身上,颜大同及时侧身,避免被新娘压到头,众人大笑。 “啊啊啊——”一声吼叫从天而降,颜默沖开人群,跳到哥哥面前,抓起苹果花生砸向围观群众。众人一阵骚动,朝门口逃去。 “哎哟,哥哥结婚,弟弟着什么急。今晚到底谁入洞房啊?哈哈——” 颜大同拦腰抱住颜默,从装死状态紧急復活,在耳边低语道,“没事,叶子,开玩笑而已。甭生气啊!”然后他抬头朝醉汉们吼道,“都散了,散了,别耽误我们办正事!”众人又是一阵闹笑。颜默生气地哇哇乱叫。 吴璐璐跑到门口和朋友们说再见。颜大同用手抚摸颜默的前胸,帮弟弟理顺气,笑道,“干得好,叶子。这一搅和,全散了。今天你是帮了哥哥大忙啦。” “是啊,叶子真行。今儿哥哥嫂嫂都领你的情。好啦,不早了,赶快洗洗睡吧。”吴璐璐打个哈欠,伸手拿过扫把把地面上的垃圾归置一下,拿起脸盆朝家里公用的洗手间走去。 颜大同也打个哈欠,用手拍颜默的肩膀道,“叶子,你也快回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扑通一声,颜大同倒在床上,成八字型。颜默走过来,在颜大同身边坐下,没有走的意思。颜大同睁开微闭的眼睛,强打精神问,“还有什么事?” 颜默别扭地摇摇头,但又不走。颜大同脑袋里全是酒精,反射弧拉长,不知道颜默是啥意思? 【你们待会是不是要做那个?】 “哪个?” 颜默哀怨地瞥他一眼,继续写道,【就是泡温泉的时候我们做的那个。】 看到这行字,颜大同的酒立马醒了一半,他紧张地望向门外,吴爸吴妈和小舅子们忙着收拾残局,没人瞅他们。颜大同全身骨头疼,费力爬起来,过去把门关上。回头对弟弟小声地说,“叶子,那是游戏,不是真的。我和你嫂子——那个——嗨,说不清楚,等你娶老婆就知道了。赶快回去吧。李学还在外面等你呢,别让人久等,快走吧。” 【什么叫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 “嗨,”颜大同为难地抿嘴,他不觉得在洞房里给弟弟上生理课是个好的选择。“叶子,哥哥累了一天,你可怜可怜哥哥。我从早上5点起来,忙到现在,你看表,整整17个小时,好弟弟,放哥哥一马好不好?下回再说。”颜大同使出惯有一招——举手拜佛,“求求叶子,饶本将不死,大恩大德,必当涌泉相报。” 阴郁的颜默勉强扯动嘴角的肌肉,干笑一下,恹恹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瞧哥哥。颜大同赶紧举手再拜。自此15岁的颜大同被5岁的颜默缠上之后,长年研究各种对敌策略,多次实验,发现这一招最管用。 颜默神色黯然,他伸手拉门,碰巧吴璐璐也从外面推门。“啊!”两人同时叫起来。“哎哟,叶子,还没走呢?”吴璐璐干巴巴地招唿道。颜默飞快地瞟一眼吴璐璐,嗯了一声,从她侧边挤出去,飞也似的跑了。 “你弟弟到底怎么啦?很不开心的样子。”吴璐璐在镜子前坐下,打开晚霜的盖子,用手在脸上慢条斯理地抹起来。 “没什么。我去洗了。”颜大同飞速离场。当晚草草恩爱过后,颜大同在梦里屡屡回到那一晚,早上醒来恨不得把惹事的右手给剁了。 第3章 02-1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吴母来敲门,要新婚夫妇起来吃饭。“吃什么吃啊?第一天都不让人多睡会?”吴璐璐一面梳头髮,一面朝外面嚷嚷。 颜大同翻个身,想再赖一会。可是想到孙二少朋友的车,睡意退却,咬咬牙,他从床上爬起来。全身的骨头感觉比昨天更疼,他张大嘴,喷出一口浊气,到洗手间用冷水拼命浇脸,让自己更清醒些。随便吃了两个大包子,颜大同转身进入隔壁的车间,套上脏兮兮的工作服,钻到车的底盘下,叮叮噹噹地捣鼓起来。他想把这单生意做好,把自己的名声打入孙二少的圈子。这样才能借着人家的名头提升自己的地位。 孙二少本名孙杰,是大院里的小孩。警局就在大院旁边,所以大家曾经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但是——仅此而已。在学校里面,大院的小孩抱一团,警局里的孩子抱一团,其他单位的小孩人数少,零零散散的,没资格抱成团。虽然双方不挑事,但是警局的孩子遇着大院的人便不自觉地低个头,谁叫自己老爹是替人家站岗的公僕呢?小时候如此,长大了更是如此。颜大同现在只想一件事:让孙杰那个上流圈子能接纳自己这个公僕的后代,多赏几口饭吃。 “早啊,颜哥。”汪绍振走进来。 “早!”颜大同从底盘下伸出一只手,“扳手!” “喂,颜哥,今天没放你假?”汪绍振把扳手递给他,小声调侃道。 “放个屁!快干活。” 汪绍振乐呵呵地在车尾蹲下。“昨天我到家都1点了。我妈还没睡,抓着我问你的事。真是八卦!” “女人呀——!”颜大同说道,“你妈是不是又催你了?” “催呀,能不催吗?可是他儿子就这条件,催有什么用?我想学你南下,她又不准。困在这里,谁嫁呀?” “别着急。大绍,我还是那句话:婚姻对男人来说也是一桩买卖,不划算的话,凭什么背一辈子的儿女债?” “嘿嘿!哎呀,嫂子来了,不放心颜哥啊?哈哈!” “刚才说啥呢?”吴璐璐的拖鞋在他眼前摇晃。 “没啥,没啥。”汪绍振点头哈腰道。 颜大同迅速闭上嘴巴,专心干活。忙着忙着,他又听见街对面传来熟悉的叫卖声,“老面包,又香又甜的老面包嘞!”颜大同习惯性地扯掉手套,把工作服挂在墙上,准备走人。 “喂,你去哪?”吴璐璐站在正门的台阶上叫。 颜大同回头啊了一声,方才醒悟过来,从今起,再不用赶公车回城东。 第4页 “傻瓜!”吴璐璐过来挽他的胳膊,娇笑道。“快洗手,准备吃饭了。我让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大棒骨。” “嘿嘿!那可要谢谢妈了。”颜大同转身重新回到工作的地方。 “喂,你们家有信。”身后有人叫。 “谢谢啦!”颜大同接过信,上面写着‘颜大同哥哥(收)’。颜大同心头涌上一股热流。这孩子! “谁的信啊?”吴璐璐好奇地问。 “我弟的。”颜大同抬头望远处雾蒙蒙的天空,那边有两个默默吃饭的人形。 “干嘛写信啊?” “他不能说话嘛。走吧,先吃饭。” 在汪绍振和老王师傅的协助下,颜大同加班加点搞。孙二少带着朋友来了多次,还带着其他人来参观。来一次改一次,把颜大同三人累到吐血,还不能令其满意。晚上静下来,气喘吁吁的颜大同怀疑孙杰是不是为了十多年前的事报復他呢? 16岁的颜大同带6岁的颜默去游泳,一大帮人在池子里耍闹。颜大同和自己同学聊天聊得太兴奋,没注意到颜默悄无声息地游到池子的另一边。过了一会,颜默从岸上拍他的肩膀,指指额头上一道红印,又指指对面的人,嗯嗯呀呀。颜大同见自己弟弟吃亏,脑袋里便缺了根筋,招唿同伴一轰而上,把对面的小屁孩们连吓带吼,教训一通。第二天早上刚到校门口,小他一级的孙杰带着上高中的哥哥孙彪和一帮人指认他这个‘兇手’。没时间搞清楚水池里的小屁孩们和孙杰是啥关系,拳头已招唿到他头上。颜大同老老实实认下那顿揍,晚上到家,又老老实实被父亲抽一顿。颜止严禁他以后再带颜默去游泳。 按理说,小屁孩的小屁事算个逑啊?真要报復,就不会把车交给他改,更不会介绍朋友来做。但是,第二辆车的改装真是要人命。一会要改点火塞,一会要改避震器,一会要换音响,刚换上新的,又嫌效果不好,再换。有钱人的钱如流水,人家愿意哗哗地流,你又有什么办法呢?颜大同只盼着该给他的那一份赶紧流进自己口袋。 颜大同坐在梳妆檯前唯一一把椅子上,掏出烟,准备在睡前好好地享受一下。 “喂,你弟又来信啦!”吴璐璐穿着拖鞋,吧哒吧哒走进来。本来听着那声音挺烦的,但是颜大同看见老婆手里熟悉的字迹,佝偻的身子如枯木逢春,抽出嫩芽,舒展开来。他接过信,正准备打开,听见吴璐璐口气不善地笑道,“又是亲爱的哥哥,我好想你啊!你说你弟弟天天给你写信,不务正业——” “胡说什么呢,我弟弟写封信,惹你啦?他读书不用你操心,全班第一,全年级也是第一。比谁都不差。” “我又没说他成绩差,只是受不了他天天给你写啊写。有什么好写的?”吴璐璐伸手过来要夺信。颜大同侧身躲过。 “不关你的事。我告诉你,别偷看我弟的信。”两人感情好的时候,颜大同让老婆看过一封,可是吴璐璐嘲笑叶子太幼稚,令颜大同很是恼火。打那以后再也不和老婆分享。 “哼,你弟你弟,天天都是你弟。干脆你和他过去!” “你——”颜大同心里的火苗子扑的冒出来。他手里紧紧地拽着弟弟的信,怒目圆瞪,和高高在上的吴璐璐在空气中交战。三个回合后,颜大同垂下头,坐在梳妆檯前默不作声。吴璐璐松口气,气唿唿地走到梳妆檯前用手肘推他。“让开,我要卸妆啦!” 颜大同站起身,在10平米的房间里打个转,没有别的椅子,他不得不在床头坐下,闭上眼用力平復内心的涌动,然后睁开眼,对着背影缓缓说道,“璐璐,叶子和一般人不一样。你要多体会他的难处。打电话他说不了,手机咱们家买不起,除了写信,没有别的沟通方式。他在学校成绩虽好,但是没有几个人能耐心地坐下来看他写字,所以没有什么朋友。初中的时候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后来却转校了。你要想想他一个人终日独来独往,有话都憋在心里,不让他写出来,岂不要把人憋死吗?” 吴璐璐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不让他写,我只是好奇每天来一封,有那么多可写的吗?” “嗨,就是学校里的事呗。他性格内向,想法就多。上封信就写他在路上看到梅花花苞要绽放的情景。”颜大同笑呵呵地弯腰去拍吴璐璐的肩膀,“老婆,我弟弟因为不能说话,便把心思全放在观察上面。你不知道我弟弟擅长绘画,所以眼睛尖着呢!什么小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说实在的,许多信都算得上优秀的散文啦。” “那他不会找你妈说嘛?” “啊——那个嘛——他们俩脾气不对路,说不到一块。”颜大同有点难堪。 “哼!你白天够辛苦了,晚上还要给他回信。你也不嫌累!”吴璐璐转身上床,钻进被窝里。 颜大同嘿嘿笑道,“还成。老婆大人,消消气,体谅一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颜大同等了一会,见老婆不言语,便下床,把梳妆檯的檯灯打开,把顶灯关上,拿出信纸,准备给颜默回信。 ——————————————————————————————————————— 临近月底的时候,整个工程终于要收尾。连带吴父在内,大家都感觉松口气,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颜大同也高兴,同时也在暗暗担心城东那边,已经五天没接到弟弟的信了。最近特别忙,没法天天回信。昨天本想着给老妈去个电话问问,可是忙着忙着就忘了。躺到床上的时候想起来时已经11点,再去老丈人房里借电话也不合适。今天无论如何要记得打一个。颜大同咬住烟屁股狠狠地吸一口,然后扔在地上用力地踩灭火星子。他转身走进车间,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拿起喷枪,和汪绍振一起喷最后一道漆。油漆的气味非常刺鼻,天天闻,让人吃饭都没胃口。 “喂,姐夫,你弟弟来了。”吴灿在车间外面大声叫。 颜大同关上喷枪,回头看,身着蓝白色校服的颜默和小舅子一起站在门口。放一块比较,颜大同怎么看都觉得自个弟弟帅气。 “绍振,你等我一下啊!” “好嘞。” 颜大同一把扯掉口罩,高兴地叫道,“叶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啦?放学了吗?吃饭了没?哎哟,你是不是瘦啦?没吃好吗?还是压力太大,没睡好?”颜大同抓住弟弟的肩膀,左右审视,好像是瘦了些。颜默撇开他的手,拿出小本子写道,【妈妈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回去吃顿饭?】 “啊——那个嘛——叶子,今天恐怕不行。今天我得和你汪哥一起把这漆喷完。明天还要清洗、打蜡,哎呀,太多的事要做了。等我忙过——” 第5页 【你就是不想回家!!!】 “嗨,叶子,哥不是在找藉口。哥这是工作,要挣钱明白吗?”颜大同伸出两根手指,做数钱状,“票子,money!我告诉你,等搞定这辆车,哥就能挣到这个数。”颜大同将两根手指竖起来,得意地炫耀。 【200?】 “不对,再加个零。知道不,小一半的学费呢!” 颜默的瞳孔倏地放大,如深海中的水母遇到猎物,忽的点燃黑暗中的明灯,但是倏地又灭了。【可是哥哥,我想你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颜大同感嘆地拍弟弟的肩膀,“等把这辆车交了,我一定回来。差不多下周末就可以。你不是说要去东环看画展嘛,哥陪你去好不好?” 颜默暗淡的脸上忽然如桃花绽放,他展开双臂,高兴地搂住哥哥。 “别介,我身上脏得很。快松手,叶子,都是油漆,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洗不掉。”颜大同想用手推开弟弟,却发现手上更脏。他急急地往后退。颜默撅着嘴,依依不捨地放开他。 【那你要说话算话啊!下周六我们去东环。】 “周六不是要补课吗?” 【下周六是在家复习。马上要期末考。】 “那你不用在家复习吗?” 【不用。读书都把人读傻了,我要出去放松一下。】 “行。你先回去吧,好弟弟,今天哥哥真没时间陪你。你看,汪哥一个人在干活,咱不能在一边偷懒是不是?” 【那好吧。】 周四,孙杰带着朋友来验车,很是满意。晚上吴父给颜大同斟酒,父子俩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通。第二天,颜大同睡到中午起床,没人催。吃饭的时候,吴璐璐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二锅头,父子俩又喝一盅。颜大同从来没有这样舒心过。吃过饭,他一面剔牙,一面看老王和汪绍振两人帮人修车。 “颜老闆,舒服吧?”汪绍振故意挤眉弄眼。 “去你的,老子夜晚加班的时候,你在哪呢?” “哈哈!” “喂,你上次相亲结果如何啊?” “如何?看我妈那委曲求全还不得安宁的脸就知道如何了。”汪绍振忿忿不平道,“嫌我们家房子小。我爸妈都说住客厅,让她住卧室,还要怎样?这年头能找到拿工资的男人就算她走运了,还要怎样?”汪绍振说着说着,火气上来,差点把扳手砸在雅阁上。 “喂,你小心点。”颜大同跳起来叫道,接着嘆口气,安慰道,“算啦。强扭的瓜不甜。是你的不会跑,不是你的,求也没用。我们家不是有两居室嘛,她也不肯去。” “嗨,那还不是为了多占你的时间!”汪绍振一面看隔壁的房间,一面低声说。 颜大同嗯了一声。他看见老王从车的另一面冒出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把住钱哦!”汪绍振从他身边经过,轻声说道。颜大同重新在台阶上落座。远处的城中村在正午的太阳下轮廓分明,特别安静,所有喘气的生物都在外面如蚂蚁一样忙碌。颜大同自言自语道,“你说这经济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大同,大同。”吴璐璐的声音响起。颜大同的思路从城中村回到汽修站。“在这呢,干嘛?” “爸批准我们明天休假一天。咱们去大洋百货吧。想去给秀子买双鞋,上次她送我一个包——” “等一下,璐璐。我明天要陪我弟弟去美术馆。” “美术馆以后可以去嘛,先陪我去商场嘛。”吴璐璐在他身边坐下,娇柔地挽住他的左手左右摇摆。 “不行啦,璐璐。”颜大同用右手制止老婆的摇晃,道,“我上周就答应叶子了。他都等了一星期啦,我不能让他伤心。” “哦,捨不得让他伤心,那我呢?捨得让你老婆伤心啊?” “哎呀,璐璐,话不是这样说的嘛。我也捨不得让你伤心,但是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下次啊,下次陪你去。明天叫你的闺蜜陪你嘛。我们男人又不懂购物,找闺蜜更合适!” “可我就想要你陪。做老公的不陪老婆,叫人笑话。” “真不行。再说我都一个月没回去看我妈了,你也得给我们家腾点时间吧。” “那这样,你现在就回你们家去。今晚可以不回来。好好陪你妈,陪你弟。明天必须陪我去买东西。” “璐璐,你——” “就这么定了。快走,快走。” “喂,吴璐璐,你总得先让我换身衣服吧。” 第4章 02-2 下午五点,颜大同回到城东的家,提着从老婆那里借来的钱购买的一堆礼物:给老妈的毛衣、新砂锅,给颜默的水彩颜料,新球鞋。在购物途中遇见一熟人,提到‘汽车美容’的新事物,聊了半天。从公车到家门口,颜大同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事。 “儿子,你回来啦?”颜母欢喜地叫道。 “妈,给你的礼物。” “买什么礼物呀?又不是外人。” “妈,您不是一直惦记新砂锅嘛,这回我可给你买回来啦。”颜大同直接忽略母亲表里不一的抱怨,把礼物一件接一件地掏出来。“您把毛衣试一下。” “哎哟,这得多少钱啦?浪费。” “快点穿上给我瞧瞧。售货小姐说今年流行咖啡色,您试试。” 颜母一面抱怨,一面乐呵呵地把毛衣穿上。“精神,真好看,妈。您明天出门,人家准保围着你瞅。” “哈哈,就你浪费。” “对了,叶子最近怎么样?上次他来,我看他好像瘦了。” “他去找你啦?这孩子,真不懂事。”颜母抚摸毛衣的手停下来,皱眉道,“上次他说他病了,要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我说吃点药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他当场就发飙,朝我哇哇叫,真是气死人。你说说看,哥哥结婚了,有自己的家了,哪里能天天跑回来陪弟弟。我要他体谅你,他却摔门给我看。你说他马上就满18岁,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迟早我这条命要交待在他手里。” “妈,您别生气。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当然是假的啦。天天跟着蔡警官练散打,哪来的病?” 颜大同打了个唉声。颜默的小心眼之多,唯有颜大同体会最深,因为他的小心眼都用在自己身上。感觉受冷落了就不高兴,想着法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在颜默的心里,哥哥就是他一个人的,谁也甭跟他抢。谁抢,谁就是敌人。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母子俩对望一眼,同时换上另一幅神情。 “叶子回来啦!” “啊——”颜默听见哥哥的声音,尖叫一声,扔掉书包,飞奔过来,扑到颜大同身上,像哈士奇一样在他脸上蹭了又蹭。 第6页 “好啦好啦,叶子,你压着我手啦,疼!哎哟,真疼。”颜大同轻轻推开颜默,用左手捂住右手腕,装模作样地哀嚎。 颜默心疼着要看他的受伤情况。 “开饭啦!”颜母在厨房里叫。 “好啦,先吃饭。待会哥哥给你看礼物。” 颜默眼睛放光,抓着哥哥的胳膊,连连点头,嗯嗯呀呀,意思是‘好的,太好了。’ 一家人愉快地用餐。颜母问了许多关于吴家的问题,颜默插不上话,只得埋头苦吃。颜大同注意到颜默仍然保持两大碗的饭量,说明身体真的没毛病,他便安心了。 颜大同吃过一碗便打住。颜母劝他再吃点,他摇头。他又不长个子啦,吃那么多干什么。颜默和他同时吃完,用手迅速擦掉嘴巴上的油,拉起颜大同的胳膊,往卧室里拖。 “慢点,叶子。” 颜母在背后摇头。 关上卧室的门,颜默掏出本子写道,【哥哥,你给我带什么礼物?】写完后,漂亮的大眼睛闪耀着,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每次都这样,从5岁到18岁,颜默仍然执着的等他拿礼物出来。小时候每天不是苹果,就是面包、卡片、画笔等等。如果颜大同下午回来的时候没有掏出一个小礼物的话,小颜默就会难过地转过身,像被遗弃的流浪狗,凄凉地走开。所以,每天早上出门时,颜大同要把父亲准备好的礼物转入书包里,在外面游荡一天后,再交给期待已久的弟弟。这个仪式像是兄弟间的契约:礼物等于哥哥的爱。每天都要验证一次。 “等一下。”颜大同出门把礼物从客厅拿进来。“水彩颜料、球鞋,怎么样?喜欢吗?” 颜默拍手欢唿。 “不过,叶子,我很抱歉,明天不能陪你去美术馆。你嫂子要我陪她去逛街。对不起。” 颜默正把球鞋往脚上套,听见这话,停下动作,抬起头,不解地写道,【可是你答应我了。】 “是的,叶子,对不起。嗨,哥哥也不想这样。我跟你嫂子说了半天,她也不同意。非要我去。我就明天一天的假,后天又得干活。你说我怎么办呢?” 【可是你答应我了。】颜默在句子下面重重地画下两道槓,脸色变得很难看。 “是的,是的,叶子。所以哥哥要向你说对不起嘛。哎呀,哥哥也很难做啦。这样,等你考完了,哥哥请一天假陪你去好不好?现在你正是复习的时候,不能分心。还是在家好好学习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要出去放风。】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叶子。你想休息一下,可是你嫂子也想休息。你说——嗨——哥哥真的很难做。这样,你看她是外人,咱们俩是自己人。咱们退一步,让一让客人好不好?” 【不好!!】 颜大同看见那两个感嘆号,开始头疼。 【你应该对自己人更好。不要理外人!】 颜大同皱眉头。 【你要南下,我让步;你要结婚,我也让步。明天,绝不让步!!!!】 四个感嘆号!颜大同唉声嘆气地在床边坐下,双手抱头。颜默刷刷地写,写完后,用手肘推他。颜大同不得不抬起头看本子。 【你是不是找到人和你做那个,就不要我了?】 “哎哟,叶子,你想什么呢?这和那个没关系。别瞎想。” 颜默冷笑一声,写道,【别以为我幼稚。我查过书。你是双性恋。】 “胡说!”如惊雷在头顶爆炸,颜大同吓得跳起来大叫。 “干什么呀?”颜母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 “没事,妈。” 【你和我干那个,又和她干那个,不是双性恋是什么?】颜默冷冷地看着他。颜大同脸部肌肉不知该如何堆砌,真是悔不当初。他攥紧双拳,松开,再攥紧,再松开,如此反覆三次。然后他低声道,“叶子,那晚是个意外。哥哥喝多了酒,有点冲动。请你帮个忙而已。这和夫妻之间做是不一样的。叶子,你要是真看了书就该明白其中的区别。” 【我明白。男的和女的会生孩子,男的和男的不会生孩子。这就是区别。】 “不——仅——仅是这个区别。”颜大同弯下腰,在颜默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对,男的和男的只是摸摸,没有进去。可是你不是照样射了吗?】 “哎呀——这——”颜大同急得直跺脚。 【难道你要说你爱她?你和她结婚明明是利益联盟,没有感情。既然没有感情,还陪她逛街——虚伪。】“虚伪”一词太刺耳。虽然颜默说的是事实,但是有些事实不需要说出口。 “叶子,你真是——”颜大同想说‘叶子你真是可恶’,又硬生生地按住自己的冲动。他可从未说过弟弟一句重话。而且毕竟是他不对,他苦恼地垂下头。 【你帮她家累死累活这么久,休一天陪自己的亲人,不过分。怕她干什么?】 “叶子,哥哥不是怕她,你嫂子也是家人,不是敌人。哥哥不仅要陪老婆,以后还要陪自己小孩,难道你也要把自个侄子当做敌人吗?” 和高材生辩论,纯属自讨苦吃。和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辩论,是南辕北辙。颜大同干脆放弃。他板着脸扔下话,爬到上铺,把被子盖在身上装睡。等了半天,下铺安安静静的。颜大同在心里感慨,终究是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哭鼻子。 过了一会,颜默在背后轻轻地扯他的衣服。颜大同心里窃喜,他翻转身,假装不高兴地说,“怎么了?” 【好哥哥,明天我陪你们去逛街好不好?】 “唉!”颜大同在心里嘆气。纯粹去走路,这又何必呢?   (03) 7、8、9三天,天下大考,颜大同与所有的家长一样,在考场外被足足烤了三天。8月10号,颜默的分数出来,上清华绰绰有余,可惜只填了**大学。 “很好。任局说了考上就好。”颜母在电话里报喜道,“任局还说啦,18号在迎春饭店办谢师宴。他带头捐2000块。到时候局里的人都会去凑份子。这学费就有着落啦。嘿嘿!你也要提前请假过来啊,好歹也是我们家的大喜事,你是主人。穿精神点,别忘啦。” “知道啦,妈。”颜大同高兴地放下电话,转头向岳父岳母报喜。 “恭喜恭喜!” “好啊,颜默有出息啊。” “璐璐,我弟考上**大学了。”颜大同走到洗手间门口,朝里面叫。 “好啊。”吴璐璐打开门,正用手往脸上抹黄瓜面膜。她一边抹,一边走出来,在安乐椅上躺下,等待面膜的营养慢慢渗入皮肤。 颜大同乐滋滋跟着在旁边的马扎上坐下,“璐璐,那个——任局说了,18号在迎春饭店办谢师宴。他带头捐2000块。到时候局里的人都会去凑份子。你看咱们凑多少呢?” 第7页 “咱们干嘛要凑?收钱不就完了吗?” “嗨,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考大学是大事,一年5000块学费,读四年,人家都来帮忙送礼啦,咱们不是更应该给弟弟送点嘛!” “哦——这个呀,那你去拿500吧。” “500?璐璐,任局给2000呢,这500——太少了吧。”颜大同提高声调道。 “500还少?王师傅一个月的工资呀。你那个朋友,给他300嫌少,请问现在找到新工作没?别以为前天来问你要钱,我没看见啊。” “就一包烟钱而已,你别在外人面前刷我面子啊!” “我不是装作没看见吗?”吴璐璐笑了,可是肌肉一动,把半干的面膜震裂,那笑比哭还难看。 “不是,璐璐。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外面的人都拿2000,咱们自己人不能更少啊。3000好不好?” “3000!”吴璐璐从椅子上直起腰,声音尖锐得如粉笔刮过黑板一样,叫道,“你要我的命啊!你弟读书,怎么说也是你妈的事。你做哥哥的要盘活自己家,意思意思就可以了,还要3000?没天理啦!” 颜大同唿啦站起来,如铁塔一样笼罩住吴璐璐,吼道,“我妈没工作,你还要她的钱,你有天理吗?” “你爸因公病死,难道没有抚恤金吗?” “有。但是到现在还没发完整。就算发了,也是我妈的养老金,还不够呢。”颜大同的余光注意到原本在倾听的两老悄不蔫地站起身,躲自己房间去了。 “那又怎么样?谁叫她生两个!” 听到这个指责,颜大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重回小马扎,道,“我弟又不是亲生的,是叶叔叔的儿子。叶叔叔牺牲之后放在我家寄养。18岁前吃的是抚恤金,现在没有了。” “你们不是亲兄弟?天啦,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和我说,难怪你们一点都不像呢!” “是是,老婆,你看叶子现在困难,你就可怜可怜嘛。我以后好好做这个汽车美容店,多多挣钱来报答你。” 吴璐璐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悦道,“这个美容店是你主张要开的,还让我帮你说服咱爸。刚刚开业,投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说我弟弟也要读书,也要学费,可没人给捐款哦。” 颜大同嘆气。“那这么说吧,老婆,我每个月工资500,干了11个月,5500,从里面抽3000不多呀!” “你居然好意思和我算工资?那我问你,你在这包吃包住算多少钱?还有你儿子出来之后奶粉钱谁出?” 颜大同盯着吴璐璐半晌没说话,他很想说孙杰的生意是谁拉的,以后这汽车美容靠谁做等等,但是犹豫再三,他咬咬牙道,“那算借行吗?我为你家白干十年,先借点钱给我弟上学行吗?” 吴璐璐看见颜大同目光越来越深沉,心里有些警惕,退一步说道,“借可以。不过只能给1500。家里为这个新店子连定存都拿出来了,这个月生意不好,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 “好。1500就1500,拿来。”颜大同朝吴璐璐伸出大手。吴璐璐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取钱,嘴里念叨,“你说你弟弟就那情况,为什么不念个技校,学门手艺呢?读大学有什么好的?还读建筑系?难道还指望他当建筑师吗?哪家公司会要一个哑巴?” “少废话。拿钱来。”颜大同举起脚,朝安乐椅狠狠地踢去。 “给给,真是找了个冤家。”吴璐璐把一叠钱丢在檯面上,匆匆逃进父母的房间里。 第5章 03-1 颜大同双手颤抖着把钱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数了两遍,小心翼翼地装进衬衣口袋里。然后他也不打招唿,推开大门,头也不回地朝公车站走去。夜晚8点45分,最后一班车,颜大同抬脚上车。车厢里空荡荡的,这个不景气的工业城市,除了黑道上的混混还在夜宵摊子嬉闹外,其他人都早早地洗吧洗吧睡了,因为明天和今天一样的无聊无趣没希望。 颜大同坐在靠近后门的座位上,看见窗外稀疏的灯火如鬼火般飘过。其实吴璐璐说得也对。任局的意见是考警察学校。趁他还没退休,以公谋公,把颜默安排进局里。至于职业,就给犯罪嫌疑犯画像。纯技术活,多听少说,在自己人的地盘上,此生无忧。但是颜大同对任局说“不”。家里出了两个因公牺牲的警察,他坚决不要第三个。任局听了很难过,只好问他如何安排。颜大同说除了警察,什么都可以。叶子本人崇拜警察,不过被他再三劝说,报考建筑设计及理论。颜大同在南方虽然只待过一年,但是那里热火朝天的工地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直觉让他说出‘建筑’一词。颜默没有意见,事情就此敲定。任局嘆气道,“行。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在第二设计院。到时候请他帮帮忙。” 回到家,颜母很是惊讶地打开门,问道,“儿子,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没事。妈,这是给叶子上学的1500。收好,明天存银行。叶子呢?” “在里面。不是,儿子,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我进去看叶子。” “你等一下。”颜母牢牢地扯住他的衣角,问道,“是不是为学费钱吵架了?” “没有,妈。” “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送钱?明天不行吗?你看看你的脸色。” 颜大同心里真是反感女人的直觉,但是面上又不能说实话,让老妈睡不着觉。尤其在孙子和养子之间如何选择,根本不用问。颜大同停下脚步,拉着母亲的手在沙发上坐定,笑道,“妈,这个月生意特别好,今天接个大单,人家有钱,直接给了1500的定金。璐璐听说叶子考上了,很高兴,让我直接拿过来给您,省得存了又取,麻烦。就这么着,我就赶紧过来了。妈,您放心吧,您的媳妇和孙子都好着呢。” “璐璐现在吃得怎么样?”听见孙子二字,颜母眼睛放光,抓着儿子的手问。 “吃得好,睡得香。您放心。” “那上次我送过去的母鸡吃了没?” “吃了,很好吃。” “那就好。叫她多喝鸡汤,多喝奶,知道不?” “知道,明白,理解。妈,我进去和叶子打个招唿,待会还要过去。明天早上要赶工。” “现在哪里还有车?” “没事,走走算是锻鍊身体。” 颜大同摆脱母亲的纠缠,逃进弟弟的房间。颜默正靠在枕头上听音乐,看见颜大同进来,“啊啊”地跳起来,耳机从两旁飞出去,颜默的头却磕在上铺的栏杆上。看见颜默捂住头的倒霉样,颜大同心情顿时变好,他用一双大手盖住弟弟的额头,装模作样地揉搓。 “着什么急啊?看把自己弄得。哎呀,这个床还是拆了吧。你都长这么高了,每天这样起床不是很不方便吗?” 第8页 颜默急急地摇头。【不行。不准拆。你回来要睡。】 “嗨,哥能回来几次啊。睡沙发就好了。” 【不行。要睡这里。】颜默的嘴巴又嘟上了。颜大同觉得好笑,伸手去捏他的嘴巴。颜默假装气恼地偏过头,不让他捏,同时伸手抱住颜大同,脑袋靠在颜大同的肩上。颜大同没有制止这种幼稚的举动,两人默默地彼此依偎。每次到了叶子这里,颜大同感到片刻的安宁和放松。 “好啦,哥哥还要回去。明早有活。你睡吧,别弄太晚了。对了,暑假出去玩玩,别闷在家里。上回给你的钱用完了没?” 颜默摇头表示没用完,但是颜大同习惯性地从自己钱包里又掏出一百块递给弟弟。颜默摆手不要。 “拿着。哥能挣钱知道吗?”颜大同把钱硬塞进颜默手里。 【哥哥,今天不能住这吗?】 颜大同深深地嘆口气,他倒是想住,但是老妈的那双眼睛让人害怕。“不行。下次吧。18号我要回来给你办酒。” 颜默撇撇嘴,不再强求。他慢慢地习惯了哥哥不在家的日子。 从自己家出来,颜大同并不想回城西那个10平米的家。幸好是八月,凉风习习,颜大同想着刚把最后一张票子给出去了,没啥可害怕的,于是便沿着熟悉的大道往前熘达。走着走着,他无意识来到河边坐下。穿城而过的江水在静谧的夜晚哗哗作响。江面上不见船影。他父亲年轻的那个时候,多少大船小船从这个城市经过。那时从江里随随便能钓上5斤多重的鰲花。可惜现在,船和鱼都少见了。 “哥,借个火!”有人和他打招唿。 颜大同快速地打量一下阴影,把嘴上的烟递给对方。对方接过烟,点燃自己的烟,却不及时还给他,拿在手里似笑非笑地说,“哥,第一次来?” 颜大同心想这话奇怪啊。这是我的老地盘,怎么变成第一次了?不过他不想惹事生非,微微点头。来人把烟夹在指头上,用一种盅惑的声音低声道。“哥,来吧?” 颜大同想到□□,眯起眼睛,也低声道,“我没钱,你找别人吧。”说完,他准备起身,离开是非之地。 一只手拉住他,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大腿。“别急啊,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说钱多俗呀。” “我真没钱。我下岗了。” “真不要钱,哥。”那双手不依不饶。 接下来的事情如梦一般,在颜大同以后的梦中反覆出现。每次醒来都情不自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从除夕夜到初五,是颜母一年当中唯一的特权。中午在吴家吃团圆饭,晚上回到城东吃团圆饭,初一开始,儿子媳妇作为主人接待四方宾客。 吃完一大盘牛肉大葱饺子后,颜默等不及地离开餐桌,半蹲在儿童车旁,把手指伸进三个月大的小瑞瑞手里,吹口哨逗弄瑞瑞。瑞瑞和二叔第一次见面却不认生,手舞足蹈,咯咯笑。 “叔侄俩很投缘哦!”颜大同放下酒杯,扭头看一大一小。吴璐璐轻哼了一声,夹起一个韭菜鸡蛋馅,放入嘴里。 “多吃啊,璐璐。听大同说你喜欢韭菜鸡蛋馅,我呀,今天早上去买的新鲜韭菜,你尝尝新鲜不?” “还行,妈。”吴璐璐打着饱嗝答道,“我吃饱了。中午吃多了。大同,你吃掉吧。”吴璐璐把盘里剩下的饺子拨到颜大同盘里。 “我又不喜欢韭菜,你自个吃。” “哎呀,帮个忙嘛,别那么小气。”吴璐璐的身子歪到丈夫身上,撒娇道。颜默突然不耐烦地站起来,把侄子扔下,快步走进自己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小瑞瑞无端受惊,呆了一秒钟,然后哇哇哭起来。 “哎哟,这又怎么啦?”颜母惊讶道。 “快去哄孩子。”颜大同赶快把吴璐璐推开,起身去卧室。 “你不会哄吗?哼!”吴璐璐抱起孩子,朝丈夫的背影叫道。 “哎呀,你不要理那小子,”颜母凑过来劝道,“就那脾气,要不是有任局在后面撑腰,我早就——”。 “妈,你少说几句行吗?”颜大同走到卧室木门前,听见老妈的话,立刻停住脚步,回头严厉地呵斥道。 “我——说的是实情嘛,就是你娇惯他,对个小娃娃也发脾气?难道家里永远他最大吗?” “妈!”颜大同提高声调喊道。他心里着急,担心母亲说出对弟弟不利的话来,但是当着老婆的面,又不能表现太明显,省得回头被她唠叨死。颜默的问题始终是家里的一个梗,处理不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是又怎能要求其他人像自己那般容忍呢?人和人之间讲的是感情。老妈和颜默处了十多年,也不融洽,何况刚进门的嫂子呢? “什么叫有任局在后面撑腰?妈,如果没有任局撑腰,您能住上这两室一厅吗?凭爸爸那级别,还不得和绍振他们家一样挤在一居室里?妈,叶子无父无母,任局也好,爸爸也好,大家帮他不是应该的嘛。难道咱们这些条件好的人要去挤兑一个不幸的人吗?” “欸,大同,妈不是挤兑他。这么多年我也没虐待他好不好?好吃的好喝的,不都先给他吗?我不就是说他脾气不太好,叫璐璐不要和他一般计较嘛。也没别的意思呀。”颜母往后退缩,钻进自己的壳里。她下岗多年,心理上越来越倚重自己的儿子。加上任局近在眼前,她心里不满,也不能到处宣扬。好不容易找到媳妇这个同盟军,没说上两句便被儿子打压,心里颇不是滋味。 “行啦,妈。甭和小孩子计较。”颜大同打断母亲的抱怨,他顿一顿,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到媳妇身上,目光坚决,徐徐说道,“反正在我们家,叶子的利益最大,这是我做哥哥的底线。” 吴璐璐低头逗着儿子,没抬眼皮,只是轻哼一声。 推开卧室门,颜默又在床头听音乐,塞着耳机,像是没听见外面的争吵。颜大同凑近他身边,在床边蹲下,温柔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啊?”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摸弟弟的额头。颜默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来回摩挲。颜默从小发展出许多独有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快乐、忧伤和愤怒。现在是忧伤。颜大同轻轻地嘆息一声,用身体挤颜默,让他往里靠。两个大个子在单人床上勉强坐下。 颜大同伸出右手将颜默的肩膀圈在怀里,缓缓道,“叶子,每个人都要长大。长大了,就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你以后也会找到自己的伴侣,会有自己的小孩。可是兄弟永远是兄弟。到时候我们两家经常来往,感情还是一样的好,知道吗?” 颜默斜靠在他的胸口上,用手来回拨弄他的衬衣纽扣,不作表示。 “叶子,哥哥最近在弄一个新项目:汽车美容。要是成功了,我们就发财啦。你的学费就有着落了。可是你知道,做生意是个辛苦活。没生意的时候,哥哥要去和人套近乎拉活;有活干时又催着要完工。每天都不得轻松,所以不能每天都给你回信,希望你体谅。但是你写来的信,哥哥每封都认认真真地读了。”颜大同把颜默的脸掰过来,面对面地说话。“叶子,你一定要坚持给哥哥写信哦,因为累了一天之后最开心的事就是读你的信。” 第9页 颜默脸上慢慢绽放出一朵海棠花。 【对不起,哥哥,我刚才不该发火。我不是对瑞瑞发火。我很喜欢他。】 “我明白。”颜大同宽容地笑道,他很聪明地没有问叶子“那你到底对谁发火”这类的傻问题。 第6章 03-2 汽车美容不同于一般的清洁保养,需要学习更高要求的技术。颜大同恨不得把所有的钱自己挣,所以不捨得拿钱去请技工,他白天努力接近孙杰的小圈子,陪人喝茶聊天当司机,晚上就蹲在车间里练习抛光打蜡,处理深浅划痕。他虽然考不上大学,但是对机械却有使不完的热情。对着枯燥的大部头书,能琢磨一天。吴璐璐对此很满意,只要不提颜默,天下太平。孩子有岳母岳父帮着带,小舅子只关心电游。颜大同专心专意地搞他的技术。直到8月底又要交学费的时候,任局问他还差多少。颜大同唉声嘆气。汽车美容这玩意是富人玩的高级货,一般人捨不得花那个冤枉钱。他天天拍孙杰和他朋友的马屁,也不能挖到第一桶金。幸好继续在干修理洗车的活,两家人能勉强餬口,但是…… “任伯伯,上次收了4000多礼金,加上我这几个月的私房钱,有5000了,但是生活费实在……” “这样吧,今年我拿。等你明年生意好了再说。” “这不行,任伯伯。不能都让您拿。您家里也不宽裕。” “得了,我没有什么牵挂。儿子自个盘自个,不用我操心。”任局轻轻地拍颜大同的肩膀。“你也不容易,当初要不是叶子非要跟你走,就该我收养他,也不至于让你现在这么辛苦。这世上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哥哥了。” “嘿嘿,任伯伯,您夸奖了。其实叶子和我亲弟弟没什么区别。出点学费是应该的。要不这样,您先给垫上,等我挣了钱,回头还您。” “屁话,什么还不还的?跟我来这套,小心挨揍啊!”任局假装恶狠狠地凶他。颜大同嘿嘿赔笑。 “不过,大同,做事情要事先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才能临场不慌张。也许你不爱听,但是如果实在读不下去,还是让叶子去警校。以他烈士孤儿的身份,我们可以申请免学费。” 颜大同含含煳煳地嗯了一声算是答覆。 回到家,他问吴璐璐要钱。吴璐璐朝他翻白眼,拿出200块给颜默。颜大同没脾气,经济不景气,只有少数富人开着私家车在路上炫耀,家里又多了张吃饭的嘴,每个月都要向老婆要弟弟的生活费,老婆也难做。颜大同有时候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不是错了。想借着吴家的修车铺子发财,想攀上孙杰的关系发财,想搞个新项目发财,统统都不行。颜大同坐在空荡荡的台阶上发呆。脑海里翻腾着南方城市里那热火朝天的工地,人们专注挣钱的神情。不如南下吧!对,和汪绍振一起,还有范波波。他给汪绍振挂电话。 “不行啊,老兄。我妈肺气肿,我走不了。对啦,我的战友介绍我去省城给大老闆当保镖。每个月1000块。乖乖,我要发了。等我发了,就给我妈买进口药吃。”汪绍振在电话里如是说。 “那范波波呢?他找到事没?” “他呀,已经去了省城,给银行做押运员。650一个月。估计也不会走,那小子正在谈恋爱,好像是个大学生。乖乖,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值钱了。谁有钱就跟谁走。” “切,你能嘴上积点德吗?你是自己找不到嫉妒羡慕恨吧? “嘿嘿。老兄,你给介绍一个呗。嫂子的姐妹啥的。我现在不修车了,她们不会再嫌弃我吧。” “行,我跟她说说。唉,还是正式工作好啊,做生意真他妈的累。”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老兄。要不你也找个饭碗端着?” “再说吧。先挂了。” 从电话亭里出来,颜大同望着明晃晃的大马路,心想去警校也许不错。至少我们的李学警官每个月都能拿到工资,虽然很微薄。 晚上睡觉的时候,颜大同对老婆说想去南方。 “那不行。你走了,我们娘俩怎么活呀?” “我当然要拿钱回来。那边工资高,至少一千块。我每个月寄500,不,600,怎么样?” “不行。”吴璐璐整张脸向内塌陷,话里立马带上哭腔。“你休想把我们娘俩撇下不管,自个逍遥快活去。” “我哪里是去逍遥快活呢?不是说了寄钱回来吗?”颜大同不悦道。 “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呀?”吴璐璐尖锐的声音响起。 “唉,”颜大同放低身段劝道,“你以为我愿意抛家撇子呀?这不是没办法嘛。现在就王师傅和我两个人干,成本已经降到最低,还是挣不到钱。总不能在这里憋死吧。就算要做生意,也是南方好做。那里的大环境好,有钱人多啊。” “可是——”吴璐璐有些慌张。 “我弟弟今年的学费我拿不出来,已经很丢脸了。总不能连明年的也拿不出吧。做人总得想办法吧。” “咚咚。”有人敲门。 颜大同顺手拉开门,是吴母。“外面有人找你。” 颜大同停下讨论,走到门口,是孙杰。 “孙少,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不用了。你出来。有点事商量。”孙杰神秘地说。 颜大同回头和岳母打个招唿,跟着孙杰走出门。两人来到街口的夜宵摊子,点了一盘龙虾,一盘花生,两瓶啤酒。 “大同,你最近怎么样?” “孙少,我能怎么样?不能和您比的啦,来,我敬您一杯。” “嘿嘿,大同,你不是一直要我照顾你生意吗?现在有一笔大生意上门啦,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颜大同瞅瞅四周,凑近孙杰,低头耳语道,“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都敢做。” 孙杰哈哈大笑,拉开和他的距离,笑道,“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干坏事的人吗?大同,不是违法的事,你放心。”孙杰对他眨眼睛。颜大同心想你就吹吧。 孙杰扫视四周,然后低声说,“弄了一批车来,想找个地方卖。一九分成,干不干?” “什么车?”颜大同想问车的来路,可是孙杰却说,“什么车都有。你只管卖,其他的不用管。” “我没有营业执照啊?” “这容易,明天给你弄一个。” “那上面查起来怎么办?” “放心,该有的文件都有。只是我们哥们都有工作,没时间来开店。所以这便宜让你小子占喽。”孙杰嘿嘿笑。 颜大同心里大概有数。总归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货。昏暗的灯光下,孙杰背后巨大的烟囱和钢筋水泥,如同巨兽的魅影。巨兽的眼睛是绿色的。微弱的绿光在天边一闪一闪,颜大同又激动又害怕。可是一九分成? 每个看到颜默的画作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说画得真好;可是看到本人后都说可惜啦。 第10页 夏日的凉风吹过他的脸,颜大同跺跺脚道,“孙少,我只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每卖一辆车就分一次成?我们家等钱用。” 孙杰咪咪笑,“没问题。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不论谁问,不能说我的名字。” “没问题。” 见他答应了,孙杰松了口气,豪气地拍他肩膀道,“放心吧,这个地盘上有我们孙家给你撑腰,没人敢找茬。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派人来的。” 两人举起瓶子碰一下,一口干掉。  (4) 一个月后的周六,本地区最大的汽车城——“中心汽车城”——在“大洋百货”对面开张。颜大同穿上孙杰送来的新衣站在门口迎接四方贵客。汽车城有两层楼,上面办公,下面展示,主厅后面是修理美容车间,主厅前面空地是一熘的新车,最低档是本田丰田,高档的有法拉利、兰博基尼、保时捷。共计五千平米。技工有10人,销售人员近30人。众人站在能照出倒影的大厅里,像大雁行伍,在门口整理着装,练习微笑,准备开门迎客。颜大同围着展厅熘达,做最后的检查。走到挂营业执照的墙壁面前,他停下脚步,再次查看上面的法人代表的确是他颜大同的名字,他嘆口气,心想有钱真好。想开多大就多大。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幼稚,想要依靠吴家那个小门面发财?不知要奋斗到何年何月去了。吴璐璐今天的兴奋程度远超过婚礼当天。她以为不过是比自己家大一点的店子,走进来才发现大错特错。她站在落地窗旁打手机,说话像打机关枪一样,向闺蜜借项鍊耳环和高跟鞋。“快点送过来啊!”放下电话,激动地在原地跳脚。 颜大同过去拿走手机,轻声说道,“你今天是老闆娘,注意形象。” “好好。”吴璐璐搂住颜大同的肩膀娇笑道,然后她退后两步,伸手要给颜大同整理领带。 “别弄乱了。”颜大同躲过老婆的手,低头看表,小跑步跑向队伍的最前端。 10点18分,吉时,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外面的鞭炮及时响起。孙杰打头,带领一帮贵客徐徐走入。 “颜老闆,恭喜恭喜!”孙杰拱手一拜。 “同喜同喜,孙少!”颜大同也拱手一拜。 每个客人都带来一个落地花篮,颜大同亲自接过每一个花篮,交给经理赵兴,很快,沿着椭圆形落地玻璃一线全部摆满花篮。 开张第一天,三辆跑车,五辆丰田或本田,一天的利润是五位数。颜大同盯着帐本,久久地不能移开目光。一九分成,一年的学费一天就到手,真是不可思议。 “老公,我们是不是发——啦!”旁边的吴璐璐如从梦中醒来,在他耳边轻轻耳语道。 颜大同微微偏头看自己老婆,喉结艰难地咕隆咕隆,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他抬起头,看着楼下安安静静的展厅,这也许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管它是福还是祸,都干了! 每个周末是夫妻俩最忙的时候。东西南北的客人都慕名而来,络绎不绝。有钱的要来,没钱的也来。逛完“大洋”逛“中心”,成为本市着名的休闲度假项目。一个月后,颜大同通过汪绍振介绍,请来他的战友金友武,成立保安小队,负责汽车城的治安问题。金友武建议颜老闆给自己安排两个贴身保镖,以防万一。颜大同略微思忖,便点头答应。他现在是街上的明星,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安全问题的确需要考虑。由此,他又想到家人的安全。于是孙杰介绍他在“华景小区”买下一个联排别墅,让他妈和吴家人住一块,再请两个保镖看门,这样他回家能见到全家人,又省事又放心。颜母第一个月高兴坏了,第二个月瘪着嘴忍受,第三个月死活要回城东。她说在你这里没人唠嗑,没人打牌,住不惯。我在警局里住着怕什么,哪个没脑子的敢到警局来闹事。不怕,我要回去。颜默中间回来探亲,到店子里坐一上午,到别墅里住一晚,最后也要回城东。颜大同心里真纳闷,这母子俩怎么就不能享福呢? 第7章 04-1 时间久了,颜大同慢慢看出端倪:在众多的合法车辆中夹杂着一些没办手续要漂白的走私货,一些私下交易少报价格少缴税的车。所有的“擦边球”都是他一个人踢,有时候连车的影子都没看见也得签字盖章,因为孙杰从头到尾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手。走时孙杰都会把他那一份扔在桌上。颜大同一开始还数钱来着,后来懒得数,直接扔保险柜里。事到如今,唯有死死地抓住孙家这根藤共进退。颜大同时常安慰自己,既然孙杰能凭空弄出这么大一个汽车城,请来四面八方的贵宾,其本事不是一般的大。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网络。自己不知道内情也好,秘密多了,寿命就短了。哪天真要上了法庭,最重的一档是10年以上徒刑。罪不至死。加上颜默的前途由晦转明,老妈的养老金,和吴家人的好态度,想想这些,颜大同觉得值了。 “叮铃铃”,手机执着地在床头柜上叫。颜大同不得不翻转身,拿起诺基亚,打开翻盖。“喂,那位?” “是我,孙杰。大同,你赶快到店里来一趟。我在这等你。” “什么事?” “别问了,来了再说。” 又是深更半夜。颜大同扣上翻盖,小声骂道,“神经病。” “怎么啦?”身旁的吴璐璐问。 “没事,你睡吧。别吵醒儿子。我去店里一趟。” “这么晚?” “你别管。” 颜大同套上毛衣,穿上羽绒服,拿上钥匙出门。从他家开到汽车城,不堵车20分钟,夜晚更快。两点五十六分,颜大同用遥控钥匙开启黄色的起落杆的时候无意识瞥了一下仪錶盘。紧接着,后面有辆车跟着开进来。颜大同在停车位停下,后面那辆车却不进停车位,直接奔向后面的车间。颜大同慢悠悠地下车,朝车间走去。 “颜总,您怎么来了?”保安小吴和小宁从值班室跑出来打招唿。 “没事。你们去睡吧。一点小事,弄完就走。没你们的事。”颜大同乐呵呵地说。 俩保安前后看看,也乐呵呵地打迴转,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大同,这边。”孙杰站在车门边朝他招手。 “怎么啦,孙哥。” “有个朋友的车出了点事,你给整整。天亮要开走,工钱加倍,辛苦你啦。”孙杰和气地说。 颜大同低头看,驾驶座上坐着一人,没有和他打招唿。“不用加倍。帮忙而已。”颜大同一面说一面开启车间的卷闸门和里面的大灯。 保时捷徐徐开进车间,停在工作位上。然后颜大同把卷闸门关上。空旷的车间里只有他们三个。驾驶座里的人下来了,脸色发白,孙杰不给介绍,颜大同便不问。 “大同,你看这车能给修修不?” 第11页 保时捷出了车祸,外观没有大的变形。但是发动机罩上有撞击的痕迹,右轮前方严重扭曲。颜大同上下检查一番,建议先清洗车身上的泥巴,再换配件。 “这样,孙少,您和朋友先到沙发上休息一下,我把车先开去清洗,然后再回来换零件。清洗大概要40分钟。从内到外的那种。” “里面不用洗了。”驾驶员突兀地说。 “行,那就30分钟吧。你们休息,剩下的事我来搞定。”颜大同伸手问驾驶员要钥匙。那个将近40岁的男人颤抖着把钥匙递给他。孙杰朝他使眼色,颜大同微微点头,意思说您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洗车间採用全自动化技术。颜大同把车停在入口处,下车,走到墙壁边,合上闸门,开启机器。轰鸣声立刻充满整个车间。 “不行!快停下来。”那个男人神经质地站起来,冲进雨里大叫。 颜大同听不清那人在叫什么,但是他知道事情不对。他不得不把车倒出来,然后下车,断开闸门,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不行!不行!”那个男人连连摇头,重复着不行两个字。 “胡哥,怎么啦?就是洗车而已。你别怕。” “声音太大了,太大了。” 孙杰看看那个胡哥,又看看他,为难地瘪瘪嘴道,“那就手洗吧。” 一群卧槽马从心头跑过,颜大同把车停在一旁,接上水管,亲自动手当小工。一年多没干重活了,颜大同的皮肤也变细了,肩膀也瘦了。一个回合下来,他感到腰酸背痛。还没来得及抱怨,目光瞥见沟里的水似乎泛着红色。前车轮胎上继续在滴水,泥巴沖走了,淡红色却出来了。颜大同的父亲颜止是刑侦专家,他说过即使用水沖走了明显的痕迹,也沖不走细小的分子。只要用仪器扫描,物证仍然显而易见。颜大同侧脸瞅瞅沙发上的两位,随意拿起地上的新毛巾擦拭轮胎,然后瞄一眼车牌号码。把前车挡泥板换掉,再修復发动机罩上的痕迹,一切搞定,5:42。 第二天,颜大同买来五份报纸,仔细查看,没有任何致命车祸的报导。之后一周,还是没有相关报导。颜大同疑惑地放下报纸,想想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尸体尚未被发现,要么已经私了。这可就令他为难了。万一是前者,他是说还是不说?不说,那可是条命;说了,他的命又怎么办?如今黑道和神道流行,警局的力量不够。一发命案,任局就头大。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自此他父亲颜止心脏病突发去世后,那个一级警司的职位至今空缺,没人愿意来这不景气的地区里面的不景气部门。一个月200到500不等,还要冒生命危险,谁干呀?警察是个光花钱不挣钱的行当。大环境不好,市里领导恨不得把相关单位压缩压缩再压缩。所以任局在内部会议的口号是:拜託诸位,下班时间不要穿制服。上面没有钱,打破了头,只能打白条。只要不出命案,诸位还是待在警车里比较好。” 六天后,颜大同实在睡不着觉,咬咬牙,偷偷回城东,让母亲把任局请到家里来聊天。任局听后,把毛巾收下,记下车牌号,然后说,“行。你先回去。我这里有备案就行。” “可是任伯伯,万一有人问起来,您可不能说是我说的。我可惹不起孙家。” 任局嗔怪道,“你这是什么话呢?你惹不起,难道我就惹得起吗?放心,你伯伯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会漏你的底。不过,大同,你以后有什么线索都要来跟我讲。现在市面上越来越不太平。局里的力量有限,你就做我们的线人吧。咱们单线联繫,这样安全。” “没问题,任伯伯。那我的命可就交给您啦。关键时刻您可得保住我。” “放心。只要你不杀人放火,伯伯都能保住你。你多看多听少说话,有事报告。不方便见面,就写信给颜默,让他转交我。” 颜大同皱眉头,“任伯伯,这事还是不要牵扯叶子比较好吧。他还是个学生呢!” 任局嘴角砸吧一声道,“可是其他人又怎能相信?叶子绝对不会出卖你。” “也是。”颜大同点点头,“这样吧,任伯伯,不可能老有坏消息。一般情况,我回家报告。紧急情况,我打电话。” “行。不过你得备两个电话卡。专卡专用。” “明白。放心,任伯伯,跟着我爸我都学会反跟踪技术啦。” “你小子!小心点。如今的世道乱得很,伯伯也说不好。挣钱是好事,打打擦边球也难免,但是千万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 “任伯伯,您放心。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保时捷的事无声无息,仿佛那个晚上颜大同所看见的都是幻觉。颜大同偶尔想起,只有摇头嘆息。 颜默现在读大二,成绩不如以前拔尖,却交到三个好朋友。颜大同感嘆还是大学好,人多活动多,更容易交朋友。颜默不再写信,改发简讯。因为忙着参加社团活动,听讲座,简讯有时候真的很短:哥哥,今天很开心,晚安。接到这样短的简讯,颜大同心里有点失落,不过弟弟视野开阔,心情好,总归是件好事。要不然他老是担心弟弟离了他可怎么办。 三月,两会召开。孙家大佬退居二线。孙杰有天找他去ktv喝酒,在场的还有两个朋友,孙杰醉了之后骂骂咧咧,提到一些有名人士,大概是分赃不均加权力斗争。颜大同听得半懂不懂的,心想反正与他这种小人物无关。五月一号,劳动节,颜大同在店里照例很忙。来看名车的人如潮涌。不论有钱没钱,颜大同都叮嘱手下要好好对待。这穷和福的翻转,难说得很!结缘不结仇,是商家的上上策。“叮铃铃”,手机响。 “大同,那晚的事你有没有跟别人讲?”孙杰在电话里的声音生硬。 “哪晚的事?哦——当然没有啦,孙少。我怎么会讲呢?我从来不是多嘴的人。”颜大同快步走到门口,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怎么啦?” “出事了。胡哥进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报的案?你说这么久没动静,怎么突然就抓了呢?” “是吗?”颜大同把窗帘拉上,汗珠子从额头上冒出来。 “你真没说?” “当然没有啦,孙少。不就是撞了一下嘛,交通事故,就算处理,也就罚点钱而已嘛。孙少,不要着急。” “嗨,不仅仅是事故——,”孙杰说到一半突然急剎车打住了,电话那端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交待什么,孙杰听完后,才转头对他说,“好了,也没多大的事。不过你记住如果警察找你,你就说那晚你在家,根本没出来过,知道吗?” “明白。您放心,孙少。我绝对不出卖朋友。” “另外把那两个保安给我处理一下。给点钱走人。” “好。马上办。” 第12页 颜大同交待赵经理处理那两个无辜的保安之后,又关上门,给任局拨号。任局正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不愿多谈细节,只告诉他:有人要搞孙家,你不用怕。平时注意安全。放下电话,颜大同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任局这个老狐狸早按照他提供的线索查清楚案情,却一直隐忍不发,现在机会来了才动手? “都不是好鸟!”颜大同轻轻骂道。 接下来的一周,孙杰没再来电话烦他。颜大同以为此事与他无关了,便放下心,继续做生意。第二周的周三早上,来了一个陌生的贵客:倪帆,身后跟着税务局的人。倪帆拿出秦江威的名片通知颜大同:从今往后,“中心汽车城”改名为“江流汽车城”。马仔仍然由他做,但是以前的帐本都得交出来。匆匆忙忙叫会计清点完毕,颜大同眼睁睁看着倪帆把全部物证带走。等人一走,颜大同跑步上楼,一面用纸巾擦冷汗,一面给任局打电话。 “孙家倒了,你安全了。秦家的根在省里,他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谁也别得罪。” “可是任伯伯,这秦家和我不熟,为什么要我继续代理呢?不合逻辑啊。” “谁知道呢?不过又没犯法,你怕什么?大不了换人嘛。” “哦,那我是不是该去省城拜访一下呢?” “千万不要。秦家从来都很低调。你拜访倪帆即可。” 从此以后,孙杰从颜大同的生活里消失。有一次在酒店偶遇,孙杰居然笑着和他打招唿,颜大同面上也笑,心里却在发抖。汽车城后面到底是哪些人在斗争,他一概不知。斗输了的,居然不生气,真是令人害怕。 第8章 04-2 5月28号,颜大同终身都记得这个日子。上午十点,他刚刚到店,正在上楼梯。孙杰给他打电话,说听到一个传闻:吴昆出现在省汽车站。孙杰没有多说便挂断电话,颜大同的冷汗顺着嵴梁骨往下流。他本能地想给任局打电话,可是——孙杰为什么要好心地通知他呢?生意都被抢了,孙杰还有心情关心他这个马仔吗?难道他们的酒肉情意深似海?不可能。颜大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辆保时捷。颜大同的脚踩上最后一个台阶,身子禁不住地晃动,他伸手扣住扶手。 “颜总,你怎么啦?不舒服吗?”会计小程从旁经过,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心率过快,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程体贴地把他扶进办公室。颜大同挥挥手,叫她出去。等门关上之后,他迅速打开电话簿。 “绍振,你现在在哪里?” “在老闆家里。” “野狼的哥哥回来了。” “什么?他敢回来啦?赶快通知任局。” “不行。有人给我下了套。我不能找警察。你能找弟兄帮我吗?赶快找到叶子,保护起来。我马上开车来。” “没问题。我马上跟老闆请假。你等着,我找波波。你也要小心啊。” 放下电话,颜大同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掏出一把枪,装上子弹,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里。然后他叫上金友武、曹望、蒋鹰三个復员兵,带上傢伙,一起开车上高速。在车上,颜大同给颜默发简讯,问他在哪里。颜默说今天搞校庆,他和同学们在广场为晚上的音乐会做准备。颜大同说你待在室外,待在人多的地方,不要落单。待会汪哥来找你有事。颜默回道“什么事?我今天一天都忙,没时间干别的事。”颜大同回道等汪哥来了你就跟他走,不要问为什么。颜默半天没动静,过后才回了三个大大的问号。颜大同回四个字:听哥的话。又是半天没动静,估计年青人打打闹闹,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颜大同心里那个急啊,却不敢说实情。 野狼是叶京世生前处理的最后一个大案。叶京世,警校高材生,毕业后跟着颜止搞刑侦。端掉野狼集团后,省厅通令嘉奖,把获三等功的叶京世警官的相片登在头版头条。5个月后,叶京世和老婆孩子在商场逛街的时候,被吴昆从背后偷袭,一刀砍中后脑。叶京世用尽全力抱住吴昆的腿,不让他追击自己的妻儿。但是叶子亲妈在逃命当中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没有捂住叶子的眼睛。四岁的叶子趴在妈妈肩上,将父亲受难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颜大同不知道叶子还记不记得那个吴昆,但是吴昆肯定记得叶子。“但愿吴昆认不出叶子,”颜大同闭上眼睛默想,但是——既然孙杰打来电话,就说明吴昆一定是摸清底细了。任局当年说给叶子改姓这一招终究是没用。只要人有心,总能顺藤摸瓜,揪住你的尾巴。巨兽的魅影再次升起来,有哥斯拉那么巨大,把他完全笼罩住,一步步向他走来。颜大同啊的一声张开眼,用手捂住砰砰作响的心脏。 “颜哥,怎么啦?你没事吧?”金友武问。 “没事。到哪了?” “乌金收费站。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省城。” “太慢了。我恨不得坐飞机过去。待会,友武,小曹,小蒋,你们三个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我弟弟。那个傢伙交给我。” “没问题。” “如果他敢进攻你们,可以当场击毙。击毙逃犯是立功。” “可是颜哥,我们手里没有枪啊。”曹望插话道。 “怕什么。哥们不用枪也能搞死他。”金友武说道。 “好。打死了我替你们撑腰。整个警局都恨不得要那傢伙的命。”颜大同对金友武有三分的敬佩:这傢伙能打敢打,还会搞管理,文武双全,仅做保镖绝对屈才。 汪绍振从老闆家出发,一路上狂打电话,找到范波波的队长,把睡懒觉的范波波从床上拖起来。十点四十分,的士在西门停下。 “不用找了。” 汪绍振甩给司机一张50元,急急跳下车,跑向广场。一分钟后,范波波从东门进入。校庆之际,学校里到处都是人。汪绍振当年没见过真人,只见过吴昆的通缉照片,他一面跑,一面琢磨哪个才是吴昆呢。范波波则一心寻找颜默的身影。 学校的大广场上正在准备晚上的篝火音乐会。学校舍得下血本,要达到明星演唱会的标准。有许多学生在舞台周围忙碌,帮助安装音响和灯光。舞台上有两架人字楼梯,上面的学生在钢架结构上布线。颜默也在其中,蹲在舞台正面,和同学们在商量什么。眼看着只有大约100米的距离,汪绍振心想今天无战事,突然前方一道反光刺痛他的眼。他的目光越过前面的背影,朝颜默大声疾唿,“叶子!”他想接着喊“快跑!”可是话未出口,那道光已经朝颜默刺去。颜默一个驴打滚,躲过第一击。可是旁边的男孩却哇哇大叫。舞台上一片大乱。吴昆想跳上舞台,却被慌张逃亡的学生们挤开。 80米,刀光刺向舞台右侧的颜默。颜默再次躲过,退到左边的人字楼梯旁。上面的女生趴在顶端上面尖叫不已。 60米,两人绕着人字梯打转。汪绍振心里喊,叶子再坚持一下。 第13页 50米,愤怒的大手抓住左边的人字梯。人字梯摇晃,右边人字梯上的男生抓住女生胳膊,阻止其向下坠落。 30米,颜默离开人字梯,朝舞台边缘快跑,刀光紧跟其后。 20米,颜默快冲到舞台边缘突然起跳,如鹞子腾空,空中转身,右腿踢中吴昆的脖子。魁梧的身体颓然倒下。 10米,颜默夺过□□,狠狠地刺入吴昆的胸口,血花四溅。 “颜哥,叶子那一下绝对可以上电影:快、准、狠。一丝犹豫都不带,真不敢相信是第一次杀人!”汪绍振评价道。 “杀得好。为父报仇,天经地义。”颜大同吸入最后一口烟,将烟屁股死死地摁在玻璃茶几上。 “我敢说要让我们教官看见了一定会收他为徒。嘿嘿!” 此刻,颜默在隔壁房间里休息。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以缓解突如其来的惊吓。警察在给范波波录口供。颜大同在警局里给任局打电话汇报,把老头子吓得不轻,说马上过来。 “颜先生,有两个学生说想看看颜默。”一个女警敲门,后面跟着一男一女。汪绍振笑了,是人字梯上的那两位。“是你们两个啊!录完口供啦?” “录完了。”男生答道。 “颜默怎么样?”女生问。 “同班同学吗?”汪绍振调侃道。 “是的。他没事吧?” 汪绍振微笑着转头看颜大同的意思,颜大同朝卧室挥手。“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两人进去待了一会,出来告辞。汪绍振盯着女生的背影良久。 “嘿嘿,人都走啦,还看。”众人都笑了。“改天叫叶子给你牵线好吧?” “得啦,人家是重点大学的,才看不上我呢!” “做人要有自信。”金友武语重心长地拍汪绍振的肩膀道,“有自信才有老婆。” “去你的。”汪绍振撇开他的手,嫌弃道,“你有自信,那你老婆在哪呢?还说我?” 金友武尴尬地往后退,转头看窗户外面。颜大同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一圈,低头咪咪笑。 “颜大同!”门外传来一声怒吼。任局从天而降,把颜大同闹蒙了,怎么来得这么快? “你个混蛋,怎么事先不告诉我?” “我——那个——不是想着您在市里,这是省里,我想还是找绍振他们更快。” “我就在省厅开会。昨天晚上到的。你个王八羔子,只要你打电话,我立马可以派人过去保护。即使我在市局,也可以打电话到这边来。未必你以为我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不是的,任伯伯,我——我有难处。是孙杰那小子传的话,我想是不是那小子怀疑我出卖——”颜大同突然意识到周围还站着五六个听众呢,马上打住不说。 任局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叶子的命重要啊?”此话一出,旁听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任局左右扫视,清咳一声改口道,“当然,你们两个人的命都重要。但是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消除他的怀疑吗?吴昆怎么会突然回来,回来之后又是谁把叶子照片提供给他的。这么多年了,吴昆怎么可能认识叶子?你傻呀!” “可是他打电话通知我?” “那是猫抓老鼠,要你尝尝心痛到极点却无能为力的滋味。”说到这里,老头子气得捶胸,他的心口疼又发作了,颜大同赶紧扶他在沙发上坐下。“你真是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颜大同汗颜。当年叶京世的才华不仅受到颜止的欣赏,也受到任局的重视。有人酸熘熘地戏称叶京世是当局第一红人。可惜刚升上二级警司便英年早逝,任局愧疚不已,责怪自己不该同意把其照片登报炫耀的。老头子老是唠叨那是一种‘心痛到极点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任伯伯,是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把叶子的安全摆在第一位。” “没下次了。”任局一拳头砸在沙发扶手上,“都是你惹的事,却要叶子来承担,真是气死我。给他派个贴身保镖。钱由你出。” “是是。”颜大同点头哈腰。 “另外给他在省里找个武馆继续练习,一天都不可松懈。什么上了大学就不用练习啦?狗屁,没远见。” “是是。” “还有,大同,你也不小了,该用脑子的时候用脑子,该用拳头的时候用拳头,明白不?”颜大同明白任局这是在责怪他小时候保护弟弟只会用拳头,现在却用脑过度。 “是是。” 第9章 05-1 (05) 颜大同把颜默接回家休息,直到警方作出‘正当防卫’的结论为止。第二天的报纸上头版头条报导“烈士之子为民除害”的新闻。颜默仔仔细细地阅读全文,就许多细节向任局和颜大同核实。自5岁来到颜家,颜默从没提过自己的父亲,16年后突然来了兴趣,像记者一样到处打听。娇惯他的任局甚至批准他去档案室翻看内部资料。颜默从档案中抽出叶京世一张穿警服的全身照翻新,嵌入精緻的相框,摆在床头。 传说第一次杀人都会有后遗症,诸如害怕、内疚、噁心等,但是颜默身上却没有这些表现。除了头三晚和他挤一张床外,颜默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吃早饭的时候居然听见他在楼梯上哼曲子。 吴璐璐朝他努嘴,颜大同则耸耸肩。颜默走到颜大同身旁,俯身拥抱哥哥表示早安,然后放开颜大同,站在他身边“啊啊”叫,好像要说什么。颜大同露出笑容,问,“怎么啦?今天这么高兴?” “啊——” “写下来。”颜大同托人从上海买回一个电子写字板,套在左手腕上,写完后点击回车键便能电子发声,替患者讲话。这样,颜默再不用背着个大本子跑来跑去了。 “咯咯咯——咯——咯”颜默学母鸡叫。吴璐璐嘴里的小米粥忍不住喷出来。颜大同皱眉。 “写啊!” “嗯哪——”颜默急躁地摇头,很生气的样子。然后他深深地唿吸两下,憋住劲再次叫道,“咯咯咯——咯——咯” “哈哈!”对面的吴璐璐笑得前仰后合。 颜默突然抓起手边的瓷碗朝嫂子头上扔去,没砸中目标,却差点砸中小瑞瑞的头。 “哎哟!你干吗打人呀?自己说不清楚,怪我不成吗?真是过分。” 颜大同吓得赶紧站起来拦住颜默。 “怎么啦?叶子,生什么气呢?有事你写,写下来。” 颜默却怒目圆睁,看看一桌困惑的面孔,愤愤然掉头沖向花园。颜大同朝众人咧咧嘴,然后跟进花园,用手攀住弟弟的肩膀,柔声问道,“我的好叶子,都是哥哥的错,怪哥哥笨,哥哥猜不到。你写下来好不好? 第14页 颜默连连摇头,然后他转过身,再次面对颜大同,深唿吸,很艰难地说,“咯咯咯——咯——咯。”从连音到单音,颜默控制不好发音,他气得伸手要打自己嘴巴,颜大同一把抓住他的手,突然一团浆煳的脑海中灵光一现,惊道,“叶子,你是不是要叫我哥哥?” “吧嗒”,一颗眼泪落下。“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颜大同的鼻子发酸,一把揽住颜默,喃喃道,“哥哥听懂了,听懂了。别人不懂没关系,哥哥懂的。” 饭后去医院检查,专家说可惜啦。虽然心理障碍得到解除,但是失语多年,已无法康復。颜大同希望奇蹟发生却失败,所以从医院出来时很沮丧,但是颜默却没关系,他继续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如初生的小鹿第一次唿唤那葱茏茂盛的新世界一样,兴奋不已。 6月10号是颜默21岁的生日。颜大同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决定大办一回,特别邀请颜默的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汽车城的员工,警局的人,和自己的狗肉朋友们前来庆祝。地点就选在汽车城。提前三天停业,颜大同指挥手下人把前面的停车坪清空,准备摆自助餐。彩旗彩带高高飘扬,在入口处搞一个拱门,用颜默最喜欢的百合花装饰,弄得跟婚礼现场差不多。展厅中央留下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其他地方摆上桌椅供客人休息。提前一个月预定嘉和楼的酒菜,和“红河谷”的蛋糕。他向倪帆发出请帖,并请他向秦少转交请帖。来不来没关系,但是自己的诚意要到。 提前一天,颜大同召集全体员工,派发红包。当天早上,包个公汽去接颜默的大学同学。吴璐璐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是作为老闆娘,也不能不管事。她把儿子交给爸妈,在现场忙着指挥。任局早早地来了,拉着颜默说话。颜默却很忙,要接待陆陆续续进来的老同学。这一天,每个来宾都不得不听小寿星慢慢‘说话’。颜默的脸蛋红通通的,颜大同送完倪帆后,一转身,忍不住用手去捏弟弟的脸蛋。 “啊啊,”颜默笑着躲开。颜大同哈哈大笑。“瞧你那样。怎么样?今天高兴不?” “嗯嗯,”颜默连连点头。 “颜默!”一个女生冲过来抱住颜默,颜大同定睛看,是那天在医院遇见的那位。“你好了吗?太好啦。你看上去精神不错耶。我们都在猜你在家干什么?怎么样,害不害怕?第一次杀人耶!”女生兴奋的样子,好像买到降价的lv包包一样。 颜大同皱眉头,想说点什么,却有人在叫他。他拍弟弟的肩膀,“你们慢慢聊啊!” “孙彪来了。”赵经理低声说。窗外,孙杰的哥哥孙彪正朝这边走来。颜大同心里一惊,左右张望,想找金友武或者汪绍振过来助威。但是今天的人太多,两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嗨,颜老闆,恭喜恭喜啊!”孙彪说。 颜大同强作镇定,接住对方伸出的手,笑道,“同喜同喜。孙主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嗨,您瞧我这记性,您是管这一片的,嘿嘿。” “嘿嘿,颜老闆,生意不在仁义在嘛。虽说我弟弟不成器,不能和你合作,但是喝杯喜酒总还是可以的嘛。” “当然可以啦。哎呀,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本想邀请孙少来着,可是他上次很生气,我怕——嗨,总之是我的错。孙主任,还望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没事没事。我也就是听说外面很热闹,所以过来看看,沾点喜气。秦少那边,麻烦你递给话:孙杰不懂事,该罚。但是我孙彪还是懂道理的。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这哪跟哪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呀,也不想知道。老大们,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去搞定好不好?颜大同心里泛起一阵苦水。 ——————————————————————————————————————— 12月5号,颜默跑回来扭扭捏捏地说他要结婚,颜大同听完,差点从老闆椅上跌落。 “结婚?你才多大就结婚?还没毕业。” 【可是巧巧说明年是羊年,羊年不好。今年结比较好。】 “哪个巧巧?” 颜大同脸色变得阴沉,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都不知。 【就是到医院来看我的那个。她姓赵,赵巧巧,是我的同班同学。】 “干嘛这么急呢?是不是怀——上啦?”颜大同说到‘怀上’一词,上下牙齿硌得慌。 【没有啦,哥。你真讨厌。】颜默脸上飞上红云,一脸害羞的模样,眼中根本没他的存在。 颜大同用手反覆揉搓脸部肌肉,半晌,才嘆气道,“行吧行吧。打算哪天结?这都快过年了,也不早点说。” “哥哥哥—哥—哥,”颜默抓他的胳膊左右摇晃,咯咯笑。【巧巧家昨天才提出来的,我也是刚知道。你说哪天好呀?】 “不知道。查黄历去。去去,我还忙着呢!” “哥哥哥—哥—哥,” “自己的事自己搞定。烦着呢。” “哥哥哥—哥—哥,” “哎呀,别摇我了,摇得人头晕。我是说生意上的事烦着呢,不是说你。去和你嫂子商量吧。她是结婚高手,经常帮人办婚礼。去——找——她。”颜大同真的很烦。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晚上,吴璐璐在银光闪闪的化妆檯前梳头髮,一面梳一面说,“当家的,我今天和赵家谈了。首饰备齐,新房一套,彩礼10万——” “什么?10万?涨价涨这么快吗?我娶你的时候才六千!” “现在的价是两万到四万之间。可是你弟弟特殊嘛,不多出点钱怎么对得起人家做慈善呢?” “放屁!谁强迫她做慈善啦?”颜大同把脱下的毛衣啪地摔在床上。“我弟弟除了不说话之外,哪样不是一等一的。” “哎哟,我又没说叶子不能干。算啦,就这样一个弟弟,心疼啥呀?办个生日会都是五万,十万算什么呢?” “生日会有进帐好不好?这结婚——彩礼首饰酒席钱,还有新房,七七八八加上不得三四十来万吗?”算完帐,颜大同又嘆息道,“也不是说不能给,可是狮子大开口之前,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他们赵家什么身份,一个工人家庭而已。这是乘机卖女儿吗?要是卖,那就多给点。以后不准回娘家。” “好啦好啦,”吴璐璐笑嘻嘻地爬上床,给他按摩肩膀。“当家的,你现在有钱,就算是看你家有钱才把女儿送过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看小汪小金他们,如果有人肯卖,高兴还来不及呢。” 颜大同痛心地摇头,“我是担心贪财的人,以后对叶子不好。” 第15页 “怎么会呢?女人只要生了娃,哪有对丈夫不好的?你放心吧。”平日里小气的吴璐璐处处说和,好像很贊同把钱送出门一样。颜大同瞄了老婆一眼,心里犹豫,可是若是反对弟弟结婚,不是也说不过去嘛。算啦,有人肯嫁就不错啦。以前愁叶子的安全问题,后来愁工作问题,现在倒好,不过三年时间,连婚姻问题都一併解决。这有钱就是好。 腊月十八,颜默大婚。酒席安排在嘉和楼。嘉和楼的老闆游源和二老板郭承辉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对他致以最热烈的祝贺,颜大同淡淡一笑。从外面上看,他颜大同现在是h市里最光鲜的人物,其实不过是人家的马仔。颜大同又请倪帆给秦江威转交请柬,回復是“知道了”。颜大同心里被这三个字搅浑了。上次颜默生日会,大老闆包了红包,虽然不多,也是个态度。这次是婚礼,怎么就回个“知道了”。真是费解。颜大同倒不是在乎老闆的红包,他在乎的是风朝哪个方向吹的问题。 婚礼当天,颜大同第一次见到赵家父母。看样子蛮老实的。家里还有个哥哥,昨天才从南方赶回来,举止谈吐也不像奸诈之人。怎么做事如此不堪呢?颜大同心里的厌烦在眉宇间压抑不住地表现出来。 “磕瓜子,来,亲家母,别客气。”颜母热情地拉扯赵母的袖子。 “好好。亲家母,你也吃。”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赵爸麻着胆子对颜大同说,“哎呀,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快就结婚。两个娃娃还没毕业呢?” “哦。”颜大同懒得应付这些场面话。 “其实这彩礼啥的,我们也不要。都打发给两个娃娃了。”赵爸看他脸色说话。 “哦。” “哥哥哥—哥—哥,”颜默如旋风一般冲进来,咯咯地叫个不停。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小姐抿嘴笑。颜大同没好气地训斥道,“着什么急啊?瞧你那样,衣服都没正。” 【来客人啦,你的朋友。】颜默急不可待地拉起他的胳膊,要他去前厅。 “好啦,别扯我衣服。真是的。叔叔阿姨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朋友多了真是没办法。”颜大同拱拱手,弹弹衣服的皱褶,迈步走出休息室。 二十桌里有十五桌是颜大同的朋友客户,所以颜大同在门口从头站到尾。 “大同,恭喜恭喜。”任局来了,“咦,那小子呢?” “腿痛,要休息。只有我的腿不痛。” “哈哈,喂,问你个问题,”任局拉住他的手,低声问,“怎么这么快?” 颜大同翻白眼道,“我也在问这个问题。” “是不是有了?”老头子和八婆没什么区别。 “没有。” “嘿嘿。没有就好,当然,有了更好。嘿嘿。”任局像中了□□一样地乐呵呵地走进去,留他一个人继续应付,好像是他颜大同二婚似的。 第10章 05-2 这次请了专门的婚庆公司筹备,不再像他那时靠自己搞定,省了颜大同不少琐事。只是婚庆公司的花样太多,拜完天地父母之后,还要继续刁难新婚夫妇,令颜大同很不爽。 “我们现在要请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 赵巧巧含羞地说在人字梯如何见识到颜默的勇敢果决,生日会上如何畅谈人生理想,在学校里如何一起互相帮助等等。 ——虚伪—— “这样火热的爱情真是感人啊!” ——虚伪!—— “新郎新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虚伪!—— “我们现在要新郎新娘来个法式热吻好不好?” ——丢脸!—— 颜大同双手拽着太师椅的扶手,生疼生疼的。 “老闆,有个叫秦江威的人要见您。”保安小王跑进来在他耳边说道。 “谁?” “秦江威。” 颜大同立刻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哥哥哥—哥—哥,”颜默在背后叫他。颜大同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理他。 倪帆站在大马路旁朝他招手,颜大同赶快跑过去,笑道,“倪先生,听说秦老闆要见我,真是荣幸啊!” “老闆在车里。快进去吧。” “好嘞。” 这是颜大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闆,一个不怒自威的人。保养得很好,貌似同龄人。 “老闆,我是颜大同。”颜大同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可是对方不接,他只得讪讪地缩回来。 “今天的排场不小啊。”秦江威说话慢悠悠的,毒辣的目光却在上下打量他。 “还行。都靠朋友们捧场。” “你弟弟多大了?” “21岁半。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 “他的爆发力不错。” “您过奖,那是侥倖,侥倖而已。” “听说你爸是一级警司?” “是,不过没啥好处。” “哦?警局的事你搞得定吗?” 颜大同不由得啊了一声,知道谈话终于接近正题了。要是答不好,那汽车城指不定明天就是别人的。 “老闆,要说警局,当然是任局最大,找他什么都能搞定。我不过一个边缘人士,帮帮忙可以,但是不敢吹牛皮。” “嘿嘿,”秦江威轻笑一声。“比较谦虚啊!” “当然啦,在您面前,我岂敢撒谎?能干的自然要干,不能干的也不敢误人事。” “有没有兴趣盖房子?”秦江威话锋一转,突然提到房子。 颜大同感到为难,盖房子,是大还是小?他两眼一抹黑,如何回答。他含煳地说道,“有您做主,我可以试试。试不好,您就换人,我绝无怨言。” “行,我观察你很久了,为人谨慎,有野心但不贪心,对我们秦家的胃口。秦家的要求不高,就是求稳、求和、求人缘。你把汽车城的事交给可靠的人打理,和倪帆商量一下城区改造的问题。好吧,就这样。祝你弟弟百年好合,万事如意。”说着,秦江威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 “谢谢,谢谢!” 秦江威的车一刻也不多留地走了。旁边的倪帆邀请他上自己的车,介绍城区改造的情况,并约好后天上午见面。颜大同弯腰恭送倪帆之后,站在清冷的马路旁,看着酒楼前面密密麻麻的车辆,感觉自己的人生如魔术师开启一扇魔幻之门。他居然要协助市政府改造东城区,光看面积,乖乖,那将是多么大的一个工程啊!颜大同在酒楼前来来回回,心中的火焰和外面的寒风相撞击,血管里时而奔流,时而停滞,他控制不住地浑身打摆子。 “哥哥哥—哥—哥,”颜默从酒楼里冲出来,三步两步跳下高高的台阶,满脸紧张的样子。 第16页 “没事。哥没事。”颜大同颤抖着把颜默抓入怀里,冰冷的嘴唇贴着弟弟火热的耳轮,喃喃道,“叶子,我们要发财啦,要发大财啦。”   (06) 由于时间匆忙,新房只能安排在联排别墅里,颜大同口头答应毕业后根据新婚夫妇的工作地点再给买房。反正两学生经常不在家,颜大同便指挥人把颜默的房间添两样新家俱,铺上新地毯,加上赵家要送过来的床上用品就算齐活。吴璐璐对此有意见,说应该给买房。又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房,要交给她,一天就搞定。 “那装修呢?” “买样品间嘛。拎包入住,多方便啊!” “样品间不好,多少人进去看过,不吉利。” “哎呀,你真是挑剔。样品间放的时间久,没有甲醛毒害,多好啊!” “得啦,两个人又不经常回来,着什么急呀!” “喂,颜大同,我这不是为你弟弟着想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阳光暖房里,颜大同躺在安乐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临近过年,倪帆那边也没催他,他也有许多资料要读,一时半会是可以歇着了。 “喂,我说吴璐璐小姐,当年给我弟拿个1500你都跟我急,这回如此大方,居心何在呀?哈哈!”颜大同本意是调侃自己老婆。没想到正在修剪玫瑰花的吴璐璐脸色骤变,拿着手里的大剪刀乱剪一气,恼怒地骂道,“你弟弟已经成年了,你还要管他管到什么时候?” 颜大同感到莫名其妙,“这和在家住有什么关系吗?他是成年了,也结婚了,可咱们家不是有空地嘛,临时住一下又怎么啦?” “临时?请问这个临时要临到什么时候?一年还是两年,还是无数年啊?”吴璐璐把大剪刀摔在地上,像面临威胁的母狮一样,毛髮张立,随时准备腾空而起,撕咬来犯之敌的脖子。 颜大同从安乐椅上半欠身,眯着眼睛观察吴璐璐,心里思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韩烨那孩子老实得很,自己去的次数也少,又注意反跟踪,不可能被查出来。再说,退一万步讲,查出来又如何,和叶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怎么就看叶子不顺眼呢? “哥哥哥—哥—哥,”颜默从长廊那端跑过来,毫不客气地插入两人中间。颜默像小猫围着鸟笼一样转圈圈,根本没注意到暖房里异常的气氛。【哥哥,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嫂子,不好意思,男人之间的事情!请您迴避一下。】颜默朝吴璐璐一拱手。自操办婚礼以来,颜默对吴璐璐的态度由冷转热,殊不知自己仍是嫂子心中一根刺。 “哼,什么男人之间的事?”吴璐璐对着颜默背影很嫌恶地刺一眼,踩着毛拖鞋走了。 颜大同心里烦恼。这吴璐璐一会热心地策划婚礼,一会是多住一天都嫌弃,真是前后矛盾,不可理喻。 颜默对嫂子突然的冷漠感到莫名其妙,他挠挠头,转而对颜大同写道,【哥哥,我要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要笑啊。】 颜大同嗯了一声,心思还没收回来。 【你先保证不能笑。】颜默嘟嘟嘴。 “好,不笑。” 【也不能告诉其他人。千万不可以。要不然我会生气的,很生气的那种。】 “好,不说。”颜大同的脸上慢慢浮上笑意。小叶子经常神秘兮兮地把他那些小秘密讲给自己听,也是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其实谁在乎呀?又不是能换钱的国家机密。不过他喜欢看颜默抓耳挠腮的模样。 【那好,我说了。你不许笑啊。】 “快说吧。不说就算啦,我不听啦。” 【不行,必须听。你还得给我出主意。我昨天晚上早泄了。这可怎么办呀?】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啊啊——”颜默挥拳在他身上一顿乱捶。“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等我再笑一下。” 颜默“唿啦”从安乐椅的扶手上跳起来,气唿唿地跑到玫瑰花旁边,用手狠狠地扯花瓣。一大清早,两个人轮番□□刚开的玫瑰花,弄得满地落红,可惜啊!颜大同憋住笑,从后面轻拍弟弟的肩膀,小声道,“没关系的。男人嘛,都有这样的经歷。多做几次就好了。昨晚是第一次吗?” “嗯。”颜默害羞地点头。 “那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没经验嘛。我的建议是一起看个a片啥的就解决了。” 【我早看过了,可是她和那些□□的表现不一样啊。好像很疼很疼的样子,吓得我一下就射了。哥,是她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嗨,都正常。演戏归演戏,不要真信啦!再说那些演员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当然不疼啦。你们多做几次也一样啊。别怕。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颜默难为情地瘪瘪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寻求安慰。 “颜默!颜默!”楼上有人叫。是新来的住户赵巧巧。颜默立刻离开他的肩膀,欢快地朝楼上挥手。 “有东西找不着了,你上来一下。” ——娇气—— 颜默朝他挥挥手,掉头就走,蹬蹬蹬地,飞快地跑没影了。颜大同长长地嘆口气,重新在安乐椅上坐下,在脑海中扫描东城区的地图。 “开饭啦。都来啦。别让我等啊,我还要去超市呢!快点。”吴母在叫。 颜默夫妇最后到,新婚夫妇就是罗里吧嗦。颜大同拿着馒头就咸菜吃。吴璐璐正在整治调皮的瑞瑞。瑞瑞不肯让妈妈喂,要自己拿勺子舀粥喝。 “瑞瑞你好可爱呀。”赵巧巧在瑞瑞身边坐下,伸手去捏娃娃的脸蛋。 “不要。讨厌。”瑞瑞说。 “瑞瑞,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婶婶呢。”吴母呵斥道。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赵巧巧笑着退回去,抓住颜默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我们以后也生一个哦!”颜默像被蛇咬了一样,飞速地抽出胳膊,朝颜大同心虚地看看。 “看你哥干什么呀?”吴璐璐冷冷地插话道。“你哥又生不出你的孩子。” 颜默面上大囧。颜大同明白弟弟是为早泄的事感到心虚,便不耐烦地用筷子头戳桌面说,“大早上的,发什么疯呢?”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买房的事,你去办。不过要等我同意了才能付钱啊。否则我不认帐的。” 吴璐璐整个人马上从僵硬的钢筋变成柔和的垂柳,笑道,“好。乖儿子,要自己吃是吧?好,等妈妈给你系围兜啊,我儿子长大喽。”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毕业以后买的吗?”吴爸不解地插话道。 “你问她。”颜大同又用筷子头戳了一下红木桌面。眼睛的余光瞥见赵巧巧正从咸菜里挑出自己不喜欢吃的雪里红,扔给颜默吃。而颜默像条哈巴狗一样高兴地摇尾巴。 第17页 “哎呀,爸,你不知道现在的房价正在涨呢?买晚了就亏了。” “哦!这样啊!行,你们年青人的事,我们也搞不懂。就是拿钱的时候要小心,看准了再掏。” “知道了,爸。” 【哥哥,嫂子,我们的房子不用你们买。等我们工作了,自己攒钱买。】 “得了吧,叶子。等你们攒钱买,猴年马月的事啦!你没看见这房子一天一个价嘛。当然大哥大嫂也不能伤你们的自尊心哦。要不这样也行:钱算你哥借你们的,等你们存够了再还,怎么样?” “好啊,嫂子。我昨天还和颜默说呢,结婚花了大哥大嫂不少钱,很不好意思。这房子的钱是一定要还的,是吧,颜默?” “嗯嗯。”颜默的嘴里塞着一个大包子,颜大同皱起眉头,第一次觉得弟弟形象欠佳。 第11章 06-1 第二天晚上,吴璐璐给他看城北的一个两居室。资料倒是红红绿绿的,可是颜大同不同意。他住城南,他妈住城东,他弟住城北,这不是故意拆散他们家吗? “太偏了。” “好好,找个近点的好吧?” 第三天晚上,东陵旁边的慧远小区。 “离你妈近,这总可以了吧?” “不行。我妈迟早要和我住的,她那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四天晚上,西江小区。 “城中心,交通便利,学校医院都有。这总可以了吧?” 吴璐璐又兴奋又掩饰的模样令颜大同感到噁心。 第五天上午,颜大同和吴璐璐实地勘察西江小区的房子,802,数字再吉利不过,南北通透,带电梯,楼上有喷泉广场,出门200米是重点幼儿园。1000米是第三医院。颜大同实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想想也好,难得遇上老婆如此大方的时刻。给弟弟找个好的落脚点,也算是功德圆满。无论是他爸,还是叶叔叔,都该瞑目了。 内部装修,家俱电器都是吴璐璐一手操办。又快又好,连赵家父母也挑不出毛病,一味地感谢这位难得的好嫂子。只有未来的女主人赵巧巧在饭桌上和吴璐璐时有冲突,可惜没钱的人总说不过有钱的人。无论颜色还是款式,吴璐璐都认为自己的选择最好。颜默坐在一旁,左右为难,又插不了话。两个女人专心于你攻我守,没时间搭理他。颜默沮丧地低下头,嚼自己的饭。颜大同心里好笑,伸手过去拍弟弟的手背,朝他摇头,意思是甭管她们,吃你的饭。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生活就是一团乱麻。若想不被乱麻缠死,就要“捨得”,有舍才有得。 “可是嫂子,我还是觉得lg的冰箱更好看。”赵巧巧被逼到死角,仍然要再坚持一下。她用手肘碰颜默,要他声援。 “哎呀,巧巧,海尔的质量好,售后服务好。韩国货,维修起来哪里方便呢?” 颜默为难地看颜大同,颜大同啥也不看,只看自己碗里的大棒骨。颜母装作没听见,低头和亲家母讨论韭菜什么价。 “颜默,你说你喜欢哪一款嘛?你做主。” 【lg。】 “我就说嘛,颜默也喜欢lg,嫂子,就买lg吧。我们两个都喜欢耶。” “颜默——”吴璐璐转向颜默。 “好啦,人家喜欢就算嘛。又不是你用。”颜大同把啃得光光的棒骨扔在桌面上。 ——听娘的话,跟老婆走。变得真快。—— “好吧,”吴璐璐无奈地说,“那抽菸机要买海尔的。” “好吧。”赵巧巧无奈地说。 “差不多月初能弄完。你们想什么时候搬新家呀?”吴璐璐用勺子搅动碗里的鸡汤,说道。 “啊——这个——嫂子,我爸说那房子新装修,要先放放气味,年底搬行吗?” “巧巧,我告诉你,我买的都是最贵的环保油漆,绝对没问题。再说你又没怀上,怕什么?” “可是——” 【嫂子,巧巧这个月的大姨妈还没来,说不定怀上了。】 “什么?”颜大同失声叫道。“哦,没什么。我是说你们也忒快了吧?坐床喜吗?嘿嘿。” 吴璐璐嫌恶瞥自己丈夫一眼,对赵巧巧满脸带笑地说,“那是好事呀。倒退三个月,11月份生,好啊。” “不行啊,嫂子,我们还没毕业呢!” 【没毕业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允许大学生结婚,自然允许生孩子嘛。】 “可是颜默,你要让班上同学笑话我吗?挺着个大肚子上课,你害臊不害臊?” 【大四没有多少课。我帮你点名好了。】 ——着什么急?又不是生不出!—— “不行不行。颜默,我跟你讲,真要是怀上了我要去打掉。绝对不能生。” “啪,”颜默一拍桌子,唿啦站起来,脸色大变。他用手指着赵巧巧的鼻子,“啊啊”地乱叫。 “冷静,叶子冷静。”颜大同站起来抓住弟弟的手,强迫他放弃威胁的姿态。 “对,有话好好说。”深知颜默脾气的颜母也吓得站起来,对大儿子频频使眼色。 赵巧巧大概是没想过月亮还有背面,眼圈转红,掉头往楼上跑。 “哥哥哥—哥—哥,”颜默掉头对着他,是一脸的委屈和伤心。 “我知道,我知道。爸妈,我们出去吃,甭管啦。” 两兄弟沿着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迳往前走。周六晚上,小区里的孩子们骑脚踏车、滑滑板、捉迷藏,在他们身边窜来窜去。颜大同被猴崽子们弄得心烦,可是口头上还得顺着弟弟的意思进行劝说。 “小孩子是很可爱哦。” “嗯嗯。” “从小你就喜欢捡流浪猫流浪狗。每次都要任伯伯来做说服工作才行,是不是?” “嘿嘿。” “有一次你学乖了,把狗狗藏在单车棚里,每天晚上藉口出去玩,偷偷摸摸地去给它餵饭是不是?” “嘿嘿。” “可惜还是被我发现了。” 【你们好坏,假装送到任伯伯家里去养,过一段时间告诉我狗狗走丢了,一句对不起就打发我了。】 “跟你说送人了,你要追到人家家里去看,哪行呢?再说,伯伯家里也不能变成狗窝猫窝呀。你捡一条就行啦,偏偏要把所有的狗狗猫猫都捡回来,你叫伯伯怎么养?” “哼。” “得啦,伯伯还是不错的,一直替你养着‘四儿’,记得不?” 【可是四儿也死了。哥,我不同意让她遗弃孩子的。那是一条命!】 “明白。可是夫妻之间要好好说话。你不能凶人家,那可是你娃娃的亲妈知道不?” 【要是她敢遗弃孩子,算什么亲妈?】 颜大同的耳朵听见两次‘遗弃’后,突然有了感觉。他在干枯的竹林里停下脚步,认真看弟弟的脸。原来叶子从未忘记过亲妈。他一直在心里记恨那个遗弃他的女人。叶子四岁目睹生父牺牲,追悼会前后,警局里乱闹闹的,追踪杀手,应付记者,安抚家属,唯独没人注意到叶子的变化。大人们总是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殊不知孩子什么都懂,只是说不出来。等到两个月后,伤心的母亲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叶子的不正常:不哭,不笑,也不开口。刚开始以为他伤心,过段时间就好了。结果却越来越糟:叶子莫名其妙地频繁攻击他人,无论大小都敢打。带着他到处求治,没有结果。最后,没办法,任局做主,让医生对其催眠,强行把那段糟糕的记忆封存到心海深处。心理医生当时问选择什么样的唤醒语言。任局问能不能永远不唤醒。医生说他不能违背职业操守。于是便把唤醒语言定为“28岁,我要醒来。”结果,吴昆的到来提前唤醒记忆。等等,颜大同想,看他超然的态度,也许他的记忆并没有被真正唤醒。 第18页 叶子的亲妈在一年的奔波以后,难以承受双重打击,精神上恍恍惚惚。那天下午,颜大同永远都记得那个貌似平常的下午,他正在爸爸的办公桌旁边的小角落里写数学作业,叶子的姥姥一手牵着叶子,一手提着一个小皮箱,走到他面前说,“大同啊,让弟弟在你这里玩一会好不好?我找任局有点事要谈。” “好啊。叶子,过来,坐椅子上,我给你笔画画。” 颜大同把脾气恢復正常的乖乖宝抱上父亲的椅子,给他铅笔和白纸,继续苦恼地思考自己的数学难题。5岁的乖乖宝拿着铅笔在白纸上乱涂乱画,一会又问他要纸。给了三张纸后,颜大同不干了。“不可以这样乱画,叶子。看着,这有个苹果,你好好画。把它画圆喽。” 颜大同把红红的大苹果摆在叶子眼前。叶子欢快地啊啊叫,他抓起苹果往嘴里塞。颜大同一把拿下,“不可以吃。这是我的,不是你的。你可以画它,不可以吃它明白吗?” 叶子嘴角下拉,做出要哭的样子。 “哭也没用。你得画画明白吗?等你姥姥来接你的时候我把苹果送给你。先画画。” 5岁的乖乖宝立马不哭了。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熘下椅子,一双小手要把小皮箱的拉链拉开。 “你干嘛?不要弄箱子,会把你自己撞倒的。真是多事。我来打开,说,你要干吗?” 叶子从皮箱里拿出一个毛绒狗递给颜大同,然后用手指着红苹果。 “想用狗狗和我换苹果?”颜大同笑道,“嘿嘿,不干。” 叶子翘起嘴巴,把狗狗从颜大同手里夺过来塞进箱子里。低头又翻,把自己心爱的《小房子》绘本拿出来给颜大同。颜大同还是笑嘻嘻地摇头。被再三调戏的叶子变了脸色,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大大的眼睛里放出不同寻常的凶光,颜大同立马想到叶子的不良记录,赶快把《小房子》放回箱子,哄道,“别生气。给你吃还不行吗?不过你先画一个苹果还给我好不好?你吃真苹果,我拿纸苹果,这样你总占了便宜吧!” 叶子立马转怒为喜,搂住他的脖子,在脸颊上重重地吧了一口,令颜大同感觉怪怪的。叶子自己爬上高高的椅子,认真地画起来。那也许是他的第一张画作:歪歪扭扭的圆苹果。画完后立刻塞到颜大同手里,然后以光速抢过面前的苹果塞进自己嘴里。颜大同哈哈大笑。 “笑那么大声干什么?”颜止从院子对面走过来呵斥道。“还没下班呢?你作业写完了没有?哟,瞧瞧这是谁来啦?小叶子是不是?让伯伯抱抱。又重了,真好。妈妈呢?” “爸,是他姥姥送来的。” “诶,这箱子是谁的?” “叶子的。” “他姥姥呢?” “她说去找任伯伯。” “徐宁,你看见他姥姥吗?” “刚才说出门上厕所。哎呀,是不是——”女警察徐宁捂住嘴巴,不敢往下说。 颜止恼怒地责备颜大同,“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怎么知道——” “抱着他。不许弄丢了。我去找任局。徐宁,你别走,在这看着。” 颜止神色慌张地走后,颜大同紧紧地搂住茫然的叶子,心里第一次尝到疼的滋味。 第12章 06-2 那天下午,全体警员加班开会,讨论叶默事件。小皮箱里搜出一封信,恳请警局同事收留可怜的孩子,因为家中实在无法负担两个病人。颜大同不知道会议室里面的人如何扯皮,但是他等了很久,等到他妈妈都下班了,还没有人出来领走叶子。颜母只好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吃饭。吃完饭,任局跟着父亲走进来。大人之间简单地交谈几句。颜大同听懂了,经过再三请示,市委领导勉强同意让警局共同收养烈士遗属。但是在寄养问题上,任局再三号召,也没人吭声。无奈,任局最后只好说他来养。他自个的儿子刚考上大学,又来带幼崽,确实为难他了。 “叶子,跟伯伯回家。”任局伸手要牵叶默的小手。 “嗯唔,”叶子躲开,小脑袋摇晃。 任局为难地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傢伙解释这一大变。 “叶子啊,”任局蹲下身柔声说道,“去伯伯家玩好不好?我那里有金鱼看。” 5岁的叶子跑到颜大同身后,抓住他的裤管,继续摇头。 “让你抓金鱼玩好不好?” 还是摇头。 颜大同对大人支支吾吾的拙劣骗术看不过眼。瞒得了今天瞒得过明天吗?他反手抓起叶子,抱在胸前说,“叶子,你姥姥不要你了。” “大同,胡说什么?”颜止厉声道。 “你以后要和任伯伯住知道吗?”颜大同不睬他爸。 叶子的小脸垮下来,但是没有掉金豆子。他用哀伤的目光缓缓扫视三个大人,然后小脑袋趴在颜大同胸口,小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 任局和颜止对视一眼,同时嘆气。 “好吧,今天你先和哥哥睡。明天再来伯伯家好不好?” 这一睡便是16年。 “叶子,现在说这事还太早。等孩子的事确定了再说,好不好?”颜大同退后一步。 颜默哼了一声,【如果她敢遗弃我的孩子,就离婚。你们都担心我娶不到老婆,可是我不怕。我一个人过,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一股又酸又热的潮水冲上颜大同的喉咙。原来他什么都明白。每一个同情的眼神,每一道嫌恶的目光,都铭刻在他心里。人人都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欲盖弥彰。 “傻瓜,还有哥哥呢!怎么会是一个人过呢?小傻瓜!”   (07) 4月20号,颜默发简讯说,赵巧巧确定无误地怀上了。紧接着,第二条简讯说两人站在食堂外面大吵一架。一个要面子,一个要孩子。接到简讯时,颜大同正在新成立的“江流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大会议室里开第二次协调会议。张涛副市长、东城的孙彪区长、东城开发办的谢道主任、以及派出所、城管、交通局等部门的领导都来了。大家都乐意来他的公司开会,从早开到晚,顺便大餐加娱乐。颜大同作为主人,却坐在末位。他一面听着各单位为拆迁的事踢皮球,一面给盛怒中的弟弟回信安抚。 【放心,哥哥会和赵家商量的。凡事都有解决之道。你们两个不要吵。安心读书。】 【可是孩子在她肚子里,万一她下午跑去打掉怎么办?】 【不会那么快的。她也是人嘛,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的。你不要和她吵,越逼她,反而激发她的抵抗。】 【我忍不住。看见她就生气。居然连亲生儿子也捨得放弃。】 “颜总,你看这拆迁的事如何办啊?” “啊——这个嘛,我听领导的。” 第19页 “耍滑头。” “哎呀,谢主任,诸位领导,我是个商人,要权没权,要人没人。您叫我如何去搬走那些钉子户呢?” “你有钱呀!哈哈!” 【哥哥回信!】 “哎呀,领导们,要是给钉子户多拿钱,那先走的户还不把我给吃了呀?” 【哥哥,你说怎么办?】 “大同啊,这个拆迁是个大问题,也很敏感。警方不方便出面。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张副市长说。 “这个嘛——” 【哥哥,你再不理我,我生气啦。】 “我也很为难。哎哟,对不起,领导,早上吃坏了,肚子疼。对不起,对不起。金助理,快上点心。让领导也休息一下。” 【等一下。】 颜大同朝着洗手间狂奔,看也不看,推开一间,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重新打开诺基亚。 【我都说了,小祖宗。你先冷静。吵架不能解决问题。我晚上和赵家谈好不好?】 【能不能马上和他们谈?】 【小祖宗,哥哥正在和大领导开会呢。你饶了我吧。】 【那好吧,晚上,今天晚上。】 【好的。你先上课,不要和她说话,能做到吗?】 【难,不过我尽量。】 颜大同放下手机,眼睛发涨,眼前的门板上贴着“一痔了之”的gg,心想不如去做那个生意。至少不用天天和领导开会。 会议在晚上五点结束。陪领导们喝完酒是八点。领导们还要去泡脚,颜大同推说肚子又疼了,叫单身汉金友武助理陪同。八点十分,坐上车。八点四十分,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赵家老父母正在洗脚,准备休息。看见酒气熏天的颜大同老闆来访,受惊不小,以为出大事了。 “没事,没事。赵叔叔,薛阿姨,我就来商量一点小事。因为晚上陪领导喝酒,所以来晚了,抱歉抱歉。” “没事就好,快坐。老婆子,泡茶。”赵爸说。 “不用不用,阿姨,真不用。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今晚的颜大同显得特别礼貌。赵爸赵妈受宠若惊。 “那个——叔叔阿姨,巧巧怀孕了,你们知道吗?” “真怀上啦?”两老齐声说。 “是啊,好事不是吗?” “嗯——是好事——”赵爸犹豫地答道。 “既然是好事,叔叔,您看我们该准备哪些东西呢?哦,这个应当问阿姨,阿姨懂行。您看要我们该给巧巧买点啥,只管说。这可是人生大事,听说母亲的健康直接关系到胎儿的健康。” “可是——那个——颜总啊,巧巧年纪还小,还没毕业呢?您说是不是不用着急啊?” “嗨,阿姨,您这话我可不懂。年纪小归小,但是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难道捨得把亲生骨肉打掉不成?那可是作孽呀。阿姨,听说流产多了,以后就怀不上了,是不是这道理?” “也是啊!可是——” “阿姨,叔叔,我知道你们有顾虑,是怕影响巧巧学习是吧?” “是啊是啊。” “这个您放心。我妈,阿姨您,再加上璐璐,三个人给她保驾护航,绝对不让她累着,保证她安心读书,这是其一。其二,巧巧的工作我包了。我现在的公司很缺人。到时候职位随她挑。像巧巧这样能干的人,即使没有文凭我也要,更何况她肯定能拿到文凭。其三,即使巧巧不工作也没关系。我们颜家养个把孙子还是养得起的。在家带孩子期间,我照公司职员一样的标准给巧巧发工资。等孩子上幼儿园,她再上班也不迟。您看这样成吗?” “这——”赵爸赵妈面面相觑,不敢替女儿做这个主。颜大同心想糟了。以后可不能把子女养这么娇。 “颜总,要不我们先商量商量,过几天给您回话。” 颜大同悻悻地站起身,道,“也行。不过我弟弟是拼死都要这个孩子的。如果巧巧敢背着他去打掉,那就没有以后可谈。” “这——” 放下狠话,颜大同急匆匆下五楼。走到一楼时,楼道太黑,颜大同差点摔倒。骂骂咧咧走到车位,发现脚脖子疼。颜大同气得砸车玻璃,又把自己手给砸疼了。 “开车开车。今天真倒霉!” 【哥哥,你去说了没?】晚上十点,他刚到家,颜默的追魂简讯又到了。 【说了。他们要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难道他们做过父母的人捨得打掉孩子吗?】 【哎呀,叶子,你别着急。这是大事情。总要容人想一想。在世上做事,要等得起。哪里可能处处都合你心愿呢?只有哥哥能迁就你,别人都不会的。各有各的利益,知道吗?放心吧,哥哥已经将利害关系对他们讲清楚,相信他们会答应的。你不要急。】 【可是我就是着急,哥哥。我急得睡不着。你说她要是一上医院,我的孩子不就没了吗?听说流产手术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就能结束一个生命,她们太残忍了。】 【明白。你不要急。她不敢背着你上医院的,我保证。】 【真的?】 【真的。她要敢,我就整死他们全家给你出气啊!】 【你这不是没把握嘛。不行,我要回来找她父母谈。我现在就去火车站。】 【叶子,你不要冲动。我明天再去找他们谈好不好?你还是留在学校学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管颜大同再说什么,颜默也不回復。估计是在火车站里排队忙着呢。颜大同气得把诺基亚摔在檯灯上,檯灯灭了,手机刺熘滑到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 “哎哟,这是怎么啦?当家的,又生气啦?”吴璐璐穿着睡袍下楼,打开冰箱拿出一袋奶。 “烦着呢,别理我。” 吴璐璐把液体奶倒入梅花瓷碗中,“是不是为了巧巧怀孕的事啊?” “你也知道?”颜大同惊唿。 “当然了,你那火烧屁股的弟弟烦了我一下午,想不知道都难啦!” “他找你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不行?长嫂如母。”吴璐璐得意地将瓷碗送入微波炉,按‘开始’键。 “哼。我刚才去赵家了。他们居然不知道。我给了好多优惠条件他们还不答应,真是贪心。”颜大同放松身体,瘫倒在沙发上。 “要我说,你就再抬高价码呗。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你也不差钱。”吴璐璐慢悠悠地把瓷碗取出来,放在餐桌上,一点一点地啜饮。 “嗨,要我说,晚点生有什么关系?就是叶子着急。要是我,宁可多玩几年。” “得了吧你,瑞瑞你一天都没带过。”吴璐璐不悦道。“他想要,你就让他要呗。要不然以后出了问题还怪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帮忙。你什么都宠着他,到头来落个埋怨,亏不亏啊?” 第20页 “是是,老婆,我这不是在替他想办法嘛。今天连酒都不敢多喝,连领导都没陪,赶去处理他的事,还要怎样?” “是啊,你是模范好哥哥,哼!”吴璐璐阴阳怪气地笑道。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去睡了。”她一甩头上的大波浪,走啦。 “莫名其妙。”颜大同朝老婆的背影嘟囔道。 第13章 07-1 从省城到市里的火车只要一个小时,可惜是晚上三点的班次。早上五点出头,颜默在外面砸门,颜大同还没从宿醉中清醒,头疼欲裂,费了老劲,才从床上勉强爬起,踉踉跄跄下来开门。你不能要求外人5点钟爬起来听你弟弟唠叨,只能是他做哥哥的勉为其难,双手撑着脑袋做谘询。年轻十岁还是好,颜默一夜没睡,却思路清晰,异常兴奋。 “好的,叶子。”差不多还是老一套说辞。颜大同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6点半,颜默的兴奋劲也退潮了。他总结道,“你的心情和想法哥完全明了,你说得对,绝对不可以残害小生命,哥支持你。这样,好弟弟,你先去睡一会。晚上咱俩再去赵家走一趟好不好?” 至于晚上再去说什么,颜大同一点想法也没有。他迷迷煳煳地用过早餐,往脸上泼了泼冷水,强打精神上班去了。到了公司,金友武推门进来汇报昨晚的娱乐情况。 “颜哥,谢主任昨天把我拉到一边问了公司保安队的情况,看样子还是要我们出马搞定那些钉子户。” “是吗?个个都是老狐狸。这锅咱们不能背。大老闆不会同意的。友武,你说能不能找另外一个愿意背锅的人呢?”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那条道上的人。可是黑白两道不相容,要是传出去,也有坏影响啊。颜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啊。”金友武瘪嘴。 颜大同抱起茶缸咕噜噜喝下半杯的俨茶,用手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折腾一番后,他问,“友武,有没有守口如瓶的那种呢?” 金友武思忖半天,说道,“比较起来,甘家的声誉稍微好些。不过,他们要价也高。” “要价高没关系,主要是口风要紧。这事要是闹起来,报纸上肯定偏袒拆迁户。如果他约束不了手下,一点点钱就被记者收买,那就不划算了。” “明白,颜哥。要不我去找他们谈谈再说。” “好。你去试探试探。记住:底线是不能见血。做人要有良心,打擦边球也要睡得着觉才行。” “明白,颜哥。那我先去了。” 金友武助理走后,颜大同趴在沙发上补觉。快速变幻的梦中,哥斯拉又来了。那庞大的黑影把他逼得喘不过气来。 “叮铃铃,叮铃铃,”他真不愿意接电话,但是谁都得罪不起。颜大同睡眼朦胧地打开诺基亚,“喂,那位?” “大同,不得了啦。你弟弟和赵家翻脸,却回来砸自己家东西,他疯了。你快回来。” “什么?不是说好晚上才去的吗?”颜大同从沙发上跳起来,怒吼声穿破厚厚的墙壁,传遍整个八楼。 “他要听你的话就好了。他是谁的话都不听,他就是个疯子,你懂不懂?啊——!你弟弟就是个疯子。啊——!颜默,你敢再扔,我就报警啦。我真报了。”电话那端大人小孩鬼哭狼嚎。颜大同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 “小王,叫司机。我要回家。真是倒霉。” 回到家,客厅里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片狼藉,他心爱的景德镇釉瓷花瓶躺在地毯上,像个火红的大芒果,还好没碎。想必是叶子的拳头再厉害,也打不碎那大傢伙。可是其他的小傢伙就惨喽。液晶电视机、音响、檯灯、花花草草都完了。颜大同踮着脚从碎片中走过,心想暖房里的花草有没有事呢?他为弟弟种的百合可不要也跟着遭殃。百合百合,百年好合,碎了可就不吉利啦。 颜默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二楼的楼道里。颜大同停下脚步,朝楼上摊开手,强迫自己哂笑道,“其他人呢?都被你吓跑了是不是?嘿嘿,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理他们。” “嘿嘿,下来吧,小祖宗。下来打扫卫生。” 颜默不好意思地别转脸,不敢看他。 “行啦,砸了就砸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颜默磨磨蹭蹭地从楼上走下来,接过颜大同手里的扫把和撮箕,两个人开始动手收拾。 “等一下,先和我一起把这花瓶扶起来。叶子,下次注意,这花瓶是哥哥的最爱。你下手轻点成不?” “嗯。” “还有百合花,那是你的最爱,也饶它一命好不好?” “嗯。” “今天去赵家,他们怎么说?” 【巧巧也回来了。我们又吵架了。】 “明白。年青人总是火气大。” 【她说她根本就不想嫁给我。】 “气头上的话,不能信。” 【她说是嫂子催着她嫁的。】 “那也是她自愿不是吗?催不等于逼。” 【可是她说是嫂子主动提的彩礼钱,还有房子首饰。】 “哦?有这回事?” 【她妈还说嫂子昨天晚上给他们打电话,又拿房子做条件催她女儿生孩子。】 “哦?”颜大同眯起眼睛。 【听了巧巧的话,我很生气,就回来质问嫂子。可是嫂子坚决不认,我就忍不住了。】 “哦。” 【我都搞不清楚她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过我想通了,不管真假,巧巧都不爱我。这桩婚姻也是一场交易。没意思。】 “啊——话可不能乱说啊,叶子。不要把气头上的话当真。虽然你们结婚快了点,但是三年同学,感情基础还是深厚的。叶子,婚姻不是儿戏。” 【可是孩子就是儿戏吗?她若是爱我,愿意和我结婚、愿意和我□□,为什么就不愿意生下我的孩子呢?】谈到这里,颜大同眼见着弟弟的鼻翼一抽一抽,大颗大颗的金豆子掉下来,颜大同皱眉头,突然觉得自己牙龈也跟着疼起来。他用手揉揉左腮。 “那个——叶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话说回来,男人一生当中有上百万上亿的精子要射出来。如果不搞计划生育,你会生许多孩子的。少一个也没关系。” 【不对,哥哥,少掉这个孩子,他的世界就完了。为什么你们就不把小孩子当作一个人呢?再小也是人,怎么可以不经过他同意就抛弃他——】 “哦,天啦!”颜大同心里惊唿,他的牙龈突然又不疼了,改为唿吸困难。弟弟心中那可怕的大裂谷重新展现在他眼前,遗弃、抛弃,天啦,叶子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不满和指责,一日復一日,像千万年的岩层,密密麻麻地叠加,从来没说过,却一直都在。 第21页 【算了,哥哥,我刚才想通了。她若不愿意就拉倒。反正也是交易,停止交易好了。我不稀罕。】 颜大同用力揉搓胸口,清清嗓子道,“没那么严重。不用怕,哥哥出马,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你等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颜大同算是搞明白了:这个孩子是一定要生的,哪怕是畸形都得生出来摆着。