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部神莲》 第1章 序章 无神年代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有一种叫做“奇”的妖魔,它们跑起来像流星一样快疾,像风一样无形,它们有着比狼还要灵敏的耳朵,比鹰还要锐利的眼睛,比熊还要强大得多的力量,它们还有着像人一样的智慧,它们,以人为食。 “奇”妖中最强大的妖魔,连神也忌惮,它们甚至幻化成人形,迷惑人的心智,欺骗人的感情,专门捕食人类,“奇”妖们几乎将大地上的人类吃了一半,连天神也开始震怒,向人间降下神的祝福。 这种叫“奇”的妖魔祸害人间,只有大地上最强大的战士们才能与之对抗,他们接受天神的旨意,磨炼出一身绝技,专门猎杀妖魔,他们被人们唤作猎妖师。 猎妖师与“奇”妖们的战斗令妖魔震怒,吃了人的妖魔们越发强大,它们迁怒于神,于是向天发起了挑战,天神率领诸神、猎妖师和人间的战士们,与妖魔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场大战只打得日月无辉,天地变色,滔天大战过后,妖魔们终于被毁灭,诸神们从此也消失不见,只有活下来的人们在大地上继续繁衍,生息。 这场大战被智慧的老者们记录下来,在人间流传,不知过了多少年,大地上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苦难,开始互相杀伐征战,分分合合,天神和妖魔们留在人间的记忆也渐渐消失,变成了一个遥远的神话传说。 千百年间,纵然偶尔有妖魔害人的故事在某处流传一时,也只是常常被后人视作茶余饭后的无稽之谈。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大地上的须弥大陆诞生了一位圣人,统一了大陆上的各个城邦和部落,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 圣人以无上的智慧统一了货币和文字,教授人们耕种,织布,教导人们以礼法待人,教授智者以医草救人,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圣贤,人们建立了无数宏伟的圣殿和高大的丰碑,来颂扬圣人的丰功伟绩,并以圣历纪年。 又过了两百年,圣人建立的强大国家又分裂成无数个小国,经过百年的征战,逐渐强大的大魏国吞并诸国,横扫六合,建立了一个空前广袤的强大帝国。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魏帝国历经五百年风雨沧桑,又分裂成了东西两个帝国和三个地处偏远的中小国家。 而在大陆的另一端,“乌起神”曾经降临的地方,被后世称作希望与和平之地,每当战乱来临,人们便会历经种种磨难,逃向这个传说中的梦境之地,给这里带来文明的火种。 时移世易,曾经和平安宁的“乌起平原”,经过一代又一代人文明的熏陶,逐渐从茹毛饮血的原始之地,变成了无数的部落,国家,由此纷争不断,战乱频发。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 天有日月,辉可夺星辰,功可参造化,光泽世间万物。 地有黄泉,森堪过鬼门,幽魂盖阴府,化生万千恶鬼。 我有一剑,上可探日月,下可扫黄泉,斩尽人间妖魔。 第2章 差事 雾气越来越浓,桅船驶进湍急的水流,船身打了个颠。 于乾站在船头,望着四周这一团好似化不开的浓雾,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紧握剑柄。 剑柄上镶嵌的水晶正散发着淡淡的紫光,让他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照说已是秋天,河面通常不会起雾,即便是在早上,也只偶尔会起淡淡的白雾,像这样已是中午的时候,还有如此浓的雾气,实在是罕见。 湄头河在阙南县的这一段水路,于乾少说也走了百来回,这浓雾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大早,于乾就召集了手下六个要好的差役,坐上船赶往“黑玉森林”。 “黑玉森林”在阙南县西南边界的荒野之地,需要沿着湄头河走一段约莫八十里的水路,到了两边都是山峦矗立的河道,再下船沿着河岸边的崎岖小路向南辗转十多里路才到。 就在昨日,阙南县县尉邵冲将还躺在温柔乡里的于乾从妓院里拉出来,让他办一件事。 据说从京都日月城里来了几个来头极大的人物,要去往“黑玉森林”,需要从邻近的郡县里征调一些好手,协助办理一件大事。 因为事关机密,不宜声张,征调的事只是由阙南县县令传的口谕。 从日月城千里迢迢跑来这边陲小镇办事,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不过于乾也实在弄不明白,这“黑玉森林”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办的大事。 “黑玉森林”延绵数百里,林中古木参天,森林深处一些地方日光几乎被全部遮住,常年漆黑一片,而且山路像迷宫一样,极其难走,传说森林里藏有珍贵的玉石,所以被人们称作“黑玉森林”。 于乾原是猎户出生,自小就在附近的村庄长大,“黑玉森林”倒是去过很多次,小时还真给他捡到过一块碎玉,不过森林里猛兽多,路途凶险,不是胆大的人,一般也不敢轻易涉足。 除了猎户,多是些亡命的盗匪不得已才会踏入其中。 这些京都来的大人物,见惯了宝贝,必然不会仅仅因为玉石而大老远从京都跑到这边陲小镇来。 于乾想不明白,他也不愿多想,既然是京都皇城来的大人物,办好了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说不定从此能够飞黄腾达,官路顺畅。 想到这趟差事能捞到好处,于乾不由振奋起精神,昨日邵冲给他说这事的时候,他还志气高涨,今天一大早起来,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心悸。 “于大人,到了。”桅船的艄公低声说了一句,将于乾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船缓缓靠了岸,于乾带着六名差役下了船。 前边的雾淡了许多,于乾走了一会,就听到了“咴咴”的马鸣声,淡淡的雾气中几个身形露出来,于乾走上前去,拱手说道:“是夏侯大人么?” 一人“嗯”了一声,于乾低着头用余光看过去,那人肩上披了一个披风,里面穿着一身精铁制成的铠甲,即便是雾天,也发着夺目的光。 他身形很高,配合这一身铠甲,顿有一股凛凛的威风直逼过来。 第3章 七星纹章 于乾连忙又鞠了一躬,抱拳说道:“卑职于乾,见过夏侯大人。” 那人“唔”了一声,淡淡地瞧了于乾等七人一眼,也不搭话。 于乾一时间有些窘迫,不知该做些什么,忙躬身走到一边。 他站定后斜眼四处观望,那夏侯大人身后直挺挺地站着数人,都是一身皮甲戎装,于乾也不由得挺了挺身,在不远处淡淡的雾中,似乎还有人。 过了一会,只听“噔噔”的踏地声,淡淡雾气中走过来两个人,一人口中道:“季大人的人马也快到了。” 于乾听得吃了一惊,竟是个女子的声音,两人走得近了,于乾不禁仔细看去,这一看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走在前头的那人一身青紫色的铠甲,脚下穿着一双紫色的长筒战靴,体态妖娆轻盈,玲珑有致,面容更如玉雕一般,美极俊极,简直不似人间之物。 天下竟有如此美的女人!那城里醉凤楼中的头牌歌姬,他也见到过,那时觉得既美艳又风情万种,他还时常叹息囊中羞涩,无福消受,但与眼前这个女子一比,那不过是一堆胭脂俗粉。 于乾一边偷看着,一边吞口水,他身旁的六名差役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美的女子,都忍不住纷纷偷看,一个个舌头都差点咽进肚子里。 那女子冰冷的眼神向于乾等几人扫去,几人连忙神色一整,不敢再偷看。 女子从众人身边走过来,于乾从余光中瞥见了那女子的肩头。 她的肩头刻着带有星形的纹章,一共七颗。 这七星纹章让于乾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这女子至少也是个五品以上的武官,而于乾只是一个主管地方治安,抓捕盗贼的秩微小官,连品级也没有,即便是阙南县的县令,这样的正七品官员,也比这女子低了好几级。 女人在军队里,本来就极少见,如此美的女子,又有如此高的官级,更是少之又少,竟还甘愿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办事,当真是奇怪得很。 那女子走到夏侯大人身边,那夏侯大人道:“公公也太小心了,不过是一个逃跑的家奴,完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有我夏侯兴和珺婕妹妹你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女子这时肩并肩站在那夏侯兴旁边,秀丽的脸庞上没有半点神情,只说道:“公公智慧通神,他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必妄自置喙,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便好。” 夏侯兴轻轻“哼”了一声,手抚腰间长剑,脸上露出倨傲的神情。 于乾的眼睛不自觉顺着他的手瞥到他腰间的剑上,当他仔细瞧去时,不由大吃一惊,夏侯兴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于乾顺势又扫了一眼其余人的剑柄,那女子随身剑柄上镶嵌的是青金色的宝石,也让他大感震惊,夏侯兴身后有五人,腰间的剑柄上都是雕刻的镂花白银。 夏侯兴与那女子虽然身着铠甲,但纹饰华美,于乾知道二人官阶一定很高,这样的官阶要么是统领兵马的将领,要么是高阶的散官。 他原以为这二人年纪轻轻,定是靠着家族里的萌庇,才能混上这样高的官阶,这时见了二人剑柄上镶嵌的宝石,才知这二人也身怀了不得的本事。 第4章 黑玉森林-玉青尺 晋国以武立国,极重勇武,国中的武士被分为九等,夏侯兴的剑柄上镶嵌的是蓝宝石,这是四等金猊武士所专属的标识,那女子剑柄上镶嵌的是青金宝石,则属五等熊罴武士,而其余的五人,都是九等良驹武士。 自从晋国开武举,以武取士以来,但凡是参加武举的武生们,想要考取的最高功名,便就是这四等金猊武士,而一等麒麟武士,二等龙吟武士,三等虎威武士,通常只会在莫大的战功中获得,能够通过武举考试获取前三等武士荣耀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这夏侯兴是四等金猊武士,那必定是某一年的武举状元,那可是了不得的功名。 于乾不由得拨了拨腰间衣角,挺直了身躯,露出剑柄上的紫水晶。那一年,他通过了乡试,会试,在皇城的殿试中获得了六等宝犀武士的荣誉,由皇帝亲赐这柄镶嵌着紫水晶的宝剑,那是他这一生中最荣耀最得意的时刻。 但凡能在武举中考取功名,获得这武士等级荣誉的,都是超人一等的武中良才。这九种武士等级,虽然不是官职,却代表着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作为武士的至高荣耀。 若不是那时他年轻气盛,得罪了一个世家的公子,又没有家族作靠山,不出意外他应该已像那一年的同僚一般,要么作了散官,拿着一份不错的薪俸,要么在战场上上阵杀敌,成为统领一方的将领,而不似如今,只在地方上做了个没有品级的微末小官,想到这里,于乾不由得暗自懊悔。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皇城,第一次见识了京都的物阜丰华,第一次见到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只因当年的年少轻狂,与一位世家公子拔剑相斗,致使他仕途受挫,被发回到阙南县,只给他安排了一个贼曹的小官,主管治安,抓捕盗贼。 这些年来,无论他办了多少大案,抓了多少盗贼,可他的官职却一直纹丝不动。 当年的意气风发已被岁月消磨得所剩无几,不过虽然他官职低微,但这个六等宝犀武士的名头,还是让他的上司和同僚们不敢轻易怠慢。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于乾的思绪,远处一队乘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处,马上乘客纷纷下马,一共十四人,个个看起来剽勇健壮,其中一人向前朝夏侯兴拱手拜道:“见过夏侯大人,下官高迁,奉季大人的命令前来驰援。” 夏侯兴依然神情淡漠,口中说道:“既然该等的都来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将绢布展开,朝众人招招手,指着绢布上的人头画像道:“诸位都看过来,将这个人记牢了,此次的任务就是要捉拿他,找到他身上的‘玉青尺’,只要能找到‘玉青尺’,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 绢布上的人像画得很是生动,形骨削瘦,脸上一丝胡须也没画,于乾正感奇怪,就要问个清楚,那女子这时说道:“这人叫石休,最大的特征就是脸骨瘦,嘴上无须,身长七尺半,又瘦又高,此人正藏身在‘黑玉森林’。” 第5章 传说 如此大费周章,从京都追踪到这穷乡僻壤,就是要追捕这人找到“玉青尺”,想必这“玉青尺”非同一般的重要,于乾心中暗想,这二人都是从京都皇城来的,我若是将此事办成,结识了这两位贵人,这功劳必不会被湮没,说不定从此可以官运亨通。 “二位大人,卑职从小在这附近长大,对‘黑玉森林’熟得很。”于乾忍不住开口道。 那女子这时看了于乾一眼,瞥见了他腰间剑柄上的紫水晶,说道:“你就是于贼曹?嗯,就由你在来探路。” 于乾见这极美的女子竟然识得自己,一时间大感荣幸,连忙道:“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一行人向南行去,穿过一大片的荒野,眼前出现一片丛林,丛林一直延伸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四处云雾密布。 于乾又开始莫名心悸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下心神,指着前面的丛林道:“这里就是‘黑玉森林’了。” 众人踏进森林,里面雾气更加浓厚,于乾在前边探路,幸好这地方他来过无数次,即使有大雾,也能识得路,倘若换作没曾来过的人,只怕就如进入了迷魂凼,不久便晕头晕脑,辨不清方向了。 到了晚间,于乾领着众人到了一处易于落脚的地方,那里有个干燥的宽大洞穴,众人在里面生了火,在洞外设置了陷阱,防止野兽侵入。 那十四骑显然是从附近地方郡县的卫戍部队里调派的人马,他们准备很充分,带足了干粮和饮水。 第二天众人继续搜寻,他们由于乾领着在森林里每一处易于落脚地方探查,这样一连搜寻了三天,终于给他们找出一些曾有人停留过的痕迹,似乎是往森林的深处走了。 按照于乾的说法,这里只到了“黑玉森林”纵深不足七十里的地方,也是于乾所熟悉的地盘。 于乾就在“黑玉森林”附近的村庄长大,他家是猎户,自小就跟随祖父和父亲在森林里打猎,但他到达森林最远处也不过是七八十里的地方,再往深处,要翻过一座高山,他也没去过,“黑玉森林”里猎物充足,通常他们也不必去太深远的地方。 听村里的老人说,翻过高山,在森林深处有一座破落的城市,还有高大的宫殿,也不知是哪个久远的年代留下来的。 还有老人说,在他们小的时候,曾经流传有妖魔在“黑玉森林”出没的故事,传说那妖魔吃了很多人,有大胆的猎人们组织了二十多名勇士进森林搜捕,但最终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传说后来,一个自称能降妖驱魔的术士,前往森林里除妖,半个月以后,他的半截身体被人从溪涧里发现,但至此以后,“黑玉森林”里再也没有妖魔出没的传说了。 妖魔什么的于乾他是不信,森林里倒是有比牛犊还要大的斑纹大虎,凶猛异常,便是它的吼声,寻常人听了也会两腿战栗,跑不动路,那些猎户们大概是被猛虎所害。 第6章 桫椤树 这些年他一直消沉落魄,郁郁不得志,于是纵情声色,身上长了不少肥膘,双眼也已经变得浑浊,但他依然保持了良好的习惯,他天赋异禀的武技并没有拉下多少,加之他自小学得的狩猎本领,自觉即使遇到猛虎也不惧怕。 这日,夏侯兴和那个叫卫珺婕的女子决定翻越高山,向“黑玉森林”深处行进。 经过几日的跋涉,穿过雾气弥漫的黑森林,众人翻越了高山,来到一处满是羽状叶子的林地,这里树木并不高大,头上的日光能直射下来,但四周依然烟雾缭绕。 于乾知道这种羽状叶子的树木叫桫椤树,“黑玉森林”外围也有,但是如此大片的桫椤林实属罕见。丛林间越来越多有生人留下的痕迹,这日,一行人继续向南探寻, 到了一处稀疏的林地,竟没见有雾气,众人便在这里安寨扎营。 晚上,于乾吃了一顿他搜寻途中猎来的野禽,钻进帐篷里就要睡去,这时一股莫名不安的心悸感再次在他心头涌起,他难以安睡,起身爬出帐篷想透口气。 突然,黑暗中,远处的林间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是谁,他心中暗叫了一声,飞快从帐篷里取出兵刃带在身上,悄悄向黑色影子晃动的地方掩去。 于乾有种直觉,刚才那黑色影子绝对不是幻觉,他自小天赋异禀,听力,目力,嗅觉和身手都高寻常人许多,又爱比武决斗,二十岁时已是阙南县远近闻名的勇士,无人是他的敌手。即便是如今他纵情声色,眼神已然浑浊,但他的眼力比起寻常人还是要强上许多。 “如果我能找到那石休,那一定是大功劳一件。”于乾暗自想着,悄悄行到刚才黑影晃动的地方。 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用手触摸地下痕迹,又用鼻子嗅上去,地上确实留下了一丝气息,那是一种奇怪的气息,但绝不是野兽! 他嗅着气息悄悄跟了过去,心中正奇怪,突然前方一个黑影蓦地从他眼里闪过。这次他看得更清楚,那黑影很高,在树林间飞快掠行,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他沿着气味和地上的痕迹跟踪过去,跟了许久,前边树木渐少,直至一片空旷的野地,他大感奇怪,这“黑玉森林”深处竟然还有树林如此稀少的地方。 前面不好藏身,他也不敢跟得太近,借着月光,他极目望去,只见黑夜里,一个影子在远处飞快疾行,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中。 那影子看身形是应该是人,只是快得令人惊异,于乾思忖再三,便原路回到营地,次日将此事向夏侯兴和卫珺婕禀报。 二人当即让于乾带领众人出发,顺着昨日于乾留下的标记赶过去,行了一阵,前边果然是片空旷的野地,此时是白天,又没有树木遮挡,众人将前面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远处有一片高高耸起的城墙,于乾大感吃惊,传说“黑玉森林”里有一座破败的城市,看样子传闻是真的。 第7章 震动 一行人走到近处,见城墙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高大又厚实,石墙上长满了野草,不少地方似乎因年代久远,已破败腐朽。 众人找到一处缺口走进去,里面到处长满了野草和矮木,还有破碎的巨大石块竖立着,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人们砌起的巨大石屋,因太久远而破碎坍塌而成。 “大人你看,那边!”有人指着前面道。 众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座高大的房子,众人又向那高大房子走去,那房子似乎是座耸起的巨大宫殿。 渐渐走得近些时,又有人道:“那是什么?” 于乾这时也注意到,高大房子已经破败的屋脊上,伸出一根长长的影子,似乎还拢着翅膀,大概是房子的鸱吻,因为太远,看得也不真切。 一行人走到近处,只见宫殿前极粗壮的数根石柱竟顶着屋檐没有断裂,这时走近了才发现,这宫殿当真是宏伟壮阔,竟比他在皇城里见过的皇宫还要高大,或许,很久以前,这里也是一座令无数人羡慕的大城邑。 这宫殿实在太过宏伟高大,于乾忍不住仰头向上张望,这时他又有些吃惊,刚才在远处明明看到过的那长长的鸱吻,这时却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看花了眼,可是刚才也有其他人看到了,莫不是一只飞鸟,已经飞走了?于乾心中有些疑惑。 夏侯兴这时道:“去里面看一看。” 一行人走近宫殿。宫殿里也是宽阔宏大,众人一眼便可以看见大厅对面的堂前立着三具巨大的石像,每座石像右手都持着一支长矛,左手举着一支像灯一样的东西,石像的头部全都破碎了半边。 于乾在大厅里转了一会,不时用鼻子嗅了嗅,口中说道:“这里有人来过。” 众人围了过来,于乾捏起地上的灰土,搓了搓说道:“有人生过火。” 这时夏侯兴眼睛放亮,说道:“那石休定然来过这里,说不定就躲在这里面。” 他命令两名良驹武士守在门口,其余人在宫殿的各个房间搜寻,宫殿实在太大,众人搜索了大半天,才将宫殿里各个房间角落翻了一遍,这一日也没搜出什么来。 眼见天色将晚,一行人商议一阵,决定在此宫殿里夜宿一晚。于乾领着手下的六名衙役在一处房间生了火,睡起觉来,睡到深夜,迷迷糊糊中,只觉地面一阵震动,他一下子惊醒过来,耳朵贴着地面聆听,这震动似乎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撞击一般。 于乾赶紧叫醒六人,六人也都感受到了那一阵阵的震动,过了一会,震动消失不见,七人均感诧异,于乾道:“难道这地下是空的?” 六人都觉有此可能,次日于乾将此事向夏侯兴报告,这才知道昨日夜晚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来自地下的怪异震动,夏侯兴又命众人在宫殿里搜寻起来。 整个宫殿除了前面的正殿,后面还有五个大殿,连着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房间,昨日只是粗略地将所有房间翻了一遍,这日各人都在每个房间里仔细搜查。 第8章 蛹茧 于乾回忆起昨日那震动传来的方向,凭着他天生敏锐的听觉以及多年以来追捕盗贼所积累的经验,不一会就寻到宫殿侧房的最深处,那是一间宽大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六尺见方的大石柜,一面与墙壁相连。 石柜里有很多格间,里面不知是放了什么东西,大概是经过百年千年,已腐烂成了粉灰,其中只有一间格子很是干净,于乾觉得奇怪,便凑近了观看。 里面果然有些古怪,墙壁上有一处方形的细缝,细缝处的石块好似是嵌进墙壁里去了,于乾伸手摸上去,用力在石块上按了一下,石块竟往里一沉,突听一阵“咔咔”作响声,石柜这时自动向里移动起来,凹进墙壁里。 众人便见墙壁里竟是空心的,石柜随即向墙壁里面移动,墙壁上露出一个石柜大的开口。 原来竟是个机关暗门!众人大感吃惊,于乾赶紧派人向夏侯兴和卫珺婕报告,一众人全都涌到这房间里来。 走进暗门,只有门口的微光投进来,似乎有一条长长的石阶,蜿蜒向下通去,但下面黑乎乎一片,众人也看不清楚。 夏侯兴命三人守在门口,其余人点燃几支火把,随他向地下通道行去。于乾举着火把,仍旧走在最前面探路,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下扔去,隔了许久,才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 “大家小心了,下面很深。” 于乾说道。 众人小心翼翼走了许久,终于到达地底,地底看起来是一个空阔的暗室,众人点着的火把只能看清就近的地方,无法照亮整个暗室,从地面上的房间到地底,大概有几十丈之高。 于乾举起火把,就要将四周看个清楚,突然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在他心头涌起,这感觉比起之前的不安感不知要强上多少,连他胸口也开始一阵发闷,他似乎感觉头顶上有个阴影瞬间闪过,他抬头张望,上面黑乎乎一片,火光根本照映不到。 应该是错觉吧,他暗自心想。如此幽深的暗室,实在让人有些压抑,还有些无端的恐惧,他不由紧握剑柄,深吸一口气,尽力稳定心神。 这时就听夏侯兴“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 众人不禁朝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有几支折断的刀剑,在火光照映下,还在闪闪发光,显然都是新落下不久的兵器。 众人大感吃惊,这里不久前定然有人来过,而且不只一人。这时于乾已稳住心神,在暗室里走了片刻,瞥眼瞧见这地下的墙角处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他小心翼翼走过去,将火把递近,仔细看了看。 那白色物事像似一个圆筒,几乎跟人一般大小,于乾算是饶有见识,竟一时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由用手指去摸了摸,感觉好似一个蛹茧。 天下间若有如此大的蛹茧,那实在是闻所未闻,他正疑惑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他不禁看过去,只见旁边一处墙角也有好几个同样似茧一般的东西。 第9章 惊骇 夏侯兴忍不住向于乾问道:“这是什么?” 于乾摇摇头道:“夏侯大人,卑职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拔出剑,运剑向那白茧划过去,哪知那东西极有韧性,竟没能划开,他手中的长剑是御赐宝剑,极为锋利,况且以他的运劲手法,便是韧性极强的皮甲,也能一剑切开。 他心中很是吃惊,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使刀锋在茧壳上来回切割,切了一会,终于将白茧割开一个口子。 这时几个手下衙役也跟上前来,用手在开口处使劲撕扯,当口子渐渐撕开时,一股血腥夹杂着腐烂的味道弥漫开来,众人大吃一惊,白茧里面竟露出一具有些腐坏的尸体,面目已辨不清楚。 这情景实在诡异,众人大惊之下,纷纷抽出兵器,持刃警戒起来。 众人正惊诧间,那极美的女子卫珺婕这时走上来,手中利剑闪烁,朝另外一只白茧飞快划过去,只一剑,就将那韧性极强的茧壳剖开,里面也是一具尸体。 不消说其余的白茧里个个裹的都是尸体,众人只觉背脊一阵发凉,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幽深黑暗的地底杀人,杀了人为什么还要用如此奇怪的方式将尸体包裹起来? 正当众人心惊之时,一人“咦”了一声,叫道:“孙虎呢,孙虎去哪里了?” 夏侯兴这时心中也很是惊异,见有人喧哗,顿时心烦,喝道:“什么事?” 那人声音带着惊恐,又说道:“刚才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孙虎一直在我后面,可现在却没见他人了。” 夏侯兴立刻召集暗室里的众人聚到一起,开始清点人数。从地面下来一共二十五人,可人数清点完毕,却只有二十四人,当真少了一人。 火光中,夏侯兴脸色变幻不定,他强作镇定道:“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竟敢私自逃跑!”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只听“嘭”地一声,摔在地上,众人一时间惊愕不定,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查看,有人不禁发出惊呼道:“是孙虎!” 从空中摔下来的那个黑影正是高迁的手下孙虎,显然已经毙命。众人大骇,纷纷向阶梯口涌去,这时夏侯兴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他的声音在空阔的地下暗室里回荡,这时,于乾举着火把极目向上望去,朦胧的火光中,他隐隐瞧见上空的石壁上附着一团黑影,他心下起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那黑影一下子消失不见,于乾的心神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半空飞快划下来一个影子,直朝众人冲来。 那影子实在快得不可思议,只是一瞬间,已从上划下来,又从下飞上去,消失在黑暗的上空。 过了片刻,只听人群里惊呼起来,走在最前头的一名士兵半只脚已踏上了石阶,这时突然倒在地上,头顶的天灵盖已破开一个大洞,像似被人挖去了一大块头骨,血浆汩汩直往外冒。 第10章 形如厉鬼 有人不禁惊叫道:“这是什么怪物?” 众人只觉毛骨悚然,正惊惧不已时,那影子又从天而降,只是一瞬间,于乾似乎看见那影子在前面两人上方晃动了一下,那两人连惨叫也来不及,便扑倒在地。 这时那影子却没再次飞起,而是凌空落到石阶上。 火光中,那影子现出形貌来,众人见了更是惊骇,一个怪物一样的东西横在众人面前,那怪物比人高出许多,面目似人非人,头上光秃秃地,面呈青色,两只耳朵向上竖起,眼眶又大又深,一双眼睛像似镶嵌在骷髅里一般,这时张开嘴,露出尖细的獠牙,正发出呲呲的声音,红色的舌头似信子一般一吞一吐。 它背后拖着一双翅膀,这时展翅一振,一阵劲风向众人直吹过来,不禁有人惊声叫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众人胆战心惊,天下间竟有这样的怪物,光这长相就令人生怖生畏。 怪物这时突地又是一动,同时只见刀光闪动,一名士兵已向那怪物飞扑,显然是起了拼命之心,接着就听一声惨叫响起,士兵的刀还没来得及砍出,怪物已横在那人面前,一只青色的手臂似乎已抓住那士兵的胸口,将他整个身体提了起来。 怪物接着手臂一收,那士兵的身体往地上落去,怪物手掌上长着黑色的利爪,此时正抓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它咧开嘴,发出“吃吃”的声音,像似在笑一般,将人心放到嘴里,一口一口吃起来。 这景象实在恐怖诡异,此时于乾也惊骇不已,连手也不由自主打起颤来,他是六等宝犀武士,不比一般的武者,有着极高强的本领,但这怪物的动作如此之快,他只觉半分把握也没有,难道今天便要殒命在此了? “怪物,纳命来!”两道身影向怪物奔袭过去,只见剑光闪烁,正是夏侯兴和卫珺婕。 怪物这时身形一动,一道影子向二人纵身飞扑,霎那间闪烁的剑光顿时止住,夏侯兴和卫珺婕同时后退,这一退也退得极快,在远处站定。 于乾见二人竟然躲过了怪物的飞扑,惊骇的心顿时减轻了一些,二人一个是四等金猊武士,一个是五等熊罴武士,但年纪尚轻,自己虽然比二人低了一二等,但实战的经验却极丰富,自觉并不比二人差。 夏侯兴和卫珺婕二人是如何躲过怪物的攻击,这时众人中也只有于乾看了清楚,就连那九等良驹武士的长官高迁,也根本没法看清。 怪物飞扑落空,已腾空飞起,就在这时,于乾飞快搭弓上弦,朝怪物射了一箭,怪物在空中一折,极快地躲过了飞箭,又振翅上飞,遁入黑暗的上空。 于乾的箭术久负盛名,从小就在“黑玉森林”里练出了一手好箭术,号称百步穿杨,他这一箭显然惊到了怪物,同时也惊醒了众人,众人纷纷取出弓,拉弓上箭。 众人一个个凝神以待,果然,没多久,怪物从上空飞遁而下,众人连怪物的影子都没看清,已纷纷拉弓射箭,霎那间,箭羽如林。 怪物在空中盘旋转折,箭矢纷纷落空,怪物落到一处石壁上,嘴里发出“吃吃”的尖声,似乎是在嘲笑众人。 众人更觉惊骇,这怪物竟像人一般聪明。这时怪物突然从石壁上极快下落,快得众人都还没应过神,怪物已落到人群中间。 一个士兵闪躲不及,已被怪物裂头毙命,众人惊惶后退,这时也不便拉弓射箭,纷纷取出刀剑握在手中。 怪物张开大嘴,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团团白色丝网,向众人飞来,众人一边后退,一边挥舞刀剑阻挡白丝。 第11章 我的命到头了吗 但是那白丝飘飘洒洒,刀剑难以阻挡,躲得慢了的人,不少落到了脸上,身上,这时卫珺婕和夏侯兴已同时冲出,使剑一上一下向怪物飞刺。 两人的身形也是极快,一晃眼就到了怪物身前,此时怪物正口吐白丝,二人的身形灵巧地躲过了飘洒的白丝,两支剑一上一下刺向怪物的头部和腹部。 怪物此时似乎已来不及飞走,双翅一振,同时利爪向二人抓去。 一股劲风向二人吹来,利爪也接踵而来,夏侯兴手中的利剑斫到怪物的利爪上,利剑脱手而飞,夏侯兴快速后退,而这时,卫珺婕却不知如何躲过怪物的利爪,挥剑直斩,只见剑光一闪,已一剑斩断了怪物的手臂。 这一切于乾看在眼里,顿觉机会难得,他搭弓射箭,箭势若流星,一下子插进怪物的胸口,怪物顿时倒在地上。 卫珺婕这时沉声道:“来人,将这怪物捆起来。”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如此可怕的怪物,竟被三人合力制服。几人拿出绳索,慌手慌脚跑到怪物身边,将怪物全身捆了个结实。 那怪物断掉的手臂处流出浓浓的绿色黏液,着实有些恶心,回想刚才的恐怖景象,众人不禁长舒一口气。 这时有几人惊叫起来:“有毒,那怪物的白丝有毒。” 身上沾了白丝的有十多人,这时已开始红肿发麻,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夏侯兴喝道:“不要慌!都给我撤到地面上去。” 众人互相搀扶着,拖着怪物,往石阶上行去。走了一会,于乾就觉手脚有些发麻,不禁大惊,这时一名手下衙役说道:“于大哥,不好,我也中毒了。” 手下几名衙役这时也纷纷表示中毒,这几人刚才都用手撕扯过白茧,于乾道:“定是刚才撕扯那白茧上的毒,也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这时有人中毒太深,从石阶上摔倒,夏侯兴皱眉道:“没用的废物!” 好在于乾等几人中毒较浅,虽然手脚有些麻木,但还能使得上劲,正暗自庆幸间,突然,一股劲风在人群中好似炸开一般,直吹过来,多人站立不稳,从石阶上惨叫着掉落下去。 于乾被这股劲风吹得往后直退,他还未回过神,就见那怪物已站起了身,立在石阶上,身上绳索尽皆断裂,胸口的箭也不见了,更可怕的是,它断掉的手臂,竟已重新生长出来。 众人惊骇万分,留在怪物上面的士兵,往石阶上逃窜,被隔在怪物下面的,直往下面的暗室退去,那些已中了毒的士兵,躺在石阶上,全已动弹不得。 怪物振翅高飞,直朝上方划过去,此时于乾赶紧往下奔走,耳中只听得惊慌的惨叫,接连有人从半空处的石阶上往下掉落去。 于乾刚奔到地下的暗室,就听“啪”地一声响,一人从高处摔落在他的旁边,那人身上铠甲闪闪发光,正是夏侯兴,此时身体已摔得四分五裂。 地上还有一支滚落的火把,于乾赶紧跑开,往黑暗中躲去,他没跑几步,耳中便听呼地一声,一道影子向他划过来,他赶紧疾退,这一退已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那影子落到了他退开的地方,正是那可怖的怪物。 怪物骷髅一般的眼眶里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这时看着于乾,张开嘴,一缕缕白丝从怪物口中吐出,飞向于乾。 于乾本就中了微毒,刚才又用尽了全力,这时根本躲避不过,白丝一下子飞到了他的身上,他奋起余力跑了两步,便已脚生麻木,动弹不得,那怪物的白丝越吐越多,几乎缠满了他整个下半身。 于乾一下子摔倒在墙角,耳边连连响起惨叫,那怪物此时已不再顾他,正不断屠戮其余人。 此时于乾只觉手脚已全部麻木,头脑一阵发胀,余光中,只见一道剑光如白色的匹练绕在怪物四周,将怪物笼罩,接着,剑光散尽,那怪物的手爪已将卫珺婕抓在手中,口中喷出白丝。 不一会,已将卫珺婕全身裹上了一层白茧。 于乾已昏昏沉沉,眼前渐渐模糊,在这模糊的余光中,他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那怪物身上的皮肉不断隆起,又塌陷,不一会,幻化成一个人的模样。 渐渐地,他合上了眼,脑中只升起了一个念头:“妖魔!” 第12章 悬赏 一支木剑从草木丛中伸出来,草木向两边分开,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雾水,挥动身上宽大的袖袍,将身前浓浓的雾气扇得向两边翻腾,又凝目向前方望去。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道:“钟先生,是这个方向么?” 前面这人没有作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盘,圆盘上刻着方位,中间有一根比筷子略细的黑色指针,这时他将圆盘放正,黑色指针自动转了两转,就停了下来,钝的一头对准了前方,他说道:“是这个方向,没错了。” 树木丛中又钻出三个人,来到这人身后,一人说道:“这‘黑玉森林’可真难走,幸好有钟先生在。” 这三人都是膀大腰圆的粗豪大汉,这时其中一人也跟着说道:“有钟先生在,那丰厚的赏金我们可大有希望了。” 被称做钟先生的这个人,其实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叫钟少豫,比三人长得还要高一点,似乎骨架还没完全长开,身躯拢在宽大的袍子里,显得有些消瘦,不过一双眼睛却分外灵动。 前方的树木渐渐稀少,四人走了一阵,突然雾气消散,天空一下子放了晴,四人心情大好,前方不远有一片裸露的赤色山石,四人快步走上前,将身上的衣物除下,一些挂到树枝上,一些铺到石块上晒起来。 钟少豫的长袍比较特别,另三人的外衣都是灰色的粗布衣服,他身上脱下的长袍是黄色,上面绘制了一些八卦方位的图案,在民间穿着这种长袍的人极其稀少。 长袍已经湿漉漉地沾了不少泥垢,有些地方还被森林里的荆棘划破了小口,钟少豫看着顿时心疼不已,这长袍是当年他父亲传给他的,是用质地极好的衣料特别制作而成,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虽然他也穿了两年,这还是第一次破开了口子,缝缝补补虽然也能穿,终究不如原样,倘若想换一件新的长袍,需得花费不少钱,这一趟“黑玉森林”之行,他心想着也不知能不能有所收获。 前些日,冀南国出了一件大事,冀南国的二王子外出打猎时,他手下的两名侍卫起心犯上,将二王子劫持,逃到野外,正好遇上一群山贼,二王子又被山贼所擒。此事传出后,冀南王大为震怒,二王子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也是冀南国的王太子。 而那群山贼们本想抢些钱财,哪知竟抢来了一个王太子,冀南王向来残暴,且民间也传出风声,两名侍卫与山贼们就是一伙,想要谋害王太子,王太子如今在山贼手上,无论放与不放,山贼们都要被处死。山贼们听了自然害怕,于是带着王太子逃进了“黑玉森林”里。 冀南国在“黑玉森林”的南边,中间隔了一座县,有百里远,冀南国是晋帝国的一个封国,冀南王不便调用王国军队越县追踪,于是广发“英雄令”,悬赏万两黄金,只为救出王太子。 第13章 不务正业的游方术士 万两黄金在晋国就是一万枚金币,晋国铸造了三种钱币,用一两赤足的黄金铸造一枚金币,用一两赤足的白银铸造一枚银币,用半两赤铜铸造一枚铜币。 一枚金币可换二十枚银币,一枚银币可换一千枚铜币,而一千枚铜币,足够一个寻常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口粮。万两黄金即是二十万枚银币,对寻常人来说,吃几万年也吃不完,那几乎就是取不尽的财富。 这“英雄令”一出,不少本领高强的勇士纷纷涌向“黑玉森林”,钟少豫也是其中之一。 他本是一名世代相承的游方术士,据祖辈们口口相传,他们这一族原本是驱妖驱邪的术士,由父传子,师传徒,已不知传了多少代,但每一代只能有一名正宗传人继承这份家传术士的职业。 这正宗传人到了九岁,便要跟着前一代的术士游历四方,靠治病救人,占卜算卦,偶尔替人驱妖辟邪讨生活,这是他们家族世代流传的规矩。 治病救人,占卜算卦确也能讨得一口饱饭吃,但所谓的驱妖辟邪,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虽然许多驱妖辟邪的秘法在他们家族代代相传,但他从未亲眼见过什么妖魔鬼怪。 他的父亲也是一样,在民间各处游历三十多年,那些驱妖辟邪的秘法也从未真正的用上过,说是驱妖辟邪,实则就是利用家传的秘法丹药治病救人,再搞些故弄玄虚的幻术唬人,让人当真以为遇到妖邪,被他们所救。 到他十八岁那年,父亲便将衣钵传给他,回老家享福去了。 所谓妖魔的故事,都是从祖辈们那里流传下来的,据说在高祖父那一代,曾经斩杀过一只真正的妖魔,钟少豫却多少有些不信,他四处游历之时,也听父亲讲了许多奇闻怪谈,但所谓妖魔一类,却从未真正见过。 他们的家族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只生了钟少豫一个儿子,这个继承人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钟少豫身上。世途凶险,游历四方须要有一身本事傍身,他们家传的秘法中,除了炼制丹药,对武技的修习也尤为重视,钟少豫自小就被父亲和长辈们教习拳脚和剑技。 十六岁那年,钟少豫一时心痒,参加了那一年的武举乡试,他轻松夺得头名武生,后来却被父亲呵止,只说祖宗之训不可违,他们这一族传人最终的归宿,就是游历四方的术士。 钟少豫本也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受不得作官的束缚,便也没去再考,只是他总觉得心有不甘,他们这一族的术士多少都有些不凡的本事,为什么非要受这份清苦,他很是不解。 自那以后,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赚足银两,早早结婚生子,将继承人的担子丢给下一代。 当他游历到冀南国时,听说那冀南王发布这“英雄令”,顿时动了心,跟随一群亡命的武士们踏入了“黑玉森林”。在森林里搜寻那群山贼和王太子时,那些自觉本领高强的武士们,不愿与人共享赏金,便渐渐各自一伙隐蔽行迹,在森林里分散开去了。 第14章 一起的勇士 跟在钟少豫身边的这三人,是来自冀南国的三名悍勇之士,一路上见钟少豫年纪虽轻,却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便一直跟在了身边。 这三人一人善用钢鞭,两人善使刀,用鞭的那人叫樊季,人称“虎头鞭”,在当地颇有威名,另二人是兄弟,一个叫李兴,一个叫李望,这三人从前就一直交好,与钟少豫是在这次搜寻途中结识的。 四人刚将衣物晾干,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冲天巨响,四人赶紧穿上衣服,隐蔽起身形,向远处张望起来。虽然此处高大的树木并不多,但一片莽莽丛林中,什么也看不清。 那巨响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发出的啸声,又好似某种坚硬的东西破裂时发出的声响一般,樊季这时脸色有些郑重地说道:“是老虎么?” “黑玉森林”深处一直都有猛虎出没的传闻,这时钟少豫灵动的眼睛闪了闪,脸上露出笑容道:“应该不是老虎,就算是老虎,那也要虎口拔牙,倘若找不到王太子,今年冬天就指望这张虎皮了。” 虽然他口中戏谑着,但倘若当真遇到老虎,只怕会让他心惊肉跳。他曾经虎口脱险过,老虎那“昂昂”的低沉震吼声,摄人心魄,直让人全身发抖,迈不动步,那种感觉的记忆再深刻不过了,至今都心有余悸。这巨响声比虎啸声要大得多,也更高亢尖锐,应该不是老虎所发。 两兄弟中的老大李兴这时也哈哈笑道:“钟先生说的是,要是找不到王太子,分不到赏金,弄几张虎皮也不错。” 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嘴里说笑着,心中却都觉奇怪,这森林深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樊季道:“要不咱们过去看个究竟?” 他们能听到这声响,倘若这附近有其他人,也一定能听到这声响,或许有人会循声过去,如果他们寻过去,说不定能寻到些山贼的踪迹。四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便朝着巨响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钟少豫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前面有人。” 另三人仔细看过去,果然有几人在前边的丛林间时隐时现,钟少豫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四人离得远远地,悄悄在后面尾随,那一行是六个人,四人跟了一阵路,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空旷的野地,只长满了低矮的杂草,几乎没有树木,四人不敢跟得太近,待前面六人走得很远,几乎只剩几个模糊的黑点,才低身跟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就见远处有一片高高耸起的城墙,那几个黑点行到城墙边,便徘徊不前,四人连忙伏在草地上,不一会,几个黑点消失不见,似乎进了城墙里。 四人迟疑一阵,便朝城墙行过去,行到近处,便见高大的城墙已坍塌了好几处,四人走进城墙内,只见到处都是破败风化的石屋,城内的中心似乎是座耸起的巨大宫殿。 第15章 这青面獠牙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那六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四人小心翼翼地四处搜寻,突然,只听“嘭”地一声响,四人只觉地面一震,顿时吓了一跳,震响声像似从城中央的高大宫殿方向传出来的,四人对视一眼,都心想莫非是石头从高处落到地上引起的震动,不由悄悄向那宫殿行去。 行了一阵,终于来到近处,宫殿虽然有些破败,但当那巨大的石柱,肃穆的门庭映入眼帘时,钟少豫心头不由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宫殿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他很确定,虽然他游历四方多年,见过很多宫殿和庙宇,可这“黑玉森林”他从未来过,如此宏大的宫殿,他以前也从未见过。 四人在宫殿外隐藏着偷窥了许久,见宫殿正门里的大厅似乎并没传出动静,这才进了殿。 钟少豫悄悄走进殿里,迎面便是三具持着长矛的巨大石像,一见石像,他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连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这石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冥冥中与他有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关联。