打扫完卫生,颜大同把颜默送到警局,让任局给看着。自己再次去赵家。叫上赵巧巧,四个人围着赵家的小餐桌,从叶京世的故事开始,颜大同一直讲到吴昆之死,足足讲了三个小时。添油加醋是免不了,把叶京世多红一点,把叶子亲妈多黑一点,凸显小叶默身后的荣光和凄凉,反差之大,任石头也得落泪。果然四个人都哭了。如果拿钱买不到,就拿眼泪买。下午三点,胎儿风波圆满结束。颜默被他叫过来,两学生钻进卧室里粘粘煳煳,又哭又笑,出来后和好如初,皆大欢喜。 晚上睡觉前,吴璐璐向他打听谈判细节,颜大同懒得理她,她很不高兴。 “你说说,自己的弟弟发疯,你好言好语地劝;我问你个事,你就那么不耐烦,什么人呀?” “你要八卦什么吗?”颜大同靠在枕头上,厌烦地说道,“赵家同意了就成。还是你又在疑心花了多少钱呢?那我告诉你,一分钱没花。就你那烂招数:主动给10万,你知不知道把我弟卖便宜了?我弟只值十万吗?一百万都不止好不好?以后别再损我弟。” “哼,十万?你以为我愿意出啊?还不是为了让人家点头,没办法提的价。你弟再好,那也是你一个人的看法。明年到了社会上,你看哪个公司愿意要他?” “我——” “我知道,你又要把你弟招进自己公司,免得把人家公司给砸喽。一辈子跟只老母鸡一样围着转,模范哥哥。只是要小心哦,哪天要是落魄了——” “哼,你放心,有我一口汤喝,绝对不让我弟饿着。” “跟着你喝汤?嘻——指不定人家要吃肉。可别像昨天报纸上登的那样,博士弟弟拒见民工哥哥哦,还喝汤?哼!” “你——”老婆的利嘴真是窝心,颜大同气得用枕头捂住头,拒绝参战。   (08) 暑假,两学生回来,东城的搬迁工作正式开始。秦大老闆说了,在合理范围内,可以酌情处理拆迁费。所以马仔颜大同使劲浑身解数,窜东家跑西家,磨破嘴皮子,两个月时间把99%的合同都搞定。只要能找着理由,有些家多给点就多给点,反正不是他的钱。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拆迁户之间攀比,哄抬拆迁费,所以不管他个人乐意不乐意,每个合同都得慎重对待。搞谈判,金友武不擅长,他擅长带着牛高马大的保安队,个个西服领带,斯斯文文地围着房子,绝对不笑,在必要的时候吼两嗓子,帮他缩短谈判时间。两个月,他脚不沾地,每天到家都是唿唿大睡。早上也难得和一家人吃早餐。但是在楼道里总能遇见早起的颜默,两兄弟拥抱一下,拍两下,把“还好吗?”的口水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幸好后院太平,没人找他麻烦。 整个暑假,赵巧巧在别墅里住几天,又到娘家住几天,颜默时刻陪同,听吴璐璐说“上心的很哟!比你这个当丈夫是强多了。”颜大同听了,淡淡一笑,不当回事。 “当然人家陪的是孩子。你呢,连孩子都不陪?” “你真是的——气死我,哪个替你挣钱啊,老婆大人?” “哼,所以我到现在还容忍着你,否则——”吴璐璐把三百块一把的‘谭木匠’梳子重重地扔在梳妆檯上。颜大同在被窝里偷偷咋舌,始终不明白女人热衷购物却又不爱惜的奇怪原理。 “唉,瑞瑞上幼儿园还适应不?”颜大同无力地嘟囔一句,没听清答案之前已睡着了。 第14章 07-2 第二天上午,金友武问他是不是该把甘家请出来对付剩下的十九个钉子户。颜大同深深地唿出一口气,没言语,呆呆地看着对面墙壁上的h市大地图,接着又深深地唿出一口气。潘多拉的盒子从来都不是免费开启的,他对金友武有信心,可是那未曾谋面的甘五爷和面目更加模煳的手下们,令他忧心忡忡。 “颜哥,别犹豫了。推土机队伍已经开进场地。早一天解决这些钉子户,便早一天完工。要不然每天5万的亏空,咱们亏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友武,利刃从来都不认人。咱俩是哥们,我给你交个底:甘家手下若打死人或伤了人,报纸上会民愤沸腾,到时候耽误的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工程。甘家要出来背黑锅,我们公司照样走不掉。没人是傻子,到底我们是利益即得者。随便一个小记者就能把我们给骂得体无完肤。到时候我还是要出来背这个锅。大老闆最安全,他换个马仔就得,可是我们两个都得走路,明白吗?” “颜哥,要这么说,那就啥事也别干,趁早散伙?”金友武不屑道。 “唉,也不是啦,友武,我就是对甘家没信心。咱们不是道上的人,控制不住他们。要不是你已经在人前露了面,我真想让你去干这事。” “没问题啊,颜哥。”金友武听见打架就来劲,他趴在老闆桌上,兴奋地说,“颜哥,我都和甘家说好啦,晚上干活,戴上头罩,跟抢银行那样的装扮,把油漆、粪水往墙壁上一泼就走人。不会让人抓着把柄的。” “咚咚,”王秘书敲门。 “进来。” “老闆,有个叫隋宏伟的人要见您。” “有预约吗?”金友武插话道。 “没有。”王秘书怯怯地说,“但是他——样子很兇。还动手打了个姐妹。” “什么,敢到我的地盘上来撒泼?我叫他好看。”金友武飞快地抡袖子,跑出门。 “喂,友武,来的都是客,礼貌点!”颜大同站起来大叫,让全楼的人都能听见。从来都是金友武扮黑脸,他扮白脸。尽到义务后,他坐下来继续琢磨东城区地图。 中午吃食堂的时候,颜大同得知金友武把那个姓隋的打到医院里去了。他心里骇然。虽说金友武够彪悍,但是毕竟是军人出身,自我约束力还是有的,从没把人打伤过。 “我没使劲好不好?颜哥,那小子就是装的。想讹诈医药费?”金友武没好气地说,手里的筷子把碗里的鸡蛋番茄戳个稀巴烂。 “友武,他到底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把你气成这样?你从来不下重手的呀。”颜大同温和地问道。 “那孙子拿我妹妹的事损我们家,不揍他不成。” “你妹妹的事?什么事?” 金友武脸色发青,不愿意接句。 “行,查查那傢伙的底细。” “查过了。一小混混起家,有50多个手下,其中八个铁桿,其他的跟着混吃。正好住我妹夫那条街,我还奇怪呢,他怎么对我们家了如指掌?” 第22页 “哦?他来有什么目地?” “想分杯羹。找到老虎头上来收保护费,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样啊,能不能请甘五爷出面摆平?” “恐怕不行,他是不上道的人,曾经和河西矿区火拼,甘家出面调停,他睬都不睬。大家都踩他,没想到他是打不死的小强,越来越出名了。” “哦?那他肯定是装的。” “也不是啦。大概断了一根肋骨。”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金友武别扭地答道,“我刚才不是生气嘛,也——也怕您骂。” “嗨,友武,你不要这样。我什么骂过你呀?咱们是哥们,是兄弟,就算打一架也还能一起喝酒的兄弟,明白吗?以后有话实说。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放心吧。” “颜哥,沖您这句话,我金友武为您拼啦。喂,小崔,来瓶酒。” 小崔把烧刀子酒和两个大碗送过来,金友武拧开盖子,给颜大同满上,再给自己满上。“颜哥,我敬您一杯。” “成。走一个。”两人碰杯。颜大同一抹嘴巴,说道,“家里有什么困难只管说。颜哥绝不亏待自己弟兄。” “颜哥,再敬您一杯。” “好嘞,再走一个。” 喝完兄弟酒,哄得金友武开开心心地走后,颜大同回到自己办公室,给汪绍振挂电话。原来金家妹妹嫁了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男人,生了个不太正常的娃,被人取笑。问题的根子出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上,金家要用女儿的彩礼钱给儿子换媳妇。金友武当时在部队,管不着,回来后为妹妹抱不平,为时已晚。只能每个月去送一次钱,弥补自己的愧疚。 “要说金叔叔他们也真是傻得很。他们都不知道友武是个——嗨——人家的事咱们也不好发表意见。各人有各人的命,对吧,大同?” “他是个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这个——大同,你就别问了。” “不行。在我身边做事的人,不能有隐瞒,除非你想害我。”颜大同严肃地说。 “嗨,你放心,大同,这个秘密和你做生意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行。绍振,你和他亲,还是和我亲?胳膊肘往外拐吗?” “嗨,大同,瞧你这话说得?行行,不过你千万别歧视他,更别说是我说的。其实友武也没做什么缺德的事,就是喜欢那个——同类型的那个。” “啥叫同类型的那个?” “哎呀,大同,你这都不懂吗?亏你天天在夜店里泡。就是那个——少爷那种。好了,不跟你说了,大老闆要出门了。拜。” 颜大同挑挑眉毛,放下电话,心里琢磨:第一,该给金友武加工资;第二,派人给那个姓隋的送医药费。但是第二天早上,隋宏伟就把医药费给退回来,来人客气地说“什么钱不钱的,不要,只想和颜总交个朋友。”颜大同面上说太客气啦,心里却在问候他家祖宗,有这样打蛇上棍的交友方式吗?可是这些小事是不能去麻烦大老闆的,连倪帆那里也少去找讨嫌。人家用他不就是看中他不怕麻烦的能力吗? 8月底,改造办的谢主任催了又催,说施工队马上要进场。还有十二个钉子户不能再拖。颜大同向倪帆做了请示后,请甘五爷出面做工作。他这方就派推土机挡住人家门板,断水断电;至于甘五爷那边怎么搞,颜大同不想知道。两周的弹压之后,颜大同硬着头皮,提着公文包,斯斯文文地又上门调停,任人在脸上啐上几口唾沫,再斯斯文文地把合同递过去。亏得有金友武和其他人保驾护航,颜大同只需要把口水从厚脸皮上擦干净即可,要不然进医院是跑不掉的。 9月10号,教师节,颜大同的32岁生日。他通常不过生,但是总能被商家的gg提醒“又大一岁”。不过再大的节日,做老闆的仍要上班。颜大同在付给甘家的招待费上签字。甘家以各种理由把商定好的数目翻了一番,颜大同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又想不出对策,只能搁置。这事他没对金友武说实话,反而说自己愿意结交甘五爷这个朋友,所以愿意多出点。颜大同怕金友武他冲动之下又犯错误。中间人‘虎儿’拿着批条屁颠屁颠地去财务室。颜大同靠在大椅背上,闭眼休息一下。要先排出前面的干扰情绪,才能继续后面的工作。 “叮咚,”简讯来了。【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等你哦!】 颜大同笑了,然后又摇摇头。 “叮咚,”【哥哥,不论几点都等你哦!】 【算了,还不知道几点回。你早点陪媳妇睡吧。】 “叮咚,”【不,我要等你。今天寿星老最大。】 嘿,我老了吗?颜大同转头往文件柜的玻璃上看,好像真的——嗨,去它的。 【行,不过不许说我老,叶子。】 “叮咚,”【遵命。哥哥永远都年轻。】 【拍马屁。】 “叮咚,”【嘿嘿。】 嘿嘿两个字也要发?颜大同直摇头,他深唿吸一口,想到晚上要和弟弟见面,又来了精神头。不过不对呀,颜默不是在学校上课吗?莫非要特意坐火车回来给他庆生?颜大同如沙漠里的种子,遇见一年一次的雨水,飞速抽芽长高开花结果。他捂住嘴巴偷偷乐。 晚上又是喝酒打牌,打到十点,颜大同找个由头跑回家。颜默已经等他多时。餐桌上放着一个小蛋糕,还被瑞瑞从下面挖了个洞。颜大同假意对睡着的儿子责备两声,然后高高兴兴地坐下来和颜默一起点蜡烛,关灯,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他勉为其难地吃下一小块。放下叉子,用手撑下巴,歪着头看颜默把剩下的蛋糕统统塞进肚里。颜默从小酷爱甜食。家里人过生日,只有叶子能得到蛋糕。蛋糕通常是任局买,小小的,却很暖心。小颜默会亲自把蛋糕切成两块大的,三块小的。大的归他和哥哥,小的归三个大人。如此爱憎分明,令人哭笑不得。 【哥哥,我待会要回学校。】 “什么?明天不行吗?” 【不行。明天早上八点,约了和云教授谈论文的事,不能迟到。】 “改约嘛。这么晚走,多不安全啊。给你配个保镖你不要,真是任性。被任伯伯知道了又要批我啦。” “嘿嘿。”【哪个敢抢我,我就揍得他满地找牙。放心吧。】 “哼哼,你就吹吧。叶子,遇事不要动不动就暴力,暴力不解决问题,要动脑子。” “嗯嗯。”【撑死我了。】 “万不得已要用拳头之前,先想好。一击即中,见好就收,明白不?成本最小,利益最大。” “嗯嗯。”【哥,巧巧的肚子上有妊娠纹了。】 “嗨,跟我讲这些干嘛?这是女人的事。” “嗯。”【哥,那我准备走了。】 第23页 “我送你。” 【不用,哥,你快歇着吧。看你那样,瘦好多了。】 “我瘦了?真的假的?”颜大同急忙忙地站起来找镜子。颜大同来到门口的落地镜子前,左右比对,然后哈哈大笑。“瘦了好。我就怕在外面吃多了发胖。老范前几天查出高血压,胖得跟头猪一样。我才不要像他一样呢!” “嘿嘿。”颜默从后面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笑呵呵的。 “干嘛呢?”二楼传来声音。吴璐璐双手叉腰,站在二楼栏杆处。 “娃都睡了你还吵?全家人都被你们两个吵醒了。” “嘿嘿,叶子说我瘦了,我是不是真瘦了?” “瘦得跟只猴一样。难看死了。该睡了。” “我要送叶子去坐火车。他要回校。”颜大同抓住弟弟的双手,假装要来个过肩摔。颜默却如磐石一样纹丝不动。“给点面子嘛。”颜大同苦着脸说。 “哈哈!”颜默慢腾腾地抬起他的胳膊,从腋下穿过,像章鱼一样张开双手,被‘摔’到地毯上。 “这就对了。有本事的人得让着没本事的人,这样人家才肯和你来往啦。”颜大同说着,伸手朝弟弟屁股来一巴掌。颜默配合着啊了一声,当背景音乐。这是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颜大同哈哈大笑。 “喂,你们干什么呢?”吴璐璐却在二楼愤怒地用手捶栏杆。 “干嘛?”颜大同茫然不知地抬头。颜默也偷偷吐舌头。 “是你们在干嘛?两个男人搞什么搞?” “什么搞什么搞?我和我弟玩游戏不行吗?” “玩游戏?一个20岁,一个30岁,噁心不噁心啊?” “好啦,叶子,起来走人。”颜大同伸手拉颜默起来的瞬间,低声说,“她更年期提前,甭计较。” 颜默嘿嘿笑。颜大同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准备开门。 “你不许去。让他自己打的。” “又怎么了?”颜大同把前脚缩回来,“这么晚了,哪有的士?再说我送一下又怎么啦?四十分钟就回来了。” “不许去。颜大同,我跟你讲,就是不许去。你要是敢出这个门,就甭回来。”吴璐璐趴在栏杆上声嘶力竭地喊。今晚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她如tnt一样,炸了一次又一次。颜默看情势不对,把哥哥往里推,朝他连连摆手,自己背着书包跑了。 第15章 08-1 11月21号凌晨五点,叶园园出生。颜大同虽然在医院陪着弟弟,但是由于在长椅上睡得太踏实,没赶上侄女出生的伟大时刻。颜默的确长大了,换以前,无论什么点,准要把他挠起来分享“叶子的快乐”。 完成哥哥的义务后,颜大同继续上班。地基已经完工,开始建楼。整个工业园分为三大块,三个分区像三叶草一样,围绕巨大的圆形广场旋转。每天,通勤的工人都会在广场下公车,再进入各自的园区搭乘小车前往自己的车间。这个工业园区的构想是要以此为基地,吸引500强的企业入驻,带动s省东部和中部的经济发展。 中间,秦大老闆陪省领导来参观工地。颜大同敬陪末位,无聊地陪了一整天后,又是吃饭喝酒互相吹捧。颜大同亲眼瞅见所谓的大老闆在大领导面前也是凡人一个,该喝的喝,该吹的吹。颜大同心里平衡了。各级猴子上面都压着一个如来佛! “来,大同,咱们碰一个!”大老闆喝得摇摇晃晃,大概也差不多了,居然还记得和他碰杯。 “诶,是我敬您,敬您。”颜大同举杯一口干掉。 “好。情意浅,喝一口;情意深就——” “一口闷。”颜大同怕大老闆倒下,用手拉住老闆的胳膊。大老闆顺势趴在他肩膀上,酒气熏天,问道,“你那个弟弟怎么样啦?毕业了没?” “还没,不过快了,明年春天。承蒙老闆看得起,还记得那小子,谢谢,谢谢。” “我刚听倪帆说他生了个闺女。改天把礼物送上。” “哦,不敢当,不敢当。他啥贡献也没有,可不敢收您的礼物。您夸两句就不得了啦。” “诶,一定要。大喜事。” “那我就先代他谢过秦总啦。改天我带他登门道谢。” “好。” 颜大同把大老闆的“改天”当作客套话,没想到“改天”便是第二天晚上。倪帆带着一箱子婴幼儿用品亲自送到别墅,把颜大同吓得够呛。颜默在家,颜大同赶紧把人叫出来谢礼。倪帆瞅着颜默咪咪笑,不知什么意思。颜大同在心中暗暗推测:一是秦总想要招颜默做员工,可惜这种小事轮不到大老闆亲自办;二是秦总对他的辛苦进行慰问,这有可能;三是秦总对颜默有某种特殊的安排,这个最好不要。颜大同对未知的东西有种恐惧感。 既然大老闆酒后的话都算数,颜大同就更有守信用。初一早上,颜大同带着颜默直奔省城秦宅,给大老闆拜年。秦宅是个四合院,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就是位于部队大院里面。院子里安安静静,仿佛是强拆、失业、械斗声中的世外桃源。客厅墙壁上是秦江威爷爷的戎装照。秦父也是军人,到了秦江威这一代,风气变了,改从商。不过,颜大同心里琢磨,这军商也是可以结合的。 “听说你是学建筑设计的,那我可不可以拜託你把我家这四合院画一个呢?”秦江威和颜大同客套过后,转向他身后的颜默和气地说。 颜默偏头看哥哥,颜大同当然说好啊,心里却想这不得在秦宅吃中饭吗?这合适吗?他心里打鼓,但是颜默很听话,跑到院子外面去观察了。佣人送来纸张铅笔,秦江威笑嘻嘻地将东西送到外面。颜默问,【是油画,还是结构图?】 “你说呢?” 【如果是油画,一天素描,我带回去慢慢修。三个月后交稿。如果画结构图,那得等明天带工具来测量。一周内交稿。】 颜大同站在秦江威身后,朝弟弟频使眼色。 “那个——秦总,他是个小孩子,您甭指望他,我另外给您推荐一个有名的画家。” “不用。我就是要考察考察我们的年青工程师。油画和结构图各来一份。你随时都可以上门来。我不在,也会有人接待你。需要什么材料我去买。” 【材料我自己买。你们不专业,总是买错。】 “叶子,没礼貌。” “没事,我喜欢说真话的人。” 喜欢才怪! “嘿嘿,承蒙秦总看得起颜默。那我们明天再来府上打扰。” “吃了中饭再走吧。” “不啦不啦。秦总忙,我们不打扰,不打扰。” 再三客套后,颜大同带着后背上的虚汗离开秦宅。在回程的车上,颜大同嗔怪道,“叶子,秦总那就是和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啊?” 第24页 【可是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得了吧,他那种人,我比你懂。就是看我的面子捧捧你。恩威并用。你别认真画,转头他给你扔垃圾桶里。” 【可是——】 “你不懂,小屁孩。他们家的客厅挂的都是名画,怎么会把你这学生的画搁上面呢?别幼稚了。听哥的,明天你上门测量数据要准确,结构图体现你作为建筑师的功底,可能瞒不过大老闆的眼睛。但是油画嘛,就煳弄一下。艺术嘛,谁**懂呀?” 【哥,你们经常这样煳弄人吗?】颜默的眉毛皱成小山峰。 “嗨,叶子,这——这是不一样的问题。哥不是叫你使坏,但是在社会上它就这样。人太认真了,要吃亏的。你想想,跟以前一样,画呀画呀,折腾几个月,然后满怀希望送到他手里,他当面说好,背过身扔垃圾桶,你受得了吗?” 颜默被大人的话弄得十分困惑,小脸愁成一个老核桃。 “好啦,听哥的话没错。千人千面,我都不了解他,何况你第一次和他见面呢?” 【可是哥哥,你何必如此焦虑。我们的目的只是讨好他,管他扔不扔,意思到了就成。】 颜默的最终陈词令颜大同颇为惊讶,说得也对,管他大老闆怎么想,从自己的目的出发看问题,简单得很:投其所好,管它真假。颜大同不再言语,把目光投向窗外灰白的冬日街景,某些不可见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春天不远了。 第二天颜大同不得不取消一连串的约会,再次前往秦宅。吴璐璐劝他让金友武陪同即可,可是颜大同心里始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无法忍受弟弟一人独闯侯门。幸好秦江威不在。只有老太太、一个佣人和一个警卫在家。见过礼后,秦老太太笑呵呵地示意他们随意,两人便退出正房。颜默一手拿捲尺,一手拿笔记本,忙活开来。颜大同在一旁帮他拉着捲尺,报告长宽高,无聊之极。上午把数据收集完毕,中午颜大同坚决辞掉老太太要他们在秦宅用饭的邀请,拉着弟弟和保镖们在外面的饭馆里随便对付一顿。下午,颜默坐在小马扎上,对着大门做素描。这活,颜大同更加帮不上忙,他让两个保镖在客厅里取暖,自己陪着弟弟在外面抗冻。颜默用三支铅笔交替在素描纸上涂来涂去,一扇明暗对比的古老大门在纸上徐徐展开。颜大同很久没有看弟弟作画了,觉得新鲜。“悠着点!”他嘴巴闲不住,时不时地暗示弟弟甭认真。 一辆宝马徐徐开过来,在门口停下。颜大同的小眼睛瞥见熟悉的车牌号,他浑身一抖,立刻收起萎靡不振的模样,张开笑脸,朝来人伸出双手。 “倪总,新年好!新年好!” “哦,颜总,您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是啊是啊,这不是承蒙秦总看得起,要我弟弟来献丑,所以又要了。”颜大同紧紧地握住倪帆热乎乎的手。 “哦——”倪帆与颜默的目光恰好在空中交汇,颜默腼腆地咧嘴一笑,倪帆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好啊,秦总就喜欢年青人。你们忙,我去给老太太送条水库的大鱼。你们忙。” 倪帆从司机手里接过大青鱼,独自一人进门。过了一会,倪帆空手走出来,和颜大同再次客套两句,无意中又瞥了颜默的背影一眼,然后低头上车,朝颜大同招招手,走了。颜默对短暂的插曲毫无感觉,颜大同可就犯了愁。什么叫‘秦总就喜欢年青人’?秦江威和他一般的年龄,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是应该,可是颜默和他有什么交集呢?一个普通学生,还是哑巴,送给人家做员工,人家都不愿意要呢? 忙到下午五点,颜默说可以了。颜大同长长地松口气,带着颜默进门向老太太辞行。可是老太太说秦江威要留他们吃晚饭。要他们等到六点。颜大同面上高兴,心里骂娘。等到六点,吃完九点,回到家11点,谁少你这口饭呀?老太太是个实诚人,把儿子的意思传达完毕后,便去厨房和佣人一起忙活,把两个客人扔在客厅里。颜大同对颜默做个鬼脸,拿起手机通知外面两个保镖,要他们自个找地方吃饭。回头安慰颜默道,“人家热情,咱们还是得承这个情。没事,实在不行,今晚就不回去了。”颜默耸耸肩,无奈地瘪嘴。 等到六点半,忙碌的秦老闆终于出现在门口。一听到引擎声就站到门口的颜大同抓住秦江威的手,热情有力地晃动,以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崇敬之情。颜默腼腆地站在他身后,在两个说废话的人身上来回打量。 “叶子,快向秦总恭贺新年啊!”颜大同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拉住颜默的胳膊,将自己弟弟推到大老闆面前。 颜默却本能地抬手一推,摆脱哥哥的桎梏,左脚往后一退,反而离主人更远。“糟了,”颜大同心中喊,他忽视了颜默对内嚣张,对外冷漠的个性。隔着距离说话没问题,握手是礼节,像刚才这种拉扯,若不是哥哥做的,颜默必会当场发飙。可是他如何才能和秦大老闆解释清楚呢? “你这孩子——嗨,秦总,他害羞。嘿嘿!” “嘿嘿。我们进去吧,门口冷,可别把我们的建筑师冻僵了。”秦江威选择性忽视刚才的插曲,抬脚走向客厅。颜大同瞥弟弟一眼,微微皱眉,为弟弟的未来发愁。两人跟随秦江威进入客厅。圆桌上已摆好一个大大的铜火锅,和如花瓣一样绽放的各色配菜。 “来来,天冷,还是火锅最对胃口。叶子,喜欢吗?” 他当然喜欢,除了甜点,便是火锅。颜默羞涩地点点头。颜大同心里感到稍许的宽慰。吃什么都成,只要叶子高兴。秦江威大大咧咧地在主位上坐下,不等老太太出现便提起筷子劝客人吃。 “秦总,老夫人还没来?”颜大同谦逊地说。 “哦,我妈从来不参加应酬。她在房里吃。我们开始吧。” “这太不好意思啦。” “没事。你要是非让我妈出来陪你们,那才是受罪呢!”秦江威笑呵呵地从火锅里捞出羊肉片,送到颜默的碟子里,道,“叶子,吃啊。你为我干活,没别的报酬,就是吃饱,别饿肚子。待会吃完了还有冰激凌!” 第16章 08-2 明言没有报酬,这是把他颜大同抬到朋友的地位,而不仅仅是下属。颜大同心中大喜,举起酒杯道,“秦总,为您做事是我颜大同的荣幸,这杯酒我敬您。”秦江威举杯,两人干了第一杯。颜默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右手指在桌面上左右徘徊,不知该不该对眼前的羊肉片下筷子。 “叶子,快吃,别等它凉了就不好吃啦。”秦江威像个长辈一样,招唿颜默。颜默飞速地瞟他一眼,嘴角露出羞涩的笑容。颜大同却明白,此长辈非彼长辈。任局才是真正的长辈。 “啊——叶子,你吃你的,我们大人喝酒,你甭管。”颜大同巧妙地把颜默排除在喝酒的行列之外。“秦总,来,我再敬您一杯。为东城的工业园区顺利竣工干杯。” 第25页 “好。” “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颜默的手机响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人们通常和他简讯联繫。颜默把手机递给哥哥。颜大同向大老闆告罪,然后接通赵巧巧的来电。 “圆圆发热啦?赶紧送医院。我们现在回不来,还在省城呢!哎呀,我们回来也没用,你得找医生。颜默在我这呢!他又不能说话,你找他干吗?好啦,我叫你嫂子过去帮忙。马上送医院。”把手机递给颜默,颜大同转头向秦江威告罪,“真是不好意思,我侄女突然生病了。她妈妈也是个学生,没主见的人——” 【哥,我要回去。】颜默站起身。 “坐下。你回去干嘛,等我们车到了,病也好了。小孩子感冒发热很正常的。没事。” 【可是现在医院也放假。万一找不到人看病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医院里永远都有急诊。你别操心,坐下吃饭。” 如果是饭前接的电话,趁秦江威未到,颜大同倒是可以考虑让弟弟先熘。可是现在主人就在眼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不行,我要回去。不吃饭了。】颜默写完字,一面放给他们听,一面跺脚。真是幼稚,20多岁的人了,居然在人家家里跺脚。颜大同皱眉头,颜默接受到他的信息,剎住脚,不悦地看看哥哥,然后转脸把所有的不满如箭一样射向秦江威。颜大同手一哆嗦,差点把手边的酒杯碰倒。 “那个——秦总,他还是个孩子——” “哎呀,孩子病了,做父母的当然着急。我非常理解。要不这样,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后有机会再聚。”秦江威大度地说。颜大同却不敢大度,他再三声明没事,绝对没事,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顿饭吃完再走。 颜默站在一旁,低头写道,【秦总,我一个人先走。您和我哥再好好喝几杯。】 颜大同转脸瞅自己弟弟,会妥协了,还不错。“也成,秦总,让他先回,我陪您喝。” 秦江威淡淡一笑,放下筷子,对颜默和蔼地说,“不用了。下次吧。” “这哪合适?”颜大同心慌慌。 “下次补我一顿火锅,怎么样?”秦江威不理他,专心专意地朝颜默说话。 “一定一定。”颜大同马上接上。这种关键时刻,你不能再等颜默慢一拍的‘回答’了。不过马屁似乎拍到马腿上,秦江威微微皱眉,对他的插嘴似乎不满意。一朵乌云落在颜大同的心底。 两人急忙忙走出部队大院,在寒风中焦急地等保镖把车开来。初二的大街上稀稀落落几个行人,众人都在自己家中嘻嘻欢笑,可是他们俩兄弟却飢肠辘辘地站在人家门口。寒风挤进颜大同收缩的鼻腔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叶子,你今天表现得——有点——不好。以后别这样,要以大局为重。”颜大同低声唠叨。 “哼,”颜默不屑地写道,【你的生意是大局,连家人的死活都不管!】 颜大同重重地嘆口气,劝道,“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跟你打赌:等我们回到市里,圆圆的烧已经退了,你信不信?” 【就算那样,我也不可能坐在他那里吃火锅。我吃不下。】 “我知道,我也吃不下,可是——”颜大同用手拉紧衣领,“在外面做事情,动不动中途退出,会丧失信誉的。你的合作伙伴会不高兴的。 ” 【哥,你就那么害怕他们吗?不就是有点权力吗?】 “这就够了,叶子。你以后会明白的。得罪大人物致死的机率远远大于感冒发烧致死的机率。”颜大同跺跺脚,看看手錶,车迟迟不来,连自己的保镖都控制不了,颜大同感到人生何其无奈。 颜默在哥哥的哀嘆中面色渐变,他迟疑地写道,【哥,那我今天的行为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的生意?】 颜大同回望弟弟,深深地嘆息道,“还好吧?秦总看样子是喜欢你,所以应该不会特别怪罪。下次咱们好好回请一顿,把礼补上,也许就没事啦。” 黑色的雅阁在两人面前悄然停下,颜大同收住嘴,打开车门钻进去。颜默迟疑一下,跟着进去。黑夜像浓厚的幕布罩住轿车和里面的人,使你不能随意离开预定的路线。离开意味着惩罚。颜大同疲惫地靠在车窗上,他被两天来的连串意外搅得心烦,他在想,大老闆此时在想什么呢?虽然这点小事不足以影响两人目前的合作关系,但是只要对手是秦江威这种人,颜大同就没办法不担心。权威如鹰眼,如铜蛇,如美杜莎,看一眼会化成石头。在它的注视下,你情不自禁地发抖。 “叮铃铃,叮铃铃!”颜大同打开手机,是韩烨的电话,他回头看一眼坐在另一端发呆的颜默,把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低声说道,“什么事?”除了恭贺新年之外,韩烨婉转地说家里这个原因,那个原因,想南下打工。颜大同沉默片刻道,“把钥匙搁在物业那里就是了。”然后他干脆地挂掉电话。如果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么今年恐怕已经坏了一半。 到达赵家是十点半,小娃娃已从医院打了退烧针回来,睡着了。赵巧巧从他们进门起,便抓住颜默的胳膊不放,哭诉一晚上的种种担忧。颜大同坐在沙发上等了等,尽量平和地插话道,“以后遇到急事可以找身边的人帮忙更快,不要寄希望于千里之外的人。你看,我们回来也没用,找医生更快。” “大哥,您这是什么话?孩子生了病,为什么不能告诉她爹?” “巧巧,我是告诉你,处理事情的方法哪个更有效。” “我不管,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是你们非要生的。现在病了反倒不管,没有这样的道理。” 颜大同的牙齿咬住下唇。疲惫从衣角底下再次钻出来,像裹尸布一样笼罩住他。颜大同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耳边又响起赵家人的唧唧喳喳。黑色的海浪哗哗地涌入洞穴,一阵接一阵,毫不气馁。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啊——什么事?哦,说完啦?好,我也该回了。不,我不住这。我回去。你陪她们。我走了。” 五层楼,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就像这人生爬到这一步,进也难,退也难。颜大同膝盖发软,他才30出头,今晚却像六十岁的老头,下个楼都得一步一步地挪。 “哥哥哥——哥——哥,”颜默稍后跟上,在他后面叽叽喳喳。颜大同脸上嘆口气,重新露出微笑,转身道,“行啊,哥不生气。你以后——嗨,算了,以后哥不让你出席这样的场合就是啦。你不适合。毕业后到哥的公司来上班,不要再到处递简歷啦。就这样,上去吧。” 【哥,我知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 弟弟的一句话好似乌云中的一线金光,哪怕天空再黑,也有放晴的希望。颜大同欣慰地看着已经长得和他齐平的弟弟,啧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拍拍颜默的肩膀,走了。 第26页   (09) 六月,颜默毕业。工业园还在建设中。颜大同坚持让颜默进自己公司帮忙,把小夫妻安排在新成立的设计部。其实主体设计是外包给省第一设计院,室内设计则包给黄梦梁的“意象设计”公司,颜大同和内行人商量半天,安排赵巧巧负责沟通,颜默负责核实图纸。既要顾及弟弟的面子,又要找个发工资的理由。 九月十二号,中秋节,一家人要团圆。可是工程进度落后于计划,内部装饰和水电管道等不可能在十月一号之前完成。颜大同在工业园转了一整天,和部下商量半天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 “颜总,这可不能怪我们。材料进不了场,我们工人没活干,有什么办法呢?我还发愁呢,这白白地发工资,损失大了去啦。”负责水电的老孙头说。 颜大同心里骂,材料进不来怪谁?你不会早点去买啊?可是他嘴上不敢说,谁叫老孙头是开发办谢主任推荐的人呢。 “嘿嘿,有困难,我知道。嘿嘿!” “是啊,颜总,我们也有困难。” 黄梦梁摊开手插话道,“我们送给颜部长的设计图被他否了两次,我们也没办法啊。” “黄总,我不是说了按第二次图纸做吗?他就是一刚毕业的学生,没有社会经验,不必和他计较。” “颜总,我们是按您的话做了,可是令弟总是到现场找我们的麻烦,叫我的手下很为难啊。” 颜默能算什么角色,自己的进度慢了却拿颜默做挡箭牌,这人啦,都跟泥鳅一样滑熘。 “好吧,大家什么都不要再说。我理解诸位的困难。但是这工业园如果不能及时完工,大家都交不了差,不是吗?想想办法,同舟共济嘛。” “颜总,要我说啊,完工是不可能啦,咱们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老孙头慢悠悠地用手敲桌面。“反正外面已经有模有样,搞个竣工仪式是没问题的啦。” “孙总,”副总经理金友武插话道,“话不能这么说。那些和我们签好协议的公司到时候要进场,一看就露馅,这没法瞒的。” “金总,”黄梦梁轻笑道,“找那些公司做做工作嘛。让他们晚几天进来。十月一号来捧个场就好。” “那黄总去做做工作如何?”金友武强硬地顶住。“黄总在省里路子宽,比我们强。您出面说句话肯定没问题。” 黄梦梁是秦江威的朋友推荐的人,估计背后也是大老闆。 “哈哈,金总您太夸奖我了,其实你们的后台更硬,要不然这么大的园子也不可能落在你们家呀。哈哈——” 颜大同用手指来回摸粗糙的下巴,这几天忙得连刮鬍子都潦草,下巴上荒草蔓延。如果因为自己做事不利而去求大老闆帮忙的话,颜大同丢不起这个脸。他的角色是麻烦终结者,而不是制造者。搞个假竣工仪式骗骗市领导没问题,但是万一有人捅出来就不好了。你可以悄悄地打领导的脸,即使他们知道了也没关系,但千万不要让天下人知道你打了领导的脸,那样领导想不发脾气都难。 “好吧,大家不要吵了。老孙,你的管道能不能在十月中旬完工,今天你得给我个准话。” “没问题。” “好,那黄总那边呢?” “也差不多。” “成。那大家就多辛苦,加班加点往前赶。别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等外人都走了,颜大同对金友武说,“友武,我们这样,你明天挨个给所有公司的老总打电话,说我颜大同在嘉和楼请吃饭。一对一的那种,不要搞大合唱。” “颜哥,你不怕他们去告状吗?” “唉!哪有什么办法呢?我会给每个人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我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了,让他们骂,让他们踩。只要能挽回大老闆的脸面,就是成功。实在不行,再硬着头皮去请大老闆出面摆平。” 颜大同用手使劲拍自己的左脸,好像在拍蛇皮鼓。 “颜哥,我觉得你这样太——”金友武翘起嘴皮,要说不说的样子。 “太怂是吧?”颜大同哂笑,“没关系,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了十月份,我愿意怂一点。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你可以保留你的,我坚持我的:和为贵。友武,这里是商场,不是战场。好吧,回家吧,今天过节,先不想烦恼的事。” 第17章 09-1 进家门的那一刻,屋子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朝他叫好。 “你可回来啦。开饭开饭!”颜母埋怨道。 瑞瑞冲过来,被颜大同一把抱到空中‘坐飞机’。敦实的圆圆在垫子上拍手咯咯笑。一天的辛劳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你这生意做的,连个团圆饭都吃不上。”颜母抱怨道。“瑞瑞和圆圆早就等不起啦。” “我都说了不用等我。中秋而已,又不是除夕。”颜大同放下自己儿子,在垫子旁跪下,从颜默手中接过圆圆,在胖乎乎的脸蛋上左边亲一个,右边亲一个。然后顺手搂住弟弟的头,两张脸的侧面紧紧地贴在一起。颜大同的心房有力收缩,然后再用力地释放新鲜的血液。“两个圆滚滚!好,圆圆,没白吃饭啊!”颜大同放开弟弟,哈哈大笑。 “虚伪。快过来,我们都饿死了。”吴璐璐叫道。 赵母从颜默手中要过圆圆,一起来到桌前坐下。三家人第一次在一起过节,排场很大。吴璐璐亲自去西欧家具城选的新的长方形桌子,雕花大背椅,餐厅的灯换成三层的枝型吊灯,有点水晶宫的意思。 “不错,这桌子很好看,时髦,我媳妇就是有眼光。”颜大同翘起大拇指先给老婆发个口头红包。哄得主妇高兴,全家都安宁。 吴璐璐正在分发筷子,瞥他一眼,鼻子哼哼,不是很配合的模样。颜大同心里啧了一声,转头问候赵爸赵妈,然后问候吴爸吴妈,最后是自己老妈。 “得了吧你,少装样,快吃。”吴璐璐在他对面坐下,筷子朝小鸡炖蘑菇插去。 “哎呀,我最喜欢吃小鸡炖蘑菇,这菜就我媳妇做得最好。赵叔,薛姨,你们一定得尝尝,特鲜。来来来!”颜大同接着伸出筷子,被吴璐璐的筷子中途打掉。 “虚伪,你什么时候最——喜欢小鸡炖蘑菇啦?现在不时兴夹菜,有细菌。” 颜大同脸上的笑容如冻豆腐一样结实透明,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笑。“赵叔,薛姨,你们第一次,莫见怪。我媳妇是刀子嘴豆腐心。人挺好的。你们自己夹菜,多吃点啊!” “哎呀,不用夹菜。颜总,你自己多吃点。这屋里就你最辛苦,功劳最大。”赵爸接口道。 “是啊,儿子,你自个多吃点。整天在外面跑,看你瘦成什么样呢!”颜母嗔怪道。 “那是,多辛苦啊,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吴璐璐阴阳怪气地说,“要是忙工作也就算了,就怕忙的不是正道。” 第27页 桌子上的气氛骤然不对。光顾着吃的颜默两口子听见此话,也停下筷子,为难地瞧着大哥大嫂。 颜大同脸上的笑容消退,他盯着老婆看,在心里从一数到十,对方仍然冷若冰霜,不肯退让,他只好又重新摆出笑脸。“嘿嘿,是我不对。我首先给全家人道个歉。整天在外面忙工作,冷落了自己的家人,的确不对。来,我自罚一杯,请老婆原谅。等这个工业园搞完了,第一件事就是带老婆孩子去海南度假。咱们痛痛快快地玩一趟,放松放松。” “虚伪。”吴璐璐冷笑道。 “璐璐,”吴爸小声训斥道,“好好的过节,你干嘛呢?” “爸,我也想好好地过节,可是他不想啊,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怎么就不想好好过节啦?”颜大同双手扣住桌面,发出低沉的质问。 “那你刚才到哪去?你五点就开完会,为什么八点才到家?你说,有本事你和全家人说清楚。” “你跟踪我?”颜大同嗖的站起来,瞳孔放大。这是不可能的,那她怎么知道的? “哼,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和全家人说清楚,在我们辛辛苦苦等你的时候,你到哪里逍遥去了?” “逍遥个屁。我就忙公事怎么啦?难道开完会就没事吗?随便一个领导打电话我就得去,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呀?” “是吗?”吴璐璐继续坐在雕花大背椅上淡然地说道,“敢情住华西小区3区五门606的那位也是领导?敢问颜大老闆,他是哪个单位的领导,什么级别啊?” 活火山爆发之前,熔岩一直在岩层下面汩汩地跳跃,虽然它不冒烟,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是它一直都在。到了宿命的那一天,能把骨头熔化的红色液体突然如万炮齐发一样喷射到空中,然后黑色的灰烬夹杂着滚烫的火星散落一地。她是如何知道的?颜大同想,但是此时此刻他问谁去,唯有集中精力先把眼前的危机对付过去。他的身体如枯木一样僵硬,然后如枯木一样啪嗒一声折断。颜大同颓然坐回原位,垂着头不敢看在场的人。良久,他抬起头,望着没有再进攻的对手,卑微地说道,“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绝没有下次,成吗?” 吴璐璐没有得胜后的快乐,她咬住下唇,眼眶反而泛红。她半天没有说话,但是你能听见怨恨从牙缝里嘶嘶地熘出来。“好,今天我给你面子,是因为我还想要这个家。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颜大同无言地点点头。就算是一百个条件他都答应,谁叫对手挑的好时机呢?当然也怪他自己,偏偏选择在今天去606。 “颜默必须离开h市。” “你说什么?这和我弟有什么关——” “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要我说出来吗?可以啊,你敢我就敢。”吴璐璐身体前倾,恶狠狠地盯着他,如母狮从黑暗的草丛里跳出来扑向猎物。地下三千尺寒冰的寒意一寸寸爬上颜大同的背嵴,他迎着对手的目光,唿吸紧张,说不出话来。他躲开那锐利的目光,偏头去看目瞪口呆的颜默。然后他飞速地收回目光,盯着碗里浑浊的小鸡炖蘑菇,不知该如何接招。真的全盘认输吗?从此兄弟难见,还是家庭破裂? 【我走。嫂子,别为难我哥。】 颜大同转动眼珠,看见斜对面的颜默虽然迷惑,但已恢復镇定。稳稳地坐在那里,面色沉稳,突然变老成了。兄弟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好像在说:哥哥,我不会误会你,你不用担心我。我们一致对外。颜大同把心放回肚里,朝吴璐璐点头道,“好,一切都听你的。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吴璐璐收回狮子的爪子,突然泪如雨下,扭头朝楼梯跑去。五个老人面面相觑,不知夫妻俩加上颜默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去看看闺女。”吴爸对吴母说。吴母在围裙上擦擦手,跟着上楼。颜大同清清嗓子,对剩下的人说道,“都是我不好,对家人关心太少。以后一定改。好啦,我和璐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不用担心。来,吃饭。” ———————————————————————————————————— 窦叶是第二天早上走的,颜大同再也没有见过他,通过转帐给对方一万块算作补偿。一周后,颜默高调宣布辞工,说是老师要他去省城做大事业。其实呢,人从此窝在西江小区,等待任局的电话。任局通过关系在12月底把他塞进第二设计院,正好和颜默的同学在一个办公室。 自那晚以后颜默从未问过他,他也没有主动说。大家都当那晚的谜语不存在。颜大同是没脸说,但是他没想到颜默能忍住不问。这和以往那个盘根问底的叶子迥然不同。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步步长大的。 吴璐璐跟踪他的事情很快就调查出来,是司机小龚出卖的他。钱可以收买所有家里有困难的人。颜大同没有辞掉小龚,因为他要通过同样的路径,把假情报逐步传递给吴璐璐,慢慢引导对方改变思想,换得弟弟在将来的安全回归。 颜大同另外买了一部手机,从不带回家,专门用来接收颜默的简讯。通过每天的简讯联繫,颜大同得知颜默在设计院干得还不错,他感到稍许的宽心。赵巧巧也跟着辞职,跑到省城一家gg公司跑销售,好像还蛮对路。赵巧巧挣的钱比颜默的还多。圆圆则放在赵家带。小两口每周末回来探亲。 10月1号10点,工业园竣工典礼举行,各大企业正式入驻,皆大欢喜。10月7号,长假最后一天,网络上首先报出‘工业园假竣工’的小道消息,紧接着各大网站转载记者暗访拍到的照片。江流公司立刻召开记者会闢谣,紧接着东城开发办的谢主任也出面闢谣。谣言很快平息下去,网站上的图片也被清除干净,但是事情没有完。秦江威说:查清楚。大佬的命令总是很简短,酷得很,颜大同在心里嘲讽。然后颜大同对金友武也同样简短。记者得到谁的举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何混进防范森严的工地进行拍照的。兼任保安队队长的金友武副总负有直接责任。自从他们两个定下假竣工的对策后,便聘请甘家的人负责外围,自己的保安队巡逻内部,按理说不会有闪失,可是现实偏偏很残酷。一个月后,金友武把内奸拎到他面前,又是为了钱。为了钱也不要紧,问题是谁给的钱。隋宏伟给的钱。 “友武,你说这个隋宏伟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呢?我没得罪过他呀?上次你打伤了他,我可是送了医药费的。礼数都尽了,为什么就这么棘手呢?”颜大同迷惑地望着金友武。 金友武难得地嘆口气道,“颜哥,这个姓隋的不是和我们有仇,是和甘家有仇。甘家的事他都要捣乱。” “他们两家有仇,却找我的麻烦,真**倒霉!加上上次那个过节,真——” 第28页 金友武低头嗯了一声,不做声。颜大同眯起眼睛,觉得不对,他低下脑袋看金友武表情,慢悠悠地问道,“友武,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呀?快说。过时不候啊。” “嗨,颜哥,姓隋的后来又来找我,也想要保护工业园,我没答应他,还把他骂了一通。” “你又得罪他了?哎哟,我的祖宗耶,你好歹也是个副总经理啦,白领懂吗?还和那种混混直来直去,自降身份啊!” “颜哥,我——我脾气不好,我不对,又给你惹事了。”金友武低着头道歉,转眼又想到那可恶的对手,火又上来了。“可是那小子太损,我就瞧不起他干的那些事。” “好啦,混混就是混混,也就为几个钱而死。我们要干大事,不能被这种人拖后腿。还是用脑袋想想,如何对付他才又高效又隐蔽?” “□□枪?” “去你的。” “颜哥,这事我还真没招。你叫我打人砍人我立马上,叫我不砍人却要把他给灭了,我没辙。”金友武为难地瘪瘪嘴。颜大同手下现有四个副总,但是和金友武感情上最亲。而且治安这种事找其他的书呆子更加不行。 “颜哥,要我说,你在警局不是有人嘛,干脆把他给关起来。反正他干的坏事也不少,送牢里待着最省事。”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那小子在警局出来进去不是一两回了。对于良民,关几天有用;对他那种老油条,有个*用!”颜大同侧头想了想,“必须要等他犯大错才行。” “明白,颜哥。” 第18章 09-2 2月份,新的一年又来到,颜默和赵家过,颜大同和吴家过。12点钟声敲响的时候,颜默给旧手机上发祝福简讯,颜大同嘆息一声,然后删除。 工业园项目完成后,大老闆分配颜大同去投标河西的江滨花园项目,其实颜大同连投标书都看不懂,都是空降下来的工程师经理们搞的,颜大同的任务是拼酒开会泡个脚。当然最重要的是签字。法人代表嘛,签名很重要,出了问题全是他的。颜大同在倪帆那里碰见过其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的马仔。这有钱人命就是好,想什么来什么,问题却是别人的。 江滨花园中标的那一天,天气特别热。即使已经到了晚上,暑气仍然严严实实地笼罩住整个城市。公司里正在开庆祝会,辛苦这么久,员工们也该好好地放松放松。作为老闆,不出席不行,待的时间久了,又让其他人不痛快。颜大同在八点十分左右向在场的人告饶,提前走出公司大楼,站在大门口等小龚开车过来。 华西小区的房子已被吴璐璐卖掉,房款全进她的小金库,颜大同连个屁都不敢放。近期内,他除了老老实实回家没别的指望。当然,君子斗智不斗气。颜大同暗中计划先老实个一年,然后泡美眉,让吴璐璐的枪口掉转方向开炮,争取在五年内把弟弟给安安全全地接回家。与江滨花园项目相比,这个项目难度也很大,颜大同不由得摇摇头。他的宝马从远处驶过来。同时金友武也从他身后冒出来,拍他的肩膀想吓他,可惜不成,因为他早发现对面的曹望和蒋鹰两个人阴笑的模样。 “哎哟,是金总啊,你一个单身汉,为什么不多玩会?” “颜哥,我学你呀,领导离场,员工万岁嘛。” “得了吧你。喂,友武,你说那个隋宏伟还真厉害,怎么就嗖地一下混成金辉地产的老总了呢?” “是啊,颜哥,我也觉得奇怪。这个姓隋的,街头混混出身,就我妹夫那条街长大的,怎么就走狗屎运了呢?半年不见也成老总啦?” “去你的,什么叫‘也’成老总啦?我跟那人不是一个沟的。” “嗨,颜哥,我嘴臭,该死。我不是把他和您比,是和我自己比。” 颜大同摇摇头道,“这年头鱼龙混杂,反正是老实人吃亏。”感嘆一番,颜大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露出神秘的微笑,道,“友武,你这么早离场,是不是有约会啊?” “没有,绝对没有。”金友武像被刺猬扎了一样,往后退步,高高地举手发誓道。 “你小子从来不爱笑,这几天那脸蛋却比桃花还灿烂,敢说没有——那个?鬼才信。我告诉你,前几天忙,没时间收拾你,今天可得老实交待。”颜大同满脸堆笑,凑近金友武,猥琐地低声说道,“哥又不反对你那事。说吧,说吧,我绝对保密。顺便打发个大红包如何?” “真没有,颜哥,”金友武举着手节节败退,脸上的疙瘩差点要掉地上。这时,手机响了。颜大同失望地顿住脚步,金友武大大地松了口气。“喂,绍振,我已经到楼下了。好,马上过来。”金友武收起手机,朝颜大同挥挥手,急忙忙要走。脸色大变的颜大同从后面一把扣住金友武的肩膀,厉声问道,“你们——你们俩——?” 金友武回过身来,神色紧张地望着保镖的方向说,“没有——绝对没有。” 颜大同放开金友武,假装给他拍灰,凑近耳边道,“有种你再否认一次。你们两个,我谁不了解啊?” 金友武的脸垮下来,“颜哥,他不让我告诉你。怕你生气。” “我当然生气,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而且——友武,你傻呀,他已经结婚了,你还愿意?” “我愿意,颜哥。我追他追了五年,怎么着我都愿意。” “我要打断那小子的腿,这种缺德事也做?早到哪去了?” “颜哥,你不要怪绍振。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他一直不答应,最近——可能心情不好,才答应的。你别怪他。” “为什么呀?友武,你这是为什么呀?哥不反对你找那个,可是你找他干嘛呀?没结婚的人不多的是吗?而且你们家还催着你结婚呢?” “我不会结婚的,”金友武突然神经质地大吼一声,然后看看停在不远处的车和人,又压低声音道,“颜哥,我就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没道理可讲。要是他这次不答应,我也不会去找别人。我就一根筋,我就傻,我就——没办法。”说到后面,金友武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委屈。颜大同的牙龈又隐隐地痛。 “这不公平。”颜大同缓缓地说。 “颜哥,这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要公平,就不能要别的。可我现在至少还得到了一点东西不是吗?我先走了,等久了他会发脾气的。” 金友武不等他回应,便沿着半圆形的花坛往外走。那个微微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颜大同的牙龈比刚才更加疼了。要是汪绍振此刻出现在他眼前,他说不定会狠狠地揍那傢伙一顿。 颜大同坐上车回家。在车上,他陷入漫天的瞎想中。如果汪绍振的老婆知道了会怎么样?如果他父母知道了会怎样?他会离婚吗?离婚了孩子怎么办?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一切顺利,他们又能怎么办?何况一切不会顺利的。社会的发展总是慢于理想的步伐,它总是保守的,总是求不变。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化都会像刀片一样,划过你周遭人的脸。除非你能看着每张脸的鲜血往下落却无动于衷,否则你能怎样? 第29页 “老闆,到家了。”司机小龚提醒他。 “哦——”颜大同从梦中清醒。握住手中的手机在此时响了。屏保显示8:46。颜大同用手划一下,十条同样的简讯跳进来:【哥哥,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救我。】 颜大同第一秒的想法是谁这么无聊。然后他脸色大变,立马想拨打电话,转而低头飞舞手指,连发简讯。【怎么回事?】 【圆圆丢了。】 【圆圆不是在赵家吗?为什么跑省城去了?】【你现在哪里?】【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 最后一条简讯还没发出去,颜默的回覆如潮水般涌进来。【哥,我今天带圆圆到音乐喷泉广场玩,我老在思考一个设计问题,之后圆圆就不见了。我真该死。】【我不该在那个时候想问题的。】【我去报警,但是派出所的人说要24小时之后才能立案。他们不给我找。】【哥,我到处都找了,也等了很久,圆圆没有回来。我确定她是丢了,怎么办?】【哥,要是圆圆有什么万一,我就不要活了,哥。】 【不要着急,我马上就到。具体地址?】 “小龚,马上开车,我们要去省城。”颜大同对站在车外刚刚把烟点燃的司机说。 “什么?现在?” “快开车。你们两个也上来,快点。”颜大同对为他开门的曹望说道。三个人莫名其妙地重新上车,发动,宝马如箭一般冲出去。车后传来吴母不解的声音,“怎么不进门呀?”   (10) 颜大同拨通任局的电话。十分钟后,任局回话说联繫到省厅的路队长,他会去喷泉广场找颜默,带他去附近的派出所立案。“大同,不要着急。我会随时跟进的。也许只是走丢了,遇上好心人会送回来的。”任局说。 “好的,任伯伯,我只是担心叶子一个人,一冲动会做出傻事来。” “不会的。他不是冲动的人。他的抗压能力比你强。” “可是他在简讯里都说不想活了?” “那是他在对你撒娇。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后,对于任局把求救定义为撒娇,颜大同感到大惑不解。不过他没时间想太多,接着给汪绍振拨电话。汪绍振从给大老闆当保镖开始,慢慢搞,自己在省城成立了一个保安公司,把范波波等一批老战友拉到一块,负责日常保安、货物押运和人身保护等,生意还不错。颜大同认为汪老闆总能帮点忙。可是对方不接电话。颜大同嘆口气,想着那两人在一起也不容易,估计是躲在那个见不得光的地方争分夺秒地嗨咻嗨咻,可是——三秒钟后,颜大同想想还是弟弟更重要。他改拨金友武的电话。等到花儿都谢了,终于通了。金友武嗓音嘶哑地说,“怎么啦,颜哥?” “对不起,友武,我找他有急事。把电话给他。” “好。” “绍振,圆圆丢了。你能马上回省城吗?” 汪绍振答应马上返回省城。金友武和他一块。多两个帮手,颜大同心里便多两份心安。这头刚挂上电话,吴璐璐的电话挤进来,听他说完,也没多话,只叮嘱他路上小心。颜大同感到自己的老婆还是不错的。除了嫉妒之外,吴璐璐还是蛮好的一个人。 自从增加一条高速公路后,从h市到省城从原来的两小时缩短到一小时二十分钟。即使如此,颜大同仍然感到时间之漫长,恨不能肋下长出翅膀飞到叶子身边。夜晚高速上小车少,大车多。货车司机都赶着晚上多跑点。宝马在大车之间做非常危险的s型穿梭。1个小时后下高速,20分钟后赶到喷泉广场。颜大同提前给颜默发了简讯,所以一下车便看到了弟弟。颜大同朝受了委屈的弟弟张开双臂准备来个大大的拥抱,勐然撞见弟弟身后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他的手僵住了。这什么情况?他可没敢联繫大老闆啊。他懵懂了。颜默冲上来搂住他,力量之大,差点把他扑倒,幸好曹望在后面及时撑住他。 “哥哥哥——哥——哥,” “好好,没事。哥来了,不会有事的。圆圆不会有事的。”颜大同拍着弟弟的后背安慰道,眼睛却不自然地看向秦江威。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互相问候致意。 “大同,派出所已经立案。路队长正在查监控录像。”秦江威走上来替颜默说道,“根据录像,圆圆是跟着另一个同龄的小女孩和一个老太太走的。也许是熟人,到人家家里吃饭去了。”秦江威一面说,一面朝他递眼色。颜大同赶紧哦了一声,但是心里明白那绝不是熟人,只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把颜默当三岁小孩子哄。 第19章 10-1 颜大同配合着说,“对,叶子,也许是人家好心带回家吃个饭。一会就能找到。别担心。” 颜默放开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努力要自己相信他们的话,他点点头,然后偏头看模煳的天际线,不写字。颜大同和秦江威对视一眼,为了不冷场,他问,“叶子,圆圆不是要上幼儿园了吗?怎么带到省城来啦?赵巧巧她人呢?” 颜默从远方收回眺望的目光,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嘆息,然后写道,【哥,我们之间有点矛盾。这个星期归我带圆圆。】 “什么矛盾?什么叫归你带?你们分居了?”颜大同的追问如子弹哒哒地射出来。 颜默低下头,不敢看他,写道,【没什么大矛盾。我会搞定的。】 站在一旁的秦江威干咳一声,颜大同便打住提问。想来不管什么矛盾,此时此刻都不重要。他转向秦江威歉然道,“秦总,真不好意思,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您出面,耽误您大事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叶子能想到找我,是我的荣幸。现在就等路队长找到准确的线索,马上派人过去。如果警方不能办的话,我可以联繫军方的人。所以叶子,不要太担心。今晚一定能找到圆圆,我保证。” 颜大同嘴上说感谢感谢,心里却嘀咕颜默怎会有大老闆的私人电话。 “我看大家都站在这里说话也不好。不如到对面的肯德基坐着等消息,叶子,你说如何?”秦江威在颜默面前说话温和体贴,完全没有平时在手下面前的架子。颜大同觉得怪怪的,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走吧,叶子。”颜大同说。 一行人涌进肯德基,分三张桌子坐下。颜大同、秦江威围着颜默,曹望、蒋鹰和小龚一桌,秦江威的人一桌。深夜10点多,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到来令服务员颇为惊诧。大家无心吃东西,颜大同做主给每个人要一杯咖啡,给颜默加一个纽奥良烤翅。过了一会,浓郁的咖啡香气钻入颜大同的鼻子,他不由得做了个深唿吸。咖啡香是香,可惜口感不好,他是不喜欢的。颜默喜欢在咖啡里加入大量的白糖和牛奶,做出一杯甜不拉几的东西来喝。颜大同曾经取笑颜默是个假洋鬼子,不过此刻的颜默却呆呆望着咖啡,一动不动。颜大同打个唉声,将颜默的咖啡拉过来,撕开三袋白糖包,将糖和奶倒入杯中,再拿起小勺子替弟弟搅和。秦江威一直注意着他的手上动作,颜大同偷偷瞅老闆,手上动作不觉有些僵硬。但是他又能怎样?他把咖啡重新推到颜默面前,轻声说道,“喝点吧。晚上没吃饭吧,吃点鸡翅好不好?” 第30页 颜默摇头,转头去看秦江威,后者马上开口道,“还没有电话。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你知道,要查看每个路口的监控录像,要甄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放心,路队长答应了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颜默沮丧地把头搭在颜大同的肩膀上,抓住后者的胳膊,像是要哭又忍住。颜大同的下巴正好碰着弟弟的头,他侧过头,柔声说道,“没事的。有这么多人帮忙,圆圆不会有事的。放心。”颜大同像以往那样哄弟弟,可是他突然意识到对面的那双饶有兴趣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兄弟俩,好像是有人闯入你的私密卧室一样。颜大同赶快推开弟弟,清清嗓子,改用正常的声调说道,“叶子——” “叮铃铃,”颜大同的手机响了,是汪绍振。“哦,绍振,我们在广场对面的肯德基。” 过了几分钟,汪绍振和金友武急急地推开门进来。“大同,怎么样啦?要不要把我公司的人都派出去找?”汪绍振拉过一把椅子在颜大同身边坐下,然后拍颜默肩膀说,“没事啊,叶子,我公司人多,咱们撒开网找啊。”金友武站在他身后,不做声。 “没事啦,绍振,”颜大同说,“警方正在查录像。最重要的是去向。查清楚了才能出动人手。” “哦,这样啊,你不是说警方不同意立案吗?” “我找了任局,还有——,”颜大同想说秦总,想到汪绍振不认识秦江威,他又犹豫了。但是汪绍振见他瞥秦江威一眼,便问道,“这位是——?” “哦,这是秦总,颜默的——朋友。”颜大同说话有点结巴,他不知该如何定义秦江威在此时的身份。同时他估计秦江威如此低调的人,不会喜欢未经允许就被介绍给陌生人。秦江威对汪绍振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了。金友武在心里却有几分猜测,他和颜大同对视一眼,然后用手抓头。 “叮咚叮咚——,”悦耳的泉水声响起,颜默立刻扑向前,紧张地盯着秦江威。 “喂,路队,你好。嗯,确定出城了吗?好,鸡西方向,白色面包车,a######,好的。”挂上电话,秦江威不急不忙地对颜大同说,“他们十点上的高速,暂时没有出去,估计目的地是鸡西岭,那里有一趟12点半的火车开往下河。”然后他拿出另外一部手机拨号。 “喂,少校,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是,有点小事,想借点人,到高速上拦个车。人贩子的车。鸡西方向,白色面包车,a######,好,待会见。” 放下电话,秦江威对颜默柔和地说,“没事。警方会马上和高速管理局联繫,封闭各个出口,我的人会从鸡西岭营地出发拦截,他们也会派人去火车站封锁站台。我们现在上高速,来个两面夹击好不好?” 颜默朝秦江威激动地点头如捣蒜。整个营救行动好像没颜大同什么事,这让他心里莫名的不爽。他微微皱眉,颜默和秦江威都站起来,拉开椅子准备出发。颜大同不得不跟随。这时,颜默突然张开双臂,搂住秦江威的脖子。秦江威愣住了,颜大同赶紧拉开叶子,呵斥道,“叶子,你干吗?对不起啊,秦总,叶子不会说话,经常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他这是要感谢您的帮助。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人啦,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对不起。”说话间,颜默低着头,抢先走向门口。秦江威干笑一声,神色恍惚道,“没事,没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行人迅速跑向各自的车。颜默自然跟着颜大同走。等车上了高速,左右没有外人,颜大同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是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低声问道,“叶子,你什么时候联繫的秦总?” 【我给你打完电话后想到他,就给他发简讯。秦总挺好的,马上就赶过来帮我。正好路队长也到了。】 “你怎么会有他的电话号码?”这句话才是颜大同最想问的。颜默画好画后,两次都是颜大同亲自送到秦府,没让颜默露面。按理说,颜默没有和秦江威交集的可能。 【有一次秦总打电话说要谢谢我为他家画画,请我吃饭。吃饭的时候他给了我名片。】 “你怎么没和我说?” 颜默一面观察窗外的车牌,一面应付哥哥的提问。他有点不耐烦,写道,【为什么一定要和你说?一点小事而已。你每天干什么,也没和我一一报告。】 “嗨,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 颜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不放心他什么?秦总这么热心帮忙,你为什么要怀疑他呢?】 “唉,就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地帮忙,我才担忧。我平时都难得见他一面,他却主动关心你?” 【哥,你是他手下,就算想害我,也得先考虑得罪你的后果。你掌握着他的财富,富人眼里只有钱,他不会那么傻的。再说,我们两兄弟也不是随便能让人欺负的。哥,趁他现在对我们好,你赶紧多挣点,省得以后后悔。】 颜默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颜大同无言以对。叶子的思维总是与众不同。他不害怕,不多疑,欲求少。而颜大同自己却什么都想要,所以患得患失。 12点,在鸡西火车站找到那辆白色面包车。人已经不在车内,秦江威指挥武警封锁入口和月台,其他人去候车室。在第三候车室找到了圆圆,和另外三个小孩。一岁半的圆圆被一个中年妇女抱在手里,昏昏欲睡。 “啊——”,颜默大叫着,起身跳过长排椅子,沖向那妇女。三个人贩子跳起来要逃,被众人拦在中间。 “爸爸——”,圆圆睁开眼尖叫,颜默从人贩子手里抢过女儿,一记飞腿踢倒对方。 颜大同看到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如农夫看到偷鸡的狐狸,绕过椅子冲过去,拳头如铁扳手一样砸在那男人的头上,那男人哎哟一声痛苦地大叫,“杀人啦,救命啊!” “你叫谁救你呢,天杀的人贩子?敢偷我的侄女,今天我就搞死你也没人敢放个屁。”颜大同掐住那男人的脖子,恶狠狠地吼道。 秦江威站在外围,远远地看着。颜默抱着女儿,退出包围圈,走到秦江威近前,毕恭毕敬地来个90度鞠躬。秦江威赶紧扶住颜默的胳膊,不让他行大礼,可是颜默的力气大,意志坚定,秦江威拧不过他,只得放开对方,领受了大礼。圆圆紧紧地搂住颜默的脖子,不断地叫爸爸爸爸。颜默眼圈微红,不停地亲吻女儿的脸颊。秦江威撇过头不忍看。等到和警方交接完毕,颜大同一行人又驾车回到省城,已是凌晨2点半。 秦江威提议到他的金盾大酒店休息,疲惫的颜大同也不客气,接受了大老闆的好意。爬上床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颜默父女睡一张床,很快就响起熟悉的鼾声。颜大同却难以入睡,就像完成一个大工程之后又累又兴奋。柔软的席梦思如同海浪不断地冲击他的神经,翻到左边睡不着,翻到右边也睡不着。太多的问题折磨着他。颜默夫妻出了什么问题?莫非分居了?要不要带颜默回家?这样在外面又工作又带孩子,实在叫人不放心。吴璐璐会做出何种反应?如何说服她?要不要劝说岳父岳母一起来劝老婆?要不要到外面包养一个美女,降低吴璐璐的戒心? 第31页 想着想着,颜大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睁眼是上午11点多。旁边的父女俩也醒了,正在被窝里低声逗乐。 “爸爸,我要妈妈。”女孩子说话不仅早,还特顺熘。 “是啊,叶子,这么大的事也该通知做妈的呀?你说了没有?昨晚怎么不见她出场呀?”颜大同问。 颜默把圆圆从被窝里抱起来,给女儿穿衣服,貌似没听见他的问题。颜大同上下唇吧嗒一下,心想这矛盾可大了。穿好衣服,颜默把圆圆放到地上,然后写道,【哥,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吃完饭再说。】 “好。” 到饭厅时,发现汪绍振提前熘了。金友武说是去上班,颜大同知道那小子是不好意思在他这个老熟人面前老晃悠。他没说什么,叫大家都入席,先吃饱再说。秦江威昨晚回自己家了,他和那些武警好像一阵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20章 10-2 吃完饭,颜大同吩咐颜默向单位请假,先回家压压惊。然后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开车回h市。带着颜默父女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颜大同吩咐秘书小葵买来一堆的玩具陪圆圆在外间玩,然后兄弟俩才有时间坐下来慢慢聊。 “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哥,她脾气不好。】 颜大同缓缓转动青花瓷的茶杯,仔细观察颜默那张撒谎的脸。颜大同上职高的时候,迷上电游,天天琢磨到哪里弄点钱。家里也不富裕,老妈把爸爸的工资掐得死死的,他到处翻,也找不到几个钢镚。没办法,颜大同只好站在网吧里看人家打。有一天,有人提议两队比赛,谁赢了谁得钱。颜大同头一热,便扎进去。结果他们一队人输了,每人要出10块给对方。那个时候,颜止每月的工资才285,加上颜大同的爷爷奶奶,要养五个人,颜大同到哪里去找10块来还债。同时,如果说话不算数,那就丢脸丢到下水道去了,他在卧室急得团团转。敏感的颜默问他干什么。颜大同对弟弟从不撒谎,于是颜默说他去问颜止要钱买文具零食或者玩具。因为颜默名下每个月有80块的抚恤金,所以颜家对他从不吝啬。就算不够花了,也可以开口问任局要一点。颜大同说这事悬。无论是文具还是玩具,都不可能一次性要到10块。颜默的小脑袋摇两下,说他先问颜止要2块,再去问任伯伯要8块。“为什么问任伯伯要多一点?”颜大同当时如是问。【因为任伯伯最宠我,即使知道我撒谎也会给。爸爸却多疑,什么事都要想一想,事后还要查,他最不好对付。我要先去借个玩具来骗他,过几天再说丢了。】实际上,颜大同也以买文具的藉口问颜母要来2块钱,这样从任局那里骗了6块。颜默果然借来一个玩具骗颜止,骗的时候装得可高兴啦。过几天,玩具‘丢了’,又哭得可逼真了。颜止当时信以为真,两兄弟以为这事就这样顺利地过关了。等到下个月,颜止在家长会上得知班上的男孩子都喜欢打游戏的信息后,立马对往事产生怀疑。他回家严肃地问颜默,你的玩具真的丢了吗?当时颜大同坐在颜默对面看书,放在纸上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父亲是20多年的老刑警,想在他面前撒谎,何其难也?他害怕颜默把他供出来,更害怕颜默因为他而变成一个撒谎的小孩,失去父亲和任局的信任。他记得当时颜默的脸色和现在一样,假装镇定,不愿多说,摆出一副你不信我,我就和你死磕的模样。颜止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死磕,他深深地看了颜大同一眼,转身走了。至于任局那里怎么想,颜大同也不知道。反正两个老警察都没找茬,也不再给颜默现金。再要东西直接给。 “叶子,我们兄弟之间还不说实话就没意思啦。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哥,真没事。她工作忙,经常加班。两个老人也需要休息,所以——】 “那昨晚孩子都丢了,她都不着急?” 【不是的,哥,是我骗她说带到朋友家玩了。】 “你为什么要骗她?” 【怕她骂我。】 “叶子,”颜大同的大手重重地拍打老闆桌的桌面,他欣赏弟弟为了自己而撒谎的坚强模样,但是不喜欢弟弟对自己撒谎。“再不说实话,我跟你急啊!” 颜默畏缩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良久,他写道,【哥,自此那次中秋节之后,巧巧老是在背后议论你。我不服气,就吵了几次。后来我们就——分开了。】 “分居啦?”一波喜悦之情从颜大同的心尖尖上掠过。 【不是分居,是暂时分开一下。其实也算不上分开,她晚上也回来,只是故意把圆圆接过来要我带。她想要我低头,我偏不。我找到楼下一个王奶奶帮我带白天,我自己带傍晚。以后我注意不要在外出的时候想问题就好了。不会再出事了。哥,我一定要斗过她。】 颜大同赶紧干咳一声,正色道,“你这又何必呢?我的确做得不对,她要说就说嘛。我们夫妻的矛盾何必影响到你们呢?” 颜默听了他的话,抬头望着他,眼里是复杂的感情。【哥,就算你错了我也不允许别人说你坏话。好了,反正我们已经这样了,就不说了。】 颜大同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弟弟不惜为了他得罪自己老婆,再好的兄弟也莫过于此,但是他不可以拆散人家家庭的。于是半刻的感动后,他依照理智劝道,“嗨,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们是夫妻,不是敌人。干嘛要斗过她?小孩子夹在中间受折磨知不知道?赶紧和好。男人要多让让女人——” 【让让让,你就知道让,在家里让完了,就去外面找人,这样做就很好吗?虚假的和平!】 “我——”颜大同感到气短。理智真是害死人。想说的没说,说了的却得罪人。他用手捂住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然后他抬手抽自己一嘴巴,道,“都是哥哥不好,没带个好头。对不起。” “哥哥哥——哥——哥,”颜默吓得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自残。【哥,我不是批评你,我理解你。真的,我理解你的痛苦。我不怪你。】 颜大同放下手,可怜兮兮地望着弟弟,心想只要你不生气就好,其他人我才不在乎呢。   (11) 【哥,晚上我还是回去吧。要不她那边也不好交待。刚发的简讯里她好像起疑心了。】颜默写道。 “不行。你一个人这样带孩子哪行呢?要不把圆圆放在我那里让妈妈带。不是一人负责一周吗?行,咱们就和她斗。颜家带一周,让她见不着孩子的面,看她做妈的能忍到什么时候?” 【不用,哥,妈妈挺辛苦的。带瑞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看她的白头髮越来越多了。想起以前我老和她作对,真是不应该。还是我自己带吧,再等半年圆圆上幼儿园,我就解放了。】 听见这话,颜大同乐得嘿嘿笑。连小时候的错误都能反省,要是他妈在场,保准乐出泪花来。一年不见,这小子变得超级成熟。 第32页 “好吧,夫妻之间的战争也不会持续太久,久了会分手。说不定下一周就好了。对啦,你的工作如何?你是什么职位来着?” 【设计。】颜默的脸色淡淡的,一点没有终于找到所爱可以大干一番的兴奋劲。 颜大同眉峰微蹙,道,“我知道是设计,有什么作品,说来听听。” 【那个顺峰大楼是我们院设计的。哥,设计是一个团队完成的,我在里面就负责一部分。】 “哦,这样啊。成,哥也不懂,你高兴就成。” 吃过晚饭,颜大同派车送颜默父女回省城。小圆圆懵懵懂懂,爸爸说昨晚是一场猎人游戏她也信,分手的时候在颜大同的脸上亲了两口。颜大同挥手的时候,心里甜蜜蜜的。 晚上回到家,颜大同和家里人略微说了一下,他不愿意谈细节,尤其是涉及到某个大人物的细节。颜母吓得连拍胸脯,不停地咒骂该死的人贩子。吴璐璐在晚餐时不提问,回到卧室便前来挖掘颜默夫妻的细节。颜大同不愿说。吴璐璐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扭头不理他,抬手给赵巧巧打电话。颜大同一把抢过手机,凶道,“你干什么呢?赵巧巧还不知道这件事。别添乱!” “什么,做妈的都不知道自己孩子丢啦?”吴璐璐眼睛一闪一闪,然后由怒转喜。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哟声,“那可——真可惜。” “管你*事!要说也是我弟弟自己说,你别没事找事。” 又一个中秋节来临。在节前,颜大同接到一个好消息,孙彪区长因为贪污受贿被双规。孙杰出逃,不知所踪。任局说孙杰那小子身上也背了不少罪,最好别回来。颜大同心里又高兴又遗憾,要是能把孙杰那祸害给抓住,他一定得现剐了他。差一点便害死他弟弟,这个仇他要记一辈子。 中秋节的中午,金友武请吃饭,颜大同颇感惊讶。这么多年了,吝啬鬼从来不请客,今天请客准没好事。到了才知道是大好事。金家爷爷奶奶手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小傢伙给众人看。颜大同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友武,连连摇头。“你这是——”颜大同本想说‘从哪里冒出来的儿子’,但是看在金家老人的面上还是不说为妙。 金友武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请人生的。要不然老头老太一天到晚的闹,烦死了。” “哦,多少钱?” “二十万。” “二十万?你有那么多钱吗?” “当然没有啦,所以大老闆,您今天可得发个大红包!”金友武露出狰狞的微笑。 “切,又不早说。红包没有,给你支票。你小子就会算计自己老闆。”颜大同掏出支票本,划拉四个零,塞到金友武手里。 汪绍振走进来,以战友的身份来庆生。一出手是一个大大的红包,看来他早知此事。 “他知道我不知道,友武,你偏心啊!”颜大同故意挤兑道。汪绍振面上汗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金友武脸上却淡淡的,没做声。颜大同瞅瞅两人,感觉不对。 等客人到齐后,金友武宣布满月酒开始。因为小孩的母亲身体不好,不便出席,请诸位原谅。颜大同端着酒杯在心里乐,再过一年半载,宣布夫妻感情破裂,以离婚告终。这种把戏,管你信不信,反正也得演。群众演员的用处就是配合演出,演完拉倒。有钱就是好,房子、车子、儿子,想要什么有什么。 “大同,隋宏伟要结婚了,你知道吗?”汪绍振说。 “哦?管我*事。” “大同,隋宏伟的后面是齐民生,四大公子之一。恐怕不去不行啊。” “原来如此。难怪甘家最近受到了打压。” “是啊,所以我恐怕得去送份礼。在省城做事,不能不看四大公子的脸色。” “绍振,我不去。他有齐家撑腰,我也有人撑腰。除非上面叫我去,否则我不能随便去。”颜大同心想待会得给倪帆打个电话。 “哦?大同,你背后是谁呀?怎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咱们俩这关系——” “打住,绍振,这种事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若有事找哥哥我就成。” “嘿,你们有靠山的就是好,不费劲就获得大家产,羡慕啊。不像我们,替人累死累活——” “得了吧你,踏踏实实做事没什么不好的,绍振。夜晚睡得香明白不?”颜大同揽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老朋友的肩膀低声说,“实在要靠山,哥哥我就是你的靠山。喂,八卦一下,你和友武是不是闹矛盾啦?” 汪绍振本来挺感动的一张脸突然变色,他推开可恶的老朋友。“去去,别烦我。” 看着老友的猪肝脸,颜大同哈哈大笑。一回头,金友武迷惑地看着两人,颜大同笑得更开心。他事后反省自己纯属心理变态,人家不和,他乐什么乐。 第21章 11-1 晚上回到家,六点钟。他现在学乖了,重大节日,提前回家,若有特殊情况,早一天汇报。颜默夫妇受邀过来,正坐在沙发上和老人家聊天。两个能跑能跳的小傢伙在沙发周围追来追去,不亦乐乎。 “大哥回来了。”赵巧巧慢腾腾地站起来和他打招唿。颜默也同时起身,没有像以前那样冲过来拥抱,站在原地像客人一样客气疏离。颜大同朝两人点点头,笑着抓住路过身边的圆圆,举到空中‘坐飞机’。圆圆在他手里扭来扭去,大叫,“我不要坐飞机,我要追哥哥。坏伯伯,放开我。”颜大同乐死了,凑近圆圆的脸狠狠地亲两口,才把小妞妞放在地上。小屁股一熘烟地跑了。 还是小时候好啊——两小无猜,颜大同心里感嘆一声。 “坐坐,不要客气。”颜大同一面对小夫妻招唿,一面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巧巧,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你爸妈还好吗?”颜大同接连不断地提问,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回答。一旦说‘不要客气’,便是应该客气的时候了。那些客套的回答像尘埃飘过,他听不见。 “来,巧巧,叶子,吃葡萄。新出的巨峰,可甜啦。”吴璐璐端着一大盘的黑葡萄过来,热情地招唿客人吃。所谓其乐融融,大概就是如此吧,颜大同坐在沙发无聊地看着大家彼此应付。 一顿团圆饭吃得顺顺利利。吃完饭,颜默夫妇告辞,吴璐璐给塞了两大袋礼物。小圆圆哭得稀里哗啦,瑞瑞难过地跑上楼,不肯见人。颜大同跟着儿子上楼,他想在浴缸泡一泡,舒缓一下心情。浴室是一个人的空间,是颜大同的最爱。唯有在这里,他才可以全身心地放松下来,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颜大同脱下衣服,滑入温暖的水中,感受海浪一阵阵地冲击他的灵魂。闭上眼,全是叶子客气疏离的笑容。他赶紧睁开眼,试图回忆过往那种亲密的笑容,可是那种笑容难以在天花板上成形。他再次闭上眼,右手握住自己的老二,试图穿越时间的波浪,回到小叶子在院子里追逐哥哥的年代。 第33页 “叶子,快来追我。你跑不过我,嘻嘻。” “叶子,我在这,来呀,有本事你就来呀。” “喂,颜大同,你要泡到什么时候啊?快出来。我着急上厕所呢。” 高潮戛然而止。颜大同喘息着把手洗干净,恼火地从海里面爬出来,坐在浴缸边缘,缓了缓,他把塞子拔掉,看着他的海浪慢慢消退。 颜大同穿上睡袍走出去,吴璐璐的声音在卫生间里响起。 “我跟你讲,大同,巧巧刚才告诉我,说他们两个上个星期又吵架了。巧巧嫌你弟挣得少,连个私立幼儿园都上不起。又嫌他不会说话,出去见朋友没面子。你弟弟脾气大的很,差点出手打她。两个人现在还在冷战中,你看出来了没?” 颜大同打开卧室的电视机,没理会。颜默现在的简讯也少了,说的多是废话。工作上的事不谈,认为他不懂行;生活上的事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圆圆,不谈夫妻矛盾。 “你说他们这样子怎么能长久?嘻嘻。”吴璐璐带着面膜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抢过遥控器换到江西卫视看韩剧《蓝色生死恋》。 “当初可是你硬要把他们俩凑一对,现在又来笑话人家,知不知道这样做很缺德?”颜大同冷冷地说。 吴璐璐的思绪赶紧从韩国穿越回来,耸起肩膀说,“欸,你这是什么话?我当初是帮你弟弟,怎么不对啦?他们自己过不好,管我什么事呢?你弟弟自己条件差,就该知道退让嘛,人家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嫁给一个哑巴,工资又低,难道不委屈吗?说两句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自己条件不好,还非要女人说你好,凭什么?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就不错了,关起门还不兴说两句,真是没道理。” “既然委屈就别嫁,就离婚,没人拦着你。” “喂,颜大同,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为了这个家庭委屈自己,反而错了是不是?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这个烂人呀?我跟你讲……”吴璐璐巴拉巴拉说了足足十分钟,看样子她是彻底从韩国穿回来了。 颜大同没有逃避,他坐在飓风的风眼里发呆。他做错了事,该骂;可是叶子又做错什么了该受这样的罪呢?赵巧巧当初因为崇拜颜默的勇勐,因为年青人纯洁的感情,还有颜家的家世嫁过来。现在不崇拜了,钱用光了,感情也不好了。人的五官是高级动物里最差劲的,没有房子的时候,就看见房子;有了房子之后,眼里又塞满别的东西。又要这,又要那,没完没了,渔夫的老太婆最后是什么结局来着,颜大同想。 颜默给女儿取名叫‘圆圆’,用意是虽然人生开头是破裂的,却希望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可是现在他还能实现这个心愿吗? ———————————————————————————————————— 第二天,吴璐璐的心情又变好了。颜大同洗脸的时候,她坐在梳妆檯前大声说,“大同,还有个新闻没跟你说。赵巧巧说你弟弟在单位不受重视,至今还给人家跑腿打杂,根本没让他搞设计。你说他的工资能上去吗?不可能的事。人家赵巧巧却口齿伶俐,前不久当上小主管啦。不仅有工资,还有提成、年终奖。你说她能听你弟的话吗?肯定不能。” 颜大同用毛巾抹脸,然后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要我说呀,你弟弟就该识相。人家在外面挣得多,回家还做饭做菜,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他一个甩手掌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女人呀,也就口头上说说,嫁也嫁了,娃也生了,抱怨几句不过是个形式,何必真较劲呢?他就该哄着人家高兴才对。要我是你弟弟,就——” “就什么?”颜大同把毛巾摔在冷冰冰的檯面上,说道,“你也吃现成的,却在家里耀武扬威,还好意思说别人?” “喂,颜大同,我哪里耀武扬威啦?要不是你在外面做的龌龊事,我至于跟你怄气吗?你要是个老实人,我保证一日三餐把你当菩萨供着。” 颜大同走出洗手间,套上西服,一面折腾那该死的领带,一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是老实人,你现在还在吃糠。” 颜大同甩上门,门内传来女高音。“颜——大——同!” 走进办公室,颜大同第一件事不是喝他最喜欢的大红袍,而是上网查顺峰大楼的设计人员名单,果然没有颜默的名字。这个世界是那冷冰冰的巨兽哥斯拉,他的大脚踏着每一个小人物的尸骨往前行。不会因为你有能力就重用你,不会因为你父亲是烈士就多瞅你一眼。 “颜总,倪老闆来了。”秘书小葵推开门说。 “哦?快请。”颜大同用手使劲揉搓太阳穴,打起精神先应付眼前的事。 倪帆头戴骑马帽,身着护甲背心、马裤,脚蹬马靴,精神抖擞地走进来,颜大同一看这打扮便知待会要去陪某某人跑马。他顺应潮流正在学习高尔夫,但是骑马这个难度太高,他可不打算跟进。 “倪总,欢迎欢迎。您这是要去逍遥呢?”颜大同打着哈哈笑道。 “得啦,颜总,你的高尔夫也练得不错呀。上周末我远远地看见你啦。” “嘿嘿,过奖过奖。比起倪总来,还差着一帽子呢!坐,喝茶,今天有什么好事呢?” “颜总,咱们长话短说吧。今天是京城的人,不能让他们等。长临线计划要从大熊岭通过的消息,你知道吧?” “知道一点。不过不是说那是5年规划吗?” “老闆说上面还没有完全下决心,但是咱们得早做准备。你带人沿线勘察一下,看看那些地方适合建商品房,那些地方适合建工厂,老闆想要囤地。到时候再倒手一买,咱们就发了。嘿嘿。”倪帆近几年和他的感情距离在逐渐缩小。人熟了,自然好说话。颜大同陪着乐呵。 “顺便和沿线的村干部们联络联络感情,你知道的啦?”倪帆熟稔地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要走。 颜大同赶紧拉住倪帆的胳膊,讨好道,“欸,倪总,等一下。上次秦总帮我弟弟找回孩子的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登门拜谢。您能给安排个时间吗?” 倪帆似笑非笑地说道,“令弟已经请过秦总的饭了,你不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耶。臭小子没和我说啊。” “你呀……算啦……不知道也好。” 倪帆走到门口,停下转身,说道。 颜大同听见这种钓鱼的话,如闪电穿身,愈发着急,他扯着倪帆的胳膊不让走,赔笑道,“等等,倪总,老闆到底是啥意思?您给交个底呗。” “哈哈,你这话就不对了。老闆的心意哪是我们做手下的能猜测的。我只知道令弟个性刚强,叫人佩服。不过话说回来,过于刚,容易折,这个道理你该懂的。” 第34页 “哎哟,倪总,我弟弟到底哪里得罪了老闆,你快告诉我。急死我了。” “哈哈,颜总,去问令弟好啦。我赶时间,再见。” “喂,倪总——” 把人送到楼下之后,他神色阴郁地回到办公室,拿备用手机给颜默发简讯。【尽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急事。】 【好。周六。】今天是周一,颜默通常是周末回市里。 【不行。今天晚上?】 【好的。我坐8点半的火车回来。】 【不用。5点下班后小蒋在大门口来接你。】 【可是圆圆没人带。巧巧通常要七点才回来。】 【一起带回来。】 【好的。】 第22章 11-2 倪帆的到来把颜大同的心搅得更乱。颜大同一天过得很糟糕。他表面上在查找长临线的资料,和副总商量请人勘察的事情,搜集沿线村庄的情况,脑子里却不断地幻想颜默和秦江威交往的各种可能性。只要有一丁点闲暇时间,哪怕是上洗手间的几分钟,不祥的预感都会在他眼前如羊群般星星点点。他一会恼怒颜默的不吱声,一会咒骂大老闆的可恶,一会又埋怨自己的无能,连个弟弟都保不住。他是比以前有钱了,有能耐了,在颜母那样的小市民看来已经登峰造极了,可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在秦江威面前,他还是条可怜的小爬虫。颜默的刚性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他才想用自己的柔性把他保护起来,免受外界的欺压。可是——该死的,要不是被吴璐璐发现他的秘密,叶子也不至于被逼离开他的保护圈。 好不容易熬到5点半,司机小蒋汇报说已经接到父女俩。颜大同的心才稍稍平静一点。他草草地吃过盒饭,身心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休息。金友武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喜帖,道,“姓隋的来喜帖了。那小子在我妹夫那条街上大肆张扬,把整条街都铺上红地毯,每家每户必须给他贴喜字,嚣张得很。他也给我送了一张,您看去不去?” 颜大同拿起那张贴有新郎新娘合影的喜帖,看了看,然后轻轻地从中撕成两半。金友武在一旁举起大拇指笑道,“行啊,颜哥,终于雄起了。佩服。” “去死,我什么时候不雄起呢?”两人哈哈大笑,然后颜大同说道,“喂,先送个红包过去。还没到摊牌的时候。” “嗨,颜哥,你真是——” “狡猾狡猾的。得啦,跟我说实话,你和绍振是不是分了?”颜大同严肃地问。 金友武侧过脸,唿出一口气,严肃地答道,“我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 追了五年,一年便厌倦,幻想和现实之间不过一张薄纸。不就那么回事嘛,幻想才是永恆的玫瑰色。 颜大同疲倦地倒在沙发背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是啊,也就那么回事。” 晚上七点过五分,颜默推开门,探头进来朝他微笑。后面的圆圆从门缝里挤进来,大叫“伯伯”。恢復了元气的颜大同抱起圆圆亲两口,然后招唿两人吃饭。圆圆路上吃了零食,随便扒了两口,便去箱子里找玩具。颜大同把电脑打开,让圆圆搂着芭比娃娃看喜羊羊。 “倪帆上午来过了,说你请秦总吃饭,有这回事吗?” 颜默用纸巾擦擦嘴巴,然后点头。 “叶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讲?做兄弟的做得如此生分吗?” 【哥,我不觉得是多大的事,你为什么老是很紧张呢?】 “因为秦江威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接近你。他哪有那个闲功夫?还有倪帆说你得罪秦总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得罪他,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哥。他就是邀请我去他的工作室当设计总监,我没答应。就这点事。你别着急。我拒绝他的时候,态度挺好的,没乱来。】 颜默挺真诚地看着他,弄得颜大同想骂也骂不出口。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机会呢?” 【因为我不想受人恩惠。圆圆的事我无能为力,只能找人帮忙;但是工作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不应该指望人家。再说你不是经常说,出来混是要还的。我可不想还太多。圆圆的事情,已经很难还清楚,再求人找工作,不是很丢脸吗?】 “对,这个哥哥贊同。我们不能授人把柄太多。” 【哥,不是授人把柄,是欠人情。你好像对秦总看法很不好。我觉得他还不错。放心吧,他不是无赖,我说不去他也没有不高兴。还行。】 背后不高兴你看得见吗? “行吧。不过哥哥不贊同你以后和他单独吃饭。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先告诉哥一声呢?” 【行啊,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是无所谓啦,只是没想到你对吃个饭如此紧张。其实秦总人蛮好的,每次都问我喜欢吃什么,在餐桌上也不摆谱,挺尊重人的。你不用担心。如果他摆谱,我不会理他的。】 “嘿嘿——”颜大同在心里苦笑。看样子,颜默迟早有一天要得罪大老闆的。他得早做打算。当然,他宁愿弟弟得罪对方,也不希望弟弟卑躬屈膝。 【哥,你就为这事把我叫回来吗?那我可不可以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等一下。那么着急干什么?赶着回去吵架吗?你们两个到底怎么样,给哥说实话。” 【哥,没怎样。】 “那么为什么圆圆现在还跟着你们混呢?赵家为什么不帮你带?还在斗气是不是?” “哥哥哥——哥——哥,”戳中痛处,颜默急得叫起来,然后白他一眼,嘟起嘴,不肯写字。颜大同也不催,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人的伤口通常是要包扎的,给人看需要勇气。 良久,颜默郁闷地写道,【哥,我没和她吵架。她说话像蜜蜂嗡嗡叫,又快又密,哪有我插嘴的时间,所以我不和她吵,随她说。说完拉倒。】 “那她抱怨什么?” 【唉,抱怨上不起私立幼儿园,买不起有机蔬菜,加班累死人,还要陪臭男人喝酒,抱怨我做的饭不好吃,圆圆又瘦了。要是病了就更加不得了,都是我的错。抱怨租的房子地板不干净,衣服叠得不整齐,总之是我这个主男不合格。都是些小事,随她说呗。】 “还有,她不乐意带你见她的朋友?” 【我还不乐意去呢。到了周末也不让人休息,还要抱着孩子逛街,我才累呢。】 “还有没有为我的事吵架呢?” 【没有。最多是把全天下的男人一併骂了。】颜默写着写着,自己先笑了。 “好啦,你们夫妻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等你以后挣大钱了,她自然就服帖了。这样,你还是回来上班。在哥哥这里,工资绝对比她的高,如何?” 【不用,哥。我在设计院挺好的。你别担心。】颜默死活不肯承认工作上的不得志,颜大同的小心脏扭作一团。他突然失了声,不知该说什么好。所有的客套话都失去作用。颜默也收起虚假的笑容,忧郁地盯着他,那眼神让颜大同心酸。颜默微微皱眉,突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圈住他,耳边响起颜默厚重的唿吸声。那种担心你又不能明说的感觉很别扭,而颜默给他的反馈是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还是要独自前行。 第35页 颜默父女走后,颜大同躺在沙发上冥思苦想,秦江威为什么唆使颜默跳槽?颜默不对自己讲的事,也绝不会对一个外人讲。但是秦江威却知道颜默在设计院不受重用的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关心过头了。   (12) 秋天,颜大同的多数时间花在规划中的长临线上。除了他江流公司之外,还有好几路人马都在窥视这块肥肉,其中有隋宏伟的金辉公司。大家都邀请村干部们吃饭,多次碰过面。隋宏伟那小子和孙杰一样,见面挺客气的,但是颜大同敢和任何人打赌,姓隋的肯定在背地里咒他。为了安全起见,金友武亲自陪同他出行。十二月初,大老闆传话说省委领导基本上同意长临线的走向,要颜大同马上出手购买地皮。对于村干部和村民的任何要求一律答应,越快越好。 颜大同放下电话立刻召开高层会议,进行分工。下午便驱车赶往白羊岭村委会,巧得很,隋宏伟和他同时到达。双方哈哈大笑。 “颜老闆,这么巧啊。不过你别和我抢,这地我要定了。”隋宏伟张开嘴,全身烟燻的黄牙。 “隋老弟,话不能这么讲。得看人家村委会愿意卖给谁不是吗?商品经济,自由买卖嘛。” “在我这就没有自由可讲。我说卖就得卖。” 颜大同听到这么霸道的话也没生气,脸上仍然保持微笑。他想着他手下的林副总正赶往三山道,高副总赶往大熊岭,无论如何他们的胜算要多一点。在以往和村干部的吃喝当中,颜大同已经许诺不论隋宏伟出多少,江流公司都要翻一倍收购。凭着这一点,颜大同不信就斗不过眼前这个小混混。 “那成。您先请。我等着。”颜大同抬手请隋宏伟先进去谈。他和金友武站在村委会外面等。 “颜哥,他们肯定带了枪,我看得出来,直接给段所长打电话吧。”金友武低声说。 “再等等。也许他不会那么快作死的。” 过了一会,听见里面隋宏伟的声音尖锐刺耳,“不行,没什么可商量的。今天这合同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快点给我签了。” 有旁观的村民跑过来对所有围观群众害怕地说那小子手里有枪。 “颜哥!”金友武催道。在街头耍横是一回事,在商场上也如此就太下作了。 “打电话。兄弟们,拖住他们10分钟,我们赢了。我们当中只有金总有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使,因为我们必须依靠警察的帮忙才能彻底地解决他们,明白吗?” 颜大同这方来了两辆车,保镖4名,加上金友武和两名司机,共8人。他早早地收买了隋宏伟身边的一个人,所以今天的准备很充分。 第23章 12-1 大约过了四分钟,隋宏伟一行四人从村委会里志得意满地走出来。 “隋总,怎么样?顺利吗?”八个人成扇形拦住隋宏伟一行人的去向。隋宏伟的小眼睛盯着他,哈哈大笑道,“很顺利。看,合同到手了。我都说了别和我抢。另外,我知道你的人已经去了三山道和大熊岭,别着急,我的人也在那里。颜老闆,你说那两块地会花落谁家呢?” “嘿嘿,隋总很有头脑嘛。”颜大同迎着对方的目光,笑道,“佩服,佩服。不过,商业法里有一条,在威逼胁迫的情况下签订的合同属于无效合同。不知道隋总听说过没?” “是吗,不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威逼胁迫啦?颜老闆,上法庭可要讲证据,不要乱放屁。” “你才放屁呢!”金友武急着插话道。 “金友武,你不想活了是吧?”隋宏伟突然拔出□□,对准金友武的脑门。在场的村民们一片骚乱,快速逃走。“我结婚请你吃酒,居然不来,明摆着不给我面子。信不信我今天干掉你?” 金友武站在颜大同的左手边,他眼睛的余光瞥到那渗人的枪口,感觉随时会指向他的太阳穴。他双手握拳,手心里潮乎乎的,但是颜大同心里告诫自己再坚持一下。他站在原地勉强笑道,“隋总,不要这样。您结婚那天,友武去成都出差了。不能前来是对不住,我在这里替他赔罪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呢,颜老闆?”那枪口立刻转向他的脑袋。 “隋总,我不是不想来,但是您也知道我的老闆和您的老闆,他们之间有矛盾,您说我们做马仔的又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我本人对您还是非常尊重的。您看,那次金友武不小心伤了您,我不是马上叫人给您赔礼道歉吗?您不肯收礼金,要和我交朋友,我以为我们在心底里已经是朋友啦。您结婚的红包我也没敢忘不是吗?只是碍于大老闆的面子,不能公开来往,这一点还请隋总见谅。” 隋宏伟听完他的自圆其说,哈哈大笑,收起枪,走过来搂住他肩膀,用手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大声道,“颜老闆,您看您,开个玩笑而已,何必紧张呢?”然后又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喜欢识相的人,颜大同。” “好了,我们走。”隋宏伟放开他,朝自己人挥手。颜大同赶紧拉住他的袖口,讨好道,“隋总,慢一步。我请您吃饭,吃了饭再走。您看能不能打个商量,分我一点地,要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差呀?” 隋宏伟停下脚步,好像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迴转身,笑咪咪道,“颜老闆,我没听错吧,您要请我吃饭?” “是是,我请您吃饭。” “要和我打个商量?” “是是,隋总,”颜大同伸手去拍打隋宏伟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低头不见抬头见,打个商量嘛。” “哈哈——哈哈——,”隋宏伟笑得前仰后合,像因为发现大骨头而欢欣雀跃的大公狗。 “呜呜呜呜——”警笛在村口响起,隋宏伟打住笑声,勐然抓住颜大同的右手,“什么意思?” 颜大同大惊失色道,“谁报的警?好好的做生意,报什么警吗?”颜大同对着从四面八方重新涌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说,“乡亲们,就算你们不愿意卖地,也不要报警嘛。有话好好说,我们都是生意人。”然后他低声对身边的隋宏伟说,“快把枪藏起来,别让警察发现了。” 隋宏伟疑惑地看看他,对其他人使眼色,把枪塞入皮包里。 段所长来得真快,比预定的时间缩短两分钟,但是他们穿了防弹衣。颜大同心想真是糟糕。怕死的人总是坏你的事。 “都给我趴下。”段所长的人端着□□指着人群。“趴下,群众举报有人聚众闹事,我们要查一查。” 蹲下的时候,在他斜前方的金友武朝他使眼色,颜大同便有意识地朝他那个方向靠近。反应敏捷的隋宏伟却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颜大同觉得自己的右手要废在此地。 “颜总,我可没有聚众闹事。您看见的,我可是文明买卖,没有违法哦。” 第36页 “是是,我可以给您作证,绝对没有聚众闹事。” 段所长走到他们俩跟前,先装模作样地检查颜大同的证件,然后检查隋宏伟的包。 “这枪是哪来的?”段所长变色道。 “嘻嘻,警官,这是玩具枪。不是真的。您看,高仿真的,淘宝上888块一把,要多少有多少。”隋宏伟笑嘻嘻地说。颜大同用手捂住右边的脸颊,牙龈根处又隐隐作痛。段所长不自觉地看颜大同一眼,然后恶狠狠地对隋宏伟说,“什么□□?那也是违法的知不知道?都给我带走。” 隋宏伟的人上了警车,先走。段所长坐小车后走,走之前他问,“现在怎么办?” “先关着他。我马上想办法。” “好的,不过颜总,最多24小时,长了我没办法。” “好。”颜大同脸色阴郁,如风暴来临前,海面上黑压压的乌云。“友武,你去给段所长再送五万。我去找村长。” 当晚,白羊岭的村民们联名控告隋宏伟所在的金辉公司,通过威胁逼迫的手段,取得不合法的合同,要求撤销该合同。第二天市局立案侦查。与此同时,江流公司和白羊岭、三山道和大熊岭村委会签下合情合理的合同。村民们高高兴兴地拿着现金搬家。而金辉公司在半年后败诉。江流公司在圈内名骚一时。 法庭宣判的当天,颜大同召集公司的高层干部喝酒庆祝,在ktv例行公事后,醉醺醺地坐着宝马回家。车开到宝新路十字路口的时候,正好红灯。绿灯亮起的瞬间,一辆吉普从宝马侧边飞过,砰砰两枪,击碎左侧的车窗。迷迷煳煳的颜大同听见司机小龚尖叫,坐他左侧的保镖曹望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不已。副驾驶座上的蒋鹰跳下车射击。颜大同茫茫然伸手去摸曹望,然后呆望着手上的鲜血,脑袋里一片空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急救室的红灯亮着。 颜止从业30多年,大大小小的伤都有过:板凳砸的、大刀砍的、□□刺的、膝盖上的子弹孔,颜大同曾经问父亲,“你怕吗?”“怕呀,哪有不怕的?我又不是神。”“那你还敢往上沖?”“嘿,小子,不沖不行啊。”“为什么?”“为什么?嘻,到那个时刻你自然会明白,讲是讲不清楚的。” 金友武在他眼前举起一根指头,两根,三根,然后摇一摇。什么意思? 颜大同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见过叶京世的惨状,摸过父亲腿上的子弹孔,但是他从未和死神约会过。如果他按照平日的习惯坐在左侧的话,那么——幸好喝醉了。是不是人醉了便不会死? 吴璐璐,你吼什么吼?人说的都是废话,唯有死神的话才是真的,你听不见吗?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三块地,值得吗? 长长的风从楼道顶端的破窗户里飘过来,来到颜大同跟前,弓身顶他,他畏缩地颤抖。风笑了,拐个弯,钻进护士的白袍里,护士不怕它,用手打它的脑袋。风畏惧了,转身逃往观察室,里面的叽叽喳喳消失了。风大笑:原来只要坚持,总有人会害怕的。他要不要再坚持一下? 哥斯拉又来了,他要不要再坚持一下?颜大同用力仰望,最多看到哥斯拉的膝盖,上面部分都看不到,但是地上的阴影是清清楚楚的。它完全笼罩住颜大同的小身板,它完全可以罩住百万个颜大同也毫不费力。“到那个时刻你自然会明白,儿子。”他如今明白了:除了往上沖别无他法。枪管冰冷的,□□,射击,打死哥斯拉! “哥哥哥——哥——哥,”颜默的身体压在他的胸口上,三只手在半空中争夺一把□□,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脸。颜大同的手陡然失去力量,如枯枝啪的折断。 “哥哥哥——哥——哥,”颜默夺下枪,关上保险,扔到他那面的地毯上。回头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然后递给他一杯水。颜大同接过水杯,再次吞下两颗安眠药,双手搂住熟悉的人,他睁开眼睛到天亮。 曹望命大,没有死,但丧失了工作能力。江流公司对待因公负伤的员工待遇很好,上五险一金,照发工资。但是颜大同不希望秦江威给他这样的待遇。秦江威难得地开口说要给他派两个武警做保镖,颜大同拒绝了。但是颜默回来说有人老跟着他,赶也赶不走。颜大同说那就留着吧,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光为了颜家、吴家、赵家的保安工作,颜大同每个月要多支付一万多块,仍然提心弔胆。另外四个副总的家人,也要加派人手保护。所以在‘街头莫名枪击’事件之后第三天,颜大同问汪绍振再要20个保安。金友武主动回到他身边做贴身保镖。 颜默每天下午七点回来,每天早上五点又赶回去上班,虽然有小车接送,还是非常辛苦。一个星期后,颜大同说,“叶子,现在有你金哥保护我,你就不要再来回跑了。” 【不,哥哥。我愿意。】 “不要这样,免得你们夫妻又吵架。” 【吵架也要回来,不管她。】 “得啦,你嫂子那张脸也难看的很,还是算了。明天不派车来接你啦,记住。” “哥哥哥——哥——哥,” “哥没事。哥不怕,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我也会使枪,不比你小子差。嘿嘿。” 颜默鼻孔里哼哼,【那你多去射击场练练靶,免得临场慌张伤了自己。】 “行,我待会就联繫任伯伯,让他开个后门去练练。” 和任局的通话令人失望。那辆吉普早一天被盗,车主是一问三不知。至于枪,市面上多得是,怎么查?其实不用查也知道,但是上法庭得有证据,光凭逻辑推理,没用。此事只能暂时搁下。 几家人从春天担心到秋天,又从秋天熬到冬天,可惜天下太平。十二月,报纸上登出长临线奠基典礼的新闻。那三块地一夜之间飙升三倍。颜大同对此无动于衷,他和金友武商量好,用金友武妹夫的名义成立“同友投资有限公司”,投资老厂改造项目。做小人物的时候,颜大同以为一片废墟之上哪有发财机会呢?现在他却发现:只要有活人的地方,就有商机。哪怕是没人要的锈迹斑斑的工厂,买过来,拆了拆了,洗吧洗吧,换个模样又是一块好金子。“同友”在老厂的原址上建个贸易城,把四面八方的小商贩吸引过来,以低价吸引下层人民来消费。虽然没有大人物的日进斗金,但是颜大同心里乐意。他时不时到贸易城转悠,一层菜市场,二楼卖床上用品,三楼山寨手机,四楼儿童玩具,五楼组装电脑等等。虽然是小生意,但是听着老百姓吵吵嚷嚷的,比什么都开心。 “颜总,您来啦。”原来的下岗职工,现在的管理员贺老头和他打招唿。 “早啊!” 原来老厂遗留下来的职工,年轻的早去南方了。剩下的人,有能力的去江流公司,其他的人做生意, “同友”免除五年的管理费和摊位费。实在没钱做的,“同友”可以借钱做;没胆做的,就做管理员。勉勉强强,颜大同把老职工都安排到位,没拉下一个人,所以这次拆房子的时候,没有人砸番茄和吐口水,反而有人送锦旗,算是一大进步。他的失眠也有所好转。 第37页 第24章 12-2 春节又到了。考虑到大家都要回家团圆,除夕中午,颜大同在“嘉和楼”摆五桌酒,请三家人、公司高层和所有的服务人员过年。曹望和他的家人也在邀请之列。 过了这么多年,嘉和楼的老闆游源和二当家郭承辉依然站在门口热情欢迎他。颜大同回头看身后彼此客气的另外两个人,心里琢磨为什么人家能过,他们怎么不行呢? 酒席上气氛活跃,主要是小娃娃太多,在大厅里玩捉迷藏,你说乱不乱?大人之间没法聊太深,脑袋都被娃娃们的尖叫声填满。颜默和他干杯之后,手里便一直抱着爱哭鼻子的圆圆走来走去。大概还是受了惊,圆圆的性格没有以前乐观。稍稍被小朋友碰一下,就哭着找爸爸。颜大同喝得麻麻醉,他用手托着下巴,观察赵巧巧和吴璐璐交头接耳不亦乐乎的模样,心想赵巧巧到底知不知道丢孩子的事?如果知道了为什么没有来大吵大闹呢?还是说人家心地善良,大事面前还是听丈夫的呢? “颜总,新年好啊!”有人叫他。颜大同摇晃脑袋,试图看清楚眼前的脸。 “颜总,我贸然前来讨杯酒,你不见怪吧?” “秦——总!?”颜大同哗啦推开椅子,歪歪扭扭站起来打招唿。“你——好!您怎么来了?哎呀,不好意思,家庭聚会,没有给您发邀请。我——正准备初一,就是明天去给您拜年的。” “哈哈,不用不用。既然我来了,就一块吧。来,圆圆,伯伯给你一个大红包。”秦江威朝颜默招手。颜大同在桌上乱摸,摸到一杯冷茶,迅速倒入肚中。他使劲晃脑袋,试图清醒一点。 “圆圆真乖,不哭啦。” “圆圆——说——谢谢。”颜大同伸出指头在圆圆和秦江威之间比划道。 “谢谢伯伯!” “还有瑞瑞呢?我也准备了红包。”秦江威对着颜默说。颜默转头去找那小子。秦江威的眼睛仍然盯着颜默。 “给我好了,秦总。那小子不知道藏在哪里呢?” “好。圆圆,伯伯祝你新年有新想法,干新事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谢谢伯伯!” 颜默兄弟俩把秦江威送到门口,再送上车,挥手致意,直到车的影子从视野里彻底消失。在零下40度的天地里,两人并肩往回走,颜大同从弟弟手里接过圆圆,问,“是不是又找你了?” 【发过简讯,我没去。】 “藉口呢?” 【加班、孩子生病、老婆生病,自己生病…… 烦。】 颜大同唉了一声,把肺部的热气无力地吹向遇水成冰的空中。 “他是有老婆的。” 【我知道。】 “大人物啊,真是没办法!咱们还是不能得罪!”颜大同又打个唉声。 “大人物是什么呀,伯伯?”圆圆问。 兄弟俩相视而笑。“大人物啊,”颜大同捏一把娃娃脸上的肉肉道,“就是——嗨,等伯伯哪天也成了大人物,你就知道啦。放心,伯伯一定能成功的。” 初一上午,两兄弟分工:颜默去给任局拜年,颜大同去给秦江威拜年。下午约好一起去两个父亲拜年。秦江威在别墅,也就是自己的小家里接待客人。在绿竹环绕的茶室的对面,洁白的客厅长廊上,没有挂别的东西,唯有署名ym的油画,特别刺眼。想起当初倪帆的交待,要大幅,不要小幅,自己居然照办,真是追悔莫已。 秦太太是个军人,长年在外,知书达理,像是文职人员。秦江威的儿子也知书达理,对待客人很有礼貌,无人不夸奖。 吃过茶,秦江威示意去书房。关上书房的门,秦江威说,“上面最近有严打的意思。你要把你手里的枪赶紧处理掉,不要撞枪口上知道吗?” “明白,秦总。我回去就弄。” “借着这次机会,想想办法,把姓隋的搞掉。” “秦总,我倒是想呢,可是他上次拿的是高□□,狡猾得很。” “他还有黑道的歷史啊!” “那倒是。” “我听说你们市还有一个甘家,能不能利用一下?” “对付姓隋的?” “不,姓齐的。” “怎么弄?” “去问任局。我相信他有很多办法。” 下午,两兄弟带着家人来到永安公墓,给父亲们上香拜年。往年都是在清明节祭拜,今年颜大同突发奇想,改在初一来拜。两个娃娃跟着颜默拔草,扫蚂蚁,屁颠屁颠地乐死了。颜母在偷偷擦眼泪,两个媳妇一面摆供品,一面聊昨天凌晨在淘宝上剁手的快乐,颜大同站在过道上望着颜止的照片发呆。 “爸,你知不知道我做生意和你做刑侦一样的糟心?” 颜止不说话。他累了一辈子,清苦了一辈子,最后心脏病突发,一下就去了,没有痛苦,糟心的事便留给后人了。 从公墓的台阶往下走的时候,两兄弟走在最后面,颜大同悄悄问颜默,“你有没有和任局谈过秦的事?”颜默回他一个嗔怪的眼神,写道,【没有。干嘛提他呀?】“那就好。”颜大同打住话题,颜默眉头微皱,不过没有发问。 两兄弟默默地走了一会,颜默写道,【哥,我上周给一个设计大赛投稿,也不知道能不能上?】 “真的吗?”颜大同的心情多云转晴,他把别的事先抛在一旁,专心分享‘叶子的快乐’,“太好了,肯定能上。放心吧,你的水平我知道,肯定比他们高。那些不肯用你的人迟早要后悔。” 【可是哥哥,你不知道这是个国家级项目,全球招标,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我的创意。我觉得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 “没问题的!”颜大同停下脚步,双手抓住弟弟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你肯定行。这次不行,下次也会成功。你那么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他的鼓励如绵绵的梅雨季节过后第一缕阳光,从云层里破空而出,斜斜地映照在颜默的脸上,他抿嘴害羞地笑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年后,市局奉命进行严打。甘家的地下赌场、地下钱庄被查抄。市局迅速立案,在侦查过程中,甘家二少将功折罪,举报金辉公司通过他走私军火。帐本、实物俱在,检察院批准逮捕隋宏伟,但是隋宏伟的死党崔白为其顶罪。与此同时,金沙派出所在金友武家搜出五四□□一把,子弹十发,管制刀具两把,市局随即对江流公司总部进行搜查,搜到管制刀具20把,法人代表颜大同前往警局配合调查。5月3日,颜大同从看守所出来,站在墙根下的颜默从两唇之间取下烟屁股,淡然地扔在脚下踩灭。 【我的作品排名第十。】 “好啊,全球第十名,很厉害,该请吃饭才行。” 第38页 【想吃什么,你点。】 “鱼头火锅怎么样?” 【小心上火。】 “不怕。火大才好呢!把野草都烧光,才能播种。” 颜默耸耸肩,和他一起上车,前往鱼头火锅店。吃饭就是吃饭,颜默从头至尾没有提任何问题,好像是小时候一起外出郊游,找个地方挖个坑,烤两个红薯就很开心了。吃过饭,颜默说要回省城。颜大同点点头,右手覆在弟弟的左手上,严肃地交待道,“叶子,你记住一点:永远不要为了我的事去求他。” 颜默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颜大同把心放回口袋,他松开弟弟,用手按住太阳穴,解释道,“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救我,说明他要弃子,求也没用。”颜默再次点头。 六月底,金友武非法持有枪枝罪名成立,因为认罪态度较好,被判一年徒刑,缓期一年执行。崔白走私武器罪名成立,因为认罪态度较好,被判三年徒刑,缓期三年执行。罚款50万。 6月28日,在中心大楼的招标会上,颜总和隋总交谈甚欢。上午十点,投资方宣布江流公司下属的路桥建筑公司中标,隋总愤然离场。晚上,一群蒙面歹徒闯入贸易城,搞得一片狼藉。第二天早上,商户们对天咒骂歹人,金友武代表公司承诺将对此次突发事件负责到底,增派20名保安,为受损的商户提供应急补贴,老百姓一片叫好。8月,省城的光缆项目h市段招标,江流公司的下属公司中标。当月,金辉公司换人,邓博横上台。上台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上门邀请颜总经理出席公司周年庆,在众人瞩目下,宾主就双方关心的问题进行友好的磋商,重新声明互信互利的合作宗旨,然后愉快地合影留念。 8月底,得到市政府信任的同友公司,接手糖厂的老厂改造工程。金友武副总经理承诺将在原址上盖一个10层楼的电脑城,进军高科技项目,提升本市的竞争能力。9月10号,颜大同举办35岁的生日会,邀请秦总、倪总、邓总和各路朋友出席。生日会放在新的独栋别墅里举行。 人生有时候很奇妙。范波波去了南方,杳无音信;李学警官仍然是李学警官,仍然住在警局的宿舍楼里,连警服都不见换新的,老朋友送来十瓶自家酿的酒,因为颜大同最喜欢李妈妈的酒;汪绍振在省城住两居室,多余的钱都扔进他妈的药罐子里,他送的是一幅洋美人的裸体油画,颜大同看不懂,颜默却高兴坏了;金友武住隔壁,送的礼物是红包,但是颜大同更看重他和自己的妹妹妹夫从内到外的帮忙,减轻了颜母的负担。连吴璐璐那么挑剔的人都夸金家人实诚。 第25章 12-3 生日会结束后,傍晚颜大同和颜默一起回省城,因为第二天下午要去西郊草原陪香港客人骑马。如果客人满意,也许会将北方地区hmt奢侈品的代理权交给江流公司。秦江威涉足的领域多元化,颜大同开始的时候,还跟着技术人员虚心请教;枪击事件后他想开了,又不是他的钱,亏了就亏了。专业知识由专业人员准备,他事先背熟,临场听个半懂,能侃两句即可。卡壳的时候有专家适时补充。他继续发挥他的老本行:喝酒陪客、揣摩人心。将各条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将各个秉性的人搭配起来,在高速旋转的人际网络中寻找共同点。 不过陪客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喝酒喝出脂肪肝,尚且有药;泡吧泡到后院起火,暂且不提;但是眼前这匹据说温顺之极的母马,属于夸特马的杂交后代,鼻子里‘哄哄哄’,后面的蹄子老是处于多动中,颜大同屏住鼻息往后退缩。专程请假来陪他的颜默戏嚯地抓起他的手放在马背上,由前往后,慢慢地抚摸棕色的马毛。“皮糙肉厚,”颜大同想。他已经骑着这匹马练了两个星期。母马对他态度挺好,他的态度尚需进一步改进。从马厩的另一端走过来驯马师小汪,他低声讨好道,“您那位客人选的是阿拉伯马,一匹公马,待会您要注意离他的马远点,两匹马可能会因为调情而忘了规矩。” 颜大同朝颜默大咧嘴。如果有的选,他宁可回到谈判桌上去受罪。颜默笑了,用力拥抱他一下,然后帮他上马。小汪牵着他的马缓缓走向大门,颜默跳上一匹蒙古马,紧随其后。今日无雨,万里晴空,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无数条小银鱼在嬉戏。年龄颇大的香港客人韩老闆诗兴大发,用马鞭指着河对面的连绵群山,感慨祖国河山壮美也。“站在地上看,它一样的壮美!”颜大同在心里想。 “颜老闆,走,去水里过过瘾!驾——”韩老闆这个老骑手和他的随从们扑拉扑拉地奔向小银鱼。旁边的小汪用目光徵询他的意思,颜大同微微摇头。颜默的蒙古马却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小跑步进河里。颜大同打个唉声,不知道到底是那人要下水,还是那马要下水。 “回头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个胆肥的傢伙。什么都要试一试,叫人操心。” 盯着弟弟的背影,颜大同将手里的缰绳抓得更紧了。 从三点玩到五点,颜大同全身骨头散架,好不容易地回到马厩,踩到实地的时候,他一脚高一脚低,忘记如何走路了。颜默满脸红光地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颜大同低声训斥道,“就知道玩。这回乐死了吧?翘班来玩,美得你。”颜默嘿嘿笑,像小安子一样弯腰请安。颜大同给他脑袋上拍一巴掌。颜默跳起来哈哈哈。 “颜老闆,这个马场不错,以后值得再来。”韩老闆精神抖擞地走过来说。 “好啊,太好啦,韩老闆,难得你喜欢。改天再来。”颜大同挺直腰说。“今晚我请您吃地道的农家菜,保证您在别的地方都吃不到这个味。” “好啦,我正好考察一下民间的市场。” “好啊。” 一行人回到大厅,金友武和小龚赶紧收起无聊的扑克。小龚去开加长的林肯。颜默拍他的肩膀,手指洗手间的方向。 “都去都去。”颜大同回应道。 骑马的人都进了洗手间稍作休息。颜大同第一个走出来,金友武递给他一根大中华,低声取笑道“滋味如何?”颜大同翻白眼,没吱声。金友武闷着乐,回头给两个刚刚走出来的驯马师一人五百。两人乐呵呵地拱手致谢。这时从侧门进来一个戴棒球帽的工作人员,手里提着扫把和簸箕,动作颇快地朝他们走过来。 “你干什么?”金友武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把颜大同往旁边一推,另一只手接住□□,鲜血顺着□□滑出来。颜大同倒在地上,在头顶的血滴中,瞥见棒球帽下的那张脸。“隋宏伟!”话音未落,□□朝他的脸飞过来。“啊,”颜大同尖叫,双手抱头打滚。“砰,”金友武拔出枪,红色的液体从隋宏伟的胸口喷射而出。所有人大叫起来。 “哦——天啦!” 韩老闆用手抱头。 “哥哥哥——哥——哥,”颜默从洗手间冲出来,扑在他身上。颜大同甩开颜默,跳起来看看呆滞的金友武,又看看地上的还冒着热气的人形。 第39页 【完了!】他想。 “我——我——我以为他有枪,”金友武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想让他打死你,颜哥。” 完了! “颜老闆——,”韩老闆在背后叫他,颜大同用力闭眼,又睁开。 “没事,韩老闆,不关你的事。你先走。小龚,送韩老闆回酒店。” 彻底完完了! “颜哥,快走!”金友武说,拉着他迅速撤到公路上。这荒郊野外的,公路上一辆的士也没有。 【哥,金哥,不如自首吧,正当防卫,应该没事的。】 “不行。”颜大同摆摆头道,“我们和他有过节,这谁都知道。虽然是他先攻击的,但是人死了,知道吗?这是命案,知道吗?就算不偿命,也是无期。而且——,”颜大同突然想到那把该死的枪,他转过脸对金友武哭丧着脸训道,“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枪?非法持有枪枝,再往深里挖,这枪从哪里来的,你说的清楚吗?我——我都说不清楚啊。而且警察很贼的,把我们分开审问,瞒是瞒不住的。要是说实话,我们都得进去。我的天啦,好好的,怎么就完了呢?”颜大同在原地无助地打转。他刚刚过35岁生日,昨天还烈火鲜花,现在却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公司、他的贸易城、他的电脑城,统统完蛋了。还有—— “叶子,”他勐然抓住弟弟的肩膀厉声道,“你和这事没关系。你回去,瑞瑞就拜託你了。哥哥我——”话未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颜默眼眶湿润了,他摇头,再摇头,然后他摆脱颜大同的手,写道,【我不回去。如果你们要走,我和你们一起走。如果你们自首,我为你们作证。】 “干脆我去自首,颜哥,”金友武开口道,“人是我杀的,我一个人担。和你们没关系。” “友武,你太幼稚了。我是你的老闆,岂能没关系?而且想要把我搞掉的人一大把!” 【任伯伯不会冤枉你的。】 “任伯伯?”颜大同苦笑一声,“叶子,任局不过是个小局长而已,这种命案你以为他能一手遮天吗?而且在这世上他只对你一个人好。” 远远地,一辆黄色的的士出现在视野里。 走还是不走? 颜大同眯起眼。   (13) 五天后,颜默去银行用自己的身份证开立帐户,再把他户头上的钱转入新帐户,最后取现。其实让颜默去取现是不安全的,但是三个假护照需要很多钱,他和金友武两个人的多个帐户里多的是钱,光眼馋,不敢取。反正事情已经烂得不能烂,大不了被抓回去。如果能闯过国境线,反而有生路。三个大男人,不会活不下去。银行的钱就留给家人。小县城的小旅馆里,电视机又老又笨,好不容易找到省城卫视,反覆播的是金友武的头像。颜大同隔空猜测任局的心思。为什么没有通缉自己?难道任局真的讲感情吗?可是警局它不姓任。 “咚咚——咚——咚,”金友武打开门,颜默跳进来,然后警惕地回望一眼。关上门,颜默把两包钱递给颜大同。 “成,友武,晚上我们俩去找那个瘸子。” “好。”金友武用手撸一把鼻子,又抽出一根烟点上。 【哥,不要我去吗?】 “你别去。叶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无罪的。哥还指望着你把咱们家给扛起来知道吗?所以违法的事都别搀和。” 颜默忧郁地点点头。 提心弔胆地又过了五个小时,晚九点,颜大同觉得差不多了,便和金友武拿起一包钱出门。穿过水塘和田野,钻进迷宫一样的小巷,两人来到瘸子家。交定金、拍照、填信息,搞得真的似的,然后走人。瘸子答应5天后交货。 出了小巷子,回到田埂上,走在背后的金友武突然开口低声道,“颜哥,对不起。”颜大同脚步放缓,道,“没关系。不是因为我,你今生也不会认识姓隋的。再说我当时也特怕那小子开枪,是你救了我,兄弟。” “颜哥,”金友武醒醒鼻子道,“万一,万一那个——” “万一那个,我保证——颜默一定会尽全力照顾你的家人。他比我更讲义气。” “好。” 两人走过水塘,来到大路上。小镇里的人没有夜生活,早早地熄灯睡觉。路上的路灯也少得可怜,还不怎么亮。该谈的都谈了,两人低头想自己各自的念想。 “不许动,举起手来。”熟悉的声音从左侧的巷子里传来,是李学的声音,颜大同躁动的心突然安静下来。终于来了,他想。接着是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金友武,把枪放在地上,否则我会当场击毙你的。” 金友武和他对视一眼,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慢慢地取出枪,扔在地上。 “踢过来。” 任局拿到枪,把里面的五发子弹退出来,然后收起自己的枪,双手叉腰骂道,“两个煳涂虫,跑这么远,想累死我呀?李学,把那小子给我铐了。进车里说话。” “是。” 第26章 13 钻进挂着外地车牌的轿车里,李学和金友武坐前排,任局和颜大同坐后排。任局面色墨黑,对颜大同很不满地训斥道,“你小子脑袋烧煳涂了,想跑哪里去?又能跑到哪里去?他杀了人,你跑什么跑?” “任伯伯,友武是为了保护我才开的枪,我不能见死不救。” “跑就能救他吗?你煳涂啊。隋宏伟主动攻击,你们是正当防卫,最多判防卫过当。” “可是非法持有枪枝呢?” “最多7年。两罪并罚,15年顶了天,还可以想办法往下减。跑什么呢?” “可是——我怕有人想藉机害我。比如说安个非法走私军火的罪名怎么办?” “你后面有人,怕什么?” “可是任伯伯,你不知道——嗨——我不希望叶子去求他。” “叶子为什么要去求他呢?你是他的马仔,他必须要救你。” “他也可以换个马仔。” “那就换呗。挣钱不要贪心。这本来没有叶子什么事,你却带他出逃,包庇罪犯,轻则3年以下,重则3到7年。你说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他刚刚得奖就要进监狱,前途全毁你手上——”任局说到颜默,如老母鸡看见老鹰一样,愤怒不已。 “任伯伯,我没想害叶子,”颜大同也感到愤怒。他高声打断任局的话,叫道,“不是我贪心钱,是因为他看上叶子了。如果他想要算计,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什么——”任局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能復原。车里的其他两个人脑袋晃了晃,然后装作没听见。老头子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那是有点麻烦。”然后他把头一摆,坚定地说,“我绝不会让他得逞的。”老头子又愣了一会,对李学说,“你带着他下车。站远点,不要搀和。” 第40页 两人下车,等他们走远了,老头子低声说,“这样,你们回去自首。我争取给他一个防卫过当和非法持有枪枝,这两个罪是逃不掉的。你这边,我想办法争取一个线人待遇,秘密处理掉,不用上法庭。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大同,当年你愿意带叶子,是好事,我很感激你。”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颜大同心生不安。 任局盯着他,那深邃的眼神像是海底的山脉在海面上貌似只露出一个小岛的面积,其实下面内容丰富。 “但是大同,你仔细想想,不论你好心还是坏意,叶子都要跟着你无缘无故地倒霉。你带他游个泳,结果是打破他的头;你打电游输了钱,结果是他撒谎骗人;你攀龙附凤,结果是他被人盯上;你和对手争斗,结果是他要跟着进监狱。大同,你仔细想想,叶子何其无辜!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我想结束你们之间的这种宿命关系。你们两个以后——,”任局顿了顿,颜大同的心落入深渊,“以后永不相见,这是我的条件。” 深海和浅海交接的地方忽明忽暗,潮流卷过的地方,阳光和海水一起跳舞,但是在黑色的深海里,海水有没有被惊动?眼睛看不见,只有心知道。 任局等了许久,才听见颜大同压制住黑色的海水,缓缓道,“可以,但是叶子那边怎么说?” “我会说你是警方的卧底,为了你的安全,不让他联繫你。如何?” 颜大同用手捂住嘴巴低声啜泣道,“伯伯,让我再看叶子一眼行吗?” “不行。李学带你们坐汽车走。我带叶子坐火车先回,然后对外宣布叶子这几天都住在我家。绝不能让他和你的案子有半点瓜葛。我们还要小心以后万一有人来挖底的可能性。” “我明白。可是任伯伯,你确信你一个人能说服他吗?没有我和他当面交底,他会信吗?会信多久?会不会有一天又突然跑来找我?”颜大同激动地说。 任局死死地盯着他,下颚缓缓摆动,然后深深地嘆气道,“好,那你不要说错话,否则我绝不保你。” “明白。” 颜大同从左侧下车,转到右侧车门等任局。可是等了半天,任局坐在车里没动弹。再下来时,老局长后背微微佝偻。“大同——你父亲也是我的部下,可是叶子从小就——” “我知道,任局。快进去吧。”颜大同不理会任局,拔腿向小旅馆走去。 两人无言地走进小旅馆长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颜大同返身问道,“任伯伯,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任局从郁闷中抬头,勉强笑道,“你猜不到吗?” “嘿嘿,”颜大同的脸上恢復了嬉皮笑脸的常态,“我记得有年下雪天,我和叶子困在梧桐岭上下不来,没有电话,没有人,你们却能准确地找到那个鬼地方。” “那你还敢带着他跑?” 209房,颜大同轻轻地敲门。颜默飞速地从里面开门,看见他的一刻开心极了,再看见任局,脸色顿变,先是慌张,紧接着是躲避对方的目光。颜大同霎时明白,任局的话是对的。为了叶子,还是永不相见比较好。 叶子坐在床边,颜大同和任局坐在脏兮兮的藤条椅上。叶子低着头,谁也不敢看。沉默良久,任局朝他使眼色,颜大同清清嗓子开口道,“叶子,我和任伯伯刚才商量好了,我以后做警方的线人,就不必上法庭了。” 颜默飞速地瞥他一眼,又低下头。 “当然,金友武必须要承担防卫过当的责任。”细节能省则省,反正回去了该咋样就咋样,谁也没办法。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家庭的。” 任局咳嗽一声,示意他赶紧说正题。 颜大同也干咳一声,徐徐道,“不过叶子,既然我以后要做卧底,你知道的,很危险。不能让人知道身份,必须要保密,所以呢——所以——你以后不要——那个——不要来找我。” 颜默惊讶地抬起头,目光来回巡视两人。颜大同脸上毫无表情,显得很严肃。 任局补充道,“叶子,搞秘密工作需要伪装。你哥不仅不能和你来往,也不能告诉家人。这都是为了他的安全,明白吗?” 【可我们是兄弟关系,不来往,人家也不会就以为没关系。】 “嗯,你说得对。”任局把脑袋偏一偏,用手揉揉脖子,像是闲来无事做做保健操似的。他温和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他的直系亲属是不能迴避的,但是兄弟是平行关系。而且还没有血缘关系,如果长时间不来往,人家就会以为没关系。当然我们可以假装来个兄弟失和的新闻。这样更保险。” 【这好像只照顾了我的安全,不能保护哥哥的安全。】 任局继续揉脖子,“嗯,是这样的,叶子。假装没关系,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刻有关系。比如说,如果有什么重要情报需要传递,我不能和你哥直接联繫,那怎么办呢?就派你去。你看,在关键时刻,你哥只能信任你,我也只能信任你,不能派其他人对不对?” “是啊,任伯伯是老警察了。他说的肯定是对的。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安全,更是为了我的安全。”颜大同接着编。“现在市面上很乱,警局财力物力都有限,像我的位置非常适合打听各种消息,所以任伯伯这样安排是最好不过的。” 颜默皱起眉头,听他们俩瞎编。然后他提了一个问题,令颜大同牙疼。【那以前为什么没有找我哥做线人?】 颜大同转头看任局,看老头子如何灵机一动。 “啊,是这样的,叶子,其实你哥一直就是线人,只是不能告诉你。”此话一出,颜大同备受感动。看样子老头子是把自己豁出去了,他自然不能落后。“是的,叶子。要不是这次出了事,你正好在场,根据纪律,我也不能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要跑?】颜默突然愤怒了。 “那个嘛——,”颜大同的牙巨疼,“叶子,我只是个线人。突然打死人,我也害怕嘛。再说没有任伯伯做担保,我也不知道这线人的身份能不能保平安呀?人到了生死关头,他就是害怕,你有什么办法呢?” 颜大同和任局紧张地看着颜默的反应,内心祈祷他不要再提刁钻的问题。高手过招,难也。颜默低头思忖半天,最后无奈地沖两人点头。椅子上的两人如释重负。 “那好,你跟伯伯走火车。他们两个走汽车。其他的不用你管。走吧。” “等一下,任伯伯。我能和叶子再说一句吗?” 老头子担忧地看看他,无奈地摇摇头,慢吞吞地走出去扣上门。 如果只能再说一句,你想说什么? 到底能说什么? 颜大同和颜默面对面站着,他想了千言万语,却想不出一句最合适的那一句。颜默紧张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眸里两点星光闪耀。黑色的海水翻滚,星光消失,又显现。颜大同痴痴地凝视着那星光,不知其中有没有一点属于自己? 第41页 —————————————————————————————————————————— 12月18日,颜大同大婚,对方是省委某领导的侄女。颜默没有出席,任局和警局的人都没有出席。第二天,叶默和赵巧巧到民政局协议离婚。颜大同用专用电话发简讯问,“为什么?” 【因为嫂子,不,是你的前妻找她说我们兄弟不清白。】 “那我们有没有不清白呢?” 【没有。】 “既然没有,何必离呢?” 【既然没有,不离怎么行?】 这一天,在省城的一处别墅里,18岁的许少祁点开托福网站,108分,就是达不到110。申请哈佛的希望再次破灭,他抓起滑鼠,狠狠地摔到地上,这还不够,内心的熔岩要爆发又喷不出来,那种难受劲令人有种粉碎自我的冲动。愤青举起三星笔记本,大吼一声,撞到白色的墙壁上。门外,悄无声息来回踱步的许梧州停下脚步,双手来回摩擦,无力地望着那深红色的木门。 第二卷 爱是奇点 ——许少祁篇 第27章 (14)-1 许少祁从书包取出一套蓝色条纹的nike换上,跳下兰博基尼,兴沖沖地跑上台阶。他毕竟还年轻,所以前台小哥在简讯说帅哥来了,就那么一句,他便忍不住了,趁着课间休息赶紧熘。推开“龙图健身馆”的玻璃门,熟悉的金属气味窜入鼻子,热气腾腾的汗味将他浑身上下包裹。“嗨,d□□id!”“嗨,joshon!”许少祁一路敷衍,他在人头攒动的空隙中寻找他的帅哥。约摸有1米8高的帅哥正在推胸机上来回拉,胸大肌在t恤下隐隐可见,而□□在外面的肱二头肌更是可餐。许少祁在不远处的腿前举器械上坐下来,慢腾腾地晃动自己的双腿,眼睛胶着在对面那块肉上。 这家健身馆是高档定位,必须买年卡才能进,但是越贵越受追捧。来的人无非两种:有钱的和依附者。为了在富人圈里讨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后者通常是买一送一,其中不乏歌星影星。像帅哥这样专心锻鍊的人,倒是异数。前台小哥说早有人和帅哥搭过讪,问时间、问锻鍊秘诀、问姓名,帅哥从不开口,总是拿出一张小纸片,上写,“锻鍊期间,谢绝交谈。谢谢!”真不知是何来头,看样子也不像是省城的某二代,他许少祁对各家的底细还是清楚的。 帅哥转到腿后举器械上,居然把档位调到115。许少祁盯着后面那两块圆鼓鼓的肌肉发呆,要是能马上摸一下该多好啊。 帅哥接着站上垫子,加一个45kg槓铃片,再加一个25kg,再加一个5kg,天啦,他到底要举多少公斤?许少祁想。帅哥抓一把滑石粉来回搓,那沉着冷静的模样,像他的偶像施瓦辛格耶。许少祁的牙缝里发出嘶嘶声,小猫开始抓他的小心脏。帅哥蹲下去,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的大镜子,等了半分钟,大叫一声,槓铃举到胸前,顿了顿,再大吼一声,成功站起,槓铃举过头顶。围观群众发出热烈的掌声。帅哥好似对掌声浑然不觉,表情没有半丝的变化,稳住气息后,再稳稳地将槓铃放下。整套动作一个字:稳。帅哥接着又抓举两次,然后在众人的艷羡目光中淡然离场。许少祁赶紧从器械上跳下来,抢先跑到隔壁房间里,在靠门口的地方骑上一辆动感单车。帅哥紧跟着走进来,选择他身旁的一辆。许少祁心里得意,就知道帅哥的老习惯不会变。隔音房间里播放着强劲的的士高,带了耳朵来的生物都希望此时没耳朵比较好。在这里说话是不可能的,许少祁也没指望在这里搭讪。许少祁在教室里,在卧室里,在食堂里,在路上,千迴百转,设想过一万种搭讪的方法,说话的语气,内容和顺序,他在心里反覆排练,但是偷眼瞥眼前的活人,他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哪种搭讪最恰当。帅哥把单车的难度调到15度,然后专心致志地踩他的车,对旁边的活人不屑一顾。许少祁又失望又庆幸。帅哥每次要踩30分钟左右,许少祁第一次傻傻地跟进,把自己累得喘不过气。现在他学乖了,难度一级,慢慢踩,和肌肉男竞争,不是自找苦吃吗? 帅哥踩到第20圈时,许少祁刚完成9圈,热气开始从脖子处往上升腾,很快就要包裹住他的全身,汗珠也从腋下、后背冒出来,这让人很难受,但是为了蹭到男神的热空气,许少祁暗暗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再等10圈,帅哥便收工了,当然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光也要结束。许少祁在闷热中享受幸福。 15圈过后,许少祁跟在帅哥身后走出房间,贴着走廊的墙壁蹲下,他一面用毛巾擦汗,一面等帅哥沖凉后从储物柜里拿东西,然后从他眼前离开。许少祁捨不得用这段时间去沖凉换衣,他怕帅哥动作太快,一眨眼便没了,连个背影都看不到,多可惜。通常要等到帅哥坐上公车,彻底消失后才失魂落魄地回来沖凉。“你丫就装吧,每次都搞得跟铁达尼号一样,一得手便踹下海,真是多情公子无情心。”成文丹如此讽刺他。没错,每次和熟男的邂逅,许少祁都无可救药地迷恋对方的一举一动,恨不得为对方去死,可是一旦到手,不出一个星期,他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厌倦之心。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得了空心病:心一空便渴望,心一满便腻味。 帅哥走到玻璃门前,停下脚步,回头朝他招手,许少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倏地站起来,紧张地把手在裤兜上来回擦。“是叫我吗?”他想。帅哥又招了招手,看来是确定无疑地找他。许少祁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走过去道,“叫我?”帅哥点点头,头一偏,示意他跟他出去。两人来到门外,靠着健身馆墙壁,帅哥举起左手,在一块电子板上写道,【你老跟着我,有事吗?】 写完后,一点发送,电子板开口说话了。许少祁惊讶地望着电子板,一句话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你是哑巴?” 帅哥笑了,然后点点头。 他的脑海中立刻放映一行字,“居然是个哑巴!”下一句是“好可惜!”许少祁无法抑制住内心的震惊,他傻傻地凝视对方,哑巴帅哥看穿了他的不能接受态度,淡然一笑,转身走了。打那以后,许少祁又乖乖地回到教室,在忧郁中熬时间。 “少祁,到拳击馆来玩吧。”成文丹在电话说。 “九州和怀毅都去。” “好吧。” 成文丹、秦九州、卢怀毅和许少祁自封为“省城四小公子”,之所以称“小”,因为各自家里的当权派还在世。许少祁喜欢健身,卢怀毅喜欢拳击,成文丹喜欢赛车,秦九州喜欢马术,各有所爱,所以得互陪。四个人都还是上学的年龄,都不好好上学。自从去不了哈佛开始,许少祁便对自己的前程漠不关心,随他爹做主学什么企业管理,以后进哥哥的公司混日子。成文丹学金融,打算接老爸的班。秦九州最惨,是家族里的长孙,寄以厚望,学工商管理,以后要接管家族企业,当然他要和那读高中的堂弟平分。卢怀毅最轻松,家族里的孙大圣,没人指望他有出息,他想开娱乐公司,把美男美女尽收怀里,但是却不得不遵照爷爷的指示考进政治学院,以后要进政坛。不管以后如何,二代三代总是要在一起混的,陪吃陪玩,交流感情,是潜规则。许少祁虽然没有理想和抱负,也不能免俗,要不然你叫他整天干什么呢? 第42页 走进“长空拳击馆”,三个好友已到。许少祁看不懂拳击,但是瞅着卢怀毅不敢和不收钱的人对打,大致明白他的能力。许少祁站在擂台下,和成文丹聊今晚去哪吃。换上大短裤的卢怀毅从更衣室走出来,脸色不悦。教练从更衣室里追出来,讨好道,“真的对不起,卢少,没想到小吴突然病了。真是对不起。要不我给您另外找一个?” “快去找,啰嗦什么呀。”卢怀毅不耐烦地说。 “怎么了?”成文丹问。 “那小子一看见我就说肚子疼,熘了,真是的。” “嗨,那不正说明你把他打怕了吗?”许少祁打圆场道。本来不高兴的脸马上亮了。“你小子就会说话!”卢怀毅拍他的肩膀道。 “喂,你轻点,我可受不住你的拳头。”许少祁夸张地大叫。卢怀毅更高兴了,举起手还要再拍。许少祁抽身绕到成文丹身后,低声说,“瞧他得意的。” 成文丹也笑了,大家都笑了。真相是,卢怀毅这人有点虐待狂,陪练不能太快投降,投降之后还非要再踢人两脚,估计是这德行把人都吓跑了。虽说人家是为了钱甘做“活靶子”,但谁愿意伺候一个虐待狂呢? “嘿,我找到人了。挺壮实的,您看。”教练在远处高声叫道,他从打沙包的地方领来一个肌肉男。离得老远,许少祁便觉得面熟。到了近处一看,居然是健身馆里碰见的那个帅哥。许少祁简直不敢相信帅哥原来是作陪练出身的。但是仔细看对方手上的拳套已经多处磨损,便不得不信。 第28章 14-2 “好啊好啊!”卢怀毅看到又高又壮的对手,忽然变得兴奋。“赶紧上。” “等一下,卢少,是老规矩吗?”教练问酬金。 “没问题。”卢怀毅不缺钱,就缺愿意挨揍的人。 教练朝帅哥示意,帅哥接过头盔和护齿,从绳子下面钻过去,上了擂台。卢怀毅在台上兴奋地换脚跳,他觉着今天捡着一个好沙包了。教练也跟着上去。帅哥朝教练示意,指指卢怀毅的头,意思是他没有戴头盔。教练说他不用戴。帅哥疑惑地看看,然后取下自己的头盔。“喂,你得戴。”教练忙过去要帮他戴。帅哥摆头示意不要。许少祁知道他是个哑巴,可是其他人不知道。许少祁赶紧朝帅哥叫道,“喂,你必须戴头盔,那是保护你的,明白吗?” 帅哥朝他笑笑,摆摆头,示意没关系。 “不戴就算了。大不了多给点。来吧。”卢怀毅等不急了。 “好吧,不过卢少,点到为止,不要出事故。”教练无奈地笑道。一声哨响,教练从两人中间迅速后撤。许少祁的心提到嗓子眼。虽然他不想和一个哑巴上床,但是要眼看着曾经的爱慕对象被人踩爆头,也太残忍了。 卢怀毅首先出拳,直奔对方的太阳穴。在对方没有戴头盔的情况下,打太阳穴实在不地道。许少祁不由得皱眉。不过卢怀毅没有得逞,对方的反应很快,低头躲过他的攻击,退到一边。卢怀毅继续攻击,哑巴一直躲避。陪练的职责是不仅要躲,也要让打。可是哑巴却一直没有让他碰到毛髮。哑巴躲得很轻松,卢怀毅越来越烦躁,许少祁偷偷乐了。成文丹用肘推他,示意不要被卢怀毅看见。许少祁不以为然地给成文丹一个鄙视的眼色,然后把笑憋住,静观其变。“还是让他打着好,要不然待会会吃大亏的。”成文丹在他耳边低声念叨。许少祁转眼又为哑巴感到担心。台上的卢怀毅违反规矩,突然起身踢下阴,哑巴一惊,低头在地上打滚,堪堪躲过。然后他站起身朝教练举手,意思是怎么回事。教练难堪地把双手摊开,想要说点救场的话。得意的卢怀毅却抢先说道,“多加一百。来,接着来。” 听到这话,哑巴转眼变成愤怒的小鸟,他伸出食指指着教练的鼻子想要抱怨,可惜又说不出来。他气馁地摇摇头,摘下护齿,递给教练,意思是我不玩了。 卢怀毅叫道,“干什么你?嫌少,两百。来吧。”说完,卢怀毅又躬身做出进攻姿态。哑巴朝他摆手,掀起绳子要下擂台。卢怀毅却觉到自己受轻视了,他追上去抓住对方的肩膀,试图把对方拉回擂台中心。就在他的手攀上对方的那一瞬间,许少祁眼花,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啊——!”卢怀毅发出一声惨叫,哑巴从卢怀毅的背后绞住他右手,迫使他半蹲在地上。 “擒拿!”成文丹轻声唿道。 教练跑过去劝架,哑巴慢慢放开卢怀毅,自己迅速跳下擂台,准备离开。站在他那一面的秦九州伸手拦住,冷冷地说道,“朋友,你过分了。叫你陪练,哪有把客人打了的道理?今天不仅没有报酬,而且还要罚款、道歉。否则你今天别想走出去。” 哑巴偏头来看许少祁,似乎希望他帮忙。许少祁感到心紧,不自主地对秦九州说,“他是个哑巴。别和一个哑巴计较了。算了。” 秦九州愣了一下,但没有放下手,冷笑道,“哑巴又怎么样?哑巴也得守规矩。去,给卢少磕头。” 许少祁暗中握紧拳头,他没想到事情会越变越糟。鞠个躬就算了,还要磕头,实在太折辱人。可是他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哎呀,你这个人,说好了陪一会,怎么不懂事呢?”教练是个老滑头,他赶紧插入两人之间骂道。许少祁知道这骂是一种保护。“秦少,他是新来的,不懂事。你多包涵,多包涵。” “不行。今天必须磕头。”秦九州和卢怀毅关系更近,自然要为后者挽回颜面。正说着,哑巴却不肯无端地耗时间,他转身往更衣室的方向疾步走。秦九州追上去拉他的胳膊。“不要——”成文丹着急地叫道。话音未落,秦九州的胳膊已被拿住。一个反转,哑巴朝他背上一推,秦九州摔在地上,来个狗啃泥。卢怀毅急了,接着冲上去,结果是哑巴生生拿住他的拳头,把他蹬蹬蹬推到墙壁上,一只手叉住他的喉咙。许少祁被眼前的变故吓得浑身发抖,他以为卢怀毅会被搞死。 还好,哑巴很快松开卢怀毅的喉咙,改用指头,在卢的眼前缓慢地来回摆动,意思是:别跟我斗明白吗?面色比白雪还白的卢怀毅忙不迭地点头。哑巴这才彻底松开他。哑巴回头再看地上的秦九州,后者也吓得躲避哑巴的目光。哑巴慢慢地远离卢怀毅,走到旁边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写道,【首先,我不是陪练。其次,我是警察。这是个误会,我第一次来,不知道有陪练这回事。我以为教练的意思是平等的对打,所以就来了。因为我不能说话,所以不能及时做出解释,使得大家生气,我为这个失误道歉。对不起。】 放下马克笔,哑巴的眼睛看向许少祁,好像有所期待。许少祁心乱如麻,绞着双手,不知该说什么好。成文丹将秦九州扶起来,将他和卢怀毅两个人安置在墙角的椅子上。教练走到许少祁跟前嗫嚅道,“许少,您说句话呗。”许少祁看看哑巴,再看看那两个丧失斗志的老友,鼓起勇气说道,“我看也是个误会。那个哑巴——不,怎么称唿?” 第43页 【叶默】 “哦,叶警官,我看大家——那个——不打不相识,不如——不如——”机智如许少祁也不知该如何下台。 “不如一起吃个饭吧,正好到饭点了。”成文丹接过话头。 【好,我请客,给各位赔礼。】 心头的石头落地,许少祁欢快地哦了一声,心想这哑巴真识相。 在饭桌上,叶默举着那块电子版做自我介绍。来自市局,在**大学搞培训,计算机专业,为期一年,还剩半年。从小练散打。这么一说,卢怀毅和秦九州的脸面挽回一大半,谁叫人家是专业人士呢! “诶,叶默,那你的枪法如何?平时练吗?”成文丹好奇地问。 【马马虎虎。要经常练习,这是规定。】 “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去练练?”卢怀毅笑着问。这鬼人,刚才故意点个大闸蟹,明摆着要小警察出丑。许少祁明白卢怀毅的企图:拳头上斗不过你,钱上面总能斗过你吧。到时候在服务员面前把金卡掏出来一亮,骄傲地说道,“小费就——”一个陪练要熬十轮才得两百块。许少祁挑挑眉毛,心想他一定会说“小费就给你们三百吧。”反正不用自己还钱。 【好,下次有机会我陪你们去。】叶默听见大闸蟹三个字的时候神色如常,对他同情的目光反而报之以微笑。 “先生,您的酒来了。”服务员端上两瓶53度茅台新五星。“万庄”里上的茅台是真的,但是价格更真:1888。叶默起身拦住服务员的手,接过酒瓶,亲自给每个人的酒杯里倒上醇厚的美酒。然后写道,【首先,请允许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先干为敬。】叶默带头灌下一杯,把杯底翻转过来给大家看。 “好,爽快!”卢怀毅拍桌子道。他也举杯干掉。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许少祁等人就更没意见了。大家开开心心地喝起来。卢怀毅对警察职业很感兴趣,问了叶默许多问题,叶默一一作答,态度和蔼,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叉住人脖子的兇狠样。这人精,变脸变得真快,许少祁想。 “好了,今天就喝到这里吧。我们要感谢叶警官的盛情,来,再走一个。”秦九州举杯对着叶默笑吟吟道。 叶默点头举杯干掉,然后朝站在包厢门边的服务员招手,服务员如释重负地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许少祁不忍看的帐单。没有五万也有三万吧,他想。出人意料的是,叶默没有看帐单,而是往盘子轻轻地放入一张银色的信用卡。服务小姐笑开花,颠不颠地奔向柜檯,卢怀毅不自在地朝兄弟们看看,屁股在椅子上来回扭动。果然,和警察斗,没有好结果。许少祁用手遮住嘴,极力要把笑憋在肚子里,差点弄出内伤。 在回去的车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那张信用卡。有人猜叶家是土豪,有人猜叶默攀上富婆,有人猜那是叶默全部的积蓄。许少祁没发言,他认为这些人都猜错了。据他的观察,这位叶警官肯定不会做小白脸,也不会把全部积蓄拿出来充胖子。他身上有股稳如泰山的气质,既然敢请客,一定心里有底。想到这,许少祁哈哈大笑,气得卢怀毅从前排伸出手来捶他。 “笑你个头,有本事你去搞定他。你不是喜欢这种肌肉男吗?”卢怀毅骂道。 “好,我搞定他。”许少祁忍住笑,脑海中浮现出强壮的警官先生倒在□□的激情画面。 周末,叶默主动给卢怀毅发简讯,说可以去练枪。热爱暴力活动的卢怀毅高兴地叫大家都去,五个人跑到郊外一个训练基地玩了一整天,意犹未尽。许少祁观察到进门的时候,叶默出示□□,可值班的人不许他带外人进,他便和值班的人态度良好地唠叨。过了一会,出来一个高级警官,叶默迎上去热情地拥抱对方,顺手塞给对方一包大中华。到了靶场,那个莫警官给他们拿来五把□□和子弹夹,亲自教他和成文丹瞄准的姿势,叶默则为另外两位公子服务。一天下来,许少祁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叶警官能打能混,是个人才。他想要得到对方的心更强烈了。 第29章 (15)-1 重阳节,许少祁没回去尽孝心,反而邀请叶默去远郊的红叶山庄赏菊花,品茗茶,泡温泉。他啰啰嗦嗦地写了三大段,叶默只回復一个字【好。】周五早上,许少祁莫名地兴奋,无心上课,先是去4s店把兰博基尼从头到脚地清洗干净,然后跑到友谊商场买了一件羊毛衫,一件咖啡色的夹克,和一条裤子。折腾完才三点。许少祁郁闷地回到宿舍,一个人原地打转,无聊地想杀人。叶默说他五点半下课,这两个半小时怎一个难熬了得。要是熟人,许少祁一定唆使对方跷课走人,可是第一次约会,只能等。 五点,许少祁的骚包车便抵达大学后门口,万幸,抢到一个停车位。后街上各种小吃香飘万里,弄得许少祁肚子咕噜咕噜叫。他想去买串麻辣烫吃吃,又怕弄脏了衣服,或者沾上讨厌的气味,让叶默闻到,煞风景。20分,24分,28分,许少祁唉声嘆气,把手錶和手机来回倒腾,加上车上的电子钟,他真不敢相信三个时间居然惊人的一致,为什么没有一个走到稍微快一点呢?30分,许少祁吹起口哨。35分,许少祁咬牙切齿。25分就发出连坏催命简讯,可是叶默就是不回。真要命。45分,叶默的身影才慢悠悠地出现在万转愁肠的某人视线中。许少祁跑过去叫道,“你为什么不回我信?都什么时候了,你迟到了知道吗?你太没礼貌了——” 叶默停下脚步,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他伸出双臂,将许少祁紧紧地圈住。许少祁的唠叨戛然而止,这个大大的拥抱如夏日的清泉从头淋到尾,扑灭他心里所有的委屈不安烦躁。等他情绪平稳后,叶默放开他,写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事。其实我也是刚到。”许少祁不好意思地说,脸颊微微发烫。 红叶山庄建在赤巫山上,依傍着清凉寺。客源主要是香客和观光客,但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普通人通常选择农家乐,是不会到这里来泡888的温泉,品388一壶的茗茶,吃正宗日本迴转寿司(价格随意)。 “你喜欢寿司和生鱼片吗?”许少祁问对面的叶默。两人依照日本习俗脱鞋,钻进一个小小的包间,把脚放进改良过的座位里。叶默从菜单上抬起头,合上菜单,写道,【你点吧。我都能吃。今天我请。】 “那不行。上次是你请,今天我请。不要争了,就这么定了。” 【可是你是学生,我挣工资——】 “得了吧,不,我是说虽然你挣钱,我也不缺钱,甭替我省。这样吧,一个什锦寿司,一个三文鱼刺身,一个北极贝,一个肥牛饭,乌龙面,一瓶清酒。还有——再加一个烤鳗鱼。” 叶默朝他摆手,意思是别点那么多。 许少祁朝他眨眼睛,笑道,“没事。我能吃。你肯定也能吃。”一边说,他的眼睛一边往人家的下半身看,虽然被桌子拦住了,但是那意思很暧昧。叶默宽容地笑了。 第44页 等服务小姐走了,许少祁凑近桌面低声问,“对了,叶警官,您今年贵庚啊?” 【28】 “不会吧,我20,你看上去和我们一样大耶!” 【是吗?我当是恭维,照单全收。】叶默哈哈大笑。许少祁也抿嘴笑了,心想恭维这小警察好像不太容易。他好像什么都明了。 “你们读书辛苦吗?是不是要天天编程,变成一个大猿猴?嘻嘻!” 【还好。你看我像不像大猿猴?】 “你不像。你和那些小白脸完全不一样,我见过计算机系的人,一个个细竹竿,黑眼圈,烟不离手,你完全不像。瞧你整天练器械,还打拳,这肌肉——”许少祁举起自己的肱二头肌示意道,“太壮实了。你要不说,人家保准以为你是健美教练,施瓦辛格,李连杰,不不,李连杰太矮了,还是比较像施瓦辛格。” 叶警官满脸的笑意,像长辈一样望着他。许少祁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收回对施瓦辛格的意淫,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你把我捧上天了,我不知该如何谦虚。再说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不如直接骄傲好了。】 “嗨,你这人,脸皮还真厚。”许少祁用手撑住下巴,随手拨弄古色古香的茶杯。 【你学什么专业?】 “嗨,企业管理。什么管理学原理、战略管理、人力资源管理,财务管理,运营管理,颠来倒去都是管理,烦透了。我是不喜欢学的,可是家里要求,没办法。” 【以后总有用嘛。】 “有什么用?我们家是我哥哥说了算,学了也是白学。其实我们家不缺我一口吃的,躺着都有吃——” 许少祁的本意是暗示一下自己的财力。 【可是你自己总得做点事。】 “说得也对。可是我什么都不喜——当然我以后毕业了是要去帮我哥哥的。做个部门经理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 【那很好。现在是商业社会,商人很吃香。】 “是啊。你呢——哦,对了,你是警察。刑警还是——为什么要学计算机?” 【我们是万能警。局里人手少,一个人干多种活,却只拿一份钱,划得来吧!】 “哈哈,你真有意思!我明白了,你既是网警,又是刑警,是不是还要查户口?”许少祁调侃道。 【差不多。还要给嫌疑人画像。】叶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会画画?”许少祁惊讶地张大嘴。“你学过绘画?” 【从小学的。】 “我也学过耶!”许少祁兴奋地叫起来,触及自己的所爱,忽然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我喜欢莫内,《日出印象》那幅!” 【我喜欢拉斐尔,《雅典学派》,圣母圣子图。我喜欢临摹人物。】 “那太好了。”其实一个是画风景的,一个是画人物的,一个是19世纪的,一个是15世纪的,在艺术史上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是许少祁依然为这难得的共同点感到高兴。服务员把酒菜送上来,许少祁迅速打开瓶盖,给叶默满上一杯。“来,为我们共同的爱好干杯。” 叶默举杯,两人干了第一杯。许少祁看着熟男的脸,感到更加亲切。桌面下的脚便蠢蠢欲动。脚趾不小心踩到对方的脚趾,叶默的脚往后缩,脸上没有异常。许少祁夹起一块三文鱼,放入叶默的碟子中。“吃吃看,从日本空运过来的,很新鲜。吃得惯芥末吗?这生鱼要是不配芥末就不好吃。要不要试试看?”在许少祁的心里,几百块一个月的小警官肯定没吃过高档菜,所以本着主人的义务,特别热情地介绍各式菜餚。 叶默夹起三文鱼,蘸上芥末,塞入嘴中,许少祁担心地看着他,以为他会和第一次吃芥末的人一样尖叫,但是没有。叶默很平常地把生鱼片吃下肚,对他举起大拇指,表示很好吃。许少祁讪笑一下,接着介绍什锦寿司。一个扇形盘里摆放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寿司。 “这是握寿司,像能用手握住一样。”许少祁脑海里闯入另一种手握的画面,一道红云飘上他的脸。 “咳咳,这个叫卷寿司,像棒棒糖不?不过这个褐色的别吃,咖喱味,难吃。这个方形的叫压寿司,就是用手压压压,” 许少祁脑海里闯入另一种用手压压压的图面。 “这个叫姿寿司,其实就是把鱼切成寿司的样子;还有这个,像不像粽子,这个叫粽寿司,至于那个嘛,是最常见的豆皮寿司,外面包的是豆皮。”其实在许少祁的眼里,所有的寿司都像一样东西,但是这个东西不能说。他的膝盖又不小心挨上对方的皮肤。叶默把腿又换个地方。 【日本人做事很精细。首先就赏心悦目,估计吃起来就更好吃了。我要开动了!】 “好好,让我们开动吧。” 两个大男人如风捲残云一般,把所有的饭菜全部装入肚子。许少祁身体往后仰,满意地拍着肚子说,“总算吃饱了。” 叶默笑道,【学校的食堂很难吃吗?】 “切,谁吃食堂呀?我们在外面吃。”因为身体往后仰,所以脚不可避免地在侷促的空间里碰到对方的大腿,他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但是叶默绝对是故意的,他抓住他的脚,摁回到地上,虽然没有再笑,但是保持常态,起身用手指着外面,意思要走。太绝情了吧,许少祁在心里念叨。两个人走出隔间,付了帐,沿着长廊,转到山庄的前台。 “小姐,许先生预定的一个标间。”许少祁懒洋洋地从手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 “好的。128。出门左手边,桥尽头就是。” 第30章 15-2 一个微型的九曲桥横在眼前,桥底是红白相间的鲤鱼在悠闲地徘徊,桥的每一个转弯都通往竹林掩映的密处。在北方建竹园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但是为了品味,为了回头客,老闆在竹林下面铺设地暖,上方架设热风管道,保证在下雪之前能营造一片郁郁苍苍的江南美景。当然钱得从贵宾们的口袋里掏。128房是许少祁特意看好的地方,位于桥的尽头,那里的竹子特别茂盛,只要不大喊大叫,保准没人知道里面藏着人。 “小心脚下台阶。”许少祁在前方回头叮嘱道。拉开经典的格纹木门,他打开壁灯,夸张地弯腰伸手道,“欢迎光临!”叶默看着他笑,许少祁也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逗你的!”他跳起来高声叫道。 叶默站在屋子中间打量这异国风情,樱花树,弧形扇,床头圆形的白色吊灯,增高的榻榻米,处处透露出悠然自得的禅意。许少祁在一旁忐忑不安,生怕熟男有丝毫的不喜欢。不知为何,在没有得手之前,他总是患得患失。得手之后,他又嫌对方黏煳。 “去泡温泉吧。就在屋后面。”许少祁不自在地拉开另一面的木门,一个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出现在眼前。若有若无的飘渺仙气,诱惑着动情的人赶紧下去。但是叶默写道,【饭后一小时内不宜洗澡。】 第45页 “这不是洗澡,土老冒——不,我是说,泡一下而已,不会伤身体的。” 叶默微微摇头,伸手拉他在榻榻米上坐下,打开电视,要他陪着看《晚间新闻》。天啦!江南竹园,宁静的空间,天地之间只有两个人,不做该做的事,却排排坐看《晚间新闻》,即使是火星人也会抓狂。 “不,我要去泡。你不去就算了。讨厌!”许少祁甩开叶默的手,三下两下扒掉身上的衣服裤子,拿上浴巾浴袍,身着三角裤,气唿唿地跳入温泉池,背对灯光。每个温泉池都建在悬崖边上,和隔壁房间是高高的石头墙隔开,前方是昏黄的暮色中岿然不动的群山,如一副厚重的泼墨画。许少祁无意识地用手拍打温暖的水面,有种欲哭无泪的痛苦。“啪”,温泉池上方的灯亮了。许少祁回头看,披着白色浴袍的叶默依靠在半拉开的木门边,似笑非笑。 “看什么看?没进过公共澡堂吗?”许少祁撅起嘴巴。 叶默的赤脚来到他的眼前,许少祁不自在地偏过头不看。把电子板放在高高的石头上,叶默解开浴袍,一双大脚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漫入水中。许少祁不敢正眼瞧,只觉得每一步都是对自己的煎熬。 叶默在台阶处停下来,站在原地盯着他。许少祁清咳一声,道,“不是说不宜洗澡吗?”顿了顿,见叶默无法回答,便自说自话,“怎么样,舒服吗?” 叶默点头。 “哼,就知道你会舒服才叫你来泡的嘛。好心没好报,真是的。” 叶默微微笑。 “好啦,你给我搓背吧。”许少祁的小心眼恢復运转。他把湿漉漉地浴巾抛给叶默,然后走到悬崖边上,背对叶默。叶默走过来,把浴巾搭在他背上,轻轻地擦起来。许少祁想真是可惜了,要是会说话就能加快调情的速度。这样闷着,葡萄什么时候才熟呢?嗨,他不说我说!许少祁咬咬牙。“喂,要是你来画一副温泉图,你会如何构思?是凸显朦胧的情调还是凸显人的后背呢?”许少祁转过身,面对叶默,一根手指爬上叶默的胸膛,那暗示再明显不过。叶默伸出双手推开他,带着歉意退回去拿起电子板写道,【少祁,我不是那个,对不起。】 见鬼,不是那个又怎样?玩玩而已嘛。 “哦,叶警官,我没什么意思。别误会。”许少祁耸耸肩。“不过试一试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流行这个,我保准你试了不后悔。” 叶默歪着脑袋想了想,从疑惑转为勉强。 “再说你是喜欢我的对吗?我看得出来,你别不承认。”许少祁悄悄地靠近对方,努力说服道。“也许试了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原来就是同性。之前的假设都是错误的。默哥,做警察不就讲求实事求是嘛。如果你不试,怎么知道真相呢?”许少祁趴到叶默的耳边,发出盅惑的邀请,“我保证你会□□。” 叶默的目光如闪电一般击穿他的眼。瞬间某人被摁倒在叶警官的身下,双唇被温暖覆盖。那真是一种□□的感觉。在□□没有完成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许少祁闭上眼,尽情地享受这短暂的美好。人生苦短,许少祁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古话。 经验丰富的叶警官毫不吝啬地挥洒自己的热情,从嘴唇到耳垂,到胸膛,到后背,再到尾椎骨,□□当中的许少祁突然醒悟过来,抓住叶默的手,厉声叫道,“干什么?”他翻转身,面对叶默,再次重复道,“干什么?我要做1,你只能做0。” 叶默脸色一变,好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摊开手,连连摇头,表示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许少祁的心一下软了。他知道要一个直男做0实在有些残忍,但是——“我从来都是做1的,我不能接受做0,不可以的。” 叶默嘆气,遗憾地摆手,再嘆气,然后他走上台阶,披上浴袍,拿着电子板进屋去了,把许少祁丢在水里不管。许少祁愣愣地望着格纹木门,他嘆气,回手重重地拍打水面,水花溅到脸上。他伸手抹脸,望着群山嘆息。 □□这事他喜欢两情相悦。20岁的年轻人还没有□□裸谈价格的厚脸皮,但是对方若是开口,包、衣服、手錶,哪怕是车也可以。他曾经送过一辆吉利。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对方,而是为了甩掉那个声称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小白领。 叶默喜欢什么,他不在乎,开口就好。20万以内的,随便提,但是20万以上的东西,他得看他哥的脸色行事。唉,他也不是人们想像中的那种挥金如土的富二代,谁叫他上面有个哥呢! 许少祁在池子里又泡了一会,然后没精打采地爬上岸。屋内,叶默已侧身睡了。许少祁在自己的床上躺下,翻来覆去,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睁开眼,天光大亮。许少祁揉揉眼睛,发现叶默依靠在木门旁,正在纸上做素描。许少祁赤脚下地,悄悄地走到近前,原来是昨晚戏说的温泉图。叶默回头朝他笑,把木门完全推开,邀他坐下,把素描纸递给他,意思让他补充。许少祁接过铅笔,在空空的温泉池里补上两个人头,一个是可爱的他,一个面目狰狞的某人。叶默在一旁低声笑,随他丑化自己。许少祁抬起眼皮打量叶默,接着扑到叶默身上,急急地说道,“默哥,你就让我一回嘛。我保证不会弄疼你。我很有经验的,我保证。要是弄疼了你罚我,什么都要得,好不好?”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你要什么都可以。 可是叶默抓住他的双手,反转到他的背后,这个做法令许少祁全身失去支点,整个身子不得不趴在叶默身上。叶默把他摁在地板上,两个额头之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叶默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然后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舐他的双唇。许少祁闻到薄荷牙膏的清新气味,混杂着剃鬚膏的清香,他醉了。不过没醉多久,醒来之后还是一场空。他躺在地板上全身酥软,眼睁睁地瞅着叶默盘坐在他面前从容地写道,【少祁,我喜欢你,不能做也没关系。做朋友是一样的。】 “你就不能让一下吗?”许少祁绝望地嚎叫。 【不能。我只上过女人,你是第一个同性。对不起。】 许少祁把脸贴在凉凉的地板上,又痛苦又无力。换做卢怀毅肯定霸王强上弓,但是面对叶默这种对手,即使是卢怀毅在此也不敢用强,何况是他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0月12日(重阳节): x使用连串的否定句来增强自己对1身份的信心,反映出他的不自信。听说他的家庭关系不顺畅。} 第31章 16-1 重阳节过后第一周,许少祁在心里和日记本上反覆咒骂该死的某人,再三决定绝对不再理会那个傢伙。周六晚上,成文丹请客,说“黑森林”换了一批新的桌球檯,请大家去玩玩。文丹最近对股市感兴趣,他想借着许家卢家秦家和成家的招牌拉某些土豪入伙。有个土豪喜欢打桌球,所以今晚的活动便是桌球。许少祁最后一个到达28层顶楼的包厢,顶楼的风景好,在旋转餐厅里可以俯瞰华灯初上的全城。 第46页 “许二少,就等你了。”成文丹右边坐着一个嫩模,左边坐一个中年商人,他欠身给双方介绍道,“这是鲁老闆,这是许家二公子。许主任您知道吗?” 许主任指的是他父亲。鲁老闆站起来和许少祁握手。“当然知道啦。许公子多关照,多关照。” 许少祁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的手随意地沾一下对方的手,随即飘走。不是他有意冷落对方,实在是今天心情出奇的低落。可你越是冷淡,对方越是受宠若惊。许少祁在心里嘲笑,懒洋洋地在卢怀毅右手边坐下。 “鲁老闆,要不要叫几位小姐来助助兴?”成文丹问。 “嘿嘿,这得看几位公子的意思。”鲁老闆说,“四位公子若是愿意,我自然奉陪。”鲁老闆的眼睛粘在许少祁的身上,因为四个人中,他老爹的官职最有商业价值。 “好啊,我同意。”卢怀毅一面附和,一面用手肘推许少祁道,“少祁,要不把你们家那位叫过来玩玩?” “我们家哪位呀?别胡说。” “嘿,就分了?”卢怀毅惊道,“别介,我还找他有事呢!办完事再分也不迟。” “卢公子,这天底下还有您办不成的事?” “别开玩笑。叫过来嘛。” “少祁,是不是还没得手啊?”坐在卢怀毅左手边的秦九州眼睛毒,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说道。 “不会吧?这天底下还有许公子得不到的人?”卢怀毅贼笑道。 “去你的!别烦我。”许少祁伸手用力推卢怀毅一把,对方笑得更得意。 “欸,诸位,先点菜,快饿死了,诸位。”不愿意在无关的事上纠缠的成文丹站起身来招唿服务员。“上菜单,叫四个小姐和一个少爷上来,听见没?” 一个服务员快速地把菜单发到每个人手里,另一个匆匆出门去叫公关部经理。 “真的,少祁,我真的找你们家小警官有事,帮个忙嘛。” “什么事呀?”许少祁有气无力地摆弄手里的菊花茶。菊花虽好,但是别人园子里的菊花才是真正的好。 “少祁,我有个亲戚在h市闯了祸,你看叶默能不能给说句话?报酬肯定不少他的。”卢怀毅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然后放开喉咙说,“你也真是的,警察还是有点用的,做个朋友也不错。” “怀毅,你怎那么笨呢?都跟你说了没搞到手,你听不懂啊?”秦九州嘻嘻笑道。 “真的吗?”卢怀毅这回真的受惊。“不可能吧?” 他这种怀疑的口气惹得许少祁很不高兴。他掏出手机给叶默发简讯,一面写一面说,“这可是你要找他,不是我。待会说完了就让他走,别烦我。还有——”许少祁放下手机,郑重地说,“不是没搞到手,而是本公子瞧不上他,明白吗?” “明白。”卢怀毅好脾气地拍拍许少祁的肩膀,半是巴结,半是安慰。 许少祁厌烦地打掉损友的手。正好小姐和少爷们进来了。其他人快速地选中自己的对象。四个小姐机灵地从墙边端来圆凳贴着金主身边坐下。可是许少祁在三个备选项中看来看去,都不满意。他微微皱眉,公关部经理马上乖巧地说,“老闆等一下。我去换人。”过了一会,上来第一道热菜的时候,进来四个少爷。许少祁不是觉得太矮,就是太瘦。他摇头。“再等一下。”经理领着人又跑出去。 “少祁,搞什么哟,又不上床,那么挑剔干什么?”成文丹有些不耐烦。 许少祁飞好友一记白眼,心想你知道什么,待会那个1米8的大个子往这一站,我的脸往哪里搁呀? “没事没事,这做事就得认真,不顺眼的人看着吃饭都吃不下,那多不好呀。”鲁老闆打圆场道。许少祁因为这个吹捧多看对方一眼。 “得,服务员,去和你们经理说,找个又高又壮的来服侍许公子。他就好那一口。征服珠穆朗玛峰是他毕生的追求。”成文丹本着速战速决的宗旨,赶紧挥手对服务员下指令。许少祁高170,从小体弱。 卢怀毅哈哈笑。秦九州抿嘴微微笑。鲁老闆尴尬地观望众人,不知该做何种笑。第三道热菜上来的时候,经理领着一个高大的少爷走进来,额头上全是汗,估计是不好找。紧随其后的是叶警官。 “耶,叶警官,快进来,请坐。”卢怀毅起身越过前面的两人,热情地握住叶默的手。许少祁嵴椎骨好像被鞭子抽了一样,整个人立马坐直。经理问他如何?他真想说,去你的。这么晚才来,叫我如何是好?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端起茶杯喝凉茶。 “好了,快坐下。别挡路。”卢怀毅没耐心地推叫小妖的少爷。“叶警官,这边坐。”卢怀毅缺根筋,他叫服务员在他和许少祁之间加个椅子,安排叶默坐下。高大的小妖也缺根筋,搬着属于自己身份的圆凳挤在叶默和许少祁之间。这个座次表令许少祁感到极为难堪。但他能忍,他可以事后再找卢怀毅算帐,问题出在喜欢追求完美的商人身上。狗腿的经理热情地对叶默说,“这位老闆是要叫小姐还是少爷?” “滚。”许少祁差点要抓起手里的茶杯朝缺根筋的无辜者扔过去。 脾气最为温和的秦九州扑哧一声笑,喷出点点茶水,接着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偏头去看旁边古色古香的茶几。卢怀毅忙不迭地拍打肩头上的茶水,委屈地朝许少祁吼,“干什么你?”圆滑如成文丹抚额嘆息。他朝经理挥挥手,“不用了,快走快走。” “来,鲁老闆,尝尝这新鲜的鰲花。”成文丹把这小事扔一旁,招待贵客尝鲜。“叶警官,你也尝尝。” 叶默微笑着点头,朝成文丹做一个请的手势,对许少祁却视而不见。许少祁举起左手揉自己的半边脸,不知道今天的饭局什么时候能完。那边,卢怀毅在叶默耳边低低地说事,许少祁眼睛的余光瞥见叶默不紧不慢地点头,好像是成交了。但是说完了也不走人,居然气定神闲地继续吃。许少祁在心里那个恨呀,真是没吃过高级餐的乡巴佬,小瘪三,土老冒,跟屁虫——。许少祁把他所知道的贬义称唿翻来覆去两遍,但叶默还是不走,坐在原地和其他人有说有笑。 “老闆,喝碗汤呗。这乌鸡汤大补。”小妖劝他道。 “不吃。别烦我。”许少祁低声训斥道。小妖的形体强壮,可是在金主面前说话毕竟没有气势,许少祁想起日式木门接吻的一幕便心烦。 酒过三巡,成文丹在众人的帮衬下开始谈合作炒股的事。成文丹许诺提供贷款,许少祁这边含含煳煳地说可以提供内部消息,秦九州负责谈分成,卢怀毅不懂经济,但是保证有麻烦找他解决。四个人一台戏,把鲁老闆哄得团团转。他们才20出头,便想靠家族的影响力空手套白狼,这是一次投资较大的尝试,如果能够成功,不仅仅是利润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能在家族里说得上话的问题。 第47页 鲁老闆喝得半醉半醒,貌似被他们的承诺打动,但是有没有真正打动,还得看明天签约的时候。 “好了,去撞球室吧。”成文丹朝许少祁眨眼睛。 “好啊。” 成文丹结帐,一行人走出包间,绕着圆形餐厅往中间的电梯间走。小姐少爷们继续跟着,直到给小费为止。许少祁很想把小妖打发走,可是叶默不肯先走,他也不愿意先认输。一群人中只有叶默单着,显得突兀。电梯间的灯亮了,从电梯里走出秦江威一行人。 “三叔,您来了。”秦九州点头哈腰道。 “哦,你们也在这里吃饭?”秦江威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突然他的眸子里闪现彩虹,他热情地转向叶默笑道,“叶子,你也来了。吃得还好吗?这里的清蒸鲈鱼很有名,尝了没?” “三叔,你们认识?” “嘿嘿。”秦江威不接话,两个眼珠子如山鹰发现狡兔,狐狸发现母鸡一样熠熠闪光。叶默眉头微微一皱,掩饰性地偏转头,正好碰上他的目光。叶默立刻舒展双眉,摆出一副天下太平的假象。 许少祁拉住叶默的胳膊,头靠在叶默肩上,微笑着说,“秦叔叔,快去用餐吧,别饿着你们长辈了,我们先告辞了。”许少祁护着叶默,从秦江威身边挤过,走进电梯。电梯的门关上后,他似乎听见叶默低低地吐了口气。许少祁的手还在人家的胳膊上,叶默没有摆脱他,倒是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讪讪地放下了。电梯下行,两人和小妖站在后排,卢怀毅和秦九州等人站前排,成文丹和鲁老闆坐另一部电梯。许少祁转过身,看透明玻璃外面的夜景。除了璀璨夺目的高楼外,远处的西江蜿蜒曲折,穿城而过。某人的手指悄悄地勾住他的手,许少祁没动弹,任其摆布,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第32章 16-2 从27层到19层是酒店,18层到10层是各种娱乐设施。9层以下是商场办公楼。“黑森林”的背后资本很复杂,许少祁他们偶尔听见秦江威等几个当权者的名字。不管怎样,这个大楼的设施的确齐备,从游泳池到健身馆、室内篮球网球场、熘冰场、电影院等,无所不包。撞球桌球这些小球更不用说都包括在内。什么流行玩什么。两部电梯在11层停下。众人浩浩荡荡地涌进撞球厅。穿马甲的小哥们赶紧起立欢迎。“老闆,开几桌?” “你们打吗?”成文丹回头问。 “我不打。”许少祁说。叶默却用肘轻轻地推他,他回头看,然后改口说,“叶警官要打。算我一个。” “怀毅呢?” “我看你们玩。” “那好,开两桌。” 许少祁和叶默开一桌,秦九州陪鲁老闆开一桌。另外两个人要继续合作“挖坑”。其他人三三两两地陪在金主身边,唯有小妖有点尴尬,他意识到自己的多余。许少祁既不说句敞亮话,也不招唿他,把他晾在一旁,想着万一还有借梯子上屋的机会呢? 叶默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开球。“打什么呀?斯洛克还是随便打?” 【你选。】叶默写完厚含情脉脉地凝视他,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存在。许少祁既得意又害羞地低下头,低声说,“我不选。你选。” 【那就斯洛克吧。我没玩过,但是好奇。】 “成。”许少祁心中原本小小的得意膨胀了。许少祁精于撞球,一开始成文丹想要他去陪鲁老闆打球,但是最后放弃了。他技术太好,但是演技太差,万一让的太明显,对方会起疑。要从老奸巨猾的口袋里掏钱,一要凭藉家世,二要示弱,要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主导方。 第一盘他大赢。第二盘他小胜。叶默和他相差不过十分,许少祁望着沉着冷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的对手,怀疑对方是不是要反超自己。虽然2:1的结果不丢脸,但是许少祁却一点都不想输给一个要征服的对象。他弯下腰,凝视着白球和三角区的彩球,左手重重地一推,白球箭一般地撞向彩球,一个好好的三角形变成天女散花,第三盘正式开始。他收起第一盘的傲慢和轻视,认真地应付每一个球,结果他又大赢。 【玩不过你,我认输。】叶默笑着放下球桿,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许少祁的眼角往上扬,不自觉地翘嘴巴。“那是,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哟。跟我比斯洛克,你还嫩了点。” 【你很厉害。】 说话间,两人靠得越来越近。叶默一手扶着撞球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头髮,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抚摸他的头髮。许少祁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手无意识地在撞球桌边缘来回磨蹭。他喜欢第一名,可是从小到大,总是笼罩在哥哥的阴影之下。“很好,不过你哥当年——”吧啦吧啦一通,叫人后悔不该前去报喜。可是叶默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欣赏,没有教育的企图,一股暖流淌过他的心田。 “嘿,你们两个打完了没?”卢怀毅在背后拍他的肩膀。两人迅速分开。 “叫什么叫?”许少祁不耐烦地答道。“主要看你们打完了没?我们无所谓。” “完了。”卢怀毅低声说,“那个老傢伙急着上去开房,不想打了。”然后他又高声叫道,“下去看我的悍马洗好了没?”卢怀毅刚从国外进口的悍马“发现”,等不及要让兄弟们去捧个场,鼓个掌。卢怀毅原本开英菲尼迪,开腻味了又要玩换高大威勐的suv。他们家有钱,地下车库里豪车太多,随便送。 许少祁打了个唉声,玩完跑车玩越野,翻来覆去还不是车嘛,该堵的时候照样飞不过去,折腾!有本事直接上私人飞机。 他要不要也跟上流行呢,许少祁想,虽然suv便宜些,但是贵贱不重要,玩的是面子。可是他们家老头子是个保守的政要,不喜欢他在外面太野。给钱是不可能的,当初为了兰博基尼,差点没把屋顶掀翻。在老哥的劝说下,老头子订下苛刻的条件:好好读书,拿到文凭,出国深造,不许嫖妓,不许招摇等等龌蹉的条款。可以说,为了兰博基尼,他许少祁可是赔上全部的尊严。 如果他把那辆兰博基尼卖掉换成新悍马,不知他哥会不会抓狂?剩下的钱肯定不还他,可以拿去做个投资啥的——。许少祁在电梯间里琢磨。 成文丹上楼去送鲁老闆,顺便把小姐少爷们打发掉。其他四个先坐电梯去停车场为卢少爷的悍马捧场。叶默和他自然而然地又站在后排,许少祁期待着手底下某人又发起小动作,但是叶默却没动静。他失望地嘟起嘴,实在搞不懂对手的心理。 不夜城灯火辉煌,三层的停车场里也是通亮通亮的。有个老闆在b2开一个汽车美容城,生意颇好。卢少的爱车静静地等待着主人临幸。 “卢少,您来了。您的车昨天就完工了。您检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马上改。”标牌上写着王有升的部门经理亦步亦趋地跟在卢怀毅的身后唠唠叨叨。 卢怀毅从经理手里接过车钥匙,得意地往前走,一步一摇晃。他四下拍打爱车,问道,“哥们,怎么样?霸气吧?我跟你们讲,英菲尼迪开着快,但是不中用。到西藏去撒野,还得靠这越野车。” 第48页 “去西藏?你拉倒吧,就你这路盲,别在三里桥就打迴转了。又是你爷爷给的钱吧?”秦九州笑问。 “当然啦,我可不想卖掉英菲尼迪。一大一小,左拥右抱,多好!” “那是,老一辈的人最多坐个红旗,贵了坐着屁股疼。”许少祁一面附和,一面盯着旁边那心不在焉的傢伙。“嘿,你往哪看呢?”许少祁低声呵斥道。叶默盯着柜檯前一个正在办手续的高大男人看。许少祁生气,伸手推他的胳膊。叶默回头对他笑笑,好像明白他的心思。许少祁在他耳边沉声道,“别在人前丢我的脸!” 叶默没理会他的警告,抬脚朝那男人走去。一股怨气冲上喉咙,许少祁想要阻拦,又觉得这关系不明不白的,没那必要。死黑皮! 叶默一面走一面从怀里掏东西,那人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叶默迅速扣住那男人的肩膀,同时出示□□。那男人看见□□的瞬间脸色煞白,勐力推开叶默,扭头要跑。叶默伸手去够对方的胳膊,那人把一个洗车工推过来做挡箭牌。叶默迟了一步。那人跳上停在外面车道上的奔驰,唿啦一下跑了。叶默跑过来抢过卢怀毅手里的钥匙,把人推到一旁,跳上悍马,唿啦一下也跑了。 “喂,那是我的车。”卢怀毅追着车屁股叫道。 “知道是你的车。快上我的车,”许少祁快速跑向不远处的兰博基尼,“快,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兰博基尼发出吱吱的尖叫声,从前方奔跑。他们只看见悍马从b2跑下b3,又跑上b2。 “嘿,难道我的悍马还没有奔驰快吗?叶警官也太怂了吧?”副驾驶座上的卢怀毅抓住车顶的扶手,在唿啸声中抱怨道。 “你知道什么?”许少祁打个左转,开上和悍马的平行车道。这下他们看清楚了,奔驰就在悍马的正前方,悍马紧跟着,却没有採取动作。 “撞他呀!撞死他!”卢怀毅满脸通红。 “你开慢点,我要吐了。”秦九州在后排说。 “吐吧吐吧。反正不是你的车。”卢怀毅说。 奔驰惊恐地开上b1,朝出口奔去。就在眼见着出口的上坡道上,悍马突然加速,和奔驰齐平,迅速靠近奔驰,拼命挤压后者的生存空间。后面的三个人清清楚楚地听见奔驰和水泥墙亲吻的尖叫声。“快剎车!要撞上了。”卢怀毅惊恐地叫道。前面两辆车同时剎车,而兰博基尼在吱吱声中堪堪挨着奔驰的屁股停下。 “哎哟,我的妈呀。太精彩了。比电影还精彩。”卢怀毅拍着胸口说。许少祁坐在驾驶座上喘气。然后他看见叶默跳下车,他赶紧打开车门,朝叶默跑过去。叶默正在发简讯,瞥见他,立刻举起手,像暴躁的交警叔叔一样用手指着他,脸上像黑脸包公那样无情,好像是不准他过去。许少祁剎住脚步,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打110。叶默放下手机,听他打电话。卢怀毅要过去,被许少祁拉住。“别去,叶默不让我们过去。” “是不是有枪?”卢怀毅眼睛放光,像饿了三天的老虎看见兔子一样。如果真有枪,那就不是兔子。许少祁不悦道,“又不是叫你捡钱,是要命的事,高兴啥呀?” “是是,不过我控制不住呀。这可不怪我。叶警官真不错。现在怎么办?” “我报警了。等他们的人来。” 一群警察来了。叶默这才把悍马挪开。悍马的右边门塌陷,修起来一万块打不住。不过卢怀毅看完后没抱怨,反而拍着叶默的肩膀说,“没事。我的悍马居然出了一次警,太荣幸了。我骄傲。” 叶默把钥匙交还给卢怀毅,写道,【对不起。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徵求你的同意。】 “我都说了没事。”卢怀毅豪爽地说,“我告诉你,叶警官,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有事吱一声,没二话。” 叶默淡淡地笑。 “到底是什么人呀?值得你这么拼死去追吗?”许少祁埋怨道。 【一个全国级的通缉犯。没想到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是不是有枪?”卢怀毅做神秘状。 【不知道。不过保险一点为好。】 “那你刚才在停车场里怎么不动手?一直跟着他干吗?” 【停车场里车多人多。我怕追急了会出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胆怯了呢。”卢怀毅的大嗓门又开播了。 “你小声点成吗?”许少祁道。 “喂,”秦九州扒在车窗上哀求道,“你们能不能待会再八卦,先送我回家成吗?”他已经吐了两回。 “开快一点就吐,真怂!”卢怀毅对谁都是嘴巴上欠的很。转个脸,他对叶默和许少祁笑着说,“我开他的车送他走。你把车留这清理,你们俩坐成文丹的车走。” 【我要去做笔录。你们先回吧。】叶默朝他们挥挥手,朝出口处闪红光的警车走去。叶默的身影溶入一堆模煳的身影中,许少祁凝视着,若有所失。 “走了,许少,再看也变不出花来!” “去你的。哦,对了,你那车,我出钱。” “这么快就收入囊中了?”卢怀毅嘻嘻笑。 “算了,你自付。”许少祁挂上d档。 “别介,你出你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0月18日:l头脑简单;q不能碰;c意志强大;x较为分裂,适合控制。} 第33章 17-1 第二天周日,许少祁没课,叶默却回覆说补课。这老师真讨厌!许少祁一面在心里唠叨,一面拿起书包走楼梯。 【你在哪个教室?】许少祁问。 【教5-205。】 半个小时后,许少祁经人指点摸到205阶梯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见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坐在里面有气无力地补课。浪费空间和时间!许少祁摇摇头。他来回瞅,也没发现叶默,真是奇怪。正在琢磨,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同学,快进来。”一个白髮教授热情地招唿他。许少祁的脸部肌肉拉出一个大大的苦笑,不得已在教授的热烈欢迎下走进空荡荡的教室。嘿,叶默居然一个人,坐第一排,难怪他从外面看不见。 “随便坐,同学。” “好,谢谢老师。”许少祁朝老教授鞠躬致谢。然后他迟疑一下,本能地选择后排座位挤进去。叶默笑了,但是没有回头。在两个大黑板满满的代码阴影笼罩下,许少祁勉强熬到课间休息。铃声响起,师生皆发出愉快的嘆息声。教授走了,许少祁赶紧熘到第一排,低声叫道,“你干嘛坐第一排?宝里宝气,快到后面来。” 【你上来。】 “不行,坐第一排做不了小动作。快出来。” 叶默情不自禁地哈哈笑。许少祁气得要捶他的头。叶默一瞬间便抓住他的手,摁到桌子下面。然后收拾书本,交给他。许少祁高兴地三步并两步,跳到后排。回头再看,没人。叶默跑到讲台上给老师擦黑板去了。这警察叔叔果然与众不同呀。许少祁长长地嘆口气。 第49页 等教授再进来时,前三排空空如也,老教授失望地到处找人,然后用手一指叶默,“那位同学,过来过来。平时不是都坐前面的嘛!” 叶默举起手朝老师挥一挥,意思是自己不去坐,接着垂下手使劲戳他的腰,许少祁低头抿嘴笑。 老教授又开始在空白的黑板上写代码。许少祁从叶默的大笔记本上扯过一张纸写道,【没想到你还是老师的乖乖宝!】 【过奖!】 【美得你!】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四年,我只有一年,而且回去就得用。做不好要挨骂。你们挨了骂可以跳槽,我不行。】 【你也可以跳呀。】 【不,我父亲是警察,是烈士,我也要做一个好警察。】 这话令许少祁肃然起敬。 【我的养父也是一个好警察。】 【你是孤儿???】 【差不多。】 放下笔,许少祁怔怔地望着埋头抄笔记的叶默,突然觉得自己好荒唐。他转头去看唾沫飞溅的老教授,在和暖的冬日里,他发出一声真实的嘆息。 下课后,叶默问他去哪吃饭。许少祁恹恹地摇摇头。 【怎么啦?】 “没什么。” 【是因为我上课没时间理你吗?】 “不是。默哥,我只是——嗨——说不清楚。你说去哪吃吧,我随你。” 【我是吃食堂的。警局的补贴有限——】 “那就去食堂吧。” 【可是你不是不爱吃——】 “没关系。我那是夸张。”此时的许少祁很想软软趴在叶默的肩头,排遣心里莫名的忧郁。但是在人流如织的林荫道上,不合适。他强打精神,跟着叶默走进陌生的食堂。里面的味道令他皱眉。 【要不我们上五楼吃吧。点菜。】叶默担心地望着他。 “没事,这挺好。来吧。我要一个京酱肉丝、香菇油菜。ok了。” 【太少了,再加个菜。】 “不用。我早上吃多了。不饿。” 叶默犹豫地想了想,没有再强求。自己也打了两个菜。两人在油兮兮的塑料桌子旁坐下。 【尝尝我这个青椒肉丝。】 “不用,真不用。默哥,你别客气。” 叶默放下筷子,嘴里啧了一声,重新背起挎包,拉他起立,把两盘饭菜叠在一起,要去倒掉。 “你干吗?好好的,倒掉干吗?我吃,真的吃。你给我坐下。你要倒了我今天就不吃饭了。” 许少祁用力摆脱叶默的手,重新坐回座位,低头勐吃。叶默在他身旁站了一会,也重新坐下。两人专心吃饭,不再说什么。虽然不好吃,但是许少祁把饭菜统统吃光,一点不剩。两人把餐盘送到洗碗处,洗个手,走出食堂。 “默哥,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 【好。】 许少祁把车开到自己的小公寓。那是哥哥为了他上学方便,在大学附近买的一套房。但是许少祁不喜欢冷清清的感觉,最终选择了热闹的宿舍。这个两居室变成专门放高级服装的储物间。在学校里,许少祁选择低调;到了圈子里才放肆撒野。同学里鲜有人知道他爹是谁,因为他不愿意找麻烦。许少祁抢在叶默前面进屋,找出拖把拖地。叶默嘿嘿笑,抢过拖把,要他去忙别的。许少祁便跑到卧室去更换床单和被套,开窗通风,把桌面上的灰尘擦掉。40分钟后,勉强可以住人。 “哎呀,累死我了。”许少祁大叫一声,倒在柔软的席梦思上说道。 叶默在床边坐下,充满爱意地凝视着他。许少祁也凝视着对方。叶默伸过手,抚摸他的额头,用手背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许少祁抓住叶默的手指,用嘴含住。叶默的眼睛一亮,无法抑制自己的深情,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搂住他。两人缠绵许久,嘴唇再分开时,许少祁浑身骚热难耐。他意图起身,但是叶默按住他摇摇头。凑近他再给他一个轻柔的吻,然后退开,写道,【少祁,我该走了。要不然大家都会很难受。】 “不,不许走。我——默哥,你就做一次0嘛。我保证很爽,我真的有经验。哥——” 【对不起,少祁。】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没有做1的经验,我是说对同性的经验。如果你坚持上我,你会伤了我的。” 【少祁,我不上你。我永远都不会违背你的意愿伤害你。我们做朋友好了。】 写完,叶默抱歉地笑笑,转身要走。许少祁真是要被整疯了。他从床上腾空而起,抱住叶默的腰,把他带倒在床上。然后他迅速地骑到叶默身上,恼火地叫道,“你真是个顽固派。都到这一步了,还谈做朋友,骗谁呀?”顿了顿,他凶道,“好了。今天谁也不上谁,用嘴解决好吧?真烦了你。”说完,他主动堵住叶默的唇,双手按住叶默的手,不让他逃走。吻了一会,他的□□已经□□如铁,他情不自禁地去蹭叶默的身体,但是奇怪的是叶默的老二却没有反应。许少祁放开叶默的嘴,问,“怎么啦?难道不让你上,你就没反应了?” 叶默掩饰性的嘿嘿笑,一用力把他的身体翻转到底下。他在许少祁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接着迅速脱离战场,跳下床,写道,【少祁,我没有用嘴的经验,所以刚才一直在胡思乱想,集中不了精神。我怕到时候不能满足你,你会更加埋怨我。又怕到时候失去理智,非要进去,弄伤了你也不得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我*靠!” 【少祁,对不起。我想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一夜情对象。你还是找别人吧。】 “混蛋。”许少祁从床上爬起来,郁闷地坐在床边。叶默走到卧室门边,回头望他,不忍心就这样离开,又折回来抚摸他的头髮。许少祁把头甩开。叶默蹲下身,从下仰望他,好像非常不忍的样子。见他执意不理会,叶默深深地嘆口气,缓慢地起身,朝门口走去。许少祁突然把眼一闭,把心一横,冲到叶默前方叫道,“好吧好吧,让你上。就这一次,下次归我上,这样公平吧?”许少祁有种走上祭坛的悲情。 叶默低下额头,轻轻地碰触他的额头,然后把他用力推在一旁,大踏步地走向门口。 “我都已经让步了,还要怎样?”许少祁随便抓起手边一样东西,冰凉冰凉的,看也不看,摔在地板上,碎片四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0月20日:x出现动摇,但还不够。要谢谢一个通缉犯的帮忙。} 第34章 17-2 接下来一个月,许少祁沉浸在菸酒男人当中,努力忘记那个坐在第一排的坚强身影。“喂,你别抽了,”秦九州担忧地用脚踢他的小腿肚子,“抽刀断水水更流,用烟燻愁愁更愁。要不要我帮忙找出他的弱点?” “都和你说了,我讨厌那个傻逼。”许少祁把腿架在栏杆上。看台下成文丹和对手已经发动各自的车,只等嫩模手里的胸罩落下。 第50页 “嗡嗡嗡——”,三辆赛车疾驰而去。这是地下赛车场,把远郊一个废弃的大厂区改造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形赛道。赛道两侧用旧轮胎保护。但它并不是正规的比赛,有人下赌注的时候就玩玩,没人来就废弃,所以在设施维护方面没人敢打包票。在这里比的是速度,是大笔大笔的钱,是刺激,是命。迄今为止,还没有出过人命。只有一起连环追尾和一起自撞墙。伤了人,自己偷偷去医院治,不敢告诉家里。成文丹曾说谁稀罕去正规赛场,老子玩的就是心跳。圆滑如成文丹这样的人,内心里照样狂野奔放。 “嘿,看谁来了?”秦九州轻拍他的肩膀。 “还不是姓卢的!” 秦九州嘿嘿笑,许少祁好奇地回头看。卢怀毅那大傻子领着讨厌的小警官走过来。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吗?还要我来当媒人,我告诉你,要收谢媒钱的。”在沸腾的尖叫声中,傻子的吼声像那哌哌叫的大乌鸦。许少祁用手捂住耳朵,改变姿势,趴在栏杆上看赛车。 叶默被卢怀毅推到他的身边,老盯着他。许少祁就是不理他。过了一会,叶默的注意力转向赛车。十圈过后,成文丹第一个冲过终点。“乌拉!乌拉!”卢怀毅和秦九州跳起来欢唿。许少祁还是恹恹的老样子。 【原谅我一次好吗?】叶默把电子板举到他眼前。 许少祁把后脑勺丢给叶默看。 【我今天特意来给你赔罪了。】叶默锲而不捨地追到另一面。 许少祁又把脑袋换个方向。 【对不起,少祁。】叶默依旧能笑得出来。 “喂,今晚我请客啊!谁也别抢。”成文丹满脸红光地翻过护栏,朝他们走过来。“哦,叶—警—官,你可露头了。都一个月了,是在钓我们少祁胃口吗?” 【我怎么敢?我们只是一点误会而已。我已经道歉了。】 “那敢情好。少祁,别生气了。人都送上门来了,要打要罚还不都随你,振作点。”成文丹朝叶默眨眨眼睛,好像他和叶默是一伙的。 “接下来是谁和谁比?”卢怀毅问。 “是齐家的和路家的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学着玩赛车,哼!” “对了,叶警官,你的车技不错啊,玩不玩?赢了就是这个数。”卢怀毅伸出五个指头在叶默面前炫耀。 【五千?】 “切,5万,谁玩五千呀?” 【对不起,我连五千都没有,玩不起。】 “我玩。”许少祁突然想起食堂里的青椒肉丝,他挺直腰说道。 “少祁,你就算了。”成文丹把手一挥,像拍死一只小苍蝇一样。 “我就玩。你去问问谁愿意来。快去。”许少祁不去看叶默,腾身翻过栏杆,朝赛道尽头的车库跑去。 “喂,少祁,不要闹了。”成文丹急忙追过去。 【怎么回事?】 “嗨,少祁玩得少,而且他们家管得严。老么,宝贝着呢,出点事就惊天动地。”秦九州解释道。 “是啊,”卢怀毅难得地皱眉头。“他今天这是怎么啦?” 许少祁戴上头盔在成文丹的跑车静静地等着,发动机在昂昂地叫,他的眼睛里只有嫩模手里的bram,但是第三只眼看见叶默在看他。嫩模的手一松,许少祁脚上用力,车像火箭升空一样飞出去。许少祁的胸口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如五指山压着他。他牢牢地把住方向盘,余光监视着对手的影子。一圈、两圈、三圈,他领先,第三只眼喜悦地看到叶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六圈,对手的车尾巴在他眼前晃动。他夹在中间。叶默驾驶悍马把奔驰逼停的景象浮现在他眼前。许少祁深唿吸一次,两次,三次,他追上第一名,平行,好的,转过弯后就超过他。某人一定会为他骄傲的。“嘭——”,“嗞——”,“砰——”,许少祁的车撞上外侧护栏的旧轮胎,后面的车躲闪不及,撞上他的车侧面。许少祁眼前闪过某车的影子,紧接着是黑暗。宇宙在奇点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接着“嘭——”,大爆炸发生,万点星光。许少祁方才感觉到头疼。 叶默沖在所有人前面,他直接跨栏,穿过中间的杂草地,如黑豹一般奔到驾驶室。他用拳头砸门,可是里面的人没有反应。油箱里的液体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叶默用右脚抵住车身,双手用力拉开车门,低头解开许少祁身上的安全带,将人拉出跑车。火光越来越亮,叶默抱起许少祁拼命往前跑。气浪掀翻他们的时候,许少祁被震醒,模模煳煳感觉到一个身体压在他身上。接下来是哭爹叫娘,许少祁好想睡一觉,可那些声音偏偏要吵他。接着冰冷的液体流入手臂,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再睁开眼时,印入眼帘的是哥哥许梧州的影子。他正在和人低声讲电话。 “好了,先这样。我暂时没心情管。”他挂上电话,回头看他。“少祁,你醒了,太好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护士,快去叫医生。” “怎么样?你还认识我是谁吗?”许舟梧贴近他的脸问。 “哥。” “这就好。医生说你脑震盪,就怕你醒来后不认人。你呀,这回可瞒不住了。妈在家里都哭死了。你就等着回去挨训吧。玩赛车,什么不要命你玩什么,你就拽吧你——” 许梧州骂完了又丧气地摇头。“反正我是拿你没办法。你的命你自己看着办。” “哥,叶默怎么样了?” “谁,哦,你说那个救你的人?他没事,就背部有点烧伤。我给他付了医药费,又送了他一笔钱。别担心。听说他是个警察?” “嗯。” “那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要不是他,你早就——” 许梧州再次嘆气,挥挥手说,“算了,醒了就好。待会爸爸来了,听他骂几句出出气,你就别再顶嘴成吗?老头子其实吓得要死知道吗?” 许少祁心想我现在哪有顶嘴的力气呀?看着哥哥的黑眼圈,许少祁低声说道,“对不起,哥。我以后不玩赛车了。” “真的不玩了?” 许梧州犹豫地说。许少祁眨眨眼睛再次确认一遍。“那就好。你可要说话算数。人可不能和猫比命长。” “哥,你帮我去看看叶默的伤势怎么样?” “他出院了。今天是第三天。你之前也醒过,只是不认人。” 许少祁欠起身,疑惑地问,“他怎么就出院了?不是烧伤了吗?” “轻度的。我要他多住几天,他说要上班,拿药走了。你先躺下。等你清醒了再去好好感谢人家。先不要动。” “可是——” “爸,妈,你们来了。小祁这回真的清醒了。” 许主任黑着脸站在病床面前不肯就坐,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儿子。许妈妈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许少祁一面应付母亲的伤心,一面躲避父亲的目光。一周后,许少祁被接回家住。医生说要观察一段时间,他便老老实实地在家住着,不敢提别的要求。一个月后,经过检查,医生宣布他重新获得自由。许少祁一回到哥哥的车上便说,“哥,我想去看一下朋友行吗?你们把我的手机没收了,我都一个月没和他们联繫,够听话的了吧。” 第51页 许梧州的手搁在方向盘上,他皱着眉看前方,说道,“少祁,你先想想如何过父亲那一关?” 许少祁嘆气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不玩赛车了。我向他道歉,让他抽两巴掌,这样总可以了吧?” “少祁,这不仅仅是赛车的问题。” “是,你们又要教育我了。是我不争气,不努力,不好好学习,可是哥,我就是学不进去。从小到大,学的太多了,我现在厌学。你们逼我也没用。我只能保证以后不玩危险的游戏。” “少祁,你对未来就没有计划吗?” “我的好哥哥耶,你别挑这个时间做老师好吗?我就是一条混吃等死的米虫。” “少祁!”许梧州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你是不是还在埋怨爸妈把你寄养在姑姑家的事?说了多少遍,那不是他们的错。是计划生育政策的问题。妈妈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把你生下来的。你要体谅父母的难处。如果他们当初决定打掉你,你还能坐在这里发牢骚吗?” 许少祁的脸上晴转多云,他不想再翻旧事,但是不代表他的心情就好。他盯着窗外木然地说,“我不怪他们。我体谅。这和我没有理想是两码事。现在有许多宅男宅女,他们的父母都能忍受,你们何必发火呢?你那么能挣钱,养一个弟弟,不是太大负担吧?” “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有钱你就多给点,没钱就少给点。我决不抱怨。吃鲍鱼和吃麻辣烫都一样。能活就成。” “少祁!” “哥,我头疼。要不咱们先回去。你们要软禁我也行,谁叫我是一条没用的米虫呢?” 再见叶默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两人来到许少祁的公寓里,见面后的第一件事是扒叶默的衣服,叶默以为他要干坏事,死活不肯,许少祁挣脱他的桎梏,叫道,“想什么呢?给我看你的伤。” 后背上一大一小的浅红色疤痕,面积不小。许少祁嫌恶地把衣服盖上,郁闷地说,“这得去做美容手术。” 【没关系。又看不见。】 “我看得见。”许少祁不耐烦地吼道。“必须去做手术。” 【少祁,真不用。这事我没向局里汇报,即使汇报了也没用,我们市里财政困难,没钱。】 许少祁不可置信地望着叶默。他不知该说什么好。5万跑一圈的事,到了叶默这里却难于上青天。他真不敢相信人世间还有如此不同的世界存在。他垂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对着叶默坚定地说,“我给你报销。你的伤因我而起,我必须负责任;我的命是你救的,再多的钱都不怕。” 【少祁,你是学生——】 “我把车卖了。” 叶默吓得连连摆手。 “少啰嗦!” 【其实少祁——】 “你再说我宰了你。” 许少祁的拳头立刻冲到叶默鼻子尖上。 【就一句,成吗?】 “哼——” 【换了别人,我一样会救。我是警察。你不要自责。】 最后一句话像炮弹一样击中他,许少祁收回拳头,立在原地垂着头,像犯了错误的小孩,鼻翼控制不住地抽动。叶默伸手把他搂入怀中,许少祁哇的一声哭出来。在哥哥面前,他耍酷;在父亲面前,他顶牛;在母亲面前,他不耐烦。到了叶默面前,他可以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月11号:x哭鼻子的样子蛮好玩。} 第35章 18-1 周六,其他三个人在“黑森林”请客,庆祝他和叶默重生,同时邀请傅老闆来联络感情。成文丹说那个鲁老闆终究不肯把股份白白地送给他们,之前是白忙活一场。不过成文丹说没关系。他仍然对未来充满信心。许少祁欣赏好友这一点。成文丹对成功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和迷恋,所以他百折不挠。许少祁自信在这方面无法与之抗衡。 许少祁把兰博基尼减价卖出,换成悍马。和美容科约好下周三去做手术。悍马马力十足,发动机轰轰响,在停车场里绕半天才在电梯间附近碰巧遇见一个车走了。许少祁把车倒进停车位,熄火,不着急下车,挠挠头,对叶默为难地说,“默哥,有件事咱们商量一下成吗?” 叶默微笑着点头。 “待会上去了你可得给我面子。我就要一点虚荣。”叶默疑惑地盯着他,啥意思? “嗨,就是说在人前你得让着我,在人后我让着你,明白不?” 【我什么时候都让着你,谁叫我比你大呢?】叶默以为自己听懂了。 许少祁嘴里啧一声,难为情地解释道,“你还是不懂,我是说——” “嘿,你们也到了。太好了,一起上去。”卢怀毅突然跳到车前,用手拍悍马h3的车盖。“车不错,可惜不是加长版!” “关你屁事!”许少祁马上跳下车应战。“老子就喜欢这一款了,你管得着吗?” “当然管不着了,嘻嘻!”美女相伴的秦九州站在对角线的方向高声喊。“快来吧,哥几个。” 一行人朝电梯间走去。秦九州坏心眼地朝他们俩上下打量。“少祁,你们是不是那个了?”那小眼睛眨得飞快。 “去!” “哦——,”卢怀毅这回一点就透,“那谁在上谁在下?”大老虎兴奋地扑过来,贼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 “卢怀毅你找抽是吧?管你屁事啊!你和你女人上床我关心过吗?” “那不一样,你们两个是男的。” 许少祁抡起拳头要揍人,被叶默从旁边搂住。“男的又怎样?还不都一样。今晚我非去你卧室里参观你和这位妹妹做*爱。” “那算了。”卢怀毅一脸邪恶的坏笑,“当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好像知道——” 【当然是少祁主导,他是老手,做得很棒。】叶默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败坏他的好心情。 “啊?不会吧——” “哎呀,电梯来了。快走啦。”秦九州抿着嘴偷偷乐,把颇感失望的卢怀毅推进电梯间。许少祁白了叶默一眼,也抿着嘴走进电梯。红色的指示灯蹭蹭往上跳,许少祁的心情也蹭蹭往上跳。他情不自禁地拉住叶默的胳膊,两人紧紧地贴一块,噎死后面那大傻子。 其实那天的过程一点都不顺利。叶默在沙发上搂着他,陪着他。人在哭的时候情绪低落,没有□□的力气,所以当他非要骑在叶默身上一件一件地往下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完成一个既定仪式。叶默那双毒辣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心,对他的挑逗报以宽容的微笑。叶默抓住他的胳膊,摇头不让他继续往下玩。 “不嘛,默哥,我想做。你上我,我心甘情愿。下次我在上,好吧?” 第52页 叶默的眼睛躲开他的肌肉,继续摇头。 “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不到两个月就变心了?” 【没有。少祁,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的好。以前是想和你419,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还419,太浪费感情。】 “默哥,这不是419。做我的情人吧。” 【不,做情人也太浪费。还是做朋友的好。】 “为什么?” 【做情人总有结束的一天,做朋友是一辈子的情意。】 “你这人真讨厌。”许少祁从叶默身上下来,捡起自己的衣服走向卧室。 叶默追过来。【少祁,你听我说,我比你年纪大,我知道感情的事是怎么回事?蜜月期如漆似胶,然后便发现一个又一个的缺点,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最后分手成仇人,剩不下一点渣渣。我和前妻就是这样。少祁,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我不希望我这个做哥哥的惹弟弟伤心。那样不好。】 许少祁颇感疑惑,他的眼睛看着叶默,却看不透他的心。一直对他忽远忽近,若即若离,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他都心甘情愿地答应做受,还要怎样?又能怎样? “管那么多以后做什么?先做了再说。好多久是多久,以后还保不准谁先变心呢?你以为你是圣人?” 叶默长长地嘆息。【我不是圣人,所以不要开始的好。过了年我就要回警校。六月份毕业,然后回市局。以后怕是难见面了——】 “你真它*的讨厌!” 许少祁一面骂人,一面蹲下身去做了个动作。叶默顿时停止说教。 “叮咚,”电梯停了,四个人走出电梯间。一个美眉热情地迎上来,搂住卢怀毅的胳膊。许少祁真羡慕她们有放纵的权利,到了公共场合,他却只能放开叶默的胳膊。叶默朝他调皮地眨眼睛,貌似安慰,许少祁耸耸肩,嘴角勉强拉出一个弧形表情。 傅老闆对合作投资项目很感兴趣,以至于忽略了身旁的美眉。整个谈话很顺畅,但是到了最后,许少祁发现一个漏洞:傅老闆的高科技公司只有100万的註册资本,这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等把人送走,四个人在茶室碰头,许少祁提出这个问题。成文丹说没关系。傅老闆有一群朋友,都想炒股。只要鼓动第一个,就能鼓动第二个。 “可是文丹,这样做太麻烦了。”秦九州说。 “对啊,累死了也挣不到几个钱。”卢怀毅说。 许少祁没评论,他一面等好友发话,一面偷看叶默在手机上打怪兽。 成文丹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你们上次也看见了,像姓鲁的那样的大资本,不相信我们。所以我这次找个小资本试试。看今天的情况,是个好开端。小商人更听我们的话,他们手里的钱不多,所以更急于翻倍。而咱们手里的信息卖不出去,也是浪费。只有资本和信息结合,才能挣大钱。诸位,不要怕麻烦,一点一点挣也是挣,比没有要强。” “哎哟,这罗里吧嗦的,不如直接问家里要好了!”卢怀毅心急地挥手。 “你要怂了就问家里要。反正我不要。”许少祁冷冷地讥笑道。 “喂,说说而已嘛。再说我们家也没钱。只有你们三个家里有钱。”卢怀毅谦虚地说。 “我要不到。”秦九州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说。“我爸和我三叔都鬼精鬼精的。” 成文丹随意地笑笑,端起茶杯喝茶。除了卢怀毅的爷爷之外,四家的家长都鬼精鬼精的,要东西直接给,房子车子这种大件从不挂在他们的名下。要不是他哥宠爱他,许少祁不可能拿到后者的身份证去卖车。他当时说“哥,借身份证用一下,我想换个车。”的时候,许梧州看他的眼神是似笑非笑。“哥,是悍马,比兰博基尼便宜多了。”许梧州一面笑,一面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给他。临出门的时候,许梧州才说,“我不告诉爸。你自己也别说漏嘴。” “诸位,第一桶金不好挣,请多一点耐心。下周我们再请傅老闆和他的朋友吃饭,慢慢来。少祁,下次你能带点消息来吗?” “没问题。”叶默的打怪兽升到第五级。 “九州,你写合同。” “好。” “怀毅,傅老闆喜欢滑雪。你去联繫一个教练,我们都去练一练。” “包我身上。” 从茶室到停车场,叶默一直在低头打怪兽。上车后,许少祁凑过去看,已经升到8级。“怎么这么快?” “嘿嘿!” “哼,你就能耐吧。”许少祁一面撅嘴巴,一面伸手去点火。突然他缩回手,朝副驾驶室座扑过去,挡住叶默的手机。叶默惊叫“啊——”。 “you died!哈哈!” 叶默放下手机,反过来抓他的头。两个大男孩在侷促的空间里打打闹闹。 25号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许少祁收拾东西,和室友们说拜拜,然后以火箭的速度跑到叶默的宿舍里等他回来。叶默和别的系的同学住,睡下铺,许少祁坐着无聊,和叶默的室友也无话可说,便坐到叶默干净整齐的床上翻翻看。靠墙是一堆的程序语言,他看不懂。收音机,充电器,十多本笔记本。叶默的字迹好像练过,干净漂亮潇洒,整页整页的字母,也让人看着舒服。许少祁心情愉悦地翻看着密码似的符号。突然发现其中夹着一张素描,画的是他,右下方签名是ym10/20。许少祁仔细想想,好像是去红叶山庄的日子。他低声笑了。翻过来,背面写着:少祁真可爱,可惜——。“可惜什么呢?”许少祁想。可惜我不肯做受?这个问题已解决。可惜他要回市里,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多跑几趟而已。还有什么可惜吗? “哈,叶默,你朋友来看你了。”叶默的室友站起来,走出去,把空间让给他们。许少祁赶紧放下笔记本,转头碰上叶默的笑脸。 “考完了,怎么样?” 叶默很有自信地点头。 “你肯定行,那么努力。居然敢坐第一排!” 【你考得怎么样?】 “嗨,及格万岁,我对读书没兴趣。”许少祁懒洋洋地半靠在床头。 【成,以后我养你。】 “嘻,你养我?”许少祁盯着大开的宿舍门,压低嗓音道,“就你那点工资?算了吧。” 不过是开玩笑的话,叶默的脸色却沉下来。许少祁收起嬉皮笑脸,问道,“怎么了?” 【少祁,我就知道我养不起你,所以说还是做朋友的好。你偏不听。】叶默烦恼地把挎包取下来,啪的一声扔在桌面上。 “默哥,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就是说说而已。还有两年才毕业,我还没想以后的事了。” 【你不用想,但是我要想。总之,我会努力挣钱的,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再说。】 “默哥!”许少祁骤然感到不安,他无意识地揉搓双手。“其实我想养活我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第53页 叶默摇摇头,伸手抚摸他的头髮,像是在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感到惋惜。【养活是没问题,但是要过上你那种奢侈的生活就不容易了。当然我是小人物,不懂得你们圈子里的事,也许你们能很快发财。不管怎样,如果你哪天没地方去了,可以来找我。青菜豆腐我还是供得起的。】 许少祁羞愧地低下头。他现在明白素描下面那个“可惜”是什么意思了。 第36章 18-2 许少祁一直好奇叶默的年龄。28岁还在读书,之前干嘛去了。叶默说以前本科学建筑,工作两年不到,转而去警校学网络监察。“那你为什么不学刑侦什么的?那多酷啊!” 【我不能说话,没法搞审讯。领导觉得我还是搞网络比较好。】 “哦,对不起。” 【没关系。身体的残疾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而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所有的人都有小残疾,没有人是完美的。】 “啊——那我有什么残疾?” 叶默嘿嘿笑了,【开玩笑的,其实我是说缺点。每个人都有缺点,身体残疾不过是外露的缺点而已,比起内心的残疾强一百倍。所以你不用特别安慰我。】 “哦。” 叶默回家过年之前送他一张明信片,前面画的是他,背后写着“做自己!”三个字。许少祁窝在家里的单人沙发里,琢磨这张明信片。什么叫做自己?难道叶默那双大眼睛能看透他对哥哥的不满?他可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一点。 “看什么呢?”坐在长沙发上的许梧州递给他一个切好的,像花瓣一样的橙子。 “我不吃,谢谢!” “嘿,”大嫂啧啧道,“少祁越来越有礼貌了。”她正在给老二餵饭。他们两个符合“单独”政策,29的时候又生一个。一儿一女,把爷爷奶奶乐坏了。侄女小嘴里呜呜呀呀,跟着电视里学唱儿歌。许少祁看着幸福的侄女嘆口气,把明信片揣进自己怀里。“我去看看舅妈。”其实是去看妈妈,但是从小叫习惯了,许少祁懒得改口。 许妈妈在厨房里为年夜饭忙活。看见老二进来剥蒜,许妈妈手里的锅铲举得高高,放不下来。她温柔地问,“少祁,有事啊?” “没事,来帮忙的,你别紧张。” “哦!”许妈妈朝保姆丢个颜色,保姆也朝她丢个眼色。两人小心翼翼地继续炒菜。 “除了剥蒜,还要做什么?”许少祁很想叫声妈,可是总是出不了口,所以干脆不叫。 “不用啦,你去歇着吧。读书很辛苦的,快去看电视。”许妈妈脸上堆满笑容。许少祁到处看看,撸起袖子拾掇水池里的碗筷。许妈妈站在他身旁,诚惶诚恐,有种外星人光临的感觉。 许少祁看着水流沖刷白色的瓷碗,感受着温水流过指尖的温度,他想叶默此刻在干吗?应该是在养父家里帮着干活。养子可没有坐着玩的权利。他从小躺着玩,脾气却大得很。嫌父母更爱哥哥,嫌妈妈的菜做得没有姑姑的好吃,嫌家教的态度不好,嫌考试的时候居然下雨,每一次失败他总能找到自身之外的理由。估计叶默没有这待遇。 “爸爸回来了。”大嫂压低嗓门在汇报。“哎哟,爸,您不知道少祁今天可变样了。居然帮妈妈做事了。”虽然大嫂刻意压低声音,但仍然传到厨房里。 “得了,你别说三道四。叫他听见又不高兴。”哥哥在说话。难道他的脾气就那么坏吗?好像出国失败后,他没再找过任何人的茬吧! “我这是表扬!爸,是真的。少祁转性了。” 爸爸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大概是“那就好。”一类的话吧。他是不屑于表扬他的。 吃过年夜饭,依照惯例,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等春节联欢晚会。许少祁给姑姑一家打过电话后,觉得无聊。成文丹他们必定也在应付长辈,还没到零点发简讯的时候。8岁的侄子坐在沙发上玩手游,没空理人。小侄女围着茶几上五颜六色的零食忙活,也没空理人。两个主妇讨论育儿经,两个男人讨论明年的经济形势,许少祁竖起耳朵听,可是好多术语他听不懂。想问又不好意思,便对许梧州说,“哥,我去你房间借几本经济方面的书看行吗?” 许主任和许梧州同时撇过脸面对他。许少祁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看什么呀,借本书而已。不借算了。” “随便拿。”许梧州的头趴在沙发顶端,很狗腿地笑道,“不用还。” 许少祁不耐烦地站起身,上楼去了。 元宵节前一天去学校报导,第二天是周日,叶默说要来。从警校到城里,自己开车半个小时,坐公交两个小时。晚上接到成文丹的电话,说傅老闆和朋友请大家去东郊滑雪。许少祁说不去,可是成文丹坚持,说他们许家的招牌最值钱,不去的话无法打动人家。许少祁想了想,说好。放下电话,给叶默回信说明天别来了,有事。等到十二点睡觉的时候,叶默也没有回信,奇怪得很。 第二天一早,许少祁便去公寓开悍马走了。上午滑雪,下午在山庄里泡温泉,游泳,吃野猪肉。晚上没事,大家结伴搓麻将。小商人一旦上了钩,便想着法地讨好他们。还没合作,他们便先挣到零花钱,真是痛快。2点钟,回到房间,傅老闆的秘书跟着进来,许少祁没忍住。事后想想,各做各的1,也没什么冲突不是吗?这么想着,他便安心睡了。第二天中午回到宿舍,喝多了酒,脑袋还不太清楚。 “少祁,你可回来了。喏,你那个表哥送蛋糕来了。你生日啊?”室友说。 他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水果蛋糕,上面挂着一张小纸片:少祁,周一你生日,我不能过来,抱歉。这是我最喜欢的玫瑰花园,你尝尝。右下角画一个夸张的小人,像是他。 许少祁微微皱眉,把卡片攒在手里,在蛋糕旁坐下,头趴在桌子上,望着红色的樱桃发呆。今天是他22岁的生日,从20到21,又到22,年龄不受控制地往上跳,可是他总是发生口误,说自己才20岁。许少祁伸出食指,抠一块奶油,塞进嘴里,甜甜的。昨晚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还想要他帮忙升职,真是异想天开。叶默就从来不提要求,反而像哥哥一样宠着他。哥哥?哦,天啦。许梧州约他晚上吃饭,可别忘了。生日是许少祁的忌讳,自打他明白舅妈是亲妈,亲妈是姑妈之后,他就讨厌过生日。不敢相认,又何必生呢?可不是孩子自己选择来到这个世界的。算了,别想了,来了就来了吧,许少祁又抠下一块蛋糕。叶默是孤儿,不也没得选嘛。人家过得有滋有味,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想想哥哥老是记得请他吃饭过生日,还是不错的嘛,虽然那个傢伙处处优秀得可恶。“喂,叫大家一起来吃蛋糕吧。”许少祁打起精神招唿舍友道。 周五下午4点半,许少祁把悍马开到警校门口,给叶默发简讯说自己到了。叶默说等一下。4点50分,叶默和一个女学员一起走到门口,有说有笑的,站在校门口还谈了半分钟才分手。等叶默坐上副驾驶座后,许少祁问,“她是谁呀?别跟我说只是同学而已。” 第54页 叶默撇嘴笑了。【就是同学而已。】 许少祁不满地哼了一声。 【真的只是同学。】 “我知道你男女通吃,但是叶默,我告诉你,要是脚踩两只船,我就宰了你。” 【少祁,别吓我好不好?我不会的,倒是你——】叶默停下按键,嘿嘿笑,玩味地盯着他。 “哼,我怎么啦?你守规矩,我就守规矩。你若不守我就不守。”发完誓,许少祁的嗓子发痒,不由得发出一声清咳。 “好了,不说扫兴的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傅老闆决定和我们合作了。註册两百万,我们每人占10%的股份。怎么样?只要挣到钱,我们就是空手套白狼,白得。”许少祁得意洋洋地说。 【好啊。不过你要提供内部消息,会不会被警方盯上?】 “除非你告密!”许少祁讥笑道。 【我不会告密,再说没有证据,告密也没用。我担心你这样做会不会连累家里人?】 许少祁收敛笑容。“我不是从我爸那里拿消息。不会连累他的。” 【少祁,其实这笔交易中,你冒的风险最大。】风险最大,利润却平分,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朋友之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再说又是白得的钱。可是叶默却从法律角度提醒他天下没有白得的馅饼。如果出事—— “不会的。我家能罩住我的。我是说万一出事的话。”许少祁扭动一下身子,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坐姿。“走吧,今晚是庆功宴,不对,是预祝成功。”许少祁不耐烦地发动引擎,悍马唿唿地向前飙去。 预庆功宴设在新开张的“王氏鱼头火锅”店。客人在宽大的西厅钓鱼,然后到东厅吃自己钓上的鱼。虽然鱼的单价是菜市场的五倍,但是这种新鲜的吃法还是勾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次是傅老闆做东,那个男秘书站在身旁。许少祁大大咧咧地带着叶默走过去看他们钓鱼,没把一夜情的对象当回事。既然是他老闆要他来的,自然是自己老闆还人情,管他许少祁什么事呢? “许公子,您来了。”秘书和他打招唿。 “哦。”许少祁看也不看,随便应承一声。“文丹,你们才钓上一条,哪里够吃啊?”他嘲笑道。 “着什么急啊,钓鱼钓鱼,钓的是耐心。” “都六点了,照你们这速度,得等到几点才能吃饭?” “许公子,您坐。”秘书讨好地给他端来一把椅子。 “风雅,你知道吗?不要老是说吃吃吃,你和怀毅难道前世是饿死鬼投胎吗?”成文丹痛心疾首地教育道。 “许公子,您喝茶。” “不用。”许少祁撇开苍蝇,走到傅老闆身边。“傅老闆,您的技术高,看来还是指望你比较好。” “嘿嘿,”傅老闆高兴地指着身旁的男人介绍道,“楠之,这是许家二公子。这是肖老闆。” “许公子好!” “肖老闆好!” “许公子,您坐这边。”苍蝇又跟上来。许少祁真想倒带回到上周六,把货直接退了。 “好了,你不用管我。我有手有脚。”许少祁话里含着微微的怒气,一半是说给秘书听的,一半是说给傅老闆听的。 “小薛,听许少的话。”傅老闆下令了,无辜的苍蝇讪讪地退到一旁,许少祁偷偷松口气。 八点钟,总算吃上饭。鱼的味道真不错,许少祁很满意,瞅着叶默也很满意,想着待会大战三百回合的愿景,许少祁更加满意。 上车的时候,是十点。许少祁点火,准备回公寓。 【少祁,送我回警校。】 “为什么?这么晚了——”许少祁的酒醒了一半。 【我有事。】 “什么事?” 叶默阴沉着脸,不写字。 “到底什么事?这么晚回去,你进不去。” 【爬墙。】叶默不看他,眼睛盯着大灯照亮的前方路面。 “到底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许少祁心里开始发虚。 【你没错,但是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又是做朋友?轱辘话倒来倒去,你这人烦不烦呀?”话虽厉害,说得却有气无力。 叶默突然用左手勐拍两人之间的中央扶手,气势凌人地怒目而视。许少祁不由得往后缩,有种受到威胁的感觉。【你和那个秘书上床了对吧?】 “我没——” 【别否认,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吃饭前你还在发誓,转眼就变了。我早就说过:不要做情人,做朋友更好。你偏不信,非要试一试。怎么样?不到两个月就变心。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没想到和别人——】 “别说了。”许少祁懊悔地叫道。他不敢正视叶默的眼睛,但是他又不甘心认输。“不做就不做,没人逼你。”他勐踩油门,车往前奔去。一路上,他盯着前方的黑暗,叶默盯着车窗,谁也不说话。40分钟后,悍马在警校侧门停下。脸色阴郁的叶默打开车门,如壁虎一样爬上墙头,头也不回地跳入黑暗。 许少祁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茫茫的夜包裹着他,包裹着所有安息的人,他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 突然,手机响了,拿起来看,【路上慢点,到了后报个平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月4日:和老师讨论后,我认为像x这种内心分裂较大的人喜欢走极端。同时他无法选择任何一个极端,所以其行为模式是犹豫不决,易受刺激。} 第37章 19-1 3月5号,是卢怀毅的生日。他刚泡上的小明星要k歌,所有的人便接到去“金嗓子”的邀请。许少祁早早地赶到“金嗓子”,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包间里发呆,dj在玻璃窗后面调试机器。 八点,吃过生日饭的其他人来了。卢怀毅进门就喊,“喂,为什么不去吃饭?不给面子。” “真的是补课。” “得了吧 ,薇薇,叫许少。” “许少好。”小明星薇薇朝他招手,颇有几分大明星的姿态。 “嗯。”许少祁点点头,算是见过了。 “漂亮不?”卢怀毅大声问。 许少祁嘆口气,大声附和道,“漂亮!”问题是你哪个情儿不漂亮呢?只看脸的大傻子。许少祁从沙发上拿起一个礼物递给卢怀毅。越过攒动的人头,他的眼睛准确地锁定最后一个人头:叶默。许少祁的心怦怦直跳,他立刻坐下,无意识地拿起歌单翻开。注意力却放在走动的人腿上,成文丹和秦九州带着自己的妞分别落座。女孩们涌到dj面前叽叽喳喳。 “快点歌。薇薇唱歌唱得可好了。大家可都听好啦!” 叶默的步伐最沉稳,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笑容灿烂,好像前天啥事也没发生。坐两个小时公交来参加卢怀毅的生日会,许少祁觉得他真是疯了。许少祁伸手揉搓自己的脖子,好像被蚊子叮了包。 第55页 “你们俩吵架了?”秦九州的鼻子比狗还灵。 “k你的歌!”许少祁白他一眼。秦九州嘿嘿笑,转头叼走模特手里的葡萄。 【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叶默淡然地通知诸人。好朋友就好朋友,谁怕谁?许少祁快速把歌单从a翻到z。成文丹从歌单里抬头瞥一眼,没做声。 【你喜欢什么样的歌?】 “随便。要不你点吧。”许少祁把歌本朝叶默手里塞,“啊,对不起。”他赶紧把歌本抽回来。叶默嘿嘿笑,伸出右手搭在沙发背上,貌似把许少祁笼在怀里,却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第一首歌是《飘洋过海来看你》,小明星的嗓音真不错,跟专业的没啥区别,加上那煽情到位的表情,把卢怀毅高兴得一蹦一蹦的。许少祁清咳一声,嘆息地摇头。长得好,唱得好,表演得好,可惜永远成不了卢夫人,连备选资格都没有。 “叶默沉稳勇敢,又体贴人,接近完美,就算问你要点钱也行,你就别折腾了。”成文丹如是说。“花点心思做事业。男人的事业最重要。”可是他为什么就定不下来呢?对读书、事业、前途就是没感觉,只对□□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好,鼓掌鼓掌。”卢怀毅在包间里打转,要求损友们给小明星鼓掌。众人配合地拍三下。叶默把啤酒杯递给他,示意他喝。许少祁心虚地瞅对方一眼,接过酒杯,偏过头去看其他人打闹。 唱到九点,在叶默那种朋友式的礼貌和暧昧笼罩下,许少祁如坐针毡,他站起来说要走。卢怀毅喝多了,非不让他走。直到成文丹出面挡着卢怀毅那疯子,两人才走出“金嗓子”。 “我送你。” 叶默点头。 两人上车,40分钟后又到达警校侧门。许少祁把火熄灭,等着叶默开口。他知道叶默今晚一定有话要说。 叶默走下车,依靠在门边。许少祁推开门,走到车前端。警校离田野不远,四周静悄悄的,天幕上群星璀璨,穹顶之下,此时此刻,许少祁感到无名的忧伤。他不知道叶默将如何处理这件事,他自己反正没有主意:分也好,合也好,随便。 【少祁,我想了两天。我觉得你有你的自由,我不该约束你。不过我也有我的尊严,不会和人分享你。所以以后还是做朋友的好。】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许少祁恹恹地答道。 等了一会,听见寂静中一声沉重的嘆息,叶默走过来,用手勾住他的下巴,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然后一股暖意轻轻地覆盖他的唇。 【再见,少祁。】 叶默在原地难过地嘆息,然后转身离去。许少祁垂下头,天上的流星化作液体,点点滴滴,落在手背上。 成文丹在电话里说那是叶默在拿乔,不出一个星期准回头求他。“不过是个小警察,别难过,少祁。” “我没难过。文丹,我是没感觉。我摸不到自己的心在哪里。” “还是想想股市吧。有新消息吗?” “明天我再去厅里打听一下。应该是快了。” “好。少祁,你听着:咱们不能一辈子活在哥哥叔叔的阴影里。振作点!” 一个半月后,投进去50万,一周内便赚到8万,真是一本万利。“真他*的好玩!”连秦九州这样儒雅的人也爆粗口。拿人家的钱,动动嘴皮子,便收40%的佣金,若是亏了便与他们无关,这种游戏不好玩才怪。“嗨,小商人就是小商人,要他们投200万不敢干,现在亏大了吧。文丹,赶快叫他们追加。”卢怀毅说。 四个人坐在成文丹的公寓里喝酒。成文丹在踱步,他在思考。他负责搞定投资方。 “文丹,你快给句话呀!”卢怀毅有些急。“喂,少祁,还在为小警察伤情呢?得了,他人虽然不错,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想开点。” “你闭嘴。我是在想‘高转送’的事。” “少祁,那个李科长那里要不要再送点钱?”成文丹用手摸着下巴问。 “可以。多少?” “1万?” “行。” “九州,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投多少?你三叔还在跟那个金龙吗?”成文丹的脸转向秦九州。 “他还在跟。我看我们也跟个100万?另外100万投到大新如何?”吹牛不打草稿,许少祁想。 成文丹摇摇头,“不要集中在一只股上。万一跌了就惨了。傅老闆他们不会同意的。我看还是分散点好。” “可是大新现在涨得厉害呀!”卢怀毅指着电脑咋唿。 许少祁在一旁觉得无聊。他的任务是透过李科长弄消息,至于如何操盘,那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其实大家都不懂,所以才要凑堆壮胆。秦九州负责观察他三叔的购买动向,讨点炒股经验。卢怀毅有钱,家里养着英菲尼迪和悍马,还能从他爷爷那里骗来30万,作为小集团的启动资金。 从那晚后,叶默真的做回了朋友。有事没事都记得和他们联繫,不论玩什么他都能插一脚,和他说话的时候依然热情,就是那眼神里少了往日的情意。还真把他当朋友了?他想干干脆脆地切断联繫,可是卢怀毅说警察还是有用的,做朋友不碍事,可是大傻子不明白他内心的煎熬。说实话,他没有得到叶默,而是叶默得到了他。逼着他后退做0,不容忍他噼腿,这些都是他的失败。无论如何,他得扳回这一局。 “喂,少祁!” “啊,什么事?” “想什么呢?大家商量好了,在金龙上投60万,在大新上投40万,剩下50万在其他股上平摊,你同意吗?” 打个五折吧!许少祁在肚子里诽议。 “我没意见。就看傅老闆他们同不同意呢。” “我来说服他们,你别忘了盯紧‘高转送’的动向。一有消息就得抛。” “好。”许少祁在沙发里伸个懒腰,道,“可以走了吗?” “吃饭喽,开会真是累死人。”卢怀毅一跃而起,高兴地抱怨道。 “我不吃了。”许少祁从衣架上取下灰色的风衣准备走。 “想就追回来。”成文丹拍他的肩膀,“一个小警察,随便送点什么,保准他高兴。” “得了,你们慢慢吃。”说完,许少祁头也不回地奔向电梯。身后传来“少祁这是怎么啦?”的议论声,他也顾不上。他决定去追人。 4月的风和煦怡人,没有那种刀刮脸的感觉。长长的柳枝上冒出鹅黄的嫩芽,蜿蜒的西江水上残留着最后一点冰块,春天已经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你找谁?” “网178班的叶默。不会说——” “哦,那个哑巴呀?等一下。”门卫给里面打电话。“他不在。” “什么意思?今天是周二,他应该在上课呀!” “他们局里叫他提前回去了。” 第56页 “那毕业怎么办?” “那还不容易。等毕业典礼的时候再回来拿文凭呗。” “这违反规定吧?”许少祁脸上的笑容冻住。 “嗨,你不知道哑巴是全校的优等生,门门功课a+,不用上课也能过。老师们卡谁也不会卡他的,放心吧。” “可是——” “别可是了。我看你是经常来接他,是好朋友才对你说这么多的。你们经常深夜才回来,我都看得真真的。可是人家哑巴有能耐,射击、散打、体能样样第一,还会讨好大队长,所以我只能装作没看见啰。” 平时那么积极,走之前却“忘记”和他打招唿,真是见鬼了。许少祁沿着高高的围墙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他真想把那个傢伙抓回来狠狠地教训一顿,但是——还是算了。 第38章 19-2 许少祁掏出手机发简讯,得到的回答是【正在开会。待会联繫。】 “去你的,耍我?哼!” 许少祁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在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回去吃饭,之后被难得在家的父亲教育一顿,尤其是那句“不要借我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的话刺激到他的小心脏。端着黑脸从书房出来,许少祁不顾妈妈的哀求,执意要回公寓。许梧州去德国出差了,连个发脾气的对象都没有,除了找个洞穴躲起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积攒一天的不如意在看到叶默忙得7点钟才有时间回的简讯时达到顶点。 【少祁,有案子,所以被提前召回。