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钟少豫有些心神缥缈,便听樊季道:“钟先生,钟先生。” 听见樊季叫着自己,钟少豫这才回过神来,朝樊季笑了笑,樊季一脸迷惑地看着钟少豫,说道:“钟先生,这里有什么古怪么?” 钟少豫摇摇头,这时李兴和李望两兄弟朝二人招招手,二人轻步走过去,李兴指着地上小声道:“这里有人生过火。” 樊季搓着手笑道:“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少不得有人在这里落脚,看来我们来对了,要是那帮山贼藏在‘黑玉森林’里不出去,只要他们发现了这大殿,一定会来这里落脚。” 四人担心那六人也在殿内,小心翼翼在正殿里搜了一圈,殿内侧边有个长廊通往后殿,四人通过长廊,来到一处后殿,殿中也很是宽阔,不比正殿小多少。 四人正在里面寻来探去,突听一声惨叫传来,带着墙壁的撞击声,“有人!”四人大惊,正要隐蔽起来,殿内一个侧门口突然蹿出一个人来。 四人还来不及隐藏,接着又冲出数个人来,那数人手中持着兵刃,撞见四人,挥着手大喊道:“快跑哇!” 四人不明所以,见那数人慌慌张张地奔跑着,便也要转身奔走,就在这时,一团黑影突然从侧门冲出,腾空而起。 钟少豫睁大了眼,只见那团黑影朝后面跑得最慢的一人下扑过去,去势极快,快如闪电,似乎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黑影又腾空而起,而后面那人被那黑影一碰,四人都还没看清楚,就见那人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脖子上的头颅已不见了踪影,颈脖断裂处鲜血直往外冒。 此时钟少豫心中大骇,他连看都还未看清,就见那黑影杀了人,一下子从大殿上空划过,落到大殿门口,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黑影露出面目来,那是个怪物,比人高出许多,它堵在门口,将外面的日光挡住不少,头上光秃秃地,面目似人非人,青面獠牙,光是后背长着的一双长长的青色翅膀就足以惊吓众人。 第16章 舍命相搏 此时那怪物血红的眼睛盯着众人,似乎正咧着嘴笑。这是什么鬼东西,钟少豫看得心中直发毛,不由将左手伸入腰间的口袋里。 驱妖辟邪是他们家族世代流传下来的规矩,但妖魔是什么样子,只是听先辈们流传下来的描述,说得千奇百怪,但他从未见过,这时见到这等怪物形貌,饶是他平日胆大,也不免心惊肉跳。 难道当真见到妖魔了?钟少豫暗自心想。 那数人见去路被堵,吓得魂飞神丧,呆在原地不敢乱动,四人一见这情景,纷纷拔出兵刃,全神戒备起来。 就见那怪物利爪一般的脚趾向前踏出两步,那数人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散。怪物像利箭一样疾扑,东一下,西一下,每扑击一下,就有一人倒地毙命。 转瞬间便有六人殒命,当怪物再次腾空向一人扑击时,那人反身刺出一枪,那人这一枪刺得威势赫赫,却只听“锵”地一声响,怪物伸出的利掌拍到了枪身上,拍得那人脚步踉跄地冲出好远,眼见身子快要跌倒时,一连滴溜溜转了好几个圈,才终于将那怪物拍出的强劲冲击力卸去,稳住身形站定。 那人的长枪枪身泛着金黄,樊季忍不住叫出声来道:“‘飒金枪’徐腾!” “飒金枪”徐腾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枪客,本领高超,刚进“黑玉森林”搜寻时,四人还曾与他还打过照面,在这次参与搜寻王太子的队伍中,徐腾算得上是属一属二的高手,只是刚才惊惶间四人并没有认出来。 徐腾立刻大声道:“一起上啊,不然大家都得死。” 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双臂也止不住地抖动。突然见到如此怪异恐怖的景象,四人正惊惶不定,呆立着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听了徐腾的喊声,顿时惊醒过来。 四人一下子围到徐腾身边,举着兵刃凝神戒备。那怪物腾空而起,向五人扑过来。樊季大喝一声,扬起手上钢鞭猛劈过去,那怪物来势实在太快,李兴和李望想也不想,急忙舞起一阵刀花,一左一右将樊季两边护住。 怪物利爪一伸,就拍了过来,一下就将左边的李望连人带刀拍飞。 樊季一鞭劈过去后,那怪物身形实在快极,眼见前面影子一闪,他的钢鞭就落了空,同时旁边的李望也飞跌出去,不容樊季多想,他旋身一扭,落下的钢鞭竟然变了招,由下向上斜扫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响,樊季只觉钢鞭受阻,一股猛烈的力量震得他直往后退。 樊季绰号“虎头鞭”,一身本领非同一般,他天生孔武有力,手中的钢鞭又是重兵器,本就刚猛霸道,随便一鞭打在人身上,都得被砸成肉泥,再加上他独有的鞭法,使起来更是威猛无俦,在当地有“十里樊季,百人难敌”的说法。 据说有一次樊季与当地一位极有势力的恶徒结怨,那恶徒召集三十余人围攻樊季,被樊季一个人使钢鞭打得落花流水,连追了那恶徒十里路,由此名声传开。 第17章 灵犀诀 那怪物的身形实在太快,樊季根本看不清,李兴被击飞后,他凭着直觉旋身变招,钢鞭这种兵器,一招一式使出去,因为极沉重,威力固然大,收招也会很慢,像他这样的灵活变招,委实意料不到,厉害难当。怪物也正好向他抓来,钢鞭正中怪物手掌。 猛烈的力量让樊季连退丈余远,差点摔倒在地,怪物也向后倒飞,李望这时舞刀护在樊季右边方向,怪物倒飞回去,他也不敢莽撞追击。 怪物在空中盘旋片刻,落到地上,它的手掌与樊季的钢鞭猛烈相撞,这时已被砸得稀乱,众人仔细看过去,只见怪物的手掌冒着绿色的黏液。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流得不是血!这念头在钟少豫脑中飞快闪过,他眼见怪物受伤,不想错失良机,随即执起他手中的桃木剑,身形轻快地跃过去,手中的桃木剑挽起三朵剑花,向怪物连刺。 他的剑刚刺到那怪物身前,突觉眼前一晃,一个东西极快地划过来,他大吃一惊,赶紧飞身回退,回退之中,就觉身上的长袍将他的身形往前拉扯,同时又听“嗤”地一身,长袍的胸口处已被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 原来那怪物完全无视他手中的桃木剑,用左臂朝他抓了一爪,堪堪从他身前划过,好在他刺出的剑式也是收着了力,临急一退才退得飞快,倘若再慢一点,这一抓就要让他开膛破肚了。 怪物击飞李兴,击退樊季,划破钟少豫的衣袍,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钟少豫吓得冷汗淋漓,直感一阵后怕,刚才他连刺三剑,是他家传的剑式。 他们的家族世代流传着一种炼气法,叫作“灵犀诀”,据说这是一种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驱妖秘法,也是他们家族每一代术士视若珍宝的秘法,驱不驱妖他不知道,不过这种炼气法他从小练到大,他能感觉他渐渐变得越发地耳聪目明,身轻如燕,气力也越发悠长,即使寻常七八个人合围他,也根本无法近得了他的身。 刚才使的剑式就是他家传的“灵犀剑诀”,是“灵犀诀”配合桃木剑创出的一门剑术,经过历代的锤炼,这“灵犀剑诀”已是他们家族的术士游历四方的保命本钱。 驱妖辟邪是他们家族世代流传下来的规矩,可究竟如何驱妖,如何辟邪,他们家族也延续着先辈留下的规矩,每一代的术士都要学牢四样本领,被称作“驱妖四宝”。 这四宝就是“灵犀诀”,桃木剑,“五雷辟邪珠”和“火云炽”,而“灵犀诀”更是驱妖的根本,但世间妖魔都是传说,因无妖可驱,“灵犀诀”中一些秘法也渐渐失传,无法领会了。 传说桃木剑可辟邪,可那怪物根本不惧,他心中更加没底。趁着怪物受伤,他发起攻击,以为那怪物必定反应迟钝,哪知那怪物的反应竟如此迅疾,他正感头皮发麻,突然那怪物仰起头一声尖啸。 第18章 生死一线 这尖啸声犹如一声霹雳般的巨响,在大殿内震荡,直震得殿内众人气血翻腾,头脑发黑,纷纷瘫软在地,只有钟少豫站着没倒。 这时的钟少豫也直感气血翻滚,差点晕厥,但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知道这是“灵犀诀”的作用,“灵犀诀”的炼气法有凝神静气的妙处,让他翻腾的气血很快就平静下来。 怪物尖啸了一声,便站在原地不动,过了片刻,怪物依然没有动,钟少豫心中直感奇怪,不由仔细朝怪物看过去,这一看却让他大吃一惊,怪物被打烂的手掌竟肉眼可见地重生起来,不一会就恢复如初。 这时殿内众人已醒转过来爬起身,怪物血红的双眼瞅着众人,突然双翅一振,一股劲风向众人吹来。 “妈呀!”这时“飒金枪”徐腾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只见怪物腾空而起,一团影子向徐腾瞬间移去,这时金光闪烁,然后突又止住,待众人看清时,怪物的手爪已从徐腾的后背穿了进去,将他后背撕开,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递到嘴里吃了起来。 其余众人虽然都是刀口舔血的勇壮之士,但此时突然见此恐怖情景,也吓得心惊胆寒。 钟少豫这时虽然害怕,也不得不硬起头皮,他左手一扬,一枚珠子激射而出,朝怪物飞快射过去,怪物正吃着人心,见那珠子飞来,它动作更快,一下子就闪避开去。 那珠子撞上了旁边的墙壁,只听轰地一声响,随即爆炸出一团猛烈的火光,那怪物见到熊熊火光,显然有些惊吓,倏地一下腾飞到半空。 那珠子就是“驱妖四宝”之一的“五雷辟邪珠”,威力极大,当年他路遇老虎,就是靠着这“五雷辟邪珠”的威势将老虎吓跑。怪物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见钟少豫想逃,倏地又向钟少豫扑来。 钟少豫丝毫不敢犹豫,又一前一后连发两珠,接连只听“砰砰”的两声巨响,殿内腾起两团火光。 钟少豫心中暗自叹息,那怪物动作实在太快,两发“五雷辟邪珠”也只是稍稍阻挡了怪物的身形,却没能命中。 “五雷辟邪珠”放在一种铁制的机关器具里,当做暗器使用,虽然是“驱妖四宝”之一,但用来防身也是极具威慑,怪物飞得太快,根本难以命中,他随身带了五颗,这时更不敢乱用。 当第三枚“五雷辟邪珠”从怪物后背飞过,将怪物向前惊飞了开去时,他咬了咬牙,又朝怪物前飞的方向射出第四枚“五雷辟邪珠”,随即飞快地从衣袋中换出另一个器具,扬手运劲,向怪物后背的方向再射一枚珠子。 珠子弹射而出,飞向怪物后方,怪物显然极畏惧火焰,钟少豫接连不断地前后飞射雷珠,怪物的身形也随之前后闪避,但已不似刚开始时闪避得那么快捷如魅,这时见又一枚珠子从后背射来,怪物双翅反振,后退的身形顿时减慢,射去的珠子眼见便要从怪物后面飞走,突然,珠子在空中爆碎而裂,四散开来,化成一大片白白的细粉,在空中飘散。 第19章 劫后余生 怪物显然没有料到,后飞的身形不知不觉沾上了空中飘散的细粉,瞬间身上便着起火,那飘散的细粉一下子全部燃烧起来,怪物发出一阵怪叫,在空中乱舞乱窜,一下子撞到墙壁,又坠到地上。 这就是“驱妖四宝”中最霸道的宝贝“火云炽”,见物就燃,即便在空中也能燃烧,极其危险霸道,炼制,装载都极为困难,他还从未作为暗器使用过,只是在从前,他假装帮些富贵人家们驱妖做法时,将里面的原料取出来,耍些手段好似可以操纵火焰一般,作些故弄玄虚的幻术来蒙人。 怪物翻滚着拍打身上的火焰,钟少豫见机不可失,又发一记“火云炽”,此时怪物已完全不知闪避,“火云炽”在怪物身上直接爆裂开来,细粉瞬间裹满怪物全身,火势一下大涨,顷刻间浓浓的火光将怪物吞没。 不一会,怪物已被烧成一滩灰烬,这时,钟少豫才小心翼翼走到近处,心中大松一口气。 那怪物实在可怖,烧成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再生了吧!想起那怪物手臂再生的情景,钟少豫心中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时,灰烬中露出一角青碧色的东西。 钟少豫走上前去,用剑将灰烬扒开,里面是个八寸见方的青色玉石。这样的烈火竟然没将这玉石烧坏?钟少豫心中好奇,将玉石捡了起来,那玉石温润透明,又不乏艳丽的光彩。 钟少豫将玉石揣进怀里,心中暗想,这一趟惊险是惊险了点,这玉石看起来是个好宝贝,应该能值不少钱,若是这次没能搜到王太子的消息,就算得不到赏金,捡到这块玉石,也算没白跑了。 大殿内还有六人活着,李兴手臂骨折,受伤稍稍有些重,樊季和李望除了眼睛有些发酸,耳朵里嗡嗡作响,倒也没什么大碍,五人纷纷上前向钟少豫道谢,如此可怕的怪物竟被钟少豫消灭,五人自是惊佩不已。 除了钟少豫这组的四人,另外二人正是与那“飒金枪”徐腾组队搜寻王太子的成员,他们来到这宫殿里,又遇上另外两组队员,一共十五人。 二人中其中一人这时指着殿内的一个侧门道:“那里面好像有些东西。” 众人都是为搜寻王太子,获得赏金而来的亡命武士,赏金还没点影子,就死了这么多人,自然不甘心,商议一番,决定去探个究竟。六人朝侧门行去,里面是一条长廊,旁边有不少房间,长廊里血迹斑斑,到处都是死掉的尸体。 走到最深处,旁边是间石屋,六人踏进石屋,一眼就看见对面的墙壁上露出一个暗门,里面黑乎乎一片,石屋里还躺着了三具尸体。 六人搜寻一阵,然后点燃六只火把,朝那墙壁的暗门走进去,里面是个地下通道,六人走了许久,终于到达地底。火光将地底照亮了一片,六人正要搜寻一番,突然听见一丝微弱的呻吟声传入耳里。 六人循着呻吟声走过去,只见一人半截的身子被一层奇怪的白色茧丝裹住,只露出脖子以上的头和脸,那人见火光临近,微弱地叫了一声道:“救我。” 那人脸色发紫,呼吸微弱,像似中了毒,六人忙将那白色茧丝的东西撕开扔掉,过了好一阵,那人缓了些神,微声说道:“在下于乾,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第20章 商队 初冬,北方的边境已经下起了雪,薄薄的雪花在崇山峻岭间飘落,不过半日的时间,已将大地裹上一层银装。 寒边城百里开外,一队车马载着满满的货物,往寒边城方向行进。这是一群商队,人数较多,数十辆马车将队伍拉得长长的。 队首的一人高高扬起马鞭,甩在马臀上,随着马鞭的一声脆响,马儿也发出嘶叫,似乎半晌的时间过去,队尾的人才听到雪地里回荡的马嘶声。 队首的那人骑着的是一匹黄骠马,他身形很是魁梧,一件狐皮大衣裹在身上,脸也被绒毛遮住大半。 车队行到一处三岔路口,那人吹了一声哨响,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他又甩了一记马鞭,座下的黄马快速向前窜出,在岔口附近半里内溜了几转,回到车队前,大声向车队众人吆喝到:“快到阳关岭了,大伙都加把劲,今天晚上就可赶到寒边城,到时候大家伙就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了。” 车队顿时一阵欢呼,向前行进得快了许多。天气越来越冷,天上的雪花一直飘个不停,较之早前的薄薄雪花,现在似乎已有鹅毛般大小。 北风呼啸扫过大地,时不时将地上的枯枝卷起在,在空中盘旋几圈,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前行不久,车队脚下的路陡然高了起来,路两边是沟壑和树林,前边似乎有个拐弯处,被茫茫的雪林挡住,已看不清前方,大概是个山坡。 队首的那人呼了一口气,拨开遮住脸庞的绒毛,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向前直着身子探着头,过了一会,转头向后又吆喝道:“大伙加把劲,这就是阳关岭了。过了阳关岭,前边的路可就要走得轻松多了。”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脸上有三处刀疤,他的样貌再加上魁梧的身形,给人一种剽悍的味道。 他身后的一人道:“刑大哥,这一趟咱赚得丰盛不少,听栗族人说,今年北栗人不安静,让我们路上多加小心,一路上我还有些担心,看来是多余了。” 那人一说完,他身边一人笑道:“二哥说担心,我可不信,二哥当年可是在白龙山单刀手刃六个持刀山贼,那个威风,了不得,至今我都忘不了。我看二哥担心的不是北栗人,担心的是今晚回不到寒边城,见不到翠三娘,睡不了她的暖被窝了吧!” 说完车队前面几人都一起哄笑起来。队首的那人姓刑,因为脸上有三处刀疤,别人都称他刑三刀,常年来往于北境南北方之间经商。北境之北是辽阔无际的草原和大漠,草原的东边,是栗族人栖息的地方。 栗族人以放牧为生,在草原的东西方游荡,春夏之季,会在西边放牧,一到秋冬,就往东边迁徙。 刑三刀常常带着粮食和茶叶与栗族人交换大量畜牧、皮货或是珠玉等等,然后返往内地将栗族人的货物卖出个好价钱。 因为路途遥远,且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栗族人以骑马放牧为生,大多骁勇好斗,所以来往的商人要与栗族人做生意,大多都须是勇武有胆气的人。 第21章 诡异的杀人者 刑三刀见众人说笑,刚要跟着笑起来,突然脸色微微一变,朝队尾的方向望去,他身后的两人也不由跟着朝队尾的方向望去。 茫茫的大雪之中,弯弯曲曲的车队已看不清队尾的情形,前面一人道:“后面是覃三哥押队,他的哨子没响,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刚说完,就从车尾传来一阵骚动,刑三刀大声朝队尾的方向喊道:“覃老三,什么事?” 只听一人远远的声音传来:“有人劫货!” 那声音刚落,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响起,众人大惊,纷纷从车马中抽出藏着的兵刃。刑三刀也急忙提着一柄明亮的钢刀往队尾赶去,一边赶一边大声问道:“什么人劫货?北栗人吗?” 不一会赶到队尾,只见地上歪歪斜斜躺着四人,背后均插着一支箭,箭尖从后背直贯前胸,俱是一箭毙命,胸口流出的血已将地上的积雪染得鲜红。 刑三刀大吃一惊,死去的四人有一人正是覃老三,也是商队的头领之一,平常极为机警,而且身手不比自己差多少,看样子死得及其突然,连哨子都来不及吹响,一下就中箭毙命,不由得他不惊慌。 他四处张望,茫茫的雪林之中,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 “是北栗人吗?”他跳下马,喃喃自语。北栗人是栗族人的一支,性情暴躁,以剽掠为生,常抢劫过境商队,侵扰边民。 当他仔细查看四人伤口时,不禁脸色大变,脱口叫道:“鬼荒人!” 夺走四人性命的箭矢,通体乌黑,箭头上菱形箭镞的两翼比寻常箭镞的要长许多,像钩一样伸出来,箭刃开得极锋利,这时沾了血,黑沉沉闪着慑人的光,好似嗜血的獠牙,随时都要夺人性命。 刑三刀见多识广,知道这种箭叫“乌刃箭”,由乌铁制成,是种极罕见的矿石,据说在极西之地才有。“乌刃箭”非常锋利,一旦刺进身体,它的箭刃像钩一样嵌在肉中,易进难出,伤害极大,而天下间使用这种箭矢的,只有鬼荒人。 刑三刀忍不住手都开始发抖,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荒人一向在草原的西北方居住,距离此地有数千里之遥,也似乎极少在栗族人居住的地盘上出现。 行商十多年,虽然刑三刀从未见过鬼荒人,但也时常听人讲过有关鬼荒人的传闻。 辽阔无边的大漠草原上,有一支强大的异族部落,他们是大漠里最凶残最强悍的野蛮人,传说他们长得身如铁板,头似虎豹,眼如铜铃,嘴似鹞鹰,个个相貌凶恶,生性嗜杀,自称鬼荒人。而且传说他们的祖先是半人半狼的妖魔所生,他们的后代也生得和妖魔一般的丑陋。 他们常常骑着烈马,挎着长矛,像飓风一般闯入边境居民的聚集区,杀人屠城,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他们甚至将边民们称作“两脚羊”,当他们口粮匮乏时,会将抓来的边民当作牛羊一样杀死吃掉。 饶是像刑三刀这样常年往来于北方苦寒之地,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胆大之人,听到鬼荒人,也禁不住心中发怵。 这时突然“噗”“噗”几声微响,似那种锐器刺破衣物,钻入骨肉的声音,刑三刀正心慌之时,听得这种声音,就知道不妙,接着,便见身边站着的几人一下子惨叫着倒在地上。 他心中大骇,刚才他正弯着腰察看四人的箭伤,倘若当时他站直了身躯,以这箭矢无声无息的来势,就算以他的身手,只怕也未必躲得过去。 大惊之下,他揉下身快速翻滚,躲到一辆马车下,微微抬眼往箭势飞来的方向瞥去,风雪中,一道黑影立雪林里,他眼一花,那黑影忽地动了起来,来势极快,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商队中又有两人中箭倒地。 眨眼间的功夫,那黑影已来到众人眼前,不过十丈左右的距离,刑三刀不禁心头砰砰直跳,那是一个身着黑色皮甲的骑士,胯下也是一匹黑马,黑色的头盔将头完全罩住,黑色的衣甲与黑色的乘马好似连成一体一般。 第22章 逃得了命 商队中有人搭箭还击,黑衣骑士御马左右突闪,射去的箭支便已落空,黑衣骑士抬手还了一记箭矢,那人顿时中箭毙命,完全来不及闪避。 众人一下子大惊,纷纷躲在马车下不敢露出头来,这黑衣骑士百发百中,而且胯下黑马神骏,即使众人一起上,只要黑衣骑士箭篓中的箭矢不空,怕是众人会被他全部射杀。 雪花越飘越急,黑衣骑士骇人的箭术吓得众人伏在马车下,大气也不敢出,四下里只有北风疾吹的呜呜之声。这时黑衣骑士提马从雪林里窜出来,跃过沟壑,绕路跳到另一边雪林里,众人一下子全暴露在他面前。 几只黑色的箭矢飞出,顿时又有几人毙命,整个商队一下子大乱起来,车马嘶鸣,混作一团,有人大喊道:“他只有一个人,大伙上马跟他拼了。” 众人反应过来,看样子这黑衣骑士是要将众人一个不留地杀光屠尽。商队南北行商,路上遇到拦路劫货的匪盗是常见的事,所以须有本事和胆气的人才敢干这行当,刚才众人一时间被黑衣骑士的威势所慑,这时性命攸关,不由得壮起了胆子。 有数人将马车上的绳套解开,带上刀弓上马向黑衣骑士迎去,那黑衣骑士丝毫也不惊惶,他拉弓射箭,将一人射倒,随即纵马跑开,也不跑远,始终不离众人十丈左右的距离。他像一只极狡猾的猎鹰,紧紧将追来的众人锁住,既不太近,也不太远,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追近的四人一一射杀,而他却毫发无伤。 剩下几个骑马追赶的人一下子吓破了胆,调转马头往回逃跑,却给那黑衣骑士从后面赶上将人射杀。 “大家不要惊慌,这贼子只有一个人,不要怕,大家一起上,将他剁了喂野狗!”这时刑三刀大声喝道,他是商队的头领,虽然心中惊骇,这时也要壮起胆子发声稳定人心。 他虽然壮着胆子发了声,心下却着实心虚,这黑衣骑士的装束和手段,多半是鬼荒人的斥候,来此地侦查地形,而他势要将众人全部射杀,定是因为担心暴露行踪,鬼荒人的军队一定也离此地不远。 草原上的异族人精于骑射箭术,刑三刀常年与他们打交道,神箭手他也见过几个,知道他们的厉害,只是这黑衣骑士比他见过的所有神箭手还要厉害可怕,可是眼前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心一横,操起兵刃,翻身上马,喝道:“给我将这贼儿子围起来,剐了他的皮。” 经他一喝,不少人跟着大声呼喝起来,纷纷操起兵刃上马,向黑衣骑士围了过去。 刑三刀伏在马背上向黑衣骑士冲去,他知道黑衣骑士箭术准的可怕,这样伏在马背上,不易中箭。 十数骑一起跟着刑三刀冲出去,分散开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想将那黑衣骑士围住。 刑三刀冲在最前,那黑衣骑士只是御马轻纵,绕着整个车队打转,并不远离,但众人也追不上他。追了一阵,刑三刀见黑衣骑士并未放箭,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拉起弓便要向黑衣骑士射去。 突然,胯下坐骑一声嘶叫,前蹄前倾,猛冲一下往地上摔去,刑三刀心知要糟,那黑衣骑士射中了坐骑,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刑三刀甩出,往地上摔去。刑三刀身手也算敏捷,翻了几滚,拔刀从地上站起。 他刚站定,便觉得不妙,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的直觉,他听到一丝极微小的破空之声向他而来,不禁身子微微一侧,便觉肩膀一阵剧痛,一支利箭钉在了他的胳膊上。 未等他反应过来,又一支利箭朝他飞射而来,那一刻,黑色箭尖在他眼里好似一支闪着令人颤栗的黑色锋芒,直奔他胸口,他止不住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凭着直觉挥刀一格,竟然碰着了箭身,只是来势太快,依然射中了左胸。 便听咔嚓一声脆响,刑三刀只觉胸口一痛,忍不住倒在地上。 耳中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惨叫声,过了一会,他只觉胸口的疼痛并不剧烈,不禁往胸口摸去,胸口处是一块块的碎片,他不由暗自喊了声侥幸。 原来他左胸藏了块从居楼商人那里换来的琉璃镜,将利箭挡住,只轻微地划破了肌肤。他也不敢起身,躺在地上装死。过了许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渐渐偃息,整个雪林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声马嘶响起。 刑三刀只觉黑衣骑士已经走远,连忙爬起身来,眼见雪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也不敢多看,忍着痛奋力爬上一匹乘马,往寒边城飞逃而去。 第23章 流放重犯 已是秋天的光景,但南疆的天气还丝毫不见转凉,傍晚时分,暮色像一张昏黑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越收越紧,似乎要将整片大地收入网中。 月光洒在漆黑的密林里,映得一处树丛枝叶乱颤,不一会树丛中露出几个头来,只听一人颤抖的声音说道:“檀将军,他们追来了没有?” 一个声音道:“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应该不敢追来,我们赶紧上路吧。”树丛分开,一人露出身来。 不一会,十多个人影窸窸窣窣地从树丛中钻出来。被称作檀将军的那人,身形很是魁梧,比其他人都要高出半个头。这群人的装束却是奇怪,其中十来个人是差役的服饰,另外几人脖子上套着枷锁。 那个被称作檀将军的人,身着灰色的囚衣,脖子上却并未套着枷锁。他身上的囚衣破损了好几处,上面沾染着斑斑的血迹。这人叫檀文豹,是这一众差役押送南疆的囚犯,他本是北方边境寒边城的一名军官,因犯了重罪,被判流放南疆。 一群人在密林中穿行一阵,来到一处大路边,一个差役道:“这条路我记得,这里最近的驿站,起码还要走上差不过一个半的时辰。” 他神色有些紧张,这时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向檀文豹问道:“檀将军,他们真的不会追来吗?” 这差役是这一众差役的头头,名叫祁野六。 檀文豹道:“他们死伤大半,现在又是夜晚,应该不敢来追,六哥放心吧,即使他们再来,还有我在。” 听了这话,祁野六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不过心中仍然止不住有些担忧。这趟押送囚犯,一路上已遭遇两路人马劫杀,目标正是这檀将军檀文豹。对方虽明言只杀檀文豹,但祁野六等人身为差役,虽然心中害怕,却也不敢轻易失责,丢下囚犯自己逃开。 还好这檀文豹身手凶悍强横,竟以一人之力杀退了众多劫匪,他以囚徒之身,反过来救了一众押送差役的性命。 “也不知这檀将军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在这路途艰苦的流放途中,也非要置他于死地。”祁野六心下嘀咕。 流放边疆是重罪,边疆偏远荒凉,很多囚犯往往受不住路途的艰苦,死在途中,是仅次于死刑的重刑。不过对于押送犯人的衙役来说,却是个不错的差事,虽然路途辛苦,收入却很丰厚。 因路途遥远艰辛,这样临时短差本来的报酬就不少,加上犯人家属为了让犯人们少受些罪,往往会在开始的时候,上下打点,给足差役们够多的好处,让他们在路上多多照顾犯人。 押送开始前,祁野六就收到了不少好处,尤其是这位檀文豹檀将军。一位衣着不凡、身有爵位的贵族军官托人找到祁野六,亲自上门赠送了比别人多出数十倍的银两,还安插了几个差役在他身边。 祁野六自然不敢怠慢,出了城就将檀文豹身上的枷锁取掉,只是装装样子带了个并未套牢的手镣。 第24章 找茬 只是没曾想这趟押送囚犯的差事竟如此惊险,押送队伍行程刚过一半,一队二十来人的劲装人马就气势汹汹地拦住了道。那檀文豹身手实在强悍,从对方手中夺得一柄长剑,连伤数人,将对方人马吓退。 到了南疆边界,又遇一批人马袭击,这次来人更加悍勇,人数也比之前多出一倍有余。这队人马见人就砍,好几人抵挡不及,身上落了伤,正当众差役惊吓之时,檀文豹凭着手中夺来的长剑,一连杀死杀伤对方二十多人,他的勇猛强悍一下子威慑众人,吓得对方不敢靠近,一众差役这才领着囚犯们跑开,躲进了密林中。 众人沿着大道行了半个时辰,檀文豹突然停了下来,定住片刻,随后伏下身将耳朵贴到地面,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来,祁野六连忙问道:“檀将军,什么事?” 檀文豹道:“有一队人马从北边正向我们靠近。” 众人大惊,他们已被檀文豹惊人的本领折服,自然深信不疑,祁野六忙道:“檀将军,这可怎么办?” 檀文豹站起身,面色如常,说道:“各位差官大哥不必担心,来人人数不多,只有五人,依我看,这五人与前面那两拨人马应该不是一路的,即便是的,对方只有五人,相信我们也能应付得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放下心来。过了一会,一阵马蹄声从众人身后传来,蹄声越来越疾,众人都不禁转过身看去。 远处几点摇曳的火光急速地向众人靠近,隐约可见几匹劲马飞速向他们奔来。众人不禁退到路边,紧紧握住手中兵刃。 片刻之间,几骑飞骑如一阵风一般飙到众人跟前,手中的火把被风吹得像似黑暗中的长长火蛇一般,果然如檀文豹所说,正是五人五骑。那五人都是一身乌黑的劲装,虽然从众人面前呼啸而过,但是从他们瞟来的眼神中,都能感到一股凶狠之气。 这五骑从众人面前飞奔过去,众人都嘘了一口气,哪知片刻过后,这五骑突然勒住马,调转马头向众人行来。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那五骑行到众人面前,其中一人提马而出,往众人身上扫过来,嘿嘿冷笑着喝道:“哪里来鳖孙,敢在大爷面前亮刀子!” 那人骂完,眼睛不自觉转到檀文豹身上,见檀文豹手中提着剑,脸上丝毫没有惧色,不由更怒,提起马鞭向檀文豹抽去,口中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敢瞧不起我武荼!” 他的马鞭刚飞到檀文豹面前,便见檀文豹持剑一挡,马鞭顿时缠到了剑身上,那武荼顺手一扯,突觉一股大力传来,差点将他拉下马。 武荼怒气更增,收回马鞭,指着檀文豹喝道:“你这鳖孙,竟敢还手,好大的狗胆,知不知道我武荼是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众差役都懵在当地,不敢说话。檀文豹这时倒是面色镇定,向武荼望去一眼,拱手道:“敢问这位大哥,我可有得罪诸位?” 第25章 乌衣堡 他眼神朝武荼一瞟,武荼竟不由得身子缩了一缩,随即向身后两边瞥了瞥,脸色一下子涨红,他怒气上涌,立刻翻身下马,拔出身上的弯刀,向檀文豹喝道:“狗鳖孙,找死!”提刀向檀文豹劈来。 檀文豹出身军营,常年浴血沙场,杀人如吃饭一般平常,他眼神一瞟,便自有一股慑人的锐气,武荼就是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锐气给吓得身子缩了一缩,这时武荼自觉丢脸,于是恼羞成怒,想要找回颜面。 檀文豹本来就不是很善言辞,见武荼如此霸道,不由皱了皱眉,持剑一格。 刀剑相交,刀势顿时被一股大力弹开,武荼只觉手腕一震,连抖了几抖,他咬咬牙,刀身翻转,横刀往檀文豹腰间砍过去。 原本他刀势下劈,接着翻转横切,是连贯一气的,威力不小,这简洁的两刀平常砍倒了不少人,只是不曾想对手力量如此之大,竟震得他手腕发抖,刀身也被弹得飘了一飘,力气已泻了大半,再横切出去,刀势便弱了不少。 他的刀刚砍到半空,只见对面檀文豹身子动了一动,手中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劈下来,劈到剑锋离他额头半寸时,微微顿了一顿。 这一剑迅猛凌厉,武荼吓了一大跳,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攻出的刀式,趁着微顿的剑势急忙跳开,凌厉的剑锋刺得他头皮直发麻,不由脸色又是一红,大叫道:“七弟,快来,这狗鳖孙竟敢在咱们的地头上跟老子动刀,传出去那还了得。” 檀文豹剑一收,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 他话未说完,便见武荼身后四骑猛地冲了上来,一下子撞倒了几个差役,其余人纷纷逃避。 突然,一声炸耳的断喝响起,就见檀文豹魁梧的身躯挡在众人前面,一匹前冲的乘马被他左掌一顶,顶住马头,右手使剑斩向马腿,随即左手一拧,一摔,顿时将马掀翻在地。 那马发出一声负痛的嘶鸣,马上之人倒是敏捷,乘马尚未倒地之时,他已迅捷跳开,落到地上。 檀文豹单手就挡住了奔跑的烈马并将其掀翻在地,那气势威猛无匹,霎时惊诧了众人,差役们不由大声欢呼,心中更是钦佩,胆子瞬间也壮了起来,有几个差役忍不住朝五人破口大骂。 其实这一众差役有十多人,加上押送的囚犯,共有二十来人。但见对方这五人飞扬跋扈的模样,丝毫未将这一众差役放在眼里,想来在这地界来头不小,平日里也定是横行霸道惯了,差役们并不想招惹麻烦,只是这时被这五人这么一撞,忍不住恶胆横生。 檀文豹站在一众差役前面,大声道:“各位差官大哥,他们冲着我来,就由我来应付吧。” 他身后的祁野六小声道:“檀将军,您要小心!” 说完后退几步退到一边,对方五人已全都下了马,其中一人喝道:“听你们口音,原来是几个北方佬,好大的胆子,敢招惹我们‘乌衣堡’的人,你伤了老子的宝贝坐骑,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第26章 蛮横的匪类 说完,手持长刀向檀文豹攻去,那人也是一脸凶恶的神色,正是被檀文豹掀翻乘马之人。那人持刀攻上,其余四人也持兵刃一齐向檀文豹围攻过来。 檀文豹呼地一剑就往最先攻向他的那人劈出,两人兵刃相交,那人后退了三步,随即稳稳站住。檀文豹微微有些讶异,引剑一横,脚步沉稳地往后退了几步,接着手中剑唰唰连劈,剑势迅猛,一下子就将围来的几人劈退,令他们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一阵兵刃相交,他已察觉这五人都非泛泛之辈,颇有几分扎手。多年战场厮杀的磨炼,已练就了他超人的胆魄,这样的阵仗,他自然丝毫不惧,这时不由大喝一声,手中剑再增几分力道,施展开来,左右连斩,一连斩出数剑,剑剑凌厉。 这是他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杀人技法,虽然无端结怨,他并不想伤人,但对方五人都不是弱手,一齐攻来,他也不敢大意。 这一番连斩一下子斩出七八剑,他的剑式实在太过凌厉,那五人中便有一人惊叫一声,单刀脱手飞出,捂着肩膀往后退去。 那人一退,加上檀文豹汹涌凌厉的攻击,四人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不一会,又有一人被他剑身劈中,倒在地上。 另外三人一看形势不对,一齐退开,檀文豹止住剑势,也不追击,这时那武荼指着檀文豹道:“好……好你个北方佬!你敢惹我们‘乌衣堡’,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脸上虽做着凶恶的神色,气势却弱了好几分,檀文豹说道:“我叫檀文豹,乃一介囚犯,怕是以后你也未必碰得着我。” 武荼冷哼一声,道:“咱们走。” 三人拽起倒在地上的同伴,踉踉跄跄上了马,赶马往远处飞奔。几个受了伤的差役包扎一番,众人一起往大道南方行去。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驿站。 祁野六找到驿长,递上文书,那驿长验了一番,见众人有的衣衫沾血,有的身上带伤,忙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祁野六忍不住哀声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也倒霉,前些日在半路上遇到一伙强盗,今天在路上又遇到两伙强盗,哎,这一趟可当真倒霉,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驿长哦了一声,倒也不惊奇,这里地处边疆,民穷地荒,各类南蛮异族杂居,民众多是刚劲质直之人,悍勇好斗,轻死易发,兵戈相见那是常有的事。 驿站里歇脚的人倒是不少,幸好还有两间空房,祁野六找了一间稍大的空房,安排众人打地铺休息。第二天醒来,祁野六在驿站里领了些热腾腾的饭菜,众人吃了起来,虽然只配了几碟各色的腌菜,但比起前几日里吃的随身干粮,还是津津有味得多。 这时,驿站渐渐热闹起来,吃完饭,众差役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有两名差役伤了大腿,昨晚硬着头皮赶路,今日起来大腿肿痛,无法行走了。 第27章 伤天害理 这驿站地处宁南县,是此次目的地“黑石塔”途中最后的一处驿站,从这里到“黑石塔”,步行还需三天的路程,这三天之中再无驿站或客栈歇脚,只能借宿人家或者露宿野外,而此间的路途,比起之前三十多天的路途,还要荒凉许多。 众差役想着只需三天的时间就可到达“黑石塔”,到了“黑石塔”,押送任务便算完成,就觉这时倒也不必着急赶路了,等二人养好腿伤再走不迟,其余人也可以趁此机会在这里养精蓄锐。 正商议间,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众人忍不住好奇,闻声走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子紧紧拽着一个小孩的衣袖,嘴里大声哀嚎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几个奴仆模样的人向那女子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大叫:“打死你这疯女人,还不赶紧松手,放开少爷!要是伤了少爷,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指着那中年女子大叫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快把她赶走。” 那中年男子身上穿着官服,一脸富贵的模样。这时驿站的驿长赶了过去,抓住那女子硬生生将她的手指掰开,拉到一边,那小男孩一脸惊吓地扑到中年男子的怀里。 驿长啪啪扇了那女子两巴掌,从怀里掏出一个干饼塞到她手中,那女子愣了半会,手里抓着干饼,又望了望那小孩,眼神茫然,口中喃喃道:“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那驿长转身拱手向中年男子说道:“范大人,这女子疯疯癫癫,没有惊扰到大人吧?” 那范大人吐了口气,见自家小孩也无大碍,于是道:“这疯女人哪里来的?幸好我儿没事,倘若哪里有个闪失,看我不打断她的手脚。” 驿长叹了口气道:“这疯女人在这附近已经游荡两个月了,有时候倒也清醒,我看她可怜,时不时会送她几个饼吃。她原也是个可怜人,是我们宁南县梅乡的一个女子,半年前,她们村子遭恶匪洗劫,全村一百来人,全部被杀,尸体塞满了村边的小河,那惨状啊,当真是吓人,出事那天她恰好外出,才躲过一劫,但她家里人全都死了,她受不住打击,就这样疯了。” “哎!”驿长又叹一口气,说道:“听人说,那河里的臭味,几个月都没散掉。” 那范大人惊诧地问道:“这恶匪是谁?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恶行!” 旁边一个满脸胡须样貌粗豪的汉子插嘴道:“是不是‘乌衣堡’的人干的?” 祁野六等人听得吃了一惊,那范大人这时听到“乌衣堡”之名,竟脸色一白,驿长说道:“正是他们。” 那粗豪汉子道:“早听说‘乌衣堡’为祸一方,手段凶残,这等屠杀的手段,果然就是他们了。” 驿长说道:“现如今呀,只要听得‘乌衣堡’之名,寻常百姓都吓得战战兢兢,他们要钱就给钱,要粮就给粮,就算看中了哪家的女人,都得恭恭敬敬地送过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第28章 罪恶滔天 祁野六在旁边忍不住问道:“这‘乌衣堡’如此令人害怕,里头都是些什么人?” 驿长望了祁野六一眼,说道:“你们外乡人可能没听过,这‘乌衣堡’有个头领,本领十分高强,咱们这方圆数百里的地方如今都流传着一句话。” 咽了下口水,驿长叹着气念道:“乌衣银钩伍炎圭,百里铜鼓无人锤。” 那范大人忍不住问道:“这两句说的何意?” 驿长道:“这两句说的就是这‘乌衣堡’的头领,名叫伍炎圭。听说这伍炎圭身着乌衣,手持银钩,纵横驰骋,从无敌手,一年前他招集了一伙盗匪,将铜鼓山的居民杀了个精光,在那里占山为王,建了座城堡称作‘乌衣堡’。从前的铜鼓山可是兴盛得很,那里原来是一群异族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喜欢敲着铜锣,打着皮鼓,载歌载舞,所以那山叫做‘铜鼓山’,如今却是死的一个都不剩了。” 那范大人听了脸色煞白,愤然说道:“来宁南之前,就对这‘乌衣堡’的恶行略有耳闻,想不到竟如此猖獗,难道就没人治得了这群恶徒吗?” 驿长道:“范大人新来咱们宁南县任职,自然是不知。这‘乌衣堡’的贼匪据山为王,不断有盗贼和流民聚集,势力越来越强,如今匪众已达五百余人,个个凶残暴戾,尤其是那贼匪头领伍炎圭,更是厉害得吓人。这伍炎圭为匪之前,就已经恶名昭着了。据说还在数年前,这伍炎圭身犯重罪,被抓进了监牢,后来不知怎地竟给他逃了出来。逃出来以后,他在某个晚上一连杀死了曾经与他吵过架结过怨的八个仇家,然后又潜伏起来,躲藏数天,等到机会来临,突然又冒出来将抓他捕头,看守他的狱卒全部杀死。一时间那真是全县震动,人神共愤,不少地方豪杰纷纷联合起来追捕他,却给他杀死杀伤不少,那一年,栾家的名剑士,号称‘长剑一发,百鸟惊飞’的栾枝,就是伤在了他手里。” 一旁围观的数人听得直惊呼,驿长又道:“后来,他又收服了青狼和赤面两个本领高强的大盗,召集了一伙匪徒四处烧杀抢掠,半年里,这‘乌衣堡’一连屠了三个村庄,那真是尸骨堆成山,血流汇成河,场面惨不忍睹,连郡守大人都震惊了,令各县征调了两千兵马,由我们宁南的栾将军带领,去铜鼓山剿匪。结果两千兵马在铜鼓山呆了半月,也没能将‘乌衣堡’如何,却不知从哪里砍了几个人头就说是匪贼,只推说斩贼数众,粮草不继,就草草退兵了。连兵大爷都没法子,那还有谁能治得了他们!” 众差役听得背脊发凉,一阵后怕,昨日遇到的那五人正是“乌衣堡”的人,难怪如此横行霸道。 那范大人道:“这等恶贼罪恶滔天,如此为祸一方,等我赴职后,定要再次上书郡守大人,将这等恶贼缉拿归案。” 他上了马车,吩咐一众奴仆驾车离去,围观众人也各自散去。 第29章 冤家路窄 众差役在驿站里待了三天,腿伤的二人已消了肿,这才启程上路。众人往南行一阵,便右转向西边行去,行了一日终于出了宁南县的地界,所到之处也越来越荒凉,四处丛林与河流交织密布,几乎不见人烟。 宁南县与南疆交界,属平南郡管辖下的一个大县,靠南的一部分土地原本就属南疆,有数十个部族杂居其中。晋国开国三十年,当时的皇帝雄心勃勃,征伐四方,疆域一直向南扩张了数千里,灭掉的小国和部落无数,直至疆土抵达南疆,已无法再进一步,便在那里设置了平南郡,下辖二十多个县。 南疆号称“三千大泽,十万大山”,仿佛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传说它的尽头是天国,是众神居住的地方,那里有数不清的财宝,有黄金铺着的大道,有鲜花和云彩浇筑的宫殿,有安乐幸运的凡人,那里是极乐的净土世界。 相传自古以来从没有人到达过它的尽头,南疆浩瀚无边,那里有野蛮的异族,有凶猛的野兽,传说还有吃人的妖魔,千百年来,曾有无数胆大的勇士向往传说的净土世界,前往天国,最后无不是半途而废,或音信全无。 一众人走了一天,晚间找了处干燥的地方夜宿休息,第二天天一亮便收拾东西继续西行。到了下午,众人在一处大树下停下来休息,拿出干粮吃起来。 南疆的秋天跟夏天几乎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绿茵如盖,虫鸟遍野,众人正吃着干粮,突然,一群飞鸟扑簌簌振翅高飞,在空中丫丫乱叫。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里丛林密布,莫不是有什么猛兽出没,这时檀文豹道:“是人!有人来了。” 过了片刻,只见不远处一大片长满浅草的野地另一边,冒出一大群人马来,黑压压地一片,那群人马在野地里行得并不快,不多时,也发现了在树下休息的一众差役。 这时,几人骑着马突然从那一群人马中越众而出,飞奔着朝一众差役驰过来,行到近处,有一人突然哇哇怪笑起来,指着檀文豹等人开心地大叫道:“原来是你们,哈哈哈哈,可真不巧,终于让本大爷碰着你们了。” 众人的心一下子扑扑乱跳,那人正是前些日晚上遇到的武荼。这时武荼搓指吹了个口哨,随即骑着马绕着众人打起转来,不远处的那群人马中又窜出十数匹飞骑,一下子冲到众人眼前,直向众人撞过来。 众人吓得四散逃开,可是,他们怎么跑得过飞奔的乘马,顷刻间便有两个带着枷锁的囚犯被踩在马下,发出惨痛的尖叫。 骑马的众人听到惨叫之声,竟放慢了马步,追在四散逃开的众差役身后嗷嗷嬉笑,仿佛那二人飞溅的鲜血更加激起他们凶残的天性。 在骑马众人的兴奋大叫声中,突然一匹乘马负痛嘶叫,高高地跳起,将马背上的人重重地甩了出去,撒腿跑开。 第30章 赤面 只见一人背靠大树,持剑而立,骑马的众人口中呜呜怪叫着朝那人围过去,到了近处,武荼手指那人,回头大声道:“大哥,就是他!那天就是他将七弟打得重伤的。” 那群人马这时已全部从浅草地赶了过来,其中一人骑着一匹高壮雄骏的棕马,缓缓朝檀文豹行来,旁边骑马的众人立刻恭恭敬敬,让出一条道。那人身形不高,面色赤红,衣服下包裹着的手臂一节一节地鼓起来,一望便知是臂力强劲之人,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刚劲悍勇的味道,看模样约莫三十来岁。 那人骑马行到檀文豹面前,朝檀文豹全身上下扫过去,见檀文豹面无惧色,顿时嘿嘿地冷笑起来,笑到半途突然脸色一变,缓缓道:“倒还有些英雄气概!我见过不少胆大的人,开始都是你这副模样,死之前却都乖乖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他性命。” 他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听说你是外乡人,嗯……,大概也不认得我,不认得也好,不认得也好!” 他点了两下头,接着又是一阵怪笑,说道:“我这人,最是护短,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你打伤我的手下,那只怪你不长眼了。” 他这种架势,檀文豹便已料到,这人多半便是“乌衣堡”里的一名大头目。檀文豹征战沙场多年,杀的人数也数不过来,虽知今日难以安然脱身,却也毫不畏惧,他昂首挺胸,朗声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那人身后一众匪贼见他语气不敬,顿时脸色大变,纷纷朝他喝骂,那人脸色也是一变,随即阴恻恻大笑起来,连声说道:“好!好!好!很好!很久没人敢对我如此说话了,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檀文豹朝四周望去,外面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马,若是硬拼,无论这人身手如何,都绝无半分胜算,心中顿时打定主意,于是大声道:“我叫檀文豹,你可要记住了。我檀文豹从军至今,死在我剑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倒也没有想过有什么善终。” 说完他长剑一指,接着朗声又道:“说出你的名字来,我檀文豹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一众人闻言气极,又纷纷破口大骂,那人此时竟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有胆识,有豪气,很久都没人敢向我赤面当面叫阵了,我倒是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那人正是“乌衣堡”匪首伍炎圭麾下的大将赤面,赤面说完跳下马来,从身后取出一柄银钩,那银钩比寻常的剑要长,钩身明晃晃的,前面弯曲勾起的钩刃闪着摄人的寒光。 檀文豹深吸一口气,挺剑向赤面直劈过去。他这一式并未多做动作,只听呼地一声,檀文豹手中的剑已迅猛凌厉地劈到赤面眼前。 那赤面似乎也未料到,檀文豹的剑式竟如此厉害,忍不住心中惊讶,他使银钩横在身前一格,顿时兵刃相交,叮地发出一声脆响。 第31章 拉拢 檀文豹也微微吃惊,在军中他一向以力量雄沉着称,这一剑直劈,赤面竟然硬接,手上的力量却也不比他弱多少。 两刃相交之时,赤面脸色也变了变,后退一步,手中银钩却未撤招,钩身斜斜半转,钩身与剑身叠在一起,前面弯曲的部分恰好将剑身锁住,这时他运劲一夺,剑身往前突移半寸,便被一股大力扯住,不再移动分毫。 檀文豹也是吃了一惊,他直劈的剑式被对手挡住,剑力已尽,没想到赤面的银钩变招精妙,突然被银钩一夺,差点脱手,好在他应变迅疾,运劲于五指,紧握剑柄,运力回夺。 只是相持片刻,檀文豹剑身微转,便从银钩中脱去,他长剑一收,往后退了两步。赤面这一式银钩使得精妙,让他很是吃惊,这南疆的匪类中,竟有这样的高手。 檀文豹十三岁从军,至今二十四岁,大大小小的战斗历经无数次。战场上通常用的多是以刀枪剑戟为主,极少有人以银钩为兵刃,战场对敌,不比二人一对一单挑,前后左右可能都是敌人,简单而迅捷的劈砍、直刺往往威力更大。 两人交手片刻,檀文豹剑沉力劲,威猛迅疾,一连攻出数剑,赤面或格挡,或闪避,他手中银钩往往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勾过来,将檀文豹凌厉的剑招化解。 霎时间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围观的一众匪贼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看到惊险处,还忍不住一阵阵地喝彩。 赤面的厉害,他一众手下的贼匪自是见识过, 都知道他本领高强,与堡主伍炎圭一样,都是以银钩作兵器,在贼匪中也是稍弱于伍炎圭的强悍大盗,贼匪们对他是既恭敬又畏惧,却不曾想竟有人与他斗得不分上下,自然大是兴奋。 而檀文豹心中也吃惊不小,在军队时,他被誉为寒边城最强七战士之一,与他齐名的六名战士里,有一个是四等金倪武士,整个晋帝国的军队中,金倪武士也是为数不多的高阶武士,能夺得此等武士荣耀的,必定都是那一届的武举状元,自然实力强大,本领不凡。 檀文豹自小从军,他所有的武技,都是在平日的训练和战场上的搏杀中锤炼出来的,帝国武举的考试,他也没机会参加,但在军中,他与这金倪武士齐名,本领也相差无几。 虽然此时他没有全力以赴,还留了几分余力,但这一个南蛮地方的贼匪头目,能与他这军中翘楚斗到如此地步,他实在也没想到。 二人剑来钩往,身形交错,这时檀文豹已移到一处位置,此处不远就是一个骑马的匪徒,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二人的相斗。 檀文豹长剑一展,将赤面的攻势逼退,接着往后退出几步,随即高举长剑。 这时赤面哈哈一笑,手中银钩指着檀文豹大叫道:“痛快,真是痛快!好久没有如此痛快过,你当真是好身手!” 他说完突然收起银钩,拍拍手掌道:“你来我‘乌衣堡’如何?我必向堡主推荐你,你有如此本事,‘乌衣堡’一定有你的位置,咱们一起做兄弟,一起逍遥快活。” 第32章 平民军官 檀文豹顿时愣了一愣,说道:“我是行伍出身,如今虽沦为囚徒,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檀文豹一定可以重新披上战袍,再战沙场,从前都是我带兵打贼,让我自己做贼,恐怕我做不到。” 此时他倒也未必当真这么想,只是这“乌衣堡”的贼匪们恶名昭着,令人不齿,实在不愿与之为伍。 赤面道:“我‘乌衣堡’逍遥又自在,有的吃有的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受别人鸟气,你当真不愿意?” 檀文豹摇了摇头,赤面竟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挥一挥手道:“既然你不肯来我们‘乌衣堡’一起干大事,那我也不强求。我敬你是个豪杰,你走吧。” 檀文豹又是一楞,刚才他高举长剑,却只是佯攻,原本他是打算趁乱抢夺一匹乘马逃出去,没想到这赤面竟爱惜他英雄豪气,反而要放他离开。 檀文豹见赤面不似作假,便抱了抱拳,大步离去。 一众差役刚才被乱骑追赶虐杀,此时早已逃得不知去向。走出一段路,檀文豹回头再望,已不见“乌衣堡”众匪贼的人影,不由舒了口气。 又走一阵,此时日光渐渐西沉,莽莽丛林中,只余他孤身一人。 原本他身为囚犯,要流放到“黑石塔”服苦役,一路上他若想要逃走,自然是轻而易举,但他从未有过此种念头,而这时候押送的差役也不知是生是死,逃到哪里去了,他没了方向,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只觉心中茫然。 他本是北方边境寒边城的一名低级军官,十三岁那年,为减轻家中赋税,他应征入伍,到十九岁时,成为了军中的一名队长。晋国军制五人一伍,有伍长,十人一什,有什长,五十人一队,有队长。 到了二十三岁,虽屡立军功,只因他出身平民,却依然只是个队长。但在军中,他却名声极响,因他武艺高强,屡破强敌,被誉为寒边城最强七战士之一。 去年冬天,寒边城遭遇鬼荒人三千骑兵突袭,一时间伤亡惨重,只得闭城不出。 虽然寒边城兵力有七千之众,但初战时一触即溃,损兵折将两千员,被号称草原最强部落的鬼荒人吓得不敢出战。 当整个寒边城正陷入惊慌之际,檀文豹的上司,贵族出身的年轻公子魏无忌全力请战,终于说动主帅,率领檀文豹等一众敢死队五百人,夜袭鬼荒人的军营,趁他们熟睡之际纵火烧营,最终大获全胜,斩敌六百,俘虏一千。 这一战檀文豹战功赫赫,与魏无忌一道冲锋在前,击溃了鬼荒人组织的反扑,斩首三十七人,并斩杀鬼荒人中最强的骑士“鬼箭士”,俘获鬼荒人小王一名,其间还救下魏无忌一命。 凭借这一战,檀文豹连升两极,升为牙门将,统兵五百人。 檀文豹自是高兴,这牙门将已是普通的平民军官能够到达的最高级别了,若非是贵族出身,或立下了莫大的战功,平民出身的军官,想要再进一步,却是极难,如果有武举功名在身,也许能走的更远一些。 第33章 平民之怒 第二年春天,突然收到家中家书一封,说是家中有急事,让他回家一趟。檀文豹急急赶回家,才知家中已发生变故,家里父亲和四妹均已身亡。 檀文豹在家里排行老三,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向家人们问起死因,家人们只说父亲和四妹是中风寒而死,若问得再细些,却眼神闪躲不肯多说,又问左右的乡邻,也是支支吾吾不敢细说。 檀文豹心下生疑,在他的再三逼问之下,家人们终于说出实情。原来县里的豪族赵家三公子与一众公子哥在乡间打猎,无意间遇见他的四妹檀巧儿,那赵家三公子垂涎檀巧儿的美貌,过了几日就上门提亲要纳她为妾。 檀巧儿虽是平民之女,但天生俏丽,是乡里有名的美人,平日里上门提亲的也不少,自是不愿意。那赵家三公子却肯不罢休,一连几日找人上门说媒,檀巧儿依旧拒绝。 有一日檀家父亲檀谷外出去市集办货,那赵家三公子便雇人在市集缠住檀谷,随后自己来到檀家,诓骗檀巧儿,说是檀谷已被邀请去了赵家府上做客,将檀巧儿骗到赵府。等到檀谷回到家中,不见女儿,便上赵府讨人,却被赶了出来。 檀家人等了数日,依旧不见檀巧儿回家,便再次上赵家府上讨要女儿。那赵三公子却拒不承认,还仗势行凶,将檀家人一阵乱打,檀谷更是被打得重伤吐血。 檀谷回到家中没几日,便听乡间传闻,檀巧儿早已被那赵三公子折磨致死,他又气又怒,伤病加重,没过几日,就撒手归天了。 赵家是县里的第一豪门大族,势力庞大,无人敢惹,尤其是赵家的大伯,是赵家家主,在吴国为相,是吴王之下最有权势的人。 昔年晋帝国治下的十个封国起兵叛乱,声势浩大,史称“十王之乱”, 吴王力主维护晋国皇帝的权威,带兵平叛。最终叛乱被平定,吴王成为平乱的功臣之一,由此吴国也风光赫赫,一时无两。 赵家如此权势,自然无人敢惹。檀家人不敢与檀文豹说出实情,就是怕檀文豹一怒之下,与赵家理论,落得与檀谷一样的下场。 檀文豹得知此事原委,心中怒火滔天,那日便潜入赵府,却给他得知一个更让他五脏俱焚的消息,原来檀巧儿被骗入赵府后,依然抵死不从,那赵家三公子一怒之下,伙同几个公子哥一齐将檀巧儿奸污,随后将她丢入赵家圈养的豹园中,任由群豹追逐撕咬,他们却一边观看一边嬉笑取乐,最后檀巧儿被群豹分食,尸骨无存。 赵家知道此事后,也只在县里打点了下关系,便将此事压下。 怒火中烧之下,当夜檀文豹大闹赵府,杀死那赵家三公子及其帮凶和家丁,一共二十三人,然后去县衙投案自首。 此案轰动一时,原本檀文豹已被判作死刑,后被魏无忌得知,他将此事告知其父,并动用魏家所有的力量,全力营救,将檀文豹移送异地再审,经过多方角力,最终檀文豹被判为流放南疆之刑。 一路上追杀檀文豹的那两路人马,正是赵家派出的杀手。 檀文豹自然不惧,虽然冲天的怒火让他惹上杀身之祸,但他并不后悔,此时虽为囚犯之身,却从未曾想过逃走,在他心中,多少还怀着一丝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得赦免,他能恢复军身,重披战袍。 第34章 求助 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蓦然四顾,只见丛林莽莽,檀文豹已全然失去了方向。他身上穿了件灰色的粗布囚服,怀里有一些祁野六留给他的干饼,腰间还有柄夺来的长剑用草绳系着,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多余的可用之物。 晚间的天气渐渐微凉,他身体健魄,此时倒也不觉如何,只是天地茫茫,也不知前方的路,到底通往何处。 刚走不远,檀文豹突然止住脚步,警觉地望了望身后一片一人多高的草丛,随即大声道:“谁?” 草丛里一动不动,他提起剑,长剑一指,喝道:“谁在里面鬼鬼祟祟?要是再不出来,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客气!” 他喝声一出,便听一个声音道:“大……大英雄,我马上出来啦,我不是坏人!” 那声音有些嘶哑,略显稚气,还带着一丝惊慌,这时草丛窸窸窣窣地分开,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走出来,檀文豹却有些诧异,竟是个少年,长得高高瘦瘦的,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面色有些饥黄,大概是因为年纪不大却长得太高的缘故,背也微微有些佝偻。 檀文豹脸色一缓,其实在半刻之前,他已察觉有人跟在身后,只是开始他并不在意,但跟踪之人越跟越近,便心生警惕,这时见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于是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少年偷偷向檀文豹瞧去一眼,有些怯生生地说道:“大哥哥……大英雄哥哥,我叫韩钰,我……我想求你帮帮忙!” 他说着突地扑通往地下一跪,双眼泛红,哽咽道:“大英雄……大英雄哥哥,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妹妹,救救我们青坞镇上的人!” 檀文豹一脸愕然,连忙道:“小兄弟,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那少年韩钰从地上一下子爬起来,抽泣道:“大英雄哥哥,我们……我们镇快要发生大灾祸了。” 檀文豹忍不住问道:“什么大灾祸?” 韩钰抹了抹脸,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镇叫青坞镇,五天前,那‘乌衣堡’的恶贼派人来到我们青坞镇传话说,一个月之内,让我们镇交出粮食一万石,白银三千两,否则,就要杀光我们镇上所有的人。那‘乌衣堡’的恶贼……” 檀文豹不禁暗自道:“又是‘乌衣堡’!” 顿时想起了这几日的事,等回过神来,便听韩钰道:“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我们镇也凑不齐这么多的粮食和银两,现在镇上的人齐巴巴盼着白老爷想办法,可是白老爷又哪里有什么办法!” 檀文豹道:“白老爷是谁?” 韩钰道:“哦,白老爷就是我们镇上的老爷,镇里所有的人都听白老爷的。白老爷平日里可是一个脾气又犟又烈的人,‘乌衣堡’的人来要钱要粮,白老爷竟然都忍着气了。但是我们镇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和财物,那日白老爷召集了镇上所有人,大家一起商量对策,最后的决定是一定不能给,就算死也不给,全镇誓要与‘乌衣堡’的恶贼们死拼到底。那天夜里白老爷私下里找到我,让我去寻找‘赤嵬军’,找到他们来帮忙我们青坞镇抵挡‘乌衣堡’。” 第35章 答应 檀文豹听得有些奇怪,“赤嵬军”这个名字显然是支军队的名号,但他从未听说过,不禁问道:“你说的这个‘赤嵬军’是些什么人?” 刚才韩钰说到“赤嵬军”时,脸上微微有些变色,这时见檀文豹问起,忙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常常听人说起,说他们是一支雇佣军,是一群专门替人打仗杀人的战士,只要给钱,什么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杀。” “雇佣军?”檀文豹在寒边城从军十多年,倒是头一次听说,听起来像似一群专门收钱卖命的乱兵武装,檀文豹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也不是雇佣军,你来求我,却又是为什么?” 韩钰顿时一脸激动,说道:“大英雄哥哥,你的英雄气概,我是真的佩服得很,刚才你与那‘乌衣堡’的头目赤面恶斗时,我就见过你了。说起来,若不是大英雄哥哥你,怕是今天我也逃脱不了,我是被‘乌衣堡’的人抓来的。那天夜里我听了白老爷的话,第二天就出镇准备去找那‘赤嵬军’来帮忙。可是走到半路,却不巧正被‘乌衣堡’的大队人马遇上,几个恶贼将我抓起来,打了我一顿,不过我没说我是要去干什么的,那些人见我年纪小,倒也没多提防,就让我替他们洗衣做饭,给他们带路,我就这样才活了下来。恰巧今日大英雄哥哥你与赤面决斗,我都看清楚了,趁着混乱的时候,我偷偷避开抓我的那几个恶贼,逃了出来。” 他说完脸色发白,似乎还心有余悸,过了一会,才说道:“今日我见大英雄哥哥你一人独斗那‘乌衣堡’的头目赤面,一点也不怕他,那么多恶贼也不敢为难你,我想大英雄你一定比他们更厉害。那‘赤嵬军’的厉害我只是听说,却没见过,大英雄你的本事我可是亲眼见过的,白老爷见到你一定非常高兴。” 檀文豹沉吟起来,过了片刻说道:“那‘乌衣堡’的恶匪人多势众,只我一人,恐怕也挡不住他们。” 檀文豹如此一说,韩钰顿时焦急道:“那该怎么办?” 檀文豹见韩钰面色惊惶不安,心中不忍,眼前他也不知要往哪里去,于是说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找那‘赤嵬军’来助战,多些人手,总归多些胜算。” 韩钰连忙点头,脸色缓了下来,此时昏黄的晚色如薄烟一般渐渐从四处拢来,韩钰环顾四周,说道:“大英雄哥哥,这里的路我熟,离这里不远,有座破旧的神庙,我们可以去那里睡一晚。” 他说完摸了摸肚皮,又道:“好饿。” 檀文豹听说有地方可住,不用夜宿野外,顿时精神一振,说道:“你说的破旧神庙在哪里?现在天色已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先去那里落个脚,吃的我这里还有一点。” 韩钰带着檀文豹在野地里穿行一阵,四周树木渐渐稀疏,不远的地方现出一座高大的建筑,从那方方正正的幕色轮廓中可以看出是一座屋宇。 再走近些,便见这屋宇似乎是由大块的石头建成,大概是年代久远,屋宇门前的数根立柱已破损了大半,屋宇四处散落着风化破败的断石。 第36章 金戈铁马初登场 二人走进屋里,里面很是宽敞,屋两边竖立着好些尊石刻的雕像,虽然石像都已破败不堪,但能够看出形态各异,绝不似寻常人的形貌,也不知供奉的是哪方神明,看起来是座破旧的神庙。 令人惊讶的是,神庙正中的地方还有一堆正烧着了的柴火,似乎燃起没多久,但屋里却没有人。 檀文豹四处看了看,大概常常有人在此处落脚夜宿,里面倒并没显现出腐烂的气息,一些地方竟还甚是干净。他向韩钰道:“这里落脚倒是不错,看样子已经有人来过,小兄弟,咱们也去砍些柴来生火,晚上睡得也暖和些。” 二人走出神庙,在附近的树林里砍了些树木和枯草,抱着往庙里走去。刚踏进庙门,二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庙中的火堆边多了一个人,那人正背对二人,半蹲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截枯木在火堆里拨动,二人进来时,那人一动也不动,似乎对二人的到来恍若未闻。 那人虽然身形未动,背对着二人,但此时檀文豹却分明感觉有股奇特的气息从那人背上透过来,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令人只想远远地躲开他。 檀文豹不由吃了一惊,他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这种奇特的气息只有在尸山血海的残酷杀场中才能淬炼出来。 二人不禁抱着柴火绕开那人,远远地走到屋内的一处角落才将柴火放下,这时韩钰已脸色煞白,身子忍不住直哆嗦。 那人只是微微朝二人抬了抬眼,将手中引火的枯木丢到火堆里,站起了身子。 檀文豹此时与那人斜对着,忍不住朝那人看去。 那人站在火堆边,身上穿着战士的皮甲,他的双臂比寻常人略长,双腿也比寻常人要长,他的双膝,他的双肩,瞧着有种莫名的锐利感,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耀中,他修长的身形好似一把锋利的宝剑,绽放着慑人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檀文豹忍不住垂了垂眼,收回目光,心中大为震撼,在寒边城时,他被称为最强七战士之一,各样厉害的人物也见过不少,但这人的身形举止,这种稍不留神就为之心夺的气势,绝非一般人所有。 他正心中打量,却听韩钰小声道:“大英雄哥哥,你身上有引火的东西没?” 檀文豹摇摇头道:“我没有。” 韩钰道:“糟糕了,我身上的火折子都给那几个‘乌衣堡’的恶贼搜走了,怕是不好生火了。” 檀文豹不由朝那人看去,他也是见惯了生死的骁勇之士,这时心中有了戒备,刚才那种无形的畏惧感顿时消散,于是道:“我去借个火。” 他站起身向那人抱拳道:“这位壮士,能不能借个火?” 他话音一落,那人微微侧头,眼睛直朝檀文豹双目扫过来,那一瞬间,檀文豹心头猛地一跳,只觉那人的眼睛好似刀子一样划过来,他禁不住背脊紧收,全身上下都戒备起来。 第37章 飘香的兔肉 那人盯着檀文豹双眼瞧了片刻,眼神转淡,身上锐气也消减了大半,只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檀文豹忙走上前去道:“多谢这位壮士。” 那人从火堆里取了根半截正燃着的木柴递给檀文豹,檀文豹接过木柴,回到韩钰身边,将地上抱回来的柴火堆缓缓点燃。 不一会火越烧越旺,檀文豹从怀中拿出干粮分给韩钰一半,二人吃起来。 韩钰早已饿极,三两下就将干粮吃完,只觉意犹未尽,忍不住直舔嘴巴。 此时一股烤熟的肉香味蹿入鼻中,原来那人正在火堆上烤着一只野兔,刚才二人为那人特异的气势所慑,并未留意。 兔肉的味道开始四处弥漫,不一会,庙里到处都飘香的肉味,本来二人吃的就少,闻着这肉香味,不免又开始饥肠辘辘。 那人从身上拿出一个竹筒,向烤着的兔肉上倒了些盐,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的脆响,刹那间香味扑鼻。 韩钰看得眼睛发直,馋涎欲滴的眼神时不时向那烤得诱香的野兔肉溜去,他站起又坐下,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要开口,但心中着实畏惧。 过了一会,那人拿出一把小刀,切了一块兔肉吃起来,韩钰实在忍耐不住,又站起身,围着自己身边的火堆转了两圈,眼睛却盯着那人的兔肉,口水都快流出来。 只听他嘴里小声念道:“好香,好香!”说着又不甘地坐到地上。 那人吃了一会,韩钰胆子更加大了起来,时不时向那人的火堆迂回靠近,眼光直直不离那香喷喷的兔肉,口中连连说着真香。 那人这时已将那野兔肉吃了一半,突然抬头说道:“你想吃?” 他的声音有些冷峻,但韩钰听出他并未带着凶恶之意,连忙点点头,脸上既有些畏惧又有些欣喜神色,那人割下一大块兔腿肉,向韩钰道:“给你。” 韩钰滋溜一下跑过去,接过腿肉,向那人连鞠两躬道:“多谢大哥哥,多谢大哥哥。”连忙跑回檀文豹身边,将腿肉递到檀文豹嘴边道:“大英雄哥哥,你先吃一口。” 檀文豹吃了一口,韩钰也赶紧张嘴咬下一块肉吃起来,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将腿肉吃了个精光,连骨渣也不剩。 夜色越来越沉,那人吃完兔肉,便在火堆边合衣睡去,二人困意已浓,不久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檀文豹醒转过来,庙里那人已不知去向,只剩一堆余烬还缓缓冒着青烟。 不多时韩钰也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望着庙中余烬怔怔出了会神,向檀文豹道:“大英雄哥哥,那人走了吗?” 檀文豹点点头,韩钰叹道:“那人看着凶恶可怕,倒也挺豪爽大方的,要是没有他的兔肉,昨晚上我一定饿得睡觉都睡不安稳。” 他说完又拍拍胸口自言自语道:“我若是有他一半的凶恶,就没人敢欺负我。” 过了片刻,韩钰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说道:“大英雄哥哥,我能不能学得你的本事,我若是有了你这般的本事,镇上的人可就没人敢瞧不起我,没人敢欺负我了,哼,那白老爷的孙子长得壮,我打不赢他,老是让他看轻,要是我能赢他,到时我一定要挺起腰杆,坐得直直的,让他恭恭敬敬给我端上一杯茶,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 第38章 劫道 檀文豹看着韩钰,见他年纪虽小,说话行事却颇是机灵有趣,心中有些喜欢,便微微笑道:“我叫檀文豹,你以后就叫我檀大哥吧。你若想学,只要胆子大,肯吃苦,一定能学得了。” 韩钰顿时露出欣喜神色,嘻嘻一笑,欢喜叫道:“檀大哥!” 接着又道:“檀大哥,我怕昨日你也没记住我的名字,就让我再多说一遍,我叫韩钰,姓韩名钰,听我爷爷说,我韩家先祖以前可是名门望族呢,可惜到了我曾祖这一代,已破落衰败,只记得自家姓韩了。我曾经读过半部《风闻集》的书,里面有说过,韩姓还是先圣六姓之一呢。” 檀文豹不禁有些讶异,晋国里除了公卿贵族,寻常人家极少识字,他是平民出身,除了自己的名字看着熟悉,再要多一些的讲究,就一概不知了。平常人家若有要事,急需书信往来,都是找人代写代念,能识文断字的人,地位都非比一般。 韩钰高兴了一阵,突又脸色转忧,说道:“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镇上的人又怎么样了?我得赶紧找到‘赤嵬军’!” 檀文豹本已无处可去,也记着答应韩钰的事,便道:“今日我陪你一起,去找那‘赤嵬军’去。” 二人将余火熄灭,就上了路。“赤嵬军”所在的位置韩钰并不知道,白老爷只是给了他交代,要找到“赤嵬军”,需去一个叫“炉石镇”的地方。 好在这一片的路途韩钰很是熟悉,哪里有山,哪里有水,哪里有人家,他都摸得清楚。 二人往西行去,走了许久,寻到几户人家,打听出“炉石镇”的位置,二人按打听来的消息,一直往西北的方向寻去。 这一日经过一个路口,路口两边的断坡上突然跳下三个人来,那三人长得粗壮,身上负着兵器,只是面色如土,神情有些窘迫,像似逃荒一般,许久未曾吃饱肚子了。 三人站在路口,挡住檀文豹和韩钰二人的去路,其中一人扬起手中的刀,摇晃两下,佯装吓唬的模样向二人道:“站住,你们要往哪里去?” 檀文豹面色镇定,抱拳说道:“三位壮士,我们要去‘炉石镇’,还请行个方便。”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那人接着嚷道:“要想过此路,那得留下些买路钱才行。” 檀文豹不想生事,转身向韩钰道:“我们从别处走吧。” 二人刚行几步,那人喝了一声,奔行过来,拦到二人前面,指着二人道:“你……你们说走就想走啊,不留下点值钱的东西,别想走。” 二人身上实在别无长物,即使是有,檀文豹也绝不会拱手送人,这时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壮士,我们二人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翻开身上口袋,抖了抖,韩钰也跟着翻开身上口袋,抖了抖衣袖,二人本就穿着简陋,一眼就能看出来,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藏,那人吐了口唾沫,说道:“真倒霉,好不容易碰上两个人,身上却比我们都还要光溜。” 第39章 钢鞭这种兵器 身后那二人也跟了上来,那人这时绕着檀文豹二人转了两圈,朝檀文豹腰间抢来的长剑瞥去,又道:“那就把你的破剑留下,说不定还能值上个一个半个的银币。” 檀文豹手抵剑柄,沉声道:“这恐怕恕难从命。” 那人扬起手中刀,双目圆张,又故作恫吓,说道:“你别不识抬举,我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还不赶紧双手奉上,可别惹得我不高兴,动起手来,打坏了你的身子。” 檀文豹拔出剑,那人吐了口唾沫,骂道:“不知好歹。” 提刀向檀文豹劈来,那人手中的刀是那种又宽又厚的厚背刀,一刀劈来气势威猛,檀文豹使剑格挡住,二人顿时动起手来,那人的两个同伴这时也拿出兵刃,站在一旁。 二人一交上手,檀文豹就觉那人本领不弱,颇有些棘手,那人的两个同伴一人手持钢鞭,另一人也是手持厚背刀,在一旁虎视眈眈,于是手中加劲,向那人连劈五剑,剑剑凌厉。 那人将五剑抵挡下来,檀文豹随即又转劈为刺,顷刻间向那人连刺七剑,他的剑势既刚劲又迅疾,那人终于抵挡不住,眼见便要伤在檀文豹剑下,就听一声断喝道:“住手,别伤我李兄弟。” 一人奔上来手持钢鞭向檀文豹侧边打到,一股劲风顿时直袭过来,檀文豹心知这钢鞭霸道,来不及伤敌,赶紧往一旁跳开,那人向同伴道:“李兄弟,这人厉害,让我来会会他。” 那人钢鞭向檀文豹一指,说道:“你叫什么,我……” 他话还未说完,那同伴李兄弟赶紧大声咳嗽,打断了那人的话头,那人愣了愣,用手一拍脑袋,说道:“哎哟,差点忘了。”随即又向檀文豹道:“我不能告诉你的我的名字,但我手下不伤无名之辈,你报上名来。” 那人说完,突然嗤地响起一声轻笑,却是韩钰,本来那三人上来抢劫,韩钰的心神紧张至极,但那人神情滑稽,这时实在忍俊不住。 那人朝韩钰圆瞪一眼,韩钰赶紧止住笑。檀文豹已看出这三人不像劫匪一类,顿时说道:“我叫檀文豹,今天实在不想伤人。” 那人怒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你能不能伤得了我,吃我一鞭。” 举起手中钢鞭向檀文豹打来,檀文豹使剑迎上去,军中也有使钢鞭等重兵器的将士,檀文豹对这类兵器很是熟悉。那人的钢鞭使起来呜呜作响,威势骇人,檀文豹小心应付起来。 那人的钢鞭很有独到之处,不仅刚猛霸道,还有些巧妙的运劲变招,在招式将老时又生新力,像钢鞭这种的重兵器在这样的变招之下,刚猛中生出奇诡,更变得尤为厉害。 好在檀文豹剑技极高,二人交手一阵,檀文豹对那人钢鞭的招式已能应付自如,他的剑势沉重又快疾,那人的钢鞭变招固然很突然,但檀文豹的动作更快,每每都能避开,他的剑往往贴着钢鞭的鞭身刺过去,那人的钢鞭空有威势却打不中,徒然费力,一时间难受至极,而檀文豹的剑势时时都是威胁。 第40章 帝国的扩张 在檀文豹凌厉的攻击之下,不一会那人就气喘吁吁,另外二人见同伴落了下风,便要上前围斗檀文豹,就听那人道:“两位兄弟不用帮忙,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 他手中加劲,奋力呼呼两鞭将檀文豹逼退,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那人脸色一变,立刻后退跳出战圈,另外二人脸色也都是一变,那人向檀文豹咋呼呼道:“今天就便宜你了。” 转身向另二人招呼一声,三人一溜烟跑向远处,不一刻消失在山林里。 过了一会,马蹄声渐近,山道间奔来一队人马,约莫十数骑,这十数人个个都是精甲铁骑,银光闪闪,风驰电掣一般从檀文豹和韩钰二人身边越过。 檀文豹看着暗暗吃惊,这队人马如此精良的装备,绝不是偏远南疆的卫戍部队所能拥有,倒像是从京都里来的军队,只是如此蛮荒的地方,怎么会有京都的军队出现? 吃了会惊,二人继续朝西北的方向行去,行了三天两晚,终于找到“炉石镇”。 这是一座并不热闹的小镇,依着一处光秃秃的山岭建成,镇上只有几家铁匠铺,几间客栈酒楼和一家妓院。 原来这“炉石镇”并不是一座寻常的小镇,距离这小镇两三里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军队,军队里的士兵,时常来“炉石镇”饮酒作乐,这里的酒楼也是雇佣军们常常聚集的地方。 “炉石镇”的北边,是由一支莱族人建立的国家,叫折南国,是晋国的藩国。 晋国开国三十年,晋国人的军队越过落日河,沿着拉古山脉向南征伐,一路灭国无数,疆域直抵南疆。后又修生养息二十年,晋国的皇帝再次派出八万南征大军,沿着南疆边界向西北进军,途中遇到两个强大的异族人建立的国家,折南国和若蛮国。 折南国和若蛮国世代深仇,大大小小的战争已经打了百年,折南国输多胜少,当晋帝国强大的军队一路横扫,到达折南国时,折南王深感震撼,当即递表称臣,归附晋国。 而若蛮王自恃兵强马壮,拒不归降。在折南国的协助下,晋人的军队兵锋直下,大举进攻若蛮国,并数次将若蛮国的军队击溃。 若蛮国经国百年,地广兵多,在当地根深蒂固,且若蛮王天性骄傲,虽然吃了败仗,却依旧不甘臣服。数次大战,晋人的军队也折损不少,便在此处设立了据点,留下一支偏军,然后绕过若蛮国,继续向西北方向进军。 此后又一年,晋国国内发生叛乱,南征的晋军受朝中征调,没过多久就班师回朝了。经此一役,折南国和若蛮国两国仇怨更深,战争也更加频繁。 若蛮国往西北的方向穿过千里多的丛林、山地和沼泽,再经过一片数百里的戈壁,有一块由狭长的平原和低洼山地组成的环形大陆,叫作“乌起平原”,那里分布着七十多个国家和城邦,被称作“乌起城邦国”,这七十多个城邦国时而战争,时而联盟,从折南国到“乌起城邦”这逾越数千里的丛林和戈壁里,散落着数十支雇佣军的兵团,他们在各个国家和异族部落中,以战争、暗杀和护卫为生。 第41章 恶鬼夜叉 “赤嵬军”是新近崛起的一支雇佣军团,军团的首领叫公输拓,手下的雇佣军有百十来人,虽然是一支小型的雇佣军团,但自公输拓打起“赤嵬军”的旗号,接受任务参战以来,每战必胜,一时间名声大噪。 而“赤嵬军”中最为出名的,并不是作为首领的军团长公输拓,而是他手下的六名队长之一,一个名叫夜叉的战士。 每一次的战斗,那个叫做夜叉的战士总是第一个向敌人发起冲锋,他挥舞手中的长剑,不知疲倦地疯狂屠戮对面的敌人,每到战斗结束时,他斩杀的人头总是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其他的雇佣兵。 只因每次战斗结束后,他总是浑身浴血,腰间挂满了人头,活像一只来自地狱里的吃人恶鬼,所以别人都叫他恶鬼夜叉。 而他最赫赫威名的一战,就是曾经单人匹马独闯怒龙族人的领地,在数百个怒龙族勇士的眼皮子底下,长驱直入,当者披靡,一剑斩下怒龙族首领的头颅,又在怒龙族族人的滔滔怒火中,杀出一条血路,踏马归去。 二人在一家酒楼里终于打听到“赤嵬军”的消息。“赤嵬军”最常落脚的地方深入南疆,是一处山岭,叫作“断石岭”,在“炉石镇”西北的方向,离“炉石镇”大约六七天的路程。二人赶紧上路,往西北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人迹罕至,白天的时候,韩钰和檀文豹用野草和树木制成了三个简易的陷阱,在灌木丛中抓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二人将野味挂在身上再往西行,将近晚间的时候,二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在野地里生起大火,在荒野外夜宿了一晚。 次日继续西行,沿途树木渐渐浓密,二人一连行了数日,到了一处山岭,四周都是断崖,只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往山岭的方向通去,小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蹄人迹清晰可辨。 檀文豹道:“这里应该就是‘断石岭’了。” 二人朝小路行去,小路两边是长满树木的悬崖,悬崖上枝叶横生,一眼往下望去,有着枝叶的遮挡,倒也不让人觉得害怕。 沿着小路行了许久,路两边也越来越宽阔,二人已快行到山岭入口,眼前出现一片浓密的树木,树叶繁茂,垂下的枝丫几乎将路口遮住。 二人继续往里行去,行了好一阵,便觉迷了路,里面的树木竟越来越密,脚下的野草也越来越厚,此时正是白天,树林里只透出少许的日光,昏黑如傍晚。 檀文豹只得拿出剑,砍开前面的草木,又行一阵,眼前渐渐变亮,二人正自欣喜,加快脚步往前行去。 突然,檀文豹神色一动,一丝破空的细微之声自上前方疾速飞来,他不及细想,运剑一斩,只听叮地一声响,手中长剑将来物斩了个正着,是一只利箭,利箭被檀文豹斩中箭身,顿时失去了准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掉落在地。 檀文豹也微微有些吃惊,刚才的来箭在空中飞行的力道极稳,若是寻常弓箭手射出的箭,以他剑上的劲力,必然被磕得乱摆乱飞,而这箭飞来时,他的剑刃正斩中箭身,如此的角度,竟觉有股微震之力,这使箭之人定然是个箭术高手。 第42章 赤嵬军团 他收起剑,正要说话,突然心头一凛,只听一声震喝,一股猛烈的劲风自头顶上方袭来。 身后的韩钰惊声叫道:“檀大哥,小心!” 那一瞬间,檀文豹只觉头顶上方的那股劲风犹如山石压顶一般,呼吸都为之一窒,他已不及抬头,迅疾往旁边翻身滚开,翻滚之中,他余光瞧见一团东西从树上落下。 当他站起身时,只觉地面一震,那团东西落到地上,竟是一个人,那人身躯极是庞大,檀文豹的身形已算是高大魁梧,那人竟比檀文豹还要高出一个头,他的腰身也极粗,竟比一般人大出两倍有余。 那人手中端着一柄巨斧,那巨斧的斧柄极长,即便是开山斧的斧柄也比这斧短不少,前端的阔刃大斧又沉又利,看着就令人心惊肉跳,怕是随便挨上一斧,就要变成一具肉浆。 这时那人手臂一抬,毫不费力地便将那沉重的巨斧抡起扛在了肩头上,张开嘴向檀文豹吐出几个字,那人的声音又粗又浊,有些含混不清,又带着地方的口音,檀文豹正在惊异之中,一时间也未听清那人说些什么。 那人瞪着眼朝檀文豹瞧了两眼,手臂一挥,手中巨斧呼地一下向檀文豹斜劈过来。 这时檀文豹已全神戒备,见那人巨斧劈来,不愿硬挡,身形往后一退,利斧堪堪从身前划过,待斧头划到另一边,力道已尽时,檀文豹运剑一磕,打在斧背上,将斧头弹起,向那人倒飞回去。 檀文豹出剑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那人显然有些诧异,伸出另一只手抵住斧柄,顿时止住回飞的势头,随即两手翻转,巨斧被高高扬起,这时他已是双手持斧的姿势。 檀文豹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那人接下来的攻势必然非同一般。他念头刚转,只听一声大喝,那人巨斧向檀文豹头顶直劈下来,这一劈迅猛刚烈,如轰雷击顶,檀文豹飞快后跳。 巨斧劈到地上,将地面劈开一道坑,震得地面的草木和泥土四处乱飞。 那人一斧劈下,竟不停歇,提起斧柄,往回一收,脚步前冲,又是一斧向檀文豹横劈过来。 他身躯庞大,这前冲的脚步却是极快,横劈过来的一斧,竟要比刚才那一斧更加迅疾猛烈,显然这是他练熟了的招数,一劈若是不中,对手必然后退,他正面的追击接踵而来。 这一刻端是凶险,如此猛烈的攻势下,那人的利斧,随便挨上一记,非死即伤。 檀文豹在战场上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的仗,临敌的经验极为丰富,虽然此刻凶险,但他却异常地冷静,他知道若是再避让,不说未必躲得过,即便躲过去,那人一直正面追击,前冲的势头必然比后退闪避要快得多,接下来的攻势只怕也躲不过去。 檀文豹不退反进,脚步向前迅疾斜踏几步,那人的斧头已横扫过来,这时檀文豹前冲的身躯已避开了斧头利刃的部分,双手持剑挡在了斧柄上。 这横扫的一斧力量非同小可,虽然斧柄是木头所制,也撞得檀文豹身形飞起,同时只觉双臂发热,胸口也为之一窒。 在寒边城的时候,檀文豹被誉为最强七战士之一,便是以力量见长,这人的力量,却比他的力量还要大。 檀文豹身形落到地上,长吐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那人显然也未料到,微微怔了怔。也只是怔了怔,那人双臂一扬,势大力沉的一斧又向檀文豹攻来。檀文豹挥起长剑,凝神接战。 那人一连劈出四斧,每一斧都犹如雷霆之势一般,刚猛霸道至极。 寒边城里不乏用斧的好手,都是直来直去,身壮力强的战士。檀文豹时常与他们对练,力量也不输于他们,对于长斧的招式也颇熟悉,只是那人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他不敢轻易硬拼,这时或退避,或突进,化解了那人攻来的巨斧。 二人正相斗间,突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什么人,胆敢乱闯‘断石岭’!” 第43章 青坞镇 那人听得女子的喝声,顿时停下手,将巨斧甩到肩头上扛住,朝檀文豹笑了笑,那人膀大腰圆,一身的横肉,长得又极高壮,好似一个巨人一般,他脸上却是肉圆圆地,这一笑倒令人觉得和善不少。 那女子的喝声一落,面前出现几个人来。当先的一人剑眉虎须,身形健硕,看起来非常的威武,他旁边有个女子比他矮了半个头,那女子一身银白的铠甲,腰间挂着剑,显得英姿飒爽。二人身旁跟着几人,也都是一身劲装。 当先的那人这时面露微笑,向檀文豹道:“这位英雄好本事!” 檀文豹向那人抱了抱拳道:“不敢。请问这里就是‘断石岭’,各位就是‘赤嵬军’吗?” 那人道:“正是。” 檀文豹又道:“我们二人来找‘赤嵬军’,正有要事相求。” 那人笑了笑说道:“在下‘赤嵬军’团长公输拓,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 檀文豹舒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与那使巨斧的人对敌,刚才着实凶险万分,虽然再打下去,他未必会输,但那人巨斧招式实在太过猛烈,尤其是前几斧,每一斧都有力破千钧的气势,稍不留神,便会送命,这等人若是放在战场上冲锋破阵,实有万夫莫当之勇。 这时韩钰跑上来,忙将事情原委向公输拓等人说了出来。 公输拓听完哈哈大笑,向旁边的人大声道:“兄弟们,又来生意了。早听说了那‘乌衣堡’的事,咱们这阵子也休息够了,前些日刚缝好军旗还没用过,正好拿他们给咱们祭祭旗。” 旁边众人听得一阵大乐,这时一个身背弓箭的劲装武士道:“听说‘乌衣堡’那帮人虽然是群毛匪子,但是头领伍炎圭有些本事,‘乌衣堡’人马也不少,是笔不小的买卖。正好夜叉不在,不然这次又要给他占尽风头了。” 公输拓笑道:“只怕这会夜叉已经砍下刺杀莫折大人的杀手阿速那的人头,从莫折府上领完赏钱往回赶了。” 他说完又向那身背弓箭的劲装武士道:“鹰眼,你先随这位小兄弟去青坞镇探一探,探清情况后马上回报。” 那名叫鹰眼的劲装武士拍拍手道:“好的,团长,那我先去看看,很快就回来,这可是笔不小的买卖,希望给个好价钱。” 韩钰领着檀文豹和鹰眼,三个人两匹马,连忙赶往青坞镇,赶了三日,终于到达。 南疆号称“三千大泽,十万大山”,是旧时南方诸古国和诸部落对那片无尽大森林的称谓,晋帝国南征以后,诸古国和诸部落纷纷被灭,各个古国和部落一些不愿臣服的人们纷纷往南逃亡,深入南疆。 南疆边界往西北约三百里的地方,有一块平地,方圆十里,树木稀少。晋国开国三十年,南征军中的一位将军白菹与其兄长争夺白家继承人落败,被封了一块并不属于晋国领土的领地,便是这块平地。 绝望中的白菹,当真带着一家家眷及家丁三十余人来到这片南疆里的封地。初时一无所有,白菹带着家人开始建造茅屋,建造瓦房,开垦农田,形成了一座小村落,又带领家人守护着这片领地,击退了前来骚扰的部落蛮人和落草贼寇。 因为经营有方,之后的二十年,这里逐渐变成了一座有着青砖青瓦的小集镇,附近的部落和散居的人们纷纷到小镇上置换粮食和美酒,这里也被人叫作青坞镇。 第44章 往事 白家在青坞镇已繁衍了五代,每一代家主自称白公,从最初的三十来人到如今常住人口已达一千五百人,若是最繁盛的赶集日,镇上来往的人数多达数千人。名义上青坞镇是晋国的封地,实际却是一块独立的飞地。 韩钰的高祖原是贵族之后,因犯下大罪,全家流放南疆,他的祖父后来见青坞镇繁华,便迁居到此地。 韩钰出生没多久,父母就接连因病去世,便由祖父将他抚养长大,从小教他舞笔弄字。 到他八岁的那年,祖父去世,他便时常寄宿在叔父家中,后来有一年,叔父与人争斗,不幸身亡,叔母也因此疯疯癫癫,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堂妹韩采菱,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韩钰靠着挖野菜,在镇上各家需要时帮忙打些下手,弄些饭菜填饱肚子,兄妹二人常常也吃不饱。再大了一些,因为手脚利落,韩钰靠着镇上酒肆里帮些零工,或是替人跑腿到各村落间递送信件或口信,赚些零碎钱。 因为家中无大人倚仗,镇上常常有同龄少年找他麻烦,他也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骂,他口舌伶俐,往往骂得对方七窍生烟,有时竟惹得对方大人也来找他麻烦,好在镇上的主人白老爷白烈为人倒是公正,替他解了不少围。 青坞镇的繁荣远近闻名,“乌衣堡”早有耳闻,这一次派人前来青坞镇强征粮食和钱财,惹得白烈气恼万分。白烈性子刚烈,自是不会接受,镇上一千多人,除去妇女和儿童,青壮年也有六百来人,一般的贼寇他自然不惧。 “乌衣堡”和伍炎圭的凶名白烈也素有耳闻,为了谨慎起见,他便让韩钰去请“赤嵬军”前来为青坞镇助战。 这些日镇上已在四围扎起了荆棘栅栏,建起了哨塔,等到韩钰回来的第七日,“赤嵬军”已赶到青坞镇。 “赤嵬军”一共来了八十八人,除了首领公输拓,还有手下五位队长。那日与檀文豹交手,手持巨斧的战士叫巨锤,是公输拓手下的一员猛将。 那位身着银白衣甲的女子叫公输初音,是公输拓的妹妹,善使长剑,据说身手犹在巨锤之上。那个叫鹰眼的队长负责军中远程攻击,手下十四人都是弓箭手。 另外二名队长,一人叫黑蛟,长得又黑又壮实,随身兵刃是一把厚背刀,另一人叫侯冈,手中兵刃是一柄黑铁长矛,看起来都是悍勇的战士。 镇上的人见“赤嵬军”只有八十八人,不免心中担忧,“乌衣堡”杀人屠村的恶行,镇上的人多有耳闻。 韩钰却不担心,这些日他一直与檀文豹呆在一起。听檀文豹说起这些雇佣军,说他们虽然不如他在寒边城时的士兵那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但单兵作战的本事却比一般的士兵强上许多。那帮贼匪,看起来吓人,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赤嵬军”对付那帮贼匪,再加上镇上的防卫,应该不成问题。 檀文豹的本事韩钰亲眼见过,心中佩服不已,他说的话,自然也深信不疑。 韩钰年纪虽小,却颇有眼力,他能感觉出,这些以打仗为生的雇佣军,身上都透着一股杀戮之气,仿佛是嗅着血腥味跟过来的,因为有仗打而感到异常地兴奋。倘若不是为青坞镇助战,平常见到这些雇佣军,只会令他觉得可怖。 来到青坞镇这几日,“赤嵬军”这群雇佣军每日都在镇上的酒肆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自由自在,不为吃喝忧虑,看得韩钰心中既有些畏惧,又有些心生向往。 第45章 风起青萍 这一日,方圆十里的平地上刮起了大风,镇上格外的安静,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好似消失了一般,镇上的人觉察出了异样,这时便听哨塔上有人喊到:“贼子来了!贼子来了!” 随着哨卫的喊叫声,镇上一些胆大的人往镇子的入口处聚集,那里围起了高高的栅栏,透过栅栏可以看见黑压压地一大队人马向镇子靠近。 