你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耍我,你最好马上死掉,否则我要亲手杀死你。”许少祁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往嘴里倒。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为什么珠穆朗玛峰没登上,反而被压在五指山下。就算有救命之恩又如何?也不能说走就走!不行,必须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许少祁仰头盯着灰白的天花板把最后一句反覆念叨三遍,然后把剩下的残酒倒进嘴里和脖子里,抄起茶几上的钥匙,打开门,朝地下车库奔去。夜晚的高速不好开,大型货车在这时出没,10点左右,悍马才赶到市局门口。灯还亮着,一个中年女警坐在里面追《大长今》,看见他冲进来,织毛衣的两根针不由得颤抖,“小伙子,有什么事啊?”问得很有礼貌。你一个警察怕我干嘛呀?许少祁想。 “没事。我找叶默。” “哦——那太好了。你是——?” “他朋友。我在**大学读书,他在**大学培训,我们那个时候认识的。” “好啊好啊。你等一下。我给他发个简讯。”嘿,防贼呢? 过了一分钟,叶默从楼梯上冲下来,在这个时点看见他,万分惊讶。 “是你朋友吧,叶默?” “嗯。”叶默点头,顺手拉他的胳膊往楼上走。许少祁不屑地甩开束缚,自己抢先往上跑。 一口气冲到305门口,门虚掩着,许少祁灵光一现,毫不迟疑地推开门,门内空空如也,心里颇感失望。一个小房间,不带洗手间和厨房。桌子上的电脑正在和殭尸作战。他冲进去的时候,屏幕上显出得意的一行字,you died! 1.2米宽的小床靠墙的位置是一熘的书:《犯罪心理学》,《边缘人格障碍》,《网络安全》,《骇客的由来》等等,杂七杂八,令人眼花缭乱。 【少祁,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叶默用手轻拍他的后背。 “没事。”许少祁在床边坐下。他本应该朝叶默大吼“为什么不和我说就走了?耍我吗?什么做朋友?你就是在吊我胃口,等我上钩是吧?可是我绝不会向你低头的。绝不!”事实却是他的嗓子无由来的堵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他心情烦躁从床边转战到电脑前。捞到滑鼠点击“重新开始”,毫无理由地向殭尸们发动战争。 【少祁,到底出了什么事?】 “闭嘴!”许少祁对着殭尸王大吼。 叶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自己在床边坐下,随他玩游戏。许少祁努力奋战,屡败屡战,帮叶默从第5关升到第10关。“you win!”电脑再次献上最诚挚的祝贺。许少祁松开滑鼠,疲惫地去看旁边的人,叶默和衣背对着他,发出温柔的鼾声。电子板取下来,搁在枕头旁。 许少祁默默地关掉电脑,把电子板移到电脑桌上。他起身关掉头顶的大灯,借着月光来到床前,叶默一个人把小床全占满,根本没有他躺的地方。许少祁灵机一动,把靠墙壁的书全扔到床头的书架脚下,然后用力推叶默,“进去点。给我点地方。”叶默迷迷煳煳地嗯了一句,自动往里面挪位。许少祁勉强挤上床,两个大个子都侧躺着,肉挨着肉,胳膊挤着胳膊,连个翻身的空间都没有。 这样拥挤实在难受,许少祁躺了一会,睡不着,又睁开眼睛,伸手去够叶默的肩膀,“喂,你翻个身,不要背对我。”叶默稀里煳涂地翻过来,面对他。许少祁想今晚反正是睡不着了,不如多看,不,是多占点便宜。他抿嘴笑了,伸手去抚摸叶默的浓眉,鼻子,嘴唇,耳朵。叶默的头不耐烦地躲避。“不许躲。”许少祁低声下命令。叶默好像听见了,没再反抗。也许是所有的怒气全跑到殭尸身上去了,也许是因为此时的叶默像个乖宝宝任其摆布,许少祁的心情变得轻松。 “把衣服脱了。”许少祁强行抬起叶默的胳膊。叶默睁开眼看看,又闭上,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许少祁把叶默全部扒光,只剩下一条三角裤。许少祁看看上面那张沉睡的脸,犹豫不决。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可万一他醒了怎么办?一股熟悉的压力又抵住他的胸口。不管了,先干了再说。许少祁狠狠心,伸手去扒三角裤。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他的手,叶默的大眼睛笑吟吟地盯着他。“讨厌!”许少祁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他心里升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不甘心。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跳上叶默的肚子,嘟着嘴巴哀求道,“默哥,你就让我上一次嘛。上一次一辆车好不好?20万左右的车,随你挑。” 叶默的双手忙于控制他的手,腾不出空来拿电子板。他用眼睛疑惑地问他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不开玩笑。你要让我上一次,我明天就去给你买车。” 疑惑和笑意如开水壶里的热气,迅速从叶默的眼睛中升腾。他忽然用力将许少祁从身上甩下去,不过手下留情,没把他撸到地上,而是把他一屁股顿在床尾,自己起身坐在床头。叶默伸手去拿电子板,许少祁却在此时急忙忙地伸手去拉叶默的胳膊。 叶默突然一下暴怒,挥起拳,朝他的脸部奔来。 “啊——”许少祁吓得捂住脸。 过了一会,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个世纪,许少祁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发现那拳头悬在他的头顶,叶默的脸部肌肉扭曲得很。 叶默缓缓地放下手,转身面朝窗户,不理他。许少祁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身后的书架,不敢动弹,生怕叶默再次发怒。 第57页 小屋子里安安静静,静得可怕。许少祁明白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但是不知如何打圆场。他嗓子哽塞。叶默沉默的背影好像是高山,让他有点惶恐。 “叶默,叶默,你睡了吗?快开门,有事。”门外有女声在叫。许少祁蓦地高兴起来,由衷地感谢那个打岔的人。 叶默迅速披上一件夹克,套上长裤,抓起电子板,走过去开门。 “叶默,刚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双清桥下发现一具尸体。可是那个讲电话的声音好像鬼一样,真的像鬼,我不骗你。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办呀?要不要叫醒王局长和其他人?万一是开玩笑呢?我可背不起这个责任。万一不是又怎么办?”女警大姐絮絮叨叨,颠来倒去地重复那个简短的像鬼发声一样的电话内容,在许少祁的耳朵听来就一个意思:我害怕。 【要不我们先去证实一下?】 “就我们两个?”女警大姐仍然害怕。 “还有我。”许少祁的脑袋从叶默的肩膀上露出来。 “好啊好啊,多个人总好些。” 【胡姐,麻烦您先下去等我们一下。】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裤子。叶默从枕头下摸出枪,检查后塞入腋下的枪套里,对许少祁说,【待会别下车。在车里待着,懂吗?这不是你的事。】 许少祁心里头一热,差点想要搂住叶默的脖子亲两口,可是叶默转身就走,没给他文艺一把的时间。 警车在桥头停下。叶默和女警大姐下车,许少祁留在车上,看着两人的背影沿着坡道往下走,转入桥底,不见了。许少祁躲在车后座上左右前后来回瞅,夜里两点半,虽有高高的路灯照明,但是沉睡的大地上,一个鬼影子都——,不要想鬼,没有鬼,不是鬼,最多是人吓鬼,不对,是人吓人,许少祁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珠子。不用怕,你开的是警车,警车懂吗?就算是鬼也不敢来。不要再说鬼了,我是无神论者—— “啊——”一个女声尖叫,许少祁浑身一抖,撞开车门,像松鼠一样迅捷地朝桥底冲去。 “叶默,叶默!”他大声唿叫。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用力地拍他后背,许少祁的心这才落到实处。过了一分钟,他讪讪地放开叶默,不远处女警大姐笑吟吟地说,“怎么,害怕啦?是不是我刚才不小心落水,叫了一声吓的你?哈哈,小伙子真可爱。” 去你的,你不怕?不怕还要拉上叶默? “没事了,的确是有具尸体。现在可以向王局汇报了。”女警大姐一面指着岸边的方向,一面掏出手机。 许少祁顺着大姐手指的方向看,岸边的树枝烂泥缠住一具白晃晃的人体。许少祁不敢想那就是尸体,他嫌恶地低下头,躲进叶默的怀里。叶默又伸手抚摸他的后背。“默哥,你不怕吗?”许少祁低声问。 叶默摇摇头,露出一个浅笑。 【干这一行的,见多了,就不怕了。】 “那她为什么害怕?非要拉上你?” 【胡大姐是档案室的,一般不出现场。今天赶巧是她值班。其实她主要是怕鬼,不是怕人。我猜那个报案人的嗓子可能有问题,听上去像鬼。】 许少祁抿嘴低低地笑,手仍然牢牢地抓住叶默的手,热热的。 三人站在凉风渗人的河边等了一会,接着便听到呜呜呜的狂叫声。【好了,他们来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用留下来办公吗?”许少祁奇道。 【我请个假,把你送回去再来。】 “不用。我留下来帮你——嗯——看你们怎样办案好不好?”许少祁抓着叶默的手摇晃。“我好奇嘛。”叶默摇摇头,眼神里露出几许溺爱。 【好,不过以后别再跟我提钱!!】 许少祁的脸上蒙上阴影,他马上垂首作揖道,“我错了,默哥。下不为例。” 第39章 (20-1) 许少祁在河边等着看热闹,警察们把尸体拖上来后,装入深蓝色的袋子,运往医院停尸房,然后散伙回家睡觉。 “喂,就这样完了?应该立刻展开调查啊!” 许少祁用手推床上的叶默,简直不敢相信等一晚上是这个结果。 【等上班再说。】 “怎么可以等上班呢?这可是人命官司。再说已经5点了还睡什么睡呀?” 【少祁,你看多了警匪片吧?不是特别任务不加班。连谋杀还是自杀都没搞清楚,着什么急啊!睡觉。】 “可是——” “嘘!”叶默用手指封住他的嘴,示意他上床睡觉。许少祁推开叶默,气唿唿地坐到椅子上,“我睡不着。” 【好吧,那我睡了。不许再问问题。】 “可是你们也太——”太什么呢?许少祁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说是渎职,不对。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出警,然后打捞,程序上没问题。可是他怎么还能睡得着?许少祁凝视着床上打唿噜的叶默,始终想不开。 他一个人坐到天亮,然后他困了,叶默帮他脱衣服,送上床。再睁开眼,中午12点半,香喷喷的饭菜摆在电脑桌上。叶默笑吟吟地示意他起来。叶默把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放入脸盆,示意他去三楼当头的洗手间。处理完个人卫生后,许少祁打着哈欠回到305,叶默已把窗帘拉开,灿烂的阳光钻进来,给充满男人味道的房间消毒。 【晚上搭你的车回省城好不好?】 “为什么?” 【我明天下午有考试。】 “原来你还是学生呀?” 叶默嘿嘿两声,把快餐盒推给他。【两头跑。累人!】 “哼,我还以为你不回学校了呢?” 【不行啊,临近毕业,还要办好多手续。】 “那你打算待几天呢?” 【不知道。局里有事就叫我回,学校有事就叫我去。】 “那我以后做你的专职司机好不好?”许少祁腆着脸说。叶默没做声,玩味地看着他笑。 【那你以后还想上我不?】 许少祁如斗败的小公鸡一样,翻个白眼喃喃道,“想想而已,不行吗?” 叶默在一旁嘿嘿嘿。 晚饭后,悍马飞快地驶上高速。叶默心疼他昨晚没睡好,非要抢着开车。许少祁凝视着那专注警觉的侧面像,来之前的烦恼抛在脑后,他突然感到幸福,有人呵护有人可依的幸福。 {4月25日:提前被召回,打乱计划。没想到昨晚x送上门来,他想用金钱收买我,好笑。夜晚他被一具无名尸吓了,感情上更加依赖我。很好!} 6月21日,终于放暑假了。许少祁对母亲说外出支教,当晚带着小行李箱赶到305,赖在1.2米的小床上不肯走。叶默说住在局里不好,因为警察都是成了精的狐狸。百般哄骗后,许少祁答应第二天搬到宾馆去。 【好吧,洗洗睡吧!】 “不睡。”许少祁嬉皮笑脸地从后面搂住情人,撒娇道,“良辰美景,睡觉都可惜啊!”他的手顺着人鱼线往下探索,被叶默一把逮住。 第58页 【不行,不可以在这里做。】 “为什么不可以?怕有案子?我就奇怪了你的同事都可以高枕无忧,你为什么天天值夜班呢?” 【我不是值夜班。这就是我的家。我女儿住任老局长家,两居室,安排不了我,只好住办公楼上。因为人手不够,值夜班的只能派一个。平时也没事,有事的时候他们来找我比较方便,毕竟我和单身汉差不多嘛。】 “那你养父母呢?” 叶默脸色有点暗淡。【养父病死了。养母不在这里住。】 “对了,你有兄弟姊妹吗?” 叶默的脸色变得阴沉。【有个哥哥,不过断绝关系了。】 “啊,为什么?” 叶默嘴里嘶了一声,不耐烦地摆脱许少祁的束缚,拾起洗脸盆去开门。许少祁在背后吐舌头,知道自己踩着地雷了。他像只小绵羊一样温顺地跟着后面,乖乖地把自己收拾干净。连个卫生间都没有,这房子真是破旧,他在心里暗暗吐槽。 重新进屋,许少祁在后面把门关上,又加上反锁,左右研究后,绽开一个最好的笑容,朝情人扑过去。叶默搂住他,嘴里则又“嘶”了一声。 “干嘛不高兴吗?”许少祁嘟着嘴问,“你看我第一天就跑过来陪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少祁,你来陪我,我很高兴;但是我要上班,每天9点之后才有私人时间,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不是5点下班吗?” 【5点10分去接圆圆放学,然后在老局长家吃晚饭,到9点之前都要陪圆圆写作业,陪老局长聊聊天或者下棋。我一般9点钟回到305来。】 “啊——那我要从早等到晚?” 【是的。】 “这样,你和你们老局长商量商量,说来了客人,早点,比如说7点就走行不行?” 【不行,少祁。小学每天都布置了许多作业,必须陪着才能完成。】 “那——,”许少祁傻眼了,与谁争宠也不能与小妹妹争,况且辅导作业是多么崇高的理由。 【要不你周末过来,我陪你好不好?】 “周末不用陪女儿吗?” 【周末时间充裕,两个都可以陪。另外她年龄也大了,更喜欢和小朋友们玩,不像以前那样黏我。】 真扫兴,许少祁心想,哪有倒贴还不要的情况呢?他皱着眉头,不言语。叶默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他照例抱着情人,用手抚摸情人的后背以示安慰。 “哎呀,不管了,”许少祁突然张牙舞爪地说,“先happy了今晚再说,想那么干嘛?这个星期我先在这玩着,要是不好玩我就回去,这样可以了吧?”说着,他笑嘻嘻地来扒叶默的衣服。叶默好像不太情愿,但是半推半就之中,两人接吻了。 许少祁很喜欢叶默的吻,与其他人的吻相比,叶默好像把所有的热情都注入到一个简单的吻中。他投入的感情异乎寻常的深,投入的时间异乎寻常的长。吻一会,抽离开来,迷恋地凝视喘息着的两片唇,再用手指腹轻轻地摩挲,似乎在那两片薄薄的唇上蕴含着无穷的宝藏,值得他吻了又吻,亲了又亲。周而復始,连续几个来回,叶默也不会厌倦。“别吻了,直接干吧。”许少祁总是要低声哀求。 可是此时此刻,叶默却潦草地亲一亲,回头去看木门。回过头来又亲一亲,便想要进去。“默哥,再亲一下。”习惯了法式热吻的许少祁感到不满意。叶默在他嘴上啄了一下,随即走向窗户,从放下的窗帘下偷窥外面。“默哥!怕什么?难道你们局里还会安装窃听器监视自己人吗?”他纯粹是开玩笑,可是叶默转头看他,表情严肃,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叶默走过去把木门的锁弄了弄,回到床边继续来亲他。许少祁朝天花板翻白眼,好好的兴致去了一半。 叶默进去之后,熟悉的动作重新唤起他的激情,他现在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把脆弱的自我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是一种幸福,一种享受。以己推人,在良好的攻受关系中,受意味着接受,接受对方的呵护,对方的爱恋。可是——频率好像不对耶,许少祁睁开眼,发现叶默的身体虽然在他身上,心却在环顾左右,好像有幽灵在监视一样。“默哥?”“嘘!”叶默用手指封住自己的嘴,示意他保持安静。 “你干什么?认真点!” “嘘!”叶默干脆趴在他身上,勐力抽动。许少祁闭上眼,努力唤回失去的激情,一点点地往回拉,幽灵,他怎么会想到幽灵?不,别想幽灵了,我们是无神论者。集中注意力。我要high。他在害怕什么?集中精力,该死,他□□。这么快——哦哦——射了。我还没射呢!许少祁恶狠狠地盯着叶默紧闭的双眼。最高目标是插到射嘛,今天却——太扫兴了。 “下去。”许少祁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叶默老老实实地从他身上下来,倒在床上。许少祁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高耸的老二,想到那隔山隔水的卫生间,他后悔没有早点去宾馆开房。 第40章 20-2 第二天早上,他感觉叶默从他身上爬过去,他问,“几点了?” 【5点30。】 “这么早。你干什么去?”许少祁勉强睁开眼。 【跑步,你睡吧。待会我买早餐回来。包子油条行吗?】 “随便。”许少祁有气无力地答。 【你睡吧。我习惯了。】叶默轻手轻脚地套上衣服走了。许少祁又陷入无意识的深海里。再睁开眼,热腾腾的油条和玉米粥摆在电脑桌上。他摸起手机,7:50。叶默正在换警服,准备上班。 “我再睡会。” 第三次睁开眼,10点。油条和玉米粥凉透了。幸好对面的地上摆着一个微波炉,放里面转三分钟,许少祁草草地对付了一顿。洗漱完毕,许少祁从男洗手间出来,抬头遇见那晚的女警胡大姐。“哎哟,小伙子又来了。见着叶默没?” “找着了,谢谢胡姐。” “哎哟,别把我叫那么老。”胡大姐拍他肩膀嗔怪道。 “嘿嘿,那我该怎么称唿您呢?”许少祁赔笑道。 “嘿嘿,叫我胡玲好了。我和叶默差不了几岁。”胡警官的脸上突然泛起两朵红云。望着她一摇一摆走进档案室的背影,许少祁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爽。什么叫‘我和叶默’?叶默现在是我的人好不好? 许少祁摇摇头,把无厘头的思绪驱赶出脑海,回到305。他关上门,无所事事地查看叶默的空间。五排的书架上摆着编程类,骇客类,刑侦类,心理类的书籍。其中心理学的书籍特别多。为什么一个网络警察的主攻方向是心理学呢?许少祁百思不得其解。不过,who cares?他拉开窗帘,放阳光进来,启动电脑,开始他伟大的传奇之旅。他玩得太专心,连叶默进来都没发现,结果自己被吓了一跳。 “哎哟,进来先敲门嘛,吓死我了。” 第59页 叶默把快餐盒递给他,示意他停一停,先吃饭。 “好好,等一下。” 【都12点30了,先吃饭吧。我待会要去健身馆,你去吗?】 “什么,你要去健身馆?趁中午休息的时候?”许少祁一面盯着屏幕,一面说。“你太刻苦了吧,早上不是锻鍊过了吗?” 【我每天中午去健身馆,习惯了。你要不去,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我去我去。” 许少祁一面低头快速扒饭,一面继续在玛法大陆上跑步。过一会,战友‘烈焰战神’召唤他去攻城,许少祁回復道没时间,要下线了。‘烈焰战神’说大中午的,下什么线啊。快来,就等你了。许少祁回头看叶默,叶默没做声,起身走人。 “喂,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没说要玩,真是的。”许少祁唠唠叨叨地退出游戏,端着盒饭追出去。 “默哥,说说上次那具尸体,破案了没?” 【没有。无名尸体最难搞。而且出现两种不同的分析,没有出现新的线索前只能搁置。】 “哪两种分析?说说看。” 【这是机密,不能说。】 “哎哟,说给我听,保准不外传。求你了。” 【你不怕把饭菜吐出来?】 “哦哦,不吃了。你说。”许少祁迅速把快餐盒塞进垃圾箱里。 【有人认为是身强体壮的大汉干的,因为死者比较高。】 “多高?” 【不许问细节,否则我的饭碗就完蛋了。你就当故事听。】 “遵命。嘻嘻。” 【我认为兇手并不高,而且有残疾。因为除了那个地方外,死者身体其他部位没有被强迫的痕迹。死者胃里有安眠药的残留物。安眠药是使受害人保持安静的手段之一,而在那个地方插入黄瓜等物件说明加害人不具备正常的性能力,所以要藉助外物来谋求性快感。在诱骗受害人进入自己的领地,诱使其喝下安眠药的液体,然后实现变态的性高潮,这都说明加害人本身很可能有残疾,心理残疾或生理残疾。他无法用武力达到目地,所以改用诱骗等柔性手段。】 “哇塞,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为什么他们不听你的?” 【缺乏证据,连身份都搞不清楚,就无法弄清楚受害人的活动范围,又到哪里去寻觅加害人的足迹呢?】 “佩服佩服。默哥,你在心理学上的功力是不是已达到十级?”许少祁的眼睛如山鹰一样有神。 【错。这是大家分析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分析。好了,我们进去吧。今天的故事不许外传。】 “没问题。” 市里的健身馆比省城的明显低一个档次,器械陈旧,没有养眼的美男,许少祁失望地东张西望。叶默却练得很认真。无聊地陪到1点45分,跟着大汗淋漓的叶默往回跑。“喂,你跑什么呀?”许少祁气喘吁吁地弯下腰,他实在跟不上了。 叶默朝他跑过来,写道,【时间紧张,我要回去沖凉,然后上班。不能迟到,你慢慢走,我把门虚掩着。】写完,叶默真的不等他,如箭一般冲出去了。许少祁留在原地,目瞪口呆,然后他才想到“太过分了”四个字。 慢慢走回警局,上楼梯时碰见几个警察,大家都朝他善意地笑,好像是老熟人一样。大概是叶默已经散播了消息,“就说你是我大学同学的弟弟,过来旅游的。”叶默如是交待。“别说自己的家底,免得有人来求帮忙,麻烦。”走进305,许少祁本想抽本书看看,但是翻了翻,都没意思,他在屋里转悠几圈,实在无事做,便重新启动电脑,登录玛法大陆。 过了一会,叶默又喊他吃饭,真是烦人。他正和伙伴们在攻打城池,哪有吃饭的时间?他嗯嗯两声,说你先吃,别烦我,便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城池被攻下了,一种神奇的快感油然而生。 “默哥,你看我成功了。” 许少祁回过头来大叫,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低头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8:42,哦哦,叶默去陪女儿了。许少祁把快餐盒放入微波炉,热热吃了,然后满意地伸个懒腰,走到走廊上去看风景。 整个警局像个不标准的四合院,对着大马路的是接待区,后面是审讯室,局长办公室,会议室等。左侧是一排透明的房子,椅子桌子摆了许多,好像是食堂。右边是停车场。五辆破旧的警车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休息。许少祁去卫生间方便之后,想一个人上街逛逛,又觉得没有叶默的陪伴,不好玩。他索性又钻回玛法大陆。 【宝贝,该去宾馆开房了。】 “嗯。” 【宝贝,该睡了。】 “嗯。” 一双大手遮住屏幕,高大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喂,干吗?哎呀,让我再打一下,就要胜利了。别拦着我。求求你,默哥。求你啦,就一下。” 叶默让开,他又打了一下,也就半个小时而已。然后他下线关机,回头来做乖宝宝。叶默和衣躺在枕头上,好像睡了。许少祁吐吐舌头,猫手猫脚地去洗漱。回来时,叶默坐在椅子上等他。 “嘿嘿。”许少祁放下脸盆,用手挠后脑勺。 【少祁,你过来,我们谈一谈。】 “嘿嘿,还是睡吧。有事明天再说。”许少祁转身去行李箱里拿睡衣。 【少祁,除了游戏之外,你还有别的爱好吗?】 “嘿嘿。” 【少祁,玩游戏也没什么,只是时间太长,便会挤掉其他的事情。我也玩,但是现实中还有许多事要做。】 “默哥,我这不是没事做嘛。你白天忙,我又没地方去,所以玩一玩而已。” 【看书呢?】 “嘿,你那些书我看不懂。” 【你自己没带书?】 “出来玩带什么书呀?好了,默哥,睡觉睡觉。我明天不玩了好吗?” 【少祁】 “别说了,我知道你又要教育我了,像我爸一样,嫌我没出息是吧?是,我就这样。爱要不要!”许少祁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一副防守的惯有姿态。叶默站起来,嘆息着搂住他,用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后背,将无限的爱意传达给他,许少祁绷紧的身体松下来。 【少祁,我知道你在哥哥的阴影下感到不舒服,我理解。但是哥哥的优秀是哥哥的,和你无关。每个人都有一座山要去攀登。你若不去爬,别人也去不了。那是你的山,与你哥无关。你只需要征服你的山即可,不要和他人比较。】 “谁说不要比较?他们就天天比啊,我小学一年级打围棋一段成功,我爸说我哥早就打到二段;小学毕业区里联考我第一名,我哥没有第一,却有一个100分,而我没有百分,这也是我的错;我学游泳那么努力,学会了四种姿势,可是我哥获得青少年组蛙泳第二名的奖牌才是最重要的;就连考托福,他能轻轻松松考到111,而我怎么也上不了110。至于体育项目,比都不要比,因为我妈怀我的是高龄,我天生就比他差。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他,你叫我怎么活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许少祁仰起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叶默拉他在床边坐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髮。 第60页 【少祁,人生处处是竞争,但是竞争的坏处是忘记了自己。我们不能老是为他人而活,包括你的父亲。他的看法根本不重要,你自己才最重要。你的成就属于你自己,他人的成就属于他们。这是两个不相关的事,我们不要错误地把它们连在一起。你看,我从来不和其他人比口才,不因为这个而自卑到无法生活,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很聪明,能打,能破案,能维护局里的网络安全,能爱自己的女儿,这些都是我的优点。这些优点是他人抢不走的自信。】 【你要为你自己而活。竞争失败的感受很糟糕,我明白,但是你应该从中跳出来,否则它会如影随形,永远都不放过你。当我们感到悲哀时,和它作战不是最好的选择,甩掉它,重新上路更好。平凡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平凡都抓不住。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自己的山得自己去爬。】 许少祁不说话。道理他懂,但是他对生活没兴趣。空心病如何治得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6月22日:在分析无名尸的案情时,许少祁单单提及心理学,没有提及刑侦学,是因为他不懂行,还是在试探我?} 第41章 21-1 第三天中午,许少祁终于想起去宾馆开房的事。叶默塞给他两本书:一本是《幸福学》,一本是《人生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许少祁坐在宾馆的大床上翻了两页,没意思,便决定外出旅游。他在柳条婀娜的河边散步,看老太和老头们搓麻、下棋、钓鱼、跳广场舞,又好奇地钻进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买了两斤黄杏和一斤炒瓜子。下午4点半,他开始往回走,远远地望见换了便服的叶默从里面走出来,准备去接女儿,突然他脑海中浮现一个问题:叶默为什么会知道他对哥哥的复杂心情呢?他可从来没提过家庭情况——?许少祁嘴里含着黄杏,一时间忘记咀嚼。难道骇客已经厉害到能查清楚祖宗八代的地步了? 叶默已经来到他眼前,朝他微笑。许少祁来不及多想,先挤出一个微笑。“嘿,我和你一起去接你女儿好吗?” 叶默点头同意。两人穿过马路,朝街角的小学走去。“默哥,你们骇客到底有多厉害呀?是不是能够进行人肉搜索?” 【谁都可以进行人肉搜索。那不是骇客的专利。】 “那什么是骇客的专利?”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问问嘛。告诉我。”许少祁是真的越来越好奇。 【骇客的本意是指能够从后门悄悄地进入他人的资料库,偷看之后,又悄悄地出来。不留痕迹是骇客的最高境界。从好的方面说,骇客遵守“不修改,不盗窃”的职业道德。但是慢慢的,总有人起了歹心,破坏了规矩,比如偷窃银行信息,盗人钱财,修改人家的资料搞破坏等等,所以便有了黑客的称唿。】 “那你能做到哪个级别?” 【我还不行,刚学,还做不到‘踏雪无痕’。】 许少祁心里转了一圈,试探道,“默哥,我有个朋友想查查对手的情况,你能不能帮忙?” 叶默瞥他一眼,笑着写道,【不行。我不能知法犯法。】 “切!” 【少祁,我学的东西是用于执法目的,比如追踪失踪儿童,追踪嫌疑犯的下落等。同时需要得到银行、政府机构的同意才能进入他们的系统取证,不能私用。对不起。】 “啊,明白了。”许少祁嘴巴上翘,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 “爸爸,爸爸。”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离开老师的手臂,朝他们跑过来。许少祁睁大眼睛,额的天呀,这么高,这么大?他的印象中一直幻想的是胖嘟嘟的婴儿,生活却直接给他献上一个大女孩。叶默蹲下身,亲热地接住女儿。拥抱过后,叶默帮她取下沉重的书包,放在自己的肩上,指着许少祁写道,【叫许叔叔。】 “许叔叔好!”小姑娘甜甜的声音打动了许少祁的心。 “怎么叫叔叔呢?我有那么老吗?”连哥哥还没做,就升级为叔叔,真是莫大的悲哀。许少祁学着叶默的样,蹲下来想要搂小姑娘,没想到小姑娘嗖的一下躲爸爸背后,不让陌生人抱。 叶默嘿嘿笑。【她警惕性高,熟了就好了。】 “切,你们警察真是的,连女儿都教出这个样子。难道我是大灰狼吗?”许少祁举起双手搁头上,越过叶默的身体逗小姑娘。“啊,我是大灰狼,我要吃掉小红帽。”小姑娘左躲右闪,咯咯笑。 “其实你不用怕我,我是你爸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许少祁故意加重“特别”一词,意味深长地望着小姑娘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爸爸,我能说吗?” 叶默点头。 “我叫叶圆圆。叶子的叶,团圆的圆。我今年八岁半,很快就要过生日了。我最喜欢吃草莓蛋糕。” “哈哈,想让我送草莓蛋糕?那要看你表现如何啦?”许少祁抿着嘴笑。生日蛋糕?可以考虑,如果到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的话。 “好了,我们走吧。听说你作业很多是吗?”许少祁拍拍手,站起来牵住叶圆圆递过来的小手。 “是的。好多好多,做也做不完。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好烦恼耶。今天还要写作文,好难啊。”叶圆圆唉声嘆气地抱怨。 “哈哈,要你爸替你做。他厉害,一分钟就搞定。”许少祁逗她道。 “不行的,老师说爸爸写得太好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哈哈。” 许少祁偏头去看叶默,却发现对方在看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从校门口开始,神秘来客便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他用眼神暗示叶默,叶默摇摇头,表情不变。谁这么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离警局不过两千米的地方公然挑衅警察?他想干什么?不会是黑道寻仇吧?许少祁的小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他呲牙咧嘴地暗示叶默,叶默再次摇头,意思是他不怕。可是你的女儿在这里啊!许少祁心里大叫。他突然俯下身抱起圆圆往警局的方向跑。他想叶默武功高强,少了他们两个负担应该更好对付。 “爸爸,爸爸!”叶圆圆吓得变色,扯开嗓子叫。叶默嘆气,拔腿追上许少祁,把女儿抢到自己手里。两人穿过街道,跑进警局。许少祁剎住脚,往后看,凯迪拉克停在街对面,凝视一会,缓缓地开走了。 “爸爸,怎么啦?”圆圆仍然处于受惊状态。叶默嘆气写道,【叔叔想和爸爸比试一下谁跑得快。谁跑得快,谁就请客吃冰激凌。】 “啊!那太好了。叔叔跑得快,叔叔快请客。” “喂,怎么变成赢家请客了?” 【你请客,我出钱好吗?】 “得了吧。”许少祁嘿嘿嘿。“那你们两个待在这里,我去买,别出来!”许少祁再次穿过街面,买了三支冰激凌回来。 第61页 “谢谢叔叔。”圆圆高兴地接过香草冰激凌,塞自己嘴里。“爸爸,我们走吧,赶快吃饭写作业。” 许少祁有好多疑问,却只好憋在肚子里等9点钟到来。他朝父女俩挥手,转头自己吃了一碗盖浇饭了事。 9点半,不待敲门,许少祁打开门,把叶默拉进屋,仔细审视空荡荡的走廊后,才关上门。 “默哥——” “嘘。”叶默写道,【下午那辆车没有恶意,你不要害怕。】 “没有恶意,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不是黑道吗?” 【不是。少祁,那只是一个我不想见的朋友而已。】 “你这话好奇怪,既然是朋友,为何不想见?不想见的人又怎么会是朋友呢?” 【少祁,这个里面很复杂,简单的说是我欠他人情,但是不想以他要的方式来回报。】 “哦?这么复杂?不过强人所难是不对的。我特不贊成救命之恩非得以身相许那一套鬼话。失去自由和失去生命没有本质区别。” 【少祁,我们睡吧。】叶默不想继续话题,搂住许少祁的腰开始挑逗。 “嘿嘿。先洗澡,你都两天没洗了。”许少祁把叶默推进卫生间,两人首先在浴室里搞了一场。出来后,许少祁擦干身体躺在床上看《动物世界》。叶默在卫生间里磨蹭,他听见刷牙的声音,没在意,继续看他的《动物世界》,叶默走出来,不由分说地骑到他身上又射了一次。今晚真是神了,许少祁心里记着数,在他苦苦哀求之前,一共4次。离开了那个藏有幽灵的305,叶默大展神威,不同凡响。 如此放纵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叶默放弃晨跑,和他一起睡到7点半,才被闹钟勉强唤起,匆匆赶去上班。一连数日,叶默都不同凡响,弄得许少祁下不了床,吃饭都成问题。“默哥,你今晚能消停一下吗?再不消停,我可不开门啊,先警告你。”许少祁在早上发出威胁令。叶默狡猾地嘿嘿笑两声走了。不过那晚两人终于搂着把《秋日传奇》从头看到尾,第二天早上叶默又恢復晨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6月26日:(1)连续吃了几天的希爱力,是想强化x的心理体验,增强心理上的依赖感。(2)我在他哥的事上没有铺垫好,说漏嘴,引起他的怀疑和试探。(3)x羡慕《秋日传奇》里皮特扮演的男主角,说明他内心嚮往自由不羁的生活,可惜本身缺乏行动力。万一是个阿斗,那我还要不要继续呢?} 第42章 21-2 在h市懒洋洋地玩了几天后,许少祁接到哥哥的电话,要他火速回城,有要事相商。许少祁感到奇怪,不过听到哥哥严肃的口气,想必不是忽悠他,他便和叶默告辞。下午5点钟赶到许梧州在26楼的办公室。 “哥,什么事啊?” “你是不是在和一个小警察混?” 许少祁表露出半秒钟的惊讶,转而把脚大喇喇地搁在茶几上,和老闆椅上的哥哥面对面。“怎么啦?” “你以后得结婚生子明白吗?”许梧州委婉地告诫。 “明白。”许少祁随口答道。 “明白就好。玩玩就算。另外有人要你放弃那个小警察。” “为什么?”许少祁警觉地收起脚。 “因为那是他的人。” “哼,他是谁?”许少祁冷笑道,“哥,没想到你也有认怂的时候?” “不是认怂,是没必要为一个小人物和同量级的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哦,我知道了,是齐家侄子对吧?他算个逑,我才不怕。” “少祁,”许梧州离开老闆椅,依靠在大班桌旁,耐心地劝道,“是更大的人物。总之你就换个人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小警察也未必靠得住,你不要把他当真。” “叶默不是那种软骨头。要真是他的人,叶默早就屈服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又怎么确定这个叶默不是在利用你呢?” “他当然不会利用我。我说给他买车,他气得要揍我。哥,你根本不了解叶默。他是个意志强大的人,擒拿格斗,网络破案,样样都行。你既不能收买他,也不能强迫他。我都斗不过他,何况你认怂的那个傢伙。” “少祁,我没有认怂。” “你就是认怂。连弟弟的脸都让人家打得啪啪响,不是认怂是什么?莫不是你从中得利——” “许少祁,你再胡说我撕了你。” “许梧州,我是不重要的,我没出息,可是我要保护的人,谁都甭和我争,否则我和他鱼死网破。别的本事没有,拼命的本事还是有的。”许少祁仰头盯着哥哥,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此刻比的就是气势,他从来不会输。 “ok, ok,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许梧州被弟弟的挑衅激发出怒意,但是弟弟的自贬又让他无可奈何。他举手投降,往后退,又不甘心地解释道,“我不是怕他。你要不同意,我可以和他说no。但是少祁,这个事主要是对你不利。你不要玩真的。让爸妈知道了就惨了。” “知道就知道,谁怕谁?”许少祁鼻子里哼哼,掉头往外走。许梧州本想叫住他吃个饭,但是想想一肚子的无名气,还是算了,免得吃饭的时候又忍不住闹情绪。 许少祁快步走出哥哥的大楼,在街道上一面熘达,一面给叶默发简讯。【默哥,那天在凯迪拉克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们得罪不起,还是不说了。】 【你怎么知道我得罪不起?快说。】 【算了,少祁,没必要为了我得罪大佬。】 【叶默,你再不说我生气了。】 【真的没必要,少祁。是你们圈子里的人的叔叔。说出来,我怕影响你和你朋友的感情。不好的。】 许少祁看着“叔叔”一词发呆。卢怀毅没有叔叔,只有姑姑。成文丹和秦九州都有叔叔,都结婚生子,没听说谁家叔叔喜欢男生。如果有,这样的爆炸性新闻不可能瞒得住呀!真是奇怪。一个连他的大英雄都忌惮的人?许少祁开始做案情分析,一个叔叔级别的人,一个敢对他哥哥开口的人,还是一个隐瞒性取向的人,或者说是双性恋的人。“嘣,”脑海中的电灯亮了,那天在电梯间遇到的那个人看叶默的眼神。 【是不是姓秦?】他迅速解锁手机,发出疑问。叶默的回覆迟迟不到,许少祁怀疑是不是又在开会。在街心花园里转了两圈后,手机发出叮咚声。 【少祁,出什么事了?】 【那个傢伙通过我哥哥来威胁我,要我离开你。】 【明白。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怪你。】 【我当然不会受他威胁。你放心,我要和他对抗到底。】 【少祁,谢谢你这句话,我永远铭记在心,不过你不具备对抗他的能力,我不想连累你。】 第62页 许少祁刚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看见这个回復,又从椅子上跳起来,冒失地大叫,“混蛋,我才不怕他呢!”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老太太从打盹中惊醒,上下打量他,然后慌里慌张地起身走了。许少祁冷静下来,写道,【你不用怕他。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谢谢,我很感动。】 许少祁放下手机,望着远处血色残阳,他真想大叫两声,抒发心中澎湃汹涌的豪情,想抢我的人,门都没有。 许少祁离开街心花园,去地下车库开车回自己的小公寓。晚上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机,思考要不要给成文丹打电话聊一聊。把秦家的秘密告诉他,然后合纵抗衡?和秦九州断绝来往?不行不行。至少目前不行。成文丹再厉害也不过是小辈,在成家也不是当权派。就算加上卢,他们三个也不是家长们的对手。何况国人向来热衷暗斗,前期暗斗,中期暗斗,后期还是暗斗。一旦明争,便是你死我活的最后时刻。以此来推,他目前还不能把这个秘密散播出去。逞口舌之快,却斗不过大佬,丢脸的人只能是自己。可是他又有什么斗争的办法呢?许少祁在沙发上把腿盘起来,想了又想。叶默是对的,现在不具备对抗的能力。工作没工作,地位没地位,资本没资本,连家族的支持都没有,他拿什么去拼命?对着亲哥可以瞎咋唿,对外人就不能咋唿了。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彩铃响起,许少祁拎起手机,是成文丹。 “餵?” “少祁,听说你回来了,也不找我们,不够意思啊。黑森林老地方,快来。” “餵——”没等他回答,那头便挂断了。 许少祁挠头,想想还是去吧。看看股票到底赚了多少。有资本才有发言权。 许少祁关上电视,下楼走人。来到28楼的老地方,三个好友已喝得小醉,秦九州第一个朝他打招唿。“嗨!少祁,听说你为情出走,隐居南山了?” “嘿嘿。”若是换做以前,不过是句玩笑话。可是看着熟似叔叔的那张脸,许少祁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不自在。九州是九州,他叔是他叔,许少祁在心里默念。但是一旦开战,秦家还是秦家,许家还是许家。 “是啊,少祁,探亲回来了,也不和哥们好好喝一杯。来,罚三杯。必须的。”卢怀毅边说边给他斟酒。许少祁耸耸肩,爽快地连喝三杯。 “有戏有戏。”秦九州揶揄道。“文丹,你看少祁这爽快样就知道对那小警察情有独钟了。” “不是小警察,九州,是警察。他比我们这些混吃混喝的强一百倍。”许少祁半是玩笑,半是告诫。 成文丹的眸子一亮,随后又眯起眼睛和旁边的小姐调侃酸菜鱼的味道。 “文丹,那个股票赚了多少?”许少祁问。 “你还关心啊?整天就躺在温柔乡里,哼!” “嘿嘿,关心,怎么不关心呢?”许少祁笑。 “被套住了。整个大盘都低迷,熊市啊。真是买了就跌,卖了就涨。”成文丹歪着头欣赏精美的汤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土鸡炖蘑菇。 “那傅老闆那边?” “他们当然着急啦,所以大伙这些天都低调点。该躲的要躲,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可是李科长那里的情报不应该有假啊?”许少祁皱眉头。 成文丹无所谓地摇头道,“可如果是大庄家故意放出假消息呢?我们散户又能有什么办法?” “咱们有100多万,怎么能算散户呢?”卢怀毅不满地辩解道。 “嘿,100多万算个逑,我叔他们动不动是上千万的资金入市。”秦九州拍卢怀毅的肩膀安慰道,“我听说少祁你哥投了一个亿,是不是啊,少祁?” “不知道。”许少祁心里吃惊,表面上维持镇定,“他才不会和我谈这些呢!”看来他不能老在外面晃悠,得回家去卧底。 “好了,我看还是得把怀毅的30万抽出来投到别的项目上去。最近有个天然气的项目正在找资金。”成文丹说。 “现在抽出来不是亏了吗?”卢怀毅故意夸张地拍自己胸口,其实他最不心疼的就是爷爷的钱。按他的说法,老子不用,就会落其他孙子的袋里。不亏白不亏,万一赚了呢?旁边的模特被他逗得咯咯笑。 成文丹没把卢怀毅的话当回事,继续介绍那个天然气项目,四人讨论来讨论去,发现至少要投500万才能成为一个小股东。 “文丹,咱们能不能搞点实惠的项目。投资小,赚钱快的那种。”秦九州抱怨道。 “哼,”成文丹不悦道,“天底下哪个不想投资小,赚钱快又多?可是天下没有便宜事。想赚钱快?直接索贿最快。” “嗨,文丹,安全还是第一位的。”秦九州抱拳告饶道,“算了,我不懂,你说咋搞就咋搞。” 看着好友成文丹领导者的风范,许少祁突然感到莫名的惊慌。他在通宵打游戏的同时,成文丹在爬自己的山,如果这次投资成功的话,那不过是众人抬轿,帮成文丹爬上他的山,与其他人没有一毛钱关系。照这样的折腾速度,不是在股市就是在别的领域,成文丹一定会很快挖到第一桶金,然后把他们三个远远地甩在后面,若干年后再见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认识成总。一阵恐惧的波浪涌上岸,就像提前看了剧本的人,再去看台上沉浸在幸福中的主角,不禁为他们最后的宿命感到悲哀。无论在哪个圈子里,人都得努力,朋友的每一次前进便反衬出自己的后退。从更大层面来看,他们三个不过是成文丹的垫脚石。 聊到九点半,卢怀毅提议去搓麻,许少祁和成文丹不约而同地说“不”,那一刻两人相视而笑。许少祁知道成文丹是为了投资的事,自己则是莫名其妙的不爽。他回到公寓,把书架重新整理一番,按照重要程度排出先后,然后在空白许久的日记本上写下“爬自己的山”一行字。第二天上午,他把书和衣服整理好,拎着箱子回到父母家。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饭后追到书房去聆听父亲和哥哥闲聊,然后洗个澡读书到12点。第二天7点勉强起床赶早餐,听父亲上班之前的交待。往往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父亲总能给出关键性意见。许少祁在家里乖乖地窝了一个星期,家人的态度从惊讶转为震撼。许少祁厚着脸皮装没事,但凡有人对他发问,立马钻进厨房给妈妈帮忙,只有做母亲的不管是是非非,人回来就好。 “我来学习您还不高兴吗?真是的。”许少祁又一次跟进书房时对两位主角说。 “哦,知道学习了。”许主任半真半假地笑。 许梧州嘿嘿两声,没敢表态。 听了一周后,他发现远水解不了近渴。父亲和哥哥谈的话题太高深,不先学基础知识是跟不上的。再三思考后,勤奋好学的许同学拎着行李箱又从父母家消失了,某些家人大大地松口气。吊儿郎当的时间久了,再回头只会令人感到不安。 第63页 第43章 22-1 许少祁这回先到警局隔壁的银髮宾馆里开好房,然后才给叶默发简讯。【默哥,我到了,银髮的505,遥望你的305。】 他乐滋滋地举着军事望远镜观察叶默等人在办公室里闲谈的身影,等着5点钟的到来。【默哥,原来你们上班也会八卦,织毛衣。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人一定是在说人坏话吧?】在小小的镜片中,叶默低头看简讯,突然间像被蛇咬了一口,抬头望窗外,然后低头髮简讯。“叮咚,”【少祁,你在用望远镜?】 【嘿嘿。】是他的回覆。 【别用了,小心被逮住,要坐监的。】 【嘿嘿,除非你举报我。】 【调皮。真的不要用。会惹麻烦的。听话。】 【嘿嘿,好吧。5点10分在小学门口见。】 【圆圆放暑假了。我待会带她去万福超市买文具,东安街那边。】 【好。不过这次不许再骗我的冰激凌了。】 【好,我请客,你想吃……】 【怎么没写完就发了?】恋爱中的人无聊的话也能说上一小时,许少祁趴在床上傻呵呵地等,可惜叶默那头久久没有回覆。许少祁拿起望远镜重新侦察,原来他的人没影了。大概是突然间被领导叫走了。 许少祁哀嘆一声,放下望远镜,坐到桌子前,翻开《管理学原理》第一页。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听得稀里煳涂,现在重新读来,意味不同。他迅速翻页,用笔记本查阅哥哥公司的网页,不懂的地方就写下来,留着回去问许大总裁。短短一个小时,他居然翻完三章,换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进度。许少祁满意地拍自己脑袋,以示鼓励,然后伸个懒腰,到洗手间洗把脸,精神抖擞地奔赴万福超市。 叶默带着女儿走得奇慢,远远地便看见两只马尾辫一跳一跳的小女孩这望望那摸摸,还不忘记在原地撒娇,做父亲的叶默不同于做情人的叶默,总是耐心地蹲下来给女儿讲道理,随女儿的鼻涕泪水在肩头上蹭来蹭去。八岁的小女孩在父亲面前拒绝长大,许少祁瞅着好玩。有人说,女儿是父亲的情人,其实反过来才对。父亲是陪着女儿长大的有情人,然后酸熘熘地让位于另一个男人。 “圆圆!大灰狼叔叔来了!” 叶圆圆被他的声音吸引,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很不好意思地从小baby还原成八岁的女孩。“许叔叔好!” “圆圆,你想买什么,说出来,叔叔给你买。”一见到更小的,许少祁便忘了自己在叶默面前的撒娇了。 叶默在一旁诡笑。许少祁用无声的龇牙咧嘴来威胁对方。叶圆圆左右看看,觉得迷惑,她腼腆地说,“不用了,叔叔,爸爸说自己的东西自己买。” “是吗?我看是自己的东西爸爸买吧?”许少祁揶揄道。 叶圆圆不解地望着他,然后毫无徵兆地爆出泪珠儿。“爸爸,他欺负我。呜呜,他欺负我。” 许少祁懵了,这也算欺负吗?叶默瞥他一眼,迅速蹲下身来搂住女儿擦眼泪。【不要哭,我们是一家人,圆圆的东西当然是爸爸买,别生气啊。】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错了!”许少祁想怎么着也不能和小孩子赌气,还是趁早哄好了事。人家可是一家人,惹了女儿,父亲肯定不舒服,为着那个父亲的缘故,他也该道歉。许少祁抓起圆圆的手,往自己脸上拉,边拉边说,“都是这个嘴巴臭,不会说话,惹我们的圆圆不高兴了,打它。拼命打!”小女孩拼命往后抽手,讪讪地笑了。“圆圆,叔叔待会给你买只冰激凌赔罪好不好?”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许少祁这才舒口气,把心放下。 三人走进超市,给圆圆买水彩笔和素描纸,还有其他东西。“她也要学画画吗?”许少祁问。 叶默点头。【最近有喜欢的迹象。喜欢就学呗,无所谓的。】 “家传啊,不错。我要是有个女儿也学画画,有个儿子呢,就学围棋。其实我特喜欢围棋。” 【喜欢就继续。围棋对数学帮助很大,开阔思路。宏大集团的总裁就是个围棋高手。】 叶默说得对,围棋要求提前运算,开放型思维,不拘于一城一地之得失,同时要有坚毅的心态能坚持到底,这些品质也是想要在纷繁复杂的商场上成功的必要品质。许梧州一直坚持下棋,自己为什么要放弃呢?真是意气用事。许少祁在心里咒骂自己的任性。 “你喜欢围棋吗?” 【一般,我学得较晚。不过我可以和你下象棋,如何?】 “好啊,象棋我也不会怕你的。” 【少祁,你不用怕任何人。对手是你的镜子,不是利剑。】 惭愧,叶默根本没有夸耀他的象棋水平,自己便反射性地畏惧,自卑如幽灵一样在心底徘徊。把对手看作是利剑,只会带来莫名的恐惧,尚未开战便输一招。 许少祁趁圆圆专心挑选彩笔的时候,凑近叶默的耳边低声道,“谢谢你总是鼓励我。”叶默沖他眨眼睛,下一秒钟突然伸手把他推开,眼睛别扭地盯着窗户外。许少祁回头去看,一个70岁的银髮老者正隔着玻璃和圆圆挥手。 “爸爸,爷爷在外面。” 叶默一面冲着老者笑,一面给他看电子板,上面写着,【许文斌,30岁,在安溪第12路建公司当建筑师。】 许少祁马上明白过来,拉开和叶默的距离,两人跟着圆圆走出超市。 “爷爷,我想买36色的水彩笔,可是爸爸要我买24色的,他好扣门!” “哈哈,那爷爷给你买好不好?” “爷爷最好了。”说着,小女孩在老者脸上亲一口,逗得老者开心极了。 【任局,这是我同学许文斌的弟弟。暑假过来玩两天。】 “哦,小许啊,欢迎欢迎。”老者伸直腰,握住他的手寒暄道,“小许是哪里人啊?”完了,这个他可不知道。 【新县。您前几年去过的。】 “哦,新县,很好嘛。那里的老玉米特别好吃。哈哈。” “是啊是啊。”许少祁紧张地接句道。 “小许过来玩啊。我们这里除了一条河也没什么可玩的。”任局谦虚地说。 许少祁却当作是审问,他脑筋飞转,编词道,“我是来找默哥学习拳击的。那个——嘿嚯嘿嚯——”,他一面说一面挥舞拳头,圆圆当他是在耍猴,捧着肚子咯咯笑,笑弯了腰。许少祁的虚汗从额头上钻出来,他好像装得过了头。许少祁停下拳头,有点手足无措。幸好任局没说什么,拉着圆圆的手进去买彩笔。 “默哥,我是不是那个——什么的了?”许少祁低声问。 叶默无奈地笑。【没事,我会补救的。】 此时此地实在不方便交谈,等圆圆和任局出来后,许少祁郁闷地和三人说再见,装模作样地去逛夜市,熘了。等到9点半,叶默敲宾馆的门,许少祁左右张望,确信无人后把门关上。 第64页 “默哥,我到底哪里穿帮了?”许少祁背靠门,心急火燎地问。“难道我说学习拳击不行吗?” 【你的表情。在想到那个藉口的时候,你的表情突然从紧张状态放松下来,说明你在撒谎。】 许少祁叫了一句“天啦!”他用手捂脸,‘痛苦’地扑在被套上,叫道,“你们这些警察真是可恶。逢人便是贼。” 叶默嘿嘿嘿,写道,【别这样偏激,主要是你太紧张。任局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却过于紧张,他自然生疑。职业毛病嘛。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补救了。】 “你怎么补的?”许少祁从床上翻起来,好奇地问。 【我说你是上网成瘾,所以你哥把你赶到我这里来受训的。这样就有了撒谎的合理动机。】 “拜託——太不够意思了吧,非得把我说成坏孩子吗?”许少祁嘟嘴。 【傻瓜,不这样说,如何解释你要长时间待在这里的原因,如何解释我每晚过来找你谈心的动机?委屈你了,对不起。】叶默写完,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他,用额头蹭他的额头。 “别,把我当你女儿,我可不舒服。”许少祁用手隔挡叶默的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藉口就比我的灵验呢?难道你的老局长就不怀疑你?” 【没那个必要嘛。除非捉姦在床,否则老局长不会怀疑我的。他比亲生父母还疼我。】 “哦,原来亲疏有别啊!” 【也不是。主要是为了不暴露你的底细。】 “为什么?” 叶默松开骚扰的爪子,哀嘆一声,写道,【你我地位悬殊,交集的可能性为零。如果被他知道了你家的底细,必定要问为什么。那才是真正的怀疑。】 “你这话不对。你是警察,万一我不小心被你们错误地逮捕了呢?” 【别说错误逮捕,就算是正确逮捕,你们家一个电话打来,现任的王局长马上亲自把你送回家,并致以最诚挚的道歉。怎么着也轮不到我这个小警察来处理知道吗?】叶默望着许少祁,又深深地嘆口气,写道,【只有一种可能,你会来找我。】 “什么可能?” 【就是你们大人物要找小人物麻烦的时候。老局长的本意是要保护我,没有恶意。】 “切,到底是谁找谁的麻烦哟?” “嘿嘿。”叶默嬉皮笑脸地又把爪子伸过来。许少祁半推半就地和他滚到床上。 第44章 22-2 一天,许少祁在宾馆接到许梧州的电话,催他回家看看母亲。许少祁仔细一想居然过去闭关三个星期了,带来的三本书居然扫完一遍,真是山中一日,人间千年。许少祁伸手揉揉酸楚的脖子,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回家打个牙祭。在市里待着,虽有情郎,却无佳肴。既没有开火的条件,他和叶默都不具备伺候人的本事。叶默整天在老老局长家吃香喝辣,他在街头店子里随便对付。看看时间,中午3点半,不堵车,2个小时准到家,嘿嘿,晚上能吃上妈妈的红烧大棒骨,许少祁的口水开始往下流。【默哥,我妈叫我回去。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 【好。路上小心。别把充电器给忘了。】 自此上次他把充电器忘在宾馆里,叶默便像老妈子一样管他。许少祁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朝假想敌做鬼脸。然后他举起望远镜贴近窗户,【默哥,你回个头,让我再看一眼。say hi!】 小镜片里的叶默一面看简讯,一面抿嘴笑,然后装模作样地伸个懒腰,走到窗口做体操,貌似在锻鍊身体,大眼睛却朝他的方向不停地眨巴。突然走廊上有人叫他,叶默慌里慌张地回头应付。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许少祁得意地吹起口哨。 许少祁哼着小曲,收拾行李,快乐地离开宾馆,驶向家的方向。5点多,悍马开进小区。家门口有辆卡车挡路,工人们在往家里搬高大的绿植。他妈最喜欢伺候花花草草,所以三天两头地往家里买花草,还拿着自己培育好的品种到处送人。两个工人抬着一盘发财树进去了,许妈妈走出来要搬另一盘矮一点的盆景松树。 “妈,你别弄。小心闪了腰。”许少祁踩下剎车,急忙忙跳下车来阻止。他可记得去年老妈被查出腰椎间盘突出。许少祁拎着钥匙包冲过去,接过许妈妈手里的松树,往家里运。许妈妈愣了一下,紧随其后。 “放哪里?”许少祁走进客厅后,回头问他妈。 许妈妈好像没听见提问,反而提问道,“少祁,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什么?”许少祁莫名其妙地回答,“哎呀,您快说搁哪里合适?我这端着不容易。” “随便——”许妈妈用手随意指指地上,然后捂住鼻子,侧头摸眼泪。 “您哭什么呀?”许少祁弯腰放下盆景,很惊讶地问。 “哦哟,谁欺负你了,老婆子?许少祁,你怎么一回来就惹你妈生气呢?”许主任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呵斥道。 “我没有啊——”许少祁委屈到要吐血。他刚才明明是做雷锋来着。 “你别乱说儿子。儿子好着呢!”许妈妈一面擦眼泪,一面捶打自己的丈夫。然后她低低地说,“儿子叫我妈了。” “啊——”许少祁和父亲同时发出惊嘆声。难道他刚才不是叫的“舅妈”?许少祁用手挠头,怎么少了一个字?真是莫名其妙,但是泼出的水收不回,他只能抬头沖他妈讪笑。许主任紧接着又哦了一声,站在门口有所期待地望着儿子的脸。许少祁感到无由来的窘迫。“我——那个——还没停好车呢?”许少祁低着头从父亲身边挤出去。 等他再进屋时,餐桌上热气蒸腾,侄女侄子嫂子和爸妈热热闹闹地坐一圈,貌似没有等他,但是母亲飘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给他很大的压力。许少祁的脚步稍稍迟滞,然后硬着头皮迎上去。 “快坐,少祁。”嫂子金蕊今天的招唿也颇为不同。 许少祁离开特意在父亲身旁给他留的位置,选择在侄子旁边坐下。 “少祁,刘姨正在烧你最喜欢的大棒骨,你慢慢吃啊!”许妈妈红光满面,把碗筷递给许少祁。 “来,今天高兴,把那瓶茅台拿出来,我跟老二走一个。”许主任笑着指挥许妈妈。 “爸,我去拿。” 金蕊飞速起身。 青花瓷的小酒杯斟满,许少祁知道万众关注的时刻到了,他必须将那个简单的字发出来,要不然对不起三双期待的眼睛。越是这样想,他越是紧张,许少祁端起酒杯,眼睛不敢看对方,唇形对上,应该可以了,可是他的嘴唇颤抖数次,就是声音出不来。不是他不愿意发,事到如今,多喊一个没啥差别,可是他为什么就得了失语症呢?此时叶默那块能写字的电子板是多么的方便,写个字总比发个声容易。他那不稳定的唿吸声在静静的桌面上显得异常清晰。“好了,先干了吧。”最后还是最亲爱的母亲救了他。 第65页 “嘿嘿,也好。”许主任略带失望地仰头干掉。许少祁也赶紧干掉。“来,吃菜,老二。”许妈妈把排骨放入他的碗中。 “妈,我自己来。”嘿,真是奇怪,喊妈一点困难都没有了,叫那个字依然困难重重。桌子另一端传来微弱的嘆息声。 许少祁以最快的速度把饭扒完,藉口整理行李熘了。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许少祁才觉得这世界终于安全了。他懒洋洋地倒在床上,打开电视,选一个施瓦辛格的老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电影快完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嫂子和哥哥故意压低声音的对话。“少祁今天开口叫妈了,你说奇怪不奇怪?”“真的?难怪妈妈那么高兴!”“是啊,不过还不肯叫爸。老爷子躲在书房生闷气呢!”“嘿嘿,恩怨比较深,嘿嘿。”听见这话,原本想找哥哥请教的心顿时缩回去了。 接连几天,无论他走到哪里,连到成文丹公寓里玩,也能听见人们对他的评价。叫一声“妈”这种小事居然上了圈子里的头版头条。许少祁感到难为情,索性不出门,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晚上他打开《企业营销战略》,一面阅读,一面用笔记本上网查找资料。正在认真思考当中,门轻轻地被打开了。许少祁以为是老妈进来便没回头。许妈妈一天到晚以打扫卫生各种名义进来三四次,有时候只是看看而已,许少祁懒得打招唿,除非老妈开口。他继续读他的书,以为老妈会很快出去。过了一会他意识到身后的人还在,他好奇地回头问,“妈,你有事吗?”话音未落,他呆住了。是许主任笑眯眯地盯着他。“哦,是您啊?我以为是妈。那个——您有事吗?” “没事没事。你看你的。我走了。”许主任挥挥手,十分满意地朝门口走去。 许少祁望着那微微佝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他在18岁之前都是三好学生,不就是荒废了四年嘛,补上来就是,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如叶默说的,爬山比的不是速度,而是毅力,爬到顶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哎,不管了,爱谁谁。许少祁摇摇头,把干扰因素排除在外,注意力重新回到书本上。可是干扰就是干扰,他突然想起远方的人,便打开手机发简讯,【亲爱的,你在干什么?】 【别这样叫,被人看见,不好。我准备回305了。】 【这有什么关系呀?又看不出男女。】 【不要这样,少祁。任局有所察觉了。昨晚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没有。要不然他要见你。】 【好啊,我不介意,就看他是否介意。他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老是低头髮简讯,老是笑,被老局长误会了。】 【怎么是误会呢?本来就是谈恋爱嘛,只不过对象是同性嘛。】 【嘿嘿。】 【嘿嘿是什么意思?是承认和我谈恋爱,还是不承认?说清楚。】 许少祁满怀期待地点‘发送’,却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他猜想叶默正在下楼,正在走路,正在上楼,好吧,无论什么藉口,半个小时之后总该有时间回信了吧,可惜没有。许少祁脑海里回想叶默那专注的凝视,好像眼中只放得下他一人。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復一个简单的‘是’?本来是个不需要怀疑的小问题,可是叶默的态度如海底捞沙,无处寻觅。许少祁烦躁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难道不爱钱财的叶默对他仍然抱有目的?不可能,他摇摇头,如果叶默有此需要的话,投靠能量巨大的秦家岂不是又快又好又省心?何苦攀附他这种有风险的小股东呢? 第45章 23-1 “叮咚。”许少祁飞快地跑回桌边,捞起手机看。【对不起,刚才任局找我下棋,不方便回復。】 一盘棋的时间能把重要的问题给忘记?打死他也不信,不回就不回,谁少了谁不能活?真是的。他也不回復,坐下来盯着书本上的字。 “叮咚。”【少祁,收到我刚才的简讯没?】 “叮咚。”【少祁,你生气了?对不起,刚才真的是没时间,不敢当着任局的面给你回信,怕他要看。他们特别关心我的婚姻,希望我给圆圆找个新妈妈,所以比较敏感。对不起。】 “叮咚。”【少祁,不要生气。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也知道困难重重。就算我这边能过关,你们家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我不想过早说出那三个字,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怕以后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心会更痛。】 “叮咚。”【少祁,你真的生气了吗?真的对不起。原谅我一次好不好?】许少祁终于笑了。他满意地按下红色的‘关机’键,爬上床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叶默在他关机后又连续发了五条求饶的简讯,最后一条是凌晨两点发出的。许少祁这才得意地回道,【知道了。好好上班。】 离开学差一周的时候,勤奋刻苦的许同学和父母告假,跑去h市偷会情人。因为出省城的时候堵车,达到银髮宾馆门口的时候是下午6点半。许少祁打开房门,放下行李,准备先吃饭后联络。反正也得等到9点。就在他打开箱子拿毛巾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望远镜偷看警局。没想到大院里热热闹闹的,警察们正在列队,好像有集体活动。叶默不是说没有特殊任务一般不加班吗?许少祁心里跳了一下。他急忙在人头中搜索叶默的身影,第一排最右边那个,和其他人一样,不穿制服,而是便服。看来是执行任务。年轻人的热血开始在血管里澎湃激盪。许少祁放下望远镜,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蹲在宾馆门口等叶默他们出来。一会,一辆挂普通牌照的车驶出来。接着,叶默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朝一个方向步行。许少祁等了一会,尾随其后。叶默他们似乎是在逛街,其实脚底下走得挺快。许少祁跟了两条街后觉得好累,他弯下腰来休息。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小许啊,你又来了?”那声音和身影一样,晃晃悠悠的,是任老局长。不知为何,许少祁的后嵴樑一阵抽搐。“是是,嘿嘿!”他赔笑道。 “叶默正在执行任务。你不要跟了。有危险知道吗?” “哦,好好。”许少祁讪笑着点头。“我还以为他去相亲呢?” “嘿嘿,要是相亲就好了。这孩子固执得很。回头你劝劝他,早点成个家,生活会容易些。” “哦,好好。”许少祁继续讪笑。 “回宾馆。等他弄完了自然会去找你。” “好。”在任局的灼灼目光下,许少祁悻悻地打道回府。 许少祁吃过牛肉盖浇饭,看《焦点访谈》,《亮剑》,突然外面传来呜呜的警笛声,许少祁兴奋地跑到窗口。叶默他们回来了。大院里立刻变得通亮。车上被押下来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坐轮椅的小伙子。这也是罪犯?许少祁苦着脸问自己。叶默他们把人押解进屋,然后就没动静了。许少祁躺回床上,继续看《晚间新闻》,《旋转大舞台》,等到10点半还不见人影。警局里少了一半的灯火,不过审讯室的灯仍然亮着。可是叶默说过他不参与审讯的事。那么他现在会干什么呢?第二天晚上见面时,叶默告诉他自己早回房睡觉了。 第66页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不知道你来了。】 “你们老局长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你遇见他了?】叶默的瞳孔放大,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是的,我想跟踪你们看热闹,结果被他逮着了。只好回宾馆。他说完事后你会来找我。” 【把他的原话说一遍,一字不差的说一遍。】叶默皱起眉头,想了想接着写道, “什么意思?你怀疑他——” 【赶快说。】 许少祁有点紧张地把原话重复一遍,叶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好像哪里出了差错。说完,许少祁补充道,“对了,我在路上就给你发了简讯,你没看见吗?” 【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上交手机。今早才拿到。】 “那你想说什么?难道他已经怀疑我们了?” 叶默躲开他担忧的目光,双手背在后面,在房间里踱步。【伯伯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恐怕是产生怀疑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去省城找你。当着他的面还是很难掩盖真相。】 “这——。” 【明天你就回去。不要再来了。】 “默哥!” 【听话,要是被他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他不会饶过我的。】 “默哥,不用这么怕他吧。就算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和我们许家作对吗?” 【少祁,你们家也是不可能同意的。他只要向你父亲汇报一下,你就死定了。】 “不同意又怎样?”许少祁不甘心地说,“我又不怕他们。大不了不要他们的钱,自己过。诶,要不然咱们私奔吧。去南方,听说那边开放得多,有许多人都聚集在g城。咱们到那去,保准比这里过得舒服。”许少祁眼里充满粉红色的泡泡。叶默却严肃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不愿意?”许少祁的脸垮下来。 【少祁,这不现实。我是哑巴,依赖旧有的关系网才能找到警察这份体面的工作。到了新地方,恐怕连工作都找不到,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不怕,我养你,默哥。” 【少祁,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就不要说大话了。】叶默面色凝重,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自吹自擂,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和平时那个宠爱他的人完全两样。许少祁心里顿时受挫,他不能适应这种变化。 “我怎么养不活自己了?我——”许少祁不服气地嚷嚷,但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境况,他和叶默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赶紧避开。“那好吧。我明天就走。”许少祁如打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叶默不忍心,伸手过来抚摸他的脸颊。许少祁习惯性地抽鼻子,立马又觉得自己幼稚,赶紧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了,默哥,说说你们昨天抓住什么人了?怎么是一老一残啊?” 叶默干咳一声,顺其自然地转换话题写道,【是那个无名尸的案子。还记得我的分析吗?我判断是能力较弱的人诱骗后实施性变态,然后杀害的结果。现在事实证明我的分析是对的。】 “真的是一老一残干的?天啦!他们怎么如此变态?”许少祁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是的。不过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生个儿子是残疾,没有坐起来的能力,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过日子。成年之后便有成年人的需要。做母亲的到处帮他找对象,可是连最丑的智障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你说这社会何等残酷。所以想想我能够得到一个健康的女儿,真是上天无比的眷顾。】 【做儿子的成天在家里折磨他妈,甚至要强迫他妈和他做那事。做妈的恨不得要去死,但是——反正最后就走了邪路,把十几岁的小姑娘骗进门,喝下放有安眠药的牛奶,结果又害了另一家人。】叶默边写边嘆气,许少祁听着也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来这个世界除了他那点小烦恼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可怜的阴暗面。 那晚,心情不好的两人没有□□,现实的烦恼太多了。 第46章 23-2 大四是最后一个学期,也是众多学子最happy的阶段,但是对刚刚觉醒的许同学来说,却是最宝贵的最后时光。他不想考研究生,不想出国,只想快快地参与鲜活的生活,进入商场,获得资本、地位和话语权。因此许同学很忙碌,认真补习重要的课程,到哥哥的公司里实习,拉近和父亲的关系,和更多的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参观成文丹的新公司等等,以至于和叶默的约会只能挤时间。叶默不准他去h市,他也没时间去,而叶默这个上班人士也难得来省城。为了遮蔽众多窥视的目光,每上来一次得碰运气,理由合适了才敢走,搞得两人如同地下接头的革命者,只差没对暗号。 国庆节来临,10月3号是他侄子的生日。许少祁很想熘下去私会情人,可是偏偏是3号,若是提前走,只有两天的空闲;若是推迟走,5号要赶回来参加一个好友的活动。真是天不助我。许少祁琢磨半天还是决定9月30日走。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叶默发简讯,想找个离警局远的宾馆,躲开那个老狐狸的监视。叶默却回信说,【1号任家的哥哥嫂嫂从省城回来团圆,2号要带圆圆去游乐场玩。对不起。】嘿,放个假都没时间陪情人,真是过分。许少祁低着头嘟嘟囔囔地打字【那你6号和7号有空吗?】 “少祁,是不是谈恋爱了?”哥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许少祁差点扔了手机。 “没——有啊!你回来了!” “是啊,今天没有会,难得啊!对了,3号是辰辰的生日,爸爸说10岁生日很重要,要办个大一点的自助餐游园会,选在锦荣饭店,那里正好靠着清凉山,大家可以先登高赏菊,然后再吃饭。” “好啊。我没意见。辰辰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就算了,他的玩具已经太多了,你别买了。爸爸的意思是说要你把重要的朋友都邀请过来,认识认识。” “重要的朋友?嘿嘿,哥,别开玩笑了。烂泥巴而已,你们看不上的。”许父以前经常骂他的朋友,许少祁不失时机地反击。 “嘿嘿,你很幽默啊。别的不敢说,那个叶警官还是不错的,可以请过来。” “你出卖我?”许少祁倏的坐起来,全面戒备。 许梧州却看也不看他,放下公文包,毫不在意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哪敢呀,我亲爱的弟弟!再说你不是说玩玩而已嘛。”许梧州接过刘姨手里的水杯,颇有深意地朝他笑。 “是啊,玩玩而已。”许少祁收起锐利的目光,戴上吊儿郎当的面具,懒洋洋地答道,偷眼看哥哥,好像没有恶意。他试探着解释道,“不过是个低级警察而已。最近没怎么来往了。” 许梧州放下水杯,到水果盘里摘一颗葡萄送入嘴中,说道,“爸爸说小警察对你有正面的影响,认识他之后,你居然开始读书了,所以爸爸想见见他。” 第67页 “切,我什么时候不读书啊?跟他没关系。再说,你不是经常教育我说身边都是势利小人,何必叫他们过来抬举他们呢?”许少祁貌似厌烦地回答。 “小警察还好吧,快一年了,人家也没要东要西。”许梧州特别喜欢吃葡萄,他埋头苦干,没在乎弟弟的紧张姿态。 天啦,连这都知道!是不是连床戏的照片都拿到了,只等人来算帐呢?许少祁额头髮烫。他无心恋战,站起来随口应付说,“你们想要请,我可以去说,不过人来不来,我可管不着。”说完他起身上楼躲避。 “爸爸说要请的,你就请吧。”许梧州在身后说。 回到卧室,许少祁赶紧向叶默报告此突发事件。叶默的回覆很快就到。【好啊。我3号正好有空。】 【你就不担心是个圈套吗?】 【为什么?】 【我们被怀疑了,我爸要找你算帐。】 【不会的,大领导算帐,通常只找我的上级,找个藉口开了就是,何必亲自和我一个低等的公务员交锋,那样会有失身份,所以你不必担心。】 【你这么肯定?】 【放心吧,这不是陷阱或圈套,只是一次普通的邀请。】 【你真的不害怕?】 【不怕,少祁,说破天去,也不过是情感事件,又不是政治事件,不用怕。】 【那如果真的被他们发现了,你会怎么做?】许少祁犹有不甘。 【那就看你的态度了。你若争取,我便争取;你若放弃,我无怨言。】 【为什么只看我的态度?你就没态度吗?】许少祁忿忿不平。 【宝贝,你我地位不一,如果出事,你将面临比我更高的风险和成本,说不定会被赶出家门,丧失应有的社会地位和财产继承权,而我是个穷光蛋,就算不干警察,生活也不会有多么糟糕,所以我要尊重你的选择。】 叶默怎么能如此笃定如常?难道学过心理学的人果真能看透人心?许少祁反反覆覆地琢磨叶默的回覆。叶默对那个无名尸体案的判断是准确的,是否意味着对他父亲的判断也是准确的呢?为什么他作为儿子却看不透父亲的行为方式呢?许少祁有点佩服对方的智商,突然心中泛起不合时宜的寒意:和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一起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10月3号,提前一天到达的叶默和许少祁在酒店滚完床单后,十点左右两人一起爬清凉山。爬到半山腰时,两人在红叶亭里歇脚。主要是许少祁需要歇脚。“我哥知道我们的关系,待会你小心点。”看四周没有别的游客,许少祁轻声提醒道。 【他怎么知道的?】 “就是那个凯迪拉克里的人通风报信了。哼!”一提此事,许少祁便有吃酸葡萄的味道。叶默的眸子收紧,全身绷紧,周遭的气息由热转冷。许少祁担忧地问,“怎么啦?”叶默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许少祁突然升起一股豪情,他用力地拍情人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不怕他,我会保护你的,叶警官,嘿嘿!”叶默的表情稍稍放轻松,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今天会来吗?】 “应该会来。我爸的面子不能不给。”说完,许少祁感到一阵慌乱,虽然理论上他知道要保护情人,但是如何操作呢?“我们待会怎么办?见着他的面,到底说不说话,还是不要理他比较好?” 【少祁,待会你不要和我坐一起,像普通朋友一样就好。我可以直接面对他,你不用担心。你作为许家人,该怎么接待就怎么接待。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一旦闹起来,你爸肯定能猜到□□。当然那个人不会在公共场合和我们过不去,只需提防他向你爸告状。】 “告状,那不就暴露他自己了吗?” 【不会的,他只要暗示你爸你有问题就好了。比如谣言啦,据说啦,绯闻啦,根本不需要牵扯到他自己。】 “哦,明白。那我就不让他有告状的机会。” 【最好没有机会,不过最重要的不在那一点,而在于一旦你爸来找你求证的时候,你一定不要紧张,拿出平时嬉皮笑脸的本事来,让谣言止于谣言。】 “明白了,我的好哥哥,你真厉害。我会击败他的,你放心。”许少祁顺手去搂情郎的脖子,被叶默的手隔开。“干嘛?” 【今天这山上到处都是你许家的客人,你想自我暴露吗?】 “哦。”许少祁耷拉耳朵不敢回嘴。他乖乖地跟着叶默继续往山顶攀爬,快12点到达山西面的锦荣饭店。今天是包场,所以饭店里很安静。酒席安排在12点半,除了来帮忙的亲戚朋友之外,其他客人只来了零星几个。许少祁端出许家二少的派头,和客人们一一问候,带着叶默朝父亲所在的208 包间走去。 “爸,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叶默警官,我朋友。叶默,这是我爸。” 【伯父好!】 “你好你好,请坐。”许主任和气地招手请客人坐下。“哎呀,上次你救了少祁的命,我还没有机会好好感谢你,这次可算见着面了,待会我敬你一杯。” 【不敢,伯父。职责所在,无须客气。就算换了其他人,我同样要救,您不用放在心上。】 “那不一样。反正你能做少祁的朋友,我很高兴。多教教他:好好读书,关心他人,多做善事,不要抱怨环境,要靠自己多努力。”许主任把平时教育的话又捣鼓一遍,许少祁的耳朵不得不又多听一遍。他脸上维持笑容,心里可是巴不得快走。 【不敢,伯父。可能是您做父亲的期望高,所以只看见缺点,没看见优点,其实少祁很聪明,为人处世体贴周到。在我们外人看来,少祁是个了不起的人。】 “哪里哟,你故意夸他吧?”虽然口头上不承认,但是没有哪个父亲会拒绝外人对儿子的夸奖,那等于间接夸奖他。许主任的笑脸如同外面盛开的蟹爪菊。 【伯父,这是我女儿画的一副小画,作为礼物送给辰辰,希望他喜欢。】叶默从包里取出一副松竹图的彩铅画递给许主任。上面写着“祝辰辰哥哥生日快乐”,稚嫩的字迹惹得许父连声称赞。“哎呀,好,画得真好,你这个做父亲会教育,很好。少祁,跟着人家多学点。” “是。”许少祁老老实实地答。 【伯父,那您先忙,我们做小辈的不敢再打扰。】写完,叶默站起身来表示要退场。许主任满意地点头道,“好好,你们年青人好好玩。去吧。” 从208出来,许少祁长长地出了口气,偏头示意叶默跟他走,两人熘进215房。许少祁问,“默哥,你确定没有问题吗?” 叶默摇头。【你爸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希望我多帮帮你,让你早日有出息。】 “吓死我了。”许少祁拍自己胸口,然后顺势去摸情人的胸口。叶默举手制止他的动作。 “没人,怕什么?” 【不行,少祁,今天不要想这事。心里想亲密,脸上就会流露出相应的表情。待会离我远点,免得一个眼神就出卖了自己。】 第68页 “有那么严重吗?”许少祁悻悻地放下手,不悦地扒拉一张椅子坐下,“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们警察啊,长着个狗鼻子,哼!” 【少祁,他会来。】 “所以呢?我就该怕了他?” 叶默嘴里啧一声,【他是个很固执的人,眼睛很毒,还是谨慎点好。】 “眼睛毒又怎样?不是早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至于固执,我比他还固执,谁怕谁呀?” 【少祁,你就听我一回话好不好?我比你更了解他。】 “了解他什么?你在害怕他吗?” 【不是害怕,是谨慎。激怒他,恐怕会剑走偏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切,我才不怕呢。” 【少祁】叶默卡住了,他用手摸着下巴,在屋里来回走动,像是不知如何劝才好。许少祁看他烦恼的模样,好像事情比他想像的要复杂和麻烦,心一软,便说,“好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等我以后掌权了再狠狠地反击他。” 叶默停下脚步,苦笑一下。【谢谢你的体谅。】 许少祁把这句话理解为小人物终究惧怕权贵的意思。 第47章 24-1 一点左右,登高望远的客人们才陆陆续续地走进大厅,和许家人打招唿。许少祁两兄弟站在门口迎接客人。叶默坐在远离中心的桌子旁玩手机,偶尔和他遥相唿应一下,对许少祁频频回首毫无感觉。许少祁颇感委屈,虽然他知道该掩饰的就得掩饰,可是他不是演员。“少祁,少看几眼不会死的。”“我又不是看他。”“他比你老成多了,真担心你会被他玩得团团转。”“不可能,他说他爱我。”“哪个人在床上不说我爱你?”“哥——” “孙老闆,您来了,欢迎欢迎。”许梧州说。 该死,不是骗亲哥是玩玩而已,怎么说出‘他爱我’的蠢话。 “少祁,你昨晚为什么不来唱歌,太不够意思了。”秦九州和他叔叔朝他们走过来。 “呵呵,这几天忙。”许少祁一面接受好友的勾肩搭背,一面勉强自己朝秦江威微笑。秦江威回他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而和他哥热情地攀谈。他们两个虽然相差十岁,却以家族主政人的身份平起平坐。而许少祁则没有那个资格,可见一切关系源于地位,而不是年龄。许少祁心里酸熘熘的,不过怕什么,总有一天我会爬到那个地位的。转眼,他又挺直腰板,露出许二少的招牌笑脸。 “秦总,里面请。”许梧州带着秦家人往里走,许少祁相应地留在门口接待下一位客人。他瞅着秦总魁梧的背影,脑补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的情景,爽!许梧州将客人领到首席位后返回门口,许少祁则领着成文丹和他的父亲往里走。交错之间,许梧州免不了又要和成家人打招唿。许少祁无聊地在原地等待,目光穿越众人,发现秦江威朝角落里的叶默走去。 “好了,哥,你快去吧。我送成伯伯他们进去。”许少祁不耐烦地催促。 把人送到父亲面前,许少祁赶紧脱身往秦叶两人走去。“聊什么呢,秦总?您是贵客,应该坐首席,来来,我领您去。”许少祁热情地拉秦江威的胳膊。秦江威恋恋不捨地从叶默身上移开目光,给他一个玩味的微笑,站起身来,和他肩并肩地往首席走去。“少祁,小心成为他盘中的菜。” “秦总,心中有狗屎的人,看谁都是狗屎。这样不利于身心健康。” “他一定会成为我的人。你等着瞧。” “哈哈,您真可怜,居然还要等!”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等把秦江威按在首席上之后,许少祁不由自主地回到叶默身边。“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没什么。他问我最近可好。我说好。】 “然后呢?肯定不止一句。” 【他问我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你怎么说?”许少祁焦急地截断叶默的打字。 【我什么也不说,让他猜去。】 “为什么?你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少祁,你误会了。我只是对他不说。他城府深,问这话的意思不在表面,而是要试探我和你们家的关系,好决定下一步的对策。】 “我听不懂。” 【如果我承认是,他可能会心急,直接找你父亲告状;如果我说不是,他可能会採取别的措施。不管怎样,他都有他的打算。我也猜不透这个人。】 “哦。真讨厌,仗着权势强迫人,算什么好汉?” 听见此话,叶默不由得呵呵笑,不知是在笑平时欺负人,难得被人欺负一次后的二少,还是在笑秦江威再一次落败。许少祁不好意思问,便保持沉默。 【你快去忙,你爸已经朝这边看了两眼。】 “不用这么害怕吧,是他邀请你来的。” 【我知道,但是你的表情不是正常朋友的那种,走吧。】 “切,你这是做贼心虚,乱怀疑。” 叶默朝他淡淡地笑,不做多的解释。许少祁瞥首席一眼,悻悻然地走了。走两步,心有不甘,回头低声问,“他为什么老缠着你呀?又不是找不到漂亮的mb?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嘛。他是商人,不可能不懂这一点。” 叶默无奈地瘪瘪嘴。【我也奇怪。我又不是王子超人蜘蛛侠,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 “好吧,晚上再聊。” 【吃完饭我就走。回去还有事。】 “不行。” “少祁,”许梧州在远处不耐烦地朝他招手,“快过来。三姨来了。” “知道了,”许少祁扬起头挥手,“就来。”许少祁烦恼地看看情人,第二次抬腿走人,中间还回头一次。他一面和三姨、表妹打招唿,一面在心里嘀咕叶默越来越无情了。一点半,酒席正式开始。许少祁虽然表面上在代替父亲和人拼酒,心里却在担心情人不辞而别,一顿酒喝得毫无滋味。最后他醉了,后来据嫂子说他朝他妈给他安排的宁小姐身上呕吐,搞得宁家大为不悦。 “管它呢,吐了就吐了,醉了谁还管那么多?”许少祁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吃他妈削好的梨子。 “算啦,”许妈妈安慰道,“那个宁馨然虽然是‘海龟’,但是礼貌方面还差着呢。要配我的儿子,我可看不上眼。”嫂子金蕊配合婆婆干笑两声,以维护小叔子的自尊心。 “妈,我还小,还想自由几年,您能不能不这么着急?”许少祁趴在沙发头上,用一种可怜兮兮的幼仔范朝妈妈放电波,希冀打动老妈的心。 “哎呦,小什么呀?相中之后还要谈一谈的嘛,不深入了解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妈妈这是为你好,怕你吃亏,所以提前给你安排。有的人谈了八年还闹分手,不早点谈怎么行呢?” “妈,合不合适看缘分。有时候一眼就相中,有时候一辈子都找不到。”许少祁委婉地试探。 第69页 “呸呸,我儿子怎么可能找不到对象呢?别胡说。” “是啊是啊,妈,我看李家那个眼睛圆圆的女孩不错,好像还没男朋友耶。”金蕊补充道。 “嗯,你先打听一下具体情况。最好是处女,我们家可不要不干不净的人。” 许少祁朝深红色的木地板翻白眼,还处女呢!您儿子自己就不是好鸟。唉,他无奈地哀嘆一声,才22岁就面临逼婚,敢情老一辈从来不知自由为何物。 “哎呦,你嘆什么气呀?年轻人不要嘆气,容易长白头髮。” “叮咚,”简讯进来,是叶默的。许少祁如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兴奋地叫道,“妈,我上楼读书了。” “你悠着点。” “知道了。” “少祁最近真是不同凡响啊,妈。” “是啊,他爸就喜欢他有出——” “砰”,许少祁把门关上,点头研究叶默的简讯。【想你。】 当然是想他了,可为什么要特意发给他看呢?难道是——? 【出什么事了?】他写道。 【没事,就是想你。】 【秦那边没找麻烦?】 【嘿嘿,你的警惕性很高,不过事实是没有麻烦,就是想我的宝贝了。】 【警惕一点好。人弱被人欺。】 【嘿嘿。】 【我有个好主意,把他的爱好广为传播,像他那样地位的人,肯定会气得跳脚。】 【不可。首先你没有证据,他可以反咬你一口,风险很大;其二,像他那样地位的人如果要报復一定会很可怕,我们暂时没有还手之力;其三,他帮我救回圆圆,此为大恩。虽然有要挟之意,但是在他没有特别过分之前,君子不宜揭人之短。所以请暂时不要走这一步。】 许少祁瘪瘪嘴,他没想到叶默还有君子风范,宁可忍受骚扰也不以怨报德。可惜他不是君子,不过他们的确没有还手之力。【好吧,听你的。】不知不觉中,许少祁在许多事上跟随叶默的判断。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彩铃响起,是卢怀毅。 “少祁,重大新闻:严家的银行存根被曝光,足足贪了3个亿,还有他家以低价收购水厂的文件也被人晒出来,这下他们要完蛋了。” “哪个严家?” “h市的地老虎啊,是上面那个人的老乡。这几年飞扬跋扈,这下可捅篓子了,现在闹得人人皆知,连新来的省长今早也知道了,正在开会,哈哈,想捂盖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哈哈!” “谁这么大胆,敢捅他们家的篓子?” “谁知道呢?不过那个傢伙署名叫银狐,是个厉害的骇客。说不定是邵家指使的。” “哪个邵家?” “就是那个——哎呀,你怎么啥都不清楚?不说了,我要打探消息去了。想听下回分解,今晚黑森林见。拜拜。” “餵——”许少祁悻悻地放下手机,他对政坛的确不够熟悉,因为三年前的许少祁以为人生就此终结,别人的斗争与一个活死人有啥关系?即使是现在,他也只想到挣钱,没想当官,自然没有卢怀毅这种未来的政客搞得清楚。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是秦九州。 “喂,少祁,今天的大新闻——” “我知道了。我只是搞不懂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严家要是被抓,会扯出那位,然后就有可能换人。卢家会上去。” “你们家是不是也能从中捞着好处?”许少祁狐疑地猜。 “嘿嘿。我不知道。不过我爸我叔我哥他们挺高兴的,正在屋里开会呢。” “哼哼,无利不开会。”许少祁嘲笑道。 “得了,你们家还不是也跟着得瑟。你爸不是恨死那位了吗?” “是吗?我不知道。” “哦哦,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昨天那位没来吃酒,你不知道吗?” 许少祁歪头想想,好像是没来。 “得了,赶快打探消息吧,拜拜。” 秦九州挂断电话,手机紧接着又响了,是成文丹。许少祁嘆气,难不成三位都把他当作‘官盲’来培训?“喂,我知道了。九州和怀毅都说过了。什么,叫叶默打听一下,好。我问问。” “少祁,吃饭啦。”许妈妈推门进来说。 “哦,不着急,妈。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许妈妈面色更变。 “哈哈,妈,不是坏事,对咱们家是好事。您别着急。我现在要忙一会,你们先吃。”许少祁一面把老妈请出门一面给叶默发简讯。 第48章 24-2 【叶默,那个银狐是谁?】 【不知道。今天早上才冒出来的,哪能这么快就知道呢?】 【那你们查不查?】 【当然得查。市里下死命令,必须把银狐这个害群之马揪出来。】 【你负责?】 【我们小组负责。还有一个新来的高材生。】 【那你可以给我分析一下这个银狐吗?】 【宝贝,现在线索太少,臣妾实在做不到,请海涵。】 【去你的。就知道耍滑头,有消息及时汇报,知道吗?】 【好。】 晚上走进黑森林一楼大厅,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许少祁有种置身梦幻的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某个秘密。 一向喜欢迟到的卢怀毅今天居然早到,而一向准时的许少祁却变成最后一个。“快来,叶默那怎么说?”成文丹急切地把他拉到面前坐下。 “没消息。他一个低级警官知道什么呀?”许少祁还是要维护情人的脸面。 “我看就是邵家请的黑客干的。邵家和那位是死对头,有了实打实的证据,他们家能不好好地干一场吗?”秦九州摸着茶杯琢磨。 “可是听我爸他们说邵家也很惊讶。”许少祁迟疑地说。 “装的,”卢怀毅摆手道,“肯定是装的,猎人能对狐狸说这陷阱是我挖的吗?” “重点不在这,而在于大幕拉开,邵家到底上不上台接着演的问题。”成文丹慢悠悠地分析道,“有人送上一个重磅大礼包,邵家如果不收,一是可惜了,二是那位也不会因此放过邵家。不管这个银狐是谁,反正邵家不干也得干,否则那位会反扑过来咬死他。” “对,”许少祁终于找到重点。“我贊同文丹的分析。他们之间的斗争迟早要开演,现在有人帮忙,自然是好事。” “你爸怎么说?”成文丹问许少祁。 “他到现在还在外面开会,鬼才知道。” “那就是有戏。”卢怀毅大嗓门又开动了,“我爸也没回家。他们今晚可有的忙!” 第70页 11月7号,银狐又爆料,用图片证明严家的多处房产和多个情人,引起新闻界一片喊打声,那位大领导第一次出面闢谣。1月1号早上八点,那位原定要出席的元旦团拜会的安排临时取消,因为被公认为‘我们可爱的小银狐’再次爆料,严家为了保命,向那位送上一个亿的大红包,有音频为证。元旦当天,政府机关里最火的不是团拜会,而是那位大领导慷慨激昂的内部演讲。许少祁非常想参加父亲和哥哥的关门闲聊,可是父亲以他年龄太小为由坚决不同意。许少祁咬牙切齿地从书房门口走开,回头等哥哥出来后,立马钻进哥哥的卧室,得知那位大领导的额头上真的冒汗了。 1月27日,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我们可爱的小银狐’爆出严老二撞死一名工人却找人顶罪,不赔钱,不坐牢的消息。图片上是苦主母子的破房子和小孩子悲哀的大眼睛,整个省城都激动了。紧接着拿不到工资的农民工上街□□,被强拆房子的房主到政府大楼前静坐,本来要安渡春节的各个领导不得不紧急加班,到处救火。苦主母子第三天便拿到肇事司机80万的赔款,此事上了头版头条。 “要我说,银狐的第二次攻击不成功。”初二,四人又在成文丹的公寓里开会,成文丹说。“严家能躲过贪污这样的大罪名,再告他有几栋房子或小三就毫无意义。倒是第三次攻击厉害,居然拿到两人密谈的音频,这够他们把自己内部查个人仰马翻,听说居然没有找到内鬼,你说鬼不鬼?” “也许是秘密处理了,不是说音频是伪造的嘛,岂会有内鬼呢?嘿嘿……”秦九州把脚架在茶几上,放肆嘲笑道。 “我看还是最后一次攻击最厉害,选择在年前,农民工正拿不到工资的时候放出官二代草菅人命的消息,太煽情了。”卢怀毅说。“连我都感动了。” “我看这个银狐非常懂心理学。”许少祁从叶默那里多少懂了一些皮毛,他分析道,“他知道选择一个人心最不稳定的时候出击,一举解决了两年前的案子。” “你们说这个银狐有没有可能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成文丹问。 “为什么?”卢怀毅傻乎乎地问。而许少祁和秦九州对视一眼,对大傻子的智商表示同情。 “因为前面所有的铺垫居然以两年前的一个不起眼的案子收尾,不像是职业政客的手笔,倒像个以正义标榜自我的理想主义者。恐怕这个事情的确不是邵家开启的——” “但是他们受益最大,白白便宜了邵家。”卢怀毅插嘴道。 “你们家也不错。”许少祁嘲讽道。 “嘿嘿。” “少祁,你问问叶默。”成文丹朝许少祁翘手指。 “问过了,没一句干货,说是局里下了封口令。”许少祁掏出手机,自觉自愿地将简讯念出来,免得好友们以为他无能。 【叶默,年前在你们那里是不是有一辆宝马撞死人逃逸了?】 【是的。你也知道?】 【刚知道。听说人被抓了才判两年,还缓刑两年是不是?】 【是的。怎么了?】 【听说是严家公子犯的事,却叫人顶罪是吗?】 【这个我不知道。】 【得了吧,案子不是你办的吗?】 【案子是法官办的。我们只负责提供证据。】 【好了,我不是要问案子的细节,就是想知道这银狐的主要动机是不是想报復严家?】 【这个你得问银狐。】 【哎呀,你的嘴干嘛那么严实?随便问问嘛。】 【可是作为警察的我不能随便答答,嘻嘻。】 【一说到案子,你就那么正经,把我当间谍吗?】 【嘿嘿,职业要求,没办法。局里开会,说要严防造谣生事。明白其中的暗示吗?在主角没有斗完之前,我们这些配角不能开口。等我能开口的时候,估计你早就知道□□,所以我还想问你呢!哈哈!】 “就这些,一说到正事,他就没正经。” “下面少祁回了一句‘讨厌’,好肉麻啊。”卢怀毅抢过手机笑道。 “你找死啊,大傻子,还我。”许少祁恼羞成怒地扑过去,抢回手机。 “他是不愿意多事。不过谁都能猜出来。说不定是苦主家里的小孩干的,也有可能。” 秦九州接句道。 “我看不像。”成文丹摇摇头,“虽然骇客漫天飞,但是整个事件的安排却不像是一个单纯的替天行道者干的。这个银狐有胆量,有技术,更有谋略。严家犯下的错误无数,但是银狐一开始便能抓住大额财产来源不明和国有资产流失两个大罪开刀,大有把严家搞死的决心。但是发现严家的靠山太硬,而其他人又不帮忙之后,便徐徐地放出一些小证据,继续抹黑严家。拿到严家和那位密谈的证据后不急于放出来,能耐心地等候一个月才选择在元旦出击,最后趁年前最需要政治稳定的时候要挟那位大领导,迫使他丢车保帅。这前前后后的谋略不是一个‘技术猿’能完成的。” “莫不是一个集团?”许少祁发问。 “有可能。” “那肯定是邵家指使的。”卢怀毅拍着桌子断言道。他的思维永远都绕不开邵家。 “听说省厅都派出人追查这个银狐?”成文丹说。 许少祁眯起眼睛,迟疑道,“我问过叶默,他说他们费尽心思也追不上银狐。银狐每次出现都选择他们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刻,而且动作很快,会翻墙,会迂迴战术,我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大概是说每次他们快要追上银狐的时候,他却先知先觉地失踪了。” “干嘛要查?要是我,我要给他颁奖。”卢怀毅大大咧咧地说。 “切,你知道什么?”秦九州抬脚踢他。“银狐这回是帮我们的忙,你觉着高兴。可是如果下次他入侵你们家的电脑,窃取你爸那些见不得人的证据,你还能高兴得起来吗?” “他为什么要入侵我们家的电脑呢?我又没撞死人不给钱。” “你个大傻子,就你这智商还去当官,”秦九州连连摇头,“小心死了还给人数钱。” “我就不想当官,是我爷爷非要我去——” “得了,别斗嘴了。反正这个银狐让所有的官害怕,威胁到所有人的利益,肯定是要揪出来严办的。”成文丹下结论道。“但是就目前的情势看,这个银狐熟悉官场规则,熟悉心理学和网络,样样都懂,要抓住这样一个奇才,真不是容易的事。” “叮咚,”秦九州打开手机看,然后他兴奋地跳起来大叫,“抓到了。” “什么,给我看看。”卢怀毅又来抢手机,秦九州早有准备,边躲边念,“前天晚上在网吧里逮住的,今早认罪。18岁,男的,高中生。” 成文丹和许少祁不可置信地摇头,一个高中生而已?! 第71页 “嘻,你们搞错了吧!就一个学生娃娃,哪有什么样样精通的奇才?替死鬼在前面冲锋陷阵,邵家在后面谋划。” “少祁,你快问问叶默,这不可能。”成文丹急躁地说。 “好。”许少祁边打字边想,这叶默也真是的,关键时刻不汇报,反倒让秦九州的线人抢了先。 【银狐是不是被抓了?】 【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厅里有人,倒是你为何不吭声,叫我在朋友面前丢脸。赶快说情况。】 【18岁的高中生,承认自己是银狐,动机是要替天行道,实践正义,维护世界和平等等。】 【怎么找到他的?】 【因为在bbs上许多同情银狐的留言中他过于活跃,有许多如果我是银狐就会怎么样怎么样的暗示性话语,由此锁定是他。】 许少祁得意地把简讯念给大伙听。“问问他银狐和邵家有没有关系?”成文丹催促道。 【银狐和邵家有关系吗?】 【他说没有。】 “听见没,他说没有。这个他是指银狐,自个琢磨吧。”许少祁大声地说。 “要我说,如果真的是小孩子干的,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成文丹做结论道,“要不是邵家和严家在内斗,就是放一百个内部消息出来也没有。” 一个月后,银狐案公开审理,当官的高兴,老百姓也高兴,网络上有许多力挺银狐的留言,银狐男孩似乎成了草根们的英雄。唯有一个人不开心。 “是不是你同事领了功,你不舒服了?” 【不是。他能干,我不嫉妒。】 “那你干嘛不高兴?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别给我脸色看。”许少祁坐在床头,双手在胸前交叉,不满地盯着情人。叶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搂住他,默默不语。 “得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回去,别待在这里惹我烦。” “唉,”叶默重重地嘆气,放开他写道,【是用了极端手段才认的罪。】 “哦,难怪两天不到就定案了!你难过了?”许少祁察言观色,小声地问。 叶默神色黯然,头倒在他怀里,写道,【因为久久不能破案,所以上面着急上火,逼着我们破案。上面一着急,下面就乱套,你明白吗?】 许少祁这次听懂了。上午的庭审他从头看到尾,耳朵里听着检察方的铮铮有声,眼睛里看见的却是一个瘦竹竿样的大男孩,将目光呆滞的瘦竹竿和那个狡猾活泼的银狐搭配在一起,实在违和! 【少祁,你看有没有法子帮我调动一下工作,换个局,或者派出所也行。我想换个环境。】 许少祁低下头仔细研究情人的脸色,心一软,安慰道,“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不是说需要旧关系的帮衬吗?” 叶默摇摇头,写道,【以前需要,但是现在我能自立了。如果你有关系就帮我说说,没有就算了。】 “好吧,我爸爸有个同学在省厅,我改天去拜访他,看看有没有空位?” 【谢谢。】叶默接着又打个唉声。那晚,叶默像被人踩瘪的气球,无力地任他搂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月30日:银狐案今天宣判,五年徒刑。真可惜,为了在网络上争口舌之勇,白白丢了自由。也许这是个体无法躲避的虚荣心:我们都要证明‘我曾经存在过’。} 第49章 25-1 春节过后,严家主政人被调到别的省去,至于原因是不是面上的那个说法,大家都心照不宣。那位大领导元气大伤,据说在疗养。这次事件中,邵家咸鱼翻身,收益最大;卢家的政治地位上升,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而秦家接手严家走后留下的一半地盘,乐不可支。秦九州被提前委以重任,忙得连毕业手续都要请人□□。 6月份,网络上冒出一个银狐集团。5号早上八点整,银狐们从四面八方攻击各机构的网页,打出“我们都是替天行道的银狐!”的口号不断刷屏,弄得大官们暴跳如雷,小官吏和老百姓窃笑不止。银狐集团案正式立案,这次由省厅负责,藉此机会,许少祁给姜叔叔软磨硬泡,弄到一个借调的机会,把叶默塞进省厅的技术处。警方加班加点,一口气抓了五个银狐,同时加固各机构的安全墙,这场影响极大的银狐事件才慢慢退潮。 “听说你把叶默弄到省厅上班了?”在周六的团圆饭上,许父刚刚落座,便问道。 “嗯,”许少祁先瞄一眼哥哥,然后答道,“他能力强,这次为了抓银狐,厅里缺人,正好姜叔叔问了我一声,我就推荐叶默。” “你姜叔叔缺人,还要劳烦你一个学生来推荐,真是稀罕!”许父似笑非笑地捞起长长的粉丝,送到孙女的碗里。 “妈,给我生抽!”许梧州朝他顺势做个鬼脸。许少祁无可奈何地舔着脸皮嘿嘿笑。许父鼻子里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淡淡地说,“叶默就算是个人才,也轮不到你来指使你姜叔叔。以后这种事必须要经过我同意知道吗?别把我的老关系都用光了。” “是,下不为例。”许少祁老老实实地点头。 “还好他争气,这次立了大功,你姜叔叔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给他转正。” 许少祁的瞳孔倏地放大,他真想马上蹦到楼上去发简讯,实际上,他只能深唿吸后再深唿吸,垂头按住砰砰跳的小心脏,老老实实地飞速扒饭。 两年后,许少祁从茂源地产的推销员升到部门副经理,公司同事都以为他的升职是个奇蹟,羡慕嫉妒穿小鞋者比比皆是。等到终于有一天传出吴铭原是二太子的谣言后,羡慕嫉妒穿小鞋者统统转变成许二少的铁桿粉丝。“青年俊秀”、“学霸”、“天才”等等光环一个接一个地往他头上扣,人们当面飞溅的唾沫能把他淹死,唯有叶默待他如平常。 自从叶默调到省厅,两人便瞒着所有人在小公寓里偷偷同居。周末两天,叶默回市里探望女儿和老局长。许少祁建议把圆圆弄到省里来读书,这样叶默的七天都归他所有,但是任局不捨得让干孙女走,圆圆不愿意离开亲爱的爷爷奶奶,还有再婚的亲妈。 许少祁远远地见过那位赵巧巧前妻,抓住叶默对前妻彬彬有礼一点,许少祁闲来无事便吃吃干醋。叶默对他宠爱有加,随便他怎么闹也不生气。叶默说离婚的原因是性格不合,他才不信,所以他去问圆圆。 “爸爸妈妈说他们合不来,所以分开了。但是他们都很爱我。”10岁的叶圆圆一面吃麦当劳的薯片,一面喝常温可乐。 “那你想不想要个新妈妈?”许少祁盯着洗手间的方向低声问。 “想啊,可是爸爸说他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婚姻不能将就。”叶圆圆装出一副严肃的大人模样说话,紧接着便哈哈笑。 “这么说,你爸还是想结婚对吧?” “嗯——应该吧。我觉得那个胡阿姨挺好的,但是他说不行。” 第72页 “哪个胡阿姨?” “就是在爸爸房子旁边,档案室的胡阿姨。” 叶默的身影出现在排长队的洗手间门口。许少祁抓紧时间挖掘道,“那他们两个是不是谈过?” “谈过什么?” “谈恋爱。” “嘻嘻,叔叔你好肉麻耶。” “到底有没有谈过?” “嘻嘻,叔叔羞羞脸。爸爸,许叔叔好——好那个耶,嘻嘻。” 叶默向他投来询问的眼光。许少祁摊开手,装无辜样。“没什么。我就是问圆圆你有没有和人谈恋爱。” “嘻嘻,爸爸,不要告诉他,不要说啦。”小女孩抱住叶默的头直摇晃。叶默对着女儿呵呵笑,对他却皱眉头。许少祁翻个白眼,当没看见。 晚上七点,把圆圆送到任局长的儿子家,交给来省城探望儿子的任局手里,两人往迴转。 “去哪吃?”司机许少祁问。 【回家吧。刚才吃了点,回家泡面算了。】说来也可怜,两个大男人都不会做饭。只要他不在家,叶默宁可顿顿吃冰冻饺子包子和面条。他要是在家,叶默苦着脸为他炒两个菜。可惜就他那水平,许少祁宁可多跑两里路去外面吃。 “泡什么面呀?难吃死了。刚才我可什么都没吃,那是给小孩子吃的。也是因为圆圆要吃,否则我一年难得去一回。怎么样,我对你女儿好吧?”许少祁本是抱怨的口气,说着说着,又想起要邀功,脸上的乌云变成太阳。叶默笑呵呵地点头,顺便用手拍他的肩膀。“圆圆要天上的星星,我绝不给她摘月亮,明白不?这叫爱她爸就要爱他女儿。去,这个说得不好,还是爱屋及乌比较顺熘。” 【好吧,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听老公的话,跟老公走。”许少祁本来口才就好,加上叶默打字慢,不喜欢说口水话,两人之间总有许多的时间真空需要填补,所以许少祁变得愈发的油腔滑调。人前人后,不占点嘴上便宜会浑身不自在。由此圈内人都知道他才是叶默的老公。 “喂,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和那个胡大姐搞一腿啊?”许少祁漫不经心地将方向盘往右打,驶向黑森林。成文丹说今晚要碰头谈谈一个天然气项目。叶默说既然同居了,就不要带他出席这种场合,但是许少祁偏要带他去。他不怕。既然告诉他哥是玩玩,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越是藏着掖着越会引人生疑。母亲那头时不时地安排相亲,他也不拒绝,喝杯咖啡之后便找个理由说no。 【没有。圆圆不懂事,瞎说的。】 “哼哼哼!要是被我抓着证据,我就剥了你们的皮。”许少祁漫不经心地发出威胁。 叶默呵呵笑,一副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 许少祁鼻子里继续哼哼,当初看见胡大姐的第一眼他便感觉不舒服,原来里面藏着猫腻呢。叶默不承认没关系,但是休想再有接触的机会。许少祁现在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清楚在前方等待他们俩的是什么,一方面他恨不得把叶默吞肚子里去。 进了包间,叶默和众人挥挥手算是打招唿,把羽绒服交给服务员后,在座位上坐下后便打开手机玩游戏看小说。其他的陪客都忙着讨好自己的金主,唯有叶默大大咧咧地玩自己的,丝毫没有伺候许二少的自觉性。这是他一贯的态度,理由是对众人谈论的商机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倒是许少祁经常给叶默添水夹菜,下意识地表现‘家长风范’。成文丹三个熟人见怪不怪,生客则侧目以待,以为叶默是什么更了不起的大人物。 “少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马老闆,西边来的财神爷,想搞个pyp项目,你看能不能找第二油田的高厂长出来谈一谈?” 许少祁在进门落座的那一刻便仔细打量过马老闆,是个精明人。他不喜欢和精明人合作,怕被出卖,但是想想也没办法,但凡能在商场上喘气的,哪个不是精明人呢?他笑着点点头,道,“没问题。不过现在有好几家都在找他谈,马老闆能给出什么优惠条件呢?” “许少,我的投资大,能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我想省政府不会不感兴趣的。”马老闆笑眯眯地答道,顺便把叶默打量一番。许少祁不悦地刺他一眼,对方很知趣地缩回去。“马老闆打算投多少?” “一个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在一个挣2000块便是金领的年代,一个亿是天文数字。连叶默都停下手里的游戏,瞥了马老闆一眼。 “那肯定是你赢。哪个政府官员敢把你这样的大财神放走呢?”坐一旁的卢怀毅伸手用力拍马老闆肩膀。秦九州嘴巴飞速地瘪了一下,透露出不信任的意味。邀请人成文丹一面打哈哈,一面很淡然地迎上许少祁的眼睛。看来是吹牛,许少祁在心里嘀咕。商人没一个老实的。 第50章 25-2 许少祁也跟着打哈哈。服务小姐们开始上菜,投资的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都是你来我往的旁敲侧击,试探各自的实力,都不吐真话,却偏偏装得比谁都真诚。“咳咳。”前天不小心受风着凉,今天有点咳。叶默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少喝几杯。可是在北方的酒桌上要么别喝,要么喝趴下。许少祁对叶默眨眼睛,又接着和众人碰杯。“咳咳,”叶默伸手过来给他拍后背,另一只手把茶杯递给他,许少祁接过茶仰头喝下,又咳了几声才压住胸口那种痒痒的感觉。叶默微微皱眉。 “马老闆,安溪的市场如何?好不好做?”秦九州问。 “安溪还不错,这几年进城的人慢慢多起来,经济已经走出低谷。前后两任市长搞了三个工业园区,招了不少人才进来,买房卖房的人多了,房地产的生意也就好做了。我比较看好安溪这块地方。” “咳咳。” “九州,”成文丹闲闲地插道,“听说你三叔也有意这个项目是吗?” “嘿嘿,他好像跟我爸提过那么一句,具体搞不搞我也不清楚。回头我打听一下。”秦九州不愿意吐出所有的实情。成文丹曾经对他抱怨过,秦九州这个人一涉及到自己家族的利益便藏着掖着。许少祁倒不生气,表示理解。谁都想脚踏两只船,无论是小集团亦或自己家族成功,都能占到便宜,何乐不为呢?如果说这圈内有谁会背叛自己的家族,那个人恐怕只能是他许少祁。 “咳咳。” “上周,有个姓颜的到我们分行打听大额贷款的事。有人说是你叔的马仔,你回去打探打探。一旦领导同意放款,那我们这边就没戏唱了。”成文丹试探道。 “哪个姓颜的?”许少祁好奇地问。“哎哟,小心点。”叶默帮他加茶水时不小心洒到他的裤子上。叶默连忙扯出纸巾帮他擦拭。“你怎么了?”许少祁察觉到叶默有一点心不在焉。叶默摇头。 “江流公司的老闆颜大同。”秦九州接句道,“原来是我叔的马仔,现在却是脚踏两只船。一面做我们家的生意,一面替林家做事。蛮能干的一个人,有段时间我叔好像想炒掉他,不知为什么后来又和好了。” 第73页 “那就不知道他这个贷款是替谁贷喽?”卢怀毅笑道。他现在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官吏,但是经常留在省城混。 “咳咳。要我说肯定是替其他家贷的。”许少祁朝着成文丹眨眼睛,故意要在秦九州心里埋颗钉子。 “这么说我得先去银行活动活动啰?成公子,您看哪天您有空啊?”马老闆试探着问。许少祁眯起眼睛,敢情这位也是空手套白狼的主,难怪能被成文丹拉过来。 “不急,马老闆,等等再看。”成文丹说,“来,我们再走一个。今天不醉不归啊!”许少祁没办法,一面咳嗽,一面随着众人举杯。一只手从斜里插过来,夺走他的杯子,灌进自己嘴里。 “耶,叶警官,平时要你喝,你说要开车,今天怎么了?心疼老公了?”卢怀毅坏笑道,“来来,我们俩碰一个。” 叶默也不推辞,仰头就是一杯。接下来的酒都是叶默替他喝的,许少祁想举杯也不能。叶默严厉制止的眼神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连对面马老闆窥视的贼眼也都愉快地忍了。 回到家,叶默泡上一杯醒酒茶端进卧室要他喝,他撒娇不肯喝,叶默沉下脸,很生气的样子。许少祁哈哈大笑,叶默越生气,他便越得意,好像得了宝似的。“好,我喝,你餵我。”叶默鼻子里哼哼,貌似不耐烦地将茶送到他嘴边,小心翼翼地餵他喝下。喝到一半,许少祁把碗推开道,“你也喝。今天你可也没少喝酒,要是被交警抓住了你这个网警,可要出大丑了。”叶默在他的嘲笑中喝掉剩下的一半。 许少祁笑嘻嘻地把空茶杯拿过去,放在床头柜上,双手从背后摸上情人的腰,懒洋洋地说,“默哥,今天谢谢你替我挡酒。明天还有个应酬,你陪我去不?” “哼,”叶默掰开他的手,写道,【感冒期间不要再去应酬了。身体要紧。】 “你去替我喝嘛。” 【我不去,也不许你去。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叫人怎么放心?】 “嘿嘿,有你看着我,我不怕。” 【那以后我走了怎么办?】 “你要到哪去?”浑身软绵绵的许少祁突然挺直身体。 叶默半弯着腰在铺床,深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弄好被子后,他依靠在床头写道,【少祁,你想过没有,我们总有一天要分手的。】 许少祁不悦地偏头望向另一个方向,他知道,但是不愿意听人说出来。 【少祁,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过好了是自己的福气,过坏了没人为你哭知道吗?】 “临终留言吗?我才不听你的呢!我就爱这么过,谁也别管我。” 叶默凝视着他,眸子深处流动着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无奈,接着哀嘆一声,去衣柜里取出自己的睡衣,顺手把许少祁的睡衣拿出来递给他。许少祁不情不愿地接过睡衣丢在床上。他不怪叶默说出真话,只是听见真话却使人心情无端地变坏,反而有种想要攻击替罪羊的冲动。叶默瞅瞅他的脸色,不做安慰,自顾自地睡下。 “你什么意思?说完就睡?睡你个大头鬼,当我是死人吗?”许少祁伸手去掀被子。叶默动作却比他快,翻身起来一举抓住他的双手,把他压在身下,如雄狮捕食羚羊一样,恶狠狠地盯着羚羊脆弱的脖颈。他如献祭品一样双手高举,在十字架上激动地等待着最神圣的残酷时刻。吃掉我,不要犹豫。许少祁心里狂风怒号。可是雄狮毫无理由地犹豫了。厚重的乌云如黑色的裹尸布一样遮住大地。心有不甘的羚羊朝黑暗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它要冲散乌云,冲破天空的桎梏。雄狮感觉到羚羊的蔑视,他扬起头试图恢復狮王的雄风,但是痛苦如一道闪电‘啪’地刺穿勇敢的狮心。雄狮毫无徵兆地倒下了。 “你阳痿啊!神经病!” 叶默生气地沖他举起拳头。 “会打了不起啊?打啊,你以为我会怕你动手,叶警司!”许少祁昂起头,毫不示弱的叫道,“自己没本事还发脾气?又不是我不行!” 叶默烦恼地放下拳头,迅速离开卧室,走到阳台上去。他点燃一只烟,神情复杂地望着窗外黑暗中点点灯火。 许少祁在床上呆了呆,然后捞起衣服披在身上,追到阳台的玻璃门前,冷笑道,“想分手就说,你以为我怕你分吗?分了更好,分分钟就有人愿意趴到我身下来哀求我干,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吗?” 叶默厌恶地横他一眼,不言语。 “哼,玩腻了是吧?好,我也正好玩腻了。都快四年了!现在的人啦,四天都玩不到,四年简直是闻所未闻。正好我也快30了,分了正好,方便你去给圆圆找后妈,我也该给自己生儿子了,哼!” 叶默继续看窗外,对他的刺激不做反应。 “嫌我没出息吧?毕业两年了还一事无成对吧?没给你买大房子,豪车,居然还在哥哥的公司打工过活,社会地位还不如您这位中级警司高,对吧?” “是啊,我就是那扶不上墙的阿斗,你找我真是傻到家了,叶警司。”明明很生气,不争气的泪珠子却往下落。许少祁伸手抹掉,他不明白自己在叶默面前哪有那么多的委屈,真是撞鬼了。 “其实你也不能怪我没本事,我哥也混了十多年才爬到现在的地位。你以为做生意好做啊?不要以为有个当权的老爸就随便吆喝,现在上面管得越来越严,生意不好做,我哥现在遇到大项目仍然寝食不安。你们坐办公室的人不会懂的,你们只要坐着熬资歷就好了,我们可要凭真本事去抢生意。要是弄错了就是成千上万的损失。我哥也不能因为是兄弟就把公司交给我管,我也不敢管,错了是要负责任的。” 【少祁,你一点都不差,是我不好……】 “你哪能不好呢?叶警司,精通业务,年年的先进个人,热心帮助老百姓,都上党报头条了。胸口都没地方挂奖章了吧?”泪珠儿越擦越多,许少祁越回忆公司里的琐事越觉得委屈。“只有我不好,我差劲,我配不上你……”叶默不忍再听下去,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固定在墙角里,低头封住他的嘴。 许少祁的鼻腔里哼哼唧唧,手上却紧紧地抓住对方。莫名其妙开始的一场争吵,莫名其妙地以热烈的□□结束。第二天,两人出门前显得比以前更客气。 第51章 26-1 周五下午,叶默照例赶火车回市里看望女儿和任局。许少祁回家报导。许妈妈又给他介绍一位护士小姐。许妈妈见儿子左不是右也不是的态度,将择媳标准一再降低,从圈内人的子女改为圈外也可以,从达官贵人改为教师护士也可以,从身高1.7以上改为1.6也可以。唯有一点不能改,便是美貌。她以为儿子挑三拣四的根本原因在于对方长得不漂亮。许少祁平时都能嬉皮笑脸地应付老妈,今天却做不到。“妈,我不想去。” 自打周日的争吵之后,叶默的表现趋向怪异。说不出具体的罪证,但是只有亲爱恋人才能感觉到的一种微妙之处在变化。叶默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比在外应酬的他还要晚,五天里连着四天都在加班,谁信啊?许少祁自然表现出不满,但是叶默用热情似火的做做做来回应他,搞得人爽到极点的同时极为迷惑。 第74页 “就是去看一眼,反正是party,那么多人一起玩,不喜欢也不会感到难堪的。”许妈妈温和地诱导。 “妈,我还小。不想结婚。”许少祁苦着脸把棒子骨上面的肉用筷子剔下来。 “不小了,开了春就是25。小什么呀?谈恋爱还要两三年,一晃就30了,要考虑——” “妈,我不想结婚。烦死了。”许少祁难以忍受地站起来吼道。他知道这样吼亲妈不对,但是他浑身颤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唯一能做的是逃跑。他再一次逃上楼,逃回自己的卧室。过了一会,手指在门上敲出清晰的笃笃声,他丧气地打开门,把哥哥让进来。 “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 “天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哦,我是说——嘿嘿,好好沟通,和好就是了。”许梧州在小沙发上坐下。 “他变心了。” “出轨了?” “还没抓到证据,但是他对我的态度变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别在一棵树吊死啊!” “你什么意思?”许少祁警惕地抬头。 “嘿嘿,字面的意思。不管你喜欢谁,哥都支持你,就是别苦着自个。gay群虽然人数不多,但也不可能只剩下他叶默一个吧。” “那倒是。他要是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他。” “对,我弟弟是多好的人才呀,还能怕他一个小警察不成?” “谁说我怕他?谁说的?” 许梧州站起来摆手道,“没人说,你放心,谁敢说,哥灭了他。哈哈!” “哼!我自个灭了他。” “对对。好了,妈妈那里我替你回了。别烦心,看会电视,待会下来吃点饭啊。”许梧州充满善意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走了。 等哥哥走了,许少祁回过头来琢磨哥哥的话和表情,好生奇怪。什么时候变开明人士了?记得毕业前夕,许梧州逼问他,都玩了两年,怎么还不分手?他的回答是难道你希望我天天换人,早点得aids?许梧州被这句话气得吐血,当场发飙道,“你就不能找个女的玩吗?你要是找个女的,我随你玩也好,认真也好,都行。但是叶默不可以。不仅因为他是个男的,而且因为他比你聪明一百倍。你不要被他耍了。” “耍?他一个小警察能耍我什么?他干他的警察,我做我的生意,没有利害关系。” “颜大同是他哥。” “得了吧,他们早就断绝关系了。况且默哥从没提过经济上的要求。” “不要钱,那他想要什么?不要钱的人才真正可怕,你哪能控制他呀!” “嘿嘿,那你能控制嫂子吗?你们不也过得挺好吗?感情这事讲究两厢情愿。只要我不愿意,一百个叶默也控制不了我。” “哼哼,到时候受伤的人肯定是你,不是他!” “得了吧,真要分手了,我立马找新人。受伤?谁有哪功夫!” 玩到第三年,许梧州看他的表情是极其痛苦,好像被妈妈逼婚的那个人是他似的。到了今年七月份,哥哥的态度突然转晴,不再紧盯他,把他和叶默视为透明的空气。许少祁好不容易觉得喘过气来,叶默那边又出问题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他们俩现在aa制,吃穿不愁,叶默不会在意他一个月挣多少。从学生时代开始,叶默就把他当弟弟一样宠爱,怎么会因为俗事而闹别扭呢? 许少祁转动脖子,他实在想不通他的默哥有什么烦心事。莫非是工作上的问题?对呀,是不是出了岔子,或者遭人排挤了?这个可能性令许少祁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迅速发信问。 叶默的回答是【没有。工作上一切都好。姜处长和同事对我挺好的。你放心。】 【那你下周还加班不?】许少祁试探道。 【不知道,也许吧。我们做网络安全的得时时刻刻值班,没办法。】 【可是你们处里也得轮流值班啊,不能老让你一个人值。】 【我有时是帮忙。】 【默哥,不要老加班了,早点回家。】 叶默犹豫了许久,写道,【少祁,你要支持我工作。做警察本来就是个辛苦活。警察的家属都有抱怨,可是没办法。你要是不高兴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去找别人?】 嘿,说的什么话呀?不过是抱怨一下,就要我去找人,哪根神经不对了?许少祁咕噜两声,写道,【我才不找别人,就找你。算了,不和你吵了,支持你工作好吧?等你等到零点,这总够意思了吧?】 周六晚上,许少祁介绍高厂长和马老闆见面,地点由马老闆做主,放在红叶山庄。冬天里泡温泉仍然是保留节目。秦九州没来,说是出差。“开始离心离德了!”成文丹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轻声说道。卢怀毅倒是按点到了,不过这次合作真没他什么事。一场酒喝下来,高厂长表示出适当的兴趣,约好下周在办公室见面。许少祁他们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一身轻松地去温泉泡一泡。十二点左右,成文丹说休息吧。许少祁便心急火燎地跑回自己房间给叶默发简讯。从昨天上午至今,整整23个小时,叶默一个简讯也不来,真是反常。 【默哥,圆圆还好…… “笃笃,” “谁呀?”许少祁一面编辑简讯,一面打开房门。 “许少,是我。想和你谈一谈合作的事。”马老闆和秘书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 “那个不着急,马老闆,等你和高厂长达成意向后我们再谈别的事。” “哎呀,什么事先谈好,下面才有底气嘛。”马老闆的一只脚踏进房门,看来是不请自来。许少祁不得不把手机塞进裤袋里,把两人让进来。 “许少,这是我的秘书小吴。”马老闆饱含深意地介绍道。 “哦,坐吧。”许少祁心知肚明,淡淡地点个头。 “许少,时间不早了,为了不耽误您休息,我就有话直说啦。嘿嘿。”马老闆的眼睛在他脸上巡视。“许少,要是这个项目能成,您看批文的事能不能请您多费心?” “几成?” “放心吧,许少,我这人做事最讲情义,绝不会让您白帮忙。说好的给您和成少10%,但是我再给您加5%,怎么样?不过千万不能让成少知道哦!” 许少祁呵呵笑。说不定已经答应给成文丹20%,还在他这里卖乖?不过随他去了,毕竟贷款这事担的风险更大。他这里跑完批文就没事了,而成文丹那里要一直操心到贷款还清为止,多拿点也是应该的。 马老闆见他点头,便马上起身道,“那我先走了,让小吴和您再谈谈细节的事。呵呵。” 马老闆如风一般地退出去。秘书小吴抓抓头,如实说道,“许少,我也不是秘书,就是来陪您的,希望您满意。我先去洗澡?” 许少祁无心应付,伸出食指指着门的方向,意思是出去。 第75页 “许少,这——这可不行。我要是不能让您满意,马老闆回头会骂死我的。”高大威勐的小吴侷促地搓手,然后他想到一个好点子,媚笑道,“要不我先陪你喝点酒,调节下气氛。” “嘘,别出声。等我把事忙完。”许少祁不理他,埋头编辑简讯。【圆圆睡了吗?今天去哪里玩了?她有没有惦记她的许叔叔啊?我上次去安溪买给她的礼物忘记给你带回去了,告诉她下周一定记得拿给她。】 手指轻轻一点‘发送’,简讯带着他的希望飞走了。 “许少?” “嘘,再等一下。”许少祁起身走到面对木门旁往外看,屋外温暖的圆形灯将小小的温泉池子笼罩在一片晕黄中。叶默依靠在他现在站的位置上,用温暖的眼神包裹着他。一晃便是四年。四年前,那双大脚板沉稳地朝他走过来,宽阔的胸膛将他紧紧地护住。 “许少?” “别吵,烦死了。你不懂行规嘛,金主不想做你就得等着。莫不成金主还有服侍你的义务不成?”许少祁急躁地给手机解锁,查看回信。其实不解锁也能查看。没有回信。 【默哥,都这么晚了,不会还在陪女儿吧?想我没?】 “叮咚,”简讯又飞走了。 “许少?” “别叫。” “桃花朵朵开,”手机响了,叶默居然打电话来了。许少祁疑惑地按下绿色键。“喂,默哥?” “喂,那个——jack要我跟你说,他喝醉了,有啥事明天再说啊。听见没,哈哈,他钻桌子底下去了,哈哈……”背景音乐是他熟悉的狂热舞曲,许少祁体内的血液仿佛冻住了。这么晚了,居然在外面喝花酒?我*靠。 “许少?” “混蛋!”许少祁将手机扔出去,差点砸中对方的头。 “对不起,许少。我没别的意思,您要是看不上我,我就先走了,省得在这里惹您生气。” “没事。”许少祁强忍住心头不快,客气地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告诉马老闆我很满意。别的不要多说。明天我会说同样的话。你拿钱走人就是了。” “谢谢许少!谢谢!”那个叫小吴的人心惊胆战地开门熘了,空有一副高大威勐的皮囊,哪像他的叶默,刚强如铁,谁都不待见。 我去,他都已经喝花酒了,你还夸他,晕头了你? 周日上午十一点,叶默发来道歉的简讯,说昨晚是初中同学聚会,喝多了,对不起。至于夜店,那是同学非去不可,不得已应酬一下的结果。许少祁看完之后,在房间里踱步,和自己较了半天劲才回道,【我信你,不过下午早点回来。】 第52章 26-2 周日下午,叶默通常4点从市里出发,5点半左右到达省客运站,到家差不多6点。许少祁希望一起出去吃火锅。就在楼下的餐厅,“成都滋味”,经常去的地方,老闆和老闆娘似乎看出端倪了,但是彼此都保持默契。6:05,6:12,6:15,叶默一点消息都没有。许少祁和自己赌气,偏偏不肯先吃饭,也不愿意先发简讯。6:21,叶默发来信息,【对不起,路上遇到警校同学,非要过去聚会,不知道要喝到几点,别等我了。】 许少祁对着手机屏幕发出两声冷笑,然后将手机砸向地板。“喝喝喝,喝死你最好!”许少祁发狠咒骂道。 手机屏幕裂开了,泪珠儿啪啪地落在桌面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没变,叶默为什么要变?他们家的压力一直是他自己扛着,没让叶默操过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转眼间他又变得非常沮丧,他垂下头,发力地在桌面上敲自己的头。一阵阵的痛感令他感觉很舒服。 叶默喝到晚上11点左右才进门。许少祁正在玩《征程》。瞥见叶默踉踉跄跄地撞进来,懒得去搀扶,心不在焉地继续玩游戏。叶默走到书房门口,朝他傻笑。许少祁用眼睛冷冷地刺他一眼,又回到屏幕上。“嘿嘿……”叶默厚脸皮地走到他身边,非要坐在老闆椅的扶手上,一身的酒气,沖鼻子。 “讨厌,快去洗干净。走啦,别挤我,快去。” 叶默偏偏不走,嬉皮笑脸地抱他,亲他,弄得许少祁很恼火。他用力挣脱叶默的怀抱,从书桌的另一面撤退,可是醉鬼不让他走,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举起,悬在半空中。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快点。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许少祁尖叫道。 醉鬼把他放下来,却不让他走,直接把他按在书柜上,伸手来脱他的裤子。连衣服都不用脱,和野兽有什么差别?许少祁感到极其羞辱。他愤怒地把叶默往后推,趁着两人露出足够的空间的档口,他伸手给了醉鬼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打得清脆响亮。 醉鬼愣住了,手上停止动作。许少祁趁此机会摆脱醉鬼,跑进卧室,把门反锁,然后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书房里,醉鬼沮丧地倒在地板上,背靠书柜发呆。过了一会,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上,勐吸一口,吐出来,然后静静地看那缥缈的菸丝在空中慢慢升腾。眼睛里哪有半点醉意? 第二天早上,醉鬼提前逃走了,桌面上留下【对不起】三个字。许少祁冲着小纸条做了个深唿吸,然后给部门经理打电话,请假一天。红眼圈实在没法出去见人。 接下来,许少祁把所有房间又打扫一遍,换上新床单被套,喷洒法国香水驱赶讨厌的酒气。洗衣机从早上洗到中午,一共洗了三次,把阳台塞满,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下午,疲惫的他没有打游戏的力气,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客厅里的光线在不知不觉中从东移到西,然后停留在厨房的窗户玻璃上,仿佛在做最后的谢幕表演。 门房嘎吱响了一声,接着是人进来的响动。这么早?许少祁心里闪过一丝诧异,头却没动,继续盯着窗沿上的夕阳。 叶默走过来,一面嘻嘻笑,一面邀功似的将四个快餐盒显摆给他看。见他不理,把快餐放在茶几上,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上面写着,【对不起,宝贝。都是我的错。保证以后不酗酒了。请原谅!】 许少祁面色淡然地接过道歉纸条,上下数了数,一共21个字,好节约啊!叶默半蹲在沙发扶手旁,像哈巴狗一样讨好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原谅。如果他能及时递过去一个梯子,这事也就算完了。大家继续开开心心过日子,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不知为何,许少祁觉着累,他有气无力地把纸条塞进沙发缝隙里,直起身,打开快餐盒,自顾自地吃起来。 叶默讪讪地在沙发上坐下,也拿起一次性筷子吃饭。谁也不发声,房子里只有两双筷子碰撞发出的声音。叶默时不时地偏头瞄他,显得惶恐不安。 你有什么可惶恐的?许少祁想,其实占优势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哥说得对,你完全掌握了我的心理,我斗不过你。你就掐着我的弱点死命整吧。过不了今晚,还不是要向你投降。就不能让我再生一会气吗? 第76页 许少祁抱着宿命的悲哀感尽可能地拖延和好的时间。可一想到自己始终处于劣势,许少祁便悲从心起,泪珠子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往下淌。照平时的套路,叶默会立刻搂住他,竭尽全力地做安慰,然后就是温柔无比的□□。但是这一次的剧情改了。叶默默默地放下饭盒和筷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悲伤,不加以抚慰。许少祁感到更难过了,难道四年的感情,能冷漠到这一步吗?难道叶默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的瞎想尚未结束,叶默已站起身来,他皱着眉头,似乎嫌恶许少祁难看的模样。 “好好,开始嫌弃我了是吧?”。许少祁霍的站起来,匆匆抹脸,然后冲着叶默大叫,“你能耐了,得瑟了,叶警司。你现在爬到高位了,不需要我了,你要另找高枝了是吧?好啊,赶紧的,打的去秦家,他的大门永远朝你打开……”许少祁露出尖酸刻薄的笑脸,“只怕……哼……只怕你的屁股得朝他打开……” 这种侮辱性的话对于叶默这种人来说,本是不能接受的。他从小就需要高人一等才能获得自信,但是此时此刻,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傻傻地凝视着歇斯底里的情人,眼睛里升起雾气。 “快去啊!” 叶默勐地转身冲进书房里,打上反锁。许少祁愣了一下,接着破口大骂。 当晚,两人分房而睡,第二天早上冷面相对,从头到尾,叶默死活不愿意看他一眼。晚上又发信说通宵加班,干脆不回家。 许少祁愤怒、伤心、烦恼,人虽然去了公司,脑子却在外太空。晚上12点半,他在楼下逮住刚从宴席上回来的成文丹。他把醉醺醺的好友搀扶着走进808,然后把后者毫不客气地扔在沙发上。 “水……水!”成文丹朝他叫唤。 “喝喝喝,你们都不要命了。”许少祁一面打开冰箱,一面抱怨道。 “嘿嘿,少祁,你有哥哥撑着,不着急。我们成家可没人,大伙都指着我呢!”成文丹急不可耐地灌下一杯水,连连咳嗽道,“今天是陪行长出马,求着人家还贷。这年代,有钱的反而求着没钱的,吓!” “那你还帮马老闆去贷款?” “不一样的,少祁。他贷的钱,咱们可以分一瓢。还不还,是他的事,是行长的事。我只是个小职员……哼,老子现在没办法,要替他挡酒,改天等哥们发了,吓,等着瞧……” 许少祁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友,他嗯嗯两声,心不在焉地在沙发上坐下。 “你不懂,少祁。我们家老头子太肉,正行长没拼上之后就意志消沉,丧失了一个男人应有的雄心。” “别这样说自个爸。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官的。再说,做官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我爸一天到晚就在外面喝,我不喜欢。” “嘿嘿,”成文丹从沙发撑起身体,把手搭在许少祁的肩上,摇晃道,“少祁,还是你最好。他*妈*的,他们都瞧不起我,嫌我爸不够格,不能和他们的爸爸同一个饭桌吃饭,只有你,少祁……你……对我是真心……” “文丹,我找你有事……”许少祁在成文丹身旁坐下,难为情地低声说。 成文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又是他?” 许少祁难为情地点点头,成文丹轻轻哼了一下。许少祁敏感地大叫道,“干什么?瞧不起人?” “没有没有,你又怀疑啥了?” 许少祁收回抗议,低下头,弱弱地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心不在焉,老是在外面加班酗酒,还和别人一起去夜店。” 成文丹嗯哼一声,不做评价。 许少祁抬头再次确认好友的态度,觉着没事,继续麻着胆子说,“我知道,你们又要说我多事了,但是这次不是多事,我……他……反正不对劲……唉,我说不清楚。” “少祁,劝你们分手的话我不想再提,反正你是无可救药了。但是我们三个都不是你那样的人,叶警官也不是。所有人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完全靠感觉活着。敏感多疑、小心眼,亏得叶警官受得了你。” “你刚才还说我心好……你这人真讨厌,我对你是好,对他就是小心眼了吗?” “嘿嘿,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男人加班喝酒不算什么事。哪个老爷们不喝酒?就算他在外面——那个啥——很正常。” “凭什么很正常?爱情是自私的,做人应该忠诚。”许少祁生气地站起来,跺脚道。 “对对,忠诚……嘿嘿,是应该忠诚。不过少祁,你想怎么样吗?不许他加班喝酒,把他圈养在家里?还是去酒吧捉个现行,大闹一场,然后分手?”成文丹婉转地说。“都不现实嘛。我了解你,少祁,你既不想分手,也指挥不了他。叶警官他就是比你强嘛。”成文丹赔笑着把许少祁拉回沙发坐下。 “不是的……我才是在上面的那个。”许少祁惶恐地为自己辩护。 “谁上谁下不重要,”成文丹尴尬地撇开脸,端起空水杯道,“重要的是你在气势上输他一大截。从一开始便如此,你这辈子是很难翻盘的。” “你……你们都看出来了?” “嘿,”成文丹轻笑一声,身体靠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少祁,今天他们两个都不在,我——你最好的朋友兄弟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斗不过他,兄弟,是他在控制你,而不是你控制他。要么随他去,要么去结婚。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谁也不管谁,自由得很。你看我多好,一个人住,只有周末演演戏!” “可是……”许少祁想起成文丹上个月刚结婚的,“可是你……心里没有遗憾吗?” “嘿嘿,兄弟,遗憾个啥?我们心里根本没有mr. right,有啥可遗憾的?” “那如果以后遇到了呢?” 成文丹放开他,重新倒在沙发靠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把眼睛一横,发狠道,“那就干掉ta。” 听到这个与众不同的答案,许少祁吓得从沙发跳起来,慌里慌张地问,“怎么能干掉自己爱的人呢?” “因为……嘿嘿……放纵感觉会要你命。少祁,”成文丹重新绽放笑容,把大手摊开,表示对自己的决定无能为力。“感觉是危险的深渊、无底洞、黑洞。黑洞的另一边到底是灿烂的新世界还是死寂的地狱,谁也不知道,所以还是待在这一边比较好。少祁,亏你生在高干之家,还有时间思考什么感觉。若是摊上环卫工父母,我看你是……嘿嘿……” “讨厌!连你都不理解我!”许少祁生气地站起身,摆出要走的姿态。走到门口他又感到不甘心,转身辩解道,“你们不过是为了老婆娘家那点利益而已。可我就是瞧不上,瞧不上你们这个样子。” 第77页 “嘿嘿……现代版贾宝玉……那我们可帮不上你的忙喽。回家哭泣吧,许宝玉,嘿嘿……” 好友不正经的调侃在许少祁心里激起强大的怒火,他脸色转青,全身的肌肉绷紧,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们的感情,都在反对他们,他好恨周围的这些人,好希望他们都去死。可是……可是……连叶默本人都要撤退,他还如何去恨这些反对的眼睛?他一个人……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灰心丧气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鼻子尖酸辣酸辣的,许少祁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像是卡住了,卡在某个黑洞里,上下左右都是黑暗,没有坐标,没有方向,他动不了。 “少祁,”成文丹从沙发上艰难地爬起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瞅他的脸色,“别这样。少祁……唉……其实哥哥这也是为了你好,”成文丹把他牢牢地搂住,“唉……不是不知道,但是……唉……我们是假装不知道。不管男女,像你这样敏感的人陷进去只会伤己,所以哥们只能装作看不见。还好还好,输给叶警官不算丢脸,比输给女人强,他本来就强悍嘛。别难过啊,回去和他谈一谈。相爱的人总是有感情的,有什么事也容易说开。另外,我今天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林家和齐家好像槓上了……” “哪个林家?”许少祁藉机从哥们怀抱里脱出。哥们始终是哥们,抱在一起怪怪的。 “唉……少祁,多关心一点政治总是没错的。是颜大同他老婆的娘家……” “颜大同?” “叶默他哥。” “哦……他没说过。”许少祁恍然大悟。 “所以说他比你强嘛,强者从来不把烦心事告诉自己老婆——啊,不,是情人。嘿嘿……” “去你的,我走了。”许少祁推开门,他突然想立刻飞回家。 “喂,只是小道消息啊,别乱传。”成文丹在身后叫道。 第53章 第 53 章 周四下午,许少祁向经理又请半天假,破天荒地找出拖把抹布把家里打扫一遍,然后给镇远楼打电话,定了八个菜。5点半,快递小哥把菜送来,他把快餐盒里的饭菜一一倒入漂亮的青花瓷碗中,再细心地给每个碗都盖上盖子。然后他退后一步,漂亮的新桌布,典雅的青花瓷,五根红蜡烛,感到很满意。“啊——”,他拍拍脑袋,还缺点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他赶紧抓起钥匙熘下楼,飞奔进良缘花店,从老闆娘手里几乎是抢过匆匆扎好的红百合和大花瓶,三步做两步,快速爬楼,冲进房间,一看,还好,叶默还没回来。许少祁愉快地将花瓶灌上半瓶水,插上百合,退后两步仔细端详,好像水放多了,都快溢出来了。他上前把花拿出来,准备去倒水,突然听见敲门声,许少祁像受了惊的兔子,赶紧把花瓶放回原处,兴奋地沖向铁门。 “回来了,你不是有钥匙吗?” “淘宝的快递,嘿嘿!” “哦,快递啊!谢谢。” 许少祁尴尬地接过他自己订的快递,退回屋内。刚要关门,快递员身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默哥!”他大叫着扑过去,置外人的目光不顾,把心爱的人迅速拖进门。 “默哥,你看!”许少祁狗腿样地向叶默邀功。经他哀求才答应回来的叶默望着烛光晚餐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瞅瞅他,伸手挠头,有点难堪。 “快去洗手,马上开餐喽!”许少祁装作没看见,继续嘻嘻哈哈,把叶默手里的皮包抢过来,扔在沙发上。叶默顺势走进洗手间。 等叶默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他已把电灯关上,蜡烛点上,坐在桌旁,笑吟吟地等待。 “别着急,默哥,难得吃顿烛光晚餐,先许个愿!” 【又不是过生日,许愿做什么?】 “哎呀,你就听我的嘛。来,你先许。” 叶默觉得难堪,但是拗不过他,只好闭上眼,装模作样地在心里默数10个数,数着数着,突然悲从心起,不由得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默哥?你不舒服吗?”许少祁不解地问。 叶默摇头表示没什么,但是面色沉重,仿佛有心事。许少祁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迴转场面。叶默突然露出笑脸,凑过来,鼻子对鼻子磨蹭几下,以示友好。 “哎呀,还是开灯吧,这蜡烛还是太暗了。看不清菜,嘿嘿!”许少祁自说自话,起身关灯。 “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红烧鱼。”许少祁小心翼翼地从鱼身上拨下一块,送到叶默的碗里。然后用手撑着下巴,等待叶默的好评。叶默低头看了看鱼肉,又看看他,心里颇为感动。肯定感动,许少祁想,甩手掌柜突然间变勤快了,换谁都感动。叶默笑笑,将鱼肉送进嘴里,然后朝他举起大拇指。 许少祁得意了。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先留住他的胃。可以考虑一下学习做红烧鱼!实在不行就叫镇远楼的外卖,总比天天在外面吃有气氛。家就得有家的样子。从倒垃圾到修电脑,都是默哥打理。大概是要同时管两个孩子的缘故才使得默哥生出厌烦之心的吧。想到这,许少祁朝自己吐舌头。 【少祁,谢谢你这么费心。】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买的,哦,对了,还没干杯呢?嗨,都忘了,来来,我来倒酒,红酒有益健康。” 叶默嘿嘿笑着和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两人开开心心地吃起来,两个大男人很快风捲残云,完成任务。许少祁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怀着迷醉的心情望着同样迷醉的叶默,整个气氛好像为前戏做好了铺垫。他等着情人主动过来亲他。 叶默呆呆地望着他,突然浑身打个颤,像是从幻觉中清醒,他皱皱眉,从口袋里掏出烟,在桌上顿了顿,放下,伸手写道, 【周末的相亲怎么样?】 “哎呀,说这个干什么呀?扫兴。”许少祁懊恼地用手击打空气,像是要把可恶的话题赶走。 【总归要面对的嘛。】 “我没去。都是假的,有什么意思啊?不说了,来,把这海参吃完,丢了可惜。” 他把海参放进叶默的碗里,叶默却不动筷子,他那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许少祁,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到末了都化作一声长嘆。【少祁,去结婚吧。我不介意。】 许少祁挺直腰板,嘟着嘴说,“但是我介意。默哥,我可不能和秦江威比,他善于演戏,擅长搞人格分裂,可以做阴阳人,我不行。要么和你一起过,要么和老婆一起过,二选一。” 他把皮球踢给叶默,看他怎么选。叶默为难了,他躲开许少祁的目光,转头去看婀娜多姿的百合花。许少祁死死地盯着叶默的表情变化。相处久了,他多少能看懂叶默那丰富的肢体语言。此刻的叶默内心里藏着沉重的负担。虽然他竭力克制自己,但是活火山总要找个突破口,譬如地热泉,譬如他现在用手按住嘴唇的动作。停顿片刻,叶默把左手放下,重新面对许少祁劝道,【少祁,年龄大了,总要结婚的。不能让爸妈失望嘛。你又不能出柜,何必老拖呢?结吧,我们仍然是朋友。】 第78页 “哼哼,我就知道你最近阴阳怪气的,有问题。不是早说过,我家的事我来解决,不用你操心吗?有压力,我扛得住。俺们打小就在炼丹炉进出,我爸我哥要是管得住我才怪。甭担心啊,天塌下来,有爷们顶着呢!”许少祁先抑后扬,表情丰富地吹了一通。 神情忧郁的叶默却没有被他感动,他点燃手中的香菸,缓缓喷出云雾,然后写道,【还是早点结吧,少祁。为人子,总要尽义务的嘛。】 写到这,叶默顿了顿,愧疚地望了对方一眼,继续写道,【我不想出柜。】 “我——知——道。”许少祁不快地回应道。 【少祁,你知道我的工作,还有圆圆,你明白的,对不起。】 “我明白。”许少祁像漏气的皮球一样塌陷在椅子上,佝偻着背,低声答道。一碰到问题的核心,两人都无能为力,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许少祁用水沾水在桌面上无目的地画圈圈,突然他想到g城,脸上绽开花朵,他略带兴奋地说,“要不我们去南方吧!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可以从我哥公司里拿点启动资金,我们带着圆圆一起去。听说那里很开放,没人关心你的私事。我们——” 【不行,少祁,我离不开这里。】 “为什么?” 【少祁,我的工作是任局给的,升职是你帮的忙,离开旧关系,我一个哑巴,没人要。】 “那我养你好了。对了,我们可以一起开公司,我把车卖了,咱们手里有80多万,做大生意不行,做点小生意还是可以的。我知道学校附近最好做生意。我们可以开复印店,你可以帮学生修电脑手机。我们先做小生意,等挣了钱再开大公司,不用求别人好不好?” 叶默悲观地摇摇头,像是对这个幼稚的计划不感兴趣。也是,到一个物价更高的新地方安家,本来就需要一大笔钱,还要开店做生意,80多万顶个屁用,渣渣都剩不下。可是叶默手里难道一点钱都没有吗?当然,让默哥拿钱出来补贴不好,怎么说那也是他辛苦上班得来的钱。不过,暂时借一下……要不,还是他到自己哥哥那里挖矿吧。讨厌,老头子在财政上对他一直苛刻得要命,好像是后娘生的。 叶默站起身躲进书房。许少祁望着紧闭的房门,郁闷地起身收拾碗筷。他草草地把碗筷刷一遍,把剩菜胡乱塞进冰箱,看墙上的挂钟,8点出头。屋里面,叶默的手机响了。这个时候来简讯,通常是不好的消息。果然,叶默走出来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又是紧急任务。 【对不起,今晚可能要通宵。】 “讨厌!加什么班?警察也是人,天天连轴转,搞什么搞?”许少祁把长手套脱下来,略带怒气地摔在餐桌上。叶默神情复杂地盯了他一眼,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转身走进洗手间。 许少祁瞅了瞅洗手间的门,又瞄一眼那手机,突然来了灵感,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叶默的手机。收件箱里不仅有加班的简讯,还有一条名为“倩”的简讯【默哥,今天晚上去步行街看《九十九次恋爱》好不好?】 。许少祁盯着屏幕,发出无声的冷笑。洗手间传来哗啦啦沖水的声音,许少祁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叶默从洗手间里出来,匆匆忙忙地抓起手机和皮包,给他一个抱歉的微笑,低头哈腰地开门走了。许少祁站在窗口等了等,见那傢伙上了的士,这才赶紧冲到地下车库,跳上悍马,唿啦一下追出去。他生怕晚到,便看不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了。从步行街的地下车库跑出来,他跳上外面的扶梯,三步并两步,赶超其他人,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步行街很长,在中央搞了个圆形转盘,银河电影院位于五层。晚上是情侣们看电影的尖峰时段,票价是100%的贵。 九十九次恋爱?精力如此旺盛,干脆来个999次,一年谈20次,一直谈到牙齿掉光光,不怕累不死你!许少祁盯着海报上女主角灿烂的微笑嘀咕道。 第54章 第 54 章 最近的一场是8:45。许少祁在拐角处靠墙而立,眼睛瞄着售票大厅里的动静。他觉着那对姦夫□□应该没到。三三两两的情侣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卿卿我我,看得许少祁眼疼。他没有那样的福气,只能躲在角落里捉姦。嗨,其实也不可能来个公开捉姦,难道他一个堂堂的爷们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又哭又闹“他是我男人,不是你的”吗?想想都觉着他*妈*的掉价! 不过叶默太过分了,自己还没结婚,他倒着急了……等等,他来了。 叶默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外面。许少祁的心如同听见开戏的鼓点咚咚地跳起来,他左右张望,寻找那个接头的人。大厅里有三个没人陪伴的女孩,穿红毛衣的那个,还是挎着驴包,长腿露在外面的那个,或是那个手里抱着墨绿色羽绒服的,哪个是你未来的老婆? 许少祁的手心里冒出汗,他不耐烦地在裤子上擦擦,猫着腰,继续偷看大厅里的状况。检票处已排起长队,情侣们陆陆续续地通过关卡,往长廊的深处走去。那三个女孩走了一个,其他两个继续等待。大厅里剩下的人在等待另一部电影的开演。许少祁很难猜测谁是接头人。 大哥,你怎么还不进来?电影都要开演了。 叶默背靠着落地窗,脸朝着电影院,宣传片的光影打在他脸上,像是给他带上变幻莫测的面具。离开演还有1分钟,叶默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看,然后打字。许少祁很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那不可能。叶默打完字后,收起手机,转身朝扶梯快步走去。莫不是被放鸽子了?许少祁心中一阵窃喜。他不由自主地追上去。 叶默好像知道他在后面似的,急不可耐地超过前面的人,往电梯跑去。许少祁慌手慌脚地在后面追赶,电梯到了三楼,叶默跳下电梯,穿过人流,朝三楼当头的楼梯奔去。走楼梯的人少,许少祁着急了,他害怕叶默真的跑起来,那就追不上了。至于自己为什么非要追上对方,他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心里的欲望如大江里活泼泼的白鱼,不跳出冰层唿口气便会立马死掉似的。叶默很快跑到楼梯口,许少祁一看来不及了,着急地大叫,“默哥!别丢下我。” 听到这句话的叶默像听到丧钟似的,在楼梯口戛然止步。他低头用手使劲摸脸。 许少祁冲到他面前高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话未完,人便呆了。叶默眼睛红通通的。这是什么情况?偷情的人需要伤心吗?但是既然对方都伤心了,自己再高声呵斥好像也不合适,于是他弱弱地把问题提出来,“……比我先找老婆?” 叶默内疚地偏过头,不愿和他对望。路过的旁人虽然不多,但是那异样的目光却很灼热,许少祁抓住叶默的胳膊,小声道,“默哥,那个——我们先回家吧。”千言万语在心里翻腾,还是先回家再说。 叶默任由他抓住胳膊,两人往楼下缓缓走去。上了车后,叶默不愿意坐副驾驶位,他也不敢勉强。两人在怪异的沉默中回到家。打开门,叶默先进洗手间,哗啦啦弄了半天才出来。 第79页 许少祁在餐桌旁等着,眼前是两杯叶默喜欢的大红袍。 “默哥,坐。” 许少祁偷瞧对方,脸色比刚才镇定多了,眼睛还是红红的。他在桌边坐下,低头不语,像犯了错的小孩。 “嘿嘿,默哥,那个——也没什么了。我理解,圆圆需要一个新妈妈,嘿嘿。”他本该质问谴责加谩骂,但是看着叶默那伤心的模样,许少祁不由自主地启动安慰模式。“我明白,圆圆慢慢地长大了,任局那边也老了,不好意思老是麻烦80多岁的老人家,最终还是要回到你身边来。家里找个管事的女人,的确是必要的。不过——”许少祁又本能地伸手挠自己头髮。“不过你能不能和我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不要这样偷偷摸摸的——那个啊——” 叶默用手按住嘴唇,整个身子窝在椅子里,一副防守的态势。 “默哥,上次你说最终是要分手的话,我过后也想了。我理解,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许少祁莫名地发出一声嘆息,然后他强作欢颜地说道,“好吧,好吧,我想通了,你给圆圆找妈妈,我给我妈生孙子,各得其所。嘿嘿……” 叶默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出乎意料地半跪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双腿之间,像婴儿寻找母亲的怀抱一样深情,如罪人跪在神父的脚下一样虔诚。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许少祁举起双手,不知该落在何处,他从来没有扮演过强者, “我——我不都说了嘛,我理解,也想通了,你要结就结吧。没问题,那个——结婚之后,咱们还是好朋友。生意不在仁义在嘛,哎呀,说错了,说错了。” 叶默抬起头,用哀伤的目光仰望他,心里有万般的无奈,却说不出口。 【少祁,答应我,去结婚。只要你结,我就不结。我愿意做你的地下情人好不好?】 “不是——那个——两个人都结嘛。我也能——容忍的,圆圆也需要个新妈妈,两全其美嘛。” 【不,你结,我就不结。】叶默站起来,仿佛恢復了理智。 “你可以结?!” 【如果你不结,我就不得不结。】 “为什么?” 叶默长嘆一声,从后面搂住他肩膀,脸贴脸,写道,【别问为什么,听话就好。】 “不,我必须知道原因。” 叶默放开他,又打个唉声,【因为你年龄小,从来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给你们家留后。不结婚生子,整个社会不答应,会被人议论的。我已经有女儿了,又是这个年龄,结婚不是必须的。】 “那你为什么说我不结你就不得不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默愁眉苦脸地顿了顿,接着劝,【因为我不想事业受影响,毕竟你我经常来往,惹人注意,尤其是我的同事都是职业猎犬。】 这个理由不充分,毕竟他们同居之后,外出亮相的机率大大减少,但是看到劝你的人一再嘆气,如此为难,你还好意思非要翻看底牌吗?反正他并没有不结婚的决心,算了,没意思,许少祁低低地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那就说好了,你赶紧去相一个姑娘结婚。】 “当然是姑娘了!”许少祁苦笑道。 第55章 第 55 章 周五早上,待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定的许少祁主动给老妈打电话要求相亲,老妈喜出望外,从周五晚上开始,连着安排五场,处于十面埋伏的许少祁心底里真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相来相去,许少祁一点感觉都没有。胖也好,瘦也好,高也好,矮也好,无论是哪种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都没有亲吻的欲望。苦恼的他干脆把审批权全权交给老妈和嫂子。 “妈,这几张照片里,你们随便挑。随便谁我都接受。拜託了,老妈!” “真的?”许妈妈眼睛放光,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瞅瞅儿媳妇的背影改口道,“这样不好吧,少祁。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意,老妈的眼光不如你们好。” “都一样,都一样,妈,你选个你看得顺眼的吧。反正是给您挑儿媳妇。” “哎呦呦,什么话呢?主要是给你选媳妇,婚姻大事,一辈子的,要慎重。” 谁有那耐心敷衍一辈子?许少祁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等儿子或女儿生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把婚离了。和默哥一样,以后顶着离婚人士和好爸爸的名头过逍遥日子。少则两年,最多三年,我就会重获自由。不过,这离婚可是个技术活,许少祁摸着下巴思考道,要顾及家族的面子,要对方也心甘情愿,看来得请专业人士来操作。 “这个怎么样?长得小巧可爱,又是老师,以后带孩子不用请家教。” “没问题。那什么时候办酒?” “这么快?”许妈妈先是惊讶,接着哈哈大笑,“你瞧你,要么推三阻四,要么急着办酒,哈哈,金蕊,你说好笑不好笑?” 正在餐桌旁安排晚餐的嫂子金蕊转过身来瞅了他一眼,抿嘴笑,不过那笑里多了一丝嘲笑的意味。莫不是哥哥告诉她了?许少祁疑惑地盯着嫂子忙碌的侧影。不会吧,当初可说过秘密不外传的。 “好了好了,妈,剩下的事你搞定啊,我不管。只管婚礼那天去点卯。”许少祁的眼角瞥见哥哥的车进院子,他假装镇定地撇撇嘴,拍拍屁股要上楼。 “少祁,别上去了,我有事和你谈。”许梧州推开门,沖他喊道。许少祁缩回抬起的脚,哦了一声,“今天这么早啊!路上没堵车?” “你小子咒我是吧?”许梧州心情甚好地扑过来掐他脖子。 “别别,哥,我的好哥哥,求你了。” “嘿嘿,”许梧州放开他,亲热地拉住他的胳膊,一起在沙发上落座。 “怎么样?我是说相亲,嘿嘿……”许梧州热切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许少祁嘟囔一句“八婆!”许梧州听见了,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以示惩罚,转眼便看见茶几上散落的照片,他放开许少祁,夸张地叫道,“哎呀,这么多照片,妈,你们商量得如何?” “哎呀,老二说让我挑,挑中哪个是哪个,他都行。嘿嘿……” “都行?”许梧州有点不快,他转头看弟弟,许少祁把手一摊,歪倒在沙发扶手上,朝天花板翻白眼。许梧州无奈地点头道,“好好,都行就都行。” 哥哥和妈妈兴致勃勃地讨论半天,到开饭前,在两个人选之间拿不定主意。 “开饭了,妈。”金蕊招唿道。盯着《猫和老鼠》看了半天的许少祁心情郁闷地站起来。 “等一下,少祁,你看这两个都漂亮,一个护士一个老师,你喜欢哪个?”许妈妈赶紧拉住儿子的胳膊,恳求他来做个裁决。许少祁瞅了瞅哥哥那张兴奋、讨好、又担忧的脸,垂下头在两张照片之间扫了扫,拿起右边那张,和那充满活力的眼睛对视一秒钟,然后脱口而出,“就她吧。” 第80页 说完又后悔了,他把照片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扔给喜滋滋的老妈,快步朝餐桌走去。许梧州在身后露出担忧的神情。 “好好,田灵这个名字好,有灵气。” “我回来了,老婆子。”许主任出现在玄厅。 “爷爷,爷爷!”小孙女扔掉手里的玩具,朝难得一见的爷爷奔去。“爷爷,今天买什么回来了?”奶声奶气的问话令许主任高兴不已。他抱起孙女,一边哄,一边问,“你们在商量什么呢?这么开心!” “当然是老二的……嘿嘿……”许妈妈欲说还休,因为她模模煳煳地意识到在老二面前少提结婚二字为妙。 许少祁从厨房洗手出来,看见父亲的那一刻,他在心里瘪瘪嘴,心想活了快30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这个家里居然很重要,重要到连为国事操劳的许主任都腾出时间回家吃饭了。 “吃饭吃饭。”许梧州招唿大家入座。“妈,等一下再研究。”他低声劝妈妈放下照片。许妈妈朝大儿子挤挤眼,把田灵的照片赶紧塞进口袋里,走向餐桌。在老伴旁落座后,朝对方使眼色,把照片放在桌面下,让老伴过目。许主任飞快地低头瞥一眼,然后朝老婆点头。许妈妈更加高兴了。真是老小老小一个样,当其他人都是瞎子。许少祁在心里极为鄙视他们的小孩子把戏。许梧州和金蕊抿嘴笑。 “哥,你上次说想在安溪搞个分公司,到底想好了没有?” “你想去?”许梧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许少祁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是的,我想去。而且我想当分公司的经理。在各个部门锻鍊了两年,基本流程我都搞清楚了,我想我应该没问题。”许少祁随即又赔笑道,“当然,有问题找大哥,你放心,我懂规矩。重要的事还是要总裁做主。” “嘿,你小子,有野心啊!”许梧州露出欣赏的目光。 “好,去独当一面试试看!”坐在首席上的许主任突然发话了。近年来,老二逐渐脱离了低级趣味,走上正轨,此刻想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他当然支持。 “可是……”许妈妈弱弱地插句道,“你要结婚……” “妈,不耽误他结婚。”许梧州解释道。 “我是说结婚之后两地分居……不好吧?” “哦?”许梧州突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露出犹豫不定的神情,他想到了叶默。 “那有什么关系呢?老婆子,男人就是要做事业。安溪又不远,往返一个多小时而已,以后老二的媳妇住家里,生了孩子有你照顾,怕什么?就这样定了。办完婚礼,去安溪。对了,什么时候办酒?” “那个……老头子,今天才刚刚相完……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先和亲家见个面也行。”许妈妈和许爸爸转而讨论婚礼的细节。 许梧州面露忧色地瞅瞅弟弟,心想你在玩什么把戏,许少祁嘴角带笑,在心里说,哥,一个愿跑,一个愿放,这可怪不得我!再说做生意嘛,不就是进一步退三步嘛。你们总得给我在□□里加颗糖呀。 吃完团圆饭是8点多,许梧州要他留下来过夜算了,他说不。两个老前辈忙着讨论婚事,没意见,可是许梧州很不高兴,许少祁走过哥哥身边时,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别担心,砍头之前总得给人喝杯酒嘛,这是老规矩。” 许梧州鼻子里哼了一下,不悦地看着他开门走人。 回到公寓,九点半,许少祁向另外一位领导汇报情况,领导表示满意。 “那好,婚礼前的日子里,你不许再加班,要一直陪着我啊?”许少祁搂住对方脖子撒娇道。 叶默笑着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第56章 第 56 章 今年过年过得晚,弄得他的生日居然赶上大年三十,真没意思。周围的人都可以趁机占个大大的便宜。“二月出生的孩子就是吃亏。”许少祁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望着电视机。 “抱怨什么呢?”许梧州从沙发后面轻轻地拍他的脑袋。 “没什么。” “得了,妈妈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一家人都聚在一起给你过生还不够吗?贪心的小傢伙。” “别噁心我成吗?我都25岁了,还小傢伙呢!哼哼,别摸我的头,我抗议。”许少祁用力推开亲哥。许梧州哈哈大笑。 许少祁从亲哥的魔爪下逃脱,跑到窗边看雪花。今年是大雪年,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了一天又一天,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不出门的人倒是心情愉快,只苦了那些还在高速公路挣扎的车队。中午的新闻正在播放一起连环追尾车祸。虽然人们知道雪天出门的危险,但是在北方长长的冬日里,当地人不能不出门。许少祁低头拨弄手机,没有简讯。 婚礼定在三月底,两家人在元旦一起吃饭,彼此感到满意,这事就算定了。剩下的是看电影、逛街买包包这些规定动作。许少祁勉强自己每周末应付一次,都嫌时间长。钱,有的是,田灵想买什么,尽管买,这样丈母娘也高兴,但是……但是他没心情。他最不喜欢看电影,被人摸豆腐真是难以忍受的酷刑。逛街最合适,女生的注意力一转移到“物”上面,他便可以重新做“人”。 “叮咚,”【少祁,你们晚上几点吃年饭?】 【六点。八点要看晚会。你呢?】 【我随便。吃完饭你不出去吧?】 【这么大的雪,谁出去找死啊?只有我爸要出去搞慰问。】 【好的。祝你们全家新年快乐!】 【这么快就祝福了?想逃过今晚的简讯塞车吗?】 【是的。】 【嘿嘿,好吧。那我也先祝福你们全家了。今晚就不联繫了。】 【谢谢。】 许少祁放下手机,忧喜参半。这么大的雪,叶默居然要值班,不能和任何人团圆,真是替他难受。不过,他选择今天值班是不是……许少祁不敢往下想。很久之前,在浓情蜜意的时刻,他似乎朝叶默撒娇说想在生日那天得到一束玫瑰花。叶默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当然不记得也没关系,今天这雪太大了。院子里,侄子侄女正在堆第二个大雪人。 无聊地熬到六点,正式开饭。七点,许父出门例行公事。八点,晚会开始,许妈妈的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移开,许少祁趁机冲出吵闹的中心地带,熘到窗口,坐在离电视最远的沙发上玩电脑游戏。若不是因为老妈说除夕夜一家人团圆,不许上楼,他巴不得钻进暖和的被子里偷看黄*片去。 “叮咚,”八点十分,手机响了。【少祁,到小区门口来一下。】 【干什么?】 【来了就知道了。】 许少祁眼珠子一转,激动地用手搓搓脸,双脚抖两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叫道,“妈,我出去一下。”他冲到门口,从衣架上取下羽绒服,匆匆穿上靴子,打开大门往外跑。“这么大的雪,你干嘛去?”许梧州在后面喊。 第81页 许少祁在厚厚的雪地上踩出一连串的脚印,他欢快地沖向吊桥。虽然旁边有水泥路走,可是兴奋的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扑通”一声,遵循万有引力定律和湿滑定律,许少祁在吊桥中间摔个大马趴,弄得一身的雪泥。 “嘿嘿,”许少祁奋力从湿滑的地上挣扎起来,四脚并用,爬到小区门口。空无一人的路灯下,一大束火焰背后是叶默浓浓的笑。 许少祁美滋滋地接过玫瑰花,转个背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叶默撞倒,“凭什么你身上一点泥巴都没有?讨厌!” 叶默从雪泥里爬起来哈哈大笑。 “走过来的?” “嗯哼!” “为什么不开单位的车过来?你傻呀!” 【路滑,危险。】 【生日快乐!】 “哼!”许少祁故意撅嘴道,“一束花就打发了?我有那么便宜吗?不行,改天请我吃大餐。” 叶默饱含深情地凝视着他,微微点头,左右看看没人,把花挡住两个人的脸,在他的唇上快速地留下一个温柔的吻,随即一丝熟悉的悲哀从眉头一闪而过。他扬头看黑沉沉的远方,若有所思。 【送我去地铁站好吗?】 “好。” 许少祁挽起叶默的胳膊,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走着。凉凉的雪花在舌尖上融化,他尝到了丝丝甜味。红艷艷的鲜花和洁白的雪花两相映照,见证许少祁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今天的礼物弥足珍贵。因为叶默本质上是个小气鬼,每月1800块的工资都给女儿存着。除了健身卡必办之外,衣服可以不买,饭可以少吃,游戏也可以不打。不买新衣服的理由是穿便服的机会太少。不吃高级餐的原因是怕得富贵病。如果你嘲笑他为何不干脆把昂贵的健身卡也省掉,理由是职业需要。鬼的职业需要!一个网络警察整天练肌肉干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朝夕相处久了,许少祁对叶默的清心寡欲感到十分纳闷。就算是为了供养女儿,也不用那般节约。他每个月在抽屉里放上一千块零花钱,可是叶默买回来的还是便宜的洗髮水、牙膏和香皂。你若提醒他买贵的牌子,他会买,可是下次照旧把便宜货搬回家。难得做回饭,还要为一两块钱的差价站在蔬菜柜檯前犹豫徘徊,真是让人看不过眼。唯有一点好:只要许少祁一抱怨,叶默立马就改正。给他买的东西总是他喜欢的牌子,再贵也买;给自己买的,越便宜越好。一个洗漱台上摆着两个剃鬚刀,一个50,一个1500。许少祁看着难受,趁叶默过生日的时候,给换成一模一样的。叶默看见后没有矫情地拒绝,但是那些共用的东西,洗髮水什么就是改不过来。真真印证了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出了门,小气鬼总是抢着买单。不管是用抽屉里的钱,还是他自个袋里的钱,反正叶默不让他掏钱包。于是乎,深知内情的许少祁养成了不和叶默单独吃大餐的习惯。要吃就吃大锅饭,在圈内,叶默得扮演预定的老婆角色,也就不会和他争抢帐单。 【我把花送到公寓去插着好不好?这样拿回去不合适。】走到地铁站入口,叶默停下脚步。 许少祁侧头想了想,笑道,“不用。我带回去,就说是给老妈买的,而你,就是送花的伙计。哈哈!” “嘿嘿。”叶默朝他挥手,示意他回去。许少祁摇头,“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你脚底有雪,下去反而很滑。回去吧。】 “不怕。你还不是一样的滑,走吧。我送你上车。” 【不用,少祁,我和你不一样。我摔一跤扛得住,你身体弱,还是小心点。回去。】 “哼,怕我下楼梯摔跤,那你就不怕我回去的路上摔跤?” 听见他无理取闹的话,叶默咧嘴笑了。【那我送你回去?】 “好啊,亲爱的警察叔叔,请送我回去。”许少祁弯腰扬手,做出请的夸张姿态。叶默环顾四周,见没人,低头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一个,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大踏步地往回走。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走回到小区门口。 【你先进去。】 许少祁用玫瑰花遮挡住两人紧贴着的身体,用手拨弄叶默羽绒服上的拉链,撒娇道,“不嘛,我再送你去地铁站吧。” 他抬起头笑吟吟地看向情人,希望能再多一点宠爱。可是他看到的却是闪光的东西。 “你怎么了?” 叶默反应极快地推开他,躲避他的目光,朝小区的方向挥手,示意他快走。 “默哥!到底怎么了?”许少祁心里闪过一丝惶恐。 叶默连连摇头,写道,【没事,被你的多情感动了。】 “呵呵,感动就好。初八上班,到时候补我一顿大餐哦,别忘了。” 叶默点头,用手推他。许少祁想想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他朝叶默挤眉弄眼,然后一步一回头地走进小区。叶默站在路灯下凝视他,光环中,雪花绕着他飞舞,他坚定的站姿如一具永不融化的冰雕。 回到家,没等他推门,许梧州已经从里面打开。“你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的雪,急死老妈知道吗?” “哦,我给妈妈订了一束花。”许梧州鼻子哼哼,明显不信。许少祁才不管哥哥怎么想,他从哥哥身边挤过,踢掉靴子,朝正走过来的老妈跑去。他单膝跪地,将鲜花高高举起,叫道,“鲜花配美人,献给我最亲爱的老妈。祝老妈青春永驻,新年快乐!” 许妈妈被他的油腔滑调逗乐了。一面拍他的头,一面笑骂道,“坏小子,大冷天的,订什么花呀?贵吧?肯定贵,大冬天的,哪能种出这么好看的玫瑰花呢?” “妈,”金蕊凑过来讨好道,“肯定是从云南空运过来的。本地不可能有。” “哎呀,那不贵死喽!坏小子,下次不许买了。”许妈妈的脸上浮上万朵桃花。 “遵命,太后娘娘。”许少祁弯腰鞠躬道。 “给我看看。我要摸!”侄女急得跳脚。 “少祁,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站在一旁冷眼观瞧的许梧州表情莫测地说。 许少祁停止调皮,乖乖地跟着哥哥走进一楼的书房。“是他送的吧?”许梧州依靠在大书桌前冷冷地问。 “是啊,”许少祁无视哥哥的怒意,因为他心里实在太开心,任何外来的压力都不能吞噬这股幸福潮流。 “都分手了,还送什么花?” 许梧州突然勃然大怒,“混蛋,升了副处长还嫌不够,当真想吃定我们许家不成?哼,我明天就叫姜叔叔开了他。” “什么副处长?”许少祁眯起眼睛。 “哼,你不知道,半年前叶默就和我达成协议:只要给他升职,他就劝你结婚,然后彻底分手。年底给他破格升的副处,现在却给你送花。我看他是反了天了。胆子不小啊,真是气死我了。以为升了职就铁板钉钉了吗?我一句话马上就能叫他捲铺盖滚蛋。” 第82页 不可能,叶默不可能为了一个副处便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给卖了。说好以后做地下情人的,说好他会尽快离婚的。 “你撒谎。叶默不是那种人。”许少祁连连摇头。 “不可能?我的傻弟弟,这世上什么不可以卖,只要价格合适。哪有牢不可破的爱情?别傻了,这是事实。我手里有录音,你要不要听?现在就可以放给你听。” “不,我不听。”许少祁双手捂上耳朵。 “笃笃笃,”许妈妈着急地敲门,“你们两个吵什么?” “没事。”许梧州大声答道。 许少祁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拉开门,从一头雾水的老妈身边挤过去,拿起羽绒服,套上靴子,又往门外跑。跑出小区门口的时候,许父的车刚好经过。“少祁,这么晚了你去哪?”父亲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许少祁来不及回答,他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地铁站。冲到入口处,红色的栏杆拦住他的去路。头顶的电子显示屏上反覆闪烁着:请注意:今晚地铁九点停运。 许少祁痴痴地凝视着那一行红字,试图将脑中的一团乱麻理顺,可是越理越乱。玫瑰的芳香明明还在他衣服上缠绵缱绻,怎么转眼便把他给卖了呢?而且还卖得那么便宜?一个副处算什么,不如要个一百万,下辈子躺着玩,还上什么班呢?警察这一行辛苦危险钱还少,你蠢啊! 雪花悄然消散,两条热泪缓缓地流过脸颊。 这到底是为什么? 分手不等于背叛,不能相爱不等于利益交换。 为什么昂贵的鲜花总是拿来祭奠仇恨女神? 许少祁望着白茫茫的天和地,天地之大,何处是他家? 第57章 第 57 章 手刚刚放在门把手上,门便从里面打开。这次是许父。许少祁虚弱地瞅父亲一眼。许父抬手就是一巴掌,许妈妈在后面哇的哭出声。许少祁身形晃了一晃,手撑着门框勉强站住。 “爸,你不要打弟弟。是那个叶默不讲信用。” “别替他说好话了。居然瞒着我四年,你这个做哥哥的做得好啊!我看你也是欠揍了。”许父锐利的目光逼得大儿子怯怯地垂下头。“你们两个到书房来。” “砰,”书房的门打开。两兄弟沉默地走进去。 “关上门,别污了小孩子的耳朵。”许父命令道。许梧州赶紧轻轻关上。 “你说叶默不是好东西,我告诉你,许梧州,上个星期我和你姜叔叔才碰过头。叶默在工作上屡次立功,解救被拐儿童和妇女,追踪毒贩的下落,打击网络犯罪,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为你姜叔叔的得力干将。反观你这个弟弟都干了什么?倒卖股市消息,买空卖空,替人牵线入干股,都是些不着调的勾当。天天就想着不费力气挣大钱,你说你弟弟和叶默到底哪个不是东西?他那些个狐朋狗友,除了成文丹不耽于酒色外,其他三个哪个不是风月场所的老顾客?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风言风语我是不想当真而已。要是天天和他计较,我还不得给他气死啊。我告诉你,这些年来你弟弟唯一作对的事就是结识这个叶默,在他的影响下读了点书,要不然想毕业都难。人家知道继承父志,不给烈士父亲丢脸,而他知道什么?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许父一口气说太久,气都喘不上来。他摸着胸口,在老闆椅上慢慢坐下。 顿了顿,又说,“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你们两个居然是那种关系。天天听新闻说那个,没想到自己家里就藏着一个。一定是你带坏人家的。他的底细我早查过了。”许父指着许少祁的鼻子骂道,“人家连女儿都有了,怎么可能是那个?一定是你强迫的对不对?” 许少祁贴着书柜站着不作回答。许父的大手重重地打在椅子边上,喝道,“说!对不对?” “对。”许少祁心如死灰。叶默一直不肯做0,不是他诱惑会是谁? “爸,你不能这样污衊弟弟。上床的事得两厢情愿,一个巴掌拍不响。叶默那人就是心怀叵测,抱着目的靠近弟弟的。” “够了,你就知道护着他,你看看他那怂样,你再看看人家烈士孤儿得的那奖章。不用再狡辩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清楚吗?都是他的错。”许父完全不想和大儿子讲理。 “可是叶默的确同意和我做交易,至少他不是什么清白人。”许梧州努力辩解道。 许父的脸色垮下来,他眉峰紧蹙,半天不响,末了,有气无力地说,“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分了也好。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同意你们两个那种关系的。至于破格提副处的事——算了——你姜叔叔本来就有栽培之意。” “那不行,爸爸,对这种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呢?爸爸,你不要被他的表象欺骗了。至少要把他那个副处给抹掉。” “够了。”许父烦躁地拍桌子道,“你非要把这丑事捅到外面去让人看笑话不成吗?你以为提个副处又废掉是那么容易的事吗?难道你姜叔叔是你们两个的家臣?我说了,到此为止就是到此为止,明白吗?” “那他要是不肯分呢?”许梧州担心地说。 “不会的。”许少祁突然插话道,“他今天来就是来分手的。”把最难言说的词吐出之后,许少祁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一切都如屋外的雪花,随风而逝了。 “好了,都回屋吧,别在这里让我心烦。”许父朝两个儿子挥手。 走出书房,许少祁木然地朝楼上走去。许梧州强作欢笑地朝母亲和妻子挥挥手,示意没事,然后眉头紧锁,跟随其后。许梧州跟着弟弟走进卧室,迟疑地问道,“你——没事吧?” 许少祁一头扎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你不是日日夜夜都盼着我们分手吗?现在如你所愿,你可以歇着了。” “少祁,不要误会哥。哥的目的是保护你,怕被爸爸知道了会揍你。其实你和谁好,我都贊同,但是得不到舆论贊同的关系终究会对你的事业和前途不利。不能成功的事不如不要开始,省得难过不是嘛。我当时也是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从这一点看,我看他对你也没有多深的感情,你别太难过。” “知道了。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卧薪尝胆四年半,换个副处长,比谁都精明。我明白,你可以走了。”许少祁有气无力地说。 “少祁——” 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许少祁突然从被子里跳起来,歇斯底里地狂叫道,“我都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你们都是在利用我,他也是,他不是个东西,他是贼,他把我的心偷走了,然后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然后你们把我送进牢房关起来,关一辈子,最后你们都高兴了,我死了,你可以走了!” 许少祁的面部肌肉扭曲,像可憎的魔鬼,许梧州吓得往门口退,心脏砰砰直跳。他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围着他转的小傢伙终于长大了。 第83页 正月初三,叶默发来简讯,【少祁,对不起!】 【公寓的东西我已搬走。胃药放在餐桌上,早晚一颗,要记得吃。少拼酒,吃饭要有规律。】 【好。】 宇宙的大爆炸始于奇点。无人知道奇点始于何处,只知道大爆炸过后,是璀璨夺目的恆星行星、星系星河,是多姿多彩的高树奇花,是生生不息的山川河流、物种更替,世界因此而美丽妖娆,人感到身心愉悦。而宇宙未来的走向是无限制的膨胀还是坍陷后归于奇点,无人能知。所有的开头都美好得没有道理,就如奇点无由来的出现一样。所有的结尾都莫名其妙,无法把握。 第三卷 俄罗斯转盘 ——秦江威篇 第58章 □□第一次转动 宇宙的大爆炸始于奇点。无人知道奇点始于何处,只知道爆炸之后是璀璨夺目的恆星行星、星系星河,是多姿多彩的高树奇花,是生生不息的山川河流、物种更替,世界因此而美丽妖娆,人因此感到身心愉悦。而宇宙未来的走向是无限制的膨胀还是坍陷然后归于奇点,无人能知。 无非就是两个结局,50%的概率已经很高,秦江威默想。前十年用于等待,后十年用于感化。即使努力过后归于原点,那也没损失什么,因为做与不做都是一辈子。 记得第一次相见,大年初一的上午, 20岁刚出头的叶默是那般青葱羞涩,躲在颜大同的身后观察世界,如初生的小鹿。他喜欢吃羊肉火锅,喜欢香草冰激凌,他都在一个晚上打听到,并预备好,可惜小娃娃生病的电话把那个美好的夜晚打断了。署名y.m. 的四合院油画至今还挂在西边的别墅里,也不知道画家本人是否还记得。 炎热的夏夜,接到叶默第一条简讯,虽然是圆圆被拐的坏消息,但是心还是莫名其妙地颤抖。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大概便是如此:哪怕听到关于他的坏事都开心,违背道义却手舞足蹈。第一个赶到喷泉广场,秦江威不禁暗暗得意,但是叶默孤单无助的身影又令他忧伤。他尽全力来帮助叶子,一半是炫耀,一半是心疼。肯德基里的一个拥抱不过是人家的礼貌之举,却令他手足无措。救回圆圆的那一刻,在医院里,叶默再三朝他鞠躬,既让人高兴又感到疏远。这大概是喜欢一个人的代价:大起大落的幻觉。 叶默请他吃饭的目的是为了报答恩情,对升职的诱惑视而不见,年纪轻轻便能做到心静如水,实属难得,既令人产生爱惜之情又让人不好意思耍流氓。也不知道叶默的eq到底有多高,不过一两次的诱惑便能猜到自己手里的牌。以后再发出邀请,死活也不入瓮。找起藉口来理直气壮,丝毫不考虑得罪权贵的后果。又要面子又要里子的秦江威狠不下心来做不入流的举动。无奈何,唯有按下此情不表,另找他人打发漫漫长夜。无人陪伴的时候便替他的叶子找藉口,找来找去,找到一百个拒绝的理由,真是自己烦恼自己。 偶尔兴致勃发,坐在车里看叶默接女儿放学,却要遭受许少祁的白眼,真是情以何堪。他有一千种逼叶默就范的方法,但是他没有做。虽然你得不到美玉,但是站在远处看它自由自在地发光,总比毁了强。而整天吃得嘴上油光发亮的许二少永远不会懂“十年等一人”的酸苦滋味。 金友武枪击案开审后,秦江威想藉机伸出橄榄枝,没想到在任毅那个老狐狸的保护下,叶默根本不出现在案卷中,叫他无从下手。颜大同轻轻松松地过关之后和他闹独立,想要攀附林家。他没手软,狠狠地整治一回,颜大同表面上老实,背地里却转移资产,终究是女大不中留,只好让他走。颜大同以为离开自己,弟弟就安全了,却不知官场商场,水深似海。终究是求到他头上来了。“嘿嘿,”秦江威不自觉地笑出声。 “咚咚,”伍秘书敲门。 “进来。” “秦总,大厅前台说叶先生到了。” “快请!” 秦江威用手再一次摸摸深蓝色的领带,应该没有偏。伍秘书扫一眼领带便道,“我去接叶先生上来。” 他摆摆头,伸伸脖子,跑到内室的落地镜前又照了照,虽然老了12岁,但还没有不堪入目。他挺起胸膛,摸摸头上染过的黑髮,自觉意气风发,不减当年。当然啦,不管当年还是现年,他都比叶默大11岁。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怪他。 “咚咚”, “老闆,客人到了。” “来了。”秦江威大踏步走出内室,朝门口略显拘谨的叶默伸出双手。“欢迎欢迎,叶子,快坐。稀客啊!坐嘛,别客气。” 叶默较十二年前成熟多了,看人的眼神变了,应付式的微笑把内心的紧张难堪遮得严严实实。他脱下羽绒服,在沙发上坐下,左手食指和拇指在电子板的掩盖下来回摩擦。 【秦总,贸然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老朋友啦,不算贸然。”(通过卢怀毅暗示你是一周前的事,你让我等得心焦。)“冰红茶好不好?” 【好的,谢谢秦总。】 “不客气。”(你就爱甜食) 【秦总,生意还好吧?】 “好,你来了就好。” “嘿嘿。”叶默配合着虚笑两声。 秦江威从小冰柜里拿出早有准备的冰红茶,放在茶几上,人顺势坐在叶默身边。他侧身笑吟吟地看着梦中情人,虽有扑上去的野蛮冲动,但仅限于冲动,因为小鹰不熬是留不住的。 叶默冲着他咪咪笑,半天没言语。他也不言语,掌握主动权的人不必太热情。如果此役不胜,结果会索然无味。上床有什么了不起,千人千面,难道他秦江威没见过吗?有钱有势能买到一切符合你心意的商品,唯有非卖品让人心痒之极。 叶默再三整理表情,挂钟上的秒钟走了六格。【秦总,我这次来是想求你帮个忙。】 “你说?” 【我听说有人在暗中调查金友武当年的卷宗,想要翻案,重新定罪,以此打击我哥,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有这事?” 【是的。但是具体是谁在背后操纵此事我还不太清楚,可否请秦总打听一下?】 叶子,何必绕圈子?如果不了解林齐两家的恩怨,你会心急如焚地来找我吗? “就这事?” 叶默点头。 “我倒是听说另外一个消息。林家和齐家争夺正厅长一职,你知道吗?” 叶默神情一紧,然后又笑了。【知道一点。】 “叶子,你想我如何帮你?”秦江威挪动屁股,靠近叶默的耳朵吹气。叶默没有像以前那样迅速迴避,而是非常理智地忍受着。 【秦总,我希望你能把我哥从中摘出来,其他人我不管。】 “明白,”离开叶默的耳朵,他将手搭在沙发背上,貌似把对方圈在自己的阴影里,淡淡地问道,“然后呢?” 叶默伸手去拿冰红茶,顺势离开沙发背,弯下腰仔细研究冰红茶上的商标,把背影亮给他。良久,他听见叶默的嘴巴轻轻地吧了一声。【秦总,您说吧。我人微言轻,也不知道能给您什么好处?】 第84页 “哈哈,叶子,你真谦虚。我可不上当,你自己说。” 叶默转过脸,有点难堪地望着他。【秦总,我真的不知道。您说吧。凡是我能做到的都行。】 “嘿嘿,叶子,你当然能做到,只是你一直在和我绕圈子,一绕便是十二年。”秦江威也弯下腰,将手搭在叶默的腰上,叶默身上的肌肉绷紧,但是没有推开他的手,只是垂下头,像待宰的羊羔。 “叶子,我就不明白,你和许少祁在一起无比和谐,怎么到我这里就觉着委屈呢?难道他比我钱多势大更温柔吗?”秦江威第二次对着叶默的耳朵吹气。 【我没有觉着委屈,只怕伺候不了您。您是大人物,位高权重,我任性得很,怕不能让您满意。】 “许少祁能满意,我就能满意。” 【他让我做1。】叶默低垂的眼睛突然冒出挑衅的精光。秦江威往后一缩,哈哈大笑。“嘿嘿,叶子,别的都能商量,唯有这个不可以。” 【所以说我怕不能让您满意嘛。】叶默收回精光,咧嘴笑。 “没关系,我会慢慢地教你的。我们会成为一对好搭档的。”秦江威慢条斯理地答道。叶默眼神一暗,旋即又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到底是为了自个哥哥,什么都捨得出去。) 【那您有什么办法帮我哥脱困呢?】 “呵呵,不让他们翻旧帐如何?叶子,官场的斗争是绵绵不绝,既然要玩就要输得起。凡是走入圈子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应该做好失败的准备。你说对不对?” 叶默像诚恳的学生一样点头附和。 “况且当年你哥非要摆脱我秦家,去攀附林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只能帮助你哥保住性命,其他的不能奢望,明白吗?” 【明白。秦总,我劝过他,可他不愿意退出江湖,我也办法。只要保证我哥的生命安全,别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好,成交。” 第59章 第 59 章 多年来,秦江威一直在暗中关注叶默的微博帐户。叶默如果不做警察,一定能当一个极好的作家兼画家。转载的文章有质量,自己写的随笔也娓娓动人,时不时地配上小画一张,整个微博版面就是一高雅的艺术天地,外人哪知道版主会是个高大勇勐的职业警察?又有谁能从那些文字当中发现版主是个心思细腻,做事谨慎的人呢?他观察叶默这么多年,除了找个不成器的许少祁这一点令他失望之外,其他的表现都令他高兴。和那些华而不实的二代交易的结果不过是当个副处长,何必那般麻烦呢?要是求他,分分钟的事。他对于许少祁的出现一直感到困惑。如果说叶默当年拒绝他是因为性向不同,为何又能接受许少祁?如果性向相同,为何不能接受自己,这真是个难解的谜。 “叶子,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你能告诉我你接近许少祁的目的吗?”他尽量措辞委婉,以免不小心吃到酸葡萄。 【没有目的,就是偶然碰上了,聊得来而已。】 “然后性取向瞬间改变?嘿嘿!” “嘿嘿!”叶默装模作样地用手揉脖子。 “其实我们之间也有很多共同话语,只要你肯用心,我们一定处得来,我亲爱的叶子。”说着秦江威的唇在对方的耳垂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叶默的肉体微微一抖,脸上的笑容努力保持不变。 基于双方自愿的谈判是很容易达成协议的,像叶默这种高iq和eq的人自投罗网之前一定已做足心理建设。无论他如何撩拨,叶默也不生气,虽然肉体不太主动。 秦江威把心一横,干脆再进一步,把叶默实打实地搂入怀里,“叶子,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以前你说你结婚了,我理解。后来离婚了你又说不喜欢同性,我也理解。从头到尾我都是君子作为,对不对?现在你不能再找藉口了吧?许少祁那里能满足你的,我都能满足你。你跟着我只有享受不尽的好日子,宝贝。” 叶默的头偏向另一侧,静静地听着,身体僵硬,即使他使劲全力也不能让叶默转身与他面对面。秦江威在心里哀嘆一声,随即卸掉手上的力,他明白像叶默这样的对手,非得自愿不可。也不知道叶默还在挣扎什么?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秦江威轻轻嘆气,把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腰部,等了一会,叶默低头写道,【那我要做1。】 “嘿嘿,这个不行。放心,我亲爱的叶子,我有经验,保准不弄痛你,保准第一次就让你□□,爽到翻好不好?” 叶默的脸腾地涨红了,他赌气式地推开他,逃到沙发另一头去。秦江威哈哈大笑。他追过去再次搂住他的宝贝,在唇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叶子,我的好叶子,你就从了我吧?”秦江威边说边动手去解警服上的纽扣,叶默一把抓住他的手,朝外面努嘴,示意门外有人。 “我们进去。放心,他们马上就下班,我把晚上的约会统统推掉,专等你来。时间大大的有。”秦江威猴急猴急地把叶默从沙发上拉起来,拖入内室。把门一关,把叶默整个人按在门上,他喘息着,脑袋里什么都想不了,心里像吃了热豆腐一样翻腾。 他正在失控中,他心里明了,但是他停不下来。等的时间太长,以为不会有希望了,突然奇蹟降临,不晕头实在做不到。 热吻过后,有点虚脱的秦江威把脸贴在叶默的胸前,听对方的心跳,怦怦怦,如赛车的涡轮式发动机在运转。看来叶默也不轻松,说得再好也不如做得好。如果今天做不好,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进而影响下一步的合作。此刻更希望□□成功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叶默,但是身体会听大脑的话吗? 秦江威没有把握。叶默朝他努嘴,示意自己要去洗手间,秦江威顺势放开叶默。“好,你先去沖个凉。我去把床上弄一弄。” 叶默如释重负地唿气,快步走向尽头的洗手间。秦江威看着洗手间的门关上后,从床头柜里拿出准备多时的东西,老钱拍着胸脯说是最新配方,只要一分钟便能松弛肌肉,减轻痛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姑且试一试。秦江威把那绿色膏药涂在□□上,上上下下都涂满,以免失误。他的计划是先用□□让叶默适应,再说真人秀的事。实在困难,就让真人秀拖到下一回。反正也等了这么久,多等几天也无所谓。淡定,一定要淡定。他给自己打气道,不能给亲爱的宝贝留下老色鬼的恶劣印象。 门“砰”地开了。叶默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下面筑起帐篷。他瞥见床头柜上的物件,脸更红了。“嘿嘿,叶子,”秦江威凑上去,把他的叶子搂进怀里,“放心,一定不会让你疼的。” 叶默把头扭到一侧,貌似不好意思。半推半就中,两人躺倒在床上,亲吻,抚摸,调情的话,然后插入按*摩*棒,叶默紧闭双眼,身体有那么一会的不适应,但是没有小雏鸟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许是老钱的药起了作用,叶默很快适应了按*摩棒的进进出出。他发出动情的喘息声,把一旁的看客撩拨得心里如有一百只兔子在跳跃。勉强忍受五分钟后,秦江威顾不得想太多,把按*摩*棒□□扔在一旁,直接上马作战。在进去的那一刻,叶默勐然睁开双眼,露出痛苦的神情。秦江威立刻剎车,然后又忍不住再次进攻。情到浓处便是空白,除了动作本身,天地万物什么都不存在。直到完毕,休息片刻之后,秦江威的大脑才恢復运转。叶子会生气吗?他侧头去看叶默。叶默仍然闭着眼,轻轻地喘息。“叶子,爽吗?”他心虚地问。 第85页 一丝难堪如飞云闪过叶默的脸,他闭着眼点头。 “我就说嘛,一定让你爽对不对?”秦江威转而得意起来。 叶默像是没听见似的,侧身背对他。 “碰到g点没?中间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叶默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电子板,然后写道,【秦总,休息一会好吗?】 “叫哥,不要再和我客气。我搂着你睡好不好?” 【那我睡不着。】 “就搂一下。十分钟?” 叶默无奈地点头。 “叶子,要不要给你上点药?” 叶默摇头。 “你真厉害。其他人第一次都要出血,我看你的反应还不错,体质强就是好啊。”秦江威用手拨弄叶默的黑髮。很久以后,叶默才透露所谓的反应不错是建立在周密安排的基础上。自己网购一根按摩*棒,一步步让自己适应做0的角色,要不然怎么会让他等上六天半呢?叶默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做1的,这是我从一开始不能接受你的原因之一。】叶默如是说。 “根本原因是你不愿意爱我。若不压你一头,你岂不跑得快快的。要控制一个人,先得让他付出。付出越多越珍惜。你对许少祁用的不就是这一招吗?” 【胡说】 第60章 第 60 章 睡着的时候,他模模煳煳地感觉到叶默在他身边自摸,这真是令人纳闷。是因为叶子身体太强悍,第一次做0便如此兴奋,还是说不让他做1,就必须靠自摸达到高潮? 九点钟,秦江威肚子咕咕叫,可是叶默还在沉睡中。“叶子,该吃饭了。”秦江威凑近叶默的脸低声唿唤。 叶默不耐烦地哼哼,翻个身不理他。秦江威摇摇头,只好自己先吃。他的肚子实在等不起了。吃完盒饭,秦江威打开电脑处理公务,一认真便到了十一点。侧耳仔细听,内室里仍然没有动静。秦江威伸个懒腰,离开老闆桌,来到飘窗前,楼下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精彩的暗物质世界刚刚开启。 内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叶默披着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三角裤,揉着惺忪的眼睛,一副萌萌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秦江威开心地笑了。“终于起来了?饿了没?” 叶默依靠在门边,懒懒地点头。 “先去洗把脸,我给你热饭。” “叮叮叮,”微波炉叫了。秦江威把盒饭拿出来,一回头,叶默已穿好警服出来,顶上面两颗纽扣散开。刚才的懵懂样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男范。叶默接过饭盒,低头开始扒饭。 “多久没做了?是不是离开许少祁你就守寡了?其实偶尔找个mb有益身心。”“噗嗤”一声,对面的饭喷出来,叶默把筷子按在茶几上,咬牙切齿地瞪他,那可爱样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不说了,你先吃。吃完再说。”最后一句吃完再说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有要继续调侃的意思,但是叶默误会了,抬脚作势踹他。 “对不起,我说错了。”秦江威躲过那情意绵绵的一踹,“不说了,不说了。嘿嘿。” 秦江威怕自己忍不住再次乱说话,便心情愉快地回到老闆桌去工作。叶默吃过饭,把沙发上收拾好,进屋刷牙,收拾清楚再出来时,连风纪扣都扣上,捂得严严实实。他来到秦江威的跟前写道,【秦哥,我先回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熬夜。】 “回哪去?”秦江威脱口而出问道,随即自问自答道,“哦,回租的房子是吧?都这么晚了就别走了。我也不回,咱俩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明天我叫人去收拾一下富江小区的房子,以后你就住那里。离省厅更近,开车5分钟就到了。” 叶默脸上的肌肉僵了僵,随即写道,【秦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叫我,我随时过来。】 “不麻烦,叶子,你别误会。”秦江威站起身,像哄孩子一样抚摸叶默的头髮,解释道,“我以后也住那里。我们一起吃早饭,吃晚餐,看电视,聊聊天,像所有普通的情侣那样好不好?” 【不方便吧,你有保镖有厨师天天跟着,我可不习惯,而且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一点隐私都没有。】 “那就不让他们进来。让他们住隔壁。就我们两个过好不好?” 叶默脸上波澜不兴,却不肯和他对视,像是在生闷气。秦江威低头继续哄道,“我的好叶子,我是真心的。我怎么可能对我的宝贝唿来喝去呢?别怀疑我,也别贬低自己好不好?” 叶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像是默许了。他转身脱离秦江威的包围圈,坐到沙发上翻看公司的小册子。 “嘿嘿,叶子,我知道周末圆圆要回来看你,我的儿子也要回家。这样好吧,周末咱们都回去陪儿女,平时在一起过好不好?”双方的子女都在读寄宿学校。叶圆圆的学校离亲妈那边更近,平时靠赵巧巧打招唿,周五才回到叶默这边来。而秦江威的儿子今年18岁,准备申请耶鲁,也整天在国际学校里奋斗。 叶默抬眼瞅他一下,随后又低下头,懒洋洋地写道,【好。】那态度像是屈尊答应了。秦江威心里有点小膈应,但是他忍了。刚开始要磨合嘛,他懂。 当晚忙到1点才睡,第二天一早,才六点,叶默便起身走人。浑身乏力的秦江威无力阻止,随他去了。第二天下班时间,叶默主动发简讯说今晚要加班。明知道是藉口,秦江威也没抱怨。第一次做0之后需要休息几天的道理,他是懂的。 之后,他亲自去富江小区的顶楼3001查看,早些天便交代秘书收拾,一看果然收拾得很合意。按他的吩咐,在客厅贴上新墙纸,上面是叶默喜欢的百合图案,靠近窗户的角落上摆着立式钢琴,方便他偶尔给叶默弹个曲子什么的。主卧里舖的是叶默喜欢的蓝色海洋床套和床单,隔壁的书房改成画室,他找人从香港拍来的各种人物油画如《圣母圣子》、《沐浴的希腊贵妇人》已挂在墙上,其他的画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的大箱子里,供叶默翻看。 其他的地方书房,会客室,次卧等,他懒得看,主要是关乎叶子的地方需要检查。对了,万一叶默需要在家办公怎么办?那把书房给他用,不行,得去弄台macbook放在书房。不妥,叶子喜欢打游戏,而且他搞计算机的,要不要弄个大大的台式机呢?哎呀,真是头疼。自己对电脑方面的东西知之甚少。算了,等叶子来了再做定夺,免得他又不高兴。 秦江威半是高兴半是忧虑地离开3001,回公司继续办公,可是买什么样的电脑这个问题一直在脑海中发出干扰波,影响他的工作效率。第三天上午,秦江威主动发简讯,问叶默今晚有没有时间。叶默说有。秦江威高兴极了,赶紧叫秘书预定‘佛罗伦斯’义大利餐厅的位置。他知道那里的甜点特别出名,叶默一定会喜欢。 等到下午五点整,秦江威发简讯问下班了没?叶默答还在开会,恐怕要晚点。秦江威说没关系,等你。这一等,等到八点差十分。叶默说领导要他今晚加班。秦江威盯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然后他慢慢地打字,【加班也得先吃饭吧。请一个小时的假出来把饭吃了好不好?】 第86页 【好。】 秦江威嘆口气,然后起身穿羽绒服,叫上保镖,一起去省厅。十二月份,车外寒风飕飕,叶默佝偻着身子从大楼里跑过来的时候,秦江威脑子里突然想到是送辆雅阁还是宝马好呢?毕竟做公务员的不方便开豪车。车门被拉开,一股冷风从外面窜进来,秦江威不禁打个寒颤。 “冷吧?”秦江威怜惜地拍叶默的肩膀。叶默笑笑。 “这鬼天气,过几天又要下雪了。快开车,待会进了‘佛罗伦斯’就暖和了。” 【还好。我们技术处的人不需要出大楼,出现场的同事才可怜。】 “佛罗伦斯里面的甜点特别好吃,待会你尝尝,看是不是真好吃。我对甜品不内行。” “嘿嘿。”【我也一般般,现在也不怎么吃甜点了。】 “你不爱吃甜点了?”秦江威大惊,“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嘛?” 【以前是喜欢,不过现在怕得三高,所以吃得少了。】 “那怎么办?要不换个餐厅?” 【不用。秦哥,我无所谓的,吃什么都可以。】 “那怎么行?吃饭都不如意那还搞什么?”秦江威想想补充道,“要不去吃火锅?别告诉我你已经不爱火锅了?” 【秦哥,就去佛罗伦斯吧。我也好久没吃甜点了,既然好吃就去尝尝。】 “你确定?”秦江威狐疑地盯着叶默问,对方笑着点头。“那不要后悔啊。别吃完了在背后抱怨啊。” 叶默开心地摆手示意。 “那好吧,老汪,还是去佛罗伦斯。”秦江威对前面的老司机吩咐道。 “好嘞。” 佛罗伦斯的烛光晚餐很成功,红酒、牛扒、龙虾、慕斯蛋糕、小提琴,吃在嘴里的全是浪漫和情调。叶默很能喝,半瓶红酒下肚不红脸,可惜仍然坚持要回去加班,秦江威心中好不委屈。但是作为长辈,又岂能给晚辈树立一个贪色误国的坏榜样呢?十点左右,凯迪拉克在省厅门口停下,秦江威拉过叶默,在浓黑的头髮上磨蹭半天才恋恋不捨地放开。“明天别加班好不好?” 微微迷醉的叶默笑着点头,然后一去不回头。秦江威的脸贴在车窗上凝视那背影,多么希望能有个回头挥手的动作,但是没有。 第二天,叶默按时下班。接上他,秦江威命令老汪直接去富江小区。打开3001的门,叶默先是一惊,接着笑意慢慢地从嘴角蔓延。 “喜欢吗?”秦江威凑到耳边轻轻地问。“有一次,你捧着一大束百合去看亲妈,对吧?”叶默脸色顿变,恼怒地推开他。 “我的好叶子,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秦江威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搂叶默。叶默却甩开他的手,快步走进画室。秦江威瘪瘪嘴,故意在客厅磨蹭一会,然后才走进画室。叶默已然恢復正常,正在翻看木箱里的画作。 “呵呵,我不懂艺术,你自己挑,喜欢哪张就挂哪张。” 叶默含笑不语。 “笔啊,颜料什么的都在这边的箱子里。要是少了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不用了,秦哥。我刚看了,挺齐的。只是我现在时间少,好久不画了。】 “没关系,时间是挤出来的。你的基础那么好,慢慢恢復。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叶默的笑脸已扩张到无法扩张的边际线,秦江威光是看着便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我们去参观卧室吧。”秦江威凑近情人的耳朵,轻声诱惑道。叶默笑着推开他,快步逃出画室。秦江威满意地跟在后面,走进主卧。关上门,背对他的叶默在蓝色海洋的背景衬托下,慢慢地脱下浅蓝色的制服,露出富含张力的肌肉群。秦江威的喉结咕噜一声,大手慢慢抚上那结实的后背。叶默发出一声轻嘆,接着又是一声,那绵绵不绝的嘆息声随着他的手的节奏起伏,仿佛是復调旋律。秦江威贴近情人的后背,轻轻地叼住他的耳垂,叶默发出一声更深沉更悠长的啊。“叶子,我爱你。”他激动地搂住对方。拥抱的感觉真好,充实、温暖、不再孤独。 第61章 第 61 章 [本章节已锁定] 第62章 第 62 章 周日,叶默值夜班,第二天回来时赶上吃早餐。叶默打着哈欠写不想吃,想睡觉。秦江威笑道,“值班的时候没睡吗?” 【昨晚有紧急任务,不让人消停。】 叶默这个人不会和你说工作细节,因为他有着严谨的职业操守。但是平时维护社会公正的傢伙暗地里为了他哥到处钻营,矛盾的两点能够在一个人毫无困难地完美结合,真是不可思议。秦江威摇摇头,多数人即使有双面,也不能做到很好的平衡,总是在表现自己不认同的那一面时心怀愧疚,但是叶默的表情总是镇定自若,这大概是叶默异于常人的地方。 “还是吃一点,累了一晚,就当是吃夜宵吧。要不然待会从梦中饿醒来可就不好了。” 叶默从洗手间收拾出来,摇摇头,径直朝卧室走去。 “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昨天检察院的朋友说,这次的联席会议上双方斗得很厉害,林家据说拉了中央的关系来撑腰,齐家依仗新省长的势力,互不让步。搞得院长不敢搞投票,金友武的案子到底提不提起诉讼,暂时没有定论。” 一听到颜大同的事,叶默像倒带一样,从卧室门口退到餐桌前,双手交叉,精神抖擞地听他说话。秦江威一面朝叶默微笑,一面在心里朝颜大同比中指。 “总之不要着急。斗争是个很复杂的过程。齐林两家只要有一方让步,你哥就没事了。” 【如何让他们让步呢?】 “这不好说。有时候得等机会,等一方势力衰减的时候,转机就出现了。” 【如果林家让步,我哥岂不是会被定罪?】 “不会。只要林家肯让出厅长这块肥肉,齐家就不用拿你哥开刀。要钱不要命,这是规矩。” 【那就是说,如果双方不让步,我哥的处境反而麻烦,他们就会动真格的了?】 “是的。不过我相信总有一方会让步。你别担心。我们只要时刻观望,小心引导,抓住机会,就能扭转局势。” 【那太好了。秦哥,要拜託您了。】叶默表情很诚恳地朝他拱手作揖,好像把他当作救世主。秦江威在自我感动的同时冒出“如果不是为了他哥,他会这样诚恳吗?”的负面想法。 “快吃吧,趁热吃。”秦江威躲开叶默的目光,捡起一个馒头递给他。 叶默“啊”了一声,欢快地接过去,很夸张地咬一口,然后朝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仿佛是头很乖的哈士奇。只要感情好,哪怕80岁了也能在情人面前卖萌,但是眼前这张脸却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秦江威莫名其妙地移开目光。 剎那间,叶默神色一暗,低头啃馒头。一种奇怪的难堪像淡淡的烟雾笼罩住餐桌。 匆匆吃过早餐,叶默去睡觉,秦江威去上班。车开到公司,八点二十,这堵车的现象是越来越严重。秦江威嘆口气,跨进总裁专用电梯,飞升到18楼。“叮咚,”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手机的简讯也叫了。【秦哥,早点回来哦,等你。】秦江威咧嘴一笑,在秘书们的欢迎中愉快地步入办公室。 第87页 “秦总,今天的安排是这样的……” “叮铃铃,”手机叫了,是大哥的电话。秦江威朝顾斌做个暂停的手势,走到窗口接通电话。 “大哥,今天很早啊?” “呵呵,你也很早啊。听说你在插手齐林两家的事,有吗?” “呵呵,小小地搅合一下而已。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是麻不麻烦的事,是想告诉你不要帮错对象。” “呵呵,大哥,我对他们两家都没兴趣,只是颜大同曾经是我的人,有些事不好公开,所以最好不要走法律程序。”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那我叮嘱他们一下。齐家也是,斗就斗嘛,气势不要太嚣张。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是啊,大哥,其实风水轮流转。” “你有没有办法在林家那边做做工作,他们老爷子都要退了,斗什么斗嘛?急流勇退,为儿孙留条路。” “是啊,大哥,不过也许林老爷子以为这个厅长职位就是留后路吧。不知道该藏的时候要藏。” “呵呵,对了,妈妈这几天在唠叨你……” “明白,我改天就回去。” “那就这样,回来干一杯。” “好嘞。” 放下电话,秦江威开始一天的工作。一上午尽是签文件签到手软,下午要开会。中午和邵家老二吃饭,把h市地盘划分的事又商讨一回。秦家做生意,从来遵循两个原则:一,老大不要轻易出面;二,合作胜过对抗。如果有大人物来踢馆,宁可关门也不要惹麻烦。这是秦老爷子退休20年后秦家依然屹立不倒的法宝。在大哥秦江流没有爬到高位之前,秦家从来都是韬光养晦;现在呢,可以稍微嚣张一点点,但是秦家的家训依旧是谨言慎行,以柔克刚。 吃过中饭回来,离开会还有五分钟。秦江威靠在老闆椅上闭目养神,思考下午要讲的问题。想着想着,想起【秦哥,早点回来哦,等你。】的简讯,叶子终究还是有点喜欢他的。秦江威在空无一人的大房间里露出得意的微笑。可是如何才能早点回去呢?晚上还有饭局,真*讨厌。 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到底为了什么?挣钱?早就金山银山吃不完了。事业?他的前半生都扑在事业上,也没见得有多快乐。婚姻?那个在远方的妻子到底变成什么模样,现在和谁在一起,他从不关心。儿子是人工受精得来的结果,而人工授精的主意居然是妻子主动提出的,可见政治联姻对夫妻双方有同等的伤害。 还是叶子好,不管怎样,是块石头也可以捂热。要不晚上去吃四川火锅,难得一起吃饭。对,就这么办。 “小伍,”秦江威按下唿叫器。伍秘书出现在门口。“把晚上的饭局给我推了,老子不去了。我要放假,它*的,365天,还从来没休过假。今天老闆—要—休—假。”秦江威用手拍桌子,豪情万分地叫道。 伍秘书睁大眼睛,张大嘴盯着他表演,然后很狗腿又很疑惑地点头称好。 下午的会议又臭又长,秦江威屡次催促演讲人少废话,说重点。“大家不要陷入无意义的争吵,我看小邱你把大家的意见记录下来,然后发给各部门看,有了答案后再来辩论更好。就这样,今天下午只谈意见,不辩论,记下来就好。” 圆桌上的经理们彼此对视,不知道平时求全责备的老闆今天发什么疯,居然要放水,那更好,谁不乐意早点下班会情人。 第63章 第 63 章 4点15分,秦江威频频看表,想到下班高峰的时间一步步靠近,心里烦躁不已。趁着财务部经理结束髮言之间,他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和莫名其妙的下属们挥手道,“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议。”边说边走,一出会议室,叫上保镖,跑步前往专用电梯,一键到底,钻进凯迪拉克,赶在下班高峰之前,穿过半个城区,一熘烟赶回富江小区。 叶默刚刚醒来,穿着他相中的睡衣,神情低迷地坐在沙发上看桌球比赛。 “醒了?”秦江威丢下文件包,跑过去把情人搂住怀里,先亲一口再说。“吃中饭了没?” 叶默懒懒地摇头,依偎在他怀里继续看电视。茶几上摆着零碎的饼干。 “什么紧急任务呀,把人累成这样?我要投诉你们单位领导剥削劳工啊!”秦江威又在眼帘上亲一口。叶默轻笑着躲避。 “今晚去吃四川火锅好不好?丽江路上新开一家‘刘一手’,据说是成都的老牌子。去吃吃看好不好?” 叶默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到他的脸上,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笑了。秦江威腹部热流滚动,这才是‘人’的生活。 “宝贝,你真是我的宝贝,叶子!”秦江威忍不住换个姿势,把他的叶子压在身下,热烈地亲吻起来。第一轮法式热吻结束后,叶默用力推开他,写道,【先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好。”虽然嘴上说好,可是秦江威更想先把叶子吃进肚子。他又情不自禁地去吻对方,叶默皱眉躲开他,转身走进卧室换衣服。秦江威狗腿地跟上去。“叶子,让我先过一下嘴瘾嘛。就一下好不好?呵呵。” 【得了吧,每次都说一下,结果是不射不休。你要再来,今晚就别去吃火锅。叫阿姨赶紧做饭,给我填饱肚子。】 “呵呵,火锅是要吃的,不过先做一次也不影响嘛。食色性也。” 【食在色之前。】 “呵呵,其实你不穿上衣的时候最好看。哎呦,别打我手呀,摸也摸不得了?” 【色鬼。】 “呵呵,就对你一个人色好不好?其他人送上来我还看不上眼呢!” 【别告诉我你这些年守身如玉。】 “呵呵。你不也没有守身如玉嘛。哎呦,又打我,其实男人穿弹力裤更好看。我买了那么多条,你就穿一次嘛。” 叶默坚决地摇头,抓起警裤开始往上套。 “别穿制服,公共场合太显眼。” 叶默手中一顿,褪下警裤,去拿他亲自挑选的西裤。秦江威趁叶默转身的时候,赶紧伸手抓住那饱满的自留地,贴紧叶默的后背,把他卡在衣柜和自己之间。叶默手抓住衣柜的门,立在原地,任凭秦江威上下摸索,半天没反应。秦江威没觉着自己有什么不对,处在意乱情迷当中的人注意不到其他事物。他只想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正在他伸嘴去咬□□的时候,原本乖乖的叶默突然一个翻转动作,不知怎地,把他一下按在衣柜门上动弹不得。秦江威的双手被钳制住,高高举着,像是投降,他委屈地说道,“呵呵,叶子,我没想怎么样——” 叶默摇摇头,根本不相信他‘没想怎么样’的託词,朝他伸出食指,意思是等一下。然后叶默快步走出卧室。“砰”的一声,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卧室里的秦江威笑笑,便主动打开床上的被子,把套子拿出来,做好准备。 第88页 一会,叶默重新走进卧室,主动迎上来求欢。两人又是大战一百回合。结束的时候是快7点,和平时下班的时间重合。秦江威满意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勉强起身道,“走吧,叶子,去吃火锅啦!” 叶默摇头,写道,【不去了。就在家吃点吧。】 “那怎么行?运动之后就要大补才行。我告诉你,大家都说那家店很好吃,保准你去了不后悔。” 【我不想去了。累!秦哥,今天就在家随便吃点。】 “哎呀,你天天练散打,比牛还壮实,说什么累呢?我还没说累,快起来。去晚了没位置。” 叶默很不情愿地被他从枕头上拉起来。【现在去也没位置。】 “放心,我已经叫人定了包间。快穿衣服,快点,我的小少爷……” 叶默坐在床边,愁眉苦脸,不愿意穿衣服。 “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啦,快点。” 秦江威从背后去扶叶默,叶默蓦地从床上站起,貌似很生气地推开他的手,冲进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秦江威再次摇头。每次都这样,做之前要洗,做之后要洗,又不是医生,哪来这么严重的洁癖?幸好,叶默洗澡速度很快,一会就湿漉漉地走出来,换衣服,10分钟搞定。“好了,走啦走啦。”秦江威喜不自禁地去拉叶默的手,冰凉冰凉的。“又洗冷水?刚停的暖气,你也不怕感冒。真行!”秦江威佩服地感嘆道,“年轻就是好啊!”可是叶默对他的人生感言没有反应,反而很恼火,甩开他的手,拉开门,径直冲向电梯。两个保镖已经等在电梯口。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再哄,秦江威只得呵呵两声跟上。 一行人来到‘刘一手’火锅店,吃得很欢,至少秦江威吃得很欢。叶默说自己闹肚子,不愿意多吃。吃饱喝足后,回家看电视。叶默不愿意看,钻进卧室玩游戏。等到秦江威走进卧室的时候,叶默已经睡着。 “真能睡!”秦江威嘟囔一句,也钻进被子。他伸手去抱情人,摸到一坨滚烫的钢铁。秦江威心里咯噔一声,他轻轻唤道,“叶子,叶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叶默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怎么会如此烫?”秦江威伸手摸额头,也是吓死人的高温。他慌乱地直起身,找到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柯主任,我有个朋友,好像发高烧了,浑身都烫。怎么办?什么,送医院?好,麻烦您过来一下。好的,我们马上来。谢谢。” 秦江威来不及打电话,直接跑去敲隔壁的门,叫人赶紧去备车。另外来一个人和他一起把叶默从床上架起来,临出门的时候,保镖提醒他要拿病人的身份证,他顺手把叶默的公文包从衣架上取下来,背在身上。一行人飞速跑到急诊部,柯主任也刚刚赶到,检查之后的确是高烧。“大概是下午沖冷水澡的缘故吧。”柯主任说。“换季的时候还是不要逞强。等立夏了再说。” “好,我一定不准他再这么干。”秦江威一面点头一面接过处方,跑去收费处。保镖想要代理,他摇头说不用。一面走一面去叶默的公文包里掏身份证和医保卡,他伸手摸到钱包的同时,也摸到另外两样东西,低头一看,脚步戛然而止,他后悔自己不该低头,如同罗得妻子一样,在上帝毁灭罪恶之城时,不该好奇地回头一看,便成盐柱。秦江威蓦地感到脑子一阵眩晕,赶紧伸手扶住窗旁的长椅,缓缓坐下。“老闆,怎么了?”后面的保镖问。 “没事。”秦江威想了想,把叶默的钱包拿出来,掏出两张卡和自己的信用卡交给保镖,“你去交一下。我歇会。” “好。” 收费处空无一人,里面的工作人员在追韩剧,以打发漫漫长夜。秦江威傻傻地盯着保镖的背影,不知该想什么,该说什么。好像一切都不必说,不必想。既然他傻到要演一场青春sb剧,那么叶子贴心地陪他演到底,好像没有错。只不过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入戏,叶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傻看他癫看他疯看他狂,却在心里暗暗可怜这个一辈子没谈过恋爱的老头子! “老闆,交完了。去药房拿药吗?” “你去吧。我再歇会。”秦江威有气无力地挥手道,“等等,一定要核对药名,别弄错了,会死人的。” “放心吧,老闆。那我先去了。” “拿到药直接交给医生,不要耽搁。” “好的。那您……?” “我没事,我歇会就来。” 保镖走后,秦江威在冰凉的长椅和三月的寒夜里坐了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是初次见面时的喜悦,一会是叶默残酷的冷笑,一会是长长的空白。也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他感到全身发冷,用双手抱紧胳膊,头依靠在玻璃窗户上,尽量缩小受冷的面积。 “老闆,大厅里冷,还是进去吧。叶警官吊水之后情况好多了。刚才醒过来还问您在哪里……” “不要提他,不要提。”秦江威提不上力气说话。“留一个人守夜,我们先回去。” “您不要进去看一眼?” “不用,走吧。” 第64章 第 64 章 叶默第二天退烧,回家养病。秦江威也窝在家。上午,保镖把人送进门后,一看老闆脸色不对,马上退走。叶默恹恹地在沙发上坐下,歪着头髮愣。秦江威掏出药瓶和润滑剂摆在茶几上,叶默浑身一抖,坐直身体,戒备地盯着他。 “为什么?”明知道不用问,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对不起,秦哥。初次做0不适应,有时候需要一点帮助。仅此而已。】 “不适应?叶子,每次都要进洗手间去吃药,自己给自己上润滑剂,当着我的面射不出来,过后要靠冷水降温,要不然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这不是不适应,是没欲望。” 叶默的眼神飘向茶几。 秦江威打开瓶盖,故意低头往里面望,然后讥笑道,“有时候需要?这一瓶有30颗,现在还剩11颗,符合我们同居27天,六个周末加你故意放空两天的记录。难怪你这么好的身体会突然发高烧。知不知道希爱力吃多了也会要人命?就算你是头牛也受不了。” 叶默垂下眼帘。 “叶子,我真佩服你当面撒谎不脸红的强硬品质。或者说,”秦江威自嘲地摇摇头,道,“或者说你从来不屑于和我说真话。”“啪”,秦江威将药瓶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合同里没有不可以吃药这条。】叶默的脸部肌肉僵硬,难堪但不肯认输。 “说得好。合同里没有这一条。嘿嘿,叶子,你总有反击的理由和勇气。”秦江威冷笑。 叶默心虚地瞥他一眼,低下头,盯着那交织的双手。 “叶子,你若不愿意没关系。都这么多年了,我秦江威什么时候勉强过你?” 第89页 …… “可是被人耍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叶子。当然了,许少祁跟你四年多,没有爱情也有恩情,你都狠得下心去耍他,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叶默痛苦地闭上双眼,双手抱头,不愿意再听。 过了一会,他写道,【秦哥,我错了。以后不吃了,您要是不舒服,就打我一顿行吗?】 “我打你?叶警司,您真会开玩笑。” 【我不还手。】 “哦,我明白了,为了你哥,菊花可以卖,拳头也可以卖。叶警司,请问你身上还有什么不可以卖的部分?有吗?叶警司!你攀上许少祁的时候也同样卖过对吧?为什么这次不去找他帮忙呢?” 【别扯少祁,我们的事与他无关。】 叶默沉下脸,看来是击中他的要害了。 秦江威原本也想好好说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叶默护犊子的架势把他的耐心储备通通用尽。 “少祁?叫的多亲热啊!哥俩好,一口闷。既然好得很,何苦出来卖第二次?你的少—祁—会伤心的。” 叶默的上牙紧紧地咬住下唇。他全身微微颤抖,唿吸紊乱,他的拳头紧了松开,松了又握紧,强忍住怒火,写道,【秦哥,请您不要扯他。您骂我打我,我都认。】 “你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是为了一个副处长。没人能够预测四年之后的事情,况且那个副处还是他哥给的,他没能力给你。别告诉我是为了爱情。和圆圆她妈离婚之后,你先和档案室的胡华如胶似漆,又和省厅组织科的章洁眉来眼去,接着突然转向许少祁,中间也没和其他两个情人断绝来往,你心里到底在谋划什么?是不是谁对你有用,你就勾搭谁?可是许少祁对你的事业不仅没帮助,反而有危险。若不是我在中间斡旋,许梧州早就想把你秘密搞掉。你以为许梧州会超凡脱俗,突然站到社会道德的对立面吗?” 【谢谢您的斡旋。我已经和他断了。】叶默窝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紧紧地护卫着胸口,像是打造一副厚厚的盾牌,来抵挡他的攻击。 “断了?腻歪了四年才断交,把人家小朋友勾搭到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地步,是不是另埋伏笔? 【真的没有来往了。】叶默痛苦地皱眉。 “可是许少祁为了你,一个人远远地逃到安溪去守身如玉。每次回来,躲在车里偷看你下班,这也叫断?叶子,你把心理学知识全用在一个菜鸟上,把他控制得服服帖帖,是不是等到关键时刻用呢?” “啊——”,叶默突然大叫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无法自控地朝他挥舞双臂,像是在表达愤怒,亦或是无助的痛苦。秦江威冷冷地盯着,无动于衷。 在他的逼视下,小豹子无力地垂下双手,颤抖着写道,【对不起,秦哥,都是我的错。求您不要再说过去的事了。我和他真的没有来往了。】 “以后要是敢再和他来往,我就宰了他。” 叶默飞快地点头。 “不许再吃药。润滑剂必须由我来上,不许偷偷搞。” 叶默再次飞快地点头。 叶默答应得太快,他遇到的对手里面,谁也不能如叶子这般不加掩饰的虚伪!秦江威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 “咚咚,”有人敲门。 “滚!”他吼道,但是叶默的速度更快,急不可耐地拉开门。懵懂的刘姨站在门口,狐疑地看看两人,然后讨好地问,“老闆,叶先生,中午想吃点什么?有鲈鱼、牛肉和土鸡。” 叶默转头看他,秦江威哪有吃饭的心情,但是——人前要张脸,他不耐烦地答道,“清蒸鲈鱼吧。不,搁辣椒蒸。”前者是叶默爱吃的做法,后者是他自己爱吃的做法。今天他第一次把自己摆在情人前面。 叶默没有意见,默默地跟着他吃了一条剁椒鲈鱼。饭桌上异常沉默,谁也不想开口。草草两口,秦江威放下筷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做交代,径直出门去公司上班兼散心。晚上九点多到家,他以为叶默会在家反省等他。不料刘姨说叶默在他出门后立马去单位销假。 “妈的,捂不热的臭石头。”秦江威脱下西服,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你们休息吧。”他朝走廊里等候的人挥挥手,烦躁地拉开冰箱门,提出两瓶二锅头灌下喉咙,然后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看萤屏上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叶默到家时刚过10点,秦江威醉认为自己肯定没醉,只有一点点醉意而已。故意也好,无意也罢,他大声叫道,“回来了,加班模范!再加班也得不了几个钱,不如向你哥伸手一要,不快得多吗?” 叶默不理他,径直走进洗手间。 “不许关门!” 刚关上的门悄然打开。 秦江威盯着电视机得意地叫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偏要讲。你哥就是你的心头肉,说不得,碰不得。但是他住两层的豪宅,你住漏水的蜗居;他儿子读国际学校,你女儿读二流中学;他天天吃得油光光,你天天在加班;你说兄弟感情在他那里值几个钱?你为了他来我这里卖,他知道吗?还是说你就是要做高大上的圣人,为他默默牺牲也心甘情愿?哈哈!” 【我哥没有亏待我。没有他就没有我。他小时候对我好,现在也一样。他给了我一张上不封顶的信用卡,只是我不愿意用。我的社会身份不适合过奢侈的生活。其次,我有手有脚,没有要哥哥养活的道理。最后,我觉得普通的生活对小孩子的发展挺好。富二代没出息。】叶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沙发后面,把有几分醉意的秦江威吓一跳。 “嘿嘿,你说的都对。你哥对你好得不得了。可惜他没胆把你拐上床,胆小鬼一个。” 【错。真正爱你的人会把你的利益摆在第一位。】 “你的利益?你不做建筑师改行做警察是为了他,攀附权贵也是为了他,你的生活彻彻底底都是绕着他转,他什么时候把你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了?” 【做警察是继承父志,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通过我的努力,我保护了许多人的利益。虽然没有建筑师风光,但是我觉着做警察挺好。】 “好好,你就是自个骗自个,骗着玩吧,反正我不信。他是个懦夫,你是个骗子。你们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秦总,您喝醉了。】 “我没醉,我是蠢,蠢到会爱上你这个小骗子。你根本就不爱我对吧?”秦江威伸手去捞叶默的胳膊,想把人拐到自己怀里来,可是叶默纹丝不动。 “过来!”秦江威恼羞成怒,气得用手拍打沙发背。叶默却一动不动,站在高处轻蔑地盯着他,那冷冷的目光刺得他心好痛。秦江威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动武,后颈上却突然被重重地按住,然后—— 手机铃声固执地响了又响,他伸手拍死闹铃,一看是早上八点。脖子后面酸痛,他伸手揉了揉,疲惫不堪地坐起来。旁边的被子里无人。 第90页 秦江威摇摇晃晃走到客厅,香喷喷的早餐已经摆上桌。“老闆,早上好。”刘姨笑道。 “他呢?” “叶先生早走了。” “哦。”秦江威默然。他用手抹脸,强打精神洗漱吃饭,然后上班。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 下午叶默发简讯说连续两晚都要值班,秦江威想想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不过第二天晚上十点,叶默脸上堆满笑容地为他打开门。 “咦,不是要值班吗?” 叶默厚着脸皮呵呵呵,把他手里的公文包接过去放下。 叶默的脸上略显难堪,随即调整过来,微笑重新浮上脸庞。【秦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就是了。】 “为了你哥案子开庭的事吧?”秦江威压住心中的蔑视,哼哼两声道,“金友武那边,我指使他翻供,争取以证据不足的理由抹掉你哥涉黑的罪名,这样安排你还满意吧?” 【谢谢秦哥。】叶默继续嘿嘿。 “下月5号在东城区法院第一次开庭。齐家那边,我也做了工作,放你哥一条生路。”秦江威拿起餐桌上刚沏好的红茶,小小地抿上一口。“好茶!” 【万分感谢。】 “一个亿,不贵吧?” 叶默的笑容顿时隐没,呆呆地望着他。【秦哥,我哥没有一个亿啊。能不能少点?】 “这是齐家的条件。放心,我不抽成。要砍价找齐家,别找我。”秦江威继续漫不经心地品茶。 【秦哥】 “我给你支个招,找林家要。你哥为他们挣了那么多,他们也该出点啊。” 【林家怎么会把钱交给齐家?】 “那就是他们林家的事了,我管不了。说实话,你哥就是被林家拖入这场无妄之灾的。如果林家肯让步,齐家根本不会把你哥送上法庭,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才来求您帮忙啊。】 秦江威鼻子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叶默焦急的脸庞。叶默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做声。 “这样吧,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继续帮你,否则免谈。” 叶默赶快抬头、微笑、点头,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第一,永远不见许少祁。” 叶默快速点头。 “第二,官司完了之后,不许再提你哥的事,也不许和他来往。” 叶默嘆气、点头。 “第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就稀罕你,所以你下半辈子哪都别去,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叶默神色暗下去,半天不做表示。 “哦——兄弟情义再宝贵也没有自己的自由贵,是该好好想想!” 叶默深深地嘆气,然后点头。 望着黯然失色的对手,秦江威得意自己终于扳回一局。他想伸手拉叶默的胳膊,转而改变主意,用手指朝叶默勾了勾。叶默难堪地站起来,慢慢走过来,秦江威忍不住伸手一拉,便坠入他的怀里。秦江威端起自己的茶杯,送到叶默嘴边,叶默飞快地瞥他一眼,张嘴抿了一口。 第65章 第 65 章 所谓一个亿的赎金纯属骗人。秦许两家早已联手暗中围剿林家的产业,颜大同代理的五源集团是目标之一。拿颜大同的财产换他弟弟,一举两得的好事,他岂能错过?虽然秦家少赚了点,但是——但是谁叫他还是稀罕那块臭石头——只要不让大哥二哥知道□□便是。 周六上午十点半,秦江威亲自来到叶默的租屋下面。叶默带着女儿匆匆赶下来,疑惑地问,【什么事?】 秦江威不理会叶默的问题,面朝18岁的女孩露出灿烂的微笑,“嗨,圆圆,你好!几年不见都成大美女了!叫我秦伯伯就好了。