那大队人马越行越近,随身的兵刃不时闪着刺目的光,闪得镇上的人心中直发慌,大队人马行到离栅栏大概百步远时,停了下来。 当先的一人身上披着乌黑的长袍,骑着一匹栗黑色的高头大马,眼睛像鹰一般看向镇口高高的栅栏,他阴沉的脸色透出残酷的笑意,口中喃喃自语道:“看样子是准备反抗了!” 那人身后这时有人朝镇子高声叫骂道:“好大的胆子!你们这群卑贱的猪狗,老子好生提醒你们,让你们备好礼物献给堡主,是给你们生路!你们这些猪狗真不知好歹,还胆敢反抗咱们‘乌衣堡’,简直是自找死路!” “赶紧给老子开门,乖乖滚出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子留你们个全尸。”一众贼匪也跟着大声吆喝。 随着一阵阵的高声喝骂,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人群中飞出来,越过栅栏,滚落到地上。 镇上众人一阵惊呼,刹时间骚动起来,那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便听先前那个声音骂道:“还不赶紧乖乖滚出来给老子开门,否则,你们就跟这佤人的老顽固一样,人头落地。” 离青坞镇约莫三十里的丛林中有个佤人的部落,佤人常常会来青坞镇赶集,大多都是熟识,这人头便是佤人的族长依桑。 镇上有人惊惶,有人愤怒,这时已年近六旬的白老爷白烈双眉竖立,一脸怒火地站到镇门前高声道:“我白家在青坞镇开镇六十余载,历经艰辛,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恶人没遇过,你们一群蟊贼,如此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当真以为是没人能治得了你们了吗?今天要是你们敢进来,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当先的那人恶狠狠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在他一身乌袍的衬映下更显阴沉,过了片刻,他调转马头,吹了声低哨,径直朝青坞镇相对的方向行去,他身后大队人马也跟着呜啦啦地一齐离开。 “乌衣堡”的一众贼寇竟出乎意料地直接走了!大队人马的贼寇如此一走,镇上众人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更加惴惴不安。 “乌衣堡”的恶行早已传遍了宁南县边界的南疆各处部落和村寨,他们向来杀人屠村,毫不留情,这次空手而走,势必有所谋划,再来时,一定是一场狂风暴雨。 这一晚青坞镇平安无事,但镇上的居民却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次日一直到了傍晚,依然未见“乌衣堡”有任何行动,但镇长居民们却并不轻松,明明是白日当空,却都觉有股乌云笼罩在头顶。 第46章 出击 这日深夜,青坞镇四周的夜色变得无比的寂静,突然,镇子西南的一角冒起了熊熊火光,哨塔上的守卫们立刻大声呼喊起来,镇上的居民本就战战兢兢,难以安睡,这一刻都被呼喊声惊醒过来,男人们纷纷拿出长矛、铁具或木棍出了门,女人和孩子们则躲在家里。 冒起熊熊火光的地方是一处遍布荆棘的栅栏,此时被烧得劈啪作响,只见栅栏外飞进数支冒着火的箭矢,落到镇内的屋子和枯草地上,一下子燃起了火,刹那间镇上的人群里一阵混乱。 便听白老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大家不要慌张,都向我这边靠拢。” 过了一会,只听哨声大作,在黑暗中连绵响起,直搅得镇上居民惶恐不安。黑暗里猛地冲出一群人,他们将已烧塌的栅栏劈开一个口子,径直向镇内冲来。 那群人还没冲出几步,就听一阵惊叫声接连响起,冲在前面的数人一下子东倒西歪,惨叫起来,有人喊道:“地上有暗器。”剩余的人立马后撤退走。 原来青坞镇早有防备,整个镇被栅栏围上,栅栏边的草地里,都埋了许多削得极尖的木锥和铁蒺藜。镇上的居民将中了埋伏的几个匪贼绑了起来,这一晚“乌衣堡”的匪寇们退走后并未继续强攻。 虽然看起来似乎阻退了匪寇,但镇上居民们却更加忧心了,青坞镇是大镇,守备力量非一般村寨能比,但“乌衣堡”的贼寇们也并不莽撞,竟然没有强攻,而是黑夜偷袭,想来那头目伍炎圭的确不简单,既狡猾又谨慎,他令人惊惧的恶名当真不是平白得来,这次贼寇们损失极微,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下一次再来时,会有什么可怕的行动。 这无形的压力遍布了整个青坞镇,镇上的居民都陷入一阵惶恐之中。韩钰也忧心忡忡,下半夜全没睡着,檀文豹倒不担忧,在韩钰的小破屋里睡得沉熟。 这日,天还未亮,一队人马便悄悄出了镇,正是公输拓带领的“赤嵬军”。韩钰忧心难眠,见“赤嵬军”出了镇,忙将檀文豹叫醒。 檀文豹见韩钰满脸忧色,于是道:“韩兄弟,不必担心,如果我所料不错,‘赤嵬军’必是去追杀‘乌衣堡’的贼寇去了。” 韩钰惊讶道:“可是‘赤嵬军’人数不足一百,而‘乌衣堡’的贼寇那么多,黑压压来了一大片,我看起码比‘赤嵬军’多了好多倍,‘赤嵬军’只有这么一点人去追,能打得赢吗?” 檀文豹微微笑道:“‘赤嵬军’这些人我仔细瞧了,别看这些日天天在酒馆里喝酒,其实个个都悍勇嗜血,即使是最普通的士兵,一个人至少也能敌得过三个贼匪,几个领头的队长更是身手了得,这群士兵如果在战场上拧成一股劲,只要阵形布置得当,就是十倍的敌人,也能打的赢。而那‘乌衣堡’的贼寇们虽然看起来狡诈,实则狂妄愚昧,青坞镇这么大的镇,请来雇佣军前来助阵,可贼寇们显然并不知情,连事先调查一番都不做,如此敌我不明,他们一定会败,想必‘赤嵬军’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主动出击,设伏截杀去了。” 第47章 好奇 韩钰听得大是振奋,却仍然有些担忧,不禁问道:“要是‘赤嵬军’没能找到‘乌衣堡’那群贼匪,贼匪们又转回头来袭击我们镇,那可怎么办?” 檀文豹道:“不会的,‘赤嵬军’天未亮就悄悄出了镇,应该是已得到了贼匪们落脚地的确切消息,如果我所料不差,最多今天晚上为止,‘赤嵬军’和‘乌衣堡’一定会有一场大战。” 韩钰这才高兴起来,心中石头落下,迷糊糊睡去,待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这时外面一阵吵闹,他爬起来走出去,却见镇上的人正议论纷纷。 原来白老爷的孙子白扈和几个镇上少年不见了,据说“赤嵬军”出镇后,白扈与少年们也偷偷溜了出去,想要亲眼瞧一瞧“赤嵬军”与贼寇们如何作战。 那白扈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平日虎头虎脑,胆子极大,常与镇上的同龄少年打架玩闹,惹是生非,也常常被白老爷责罚,挨了不少棍棒。 此时正值青坞镇焦灼煎熬之际,白老爷大怒不已,一众人正商议着,韩钰见状心中有了主意,上前向白老爷道:“白老爷,我知道白扈经常去哪里,让我去找他回来吧,即便途中遇到贼匪,我年纪小,装作别处村里的小孩要去山中打柴,应该能蒙混过去。” 白老爷正焦头烂额,听韩钰说得有理,当即同意。本来恶战在即,韩钰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激动与好奇,他和白扈一样,也想亲眼瞧一瞧“赤嵬军”与“乌衣堡”的匪寇们大战的场面。 南疆各类异族杂居,常常发生争斗,民众轻死易发,好相攻击,即便是孩童,都有好武的习气。 韩钰回到家,嘱咐了堂妹韩采菱几句,背上一只草篓和一把柴刀,悄悄出了镇。 几处白扈常常玩耍的地方,他都很是熟悉,寻过去时,也不见众少年的踪影,不多久,却给他寻到一处人马行经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循着痕迹寻过去。 一直寻到下午,日光渐西时,韩钰才猛然醒悟过来,这痕迹的去向像是通往一处山谷,那山谷他曾去过几次,里面有溪流,有平地,是个歇脚的好去处,“乌衣堡”那帮贼寇多半在山谷落脚。 去山谷的路约莫还有半个时辰,这时他越发小心起来,绕着大队人马行进的痕迹迂回寻去,寻了好一阵,眼见暮色将近,离山谷也不远了,他正要坐下休息,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他顿时心神一震,接着,便有兵戈相交声远远传来。 他背起草篓往兵戈交击声处行去,来到一处山头,只见下面便是山谷。山谷里杀声大作,韩钰向下望去,只见下面的人马冲击交错,杀作一团。 山谷四周都是悬崖,韩钰所在的山头离山谷颇有一段距离,他看不真切,便沿着悬崖边沿移步到另一处乱石边,此处离山谷只有约莫二十来丈高,悬崖并不陡峭,上面有不少突出的山石,山谷里也看得很是清楚。 他仔细向山谷望去,只见底下一队人马在山谷的战场上飞快向前突进,当首的那人身形巨大,手持又长又沉的巨斧,正是“赤嵬军”的巨锤,对面的人不必想,便是“乌衣堡”的贼寇。 第48章 英姿飒爽 巨锤与贼寇们一相遇,他手中巨斧便挥动起来,直劈横斩,刹那间威势吓人,顿将对面的人砍得鲜血四溅,断肢横飞。 对面的贼寇们见巨锤如此凶神恶煞,胆怯顿生,霎时纷纷如潮水一般溃退散开。 巨锤突进的方向,正是人群中的那个骑着栗黑色高头大马的乌衣人。 又一队人马挡住了巨锤的去路,巨锤往对方人群中直冲过去,见人便砍,所向披靡,挡者无人是他一斧之敌,面前的敌人全被生裂其躯,血溅涂地。 他庞大的身躯举着长长的夺命利斧,好似浴血的杀神,触之即死,挡路的贼寇们看起来已畏之如虎,一触即溃。 如此猛烈的战斗韩钰还是第一次见到,初时他心中紧张不已,伏在山石间偷偷往下看,这时见巨锤如猛虎入羊群,无人可挡,一时间看得他热血贲张,胆气也壮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身子,心中暗暗给巨锤鼓劲助威。 巨锤勇不可当,身后的十多个雇佣兵战士分作两翼,跟着他很快便冲到那乌衣骑士近前。 瞧那乌衣骑士的装扮和气势,连赤面也围在他身边,多半就是“乌衣堡”的首领伍炎圭,那伍炎圭实在凶名赫赫,韩钰不免又紧张起来。 巨锤高举长斧,向乌衣骑士猛劈过去,乌衣骑士引马跃开,又迅疾驱马提钩迎向巨锤,二人瞬间斗在一处,巨锤勇不可挡的前冲势头似乎一下子也被牵住。 在崖上的山石间,韩钰也无法看得太真切,见那乌衣骑士纵马前趋后退,也不知手上明晃晃的银钩如何作势,竟将巨锤刚猛沉重的长斧挡下。 贼寇们显然已被巨锤吓破了胆,远远地散开,乌衣骑士虽然这时挡住了巨锤,但贼寇们心中恐惧,一时也不敢围上前。 乌衣骑士身边有四人,大盗赤面也在其中,这四人提着兵刃站在一旁,此时并未出手。 巨锤身后两翼的雇佣军快速聚过来,形成半个包围圈,他们手中俱是长长的霜矛,齐唰唰向乌衣骑士一方刺过去。 乌衣骑士身边那四人这时才齐齐出手,将雇佣军们刺来的长矛挡住,看起来都是本领高强的大盗。 双方相斗半会,那乌衣骑士似乎在喝骂着什么,这时才见躲得远远的贼寇们慢慢又围了上来。 韩钰在上面看着,不由心中担忧,替巨锤等人捏了一把冷汗,他这队人马人数实在太少,这时已深入贼匪们的层层包围圈中。 正当韩钰担忧之际,突然杀声大作,从山谷的另一面冲出一支人马,领头的人正是“赤嵬军”六队长之一的公输初音,她一身银白的皮甲,连胯下的坐骑也是白色。 公输初音高高扬起长剑,御马飞驰,一身银装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好似一支白色的利刃直插向将要围上巨锤的贼匪们。 贼匪们与战马相遇,公输初音手中利剑配合战马的冲刺,霎时横冲直撞,瞬间便将贼匪们冲开,她身后的人马跟着她一齐前冲,贼匪们完全抵挡不住,不是死在剑下,就是被踩死在马蹄下。 第49章 胜局已定 贼寇们先前被巨锤打散冲乱,死伤不少,这时再遭突袭,刚提起来的勇气又被扑灭,已心神惶恐,一大群人乱作一团,死的死,跑得跑,人群中心护卫在乌衣骑士周围的贼寇们已不剩多少。 公输初音冲锋一阵,已冲到乌衣骑士后方,乌衣骑士一方只剩五人在中央,巨锤和公输初音带领的两支人马将五人团团围住,形势立刻逆转。 被冲散了的贼寇们拼命往山谷出口跑去,出口处是一个上坡,贼寇们刚跑到半坡间,一阵箭雨从两边的树上落下,冲在前面的十来个贼寇顿时中箭倒地,贼寇们一阵骚乱。 还未等众贼寇回过神,这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出口上方一支人马汹涌冲下来,直扑“乌衣堡”一众贼寇。 这支人马人数众多,领头之人雄姿勃勃,正是“赤嵬军”首领公输拓。 众贼寇早已被吓破了胆,见又一支人马从山谷出口处冲过来,一下子陷入绝望之中。 公输拓领兵杀到,众贼寇抵挡片刻,顿时好似被砍菜瓜一般砍倒一大片。贼寇们斗志全无,转身便向谷中慌乱地奔逃。 山谷中的乌衣骑士等五人倒是悍勇,在巨锤和公输初音两支队伍的围攻之下,竟硬生生闯开一个口子,冲入混乱逃窜的贼寇之中。 山谷之上,韩钰看得震惊不已,果然如檀文豹所料,只是不久的功夫,“赤嵬军”就将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打得七零八落,狼狈溃逃。 整个山谷陷入一片倒的杀戮之中,已经有雇佣军们将杀死的贼寇割下头颅挂在身上,韩钰看得阵阵心惊,此时山谷中秋风列列,鲜血染红了大地。 慌不择路的贼寇们竟开始往山崖边奔逃,显是想要翻上山崖逃命。 “乌衣堡”败局已定,青坞镇的大患终于被除掉,韩钰不由心中大松一口气,山谷下的杀戮实在触目惊心,韩钰不再去瞧,倚靠在山石上,呆呆望着山林出神。 过了一阵,从山崖的近处传来丝丝喘气声,韩钰吃了一惊,扭头望去,只见山崖下不足丈余高的一处凸起山石上,一名“乌衣堡”的贼寇正持着刀往上攀爬,眼见便要翻上山崖。 那贼寇抬眼瞧见韩钰,似乎也吃了一惊。韩钰心中害怕,起身就跑,不过片刻的时间,身后传来一阵飞快的脚步声,显然那贼寇已翻上山崖,追了过来。 韩钰心中大骇,瞥眼瞧见身后刀光闪烁,不由俯身就地一滚,滚到一处树丛中,他站起身抬头看去时,只见那贼寇正挥刀向他砍来。 韩钰惊叫一声,拔腿又跑,还没跑出两步远,就听一声惨叫响起,他不由扭头看去,只见那贼寇已倒在地上,而旁边有一人手中持着剑,剑上鲜血直滴,却是檀文豹。 韩钰大喜,叫道:“檀大哥,你怎么来了?” 檀文豹道:“我看你出了镇,怕你有意外,所以出来找你了。” 韩钰大是感动,正要说话,却见山崖下又翻上一个人来,那人手中持着银钩,瞧见不远处的二人,顿时目露凶光,持银钩飞扑过来。 檀文豹提剑转身一挡,将那人银钩挡住,待他看了清楚,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日与他交手的大盗赤面。 第50章 对战乌衣 此时赤面身上被殷血染红了大片,一脸凶煞之气,显是经历了一番恶战逃生,他银钩被挡,随即一收,便要再次攻过来,檀文豹却道:“原来是你!我不拦你,你走吧。” 赤面顿时一愣,仔细向檀文豹瞧去,待看清檀文豹面容,终于认出他来,赤面显然大感意外,向檀文豹抱了抱拳,飞奔而走。 檀文豹四处张望,过了片刻向韩钰道:“此地凶险,还是先回镇上吧。” 贼寇人数众多,虽然在山谷里被“赤嵬军”虐杀了大半,但奋力翻上山崖逃命的也不少,此地确实凶险,想着“乌衣堡”已被打败,韩钰道:“檀大哥,咱们回去吧。” 二人动身向青坞镇行去,行了一阵,檀文豹突然转过身,盯着面前的树林喝道:“是谁?” 话音落下时,树林间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乌衣,长脸深目,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眼睛如鹰一般锐利,正是那个乌衣骑士,只是此时胯下已无战马。 乌衣骑士冷冷盯着二人,锐利的眼神里透出阵阵寒意,瞧得韩钰心中直发颤,就见那乌衣骑士看着檀文豹手中尚留着血迹的剑,恶狠狠说道:“我伍炎圭今日一败涂地,本来只想苟且逃生便罢,可怜我侄儿刚逃出山谷,就被你杀了,哼哼,我这一生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青坞镇的人将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不过今日逃生之前,我要先拿你俩的血,来替我侄儿偿命。” 这乌衣骑士果然就是凶名远扬的“乌衣堡”首领伍炎圭,他手中的银勾陡然出鞘,乌黑的衣袍在这树林间显得格外阴森,他的赫赫凶名配上此时他那副阴狠残酷的面容,似乎透着一股无形的杀意,直令韩钰觉得胆寒。 韩钰正心生畏惧之时,只听檀文豹一声震喝,韩钰打了个激灵,就见檀文豹与伍炎圭二人已动上了手。 韩钰紧张地看着二人激斗,看了一会,颤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在伍炎圭闪烁的银辉之下,檀文豹丝毫不让,这时他以威猛之势连劈十来剑,将伍炎圭的攻势一一格挡下来。 伍炎圭的银勾变化难测,往往从意料不到的地方进攻,时不时便想要将檀文豹的剑式锁住。 好在檀文豹临敌经验极丰富,戒备在先,变招也极快,虽不能像在战场上那样随心所向地斩杀对手,却也堪堪挡住了伍炎圭的银钩。 伍炎圭凶狠的脸上残忍之意更盛,口中说道:“难怪!还真有些不小的本事。” 他手中银钩变得更加凌厉诡异,想要顷刻间将檀文豹毙于银钩之下,显然他也没能料到,对面一个无名之辈,竟然如此厉害。 伍炎圭兵败逃亡,侄子又被杀,心中正窝着大火,他天性本就阴毒残暴,以为不费力气,随手就能将二人杀掉,泄一泄心头愤懑,哪知竟遇到硬手,没能如愿,这更激起了他的恼怒之气。 檀文豹却全神贯注,他常年战场浴血,杀人无数,对敌时从不分心,这时趁伍炎圭说话之际猛然出手,持剑直劈,霎时迅猛凌厉,剑势威赫。 他的剑法都是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杀人招式,凭借着这些磨炼出来的剑招,他杀场浴血,屡立军功,从最底层的士兵一步步晋升为牙门将,被誉为寒边城最强七战士之一。 刚才这一式直劈便是他在战场上最厉害的杀招之一,用作对付难缠的对手,这一式起手是直劈的架势,后面一剑连着一剑,几无间隙,汹涌地攻向对手,无论对手抵挡或是闪避,都难以逃脱被斩杀的结局,端是厉害无比。 第51章 不是巧遇 此时伍炎圭直臂上扬,使银勾一格, 檀文豹这一剑势大力沉,伍炎圭直臂使勾朝上格挡的力量必然远远不及,剑势依然是极快下沉之势,而伍炎圭的银勾与剑相触,也是往下一弹。 而此时奇怪的是,银勾只下落数寸,伍炎圭手腕飞快翻转,银勾划了个极小的角度,竟又向上弹起,磕到檀文豹剑身靠近剑柄的部位。 这正是剑力薄弱的地方,顿时化解了檀文豹这一剑大半的威力,伍炎圭趁着这一剑威力减弱之时,斜撤避开。 这一式杀招竟被如此化解,檀文豹也暗自吃惊,这伍炎圭在略显仓促之时,使出第一式格挡他威猛下劈的剑势,也只能微微阻挡,而接着伍炎圭在极短的时间内使出第二式,不仅需要化解汹涌的剑力,又要极足的力量和巧妙的运劲恰好格挡在剑身前端,这两段一层接一层的格挡,以连续的运劲抵消了强劲的剑力,其招式运用之精纯,实在难得一见。 军队里的招式都是大开大合,杀伐凌厉,如此精妙的招式,在战场或许不如横劈竖砍来得直接有效,但于二人对敌,却大有用处。 檀文豹感觉伍炎圭这一招还未完全使尽,应该还有第三式的攻击,只是因为他自己这一剑威力极大,也压制了伍炎圭精妙的招式,使他来不及使出最后一式的攻击。 这伍炎圭与赤面同样都是使的银勾,可无论是力量还是对招式的运用上,都要比赤面厉害得多,他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与之对敌。 这草莽贼寇的身手,即便是放在寒边城的军中,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檀文豹自觉想要胜他,也殊无把握。 原本檀文豹的力量要比伍炎圭大一些,但伍炎圭的银勾招式使得极精湛,攻时变化诡异,难以防备,守时银勾击打在剑身的部位,往往都是檀文豹运剑之中力有不逮之处,将他威猛的剑势化解。 二人剑来勾往,交手一阵,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伍炎圭已怒气炽盛,他使银勾将檀文豹逼开,眼神朝韩钰射来。 韩钰正瞧着二人打斗,见伍炎圭突然望向自己,眼神里杀气毕露,顿时吓了一跳,显然这匪寇首领与檀文豹拼斗多时却奈何不得,郁气无法消解,想要杀他解气。 这时,只听檀文豹大声喊道:“跑!躲远点。”手中剑运剑飞刺伍炎圭。 韩钰转身便跑,向林间蹿去,他跑了一会,扭头就见伍炎圭已摆脱了檀文豹,正向他追来,他心中大骇,以那伍炎圭的本事,他根本躲不过,只消一勾,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猛力发足狂奔,正在这时,突然,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冒向心头。寒意的来源却不是在身后追他的伍炎圭,而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静静地站着,好似已站在那里许久一般,他右手持着一把锃亮的长剑,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颤栗的气息,此时的韩钰似乎有种奇特的感觉,那气息好似一种有形之物,从那人身上不断散发出来,似乎将整个林间也染上一层肃杀之意。 此时韩钰为那人强烈的气息所慑,只觉胸口发闷,浑身瘫软,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上。 突然间,那人的身形似离弦的箭一般,从韩钰身旁一晃而过,那人身上穿的是褐色的衣装,此刻在韩钰眼里,就觉眼前的身影连成了一条褐色的线,从眼前极快划过,直朝伍炎圭飞射而去。 还未等他应过神来,就见白光一闪,只听“咝”地一声轻响,接着便是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就见那伍炎圭晃晃悠悠,颈脖突然裂开,颈上人头向下掉落,无头的身躯一下子瘫在地上。 那人捡起地上的人头,装入衣袋中,看了看二人一眼,朝山谷的方向行去。 统领“乌衣堡”数百贼众,号称“乌衣银勾”,纵横驰骋无人能敌的伍炎圭,竟被一剑毙命,檀文豹和韩钰二人大感惊骇,这时也看清楚了来人,二人竟然见过,就是那晚在那破旧神庙里,分了兔肉给他们吃的那人,那人气质特异,只要一见就会让人印象深刻。 第52章 招募佣兵 刚才那人一剑斩杀伍炎圭的那一幕,檀文豹看了个清楚。那人持剑奔到伍炎圭身前时,伍炎圭已经出手,那人全不闪避,也不格挡,将身体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待伍炎圭兵刃即将临身,露出空挡的一刹那,他的剑突然如电一般闪过,瞬间划过伍炎圭的身躯,切断了他的颈脖。 这一剑也当真凶险,倘若再慢一分,只怕死的就是那人了。那人如此剑技,非有绝大的胆色,和千锤百炼的磨砺,绝不可能使出来。 地上只留下伍炎圭无头的躯体,韩钰惊诧一阵,回过神来时,想到祸首已经伏诛,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在他心中,檀文豹已是无比的厉害,与那可怕的伍炎圭相比也毫不逊色,但那人一剑就将伍炎圭斩首,实在是厉害得难以想象,忍不住向檀文豹问道:“檀大哥,你说这人是谁呀,怎么这般厉害?” 檀文豹摇摇头,说道:“我也没听过。”随即又道:“这里离山谷不远,也不是安全之地,还是先回镇上去吧。” 二人回到青坞镇时,已是夜晚时分,韩钰给镇上的居民们带来了一个大好的消息,“乌衣堡”的贼寇已被“赤嵬军”击败,贼首伍炎圭已身死魂灭。 韩钰将今日所见说给众人听时,镇上的居民们简直不敢相信,都只觉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原来白老爷的孙子白扈一天不见,直到傍晚才灰头土脸地回到镇上,挨了白老爷的一顿狠揍。 众人都以为韩钰没能找到白扈,害怕被白老爷责罚,便信口胡说讨人欢心,直到这晚后半夜,浑身血腥的“赤嵬军”回到镇上,带来了确定的消息时,镇上居民们才开始彻夜欢呼起来。 “赤嵬军”一共击杀“乌衣堡”贼寇二百八十二人,俘虏七十三人,而杀死贼首伍炎圭的,原来却是“赤嵬军”六名队长其中之一,被人称作恶鬼夜叉的那名队长。 在南疆恶名昭着、杀人无数、听得名字就让人头皮发麻的“乌衣堡”就这样被屠戮覆灭。 按照事先的约定,杀死一名普通贼寇,悬赏白银五两,杀死一名大贼,悬赏白银五十两,而贼首伍炎圭的命,值白银五百两。 此次“赤嵬军”大获全胜,需花白银将近两千两,青坞镇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现货白银,便献出镇上的粮食当作一部分抵扣。 “赤嵬军”攻灭“乌衣堡”的次日,军团长公输拓又命令被俘虏的贼寇们带领“赤嵬军”来到“乌衣堡”的老巢铜鼓山,运回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还有一些抢来的金银珠宝。 这一战收获颇丰,“赤嵬军”在青坞镇又休整了几日。在青坞镇的这些日里,“赤嵬军”与镇上居民秋毫不犯,接着便传来消息,白老爷与“赤嵬军”已达成协议,“赤嵬军”的驻扎营地将搬到青坞镇附近数里远的一处溪林地。 “赤嵬军”大败“乌衣堡”的消息不久便传遍了南疆边界的各处地方,甚至已传到晋国边境的郡县内。 这些日,青坞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多了许多各部落村寨的青壮年男子,原来“赤嵬军”首领公输拓在镇上发布了告示,预备招募佣兵。 从韩钰得知这个消息的那样一刻起,他就心动不已,在镇上时,他常常饥一餐,饱一餐,遭尽白眼,纵然他口齿伶俐,处事机灵,终究年纪尚小,受人欺负的时候也不少。 “赤嵬军”们每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为生计忧愁,早已让他心生羡慕。 第53章 如愿 招募的条件倒不简单,须达到三点要求,其一,“赤嵬军”有一种木杖,约莫五尺六,入募者身高不能低于此数,其二,能举起一块百斤重的石墩,其三,能一口气跑十里远。 通过此三点考验,便可加入“赤嵬军”,且马上即可领取粗粮二斗,或是铜钱三十枚,倘若有特殊本领,熟弓马兵器,阵前厮杀的勇士,只要其本领过关,则有更多的优待。 南疆边境各部落异族物资贫乏,常常缺衣少食,除了狩猎和采摘野果,部落之间往往靠抢夺争斗,或是以物易物获取所需,自从晋国征伐四方,拓土南疆后,晋国的钱币便也在南疆各处流通开来。 南疆以北的折南国和若蛮国自与晋国相通后,也学着晋国铸造钱币,不过他们铸造的钱币不如晋国的钱币赤足耐用,因而也不如晋国的钱币流通得广。 “赤嵬军”招募佣兵的这三点要求难倒了不少人,同样也难倒了韩钰,他身高倒是足够,但年纪尚小,身子单薄,根本无法举起百斤重的石墩,这让他郁闷不已,常常求着檀文豹教他如何锻炼气力,如何杀敌制胜。 这一日,韩钰正在门前的榕树下学着檀文豹教他的剑法,突然附近嘈杂喧闹起来,随即传来一阵爽朗的谈笑声,不远处一群人径直向他家门前行来。 韩钰不由仔细看去,便见当先一人威风赫赫,正是“赤嵬军”的军团长公输拓,此时公输拓面带微笑,韩钰心中顿时一喜,暗想,莫非我的机会来了! 公输拓一行走到门前,略过韩钰,朝门前的檀文豹抱拳道:“檀兄,我们又见面了。” 檀文豹有些惊讶,也抱了抱拳,说道:“公输团长,来找我的么?” 公输拓哈哈大笑,开门见山道:“正是,上次见过檀兄的本事,公输拓心中仰慕,今日前来,就是想邀檀兄加入我们‘赤嵬军’。” 檀文豹低头沉吟,韩钰却不乐意了,嚷嚷道:“加入‘赤嵬军’,我也可以。” 他丢下手中剑,朝旁边的榕树打了两拳,弯起胳膊朝公输拓示意,惹得一众雇佣军哈哈大笑,公输拓也朝韩钰看来,说道:“原来是上次报信的那位小兄弟,你也想成为雇佣军吗?” 韩钰点点头道:“是的。” 公输拓笑道:“咱们雇佣军,常年过的都是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说不准哪日就丢了性命,你不怕么?” 韩钰听了这话,脑中顿时闪过那日见过的血腥场景,心中一下子有些发怵,转念又想,从前的那些日子吃不饱穿不暖,遭人白眼,日子着实难过,再见这群雇佣军个个飒气英姿,不禁血气上涌,眼神坚定道:“我不怕!” 公输拓朝韩钰上下打量了片刻,点头道:“不错,是块好料子,好!就准你加入‘赤嵬军’,明日来我们营地报到。” 说完又朝檀文豹道:“我听说檀兄从前是晋国的将军,后来犯重罪入狱,被流放到这偏野的南疆,但凡流放到南疆的囚徒,不是受苦役而死,就是染瘴疾而亡,少有善终。檀兄气势不凡,天生就是勇猛的战士,倘若不打仗,一身本事白白浪费,岂不可惜!咱们这小小的‘赤嵬军’,必然比不过檀兄从前的地位,但胜在有吃有喝,自由自在,说不定哪日打了个了不得的大胜仗,也能够像那些天下名将一般,名扬天下,流芳百世,就算有一日醉卧沙场长眠不醒,也算我辈最终的归宿,总好过落魄无为一生!不知檀兄意下如何?” 檀文豹叹了口气,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获得赦免,重披战袍之事,终究希望渺茫,于是抱拳道:“承蒙公输团长看得起的檀某,亲自前来拜访,檀某甚感荣幸,愿为‘赤嵬军’效力。” 公输拓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赤嵬军’明日恭候二位前来。” 第54章 入伍 “赤嵬军”新的营地落在溪流边的一处山头上,离青坞镇大约十多里远,山头不高,虽然草木丛生,但长的都是低矮灌木,里面有一片颇为平整的地面,显然已被佣兵们整顿了一番,铲除了大片的草木,地面上已扎起了不少营帐。 当檀文豹和韩钰到来时,公输拓十分高兴,率一众佣兵列队欢迎。 那场面不禁让韩钰有些受宠若惊,他自知是沾了檀文豹的光,不免心中感叹,能识得这样了不得的大哥,实在幸运,从前的时候,他常常都是那个遭人白眼和忽视的小卒子,哪曾受过这般待遇。 来“赤嵬军“营地之前,他还有件未了的心愿,就是他的堂妹韩采菱。韩采菱只有七岁,以前他自己吃不饱饭,韩采菱跟着他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早想将堂妹安顿妥当。 镇上有个打铁的张铁匠,约莫五十来岁,有个妻子与他相依为命,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从前韩钰挨饿时,常常溜达到他的铁匠铺里帮他打些下手,混口饭吃,由此熟络起来,这次韩钰要加入“赤嵬军”,便将堂妹韩采菱托付给了张铁匠夫妇。 张铁匠夫妇原本有两个儿子已经成年,大儿子在一次与夷人的争斗中被数十人围攻致死,二儿子某日外出时不慎失足跌落山崖而亡。 夫妇二人中年连丧二子,难免痛苦悲戚,时常念叨,想要再生一子却又始终无法如愿,年纪越大思子之心也越来越深,韩钰将韩采菱托付给二人,二人也乐得收养。 这日韩钰见“赤嵬军”的营地一片欢闹的光景,拘谨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天性爱玩爱闹,不禁在营地里四处走动,找上几个老兵模样的人闲聊一阵。 上次与“乌衣堡”一战,韩钰以为“赤嵬军”已全军出动,来了营地才知,除了出战的佣兵,“赤嵬军”里还有些佣兵家眷和新兵留在营地。 前些日在青坞镇,“赤嵬军”一共招募了近百人,招募的兵源中,除了一部分来自周边各村寨的青壮年,还有一部分竟都是“乌衣堡”被俘的贼寇。 “赤嵬军”原有的人员,加上新招募的百十来人,整个营地已有近三百人。 这日不多久,公输拓就当众宣布,让檀文豹做了队长,新近招募的佣兵照例先由队长们挑选中意的良才,其余的再由公输拓分配给诸位队长。 公输拓给檀文豹拔了九人,让他执管,韩钰满心欢喜地以为会分到檀文豹那一队,可不曾想却被公输拓亲自点名,让他去做队长夜叉的亲兵护卫。 “恶鬼夜叉”之名,韩钰早已听了许多,也亲眼见识过,一想到他锐利的身形,还有那浑身散发出的令人心神颤栗的气息,韩钰不禁头皮发麻,但他初来乍到,自然不敢违逆,只能乖乖答应,心想着等过些时日,混得熟了,再让檀大哥给他说说情,让他归到檀大哥一队。 夜叉的营帐在整个营地的东边,这日夜幕降临时,营地的欢闹散去,韩钰静悄悄跟在夜叉身后,不时偷眼瞧向他冷峻的面容,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55章 十三鬼夜叉 到了营帐,夜叉走进帐篷里,韩钰这才小心翼翼跟了上去,小声道:“队长。” 夜叉头也没回,自顾自将身上佩剑解下放到床边,口中道:“你先去旁边的帐篷休息去吧。” 韩钰赶紧退出夜叉的营帐,只见左边有个帐篷挨得很近,韩钰走进帐篷里,里面住着四人,韩钰小声向每人打了招呼,走到一处角落弯腿坐下。 营帐里那四人正整理着床上的衣物,俱是一言不发,韩钰悄悄躺下去,听着外面其它营帐里欢声笑语,再见自己的营帐里一片肃穆,不禁心下怅然。 南疆的秋天天气依然热气不减,这一晚韩钰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睡去,次日一大早,帐篷里另外四人已经起了床,韩钰也赶紧翻身起来,走出营帐。 一边的空地上,十多个佣兵们已列队站立,而夜叉正迎面而立,韩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左瞅右瞅,见队列边刚好有个空位,赶紧跑过去站定。 夜叉向众佣兵扫了一眼,突然转向韩钰,说道:“你去把大家的衣物都洗了。” 韩钰听得一愣,随即大松一口气,这是他当佣兵的第一天,没人教他要做些什么,他心里一时七上八下,不知所措,夜叉让他去清洗衣物,他顿时如得大赫,连忙跑去营帐里,将队里每个人换下的衣物收拾起来,放入木桶中,随后背起木桶走下山头,来到溪水边。 待他洗完衣物,又有佣兵告诉他,让他生火做饭。等一切忙完,吃过了饭,他东拼西凑,找了些木板,做了一个简易的木床,这一晚终于睡得好了许多。 这样过了数日,韩钰在军营里渐渐混得稍稍熟了一些,终于明白团长公输拓为何指名要他去做夜叉的亲兵护卫了。 公输拓手下的雇佣兵中,夜叉俨然是一个最特殊的一个,听老一些的雇佣军们说,他加入“赤嵬军”到如今也只有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时间里,每一次的恶战都由他第一个发起冲锋,击杀敌方最强的战士,击溃敌方最精锐的战力,他的武技剑术,犹在军团长公输拓之上。 而他之所以加入“赤嵬军”,是因为两年前在一个河边,公输拓救下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夜叉,为了报答公输拓的救命之恩,夜叉便留在了“赤嵬军”里。 夜叉的悍勇无匹,让公输拓欣喜不已,因而对他也尤为看重和爱惜。身为队长之一,他也是最受优待的一个,每一次作战之后,除了应得的报酬,他分得的钱财或辎重也都是最多的。每次招募来的佣兵,都是由他优先挑选最强壮的战士纳入麾下。 现如今“赤嵬军”中名头最响,最令敌人畏惧的,就是夜叉麾下的十三人小组,因夜叉是头领,这十三人又被称作“十三鬼夜叉”。 夜叉每日所做的事情,不是在练兵,就是在战斗,基本不理俗事,公输拓早想给他挑个亲卫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韩钰年纪虽小,却处事机灵,虽然只有寥寥数面,却给公输拓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只觉他正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第56章 这就是亲卫 韩钰聪明伶俐,做事妥当,每日打理夜叉的饮食起居,也渐渐摸熟了些他的脾气秉性。 战场上,他是腰间挂满人头,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毫不留情的杀戮阻挡在面前的敌人,训练时,他是铁面无情的教官,对手下的佣兵要求极为严格。 他那如雕刻一般的冷峻面容,看起来好似冷酷无情,但韩钰却觉得,他这队长并非全然如此。 夜叉的营帐里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矮小的木柜,和几只挂在帐壁上的兵器,就别无他物了。 开始的一段时日,韩钰只敢收拾床铺,整理被子和衣物,那木柜里不知装的什么,夜叉没吩咐,他是半点也不敢乱翻。 有一日夜晚夜叉出了任务回来,却让韩钰大吃一惊,只见他左臂插了一支折断了箭羽的利箭,周围用粗布绑着,布条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在韩钰心中,夜叉如凶神恶煞一般厉害,想不到竟然也会受伤。夜叉走进营帐便对韩钰道:“柜子里有火石,你去生把火。” 韩钰赶紧打开木柜,里面的抽屉里有一把铁锤,一些发烛,几个火石,一把匕首,还有一本用莎草纸做的书。韩钰取出火石和发烛,将营帐里的烛灯点燃,夜叉又道:“你把匕首拿出来,用烛火将它烧热,一会帮我把箭挖出来。” 韩钰听着,吓了一大跳,他哪里做过这些事,生怕出了差错,一时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有做过,我怕……” 夜叉面色依然冷峻,只是语气平淡说道:“你照着我说的做便是。” 韩钰拿起匕首,从刀鞘中抽出白刃,匕首寒锋逼人,其中一面似乎刻着东西,他依照夜叉所说,将匕首的锋刃放到烛灯的火焰上方灼烧,待烧得发了烫,夜叉用手试了试,说道:“好了。”又让韩钰将他手臂上的粗布解开。 中箭的地方是手臂与后肩的关节处,这时伤口的血液已经凝结,韩钰拿着匕首,面色一阵发白,不敢下手,夜叉道:“不必担心,大胆动手便是。” 韩钰依照夜叉所说,一刀一刀将伤口割开,箭矢射得极深,已刺入骨头中,韩钰又一刀刀使劲将骨头切开,使箭头松动,这时夜叉只双眉紧拧,一声也不吭。 终于将箭矢取下,夜叉让韩钰从身上取出一瓶药膏,将药洒在伤口上,再将伤口处重新用布敷好。做完这一切,韩钰看向夜叉,夜叉微微点头,闭上眼躺上床睡去。 韩钰赶紧出了营帐,守在门口,这一晚他一夜未眠,次日夜叉醒来时,精神更甚昨日,韩钰见状不由大松一口气,将他的衣物换洗一番,回到自己的营帐沉沉睡去。 这样过了一个月,夜叉的身体似乎已渐渐恢复如初,韩钰也彻底放下心来。 这日,夜叉练兵完毕,叫住韩钰,二人来到营帐,夜叉取下帐壁上的一柄短剑,交到韩钰手中,说道:“以后你就跟着大家一起训练!” 第57章 计天仪 韩钰赶紧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队长,上次你的匕首烧得有些发黑,要不我去磨一磨,把那黑的磨掉。” 夜叉想了想道:“也好。” 韩钰打开柜子,取出匕首,上一次他心神紧张,全没留意匕首上刻着什么,这时仔细端详起来,只见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弦高”,也不知有什么用意,他收好匕首,不由向那莎草纸做的书册多瞧了几眼,这时夜叉道:“你也识得字?” 韩钰连忙答道:“我识得,以前我爷爷在的时候教过我。” 夜叉道:“你若识得字,拿去看看也无妨。” 韩钰霎时欣喜不已,除了爷爷教他识的字,他所看过的书,也只有半本不知从哪里得来、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风闻集》,里面记载的也是很久远的年代里圣人的言行以及各地的风俗见闻,那他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书,看得津津有味,就那半本的《风闻集》他已不知翻过多少遍。 营地里的日子苦寂无聊,除了训练,佣兵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比武,狩猎,说些粗鄙笑话。余暇的时候,韩钰便拿出夜叉柜子里的书,瞧上一瞧。 那书书页已经泛黄,也并无书名,书中所述似乎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讲的是有一个叫燕赤子的人,想要长生不老,前往西方寻找仙药,途中遇到各种妖魔的故事。 书中浪漫的冒险,稀奇古怪的遭遇让韩钰如痴如醉,所谓妖魔之类的,从没人见过,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他也分不出故事真假,但故事如此新奇有趣,他便常常拿出来翻阅,书中有不认识的字,他便胡乱猜测,有一日忍耐不住,便向夜叉请教,不曾想书中的字夜叉竟全都能识得,这也令他惊奇不已。 秋日过去,已是冬天,山林间渐渐吹起了寒风,佣兵们训练也渐渐减少,大都缩到营帐里取暖去了。一日公输拓来到夜叉的营帐,二人密语一番,随后夜叉便只带着两名属下出了营地。 韩钰知道夜叉又接了任务,这日出去,过了五日才见夜叉背了个大麻袋回来。夜叉进了营帐,轻轻将麻袋放到地上,平日里冷峻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喜色,这实在罕见。 看起来那麻袋里应该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韩钰也不敢多问,这时夜叉将麻袋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高约三尺,宽约一尺的方形物事,外面由木头制成,顶部好似屋檐一般拱起,韩钰见是木制的东西,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不禁有些好奇,凑近了去看。 只见那东西的正面上半部分有一个铜制的圆盘,圆盘上密密麻麻地刻着线,中心有两根指针。那东西下半部分有一个圆形的铜舌,正左右摆动。 韩钰看了好一会,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不由好奇地问道:“队长,这是什么东西?” 夜叉脸上犹有喜色,这时道:“这叫‘计天仪’,天下少有!” 第58章 比影子还快的剑 韩钰听了又忍不住问道:“原来这么珍贵,这‘计天仪’有什么用处呢?” 夜叉道:“它可以计量天时,行军打仗,最重时机,寻常人都是看天计时,好的将军,会用沙漏或圭表来计时,这‘计天仪’,比那沙漏和圭表好千万倍,有了这个‘计天仪’,打起仗来,那便是占了大大的先机。” 夜叉说完,似乎起了兴致,接着又道:“这‘计天仪’是大魏国先代工匠大师仲渠所作,幼时我曾见过一次,如今整个天下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想不到能在这蛮荒之地捡得一台,当真幸运得很!” 那圭表和沙漏,韩钰从未见过,那个什么大魏国工匠大师,更是连听也未听说过,此时韩钰与夜叉相处日久,已知他大概也只比自己大了五六岁,但是他的见识见闻,像幽深的河底一般深,不禁大感敬佩。 韩钰听着一脸不解,夜叉也不再多说。 冬去春来,已到了第二年,韩钰在“赤嵬军”已呆了四个月有余,与军中的雇佣军也已相熟了许多,每日除了替夜叉整理营帐,换洗衣物,就是随大家一起训练技击砍杀之术,他每日吃得饱睡得好,身子骨也强健了许多。 整个“赤嵬军”中,除了夜叉部坚持每日训练之外,其余的队长并不都是严格管束手下的佣兵,他们有时会带着队伍训练,有时则去打猎,以猎代练,天气冷时,更是数日也不会出来训练一次。 这一日早上,照例是夜叉部训练的时候,夜叉将“计天仪”提到众人面前,说道:“今天,我教大家一种新的练剑法子。” 他拔出随身的长剑,大声道:“你们都看好了!”随即长剑一挥,众人只觉剑光闪烁,只是一瞬间,长剑已在空中停住,夜叉向众人道:“你们猜猜,我刚才砍了几剑?” 这一下剑光大盛,挥得极快,众佣兵没人能全然看得清,有人说两剑,有人说三剑,这时夜叉摇摇头道:“十剑!” 众佣兵一阵惊呼,都觉不敢相信,砍不比刺,砍一剑,须手臂一收一发,就那么一瞬间,怎能砍出十剑,即便是对他信仰如神的“十三鬼夜叉”,也觉难以置信。 夜叉走到一棵树旁,向众人道:“再让你们看一次,你们可看清楚了。”随即一挥剑,只见剑光一闪,待众人看了清楚,夜叉已收回了剑。 众人纷纷跑上前去观看,只见树上留下数道长长的剑痕,显然就是剑砍的痕迹,众人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道。 如此快的剑,简直不可思议!众人忍不住大声喝彩,惊呼连连,引得其余队里的佣兵们也跑来观看。 夜叉走到“计天仪”旁,指着“计天仪”道:“我能劈出如此快的剑,也有它的功劳!” 众人大感惊奇,夜叉又道:“你们看,这圆盘上一共刻了一百条刻线,将这个圆盘从头到尾分割成一百个格子,代表整整一天的时间,上有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短的指针叫刻针,稍长的指针叫分针,那最长的跑得最快的叫秒针。刻针从开始到结束走一圈,正好是一天的时间,刻针每走一格,便是一刻钟,而分针每走一格的时间,叫分,分针走完一圈,既是一百格,正好是一刻钟,秒针走一格的时间,叫秒,秒针走十格,分针正好走一格,也就是说,每十秒,就是一分,每一百分,就是一刻,每一百刻,就是一天。” 日出日落,昼夜交替,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在漫长的岁月里,绝大多数的人们看天时都是凭感觉,如此精准的时间测量,众人听得啧啧称奇。 第59章 相影剑法 这时夜叉直持长剑,向对面列队最前的一人道:“鬼九,你上来,仔细看着这个‘计天仪’,再看看我的剑。” 他说完从左至右轻轻挥出一剑,当剑势停住时,又向鬼九道:“我这一剑,那长指针是不是刚好走了一格。” 鬼九点头道:“是的,队长,刚刚好。” 这鬼九就是“十三鬼夜叉”其中一员,为了记名方便,这“十三鬼夜叉”便由组队顺序从先到后分别取名鬼大,鬼二直至鬼十三。 夜叉又挥出一剑,这一剑比前一剑快出许多,众人只见剑光一闪,剑已停住,只能恍惚看到剑身晃动,他挥完这一剑,接着再挥一剑,这一剑挥出,剑身好似被隐去一般,连剑光都没闪动一下,剑已从左边到了右边。 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众人纷纷惊讶,便听有人道:“队长这最后一剑快得连剑都看不清,如何能够躲避得过,队长真是太厉害了,幸亏不是我们的敌人。” 夜叉演示完毕,这时说道:“你们也可以做到!” 众人听得大是兴奋,夜叉指着“计天仪”又道:“倘若秒针走完一格,你能够劈出十剑,你就能做到,这一剑劈出来,敌人连影子也看不到,这么短的时间,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影!十影为一秒。从前都说谁人剑快,可到底有多快,也没有个具象量化的法子。从今往后,你们训练起来便可对照这个“计天仪”练习,这法子练剑,你的一招一式使出来到底有多快,是三个影还是四个影的时间,你也能辨得清楚。” 这种练剑的法子旷古未有,众佣兵听得震惊不已,便听有人道:“这个练剑的法子实在是妙,队长,你给取个名字吧!” 夜叉想了想,说道:“既然能识分辨影,就叫‘相影剑法’吧。” 这一年的春天,若蛮国和折南国的边境烽烟再起,原来若蛮国的公爵莫折吉黠在自己的府邸遭刺客刺杀,侥幸不死但身受重伤。 莫折吉黠是当今若蛮国国王的亲叔叔,位高权重,领地在若蛮国的东南境,与折南国接壤,领地内居民数万,精兵三千,乃是若蛮国最大的诸侯之一。 莫折吉黠在自己的府邸遭人刺杀,整个莫折府大为震动,在领地各处进行了天翻地覆的追查,追查数月,终于查出蛛丝马迹,幕后主使指向若蛮国的世仇折南国。 震怒的莫折吉黠发誓不报此仇,绝不甘休,伤愈之后,立刻兴兵攻打折南国,但折南国矢口否认派人刺杀,大斥莫折吉黠撕毁协约,并集结七千重兵予以还击。 