来,握个手吧。” 叶圆圆在父亲的首肯下和他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叶家人都是一样的谨慎。 “圆圆,不好意思,我和你爸爸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先送你去你妈妈那里,吃完中饭来接你好不好?” 叶圆圆偏头看父亲,叶默朝女儿勉强笑笑。叶圆圆耸耸肩,跟着叶默钻进后排座。把叶圆圆送到赵巧巧家后,秦江威从副驾驶座转到后排座来。叶默皱眉,双手抱住胸前,一副戒备的模样。 “呵呵,别生气啊。耽误一会,就一个中午的时间。” 【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是吃个酒。” 【什么酒?】叶默警觉地问。 “许少祁的婚宴。” 叶默的眉峰骤然聚成山峰。【我不去。】接着补充道,【不是说好不见面吗?】 “这是公开场合,不算违规。” 【他哥不会允许我进去的。】 “放心,有我在,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 【你什么意思:炫耀还是警告?】 “呵呵,你想多了,叶子。就是朋友之间庆贺一下嘛。” 【那你应该带你太太去,不是我。】 “呵呵,我太太不是不在嘛。帮个忙嘛。” 【你存心不良。】 “你余情未了?呵呵!” 叶默恼火地盯着他,他微笑地盯着叶默,两个脑袋如斗鸡似的僵持着,互不相让。 车缓缓驶入东江路上的喜来登酒店,透过车窗玻璃,能远远地瞅见许少祁和田灵的全身结婚照立在真人身旁,有喧宾夺主之意。 “下来吧。” “爱情不在友情在嘛,道个喜有那么难嘛?下来吧。” 五分钟过去了,秦江威依然在侧门等待着,叶默依然在后排座位上坚持着。秦江威懒得再劝,但是态度很明确。今天这个酒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否则他心里怎能安宁。过了一会,叶默痛苦地写道,【秦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是分手了,所以没必要再见面。】 “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同居的消息吗?掩耳盗铃不好。” 【秦哥,求求你。】 “就见一面,说声恭喜嘛。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应该……” “啊啊——”,话未说完,受不了逼迫的叶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失去控制地击打自己的胸口,好像里面蕴藏无法承受的压力,接着又情不自禁地用力捶打前排座椅,仿佛把那座椅当作他的敌人。秦江威往后退步,他被吓到了。他闭上嘴,小心地观察暴怒的对手。那一刻,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但是与此同时,叶默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处的劣势地位,随即黯然神伤,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喘气。 过了一会,叶默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走下车,站在他身边。秦江威皱皱眉,心中升起一丝的怜悯,但是当他的目光瞥见远处的许少祁时,他的心又变硬了。 “走吧。” 叶默铁青着脸跟在他身后,朝小夫妻走去。许少祁的目光穿过秦江威,惊慌地投向他的身后。 第91页 “哎呀,少祁,恭喜你终于结婚了,哈哈!”秦江威将一个大大的红包递给新娘子。 “谢谢谢谢!”田灵说。 “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许少祁的目光摇晃。叶默低头盯着地面。 “少祁,不想说点什么?再不说就——就要开宴了,呵呵。”秦江威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叶默的腰上,仍然微笑着。 “秦江威,你这是什么意思?”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把许少祁拉到一旁,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梧州,别误会。除了贺喜外,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贺喜?快滚,滚——”许梧州冷冷地指着叶默道。 “梧州——”话语未落,叶默果断地推开他,掉头走人。许少祁的嘴唇蠕动,仿佛在唿唤什么,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许梧州紧紧地拽住弟弟的胳膊。 “呵呵,今天是许家的大日子,主人说了算。小陈,你去送叶警司回家。”秦江威好脾气地笑道。 听到“回家”一词,许少祁的身形一晃,倒在许梧州的胳膊里。许梧州在整个酒席过程中对秦江威没有好脸色。秦江威不以为然,高高兴兴地吃他的喜酒。中间小陈发信说叶默回到3001,非常不高兴的样子。秦江威瘪瘪嘴,心说小气。 秦江威走出富江小区的电梯时,小陈已等在门口,把一路上的情况又重复一遍。 “行,辛苦你了,小陈。给我弄桶矿泉水来,我要泡茶。” “好。” 秦江威拿出钥匙,打开门,把皮包往沙发上一丢,推开卧室门,玻璃门后的椭圆形阳台上,叶默静静地躺在安乐椅上,脸上盖着《体育周刊》,三月的清风拂过高大的发财树,在浅蓝色的天空下飒飒作响。30层的高空,万物都安静了,除了风声,一点杂音都没有。小陈把水桶轻手轻脚地放在復古彩绘的流水泡茶台边,朝他做个手势后悄悄地退出去。 第66章 第 66 章 秦江威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接上电,将矿泉水灌入电水壶里,然后静静地等水开。 “叶子,其实今天叫你去也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感情的事,当断则断,不断反受其累。断了根才能新生。首先要说清楚,不是我要拆散你们,而是你们俩不合适。许少祁是个冲动型的人,善于破坏,不善于建设。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自立能力,连自己哥和爸都斗不过,哪有能力来保护你的家人和前途。这些你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才选择分手,我没说错吧。” 清风吹起《体育周刊》的一角。 “其次,你不以为我在这件事里就占尽便宜。梧州为了你的事,和我发了几次脾气,他总觉着你害了他弟弟,你知道的,做哥哥的都偏心嘛。我和他解释过多次,这事不能全怪你,可是他就是听不进去,老想拿你撒气。我不是故意叫屈,我的确为你的事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因为梧州不仅是我的生意伙伴,更是我的好朋友。” 清风嘆息一声,放过《体育周刊》,飘向别的地方。 “叶子,其实和我在一起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的能力足以保障你的工作和家人。以后就不要想他了,咱们俩好好过日子啊。” 电水壶咕咕地叫了,秦江威首先将茶壶和小茶杯清洗一遍,清水顺着弯曲的水道往下流,经过一座小桥,绕过假山,消失了。当初买泡茶台的时候,老闆介绍说这是马致远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现在看来果然不假。第二次添水,再等烧开。安乐椅上的叶默纹丝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 “叶子,其实我说的第一条纯属废话。现在他已婚,你们要见面我不反对,只要不上床。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秦江威一面笑着哄人,一面在心里骂自己虚伪。 水第二次烧开。秦江威将沸水倒入装有龙井的茶壶中,然后迅速倒出,洗掉茶叶表面的不洁物质。再将沸水倒入茶壶,倒水过程中壶嘴三次点头,虽然叶默不看,但是“凤凰三点头”的功夫还是要做足。心诚则灵。 “第二条也是气话。你和你哥当然可以来往,我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等颜大同从牢里出来,猴年马月的事了。 秦江威盖上壶盖,再用沸水淋壶,保留壶中的香气。 “至于第三条,那是因为我爱你,真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心的。我相信我们俩才是最合适的一对。嘿嘿!” 他抬手将明黄的茶水缓缓倒入公道杯中,把一个茶杯推到叶默面前。 “吵架时候的话都不要当真好不好?来,喝茶,算是我道歉。” 他盯着那本《体育周刊》的封面,心里开始计时。1、2、3、4、5,叶默伸手摘掉杂志,弯腰拿起公道杯,仰头喝下。“慢点喝,烫。”秦江威舒心地笑了,但是笑容马上冻住了。 “喂,你——不是哭了吧?”秦江威端着公道杯,停在空中,傻傻地盯着叶默那红红的眼圈。 【秦哥,我想您现在应该满意了。可以讨论一下我哥的事吗?】 “你哭了?” 【那是过去的事了。秦哥,让我们谈谈未来吧。】 “可是你哭了!”秦江威用力地强调道。 叶默腾地一下站起来,他火大,他很想吼一句“那又怎样?难道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但是一想到哥哥,满肚子的火又颓然灭掉。他黯然坐下,写道,【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秦江威不悦地皱皱眉,最近怎么老是听见对不起三个字。 【昨天下午,我去看守所办事。】 “怎么了?” 【碰巧看见金友武了。】 “哦——”秦江威想这个“碰巧”怕是够巧的了。叶默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可不会浪费一个人脉,他想。 【他原来是个彪形大汉,如今瘦得只剩下骨架子。】 “你——难受了?” 【有点。我怕我哥——】 “也变成那样?不会的,叶子,其实监狱里面也分三六九等,有钱照样能住高级间,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哥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叶默颜色更变,他惊恐地盯着秦江威。后者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上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嗨,你别着急嘛,还没开庭呢?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 【秦哥,我是圈内人,你不用打马虎眼。普通案件最多两次开庭。一旦检察院那边决定起诉,结果就八九不离十了。我们要争取的就是开庭之前的机会。我听说金友武一会认罪,一会翻供,被两边的势力逼,秦哥,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 “叶子,你要什么准话吗?”秦江威无奈地摊开手答道,“不是说好保证你哥的性命无忧吗?就算坐牢也不用怕,你认识人,我也认识人,保准他在里面高枕无忧。” 叶默顿时脸色苍白。他不希望哥哥坐牢,但是检察院堆积如山的案卷告诉他难逃此劫。所以他指望秦江威能大变活人,创造奇蹟。他这样想是有根据的。在法律层面,他哥是罪有应得,光是经济罪就能判20年;但是他寄希望于政治层面。在看不见的战场,在他无法企及的层面,他希望秦江威能施魔法。他上蹿下跳,彻底放弃自我,折腾这么久,就等着含含煳煳的秦江威给个实话。今天他终于露出底牌,却还是要坐牢。 第92页 和少祁的诀别,加上哥哥的坏消息,偏偏凑在同一天,他感到一阵目眩。身子一软,他倒在躺椅上。 “叶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秦江威赶紧扑过去,抚摸叶子的头髮。他有点愧疚地劝道,“哎呀,你别这样。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这不是还有两天嘛,我再去检察院活动活动,和老陈说说,尽可能判少点好不好?” 【一定要扣上涉黑的罪名吗?不能换成经济罪吗?】叶默有气无力地写道。 “这有什么区别呢?嘿嘿!” 【有区别。涉黑罪不可用钱来赎;而经济犯罪可以用钱来赎。秦哥,求你想想——】 “好好,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秦江威躲开叶默哀求的目光。 新省长要替上面的大佬开疆扩土,清除异己,老势力要维护自己的势力,双方都不会让步的。秦家选择的是新势力,这是家族会议的决议,由不得秦江威一个人来改变。他也不想改变。从秦家的立场看,林家必须倒,他们只有权力选择如何倒。好好倒便给他们留点渣渣,否则连渣渣都不留。叶默看不到整个森林,只盯着他哥那一颗大树,多说无益,反而有害,不如不说。 对于颜大同,秦江威的底线就是保外就医。他一直不亮底牌,完全是一个生意人的老毛病。讨价还价,一般来说都会令对手感到舒服。一口价会让人产生太便宜的感觉。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在叶默的心里,给他贴的标籤是不讲信用,反覆无常。 【秦哥,我相信你。我知道您对我很好,我也真心实意地想要报答你。该断的已经断了,以后也和您长长久久地过,绝不会有贰心。】 每当要求他办事的时候,叶默便会使用敬语“您”,真让人不舒服。 【秦哥,您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哥少吃点苦头。就算不能无罪开释,至少也不要安上涉黑的罪名,因为他真的和黑道没有关系,更没有杀隋宏伟。这件事我可以作证。】 “你不能去作证。任局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摘出来,你想害他吗?” 【好,我不去作证,但是——】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尽力的,你放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天吃早餐时,秦江威发现叶子的脸色很难看,一摸额头,才知道是发热了。叫他不要去上班,他不听。什么也不吃就走了。 去公司的路上,秦江威很不放心,连续发了五条简讯,催叶默去看医生。叶默没有回信,像是真的生气了。秦江威无奈地嘆气,收起手机,不敢再想感情和案子,他必须专注于工作,否则公司会因为自己的分心而垮掉。 一走进办公室,蜂拥而至的人和事便将他埋没,直到晚上十点。回到家,却被告知叶默没有回来。秦江威诧异地打开收件箱,没有加班的信息,再反覆拨拉,没有任何叶子的信息。 他发出询问信息,没有回音。打电话,关机。 秦江威在客厅转了两圈,打开门叫道,“小陈,去省厅。” 他们俩同居的事对圈外人是保密的,他理解叶默在工作单位的不容易,不想让情人难堪。所以他让小陈去接待室给技术处打电话。透过车窗,他看见小陈皱起眉头,秦江威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 “怎么了?”他摇下窗户,探头问。 “技术处说叶先生受伤了,现在第三医院。” “受伤了?什么伤?” 小陈钻进副驾驶座,回头道,“说是枪不小心走火了,打中脚趾和脖子。” “什么?”秦江威失声大叫道,“打中脖子!” “老闆,您别着急。他们说已经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好端端的,怎么会枪走火?” “不知道,老闆,先去医院吧。” “快走,老王。快点。” 事情出在中午午休期间。等秦江威赶到医院,该做的都做完了。叶默的左腿缠着纱布,吊在空中。旁边的小床躺着一个男护工。秦江威一行人冲进去的时候,护工吓了一跳。他伸手阻拦道,“诶,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你们不可以进来。哎哟,病人刚刚睡着,你们又把他吵醒,你们是谁呀?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医生去。” 秦江威根本不理那一套,直接奔到床边,抓起叶默的手喊道,“叶子,叶子,你醒醒。是我,你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枪走火?你哪里来的枪?你们技术处是不配枪的,你的枪从哪来的?” 叶默睁开眼睛,无力地看看他,又闭上,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 秦江威停止唠叨,想了想,掏出手机直接给寇厅长挂电话。寇厅长接着给姜谦处长挂电话。半小时后,姜处长一行人围住站在病房外面的秦江威,小心翼翼地做解释。 “秦总,事情是这样的,午休的时候,小叶去射击室练手。他经常这样,您不知道他以前搞刑侦的,喜欢玩枪。当时候没有别的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子弹击中大腿根,幸好没有爆炸,子弹直接穿过去了。据他自己说,当时枪口朝下,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子弹反弹到大腿。秦总,小叶的枪法一直很好,这次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想不通,不过小雪说上午的时候,她看见小叶有点反常,他自己说是感冒了,不舒服。小雪,是不是这样?”姜谦转头问道。 那个名叫小雪的女警马上点头附和。“是的,秦总。叶处长说他感冒了。我还找了两片白加黑给他吃,他吃了的。” “上午开会的时候,我也觉着他不太舒服。” “那你做领导的不会关心下属,叫他去看医生吗?” “哎呀,秦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失误。当时忙着赶任务,没来得及,对不起!” “哼,我看要好好查一查那把枪。叶默在市局干一线的时候得罪过许多人,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报復。” “是,我们马上去查,马上查。”姜谦严肃地点头。 秦江威心情复杂地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先回吧。” “要不让小雪留在这里吧。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不用了。如果你们真的关心他,在我来之前就该留个同事照顾他,而不是现在才想起派人。”秦江威冷冰冰地回绝道。姜谦脸上骤然一紧,难堪极了。他无目的点点头,朝秦江威抱歉地笑笑,扯扯小雪的衣袖,示意其他人回去。自己却坚持留在医院。 秦江威懒得理他。他生气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子却在思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发生这种意外。叶子当时在瞎想什么,以至于在最拿手的事上都会失手。他是不是对自己感到绝望了?可是他也没办法,政治层面的事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况且还要透过他大哥的力量才能发挥作用。当然,他和齐家是一伙的,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他要对叶子说抱歉的地方。除此以外,他没有什么对不起叶子的地方。他能保证颜大同不判死刑,难道不好吗?他能在监狱里做安排,保证颜大同不至于死于非命,他能安排保外就医,他能给颜大同保留一定的家产,这些他都能做到,难道不好吗?如果叶子能体谅他的难处,不要有过高的期望,不就完美了吗?叶子,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一开始说的就是保命,之后变成不要坐牢,这不是有点得寸进尺吗? 第93页 第67章 第 67 章 周四上午,五源集团董事长颜大同僱佣黑社会势力杀人案第一次开庭。但是前一天晚上,金友武突然死了。看守所说是自杀,但是齐家指控是林家杀的,林家说是齐家杀的。而检方在法庭上提交的是金友武指控颜大同涉黑的书面证据。 叶默躺在医院里看现场直播。秦江威放下所有的工作,亲自去听庭审。不知怎的,他觉得今天对他的人生有重要意义。他必须把握好从今天起的每个环节,不要让叶子失望。 首先是公诉人陈词,接着是辩方律师。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有好事者低声表扬审判的公正性,秦江威在心里讥笑那些外行。他们不知道公正的背后是两派仍处于僵局当中。而审判结果便是打破僵局的关键,所以谁敢不在法庭上下大力气呢? “老闆,老闆。”顾斌喘着气从外面跑进来,急切地叫道。 “你怎么来了?”受到打扰的秦江威不高兴。 “你快看。”顾斌把手机递给他,网络头条——“警方卧底十年,挖出巨贪家族”,秦江威的头“砰”的炸开了。文章说颜大同是卧底,齐家是巨贪。警方的绝密档案,齐家的35套房产,5个情人的照片,6800万的瑞士银行存根,图片清晰可见,不容狡辩。 “怎么回事?” “不知道。外面都传疯了。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外面等着呢!”顾斌低声说。 秦江威担忧地往庭上看。控辩双方还沉浸在自己的游戏里,不知外面的天已变色。就在这时,有人急急地走近辩方律师,把手机递给他。律师兴奋地跳起来,朝法官跑过去。秦江威无奈地用手揉额头。 公诉人见势不妙,赶紧跑上去,三方埋头商谈,情绪激动,你来我往,又是几个回合。最后,法官举手示意双方冷静。其他不明所以的观众焦急地等待法官开口。法官清清嗓子,道,“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改天再审。” 公诉人气愤离场。 下午四点多,秦江威接到情报:在市局查到绝密档案原件和电子存档,上面有老局长任毅的亲笔签名。从法理上来说,这两份文件足以撇清颜大同的涉黑罪名,一切行为都变成办案需要。贪婪的商人变成警方卧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说颜大同在挣钱的同时兼职做线人,他是信的,但是卧底却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证据,但是他就是不信。像叶默这样的人可能做卧底,但是像颜大同那样的人,拉倒吧,满眼贪慾。再说他卧谁的底?卧他秦家的底,还是卧林家的底?还是说黑道上甘家的覆灭是他的功劳?怎么扯也扯不到齐家。而且退一万步说,不论是谁家,胆小如鼠的颜大同都不敢做卧底。 “小陈,备车,去h市人民医院。” 八点,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但是秦江威在李院长的陪同下走进高干病房。任毅身上插着管子,躺在高高的枕头上艰难度日。癌症晚期,可怜的老头子!但愿我不要活到这个地步,秦江威想。 “任局,您好!”院长给秦江威拉开椅子,伺候他坐下。“秦总来看您了。” “任局,还认得我嘛?秦江威。” 任毅眨眼睛。 “李院长,我想和任局单独谈谈心。” “好,你们谈,你们谈。”李院长赔着笑退出去。 “任局,我今天来是为了叶子的事。”秦江威适时地停顿一下,仔细观察任毅的表情。 萎靡的脸上突然放出光芒。 “颜大同的案子您知道吧?” 任毅眨眼睛。 秦江威贴近老爷子的耳朵,低声说道,“颜大同有多项罪名,本来是逃不过法律制裁。但是叶子为了救他哥不惜伪造绝密档案和您的签名,要证明他哥是卧底,这事您知道吗?” 任毅的眼珠子蓦地鼓起来,心电图机发出尖叫声,秦江威顿时明了。护士和医生冲进来把秦江威推到一旁。五分钟后,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秦江威呆了呆,然后慢慢地走出病房。 凯迪拉克从市里回到省里,已是夜晚十点多。但是如果今晚不去第三医院说清楚,恐怕一个晚上都睡不着。秦江威想了想,指示去三医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十一点,在孙院长的陪同下,秦江威走进住院部。到了病房门口,秦江威示意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悄悄地推门进去。半明半暗中,他以为叶默已经睡了,仔细一看,那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他伸手打开床头灯,站在床边俯视道,“在等我?” 叶默点点头,然后按下床边的按钮,床头慢慢翘起来。 “你干的?” 叶默又点点头。 “不信任我?” 叶默无声地笑了。【我们之间有信任吗?用廉价的性来换我哥的命,本来就不现实。都管我自己太幼稚。】 “我们之间只有性吗?” 叶默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秦总,您觉着我们之间有爱情吗?我明明不爽你却非说做0很爽,这是爱情?不分时间地点地发情,弄得我湿漉漉地熬一天,这是爱情?我想吃饭的时候您非要□□,我想休息的时候您非要出去吃火锅,这是爱情?我哀求您在少祁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您却坚持让我无地自容。秦总,如果这是爱情,那只能是您的爱情,我没那个福气。】 秦江威难过地在凳子上坐下,双手抱头闷了一会,然后抬头轻声道,“两个人做*爱总有一个做0,非要我做0才叫公平吗?请问许少祁为你做0时你怎么不抱怨公平?” 叶默鼓大眼睛,惊诧地盯着他,似乎在问“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 秦江威苦笑道,“我猜的。以你的个性,以你要利用许少祁的出发点,你绝不会屈就于他。” 叶默惭愧地撇过脸去。 “叶子,你不爱我,所以你感受不到我的爱。无论我做什么,你只看见里面的刺。就算我为我的失误真心道歉了,你也耿耿于怀,不愿意原谅我。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宿命了。”秦江威无可奈何地嘆息一声,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白色床单。 房间里安静极了。 灯光下,叶默也在发呆。 末了,叶默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写道,【抱歉。】 秦江威抬起头,哀伤地看看他喜欢的人。突然,窗口吹来一阵清风,秦江威浑身打个激灵。他清醒过来,恢復常态,道,“好了,不说那些了。你听我的话,马上收手。否则技术处迟早会查到你,马上停止。” 【除非我哥无罪释放。】 “不可能,叶子。林家都不敢挖人的底,你怎么敢做呢?这是鱼死网破的做法,会招来齐家的可怕报復。齐家会把你和你哥撕得粉碎。不要犯傻,赶快住手。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会给你们善后的。” 【太迟了,秦哥。我不会住手,倒是你应该赶快闪人。毕竟此事与你无关,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做牺牲。】 第94页 “你要做什么?”秦江威惊恐地盯着叶默那决绝的脸。 【大人物玩手段,小人物只有命可拼。既然齐家要报復,那我就用搅屎棍再多搅和搅和。毛毛雨不够爽的话,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勐烈些。】写完,叶默仰头髮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秦江威急切地抓住叶默的胳膊,低声吼道,“叶子!你不要乱来。” “嘿嘿——”叶默继续笑着,声音逐渐变低。 “你到底要干什么?”秦江威惊慌失措。 【到底还是有你们大人物控制不了的地盘。网络真是个好东西,终于给小人物留了条后路。】 “叶子,”秦江威难过地抓住叶默的手,道,“不要干了。算我求你。住手好不好?” 【信不信,你们秦家的底细也在我的档案库里存着,随时可以用来对付你。】叶默脸上露出一抹诡笑。 秦江威不可置信地瞅着叶默,接着苦笑两声,道,“可以啊。随时都可以来对付我,反正在你眼里我是个恶人。” 叶默收起笑容,烦恼地甩甩头,写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叶子!”秦江威急得直跺脚,他紧紧地抓住叶默的手,哀求道,“你收手,我来想办法。要你哥无罪释放对吧?好,我答应你,我去想办法,一定无罪释放好不好?你不要再冒险了,求求你!” 叶默听到他的哀求不仅没有感动,反而很不高兴。他奋力地挣脱秦江威的双手,生气地写道,【我消受不起。秦江威,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可怜虫?从小到大被教育要牺牲自我,顾全大局,从来不敢满足自己。你一直很同情小时候那个渴望爱却无人爱的小男孩,遇见我之后就把那份渴望投射在我身上。你以为我残疾了,便等同你内心深处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吗?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可怜,不羸弱,不需要同情。但是因为你需要藉由我来同情自己,所以我不得不成为那个媒介,来满足你的自恋欲望。】 “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事?”突然其来的解密令秦江威脸色发白,他的身体从内到外地颤抖。“你看到我的日记了?”密密麻麻的细珠从额头上冒出来。 【日记倒是没看见,但是——】叶默顿了顿,冷漠地瞅瞅他额头上的汗珠,接着写道,【你们在网上暴露了太多的隐私,比如说你收养的狗狗有残疾,捐助的失学儿童不是残疾就是身材弱小,由此推导到你那残缺不全的童年。】 “你——你——居然敢分析我?”愤怒和无力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朝他袭卷而来,没过他的头顶。 【够了,秦江威,不要再纠缠我。你是个可怜虫,我才不会爱一个可怜虫!】叶默脸上露出气愤至极的表情,好像对他的不识相感到很生气。 “混蛋!”热血冲上头顶,秦江威来不及多想,站起来,举起手朝那可恶的表情扇过去。“啪”,叶默的身子朝侧边倒下去。秦江威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高尚的人。明知道叶子不爱他,他也打定主意要为爱情作出牺牲。只要能保住叶子的安全,他什么都愿意做。可笑的是,叶子第一个站出来鄙视他的高尚情怀,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他居然动手打了叶子! 秦江威踉踉跄跄地往门口退却。 叶默转过头来,嘴角的血丝清晰可见,眼睛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冷漠,杂以一丝怜悯。秦江威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碎了,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叶子的心里只有他哥一个人。其他人,包括叶子自己都是工具。他算个逑! 他狼狈地退出病房,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快速逃进凯迪拉克,飞速逃回家,躲进书房。关上那扇沉重的木门之后,他才感觉到稍许的安全。 “可怜虫!”叶子居然说他是可怜虫!不,他不是的,他是堂堂的公司总裁,手握六千人的饭碗,省里的交税大户,省委领导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怎么可能是可怜虫呢?不,他不是的。他高高在上,他是主宰者。不要上了叶子的当。不能救出颜大同是另外一码事,不能否定自己的能力——哦,天啦,叶子是在激将他,不能上当。 冷静,秦江威,冷静点。睡一觉,明天再想办法。 第68章 第 68 章 第二天风平浪静,代号“银狐”的黑客保持沉默,但是省委内部会议上热闹非凡。无数人为自己的未来忧虑,不知该如何选边。林家如临大敌,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忧心忡忡。一周后,银狐又开始爆料,刺激林齐两家进一步的斗法。 接着,新省长在旧单位贪污受贿导致煤矿事故的勐料被抖出来。听说新省长差点因为心脏病发作瞬间报销,幸好抢救及时。 技术处的姜处长被各位领导臭骂,不得不将叶专家从病房抬到办公室来加班。 秦江威的内心备受折磨。他如有第三只眼一样,看众人在瞎忙活,而叶子却在后台冷笑。他却像被巫婆下咒一般,变成一个哑巴。 他每天睁眼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头条,如果里面出现“秦家”两个字,那他就愧对祖先了。 幸好,无论是许家还是秦家,都平安无事。 秋天,颜大同的案子重新审理,痊癒的叶默出现在法庭。法庭里冷冷清清,但是法庭外面,热情的群众顶着烈日在等待,如同等待高考生的家长群。10点10分,法官沮丧地宣布颜大同是警方卧底,涉黑罪名不成立。至于非法集资、行贿等案情,另案处理。转眼间,交了高额保释金的颜大同从被告席上走下来,叶默笑吟吟地迎上去,第一件事是给他哥套上黄色的防弹衣,然后两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旁听席上,秦江威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10点24分,颜大同办完手续,和叶默并肩往外走。人家眼里根本没有他,他却傻傻地跟上去。来到大厅里,负责警戒的警察队长正在请示领导要不要开门放记者们进来。叶默拉着他哥往侧门走,秦江威烦恼地打住脚步。无聊,愚蠢,他暗暗地骂自己。 侧门打开,颜大同的保镖们涌进来。 二楼上,甘佳明的枪也端起来。 “颜——大——同!” 叶默推开颜大同, “不——”,秦江威拔腿追过去。 拔枪, “要——”, 举枪, “——啊”, 子弹群在空中交汇…… “独家报导,警方卧底颜大同刚刚走出法庭即在大厅里遭到不明人士的枪击,” “重来!” “据说是黑道寻仇……” “重来!” “叶默同志10多年来兢兢业业……” “回去!” “一直守在一线为人民服务……” “回去!” “老三,你要回哪去?”秦江流伸手拍打他的脸,柔声问道,“喂,老三,你醒醒!” 第95页 第69章 □□第二次转动 “大哥,”秦江威艰难地睁开眼,迷惑地盯着大哥。“你怎么来了?颜大同呢……” “好久不见,想我弟了呗,没想到你居然在做白日噩梦啊!哈哈!”秦江流起身走到窗户旁用手拨弄盆栽的迎客松。“这小松树伺候得不错。看来你们公司请的花匠比我们厅里的那个强。” 颜大同茫然地盯着那迎客松,顺口答道,“喜欢就搬你那去。” “不用。哪能贪我弟弟的宝贝东西呢?嘿嘿!”秦江流拍拍手上的灰尘,道,“最近听见传闻了没?” “什么传闻?” “新省长上任也有半年了,该开刀了。” “什么?新省长才上任?” “是啊,你怎么了?睡煳涂了?” “哦,没有,那我们怎么办?”秦江威低头看手机,心里吃了一惊。他怎么穿越了?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当然是喜新厌旧了。”秦江流闲闲地点拨道。 秦江威没做声。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哦,没有,大哥。我在想别的事。” “那好,周五晚上见。” “呵呵!” 大哥走后,秦江威盯着对面墙壁上的《庐山瀑布》发呆,然后他给颜大同拨电话,约在“翮阳楼”吃晚饭。颜大同说晚上有领导的饭局,秦江威问还要不要你弟弟的命?电话那端马上哑巴了。 晚上七点半,“翮阳楼”二层包间,服务小姐为他打开门,桌上已摆满美酒和佳肴,颜大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秦总,您好,您好!怎么好意思麻烦您请客,今天我请,我请。一定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没骨气。 “叫你的人出去。” “好,出去。”颜大同会意地朝保镖们挥手。陪客们退出了,偌大的包间里清清静静。 “大同,今天咱们闲话少说。就说你弟弟的事。” 颜大同收敛笑意,身体前倾,认真地盯着他。 “他是银狐,你知道吗?” “不—可—能。”颜大同狡黠地眯起眼睛。 “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告诉你,这是最新情报。他是厅里的技术总负责人,所有的诱捕计划是他制定实施的,但是每次告破之后总会冒出新的银狐,像割韭菜一样没完没了。高层已对叶子产生严重的怀疑。” “秦总,您别吓我,我的胆子很小的。要说银狐层出不穷的事,这不怪叶子。现在十几岁的小孩个个都是骇客。” “光冲着他布下的网总有人能突破这一点,你说他有没有里通外国、监守自盗、玩忽职守的嫌疑呢?” “我不相信。” “信不信随你,但是我就告诉你一声。高层一旦怀疑某个人,就会折腾,就会审查,就会无中生有,就会……” “好了,秦总,不用再说,我明白。” 颜大同收回前倾的身体,往椅背上一靠,默不做声。 秦江威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叶默的生命只有一个克星。若是颜大同不点头,他也无可奈何。 “秦总,”颜大同突然展颜道,“我可不可以提一个问题?您为何突然想到要做损己利人的好事呢?”颜大同的笑容如农夫怀里那条蛇的笑。 秦江威蠕动嘴唇,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要把叶子放走,却不收为己有对吧?” 颜大同的脸部肌肉抽搐一下,他用力压抑内心深处的嫉妒。 “没错,我是喜欢叶子,想把他收了。但是前提条件是他得先活着,所以其他的事可以往后放一放。” “但是他一走,许少祁恐怕会跟着走。这样您不就……” “这样才好。要不然碍着许家的面子,我难以下手。”秦江威微笑。 “呵呵,您真会开玩笑,秦总。” “呵呵,我这个人特别不怕等。我要等到——,”秦江威凑近颜大同低语道,“等到叶子心甘情愿为止。再说许少祁离开他们家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知道吗?” “嘿嘿。” “呵呵。” 包间里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秦江威果断地起身道,“好了,话就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我是无所谓。如果叶子进去了,我会安排保外就医,但是……”秦江威有技巧地顿了顿,然后沉下脸说,“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们选了。” “哎——等一下,秦总,秦总,坐,别着急嘛。饭还没吃呢。先吃饭。秦总,最近有没有听见什么消息,您给透露一下呗。” “什么消息?”秦江威半推半就地重新坐下,点起一根烟,慢悠悠地反问道。 “呵呵,当然是上面的消息。” “这个——你应该去问你岳父!” 颜大同心里骂娘,想要弟弟,却不肯帮哥哥,不是个东西。“呵呵,秦总,其实我也觉着许少祁那个人靠不住。我劝过叶子,他就是不听。好不容易断了却不断根,真是头疼。” “他们还有来往?” “明面上的来往倒是没有,但是我弟弟那个人死心眼,劝他结婚不肯结,估计心里还是惦记那个傢伙。哎呀,许家势大,我们惹不起,还请您多多照顾。” “大同,你这话就见外了。你跟着我多少年,跟着林家又是多少年?” “哎呦,我说错了,掌嘴掌嘴。您是我的大老闆,是我的偶像。来,我敬您一杯。” “干!” “秦总,您看这齐家——。”颜大同把话题又绕回到自己的利益上。 “你要是能说服叶子去南方……” “没问题,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交易达成,颜大同显得非常高兴。他向秦江威频频敬酒。秦江威每次只抿一口。 “其实秦总,我知道您才是真正关心叶子的那个人。不像那个许少祁,尽找麻烦。许总对我是特别不待见,其实我冤枉啊,秦总。我一开始就不同意叶子和他弟弟搅在一起,劝了无数次,可是我弟是个四匹马都拉不回的犟骨头。我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向?问他他也不说,真是急死人。还是秦总您好,这么多年是真正地,真心地关心叶子的利益,来,我再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许家不是给你弟一个副处吗?” “呸,谁稀罕啊!我可以给我弟弄个正处,哪个要他们家给?那是叶子傻,傻里傻气地只要个副处,傻死了。我跟你讲,秦总,许少祁就是个祸害,把我弟迷得神神叨叨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呀!儿大不由娘啊!” “可是许家说是你弟把人家弟弟迷得神神叨叨的?” 第96页 “鬼话!叶子是个直的,这可不是我撒谎,您也知道的。要是他是弯的,我早就——呵呵——不可能让他结婚的。” “是啊,叶子很直的。” “就是啊,都是被许少祁带坏的。来,再敬您一杯。您看这五源的帐会被查吗?” “早作准备为好。” “谢谢,谢谢。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真的,还是跟着您干合适。林家她哥太霸道,不得人心,我可受了不少气。” “叶子的事你怎么安排?” “这个嘛……要不到南方弄个分公司给他干。” “许家的婚期定在三月底。他们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原来是这样!”颜大同恍然大悟,他用拳头痛心疾首地捶桌子道,“什么银狐,都是藉口。我就知道许梧州那个傢伙不会死心。其实我弟才冤枉呢,都是他弟先惹的事!” “我可什么都没说。”秦江威闲闲地答道。 “秦总,我谢谢您的好意。这个许梧州,我和他没完。都分手了还要整我弟,太过分了。” 秦江威静静地坐着,一面听颜大同吐苦水,手指一面轻轻地摩挲青花瓷茶杯。 “派得力的人保护叶子。另外不要把内斗那些龌蹉的事不要告诉叶子,免得他因为担心你而回来掺和。” “那没问题。我哪里需要他担心?再说他不也懂圈子里这一套。就知道老老实实工作,还有打游戏,其他的事都不懂。老跟个孩子一样,让我操心。” “听说任毅不准你们见面?” “嗨,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他现在老了,管不着了。再说叶子也不听他的,偷偷摸摸给我发信。嘿嘿。我弟贼精,有的是办法。” “嘿嘿!”一会说是孩子,一会又说贼精,人啦,只缘生在此山中。 “当然啦,我弟也不是坏心眼。别的事他都听任局的,唯独对我不一样。” 这话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秦江威由晴转阴,黯然答道,“的确不一样。”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双方你来我往地走了几趟,这顿饭才算吃完。一看表,9:21。秦江威起身告辞,他带着微醉离开酒店。别的不能确定,唯有叶子会离开这一点可以确定。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关心叶子的人,便只有颜大同了。马上就要开始的厮杀,银狐传说,许家的压力会形成一个合力,逼迫颜大同下决心送走叶子。而许少祁那边也需要做点工作。 第70章 第 70 章 颜大同本想直接回家,开着开着,心想索性去一趟华江小区,把事给办了。他叫保镖在十字路口右转,直接把车开到叶子的楼下。晚上十点多,叶默还没睡,看见哥哥来,颇为惊讶。 “路过,顺便上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好久没给我发简讯了,你小子忙什么呢?” 【最近在跟踪一个大案,忙死了。幸好今天没加班,要不然你就白跑了。】 “嘻,又在打游戏?你说你,30多岁的人了还打游戏,不长进。” “嘻嘻!”叶默厚着脸皮笑。 颜大同把钥匙往茶几上一丢,倒在松软的沙发里双手抱头道,“给哥泡杯茶。哎,还是你这里清净。真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那就睡呗。没人吵你。】叶默把热腾腾的茶杯放在茶几上。 “嗨,说得简单。哥那里一堆的事呢!小子,还是你幸福。下班之后随便玩,不用操心那些糟心的事。” “嘿嘿!”叶默拉过一椅子,乖乖地坐在颜大同的跟前。 颜大同起身坐好,打起精神说,“叶子,哥哥最近遇到麻烦了,需要你帮个大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叶默把手一摊,表示没问题。 “是个大忙哦。你可要想清楚。”颜大同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叶默坐过来。叶默马上高兴地跨过茶几,贴着他坐好,像小时候一样。“新省长来了半年了,有些人事变动。林家恐怕要吃亏,哥哥想把咱们的资金抽出来,找个保险的地方存着,免得受累。你知道哥哥在林家干得也不顺,那个林旗对我可一点都不好。去他的,咱不干了。” 叶默继续笑,好像圈子里的斗争在他眼里是很无聊的事。 “哥有个计划,你去南方开个公司,我把钱打过去,你给哥保管着,万一有事,哥就开熘,咱们到南方去另起炉灶,开创我们自己的江山如何?” 叶默微微皱眉。 颜大同心领神会地拍弟弟的肩膀道,“我知道要你放弃工作很为难,但是这种事情哥不可能交给其他人干呀,我的好弟弟。” 叶默瘪嘴。 “叶子,公务员毕竟是替人家打工,挣的是死工资,比不上自己开公司。凭你的聪明脑袋,和哥哥的交际能力,咱们兄弟联手,保准天下无敌。” 【可是抛弃这里的人际关系,去一个全新的地方,是不是风险太大?】 “嗨,这有什么好怕的。叶子,想当年我们家什么关系都没有,还不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用怕,叶子,哥就喜欢冒险,喜欢开拓新的市场。你呢,也不用在人家屋檐下讨饭吃。你做总经理,哥做董事长,咱们自己说了算,那多神气啊!”颜大同笑嘻嘻地凭空画大饼。“我这么想,你精通网络,咱们可以开一家游戏公司,或者网络购物平台什么的。你的技术加上哥哥的口才,一定会发大财的。” 叶默低头搓手。 颜大同有点不高兴。“干嘛,捨不得他?他不是要结婚了嘛。人家早就拐弯了,你还等呢?” 叶默飞速地瞄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脸色微微发白。 “别想了,”颜大同沉下脸道,“就算明天发生奇蹟,政府突然承认同性婚姻,他们许家也不可能同意和咱们平民联姻的。” 叶默不做声。 “你和他就不合适,两路人,他那么幼稚冲动没脑子——” 叶默举手捂住耳朵,示意他不想听哥哥说人坏话。 “好好,不说不说。”颜大同伸手把叶默的手掰开。 叶默嘆口气,写道,【那瑞瑞和嫂子怎么办?】 “瑞瑞可以转学,至于你嫂子,愿意跟着走最好,不愿意就拉倒。” 【哥,你已经离过一次了。】叶默有些不满。 “那又怎么样?虱子多了不怕痒。他们林家对我又不好。再说都是二婚,又没有共同的孩子,没啥捨不得的。总之,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哥会办得妥妥的。” 【我担心你的精神生活。总是找不到一个稳定的亲密关系对人的身心不好。心理学认为,人是群居动物,人的幸福感源自稳定而良好的人际关系。其中伴侣关系尤其重要,哥,你应该找一个稳定的关系,才能获得支持、信任和幸福。】 “嘿嘿,谁说我没有稳定的关系,就是你小子呀。咱们不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吗?”颜大同伸手去抓弟弟的头髮。叶默的头一偏,躲开他的手,颜大同随即收回手,掩饰性地摸自己的耳朵。兄弟之间骤然升起一股不可说破的暧昧和难堪。 第97页 【可是我们是兄弟,不是伴侣。我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应该找一个能照顾你的人。】 “哎呀,哥哥挺好的,你别担心。什么情呀爱呀都是骗人的。大家都是搭伙过日子。你以为知音那么好找呀?” 【可是哥哥】 “好了,收起你那套心理学理论吧,”颜大同挥挥手,不耐烦地说。亲密关系的问题如同一只毛毛虫钻进颜大同的心里。他特别讨厌毛毛虫之类的傢伙,而小时候的颜默却喜欢在树丛里扒拉。他敢让毛毛虫在手臂上爬来爬去,以观察昆虫的形态。真噁心,站在背后假装不怕的哥哥心里暗暗想。此刻,毛毛虫又重新钻进兄弟之间。“别把我当谘询对象。不给钱。” “哥—哥哥哥,”叶默急了,乱叫的同时朝他瞪眼。 “叶子,别说了,你不也没有稳定关系吗?”颜大同也急了,他站起身,手指着弟弟鼻子叫道,“还是说要等他等到老?”他突然想到一点,脸色顿变,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是要和他偷偷摸摸来往吧?你——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这张皮呢。你要是敢做小三,我就——”颜大同想说我就宰了你,可是他本能地捨不得宰了弟弟,话到嘴边又压住了,可是心尖尖疼得像针扎一样,他用手捂住胸口,倒在沙发背上,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提到许少祁便是戳中叶子的死穴,叶默也变了脸色,对哥哥的一片赤诚转眼化作一串长长的嘆息,他撇过头,闭嘴了。 过了一会,生气的颜大同掩饰性地端起茶杯送到嘴里,却忘了茶是烫的,“啊呀——呸呸”,他气恼地放下茶杯,双手抱胸,气唿唿地靠在沙发背上。 叶默的身体本能地转过来瞅他,但是光是盯着,却没有上前来安抚他的动作。 真是有了情人忘了哥!就算被烫死了,你也不会心疼。 怒火冲上脑门,颜大同嗖的站起来,气唿唿地去拉门。叶默迅速从后面抱住他,“哥哥哥——”,唿唤中带着哀求的意味。来回拉扯几次过后,颜大同心里稍微舒坦一点。他故意哼哼唧唧地不肯转身,经过叶默用力,他才勉强转过脸,不情不愿地重新落座。 【哥,我从事的是机密工作,上面不一定能放我走。】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里面包含太多的秘密。 “哼,这算什么问题,找个藉口就是了,嗯——我想想……”颜大同配合默契地丢开刚才的争吵,转换话题道,“就说圆圆喜欢绘画,以后要考艺术学校,在京城给她找到一个很好的老师,不得不过去陪读如何?一,可以解释圆圆不能留在本地读书的理由;二,天下父母为孩子牺牲是很正常的事。你们领导应该可以理解。” 【理解是一回事,但是不能马上放我走,我们这个工种需要脱密期。】 “什么脱密期?哦,我明白了,你是说要隔离一段时间,等机密失效你才能走对吧?” 叶默点头。 “那有多久?” 【一到两年吧。】 “这么久?不行。必须马上走。” 叶默皱眉。【可是很多技术都是我搞的。简单地说,他们会担心我走了之后,会熘回来做贼,利用现有的系统干坏事,因为我知道防火墙的门朝哪边开。】 “开玩笑吧,我们挣钱还来不及,谁稀罕它这玩意啊?” 【这是两码事。可是猫头鹰总以为凤凰会抢走自己怀里的老鼠。】 “那——我去找找人?” 【找谁?我的顶头上司姜处长是许家的人,不可能听我们的话。再上面的寇厅长,我搞不清是哪一派的。】 “哎呀,不怕,哥去找人,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负责写辞职报告,然后交上去就好了。其他的工作我来干。” 【说实在,姜处长对我挺好的。能顶着许家的压力继续用我,算是有知遇之恩。这么一走有点对不住他。】 颜大同一听到“许家”两个字就头疼,但是又不能明说。他支支吾吾地嗯嗯两声,站起来要走。“好了,早点睡吧。明天就写辞职报告,越快越好。别拖。” 叶默迟疑地嗯了一声,颜大同不放心地回头再望一眼弟弟,他忽然心里发慌,谁知道多年之后,叶子还会像以前那样听话吗?该死的许少祁,像楔子一样深深打入两兄弟之间。颜大同忧心忡忡地打开铁门,走下楼去。 第71章 第 71 章 第二天晚上,他给叶子发简讯,叶子说还没写。第三天,没写;第四天,还是没写。颜大同放下手机,从抽屉里抽出草稿,开车送到叶默家。 “我知道你没时间,所以哥给你起了草稿,照抄啊!现在就抄。”颜大同用手把叶默往书桌旁推,“抄吧抄吧,我检查好几遍了,没问题的。” 叶默的身体本能地抵抗外力作用,但是颜大同坚持不懈地推,叶默无可奈何地被推到书桌旁坐下。 “写吧写吧,啊——那个——你写完了,哥就走。” 【哥,你让我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颜大同大声嚷道,“让你从此以后不用看人脸色,难道不好吗?哥答应你,以后的公司,咱们哥俩一人一半的股份。你不用出资,哥给你一半。你放心,以后就是咱们哥俩的天下,再也没有其他人,你放心啊!”颜大同说得豪气沖天,对自己的慷慨大方颇感满意。 【哥,我真的很喜欢做警察。】 “得了吧,你是为了我才改的行,哥心里清楚。做警察有什么好?工资低,轮班倒,出了岔子还要负责任,咱们家两个老警察都没好下场,你就别再和哥犟了,快写快写。” 【哥,我】 “别写了,我不听。你快抄我这个,快点,乖啊!”颜大同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去摸弟弟的头髮,以示安慰或者施压。叶默却像被火烧了手指头一样,迅速躲开。 颜大同的手难堪地留在半空中,心中颇为恼火。“干嘛干嘛,摸都摸不得了。我做哥哥的哪里得罪你了?” 叶默脸上露出虚弱的笑脸,觉得不好意思。【哥,没有得罪了。我就是】叶默迟疑了一下,继续写道,【就是有点累。】 “狗屁!”颜大同对弟弟的当面撒谎很少恼火。明明是兄弟情义变淡了,却不敢承认。都怪那个许少祁。“好好,不写就不写。”颜大同从弟弟手里扯过草稿,两下三下便撕掉。“你就等着我去坐牢,你和他好去快活。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过两年离婚,又偷偷摸摸在一起,哼哼,我去坐牢,我不怕。你们去快活,快点去快活!” 一想到那个姓许的,颜大同便失去理智。他偏离话题,站在屋子中间,指天对地,乱说一通。叶默垂头丧气的任凭他发作。等他说累了,叶默写道,【哥,你别生气。你先告诉我,林家和齐家到底斗成什么样了?如果真的很严重,我会帮你的。】 第98页 “啊——”颜大同觉得自己好失败,骂了半天的许少祁,叶子却当没听见,你说他刚才那样子是不是跟一个没用的泼妇差不多呢? 【但是就我目前查到的资料,和打听到的消息,林家没用落败的迹象,仅仅是争个厅长位置,不至于闹出大事吧?】 “你知道什么?那都是外部消息。哪里是一个厅长的问题,是齐家和林家有宿仇,现在林家的大树退休了,齐家刚抱上一条大腿,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叶默心怀疑虑地望着他。颜大同不得不加重语气说道,“叶子,你不懂政治。这么说吧,我是他们林家的手套,很多文件都是签我的名。如果林家输了,我们颜家的财产可能会统统被没收。如果咱们不提前转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那可是哥哥辛苦半辈子的全部财产啦,也是我们哥俩后辈子的靠山。就算以后不工作,也够吃喝养孩子了。我的好弟弟,那可是一大笔钱啊!”颜大同的眼睛里放出夺目的光彩。 【哥,你打算如何转移?】 “转到你的名下呀,用你的名字开公司,法律上就是你的财产。即使以后出事,法庭也不能查封你的财产,懂吗?哥以后落魄了,可就靠你吃饭喽!嘿嘿!” 其实颜大同并没有仔细想过财产转移的事,人毕竟是自私的,他可没想过把所有财产全部转到弟弟名下。但既然被问到了,只好现场瞎编。 【你打算转多少?】叶默说话的声音干瘪瘪的,像苦涩的陈皮。颜大同发出一阵干笑,用手摸摸后脑勺,迟疑道,“啊——那个——先转100万好不好?” 【哥,如果你真的有危险,就应该把所有财产都转给我。】 “这个——嘿嘿——也可以啊。不过手里的流动资金只有100万。等我把房子什么的变卖了再打给你。” 【哥,你至少可以抽出500万现金。】 “500万?”颜大同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叶默盯着他,勉强一笑,又恢復忧郁的神情。颜大同心里咯噔一下,转而愤怒地质问道,“原来你这几天忙着查我呢,难怪不肯写辞职信!你连自己亲哥都查,你还是人吗?” “哥哥哥——”叶默脸色发紫。 “别叫我哥。你调查其他人,我不管,可是你别用到自己哥头上。调查我?你他*妈*的真没良心!” “哥哥哥——” “滚一边去!”颜大同气恼地推开弟弟挽留的手,转身就走。叶默没时间为自己申辩,便死命地拉住哥哥的胳膊,偏不让他走。颜大同这回是真生气了,他使出洪荒之力,试图挣脱叶默的束缚。叶默也坚决不让哥哥怀着怒气离开,两人拉拉扯扯,从书桌纠缠到铁门口,颜大同腾出一只手去开门,叶默却把他用力推到沙发上。 “你他*妈*的混蛋!”打不过的哥哥怒吼一声,站起来继续突破。叶默挡住他的路,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却够不着,真他妈窝囊!颜大同大吼一声,照着弟弟脸上抽了一巴掌。“啪!”两人同时愣住了。颜大同醒悟过来,瞅瞅自己作孽的手,再瞅瞅弟弟脸上的印记,脸色顿时垮掉,他真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不是——” 叶默松开他,眼睛愣愣地盯着哥哥,鼻子抽动,两行委屈的清泪刷的冲下来。他依靠铁门,弯下腰,捂面抽泣。 “叶子,叶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刚才——刚才——唉,肯定是被鬼捉住了,我疯了我。”颜大同蹲下来劝慰,说着说着,一着急,便抬手抽自己嘴巴。“叫你乱来,抽死你!抽死你!”颜大同恨恨地抽自己嘴巴。叶默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哭得更厉害了。 “哎呀,叶子,你不要这样嘛,哥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犯煳涂了!” 叶默摇头,然后抹把脸,写道,【哥,我不是怪你打我。我是担心你出大事了却不告诉我。】 “我哪里出大事了?嘻,胡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南方去?】 “不就是因为林齐两家斗起来了吗?” 【不对,这不是真实原因。哥,我查你,不是想害你,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去查。】 “我没有隐瞒,我说的就是事实。哥哥就是想让你把钱带走,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以备后患。” 【是不是和警方有矛盾了?】 “没有。” 【被黑道的人盯上了?】 “没有。” 【得罪大人物了?】 “就是林家齐家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没有撒谎。” 话说到这,颜大同坚持要撒谎,叶默知道再继续逼问也不会有结果,他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绕过颜大同,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 愧疚感油然而生,颜大同心里很不好受。他挨着叶默坐下,柔声道,“叶子,哥真的没骗你,你不要这样。” 【那你真的打算把这里的一切都捨弃掉,离了婚,然后到南方来找我?】 “是是。”到底是不是,颜大同心里没谱,但是被逼到这一步,不说yes会出大事的,只好继续编。 【那你以后还结婚吗?】 “不结了。我都快50了,还结啥结?” 【真打算和我一起过?】 “当然啦,不和你,和谁过啊?嘿嘿!” 颜大同打着哈哈应付道。但是叶默很严肃地写道,【可是哥哥,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我只能做你弟弟,这是没办法的事。】 “嘿,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颜大同大惊,随即又心虚起来。“我没那个意思。我说的就是兄弟情意,嘿嘿,你小子,瞎想什么呢?” 叶默用哀伤的目光注视着他,弄得颜大同很不好意思。【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也明白我的心意。可是我们就是兄弟的缘分。过了界限就没意思了。】 “叶子,你别再瞎说了行吗?”颜大同有点生气,顿了顿,坚定地补充道,“我真的没啥意思。”他想我现在为你的安全焦头烂额,哪能有别的心思?真是添乱。 【好吧,】叶默适时地退步道,【那我以后可能还要找情人,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介意他的存在。】 “嘿,你小子——”颜大同气结,心想你要找就找呗,可是别这样当面刺激我行吗?有时候真想把眼前这个冤孽一刀宰了,省得自己如此憋屈。可是——唉——算了,“好好,你找你的就是了,我不介意。哼哼——我不介意还不成吗?哼,我也找我的,咱们哥俩同时找啊!哼哼——” 叶默没再做声,这个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第72章 第 72 章 两人沉默片刻,颜大同鼓起勇气再次问道,“那你写不写啊?” 第99页 陷入沉思的叶默啊了一声,写道,【是不是许家给你压力了?】 “没有,哪有的事?又瞎想。” 【哥,我可以不当这个副处长。你不要怕他们。】 “真没有。叶子,我一直想问你,这个副处长真的是许家给的?” 【是许梧州给的。不过我自己也想要。】 “为什么?你想要,应该找我呀,我可以帮你的。” 【哥,我要这个副处,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获得更高的权限,可以更方便地观察你对手的情况。】 “我的对手?”颜大同惊讶地问。 【是的,哥,你们那一行里水太深,各个家族之间关系复杂,我需要拥有更高的权限,才能在不违法的情况下监视他们的动静。如果有不利的情报,或许可以帮帮你。何况,你和甘家他们还有联繫。】 “叶子——我不知道——”颜大同有点小感动,他一直不知道弟弟在暗中帮忙。“这么说有时候我收到一些匿名的信息,是你发的?” 叶默嘿嘿地笑了。 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他又想笑又想哭。感到害臊的颜大同掩饰性地重重地推弟弟一把,夸张地叫道,“你小子!也不告诉我一声!” 【那是违规操作,告诉你干什么?想被查啊?】叶默继续笑。颜大同也笑了,笑着笑着,突然他收敛笑意,严肃地靠近叶默的脸,用手指轻轻地抚摸那印记,“还疼吗?” 叶默垂下眼帘,微微摇头。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似乎又回到那段两小无猜的岁月。“哈——嗯——”颜大同不好意思地哈哈两声,把头转向茶几。叶默脸上也颇不自然。 有些事情是永远都回不去了。如果他当时没有结婚的压力,如果他是富二代,或许叶子不会产生主动离开他的意识。只要他开口,叶子或许会点头。但是——唉——没用的,这世上永远没有但是。颜大同深深地嘆口气。 就在同时,叶默也深深地嘆气。他写道,【哥,就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你没有大的危险。不用搞这么大动作。】 “那不行!”绕了一晚上,绕来绕去,又绕到辞职信上了。颜大同态度坚决地否定弟弟的意见,但是叶子不是好煳弄的,他掌握的情况也许比自己掌握的还多。唯有被当做银狐嫌疑的情报,估计上级不会让当事人知道。 说理,怕是说不过弟弟了,颜大同灵机一动,他换上一副苦脸,抓住弟弟的胳膊,哀求道,“好叶子,我的好弟弟,算哥哥求你了。就这一回,你听话好不好?哥求你啦!” 小的时候,实在不行了,也是这一招。这叫不讲道理,只讲感情。感情深,一口闷,如果叶子还不同意,那他也没辙。 叶默蹙眉,像成人盯着一个耍无赖的小孩一样,无可奈何地盯着他。颜大同心里害臊,但是转念一想,老子就厚脸皮了,索性赖皮到底。“叶子,我的好叶子,求求你,求求你啦!”颜大同拱手作揖。叶默又好气又好笑,明知道哥哥在耍赖皮,却无可奈何。一物剋一物,他对谁都可以冷脸,唯独对哥哥狠不了心。 【好。哥,我听你的。】 颜大同马上停止作揖,抬起头舔着脸赔笑。“谢谢,谢谢!” 【但是我有条件。】 “说!” 【走了就不能再回来。你答应我半年之内卖掉所有的产业,去g城和我汇合。】 “半年?太快了吧。”颜大同犹豫道。 【哥,我不管你背后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但是你不能一会把我支走,一会又叫我回来。我没法再回来。】 “放心,绝对不会叫你回来。” 【那你就得过去和我汇合,要不然,我一个人待在异乡干什么?我又不会做生意,一个哑巴也找不到正式工作,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凉在那儿吧。】 “啊——这个嘛——”颜大同还真没想过太久以后的事情。叶子说得对,一旦辞职,便是不归路。如果自己不过去,他以后怎么办? 【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我待在g城,咱们兄弟分开,就帮不上彼此了。我在警局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从省里到县里,上上下下我都认识。一旦丢了这些关系网,损失可就大了。虽然可以在g城远程控制,但是丧失执法权之后,能做的事就少多了。哥哥,你要想清楚。】叶默委婉地劝道。 “哎呀,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颜大同烦恼地挥挥手,说道,“你管好你自己就成。我会来的,会来的。” 这多米诺骨牌真是烦人,还没推第一张牌,后面的牌眼见着就要倒了。颜大同心里烦闷,他站起来,无意识地打开铁门要走。冷风袭来,他勐然醒悟,回头交代道,“你快写,快点。交上去之后告诉我一声。” 叶默站在身后,嘆息一声,然后点头。 正月初八,叶默递交辞职报告。通过秦江威的影响力,二月底,叶默正式脱离省厅,带着四个保镖助理启程去南方g城。圆圆已经临近高考,不可能再转学,仍然由她妈妈照看。颜大同的一颗心终于放下。颜大同把大笔的资金汇往以叶默为法人代表的同叶新创公司。公司具体做什么,两兄弟都没谱,就先搁在那里。叶默天天在g城游荡,观察本地风土人情,学习新知识,琢磨未来的方向。 叶默走了第五天,许梧州找上门来问他要弟弟,颜大同大惊。他哪里知道许少祁跑了?两人大吵一架,但是双方从彼此疑惑的目光中都猜到了许少祁的去向。等许梧州一走,颜大同立刻给叶默发信。叶默回復没有见着许,还问出什么事了。颜大同不想引发余震,便说没事。再给他的手下打电话,手下回覆说没有陌生人来找叶总。颜大同这才把心放下。过了一会,他把许少祁的照片发给手下,叫他们一有情况就汇报。 许家把整个s省的地面掀开,又派人去g城,都无结果。许少祁如泥入大海,无影无踪。颜大同密切关注g城的消息,据保镖报告,叶默每天优哉游哉的,没有半点不正常的迹象,生活平静得不可思议。 三月底,许家的婚礼被迫取消,同时齐家和林家的斗争正式拉开序幕。五源集团总部被查封,颜大同被警方反覆传唤,林家内部每天都开会讨论,互相指责,屋内屋外,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些事颜大同都没有告诉弟弟。他暗中感谢秦江威的提醒和许家的逼迫,使他颜家的大部分财产得以存活。祸兮福兮! 叶默发简讯说想搞一个物流公司。颜大同说随你。先投一百万试试看,市场反应好再继续。叶默说好。颜大同说以后不要往这个号码上发简讯,因为警方会查看记录。叶默想了一会回道,【你什么时候能脱身?】 【等调查结束吧。暂时不要联繫。一百万之内的投资,你自己做主。其他的等我来了再说。】 【好。如果你有紧急情况,给我发简讯或者email。】 谈话本该结束,但是颜大同忍不住加一句【许少祁真的没来找你吗?】 第100页 【没有。】 颜大同盯着屏幕,思索了一会,想想不对。上次叶子还问【许少祁出什么事了?】这次却没有问,似乎对许少祁的处境不感兴趣。真的断根了? “唉——,”颜大同情不自禁地打个唉声。不管了,等我过去了再修理他们。 第73章 第 73 章 许少祁走下火车,不到五分钟,浑身湿透。这南方果然不同寻常的热。他钻进洗手间里脱掉羽绒服和棉裤,换上t恤和七分裤,然后去找计程车,队伍蜿蜒曲折,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摇摇头,可是也没更好的办法。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颜家哥哥的存在。叶默说受到保镖的监视,不能来接他。他们约好在宾馆见面。 这一次出走对许少祁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从此以后和原生家庭决裂,绝无回头之可能。就算妈妈还愿意收留自己,自己也没那个厚脸皮再回去。一路上,兴奋和愧疚,憧憬和恐惧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周身游走。他无法老老实实坐在上铺发呆,战慄的他不得不在走道上来回穿梭,形同异类,下铺的老太太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打摆子了。许少祁摆手说不,我只是——,突然话卡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千言万语都浓缩在三月一号和叶默的对话中: 【听说你去南方了,怎么捨得副处的职位了?】 【对不起,少祁。我斗不过你哥,也改变不了社会舆论,对不起。】 【那你这么一走算什么回事?把我彻底丢下了?】 叶默那头迟疑了一下,回道,【对不起,少祁。我不想丢下你,但是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我不敢要求你捨弃亲人。那毕竟是你的血缘。】 许少祁那时正站在窗口望风景,一个人遗世独立,妈妈嫂子侄子侄女还有哥哥等人挤在电视机前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他回头看那热闹场景,这一走便是千山万水,永无宁日。他捨得放弃眼前的大团圆吗?如秦江威所解释的那样,叶默没有主动邀请他,是处于同样的担忧。可是他连副处都不要了…… “少祁,过来吃橙子。”老妈朝他招手。 “不吃。”许少祁不耐烦地撇过脸,对着窗外,等着眼里的液体慢慢回流。然后他打下两个字:【我来,你愿意吗?】 叶默那头沉默颇久,答道,【好。】 走出动车车厢,许少祁深深地吸一口南方的新鲜空气,拿着笨重的羽绒服、毛衣毛裤,他朝着和煦的春风走去。在车上已经给叶默发信报到,但是没有回覆。叶默经常这样,说是职业习惯,不做多余的动作。他有点不习惯,但是他理解。非常时期嘛! 坐上黄色的的士,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穿行,许少祁好奇地打量一座座的摩天大楼,想像着未来他们两人也会像人行道上的情侣一样并肩漫步。dior、gi、coachcoste、tommy hilfiger,展示橱窗内外都洋溢着大都市的傲慢和尊贵。许二少心里充满艷羡和期待。这就是他们将要打拼立足、傲视群雄的地方。一定行的! “76.8。下车请带好随身行李。” 的士在一个小街里停下,许少祁疑惑地看看那幢六层楼的“陈家宾馆”。“师傅,地址没搞错吧?” “没错啦。”司机师傅咬着牙费力地说出第二句塑料普通话,眉头紧锁,好像是嫌他龟毛。 “好吧。”许少祁掏出钱包,抽出一张毛爷爷,拿着零钱赶紧下车。 的士一熘烟地跑了,把他丢在狭窄的巷子里。男男女女从他身边快速穿过,都是一副不要理我的模样。许少祁低头看地面,下水道居然是露天的,左边小超市的一个女人抱起一个小娃娃,朝下水道里嘘嘘,毫不在意自己仍然青春的形象。许少祁嫌恶地赶紧往台阶上跳,躲开在他人眼里司空见惯的一幕。他拿出手机认真比对地址,没错。叶默给他安排的就是这个小宾馆。好吧,人生地不熟的,先将就。 许少祁磨磨唧唧地掏出□□,在前台把手续办了,拿着一枚铁钥匙走上狭窄的楼梯,来到三楼最当头,找到3109。打开门,标准间果然很小,窗帘像是从未洗过,上面沾着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油渍还是灰尘。许少祁翘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地拉开窗帘,往楼下眺望。这是一条长长的巷子,两旁是六层的简单粗陋的房子。虽然水泥钢筋一样不少,但是在许经理眼里,明显是不想好好建,随时准备拆掉的下等房。 这里是打工仔或者说南漂的集散地。真不知道叶默什么心理,又不是没钱,居然把他安排在这种地方。许少祁失望地转过身,房间里连套桌椅都没有,他一屁股陷入软软的席梦思里。又忽然跳起来,嫌恶地拍拍手,然后低头检查深红色的床单和被套,颜色太深,看不出干净与否。许二少什么时候住过这种不入流的宾馆,真是让人极度不爽。他打了唉声,重新坐在床边,懒得打开行李箱,反正待会见面后就要换地方。 “唉,”他接着又哀嘆一声,无奈地倒在床上,望着似白非白的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妈妈现在……“笃笃,”许少祁的小心脏砰地发射出去,当下的不快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欢喜地冲过去,打开门。 “默哥!” 那人尚在门口东张西望,观察敌情,许少祁火速将那傢伙拉进来。还没看清楚双方的鼻子,嘴巴先对上了。就在狭窄的入门口,两人把几个月来的爱恨情仇先解决一遍。重新拉上裤子后,叶默第一句是【对不起,少祁。】 “对不起啥?”许少祁先是不解,接着明了过来,他撇嘴道,“没什么。我自己也斗不过我哥,没事。在省里待着,我们必然要分手,我了解。不过现在好了,”许少祁眼珠子一转,高兴地跳上床,高举双手大叫,“我们解放了,自由了,happy了。” 叶默站在床下,宽容地看着他胡闹。许少祁一个跨步,从空而降,对面的大力士一把接住他,许少祁双手紧紧地环住对方的脖子。两人互相凝视,大眼睛像太阳在发光。 “默哥,我爱你!” 叶默的答覆是在他的嘴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把他温柔地放在床上,再来一次温柔的缠绵。 做完之后,两人懒洋洋地并肩躺着,都不想说话。激情过后是慵懒和空白。过了一会,叶默起身写道,【我该走了,少祁。他们该回来了。】 “啊?这么短?好哥哥……不对,你先别走,咱们先把事理清楚。干嘛让我住这种破烂地方?你要没钱我有啊,就算住五星级酒店也能住一年的。”许少祁拉住对方的手,撅起嘴巴。 【宝贝,我知道住这里委屈了你。但是你听我说,这里是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便于隐藏。别说你哥无法调动大量的警力,即使他能做到,至少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搜到这里。而五星级酒店是很容易查到的。相信我,我是搞这一行的。】 “默哥,没这么恐怖吧?我去五星级酒店也有假身份不就得了吗?再说至少去个如家什么的级别嘛,比这强。” 第101页 【少祁,即使是如家,也已经联网。凡是这种地方,一旦认出你,在你还没察觉之前,你哥就能赶到。少祁,这一次无论如何你要听我这个专业人士的话。一旦被抓回去,我们永无见面之日。后果严重,咱们输不起。】写完后,叶默极其严肃的盯着他,弄得他面上发红,好像自己是个幼稚的小孩,一点苦都吃不得似的。 “好好,不说了,听你的。”他摇头嘆息道,“唉,谁叫你是专业人士呢!” 【少祁,委屈一下,等我哥的官司了结就好了。】 “不说熬过三月二十八号结婚日就可以了吗?” 叶默露出苦恼的神情,【少祁,现在情势复杂。我哥的岳父家林家和齐家在斗争,我哥也被捲入其中。我怕你哥会因为我俩的事报復我哥。】 “我哥没那么龌龊好不好?”许少祁突然沉下脸,心里烦躁。 叶默无奈地呵呵两声,好像是孺子不可教也。转瞬间,他变幻神情,赔笑着拿出一副哄人的态势。【不是这个意思,少祁。从你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为你哥的敌人。不论你回不回去,他都会展开报復。但是目前他还需要我这条线索来找到你,所以暂时不会对我下狠手。我请求你稍安勿躁。把时间往后拖一拖,等我哥的官司顺利结束,等你哥的怒火降低些,到时候再摊牌好不好?】 “我哥——,”许少祁迟疑了,想起哥哥那张阴沉的脸,不禁又生畏惧之心。许梧州多数时间是宠他的,但是真起发火来,和老爸没有区别,甚至更可怕,更无情。叶默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怜惜和哀伤,他伸手搂住情人,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背。“我哥总不能把我绑架回去吧。重点是你哥。他来了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叶默迟疑了一下,写道,【少祁,首先我想和你说清楚,我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之一,我不能不认他,但是我也不会让他为难你。我尽量在你们之间搞平衡。实在不行,等他来了,公司还给他,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咱们惹不起,躲得起好不好?】 “好,我举双手贊成。”许少祁的一颗惶恐的心落了地,他从侧边搂住情人,趴在胸口说道,“默哥,从今往后,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没有之一。”说完,他的鼻子堵了。一种忧郁的情怀紧紧地抓住他。 叶默神色变暗,但是很快转为坚定的自信,他伸手将许少祁圈在怀里,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一口,然后把他紧紧地搂在胸前,那坚实的感觉令许少祁感到心安。虽然三个月不见,重燃激情却只需要一秒钟。两人默默地拥抱了一会,然后分开,恢復正常。 “你走吧,默哥。有空再来。” 两人起身。 【少祁,再过两天,你哥的人就该到我楼下了。这段时间里我会受到双重监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能再来。你先用□□在这里住着,少到外面去。和我简讯联繫好不好?】 “成。听你的,那你要及时回我的简讯。有时候接不到你的回信,我好难受。” 【好,我尽量及时回。但是不能老是发简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另外,我们都准备几个电话卡,每天换一个号。】 “每天换一个?有那么夸张吗?” 【少祁,这事你听我的。我有反侦查经验。这上面有数字,你按照顺序启用,这样我就知道你每天用的是哪个号码。不要再往189这个号上发信息。我每天会启用一个新的号码和你通信。如果你没有接到我的主动问候,不要慌。除非我出事了,否则我一定会和你联繫。如果有人用旧号码和你联繫,那一定不是我,千万不要回信,尤其是不要说出自己的地址。马上关机,知道吗?】 “好好,听你的。那我明天就去买。” 叶默从皮包里取出30张卡递给他。 “默哥,你真行。你就适合搞刑侦。” 【用完之后,重新买卡。】 “好。那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呀?”许少祁手脚并用,像蛇精一样缠上叶默。叶默笑笑,温柔地拍他的头,写道,【我会找机会的。】 “好吧。”许少祁不情不愿地放开叶默,送他出门。 第74章 第 74 章 门关上了,房里重归冷清。许少祁嘆口气,回到床上看电视。电视剧里出现一个抬手抹眼泪的老太太,他马上想到自己老妈,鼻尖一酸,赶紧关掉。走之前,他给哥哥留信说带走安溪分公司的56万流动资金。作为补偿,以后许家的财产和遗产他一分都不要。说这话是为了平息哥哥的怒火,就不知道爸妈看了会不会以为自己无情无义到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其实他一直都愿意做他们的儿子。 许少祁翻个身,侧向窗户,想睡却睡不着。哥哥现在怎么样?很失望还是很愤怒?唉,他又翻个身,重新仰天躺好,盯着天花板。秦江威说这次斗争,颜大同是难逃此劫,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颜大同不会来g城。那对他们俩倒是好事。可如果他来了呢?叶默能抵住他哥的欺压吗?听叶默的口气,他对他哥还是蛮尊重的,那么他会不会为了亲情抛弃爱情呢?想到这,许少祁后背一紧,他拽了拽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还是听秦江威的话比较好,封锁消息,拖住叶默的后腿,不让他回去帮他哥。但是颜大同会入狱——不关他的事,是颜大同自作孽不可活。再说叶默回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徒劳伤心一番。 “叮咚,”手机响了。是叶默发来的。 【我到了,你还好吗?】 许少祁精神一振,把所有的烦恼先抛到一旁。他乐滋滋地坐起来打字。 【我很好。】 【少祁,我想你这几天可以琢磨一下以后开什么样的公司。我不懂商业,以后可要靠你挣钱养家了。:)】 【嘿嘿!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我懂点网络技术,你上网查查看能做什么发展?或者搞你熟悉的行业也可以。写份企划书吧,通过邮件传给我,我给你参考参考。】 【这么快就给我布置任务了?】 【你不是闲着嘛!】 许少祁咧嘴笑了笑,随即鼻翼抽动。叶默好像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明明是怕他想家,却说得那么委婉。不服不行!难怪哥哥酸熘熘地说叶默比他厉害。想到这,许少祁嘿嘿地笑出声。 【好的,马上就办,我的老闆大人。】 【嘿嘿,以后你是老闆,我是技术助理。】 放下电话,许少祁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转晴。晚上七点,g城的天还是大亮的。许少祁拉开窗帘,楼下是比肩接踵的人潮,远方是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这个欣欣向荣的超大城市给予他无限希望。 过于兴奋的许少祁拉开房门,决定到下面去熘达熘达,熟悉一下环境。他走出宾馆,宾馆对面的水果摊上,金黄但臭臭的榴槤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饶有兴趣地观察购买榴槤的男人,衣着光鲜,手上空空,大概是被老婆临时抓来补买东西的甩手掌柜。听说g城男人和省城的男人一样是大男子主义,“桃花朵朵开——”,手机响了。男人掏出手机搁在耳边,温柔地说道,“快了,我就回来。你先吃嘛,别等我,宝宝。” 第102页 幸福如鲜红的桃花在嘴边摇摆。蹲在宾馆台阶上的许少祁也跟着开心起来,不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幸福的颜色是一样的。 “桃花朵朵开——”,手机又响了,可是男人还在通话中——天啦,是他自己的手机。 “喂,秦总,您好啊!”许少祁咧嘴笑道,“到了,刚到。谢谢您关心。” “那就好。你哥已经开始动作了。你要小心,不要和任何人联繫,包括成文丹。” “知道,秦总。放心吧,除了您之外,我不和任何人联络。” “他——还好吗?”电话那端有些迟疑。许少祁听出来了,但是他选择忽略不计。 “挺好的。我们没见面,就发了简讯而已。他说他挺好的,秦总。” “——那——你们好好的——那个啊,”一句简单的话却说不完整,秦江威的声音低沉沙哑, “有事我再联繫你。”说完,秦江威迅速挂断电话,许少祁把手机揣裤兜里,耸耸肩,对着远处挂在高楼角上的残阳发呆。他知道秦江威绝不会高尚到祝福他人的地步,但是事实却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头绪。许少祁的心中一直盘旋着奇怪的问号,有时候想起来也有莫名的压力。 去他的,懒得管,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就成。许少祁站起来,用脚尖踢走一块小石子,用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抬脚汇入生生不息的人潮中。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忍到第五天晚上,许少祁忍不住发简讯催叶默过来,可是叶默不理他。许少祁急得跳脚。过了一会,叶默才慢悠悠地回道,【出去走走。你那条街的西边有许多酒吧,去玩玩。】 什么意思?考验他的忠诚度?开玩笑,他许二少用得着跑一千公里来玩玩吗?许少祁嘟起嘴巴,敲打道,【默哥,我不出去去玩。求你玩我。】 【嘿嘿!】 【默哥,你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来一趟吗?我好无聊啊!】 【嘿嘿!】 【每次都是嘿嘿,多写一个字不行吗?】 【等一下。正在外面吃饭。】 【和谁吃饭?】【都九点了为什么还在吃饭?】【到底吃什么饭?】【默哥,你不是瞒着我在外面有人吧?】【是不是分手之后你又找人了?】【为什么不回信?我告诉你,叶默,你要是脚踩两只船,我就杀了你。】……【默哥,你回个话嘛。就算另外有人,也把话说清楚嘛。】【默哥,没错,这次是我主动贴上来的,但是人都是有尊严的。你要是不想要我,说句话嘛。】 无论他如何激动,叶默那头却一直没有音讯。处于脑补进行时的许少祁越想越痛苦,越想越窝囊。他真是幼稚,想都不想便把自尊毫无保留地双手奉上,却忘记人是善变的。如果答案是yes的话,那可全是他自己的错。正在许少祁捶胸顿足的时刻,手机响了。 【傻瓜,瞎想什么呢!回去和你联繫。】 傻瓜两个字让许少祁立刻从地狱蹦回到天堂。他乐滋滋地回道,【你才是傻瓜呢!】 二十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少祁,我刚才在和人谈合作的事情,不好回信。别瞎想。】 “嘿嘿!”许少祁盯着简讯傻傻地笑。 【少祁,你是我的心肝,没有人能代替你,知道吗?】 “嘿嘿!” 【少祁,我们最近两个月考察了许多行业。我每天派他们去别人的公司做卧底,现在有几个选项,你给参考一下。】 许少祁心里立马笑开了花,只要不是踩两只船就好。 【一个是做网购,一个是做物流,还有一个是做网游。你觉得哪个更好?】 这三个选项里面,许少祁只听说过网游,但是他只会玩,不会开发。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不清楚。叶默诚恳地请求他帮忙查资料,一定要给出书面意见。许少祁一面想叶默的团队需要他这个门外汉来指导吗,一面又屁颠屁颠地打开电脑上网找资料。这一找便到半夜2点。等他想起来发简讯时,叶默已经睡着了。 “耍我呢!”许少祁嘟嘴骂了一句,然后也上床梦周公去了。 第二天起来接着找资料。明知道叶默是在故意消耗他多余的荷尔蒙,许少祁也心甘情愿地忙活。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未来,如果不出力,未来的许总经理会让叶总裁笑话的。 第75章 第 75 章 14号晚上,叶默告诉他因为道德问题,不想做网游,剩下两个选项还需要进一步和人商谈。许少祁马上表示贊同。他特喜欢叶默身上那股凛然的正义感。做网游最来钱,可是那种缺德事岂能由我们的叶警司来做,要做也是他这种无良商人来做嘛,许少祁在心里乐呵。 【我支持你,默哥。咱们绝对不能为了挣钱做伤天害理的事。】 【;-)】 【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少祁,求你别催了。楼底是你哥派来的两辆车,隔壁又是我哥的卧底,实在出不去啊!还有14天,再坚持一下。】 【我知道,但是一个人好寂寞滴啦!要不我们来玩隔空写黄色小说如何?】 【我作文不好,快睡吧。】 【好哥哥,又不搞真人秀,过过嘴瘾而已嘛……】 【我服你!睡了!】 叶默那端的电波随即保持静默,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许少祁岂肯罢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段接一段的黄色篇章经过无线电波源源不断地穿过半个城区,飞入心上人的眼睛。写着写着,许少祁自己先入戏了,腹部热流滚动。他忍不住要勇敢地扑过去,先用ak47把可恶的保镖们一一干掉,再把心上人从古堡里抢出来,最后潇洒地跳上保时捷,面朝大海飞奔而去。大团圆的动□□情片结尾都这样。 “然后,a 和b脱下最后的束缚(哥,你懂的),黑夜里白色的海浪依旧拍打着巨大的礁石,”不对,黑夜里还能看到白色的海浪吗?许少祁一边喃喃自语,一面打字。 “咚咚”,窗户上有鸟在啄。“别吵,没看见本少爷正在写作吗?难得我这么多年没写作文,居然还能写这么多!” 许少祁手指往上扒拉,发现刚才一蹴而就的简讯居然能凑成两张a4纸的作文,不禁为自己感到无比骄傲。有开头有高潮有结尾,不骄傲不行啊! “咚咚咚咚”,夜里的鸟不睡觉,吵什么吵?趴累了的许少爷翻个身,倒在枕头上继续码字。“砰砰!” “妈的,”许少祁翻身跃起,骂道,“这什么鸟啊?”他拉开窗帘,气沖沖地往外看,窗户左边的水管上趴着一个黑影。“啊啊——”缺乏戒备心的许少祁吓得哇哇大叫。他本能地往后一跳,回身想要找个啥玩意来御敌,但是方寸间他心慌意乱,转来转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咚咚,”一只大手出现在玻璃上。许少祁皱眉研究,蓦地,他冲过来打开窗户,把疲惫不堪的叶默拉进来,骂道,“你找死啊?三更半夜的爬水管!” 第103页 【不是你说想我吗?】叶默一脸委屈。 “我是说想你,可是没叫你爬水管上来。楼下有门,你看不见吗?” 【三更半夜走正门,会给服务员留下深刻印象,不安全。】 “不安全你个头啊?又没偷又没抢,怕个鬼啊!” 【怕你哥!】 “拉倒吧,我哥又不是警察,不至于能查到这小旅馆来吧?” 【我的同事可以帮他查啊!】叶默笑嘻嘻地强行搂住愤怒的小鸟的腰身,一起滚到床上。 “哎呀,压死人了。喂,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的力气没你大就没有说话的权利。我们可得说清楚,以后家里的事我有发言权的,要不然我要生气的。” 【都归你管。我不管。】 许少祁挣扎地摆脱对方的束缚,从床上坐起来,愤愤不平道,“你这样做很危险的,你不要命我还要人呢!” 【不用怕,你这才三楼,我那里是十楼好不好?待会还要爬回去呢!】 “你说什么?”许少祁的下巴差点掉地下。“从那边爬下来,又从这边爬上来?!我靠。” 【要不然怎么办?又不能走正门!】 许少祁抓起一个枕头狠狠地压住叶默的头,骑在他身上挥拳,“疯子!你这个疯子!”除了骂人,他无话可说。叶默在枕头下发出持续的,痉挛般的怪笑,许少祁起了疑心,扔掉枕头,问道,“你耍什么名堂?” 叶默一面喘气,一面写,【先坐电梯下到二楼,然后才爬水管的。】 白白担心半天的许少祁气恼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呵斥道,“不许笑,再笑我就宰了你。”叶默脸上泛起紫红色,他艰难地喘息着,顺从地躺在他身下,温柔地凝视他。双手放在头顶,完全不加以抵抗,仿佛等待许少祁将他谋杀掉也心甘情愿。手掌上因为爬水管留下的红印还没消退。 忽然间,愤怒随风而逝,许少祁松开手,俯下身,在那双柔软的眼睛上轻轻地吻了两下。斗室里温暖如春。 那一晚是许少祁人生中最深刻的一晚,肉体与灵魂剎那间完全对接,放松放松再放松,把自己託付给大海。相信它,它是生命的摇篮,它会无条件地托着你,抚摸你,纾解你的焦虑,赐予你幸福,再把你送入甜蜜的梦乡。 “布谷布谷,”又是该死的鸟,许少祁翻个身,抓住手机,拍死闹铃。 “布谷布谷,”许少祁无奈地睁开眼,10点半,是他设定的闹铃。平时他都这个点起来。那个说要爬回十楼的人正在身旁打唿噜,看来睡得挺香。 “喂,10点半了,吃不吃早饭呀?”他使劲地推背对他的大熊。 对方懵懂地嗯了一声,没回答。许少祁嘆口气,转身抱住大熊,继续睡。 11点44分,许少祁的肚子实在坚持不住了,腰酸背痛的他勉强爬上叶默胸口,拍打对方的脸,“别再睡了,先救命啊!” 叶默慢慢睁开眼,用手揉一揉,看清是他后,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突然抓住他的头,在额头上使劲吧嗒一口,然后鲤鱼打挺,光速跑进卫生间哗啦哗啦去了,留下可怜的小受继续在床上挪动。 “明明是我先起的好不好?倒被你先占了位置,没良心的傢伙!” 唿啦,门开了,叶默笑吟吟地跑出来打横抱起他,送进卫生间。“喂,你慢点。我要洗澡,你帮我洗。” 叶默在他脸上又亲一口,算是回答。叶默把他放在马桶盖上,打开龙头等热水的空档,替他脱睡衣,毛手毛脚之间两人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闹。 “别闹了,再闹会活活饿死在床上的。”许少祁笑着推开叶默。突然,叶默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丢开他转身出去了。 “喂,还真走啊?没良心的!”许少祁愤愤不平地跳进浴缸。 “嘻嘻,”叶默像一阵风一样又跑回来,站在浴室门口朝他摇晃自己的手机,然后写道,【我把手下人给忘了。刚回了简讯说今天放假,免得到处找我。】 “哦——叶总也有熘岗的时候啊!”许少祁拿过浴巾,匆匆擦干身体,跟在叶默屁股后面走出浴室。 突然间他生出顽皮之心。“不对,兴许你是在给小三发信!想瞒我,没门,快给我看。”明知道抢不到,但是许少祁还是开玩笑似的伸手去抢。笑嘻嘻的叶默顺从地让他把手机抢走。可是拿过来一看,手机已经关机了。 “喂,这么快就关机,果然有鬼!”许少祁改抓对方的头髮。叶默敏捷地躲开。许二少不甘心,再次出手,被逼到墙角的叶默举手格挡,就是不配合。“讨厌!”许二少大声抗议。叶默无奈地放下手,任凭情人弄乱自己刚刚梳好的头髮才算罢休。 【没有小三,关机是怕你哥通过gps查我的位置。】 “太夸张了吧?做警察的就是疑神疑鬼,职业病。” 叶默呵呵笑,不做辩解。 两人收拾妥当后走出宾馆,春天的阳光铺天盖地洒在屋顶上,街面上,还有叶默的肩膀上。许少祁有种想挽住对方胳膊的冲动,唉,还是算了,这样并肩站着就挺好,不能要求太多。叶默没有感受到他心里的幸福,仍然像个职业警察一样左顾右盼,然后朝右边一指,示意跟他走。许少祁不再计较周围乱糟糟的环境,满心喜悦地跟着他的指南针走。在城市的迷宫里转来转去,叶默把他领到一家“重庆小吃”门口。正是饭点,里面的人都得侧身而行。 “默哥,这也太那个——”许少祁还没说完,叶默已经挤进去了。看来说也没用,许少祁只好认命地跟进去,在一个小桌子前勉强坐下来。一共四个位置,三个都有人,所幸对面的情侣快要吃完了。他们只能等。过了一会,情侣走了,留下一摊子油乎乎的乱象。叶默端着一个大盘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两碗面放在桌子上,抓起餐巾纸把桌面擦两下,把情侣留下的碗筷收进盘子里,主动送进厨房。 “连个服务员都没有,真是的!”许少祁小声嘀咕。 【凑合凑合吧,我们平时出外勤的时候都这样。赶时间,没法挑。】 叶默把筷子递给他。又拿起辣椒瓶,用眼神问他要不要。许少祁摇头,然后又愁苦地点点头。叶默看看他的脸色,好脾气地帮他加上辣椒。用手摸他的头髮,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安慰他。许少祁小声嘆气,拿起筷子准备凑合凑合。 “让一下。”里面的小伙子站起身叫道。也许是生活窘迫的缘故,也许是赶时间,不管怎样,周遭的人好像都活在一个大大的“烦”字当中。许少祁慢腾腾地起身,嘴里嘟囔着,“什么素质,连个请字都没有。” 没想到被人听见了,回头就是一句,“你*他妈说谁呢?” 本来热闹的餐馆突然安静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许少祁脸上一半红一半白。叶默立刻站起来,挡住脾气暴躁的小伙子,笑嘻嘻地给人低头弯腰赔不是。 第104页 “你他*的又是什么人,值得老子高看你?有本事去吃海鲜啊,到这里挤什么挤?” 听到这句话,许少祁再也忍不住,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从叶默身旁挤过,愤然跑出小吃店。那小伙子跟着出来,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恶狠狠地用目光挑衅他。 许少祁握紧双手,指关节发白,叶默从后面挤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挡住那人。许少祁把头偏向一旁,不理他。叶默小声地嘆息一声,搂着他离开小吃店。 两人继续往前走,看见一家郭记家常菜,里面也是人潮涌动。叶默小心翼翼地用眼睛请示,许二少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叶默赶紧跟上。两人在弯弯曲曲的小街上转来转去,肚子已经饿到麻木。 突然街道尽头出现大马路,马路对面是“中辰大酒店”的招牌。许少祁停下脚步,用目光示意叶默。叶默瞅瞅那招牌,又瞅瞅他,咬住下唇,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许少祁掉头就走,走到第一个拐弯处,有个婆婆在卖烧饼,许少祁掏出零钱买了两个大烧饼,然后快步走向宾馆。叶默吃没吃,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一个小时之后,叶默提着一个大塑胶袋走进房间。许少祁假装看电视。叶默小心地将五个饭盒端出来,然后陪着笑将其中一个送到他鼻子下面。红烧棒骨,他的最爱。许少祁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偏头不理。叶默继续呵呵,狗腿似的凑近他的脸嗅嗅,许少祁举手推开那臭脸,忍不住笑了。 他接过盒子,自顾自地啃起来。有时候不会说话也麻烦,换做他人,早就送上一堆的甜言蜜语把他给淹死,叶默倒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望着他,连写字都忘记了。啃完一根后许少祁将骨头递给叶默,叶默赔笑着把骨头丢进垃圾桶。 “你吃了没?” 叶默摇摇头。 许少祁气唿唿地哼道,“自己不会先吃啊?饿死活该。给!” 叶默接过肉骨头,笑了。 “你们做警察的都是木头吗?连吃饭都不会了。” 【等风头过了,请你吃大闸蟹。】 “今天就去吃。” 【秋天还没到。】 “去,不理你。” “嘿嘿!”叶默将所有的骨头扔进垃圾桶,接着端上两碗饭、紫菜蛋汤、宫保鸡丁。两个人就着狭窄的床头柜用餐。 “默哥,这样躲着不是办法。总不能一辈子顶个假身份过日子。终究要面对面摊牌的。我们现在手里有钱,又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里,怕他做什么?大不了出国移民。” 【不要去银行取钱,警方很容易……】 “不要岔开话题,你看我的婚期到底是有日子管着的,再等两周就结束了。但是你哥的事——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完啊?” 叶默放下筷子,直起身,抓耳挠腮,露出无奈的神情。 “别想矇混过关,快说。”许少祁用筷子戳塑料饭盒。 叶默赔笑道,【少祁,我也不知道。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等等。】 叶默越是赔笑,许少祁心中越是不舒服。叶默向来是很干脆的,怎么到他哥的事上就黏煳了呢? 第76章 第 76 章 吃完饭,叶默说要走,许少祁正斜躺着玩手机,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有特别的表示。叶默凑近他的脸,用鼻子蹭他的鼻子,像小熊玩游戏一样,“幼稚!”许少祁在心里说。他不耐烦地推开叶默,翻身朝着墙壁。叶默呵呵笑两声,不死心,摸摸他的头髮,才慢腾腾地走向门口。许少祁在心里默默等待,可是那机械男声偏偏哑巴了,不肯说几时再来,他胸口堵着一口气,也偏偏不问。 门关上后,许少祁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窗口等待。很快,叶默从宾馆门口走出来,他左右张望一下,朝着大街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巷子口。因为叶默没有回头的举动,许少祁朝着那无情的背影轻声地呸了一口,接着悻悻地回头,突然发现电视机柜上面摆着一叠现金。他又发神经地咧嘴笑了。 接下来一天又是极度无聊。第三天早上,叶默发来新的地址,叫他第二次搬家。许少祁感得无聊又无奈,可是他的命攥在那位前职业警察手里,叫他挪窝就得挪,免得前功尽弃。可是谁都讨厌这种流亡的日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哪都不敢去,白天在宾馆画地为牢,晚上等那没良心的要等到四五点还不敢睡,一日三餐吃那不对胃口的快餐盒饭,哎呦呦,度秒如年,二少这回算是深刻领悟到逃犯的内心世界。 “咚咚,”啄木鸟又来了。许少祁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开窗。叶默运用缩骨功,从小窗里爬进来。 【少祁,今天我带你去小蛮腰好不好?三点半排队,5点10分的日出,去不去?】 “不做了?”许少祁懒洋洋地问。 叶默呵呵两声,写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先去玩啊!】叶默像哈士奇一样再次凑近他的鼻子,想要亲昵一把。许少祁躲开那幼稚的举动,有气无力的答道,“好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叶默伸手摸他的额头。 “没事,就是无所事事,没力气。” 【那我们走吧。从这里赶过去,要半个小时。】叶默伸手抱住他,非要和他来个脸贴脸。许少祁躲不开,骂了句“狗变的!”叶默也不生气,呵呵两声,然后用力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推向门口。到了门口,许少祁停下脚步,颇为真诚地提醒道,“叶警官,您应该走窗户。夜深了,被值班的看见不好。” 叶默咧开嘴,对他的好心报以无奈的微笑。【没事,人们通常会注意进门的生面孔,却不会注意出门的人。我带了棒球帽,没事的。】叶默朝他眨眨眼,从兜里掏出帽子戴上,把大半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许少祁恨恨地盯了那帽子一眼,打开门,突然回头伸手摘下棒球帽,抢先朝楼梯跑去。他憋住笑,迅速跑到一楼。在大门口站住,得意地靠在门边等那倒霉傢伙。那傢伙无可奈何地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从前台经过时,用双手上下揉搓自己的脸,像是被迫早起的人努力要从睡梦中醒来一样。哼,小伎俩倒是挺多! 走出宾馆,叶默带着他走出巷子口。大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别克,叶默打开门,让他上去。等叶默坐进驾驶座的时候,许少祁忍不住地笑道,“生气不?” 叶默咬住下唇,笑着摇摇头,伸手发动车。别克朝不夜城的深处驶去。远远地,他看见一座彩色的高塔,红黄蓝绿紫的七彩霓裳把小蛮腰妆点成一个绝美的仙女。“太漂亮了!像是跳舞!是不是,默哥?”叶默点头。 “可是这得花多少电费呀!” 叶默笑。 3点32分到达小蛮腰底部。叶默轻车熟路,带他到售票处,买了两张票,转个大弯去排队。“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赶场子。”许少祁踮起脚尖到处张望。“不是就看个日出吗?” “耶,检票了,检票了。”许少祁兴奋地扯叶默的衣角。叶默顺势像兄弟一样搂了他一下,又松开。 第105页 两人跟着队伍极有耐心地过安检,22个人挤进2号电梯,里面无法转身。然后电梯嗖的启动了,5分钟后,到达113层。电梯门一开,许少祁便拉着叶默的胳膊,迅速逃出那拥挤的空间。两人超过老弱病残人士,赶到玻璃窗户前,往外眺望。 “天啦,默哥,你快看,那个过山车,居然建在这么高的地方?” 【是极速云霄。】 “我想玩!” 【现在不行。】 “哎呀,真讨厌!” 【你可以白天单独来玩。】 “那多没意思啊!” 【没事。你单独行动是安全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人家是希望和你一起来嘛。” “呵呵!” “快看,黄浦江?” 【珠江。】 “嘿嘿,记岔了。” 那一晚过得很带劲。和众人一起迎接金灿灿的太阳,然后去高级餐厅吃早茶,品种极为丰富,包子虾饺肠粉滷鸡爪蒸排骨等等,吃得许少祁肚子滚圆滚圆的。 “默哥,明天咱们还来这里吃好不?”许少祁放下筷子,摸着肚子,慢吞吞地说道。 早已停箸的叶默宠爱地望着他,点点头。 “服务员,买单!”许少祁朝前台挥挥手,然后习惯性地去拿信用卡。叶默眼尖手快,一把摁住。他用眼神示意不可以,从自己包里掏出现金递给服务员小姐。 “默哥,你真是——嗨!”许少祁小声抱怨道。 【记住我的话:不用动用任何卡,包括会员卡。一律用现金结算。】 之后两天,晚上没有敲窗声,许少祁禁不住乱想,叶默在干什么?他哥的人什么时候才撤走?还要熬11天。好难啊!早知道要这般躲躲藏藏,他应该晚一点离家出走。等到27号再走不是更好吗?不知道叶默是不是也这么想?深更半夜出来陪他,白天打着哈欠应付手下人和他哥的人,应该很累吧!他会不会烦我呢?想到这,许少祁慌手慌脚掀开被子找手机,不给叶默发个信确认一下,今天可睡不着。 叶默没有回覆,也许是睡着了。都凌晨三点半了,如果不来敲窗,必定在睡觉。许少祁悻悻地放下手机,觉得委屈。凭什么他要整晚整晚的等,而对方却想来就来,想睡就睡?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许少祁才醒过来。整天颠三倒四的生活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起床第一件事是开手机。什么消息都没有,真丧气。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疼痛,好像哪儿的筋骨都错位了。他歪着脖子,用手敲打肩膀,踉踉跄跄地走进洗手间。镜子里是个蓬头垢面的野人。头髮快要齐肩了,他却懒得去理髮店。许少祁俯下身,打开龙头,用手捧着凉水往脸上浇。 “叮咚叮咚叮咚,”一连串的简讯钻进手机。许少祁低头看,是【少祁,起床了没?】【宝贝,吃饭了没?】等等无营养的空话。许少祁没理会,刷牙刮鬍子,做完一切后再慢腾腾地爬回乱糟糟的床铺。让我等你,现在该轮到你着急了。许少祁想。 【我正带他们参观小蛮腰。】 【带谁?】许少祁矜持地打了两个字。 【你哥的人,离我只有三米远。个个都藏着傢伙,只等你一露面就抢人。】 许二少的小心脏顿时停一拍,他迅速码字。 【我哥来了没?】 【他正在京城开会,哪里来得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开会?】 【早上查过他的日程安排。】 【你黑了他的电脑?】 【准确的说是手机。】 【太牛了。对了,你昨晚为何不回简讯?老是叫我等你,我受不了。】 【对不起,睡着了。】 【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今晚来不来?】 【做不到啊,宝贝。我每天晚上都想来,但是隔壁的三个人喜欢打牌看足球,总是在客厅里搞到很晚,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对不起,宝贝。不过今晚大概是来不了。我感觉你哥的怒火越来越勐烈,也许要用新招。】 【你的手下人会不会已经背叛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偷看了你的手机?】 【没有。我查过了,你哥没有和我的人勾结。】 【那万一……】 【我得走了,宝贝。喝多了咖啡,要放水。先关机了。你也关机,一小时之后联繫。】 【为什么我也要关机?】 【直觉!关机比较安全,要不通过gps定位能查到大概范围。】 【电视里说一分钟就能查到手机的位置,那我们是不是连简讯都不能发了?】 【不会的。gps分为民用和军用两种。前者只能查到一个大概范围,要查到精准的位置需要出动警力做进一步排查。不用怕,少祁。】 【那万一我哥和这边的警方联繫好了?】 【他们有联繫,但应该没有行动计划。放心,少祁,我一直在监控他们的通信。不要怕,如果他们有行动,我会提前知道。你先关机,以防万一。】 【好吧。】 许少祁嘟着嘴关掉手机。他走到窗边,一双熬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街上的人来人往,说不定他哥就从中冒出来了。许少祁不由得打个哆嗦,拉上窗帘,重新缩回昏暗的洞穴。他在床边发了会呆,然后把电视打开。屏幕上挺热闹,可惜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行,这样不行。”许少祁蓦地站起来,又熘到窗帘旁,从缝隙里偷看。万一他哥——,不行,一旦被堵在房里就糟糕了。叶默说多出去走走,不要困在宾馆里。但是如果在人群里走着走着便迎面撞上他哥那张愤怒的脸那怎么办?【那是小概率事件。】叶默如是说,他总是一副轻松的态度,似乎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似的。就这一点,你不得不佩服叶默。勇气和智慧与性别无关,到了关键时刻,自有分晓。 许少祁曾经问叶默,如果我被抓回去怎么办?许少祁没听到“我会伤心死的。我会一辈子爱你的。”等等肉麻的话,反而是五个字:相忘于江湖。 【我会伤心,但是少祁,记住《铁达尼号》里jack对rose说的话,好好活下去。jack牺牲性命去拯救爱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让rose整日以泪洗面,而是希望看到她幸福,这才是拯救的意义。我们也是一样,受苦的意义是为了幸福。】 【既然是受苦,怎么会幸福呢?】 【虽然得不到最想要的幸福,也不能因此陷在地狱里。如果你不得不回去,那就让我们接受命运的安排,平静地活下去。】 【可是我们不一样,jack是死了,rose不得不重新开始。】 【人死了尚且能活下去,更何况人还没死呢?】 第77章 第 77 章 十二点,许少祁从外面吃完早中餐回来,重新开机。发了问候语,没有回覆。又等了10分钟,还是没有回音。想到gps定位的事,许少祁觉得关机为妙。13点再开机联繫,还是没有回音。14点,叶默仍然不发声。许少祁坐不住了,他相信叶默不会不理他,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哥採取了新招。莫非他们绑架了叶默?不能啊,叶默身边也有四个保镖,加上他自己,五个人不能轻易地被人绑架。 第106页 “可是我能怎么样呢?”许少祁轻声地问自己。“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到哪去找他?再说我哥的人就等着我露面,去找他岂不是上我哥的当吗?” 许少祁在昏暗的房间里,沿着床边来回踱步。他好像得了狂躁抑郁症,时而亢奋,时而压抑。 “受不了了。”突然,他朝着天花板大叫,用手捶打前胸,像是要把里面的烦恼和郁闷全都打出来。他冲到门口,匆匆换上皮鞋,然后夺门而出。 跑出宾馆,他随着人流盲目地往前走。走啊走啊,一直走到珠江边,已是下班高峰期。急于回家寻找温暖的男男女女从他身边挤过。许少祁累了,依靠在栏杆上,茫然地打量一张张疲惫或兴奋的面孔。 珠江水浩浩荡荡,朝着大海的方向从容不迫地前进着,唯有他不知道方向何在。7点半,珠江旁的路灯亮了,走一路,一路的广场舞。加上各个商家争先恐后的叫卖声,许少祁感觉更加寂寞。远处的小蛮腰变幻线条,时而像飞天仙女,时而像七彩蛋筒冰激凌,令人迷醉。许少祁坐在大台阶上,不知望了多久。阶梯上人声嘈杂,然后鼎沸,最后寂灭。许少祁浑身哆嗦一下,环顾四周,该回了。他揉揉麻木的大腿,恢復活力后,慢腾腾地朝马路走去。的士把他送到宾馆门口时正好是深夜三点。许少祁迈步上楼梯时心中升起小小的期待,但是打开房门,里面冷冷清清,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许少祁丧气地倒在床上,一直挨到天亮才睡着。 再醒来时,下午四点,手机上仍是一片空白。许少祁坐在床边呆了一会,然后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就出去吃饭。回来后带回两包烟。边看肥皂剧边吞云吐雾,既然什么也做不了,干脆不做不想不动弹。 第二天仍然没有任何音讯,叶默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许少祁知道出事了。犹豫再三,他颤抖着双手往189的旧号码上发信,回信马上就到。【少祁,我在小蛮腰售票处,有急事商量,你快来!】 看着这条伪造的简讯,许少祁的心咚咚直跳。是哥哥。许少祁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发抖,接着一丝奇怪的甜蜜感觉滑过心头。许少祁无意识地把手机贴近胸口,像小时候哥哥把心里害怕嘴上死硬的他搂入怀中一样。别傻了,哥哥是来抓你的!许少祁摔摔脑袋,把里面的乱象摔出去,定定神,果断地关闭手机,换上新卡,继续等待。 接下来的时间,许少祁都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中。他一方面在窗口等待哥哥的身影,一方面等待日落。时间一秒秒流过,叶默仍然没有出卖他。太阳的余晖终于斜斜地爬上窗帘,许少祁的嘴角边露出神秘的微笑。 夜晚八点,他看着电视睡着了。等他听到“咚咚”声,也不知是几点。叶默满头大汗地从小窗户里爬进来。 “默哥,快擦擦,别对着空调吹,容易感冒。” 【出事了,以后都不能再用手机联繫。】 “我哥来了?”许少祁一面用毛巾给叶默擦汗,一面淡定地问。 【他没来,但是警方出面了。他们想查我的手机,幸好我眼疾手快,把热咖啡浇在和你通信的那部手机上。他们……】“哈哈,”叶默停下手指头,想着当时的情景,得意地狂笑。 “他们傻眼了是不是?你快写啊!”许少祁的心情顿时变好,他撒娇似的推叶默的胳膊。叶默频频点头,眼里放光,“你就是个疯子,越疯狂越来劲,”许少祁笑着捶打对方的肩膀,叶默嘿嘿怪笑。 【那个愣头青跑得挺快,可惜没有我的手法快,他冲到我跟前,气喘吁吁,傻乎乎的,瞪大眼睛看看我的手机,又看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特别懊悔。棋差一招,他们心里悔死了。】 “好悬啊!默哥,你不是说在监控我哥的手机,怎么不知道他已经通知这边的警方了呢?” 【宝贝,现在不比当年啊,只能进电信局的网查到他的通话记录,又不能监听。我哪里知道他们会选在今天动手?不过还好,我每次都把你我的简讯都删得很干净。就算他们抢到手,也只能查到最近的记录。不过可怕的不是简讯,而是他们会利用我的手机给你发信,骗你露面。或者诱骗你一直在线,然后做定位。幸好你没上当。】“嘿嘿,”叶默又情不自禁大笑,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许少祁想到自己犯的错误,讪讪地笑了。 叶默亲昵地摸他的头髮,写道,【还好,你只是因为担心所以试探一下对吧?】 许少祁惭愧地点头。 【没事,我知道你很聪明。他们关了我24小时,什么也没查到,气死了。】 许少祁突然跑到窗口撩起窗帘往外瞧,“会不会跟踪你到这里来?” 【没有。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以前尽跟踪别人了。】“嘿嘿!” 【再说,他们累了一天一夜都一无所获,现在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开会。】 “说不定他们马上就派人跟着你呢?” 【放心,宝贝。这次我连门都没出,直接从十楼爬下来的。也没走小区的大门,直接翻墙出来的。而且沿路爬了三个小区的围墙。放心,我一个老警察,甩掉他们还是妥妥滴。】叶默写完后,得意地朝他眨眼睛。 “你就扯吧你,说不定他们马上就来敲门。”许少祁用手去撩情人的头髮,笑骂道。 话刚说完,叶默的眼睛蓦地鼓起来,他的脸正好朝着门的方向,露出恐怖的神情,许少祁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去看木门。“哈哈,”叶默纵声大笑,一头倒在床上。 “混蛋!”许少祁跳到叶默身上死命地捶他。叶默左躲右闪,拱手求饶。 【宝贝,警察从来不敲门,只会踢门。】 “讨厌!就你显摆,小警察!不理你了。”许少祁甩下话,又忍不住跑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外面静悄悄的,凌晨三点多,鬼都睡死了,哪里还有人?许少祁长长地舒口气,走回床,躺在叶默身边。 “那以后怎么办?你再买个手机?” 【不要冒那个险。你哥的人不专业,好对付。警察就不一样,他们有各种监控手段,对付他们就难多了。】 “叫你的手下帮你买啊?” 【宝贝,他们会连我的人一起监控的。】 “那怎么办?” 【以后我每过三天来一次,这是五个宾馆的地址。你按顺序,每周一换地方。我会来找你的。再坚持两周,就脱离苦海了。】 “10天不到了。” “嘿嘿!” “默哥,你能不能每两天过来一次?” 叶默在他的额头上亲一口,然后写道,【宝贝,这爬上爬下的,真的很累人。还要反跟踪,哥哥我真的不容易,拜託,三天一次!】 许少祁瘪瘪嘴,“切”了一声,算是答应了。然后他欢快地叫道,“快来,快来!”一面嚷嚷一面去扯叶默的衣服。叶默比他更心急,唿啦一下全脱掉,饿狼似的抱住他,压在身下。两人变得异常饥渴,好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似的。 第107页 ———————————————————————————————————— 3月28号清晨五点,许少祁起得特别早,他一晚上都睡不踏实,索性早点起来。笑眯眯地拉开窗帘眺望,小笼包、肠粉、豆浆油条,重庆粉面,多么富有生气的生活啊!就算他哥现在露面,也赶不上中午的婚宴了。 许少祁精神抖擞地料理完个人卫生,高高兴兴地冲下楼,冲到小摊前。“一屉包子,一个滷蛋,一碗白粥。”他朝小夫妻俩大声地吆喝道。今天是新的一天,是从水里復活的日子。为了庆祝这復活的节日,临走的时候他故意扔给夫妻俩30块。“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 许少祁笑眯眯地汇入上班的人流中。时间还早,他决定先去中心公园熘达,等到九点钟准时去大马路上那家高档的寰球美髮店去理髮,再去对面的华瑞大商场买两件t恤和一条裤子。等叶默晚上来了,就去吃海鲜。不对,还等什么晚上。中午就打电话,一起吃中餐,大大方方地吃。 叶默也真是谨慎过头,前天走的时候非不说今天啥时候见面,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样子。不管了,待会就拨189的号,给他一个惊喜。想起上次抢棒球帽的趣事,许少祁低下头抿嘴笑了。 上次叶默说换个城市生活,太好了。离两个哥哥远点,我们便有自由的生活。我的56万可以先付首付,买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我们俩住一间,圆圆回来住一间,太棒了。不行不行,离开他哥,叶默便是个穷鬼。还是应该先开公司,吃几年苦,然后再买房。开个什么公司呢?嗯,物流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房地产公司咱们可开不起,还是实际点。不过,这回该我当董事长,他当总经理啦。谁掌握资本谁是老大嘛!嘿嘿!默哥会不会气得翻白眼?哈哈,还要他做饭,因为我不会嘛。哈哈! 许少祁在公园里随着老爷爷老太太的人流,时而走走,时而在长凳上坐下,满脸傻笑,旁人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哎呀,不好,9:12。许少祁从梦幻中惊醒,慌里慌张地跑出公园,理髮、买衣服,抓紧时间。弄完一切是12:43。嗨,都怪自己,明明是买四件,结果两只手都满了。皮鞋、运动鞋、衬衣领带,给自己的,给叶默的,乱买一通!嘿嘿,以后不让他穿制服,受够他小警察的模样了。以后得穿我买的衣服,嘿嘿,董事长说了算。 打电话!许少祁掏出手机发简讯。刚刚发出去,他的手机响了,是叶默回拨,他好奇地按下绿键,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说。“叶总说你今天上午不应该刷卡买东西,现在马上搬家。越快越好。” “餵……”,不容他提问,电话那端啪地断掉。许少祁当场愣住了。他才买的东西,叶默怎么就知道了?天啦,他连我的□□都不放过。当然是为了他好,可是——许少祁心里闪过一丝寒意。 不都过了婚宴时间了吗?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大不了就摊牌。我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那是我亲哥,就算打一架也是我哥。哼,叶默,你也太——真把我哥当成敌人! “真讨厌!”许少祁悻悻地放下电话,郁闷地提起大袋小袋。大餐是没的吃了,呸,我一个人吃。不行,口袋里现金不够。真不能刷卡吗?大惊小怪!吃,我就吃。 …… 唉,还是算了,默哥毕竟是为了我好,不要惹他生气。 许少祁垂头丧气地往宾馆的方向走。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原因,许少祁远远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热血立刻涌上脑门。他艰难地咽下口水,掉头狂奔。在突如其来的龙捲风中,他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一味地快跑、快跑。勐然间,一只手腕撞上路边的柱子,扎心的疼,袋子哗地纷纷落地,许少祁看都不看,拎着剩余的东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上路边的的士。 “快开,快。” 许少祁掏出一叠钱递给司机。“放高利贷的,师傅救命!要是被抓住了就……”他一面编瞎话一面往外看。许梧州飞奔到马路边,伸出手想要抓车后盖,的士恰恰在此刻嗖的冲出去,许梧州一个踉跄,被风颳倒在地。的士无情地把他抛得远远的,颓然而绝望的情绪逮住他,许梧州痛心地单腿跪地,嘴里反覆唿唤着一个名字,车内的许少祁喉头髮紧,难受极了。他左手抓着袋子,右手紧紧地把住车门,不知想向外推还是想往内拉,两股相反的力量同时拉扯着手掌,整个手掌被撕裂了,有东非大裂谷那么深。 “小伙子,不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吧?”带着四川口音的老师傅拖长声音,悠悠地问道。 “不——是。”许少祁哽咽道。他垂下头,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 “唉——”老师傅嘆息一声道,“去哪里哟?” “槐中路131号七星宾馆。” 外面的天蓝蓝,车内的雨沥沥。朦胧的泪眼中,车接着车,人跟着人,楼连着楼,从他眼前或快或慢地飘过。每年春节,哥哥都会出现在村口,手里总会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每晚都要和他睡一个炕。那几天里,哥哥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好听的话和好脾气都塞给他。 上初一的时候,他第一次走进原生家庭。已上大一的哥哥经常坐飞机回来看他,哪怕只有两天的假也要回来,即使被父亲臭骂一顿也笑嘻嘻。后来,青春期的他叛逆了,忍不住释放出报復的恶龙时,哥哥只有被他凶的份,从来没有苛责过他。只有一次,当他决定不再申请国外大学,醉死在酒吧的时候,哥哥第一次沖他发火了。自那以后,兄弟俩的感情似乎变淡了。但是今天,许少祁重新认识到其实哥哥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爱。 “小伙子,到了。好好想想,和谁过不去,都不要和家里人过不去。那可是你自个的家啊。” 许少祁提着三个袋子走下车,茫茫然望着槐中路的蓝色路牌,他还回得去吗?两行辛辣的热泪喷涌而出。 第78章 第 78 章 晚上三点,叶默进来。 “默哥,今天我看见我哥了,就在巷子口。” 【我早就知道了。我都交代过你,不要刷卡,你就不听。】叶默铁青着脸在床边坐下。【只差那么一点点。要是你被抓住,我就惨了。】 “我怎么知道我哥会如此固执?”许少祁不满地回道。叶默依旧铁青着脸。 “再说他是我哥,又不是敌人。” 【可是他是来抓你的。】 “哪又怎么样?就算抓住了,也不能把我吃了。”许少祁的脑海里重现哥哥绝望倒地的样子。他感觉有罪。 叶默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反而不满地哼了一声,责备道,【他不会吃你,但是会吃掉我。我哥的事还没了结,我可不想被你哥抓进去。失去自由,就无法帮我哥了。】 “这么说,你嫌我碍事了?”许少祁敏感地问道。 第108页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怕我妨碍你哥的事了。难道说只有你哥重要,我哥就不重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默重新点击刚才的话,然后想接着打字,但是打字的速度哪有一张嘴来得快,又愤怒又愧疚的许少祁噼里啪啦地说道,“你就是那个意思。你嫌我妨碍你哥的事了。你哥的事比天还大,即使过了今天,我还得藏着掖着,像个逃犯一样。继续在宾馆里坐牢,坐到你哥进监狱那一天为止。” 叶默嗖的一下站起来,逼近他,那脸色难看得很。许少祁吓了一跳,他本能地闭上嘴,观察情势。 【我哥不会坐牢的。】叶默愤愤地打字道。好像一提到他哥的事,叶默的心便离他远去。 “你哥坐不坐牢,关我屁事!问题是我不想坐牢,不想永远困在这该死的宾馆里。”许少祁挥动双手,高声反驳道。“我受够了没日没夜的等你。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我哥回去!” 【那你回去啊!我就知道你会后悔。像你这样分裂的人格根本就做不成任何事。】叶默的眼珠子从眼眶里蹦出来,像骇人的牛眼睛一般地愤怒地盯着他。 叶默居然骂他,居然会对他发火。许少祁霎时间懵了。这么多年,叶默从未像眼前这样愤怒过,从未如此的陌生、不可理喻。他居然骂我人格分裂?一股苦涩的咸水涌到嗓子眼,许少祁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用双手包裹住自己的身子,他必须要牢牢地裹住自己,否则对面的唿吸会将他吹倒。 叶默咬住下唇,似乎领悟到刚才的话太过分,他烦恼地摇摇头,写道,【好了,我们不要再吵了。吵架不解决问题。我们现在都不理智,等消了气再说。】写完,叶默抬脚朝门口走去。 “你……”,许少祁想说你这么可以如此无情,我是为了你才来的,为了你抛弃我哥,你却不领情。你心里只有你哥的事,那我算什么东西?泪珠子如线一般往下落,背对他的叶默感受到了,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顿了一下,叶默伸手去拉门把手,许少祁再也受不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倒在被子上,像个受委屈的小娃娃一样,紧紧地抱住没有生命的东西,当作唯一的依靠。 叶默闭上眼,将头抵在门上,烦恼之极。他本不应该如此冲动的。少祁毕竟是外行,不了解现在的情势有多么复杂,不了解像他哥那种大人物有多么可怕。他不该同意少祁离家出走,不该把无辜的人捲入眼前这个大漩涡当中。一时的冲动,害得他现在两头为难,无法顾全。感情,这东西,真是——要命! 叶默生气地举起拳头砸门,他要发泄心中的郁闷。哥哥的官司开庭在即,许梧州坚决不放手,新公司的业务没有大的进展,同时兼顾三件事,令他感到力不从心。以前他以为自己强大无比,但是事实证明,他犯了自大的错误。 懂得心理学,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做不做得到,则要另说。像少祁说的,他有时候就是个疯子,越疯越来劲。明明不可为,偏偏为之。追逐疯狂的冲动似乎融入他的血液。 当年意识到自己对少祁的异样感情之际,就该干脆利落地斩断情丝,及时止损,但事实是,一拖再拖,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他无视原本的动机。一直拖到许梧州找他喝茶,他才生出“终于要了结”的轻松感。谈判很顺利,许梧州提出副处的条件,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他便点头答应了。 除夕夜,叶默接到许梧州的电话,被骂了半天,知道少祁为自己挨了打,心里又痛得很。哥哥要他去南方的建议,他既想拒绝,又想接受。走了,便一了百了,大家都落得一个清静。但是真的能一了百了吗?少祁一个简讯便搅乱他的心智。感情啊,感情,进去容易出来难。 现在落到如此难解的困境里,他该怎么办? 叶默背靠门板,无奈地跳起来坐在地上,抱着头,心乱如麻。 床上的人儿仍然在抽泣,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趋于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少祁有气无力地讽刺道,“还不走啊?” 这声讽刺犹如救命的绳索,把叶默从一团乱麻中□□。他一跃而起,冲到床边,一把搂住许少祁,毫无章法地在对方脸上、头髮上乱亲乱吻。这引发了新一轮的黄河决堤。叶默的脑袋里发出轰鸣声,他最受不了的东西便是眼泪。他曾经为自己的命运在被子里流过多少眼泪,自己都数不清。他无法再忍受同样的命运发生在少祁的身上。他真想大声说,去它的命运,让我们战斗到底吧。 两人在床上亲吻着,挣扎着,扭打着,在喘息中再次融为一体。 天色渐渐亮了,窗帘渐渐变红了。叶默写道,【我明天去找中介谈谈投资移民的事。】 许少祁紧紧地搂住对方,脸贴在胸膛上,听着那心跳。 【不过不知道你哥会不会在海关登记你的护照,限制你出境?】 “没事,我有假护照。” “啊?”叶默惊讶地低头瞅他。 “找朋友帮忙的。”许少祁不自然地埋下头。秦江威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出国是他认为的唯一生路。 【那就好。你先走。你哥只会盯着我的护照。等你走了,我再想办法。】 “可是……,”秦江威指定的是一定要把叶默带出国,许少祁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也替你办了一个护照。” 叶默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明白过来,夸奖似的摸摸他的头髮,朝他举起大拇指。许少祁又心虚又惭愧地离开对方的胸膛,朝洗手间走去。 ——————————————————————————————————— 4月2日,叶默不会露面的日子。许少祁早被外面的叫卖声吵醒,却没有起床的动力。在床上迷迷煳煳地躺到十一点多。手机响了,许少祁抓起三星一看,是秦江威的号。幸好是双卡双待的机子,否则会累死。 “喂,秦总……” “他哥的案子下周开庭,你要小心他,不要让他回来知道吗?” “就开庭了?我以为还要等……” “金友武快不行了。齐家急着要他出庭指证他哥。” “指证什么?” “黑社会性质团伙头目,还有洗钱、走私等罪名。总之这一次颜大同即使死不掉也得脱层皮,好不了。所以你一定要盯着他,阻止他回来。” “可是——叶默已经不是公职人员,回去能怎样?” “许少祁,你给我听好了,”电话那端突然提高声音训斥道,“我说不能让他回来就是不能回来。”顿了顿,秦江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低声音劝道,“少祁,如果叶子回来,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救他哥,会作弊,会得罪齐家,会得罪黑道,会因此死在这件事上。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少祁,你要相信我。算我求你,一定想办法留住他。” 第109页 你求我?真稀奇!许少祁想。“好吧,我也不希望他回去。不过万一他不听我的话呢?” “那你不是很无能吗?”秦江威再次提高嗓音,随即又柔声解释道,“我是说你是他的情人,不会连这点影响力都没有吧?再说是情人重要还是哥哥重要,我想叶子还是拎得清。” “哼,秦总,既然你如此嫉妒我,又何必在这里做好人?” “少祁,呵呵,你误会了。我没有嫉妒你们。呵呵,也不是做什么好人,就是陈述事实。” “知道了,秦总。事实已经很清楚,接下来的事不用您操心。”许少祁又哼了一声,然后干脆地挂断电话。 “桃花朵朵开……”秦江威却不肯就此罢休,再次拨打电话。许少祁生气地盯着屏幕一会,再次关掉。秦江威没奈何,只好把一个秘密通过简讯发给许少祁。许少祁看完后脸色发白。这不可能,叶默是爱他的,他的眼睛不会撒谎。 “混蛋秦江威,你就是想拆散我们,偏不上你的当。”许少祁气唿唿地删掉简讯。 “咚咚,”马上进来一条新简讯。 【少祁,我要回去一趟。我哥的情况不妙。】 开什么玩笑?许少祁盯着简讯发呆。叶默好像没有徵求他意见的意味。他想了想,写道,【默哥,我哥在别人的地盘上尚且能叫人扣押你24小时,如果回到他的势力范围,恐怕就不是24小时了。到时候不仅管不了你哥的事,你自己都出不来。你不怕我哥用这个法子逼我露面吗?】 电波那端迟疑了一下,然后写道,【我会小心的,少祁。我悄悄地回去看一看。】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赶快过来,我要见你。】 【少祁,我现在过不来。】 【必须过来,马上。否则我生气了。】 【等一下。】 许少祁收起手机,从床上跳起来,匆匆洗漱一番,冲到楼下叫了一碟肠粉。然后又跑回房间,整理床铺,打开窗帘,把新鲜的空气放进来。 两个小时之后,带着长发和墨镜的叶默敲门。 “默哥,怎么这么久?” 叶默回头查看一下走廊,然后迅速关上门。【怕你哥的人跟踪。】 “不是已经撤了吗?” “嗯。”叶默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谨慎一点没错。】 我哥才不会出尔反尔呢!许少祁在心里嘟囔一句。但是现在没时间谈许家的事,他着急地说,“默哥,你不要回去。一是危险,二是没有必要。你哥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你一个小老百姓能干什么?难道你要找以前的同事吗?如果是一般的案子,可以;可是他们不会犯傻掺和权利斗争的。找他们没用。” 叶默举起双手示意他冷静。【我就是回去看看我的侄子。我哥一进去,我嫂子和侄子都没人照看,我这个做叔叔的总该出面管事。】 “得了吧,你侄子一直跟着他前妻,你新嫂子有林家罩着,哪里需要你?” 叶默呵呵两声,哀求道,【少祁,家里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回去不像话嘛。】 “可是你说过你哥安排你过来就是要留条后路。你要是回去了,谁来替他守住这条后路?若是你两兄弟都进去了,颜家的钱不就完蛋吗?” 叶默讪笑。【我就悄悄地回去两天好不好?不坐飞机,坐火车好不好?我会小心的。】 “问题是你回去没有用。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许少祁感到恼火。 坐在床边的叶默没有答话,两只手无奈地彼此揉搓,接着又用手去梳理短髮。几个来回后,叶默发出一声长长的唉声。他抬起头,朝许少祁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两天而已嘛。我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置身事外。】 “你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叶默讨好的笑反而激发他内心的愤怒。虽然他对自己说不要上秦江威的当,但是怀疑的种子在叶默的顽固态度中似乎得到印证。“那我呢?为了你,我天天在这里坐牢,你就不能为我牺牲一下你哥吗?” 第79章 第 79 章 听到这句话,叶默顿时变色。许少祁从那复杂的表情中读出了愤怒、愧疚和无奈的信息。 “你生气了?我不让你去救你哥,你就生我的气了?”许少祁质问道。叶默撇过头不理会。 “你哥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却为你牺牲了我的家庭。难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留下来陪我吗?”叶默紧绷着身体,继续沉默。 “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如果你出事了,还怎么出国?如果你出事了,我就得回去向我哥投降来换取你的自由,我们以后……就没有以后了。”许少祁绕到另一边,用手去抓叶默的脸,非要和他对视。叶默掰开他的手,起身走到电视机旁边,面朝窗外,不愿意理他。 几天前才为哥哥们吵过架,今天又是如此!难道他千里迢迢跑来是为了这个结局:看你们哥俩情深似海,我和我哥却天涯海角吗?许少祁羞愧地用手遮住脸。 叶默迟疑的脚步声靠近他,无奈的嘆息声,然后叶默打开胸膛把他接纳。他感到更委屈了,紧紧地抱住对方的腰。叶默沉默地站立着,若有所思地用手抚摸他的头髮。 过了一会,许少祁控制住情绪,擦掉泪痕,像受难的小羔羊一样仰望情人。叶默为难地在他的额头亲吻一下,写道,【对不起,少祁。我已经买票了。】 “什么,你已经买票了?”像子弹离开弹道一去不返一样,许少祁嗖的一下从叶默身边跳开。 【我回去找律师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的……】 “你居然没有和我商量就擅自行动?” 【就两天,两天就回来。】 “你根本就不尊重我!” 【少祁,我答应你一定小心,两天就回来,不会有问题的。】 “骗人,你就知道骗我。” 【少祁,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毕竟是我哥……】 “他只是你哥,又不是——别的什么。”那个秘密像漏气的皮球一样嘶嘶作响。叶默眯起眼睛,像是听见了嘶嘶声。那双警觉的眼睛令许少祁既愤怒又心虚。毕竟那是从情敌那得来的情报,未经证实的谣言。 叶默皱眉,故意绕过漏气的皮球,写道,【少祁,我保证不会做任何冒险的动作好不好?】 【我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对女儿、侄子,还要你都负有责任。我会小心谨慎的。我会回来的好不好?】 “你是个疯子!”许少祁往后退缩,躲进墙角里掩面啜泣,以减轻内心的羞愧。边哭边想巷子口那个孤零零的卖水果的老头。他不希望最后落到那个下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都不想孤老一生。 【少祁,别害怕。就算你哥出手,我也不会屈服。只要你不露面,他也不能老关着我,总要放我出来的。我在厅里那些关系也不会不帮忙。别怕好吗?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保证安全回来。最多一个星期!】 第110页 “你刚才还说两天?” 【如果遇上你哥的话,就一个星期。】 “不同意。” 【少祁!】 “你爱他胜过于爱我。”许少祁提出模模煳煳的指控。这个爱可以理解为正常的兄弟情谊,也可以转义。 【少祁,我从小是哥哥带大的。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作为弟弟,我一直深爱着我哥。但雏鸟长大后都要和父母说再见,建立新的家庭。以后我和你会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分离不代表不关心。平时我可以不和他联繫,但是生死关头,我不能不管。少祁,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也会这样做的。虽然你现在和家里闹得很僵,但是我相信以后你们一定会和解。即使吵架也是一种牵挂。】叶默耐心地解释道。 “那不一样。我就不会想着和我哥上床。”许少祁脱口而出。 叶默的瞳孔倏地放大,他一拳头砸在床边,愤怒地逼视他。【你胡说什么?谁造的谣?】 许少祁往后退缩。“那你为什么非要回去救他?”他弱弱地抵抗道。 叶默的眼睛迅速缩小成一个果核,整张脸扭曲变形。一提到他哥,就像是闯进某人的禁区,动了某人的奶酪,踩了某人的尾巴一样。一堵墙拔地而起,横亘在他俩之间。他在对面的床上坐下,很愤怒,但是为了避免毁灭性的核战,他垂下眼帘,躲开许少祁责备的目光,双手紧握床沿。身体里的洪流勐烈地撞击胸口,拼命要找一个喷发口。他紧绷着,克制着,全力以赴地压制着。那可怕的模样许少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感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在发软,虽然是坐着,却感觉到地板是块稀烂的豆腐,脚尖稍稍用力便会坠入悬崖。 过了一会,叶默抬起头,胸口颤抖着,哀伤地凝视着许少祁。突然,眸子痛苦地收缩,叶默闭上眼,把头埋进双膝之间,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坚硬的钢球。情人还是哥哥?任谁来做这道难题,都是难以下笔,许少祁的心软了。 “默哥,你——别——” 许少祁伸手去碰那球,却被挡开。再摸,再挡开。许少祁无计可施,只能跪在床上哭诉道,“默哥,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默哥!” 叶默突然直起身,蛮横地把他推到在床上,疯狂地亲吻他的嘴,撕开他的衣服,像野兽一样□□各个部位,但是许少祁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他紧紧地搂住对方的腰,任凭对方掠夺一切,仿佛力量越大越安全。 过了好一会,两人都平静下来。叶默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写道,【我和我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是一种——在心理学上,叫共生关系。像六个月之内的婴儿和母亲的关系一样,我们是连体兄弟。】 叶默打个唉声,继续写道,【我们彼此都过于关心对方。我一直在钻研心理学的各个流派,目的是为了解开我们之间过于紧密的结,但是理论归理论,一想到他,我心里就痛。加诸他身上的一丁点疼痛,到我这里就会放大一百倍。他若安好,我会理智些;但是他现在不好,我的心能感觉到他蹲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老犯人对他的拳打脚踢,】 叶默闭上眼睛,喘着粗气,歇了会,写道,【少祁,你没去过那种地方,你不了解。可是我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我在里面打断过鼻子,用皮鞋尖踢过肚子,然后冷冷地看他们在地上打滚却不敢求救。在那里,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救你。我哥已经50了,他撑不住的。你叫我不回去,我如何睡得着呢?】 “可是你哥有钱,他会上下打点,让自己过得很好的。至少不会受欺负。”许少祁辩解道,“还有林家,也不会让他受苦的。” 【但愿吧。】叶默无力地盯着他。 “我可以叫秦……九州去打招唿。”许少祁牙齿颤抖,居然差点说漏嘴。 【不要。】叶默无心理会他的失误,写道,【你自身难保,先不要管我的事。】 “那怎么办?”许少祁小心翼翼地问。 叶默盯着天花板,难过极了。他身处异地,失去了网络权限,即使通过骇客技术,他也如同盲人摸象,对情势的把握是碎片化的。哥哥一直安慰他没事没事,拒绝他的帮忙,导致他下不了大干一场的决心,毕竟那种打法会导致两败俱伤的后果。伤了他也就算了,但是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还有女儿,都需要提前安排好才能动手。莽撞是不行的。 他深深地嘆息道,【好吧,暂时不回去,等等情况再看。如果太糟糕的话……】 “好嘞!”许少祁欢欣雀跃地抱着叶默的脸连亲三下,“赶快退票。” 叶默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慢慢地撕成两半。许少祁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那手,没注意到叶默的目光已经在他脸上打转。他抬起头,别别扭扭地为自己辩解道,“我觉得你哥不会有事的,所以你没有回去的必要。我是说,林家势力也不小,没那么容易被齐家打败。” 【我哥没杀人,但是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黑白两道都在掺和,要不然也混不到这一步。但是你不懂,权利斗争永远不需要事实。】 “嘿嘿!”许少祁不置可否地干笑两声。 叶默走后,许少祁马上给秦江威打电话邀功。秦江威听完后口头上进行表扬,心里头则是五味杂陈。 第80章 第 80 章 第二天上午,叶默发简讯说经过确认,他哥的人的确撤走了。这真是个好消息。许少祁马上说要去吃大餐,叶默却回復道,【等等再说,万一是陷阱呢?】 “陷阱你个头!”许少祁不满地抱怨道。“我哥才没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呢!”他低头打字,坚持要叶默马上出来陪他逛街,打着打着,他蓦地停住,一股莫名其妙的的心酸涌上来。如果真的要追他,就开车过来追。可是哥哥却选择单膝跪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到弟弟从自己眼前主动逃走,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人绝望的呢?眼泪情不自禁地从脸颊上往下落。也许哥哥在想,即使把这样的弟弟抓回去又能怎样?不如放弃算了。想到这,许少祁用手掌抵住自己的胃,他的胃病又犯了。 【少祁,过两天我过来陪你去旋转餐厅吃早茶。】 许少祁删掉刚才的草稿,回道,【不用。我胃疼。】 【快吃药。】【有药吗?没有就出去买。】 【知道了。】 当天晚上,叶默没有出现。过了两天,在约定的日子里,叶默才露面。许少祁的胃疼一直没有断根。他躺在床上,蜷缩着听叶默做解释。说他如何操心颜大同的事,他哥可能是设陷阱引诱两人在白天碰头等等。等叶默念叨完毕,许少祁低低地说,“那你还是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嘿嘿,”叶默不自然地笑起来。 【少祁,你别这样。我不是不关心你……】 “我知道,你只是责任太多。我是成年人,又没坐牢的风险,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你回吧,反正今天做不了。” 第111页 【少祁,你说的什么话呀?老夫老妻的,谁说要天天做?】 “你没说,我说的。反正你快走吧。我想休息,不想熬夜。”许少祁有点生气。 叶默为难地唿出一口气,调整心态后又露出讨好的笑,在他身边躺下,伸手抚摸他的头髮。许少祁知道接下来的惯例是亲吻额头和脸颊,碰鼻子等小动作,他在心里说才不要这些小讨好呢,但是身体却没有动弹。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成就感的叶默摇摇头,自顾自地脱下长裤,熄灭檯灯,侧身搂住他。 第二天晚上,叶默出乎意料地又来了。许少祁睡得很香,是被手机闹醒的。他睡眼朦胧地打开门,问,“你怎么来了?” 叶默呵呵笑,递给他一袋胃药。 【胃好些了没?】 “嗯,”许少祁把药扔在电视机前面,打个哈欠,爬回床上。 【少祁,还在生气没?】 “嗯,别弄我,睡觉。” 【我今天终于把该填的表格都填完了,交给中介看,说没问题。要我们等通知。】 许少祁睁开眼,傻傻地问,“什么通知?” 【等出国访问的通知。先要去澳洲考察市场,拟定移民商业计划书,申请并获得州政府担保。】 “你说去澳洲?” 【是的,不过我想和你先说好,我哥也要移过去。这次用的都是他的钱,整整200万澳币。】 许少祁哦了一声,面上呆滞,脑子里却转得飞快。他们真的要移民了?!重大利好消息。带上他哥?好吧,许少祁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看在钱的份上就带上他吧。你这个人真讨厌,每次我提什么建议,你总说不行不行。背过脸就照我说的去做了,说南下就南下,说出国就出国,你真鬼。” 叶默干笑两声,写道,【还不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我回去仔细考察后就同意你的想法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考察?我能去吗?”他坐起来抓住叶默的胳膊,亲热地问。“我想去耶,你又不懂做生意,还是得我这个奸商出面,你这个小警察才不会上当受骗。你说我们搞个什么生意好呢?” 叶默见他开心,赶紧搂住他,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写道,【我不知道,你决定吧。要不你和我哥商量。你们俩是行家。】 “澳洲——咱们去哪个城市?雪梨吗?雪梨歌剧院你听说过没?好想去参观一下啊。世界着名的建筑物耶!” 【还是坎培拉吧,澳洲的首府,物价比雪梨的便宜。雪梨的房价太高,咱们三个加上两个小孩到那边去,恐怕承受不了。】 “真的假的?200万还不够?我手里还有50多万——嗯,人民币。” 【你不知道,投资的那部分钱,澳洲是150万,暂时不能用作其他用途。剩下的钱要买房,买车,小孩上学,生活费等等,我算过,还是得省着点用。我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在it业找到工作,澳洲近年来的就业压力也很大。it行业稍微好点,但是——我也不知道。总之,咱们五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最开始还是节约一点好。坎培拉的房价比雪梨低1/3,我觉着还是那边好。我哥也同意。】 “你哥也同意?” 【是的,我通过律师徵求了他的意见,毕竟是他的钱嘛。】 “那好吧。我这也没法上网。”许少祁嘟起嘴巴,鼻子哼哼两声。毕竟是他的钱?这下可好,他和叶默都要仰人鼻息,早知道就多带点钱出来。“你们俩决定吧。” “嘿嘿,”【其实我哥也管不了这么多,主要是我在和中介谈。如果你哥真的放过我们的话,我觉着你拿真护照走比较好,以免留下隐患。中介说要等一个月。到那个时候,也许你真的可以公开出国考察了。】叶默信心满满地鼓励他。 许少祁瘪瘪嘴,他心里又有点不确定,许梧州会彻底放过他们吗? 4月12号,第二次开庭。秦江威在电话里简单地介绍了情况。颜大同那个黑社会性质集团的头子被判25年。 “他还好吧?”秦江威问。 “还好啊。我们已经和中介联繫好,过几天出国考察,马上就做企划书交给州政府审批。”许少祁心中泛起小小的得意。 “那——挺好——挺好。” “嘿嘿,秦总,这次要谢谢你啊,嘿嘿,给了我们那么多帮助,嘿嘿。” “嘿嘿,不客气,只要你们能顺顺利利地出去就好。” “不过秦总,有个事我想问你,默哥想带他哥出国,可能吗?” “这——怎么可能?已经判了,虽然他们要上诉,但是基本上没用,除非……” “除非什么?”许少祁微微皱眉,他似乎无意间触动了敏感的开关。 “没什么。少祁,你听着,一定要尽快拉他出国。不要等他哥,那是不可能的。” “那——他要是坚持等他哥呢?”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然后坚定地说,“少祁,你一定要想办法,以情动人,用爱情说服他尽快出去。不要等,尤其是不能让他回来。回来是死路一条。” “秦总,”许少祁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预兆。“为什么是死路一条?” “不要问了,总之,你催他出国,然后你们两个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是最好的结局。”秦江威咬牙切齿地祝福道。 晚上,叶默过来了。许少祁高兴地打开门,把人迎进来,好奇地问,“今天怎么不爬窗了?还这么早?不怕人看见了?” 叶默干笑两声,写道,【你哥确实放弃了。我们应该安全了。】 “呵呵,不是你说要防着我哥的陷阱吗?就你们做警察的疑心重。职业病!” 叶默没反驳,又嘿嘿两声,随即在床边坐下,心事重重地望着他。许少祁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黑眼圈和心不在焉。许少祁装作不知道,故意用鼻子去蹭对方的鼻子,发出爱的邀请。叶默低低地笑了一下,亲一下他的脸颊,把身边的位置让给他。 【少祁,中介说可以安排去澳洲一趟,我希望你持真护照过去考察一下。】 “好啊好啊!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囚笼了。这回该可以住五星级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买哪天的票合适呢?” 【我不去,少祁。你一个人去。】 “什么?你为什么不去?为什么?”许少祁惊诧。 【我不懂做生意,这方面你是行家,你做主就好了。】 “可是——虽然我是行家,但是两个人去总有个商量嘛。况且你不是说这是你哥的钱嘛,我一个外人总不好做主吧。” 【没事,我信你。我哥一时半会出不来,全靠你了。】 “别介,”许少祁笑着摆手道,“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做不了。” 【少祁,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主,是吗?】叶默突然转换话题,把许少祁问愣了。他支支吾吾地啊了一声。 第112页 “也没有,就是没什么大事需要我做主——那个——” 【少祁,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你懂的东西一点都不比我少,只是不敢放开手脚干。】 “谁说我不敢干?我不是一直在——在和他们斗吗?” 【少祁,叛逆和独立是两码事。你飙车、赛马、赌博,以及玩同性恋都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与自信没多少关系。发泄过后就该树立】 “你说什么?玩同性恋?开什么玩笑,难道你认为我和你只是玩玩而已?” 【那就去做点成绩给我看。证明你有独立活下去的能力。】 “好,没问题,谁不敢去谁是小狗。哼,真是的,连你都小瞧我?去就去,谁怕谁?不就是英语嘛,我好歹考过托福的,听总是听得懂的,哼哼!”不过澳洲英语很拗口的,还是请翻译吧。许少祁在心里琢磨。 【那就买明天的票。】 “明天?这么快?签证还没拿到呢!” 【已经签好了。】 “什么?”许少祁惊讶地望着情人,“你没说过——” 【你一来这,我就考虑这事了。早点签总是好的。】叶默瞅瞅他,又补充道,【当时是考虑把你送出去躲一躲,现在更好,商务考察更体面。】 “那——”许少祁迟疑道,叶默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完美,可是总有什么地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我——”叶默根本无视他的犹豫,一个劲地低头码字。 【少祁,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你一定要努力。】叶默伸手搂住他的脑袋,很真诚地望着他。许少祁瘪嘴皱眉,不自信地笑道,“我——不是不努力,只是——” 【你一定能行的,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最后半句话像是一剂良药注入许少祁的血液。顿时他两眼放光,拍着胸脯道,“没问题,默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81章 第 81 章 【那好,这是明天的机票。早上九点,我们6点走。房费我回头来结,你不要管。】 “什么?”许少祁看着叶默像变戏法一样从皮包里掏出一张飞机票,“可是——”我还没请翻译呢? 【中介的小程会在机场和你汇合,这是她的电话号码,照片,挺漂亮的一小姑娘,她经常去澳洲,熟门熟路。所有在澳洲的消费都用这张卡结算,密码是你的八位数生日。如果交行的卡不够花,就用农行的卡。两张卡都是双币卡,自由结算。对了,小程的费用也由我们支付。这是合同里说好的。这是合同的复印件,你待会研究一下。小程会帮助你入住酒店,在当地考察买房的事情,和市政府的人见面,和你感兴趣的项目联繫等等,她都可以帮忙。有什么问题找她就好了。】叶默打开一个文件夹,把信息一一指给他看。 “这——”许少祁看着叶默手指飞快地起伏,脑子里一片空白,生活好像是科幻小说,一瞬间他就要坐着波音747去澳洲大陆了,太不可思议啦! 【这是澳洲的电话卡,在当地用。这是国内的卡,已经开通国际漫游服务,和我联繫用。】 “哦!” 【这是大使馆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有紧急情况联繫他们。】叶默又翻一页。 “嗯!” “可是默哥——” 叶默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然后写道,【没有可是,少祁,移民之后,我就是睁眼瞎,我的英语不行,做生意是一头雾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工作,一切都要拜託你了。你能活,我就能活。你若认输,我也认输。总之,我希望你这次能好好考察,做出一份像样的评估报告,为我们的未来好好谋划一下。拜託了!】写完后,叶默朝他拱手作揖,顿时把许少祁抬到天上,他觉得再不向领导表忠心好像说不过去,虽然那不自信还在心里晃晃悠悠。 “没问题,默哥,我一定全力以赴,一定把咱们的未来计划好。你放心!” 一朵莲花在叶默的脸颊上慢慢绽开,他郑重地在许少祁的额头亲了一下,像是在把未来交接给他。许少祁的眉角往上翘,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他的脑袋努力从逃犯的状态转换成商场精英的转态。他当然能做好,他曾经搞过房地产,凭着过去的经验再去做门新生意不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异国他乡又如何,叶默和圆圆全靠他了,他必须成功,必须的。 “默哥,那你说咱们做什么好呢?物流,网购?”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海淘很流行,很多人从那边进口奶粉。你去看看行不行?】 “好主意,海淘最麻烦的就是物流,我们要在两国之间搭桥,把双边的货物进行交换,对了,我们可以把中国的好东西也运过去卖,实现自由贸易。对了对了,咱们做的这个就叫国际贸易,好,好。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少祁,生意上的事你上了飞机再想,先收拾东西,那边是秋天,我给你买了长衣长裤搁在后备箱里,待会别忘记拿。】 “默哥,连这个你都准备好了?你不是存心来诳我的吧?”许少祁笑着把叶默扑倒在床上,“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会同意你的周密计划?” 叶默给他一个厚脸皮的笑,没打字,在他脸颊上啄一口,然后用力翻身,把他又压在下面。 “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让我压一下不会死的啦!” 叶默笑笑,温柔地叼住他的唇,两人又迫不及待地上下其手,坠入温柔乡里。 五个小时后,许少祁在半梦半醒之中洗漱完毕,跟着叶默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钻进黑色别克里,闭着眼睛朝机场进发。直到走进异常明亮的航站楼里,许少祁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一看手上什么也没拿,倒是叶默替他拖着两个箱子。 “诶,这边,叶总,你好你好。这位是许总吧。我叫程佩佩,很高兴能陪你去澳洲考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把许少祁从梦中彻底叫醒。 “你好!我叫许少祁。” “叶总,您放心,”小姑娘转头朝叶默做个鬼脸,非常熟稔地说道,“我一定会把许总原模原样地还给您,嘿嘿!” 嘿,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个丫头片子来担保?许少祁在心里瘪嘴。叶默察觉到他的心语,笑了。他拍拍许少祁的肩膀,朝值班柜檯努嘴,示意他们去领登机牌。 “我来吧。”程佩佩热心地问他要机票,然后一个人跑去办理登机牌。 “默哥,你到底给她多少佣金啊,值得她这么热情?”许少祁朝小姑娘的背影撇嘴问。 叶默笑笑。【你别管,反正她是他们公司里最有经验的一个。】 “怎么不派个帅哥给我?不敢是吧?”许少祁凑近叶默耳边轻轻地说。 叶默嘴角露笑,伸手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按下去。“哎呦,谋杀亲夫啊!这绝对是……”许少祁低声叫道,结果是肩膀的力量更大了。“饶命饶命!开玩笑的啦!” 第113页 力道转眼卸掉,许少祁赶紧用手去揉那痛处。“默哥,你也忒狠了吧,自己人呢,枕边人懂不?再这样,我可不跟你过了。” 【叫你记住我,别到那边花花世界就忘了我。】 “忘了谁也不能忘记你呀,默哥,” 许少祁低声贫嘴道,“你还欠我一次压呢!说好的,我生日那天你得让我在上面啊!” 叶默被他逗乐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突然他用手摸脸,像是笑得太夸张了所以要掩饰一下,但是许少祁却瞥见他皱眉的细节。“怎么了,默哥?” 叶默连连摇头,表示没什么。 叶默一脸正经地转向他,伸手帮他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皱褶,写道,【到外面要小心,多看看酒店里的资料,了解当地的民风民情,不要出现文化上的失误。程小姐虽然有经验,但是你是男人,关键时刻还得靠你知道吗?】 “嗨,我以为——放心吧,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今年虚岁三十。” “好了好了,叶总,许总,办好了。”程佩佩欢快地跑过来,“没想到大清早也这么多人!许总,你的两件行李都不大,我就不给您办託运了,这样咱们可以早点出机场。” “好,谢谢你,程小姐。”许少祁换上一副文质彬彬的标准模样。 “叫我小程就可以了,许总。都是熟人啦,叶总对我们可好了。” 什么话?他对你好,那是假的,正牌情人在此。不过别说啊,叶默为什么能得小姑娘的欢心呢?许少祁挑挑眉毛,假装没看见小姑娘对叶默的频送秋波。 “那——默哥,我们先进去了。” 叶默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的好像不是高兴,许少祁有点纳闷,可一时半会也搞不懂叶默多变的表情。他和小程一起拖着箱子朝安检口走去。叶默跟到黄线外站住了,有点伤感地盯着他的背影。许少祁时不时地往后望,也感受到悲伤的情绪。离别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小程先去做安检,许少祁再次回头,叶默又在用手假装擦眼屎,至于吗?10多天后就会再见。“回去吧,默哥。”许少祁挥手示意。 叶默也抬起手挥挥,但脸上完全没了表情。 “下一个。”里面在叫。 “许总,快点。”小程也在叫。 许少祁嘆气,深唿吸,转身朝新大陆走去。 他们坐的是商务舱,真不错,小姑娘大概很少坐,在一旁大唿小叫,指挥空姐端茶送水,忙个不停。16个小时的航程,真不短啊。 “先生,这是菜单,让我给您介绍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看。” “给我介绍一下。耶,还有开胃红酒啊,这个要钱吗?”小程着急地叫道。 不就二万二一张票嘛,许少祁从侧面白了她一眼。 “不要钱,小姐。所有的用餐都不需要额外支付费用。”空姐温柔地解释道。 “太好了,我点一杯红酒。”程佩佩兴奋地说道。 等空姐走后,许少祁低声问,“小程,你每次出来坐什么舱?” 小姑娘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许总,我——就是喜欢热闹,放心,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说话了。” “不过叶总说要我多帮助您,嘿嘿。” “叶总是不是给你送花了?” “没有没有。您这是什么话呢?嘿嘿,叶总都有女儿了。” “给18岁的女孩当后妈也不错啊,看在亿万家产的份上。”许少祁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许总,”小姑娘立刻拉下脸,“您可别这样说。我们和叶总可什么都没有,就是叶总为人好,大家都喜欢他。” “大家都喜欢他?什么意思?你们公司都是女的?” “许总,我告诉您,我们公司有许多男性,包括男性在内,大家都喜欢他。他可比您正经。” “是吗?不过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小姑娘眼睛睁圆了。 “可惜他喜欢的是男人,比如说本公子我。”许少祁闲闲地拍打扶手上的灰尘道。 “啊!”小姑娘惊叫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您不是开玩笑吧,他女儿都18岁了。” “结婚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什么,这种情况很多,所以你们小姑娘在婚前可一定要小心,否则做同妻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哦。” “许总,您——真会开玩笑。”小姑娘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她起身藉口上厕所跑掉。回来之后对他爱理不理,完全没有应有的职业素养。许少祁倒是为除掉一个潜在的情敌而暗暗高兴。钱就是枚臭鸡蛋,特容易招苍蝇,他曾经的经验就是如此。甭管喜不喜欢男人,小白脸们都往他身上扑,摸走多少钱,他都记不清了。 第82章 第 82 章 当地时间8点零5分到达坎培拉,许少祁一走出舱门就赶紧启动手机报平安。叶默那头应该是凌晨六点多,话筒里却特别吵,好像有许多人同时打哈欠的声音。 “默哥,我已经到了,告诉你一声,你自己多保重啊!先挂了,简讯联繫。” 他接着发信息。【默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想我了没?】 【想你。有事多和小程商量。】 【知道,你放心吧。】 两人很快来到出口,接着坐的士去酒店。一切都由小姑娘搞定,他就不操心了。许少祁低头给秦江威发信息,目的是炫耀一把。刚发完,秦江威就打过来了。 “喂,秦总,这么早就起来了?” “许少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什么时候走的?昨天早上?这么快?叶子和你一起吗?什么,他没和你一起去?为什么?”习惯早起的秦江威坐在花园里,本来看着自己种植的百合花,心情挺好的,蓦地感觉事情不妙。“他现在哪里?你不知道?应该在他的房间里?赶快问。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急着把你送出国?说不定他已经在回来的火车上了。” 许少祁的头突然闪现灵光。的确有点急!叶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通知他,只给他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不对,除开□□和睡觉,基本上没给他留下清醒的时间。 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支开他?可是移民不是他们俩预定的方案嘛,叶默也没骗他呀。 “快点问,许少祁。你真是个笨——被他耍得团团转。”电话那头髮怒了。许少祁不快地掐掉电话,闷闷不乐地给叶默发信。 【默哥,你现在哪里?】 回信等了很久才到。【少祁,对不起,我还是忍不住要回去看我哥。你放心,把他的事情处理了我就回来。到时候等你的好消息。】 许少祁蓦地想骂人,叶默这个人精,看透每个人的弱点,择时攻之。中介的人要的是钱,他便用高额的佣金讨得小姑娘心花怒放来服务;他要的是感情,他便在短时间内用亲嘴哄得他昏头昏脑。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许少祁用手捶大腿。 第114页 “怎么了,许总?” “没事,”许少祁咬牙切齿地答道,“小程,待会到酒店之后马上订回程票。” “回程票已经订好了,下周五。” “改签,越快越好。” “啊,不是要考察吗?” “不考察了,我有急事要回去。” “这才刚到……” “我说了有急事,没听清楚吗?”许少祁忍不住变了脸色,见小姑娘往后缩,又不得不解释道,“放心,答应你们的佣金一个子都不会少。下次再来。但是这次我遇上急事了,必须马上回去。” “桃花朵朵开……”电话又响了。 “许少祁,你问了没有?他人在哪里?” “我马上回来。” “不用你回来,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我来拦截他。等你回来就来不及了。车次,车厢号就行。” “明白,可是我还是要回来的。” 秦江威朝着空气摇摇手道,“你不要急着回来。最佳计划是你在那边把投资的事情搞定,等叶子回去之后,你们两个人立刻出国,明白吗?你回来没有用,这边我来搞定,你的最大作用就是给我提供他的方位。” 秦江威说得也有道理。如果投资移民的事搞不定,叶默便老想着回去看他哥。一旦出了国,即使想回也没那么方便了。许少祁权衡轻重,答应道,“好,我马上问他。待会告诉你。” 【默哥,你坐哪趟车回去的?哪个车厢?我可以安排人来接你,这样比你坐公交快。】 【没事,少祁,我打的就是了。】 【默哥,你没经过我同意就回去,我已经很生气了,要是再不让我帮忙,我可不理你了。】 【嘿嘿,谢谢你,少祁。你能不生气我就很高兴了。放心,我和律师约好了,打个的,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不用麻烦你的朋友了。】 【默哥,你真是讨厌。告诉我一声会死吗?反正我要知道你现在哪里,明天在哪里,后天在哪里。你每天都必须向我汇报行踪,因为我担心你的安全!!!】 【明白了,我坐的是z14,真的不用麻烦你的朋友来接,耽误人家时间。】 【好吧。你注意安全。】 —————————————————————————————————————— “z14,很好。”秦江威挂上电话,接着给温柔乡里的伍秘书打电话。 “小伍,把今天,连明天后天的事统统推掉。” “那个——甄姨那里……” “推掉,推掉,统统推掉。客人晚上就到。叫许师傅马上过来装铁门和栏杆。把所有的窗户全部封死,卫生间的也要封死,明白吗?” “是。”伍秘书打开床头的本子做记录。 “把健身器材办到二楼去。” “嗯。” “通知张元上午到我的办公室来,准备行动。” “好。” “到良缘花店订百合花,每天早上送过来,要最新鲜的。” “是。” “还有苏子面包房,通知他们每天换着样送过来。” “好。” “还有柯医生那边,马上把镇定剂送过来。晚上10点到别墅里待命。” “是。” “另外,高渊、冷风他们四个……” “我会一一通知到本人。叫他们马上到大队长那里办请假手续。” “好。” “嗯——还有什么呢?你替我想想。” “车!” “对了,我得给老泥鳅打个电话。不就是一辆破防弹车嘛,又不弄坏他的,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 “嘿嘿。”伍秘书赔笑。 “老闆,开早饭了。”老何站在客厅门口说。 “哦,我马上就来。”秦江威放下电话,在花园里又转了两圈,觉得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应该没有漏洞,便转身朝餐厅走去。桌上摆着他最喜欢的小米粥、咸菜、馒头和煎鸡蛋。 “对了,老何,今晚有位客人要来,以后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注意,不要再做辣椒菜。他喜欢咸甜的菜。比如鱼可以做红烧或者清蒸。不过吃火锅,他喜欢微辣的。记住了。” “明白,从明天起,给客人单独做一份。” “不用单独做。都做他喜欢吃的。我无所谓。” “明白明白,呵呵!” “另外,每天的原料当天买当天做,一定要新鲜知道吗?” “那当然,老闆。剩菜都倒给coby吃了,您放心吧。” “coby?哦,对了,他应该不喜欢贵宾,明天,不,待会就去买条德国牧羊犬回来,和coby配一对。” “啊?”老何吃惊地问,“那——是买小狗还是大狗?如果买大狗,只怕coby会生气,晚上会叫个不停。” “coby就是小气。要一个人霸占所有的爱。告诉她,以后必须是合作共赢的局面。给她配情郎呢,有什么不乐意的。” “那——买大的?” “嗯……”秦江威犹豫了。毕竟coby跟了他五年。他朝花园门口张望。“coby呢?刚才还在这?” “去找湖对面的小黑了。” “到人家那里占便宜可以,人家到她家里来玩就不可以,真是的。”秦江威又好气又好笑地摆摆头道,“算了,买条小的吧。小的好训练。” 八点半左右,许师傅带着徒弟们和材料赶到了,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才把活干完。秦江威忧心忡忡地检查每一根钢管,貌似很牢固,就不知道明天是否仍然牢固。 “老闆,您放心。这管子是焊死的,用刀砍都砍不断。我给您用的是最粗的那种管子,放心吧!” “嘿嘿。”秦江威光笑,不言语。那个傢伙,做什么都拼命。牢不牢固,得看他今晚的爆发力如何。现在说什么都太早。站在二楼走廊的入口处,秦江威把铁门锁上,把三把钥匙放入口袋里。他转身往下走,蓦地又转过身凝视刚刚建成的小监狱,丝毫不在意楼下等着拿钱的一熘人焦急的心情。 秦江威重重地嘆口气,神情忧郁地走下楼,用目光朝伍秘书示意。伍秘书马上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交给许师傅。 “谢谢谢谢!老闆发大财,发大财。” “记住,要是有什么纰漏,要随叫随到。” “没问题。” 秦江威再次回头望了一眼,转身朝书房走去。他真的不希望叶子重新出现,但是上帝偏偏听不见他的祷告。 第115页 第83章 第 83 章 晚餐是6点,张元、高渊等人都到场了。吃完饭不过是6:40,z14要22:37才到。按理说等到八点再出发也不迟,但是偌大的书房如同囚笼,其他人在客厅里等着也无聊之极,压抑的气氛令秦江威提前出发。赶到火车站的时候,7:35。通过熟人带领,他们来到三站台。站台上人山人海,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辆车进站。秦江威一行人如雕塑般站立,显得特别突兀。来往的人总是在他们耳边叫,“让让,让让。又不上车,挤在这里干什么?”秦江威无视人们的抱怨,忧心忡忡地靠在出站口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根香菸却不抽,手指反覆揉搓菸捲,直到里面的菸丝一点一点变成碎末为止。 “张元,”他抬手招唿道。“待会你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别让他起疑。你可是他最信任的同事。” “放心吧,秦总。我们经常在车站接人,偶尔遇见熟人,是很正常的事,他不会起疑的。” “成,”他又对高渊交代道,“待会你这位高队从11号车厢下来,和张元握手后一起走到10车厢,巧遇叶队。然后你们很自然地邀请叶队搭顺风车。” “如果他愿意上警车,”秦江威又转向张元,“你就先送高队回厅里,我们在那里汇合。如果不行,”秦江威指指站在防弹车后面的冷风另外三个武警说道。“你就撤,让开地方给他们,剩下的我来搞定。” “明白。”张元又一次伸手挠头。 秦江威知道自己多嘴的很,这是第四次交代张元和高渊该怎么做了。两人是惧怕他手里的权势,所以能陪着他倒腾这轱辘话,要是换了其他人,谁有这耐心?是的,他太焦虑了,而且表现得太明显,周围的人都受到他的影响。说不定会影响两人待会的表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叶子能打能算,文武双全,他不多想点辙,不行啊。想骗他上车,恐怕玄。但是车站人多,一旦打起来,他会趁乱逃走的概率也很大。想到这些,他能不紧张吗? 秦江威无意识地扔掉手里的烟渣,重新掏出一根继续□□。他低头看表,9:01,还有一个半小时,太慢了。 “高渊,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秦总,两个人出击,两个人警戒。相信不论他多厉害,四个对一个总是够的。不会让他逃走的。” “好。但是不要伤着他。”秦江威点点头。这四个都是队里最厉害的角色,应该不会令他失望。 22:37,望断秋水的z14终于徐徐驶进月台。秦江威很自觉地躲到防弹车背面去,他怕叶子看见自己。虽然许少祁没搞清楚车厢号,但是张元查到了。实名制就是好,他举双手贊成。 静默两分钟后,车厢门打开,人像豆子一样洒落一地。秦江威问过车站的人,把防弹车安排在6车厢的外面,远远地偷看10车厢的动静。张元和高渊很顺利地从11车厢朝他们走过来,偶遇旧日同事叶默。握手、相互引荐、客套话、拍肩膀,张元的表演功底不差,或者说叶默没有防备最好的同事。看来选择张元是选对了。张元和叶默并排而行,高渊稍稍落后一步,三人朝位于8车厢的警车走去。 警车发动,朝出口熘去。等车影消失,秦江威才命令大家上车,沿着同样的轨迹往前开。一路无事,在省厅的停车场里,张元和高渊都已下车,站在两侧车门,没有叶子的身影,很明显,戏演完了。他走到警车的左侧,叶默稳稳地坐在后排上,毫无表情地看向他。 “叶子,下来吧。有事找你谈。” 叶默嘆气,随即拉开车门。 【我以为许梧州会亲自来。】 “他忙,我做代表就好了。” 【谈什么?】 “先上车。” 【不用。】 “站在这里多不好,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到我的别墅里谈吧。我那里安全,你和他可以摊开来谈……” 【秦总,麻烦您告诉许总,我和少祁很快就出国,不会在国内给他丢脸。请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俩。】 “没问题,没问题。不过还是请你去我那里一趟,有话咱们好好说。” “嘿嘿,”叶默敷衍地笑了。【非得这样吗?秦总,我明天上午还有个约会,这样,我先去赴约,下午再去您家好不好?】 “着什么急啊?别的事先放放。人家弟弟走失这么多天,做妈的都急得住院,那才是大事。”秦江威非常耐心地和叶默纠缠。 叶默为难地抚额嘆息,眼睛扫视身旁的包围圈,无奈何地点点头。秦江威心里的石头落地,他极其礼貌地展开邀请的姿势,让叶默走先。一行人顺利进入别墅。他和叶默并肩而行,四个武警有意无意地把他们俩夹在中间。走进客厅,离大门不到3米,叶默本能地左右观察外部环境,眼角瞥见二楼的铁栏杆,眼睛眯起,转向秦江威。 “呵呵,”秦江威露出心虚的笑,他想抽身后退,把空间让给高渊和冷风四人,但是想归想,肩头已被叶默抓住。紧接着,另一个肩膀也被人抓住,一股强力袭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来。砰,屁股和地板亲吻。“啊——,”秦江威低声叫苦。 “老闆,你没事吧。”厨师老何战战兢兢地俯身来扶他。秦江威用手护住脸,勉强站起来,两人抓紧时间离开交战区。此时,叶默已和高渊纠缠在一起,另外三个站在外围,垂手以待。秦江威退到餐桌旁,眼睁睁地瞧着收藏多年的花瓶从空中飞起,然后粉身碎骨。 叶默也看出今天的势力对比,他急于从窗口突破,争取回到花园,抢车逃跑,但是冷风三人始终不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把他往客厅中央逼。叶默额头紧皱,脸上堆积乌云。他很生气,秦江威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好说也是恨,歹说也是恨,他这个坏人是铁板钉钉的事,只要叶子平平安安,恨就恨吧。他这一辈子的敌人难道还少吗? 五人纠缠了10多分钟,叶默累得够呛,跑不掉,打不过,他只得停下来弯腰喘气。高渊偏头瞅他,用眼神请示下一步怎么办。若不是他早早地交代千万不能伤人,高渊他们早就不当这陪练了。 “叶子,算了,别打了。听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叶默抬起头,横眉冷对,写道,【监狱都造好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呵呵,谁说那是关你的监狱呢?”秦江威笑着说。 叶默不放心地瞅瞅那监狱,显然不相信他的谎言,但是他无路可选。【好,我和你谈。】 秦江威偏偏头,示意高渊他们按照既定的计划把人带到餐桌旁。与此同时,他看向老何,老何哆嗦一下,赶紧转身端出一杯茶,摆在桌子上。叶默在众人的簇拥下,在他对面坐下。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少祁不是小孩子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即使你们把他绑回来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性取向。不和我在一起,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强迫是没用的。你们不能让一个人违背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活着,如果那样做,人会生病,会转而伤害自己。】 第116页 “明白明白,你先喝口水,歇会,歇会。” 叶默不耐烦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又想起什么,放下杯子,继续写,【说吧,许家的条件?】 “你先歇口气,我们待会再谈条件。” 叶默斜着身子,歪坐在椅子上,像困兽一样盯着他的脸,很郁闷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没奈何地低低地嗨了一声,端起茶杯倒入嘴里。四周的唿吸声顿时变轻快。秦江威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入肚里。 第84章 第 84 章 凌晨四点多,轰隆轰隆,像被人用锤子砸了头一样,本有失眠症,好不容易才睡着的秦江威浑身哆嗦着睁开眼,昏暗的夜灯下,那天花板好像在抖动。接着是脚踹铁门的咣当声,和coby的狂吠声,秦江威眨眨眼睛,彻底醒了。铁门和栏杆的质量到底咋样?要是不结实,真的让他冲出来了,那高渊他们醒了没有? 他穿着睡衣打开门,客厅的灯已经亮了。高渊冷风四人坐在沙发上打哈欠。秦江威的心顿时安宁了。“不好意思啊,诸位!” “没事,秦总。我们早有心理准备。”高渊一面说,一面看向他的身后。秦江威转身,囚笼里的叶默居高临下,透过森林般密集的铁栏杆,冷冷地盯着他。 “呵呵,还早呢,再睡会,呵呵,”秦江威的手在空中挥动,脸上赔笑道,“先休息,有啥事明天再说。别吵了邻居啊!” “汪汪,汪汪。”coby再次恐惧地嚎叫,而尚未取名的小牧羊犬则从狗屋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这难懂的人世间。 “coby,别叫,睡觉去。” 秦江威蹲下来安抚coby,叶默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扮演冰山王子。楼下的人不敢撤,双方傻乎乎地彼此干耗着。偌大的别墅里只有coby汪汪汪的背景音乐。 一分钟,两分钟,四分半钟,叶默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泄掉煞气,无奈地嘆气,转身朝卧室走去。接着传来把物品一一归位的声音。到底是长大了,不再像刚冒尖的青笋那样随心所欲。记得第一次春节见面时,叶子还躲在他哥背后局促不安。后来吃火锅的时候,为了圆圆生病的事忍不住要翻脸,都挺好玩的。真快呀,一晃快20年了。 秦江威直起腰,也嘆口气,冲着coby说,“嘘嘘,回去睡觉。”coby见敌人走了,开心地沖他摇尾巴。“别搞错了,coby,他不是敌人,是我的——我的好朋友。他今天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以后不许再凶他知道吗?” coby似懂非懂地摇尾巴,舔他的脸,然后被老何牵走。 “都睡吧,应该不会有事了。”秦江威对高渊四人说。 众人散去,客厅重归安静。秦江威却睡不着了。虽然困,主观上想睡,但客观上就是睡不着。医生说是工作压力过大,要他少想事,可能吗? 曾经看到一句名言:人生来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公司、父母、儿子、兄弟情谊,无不是枷锁,至死方解。 活在枷锁中也是快乐的,只要不影响睡眠。 如果影响睡眠,那必是你最想摆脱又捨不得摆脱的枷锁,比如叶子。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却无法不理睬。无论明天谈什么,都是假的。真话——永远说不出口。 第二天早上七点,秦江威很客气地送走高渊四人,然后叫自己的贴身保镖们个个打起精神24小时轮班转。八点多一点,叶默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出现在铁栏杆后面。 秦江威亲自端起精心准备的牛奶鸡蛋面包往楼上走。coby抢在他前面汪汪地往前沖。 “coby!coby,算我求你了,小祖宗,他是朋友,不是敌人。别叫了!别叫了!” coby站在铁门前,停止吼叫,委屈地回头看主人。主人,那么大煞气的鬼人真的是朋友吗? 秦江威笑嘻嘻地把托盘塞进铁门里。 “叶子,先别生气,吃饱肚子再谈好吗?” 【秦江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许梧州不可能要求你用这种方式把我关起来。】 “没什么意思,叶子,就是想留你住几天。” 【他会直接把我关监狱里,而不是你这里。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叶子,你先吃饭。我们有的是时间。” 叶默冷冷地将托盘扫到地上,写道,【可是我没有时间。快点开条件,我还要去办事。】 coby心疼那可爱的牛奶,便又开始狂叫。 “老何,快带走,带走!尽给我添乱!coby,再叫,把你关起来啦!我说到做到。”秦江威对狗狗严加训斥,拖延时间,末了,抹把脸,重新端出笑容解释道,“叶子,律师那边我已经通知他不用等了。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用办,只须耐心地等许少祁把移民手续一办好,你们俩就远走高飞,happy—happy—永远滴happy啦。” 许少祁的名字令叶默痛苦地皱眉,他转过身背对秦江威和整个世界。秦江威眨眨眼睛,他懂的,如果连你都背叛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相信呢? 叶默花半分钟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重新转过身来写道,【秦总,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你开条件,我接受。】 “呵呵,叶子,你希望我开什么条件?” 【随便。】 “呵呵,随便,这个词用得好。随便什么条件,上床也好,上吊也罢,你反正……呵呵……牙一咬便上了,然后飞奔到你哥身边替他出头,然后……,”说到这,秦江威的嗓子顿时发紧,预言家是世上最孤独的工种,没人相信你。 他干咳一声,接着呵呵道,“叶子,谈什么都可以,唯独想去帮你哥作伪证的事不谈。” 【谁说我要去作伪证?】叶默眯起眼睛盯着他。 “呵呵,任局长的签名你练了这么多年,的确难辨真伪。呵呵!” 叶默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查了……】 “呵呵,档案我查了,医院也去了。” 【任局知道了?】叶默往后再退两步,脸上露出恐惧愧疚的表情。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老头子。不过,”秦江威表面上开玩笑似的,心里却严格地按照拟定的稿子,故作深沉地说,“你的恩人兼领导知道了,你还要继续吗?你还能继续吗?想想吧,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孩模仿他的签名伪造文档,这一点已经给他造成了痛苦,若是继续背叛,可能导致他心脏病发作,一下子就要了老头子的命,你愿意吗?难道你要逼着病入膏肓的老头子上庭和你对质或者——和你一起作伪证?难道你希望他在死前看着心爱的小孩戴上镣铐吗?难道为了你哥,其他人统统不要了吗?叶子,难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哥最重要吗?你自己的性命、澳洲的爱情、女儿的前途、恩人的死不瞑目都不在考虑之中了吗?” 叶默在他的逼问下脸色发白,唿吸急促,他半弯下腰,头抵在栏杆上,不愿和他对视。 第117页 秦江威停止逼问,他也不愿意和叶子对视,那种针锋相对的紧迫感不好受。他没有去见任毅,因为他不想见证老头子的死亡。全是瞎话,这世界全靠瞎话在运转。 唯有他一个人能预知未来。 如果有人要他第二次穿越时空,重新来过,他可不再犯傻。 预言家要承受的不仅仅是孤独。 他难过地眨眨眼睛。 他朝楼下等候的老何摇头,老何立刻重新从保温锅里盛上热牛奶,就着热鸡蛋面包端上来。 “先吃饭吧。”他缓缓地把托盘塞进门缝里。 叶默丧气地转过脸,盯着那托盘看了很久,仿佛上面绣了花,然后胸口微微起伏,伸手端起托盘,恹恹地朝卧室走去。接下来一整天,秦江威都在下面的书房等着,但是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给叶子安排了整整一层楼的活动空间,他却躲在卧室里不肯出来。 监控画面里,叶子心不在焉地拿起牛奶送到嘴边砸吧一口,然后放下,接着闷闷不乐地抓起鸡蛋咬一半,虽然嘴里咀嚼着,眼睛却对着落地窗外的树荫呈呆滞状。他在想什么?因为企图背着任局耍阴谋的计划破产了不好受,还是因为猜到是小情人出卖的自己而倍感失望? “嘿嘿,”秦江威发出一阵低低的怪笑。唉——还是不要这么龌蹉。按照计划,他们俩必须要双宿双飞才有完美结局,把那嫉妒心收起来。反正,轮谁也轮不到自己。该死的叶子,为什么对我就那么不待见呢? “叮铃铃,”手机响了。秦江威浑身打个冷颤,不耐烦地接通许少祁的来电。昨晚不是问过了,还打?秦江威想。 “秦哥,呵呵,请问你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怎么样?嘿嘿,他人现在二楼,你要不要和他通话?” “嗯——还是算了。他安全就好。秦哥,这以后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不是说好了嘛,你什么时候把移民的手续办好,我就什么时候把人给你送过来。小子,你若还是扶不上墙的阿斗,那就一切免谈。人就留我这里好了。” “嘿嘿,秦哥,你别小看我呀,嘿嘿。我正在努力中,一定尽快办好手续,您放心。不过,秦哥,原来说好的只是过来考察,小程说考察完了,就要提交保证金什么的,到最后办成要150万澳币左右。我手里只有50万人民币啊。他们颜家的钱,我又动不了。你把默哥关起来的话……” “明白了,我让他写个委託书,这样你就可以动用他那公司的钱了。” “那太感谢了,不过他要是不同意呢?” 秦江威犹豫了,150万澳币,等于小800万人民币,难道要他出?他连叶子的小手都没摸到,却要出800万,开什么玩笑?就算过后还给他,也不合适吧。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你不能老依靠别……” “嘿,秦总,又没叫您出钱,您着什么急呢?只想讨个主意嘛。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别着急,说不定他爱你爱到把全部家产都给你呢!嘿嘿嘿嘿!” “秦哥,那是他哥的钱,又不是他的钱。他才不会……” “那有什么关系?情人嘛,滚过床单的,总比那没滚过的亲,再说他哥一辈子都出不来了,牢里饭菜免费,要钱干什么,还是给情人花比较实惠,嘿嘿!” “秦江威,你也太龌——太过分了。别叫默哥听见,他最讨厌有人说他哥的坏话了。” “得了得了,你怕,我不怕。他早就恨死我了。再说他越恨我,不就越爱你吗?嘿嘿——” “秦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 “难道你也喜欢他?嘿嘿嘿嘿嘿嘿……许少祁,恭喜你答对了。” 大白天的,他没喝酒,此刻却比醉鬼还煳涂,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像狂热的熔浆一样往外乱喷。说实在的,这世上,除了许少祁,还有谁能听懂他的话呢?who cares “我就干脆都告诉你吧,有些人是天生的傻瓜,喜欢一个人,却帮助他和情敌双宿双飞,嘿嘿,许少祁,有些人,其他的什么都搞得定,唯独会蠢到把爱变成恨。你明白吗?当然你们年轻人不懂的,嘿嘿,这都是老派的做法了。你们年轻人只要十分钟的痛快,哪管它待会是洪水滔天还是山崩地裂…” 秦江威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通,过后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电话那端一直保持沉默,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在迴避难堪。 “算了,你们年轻人永远都不会懂的。挂了。” 第85章 第 85 章 放下手机,秦江威看见监控录像里的人儿在卧室里踱步,眼睛开始滴熘熘乱转,莫非又想到什么歪点子了?人才的确是人才,可惜被平庸的哥哥给拖累了。要是能跟着自己,一个伟大的建筑师早就诞生了,或者第二个贾伯斯也不错,再不济也能做到高级警司,何至于现在还困在泥潭里打滚。 “老何,”秦江威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书房门大叫厨师兼管家,等人走近了,他又低声交代道,“把那牧羊犬送上去。” “coby不让我碰。”老何也低声说道,像两个地下工作者在碰头。 “为什么?”秦江威惊讶道,“又不是它的崽子。” “哎呦,老闆,她现在就把小黑当做她的崽子一样,谁都不准碰。” “小黑?这名字也太土了。” “嘿嘿,这不是等您给取名字吗?” “叫——我也不知道,要不等叶子给取吧。待会我问问他。” 中午,秦江威抱着小牧羊犬,coby跟在后面呜呜咽咽,老何端着午餐,一行人爬上两楼。叶默居然面带笑容地朝他走过来。 “诶,叶子,有个事请你帮忙,你看这狗狗,多可爱啊,正宗的德国牧羊犬,刚出生,两天不到,麻烦你给取个名字呗!” “是两个月。”后面的老何轻声纠正。 叶默嘿嘿笑了。 “说错了,呵呵,两个月不到。coby,别再咬我的裤子,再警告你一次。嘿嘿,叶子,你看小黑多可爱啊!” 【不是有名字了吗?】 “嗨,临时的,不算。你给取一个呗。牧羊犬长大了可威武了,和你们警察站一块就更威武了。嘿嘿!” 【小黑这名字挺好的,就叫小黑吧。】 “你确定?呵呵,小黑?嗯——成,的确挺黑的啊!coby,哎呦,还给你,还给你,真讨厌!连我都不认了,小心晚餐没肉吃。快牵走,牵走,有了崽子就不认主人了?反了你。” 【秦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别着急,叶子,先吃饭。” 【秦哥……】 “叶子,先吃饭。把肚子填饱了才有斗争的能量,求求你啦,嘿嘿!” 第118页 叶默被他的厚脸皮逗笑了,不得不接过托盘,站在门口快速地扒饭。叶子的头髮黝黑黝黑的,厚实又富有弹性,秦江威心里得到片刻的安宁。 【秦哥,】 “啊?吃完了,这么快?好好,等我把盘子送下去。等一下,等一下。” 秦江威转身飞也似地跑下楼,能拖一时是一时,谁又真的愿意面对躲不开的争吵呢? 楼下的老何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托盘,但是他不让。亲自把托盘送进水池里,然后站在厨房通往花园的木门前抽了根烟,对着高处的蓝天,嘆息一声,转身走出厨房。 叶默仍然站在二楼走廊处等着他。秦江威在楼梯下看了一眼,双方似乎都在为即将来到的斗争积蓄力量和勇气。 他还没走到近前,叶默便按下电子板上的播放键,将事先打好的草稿放出声来。 【秦哥,其实您误会我了,我没有要给我哥作伪证的意思。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我抱有成见,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您?如果有,请指出来,我一定改。我知道您和许梧州是好朋友,您帮他的忙是理所应当的,我能理解。但是我和您之间并没有过不去的坎,对吧?您曾经帮我找回圆圆,这个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所以无论您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记仇。但是我想知道许家的底牌,还请秦哥在中间斡旋一下。我可以答应他们,让少祁回来当面谈一谈。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对吧?其实少祁心里也很苦,他并不是个恩断义绝的……】 “够了,叶子,你无非就是想说,为了你哥,可以把情人稍稍地出卖一下。” 叶默摆手,表示出卖一词用得不对。 “好吧,咱们来个痛快的,你给许少祁写个简讯,说你愿意和我上床,如何?” 【您太过分了。】叶默的脸色变成朱红色。 “这有什么呢?反正你已经怀疑他背叛了你,你们那坚不可摧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痕,放弃他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叶默往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厌烦的神色。不知是厌烦他还是厌烦许少祁? “你明知道许少祁若是回来,必会被许家关起来,你给我那个虚假的承诺干什么?哦,我明白了,他人在澳洲,最快两天才能到。而你只须争取一天,或者一个小时的时间便能搞定你哥的事。一旦搞定便毁约,对吧?” 【我不会毁约。我此生没有说过谎话。】 “哼哼,你背着我去作伪证……” 【我什么时候背着您去作伪证?我都被您关在这里……】 “啊哈,搞错了,反正也差不多了。叶子,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许少祁那个纨绔子弟有哪点好?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要本事没本事。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叶默皱眉头,大概是没想到横空跳出这么一个问题。况且这是个人隐私,关你屁事?秦江威心里想,但是盯着叶默不敢得罪他的为难样,他心里爽得很。叶默抿嘴,干咳一声,无可奈何地写道,【秦哥,感情这个东西嘛,是没有道理的。我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嘿嘿,回答不了,这个官腔打得好。避而不谈,就不会有漏洞。那现在他背叛了你,你还爱他吗?这个问题总没有难度吧!” 叶默不悦地把脸撇到一旁,眉头紧锁,看来是不乐意和他开展此类谈心节目。 “不想说?一谈到他,你就那么痛苦,那又何必再护着他呢?和我上床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考虑考虑?”秦江威涎皮涎脸地打击道。 叶默听到末尾,把眼睛一横,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又很快地缩回去。叶默现在是进退两难,既不愿意得罪他,又不愿意屈服。 “不会太为难的,叶子。想当初,你勾引许少祁的时候,和档案科的那个女警眉来眼去,后来又和厅里组织科的小姑娘玩暧昧,也没见你人格分裂啊?在我这里,更简单,只要十分钟的痛快,不谈情说爱,纯粹的生理运动,叶子!嘿嘿……” 【秦哥,我以为我们一直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您一直是我尊重的长辈,我觉得两代人之间不适合谈这种话题。】 “嘿嘿,长辈?其实脱了衣服都一样,我买的那些个小孩子比你年轻得多,也没见他们……” 【我又不卖。别再说了,秦哥。】叶默脸上非常烦恼,一边打字一边喘粗气。 秦江威停顿片刻,想想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但是不知为何,叶子越是恼怒越是令他感到开心。“叶子,你说不卖这一点不对。为了你哥,你捨得放下原本的性取向来勾引许少祁,不管你是在上还是在下,仍然是在出卖自个的灵魂。他那个傻子看不到,我可没那么容易煳弄。” 叶默嫌恶地瞥他一眼,烦躁地打字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和少祁是正经的情人关系……】 “嘿嘿,你原本以为依附许家能得到高升的机会,可惜没想到他是个gay。嘿嘿,你是不是很痛苦地想了半天才强迫自己接受那个傻子的,做的时候有没有呕吐?嘿嘿,有没有在心底里特瞧不起那傻子?叶子,你别躲,就咱们俩私底下聊聊,没旁人,嘿嘿,你说你怎么可能改变本□□上他呢?打死我不信。嘿嘿,你看你都不使用‘爱’这个字,也不敢说喜欢他,用的是文绉绉的‘情人关系’,多虚伪,说明你在潜意识里面还是在迴避你自己的本性。喂,你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 “啊——”已走到卧室门口的叶默突然反转身,举起拳头,朝他发出愤怒的吼叫。他是真急了,秦江威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你爱的人越痛苦,自己反而越畅快,真变态! 他不合时宜的怪笑在叶默那里遭到反弹。叶默停止吼叫,脸上的肌肉扭成一团,阴沉沉的盯着他,双手握拳,像是在积蓄攻击的能量。然后他像闪电一样冲过来,在铁门前急速剎车,举起右腿勐踢栏杆,踢完后,又把整个身体重重地压在栏杆上,两只眼睛像磁铁一样紧紧地吸住他的目光。那眼睛里充满愤怒的火焰,火焰在熊熊燃烧。 【秦江威,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就是不爱你。你怎么折腾都没用。】 “嘿嘿,谁要你爱我了?” 【秦江威,别在我面前搬弄心理学。你懂的那点皮毛在我这里根本没用。什么潜意识,你的潜意识就是要拯救我,但是十多年前我说了不,现在还是不。上床可以,但是拯救,不必了。我和少祁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你管。我欠他的,我自己还。】 “嘿嘿,谁说要征服你了?嘿嘿!” 【感情是没办法强迫的,也没办法预设的。我接近少祁是有目的的,但是后来就喜欢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不喜欢你也没有理由和原因。秦江威,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逻辑可言,唯独感情没有。】 【都过去十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不肯出来?莫非是我的拒绝反而引发你的想像?如果是那样,就算我答应你上床也无济于事。你爱的是你的想像,不是我这个真人。上床只会加速幻觉的破灭,只会让你感到失望。】 第119页 “哼,谁喜欢你了?” 【你想拯救我,可是我不需要你拯救。我的命运我做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爱护,我自己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我不仅能独立地活下去,而且能帮助其他的人活下去。我不是你眼中的弱者。】 “你看你,越说越离谱,谁把你看作弱者了?你在许少祁那帮人眼里可是高大上的英……” 【可在你眼里不是。我明白了,不是许家指使你把我关起来,是你自己的主意。你不希望我捲入林家和齐家的斗争,我谢谢您了。但是我哥,我不可能眼瞅着我哥进监狱受苦,自己却跑到澳洲去逍遥快活。那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提到颜大同,叶默脸上露出更加痛苦,不,是伤心的表情。情人令他痛苦,而哥哥却把他的心伤到了。叶默捂着脸蹲下去,依靠着铁栏杆,坐在地上。 秦江威哑然了,刚才斗嘴的乐趣飞走了,舌尖是苦涩的味道。 如果人生可以随意放弃,又哪来那么多伤心? “可是,叶子,你那点小伎俩没有用的,就算免了你哥的杀人罪名,也免不了他偷税漏税、非法集资、官商勾结、行贿的罪。他照样要去蹲监狱。小人物是斗不过大佬的,你就不明白吗?非要去做无用功……” 【管你屁事。】 叶默愤怒地码上四个字,然后举起拳头反覆捶打地板,仿佛那大理石的地板是他毕生的敌人。他终于失态了。 秦江威默默地往后退,然后转身下楼,此时此刻,语言是多余的装饰。 你不能放弃,我亦不能放弃,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第86章 第 86 章 当他走到一楼时,背后传来尖锐的机械男声,【你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告你的。】 【我会去告你的,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脱罪。】 秦江威撇撇嘴,露出苦笑,告就告呗,只要你不去做不自量力的事就成。拘禁叶子已是万不得已的损招,可是自己还要挖苦讽刺,实在是招人恨啊!但是没办法,他也恨自己,不如再多一点恨,把那可悲可鄙的小火花彻底淹没。 身后的铁栏杆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叶子又在锻鍊腿部肌肉。 “老闆,”面对他的老何露出不忍心的表情。 “别管他,都别理,该干嘛干嘛去。过了今天就好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天和第三天,整整两天,叶默不愿意出来,饭只吃一顿,让人着急。不是傻傻地望着窗外,就是呆呆地躺在床上。 第四天,叶默出现了,主动找他谈话。熊猫眼,鬍子拉渣,一天时间便憔悴了不少。 “先把小米粥喝了再和我讲话,要不然我不听。”秦江威又心疼又烦躁地把早餐塞进去。 叶默头靠在栏杆上,站立着,把粥缓缓喝掉,然后写道,【秦哥,天天这样待着也无聊,给我买个游戏手柄,我想在电视上玩游戏可以吗?】 “哦——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喂,就走了,没要求了?等一下,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叶默听见他的话,停住脚步,回头瞅瞅他,没言语,眼神怪怪的。秦江威觉得自己怪没意思的,但是该说的话还得说。 “叶子,你把这份委託书签了,这样你那宝贝疙瘩才能加快移民的速度。” 叶默接过一式三份的委託书,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什么也不问,直接在末尾签上大名,把同叶新创公司全权委託给许少祁处理。签完后,略微思考了一下,在三份合同的背面给许少祁留话道:移民的名单里必须有颜大同的名字。秦江威撇撇嘴巴,不以为然。 然后他端着托盘进了卧室。秦江威把委託书拽在手里,很没趣地站了一会,心想,人家都没话对你说了,还眼巴巴地望什么呢?蠢货! 他意兴阑珊地走下楼,张罗人去买游戏手柄。伍秘书告诉他,在电视上玩游戏要开通付费功能。他儿子经常玩,有经验。“那就开通呗?怎么搞?你会不?要不叫你儿子来搞定。”当天下午,伍秘书就带着儿子和游戏手柄来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装好了,小伍那小子拿着手柄向他们两个老傢伙做演示,乐不可支。秦江威和伍秘书对视一眼,都摇头,表示不理解。但是没办法,年轻人喜欢玩,你就给人乖乖地送上去。 等伍秘书把儿子拖走后,秦江威站在二楼走廊前叫“叶子叶子,游戏手柄来喽”。叶默冲出来,接过东西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大概是表示感谢的意思。 “喂,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接?哦,不用啊?嘿嘿,你是老手了,的确不需要……”话还没完,叶默跑不见了。秦江威朝空荡荡的走廊不快地努努嘴,转身去看监控录像。叶默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视,接上线,左搞右搞,屏幕上便响起打打杀杀的吵闹声。叶默嘴角露笑,往沙发上一躺,找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开始他的幸福之路,再也不理会他这个老头子。盯了一会,秦江威便觉无趣,转头去做他的公事了。想想已经翘班四天了,他收拾一下桌面,招唿保镖去开车。临行前,他又瞅一眼监控,他的叶子快活得很。 哼,哥哥在外面生死不知,做弟弟的倒还有打游戏的心情?剎那间,秦江威为颜大同感到一丝丝的不平。 4月20号早上八点,秦江威按时来到公司十八楼,在伍秘书的唠叨中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喝杯香甜的拿铁提提神,手刚刚端起杯子便不能动了。电脑屏幕上跳出一只快乐的小银狐,一边唱歌一边在下面播放齐家贪污受贿的帐本、56套房子的图片。秦江威和伍秘书定定地盯着屏幕发呆,谁也不知道齐家居然有这么多房子,这么多首饰珠宝,这么多瑞士银行的存单?放完齐家的,接着是新省长在原来任上的帐本,处理矿难事故时的草菅人命,甚至连录音都被播放出来,那里面的声音绝对和新闻里讲话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整整一个上午,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全在打电话。外面的人在八卦什么,秦江威没心思理会。他和两位哥哥就说了两个小时,相当于开两次远程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怎么办?上面会怎么处理?秦家要站哪一边?方案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中走了大半个地球,最后把自己累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咕咕,”肚子终于有时间发出抗议了。他抬手一看,13:00多了。他给外面的小伍打电话,“送份饭来,要饿死我呀?” “马上马上。先给您热一下。” 下午,听说省委常委召开紧急会议。秦江威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等到大哥的电话,说双方互相指责,本来平息的矛盾进一步升级,都说要找中央去评理。所以现在是未完成时,一切待定,大哥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秦江威哪里能休息?他再次启动电脑,被黑了四个小时的电脑已经恢復正常,但是上午的林林总总仍然像一场梦,难以置信。谁搞的?谁有那么大本事查到那么多证据,并且把省委机关、检察院、法院、以及地方电台的网络全部黑掉? 第120页 秦江威用手摸自己的下巴,那些蠢货,就知道吵架,都忘记去追究始作俑者。 天啦,为什么他的电脑也被入侵?他又不是政客?为什么要特意把信息传给一个商人看? 秦江威蓦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不敢再往下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给他电脑,只让他看电视而已,不可能的。 一定是别的人?几年前,那个银狐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肯定是又有人冒充银狐出来捣乱?但是谁会像他一样关心他哥的案子呢?老百姓?不可能,普通人哪里知道齐家、新省长那些内部关联呢? 谁又会想到使用围魏救赵的计策呢?即使想到也需要技术。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呢? 哦,不想了,脑袋要炸了,想不清楚。 赶快回去。 “老闆,张元的电话!” “哦,给我。小张,你好,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我家的ip位址?他们已经出发了,等一下。有确凿的证据吗?好好,我马上回去。” 放下电话,豆大的珠子从额头下掉落。他伸手抹掉,然后闭上眼睛,稳稳心神,接着倏地睁开眼,他不再犹豫,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给别墅拨电话。“小郑,马上把铁门打开,把叶默放出来,安排车送他去机场,走小区的后门知道吗?警察来了,赶紧送他走,出了事我来担,你不要怕。不要对其他人说任何话,马上走。” “小伍,马上回别墅。”他抬头吩咐道。 “好。” 秦江威抬脚往外走,伍秘书帮他拿上公文包,追过去。凯迪拉克刚在大楼前面停下,秦江威的左脚刚刚抬起准备上车的时候,小郑的电话过来了。“秦总,他不愿意走,怎么办?” “为什么不愿意走?”秦江威迅速跳上后排座。“开车。” “不知道。我把您的话告诉他了,叶先生却笑了。” “笑个屁!有什么好笑的?神经病,叫他快点走。马上!”秦江威气急败坏地吼叫,“你叫几个人把他拖出来。” “好好。” 9:56,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小郑站在门口很愧疚地望着他,那一剎那,绝望铺天盖地地扑过来,把他打入黑暗的深渊。 再醒过来,是上午十一点,任医生坐在床边,盯着盐水瓶。秦江威有气无力地对跑步进来的伍秘书吩咐道,“去打听他的消息。” “他在昨天晚上都交代了。” “这么快?嘿嘿,他想干什么?怕死得不够快吗?真的服了他……”秦江威双手不住地拍打床板,失控地发出一连串的怪笑。 第87章 第 87 章 秦江威好想在床上静静地休息一天一夜,积蓄力量再做打算,但是躺了没十分钟,他的脑子拥挤的信息群又要炸了。他哀嘆一声命苦,然后拿起床头的手机打给省厅的熟人,得知虽然厅里以神的速度结案,但是上面一点都不高兴。秦江威感觉到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安排,抢在某些人之前做好保护工作。 他先给大哥打电话,试探口气,得到的回答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痛恨。“任由这种人乱搞,那不坏了规矩吗?难道叫我们都听命于一个骇客吗?笑话,必须严加处置。”是啊是啊,秦江威在心里想,如果不进行严惩,那人世间的所有组织都会瘫痪。看来不能求大哥,而且最好不要让他知道。 秦江威随即拨通第三个电话,请求洪处长务必保证叶默的人身安全,因为秦家希望此案能公开审理,杀鸡给猴看,以起到更好的警示作用。洪处长在电脑那端表示深刻的理解,一定照领导的意思办。在电话末尾,秦江威漫不经心地提出十分钟探视的小要求。洪处长“啊”了一声,出现一分钟的犹豫,然后咕噜道,“那您可得小心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明白,不会让您为难的。出了事我负责。” “好好。我安排安排。” 晚上十一点,洪处长和他两个人悄悄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吩咐警卫打开铁门,进入一间狭窄的房间。过了一会,上下都戴着镣铐的叶子在警卫的搀扶下姗姗而至,在空无一物的桌子旁缓缓坐下。手上的金属碰撞桌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给他松开,要不然没法讲话。又不是杀人放火,铐这么严实干什么?” “嘿嘿,快松开。啊——那个——我们先出去,您快点。别让我为难啊!嘿嘿!” 闲杂人员走了,小屋里只剩下大眼瞪小眼。 “唉——”秦江威重重地嘆气,不知从何开始。 叶默收回目光,低头研究手腕上的红色痕迹。秦江威烦恼地抓自己头髮,最后嘆息道,“叶子,早知道你们骇客这么厉害,给根电话线就能撬动地球的话,我就该把家里的电都断掉。什么电器都不准用,彻底回到原始社会。还让你玩游戏,门都没有!” 叶默用手指轻轻抚摸桌面的纹理。 “是不是在回来之前就准备好材料,只等时机一到就发布?这是你的n b,对不对?要不然你不可能在短短几天里面靠一根游戏手柄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我不相信。就算骇客厉害也不能厉害到这个地步吧?张元说那个用电话线就能发动核战的傢伙被关在一个单独牢房里,禁止任何人和他说话和接触,有那么可怕吗?怕是拍电影吧?” “嘿嘿,”一直不理会的叶默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他抬眼飞快地瞥了秦江威一眼,又马上收敛表情,低头不语。 “好好,不说了。反正我是老古董,不懂你们那些黑科技。我们来说说下一步怎么办?等大佬们吵架吵清楚了,利益重新分配完毕,想起你这个罪魁祸首的时候,你就没好日子过了。你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的后半生肯定是要在里面待着了。10年还是20年,都不好说。叶子,你的一生就此毁掉了,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你本来可以做一个建筑师,一个网络工程师,或者高级警司,无论做什么职位,都比进去强。难道你就一点不痛苦吗?难道你就从来不为自己想想吗?”越说越激动的秦江威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叶默的手臂,他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叶默侧身躲避,拒绝给他答案。 “为什么?你倒是说话呀?你不爱我就算了,可是你不能不爱自己啊!既然不同意和你哥上床,为什么还要为他去坐牢?你们两个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兄弟关系?我怎么就看不懂呢?你倒是说话呀!”秦江威用力摇晃对方。 叶默囿于镣铐和椅子的束缚力,无法躲开他,在他的盛怒作用下,叶默的身体左右摇晃,但是他死活不看他,也不写字。沉默像是一堵坚固的墙,倔强地隔开你和我。 “秦总,秦总,时间到了。”洪处长打开门缝,小声地说。 “闭嘴,我还没说完呢?”秦江威愤怒地回道。然后他举手道歉道,“等一下,最后一句话,一下就好。” 第121页 其实,秦江威并不在乎什么n b还是n c,也不在乎网络入侵的技术问题,甚至连颜大同和叶默的奇怪关系也和他此行毫无关系。他内心底最想问的,又最害怕问的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肯走?” 是不相信我能处理剩下的局面吗?还是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吗?秦江威还想质问,但是嗓子眼不通顺,他啊了两声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他颓然地放开叶默的胳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盯着桌面调整情绪。问了又怎样?他又不在乎你。无非是因为恨你拘禁他,所以想把你扯进官司里。罢了罢了,还是走吧。 秦江威缓缓起身朝门口挪步,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轻微的敲击声。秦江威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电子板的背面,他的小心脏开始怦怦起跳。 【我留下来是为了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任。他们通过ip位址查到你家之后,必须有个人出来承担此事,逃走是没有意义的。】 也就是说你关心我的死活? “不是说可以隐藏ip吗?” 【你那设备太低级,虽然做了处理,但是也没逃过我自己在厅里设的‘火眼金睛’。】 是不是真的不想连累我才留下的? “哼,还嫌弃我的设备了?” 【在供词里我说是故意以朋友身份住在你家,拿你做挡箭牌。时间点是一样的,但是站台上的细节,我都没有说。你要注意。】 …… “秦总,快点。” “来了来了。” 铁门在身后砰地关上,秦江威怀着恍恍惚惚的喜悦离开了省厅。 第88章 第 88 章 10月20日,周六,探监日。秦江威早早地赶到省监狱外面,没想到许少祁扛着包裹排在他前面。“早啊!”秦江威讪讪地打招唿,许少祁勉强一笑,随后大家都不多嘴,继续默默地等待那扇铁门开启。许少祁苦着脸进去,红着眼睛出来。 “秦江威!”狱警叫道,“怎么来两个?都是亲戚?”小卒子不明白,秦江威不会和他计较。他施施然走进去。一直在格子间里等候的叶默眼睛好像也红红的,看见他后由伤感转为惊讶。 “我这个人就喜欢自作多情,你别在意啊!放心,就来这一次,以后不劳您接待,嘿嘿!”秦江威拿起电话自嘲道。 叶默露出惭愧的笑容,秦江威心里稍稍舒坦一点。 “你那个小情人又哭鼻子了?说实话,他以后可怎么办呀?他们家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卢怀毅那些人不屑于提到他,最好的朋友成文丹混成上市公司的年轻董事,而他呢,每天守在宾馆里等着探望你,浑浑噩噩,孤魂野鬼一样,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玻璃后面的叶默尚未从前一个会面的情绪走出来,又遭到打击,他羞愧难当,垂下头,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好像心尖尖上都疼。 “叶子,我虽然不懂心理学,但是我有个看法,你看对不对?你哥住的是处级干部才能享受的单人牢房,吃的是小灶,干的是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林家对他并不吝啬。你担心的所谓被狱霸欺负什么,统统没有。可见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哥没你想的那么肉,所以说你欠你哥的,已经还清,现在该还他的了。” 叶默内疚地用手抓头髮,好像因为没有做成英雄而烦恼。 “倒是他,才30岁就因为你成了废人,你真的要好好反省反省。”顿了顿,秦江威加重语气诱导道,“除非你不爱他,除非你一直是为了利用他,那就不必内疚……” 话还没完,里面的叶默已经不堪忍受,他烦躁地用手拍打玻璃,不想再听下去。看来是真爱,秦江威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意。 【可是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样?我刚才劝少祁离开省城去g城开始新生活,他不愿意。我再三向他道歉,说对不起。我真的是没办法,不是故意不管他。实在是没办法,我不能丢下我哥不管。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他】写到这,积蓄已久的泪水突破眼眶的阻拦,奔涌而出。叶默用双手捂住眼睛,停了一会。秦江威静静地等着,除了嘆气还是嘆气。没办法?唉,他要是有办法,也不想管这档子破事。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是说无论他哥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少祁能恢復正常。】 “不是他哥,我这次来只代表我自己。”秦江威不满地低语道。接着他觉得自己很幼稚,既然叶子需要一个藉口才能接受自己的善意,自己又何必为个名分较劲呢?他干咳一声,恢復正常声调道,“好吧,就算是他哥要我来做代表吧。我们希望你……”说着,秦江威瞅瞅叶子身后的保安,凑近玻璃,挨着话筒轻声道,“我们要安排你保外就医,你愿意吗?” 叶默的眼神蓦地变清澈,他警觉地盯着他,以为秦江威又要耍什么把戏。秦江威苦笑,摇摇头道,“别防贼似的防我好不好?当然了,你有理由那样想,不过这次是真的。没有附件条件,你有充分的人身自由。我不会再来烦你。” 叶默继续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以后你和你的小情人在一起,我从你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虽然你不可以离开省城,每周要去报到,但是至少……你们可以在一起。许家不会再理睬你们这对无可救药的傢伙。只不过你要想清楚,许家二少丧失继承权之后,你们两个可要靠自己的劳动才能存活,可别为了鸡皮蒜毛的小事吵架哦,哈哈……”秦江威突然乐不可支,因为他想起小两口为了先吃好苹果还是先吃坏苹果打架的新闻。如果叶默和许少祁这对冤家也会在漫长的、琐碎的平凡生活中分崩离析,那可算是再好笑不过的题材了。爱情,不过是生死关头的自恋而已。 叶默一脸烦躁。 秦江威勉强收住笑,说道,“好了,具体操作,我叫人来跟你说。你只要好好配合就是了。走啦。”秦江威放下话筒,还是想笑,他用手遮住嘴。 “咚咚,”叶默在里面着急地敲玻璃。 “干什么?”秦江威停下脚步问。叶默把电子板出示给他看。上面写着三个字,“为什么?” 秦江威又拿起话筒,“什么为什么?安排你出来,还你自由,还不乐意吗?笨蛋!”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嘿嘿,我傻呗,嘿嘿,蠢呗,反正你也不信,问那么多干什么。想着占人便宜就够了,嘿嘿。” 叶默不信,他再次敲打玻璃,不让他走。 【不要走,把话说清楚。】 秦江威笑得更开心了。“我都自愿担任大反派了,叶子,你还要怎样?难道你就那么害怕我做坏事,难道我这个坏人不能偶尔做一件好事吗?一辈子只做一件好事,不行吗?”秦江威继续咧嘴笑着,不过那笑是苦涩的,只有他一个人明白的苦笑。 在他的苦笑中,叶默安静下来。他静静地望着他,专注地望着他,在那一瞬间,他貌似接纳了他。 第122页 ———————————————————————————————————————— 颜大同从2号会客厅里慢腾腾走出来。今天仍然是林珠来看他。两周前,他拜託林珠传话,想让前妻带儿子过来见面的提议一直没得到回应。吴璐璐真是狠心啊!颜大同心里如猫抓一样,但是在现任老婆面前不能表现,只能强装笑颜。林珠今天来是为了同叶公司的事。把叶子送到南方开公司的事一直瞒着她,现在露馅了,不得不同意把公司的钱再转回来。不过幸运的是他遇上个好老婆。虽然他不喜欢林家哥哥,但是林珠真是个好老婆。死了丈夫后,她带着女儿和自己组建新家庭,对自己不挑剔,不过问,只想过个安生日子。可是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包养小白脸,现在又身陷牢狱,真真是对不起对方。林珠把帐本带来给他看,的的确确给叶子留了50万,这样贤惠的老婆到哪里去找!5年后,当他怀着对弟弟的愧疚出狱时,颜大同才知道林珠不只为他做了这一件好事。为了保住他,做女儿的第一次在家族里放下面子,大吵大闹,非要和他这颗弃子共存亡,才换得林家的继续支持,才保住他颜家的财产不被吞没。 有时候,你很难说清楚感情是个什么东西。好也罢,坏也罢,都不受你的控制。 颜大同一边想,一边往前走。路过5号厅时,他朝守卫笑笑,探头往里看,正好看到叶默要拉门。他赶紧缩回头。 “嘿嘿,结束了?今天怎么有两个人来看你啊?除了那个哭鼻子的小孩还有谁?” 两兄弟并排朝铁丝网围住的走廊走。 叶默瞅瞅他哥,没作声。他不确定是否应该把保外就医的事告诉他哥。好像没有讨论的必要,谁愿意在这种鬼地方待着呢?但是他哥对秦江威一直很讨厌,若说了会不会招来反对呢? “是不是圆圆来了?” 叶默摇头。 “哎呀,你命好,至少圆圆临走前来了一趟。我就差多了,都半年没见着儿子了。” 叶默若有所思地往车间的方向走。虽然今天是欢乐的日子,所有人都无法专心做工,但是探视结束后还是得回车间做样子。颜大同朝狱警眨眨眼,示意自己也去车间。狱警点点头,他们通常不会在这一天找你的麻烦。 “喂,叶子,景哥后来没有找你麻烦吧?过一次招就够了,不要多事。那天在浴室,他们也知道你的厉害了,不会再主动惹你,就算了。不要再和他们硬碰硬。没必要,做人得圆滑,不能每次都靠拳头。万一你哪天落单了,一对七可不是好玩的。别管闲事知道吗?你已经不是警察了。” 叶默停下脚步,皱眉写道,【哥,你上次在浴室里做了什么,惹得小李子回来哭。】 “吓,他哭关我屁事!我没惹他呀。” 第89章 第 89 章 【你别骗我。你们这些牢里的权贵,】叶默不满地哼了一声,【不要欺负弱者,哥,我不喜欢你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我没有,真没有。嗨,连哥都不信哈?” 【你把我骗到g城去,光那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无条件地信任你了。】 “哪个骗你去g城啦?”颜大同打死都不敢承认。“当时真的有那个想法,不是骗你。” 叶默立刻又哼了一声。【反正你不要……不要做那些龌蹉的事好不好?】 “什么龌蹉的事吗?你也真是的,自己和那个傢伙公开出柜,闹得满城风雨就没事,我这里也就……也就摸一下……嘿嘿……就犯了罪了……嘿嘿……” 【哥,不一样。我和少祁是真感情,你那是强迫人家】 “我也想有真感情,你当我傻啊,不想找个好人一起过啊。可是谁允许?哈——谁允许?前半生要盘活你……和老妈,后半生要照顾儿子的脸皮,我能像你那样任性吗?能吗?”颜大同愤愤然,在工作檯前坐下。“什么都不顾……哼……出国……哼……比翼双飞,连女儿都不要了,你倒是痛快。” 【我没有要……我要带圆圆一起走的。】 “哼哼,那是,带着我的钱,你们三个人快活了,哼哼!” 【哥,我也计划带你走的。你别……】 “带我走?哼哼……”颜大同本想说谁信啊,但是转念一想,打住了,他虽有怨气,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叶子是为了他才坐的牢。 虽然颜大同及时打住了,但是那不信任的态度显然给叶默造成打击。他低下头默默地摆弄手里的手机零件,对保外就医的前景产生了动摇。若是他提前走了,哥哥岂不是更要怀疑他不忠?可是少祁那边……一想到许少祁,叶默的心全乱了。他无意识地把塑料零件拧成一团麻花。颜大同眯起眼睛,盯着弟弟的手。 “好了,好了,哥信你,嘿嘿,哥不信你还信谁啊?嘿嘿……没事,哥明年就申请减刑,后年就能出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你减刑,争取5年就出去。” 【这么快?你们……】 “当然要快。进来之前就安排了,”颜大同瞅瞅远处的警卫,压低声音说,“小子,凡事都要未雨绸缪嘛。自打你在网络上闹腾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案子有转机。果然,林家的态度第二天就变了。他们不再把我当做一步臭棋,而希望我早点出去帮他们打理生意。哼——都是人精。放心吧,等哥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帮你减刑。等着啊!” 叶默若有所思地盯着哥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想了想,然后写道,【刚才来的是秦江威,要给我安排保外就医。】 “啊——他为什么要安排——不行,不行,你别上他的当。他肯定是有条件的。” 【没有附加条件。】 “鬼扯!绝对不行,叶子,你别着了他的道。他是个黄鼠狼,不要信他。” 【哥,你为什么那么牴触他?】 “因为他不安好心。” 【你可以提前出去,为什么我就不行?】叶默突然流露出烦躁的情绪。【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可是你们——没想到你们早就安排好了,那我还进来干什么?】 “你帮哥哥少坐几年啊!要没有你闹腾,他们准会判我个10年20年的。” 【可是你在这里好得很,单人间,图书管理员,轻松得很,还有心情来倒买倒卖赚零花钱,还有权力欺负……】 “小声点,我的好弟弟,小声点。” 【小声个屁?他们都被你买通了,怕个逑!】叶默写完后,在檯面上狠狠地砸上一拳,接着用刀锋一般尖锐的目光逼视他,像是要吃掉他似的。这可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叶子。 “叶子……嘿嘿,你怎么了?别生气,别生气。哥没怎么着你呀!”颜大同讪讪地笑道,“嘿嘿,其实你不闹腾也行,不管判多少年,哥都给自己准备了赎金。50万减一年,10年500万,这个钱,哥还是出得起的。” 第123页 叶默握紧了拳头。为了哥哥,他处心积虑10多年,担惊受怕10多年,最后一招惊天动地,不仅把自己搭进来,还把情人的心伤透,可是哥哥却说我不需要你,还有什么比这更伤人的话呢?叶默勐地跳起来,举起双拳暴躁地击打台面。 “叶子,你干什么?”颜大同大骇,一面试图抓住弟弟的胳膊,一面扭头对远处的警卫赔笑脸道,“没事没事,纯粹的家务事,家务事!” 【我恨你!】叶默甩开哥哥的手,喘着气写道。写完之后不甘心,又按下播放键,重播两遍,表达内心强烈的不满。 “你恨我?”颜大同茫然地望着弟弟,把手摊开,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因为】叶默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情人的泪眼、小蛮腰的日出、机场的分别、秦江威的无奈等等碎片,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甚至连只见过一面的小黑狗都从记忆深处跳出来,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部凝固在哥哥的鼻子上,那一张一合的鼻孔令人生厌。 【因为讨厌你。】 “哼哼,”颜大同颓丧地坐下,悻悻地说,“你什么时候又喜欢过我呢?哼哼……” 【我一直都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可是你抛下我去南边,又去结婚,是你先抛弃我的。】 “鬼扯,我去南方打工是为了挣你的学费,结婚也是为了学费,哪里抛弃过你?” 【你就是不要我了。】 “不讲道理。不打工,不结婚,怎么养活你?” 【不要你养活。】 “哼哼,尽瞎扯。你要是坐我这个位置的话,就知道当哥的有多么不容易了。哼哼,不要我养活?哼哼……” 【可是】两行痛苦的泪从脸庞上慢慢滴落,叶默用手抹掉,继续写道,【你的确离开了我,我不得不一个人前行。】 颜大同哑然,他不知所措,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但又无法把握住那种游丝般的感觉。 【我好不容易长大了,赶上你了,你却不需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话呢?有哥罩着你还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要自己活,不要被你们控制。我要控制……】叶默蓦地停住了,潜意识最深处的东西破茧而出,令人感到本能的害怕。是的,他想要控制一切,这样的生命才有韧性,才有嚼头,才有力量。被人可怜,被人同情,受人恩惠的日子是压抑的,是自卑的,是无法舒展的。