莫折吉黠手下精兵虽然勇猛,但兵力处于劣势,渐渐不敌,于是向若蛮国国王求助。 但若蛮国国王登基不足一年,国内局势未稳,且不久前在晋国安南都护府的调停下,与折南国刚刚签订了和平协约,自是不愿发兵大动干戈,挑起两国的全面战争。 一向凶蛮的莫折吉黠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在其领地内大肆征兵,并雇佣了分布在南疆丛林里的三支雇佣军“廓尔军”、“山地军”和“赤嵬军”为其征战。 第60章 捷报 这一天,“赤嵬军”的营地传来消息,莫折吉黠的军队连战连捷,攻克了折南国三座城池,在敌方的城池中烧杀抢掠,大肆扫荡,而后凯旋而归。 这一次莫折吉黠与折南国大战得胜,其最大的功臣,竟然是只有不到一百五十人的部队“赤嵬军”。 战事初期,莫折吉黠损兵折将,不敌折南国的军队,于是强征领地内的居民六千人,加上手中剩余的精兵两千人,还有“廓尔军”、“山地军”和“赤嵬军”三支雇佣军一共一万余人与折南国展开大战。 不料这一战却是大败,那六千新兵毫无作战经验,开战时在折南国军队气势正盛的冲击之下,乱作一团。折南国乘势大举进攻,将混乱的莫折吉黠军队打得溃败而逃。 两边的军队正你追我赶之时,却有两支小股部队在丛林的掩护下,悄然行至折南国军队的后方,趁着他们追击莫折吉黠的军队时,突然发起攻击,引得折南国军队后方大乱,不敢继续追击。 这两支军队便是“赤嵬军”和“山地军”,两支雇佣军斩杀数十来人,在折南军后方制造一阵混乱后,又全身而退。 莫折吉黠再次战败,正值懊恼时,听得这样的消息,不禁大喜。 因两支雇佣军的骚扰,莫折吉黠的军队虽然溃败,但损失不大,他收拾起溃兵,重新整顿军队,听取了“赤嵬军”军团长公输拓的意见,由他自己的精兵和“廓尔军”在前,新兵垫后,与折南国的军队正面对决,再由“赤嵬军”和“山地军”两支雇佣军团从侧翼出其不意攻击敌方。 依此番策略,莫折吉黠与折南国再次大战时,一战击溃折南国的主力,随后连战连胜,一直打到折南国境内,连破三城,折南国举国大震,于是集结全国兵力,并向晋国的安南都护府求援。 莫折吉黠此番连战连捷,抢了财物,出了恶气,见势头不妙,于是班师回城。 此次大战中,“赤嵬军”本是最弱的一支,但他们初战便扭转战局,又制定方略,斩旗夺将,立了头等大功,得了大量的奖赏。 ※※※ 传信的探马来报,让“赤嵬军”营地里留下的新兵们,带上空的车马,去莫折城运送这一次战争所得的粮草辎重和财物。 若蛮国在折南国的西北方,两国都在拉古山脉下的一片平原中,西边紧挨南疆丛林,南边被拉古山脉的余脉阻挡。 拉古山脉自落日河起,向南蜿蜒,至南疆丛林,又向西或向北蜿蜒,传说有万里之遥,山脉中山峰绵延,它的山巅白皑皑一片,四季冰封,极其险峻。 “赤嵬军”的营地到莫折吉黠的莫折府有两天两夜的路程,百十来人的新兵拖着车马向莫折府进发,韩钰正在其中。 这一路上,新兵们说说笑笑,好不快活,此次大战是“赤嵬军”自上次“乌衣堡”之后的又一次大战,这次所得的奖赏据说比那次要高出十倍还不止。 第61章 刹那的生命 嬉嬉笑笑中,便有佣兵说道:“我听鹰眼队长说了,如果这次大胜,一定要带咱们去镇上快活快活,嘿嘿,‘醉风楼’里的姑娘,我是好久都没尝过味了,一想到那比羊奶还鼓的胸脯,心里直痒痒呢。” 有人顿时说笑道:“呸,胡老丘,你可真没出息,上次分的那点银子,你都拿去‘醉风楼’花了,也不给自己多留点。” 那叫胡老丘的佣兵嘻嘻笑道:“老子命里犯孤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一个人孤孤单单,了无牵挂,也不知道哪天就死了,能吃饱喝足,好好享受就行,留着银两干嘛。” 那说笑的人又道:“你是留着银两没用,那欠我的三十个铜币什么时候还?” 那佣兵胡老丘死皮赖脸嬉笑道:“哦……哦,下次下次,下次还你,你这老酒鬼,天天喝酒,记性还真不赖!就这点钱记到现在。” 那说笑的人穿了一身脏兮兮的袍子,名叫柏侯于师,并不是雇佣军,而是一个流浪汉,一直跟随在“赤嵬军”的军营里。 据说他来自遥远北方一个叫做“乌起城邦”的地方,和公输拓是同乡,自称是游吟诗人,到处流浪。 途中的夜晚,漫天星辰,韩钰躺在马车里,伴随着车轮辘辘,传来柏侯于师醉醺醺的歌声:“ 翱翔天空的雄鹰啊, 你是否能看到, 黯淡的世界没有光亮, 荒凉的大地找不到丰壤, 奔腾的骏马没有主人, 美丽的姑娘失去了情郎, 我们的家园又在何方? 万流归顺的吾王啊, 请给我们指引的方向, …… ” ※※※ 车队马不停蹄地赶着崎岖的山路,到了第三日上午,佣兵们终于来到莫折城,莫折城是莫折吉黠在其领地上建立的一座城池,城内人口数万,据说除了若蛮国的王城之外,莫折城是若蛮国最大的城池。 赤嵬军驻扎在莫折城的城廓外,这一次任务,赤嵬军获得的奖赏极丰,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阵亡二十三人,受伤五十来人,伤亡占了出征佣兵的一半。 雇佣军都是见惯生死的人,死去的战友们被葬在山头,立了墓碑,洒酒祭奠,转头便为这次的胜利嗜酒狂欢去了。 奖赏得来的财物和粮草,从城内运送到城外,来来回回跑了三天,才搬运完毕。 韩钰进了城,就觉这莫折城虽大,城中的道路也甚宽阔,却没见几家酒楼商肆,也没见几个小摊小贩,还不及青坞镇热闹兴旺,整个城中也只有莫折府建得高大气派。 韩钰的祖上是晋国人,在晋国人的眼中,晋国之外皆为蛮夷,他出生在青坞镇,常常也能听到白家人暗骂异族人蛮夷,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别国的城镇。 这日,赤嵬军收拾妥当,正要启程赶回营地,一匹快马从莫折城飞奔而来,马上之人赶到赤嵬军队伍前,向公输拓抱拳道:“幸好赶上了,公输团长,莫折大人得到了一个消息,让我带给公输团长。” 第62章 绕道 公输拓也哈哈抱拳道:“什么消息,竟还劳烦哈托先生特意来跑一趟?” 那哈托先生道:“公输团长的部队斩杀的敌军当中,有一名晋国人叫栾故,是安南都护府都督栾之焕的亲弟弟,栾故被杀,被栾之焕知道是贵团所为,说要为弟弟报仇,悄悄派了一支部队要在半路上截杀你呢。” 公输拓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块银币,放到那哈托先生手中,再一次抱拳说道:“哈托先生,多谢您的传信,也请哈托先生替我多谢莫折大人的好意。” 那哈托先生又聊了片刻,便驱马离去,公输拓与夜叉等几名队长商议起来,原来那哈托先生是莫折府的管事,莫折吉黠与折南国开战之初,折南国便向安南都护府通报了此事。 自晋国开疆拓土,抵达南疆后,折南国就臣服于晋国,成了晋国的藩国,折南国负责此事的大将军阿鲁江与栾故一向交好,栾故听说此事后,执意便要领兵协助折南国军队。 从前若蛮国国王横蛮倨傲,自恃与晋国相距甚远,又觉自己兵强马壮,不愿向晋国臣服,后来新王登基,为了稳固地位,镇压国内的反对者,于是主动向晋国示好,请求安南都护府都督协调若蛮国与折南国的关系。 这次战事,栾之焕本就有些恼怒,但战事由莫折吉黠发起,而非若蛮国王,他不想多生事端,又见弟弟栾故主动请缨,想立战功,便派了个百十来人的小股部队由栾故率领,进入折南国军队参战。 哪知战事逆转,栾故被杀,栾之焕怒火冲天,查到斩杀其弟弟的是“赤嵬军”,便先行派了一支八百人的部队要在半路击杀“赤嵬军”,至于与莫折吉黠的仇,待他禀报晋国皇帝,再作处理。 晋国人在南疆驻扎了一支四千人的军队,归安南都护府统辖,主要用来威慑和镇压南疆各个部族和小国,虽然军队人数不多,但兵甲精良,所用的兵器非南疆各异族所用的兵器能比,同样用剑,晋国人的剑一剑就能将异族人的剑劈断。 雇佣军们打仗就是为了钱财,此时仗已打完,无利可图,为了恩怨仇杀而去与人作生死搏命,公输拓是绝对不愿。 “赤嵬军”几个首领商议过后,决定北上绕道,绕一个大圈回原来的营地“断石岭”,以后再另做打算。 时值近夏时分,南疆的天空上日头已升得老高,依照事先的计划,“赤嵬军”这两百多人的队伍,拖着财物、辎重和伤员,往北上行去,这一日赶路行到下午,长长的队伍正停在原地喝水休息,突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疾如轻雷。 众佣兵俱是一惊,显是有兵马靠近,这时便有两声短哨响起,两声短哨是“赤嵬军”行军的规定,表示有危险靠近,队伍戒备,随时准备战斗。 不一会,一队骑兵出现在荒野中,直朝众人奔来,那队骑兵越来越近,身上的精甲闪闪发光,此时雇佣兵们已执起刀剑,整个队伍立刻透出一股浓烈的杀戮之气。 第63章 怪异的女骑士 那骑兵队伍约莫二十来骑,已奔行至百步开外,胯下皆是在南疆难得一见的雄骏精骑。“赤嵬军”中射出一支利箭,直奔骑兵队伍当先一人。 只听一个声音斥道:“大胆。”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 话音一落,只见剑光一闪,利箭已被那人斩落。那骑兵队伍停了下来,当先那人却纵马跃出,直朝佣兵队伍奔来。 雇佣军们都是以打仗为生,仿佛就是靠着血腥味活着,此时戒备如林,自有一股强烈的杀戮之气,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已奔行到队伍二十步内,一身青紫色的铠甲格外显眼,果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沿着“赤嵬军”的队伍快疾奔行,一人一骑好似笼罩在一团暗光中,像一尊冰冷无情的石雕,“赤嵬军”凛冽的杀戮气息扑过去,好似撞到一团死物一般,那女子毫无反应,只是眼光朝队伍左右巡视。 一直奔行到“赤嵬军”队伍的最前头,那女子这才收回目光,调转马头,驰回到骑兵队伍中,似乎说了几句,那骑兵队伍立刻奔驰而去,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领头的公输拓这时道:“这是什么人?好像是晋国人的骑兵,但跟我以前见过的晋国兵马不一样,不过就这么几个人,敢靠得如此近,胆量倒真不小!” 队伍中的檀文豹这时走上前来道:“这的确是我们晋国人的军队,不过,如此精良的装备,连我也没见过,我猜有可能是从京都里来的‘神御军’。刚才那个女子手里的剑柄上镶嵌的是青金宝石,属于五等熊罴武士,这是我们晋国人独有的武士等级标志。” 公输拓道:“我只听说晋国辽阔万里,土地肥沃,晋国人拥有百万大军,兵甲精良,其它情况我知之甚少,不知是否当真如此?檀兄弟是晋国人的将军,想必了解甚多,不妨给大家说一说。” 檀文豹道:“我们晋国的确拥兵百万,晋国人都酷爱习武,并且晋国的武士有等级之分,一共分为九等,一等麒麟武士,二等龙吟武士,三等虎威武士,四等金猊武士,五等熊罴武士,六等宝犀武士,七等赤彪武士,八等玄豹武士,九等良驹武士,从九等到一等,本领由低到高,一等麒麟武士,乃是武士的至高荣誉。” 公输拓道:“哦,檀兄弟如此本事,不知属于几等武士?” 檀文豹摇摇头道:“惭愧,我还没有任何等级的武士称号,我们晋国人要想获得这武士荣耀的称号,必须参加武举考试,考试通过,才能获得这武士等级的荣耀称号,我至小从军,这样的武举考试,还没来得及参加。” 公输拓道:“刚才那女子如此胆量,这五等熊罴武士的本事如何?” 檀文豹道:“以前在军中时,军中同僚有四等金猊武士,也有五等熊罴武士,我与他们都较量过,那四等金猊武士要比我略胜半筹,而五等熊罴武士则要比我稍弱上一筹。” 公输拓不禁好奇道:“檀兄弟如此本事,竟然只和那四等金猊武士相当,那这一等麒麟武士岂不厉害得无法想象!” 第64章 天下名将 檀文豹道:“在我们晋国,有这一等麒麟武士荣耀的,只不过三人而已,全都是当今晋国的国之柱石,其中威名最着的,便是镇守北方边境的慕容贺图将军,他一手暴风枪,横扫万军,是无敌天下的大将军,号称枪圣,第二位是左千冉左将军,乃是晋国的福将,一生中从未打过败仗,左千冉将军和慕容贺图将军二人又被称作‘帝国双壁’,在晋国的‘十王之乱’和与鬼荒人的战争中,都立下过盖世的功勋,二人身上的传奇故事更是数不胜数,第三位叫宇文错,是如今镇守京都的中将军,对他我所知不多,只听说他的剑术也是举世无双。” 公输拓听完抚掌笑道:“可惜了,有朝一日真想见识见识这些天下名将。” 这时一旁的公输初音面露急色道:“我说大哥,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聊!刚才那些骑兵多半是晋国人的斥候,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一定会派人前来截杀,我们得赶紧赶路才是。” 公输拓哈哈大笑道:“刚才那队骑兵装束华丽,看起来在晋国人的军队中地位应该非常高,他们像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应该不是派过来寻找我们的斥候。” 公输初音一勒马缰,不满道:“大哥,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晋国的兵马,既然看到了我们,难保不会通风报信?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公输拓点点头道:“初音,你说得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不得不防。” 依照原来的计划,“赤嵬军”们再走几里地,出了若蛮国的地界,便向西走,进入南疆丛林中,再向南绕回“断石岭”,这时担心平南都护府派出的兵马追来,于是决定继续向北行进,准备穿过若蛮国境内的乌蒙山,从乌蒙山进入南疆丛林,再往回绕,路程虽然多了几百里,但尽走深山野林,不易被人发觉。 “赤嵬军”一行队伍向北走了两天一夜,这日下午就见眼前出现一座大山,山间烟雾缭绕,这时一个声音道:“前面就是乌蒙山了。” 说话的是队伍里自称游吟诗人的柏侯于师,这时他走在队伍的最前边。 “赤嵬军”队伍行到乌蒙山山脚,公输拓勒马停住,大声说道:“前面山路崎岖难走,咱们今日就在此地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再上山。” 众佣兵早已疲惫,这时一阵叫好,队伍就地扎营休息。在路上时,韩钰已在马车里休息了许久,这时精神抖擞,他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走到夜叉身边说道:“队长,你换下衣服,我拿去洗一洗,等明日干了再穿。” 夜叉换好衣物,韩钰拿上换下的衣物向队伍外走去,他刚走几步,便听一旁的柏侯于师叫住他,摇头晃脑道:“韩钰,你这是要去哪里?” 韩钰道:“我去找个有水的地方,把夜叉队长的衣服洗一下。” 柏侯于师笑嘻嘻道:“顺便将我的衣服也洗一洗呗。” 韩钰“呸”了一声,便要继续前行,柏侯于师嘻嘻一笑道:“那你可别去。” 韩钰没有理会,抬脚走了两步,柏侯于师眯起眼睛接着道:“你听说过乌蒙山的传说没有?” 第65章 恼人的山鬼传说 韩钰止住脚步好奇道:“什么传说?” 韩钰年纪尚轻,性子本来机灵活泼,喜欢天南地北地胡侃闲聊,来到“赤嵬军”后,夜叉冷峻坚硬,鲜有话说,使得他带的那一队佣兵全都性情肃穆,少言寡语,韩钰常常苦闷无聊,闲暇时去找檀文豹,而他多半也是在忙碌地训练新兵,在“赤嵬军”里,也只有这个游吟诗人柏侯于师能与韩钰多说上几句。 柏侯于师又摇头晃脑说道:“传说乌蒙山里有山鬼,常常化作美丽的女子,手中挎着花篮,专门诱骗年轻男子,它们能够迷惑人的心神,让人毫无反抗之力,然后将人吃掉。” 在南疆,通常那些拥有强大能力,以常人的思维无法揣度的生灵,才被称作“鬼”。 韩钰笑道:“柏侯先生,你尽不挑时候说好话,可惜了上次我给你带的那几个果饯,下次再有好事,你可别想再吃了。” 其他几个佣兵也跟着嬉笑道:“这荒山野岭的,要是有女鬼,也不知道够不够咱们快活的。” 说说笑笑中,韩钰提着衣物走出队伍,向西寻找水源去了。走了约莫半里路,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终于给他找到一处湖泊,他将夜叉的衣服放到水中搓洗起来。 此时天色一片暗沉,本来就碧绿的湖水变成了一片墨绿,湖面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看起来幽深阴暗,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怪物,随时都要将一切吞噬,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韩钰洗着洗着,突然生出一丝害怕的感觉,不由搓洗得更快,心中暗想:“好个柏侯于师,尽讲些吓人的故事,害我胡思乱想。” 正想着,身上突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角的余光中,似乎上前方有个东西动了一下,韩钰赶紧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湖水,对面的湖岸是一丛树木,约莫三十丈远,暗沉的天色中,也看不清什么。 韩钰正暗笑自己多心,突然,树木上的树叶似乎动了一下,他看不真切,只觉树叶向两边分开,似乎露出了些什么东西,他不由睁大了眼睛,这时他的心猛地一紧,对面分明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向自己凝视。 此时四周一片暗淡,韩钰本就心慌,这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捞起衣服转身往“赤嵬军”扎营的方向跑去,不一会便跑到营地。 众佣兵见韩钰神色慌张地往回跑,不由哄笑起来,韩钰上气不接下气喊道:“湖……湖边有……有鬼!”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韩钰跑回了营地,此时四周都是人,他心下安定,也不觉害怕了,顿时嘴硬道:“你们不信算了,反正我看到了。” 他拧干了衣服晾在树上,就钻进马车里休憩去了。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一双猩红的眼睛向他凝视着,一下子将他惊醒过来,他摸了摸头上的汗渍,暗自嘲笑自己胆小,便觉肚子也有些乏饿,此时已是深夜,天上星光点点,外面佣兵们的鼾声此起彼伏。 第66章 乱葬的山头 他正摸索着想找些干粮填饱肚子,突然,只听“砰”地一声炸响,他吓了一跳,赶紧跑出马车,接连又听几声炸响从远处传来,便见那乌蒙山间有火光闪耀,接着又消失不见。 这寂静的夜晚,接连的几声炸响,顿时将一众鼾睡的佣兵们惊醒,纷纷呼喝着出了什么事,便有守夜的佣兵说,乌蒙山的山腰间不知是什么东西,炸起了巨响声,还有火光冒起,瞧那光景离此地约莫十数里远。 这深山僻野中,又不是雷雨天,竟有如此巨响,又有火光闪耀,难道是人为? 佣兵们被这么一闹,再也无法酣睡,此时已近五更,不多久便要天亮,佣兵们决定立刻出发。收拾一番后,“赤嵬军”一行便向乌蒙山行进。 乌蒙山山势甚高,数峰并立,绵延百里,一头在若蛮国境内,另一头深入南疆丛林,从山上流下的雨水汇聚成河流、湖泊和沼泽,便是这一带南疆的边界。 “赤嵬军”上了山,路开始难走起来,佣兵们扶着马车,拉着辎车,缓步前行,乌蒙山本就烟雾迷蒙,“赤嵬军”走了许久,才见天上的日光射下来,回头再望时,才发现也不过才走出数里远。 这日走到下午,“赤嵬军”一行来到一处山腰间的峡谷,队伍突然停住,最前头的公输拓等人都露出警觉的眼神,隐隐有股血腥的味道从前方飘过来,公输拓道:“大家小心了!” 队伍又缓缓前行,血腥味越来越浓,突然队伍再次停住,便听有人叫道:“团长,你看,前面有死人!” 公输拓跟着两名佣兵走上前去,此处的峡谷颇有些宽阔,队伍中间的几名队长也走到队伍前头,只见峡谷两边的草丛中躺着数具尸体,众人再走近去看,不由大吃一惊。 那数人死状惨烈,有的头颅破开,脑浆洒了一地,有的被开膛破肚,内脏碎裂,不见了心肝,没一具尸体完好无缺,全都像似被猛兽啃咬一般。 死去的尸体上都穿了甲胄,旁边还有兵器散落,再往前走,又见十数具尸体,死状都是一般的模样,几人低身仔细查看,这时公输拓惊讶地道:“是‘廓尔军’!” 有尸体的衣甲上印着狼的图案,正是“廓尔军”的标志。南疆丛林里游荡着数支雇佣军,全都来自北方的“乌起城邦国”,其中“赤嵬军”战必克,攻必胜,虽名声最响亮,但人数不多,而在这里面实力最强的,便是这支“廓尔军”。 “廓尔军”兵力多达一千三百来人,是南疆丛林里兵力最多的雇佣军。 众人数了数,在这百丈长的峡谷里,一共有二十四具尸体,众人都觉惊异不已,也不知这支小股队伍遭遇了什么境况,死状竟如此惨烈,若说是猛兽,这么一支二十来人的雇佣军,兵甲齐全,任它如何凶猛的野兽,也能轻易应付,莫非昨晚的炸响便是由这里传出的? 队伍小心翼翼向前行进,刚走出峡谷不久,突听山峭的树木间传来一阵呻吟声,公输拓派人前去查探,就见有一人藏在山间,那人身形壮实,这时已身受重伤,神志不清,公输拓令人将他救治一番,带上一起前行。 第67章 惊魂 山上烟雾迷蒙,众佣兵走了许久,直走得疲乏不堪,才停下来休歇一阵。这时山间树木参天,也不知是否天已全黑,韩钰吃了些干粮,便倚着马车躺了下去。 山林间到处都是羽状叶子的桫椤树,风幽幽吹过来,将桫椤树叶吹得起伏摇曳。这日峡谷所见的惨状,让韩钰有些心神不宁,他闭起眼,却总也无法入睡。 躺了一阵,他起身走到一颗大树旁,就要小解,突然,只觉头顶上方枝叶涌动,同时只听嗤地一声响,他心头猛惊,一团硕大的黑影直向他扑来。 黑影来势飞快,一下子就到了眼前,韩钰只看清了那是一个双眼猩红,脸面凹起的丑陋怪物,那怪物全身有毛,块头极大,尖利的怪爪已经抓到。 韩钰跟着夜叉练兵数月,身手已敏捷强健了许多,自不觉身子后仰闪躲,跌落在地,但那怪物来势实在太快,利爪已触到他身上的衣角,他霎时大骇,心中一下子万千个念头转过,难道这就是吃人的鬼怪?千万不能被它抓住! 他奋力地翻转身形,只听“嗤”地一声,衣服已被那怪物扯破一块捏在爪中。 此时韩钰正处在山坡间,这时连翻了几个身,在旁边几个雇佣军的惊呼声中,他的身子向下边的山崖滚落。 他挥舞手臂四处乱抓,想要抓住山崖上的枝叶,只是这山崖陡峭,他下坠之势极快,根本无法抓牢,一下子滚落好远,滚落一阵,便觉山势渐渐平缓,一阵晕头转向中,他手脚并用,终于让身形缓了下来,落到一处山间。 此时四周烟雾蒙蒙,他也不知下落得有多远,只觉头晕脑胀,身上发痛,只休息了半会,他便勉力爬起身,向前走去,他心中实在害怕,害怕那怪物追过来。 眼前十步内已看不清楚,肋骨也一阵阵发痛,他摸了摸腰间,身上的短剑还在,正是这短剑剑鞘硌得他腰间肋骨发痛,他拔出短剑,扒开眼前的树木,蹒跚着一步一步向斜上方行去。 行了一阵路,突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声响,韩钰心中大骇,赶紧躲到草丛中,只听那窸窸声越来越近,接着又听一个声音道:“韩钰,是你吗?” 一个人影从淡雾中破开,手中持着长剑,正是队长夜叉。 韩钰喜出望外,一下子泪眼狂飙,他实在想不到那个杀人如麻,被人视若恶鬼的夜叉,竟会不顾安危跑下山崖来救他,他不禁感激零涕,声音颤抖地喊道:“队长,是我。” 夜叉作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道:“小心点,这里危险!”走到韩钰旁边,接着又道:“跟在我旁边,别出声!” 韩钰赶紧跟在夜叉身旁,二人向前方行去,行了许久,夜叉突然停住身形,身躯呈攻击之势,韩钰见状,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正在这时,就见一团黑影自上空飞快下落,同时又见剑光一闪,便听一声吱吱的尖叫,那团黑影又向上弹起,落到旁边的树上,随后几个起落,消失在林间的烟雾中。 第68章 无穷天 夜叉轻吐一口气,低声道:“可惜了,没能杀死它,我们走吧,它应该不敢再来了!” 韩钰知道,刚才那团黑影就是之前向他袭击的怪物,如此可怕的怪物,竟被夜叉一剑击伤,此时韩钰心中对夜叉更增添了说不尽的崇敬。 二人继续前行,天色越来越黑,显然已到了夜间,前面出现一个山洞,夜叉在洞里探了一阵,见里面甚是干燥,便捡了些枯枝乱叶放入洞中,又从身上掏出一支火折子,将枯枝点燃。 二人坐到火堆边,韩钰忍不住道:“队长,那怪物是个什么东西?” 夜叉道:“那怪物叫作山魈。” 韩钰惊讶道:“山魈我曾见过一回,可是这么大的山魈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山魈杀了那么多人,当真可恶!” 夜叉摇摇头道:“峡谷里死的人,应该不是山魈所为。这山魈虽然力大无穷,行动迅疾,但对付两三个士兵还行,那么多士兵在一起,应该不可能是被山魈所杀。” 韩钰睁大眼睛道:“要是一群山魈呢?” 夜叉道:“山魈终究是畜生,即便是一群,面对攻防有素的士兵,也讨不到好处。” 他看了看韩钰,接着又道:“不必害怕,你先睡一会,这里由我守着。” 韩钰心中一安,感激之情再次涌起,说道:“队长,多谢你!我……我……。” 夜叉摆摆手,走到洞口,端坐于一块大石之上,将剑插入土中,手抚剑柄,如石雕一般,凝视前方。韩钰在火堆边躺下睡去,直到次日,才被夜叉叫醒。 这一日二人走了大半天,在两个山道交汇的地方,终于寻到了“赤嵬军”留下的痕迹,二人循着痕迹快速赶过去,不久便赶上了“赤嵬军”的大部队伍。 乌蒙山绵延百里,山间烟雾袅袅,崎岖难行,自从见过“廓尔军”惨烈的死状,“赤嵬军”一直小心戒备,到下山时已走了三天,一路上却也平安无事,又行数日,终于到达“断石岭”。 从若蛮国出发,“赤嵬军”辗转迂回,一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回到“断石岭”。青坞镇附近的新营地位置虽好,终究风险甚大,倘若晋国军铁了心报复,难免不会追踪过去。 出发时公输拓已派了探马火速赶回新营地,营地内留守的佣兵和家眷们得到消息,便将大部分的粮草和财物运往“断石岭”。 当“赤嵬军”大部人马赶回“断石岭”时,从新营地回来的人马已恭候多日。 南疆三千大泽,十万大山,自古流传有“山三重,里无穷,三重山,无穷天”的说法,说的就是浩瀚无穷的南疆由外到里分为三重,每一重都有无数的大山和沼泽,而大山是一重比一重高大,森林是一重比一重茂密,往南的最里边,传说是通往无穷的天际,是众神居住的国度。 “断石岭”深入南疆丛林,虽然位于南疆的最外一重,依然是险山恶水。此地不仅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沿途多是雨林和沼泽,里面危机四伏,不知藏着多少吃人的猛兽和可怕的毒虫,除了原本就住在丛林深处的野人部落,鲜有外人踏足。 第69章 三尾的妖魔 回到“断石岭”后,“赤嵬军”们终于松了口气。那日被“赤嵬军”救下的壮汉已经恢复大半,能下地行走了,令韩钰惊讶的是,那壮汉他竟然见过。 初识檀文豹时,韩钰曾与他前往“炉石镇”,寻找“赤嵬军”所在地,那时在路上遇到三个拦路抢劫的大汉,那人便是其中之一,那个手持钢鞭的壮汉。 那壮汉自称来自晋国的封国冀南国,名叫樊季,被人诬陷犯重罪,为了躲避追捕,于是逃亡南疆。 他们原本一行有四人,在路上与“廓尔军”的一支部队结识,“廓尔军”见他们四人各有不凡的本领,当下有意招揽,便一同结伴而行。 据樊季说,那日在乌蒙山间,他们遭遇了可怕的妖魔,那妖魔原本长着女子的容貌,顷刻间便幻化成一个硕大的怪物,身上长出紫色的毛发,有三条尾巴,头长得像狼一般,行动飞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廓尔军”或吃掉,或杀死,众人根本无法抵抗。 当妖魔袭向樊季时,樊季本来也以为必死无疑,幸亏同伴钟少豫出手相救,发出一种罕有的暗器,叫作“五雷辟邪珠”,那暗器威力奇大,瞬间爆炸起火,将妖魔吓退,他才捡回一条命,而那三个同伴,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赤嵬军”众人听了自然不大相信,妖魔的传说,从来都是荒诞不经,那几日在乌蒙山,他们也只是受了山魈骚扰,一路平安无事,妖魔什么的,却不曾遇到过,但“廓尔军”那般的死状,若说只是遇到猛兽,却也说不通。 公输拓看出樊季颇有些本事,又无处可去,便邀他留在了“赤嵬军”,加入了檀文豹的小队。 这一次大胜后,“赤嵬军”物资更加充足,于是大量招募新兵,没过两个月,便招募了三百来人,整个佣兵队伍一下子扩充了一倍有余。 这一年夏天,“赤嵬军”又接了一个大任务。此去东北方向约五百里,在拉古山脉的西南边,有一片平原,那里有个东钦族人建立的国家,叫温居国。 温居国的公主要远嫁到北方“乌起城邦”的苍弥国,在行经戈壁时,公主的远嫁队伍遭遇“双月城”城主黑沙的兵马劫持,温居国随亲的士兵们或被杀,或被虏,财物被抢劫一空,公主也下落不明。 温居国国王勃然大怒,想要派兵讨伐,然而这“双月城”的来历,却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百年之前,原本属蛮荒之地的“乌起城邦”突然兴盛起来,互相征战不休,经过数十年的融合,最后形成了七十多个城邦国。 “乌起城邦”中一些胆大的冒险者们开始向南或向西开拓,在茫茫的沙漠和戈壁中,发现了世代居住在此的沙米人。 他们继续向南开拓,又发现了南疆的丛林和沼泽,发现了拉古山脉下的平原,发现了这里的温居国,再继续向南深入,又遇到了若蛮国,从若蛮国那里,冒险者们又听说了一个占据四方肥沃之地,疆土广袤,兵力强盛的浩大帝国,晋国。 戈壁的西南方,有一块绿洲,那绿洲里有沙米人世代居住在此,于是冒险者们占领了这块绿洲,在这里建了一座城池,因绿洲里有两个像弯月一样的湖泊,因此这座城又被叫作“双月城”。 第70章 棘手的任务 戈壁沙漠中的长途旅行本就危险,稍不留神就会因缺水缺食而丧命,这“双月城”连接四方,是冒险的旅人们极佳的落脚点,被称作戈壁上的明珠。 旅人们常常在此地休整一番,补充物资,因此无数冒险者们对它垂涎欲滴,不少雄心勃勃的浪人们组成军队,争夺此城,经过数十年的战争,此城多次易主,最终被“黑蚩军”所得,“黑蚩军”首领黑沙从此成了“双月城”的城主。 这“黑蚩军”原本是“乌起城邦”中一支强悍的雇佣军,他们脱离了“乌起城邦”,占据“双月城”,将本来居住在此地的沙米人变成了奴隶,令他们种植蔬果,建造房屋,倒将“双月城”治理得一片兴旺。 据说“双月城”拥有六千人口,常备兵力八百人,随时可集结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乌起城邦”中的那楼国,曾与“双月城”结怨,于是派遣四千重兵攻伐“双月城”,结果竟大败而归,一下子令数国震动,从此无人敢对它轻启战端。 温居国虽有人口十万之众,但远征“双月城”,需动用数千兵力,越过两百里的大沼泽,再深入戈壁六百里,后勤补给实在困难,耗资也极巨大,而“双月城”彪悍的战史,更令温居国不敢贸然出兵。 温居国国王听人说起“赤嵬军”战无不胜的传说,于是会见公输拓,委托“赤嵬军”救出公主,击杀“双月城”城主黑沙。 如今“赤嵬军”已达六百余人,虽发展迅速,但新兵占了一大半,且公输拓早就听说过“双月城”的威名。 “乌起城邦”百年的战争中,诞生了无数的雇佣军团,而当今的数十支雇佣军团中,有六支公认最为强大的雇佣军团,它们分别为“玄甲军团”、 “紫犀军团”、“龙鳞军团”、 “鹰之军团”、“暗影军团”和“红莲军团”。 而“黑蚩军”就出自“紫犀军团”,其首领黑沙原是“紫犀军团”里的一员大将,手持一把 “偃月剑”,剑法高超,鲜有敌手,他率领的“黑蚩军”也是一支身经百战的军队。 论兵力,论经验,“黑蚩军”都远胜“赤嵬军”,“赤嵬军”又是劳师远征,要救出公主,击杀黑沙,这近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公输拓与诸位队长商议许久,众队长都觉不妥,此时“赤嵬军”发展迅速,蒸蒸日上,只需依当前形势,稳妥壮大,不出数年,必可成为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团。 此次任务“赤嵬军”不仅独立作战,且对手同为雇佣军,实力强大,一旦开战,不仅伤亡巨大,而且倘若战败,也有损“赤嵬军”不败的名声,冒如此风险,实在不值。 诸队长中只有夜叉一人与公输拓心意相通,认为天下形势犹如风云一般变幻莫测,未必如自己所愿能稳妥发展,此次机会难得,纵然冒险,也值得一试。 经过数日数夜的思虑,在夜叉坚定的支持下,公输拓决定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 第71章 探敌 ※※※ 这日,从东边走来三人,牵着一匹骆驼,三人身上都裹着灰袍,头上戴着头巾,漫漫黄沙下,头巾几乎将三人的脸遮住了大半。 三人在飞沙中走了一阵,其中中间个子最高的那人突然停住脚步,向右前方望去,黄沙飞舞之中,远处露出一角城郭的影子,他右边一人顺手指过去道:“就是那里了。” 三人朝着城郭的方向向前走了一阵,风沙渐渐歇止,远处城墙的轮廓清晰可见,城墙的一边是倚在一个山头下建起的,那山头像似一个圆形的柱子,看起来并不太高,约莫百十来丈,城外一片绿意。 高个的人回首三人走过的路,又看了看天,看了看四周,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牍和一把匕首,用匕首在木牍上刻绘着什么。 这时另外一个个头稍矮的人朝那高个说道:“队长,我和柏侯先生先过去了。” 高个的人点点头,与二人分开,绕开城头的方向,往另一边行去,另二人则牵着骆驼朝城头的方向直行而去,被称作柏侯先生的那人道:“韩钰,你可要跟紧我,别跟丢了哦!” 那个头稍矮的人呸了一声,拍了拍裹在灰袍里的短剑,说道:“还不知道谁跟丢谁呢!” 说话的二人正是韩钰和柏侯于师,而另外那个高个的人却是夜叉。三人此去便是前往“双月城”,探一探那里的虚实,这一次“赤嵬军”出征,夜叉第一次带上了韩钰。 穿过一片丘陵地,地面上稀稀落落地长了些草木,往前走,草木渐渐多了起来,转过一个山疙瘩,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树木和湖泊,城头便在不远处。 二人朝着城头的方向行去,不一会就来到城门口,门边有两人,怀中抱着刀倚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正打着盹,二人走近,那二人这才睁了睁眼,朝二人上下打量,其中一人道:“干什么的?” 柏侯于师上前道:“长官,我们是卖货的。”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精铁矿,那二人瞟了一眼,摆摆手,示意二人进城。 二人连忙走进城内,却见里面热闹非常,有赶马的壮汉,有担着猎物的矮小猎人,也有在门前摆着鲜果和蔬菜的摊贩,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城内有一条主道直通另一边,便是那个柱形的山头。 韩钰左瞧瞧,右瞧瞧,心中不禁惊讶起来,这绿洲之外尽是戈壁黄沙,完全想不到城中竟如此热闹!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街道上的人群顿时朝路两边慌乱避让,便见一群骑马的士兵在街道上飞驰急奔,当先的一人面如枭狼,身形刚健,一看就是悍勇之辈,韩钰忍不住小声道:“柏侯先生,这人是谁?好是霸道!” 柏侯于师道:“霸道?他们就是这里的土霸王,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这点霸道都算不得什么?” 柏侯于师说完,接着又道:“刚才那人是黑沙手下八大将之一,名叫屈高突,绰号‘飞狼’,好些年前我在‘双月城’呆过几个月,见过他许多次,这人性情凶残,本领却很是不凡,据说其武力在‘双月城’中排名第五。” 第72章 以物易物 屈高突一行已飞奔而过,路边行人的惶恐之色才渐渐消散而去,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韩钰二人继续沿着主道前行,时而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观望,时而停下来与路边的摊贩交谈。 行了一阵,就见一摊贩前面堆着一堆蔬果,但见葡萄、甜瓜、狼桃等等各色瓜果琳琅满目。 韩钰不禁食欲大动,从身上掏出一个布袋,蹲下身指着瓜果,向那摊贩道:“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那摊贩将布袋接过去,从里面拿出一堆精铁矿,接着又将瓜果放到布袋里,几乎是与拿出的精铁矿同样的大小,韩钰皱着眉嘟噜道:“这么好的精铁矿,只能换得这么一点吃的,这‘双月城’可真会做生意!” 原来“双月城”占据地利之便,出产蔬果和黍米,与周边的沙米人部落和过往的旅人做生意,从来都是以物易物,他们需要的铁矿、银矿、宝石和牛羊,都是用同样大小的蔬果交换。 银矿和宝石比较稀有,也没人愿意用同样的大小以物换物,所以铁矿几乎成了通用的货币。 在绿洲外的沙米人部落,平常吃的都是牛羊和骆驼等油腻燥热之物,不易消食,容易得病,通常会拿铁矿或者牛羊,来“双月城”换取鲜果和蔬菜,蔬菜不易保存,他们便用换来的白刺果子做成茶,去除油腻。 韩钰接过装着瓜果的布袋,拿出一个狼桃,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说道:“真甜!”又拿出一个递给柏侯于师。 柏侯于师更不讲究,连擦也不擦,拿起狼桃便吃了起来。二人吃完狼桃,站起身继续前行,这时迎面走来十多个手持利刃的士兵,士兵们面色森然。 二人赶紧避让,士兵们走到一个屋子前,那屋子大门紧闭着,当先的一人连踹几脚,将大门踹开,几个士兵一拥而上,不一会,就听一阵惨叫声响起。 四周的人们不敢靠近,只是偷偷朝那边观望,只见一个士兵手里抓着一名男子的头发,将他拖出屋外,那男子惨叫连连,同时从屋里也传出呜呜地哀哭声,一个中年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屋,跪在那士兵面前,不停地磕着头。 那士兵一脚将中年女子踹翻在地,扬起手掌又朝那男子连抽数个耳光,口中恶狠狠道:“快说,他躲在哪里?否则我打死你。” 士兵几巴掌抽下来,那男子嘴角已流出鲜血,这时只是惨叫着哀求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柏侯于师低声向旁边一个摊贩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兵卫大人为什么要打他?” 那摊贩小心翼翼左右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道:“哎!他窝藏逆犯。” 韩钰见那男子和女子被打得凄惨,只觉可怜,顿时心中难受,不由愤愤说道:“这群狗东西,就没人敢管么?” 那摊贩听得吓了一跳,赶紧道:“小兄弟,可别乱说话,你是真不知道厉害呀,这要是被他们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第73章 叛将彦单 柏侯于师也赶紧拍了拍韩钰肩头,这时,那领头的士兵拔出佩刀,一刀砍在那男子胳膊上,霎时鲜血飞溅,那士兵厉声道:“贱奴,再不说,我剐了你。” 韩钰看得血气贲张,他自知无能为力,不由紧握拳头,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屋里的屋檐上飞身而下,众人都还未看清,便听“喝”地一声响,只见剑光闪动,领头的两名士兵已倒在地上。 其余士兵见状大惊,纷纷后退,这时一人现出身来,挡在众士兵面前,那人手持一把长剑,身上的衣袍将全身裹住,只露出两只精芒闪闪的眼睛,他沉声道:“不是想找我么,我来了。” 那人说着扒开头上的衣冠,露出整张脸来,一众士兵惊叫道:“彦将军!” 那彦将军挥剑一指,说道:“你们与我本是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但如今我与黑沙誓不两立,今日,就对不住了。” 他说罢长剑一振,倏地直向士兵们飞刺而去,一众士兵十数人这时回过神来,慌忙持刃格挡,但那彦将军刚劲凌厉的剑势上下翻飞,仓促之下,士兵们根本抵挡不住,顷刻间就有几人倒在地上,士兵们连忙后退,便听有人叫道:“彦单,你露了面,逃不出城的!” 那彦将军冷哼一声,持剑攻上,这时士兵们人多,且挡且退,不一会稳住了阵脚,便将那彦将军围了起来。 此时韩钰已跟随夜叉练兵数月,严苛的训练让他进步不少,他虽年纪尚小,身子稍稍偏瘦,但天赋极好,身形敏捷灵巧,夜叉教他的剑法他学得极快,“赤嵬军”里新来的佣兵中,几乎没几个能赢得了他。 “双月城”的这些士兵们他自觉也能够应付一两个,但若是十多人同时一拥而上,他自知根本抵挡不了,但那彦将军剑法高超,一人被十多人持刃围攻,竟是游刃有余,瞧他剑势翻飞的劲头,围攻他的士兵们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全部斩杀。 这般厉害的人,放在战场上显然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骁勇悍将,韩钰不由心中佩服,小声向柏侯于师道:“柏侯先生,这彦将军彦单是不是就是这‘双月城’里的第三号人物彦单。” 柏侯于师点点头道:“正是。” 韩钰不免心中惊讶,“赤嵬军”要攻打“双月城”,其城中的重要头目事先已有所了解,看情形这彦单显然已反叛黑沙。彦单是“双月城”的第三号人物,是黑沙手下极重要的大将,对于“赤嵬军”来说,这是个大好的消息。 此时彦单手中长剑攻势更加凌厉,又有两人倒下,眼见他手中之剑犹如雷霆出击,就要贯穿一名士兵的胸膛,突听一声震喝,同时又听一丝破空之声疾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铿”地一声兵刃交击,彦单挥剑连退数步,身后上方一支长枪钉在墙壁上,枪身兀自颤动不已。 得救的士兵死里逃生,赶紧飞快向后退去,这时百步外一人缓步走了过来,彦单这时也持剑挺立,口中道:“二哥。” 第74章 兄弟阋墙 来人面色沉黑,颈脖粗壮,眼里闪着精芒,予人一种沉稳而又骁勇善战的感觉,他走到彦单对面不远,叹了口气道:“老三,这是为什么?难道就为了几个下等贱奴,你就要背叛大哥?” 彦单道:“连大叔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坐视不理。” 那二哥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几个贱奴,值得你这么做吗?就算救过你的命,能比得过咱们兄弟几个征战沙场的过命交情吗?那一次柏城之战,大哥不也救过你的命!” 彦单冷然道:“哼,大哥?他黑沙什么时候将我们看作兄弟,我只想保住连桑儿,他女人多得是,却连这点颜面都不给我。” 那二哥又叹了口气,说道:“老三,当初咱们跟随大哥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过上如今的好日子,你看咱们现在吃得饱,睡得香,要什么有什么,女人多得是,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彦单摇了摇头,说道:“二哥,且不说他们一家救过我的命。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 那二哥道:“只要咱们兄弟几个一条心,尽力辅佐大哥,又何惧他人!你还担心什么,谁又能奈何得了我们?” 彦单断然道:“二哥,其实你心中比我清楚,如今的‘双月城’,内忧外患,这些沙米人,表面上臣服我们,可私底下人人怨恨我们,我们能吃得好,住得好,还不是多亏了沙米人,可是黑沙为了收集奇珍异宝,建造他所谓的宫殿,完全不顾沙米人的死活,为了得到更多的奴隶,四处抢掠,四处树敌,完全不顾兄弟们的死活,总有一天会大难临头。” 彦单说完看了看那二哥,接着又道:“二哥,你看黑沙建造的那所谓的宫殿,连我们这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不让进去看一眼,他又何曾把你我放在眼里!二哥,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咱们重新组建一支‘黑蚩军’。” 那二哥面无神情,口中却道:“混账,大哥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彦单神色一片黯淡,随即仰头长舒一口气,神色又一振,后退几步,转身将那钉在墙上的长枪拔出,口中道:“也罢,好久都未曾与二哥切磋武艺了,今日或许是最后一次向二哥讨教。” 他随手一掷,长枪嗖地一下飞到那二哥手中,那二哥长枪一收,说道:“老三,你当真就不愿低头认错吗,只要你肯认个错,我以性命担保,这事大哥不会追究。” 彦单持剑摆开架势,摇摇头道:“如今的黑沙专横霸道,哪会听进去别人的话,就是二哥你替我求情,也不会管用,何况,我从下决心刺杀他的那日起,就没想过要与他和解。” 那二哥又叹了口气,握住枪身,长枪挺直如线,口中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成全你。” 长枪倏地当胸向彦单刺去,彦单持剑拨开枪头,二人枪来剑往,斗在一起。 第75章 契机 显然二人都是高手,刹那间兵刃交击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威势吓人,周边到处都是二人激荡的兵锋,几个士兵赶紧远远退开。 这时韩钰看在眼里,不禁向柏侯于师问道:“这人是谁?枪法好厉害,看起来比侯冈队长的枪法还要厉害。” 柏侯于师道:“他就是‘双月城’的副城主覃锋,黑沙手下八大将之首,武功只在黑沙之下。” 二人相斗一阵,手底下凌厉的杀招尽数显露,彦单的长剑比寻常的剑要长得多,剑身也比寻常的剑厚重得多,此时在他手中使出来刚劲凌厉,每一招都不留余地。 而覃锋的枪法扫挡时势大力沉,挑刺时灵动多变,这时在彦单的搏命攻击之下,更显威力。所有人都能看出,不须多久,二人便要分出胜负。 韩钰瞧着忍不住道:“柏侯先生,你说谁能赢?” 正说着间,就听“噗”地一声响,只见彦单的长剑劈断了覃锋的枪头,而覃锋断头的枪身也随着势大力沉的劲力贯穿了彦单的前胸。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便见彦单口吐鲜血道:“能……能死在……二哥的枪下,我……我也死而无憾了,好怀念……从前的……日子啊!” 覃锋这时也面色悲沉,他拔出枪,彦单顿时倒在地上,覃锋长叹一口气,随即向一众士兵道:“你们将彦将军的尸体带回去复命吧,连东一家,今后你们也不用再管了,这里的事随后我会亲自向城主禀报。” 士兵们将彦单的尸体抬起,向城中的另一头行去,覃锋向那挨打的男子吩咐了几句,也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便有人将地上的鲜血清理干净,不多久,街道上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摊贩们麻木地吆喝着,好似刚才的血战就从不曾有过一般。 韩钰悄悄向柏侯于师道:“这样的乱子要是多出几个就好了,那‘双月城’就不攻自破了。” 柏侯于师听了若有所思,二人继续在城内边走边看,他们打着售卖精铁矿的幌子,不时找人闲聊几句。 原来那个挨打的男子叫连东,是沙米人,“双月城”被黑沙所得时成了奴隶,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女儿,女儿叫连桑儿,这家人曾救过彦单的命。 有一日连桑儿被黑沙征召到府上做丫鬟,而“双月城”所有的人都知道,黑沙有个极残忍的怪癖,喜欢将年轻的女子召到府上,这些女子被当作玩物一般供他享用,等他厌腻之后,便会将人杀死取乐,传说那用精铁和宝石打造的宫殿便是黑沙专门用来寻欢作乐的宝地。 因为此事彦单多次向黑沙求情,请求放过连桑儿,但黑沙置之不理,果然没过多久,连桑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道此事后,彦单愤恨难当,于是当晚潜入黑沙的卧室,意图刺杀黑沙,结果黑沙在睡梦中惊醒过来,他连刺几剑被黑沙躲过,自知无法得手,便趁乱夺门而逃。 从此“双月城”的第三号人物彦单与黑沙彻底决裂,黑沙也下令满城搜捕彦单。 第76章 诱饵 这日到了下午,韩钰二人已走遍了方圆几里的“双月城”大半的地方,他们来到“双月城”里唯一的一家客栈,订了一间客房,又在大堂里点了一些饭菜吃起来。 吃了一阵,天色渐渐暗淡,大堂里的食客也渐渐多了起来,这时柏侯于师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听说苍弥国派人要运送 一批上好的精铁矿,说是要运往南边的温居国。” 一旁吃饭的韩钰也故意附和着开口问道:“上好的精铁矿?有多好,比我们的还要好吗?” 柏侯于师大声道:“我们的精铁矿当然不错,但比起苍弥国要运送的这批精铁矿,那是远远也比不上。虽说我们的精铁矿成色有六成,但那苍弥国的精铁矿,成色足足有九成。” 他声音一高,引得大堂的食客们纷纷向他们侧目,这是二人事先早就拟好的说词,为的就是故意引人注目,这时韩钰道:“这么好的精铁矿,运到温居国做什么?” 柏侯于师压着嗓子说道:“听说温居国的公主与苍弥国的王子和亲,但送亲的队伍在路上被人劫持,温居国国王大怒,可自觉兵甲不精,便请求苍弥国的帮助。苍弥国与温居国有和亲之约,公主送亲的队伍被劫,苍弥国也很是恼怒,于是便向温居国赠送了一批精铁矿,据说这批精铁矿的分量足足可以铸造三千支锋利的钢剑。这次运送精铁矿的队伍也了不得,是大名鼎鼎的‘青蛟军’,他们派了一百来人押送呢。” 他佯装着压低嗓子,实则声音只高不低,刚说完,隔壁一桌一个旅人装扮的精瘦汉子突然笑了起来,柏侯于师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位大哥笑什么?” 那精瘦汉子哂笑道:“像‘青蛟军’这样的九流雇佣军,何来大名鼎鼎之说?” 柏侯于师抓了抓头,笑着说道:“我听说‘青蛟军’有三千人之众,应该很厉害了吧,这样的雇佣军也只能算作九流吗?” 那精瘦汉子笑道:“光人多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要说大名鼎鼎的雇佣军团,自然属‘银狐军团’和‘战锤军团’,无论是兵员人数和整体实力,都是一流的。就是苍弥国境内的‘旋风军’,也比‘青蛟军’要厉害得多。” 柏侯于师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呀,那这‘银狐军团’和‘战锤军团’与‘鹰之军团’相比,能比得过吗?” 那精瘦汉子道:“‘鹰之军团’那可是乌起平原上公认最强大的六大军团之一,其军团内的十三大将被人叫作‘铁血十三鹰’,个个都是实力强大的战士,这‘银狐军团’和‘战锤军团’自然是比不了,不过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 柏侯于师道:“这位大哥见多识广,受教了受教了,我孤陋寡闻,也只听说过‘鹰之军团’和‘赤嵬军’。” 这时旁边另外一桌的一个高大汉子哂然一笑道:“‘赤嵬军’是个什么东西,连听都没听说过,怎么配跟‘鹰之军团’相提并论!” 第77章 耳目喉舌 那精瘦汉子这时道:“‘赤嵬军’我倒是知道,不过早就销声匿迹,好几年都没听说过了。” 柏侯于师道:“我听说‘赤嵬军’就是源自‘鹰之军团’,它的首领叫什么公输拓来着,后来领着‘赤嵬军’出走乌起平原,南下去了南疆丛林,听说替那里的若蛮国和温居国打了很多仗,却未曾一败,如今也是厉害得不得了。” 正说着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不一会“咚咚咚”地走进来几个士兵,士兵们朝大堂里的食客扫视一阵,当先的一人走到柜台前向店里的侍应问道:“有人未经允许,偷偷翻城墙溜了进来,你们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那侍应道:“队长,店里来往的人我都留意了,目前还没发现,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我一定立刻向队长禀报。” 几名士兵又去后面的客房查探一番,便出了客栈,这时韩钰与柏侯于师已吃完饭,回到了客房里。 客房里是一张硬质的大板床,盖了一张席子,可容纳好几人,二人合衣躺下,韩钰轻声道:“柏侯先生,你觉得,他们说的翻墙进来的人,是不是夜叉队长?” 柏侯于师作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不管是不是,你也不必担心队长,队长的本事大得很呢。” 韩钰嘟噜道:“我当然知道。” 韩钰躺了一阵,渐渐困乏,不久便进入梦乡,这一晚他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似乎像似有个什么东西一直盯着他一般,次日醒来,二人走出客栈,韩钰向柏侯于师道:“昨晚我一直作恶梦,总感觉像似被人监视一样。” 柏侯于师道:“那客栈全是由黑沙的手下管着,被人监视也算是正常,以后我们行事要更小心一点,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也不要做。” 韩钰点点头,这一日二人继续在“双月城”里探查城内情形,城内另一头的柱形山下有一间大院被高高的石墙围着,那是“黑蚩军”的驻所,里面有重兵把守,也是整个“双月城”中寻常人无法随便出入的地方。 那柱形的山头是座石头山,约莫有百丈高,站在城内向山头望去,便可见山间的峭壁上被凿开了一条道,有士兵持着兵刃来回巡查,据说那石头山里有座宫殿,不知是什么人建的,黑沙夺取“双月城”后,便将宫殿修憩一番,居住在里面了。 如此险峻的地形,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难怪这些年黑沙横行这大片的戈壁沙漠,也无人能治得了他。 韩钰和柏侯于师二人在城里待了三日,已将城内情形摸熟了大半,城内哪里是驻守的要点,城中的常备兵力有多少,二人已有所了解。第四日午时,二人吃了些东西,便出了客栈,牵着骆驼向城外的方向走去。 二人刚走一会,便听身后有人道:“两位,且留步。” 二人回过头去,只见一人向他们走来,那人全身裹在灰袍里,这时露出头,向二人笑了笑,看样貌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柏侯于师道:“什么事?” 第78章 沙盗 那人扭头四处望了望,说道:“二位,可否帮我一个忙?” 柏侯于师并不想多生是非,摆了摆手,继续前行,那人快步跑到二人前面,双手抱拳,微微低身道:“二位别走,我没有恶意,还请听我多说一句。” 他说完顿了顿,又面色诚恳道:“不会耽搁二位太多时间,还请二位帮我一个忙,绝不会亏了二位。” 柏侯于师朝那人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什么事?太为难的我们可帮不了你。” 那人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一边说。” 二人狐疑地随着那人来到路边的一间屋子后,那人道:“我知道二位都不是‘双月城’的人,我想与二位换点东西。” 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枚银币,用手指在银币弹了一下,银币发出“叮”地一声,清脆悦耳,那人道:“这是来自晋国的银币,一枚就是一两赤足的白银,我这里有十枚,可是在这‘双月城’里却根本用不上,我这十两银子怕是连一个甜瓜都换不了,所以我想用银子换你们身上的铁矿石,想来二位都是识货的人,我们也好久都没吃过东西了。” 柏侯于师不解道:“你们?” 那人笑了笑,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时从另外一条巷子里钻出两个人来,那二人也是一身灰袍将全身蒙住,柏侯于师与韩钰二人顿时警觉起来,那人见状连忙道:“二位,别多心,我们没有恶意。” 他接着又道:“我想用这十两银子换你们手上剩余的铁矿石,不知二位可否愿意?” 十枚银币的价值在外面足足可以抵得上二人身上几乎所有的东西,柏侯于师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 那人掏出十枚银币放到柏侯于师手中,柏侯于师和韩钰也将骆驼背上的铁矿石悉数取下来,放到地上,那人喜道:“多谢二位。” 那三人一人背上几袋铁矿石,不一会消失在巷子里,柏侯于师看着那三人消失的背影,将银币放入怀中,哈哈笑道:“看来这一趟收获不错,三年的酒钱都有着落了。” 韩钰笑道:“柏侯先生,你知道我的嘴巴可是有点大,回去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大说特说,让人都知道你有十两银子,别说三年的酒钱,你这酒钱能撑到明年就不错咯。” 柏侯于师吐了口唾沫,笑骂道:“好小子,威胁我。” 他搓了搓手,从怀中摸出两个银币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递给韩钰,韩钰嘻嘻笑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牵起骆驼,回到街道上,直向城门外行去,不一会便出了城,二人向东又行一阵,出了绿洲,风沙渐渐大起来。 二人在戈壁上行了许久,来到一处山丘的背面,二人四处观望,山丘连着戈壁,四处空无一人,只有呜呜作响的风沙,柏侯于师道:“夜叉队长还没到,我们先休息一阵。” 这是三人事先约定好的地方,探查完“双月城”后,第四日下午便在此处汇合。二人拍拍地上的沙土,坐到地上,柏侯于师拿出水壶咕咕灌了一口,又递给韩钰。 二人前面是一片低洼的沙地,四处散落着一些枯槁的树木和死去的走兽骨骸,在风沙的侵蚀下,已残破不堪。 此时日头已经西垂,夕阳的余晖投在风沙吹拂的戈壁上,给大地染上了一片昏黄,从风沙中现出几个黑点,慢慢向二人移过来,过了片刻,黑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是人么?韩钰警觉起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倚在山脚闭眼休息的柏侯于师,柏侯于师也睁开眼,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果然是人。 那一堆黑点约莫有十多人,这时也看见了韩钰二人,直向二人靠近。这些人个子矮小,手中持着骨制的长矛和刀剑,脸上涂着彩色的图案,一群人看着二人,好似一群野兽紧盯着猎物一般。 二人吃了一惊,柏侯于师小声道:“莫非是沙盗?” 第79章 奋起还击 韩钰连忙问道:“什么是沙盗?” 此时那群人已越来越近,柏侯于师默不作声紧盯着对面,脸上露出友善的笑意,两颊却冒出汗来。 原来在这一片沙漠和戈壁中,居住着分成了若干部落的沙米人,那绿洲中的“双月城”,原本就是沙米人的贵族所建。而有一部分沙米人以抢掠和打猎为生,他们是沙米人中的强盗,因常年在沙漠中活动,又被称作沙盗。他们抢掠时从不抢夺钱财,只要食物和水,饥饿时,甚至直接将人杀死吃掉。 那群沙盗已移到离二人十丈远的地方,此时个个手持兵刃猫着腰,继续一步步向二人靠近,眼中泛着的光令人汗毛竖立。 韩钰忍不住拔出身上的短剑,这时柏侯于师也取出了身上的长剑,二人均已感受到来自对面沙盗的杀意。 那群沙盗已行至二人身前不足十步远,只听一人嘴里咕噜了一句,便见几人持着长矛向二人扑过来。 来不及细想,锋利的长矛已刺了过来,二人身后就是山石,韩钰退无可退,他使剑一挡,便将刺来的长矛挡住,这是他第一次与人真正对敌,这时脑中充血,将长矛荡开后,他不由愣了一愣。 又一支长矛紧接着向他刺了过来,他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向旁边跳开,随即挥剑将长矛挡住,心中暗叫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分神。” 当长矛再一次向他刺来时,韩钰使剑荡开长矛,顺势向前冲去,一下便冲到对面一人身前,一剑刺向那人。 他连挡三支长矛,霎时信心大增,平常他跟着夜叉训练,训练的核心要诀就是一个快字:眼快,心快,手快,身快。 这群人除了那当先一刺的锋锐,其余的动作在他眼里看来,比起一起训练的战友们要慢上许多, 这时他一剑刺出,那人闪躲不及,顿时肩头中剑,口中哇哇怪叫,捂着伤口退开。 韩钰刺伤一人,正要看向柏侯于师,突然几支长矛同时向他刺来,他只觉抵挡不住,便要向后跳开,突觉胸口一窒,后继乏力,原来刚才他一连串使剑的动作,瞬间耗尽了气力。 他这一跳,虽未跳开,却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情急之下,他就地一滚,滚开数步远,随即站起身,长吸一口气,又持剑而立。 这时有两人已冲到他身前,他连挡了几剑,便知道这几人除了冲锋的那一刺有些厉害,其实并不懂得更高超一些的武技。他信心更增,手中短剑连挡带刺,没几下便将两人刺倒。 他刺倒两人,缓了缓劲,便见柏侯于师那边已险象环生,有四人正向他围攻,地上还躺倒着一名沙盗。 韩钰见状赶紧向他飞奔过去,口中道:“柏侯先生,我来救你。” 他奔到一人身前不远,那人的长矛眼看就要刺到柏侯于师身上,韩钰运剑一劈,只听“铿”地一声,韩钰的短剑竟将那人的长矛一剑斩断。 沙盗们用的本来就是骨制的长矛,必定比不过韩钰手中坚硬锋利的短剑,那人见长矛被斩断,吓得赶紧后退。 韩钰顿时奔到柏侯于师身边,柏侯于师喘气道:“我这老小子倒是欠了你这臭小子一命了。” 第80章 一波又起 韩钰与柏侯于师二人汇合到一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又打倒了三人,其余人见二人厉害,这时已不敢贸然上前,手里端着武器,嘴里唧唧呜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此时韩钰身上虽然也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但他热血沸腾,信心高涨,手中剑向众人一指,高声喝道:“还不滚开,小心小爷我将你们一个个都宰了。” 那群沙盗原本有十七人,这时已倒下六人,伤了一人,还剩余十个能战之人,这十人徘徊在十步外,发出如野兽一般的低鸣,紧盯着二人不肯离开。 韩钰作势要往前冲,那群沙盗顿时后退两步,眼神依然紧紧将二人锁住。 二人不敢丝毫大意,他们前进一步,沙盗们便后退一步,他们后退一步,沙盗们便前进一步,显然是绝不肯放弃。 正僵持间,只听一阵啾啾的马嘶声传来,众人俱是一惊,纷纷看过去,只见风沙中现出一队骑兵,韩钰二人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对面那群沙盗像疯了一般四处逃窜。 骑兵们这时嘿嘿怪笑,纵马飞奔追过去,追上沙盗就用长棍将其打倒,然后绑住四肢扔在地上,不一会,所有沙盗便被尽数擒住。 这时,几个骑士提马向韩钰二人行过来,那几骑渐渐走近,二人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黑沙手下的八大将之一,“飞狼”屈高突。 屈高突眼神锐利地扫向韩钰二人和地上躺着的六名沙盗,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几个骑兵此时也行至突高屈身边,一人道:“将军,这两人我见过,前几日都还看见他们在城里四处走动,这么多沙盗他们也能对付得了,看来本领很不一般,我觉得他们很可疑。” 屈高突闻言嘿嘿怪笑起来,随即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向咱们‘双月城’动心思,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韩钰二人心中大惊,暗叫糟糕,这时两名骑兵提着长棍飞驰而来,二人赶紧后退,退到一处都是山石的山坡上。 山坡上山石崎岖,乘马奔行不便,两名骑兵顿时大怒,跳下马,取出身上利刃,向二人破口大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让大爷打你一棍,那是你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竟然还想反抗!” 那两人渐渐逼近,韩钰二人心中念头直转,二人本来是去“双月城”探查敌情,见这时已被怀疑,若是再被抓回去,只怕后果难料。 柏侯于师年纪甚大,见识也多,终究老练许多,于是口中道:“长官,我们叔侄俩是羌宛国人,准备去南方的温居国投奔亲戚,来‘双月城’也是想多换吃的东西沿途用得着。” 那两人中其中一人恶狠狠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一定是奸细,想跑?还不赶紧跪下来求饶。” 柏侯于师看了看那二人,又看了看后面那一队骑兵,显然都是凶神恶煞之辈,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管用,当下悄声道:“韩钰,一会咱们要是抵挡不住,就往山上跑,能躲一阵是一阵。” 韩钰点点头,这时那二人行到韩钰二人面前,举起兵刃向二人扑过来。 这二人显然比沙盗们要厉害得多,攻向韩钰的那人手中使的是单刀,韩钰接了两刀,直震得他手腕发麻。 第81章 绝境时刻 好在韩钰二人处在山势的上方,山石上也不易闪避,二人拼尽全力连挡带攻,借助山势之利刺中一人,那人连翻带滚地掉下山去,另一人也被吓得赶紧后退。 屈高突大为不悦,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他又大声呵斥着,令手下四人下马朝韩钰二人围上来。 韩钰二人见状不由慢慢后退,这山是个不足三十丈高的小山丘,四处都是光秃秃的山石,越往高处走,山石越陡峭,韩钰二人几乎是一手攀爬一手持剑警戒,追来的五人也不追近,只跟在后面分散开来。 不一会二人已爬上山顶,只听山下的屈高突高声道:“你们去另外一边守着,别让他们从另外一边跑了。” 韩钰二人站在山顶上,一见有人冒头便持剑攻过去,可对方有五人,二人刚将两个快要翻上山顶的士兵压了下去,便有人从另一边冒出头来,当韩钰奔过去时,那人已翻上了山顶。 韩钰心一横,不待那人站稳,便持剑向那人削过去。那人使的是刀,手中的刀轻捷剽悍,只堪堪片刻,便挡住了韩钰的攻势,稳住了身形,显然是个久经阵战的老手。 韩钰心知要糟,手中剑势加快,一阵猛攻,他跟随夜叉练的剑法都是快疾凶狠、招招夺命的招式,这一阵猛攻,硬将那人生生逼退,韩钰反身向柏侯于师跑过去,二人汇合到一处。 这山丘虽不高,但方圆也有数里,柏侯于师指着一边道:“咱们从这里下去。” 二人翻下山顶,向山下攀爬,那几人纷纷大声喝骂,又追了过来。二人在山间攀爬奔行一阵,不久便已行至山脚,二人刚站定,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一行骑兵已奔至眼前,当首的那人正是屈高突。 骑兵们纷纷下马,围成半圈拦在韩钰和柏侯于师面前,屈高突立在马上,脸上露出一抹凶残的神色,显然对于韩钰二人胆敢如此顽抗很是恼怒,这时嘿嘿狞笑道:“跑哇,继续跑哇!”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韩钰见今日难以幸免,不禁暗道:“想不到我第一次出任务就陷入绝境!” 他心中正想着倘若真被对方所擒,该如何应付,便听屈高突又道:“等会我抽了你们的筋,看你们还往哪里……跑……呃……” 当“跑”字刚吐出口,突然,从他嘴里伸出一柄剑来,屈高突瞪大了双眼,喉咙咕噜咕噜直滚,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到剑身上,原来是一支利剑贯穿了他的后脑,从嘴里伸了出来。 突然剑又消失不见,屈高突一头栽倒在地,他身后露出一个人来,那人半立在马背上,全身裹在衣袍里,手中持着一柄长剑。 一众骑兵们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何事,直朝韩钰二人围过去,只见那人飞身下马,手中长剑飞闪,刹那间惨叫连连,一下子便倒下了六七人。 众骑兵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大惊失色,一齐向那人围攻过去。 那人此时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颤栗的杀气,他的剑快若闪电,每出一剑,便有一人倒在血泊中,无人是他半合之敌。 他挥舞利剑屠戮着面前的骑兵,此刻宛如一尊恶鬼突降人间。 不过片刻的功夫,骑兵们已倒下了一大半,其余人见势不妙,赶紧奔逃,逃到坐骑旁上马飞奔而去,山上正在追赶韩钰二人的那五名士兵见状也吓得返身逃走。 韩钰这时走上前去,一脸喜色道:“队长!” 第82章 引蛇出洞 来人正是队长夜叉,这时逃命的骑兵们拼命赶马飞奔,不一会已逃得不见踪影,原本在山上追赶韩钰二人的那五个士兵也不知道躲到哪个山疙瘩里不敢露头。 夜叉见韩钰和柏侯于师二人安然无恙,于是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挑两匹好马,今晚我们连夜赶回去。” 地上倒下的骑兵一共有十六人,夜叉又在每人心口补了一剑,旁边没了主人的乘马不住地嘶鸣,一片猩红的血色染红了沙地。夜叉等三人挑了三匹壮马,赶马向东行去。 “赤嵬军”驻扎的营地离“双月城”约莫有二百里,广袤空旷的戈壁风沙飞舞,将天上的星辰遮住,极难辨识方向,三人马不停蹄行了一晚上,才在次日赶回营地。 营地驻扎在一处隐秘的山坳间,周边山峦环绕,山头倒也不甚高,山上几乎不长树木,到处都是怪石奇峰。 夜叉大睡一场,当他醒来时,公输拓和一众队长早已在他的营帐外等候,得知他醒过来,公输拓和众队长们已迫不急待地冲进营帐里,一场如何征讨“双月城”的会议就此展开。 夜叉拿出他绘制的地形图,摆在桌子上,指着地形图向众人道:“你们看,这里是我们,这里是‘双月城’,‘双月城’的内部结构和兵力分布我也弄清楚了。” 公输拓用手摊开地形图,地形图上将“双月城”里各处的兵力分布标注得清清楚楚,公输拓看了一会,一把抓住夜叉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夜叉,多亏有你。各位,你们有什么意见?” 这时鹰眼不屑道:“这破图,画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你们看,无论我们攻击哪一个点,其它地方的卫兵很快就能赶过去支援,这仗我们没法打!” 当初是否要接下温居国的这个任务,他是强烈反对的。 公输拓看向檀文豹,说道:“檀兄弟,你怎么看?” 檀文豹道:“攻城需十倍而围之,五倍而攻之,我们现在的兵力,加上温居国的两百勇士,满打满算也只有五百人,而‘双月城’有近千人,如果硬攻,只怕损失惨重。” 公输拓皱起眉头,沉思片刻,看向夜叉,这时夜叉道:“‘双月城’城坚土固,强攻必然行不通。” 他这话一出,顿时惊诧了众人,“赤嵬军”内谁都知道,悍勇无匹的夜叉每一次的战斗,永远是冲锋在最前面,以硬破硬,是刚烈勇猛的典范,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不主张强攻。 “那依你之意,我们该怎么办?”公输拓也疑惑道。 夜叉道:“虽然‘双月城’城墙坚固,兵力又比我们多,攻城我们一定打不赢,但我们何必要攻城?我们有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双月城’完全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只需引诱他们出城,打他个出其不意,此战可胜。” 公输拓听完大喜,抚掌大笑道:“避其锋芒,引蛇出洞,好主意!” 第83章 截杀 他说完沉思片刻,又道:“可是,怎么引蛇出洞呢?” 夜叉这时道:“可以把柏侯于师和韩钰叫进来问问。” 公输拓连忙走到营帐门口向一个卫兵道:“去把柏侯于师和韩钰叫过来。” 那卫兵领命出去,过了一会,柏侯于师和韩钰来到营帐,公输拓迫不及待地道:“柏侯先生,你在‘双月城’待过不少日,对那里的情形也比较熟,假如我们想要引诱黑沙出城与我们决战,柏侯先生可有什么好主意?” 柏侯于师道:“想要引诱黑沙出城,必然要以他所看重的东西为诱饵。根据我们这几日的探查,以及之前我们所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人的确对精铁矿和玉石矿的需求极大,尤其是看重金银珍宝。” 公输拓道:“如果我们以精铁矿为诱饵,你觉得黑沙会上当吗?” 柏侯于师道:“黑沙这个人,占据‘双月城’的便利,与南来北往的人做生意,本来他只需保证信誉,确保旅人们的安全,那他这‘双月城’必然能长久兴盛,可这黑沙却不甘心仅仅如此,既想与各路人做生意,又四处抢掠,想来他已是贪心不足,丧失了心智,他抢劫过往的大商队,与多国为敌,这些行动看似做得隐秘,其实想来也很简单,这戈壁沙漠中,有此实力和索求的就只有黑沙,几乎所有人都猜得到是‘双月城’所为,但他黑沙依然我行我素,竟然还去截杀温居国公主出嫁的队伍,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来这黑沙已狂妄到了无知的地步,我觉得以精铁矿为诱饵,他定会中计。” 公输拓大悦道:“好,那就将有人要运送大量精铁矿经过戈壁滩的消息大力散播出去。” ※※※ 夜幕时分,戈壁滩上的天空已是星光点点,一支队伍黑乎乎一片潜伏在山间,其中一个全身精铠的武士蒙着面,正紧紧盯着暗黑的远方,这晚间戈壁滩上一片寂寥,连一丝风都没有。 过了一阵,远方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精铠武士旁边一个同样也蒙着面的士兵说道:“将军,出现了。” 那精铠武士道:“先别动,等他们走近了再动手。” 精铠武士名叫姚晖,是黑沙手下的八大将之一,排名第三。原来“双月城”得到一个消息,有一队兵马从苍弥国出发,押送一批精铁矿去温居国,据说这批精铁矿的分量足足可以铸造三千支锋利的钢剑,押送精铁矿的队伍是由“青蛟军”的一名大将弥霍率领的一百名雇佣军。 而苍弥国送给温居国的这些精铁矿,目的正是为了打造一批锋利的兵器,对付“双月城”,因为黑沙劫杀了温居国公主的送嫁队伍,温居国为了报仇,需要这批兵器攻打“双月城”。 据得到的消息称,押送的队伍绕过“双月城”,途经戈壁滩,离“双月城”最近的距离有一百多里。 当黑沙得知这个消息后又惊又喜,他修建的“卫灵宫”正缺上好的精铁矿,这批精铁矿来的恰是时候,“青蛟军”的实力他自然听说过,且押送的队伍只有一百来人,根本不足为惧。 于是黑沙令麾下八大将其中的两人,姚晖和侯顺,率领两百名士兵,前去戈壁滩抢夺这批精铁矿。 第84章 伏击 火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在火光的照映下,远远可以看见一辆辆押送的马车缓缓前行,不时传来阵阵马匹嘶鸣声。 姚晖紧紧盯住押送的队伍,当押送队伍行近至最近时,姚晖拔出身上长刀,高举长刀大声道:“骑兵随我冲锋,步兵殿后。” 他一夹马肚,座下骏马从山间飞驰而出,身后数十骑也跟着冲出山间,直向押送的队伍奔去。 押送的队伍一见对面骑兵奔驰而来,便知势头不妙,显然有人要拦路抢劫,霎时火光四处乱晃,人马一片慌乱,有人高声呼喝,押送的队伍调转方向向东逃去。 奔驰的骑兵离押送的队伍只有两三里的距离,不一会骑兵们已追至押送队伍后面不远,慌乱中,便见有马车翻下山坡。 冲锋在最前方的姚晖见状心中嘿嘿冷笑,这一带的地形他了然于胸,东边不远是一处低洼的山谷,那押送队伍往东边跑必然只能逃进山谷,笨重的马车进了山谷就像陷入泥潭一样,简直是死路一条。 果然,押送的队伍朝山谷下逃进去,姚晖奔至山谷边,押送的队伍拖着马车逃到谷中,眼见山谷里人惊马嘶,混乱一片,姚晖不禁哈哈大笑,他手下的一众骑兵也一齐呜呜怪叫起来,显然已觉得胜券在握。 姚晖率领骑兵们冲下山谷,不一会已追至近前,押送的队伍们倚着马车抵挡一阵,便见姚晖后面一大队步兵正奔往山谷里,押送的队伍顿时溃散地向山谷另一头逃去。 不一会步兵冲进山谷,姚晖的骑兵们气势更甚,便听有人叫道:“不要让他们跑了,全部抓回去。” 姚晖见手下大部的步兵已经跟至,和骑兵汇聚到一起,顿时挥刀一指,高声道:“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队骑兵随他纵马而出,直向那逃跑的押送队伍追击过去,刚追片刻,突然,从山谷的黑暗处冲出一队骑兵,直向姚晖率领的骑兵斜插进来。 猝不及防下,姚晖麾下的骑兵们被冲得人仰马翻。那骑兵队伍异常精锐,突进到姚晖的骑兵队伍中,一下子便将他的骑兵队形冲乱,尤其是对面那领头之人,双手持剑,每一斩都迅若闪电,势若奔雷,无人能挡。 他身边的骑兵小队个个也都悍勇如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将姚晖的骑兵冲击得七零八落,这时,逃跑的押送队伍又返身回来,直向姚晖的人马攻过去。 姚晖大惊,知道中了埋伏,他也是骁勇善战之辈,这时大喝道:“大家跟着我,不要乱。” 他手下的骑兵有数十骑,而突袭过来的骑兵只有十来骑,虽然来势凶猛,被对方一击而溃,但骑兵的应变终究是迅捷,退避也快速,一下子纷纷提马退开,伤亡并不大。 姚晖聚拢骑兵,避过了对面骑兵冲击的锋芒,便要反扑回去,哪知,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喝声:“杀!” 第85章 歼敌 又一支骑兵从背后向他们飞快突袭过来,一下子就斩杀了数人,姚晖又是一阵大惊,根本不及抵抗,慌忙向步兵跟来的方向溃逃过去。 先前突袭的小队骑兵再次提马冲锋,骑兵队形分成两翼排开,像一把尖刀一般朝姚晖的大部兵马插进去。 这小队骑兵异常勇猛,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柄又长又厚的重型长剑,冲到对面士兵面前,手中的锋锐重剑随着乘马迅疾而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面前的敌人劈成两半。 步兵队伍顿时乱做一团,迅疾的奔马冲进人群,挡在前面的士兵不是被砍倒,就是来不及躲避被马蹄踩踏,一下子哀嚎遍地。一些骁勇的士兵想要奋起抵抗,持兵器欲斩断马腿。 但那小队骑兵个个都是彪悍的战士,本领不凡,他们排开的两翼阵型将战场切割,一排的骑兵只需面对一面的敌人,且前后的骑兵配合极默契,他们的剑本来就比步兵的兵器长许多,骑在马上视野也更开阔,要么将眼前想要抵抗的士兵斩杀,要么飞速越过,由后面的骑兵将抵抗者斩杀。 步兵中一个领头的将领也骑着马,这时大叫道:“结阵……结阵……” 可攻来的骑兵在士兵中间快速地来回穿插,利刃加上快马的奔驰,士兵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阵列抵挡,这时,那双手持剑之人迅疾冲到那将领面前,一剑劈下。 那将领便要使枪格挡,可他枪身才刚起势,那双手持剑之人的剑已快如闪电般地劈过来,他的枪根本来不及抵挡,长剑瞬间切开他的颈脖,连同他的肩膀一齐劈断。 正拼命抵挡另一支骑兵的姚晖见状大骇,阵亡的将领是侯顺,与他同为黑沙麾下八大将之一,位列第八,本领比他只差少许,没想到连那人一剑也抵挡不了。 正当他心惊胆战之时,山谷上方响起一阵锣鼓声,姚晖不禁抬头望去,只见黑夜中,山谷上火光四起,旌旗飞舞,似乎人头攒动,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地面被腾起阵阵烟尘。 只听一人高声道:“投降者不杀,否则格杀勿论。” 姚晖顿时明白中了圈套,对方的兵马远多于他,且兵强马壮,只是山谷里的敌人就已让他难以应付,此时意志已全然崩溃,他纵马驰离战场,随即下马,高呼道:“罢了罢了,我投降!”将手中长刀扔下,扯开衣服,露出赤裸上身。 众士兵见主将投降,也纷纷扔下武器投降。 ※※※ 空旷的大殿里,数十只烛灯立在墙壁上,将偌大的宫殿映得忽明忽暗,一人在大殿里走来走去,他身形异常高大,黑发须张,身上的肌肉凹凹凸凸,盘根错节。 这时,一个女仆装饰的女子慌慌张张走进殿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那人道:“城主,少爷……少爷他……” 那人的思绪被这女仆打断,眼里顿时精芒四射,见女仆惊慌害怕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道:“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子,少爷他怎么了?” 第86章 神秘的少爷 女仆面色惶恐地道:“少爷……少爷他又饿了。” 那人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怎么饿得越来越快了?” 随即瞥见那女仆左臂上的衣袖已被撕开几块,手臂上隐隐留着血迹,顿时脸色一缓,说道:“东宫那边不是还有一些吗,你去带一个出去。” 那女仆道:“可是那个温居国的公主拼死也不让。” 那人冷哼一声道:“由不得她,你照我的命令去做吧。” 那女仆连连叩首,道了声是,赶忙走出殿门。那人来回踱了几步,一把坐到身后的宽大座椅上,洪亮的声音向外传出去道:“来人!” 一个士兵小跑进入殿里,单膝跪地道:“城主,有什么吩咐?” 那人道:“姚将军还没回来吗?” 那士兵道:“禀城主,姚将军还未回来。” 那人眉头紧锁,口中道:“姚将军昨日午时出发,也就是去对付一群百十人的‘青蛟军’,这会已经是晚上,快两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那人正是“双月城”城主黑沙,那士兵道:“城主,我们派去的探马也没有回来。” 黑沙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说道:“你去把副城主叫过来。” 那士兵退下,过了一阵,便见覃锋走进殿内,向黑沙道:“大哥,你找我来是不是因为姚晖的事。” 黑沙道:“正是。” 覃锋道:“大哥,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按理说姚晖的两百兵马对付弥霍的一百个‘青蛟军’绰绰有余,早就应该回来了,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连派出去的探马也没回来,这着实有些奇怪。” 黑沙重重地冷哼一声,说道:“他带了我‘双月城’三十个精锐铁骑,无论遇到什么敌人,至少都能全身而退,怎么会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二人正交谈间,一个长长的声音道:“报……报!”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殿里,单膝跪地向黑沙道:“禀……禀城主,姚将军全军覆没了。” “什么?”黑沙大怒,一拍座椅,座椅上的扶手发出“咔”地一声断响,黑沙脸色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喝道:“全军覆没?怎么可能会全军覆没?” 那士兵惶恐道:“城主,姚将军手下有一个士兵逃脱,他正在殿外等候。” 黑沙道:“带他进来。” 那士兵退了下去,又领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士兵走了进来,那士兵跪地大哭道:“城主,我们败了!我们败了!” 当那士兵说到“败了”二字时,黑沙怒不可遏,站起身,跨过脚下台阶,瞬息奔至那士兵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败了!” 那士兵爬起来,神色惶恐道:“城……城主,我们中了敌人的圈套,探子的消息有误,‘青蛟军’绝对不止一百人,起码有三百人来人,姚将军和侯将军战死,其余人死的死,俘的俘,只有我一个逃出来了。” 这时旁边的覃锋道:“以姚将军和候将军的本事,再加上三十个骑兵,想走应该没人能拦得住!难道除了你,其他人一个也没逃出来吗?” 第87章 将计就计 那士兵哇哇大哭道:“是的,只有我一个人冲出血路逃出来了。“ 他哭了片刻,一抹眼泪接着道:”他们……他们诱骗我们进了山谷,将谷口封住,兄弟们想逃也逃不出来了,不过姚将军拼死抵抗,也杀死了不少‘青蛟军’,如今他们也损失惨重。” 黑沙这才神色稍稍缓下来,随即喝道:“‘青蛟军’敢杀我‘双月城’的人,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自占据“双月城”自立为王后,黑沙何曾吃过如此大亏,近日来他麾下的八大将一下子就损失了四人,此刻他将怒火全部倾泻到了“青蛟军”身上,转头向覃锋咬牙切齿道:“覃锋,你再带三百兵马追击,一定要将‘青蛟军’杀光屠尽,一个不留。” 覃锋抱拳道:“是,大哥。” 黑沙大步走出殿门,覃锋和另外几个士兵紧随其后,这宫殿建在山的内部,有一条石阶小路一直通向山下一个由石头建成的高院里,此处是“双月城”的军营,黑沙令人将所有士兵召集到校场,他亲点四十名骑兵,二百六十名步兵,由副城主覃锋率领,大将徐翊作副将,连夜追击“青蛟军”。 覃锋领着三百兵马,由那逃脱的士兵带路,紧急追赶,到达出事山谷时,四下除了残留的血腥气和数十具尸体,已是一片寂静。 “青蛟军”要押送精铁矿去温居国,必然向南而行,战斗已过了一天一夜,“青蛟军”担心报复,一定会紧急行军,此时至少已在两百里开外,覃锋又领兵向南追去。 向南追出不久,覃锋便察觉出了异常,“青蛟军”的押送队伍似乎特意将车马前行的痕迹抹去,但覃锋身为“双月城”副城主,历经大小战斗无数次,经验何等老练,一下就探查到了一丝没有被完全抹掉的蛛丝马迹。 从那些遗留的蛛丝马迹可以判断,“青蛟军”并没有直接南行,而是在戈壁上绕弯子,覃锋不禁暗想:“‘青蛟军’一定是伤亡过重,行军不便,如果直接向南逃,容易被追击,这么做应是为了故布疑阵,迷惑对手,他们一定逃不远。” 覃锋领着众士兵沿着一路上的蛛丝马迹追踪过去,这日到了晚间,他们追踪到一处布满低矮山脊的丘陵地,见一队人马正倚在山脚休息,覃锋大喜,立刻率兵直奔过去,那人马见状顿时四散逃开,似乎是一队轻骑,约莫有二十来人,分散成四队逃跑。 覃锋心下谨慎,怕中了圈套,于是率兵继续朝其中一队轻骑追了过去。此时已是夜间,对方是轻装便捷的骑兵,而覃锋率领的兵马既有骑兵,也有步兵,为了防止中计,骑兵和步兵并不会脱离太远,追了一阵,那队骑兵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覃锋倒不着急,此次“青蛟军”是为了押送精铁矿而来,必定有马车运输,这小队骑兵最终一定会与车队汇合,且他们逃得匆忙,也根本来不及掩饰踪迹,沿着踪迹搜索,必然能找到他们。 第88章 再中伏击 覃锋沿着踪迹一路追踪,到天亮时才发现,他们的兵马又回到了原地,原来他们追踪的那小队骑兵绕了一大圈,竟是绕回了丘陵地。 当覃锋率兵沿着踪迹继续追踪时,便见前方有队骑兵正在休歇,那骑兵队伍见覃锋率兵而来,顿时四散急奔,又是如昨夜一般分兵逃开。 此时虽已是白天,覃锋依然谨慎,领兵朝其中一队骑兵追去,那骑兵队伍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依然绕回了丘陵地。 如此反复数次,覃锋的兵马累得人困马乏,依然没能追到任何骑兵。 覃锋知道再如此下去手下士兵必定心生不满,于是下令士兵们就地修整,他心中琢磨着,“青蛟军”这队骑兵在此丘陵地绕着戈壁山地转圈圈,却始终不肯离去,肯定有车马藏在此山间,且对方的兵马必定不足,否则早已发动攻击。 想到此处,他心中已然笃定,有了计议。士兵们刚坐下来准备吃些干粮,便见前方又出现了一队骑兵,还是大约二十来人。 覃锋早已认定对手是故弄玄虚,且此时又是白天,他决定大胆追击,于是令步兵仍在原地休息,而他则率领骑兵,同样兵分四路,朝对方追击过去。 此时轻骑对轻骑,覃锋率领十名精锐骑兵向其中一支小队骑兵紧追不舍,眼见便要追上,那小队骑兵快速绕过一个山头,覃锋也跟着追击过去。 当他领着骑兵绕过山头时,眼前是一片三角地带,四周都被山脊包围。一边的山脚突然冲出一队骑兵,迅疾向他们奔过来。 覃锋虽然一直紧追不舍,但心中依然留有一丝谨慎,这时知道中了埋伏,他领着骑兵迅疾地躲避,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当他领着骑兵朝另一边飞驰时,从前面的山间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挡住了覃锋飞骑的去路,那人身形巨大,手持一柄巨斧扛在肩头,双脚立在地上,几乎与马上的覃锋平齐。 覃锋吃了一惊,但他身经百战,暗道:“找死!”手中枪身展成直线,在飞骑迅猛的冲刺之下,向那人刺过去。 那人巨斧一举,当头劈下,他的斧又大又长,这一斧犹如雷霆出击,刚猛霸道的气势刹那间将覃锋镇住,他竟无法确定他这伴随飞骑下巨大冲击力的一枪是否能接下对方的这一斧。 近乎一种本能的直觉让他感知这一斧巨大的危险,电石火光之中,他枪势急变,枪身一甩,弹在巨斧上。 巨斧的下劈之势竟似丝毫未受阻碍,将飞驰的奔马连头劈开,一直劈到马背的脊骨,巨斧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将奔马的整个前肢躯干砸瘫在地上,后肢仰起又落下。 而同时覃锋的枪身弹在巨斧上,加之奔马迅疾的前冲之力,整个人凌空跃起,从那人头顶越过,当他站定在地上时,只觉双臂酸麻不已,这一斧之力着实惊人。 覃锋刚刚站定,他面前又出现一人,那人身形魁梧,手持长剑,覃锋长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随即持枪向那人刺去。 第89章 激将 那人手中长剑翻转,剑身一斫,顿时抵开了他的长枪,接着瞬间长剑横斩,向他斩来。 覃锋赶紧使枪抵挡,两人枪剑相交,覃锋便知那人的本领绝不在自己之下,他不敢恋战,随即跳开,向前冲去。 他还没冲出几步远,突然又从山间冲出一群人来,挡住他的去路,领头之人威武异常, 他双眼瞧着覃锋笑了起来,手中长剑一挥,便斩向覃锋。 覃锋奋力使枪接下这一剑,顿知今日凶多吉少,这人的剑法更不在刚才那人之下,这三人一个使巨斧,两个使剑,即便是单独面对其中任何一人,他也难以应付。 正心惊时,只听身后惨叫声连连响起,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支骑兵队伍已将他手下的十名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只有三名骑兵还在仓皇抵挡,其余人均被斩于马下。 而此时山间不知又涌出了多少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他顿知上了当,脱口而出道:“你们不是‘青蛟军’!” 那威武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算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我,倘若遇上是夜叉队长,只怕此刻你已经没命了。” 覃锋满心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威武男子长剑一挥,说道:“我们就是来诛杀黑沙的人,这黑沙倒是狡猾,自己躲在‘双月城’里不出来,只派手下来送死。” 覃锋道:“倘若城主亲自出马,只怕你们讨不到好处。” 那威武男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朝覃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抱拳道:“阁下就是覃锋覃将军吧?你的确谨慎,可你还是中计了。” 覃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先前“青蛟军”押送精铁矿的消息,逃脱回去报信的士兵,全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于是道:“原来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威武男子道:“你不必管我们是什么人,总之我们的目的就是诛杀黑沙。这黑沙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迟早有一天会死,你大可不必为他卖命。” 覃锋原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这时见那人如此说话的口吻,不由微微低了低头,说道:“阁下的意思是?” 那威武男子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 “双月城”的城墙上,黑沙右手紧握住腰间的“偃月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脖子涨得通红,整个脸也狞成凶恶的神色,他瞧着城下数个骑马的战士,眼神里透出一道道如刀一般锋利的光。 那数骑面前有几人倒在血泊中,看样子是“双月城”的士兵,便听有一人叫骂道:“嘿嘿,黑沙,你这个什么狗屁城主,我说我的驴丢了,要进城找驴,你就命人来打我,你看,手下也被我打死了,你也不敢出来,依我说你就是个没胆的偷驴贼。” 城头上的众士兵们听得纷纷喝骂,黑沙厉声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嘻嘻笑骂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说我胆大,那你是说对了,我这人就是胆大,天生就瞧不起你这胆小的偷驴贼,哈哈哈哈,怕不是这‘双月城’也是你偷来的吧!偷了城,天天躺在女人堆里,连骨头都泡软了吧,手下当着你的面死了,也不敢报仇,大爷我就这几个人,你也不敢出来与我一战!” 第90章 奇谋 他旁边一骑也跟着骂道:“就这胆小的鼠辈,依我看他不是在女人堆里泡软的,只怕天生就是个软蛋,哈哈哈哈!” 城墙上的黑沙及一众将士气得哇哇乱叫,这时一个将领模样的武士抱拳道:“城主!属下愿下去与这狗娘养的一战,我要撕烂他的臭嘴。” 黑沙何曾受过这般侮辱,其实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作为一城之主,是在无数的争战夺得的,绝非易与之辈。 他先前派遣的两支队伍,一支全军覆没,另一支主将覃锋失踪,队伍溃败逃回来,显然对手绝不是一般人。 “双月城”威名赫赫,哪有人敢如此挑衅,这城下的数骑,一定是对手派出的诱饵,只怕已在城外设下了埋伏,于是他冷哼一声道:“一个激将之法罢了,你这么沉不住气?要是下去迎战,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难道你认为覃锋还不如你吗!” 