他一直试图夺回对生命的控制权。他要通过拯救哥哥来拯救自己,如同拯救少祁一样。也许对许少祁的主动抛弃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叶默突然打个寒颤,他垂下头,双手捂住脸,不敢往下想。 “叶子,你这又何必呢?有福不享是傻瓜,哥哥一年忙到头,恨不得有人来罩我,那种辛苦,你不懂啊!” 【你挣的钱太多了。我搞不懂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难道是为了今天的坐牢用吗?】 “扯淡,当然不是为了坐牢用。可是谁不喜欢钱,有钱又有什么错?” 【若不过分的贪,又怎会招灾呢?】 “吓,那么多人都贪,哪有什么灾?哥哥这是倒霉而已,别瞎说。” 【若是早收手就不会有今天。】 “收手?你说得简单。即使我想收,旁边的人也不许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反正我不喜欢你那么贪婪。】 “哼哼,”颜大同发出一声怪笑。弟弟一再的指责勾起他的无名火,一句话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我也不喜欢你的假清高。明明是上床那点破事,偏偏说成是爱情。你要是真爱他,为什么又丢下他不管?”刚说完,颜大同便清醒过来,恨不得掌自己一嘴巴。 果然,对面的人额头上青筋爆凸,愤怒的血液充满脸庞。他腾空跳起,像黑豹一样,右腿狠狠地踹向工作檯,颜大同啊了一声,整个人被工作檯压在地上。 远处盯了许久的警卫立刻吹响警哨,迅速跑过来。 叶默怒气未消地站在原地,任凭警棍如雨点般落在肉体上也不觉疼。压在工作檯下面的颜大同也不觉疼,反倒升起一种“完了完了”的感觉。 在之后四年半的刑期里,拒绝减刑的颜大同无法停止回想,从小就捨不得叶子难过的他,为什么到最后一刻却那般刻薄,那般残忍? 他为什么要惹弟弟生气? 为什么就不希望弟弟幸福? 为什么不敢承认:他羡慕、嫉妒、痛恨所有可以靠近叶子的人,夺走属于他的爱? 第90章 第 90 章 10月30号,凌晨5:32,秦江威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新买个大大的led钟摆在床头。无数次听见手机铃声,但是被安眠药困住的秦江威不想接,挣扎多时,他才勉强睁开眼,瞥一眼时钟,然后按下绿键问道,“什么事?” “他死了。”声音低沉。 “谁死了?” “他死了。”突然平地响起雷声,接着是雨点声。 “许少祁,你说谁……,不可能,”秦江威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艰难地发问。“不可能。你不要哭,到底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一点多钟,他们说是躲猫猫,不小心,我不信。我要进去看,他们不准。你有办法吗?求求你,想想办法,让我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不管怎么着都得看一眼。要不然火化了就……” “你在哪?” “大门这里,你快来,秦哥,求求你了。” “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他看见上面有七个未接来电,最早的来电是贾狱长在3:24打的,一共拨了两次,然后改为留言。 不用再看留言,秦江威坐在床边低下头,用手捂住脸。他早该知道,那些人非要把叶子留在省监狱里是有企图的。可是他昨晚为什么要吃新的安眠药?药效为何如此之好?难道他潜意识里想错过这个关键时刻吗? 【秦江威,别在我面前搬弄心理学。你懂的那点皮毛在我这里根本没用。】叶子如是说。 是啊,他懂什么潜意识?狗屁心理学,又救不了叶子! 赶到监狱时是七点一刻。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上班族和车流。许少祁穿着毛大衣站在监狱的大门口跺脚取暖。 “为什么不进去?”秦江威问。 “妈*的,我把钱都送给那姓贾的龟孙子,现在却躲起来不肯见。”许少祁骂道。 “我在车上和他通过话了,”秦江威沉声说道,“他说他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 秦江威同情地看看他,耐心地解释道,“没办法的意思就是说,有比我们更厉害的势力在后面操纵,他是谁都得罪不起。虽然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但是又不敢让我们进去看见真相。” “那你来干什么?”许少祁发出恼怒的质问。 第124页 “我来……” 秦江威被许少祁的问题问住了。人都走了,他来干什么?看最后一眼吗?做贼心虚的人狠毒到连最后一眼都不让看,他这个个自以为有权势的人站在这里能干什么? “不知道。”秦江威无力地答道。 他抬头去看那高高的围墙,湛蓝的天空,仿佛看见一缕青烟从上空飘过。终于得自由了,他在心里说。 火葬场的焚烧记录是7:18。 当晚,八点不到,秦江威便睡着了,这次不需要安眠药。第二天5点多醒过来,神清气爽,一天的工作效率奇高。第三天又是高效的一天。一连44天仍然如此,这是秦江威打34岁失眠开始,从来没有过的好状态。 第45天晚上,他第一次梦见叶子。绝对是梦,虽然细节逼真,但绝对是梦。他梦见叶子坐在奈何桥的栏杆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他穿着古代士人的白袍,手里没有拿故作风雅的摺扇,头上没有戴唐伯虎那种帽子,绝对没有。就是长发、长衣。对了,虽然头髮衣服都变了,但那眼神没变。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说话。当然叶子是哑巴,说不了。 “在地狱里,他能说。但是他不想和你说。”突然有个人影横在他眼前,阴阴地说道。 秦江威吓了一跳,叫道,“你是谁?” “黑无常。老兄,没听说过吗?” “听说过,听说过。”秦江威往后退缩,竭力避开黑无常伸过来的手。“你——好!” “嗨,怕什么呀?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握手吗?反正你很快就要来我这里报到了,先表示一下友好嘛。”黑无常以无法想像的速度抓住他的右手,秦江威瞬间闭上眼睛,却还是感觉到滑腻腻的东西粘在手心里。黑无常见他那难受样,哈哈大笑。笑够之后,他阴森森地问道,“想救他出去吗?” “不是已经死了吗?”秦江威把右手缩到屁股后面,用力地在裤子上摩擦。 “上次死了不也救活了吗?” “上次是上次,”秦江威摇头道,“他不听劝的,救了也没用。” “他是很固执,但是你总有办法。你们人类不是经常说,要么改变世界,要么世界改变你。” “改变世界?嘿嘿……他做得到,我做不到。太难了,我发过誓,不想再来第二次,对不起,真的不想。你让我走吧,谢谢!” 黑无常嘿嘿两声,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反而把他往山墙上推。他被迫背靠山墙,与一个阴森森的鬼面对面,那滋味不好受。 “你可以的,秦江威。你有很大的潜能,不发挥出来,太可惜。人就一辈子,”黑无常露出阴森森的牙齿,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他偏不,非要凑到他的脸上龇牙咧嘴地说,“而且对你来说,只有1/4的时间了,你……很快……就要来见我了,再不发挥就晚了。” 黑无常嘴里的臭气令人想呕吐,秦江威屏住唿吸,双手用力把黑无常往外推,他艰难地解释道,“老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也受制于我哥,整个圈子,还有社会大环境。喂,你退后一点好不好?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当然不容易,但是你能行的。” “我不行,真的,请您往后退一退,谢谢!谢谢!” 第91章 □□第三次转动 秦江威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他习惯性地扭头去看led灯,床头空荡荡。他定了定神,摸到檯灯开关,啪的打开。还好,是自己的书房里的小卧室。他经常拖得太晚,便在小卧室休息,懒得上楼。 他重重地嘆口气,从床头柜里拿出iphone,开机解锁,日历上显示的是一个大大的数字2和星期五。他想了想,可能是12月2号。不对,他的心跳“嗖的”加快,睡下的时候应该是12月14日周日。现在应该是12月15日周一,怎么会蹦出一个2号和星期五呢?房间里响起沉重的喘息声,他的眼睛久久地盯着那个2,不敢打开电子日历,不敢知道具体的月份。最终手指在不小心中替他做了决定。 4月20日(星期五) 叶子已经拿到游戏手柄,一切都木已成舟。 “该死的黑无常!”他把iphone狠狠地摔在地毯上。“什么都定了,你还要叫我回来干什么?不带这样耍人的!”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激动地走来走去,双手来回摩擦,身体一会热,一会冷,如同在打摆子。 如果能提前七天,不把游戏手柄给叶子,不就一切ok了吗?该死的黑无常!不行,我要回去找他。 秦江威跳上床,蒙上被子,紧闭双眼,在心中默念“集中精神”。两秒钟后,他翻个身,接着又翻到左侧,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老何轻手轻脚走进客厅的脚步声。该死!又到做早餐的时刻了。接着是coby欢快地绕着老何撒娇的呜呜声。窗外不知名的鸟在石榴树上鸣叫,庆祝初夏的到来。 秦江威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 上天给他又一次力挽狂澜的机会,他该如何面对这个挑战呢? 吃早饭的时候,他上楼去送饭。接过早餐盘的时候,叶子对他展露笑容,然后转身离去。望着那背影,一股悲伤的情绪油然而生。莫非他们俩的相遇是上天某个神仙的恶作剧?他註定要当一辈子的炮灰吗?他可不可以不做炮灰?现在就把他赶出去? 秦江威在二楼铁门站了许久,久到老何上面诧异地问他怎么了。 “哦,没什么。”秦江威摇摇头道。接着他去了公司。 上午十一点,大哥秦江流打来电话,通知他说林家和齐家的谈判差不多了,在大领导的调停下,双方都做出让步,所以颜大同的案子会在12号宣判,15年。五源公司的财产会留给林家,但是正厅长的职位被齐家拿走。这是没有太大悬念的结局。秦江威对此不感到意外。他说,“大哥,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希望颜大同无罪释放。” “为什么?”秦江流诧异地问。“他又不是你的人……” “不,大哥,你不知道,他一直是我的人。一直在帮我做事。” “哦——,”秦江流停顿了一下,没有怀疑,但是他并不在意地说道,“那又怎样?谁叫他倒霉,撞上林家和齐家斗法。你不要心肠太柔。该给他的都给了,你不欠他什么。最多等他出来后,你再照顾他呗。” “大哥,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清楚,”秦江威在老闆椅上艰难地挪动屁股转个方向,“他手里有许多不能见人的东西,关系到我、许家、齐家还有卢家的东西。我不希望他为了自保……” “哦——我明白了。我会叫人去警告他的。” “大哥,难道就不能把我的人保下来吗?” “老三,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不是我不帮你,但是所有的焦点都在颜大同身上,他是主角,他不背锅,谁背?齐家不会同意的。况且颜大同和黑道有来往,这种人不好驾驭的,还是早点去掉比较好。” 第125页 “可是大哥,黑道上的关系有时候也要用啊!” “我知道我知道。换个人嘛,手套用久了,就脏了。况且他树大招风……” “大哥……” “好了好了,想办法给他减刑。” “大哥……” “就这样,我还要开会。你多喝点水,嗓子都哑了。拜拜。” 秦江威放下电话,手机上显示11:23。还有两天加12小时。哦,不对,5号早上八点就爆炸了,只剩下44小时。他该怎么办?秦江威垂下头,用手撑住额头想。 如果颜大同不能无罪开释,叶子绝不会罢手。 自己又不懂黑客的事。 找张元来拦截他师傅的飞弹?他行吗?时间够吗?能保密吗?秦江威换个姿势,用手撑住半边脸想。 墙上的挂钟指向12:45,秘书小伍轻轻推开门,问,“老闆,什么时候吃饭?” 秦江威把漂浮不定的眼神投向门口,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小伍再次发问,“老闆,你怎么了?” “啊——”秦江威勐然醒过来,答道,“没什么。我先打个电话,你热饭吧。” 小伍疑惑地退出去。秦江威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对方正在饭局上,不过听说他有事,立刻离开吵吵闹闹的包厢,退入一个安静的角落。 “怎么了,小威威?” 秦江威皱起眉头,低声抱怨道,“你又喝多了吧?” “哈哈,就二两。嘿嘿……” 秦江辉每次喝高了就会拿小名调侃他。秦江威不喜欢。 “绝对不止二两。我还不知道你们部队里的风气!” “好了好了,别批评哥了。说吧,什么事?” “我想塞个人到你的基地去。” “什么人?有什么本事?” “网络天才,帮你们黑掉五角大楼,绝对没问题。” “嘻嘻,这样啊。我没问题,不过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呢,小威威?” “二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七老八十的人了,没正经!” 秦江辉在那头狂笑,便是他的回答。秦江威拿酒鬼没办法,当没听见,接着说自己的,“二哥,到底行不行?我要马上把他送过来。你能马上安排办手续吗?” “哈哈——行,行,送过来吧。看在我们家威威的面子上,谁敢说不,我宰了他,哈哈——” “死酒鬼!我下午就过来。晚上你最好别安排饭局,就我们兄弟俩,知道吗?” “yes,sir!”秦江辉举起右手,对着空气行个军礼,接着又哈哈大笑。 第92章 第 92 章 “老闆,饭热好了。”小伍推门进来。 “车上吃,快走。”秦江威收起手机,快步朝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给军用机场打电话,定好下午4点的飞机。 1点40多,他回到别墅,从柯医生手里接过镇定剂,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倒入两杯刀子酒中的一杯,然后他用双手稳稳地端着盘子,走上二楼。保镖小郑跟着他上楼,秦江威交代他在门口守着,直到他出来为止。小郑点头,拿出钥匙把铁门打开,等秦江威进去之后又锁上。 “咚咚,”他很有礼貌地敲门。门开了,叶默诧异地盯着他。今天,这是第三个为他感到诧异的人。 “我有事和你谈。” 叶默啊了一声,让开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他的头髮。 秦江威摸摸头髮,大大咧咧地笑道,“没事。早生华髮嘛。” 屋里的电视机正开着,不是游戏,是财经新闻。秦江威把盘子放在圆桌上,伸手邀请道,“坐吧。咱们好好聊一聊。” 叶默狐疑地在桌边坐下。 “张元说只要给他一根网线,他便能撬动整个地球。作为他的师傅,你应该更加厉害,对吧?” 叶默不安地眯起眼睛。 秦江威不由自主地轻声嘆息。“虽然还不知道你把□□埋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5号早上八点正,你将引爆它。” 叶默的瞳孔倏地放大。先知秦江威望着对方那张仿佛是见了鬼的脸,心里颇为难受。 “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你会得罪所有的权贵,令他们,不,是令我们胆战心惊,夜不能寐。我们会不遗余力地追捕你这个威胁到上层建筑的傢伙,把你送进监狱。如果你以为只是进监狱待一待,顺便照顾你哥,那你就错大发了。我们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借他人之手,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弄死你。一旦落到那种被束缚的境地,你再能打也是白搭。” 叶默垂下眼帘,十指缓慢而沉重地彼此揉搓。 “我知道你对你哥有化不开的执念,但是你真的打算去死吗?你死了,圆圆怎么办?你哥失去的只是兄弟,无论怎么痛都有再生的能力和机遇,但是女儿失去父亲,能重新造一个吗?” 秦江威有点喘,他停下来歇歇气。叶默的眼睛依旧盯着桌面。手指停止动作,双手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还有许少祁。他后天便回国。你打算让他的后半生为你的阴影所笼罩吗?当初的目的是利用他,如果中途不改弦易辙,也就罢了,谁叫他傻他笨他肉呢?可是你既然改了心意,就要对人家负责任。作为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动物。你又是个负责任的人……” 叶默把头垂到桌面上,似乎不堪忍受重负。秦江威顿了顿,继续加码道,“你又是个负责任的人,不仅要对哥哥负责,也要对其他人负责。” “啊啊——”叶默举起拳头砸桌子,愤怒和无助充满他的心。 【你说的都对,可是我能怎么样?我不能丢下我哥不管。】 叶默烦恼地用手扯头髮。 【我也想对其他人负责,可是我没有□□术,照顾不了所有人。不像你,动动手指,一个电话,就决定人的生死。我只是个小人物,没资金没关系,除了技术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来帮我哥。况且,我无法预测这样做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叶默脸上的表情丰富,时而烦恼,时而怨恨,时而担忧。 【我不想死,可是又能怎样?目前只有我哥的事最紧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不了太多。你们若是要踩死我这只小蚂蚁,我也没办法,还不是听天由命。】 “好好,我明白你的心意。这样,我来提供一个解决方案如何?你继续引爆你的□□,尽到你的义务;我送你去一个秘密的地方,那是地方势力鞭长莫及的保险箱。这样,你完成你的夙愿,我完成我的宿命。过一年,等风平浪静了,我再把你弄出来。到时候你再悄悄地带着你的情人、女儿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如何?” 秦江威说累了,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叶默听着他的建议,神情越来越迷茫。他有点手足无措,又有点愧疚和迷惑。 第126页 “不是怕我骗你吧?嘿嘿,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想。你的□□已经埋下,谁也无法改变5号的歷史进程。就算我骗你,总比死在监狱里强。” 叶默转动眼珠,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不定地飘。 “我不求你信任我,反正你一直就不信任我。但是死马且当活马医,去基地总归是条生路。你知道我二哥是军队里的当权派,他能保护你。” 叶默用手抚额,似乎很矛盾。 “我不是军人,进不了基地,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来吧,碰个杯,咱们俩的恩恩怨怨就到此为止。”秦江威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仰头灌下。 叶默犹犹豫豫地拿住酒杯的底部,瞅瞅他,似乎明白了秦江威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出于善意。叶默皱起眉头,怀着内疚的心情将刀子酒缓缓倒入口中。 等叶子趴在桌面上彻底不动弹了,秦江威对着那后脑勺低声说道,“虽然我不懂心理学,但是我懂你,又重情又倔强的傢伙。”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还是信我的,虽然那信任很薄。当然了,我们彼此彼此,”秦江威重重地嘆口气,站起来,“所以还是让你睡着比较好,万一你中途又发疯可就难搞了。” 4点,小飞机准时起飞。5点半到达沙漠边缘。秦江辉懒洋洋地依靠在车门上,沖他傻笑。“来啦?嘿嘿,我们家的小……”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秦江威厉声呵斥道。秦少将立刻捂嘴。他虽然醉意未消,但是还看得懂脸色。老三目前的心情不佳,不适合开玩笑。但是他马上注意到一件事,不由得张大嘴巴,惊讶地叫道,“你的头髮……怎么都白了?” “没事,染的。今年流行漂白知道吗?”秦江威立刻变幻脸色,笑着拍哥哥的肩膀安慰道。 “骗人,流行啥也不会流行染白头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江威摸摸耳朵,朝担架的人努嘴巴,“这个麻烦呗,二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秦江辉诧异道,“哎哟哟,病了还往我这里送?” “没有病,快醒了。”秦江威指挥手下人道,“不用担架了,扶他上车。” “哎呦,这什么情况?绑架游戏?”秦少将兴奋地凑近老弟低语道。秦江威嫌恶地撇开二哥,往左边走两步。 “不是,等他醒了你问他,是自愿的。” 7点差10分,晕晕沉沉的叶默在古色古香的楠木椅子上勉强坐稳,对眼前的美食毫无胃口。对面的两兄弟也没有胃口,一个因为心情,一个是吃腻了。 “叶默这个名字好像耳熟耶。”秦少将笑笑的说。 “许少祁的情人。”秦江威没有迴避事实。 “哦——”秦少将拖长声调,玩味地盯着对面的人看。“这么说,是许家的意思啰?” “我可没这样说。” “但可以如此理解,嘿嘿!”秦少将自以为聪明。 “好吧,反正都是老朋友了,这个忙还是要帮的。小子,”秦少将一拍大腿,冲着叶默吼道,“你算来对地方了。这里将是你发挥特长的好地方。上天入地,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搞什么黑客,out了。” “二哥,你能斯文一点吗?” “斯文?嘿,那是回家给父母看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得粗犷。男人——懂吗?” “得了,都是酒精惹的祸。你一喝酒就换个人。实在不敢恭维,不过,”秦江威皱着眉头问,“你中午到底喝了多少,能傻到现在?真不知道你们平时如何办公?早也喝,晚也喝,就没个清醒的时候。” “嘿嘿,喝酒又怎么了?你哥我不照样办事,件件事都办得麻熘麻熘的。你放心!”秦少将伸手搂住弟弟的肩膀夸耀道。秦江威不耐烦地甩开那咸猪手,“好了好了,你快喝点汤。我饱了。叶子,你多少吃点。待会进去就过了饭点了。” 秦少将一面喝汤,一面挥手道,“不会不会。食堂里随时都有吃喝。他们信息部是24小时轮班制,怎么能没有吃的呢?放心吧。” 吃完饭,三人一起坐车去信息部。徐主任已经在等候。 “欢迎欢迎,秦队。还有秦总,欢迎欢迎。” “别啰嗦了,徐敏,赶快办手续吧。找个人好好带他。”秦少将在部下面前换上不耐烦的嘴脸。 “是是。来来,请坐。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签字。”徐主任亲自为叶默指点。 叶默拿起入职表,仔细阅读。他明白,一旦签字,自由将离他远去。如果说进监狱是死地,那么军队便是个半死不活的坑。 “明天补上照片就齐活了。”秦少将在一旁唠叨道。和他并排坐在沙发上的秦江威表情麻木地盯着叶默的背影。 “待会上五楼的时候就可以拍照。不拍照进不去,嘿嘿。”徐主任解释道。 “哦,对对,还要扫描啥的是吧?”秦少将打着哈哈道。 “是是。这只是书面文件,简单。待会要扫描指纹、瞳孔、人脸等等,要点时间。” “成,那我们就不上去了。你给安排一下宿舍、日用品那些啊!” “没问题,一接到您的电话就……” “小威,你放心,这里包吃包住,包日用品,生活上可舒服了。”秦少将转脸讨好弟弟道,“还有工资,每个月几千吧,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不过要是能干的话,少不了。” 秦江威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你怎么了?”秦少将后知后觉地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 “我看你脸色好差耶!晚上没睡好?还是……嘻嘻……纵慾过度……嘻嘻……” “去你的,闭嘴。烦不烦人?” 【我想问一下,多少年后能復员?】叶默突然发问。 “啊——这个嘛,”徐主任想了想说,“士兵是五年。军官的年限更长。离开基地后不能马上復员,你知道的,有保密的问题,所以要先去别的部门待几年,才能彻底退役。” 叶默转过头看秦江威,仿佛是在徵求他的意见,或者是在确认所谓一年出去的承诺是否成立。秦江威微微皱眉,轻轻地点点头。叶默垂下头,拿起签字笔,在文件上飞快地签名。总算完事了,秦江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旁边半醉半醒的秦江辉翻了个白眼。 第93章 第 93 章 4月20日早八点,秦江威没有去办公室,他把书房的电脑打开,没有小银狐。他盯着蓝色的屏幕发了会呆,然后关上电脑,关掉手机。走到落地窗前,花园里的石榴树上,已经有隐约的红色。虽然时有寒潮回流,但是春天已唱起得意的欢歌。 第127页 中午他不急不慢地吃了一顿丰盛的牛排,然后破例牵着coby外出散步。今天的天气真好,碧空万里,活泼好动的小黑嗖的一下从他脚步窜过,跑到老前面去。“汪汪,”coby呵斥小黑,像是在说,“危险,快回来。”小黑折回来,在coby身边转了两圈,又跑掉。“汪汪,”coby生气了,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冲着小黑狂叫。 真是父母难当啊! 秦江威情不自禁地笑了。 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啊! “老闆,怎么搞的,警察来我们家了。不知道什么事?”老何从后面跑过来。 “这么快?”秦江威停住脚步,微笑着问。 “啊——”本就惊诧的老何看到老闆的镇定模样,更加感到一头雾水,“您知道他们要来啊?” “哦,算是吧。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们。”秦江威朝狗狗喊道,“coby,小黑,回家喽!” “我来管吧,老闆,您先走。” “好吧,以后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别饿着它们俩,也不要卖掉它们,等我回来。” “啊——为什么要卖掉狗狗?” “嘿嘿……老何……总之等我回来就是了。”秦江威拍拍老何的肩膀,朝别墅走去。 三名警察很规矩地站在大厅里,面带微笑,礼貌地朝他点头示意。 “哦,连姜厅长都出动了,真是稀罕啊!坐,都坐。”秦江威把长沙发亮给客人,可是三个人都不就坐。 “秦总,那个——我也没办法,”姜副厅长把手一摊解释道,“想必您也知道银狐的事了吧。我们技术部监测到ip位址……嘿嘿……不好意思……就是您这里……嘿嘿……您看……能不能让我们进一步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人就在你们面前,不用确认了。我——”秦江威站着,伸出双手,微笑着说,“我就是银狐。” “哎呦——这这……”姜副厅长像被烈火灼伤一样,迅速往后一退,讪笑着说,“这不可能吧,秦总,您怎么可能是……不可能……那个……哎呀……”姜副厅长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别这样,秉公执法嘛,我跟你们回厅里。哦,对了,要不要先搜一下书房什么的?”秦江威大大方方地指着书房说。 “这个嘛……”姜副厅长转头朝两个人挑挑眉头,然后转身赔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小宁,你和小王去一下,记住,小心点,别弄乱秦总的东西啊!带手套啊!” “那我们也别老站着了,来,喝杯茶。”秦江威热情地招唿道。 “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秦总。” 两人一起在餐桌旁落座。老何嫂奉上两杯龙井,然后怀着忧虑的心情走开了。今天当值的保镖们一个站在大门口,一个站在花园里,都以一种惊诧万分的表情盯着大厅里的动静。大门口的小郑掏出手机朝秦江威示意,意思是要不要打电话求援。秦江威微微摇头,表示不必了。小郑悻悻地放下手机,不知所措地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他时而瞅瞅外面的警车,时而瞅瞅书房的木门。 众人在一种奇怪的静默中煎熬着。两杯龙井只喝了一杯,所有人里面唯有秦江威有心情品茶。过了一会,书房里的人出来了,电脑、手机和一大堆笔记本被小心地放入事先预备好的纸箱里。 “还要不要上楼搜一搜?”秦江威好心地建议道。他不知道专业人士是否会注意到走廊墙壁上和窗户边缘的孔洞,毕竟是两天前急急忙忙拆掉的。虽然所有的孔洞都涂抹了石灰,但是只要留心还是能发现破坏过的痕迹。 “诶——不必了,不必了,”姜副厅长谦虚地摆手道。 “当然了,你们随时都可以回来搜,不着急。”秦江威微笑地抿下最后一点茶。 “嘿嘿……秦总,您真会说笑……嘿嘿……” “那我们走吧,别耽误大家准点下班。”秦江威站起来,姜副厅长赶紧跟随其后。四个人走出大门,登上两辆警车中的一辆,朝省厅驶去。 在副厅长办公室里,秦江威只有一句话,“我就是银狐。”其他的细节免谈。都是老熟人,也不好逼得太紧。折腾近半小时,为难至极的姜副厅长请来了鲍厅长。 “老秦,你这又何必呢?连细节都说不清楚,说明这事不是你干的。你又何必替他人背锅呢?来来,抽根烟,平復一下心情。”鲍厅长笑着劝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是吧,小姜,”鲍厅长朝旁边的人抬下巴。 “是啊是啊,秦总,都是熟人,你就说吧。我们保证不往外传。”姜副厅长附和道。 “嘿嘿,”秦江威也笑道,“都是老熟人了,所以我才不绕弯子,有啥说啥。你们就直接向上面汇报吧。” “可是没有细节……” “省长才不关心细节呢!”秦江威截断对方的诱导,“老鲍,这是政治事件,细节根本不重要,反正我是主谋,我有目的,你们只要结案就是了。剩下的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博弈,与你们无关。” “哈哈……哈哈……老秦,这……不是叫我为难嘛,我们不能制造冤假错案啊……” “老鲍,我是自愿认罪,哪里来的冤假错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江威用手指敲打桌面,有力地暗示道,“不关你们的事。” “可是省长问起来,叫我如何说呢?没有证据,没有作案过程,没有……” “证据不是在你们技术部里嘛,动机在电脑里存着,只缺少一个过程,不重要。叫技术部的人帮我写一写就好了。” “可是老秦,你不懂黑客技术,又怎么……” “谁说我不懂?老鲍,反正我是铁了心,不会交代细节的。所有的事只能到我这里为止,明白吗?” 听到这句暗示,鲍厅长为难地眨巴眨巴眼睛。那意思好像在说后面的□□,警告他不要再往下趟。 “那好吧……那我就……就这样汇报了……你确定不要改口了吗?” “不用。”秦江威斩钉截铁地答道。 鲍厅长和姜副厅长诧异地对视一眼,然后都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秦江威一个人,他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轻松自如地欣赏墙上的书法“宁静致远”。他像是完成了一件耽误很久的心愿。 下午六点,秦江流出现在鲍厅长的办公室,秦江威刚好在吃盒饭。 “喂,你还有心思啃鸡腿?搞什么鬼?”秦江流上来便是这句。 第128页 “大哥,就算砍头也得先让人吃饱饭嘛。我这还不是死罪呢?” “去你的,”秦江流粗鲁地把盒饭扒到一旁,在弟弟对面坐下。“说,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见的这么回事呗。”秦江威笑道。 “别说废话,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攻击省长和齐家干什么?脑子疯了?” “因为我和林家有秘密协议。” “为什么和他们家签协议?他们家老头子已经退了,而林旗不能担当大任……” “因为……因为……” 秦江威故意不好意思地挠头,“有些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了。” 秦江流心里一沉,缓缓问道,“什么把柄?” “一些……那个……” 秦江威停止挠头,低下头,绞着双手,极力表现出难为情的意味。“一些见不得光的……那个……视频……还有照片。” “什么……”秦江流的瞳孔蓦地放大,双手用力按压台面,着力稳住心神。万分惊诧之下,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来。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喘息着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他用手指指弟弟,又无奈地放下。“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现在外面都吵翻了。齐家和许家都会恨死我们,以后有好戏看了。” 秦江威垂下头,感到真正的愧疚。他并不想连累家人。 “你怎么会着了他们的道?不是买的嘛?” “有时候遇见好看的小孩就冲动了……” “没想到是别人安排的卧底。你呀……明明有老婆却……偏偏要搞歪门邪道……真是……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非把她气死不可。” “大哥,你怎么罚我都成,就是别告诉我妈。” “我罚你?天啦,我连如何收场都没想清楚,哪有心情来收拾你?你也是的,不早点和我通气,现在你叫我怎么办?对了,早上打你电话,居然关机,你搞什么鬼?” “对不起,大哥!我以为他们查不到。” “查不到?你真是太妄自尊大了。对了,你手下那个傢伙呢?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大哥,如果把他露出来,不就没退路了吗?”秦江威提醒道。“现在还没有铁证……而且他那种天才不能让别人抢走……” 秦江流眼珠子转了转,轻声答道,“也是哦!可是你保证他可靠吗?别出事。” “放心,在……”秦江威竖起两根指头作为暗示,“出不来。” 两兄弟的目光同时投向厅长办公室的木门,不知道外面那只耳朵能否听见。 “那就好,”秦江流点头道,“外面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在这里待几天。” “谢谢大哥!” 第94章 第 94 章 第二天晚上,二哥秦江辉来接他。鲍厅长千恩万谢地把他送到大门口,恭敬地目送他们的车远去。他可算是松了口气,晚上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可是在大奔里,气氛却很紧张。秦江威对二哥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更别提二哥脸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秦江辉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接句。大概是有外人在,不想立刻发火。两辆车来到老大的别墅,秦江流已在门口等候。三兄弟心照不宣地和老头老太找过招唿后快步上楼,进书房。秦江辉把书房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便吼道,“老三,你搞什么鬼?为什么欺骗我?” “二哥,对不起。我不小心上了林家的当,连累你们,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秦江威讪笑地拱手作揖赔不是。 “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事待会再说。”秦江辉的手臂烦躁地在空中画个弧线,“我说的是你把那傢伙带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对不起,二哥,我当时以为也许没事。” “没事?那你急尖尖地送他过来干嘛。你就是感到事情不妙才着急出手。” “二哥,怎么说他也是个网络高手,你也不吃亏,嘿嘿……” “我他妈的说的不是这个,”秦江辉整个人快要炸了,“老大,我跟他就说不清楚,”秦江辉转向秦江流寻求支持,“你看他,看看他那鬼样子,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通知我们俩,单独一个人在背后搞鬼,还莫名其妙给我送一黑锅。我现在跳到黄河也洗不白。许家齐家肯定以为我们兄弟窜通一起耍他们……” “他就是要这个效果,”秦江流坐在老闆椅上,慢腾腾、阴森森地说,“老三这是又诳又逼,迫使我们上贼船,给他垫背。” 秦江威原本努力摆出的笑容蓦地收敛了。还是老大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他颓丧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头,低声检讨道,“对不起!”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大秦江流端坐在老闆椅上沉思,老二秦江辉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歪着头,鼻子里时不时地哼哼。 过了好一会,秦江流慢条斯理地说道,“好了,事也出了,多说无益。现在就看如何收场吧?昨天我和程书记见了面,他的口气模稜两可。只要他保持中立,就是对我们的支持。反正省长那些事是证据确凿,一查一个准。程书记和他也不熟,没必要维护一个迟早要下台的傢伙。” “那齐家呢?” “齐家听说我们掺和了,又恨又紧张。昨天在会场里远远地看见了,齐云天绕着边走了,没敢和我碰面。” “那陆主任那里你汇报了没?”秦江辉问。 “前天晚上就汇报了,他没说什么,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估计今晚会有回音。总之,目前局势不明朗,咱们只能以静制动,等几天再说。” “战争是难免的,可是我们歷来不直接宣战,这下可好,突然一下走到台前,要是输了就惨了。”秦江辉担心地说。 “不能输。”秦江流加重语气说道,“咱们三兄弟合起来,怎么能输给他们那些乌合之众?” 秦江威抿嘴笑了。 “笑你个头,”秦江辉瞄见了,凶道,“都怪你,莫名其妙就开打,一点准备都没有。那么大的人了,还犯低级错误,你也不好好反思反思?” “反思,反思!”秦江威连忙点头。 “秦江威,”大哥开口叫他。当你的家人突然用全名来称唿你时,一定没有好事。秦江威屏住唿吸,挺直腰板等待训示。“如果还有下次,我就宰了你。” “是。”秦江威严肃地答道。 “算了算了,”秦江辉赶紧讪笑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嘿嘿……”转头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冲着秦江威训道,“再瞒着我们做事,不用大哥动手,我先捶死你,知道吗?” 第129页 “知道知道!嘿嘿……”秦江威弯腰赔笑道。大哥那里才是真警告,他得小心。 “你的电脑手机和笔记本都要回来了,回去把该删的删掉。做事要仔细。要么不做,做了就不能留下痕迹,蠢货!”秦江流从书桌里拿出笔记本和手机。 “是。大哥教训的是。”秦江威心里冤枉的很,他真心不想在电脑里留下证据,但是不这样做,又如何能建立他和银狐之间的证据链条呢?他脸上摆出最真诚的笑容,朝两位哥哥拱手道,“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秦江辉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身轻松,他把手搭在老三的肩膀上,低声说,“好了好了。下去喝一杯!压压惊!” 三人一起下楼,陪老头老太聊了一会闲话,秦江威和秦江辉便起身告辞。秦江辉直接奔机场,秦江威带着纸箱子回到别墅。灾后重逢,老何小郑等人非常高兴,coby也绕着他打转撒娇,整个晚上如同过节一般热闹。秦江威在浴缸里美美地躺了半小时。出浴缸的时候突然想起忘记向二哥打听叶默的情况,也不知他适不适应那种封闭式的生活? “唉——”秦江威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黑无常是对的,只要努力,没有达不成的目标。 但是黑无常漏算一件事:人的情意难改变!叶子…… “唉——”,算了,不想了。 ———————————————————————————————————————— 十月金秋,省长被调走,齐家进去一个马仔顶罪,颜大同的涉黑案撤销,其他的罪名不了了之。54岁的秦江流提前退居二线,变为顾问。秦家把“黑森林”和江流公司的股份作为保命钱,全部低价出售给程家和许家的马仔。秦江威在10月3日的家庭会议上主动提出因病退休之意,两位哥哥彼此对视一眼,没有挽留。秦江威把名下的股票债券和不动产按投资比例返还给侄子秦九州和侄女秦雪,另外把属于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三,分别赠与侄子侄女和儿子(当然这一内情不能让小辈们,尤其是自己儿子知道)。自己仅仅保留一栋别墅和少量现金。虽然富人家的少量现金并不等于穷人家的“少量”概念,不过相对于原来庞大的财产而言,秦江威手里的那点东西只能算残渣剩饭。 虽然秦九图在国外念的是商科,准备接父亲的班,但是秦江威提议让秦九州担任新的家族财长,出任总公司的董事长,而秦九图在毕业之后拿启动资金从零开始,另闢蹊径,不得和家族事业相冲突。这样做至少能部分补偿大哥被迫内退的损失。而侄女秦雪不喜欢商业,所以二哥不会有太大意见。 “嘿嘿,我没意见,”二哥秦江辉首先笑着表态。 大哥秦江流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他,然后嘆气道,“好吧。不过,下一代里没有从政的人可不行。” “嘿嘿,”秦江辉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呢?都不喜欢,也不能强求。雪儿胆子小,不适合。倒是九州九图合适,可是他们俩都想经商。谁叫这是个经商的年代呢?还好,我们俩还能撑几年。” “唉,”大哥又打个唉声,“下一代自有他们的福气,随他们去。只要不犯大错误,哼哼,”说到这,大哥秦江流又朝他投来不满的目光,“不直接做官也可以。九州和九图你们可以发展官场上的朋友。” 三人走出书房,到客厅里给三个小辈分配任务。秦九图从进门起就不开心,因为他已经知道结果。虽然秦江威打他回国那天起就反覆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仍然想不通不过51岁的父亲为什么要提前退位,为什么要不等他读完大学,为什么要把财长之位让给堂哥?但是三个老傢伙的权威,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反抗,只能听命行事。到手的那点钱,他真心看不上眼。另起炉灶,从零开始,成本将是堂哥的一千倍!“真倒霉!”他低声咕噜道。 站在一旁,大他五岁的秦九州颇为得意地瞄他一眼,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 “好了,九州,你明天就到总部来上班,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春节之后我就可要正式交班喽。”秦江威和蔼地叮嘱道。 “没问题,三叔。”秦九州开心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嘿嘿,九图,别不开心。守着旧屋不发财,你呀,去开发什么人工智慧,生物技术,说不定以后的利润是九州的十几倍呢!”秦江辉拍拍侄子的肩膀安慰道。 秦九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撅起嘴巴不做声。 “好了,我们秦家一向都很团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秦家在外面就是一个整体,无论你们各自做什么,都会影响到他人对家族的看法,所以关键时刻要一致对外。九图,虽然不参加公司的管理,但仍然是股东之一。九州帮你和雪儿挣钱,你们只管坐等分红,不是好事吗?而你以后创办的公司,九州可分不了红,所以你不要抱怨。男人志在四方,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们这一代是在你们爷爷辈的基础上开始的,但是中间如果没有自己的努力和辛苦耕耘,也没有今天的繁荣景象。你们看看孙家、吴家的下场就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下一代应该比我们更强。虽然你们还年轻,但要时常思考一个问题:等你们年老的时候,能给你们的后代留下什么?” 说到这,秦江流顿了顿,目光又扫过三弟的脸,他清清嗓子,接着说,“不仅要留下钱财,还要留下家族的精神:勤奋刻苦、宽容克己。” “知道了,大伯。”秦雪为了缓和气氛,乖巧地打圆场道,“我们都会努力的,嘿嘿。” 秦江辉朝女儿挤挤眼,表示赞许。 “爸,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秦江流转向父亲,恭敬地问。 第95章 第 95 章 “没有啦,没有啦。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老爷子挥挥手道。“你们的三叔已经不在了,二叔又煳涂,只剩下我这一个清醒的老傢伙。我也老了,不管了。我就说一句,九州、雪儿、九图啊,你们三个看看你们面前的三个堂兄弟,他们三个这一辈子都没红过脸,一家人,要和气,要互相帮衬……” “好了,大爷爷,你都说三句啦。”秦雪拉住老爷子的胳膊撒娇道,“我们都知道了,一定团结互助,您就放心吧!” 秦雪转头朝秦九州喊道,“大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要是公司经营不善,把家族的资产亏了,我和老三会联合起来投你的反对票,嘻嘻,看你怎么接招?” “耶——雪儿真偏心,我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知道我搞不好呢?”秦九州笑眯眯地反驳道。 “切,拿事实说话。九图,”秦雪又招唿老三道,“你那新公司要是搞起来,姐姐第一个给你追加投资。可不许不给我们分红哦!” 第130页 “嘿嘿,”秦九图勉强笑了一下,把手一摊,道,“我不反对你们来参股。” “好了好了,我肚子都饿瘪了,大奶奶,赶紧开饭吧。”秦雪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喊大叫道。 家族会议就此结束。 回家的路上,秦九图仍然闷闷不乐。秦江威嘴巴砸吧一声,无奈地说道,“九图,爸爸身体不好,早点退休,是没办法的事。身体要紧嘛。你才刚读大一,也没有胜任董事长的能力,就让你堂哥去弄嘛,反正少不了你的分红。而且凡事都有两面,你多想想积极的一面。以后留学归来,利用更先进的知识到外面更广大的天地去闯荡,不要在这个小地方做土豪。说实在的,爸爸这一代顶多算个土豪地主,你们要有比尔盖茨那种高远的志向才行。不要只关心手里的票子,要和国际接轨……” “哼,说得容易,外面的世界就没有人做吗?人家早就占了先机,我一个后来的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九图,你老爸当年也是白手起家好不好?你大伯和二伯都是把存摺借给我去冒险,要是输了,我们三家都得喝西北风,我还不是闯过来了!” “那你就不害怕吗?说得好像挺容易似的,哼!” “哎呀,儿子,哪有不害怕的呢?是人都有恐惧的本能嘛。凡事都不确定,尤其是做生意。高风险,高利润;低风险,低利润。大家都是在恐惧和担忧中摸索,你看老爸这白头髮,你看看,”他用手指着满头的银髮给儿子看,“看见没,这就是恐惧的表现,也是成功的代价。” 秦九图撇开眼睛,感到愧疚。 “你不要太羡慕九州。他一上台要接手四个领域的业务,保证他永无宁夜。过不了一年,你去数嘛,他的头上一定有白头髮。儿子,作为过来人,你老爸对做生意真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许这次是上天的旨意,可怜我,要我早点退休,回归自然。” “那是因为你老了,没有斗志了。” “也许吧,不过……好好,不说了,你们青年人自然是要试一试的,去闯吧。爸爸支持你。” “怎么支持?你留给我的那么少!” “错也,儿子。财产算什么?多少钱都可以挣回来,但是爸爸给你的支持是九州永远都得不得的。” “什么支持?”秦九图屏住唿吸。 “技术支持。”秦江威笑道,“无论是行业分析,还是人际关系,凡是搞不定的都可以找老爸。” “切,我还以为你藏了一笔巨额资产呢!”秦九图不屑地撇嘴。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儿子。”秦江威也不恼,对儿子始终有耐心,谁叫他犯了错呢! “爸,你到底哪里不好?”临下车的时候,秦九图再次疑惑地发问。“没见你去看医生啊!” “嘿嘿,哪里都不好。失眠、没胃口,免疫力下降,看过医生了,医生说要我退休保命。你怎么不信你爸呢?” “不是不信你,”秦九图咕噜道,“是妈妈问的……” “咳咳……你妈……嘿嘿……那是关心我。我已经和她通过话了。唉,老爸……是未老先衰,对不住你了。”秦江威愧疚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快步进屋。 秦九图目送着父亲的背影,心中疑团未散。 ———————————————————————————————————————— 这个春节是秦江威过的最舒心的一个春节。忙着接电话的人不再是他,他可以斜躺在沙发上尽情欣赏秦家新总裁的风采。秦九州也要强,再大的事自己扛着,抵死不愿意多问他一句。秦江威乐得轻松,没了责任,这日子两个字——舒坦。老婆照例出现在大哥家的客厅里,扮演他的贤妻。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追着他讨论儿子的前途,话中颇有怨气。秦江威拿出十分的耐心来容纳儿子妻子的怨气,然后手拿一杯红酒,自己慢慢消化。 二哥秦江辉告诉他,叶默在基地里混得不错。技术上,很快就崭露头角,获得领导的欢心。“估计过一段时间便能升职。” “喂,小威,你这一招厉害啊。表面上帮了许梧州一把,实际上透过他弟控制他,他却不知道,哈哈……”秦江辉接着说。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 “嘿嘿,你的人和他弟卿卿我我,你不得利吗?” “嘿嘿,二哥,”秦江威真是哑巴吃黄连——自己心里苦,又不能做解释,便含含煳煳地低声告诫道,“你可别说出去。连大哥那都别……” “知道知道,放心吧,小威。” 每次听见这个小名时,就是求二哥办事的好时机。秦江威心中一动,口气尽可能淡淡地说,“喂,二哥,过完年我去基地一趟,你给我开个通行证呗。” “行,来就是了。” “弄个长期的证呗,省得每次都要打扰你。” 秦江辉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干嘛要长期的?你还要利用他做事吗?” “嗯——也不是啦,不过……人家毕竟为我们做了许多事,作为朋友,偶尔去看看呗。” 秦江辉迟疑地摸摸下巴,含煳地答道,“来就是了,一个电话的事。” 秦江威不好显得太露骨,只好按下不表,耐着性子和二哥一起看电视新闻。 客厅里其他人也各忙各的,秦江流还没回来,秦雪和秦九图凑在一起看书嘀咕,秦九州低头看手机,两个老头、三个老太围着火炉在聊天,三个媳妇在吩咐下人们做晚餐,长孙媳妇一个人寂寞地照顾一岁的长孙。 秦江辉的手一直放在沙发靠背上,环绕着老三的肩膀,不知不觉中,那手爬上弟弟的头髮。秦江威不以为然,二哥的老毛病了,手里不摸点东西不舒服。但是摸就算了,扯头髮可就疼了。 “喂,疼……”秦江威不悦地将头挪开。 “嘿嘿……” 秦江辉笑着把手从弟弟的头上挪到沙发上,对面沙发上的秦雪正在读《断背山》剧本,眼角余光瞄到对面二位亲密的坐姿,突发奇想地笑道,“三叔,你和我爸不是在玩基情吧?嘿嘿……” “什么激情?”两个老傢伙同声问道。 “就是这书里写的那种……嘿嘿……”秦雪开玩笑似的打趣道。站在一旁的秦九图捂住嘴笑道,“雪姐是个腐女……” “什么?腐女?”秦江辉突然勃然大怒,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去扯过书,看也不看,直接开撕。秦雪惊恐地大叫起来,“爸,我……我……开玩笑的。” 第131页 “二伯,你别这样,现在都流行那个……雪姐不是故意的……”秦九图挥舞着手臂,想要抢书又不敢。 “好端端的女孩子,做什么腐女,你要不要脸啊!”秦江辉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着用手指着女儿的鼻子骂道。 秦江威鼓大眼睛望着这一幕,什么腐女?什么意思?二哥好像很清楚。 “花钱送你去留学,是叫你去学技术的,不是去学做流氓的。”秦江辉继续骂道。 “我没有,爸,就是看个流行小说而已……” “下流东西,不许看。” 秦九州从自己的世界里抬头,茫然地盯着众人,搞清楚状况后晒然笑道,“二叔,什么下流东西,都拍成电影了,要冲奥斯卡奖呢!你别激动,你和我三叔那是亲兄弟,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们俩搞!别激动,别激动。坐下歇口气。”秦九州把秦江辉按回沙发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不是因为别的生气,九州,是因为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二叔是因为这个生气,知道吗?”从狂怒中恢復正常的秦江辉嘴角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努力朝众人解释道。 “知道,知道,雪儿,不许再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书了。”秦九州板起脸,假装严肃地教训堂妹道。 秦江威若有所思地撇过头,继续看新闻。秦江辉气唿唿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用手勐力拍打扶手,眼睛迅速地从他脸上扫过,气唿唿地往后一靠,接着看新闻。接下来的时间里,二哥再也没有靠近他。 第96章 第 96 章 三月十号,秦江威在公司的高层会议上正式宣布退休。秦九州喜气洋洋的登上那个金光灿灿的宝座。“那好,你们接着开会啊,我先走了。”秦江威朝众人潇洒地挥挥手,快步走出那个禁锢他20多年的牢房。钻进凯迪拉克后,他长舒一口气,对司机老汪吩咐道,“去机场。” “那个黄箱子带了没有,老汪?” “带了,老闆。一共三个箱子。那个黄色的大箱子昨晚就装好了。白色的和黑色的是今天早上装的,您放心吧。” “嘿嘿,不是不放心你,是人老了,喜欢唠叨,嘻嘻。” “嘿嘿,老闆,您今天心情不错啊!” “是啊,鸟儿出笼,老虎归山,你说高不高兴呢?哈哈,从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秦江威情不自禁地拉长调子,学起了京腔。 “是啊是啊,人老了,是该享福喽……瞧您这高兴劲,我都想提前退休了。”老汪打趣道。 “嘿嘿,没想到转眼间咱们都老了,真快……” 正说着,手机响了。 “二哥,我快到飞机场了。没事,你忙你的,我直接去找那个什么主任,哦,对对,徐主任。好的,你忙。”挂上电话,秦江威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嘴角边不由得露出幸福的微笑。 下午两点到达基地,之前徐主任已打来两个电话确认他的位置,赶到基地时,徐主任自然在门口迎接。两人客客气气地走进大门。 “叶默很能干,帮我们破了不少案子,了不起!满一年之后,基地会考虑给他升职的,您放心。”徐主任信心满满地说。 “谢谢领导看得起他!谢谢!” “哎呀,秦总,您客气了,是他自己能干嘛。” “徐主任,我想问一下,他现在属于士兵编制还是军官编制?” “当然是军官啦!怎么能是士兵呢?” 徐主任媚笑道。 “哦——”秦江威微微皱眉道,“徐主任,其实给他弄个士兵编制就可以了。他过两年得走。” “啊——”徐主任的嘴巴张大如鸡蛋,他惊讶地停下脚步道,“可是……秦队没说啊……哎呀……他那么能干,走了多可惜啊,秦总。不如留下吧,这里待遇好,过不了两年能到上尉,要是厉害,少校也说不定,多好啊!” “嘿嘿,徐主任,我代表他感谢您的栽培之恩,不过他家里确实有困难,干不长久,得回去照顾家庭,实在对不起,对不起!”秦江威笑着拱手致歉。 徐主任疑惑地望望他,不甘心地摇摇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来到内部宾馆202房。 “那请您在这等一会,我去叫他过来。他们今天有个大任务,正在开会,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所以没叫他提前来等您,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等他,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是没工作的人了,有的是时间。你们工作要紧,不用管我。您去忙。” 两个小兵把三个行李箱拖入房间,秦江威向他们道谢,习惯性地掏出小费给他们,突然想起这是部队,双方都笑了。等众人退却,套间里便安安静静。 基地离城市颇远,占地面积特别大,除了信息部的大楼之外,还有其他的大楼,每个区块之间有围墙和岗哨隔开,围墙的另一边,穿制服的人在走动,没人知道那又是什么神秘机构。透过窗口能望见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农田村舍。撇开人为的神秘气氛不说,这还真是个幽静的世外桃源。 “笃笃,”有人敲门。秦江威满心的雅兴砰的一声转成紧张不安。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深唿吸,再唿吸,他摆出一副正常的笑容,鼓起勇气去开门。 门外的叶默同样很紧张,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肌肉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嘿嘿,叶子,进来,快进来。嘿嘿,好久不见了,嘿嘿,坐,坐。” 叶默走进客厅,侷促地揉搓双手,在藤椅上不安地坐下。 “哎呀,我忘了烧水,你等一下啊!”秦江威手忙脚乱地找水壶。 【没关系,有矿泉水。】 “不行不行,要喝茶,要喝茶。” 泡茶也就算了,可是他不用宾馆提供的“立顿”茶包,非要去箱子里找自己带来的龙井。偌大的箱子,小东西多如牛毛,又不是他亲手放的,他哪里知道龙井的位置,结果是三个箱子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幸好最终找到了龙井,否则脸丢大发了。 “嘿嘿,”秦江威头上微微冒汗,他继续保持微笑道,“找到了,找到了。来,尝尝我带来的龙井,香得很!” 【不用这么费心了,秦总。其实基地里什么都有。】 “那不一样,”秦江威摆着手,认真地说,“我是说味道不一样,质量不一样。这龙井可是100块钱一两的极品。商店里没有卖的。” 叶默嘿嘿两声,望着眼前的一地零碎,难为情地抿抿嘴,写道,【秦总,您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太不好意思了。】 “哎呀,没关系,叶子,都是些不值钱的生活用品,你凑合着用吧。毕竟这地方偏僻,想买个什么也不方便。” 秦江威说话前后矛盾,自己不觉得,可是叶默却感到尴尬,不知该如何继续客套下去。不管怎样,秦江威对他是恩重如山。 第132页 “来来,喝茶!”秦江威招唿道。 叶默慢腾腾地走到餐桌旁坐定,盯着眼前的裊裊热气,不知为何,嘆息一声。 秦江威看在眼里,心头飘过一丝忧郁的风。谁人无烦恼,谁人不嘆息?但那忧郁的风很快飘散,他乐呵呵笑道,“哎呀,好快啊,圆圆都上大学了。想当年她还那么小……” 【你见过她吗?】叶默急切地问,随即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纯粹是做父亲的过于心急。 “没有,呵,我就是从许少祁那里得知她去多伦多大学了。你……和她通信没?” 【邮件联繫。可惜没去机场送她。】谈起孩子,叶默原本紧张的肩头松懈下来。 “没事。等圆圆回来,你可以去机场接她。嗨,孩子嘛……长得真快,你女儿和我儿子都上大学了,嘿嘿,还是早结婚好啊,你和我差11岁,小孩却一般大……嘿嘿……”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早点结呢?】 “嗨,那个时候,在外面留学好几年,同时还想着移民,一时半会定不下来。回来后又要创业,忙得昏天黑地,没时间相亲。”秦江威开玩笑似的解释,其实大家对真正的原因心知肚明。“你知道,我们这个阶层的婚姻多数是身不由己,所以为了挑选合适的对象,又耽误几年,嘿嘿……” 叶默望着对方咪咪笑,心里却想起那个被他耽误了许久的倒霉傢伙。 叶默游离的眼神被秦江威看在眼里,他清咳一声,想继续往下聊,却一时想不起话题。叶默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也想不到可以放开聊的话题。 两人难堪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头喝茶。 客厅里充盈着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久未谋面的老朋友,又像是第一次见面彼此试探的陌生人。 双方对于重新定义彼此的关系都有点拿不准。 如果能够顺利退出基地,叶默肯定要去找许少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秦江威觉得在叶默这种顽固派身上不可能发生第二种可能性。他算是铁定的炮灰了,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此刻不过是两个节点之间的过渡期、灰色地带,能发生什么?奇蹟吗?那还不如直接砸钱拍电影,来得更快些。他不由得嘆口气。 【秦哥,】电子板突然发声道。 “啊——”秦江威惊讶地抬起头。是在叫他哥吗?没听错吧? 叶默难堪地清咳一声,继续写道,【秦哥,我知道您一直很关心我,圆圆的命和我的命都是您救回来的,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嘿嘿,不用感谢,没什么。”秦江威启动高风亮节模式,因为他实在没得选。 叶默难为情地又咳一声,写道,【以后但凡有机会,您尽管开口,我一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为您效力。】 这话说得好像是谢幕致辞,秦江威心里酸熘熘的,脸上继续保持微笑。 【当然,如果您现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的,我不介意。】 秦江威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介意。”这暗示多委婉啊!也对,在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世外桃源,倔强无情的人屈尊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等他这一头饿狼扑上去便perfect了。他还等什么呢?小手一勾,或者什么动作都不需要,直接往卧室走,便over了。 “嘿嘿——哈哈——”秦江威盯着对方,不由得发出一阵怪笑。笑声由低攀高,一路飙升,笑得溅出泪花花。他笑着抹抹眼角,然后大手一拍桌子,豪放地说道,“好了,我走了。” “走了走了,不耽误你工作。” 他从杂乱的地面上穿过,一面抬脚,一面交代道,“收拾收拾啊,不用的东西就扔了,能用的就用,别勉强啊!” 叶默站起身,右手紧紧抓住椅背,神情愧疚地望着他。 抓住门把手的那一刻,秦江威停了停,想回头再唠叨一句,又想不出啥话来,便摇摇头,奋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97章 第 97 章 走出基地的大门,秦江威长舒一口气。老汪从车里钻出来,笑着问道,“老闆,完事了?真快啊,我还以为要等到下午呢。” “拉倒吧你,一个老朋友,送点东西而已。送完就完,走吧走吧,我们吃饭去。” “好嘞。” 两人驱车往镇上开去。离基地最近的是一个小镇。逢十便是赶集日,今天正好赶上了。小车在人的海洋里慢慢挪动。 “多少钱一斤?” “五块。” “太贵了,那边才买四块。” “我这木耳好得很,又大又肥,从兴安岭来的……” 秦江威打开车窗,好奇地观察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地上的山珍野味,耳朵里充斥着浓浓的乡音,他不由得笑了,暂时忘却内心的忧伤。 “老闆,这小地方连家像样的餐馆都没有,都是面馆,怎么办?要不要开到机场再吃?” “不用不用,就前面那家大碗菜吧。” 两人走进“大碗菜”,无视那15块的快餐,张口要点菜。矮矮胖胖的老闆很高兴地问要吃什么。 “喂,老闆,连个菜单都没有啊?”老汪抱怨道。 “要哪个干什么?看菜点。您看,有小白菜、茼蒿、芹菜……” “行了,老闆,你就给我们来一个牛肉,一个猪肉,一个小白菜,两碗米饭。怎么做,你安排。”秦江威无所谓地说。 他对自己吃什么兴趣不大,倒是对眼前灰扑扑的墙壁、对面架子上摆的陶器、左边炸油条的夫妻更感兴趣。想想看,叶子每个周末会走过这样的大街,会买那样的油条…… “好嘞,您先喝茶。”饭店老闆麻利地端上两杯茶。茶叶末漂浮在表面,味道一般,但是秦江威注意到青花瓷的茶杯不错。如同在沙子里发现钻石一般,秦江威不由得问道,“老闆,你们这茶杯不错啊,捨得用这么好的杯子?” “嗨,这算什么?我们家窑里多得是,这都是次品,不算什么好货。”老闆挥着大手道,那大气的样子好像在说他们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 秦江威和老汪惊讶地对视一眼,作为商人的秦江威立刻想到这是个商机,不过他随即摇摇头,嗨,都退休了,管他什么事呀! “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带你们去窑里挑尖货。都是出口日本的嘞!” “哦——还出口呢?”老汪笑道。 “当然啦,”饭店老闆一面在大锅里转动大勺子,一面自豪地介绍道,“我们这穷地方,别的没有,但是这黏土啊,那是多得不得了,而且都是上好的货色。烧出来的碗啊,碟子啊,那都是全世界闻名的。” 老汪嘿嘿笑了,显然是不相信饭店老闆的吹牛。秦江威心里也犯嘀咕,从来没听二哥说这地方出名。不过,七分牛皮三分真。单说手里这茶杯,就出乎意料。 第133页 “老闆,要不吃完饭,你带我们去看看呗。” “没问题。” 老闆很快就端上一个大蒜炒牛肉。秦江威和老汪拿起筷子慢慢品尝。秦江威一面吃,一面观察街面上热闹的情景。反正他如今无会可开,剩下的时间如湖水一样深不见底,怎么浪费也不影响公司业绩。想到这,秦江威深深地唿出一口气,心里如海绵一样舒坦。 吃过饭,老闆交代自己的孙子守摊子,自己带着他们两个人往窑里赶。秦江威跟着老闆离开热闹的大街,转入僻静的小巷,出了巷子,爬上山坡,看到一片窑洞,便到了地头。 “这里都是我们村里的窑洞,大伙没事的时候就烧这个玩。” “玩?”秦江威笑着揶揄道,“你们的玩心不小啊!” “嗨,玩玩嘛,老祖宗留下的活,丢了也可惜。” “不是都出口到日本去了吗?应该挣了不少吧,老闆。”老汪打趣道。 “嘿嘿……还行吧。”饭店老闆笑道。 三人一起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窑洞有大有小,估计是区分贫富的重要指标之一。最后三人在一个大窑面前停下,看来饭店老闆是个富农。 “哪里哪里,现在烧砖的人少了,不赚钱哦!” “老闆,你不是说烧陶器吗?” “那是副业,主要是烧砖。有活的就烧陶,没活的时候就烧砖。唉,可惜现在连砖都烧得少了。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没办法。来来,我带你们看一批好货,这是上次出口日本的货里剩下的,你们看,胎薄、声脆、色泽光亮,上等的好货。” “又是出口日本?”老汪打趣道,“既然是出口,就都卖了呗,还留着干嘛?嘿嘿……” “哎呀,老闆,你们是不知道行情啦。一会什么汇率变了,一会又压价了,我告诉他们,我宁可亏死,也不卖给小日本,真他妈的不厚道。”饭店老闆痛心疾首地骂道。 “你们上面有个专门收购的公司吧?”秦江威问。 “有啊,都是那个什么维也纳陶瓷公司在收。他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们也没办法。有人说自己组团,到淘宝上去卖,可是哪个懂呢?还不是说说而已。再说景德镇的牌子响多了,咱们也拼不过它们呀。干脆不做了,省得老子生气。” 秦江威一面听老闆发牢骚,一面仔细观察架子上的瓶瓶罐罐。表面磨砂般感觉的粗陶他看不上眼,但是有一个光亮的青色小碗特别可爱,里面是两条小鱼亲吻荷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小鱼仿佛真的在游动。 “老闆,这个碗多少钱?” “这个呀——”饭店老闆瞅瞅他,舔舔嘴巴,鼓起勇气加价道,“120。” “太贵了吧,一个碗而已。”老汪叫道。 “哎呀,老闆,你们不知道这做个碗不容易啊,练泥、拉坯、印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烧窑、彩绘……” 一堆的专业术语涌过来,另外两位全都眨眨眼,听不懂。不过中心意思就是“老闆,你绝对没买贵。”“没事,老汪,给钱。”秦江威晒然笑道。他觉着叶子肯定喜欢这个意境。 之后他又选了一对小茶杯,给自己用。 三人又聊了一会,秦江威提出告辞。他和老汪两人慢悠悠地沿着走廊往回走,来到山坡上,秦江威停下脚步,再次看看叶子生活的地方。远处静谧的农田,近处人头攒动的集市,安静和热闹并存,互不打扰。好美啊!秦江威感嘆道。 “老闆,天快黑了。”老汪轻声提醒道。 “好,走吧。” 小车缓缓驶过乡村小路,转入县道,然后是国道,晚上八点多回到机场。还完车,再去指挥室。由于事先没有定回程的飞机,只能临时去问下一班的时间。没想到,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一班。 “要不要找秦队长安排一个?”老汪问。 “不要麻烦他了,又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不知为何,秦江威一点都不着急回去。回去也是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呢?从现在开始,他真正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公司不会再绕着他转,妻子儿子都天各一方,各有各的圈子。 秦江威站在宾馆棕红色的窗帘前,望着宽阔的停机坪,心中一片空寂。如同停机坪上的星星点点一般,他那点想念也不过是这黑夜里的一点星光,再努力也只是一点点。半年后,连这点星光也要被黑夜吞没。 他感到绝望,重重地嘆口气,还是上床睡觉吧。 那晚的梦很奇怪,全是碗啊碟啊,他居然梦见自己和饭店老闆一起点火烧窑。 “老闆,老闆,飞机快要飞了,您快点!”门外,老汪着急地敲门。 “哦,来了!”秦江威的失眠,自打下决心退位后,便神奇般自愈了,如今他嫌自己睡得太多,有老年化的趋势。 秦江威摇摇头,到洗手间往脸上泼水,把自己唤醒,然后简单地收拾一下,打开房门。 “老闆,起来了。”老汪赔笑道。“不是我催您,是指挥室来电话了……” “我知道,走吧。” “那早饭?” “回去吃吧。” “好嘞。” 两人走进电梯,电梯往下落,“叮咚,”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人从里面钻出来。结帐,走到宾馆的台阶上。眼前一亮,金灿灿的太阳迎面扑来,虽然天气寒冷,但是这暖意令人精神振奋。 “老闆,车来了。” 秦江威盯着那金灿灿的圆盘,突然说道,“老汪,不走了。” “什么?” “我说不走了。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烧窑。” “老闆……” “嘿嘿,我决定了,我要烧窑,烧出能出口国外的上等瓷器。” “不是……老闆……你咋突然改主意了……” “嘿嘿,老汪,反正也没事干,玩玩呗。退休嘛,退了休不就是玩吗?嘿嘿……” “啊——哦,那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咱们去找饭店老闆。” 第98章 第 98 章 所谓玩票,就是撒大把的票子,专业人士乐呵呵地前来抱大腿。学得好,人家点个赞;学得不好,人家也点赞。总之,大家求的是“一团和气”。 饭店老闆姓黎,在业内称黎师傅。穷得只剩下一幢别墅的秦老闆雇下穷得只剩下技术的黎师傅和两个伙计,从头开始学习玩泥巴。开工的第一天,兴奋的秦江威从租屋里早早地爬起来,顶着满天星辰爬到山坡上登高远眺,脚下的田野静谧,远处的雪山深沉,万物在墨蓝的天空下貌似休眠,但是秦江威相信在看不见的地方,万物蠢蠢欲动。早春的风依然料峭,但他那火热的胸膛足以熔化最坚硬的岩石。 第134页 据说雪山的另一边便是沙漠。他从来没有踏足过沙漠,现在有机会了,改天去沖沙,他想。 过了一会,天边出现乳白色、淡红色,金黄色,斑斓的霞光逐渐染遍天际。裹在貂皮大衣里的秦江威跺跺脚,想了想,还是身体要紧,先回去再说吧。回到院子里,秦江威打开煤气灶,自己做早餐。老何夫妇说要跟他过来照顾他,但是他拒绝了。一个人的饭菜好弄,何必招来一大帮人伺候自己呢?所有的保镖都辞了,别墅里就剩下老何夫妇留守。他不再需要东奔西跑,所以专用司机也没必要了。如今的他,和隔壁的薛老头一样,繁杂的生活简化成每餐一壶酒,赛过活神仙。当然,他还有窑要烧。烧窑成为生活的唯一目标,日子由此变得纯净透彻。 吃过早餐,黎师傅过来叫他“老秦,上山喽!” “来啦,来啦。” 他兴奋地跑出去,和黎师傅坐上拖拉机,两个小伙子坐前面,驾着车“笃笃笃”地往大山开去。 “老秦,我们今天先到山里打石头,多打一点,省得来回跑。运回去堆在洞子前面的水池里泡,中间要用木楸不断翻搅,去掉上面的渣渣,然后用马尾细箩筛,再用细绢袋过滤,放入无底木匣,上面盖上石头,等几天就成泥巴了。” “好,我听您的,您是我师傅。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哈哈……”前面的小伙子开心得很。秦江威也跟着笑了。 “不过老秦,我昨天听老马说矿石涨价了,要500块一车,你看……” “没问题,500就500。咱们买。” “好嘞,有你大老闆这句话就成,要不然我们小老百姓可不敢多买。嘿嘿……” “嘿嘿……” 打完石头回来快十二点了。秦江威做东,拉大伙去黎师傅的饭店饱餐一顿。吃完饭后,秦江威说,“老黎啊,我得先回去打个盹,咱们下午再弄?” “没问题。我听您的。”黎师傅打着饱嗝说。 秦江威怀着满意的心情慢慢悠悠地往租屋走。转过墙角的刺槐丛,便远远地看见一辆军车,接着是一个熟悉的、焦躁不安的背影。秦江辉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大声叫道,“你死到哪去了?” “嘿嘿……你怎么来了?今天放假?”秦江威愉快地挥手招唿道。 “放你个大头鬼!你悄不声地跑这里躲起来干什么?” 秦江威走近大门,掏出钥匙开门。“谁躲了?我今天进山里头打石头去了。” “打什么石头?听说你要在这里玩泥巴,真的假的?”秦江辉皱着眉头问。 “真的。没事玩玩呗。” 秦江辉走进客厅,看到屋内简陋的、不入流的桌子椅子柜子,他耸耸鼻子,站在原地不肯坐。 “老大要你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吓,你们真好笑,我丢谁的人了?在这一小村子里,没人认得我是老几。”秦江威笑道。 秦江辉撇过头,望见院子灰扑扑的地头,和横七竖八的农具,说道,“你要待多久?” “说不好。我就学会如何做陶瓷,丰富退休生活,你们着什么急?” “是不是要等他出来?” “谁?哈……,二哥,你真会说笑。” “那你去景德镇玩,我不反对。” “你管我在哪里玩呢?”秦江威的笑意里掺杂少许的不快。 “你好歹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在这里捣鼓这些泥巴算怎么回事?” “有身份又怎么了?光有身份也烧不出绝世的青花瓷。”秦江威勉强笑道,“二哥,又不签合同,又不开会,还谈什么身份呢?” “你就是在等他。我就不明白他那种烂人有什么好?你还要不要脸?”秦江辉突然勃然大怒。 秦江威眯起眼睛,虽然对二哥的攻击感到愤怒,但是他不想陷入无意义的泼妇骂街模式。 他深唿吸,然后克制地答道,“二哥,我在这里不是等他,是许少祁等他。” “许少祁那就是个幌子。那个傢伙是你的人,一直受命于你,在许家做卧底,许少祁就是被你们耍的傻子……” “二哥,不是这样的。”此刻的秦江威哭笑不得,心中升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唐感觉,“真的不是这样的。” “哼,”秦江辉不屑地冷笑道,“你安排得真好啊。先塞到我这里藏起来,躲过风头后,一年再悄悄地把他偷出去。既骗过许家,又骗过我。一石两鸟啊!”秦江辉嘴里故意发出啧啧声,表达强烈的不满。“我真是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我是个十足的傻瓜。我他妈的傻!”说着说着,秦江辉有种想哭的冲动。 “真的不是这样的……” “你就是在等他。” “我没有。” “你就是。” “我真的没有等他。” “你就是在等他。” 两兄弟眼对眼,鼻对鼻,像两只公鸡一样对抗着。 我等他又怎么了,管你们屁事?秦江威在心里爆粗口。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争了,”过了一会,秦江威首先败下阵来,丧气地倒在椅子上。 “你们非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但是二哥,我请你们想想看,我都老了,退休了,”说到这,他心里的火气往外冒,加重语气道,“也没用了,”顿了顿,又嘆口气,软下来哀求道,“你们就不能给我一点自由吗?” 看着老弟脸上时而绝望时而恼怒的变化,秦江辉脸上的颜色也跟着变来变去。他想了想,不甘心地说,“我知道你待在这里的小算盘:就等着每个周末候见一面。然后到了年底,你就带他走。” 秦江威嫌恶地转过头,不愿意接茬。上周末的确见着了,叶默和他的同事在饭店里吃饭,他站在薛老头的摊位旁边瞎扯,远远地对上两眼,这好像不违法吧。 “我就是不同意你和他……”秦江辉半是恼火半是难为情地说。 秦江威把眼睛横过去,用怪异的目光打量自己的二哥。秦江辉畏缩地往门边挪了一步。在难堪的沉默中僵持了一会,秦江威用柔和的语气说道,“二哥,经过这些年的折腾,我明白了一件事,一个简单的,但是人总是不敢面对的道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不是所有的爱都有回应。我们都是凡人,只能顺天意……” “我才不像你这样傻呢!我什么人都不爱,什么回报都不要。”秦江辉大声否认道。 秦江威停止劝说,同情地瞄了对方一眼,然后垂下头不再言语。虽然许多神话里都说人类的起源是一对兄妹,但是乱伦一直是人类社会的古老禁忌。相对而言,人类对同□□尚且有宽容的空间。秦江威本想向二哥表达含蓄的安慰,可是对方反而因此更加烦恼,那就无法再交流了。除了保持沉默,似乎无路可走。 第135页 秦江辉站在门边,面朝院子的方向,喘着气,犹有不平之意。 过了一会,倍受打击的秦江威松开门槛,恢復威严的姿态,面朝夕阳,冷冰冰地交代道,“他永远都不会出来。有本事你就等一辈子。” 然后他走了。 秦江威坐在椅子上,弯着腰,双手来回梳头。下午的阳光照在水泥地上,又刺眼又温暖。白色的头髮在光束中起舞,仿佛是他肆意飞舞却无法落地的人生。 第99章 第 99 章 易水寒出生在一个县城,上学的时候总是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排。谁叫他长那么高呢?但是高并不代表力量。和同龄人说话,他习惯性弯着腰,从小就有些驼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便得了个“罗锅”的外号。相对于同性,他更喜欢和女同学一起做手工,更喜欢一个人琢磨各种小玩意。到了高中寄宿学校,六个人的宿舍里,他老是被取笑,方言式英语、没有男子气、被人踩一脚不知道还以拳头,久而久之,不是被人塞到床底下取笑,就是被人无视存在。他想,可能是继承了父亲的讷口少言,缺乏男性应有的攻击性,所以被人轻视便成了必然的结果。 到了大学,旁边的哥们都在大谈打炮经时,他却面对心爱的女孩连话都说不出来。谨言慎行的传统美德被人踩在脚下,野心抱负是流行之道。面对气势汹汹的潮流,易水寒选择迴避,他躲进没有人气的数字世界里,在一行行的代码中渡过白天黑夜。毕业前夕,部队招聘的大海报在第一时间吸引住他的眼球。没有个人自由没关系,不能发财也没关系,基地像母亲般拥抱他,保护他,只要不和同事争名夺利,有限的真实空间和无限的网络空间是再合适不过的世外桃源。 每年一次的探亲对他来说,刚好合适。父母的身体还好,随时可以进行视频聊天,在一起反而有种受约束的感觉。妻子嘛,是相亲的对象,感情不深不浅,在一起无所谓,不在一起也不挂念,正好合适。他也许就是那种“宅男”,和其他人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保有安全感。信息部的同事多为温和型,他害怕的反而是站岗的那些大头兵。一个个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仿佛时刻在监视他,令人有种绕道走的冲动。 徐主任也是文职人员出身,对大家都和和气气,很少骂人。只要完成任务,上面不会板起脸来要求他们做肌肉男。私下里,有人讽刺说他们这些文官是被一道道岗哨护卫的娇嫩的玫瑰花,算不得真正的军人。 信息部的待遇不错,新来的是两人一间,老资格的军官是单人间,他有幸分到一个套间,因为他新晋为中尉。徐主任再三要求他挑头做组长,在房子票子和大量表扬的鼓励下,他勉强答应了。 套间当然令人心情愉悦,闲来无事可以做做家乡菜,可以种上无限量的花花草草,可以摆上画架写写生,可以将书房和卧室分离,有种家的味道。美中不足的是,手下和同事经常过来借他的地盘做饭打牌看比赛,想睡的时候不能睡,只能干着急。 不过从今天晚上开始,这些烦恼统统消失。外面的书房里多了一张床和一个谁也不敢惹的人。他躺在床上,却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叶默像睡熟了一样。他不可能睡着,易水寒想,换了自己,枪口都顶在脑门上了,肯定睡不着。他怎么就不害怕呢?还敢和上司当面干仗,说真的,易水寒当时差点背过气去。 他们正在开会讨论s19号案子。时间临近晚饭点,大伙都有点心不在焉,他这个做组长的努力说话,撑住场面,希望赶紧拿出一个方案交差了事。秦队突然踢开,对,不是用手推,是用脚踢开玻璃门,真正的军人爆发力真是强,哪怕是个老头。 “砰”的一声,大伙都愣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激烈的情绪。秦队长冲进来,稍稍张望一下,立马就奔着他冲过来。易水寒的魂立刻飞起来,他绝对没有做过什么违纪的事,凭什么沖他来?他刚想到这一点,秦队长的拳头就到了面前,他啊的一声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个王八蛋,我杀了你!”说着,秦队长伸手去抓叶默的衣领,叶默反转对方的手腕,一推一送,反而把老头子推倒。 秦江辉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一刻有点不可置信。进部队这么多年,只有踢人的,没有被踢的。他根本没有思想准备,所以冲进来的时候忘了思考该用什么招式。 “你——你敢还手?” 两个警卫员冲上来挡住领导,摆出打架的架势。秦江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爬起来,扒开警卫员的阻挡。“滚开,今天我不亲手削了他,我就不姓秦。” 秦江辉掏出配枪,抵住叶默的头。 叶默嘴角慢慢地拉出一道轻蔑的弧线,他伸手抓住枪管,往下拉到胸口,眼睛至始至终地盯着领导的眼睛。那无畏的眼神仿佛在说,【好啊,有本事你就开枪。】 “有话好说!秦队,秦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匆忙赶来的徐主任脸色发白,不住地挥手,却不敢靠近大领导。“叶默如果真的违反了军纪,可以交给军事法庭审判,不用您亲自开枪。这样不好,领导,基地里不能动武的,我的好领导耶,求求您,先把枪放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信息部里都是文官,不会开枪,也不能持有枪械,这是众人皆知的规矩。当然,大领导在规矩之外。但是即使如此,信息部这种和平之地从来没有发生过当场击毙那种骇人听闻的新闻。 秦江辉的配枪里到底上没上子弹,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是那兇狠的目光,要吃人的目光被所有人铭记在心。原来武官是这个样子!易水寒当时感觉到如刀锋般的冰冷。 “你是个混蛋!”秦江辉恶声恶气地骂。 叶默不为所动。 “是是,他是混蛋,您别和他一个新人计较啊,领导!”徐主任流着汗附和道。 叶默冷淡地瞄一眼主任,目光重新回到对手的脸上,继续对峙。他现在无法写字,但是易水寒觉得光有那无畏的气势就够了。 对峙令秦江辉骑虎难下,他不甘心地骂道,“你害得小威一无所有,害得他头髮全白了,才50岁就白了!你心亏不亏啊!” 这句话如闪电,突然击中叶默的胸膛。原本的自信和坚毅如冰雪消融,他的脸色变成骇人的惨白。秦江辉看到机会,他把枪反转过来,用枪柄狠狠地砸叶默的脸,精神涣散的叶默大叫一声,捂住左脸,鲜血从手指间渗出来。 秦江辉得意地笑了。“这叫报应知道吗?你这个狐狸精,害了许家害我们家,不遭报应能行吗?不打死你这个死基佬,老天爷都会生气的。” 易水寒听见自己和旁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基地里的同性性行为多得是,但是从来没有基佬。 叶默顺着落地窗倒下去,双手护头,蜷缩着,任对方踢打。 “领导,领导,踢得差不多就行了……好了好了……”徐主任陪着笑,挥动手臂,想拉架又不敢。 第136页 “一边去。”秦江辉朝徐主任吼道,“今天谁敢拦我,谁就死。” 徐主任赶紧往后退两步。其他的围观群众一步都不敢动,如被魔法施了定身术一样。 一下、两下……十七、十八……,易水寒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埋头躲避的叶默一直保持沉默,坐在地上的易水寒为他感到心疼,那感觉如同他当年被人恶作剧似的塞到床底下一样,他了解那种无助的感受:当对方掌握权力时,你便像瑟瑟发抖的小孩一样,觉得自己无路可走。 秦江辉踢累了,操起桌子上的不锈钢杯子砸在叶默的手臂上。他像个泼妇一样,在众人奇怪的静默中语无伦次地咒骂,直到累了,才停下来喘气。 “徐敏,你听着,从今天起,这个混蛋不可以走出基地一步,周末不可以,节假日也不可以。没有探亲假,也不可以被探视。不许和外界通信通电话,不许上网……24小时监视他,有任何违规就上报。” 秦江辉说完之后,犹不解气,他蹲下来,强行拨开叶默的手,盯着那红肿的左颊,冷笑道,“叶默,虽然你躲过了监狱,但是躲不过老天爷的惩罚。从今天起,基地就是你的坟墓。要么你早点找个理由让我毙了你,要么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等到死。想出去?哼,除非横着出去……嘿嘿……”秦江辉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 叶默痛苦地闭上眼。 秦江辉站起来,又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对徐主任说道,“这是命令!” “是是……是……”徐主任一面点头,一面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您慢走!慢走!” 等大领导和他的警卫彻底消失,众人的魂才回到自个身上。会议室里发出一阵阵“天啦!我的娘呢!哦……哦……”,哀嘆惊讶同情和猜疑此起彼伏。 易水寒稳了稳心神,想到自己作为小组长的职责,便挥手道,“吃饭了,吃饭了。”围观群众怀着异样的心情打量地上那个蜷缩的人影,接二连三地走出会议室。易水寒抿抿嘴唇,有点胆怯但又觉得责无旁贷,他朝地上的叶默畏畏缩缩地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 捂着左脸的叶默呆呆地盯着前方的桌子腿,不知在想什么。易水寒又重复一遍,“地上凉,还是先起来擦点药。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叶默的右眼漠然地瞄他一眼,眉头痛苦地一缩,突然跳起来,冲到自己的手提电脑前,迅速地敲打键盘。 “喂,你不可以这样的……”易水寒着急地左右观望。会议室里没有旁人,但是外面却有人在走动,易水寒心里好害怕。大领导刚刚说了不让他上网的,如果不听话,“你会被关禁闭的……快停下……别查了。” 屏幕上出现江流公司的网页,接着是黑森林大厦的网页、三江公司更换董事长的公告。易水寒没心思细读,他恐惧地望见徐主任走进大门的身影。 “主任回来了……快关掉,叶默,求你了。我不会检举你,但是你也不要连累我好不好?” 叶默不理他,迅速打开新的网页。 徐主任慢慢踱步,若有所思,朝会议室走来。“叶默,”易水寒绞着双手,紧张而无力地再次哀求道,“快关了吧……” “叶默,”徐主任在门口停下。叶默抬起头,伸手把电脑合上。易水寒由衷地唿出一口气。 徐主任把门关上,拉上窗帘,会议室变得幽暗。他嘆口气,在叶默的对面坐下。 “叶默,”叶默那五彩斑斓的左脸令他又无端地嘆口气,道,“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私人恩怨,与工作无关。】 “唉……我知道是私事。如果是公事,早关你禁闭了。唉……现在可如何是好?”他挠挠头,为难地说道,“你呢,业务水平蛮高的,我是很欣赏你的,但是大领导的话咱们不听也不合适。”他又挠挠头,朝易水寒眨眨眼,易水寒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他刚才为什么不闪人呢?徐主任是什么人,相处这么多年,他应该清楚。这一送一回的路上不知道转了多少个主意了。他有种不祥的感觉:麻烦要上身。 “小叶,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上班,待会去看医生,休息几天。等领导消了气再说啊!” “小易啊,”听到招唿的易水寒浑身打颤,“这几天,叶默就搬到你那里去住。你好生照顾他。 “可是我……要上班……”易水寒嗫嚅道。 “不影响,不影响,你是领导嘛,要关心群众……啊,就这么定了。” “啊……那个,小叶啊,你先把通行证交给组长保管,先休息,眼睛要紧,健康为大。”徐主任头大地站起来,挥挥手,朝易水寒使眼色,要他取下近在眼前的胸牌。 宿舍里禁止使用任何电子产品,即使你偷偷用也不行,宿舍大楼装了屏蔽装置。一旦离开工作区,叶默便无法丧失和外界的一切联繫。他坐在椅子上,愧疚郁闷愤怒在全身游走。 易水寒盯着他,心里发抖,他一般不靠近生气的人。徐主任用眼神埋怨他,自己绕过桌子,走到叶默面前。 “小叶……咳咳……快去医生那里看看,眼睛可是重要的地方,不能受伤。”一面劝,一面小心翼翼地从他胸前摘下胸牌,揣进兜里,然后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说道,“走吧走吧,你先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处理,我会为你疏通的,放心吧。多休息啊。” 第100章 第 100 章 长长的廊桥连接两幢大楼,前面是工作区,后面是宿舍,两道岗哨和两道监控门像斯芬克斯一样静静地伫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桥的东头,人称“牛郎星”的地方。 “那个……叶默,先把东西寄存吧。”易水寒轻声提醒道。 叶默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关机后放入自己的柜子里。两人再次抬脚,通过监控门,往“织女星”走去。 过于压抑的气氛令易水寒艰难地开口道,“叶默,我们先去医护室吧,弄完了再去吃饭好不好?” 叶默停下脚步,哀伤地瞅他一眼,垂下头,跟着他下一楼。当医生用消毒水清洗创口面的时候,叶默不得不闭上眼睛,一旁的易水寒也闭上眼。他不想直视那伤口。淡红色的液体簌簌地往下落,滴入标着“医疗垃圾”的塑料桶里,易水寒深深地唿气,心里想若是换做是他,会怎么样。他可是怕了那些大人物。 “好了,明天来换药。”医生说。 “谢谢,谢谢。那我们先走了。” 两个人走出医务室,走入电梯,易水寒按下“8”。一共15层楼,食堂正好在中间。 【我不吃了。我回宿舍。】叶默按下“15”。 第137页 “啊……那怎么行呢?不吃饭不好吧?” 【组长,我真的吃不下,你去吃吧。我回去收拾收拾,待会搬到你那去。】 “哦……那——你自己小心点。” 这一顿晚餐,易水寒吃得毫无滋味,想到那个“24小时监视”的命令,他是坐立不安。一方面反感大领导的专横,一方面又担心叶默在宿舍做出什么违纪的事,让他不好收场。徐主任扶植他当组长的目的是培养新人。一旦人熟络了,开始欺负他了,就被调到其他组去。他的唯一优点就是技术强,要他管人实在是为难他,何况是监视呢? 易水寒怀着别扭的心情回到15楼。他住1510,在走廊尽头,经过1505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举起手敲门,等了一会,“独眼龙”叶默从里面打开房门,手里拖着两个箱子。 “我帮你拿点什么吧。” 叶默让开路,易水寒进去拖另一个黄箱子,两人一起来到1510。叶默的东西不多,两个回合就搬完了。 “你先坐,我去联繫后勤的人,待会送张床来。” 叶默点点头,沮丧地靠在餐桌旁,用手撑住脑袋,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易水寒等了等,实在想不出话头,便自觉地退回卧室午休。 易水寒瞅瞅床头的led灯,凌晨2点12分。外间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易水寒也跟着那节奏翻个身。他想起高中宿舍里那五个以欺负他为乐的室友,他始终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那般残忍,却不自知。也不说他们是什么坏人,对其他同学也友善,唯独对他,总是喜欢搞“恶作剧”。当然,恶作剧是他们的说辞。你若是有所反抗,他们便给你扣一顶“开不起玩笑”的帽子。他的身上好像散发着一股“快来欺负我”的气味,惹得新兵过不了多久就敢开他的玩笑。真是令人沮丧! 作为领导,你不能表现出“小心眼,”徐主任这样劝他。 可是他的心眼越来越小,小到只能容下两个人:父亲和他自己。包括他妈在内的其他人都是不稳定的□□。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爆炸。唯有孤独、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才能躲避□□。 熬了多年,好不容易获得一方小天地,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同情对方的同时,他感到自己的界限又被入侵了。 他又翻个身,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一觉醒来,易水寒推开房门,望见一个背影。一秒钟之后,他想起昨天的事。 “早啊!” 叶默站在画架前,听到声音,回头沖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 易水寒一眼瞥见对方手里的铅笔。叶默用手指摩挲着铅笔,像是想画又不敢画的模样。易水寒习惯性地客气道,“你画吧。反正也闲着。”说完他便低下头,他后悔了,他总是这样,主动邀请对方入侵自己的地盘。嘴欠!他在心里扇自己一耳光,可是当他抬头望见叶默沖他拱手致谢,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心里忽的有点感动。易水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挠头,走进洗手间。 弄完后,他打开洗手间的门说,“一起去吃饭吧。昨晚你就没吃,对身体不好。” 2b铅笔在素描纸上描出一个苹果的构图。 “吃完饭还要看医生,别忘了。” 铅笔快速划过纸面,阴影灰面出来了。二维的苹果有了立体感。 “嘿嘿,你学过?” 【学过。你呢?】 “小时候学过。现在手又生了。” 【坚持画就好了。】 “是啊是啊,贵在坚持。嗯……去吃饭吧?” 叶默低头想了想,写道,【组长,谢谢你如此关心我。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愿意搭理我,只有你的心肠最好,搬到你这里住是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哎呦……那个……也没什么……嘿嘿……”受表扬对于易水寒来说是件稀罕事,他感到手足无措,绞着双手,不知如何作答。 【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闹自杀,也不会顶风作案,让你和主任为难。我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宿舍楼里,吃饭、锻鍊、看医生。你只管去上班,不用担心我。】 “哦……我放心,放心,就是……不吃饭不好吧?嘿嘿……” 叶默无奈地嘆口气,放下铅笔,跟他一起出门。吃过饭,易水寒送他到医务室,弄完之后,叶默用眼神问他,这样可以了吗?易水寒别扭地抓抓头,道,“那……你回去吧。想开点啊!我中午再回来陪你……陪你吃饭。” 两天后是周末,易水寒写了假条,和另一个叫凌凡的手下一起外出。两两搭配是基地的规矩,方便检举揭发。临走的时候,他问叶默有什么要求,叶默说没有。叶默的情绪一直保持良好,不悲不喜,也不在乎同事们的指指点点。整天不是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就是立在画架前发呆。白色的素描纸上不是苹果就是小猎犬。 易水寒和凌凡从农田走到小山坡上,望着远处的雪山发呆,想像着那不许涉足的远方沙漠。然后抬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下山坡,沿着主街往“大碗菜”的方向走。出来无非还是吃。他们这些无聊的人在这无聊的小镇上无事可做。 “组长,这里的东西也太次了,到哪里能买到好看一点的床单啊?”凌凡问。 “网购啊!”易水寒有气无力地答道,“你把连结发给吴姐,她负责集体採购。” “嗨,也管得太严了吧。买个东西都不让!” “保密懂不懂?咱们是重点保密单位。” “唉,真有点后悔了。当初要是去私企该多好啊!” “打住,凌凡,这话不能当着领导的面说。”易水寒突然嘿嘿怪笑,“再说也晚了。你现在是军人,我们的口号是只奉献不索取,嘿嘿……进来容易出去难,嘿嘿。” “不好意思,请问两位认识叶默吗?”突然有个大叔挡住路,笑眯眯地问。 两人对视一眼,凌凡飞快地说道,“组长,我先去点菜啊!”撒丫子跑路。 易水寒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大叔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哦,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我叫秦江威,是你们秦大队长的弟弟。请问您贵姓?” “哦……那个……我姓易,容易的易。” “哦,是易组长,不好意思啊,我就想打听一下叶默的近况。请问他……” “他还好。” “我哥有没有对他下什么命令?” “啊……这个嘛……”易水寒为难地撇过头,不想回答又无法拒绝。 “哦,我明白了,”秦江威马上点点头道,“这么说他的确下了命令。”沉默片刻,秦江威再次笑道,“请问他有没有事?我是说除了不准他外出,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 第138页 “嗯……”易水寒猜到此人便是秦队嘴里的“小威”,嗯吶嗯吶拖延了一会,低声道,“秦队用枪柄打了他的脸……”秦江威的脸色剎变。易水寒有点吓到,他赶紧补充道,“不过没破相,眼睛也没事,你放心。” “没事、没事,你说、你说。”秦江威稳住心神说。 “暂时停职了。不过应该是暂时的。” “哦……停职了!那……他没事吧?我是说精神上有没有波动?” “还好,能吃能睡。平时画画,搞搞锻鍊,还好吧。” “哦,那就好。”秦江威低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他比较坚强,应该挺得住。哦,对了,”秦江威抬起头,热切地盯着易水寒说,“麻烦你偷偷告诉他,叫他不要灰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的。拜託你一定告诉他好不好?”秦江威双手抓住对方的手,弄得易水寒非常不自在。他赶紧说好好,努力把手抽出来,想绕过此人快走。但是秦江威又抓住他的手叮嘱道,“告诉他,我和我二哥之间有点小误会,连累到他,我很抱歉。” “好,我会转告的。对不起,我该走了,该走了。” 易水寒摆脱那黏煳煳的大手,朝饭店走去。 吃过饭,还可以再玩玩,五点归队即可。凌凡想去录像厅看黄片,不满足同事的生理需要好像不地道,可是想到叶默,易水寒在昏暗的录像厅里度秒如年。 4:23,终于看完了。易水寒飞也似的跑进基地,在前台销了假,冲进电梯,回到1510。推开门,叶默又坐在画架前面发呆。 “呃,那个……叶默……有人叫我传话,说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叫你不要灰心。” 叶默疑惑地转过头,像是在问“谁?” “一个50多岁的人,哦,他说他叫秦江威,秦队的弟弟。” 【他还没走?】 “啊——你知道他……?哦,他在路上拦住我,问了你的情况,叫我告诉你这个。还说他很抱歉连累了你。” 叶默迟疑了一下,问道,【他还好吗?】 “他?什么意思?你想问什么?” 【我是说他看上去,精神状态还好吗?】 “哦,这个呀,应该还好吧。”易水寒抓不住叶默话里的重点。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应该符合好的标准吧。至于心里想什么,他哪能知道。 【组长,能麻烦你重复一下他说的话吗?我想知道细节。】 “好。”易水寒将对话重复一遍。他一面说一面瞅叶默的脸色,叶默偏头望着窗户,表情呆呆的,好像没有听进去。直到他复述完毕,当事人也没有啥反应,这一点令旁观者颇感无趣。易水寒干咳一声,起身准备回卧室。突然,如雪山崩塌,泪河奔涌而出,叶默紧紧地搂住那摇晃的三角画架,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易水寒半起立的身子又不得不坐回去。他静静地听着,听着那屈辱的、痛苦的、无助的哭泣,仿佛那里面也包含了多年来他心中哭不出来的悲伤。 第101章 第 101 章 周一,徐主任找他谈话,询问叶默的情况,易水寒犹犹豫豫地汇报了叶默的身体状况,却不知为何把那天下午的痛哭隐瞒下来。 “啊,那就好。那个——上面现在没发话,暂时也没办法,只好让他接着休假。你下班之后和他说说话,开导开导啊!” “可是,主任,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劝啊?” “傻瓜,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队长家的私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你只要观察他的精神状态,不要出事就可以了。人道主义关怀嘛。” “哦,”易水寒瞅瞅主任的脸色,鼓起勇气说道,“主任,我有个请求,您看……” “嘿嘿,说说看。” “那个——其他同事——那个——在背后嚼舌头,我觉得不好。您能不能管一下?” “嚼什么舌头?” “就是——那个——叶默被队长骂作那个……” “哦,我明白了。咳咳,这个嘛,嗨,都是私事,管不了。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你叫他想开点。” “主任,”易水寒憋红了脸,道,“我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们不应该歧视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同事。” “哦——嘿嘿,没看出来小易的境界蛮高啊,嘿嘿……当然,你说得对,不应该歧视,是不应该歧视,”徐主任低头思索,为难地想了想,道,“我会在大会上强调团结友爱的原则的,至于私底下的事,哎呀,你也知道很难管的,舌头长在人家嘴里嘛。你叫叶默脸皮厚点,不要怕,越怕越有事,千万别像你,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过小易,你的确要强悍一点才行。作为领导,该训的要训,该管的要管。别怕,我给你撑腰。好了,你先去上班,别的事再说。” 退出主任的办公室,易水寒感到沮丧。在说服他人这一点,他再一次不出意外的失败了。周围的人为何总是咄咄逼人,固执己见?如果歧视同性恋是对的,那么歧视沉默的或者爱唠叨的人、自卑的或者狂妄的人、不喜欢拍马屁或者喜欢献媚的人、□□旺盛或者冷淡的人、□□或□□的人都是对的。如此说来,人人皆有原罪,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你歧视我,我歧视你,都是对的。 “难怪有那么多冲突和怨恨!”易水寒自言自语道。 “组长,海盗又出来了!”凌凡朝他大叫道。 “啊——来了来了。” 他们组负责跟踪“海盗”已有两年时间,一直无法定位他的老巢。叶默上周提出一个新的设想,在海盗喜欢关顾的地点设置大诱饵,名为“守株待兔”计划。他是警察出身,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于科班生,给案子带来了新的启发。可惜的是,计划还没有设计完成,叶默就被禁足了。 易水寒紧张地盯着大屏幕,在心里祷告海盗活动的时间再久一点,再久一点。3分42秒,海盗消失了。 “妈的,还是荷兰那个代理器,又骗人。”凌凡拍桌子骂道。 “嘿嘿,人家是高手,高高手,你有什么办法呢?组长,又是老一套,定位不了。”隋城君回头盯着他。 “算了,歇着吧。”易水寒摆摆手说。 “组长,上次叶哥不是说设陷阱吗?上面批准了没?”隋成君问。 听到一声“叶哥”,易水寒的心里对隋成君多了一份好感。在这里,像叶默这样的年纪基本上是长官级人物,所以大家都客气地尊称他为叶哥。 “呃,还没呢。”易水寒含煳地答道。叶默的想法是让银行拿出一个亿来做诱饵,这太疯狂了。他不敢往上报,还在犹豫中。叶默一直在说服他不要怕,说有信心抓到海盗,他有点动心,但是叶默现在不能上场带头干,他哪里还敢做如此冒险的事呢?再说主任也不会批的。他摇摇头,回到自己的电脑前。 第139页 又到周末,叶默主动请求他外出递纸条。易水寒把那薄薄的信纸捲起来,放入口袋中,走出营门,和隋成君一起往主街走去。他的手指一直摸着那半张a4纸,心里翻腾不已。走到公厕面前,易水寒忍不住要进去放水。明明是放水,进了厕所他却去拉小隔间的门。关上之后,他的小心脏砰砰直跳,手指哆嗦着,取出纸条,打开看。 【秦哥,谢谢你如此关心我。我没事。我哥能够摆脱牢狱之苦,已是最大的胜利。我已无憾。请不用担心我的处境。我很好。虽然不明白秦队那般生气的真实原因,但是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谁做的事谁承担。我本不应该躲到基地来偷生,即使终生不能外出也是应该的。请不用自责,更不要为了我破坏你们兄弟感情。我难以承担那样的责任。 我在这里很好。这里的工作很对我的胃口,待在这里为国家效力是一样的光荣。如果少祁来找你,请把同样的话转告给他,请他放心,也请他不要再等我。我对他隐瞒了许多事,不是他想像中的好人。请他务必离开此地,开始新的生活。爱是多样的,他完全有资格去爱其他的人,告诉他,他是最棒的,在爱上他人之前,要好好爱自己。】 “组长,组长,你好了没?”隋成君在外面疑惑地问。 “好了,好了。”易水寒赶紧收好纸条,打开门。 “你还没放水沖厕所呢!”隋成君用手捏鼻子。 “哦——”易水寒愣了一下,反转身按下沖水键。 易水寒心情复杂地走出公厕,往大碗菜的方向走。秦江威果然在门口等待。一张忧郁的脸,在看见易水寒的那一刻,立刻放亮了。 易水寒有点害羞,对方好像把他当作恩人一样,但他自认为没什么了不起。他匆匆地把半张纸塞给对方,拉着隋成君,赶紧逃走。 等他们吃完中饭,往回走的时候,又碰见秦江威。 “易组长,辛苦辛苦。”秦江威往他们两个人手里各塞一包烟,顺便把另一张纸塞进他的口袋。这次,他没有再偷看,直接把纸条交给叶默。 叶默看了之后,垂下头,低声哽咽。过了一会,他情绪激动地站起来,从窗户走到单人床,又从单人床走到窗户边。然后他剎住脚,像鬼魂一样,直直地盯着易水寒。易水寒紧张地挺直胸膛,等待着。 【组长,我知道和你说这些并不合适,但是我实在想说出来。再不说出来,会憋死的。你随便听听,不用当真。】 【组长,你相信一个人的心中可以同时爱几个人的事吗?】 【不是非要上床的那种,是——】 【是一种浓烈的感情,即使远在千里你也不会忘记他,即使你有了上床的情人也不会忘记他,或者即使你不想和他上床也会记着他的那种。】 易水寒摇摇头,他听不懂如此复杂的话。 【你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我也说不太清楚。我爱我哥,也爱少祁,现在面对他,我——】 【也产生了一种感觉,也许是愧疚感,不是真正的爱,但是无论如何,以前我对他只有牴触和厌恶,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的感情太浓烈了,太真实,我有点难以抵抗。】 叶默焦虑地放下电子板,又走了几个来回,停下来接着写道,【以前我以为有哥哥的爱就足够了。有哥哥的支持,我什么都不缺。你放心,不是乱伦,我们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的精神上早已合体。我们——我们无法控制地强烈地爱着对方,但又奇怪地不想超越兄弟的关系。我怕——怕一旦越界,一切便荡然无存。那种美好的爱,美好的,无法替代的信任会消失。组长,你明白吗,有时候太强烈的精神之爱不能经受肉体的考验。】 易水寒再次摇摇头。叶默烦躁地摇摇头,【心理学上有一种‘共生关系’,经常发生在父母子女之间,像合体婴儿一样。你读过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吗?也许用共生理论来解释我和我哥之间的关系更加恰当,这样我们便能逃脱肉体的诱惑。】 【算了,不说他了。我也搞不清楚。还是说说少祁吧。我对他本是利用的态度,但是他的自卑打动了我。他就像我小时候的翻版,渴望爱,渴望被关注,对任何脸色都非常敏感。我同情他,怜惜他,想帮助他,最后莫名其妙地离不开他。应该来说,我们是最最正常的情人关系,他讨好我,顺从我,需要我,但并不完全理解我。我是他的精神导师,看着他一天天成熟,很高兴,但有点寂寞。我不知道我哥看着我长大的时候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我无法分担哥哥做生意时的烦恼,无法理解他面对家庭矛盾的心情。】 【当然,我也需要少祁,他让我的生活有了着落,更加充实。我和哥哥必然是要分开的,我需要依靠少祁活下去。但是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少祁白白牺牲了他的原生家庭,我却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写到这,叶默难过地擦拭眼角。【不知道他以后会怎样。我希望他能变得坚强,继续走自己的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真希望他多看点心理学方面的书,原谅过去的伤痛,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而他,你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最开始的那副嘴脸令人讨厌。他太强势。对一个想要摆弄你的人,你不会生出任何好的感情。我不喜欢被人控制。我哥也控制不了我。】 【我喜欢操控一切,驾驭所有的人,那样才有一种“你的确在活着”的感觉。】 【而他现在却突然软下来了。突然把自己置于卑微的位置上,他说他愿意在外面等我一辈子,你说我怎么办?就算他不当董事长了,我想他也有许多事可以做,不需要在这鬼地方待着。你说我怎么办?】 叶默放下电子板,点燃一根烟,烦躁地吐出一口烟圈。 易水寒的头有三个大。他一辈子没遇见一个真正爱的人,对面这个傢伙却遇到三个之多。人和人之间差的不只是一点点。 【从他骗我进他家开始,我便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无论如何,他不需要来蹚这趟浑水。我宁愿解释为他在帮助许家,可是他为我准备了一只小黑狗,这多余的举动无论如何也无法用理性来解释。可我不想面对,我有我的目的,不希望被他分散精力,所以我假装没看见。直到那天看见他的白头髮,那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事实。我当时立刻顿悟了所有的事情,但是他选择迴避。我也不想面对。】 【他当时说他进不了基地,明知道是骗人的鬼话,我却真的希望他不要来。没想到现在真的进不来了。本来的计划是一年半载之后,他帮我出去,我便可以和少祁还有女儿团圆。多好的计划!】 叶默停下手指,沮丧地嘆口气。随即他摔摔头,写道,【也好,不出去了,便不用欠他的情。】 【组长,你不知道我欠了他多少人情。女儿是他帮忙救回来的,我的命也是他救的。如果出去了,你叫我怎么办?即使他说没关系,做个朋友好了,我能说没关系吗?你说我能那样无耻吗?】 第140页 听着听着,易水寒对那个满头白髮的老头平添几分好感。 【组长,我真的好烦。怎么办着办着,把事给办砸了?我还以为我能控制一切。如果我和他是敌对关系该多好。我不喜欢那种黏黏煳煳的感觉。】 【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我——我简直无脸见他,也无脸见少祁。】 “你害怕他。”易水寒突然插话,但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多事,脸腾地红了,摆手道,“我乱说的,乱说的。” 叶默盯着他,期待他再多说一点。 “不,真的是乱说的。”易水寒艰难地解释道,“我就是瞎想。” 叶默继续期待的望着他。 在那期待的目光中,易水寒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的一个学长……男的。他为人开朗,对大家都好。他是学生会主席,很受欢迎。他……是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他……他……对我也很好。我……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他把我当作朋友。劝我喝酒,叫我去打球,每次聚会一定要我去,推辞也没用。他……让我觉得……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价值,不再是……不再是隐形人。你知道,我比较内向,不想引人注意,其他同学也不太注意我的存在。我……和他交往之后,我觉得很开心。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说着说着,易水寒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过了一会,他从美梦中醒来,他皱眉道,“可是……可是太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感觉不踏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开心;一旦不见面了,我又担心这担心那。好像是恋人的感觉,但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太依赖他了,我老是莫名其妙地担心万一哪天他不理我该怎么办?没有我,他还有其他朋友,可是我只有他一个朋友,失去了他就失去了一切。他太强大了,我崇拜他,也害怕他。” 【你觉得我和秦江威之间也是这种关系?他太强大,所以我不敢爱他,不敢信任他,不敢把自己託付给他。】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易水寒畏缩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学长。他是个强者,后来他开了公司,现在很有名了。” 【那你们后来怎么了?】 “我们后来?我们后来……”易水寒停顿了一下,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嗫嚅道,“也没有什么后来。有一次他和一个人闹翻了。我正好在现场,后来……后来我就不去聚会了。” 叶默不再提问,他垂下头,陷入沉思。易水寒也陷入了对学长的回忆当中。 房间里静悄悄的。 末了,叶默长嘆一声,写道,【少祁比我勇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