那将领马上低头抱拳道:“是,城主教训得是!” 那数骑在城下叫骂了一阵,见城中士兵没有动静,便调转马头,消失在城外,过了数刻,又出现在城下,继续一阵叫骂,随后离去,如此往返数次,“双月城”依然按兵不动,那数骑便纵马离去。 黑沙站在城墙上,强压着心中怒火,若说姚晖率领的两百名战士全军覆没是个意外,那覃锋率领的三百名战士大败而归,且覃锋又下落不明,这绝不是意外,只有三百人的“青蛟军”不会有如此的实力,“青蛟军”押送的队伍绝对不止三百人,或者,最初的情报只是个诱饵。 这些年,黑沙暗中派人烧杀抢掠路过的商队,结了不少仇家,他心中多少有些明白,这次的对手,或许并不是只为押送货物的雇佣军,也许就是他的仇家。 正思索间,城外有三骑飞驰而来,一直奔行到城门下,那马背上的三人满身都是伤,尤其其中一人,匍匐在马背上,看起来伤势颇重,那三人行近,有士兵喊道:“是覃将军回来了。” 这时黑沙也看了个清楚,那匍匐在马背上的人,正是他手下的大将覃锋。 士兵打开城门,那三骑进了城,黑沙走到那三骑面前,覃锋艰难地翻身下马,屈膝跪地,抽泣着抱拳道:“大哥,我让你失望了,我败了!” 黑沙见覃锋脸上和身上都是伤,腰间更是用麻布包裹着伤口,想来经历过一番恶战,受伤不轻,他冷哼一声,走上前去说道:“覃锋,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覃锋道:“大哥,我们失算了,没想到这“青蛟军”的将领弥霍用兵如神,我中了他的圈套。” 黑沙惊异道:“这弥霍在‘青蛟军’中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连你也栽在他手上?” 覃锋道:“我的确没想到,这弥霍竟如此狡猾,他利用几个骑兵不断地骚扰我,让我产生了疲惫之心,又故布疑阵,让骑兵不断地在山间来回地绕,加之之前他们已经和姚晖战斗过一次,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有不少损伤,而他们又如此怪异地在山间来回地绕圈,却不愿离开,我猜想他们应是有伤员留在山间,他们的兵力必定不足,所以始终不敢攻击,只敢来回地跑,可是,哎,我的这番猜想正好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当我率领骑兵纵马去追时,我们的骑兵和步兵就分开了,这招分兵之计虚虚实实,难以辨别,是我杀敌心切,判断失误,被他算计了,这弥霍的确是厉害,他其实早已在山间埋伏了人马,等我率领的骑兵掉入他们的陷阱,就被他们包围了起来,我和兄弟们奋力突围,这才拼死逃了出来。” 第91章 蛇终于出洞 黑沙听完眉头紧皱,接着又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道:“刚才那几个前来挑衅的骑兵果然有诈,这弥霍当真是狡猾,幸亏我没上当。” 覃锋见黑沙脸上神色变幻,顿时道:“大哥,你不必担忧,这弥霍纵然厉害,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黑沙疑惑道:“哦?” 覃锋道:“我与他们战斗过,他们的兵力的确不够多,大哥,这次溃败,主要的责任在我,只因我轻敌冒进,致使军中无主将,才被他们趁乱击败,如果我猜想得没错,虽然这次我败了,但实际损失的兵力应该并不多。” 黑沙点点头,这次覃锋带了三百名士兵,而陆陆续续逃回来的士兵,已有两百余人。 覃锋见黑沙点头,心中一安,接着道:“那便是如此了,他们可用的兵力一定不多,否则我们绝不止这点伤亡。” 黑沙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弥霍这狗东西,当真是狡猾,刚才他还派了几名士兵来城下挑衅。” 覃锋沉思片刻,立刻道:“这就是的了,这弥霍当真是厉害,他故意派人前来挑衅,佯装进攻,就是算准了我们的心思,新败之下不敢接战,其实是为了掩护他们的伤员撤退,这以进为退的计中计当真了得。我猜,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再派几名骑兵前来挑衅。” 果然没过多久,那数骑又跑到城门前叫骂一番,黑沙望着城下的数骑,重重地冷哼几声,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要将弥霍这狗娘养的碎尸万段。” 这接连两次的大败,的确乱了他的心神,这时听了覃锋一番分析,句句命中,只觉确实如此,憋住的怒火顿时齐齐上涌。 覃锋这时抱拳道:“大哥,请容许我再次请求出战,这次只需给我两百兵力,我一定会将他们通通剿灭。” 黑沙摆摆手道:“覃锋,你有伤在身,不便再战,这次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覃锋赶紧道:“大哥,这弥霍狡猾,大哥你不必亲自涉险。” 黑沙断然摆手,大声道:“不必再说了,覃锋,你就在城里养伤,守着城门,这次我一定要亲自出马。” “双月城”这次接连两场大败,黑沙威严大损,将士们心中闷忿难平,若他不亲自出马,如何能威服众军士。 黑沙抽调了“双月城”中所有的精锐,一共四百五十余人,随他追击“青蛟军”,留下百十来人跟随覃锋留守在城中。 那城下数骑见黑沙拥兵出城,立刻调转马头,飞奔而走,黑沙也不理会,率军直奔覃锋落败的那丘陵地而去。 到了丘陵地,黑沙命人四处搜查,果然,那里只留下车辙马迹,已没了半个人影。 黑沙循着痕迹跟过去,跟踪一阵,就见前方出现一队骑兵,那骑兵队伍一见黑沙的军队,立刻策马飞奔。 黑沙本就是一个看似粗莽横暴、实则狡猾多疑之人,有了覃锋的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为所动,只觉这是“青蛟军”的扰敌之计,如果追过去,以那弥霍之前所展现出的厉害手段,说不定还有什么陷阱在前方等着他,于是只循着车辙的痕迹追踪过去。 第92章 釜底抽薪 一路上,不时有小股的骑兵前来骚扰,但黑沙依旧毫不理会,在莽莽的戈壁滩上,一直循着车辙的痕迹追踪了三天,行了数百里,可依然没有追上“青蛟军”的车队。 按理说对方有车队运着货,又有大批的伤员,以黑沙目前的行军速度,一定能够追上,可是追了三天,连个车队的影子都看不到,黑沙心中不免起了狐疑。 出发时所带的军粮已吃掉了大半,此时军队连日追踪,已人困马乏,黑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又中了敌人的诡计? 想到此处,他一下子既是惊惶又是恼怒,恼怒自己没有早点察觉异样,又被对方的诡计戏弄,但他纵然恼怒,却丝毫不敢大意,那弥霍连面也没见过,可其所展现出的谋略手段着实令他心惊不已。 思虑一番,黑沙不敢再追,于是狠下心,令军队班师回城。 当黑沙率领军队疲惫地赶到“双月城”下,已是黄昏时分,黑沙令士兵们大声吆喝,让城内士兵开门,哪知吆喝一阵,城门依然紧紧地关闭着,竟无人应答。 黑沙这时又累又乏,怒火一阵升腾,想到出兵前覃锋的一番分析,才让他定下如此决策,然而此次出兵,无功而返,大大折损了他的颜面,他不禁怒骂道:“覃锋,这个没用的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将门打开。” 他刚骂完,城楼上响起急冲冲的脚步声,一个士兵的声音响起来道:“城主,您回来啦,我马上下去开门。” 过了片刻,城门“吱”地一声被打开,恼怒的黑沙提马向城门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厉声喝道:“覃锋呢?让他来见我。” 当他的坐骑刚刚跨过城门,他的心猛然一紧,数道兵锋突然迅疾向他袭来,黑沙大惊,急忙后仰,翻身跳下马,躲开了袭来的兵锋,只听一声马嘶,他的坐骑已在兵锋的斩杀下,倒在血泊中。 几个人影从墙角边现出身来,几乎同时,一队兵马由城内向他们疾冲过来,黑沙身边的几名士兵猝不及防,被人瞬间斩杀。 黑沙纵横沙场数十年,本领也是十分了得,这时已拔出了身上的“偃月剑”,边挡边退,退到了城门外。 那队人马冲杀片刻,还未等黑沙手下的士兵们反应过来,又返回城中,城门被紧紧关闭起来,接着只听城楼上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道:“哈哈哈哈,黑沙,你果然有些本事,这样也没能要了你的命。” 此时黑沙大惊,怒喝道:“你们是谁?覃锋何在?”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是说覃锋城主么?我已与他结盟,他还等着看到你的项上人头呢!” 听到“覃锋城主”四个字,黑沙又惊又怒,脑门一阵充血,咬牙切齿道:“好个覃锋!你敢勾结外人背叛我!” 他说完又厉声向城头那人道: “你到底是谁?” 那人洪亮的声音响起道:“本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赤嵬军’军团长公输拓,你的‘双月城’已落入我手,还不赶紧投降!” 第93章 底牌 黑沙只觉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他最亲信的手下背叛,苦心经营十数年的“双月城”被人占据,他气得几乎快要吐血,过了好一阵,直到有士兵在他耳边叫“城主,城主……”,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便听旁边有人道:“城主,咱们该怎么办?” 又有人道:“城主,要不咱们杀过去,将城夺回来。” 视之如命的“双月城”一夕丢失,黑沙怎肯甘心,他纵横戈壁数十年,历经无数危机,也是一方枭雄,这时渐渐清醒过来,他想着连对手是谁都没能摸清,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丢了“双月城” ,这公输拓着实厉害得可怕。 他手下四百余人连日行军,此时已兵马疲敝,而对方的底细他全然不知,倘若要强行攻城,他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黑沙叹了口气,心中还暗存侥幸,他在柱状山里建造的宫殿机关重重,里面住着他唯一的儿子,他暗想道:“我的儿啊,这些年为父冒大不韪,四处抢夺精铁珍宝,都是为了你,你可要助为父一臂之力,保佑我夺回‘双月城’!” 他望着“双月城”,城墙上的敌人们正朝着他极尽挑衅,他心中懊丧至极,这公输拓诡计多端,他的每一步都落入公输拓设下的圈套,接连的挫败令他信心全失。 然而此时,他更担心的是城中的“赤嵬军”,担心他们再次发动进攻,冷静思索一番后,他命令手下军队撤离“双月城”,准备找一处地方修整一番,再见机行事。 黑沙领着军队刚走不远,还未走出绿洲,突然从一处树林间冲出数支骑兵,朝他们冲杀过来。 黑沙大惊,此时士兵们身心疲惫,士气低落,而冲杀过来的骑兵们异常凶悍,霎时间,黑沙的军队被杀得四散溃逃。 骑兵中有一人手持一柄又厚又沉的长剑,尤其剽悍,每劈一剑便杀一人,无人可当其锋锐。 此时黑沙心已沉到谷底,眼见手下士兵兵败如山倒,索性心一横,双目赤红地砍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厉声喝道:“逃跑者死!都跟我冲!” 他一声厉喝,顿时震醒了不少逃跑的士兵,纷纷向他身边聚起来,随他一起向前冲杀。 那剽悍的战士直朝黑沙奔杀过来,黑沙见那人冲锋在前,悍勇无匹,知道定是对方的大将,想来斩杀他,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势要将对方斩杀,重挫对方骑兵的锐气。 二人相向疾奔,好似两支飞驰的利箭,刹那间便要碰在一起,黑沙手持“偃月剑”,剑势如流星一般向那人劈落,这一剑凝聚了他数十年来征战沙场的剑术精华,威力惊人,势要将那战士连人带马劈杀。 那人双目凝聚,面色像似冰冷的寒霜,黑沙的剑势向他劈落时,他的剑也堪堪向黑沙劈过去。 然而此时在黑沙眼里看来,那人的这一剑,竟是一招将自身置于死地而后生的一剑,因为在黑沙的剑起势将要劈落时,那人正在等待,等待看穿黑沙剑式的运劲轨迹。 第94章 诛灭黑沙 高手之间的对决,生死往往只是一瞬间,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敢作如此举动的人,那近乎是有着绝大的自信和勇气之人。 当黑沙的剑正劈落时,在那电石火光之间,那人极为冷静地出剑了,同时身形已作晃动之势,刹那间黑沙就觉自己这惊人的一剑,已尽数落入那人眼里。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剑一定会被对方躲过,而自己剑势将尽之际,也正是自己毙命之时,这种预感是他这样的剑术高手在千锤百炼的战斗中磨炼出来的直觉。 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惊骇之中黑沙应变也奇快,劈落的剑势顿时变为格挡。 那人的剑快若闪电,势若千钧,虽被黑沙挡了一下,但黑沙临急变招,格挡的力道略有不足,那人的剑仍然划伤了黑沙的肩膀。 二人错马而过,黑沙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对手实在是个可怕的战士,他肩膀受伤,知道再战下去必然丢命,这时什么也顾不上,提马疾奔而逃。 那人调转马头,这时一人纵马驰到他身旁,口中道:“这黑沙的本事也是了不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你的剑下逃生。” 那人默不作声,望着黑沙逃跑的方向,也不追赶,旁边那人又道:“夜叉,你怎么不去追他?” 那人正是“赤嵬军”的夜叉队长,这时夜叉道:“不必追了,他死定了。” 黑沙一逃,他手下的士兵们更是溃不成军,夜叉又挥剑斩杀了数人,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飞驰而来,其中一人手里举着一个人头,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叫道:“黑沙已经伏诛……黑沙已经伏诛!” 那人头面目狰狞,断颈处还在滴着鲜血,正是黑沙,黑沙的手下们见黑沙已死,顿时丢盔弃甲,嗷嗷怪叫,拼命奔逃起来,其余来不及逃跑的士兵,连忙跪地求饶。 那队骑兵这时风一般驰到夜叉面前,其中那手持黑沙头颅的战士满脸雀跃之色,翻身下马道:“队长,我们‘十三鬼夜叉’幸不辱命,已将黑沙斩杀。” 夜叉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心中早已了然,“十三鬼夜叉”是他亲手培养的战士,这十三人在他的训练下,协同作战,进退有据,十三人几乎拧成一股绳,配合极默契,即便是夜叉自己,独自面对“十三鬼夜叉”的围攻,也难以应付。 那战士又从背后拿出一柄剑,献给夜叉道:“队长,这是那黑沙的佩剑。” 夜叉接过剑,仔细端详起来,那剑的剑鞘古朴修长,上面刻着一团焰火花纹,夜叉拔出剑,顿时透出淡淡的寒光,青凛犹如冷月,夜叉也忍不住赞叹道:“这就是‘偃月剑’吗!好剑!” 那战士大喜,拱手道:“恭喜队长,得了这把好剑。” 这时夜叉旁边那人哈哈大笑道:“鬼五,你们杀了黑沙,这才是值得恭喜的大大功劳。” 那鬼五道:“诛灭黑沙,队长的功劳才是最大。” 那人笑道:“都有功劳,都有功劳,只可惜我没能凑上一份。” 众人闻言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夜叉收起“偃月剑”挂在腰间,这时向众人道:“既然黑沙已经伏诛,咱们与团长汇合去。” 他提马向“双月城”行去,“十三鬼夜叉”紧跟其后,夜叉刚行到“双月城”下,城门便被打开,公输拓心花怒放地迎向他,一把将他抱住,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随后手舞足蹈地说道:“夜叉,我就知道你能行。” 夜叉这时也难得一见地露出笑容,开口道:“咱们的任务还只算完成了一半,不知那温居国公主找到了没有?” 第95章 有怪物? 公输拓满面春风,哈哈大笑道:“找到了,公主还活着,咱们圆满完成任务,走,一会咱们召集所有的兄弟,好好庆贺一番。” 夜叉与公输拓并肩走进“双月城”,城内所有的“赤嵬军”顿时欢呼一片,过了一阵,城外打扫战场的“赤嵬军”也来到城内,这一晚,所有的“赤嵬军”尽情地狂欢庆贺,直至天明。 “赤嵬军”三百人加上温居国的两百勇士,不过五百人,而黑沙旗下兵马近千人,坐拥“双月城”城池之利,本以为这是一场万分艰难的血战,没想到在公输拓、夜叉和柏侯于师等人的谋划下,最终竟是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 几乎从不饮酒的夜叉,在众人狂欢的气氛中,也喝了几杯酒,这晚没多久便沉睡过去,当他醒来时,已是次日下午,他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身上已换上了干净的短衣,他平常随身的衣甲挂在房间的墙壁上。 夜叉爬起身,穿上衣甲,缓缓走出房间,来到一个厅堂中,这时一个仆人装束的女子突然从门口的一边跑上来,跪在他面前,开口道:“将……将军大人,奴婢能为您做些什么?” 夜叉见她双肩颤抖,惶恐不安的样子,摆了摆手,正要出门而去,那女子更加惶恐,连磕几个响头,说道:“奴婢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还请将军明示!” 夜叉摸了摸头,昨日的烈酒令他的头脑还有些昏沉,他性子一向冷峻刚硬,常年的战场杀戮让他身上透着一股摄人的锐气,他见那女子一身女仆的装束,眼里透着血丝,露出惶恐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触,心绪一下子飘到遥远的从前,又一下子收了回来。 他暗叹了一口气,向那女子道:“不必害怕,你自个先去睡会吧。” 那女子见夜叉神色柔和,顿时又连磕几个响头,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向一间小屋走去。 夜叉迈步向屋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只见韩钰兴冲冲向他跑来,口中道:“队长,你醒啦!” 他跑到夜叉面前,大喘一口气又道:“队长,这城里有好多好玩的玩意,其他的队长都带着人在城里到处搜罗宝贝呢,队长,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夜叉摇摇头,向韩钰道:“你去吧。” 韩钰一脸兴奋之色,抱拳道:“是,队长,我先去了。”他一溜烟便跑出屋外。 夜叉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府邸,出了府邸不远处便是军营,四周被石头堆砌的高大围墙围住,他走进军营,四处转了转,这军营简直就是一座内城。 军营里有十来座营房,营房分上下两层,都是由坚固的石头筑成,上层是休息的地方,下层放着兵器,还有一些干柴、军粮和厨具,里面竟还建有供水系统。 夜叉不禁有些感慨,“双月城”的军备竟如此完善,倘若真要强攻,外城的城墙便是一道坚固的防线,倘若外城失陷,这内城又是一道难以攻陷的防御工事,倘若军营失守,军营后还有一座柱状山头,难怪黑沙占据“双月城” 这么多年,还能屹立不倒。 他在军营里盘桓许久,突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听韩钰的声音响起道:“队长,队长,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急促中带着一丝惊慌,夜叉从一间营房里走出来,韩钰一见夜叉,快步走上前去道:“队长,怪物……怪物……” 夜叉有些惊讶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韩钰手指背后的山头道:“那山里有怪物,队长,团长让你快点过去,我们死了好多兄弟。” 说话间,他双眼泛红,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夜叉不禁更感惊异,立刻道:“走,我们过去。” 第96章 可怕的怪物 夜叉和韩钰二人快步向后面的山头行去,山脚是一条石阶山路,二人踏上山路,走到半山腰,山路分岔成两条小道,一条绕着山腰盘旋向上,显然是士兵们寻常巡逻放哨所用,另一条通向山里面的洞口。 那山洞开阔,朝里面延伸,显然是人为开凿的通道,洞的内径约莫有八尺长,二人朝山洞里走进去,山洞两边的墙壁上各挂着几支烛灯,里面还有不少暗门,二人走了片刻,便听里面传来一片嘈杂声,二人快步走过去。 通道约莫有百来步长,不一刻,二人便来到一处宽阔的大殿内,大殿里到处都是持着兵刃严阵以待的士兵,还有一些穿着短衣,光着臂膀,面色黝黑的人,似乎是城里的工匠。 夜叉一眼便看见公输拓正站在大殿中央,他身前有一人巨大的身躯半躺着,后背缠着麻布,麻布上还透着血迹,正是巨锤。 大殿的士兵们见夜叉二人走了进来,立刻叫道“夜叉队长”,这时公输拓也道:“夜叉,你来了。” 夜叉走到公输拓面前,看了看巨锤,说道:“怎么了?” 他口中问着,脸上依然是冰冷无情的模样,但心中却惊诧不已,黑沙已经伏诛,城内还剩余的“双月城”士兵都已归顺覃锋,不知还有什么人能伤得到巨锤? 这时公输拓面色凝重地指向大殿侧边的一道铜门说道:“从这里上二楼,那里有座宫殿,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怪物,进去了几十个士兵,除了巨锤,没一个从里面活着出来。” 他说着面露悲伤之色,接着又道:“就连黑蛟……他也没有出来。” 夜叉更是暗自吃惊,巨锤的本事他很是清楚,尤其是他的前三斧,犹如排山倒海,威猛霸道,连他也不敢轻攫其锋,巨锤和黑蛟两位队长,再加上几十名士兵,竟差点全军覆没,简直匪夷所思。 他看了看巨锤道:“巨锤,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受的伤?” 巨锤道:“那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飞起来快得吓人,我只能看到一道影子,一会上一会下地在空中乱飞,手下的兄弟们就全死光了。” 夜叉大感惊讶道:“连你也没有看清楚么?” 巨锤摇了摇头,说道:“看不清,我用斧头劈它的时候,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只看到它好像有一条长长的,像蛇一样的尾巴,我见势头不对,赶紧往外跑,这后背的伤就是在往逃的时候被他的尾巴扫到后背受的伤,它那尾巴抽在我身上像钢鞭一样疼,不过那东西奇怪得很,我逃到门外后,它就不追了。” 夜叉环顾四周,大殿里除了“赤嵬军”,还有覃锋等一众黑沙的旧部,夜叉便向覃锋道:“你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么?” 覃锋也摇摇道:“我也不知道,最先发现里面异样,进去搜查的一波人,就是我的部下,现在一个也没出来。” 他抬起头,似乎竭力回忆着什么,接着又道:“五年前,黑沙要在这大殿上再建一座新的宫殿,为了建这座新宫殿,他不惜到处搜罗精铁和各类玉石珍宝,但他从来不许我们踏足新宫殿一步,那宫殿的情形,也只有他身边的二十名亲兵知道,但他们个个守口如瓶,没人敢多说一句,那里面的情形我也完全不知,只可惜这次的战斗中那二十名亲兵全部阵亡。” 夜叉虽然心中惊异,但他一向无所畏惧,这时手握腰间的剑柄,说道:“我去探个究竟。” 第97章 半人半蛇的妖魔 公输拓也道:“夜叉,我和你一起进去。” 他话音刚落,大殿内的士兵们纷纷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夜叉拔出剑,向那铜门走去,公输拓与他并肩走了进去,一众佣兵也跟在二人身后涌进铜门里,那覃锋提起手中长枪,说道:“我也进去看个究竟。” 他说着向那几个工匠模样的人招了招手,又道:“你们也一起来。” 几个工匠也猫着腰跟了进去,铜门后是一道石阶,夜叉小心翼翼踏上石阶,不一会走到楼上,面前出现一个方形的入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里光线昏暗,似乎四面都是石壁,地上到处散落着箭矢和铁蒺藜,通道对面似乎泛着光亮。 公输拓道:“这里原来布满了机关,已被我们破坏。” 夜叉踏进通道里,没走多远,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通道对面传来。夜叉直持长剑,继续前行,眼前的光越来越亮,血腥味也越发浓烈。 那通道不过一人多高,此时夜叉和公输拓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狭小的空间里,这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众人越来越凝重的呼吸,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当夜叉快要走到通道的尽头,一扇铁门大开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大殿,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血腥味几乎冲鼻而来。 夜叉直持长剑缓缓走进大殿,一股冰冷的寒意直沁心扉,这大殿四面八方都是精铁铸就,大殿的顶部呈锥状,有一颗发光的玉石嵌入顶部的最中央。 殿内立着数根铁柱直连着顶部,大殿的四周和底部由各种玉石点缀成一些奇怪的图案。 这时大殿内已陆陆续续走进来十数人,眼前的景象令众士兵们一个个惊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上的尸体大多都是断头裂骨,开膛破肚,死状极惨烈。 除了地上的尸体,和被铁柱所遮挡的视线,大殿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只有四处散发的凉意。 夜叉越发谨慎起来,如此的死状,绝非人力所为,倘若是猛兽,能杀死如此多的士兵,夜叉也完全想不出究竟是何种猛兽所致。 大殿的对面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发着淡淡的,晶莹的光,只因大殿里玉石珍宝甚多,将那淡淡的光亮掩去,看不真切,夜叉轻脚向对面行去。 这时公输拓转身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戒备,不要分开,一众人立刻围成一团,兵刃向外,缓缓跟随夜叉行过去。 夜叉越行越近,那淡淡的,发着晶莹亮光的,原来是一张由玉石制成的床,床上空荡荡似乎什么也没有。 夜叉再行两步,想要看个究竟,突然,一个极低的声音映入耳里,就好似一滴水突然滴入水中,特别的清晰,那是一个人哽咽的声音。 夜叉双目一扫,只见一个墙角边有一人半倚着墙壁,神色惊恐地望着他,是个女子! 竟然还有活人,夜叉大吃一惊,刚才被铁柱的视线所挡,他无法看到,这时那女子双手抱着膝盖,全身缩在一起,肩头不住地颤抖着,眼神惊恐地望着众人。 夜叉手臂运劲,灌注于剑身,缓缓向那女子行去,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那女子稍有异动,便要将她格杀。 他刚行几步,突然心中一凛,倏地右转,就在这时,身后有士兵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惊愕不已,只见大殿之上,离那女子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东西。 那东西下半身长着长长的蛇尾,此时身体也似蛇一般立起来,上半身却和人一样,长着两只手臂,它头上还长着两个尖尖的角,后面须发飘扬,面部极似人脸,此时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众人。 如此怪异的样貌,连夜叉也差点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怪物简直闻所未闻,他向来无所畏惧,片刻之间便冷静下来。 夜叉走在最前面,此时那怪物双目瞧着夜叉,刹那间,夜叉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怪物突然低下头,张开嘴,朝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咬了一口血肉,突地又将满嘴的血肉吐了出来,口中竟吐出人言道:“妈妈,我饿!” 第98章 险之又险 如此怪异的场景,直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这怪物究竟是人,还是野兽?他的半身比成人的半身都几乎还要长,脸却似幼童一般,此时它的眼睛看向那女子,又看了看众人。 夜叉长吸一口气,踏步向那怪物走去,倘若换作平常,无论对手是谁,他必定如闪电一般出击,一击毙命,但这怪物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当它的眼神扫过夜叉时,眼里没有丝毫杀意,却让夜叉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没有畏惧过。 突然间,他似乎察觉出了心里那一丝恐惧的缘由,那怪物看他们的眼神,仿佛就好像一个手持刀刃的人类,正看着一群待宰的鱼。 顷刻间,夜叉便镇定下来,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那女子口中传来:“你们……快走!” 就在这时,那怪物的身形突然从地上消失,一众人只见到一个影子一闪,那怪物的身影便已到了眼前。 士兵们早已万分戒备,他们本就直持着兵刃一致向外,那怪物虽然快得不可思议,但他们毕竟是一群训练有素,常年在战场厮杀的佣兵,此时极有经验地地移动刀尖剑尖,形成一道刀剑如林的屏障,应对那突飞而来、快得不可思议的影子。 那影子只是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又消失不见,此时公输拓的声音骤然震喝道:“夜叉,小心!” 从那怪物突然飞身而起的那一瞬间,夜叉便已全神贯注,他自创的“相影剑法”核心要诀就是讲究一个快字,他的剑法之快,在所有人见过的人眼里,那已是一种超越极限的快。 他将剑的快慢用秒和影来衡量,他最快的一剑可达一个影的时间,但那怪物的身形之快,几乎用影也难以衡量,夜叉只能很模糊地辨认出,那怪物的身影冲向众人,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间,又折转身形向他极快地飞过来。 夜叉断然疾退,同时手中挥出一剑,刹那间,便觉手臂一震,原来在他疾退之中,便见那怪物身下倏然一动,有个东西朝他扫了过来,他便挥剑迅疾地斩去,他知道那定是那怪物的尾巴。 他这一剑斩得已是极快,那怪物的行动显然更要快得多,当他的剑锋快要斩到那扫来的影子时,那道影子似乎在空中停了一下,突然变了姿势,躲过了剑锋,一下子扫中了他的剑身。 如此快的瞬间,那怪物竟然如此轻意就变换了姿势,夜叉知道它的动作远快于自己的剑,他迅疾后退,那怪物此时也飞身后退,落到一根铁柱上,它如蛇一般的尾巴立刻缠绕上去,双眼一翻,露出白色的眼睑,看了看夜叉,又看向另一边的众人。 这一次迅疾的交锋,在众人眼里根本就未能看清,这时公输拓高喝道:“放箭。” 数名士兵们快速换上弓箭,箭矢连珠发射,显然个个箭术极精熟,箭矢如箭雨一般向那怪物漫天飞去,那怪物一下子从众人眼中消失,瞬间移到屋顶,当箭雨朝屋顶飞去时,那怪物又一下落到墙上。 第99章 恐怖如斯 飞驰的箭矢根本追不上那怪物的身形,那怪物一会落到墙上,一会儿落到地上,像似戏耍众人一般,公输拓见状立刻道:“换!” 士兵们手上立马换上了刀剑,那怪物看着众人,突然眼睛转向那女子,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开口道:“妈妈,我饿!” 它话音一落,身形突地鬼魅般消失,众士兵只见眼前一闪,急忙移动手中锋刃,那怪物的身影只在众人面前停留了一瞬间,又从原地迅疾消失,在众人头顶显现,尾巴如魅影一般扫向众人头顶。 众人又急忙朝上挥动刀剑,只听砰砰几声响,几个佣兵行动稍慢,手中兵刃顷刻间便被那怪物的尾巴扫中,一下子拿捏不住,手中兵刃脱手飞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那怪物从众人头顶倏然飞走,落到一根铁柱上,而它的尾巴已缠住了一名佣兵。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怪物一摆尾,佣兵的头部撞向铁柱,顷刻间头骨迸裂,鲜血喷洒在柱子上,那怪物尾巴一松,佣兵的尸体便落到了地上。 怪物尾巴抬起,伸到嘴边,用嘴舔了舔,众人正惊愕间,那怪物突然又是一动,向众人袭来,在众人刀剑齐出之际,它的尾巴已卷走了一名失去兵刃的佣兵。 那佣兵惊叫起来,怪物伸出手掌,朝那佣兵头上一拍,便已抓了一块血淋淋的头骨在手中,那佣兵头上顿时多了一个血窟窿,身体软绵绵没了声息。 众人又惊又怒,一名佣兵大喝一声,持剑向那怪物刺去,那怪物一摆尾,只是倏地一下,众人都还未看清,那佣兵的身体便从中断成两截。 这半人半蛇的怪物竟恐怖如斯,众人直觉背脊发凉,夜叉这时疾奔起来,口中喝声道:“都退到门外去。” 众人听罢纷纷朝来时的殿门口奔去,可他们的动作哪比得过那怪物的身形,怪物一下便已出现在众人身后,也不知那怪物如何作势,两名落后的士兵顿时身体爆裂,分成几块四处飞落。 有人反身便要向怪物攻击,那怪物已倏地出现在众人头上的屋顶,随即消失,又倏地落到了众人面前,挡住了众人的去路,而此时,它的尾巴正缠住一名士兵。 众人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这怪物实在可怕至极,这些平日里凶悍勇猛,嗜血成性的佣兵们,在这怪物面前,就像一群毫无抵抗之力的孩童。 正惊骇间,突听嗖地一声,从殿门外飞来一个东西,飞快向那怪物袭去,那怪物腾空而起,接着,只听轰地一声炸响,地上突然爆裂开来,冒起一团火花,那佣兵的身体瞬间被炸得稀烂。 怪物这时已落到屋顶,它的眼睛看着地上残留尸块上还在燃烧的衣服,露出一种困惑的神情。 这时从大殿门口伸出一个头来,那人穿着工匠的衣服,手里露出一个圆筒一样的东西,口中道:“这是什么妖魔?比之前见过的那只还要厉害!” 那人正说话间,怪物已跳到地上,伸出如人一般的手掌,轻轻靠近燃烧的火焰,突然,像似受到惊吓一般收回手掌,瞬间跃上屋顶。 第99章 神凝一气斩 怪物刚跃上屋顶,又听嗖地一声响,一个东西极快向那怪物飞去,怪物身形更快,瞬间从屋顶消失,接着一声巨响,屋顶炸开一团火花。 这一切夜叉全都看在眼里,当怪物挡在众人去路时,夜叉便觉这半人半蛇的怪物非众人所能应付,暗想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 他长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剑柄,全身气力飞快运转,这时身体里每一处骨肉、每一寸肌肤的力量全都被他调动起来,凝聚于一处,他的心也沉静下来,似乎将全部的心神都凝于一点。 此时,他便觉周身的一切都变了,整个宫殿在他眼里都清晰起来,眼前的景象好似一幅幅流动的画面,空中的微尘都能看的清楚,整个世界也似乎变得慢了起来,殿里每个人的一呼一吸他都能听入耳里,就连那怪物的动作也都清晰可辨。 这是他为报灭门之仇而自创的一门绝技,这绝技因使用时要凝聚全部的神魂,催发身体潜能,将肉身的全部力量释放出来,让气力和身法在顷刻间暴涨数倍,再骤然爆发出来,其威力之强,就如有雷霆万钧之势,一击必杀,因而他便将此绝技命名为“神凝一气斩”。 他是个天生敏锐的战士,无数残酷的杀场试炼,让他摸索出了不少杀人之技,为了磨炼这些杀人之技,他总结了一套训练方法,归纳出这些技法的招式和特点,并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因为他发现,每当训练时,心中一想到这些技法名称,其招式和特点便在脑海中瞬间涌现。 这“神凝一气斩”他只用过一次,虽然厉害无比,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因过度释放身体潜能,一击过后,整个人便会萎靡不振,全身上下也会酸痛难耐,几乎连提剑的气力都没有,须得吃好睡好,休息七日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在战场上,他还从未用过,此招一出,无异于同归于尽。 当那怪物从火花四溅的屋顶躲过,快要跃到地上时,这一切都清晰可见地落入夜叉眼里,刹那间,夜叉动了,他的身形似一道影子,瞬息到了怪物面前,全部的力量在他剑上爆发,长剑如雷似电,向那怪物划去。 怪物飞跃在空中,根本预料不到,此时夜叉身形之快,已比它差不了多少,而它身在空中,面对如此快的剑,完全不及闪躲。 众人还未从爆裂的火花中回过神,就见那怪物身体突然裂成两半,而夜叉则在不远处,手握长剑,身体摇摇欲坠。 眼前的情形令众人霎时呆住,正惊魂未定之际,突然,又听嗖地一声响,一个东西从殿门口飞快射去,在怪物裂开的身躯前四处散开,化成一大团亮晶晶的白色细粉,细粉一沾上怪物的身体,瞬间起火,将那怪物点燃。 怪物裂成两半的身体在烈火中不停地尖叫挣扎,渐渐一动不动,没了声息,不一会,便被烧成灰烬。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半人半蛇的可怕怪物终于死了,众人不由长舒一口气。公输拓赶紧上前扶住夜叉,神色焦虑道:“夜叉,你怎么了?” 第100章 又见钟少豫 夜叉脸色发白,轻咳了几声,声音微弱道:“没事,休息几日便好。” 公输拓见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这才放下了心,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还以为今天我的命就丢在这里了,夜叉,幸好有你,老天待我不薄啊,哈哈哈哈。” 他说完抬起头,朝殿门口看去,这时那工匠正探着头,在殿门口左看右看,公输拓朝他拱了拱手,高声道:“没想到我公输拓看走了眼,不识真英雄,今日多谢英雄出手相助。” 那人快步跑了进来,也朝公输拓拱了拱手,开口道:“驱妖辟邪,本就是在下的家传祖业,英雄什么的,算不上,算不上。” 他一边摆摆手,一边绕着已经被烧成了灰烬的怪物转了几圈,看他的模样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公输拓这时道:“难道那怪物这样还能活过来么?” 那人愣了愣,随即摇头晃脑,故作老练的样子,嘻嘻笑道:“这世间妖魔千奇百怪,未必不会有复活的本事,我就是想多看看,怕他当真活过来了。” 公输拓再次拱手道:“先生说的是!今日多谢先生出手相助,这份大恩我“赤嵬军”不会忘记。” 那人听得眼睛一亮,公输拓又道:“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那人道:“我叫钟少豫。” 公输拓道:“原来是钟先生,不知钟先生使的那个火珠是个什么暗器,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威力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钟少豫哈哈笑道:“那是我的家传秘法,专门用来对付妖魔的。” 公输拓“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钟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不知先生怎么会屈尊在此做了个工匠?” 那钟少豫无奈地转头过去,看向人群中的覃锋,口中道:“我本是过路的旅客,是这位硬把我抓来充了工匠。” 这时覃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当下抱拳道:“在下有眼无珠,冒犯先生了。” 钟少豫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今后只要记得我对你们有恩就好。” 公输拓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先生倒是个爽快人。” 这时夜叉连连咳嗽起来,公输拓见他脸色越发虚白,连忙命人找来一副担架,将夜叉抬下了山。 这“神凝一气斩”果然反噬极强烈,夜叉头晕目眩,全身酸痛,几近虚脱,他一连休息了两日,仍然觉得有些气短胸闷,头脑发昏,好在他吃得好,睡得熟,每日由韩钰和那女仆照料,到了第七日,身体已完全恢复过来。 那日在那怪物宫殿里遇到的那个女子原来是“双月城”的内侍主管,从她口中得知,那半人半蛇的怪物,竟是黑沙的儿子,怪物从小便是由她照料。 当黑沙占据“双月城”之后,大肆征讨沙米人,将一部分沙米人抓来当作奴隶,替他修建城池和宫殿,而其他的沙米人则被驱赶至更荒远的地方,但他无论如何打击沙米人,也无法将沙米人彻底赶出这片荒凉的戈壁沙漠。 第101章 护送公主 传说沙米人世代居住在这沙漠和戈壁中,他们信奉蛇神,他们相信他们的神总有一天会降临世间,沙漠也会变成绿洲。 在这片沙漠极西北的地方,有座月吾山,那是沙米人心中的圣地,在古老而久远的传说里,他们的神就是在那里诞生。 占据“双月城”的第三年,沙米人的贵族势力已彻底被黑沙击垮,他意气风发,亲自前往沙米人的圣地月吾山,想要在那里筑坛祭天。 从那女子口中得知,在月吾山上,黑沙遇到了一个极美的女子,自称为神,并与他交合,诞下一子,便是那个半人半蛇的怪物。不知何为,这一切被黑沙严令封锁,不许外传。 黑沙将怪物带回“双月城”,交由那女子抚养,并为这怪物建造了这座宫殿。起初半年,那怪物还以乳汁为食,后来只吃生肉,到了两岁的年纪,就只爱吃活的牛羊。 怪物长到四岁,只与黑沙和那女子亲近,有一日将一名误入宫殿里的工匠吃掉,自那日起,怪物连牛羊都不爱吃了,只想吃活人,尤其喜食年轻的女子,从此黑沙到处抢掠过往的旅人,抢来的财物用来建造宫殿,抢来的人口一部分当作劳力,一部分便当作怪物的口粮。 那日那个工匠装扮、协助夜叉将怪物焚烧殆尽的钟少豫自称是个术士,与加入“赤嵬军”不久的樊季竟是同伴,他们一行共四人,另二人一个叫李兴,一个叫李望,除了钟少豫,另三人就是那时韩钰前往“炉石镇”,在路上遇到的那三个拦路抢劫的大汉。 四人在乌蒙山走散后,樊季被“赤嵬军”所救,而另三人辗转流离,走出南疆大森林,来到了“双月城”。 后来三人在“双月城”被覃锋捉住,送入宫殿里做了苦役,这次恰逢“赤嵬军”攻打“双月城”,这才与樊季重逢。 钟少豫那日所使的暗器也令公输拓等一众雇佣军震撼不已,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威力的武器,倘若用在战场上,那简直是一大杀场利器。 公输拓见那钟少豫很不一般,另二人也颇有些本事,于是力邀三人加入“赤嵬军”,钟少豫只是推辞,说自己是个术士,只会驱妖辟邪,不会打仗。 但公输拓盛情满怀,数次相邀,还说这乱世之下人如草芥,“赤嵬军”里也不全都是出入战场杀人如麻的佣兵,还有一些无依无靠的妇孺和儿童,甚至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这里吃喝不愁,也不必非去打仗,钟少豫听后便欣然答应。 此时覃锋在公输拓的扶持下,已正式登上“双月城”城主之位,并与“赤嵬军”订下誓约,结为友好同盟,随时供“赤嵬军”差遣。 这日,夜叉身体已完全恢复,正领着手下佣兵在城内的兵营里练兵,公输拓春风满面地走了过来,笑呵呵道:“夜叉,我们又来生意啦。” 夜叉收起剑道:“什么任务?” 公输拓道:“这次诛杀黑沙,救出公主,温居国的老国王对我们非常满意,请求送亲的队伍也由我们护送,夜叉,我想让你和初音一起护送公主到苍弥国,我先回去温居国,多招募些勇士加入我们‘赤嵬军’。” 平常接到的任务中,倘若不是打仗,任务也不是特别棘手,公输拓很少派夜叉出马,通常夜叉宁愿在军中练兵和睡觉,也不愿外出抛头露面。 这次护送公主的任务,按理算不得特别困难,派出其他队长护送也可,但只要是公输拓的命令,夜叉从不问理由,只说道:“好。” 第102章 倾城之貌 ※※※ 温居国公主的和亲队伍不日启程,此次的护送任务由夜叉主事,他从手下佣兵中抽调了二十人跟随护送,公输拓还特意嘱咐,让柏侯于师跟从队伍随行。 公输初音也带领着她手下的佣兵一同前往,加上温居国的五十名勇士,护亲的队伍一共一百余人。 这天队伍离开“双月城”,向北边的沙漠行去,行了十数日,终于走出沙漠。与沙漠接壤的是一片高低起伏的荒野,荒野上东一处西一处长着绿意盎然的沙柳。 沿着荒野向东北的方向又行一阵,树木渐渐多了起来,沿途到处都是长满黄叶的胡杨林,此时天高地阔,碧空如洗,一道道日光洒向山林间,似乎将天地也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黄色。 澄蓝的天,与金黄绚烂的山林,交织出一幅人间美境,整个队伍置身其中,不知不觉行进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这时队伍中间的马车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来道:“怎么啦?” 马车旁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说道:“公主,这里的风景好美呀!” “哦?”帷幔掀开,车窗里露出一张明媚秀丽的脸庞,阳光洒在她玉脂一般的肌肤上,透出晶莹的光,微风拂面,她微微闭上眼,如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从嘴里吐出来道:“当真好美!春竹,你这丫头,也不早点跟我说。” 那丫鬟春竹道:“公主,这一路上奔波劳累,春竹还以为您睡着了呢,不敢惊扰。” 那女子便是温居国的安蕊公主,这时安蕊公主道:“下次要是再遇到这样的美景,不须管我有没有睡觉,你都要告诉我。” 话音落下,车舆的后门打开,安蕊公主从马车上走下来,春竹连忙赶上前将安蕊公主扶住,有些惊慌道:“公主,小心,您怎么下来啦?” 安蕊公主摆了摆手,微微笑道:“不要紧,我走得了。” 队伍正缓缓前行,安蕊公主缓步跟随,一边走一边欣赏路边美景,欣赏一阵,她突然迈开脚步,轻快地向一边的山野跑去,这时一直守护在马车旁的夜叉翻身下马,一下子便挡在了安蕊公主面前,口中道:“公主请回。” 安蕊公主一抬头,说道:“你不必惊慌,我只在这里看看,不会走远。” 夜叉伸手一拦,再次道:“公主请回。” 他语气冷峻,显然不容有半分退让,安蕊公主不由微微皱眉,这十多日夜叉一直紧紧跟随在左右,片刻不离,他的脾气秉性安蕊公主已多少有些了解,这时道:“夜叉队长,我知道你是想护我周全,是为我着想,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这里的美景我还没看够呢。” 夜叉依旧不为所动,断然地摇了摇头,冷冰冰说道:“公主,请回!” 在夜叉心中,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安蕊公主的安全,将她平安送达苍弥国,任何可能的危险都不可逾越。 安蕊公主见夜叉神色坚决,顿时有些无奈,怏怏不乐地回到马车上。 第103章 梦境和平之城 队伍继续前行,穿过大片的胡杨林,前方渐渐有了人烟,这日傍晚,来到一处山岗边,队伍停了下来,队伍前头的公输初音提马来到夜叉面前道:“这山岗前面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路往前方走十多里,就是夜西国的关隘,另一条路往东可绕过夜西国的国境,去苍弥国的路也更近一些,不过听说路上时常有山贼出没。” 夜叉只沉吟片刻便道:“去车西国。” 在战场上,夜叉杀人如麻,被人视若恶鬼,但他绝不作无谓的杀戮,只要能完成任务,能少一分麻烦,便少一分麻烦。 公输初音听了便道:“那好,今晚我们就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日我就派人将通关文牒送到夜西国去,等盖了印章,取回文牒,我们再上路。” 夜叉点点头,名义上他是此次护送任务的主将,但他向来不爱理琐事,此次护送任务他只紧紧地跟随在安蕊公主的马车旁,护卫她的安全,其它大小事务都交由公输初音决定。 这晚的月色格外皎洁,玉盘般大的月亮挂在天边,泛着迷蒙的银光,仿佛将大地也镀了一层银。 一连数十日的艰苦跋涉,终于走出沙漠,一众人都有些余兴未消,在山岗边扎下营地后,众人拿出酒水和干粮,吃喝谈笑起来。 酒酣鼓腹之后,已是皓月中天,在这迷醉的夜色下,草气花香似乎更加浓冽,柏侯于师似醉非醉的歌声响了起来:“ 古琉山的天空啊, 雄阔的大地, 是它希冀的丰碑, 苍澜河的河水呀, 你是那般的壮美, 奔流向东, 一去不复回, 乌起城邦的夜呀, 那么静, 那么美, 连手中的酒杯, 都能感受你的妩媚, 旷野的风啊, 吹过战士们的脸庞, 带着至亲的思念, 回到家乡, …… ” 那苍凉浑厚的唱腔与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性子全不一样,歌声一起,有人拿出短笛吹奏起来,悠悠扬扬的笛声和着歌声,飘入夜叉耳中。 夜叉靠在马车上,思绪也随着悠扬的笛声飘飘荡荡,回到少年,他还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弦城小公子,那时锦衣华袍,青丝玉带,那里城廓高大,府宅富丽,那是他曾经的家。 这一晚夜叉睡得鼾熟,次日早上,一个叫丘赞的温居国勇士拿着通关文牒进入了夜西国国境,待到下午,丘赞又带着盖了夜西国国王印章的通关文牒回到营地。 队伍立刻出发,不多久,就来到了夜西国的王城,这一日,温居国公主倾城的美貌像风一般传了出去。队伍在城里睡了一晚,次日继续赶路。 据带路的向导所说,从夜西国到苍弥国,走最近的路,需经过青阳城,然后横穿卫胥国、车骑国国境,才能抵达苍弥国,这一路约莫需要七八日的时间。 出了夜西国,穿过一片荒岭和山丘,走了两天,前方出现一座高大的城墙,便是青阳城。 青阳城号称南方边境最大之城,城中人口三十万,其城墙之高大、物埠之繁华,即便是在整个乌起城邦国中,也算是少有的大城邦。 因青阳城城主世代都奉行以和为贵的策略,从不称王,亦不争霸,青阳城已有数十年未曾有过战争,因此青阳城又被称作“梦境和平之城”。 待众人取得青阳城的通关许可,队伍便进了城,百余人的车马长队,穿过热闹繁华的街道,必定引人注目。当城中百姓得知是温居国公主的送亲队伍,纷纷驻足相望,想一睹公主的倾城美貌。 夜叉提马紧跟在安蕊公主的马车边,缓缓穿行在长街上,这时,突听一个声音高声道:“请问,马车里坐的,可是安蕊公主?” 第104章 公子温白 声音从街道边的阁楼里传出来,夜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阁楼的窗户边探出一个头来,那人正向下张望。 夜叉收回目光,继续缓缓前行,这时那人又道:“楼下马车里坐的,可是安蕊公主吗?我是中山国的公子温白,少年时曾去贵国留居三年,与安蕊公主有竹马之谊,安蕊公主,你可还记得我么?” 马车上帷帘掀开,车窗中露出安蕊公主白皙秀美的脸庞,只听观望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 安蕊公主朝阁楼上望去,那人顿时在窗边使劲挥手,安蕊公主看了几眼,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过了片刻,便拉上了帷帘。 队伍前行片刻,突然停了下来,便听队伍前头吵吵嚷嚷,那自称公子温白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安蕊公主,好多年不见,温白还一直记得公主对我的照顾,公主可愿见温白一面。” 这时便听公输初音的声音呵斥道:“大胆,阁下是什么人,竟敢阻拦我温居国公主的路。” 那公子温白这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原来领头的却是位女将军,这位女将军当真英气逼人,一看就是女中豪杰,令人敬佩,在下鲁莽了。” 公输初音的声音响起道:“还请阁下不要挡道。” 便听那温白又道:“在下中山国公子温白,与安蕊公主是故友,听闻公主来到青阳城,心中挂念,想见公主一面,还请将军替在下给公主通报一声。” 这时马车里安蕊公主清脆的声音响起道:“是公子温白吗?真的好久不见了!” 那温白道:“是我,是我!”接着又听他说道:“你看吧,我就说我和你们公主是故友。” 那温白说完,过了一会,便见马车边围观的人群纷纷躲避,还有人高声咒骂起来,这时只见有三人从人群中硬生生挤出一条道,其中一人锦衣华服,约莫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公子。 人群纷纷向那三人怒目而视,那青年公子旁边的另外两人都是剽勇的武士装扮,但见那二人向围观众人扫去一眼,人群里顿时不敢吱声。 那青年公子朝安蕊公主的马车走了过来,这时夜叉踏马便横在那青年公子面前,眼神向他直扫过去,口中说道:“站住。” 那青年公子被夜叉眼神一扫,脸色顿时一变,他身边那二人这时也朝夜叉看过来,其中一人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敢跟我们公子用这种语气说话!” 那人两颊长着根根遒劲的胡须,身形雄壮,笔直挺拔,全身上下有一股英姿勃发的锐气。 夜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我再说一遍,退后!” 那人看了夜叉一眼,也是一惊,口中道:“好重的杀气。” 那人虽满脸的胡须,说话的口音听起来却清澈明朗,显然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三四左右。 这时安蕊公主的声音响起道:“夜叉队长,这是我的一个故友,只想见我一面,不要为难他。” 夜叉这时也道:“公主,这里人多眼杂,不便说话,不如等安顿下来再见不迟。” 安蕊公主道:“嗯,那也好,改日再叙叙旧。” 这时公输初音也已来到众人面前,她说道:“这位公子,既然公主已经答应与你见面,你先请回吧,待我们安顿下来再说。” 那温白爽朗笑道:“好的!公主,那温白先走了,明日再与公主叙旧。” 队伍继续前行,那胡须青年的声音响起来道:“公子,这侍卫倒是有些意思,我不服气呀,哪天定要跟他较量较量身手。” 第105章 邀约 青阳城号称“梦境和平之城”,乃是东南境第一大城,在整个乌起城邦国所有的城镇里,其繁华丰茂能与之比肩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但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茶坊酒肆,鳞次栉比,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当真是东南境第一大城,送亲的队伍很快便找了几家紧挨的旅店将一行人安顿下来。 刚安顿没多久,便有青阳城城主的侍官登门拜访,那侍官将旅店的老板叫过来,让他带路来到安蕊公主的居所前,随即拜访道:“久闻沙漠之南的温居国是南疆大国,城主仰慕之至,公主途径我青阳城,我青阳城自是不能失了礼数,怠慢了贵客,公主可愿移步至青阳府,我们城主要亲自招待公主,以尽地主之谊。” 青阳城虽不称王,但它坐拥人口三十万,比起许多国家的人口都多,其一城之主,实际就是一国之君,这番盛情相邀,众人自是不好推却。 安蕊公主带上面罩,由夜叉、公输初音和丘赞等人护送至青阳府。青阳城城主果然设宴款待,一番觥筹交错之后,以表对温居国的敬仰之情,更显青阳城的待客之道,青阳城城主又力邀安蕊公主等一众随行在青阳府的别院暂住。 众人推却不得,只好退了旅店的客房,一百余人的队伍便住进了青阳府的别院。 刚安顿完毕,便听院外一个爽朗的声音大笑道:“听说安蕊公主也在这里,温白前来拜见安蕊公主。” 夜叉所住的居所正在安蕊公主左右,他一听那声音便推门走了出来,此时安蕊公主已踏足出了门,见到温白和他身边那两个剽悍武士,面色欣喜道:“温白公子,好久不见了。” 随即邀请温白等三人进了屋,夜叉也不多说,紧跟着来到屋里,安蕊公主吩咐丫鬟备好水果零吃,便与温白闲聊起来。 二人越聊越高兴,这一聊便从日中聊到日暮,原来这公子温白乃是中山国国君的第三子,六岁时他便以质子的身份被送到伽罗国,到他九岁时,中山国国内内乱,公子温白像似被遗忘了一般,不仅中山国将他遗忘,连伽罗国也将他遗忘。 在家将和仆人的拥簇下,公子温白回到中山国,但中山国内乱不止,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于是公子温白又在家将的护卫下,出走中山国,在各国之间流浪。 后来城邦国之间战乱四起,公子温白无处可住,听说沙漠之南,丛林之东有个温居国,便与一众家将穿过沙漠,来到温居国躲避战乱,在那里住了三年。 待到城邦国之间的纷争暂时歇止,公子温白便又重新回到了乌起平原,继续在各国之间流浪,这时中山国已平息内乱,温白以中山国公子的身份,在各国间游走。 他为人豪爽宽厚,出手大方,又能言善辩,爱交结贤能,竟闯下了一番不小的名声,在各国间倒颇受优待。 聊到酣畅时,温白道:“青阳城有处绝好的街景,叫‘星光阁’,一到晚上彩灯辉耀,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这在温居国,可是看不到的景象,公主,我带你去‘星光阁’看看如何?” 还未等安蕊公主应声,夜叉立刻道:“公主,不可!” 第106章 委屈的公主 安蕊公主此时一脸向往的神色,见夜叉阻拦,于是说道:“夜叉队长,我此生也难得来一趟青阳城,真想出去走一走,要是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有你在身边,我也更安心一些。” 夜叉见安蕊公主望着他,双目中透着祈求之色,这刹那的瞬间,他的心竟有些微微触动,但他向来心坚如铁,这种嬉戏游乐在他眼里就宛如儿戏,毫无必要,哪怕其中只有一丝丝危险的可能,他也绝不会答应,随即说道:“公主不必再说,我绝不会让你出门。” 安蕊公主闻言眉间透出愠色,说道:“我是公主,我要出去便出去,还轮不到你来管。” 夜叉冷冷说道:“你是温居国的公主,不是我的公主!” 安蕊公主秀目中怒气尽现,连日来的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高声道:“秋寒,你去把丘赞叫来。” 丫鬟秋寒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将丘赞带进屋内,丘赞行礼道:“公主,什么事?” 安蕊公主看了看丘赞,又看了看夜叉,说道:“我堂堂温居国的公主,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连门也难得跨出一步,想做一丁点的事都要处处受制于人,我这还算是一国公主吗?丘赞,你是我温居国的勇士,我要你来保护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怒火,丘赞见状忙道:“公主息怒,只要公主愿意,丘赞愿舍命保护公主安全。” 安蕊公主怒气冲冲指着夜叉道:“一会我要和温白公子去街上游玩,你来保护我,倘若他要阻拦,你将他抓起来。” 丘赞顿时一愣,上次征伐“双月城”,温居国派出的两百勇士协助“赤嵬军”,丘赞便是这两百勇士的首领。 整个战役丘赞都参与其中,“赤嵬军”交兵征战的本事他自是清楚,那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术令他心悦诚服,而夜叉作为“赤嵬军”的队长,其杀场恶名那更是如雷贯日,“双月城”后山大殿里击杀妖魔的传闻让他的恐怖威名更添几分颜色。 击杀妖魔的那日,丘赞虽在城中巡逻,未参与其中,但亲眼目睹此事的人也极多,听他们说起此事,那妖魔之恐怖,绝非人力可以抵抗,当日在场的人,个个都觉如历噩梦,事后走出大殿,人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而夜叉能将妖魔一击而斩成两半,令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只觉那简直不可思议。 对于夜叉,丘赞心中畏服,而安蕊公主的请求,他也觉有些不妥,这时支支吾吾道:“公……公主,这……这……” 丘赞话音未落,安蕊公主看在眼里,眼眶顿时泛红,眼泪夺眶而出,她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们……你们都没将我当作公主。” 安蕊公主贵为温居国公主,在民众眼中端庄大气,知书识礼,却不知她更是一个明媚娇艳的青春少女,也从不以势压人,无理取闹。 自从她被黑沙劫持,手下侍女和侍卫一个个被抓去喂了妖魔不见回来,她便每日担惊受怕,被救之后,只给她重新添了四名侍女服侍左右,而她所有行动都处处受限,全无自由,多日累积的委屈之情一下子抑制不住,说完便哭出声来。 第107章 冰冷的守护者 温白这时也怒道:“你这侍卫,当真不知好歹,公主要做什么,岂是你能阻挡的,不过是去街上游玩而已,青阳城的晚上安全得很,何况有我温白在,足以可以保护公主平安归来,不须你来管。” 夜叉见安蕊公主梨花带雨,心中叹了口气,但他绝不退让,随即说道:“护卫公主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接了任务,收了钱,就得护好公主,在公主抵达苍弥国之前,绝不让她受到一丝损伤,其它我一概不理。” 温白顿时道:“哦!原来你是雇佣军,难怪如此,你们雇佣军豁出性命不就是为了挣钱么?这样如何,我给你些银两,你让公主随我出去,倘若你不放心,想跟着就一起跟着,不想跟着,便留在这里。” 夜叉摇了摇头,看他神色绝无商量的余地,温白顿时来了气,喝道:“你这人耳根子还真硬,真是泼水不进,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能保护公主吗?” 他话音一落,身边那两个剽悍的武士已站了出来,手抵剑柄,气势汹汹地望向夜叉,那个胡须武士道:“你听好了,我叫元震,今日非要掂量掂量你的本事,你可要记牢我了。” 夜叉冷冷地看着三人,身形一丝不动,口中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不要逼我,我若拔剑,必有人血溅当场。” 只听“铿”地一声响,那元震已忍耐不住,拔出长剑,喝道:“好大的口气,我元震偏不信邪,倒要见识见识,你要如何让我血溅当场!” 顷刻间,屋内剑拔弩张,这时,吵闹声也惊动了其余的“赤嵬军”,他们纷纷向这边聚集过来,安蕊公主见已闹到如此地步,担心对温白等人不利,于是止住哭泣,说道:“温白公子,你们回去吧,我不去了。” 温白环视四周,叹了口气,拱手道:“那好吧,公主,今日就不去了,我明日再来看望公主。” 说罢转身出了屋,他身边两名武士也跟着出门而去,安蕊公主怔怔地望着门外,神色有些哀伤。 次日夜叉便要上路,却见安蕊公主面色苍白,全身虚弱,没有一丝精神,一问才知安蕊公主昨夜身上受寒,染上的病疾,根本无法上路,只得留在青阳府的别院暂住。 青阳城城主见安蕊公主患病,赶紧叫来太医,为安蕊公主医治。这日温白得知安蕊公主身体不适,早早便赶来探望,二人说说笑笑,安蕊公主的病症也好了不少。 这样过了三日,安蕊公主才完全恢复过来。拜别了城主,队伍离开青阳城,向东北的方向行去,而队伍中,柏侯于师则带着两名流浪者留在了青阳城。 又走三日,进入车骑国境内,这车骑国多是丘陵地带,山虽不高,道路却难走,这一日日头西垂,天色已近黄昏,队伍行到一处山脚,只觉气候凉爽,不远处便有山泉流湍之声,于是停了下来,准备在此休息一晚。 第108章 夜叉的身世 夜叉倚靠在马车上,掏出干饼便要吃起来,这时韩钰上前笑嘻嘻道:“队长,还吃干饼呢,别吃了。” 夜叉道:“那吃什么?” 韩钰道:“这干饼又干又硬,可真难吃,硌得我嘴巴都快生疮了,我看这附近有溪水,一定也有鱼,要不我去捉些鱼来给你尝尝鲜。” 夜叉收起干饼,点头“嗯”了一声,韩钰便带上一个竹筐,叫上两名要好的佣兵,向山泉流湍的方向行去,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三人兴冲冲跑回来,果然抓了不少鱼,竟还意外地抓了一只山羊。 几人生了火,将鱼和山羊剖开洗干净,便插上树枝,架在火上烤起来,不一会香气弥漫,惹得众人都围过来,纷纷讨要吃的。 韩钰大是得意,哈哈笑道:“这是给夜叉队长吃的,哪有你们的份!” 其余人自是不依,韩钰拿起一条烤熟的鱼,递给夜叉,又道:“队长,你说给不给?” 夜叉接过烤鱼,少有地露出微笑,说道:“你想给就给,由你来定。” 韩钰得意地哈哈笑起来,拍拍胸脯向一众人道:“队长说了,由我做主,我说给谁吃,谁才能吃得上。” 众人不由得流着口水围了上来,队伍一百来人,只有半筐的鱼,自然不够分,分不到的,就对他破口大骂,他也笑嘻嘻回骂,众人闹成一团。 不一会,那山羊也已烤熟,韩钰将整只烤羊递给夜叉,夜叉拿出随身匕首,切了一大块羊腿,让秋寒拿给安蕊公主。 烤羊个头大,夜叉又切了数十来块,让韩钰拿去分给了众人,有人拿出酒水,一边吃一边喝起酒来。 其时夜色已至,熊熊篝火下,众人喝着酒,吃着肉,嬉戏玩闹,谈笑风生,夜叉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只觉有股说不出的欢快愉悦。 他一向性子冷峻,练兵时更是严苛异常,手下佣兵没人敢与他随意说笑,韩钰的到来,这大半年里倒一点点让他改变了许多。 这嬉笑打闹的场景,让他的心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这种欢快愉悦,有种好似家一般的感觉。 夜叉端详着手中的匕首,这是父亲在他八岁时送给他的,上面刻着的“弦高”两个字便是他的名字。 他本是大魏国人,父亲是大魏国的侯爵,因祖辈受封于弦地,便以弦为姓,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受祖辈余萌,继承了侯爵的爵位,在弦城做了个快活侯爷。 弦家有三子,弦高是家中的第三子,弦家的这三位公子,从小锦衣玉食,高墙深院,出入车马随行,前呼后拥,个个也生得模样俊美,每次来到大街上,都会有无数的女子为之着迷,更有甚者,向马车里投掷鲜花和水果。 到弦高十岁那年,他的父亲遭人诬陷犯谋逆之罪,家族数百人惨遭灭门之灾,而他则在忠心家臣的掩护下,逃出弦城。 在仇家的不断追杀下,他的家臣拼尽了性命,将他护送到大魏国边境的荒野之地,最后也力战身亡。 第109章 横渡西王海 他一个人流落荒野,像一个野人小孩一般,吃着树皮和野菜根,随时都要躲避野兽的侵袭。 不知过了多少日,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支边境的军队,便一直跟在军队旁边,捡一些剩菜剩饭来吃。 士兵们看他个子弱小,倒也不在意,有人拿他戏耍,有人拿他使唤,也有人见他可怜,拿出一些新鲜饭菜给他吃,但他常常还是食不果腹,这样过了数月,士兵们也渐渐熟悉了这个野人小孩。 军队的职责,就是打仗杀人,为了获得食物,为了活下来,他小小年纪便偷偷跟着军队练习搏杀之术。 十一岁那年,弦高跟随军队出征,他以弱小的身躯,击杀了人生中第一个敌人,从此以后,他正式加入了这支军队,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名为杀戮而生的战士,在他十五岁时,他已被战场磨砺成一把锋利的宝剑,成为军中最年轻、最灵活、剑术最强的士兵,他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他的内心,像冰一样寒冷。 到了十六岁,他已跟随军队在战场上杀了无数的人,但他心中一直都不曾忘记,他们弦家数百人被灭门的血海深仇,从他逃出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就在这一年,他偷偷溜出了军队,回到了弦城,他到处追查,终于查到他的仇家,大魏国位高权重的西平侯袁征,他费尽心思进入袁府当了一名家丁,他已不是当年十岁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弦城小公子,没人认出他。 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营救了遭遇刺杀的袁征,成为了他的一名近卫军。 一日袁府举办大型宴会,袁征喝得酩酊大醉,就在这一天的深夜,弦高趁着府中守卫松懈之际,偷偷潜入袁征的卧室,一剑透穿了他的喉咙,随即又连刺三十六剑,剑剑透穿他的身体,然后割下他的头颅,趁乱杀出重围。 从进入袁府那一日起,直至杀死袁征,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他将袁征的头颅挂在昔日弦城的城墙上,以祭奠弦家数百冤魂的在天之灵。 西平侯袁征被杀,整个大魏国都为之震动,袁家派出无数的高手追杀弦高,从此弦高开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他东躲西藏,昼伏夜出,在击杀了追踪他的数名高手之后,逃到了大魏国边境。 传说中,穿过莽莽森林,便是浩瀚的西王海,西王海的对面,那里是希望与和平之地,遍地都长满了蔷薇花和橄榄树。 他只觉此生再也不会踏足大魏国,于是向西穿越了莽莽大森林,竟真的见到了西王海。传说能穿过森林,渡过大海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西王海又被称为“死亡之海”。 他花了数月的时间,做了一只木船,他备好的食物和水,乘坐这只木船出发,向西横渡西王海。 在海上历经磨难,足足飘荡了七个月的时间,其间他无数次经历生死之境,都给他熬了过来,最后终于抵达对岸,来到乌起平原这片传说中的陌生大陆。 到达时他已筋疲力尽,但这里并不是传说中的希望与和平之地,没走多久的路,就遇到一帮杀人越货的悍匪,他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悍匪杀光,而他同时也身受重伤,躺在河边奄奄一息,后来被路过的公输拓救起,自此加入了“赤嵬军”。 ※※※ 夜晚的天空星星点点,弦高吃完羊肉,咕了几口水,便倚在马车上,闭眼休息起来,迷迷糊糊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丝阴影,一下子让他惊醒过来。 长年来的征战和杀戮,令他变得异常的坚韧和敏锐,对于危险,他有一种近乎动物本能一般的直觉,远处黑暗的树林间,似乎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机。 弦高俯身凝听,四面静悄悄一片,没有敌人的气息,而那处透着一丝杀机的树林,因相距太远,以他敏锐的听觉也不能听到什么。 第110章 剿杀山贼 此时队伍四周都有人值守,通常在野外露宿,弦高要求极严苛,无论什么情形,都要保持万分的警惕,一定要有士兵轮番守夜,因此他早就作好了计划,部署好了轮值的哨岗。 弦高叫来鬼大,指着那片树林道:“那里有情况,你带着小队去看看,见机行事。” 鬼大带领“十三鬼夜叉”,悄悄向那树林间潜伏过去,不多时,便听一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队伍里有人惊醒过来,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但见弦高双手抵着剑柄,双目低垂,身形一动不动,一副静观其变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 此时弦高的确并不担心,对于“十三鬼夜叉”,他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他们能应付一切突发的境况。 过了一阵,便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鬼大的声音响起来道:“队长,是一群山贼,一共五十三人,已全部处理。” “十三鬼夜叉”已行到众人面前,每人身上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其中有三人身上背一捆缴获来的兵器。他们将兵器扔到地上,月色下,兵器闪烁发光。 这时公输初音走上前去,低下身查看一阵,说道:“都是好东西,这帮山贼用的兵器倒是精良,只不过才五十三个人,就敢打咱们的主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白白丢了性命。” 鬼大这时道:“若不震慑震慑他们,以后谁都敢来打主意。” 公输初音看了看弦高,又看了看鬼大,说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难怪我哥一说起你们,总是赞不绝口。” 鬼大羞赧地嘿嘿笑起来,弦高手下的佣兵,大多都是少言寡语、不善言辞之人,鬼大也是如此,他语气生硬地说道:“队长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说完转向弦高又道:“队长,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么?” 弦高道:“把这些搬兵器到马车里去,继续睡觉吧。” 这一晚士兵们更加警惕,加强了人手戒备,接下来倒也平安无事,次日一大早,队伍穿过一阵山路,来到一座城池前,便是车骑国的南方城镇“山南城”。 车骑国共有五座城池,其中四座大城 “山东城”“山南城”“山西城”和“山北城” 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拱卫着中心的车骑王城。 队伍在城中找了几间旅店安顿下来,这个“山南城”虽然热闹,却远远比不过青阳城的规模,人口也不过二万,护亲队伍留宿的几家旅店,几乎已占用此城中绝大部分的旅店。 一百来人的队伍在闹市中车马粼粼,旌旗飘飞,自然无法让人忽视,不多久,“山南城”的主人,车骑国国君的胞弟,山南大将军公阳渠便邀安蕊公主去府上做客。 队伍途经各国借道,各国的待客之礼,自然不能怠慢,依然由弦高、公输初音和丘赞等人护送安蕊公主来到公阳渠的府上。 公阳渠在大厅设下宴席,招呼众人坐下,他端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向坐在左边首位、带着面纱的安蕊公主道:“早听闻温居国的安蕊公主要途经我们‘山南城’,可是本将军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还以为公主走岔道绕过了我们‘山南城’呢,今日能见到公主,本将军甚感荣幸。” 第111章 粗鄙将军 安蕊公主也举起酒杯站起身,小酌一口道:“大将军盛情款待,安蕊不胜感激。” 那公阳渠仰头喝完一杯酒,接着又道:“听说安蕊公主国色天香,美不可言,不知本将军可否有幸一睹公主芳容?” 安蕊公主刚刚坐下,又连忙站起来道:“那是传言过誉了,安蕊万不敢当,大将军想看安蕊容貌,是安蕊的荣幸。” 她说完揭开面罩,那公阳渠见了眼睛大睁,连口水几乎都快要流下来,坐在下首的文武官员个个也都瞪大了眼睛,为安蕊公主的美貌所慑,安蕊公主见状马上罩上面纱。 公阳渠这时不禁鼓掌道:“公主的美貌真比花儿还要美丽,公主的声音那比天上的鸟儿还要好听,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能看得一眼,也是本将军的荣幸。” 安蕊公主忙道:“大将军过誉了。” 公阳渠哈哈大笑起来,他方头方脸,矮胖粗壮,这时又向安蕊公主敬来一杯酒,安蕊公主喝下一口,公阳渠大悦,又开始敬酒,还不时向安蕊公主瞟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直让安蕊公主感觉不适。 安蕊公主喝完三杯,那公阳渠还要继续再敬,安蕊公主坚持不受,那公阳渠开始脸色不豫,口中说道:“这酒水代表了我们车骑国的盛情,公主倘若不愿喝,那便是看不起我们车骑国,本将军的面子可不好受哦!” 这时,站在安蕊公主身后的丘赞道:“大将军,我们温居国的女子,在外酒不过三杯,还望将军谅解。” 那公阳渠看向丘赞,见他颇有勇壮之气,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一个勇士,本将军就喜欢你这样有胆气的勇士,既然公主不愿喝,本将军也不勉强,那你来喝了!” 丘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公阳渠继续敬酒,丘赞也一一回敬。 酒到半巡,那公阳渠已似喝得半醉,这时说道:“听闻安蕊公主要嫁给苍弥国那个银头蜡枪的小王子,依本将军看来,那真是太可惜了,公主不如留在我们车骑国,嫁给本将军作夫人得了。” 他如此口吐粗鄙之言,直惊得安蕊公主不知所措,下面的文武官员却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公阳渠又醉醺醺道:“只要公主愿意,本将军下的聘礼每一样都要比那苍弥国的多一倍,公主你看如何?” 这公阳渠将王族婚嫁,说得如同儿戏一般,好一会安蕊公主才缓过神来,说道:“将军说笑了,这等婚姻大事,乃是父王之命,两国之约,岂能儿戏,倘若因此引起车骑国和苍弥国之间的纷争,实非幸事。” 公阳渠听完大喇喇道:“我们车骑国国五城,精甲三万,兵强马壮,哪里比他苍弥国差了,何必一定要与他苍弥国联姻,倘若本将军要娶,他苍弥国又能如何?” 安蕊公主只听得头都大了,思索片刻才道:“倘若因为安蕊的事,引起两国交兵,生灵涂炭,只怕贵国国君会怪罪将军呢。” 第112章 出逃的公主 那公阳渠闻言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公主如此美貌,说不定我王兄也会看上了舍不得呢,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安蕊公主赶紧告退,在弦高等人的护送下,回到客栈。 次日,弦高便要启程,却见安蕊公主面色发白,咳嗽不断,显然又犯了病疾,连忙派人去找城中大夫,队伍不得已也留了下来。 大夫看过之后,只说公主身子虚弱,加上连日劳累,染上了风疾,休息几日便好,但这一留便是三日,安蕊公主的病疾依然不见好转。 这日到了中午,弦高突觉有些奇怪,服侍安蕊公主的四名侍女从昨日开始,只见到三人,其中一个名叫春竹的丫鬟不见了踪影。 四名侍女中秋寒最是灵活,也是四人之首,弦高叫来秋寒,问道:“春竹呢?怎么没见她?” 秋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说道:“队长,今日一大早春竹就出去买药了。” 弦高心中疑惑,口中道:“一大早?我记得从昨日下午开始,就没见春竹了。” 秋寒闻言脸上神色顿时慌张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哦……这……我……出去找下她。” 弦高疑心大起,眼神凌厉地扫向秋寒,他还未开口再问,秋寒已吓得双膝跪地,直摇头道:“夜……夜叉队长,不关我的事,是……是公主她……” 弦高心中一惊,双眼凌厉如刀,问道:“公主她怎么了?” 秋寒道:“公主……她……她……出去了。” 弦高闻言大惊,身上杀气毕现,冷冷道:“你们照顾公主,怎么会让公主出去了?” 秋寒吓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道:“是……是公主……公主……的命令,公主她……她说要出去七……七天。” 弦高道:“那房间里躺的是谁?” 秋寒道:“是……是春竹。” 弦高满身寒意,迅疾来到安蕊公主的房间,只见一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也埋在被子里。 只听“铿”地一声,弦高已拔出长剑,床上那人立刻起身,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弦高面前磕头抽泣起来,正是丫鬟春竹。 另外三名丫鬟也来到房间里,四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弦高面前,弦高冷冰冰说道:“这是谁的主意?” 四人瑟瑟发抖,一时间都不敢开口说话,过了片刻,才听秋寒道:“这是温白公子和公主的主意,上次在青阳城时,已经偷偷开始在计划了,因为春竹的身形和公主很像,温白公子就想到了让公主乔装成春竹的样子趁乱偷偷出去的计划,等公主来到‘山南城’时装病躺在床上,他会买通城里的大夫替公主看病,再趁着春竹去抓药的机会,让公主换上春竹的衣裳,蒙混出去,再由温白公子在大夫那里去接应。” 弦高斥道:“让你们照顾公主,你们却是何等的大胆,既然知道有这样的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倘若公主出了意外,就算十条命你们也不够赔!” 第113章 追踪而至 秋寒一边抽泣一边道:“那日公主告诉我们计划时,我也想告诉队长,可……可是我们是公主的婢女,公主嫁到苍弥国,我们也要跟着公主一起陪嫁到苍弥国,终身服侍公主,公主要我们生,我们便生,公主要我们去死,我们便死。公主她说,倘若我们说出了计划,到了苍弥国,我们就不要活着了,公主命令我们不许说,我们自然也不敢说。公主还说,她自幼长在宫里,有人管着,长大了,又要嫁到别国,以后就如同哥哥的王妃们一样,都没有几天自由的日子,实在凄凉。公主还央求我们放她外出七天,也保证七天后一定会回来,像公主这么尊贵的身份,还要求着我们,实在太可怜,她的请求,我们哪能不答应!” 弦高很快便冷静下来,知道这四人也是身不由己,杀了她们无济于事,他转身出了屋,立刻便找到公输初音。 二人商议一阵,决定由弦高、公输初音、丘赞和鬼大四人组成四个小分队,兵分四路,偷偷去外面寻找安蕊公主,其余人则严守秘密,在客栈里待命,以防引起混乱。 弦高叫来韩钰,二人牵了两匹马,随即出门而去,直奔那大夫家中。那大夫正在家里,被韩钰制住,在弦高的逼问下,那大夫说出实情。 原来这公子温白交游甚广,与那大夫本就是旧识,这几日公子温白确实待在大夫家里,等昨日下午接到安蕊公主,便已离开,至于去向如何,他也一概不知了。 二人出了屋四下打听,然而城中查不出丝毫线索,弦高不由暗想道:“那日安蕊公主想要夜游青阳城,被我阻拦,肯定心有怨言,她这次偷偷跑出去,想来应该回青阳城的可能性极大。” 二人随即出了城,往青阳城的方向赶去,沿途见有人烟的地方,便下马打听,这晚到了一处村郊,在一间破烂的屋子里过了一夜。 次日二人继续南行,一路打听,终于给二人打听到一丝消息,有人看见昨日下午有一队人马经过,往青阳城的方向行去。 弦高料想安蕊公主此次外出,是为了放松心情,沿途多半不会着急赶路,尤其出了车骑国边境后,必然会放松警惕,那么这队人马多半与他们有关,便提马急追。 这日正午,二人赶到一处大路边,就见前方有一行人正在路边停留。 弦高远远望去,一眼便认出正是公子温白一行,他心中怒火升腾,翻身下马,长剑铿然出鞘,向温白疾冲过去。 温白一行显然没有料到,正坐在路边,却见一人持剑疾冲过来,直指公子温白。那人身形迅疾异常,片刻便到了眼前。 众人大惊,纷纷拔剑向来人刺去,这时一旁的元震大喝一声,提剑向来人疾劈。 霎时间,只见剑光大盛,元震劈出的剑只到半途,就觉一支剑倏然而至,瞬间斩中了自己的剑身,将自己的剑式劈歪。 第114章 冠勇剑士 那支剑来势实在太快,元震吃了一惊,他应变也是迅疾,就在剑劲受阻之际,立刻后退两步。 就在这后退的间隙,他双目瞥向场中,这一瞥更是吓了他一大跳,与他一同向来人围攻的有五人,这时五人几乎同时后退,显然只是一瞬间,那人竟然已劈出六剑,同时挡住了六人的进攻。 来人的身形也在众人的围攻下停了下来,元震仔细看去,随即道:“原来是你。” 他已认出弦高,当日见到弦高时,那无形中令人颤栗的杀气,让他难以忘怀,今日再见,这一手剑法惊人如斯,当真令人难以想象,元震既是震惊又是佩服,同时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直往上冲,随即喝道:“好厉害的剑法,再接我一剑试试。” 说罢高举长剑,便要向弦高斩去,他是中山国的贵族后嗣,也是中山国少有被称作“冠勇剑士”的剑客,他少年成名,鲜逢敌手,一日偶遇公子温白,便折服于他的人品和见识,愿追随其左右,随他一同游历诸国。 元震剑势一起,其余五人便也同时出剑,这时只听元震喝道:“各位兄弟,且住手,让我单独会会他。” 那五人闻言收起剑,元震向弦高道:“你看好了,我要出招了,刚才我可没有使出全力哦。” 他身上气势勃发,手中剑好似凝聚千钧之力,刹那间向弦高劈去,威势骇人,当他的剑劈出时,弦高的长剑已后发先至,闪电般斩来。 此时元震信心十足,他这一剑既重又快,而且藏有后招,在他剑势的重压之下,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倘若有人剑力当真比他还强,在两剑相碰时,他有一种独特的运剑方式,可以反借对方之力,迅疾攻出第二剑,此种状况下还能应变过来的人少之又少。 倘若对手灵巧,采用闪避之策,必然被笼罩于他汹涌连绵的剑招之下,支持不了片刻,这便是他家传剑术“斩龙三式”中的第一式。 当弦高的剑斩上元震手中之剑时,元震只觉手臂大震,弦高这一剑瞬间爆发的力量超乎他的想象,霎时手臂发麻,剑身回荡,他也是身体天赋极佳之人,瞬间便恢复过来,他这剑法本来就有卸劲借力之妙,这时剑身折转,借助弦高的强劲之力,反而迅疾攻向弦高。 他这一剑出乎意料,通常多数人与他拼剑之后,费力甚巨,都会猝不及防,但此时弦高脸上虽然闪过一丝惊讶,却不闪不避,接着一剑斩来,又是后发先至。 只听“铿”地一声响,元震被弦高这一剑斩得连退数步,接着便听弦高的声音响起道:“我不想杀人,公主在哪?” 元震是那种越战越勇之人,弦高强大的剑术燃起了他旺盛的斗志,这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心想要与弦高分个高下,他高举长剑,口中道:“你可别分心,小瞧了我。” 他话音未落,长剑已向弦高斩落,势若奔雷。 此时弦高长剑飞斩,依然是超乎寻常地迅猛快捷,但元震这一剑竟比上一式的剑还要快上一分。 弦高强大的剑术激发了他的潜能,他的剑虽仍不及弦高的剑快,此时潜能激发,却也能看清弦高的剑势。 第115章 搅动风云 当两支剑将要相触时,元震的剑竟然越过了弦高的剑,向他奔袭而来。 弦高微微有些吃惊,元震错开了弦高的剑,那他身前已挡无可挡,弦高的剑本来就是超乎寻常的快,他身前露出空挡,必然危险至极。 这剑法倒与弦高自己的剑术风格有些相似,都是将自身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身体在扭曲躲避的同时,手中剑势不止,利用那一刹那间的空隙,击杀对手。 弦高的剑术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而来,他一眼便看穿了元震这一剑的意图,此时他身形微微晃动,他的剑势依然飞闪。 而就在这一瞬间,元震的身形也微微晃动,他的剑向弦高削来,剑锋堪堪划过弦高的面颊,在这电石火光之间,险之又险的境地,弦高的剑闪过去,元震却无法避开,剑锋在他的手臂上划过。 二人错身而过,元震手臂鲜血直流,众人一阵惊呼,同时温白的声音响起道:“队长,别杀他!” 弦高站定后冷哼一声,长剑一指,向温白道:“公主呢,交出来,饶你不死。” 其实弦高本也无杀人之意,这元震他见过几次,便觉是位豪勇之士,他心下有些敬重,便也手下留了情,出剑时少了杀意。 他一开始以硬碰硬,便是要以剑道上的力量让元震屈服,哪知这元震剑上造诣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剑术全是杀人的招式,杀意越强,威力越大,这元震也是越战越强,竟让他陷入险境,险境之中本来就难以留手,这一剑他也无法完全掌控,迅疾之间便划伤元震的胳膊。 温白见弦高收手,大松一口气,随即有些垂头丧气,说道:“公主……公主不在我这里。” 弦高心头再次火起,杀气陡现,冷冷道:“我再问你一次,公主人在哪里?” 温白颓然道:“公主之前的确和我们在一起,但是,就在不久前,公主被人接走了。” 弦高见他不似说谎,顿时道:“是谁接走了她?” 温白叹了口气道:“是车骑国国君公阳君的军队接走了她。” 弦高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保证要保护公主的吗?怎么会让人随意接走?” 温白道:“他们强行接走公主,我们势单力薄,反对不得。” 弦高眉头紧皱,他一再反对安蕊公主外出,就是怕万一生出意外的事端,然而意外偏偏还是来了,他有些疑惑道:“这公阳君为什么要接走公主?” 温白也是一脸忧愁,说道:“这公阳君是有名的昏庸好色之徒,最爱香车美人,为了这两样东西,做过许多荒唐的事,这次知道安蕊公主来到车骑国,应该是贪图安蕊公主的美貌,想来抢亲,刚刚我们坐在这里,便是商量如何救出安蕊公主。” 弦高道:“他们往哪里走了?” 温白指着大路向北的方向道:“从这边走了。” 弦高闻言转身便走,温白连忙道:“夜叉队长,你要去哪里?” 弦高冷冰冰道:“我去找公主,你诱骗公主的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 温白苦笑道:“队长一个人去救公主,只怕太难了,我已经有了主意,不如我们一起计议计议。” 这时韩钰牵马走了过来,高声道:“谁说只有队长一个人,还有我呢。” 温白无奈,又是一阵苦笑,见弦高头也没回,继续前行,顿时说道:“公主弄丢了,我温白是第一大罪人,救公主不只是队长你一个人的事,我也一定会全力以赴,这车骑国本就民风粗鄙,队长你一个人去救,实在太危险了。” 弦高依然不予理会,他一向凭自己感知行事,无论别人如何说,前方有多危险,只要他认为必须做的事,他一定会亲自去践行,况且这温白也不在他可信之列,他并不愿与其他非可靠之人一起营救公主。 这时韩钰已牵着马走到跟前,弦高接过马缰,翻身上马,二人提马疾奔。 望着二人飞驰而去的背影,温白摇摇头,叹了口气,向身边人道:“我温白以信立世,以诚待人,安蕊公主的事,都是因为我少年任性,贪图嬉乐造成的,我绝不会坐视不管,否则我温白何以立世,也有负于各位的衷心追随。” 这时元震手臂的伤口已被麻布包扎好,他抚着肩膀道:“公子的人品,我元震万分信服,我一见到公子,就觉得公子乃是人中龙凤,他日必定能一飞冲天,我是心甘情愿追随公子,我相信只要追随公子,有朝一日定能建功立业,做个名留千史的将军。” 温白昂首道:“以前我都是左右逢源,充当和平的使者,在各国之间周旋,但这一次,要救出安蕊公主,必然会得罪公阳君,我们的计划倘若成功,以后车骑国必然视我为敌人,既然要搅动风云,那就干脆搅动得更大一些……” 第116章 无畏勇士 弦高和韩钰二人策马疾奔,赶了一阵路,便见前方的路上旌旗飘扬,有一大队人马正粼粼前行。 弦高向韩钰道:“一会你不要露面,若是我无法脱身,你便快马回‘山南城’去报信。” 弦高说完侧转马头,蹿进山野间,快速奔行一阵,从一片树林中绕出,赶到那大队人马前方,随即调转马头,朝那大队人马迎面疾驰。 他的胯下坐骑是一匹紫青色的高大骏马,此时他手持长剑,身着一身紫褐色的铠甲,迎着那大队人踏足飞驰,丝毫没有停下来之意。 奔驰的骏马,迎面的烈风,直吹得马鬃飞扬如炽,他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浑似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 那大队人马似乎为他的气势所慑,一时间鸦雀无声,待弦高已奔行到眼前,这才听有人喝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车骑王军队面前放肆,还不赶紧停下来。” 那人话音落下,奔驰的骏马突然停住,纹丝不动地钉在当地,弦高长剑一指,高声道:“前方可有安蕊公主随行?” 一人越马而出,向弦高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敢挡我拔列将军的路。” 那人一身精甲,显然是个将军,弦高冷冷地望着面前队伍,再次道:“安蕊公主可在里面?”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队伍中响起道:“是夜叉队长吗?我在这里!” 正是安蕊公主,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弦高闻言心中石头微微落下,随即向面前大队人马高声道:“安蕊公主护卫在此,前来迎接公主。” 那拔列将军道:“哦?原来你是安蕊公主的护卫,安蕊公主是我们大王的贵客,我奉大王之命,前来接安蕊公主去王宫一叙,你先回去吧。” 弦高冷冷道:“贵客?强人所难也是你是大王的待客之道吗?” 那拔列将军大喝道:“大胆!还不快滚,若不是看你是安蕊公主的护卫,本将军马上把你抓起来剁成肉酱。” 弦高长剑一振,直持前方,提马缓步前行,马蹄一嗒一嗒,似乎每一脚落下,都有股说不出的压迫感,直慑得人心神颤抖。 他向前越走越近,那大队人马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情形,他一人一马,竟似有千军万马的架势,朝着数百人的队伍前进。 那拔列将军愣了片刻,待回过神,想到自己数百人的军队竟被一人的凌冽杀气所震慑,不由面红耳赤,他拔剑一挥,恼羞成怒地大喝道:“杀!给我剁了他。” 他话音一落,人群中射出数支箭矢,同时冲出数骑,直向弦高杀去。 就在此时,弦高一人一马,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奔出,那数只箭矢才刚刚飞到半途,弦高已到了数骑面前,射来的箭矢纷纷失去了准头,从他身边飞过。 他双手持剑,又长又沉的剑身似巨斧一般闪电劈出。 面前左边一人根本连剑势都来不及看清,长剑已斩到他身上,身体由颈脖至下腋处被斩成两截,他一剑既出,第二剑便已向右边一人斩落,那人连哀嚎也不及发出,身首便分了家。 弦高在瞬间斩杀二人,而那二人的马匹仍在前冲,在即将失控之际,弦高的坐骑已如风一般从两马之间穿过。 他驾驭坐骑左突右冲,躲避着冲撞过来的马匹,同时长剑连连飞闪,斩杀着挡在面前的敌人。 片刻之间,冲过来的七人已被他尽数诛杀,残肢断骸落了一地,当他连人带马出现在那拔列将军面前时,身上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那拔列将军吓了一大跳,口中喊道:“杀!”手中长枪刺出的同时,却纵马往旁边躲避。 弦高也不管他,纵马疾驰,一下子便闯入队伍中,面前的士兵黑压压一片,纷纷持着刀枪剑戟对着他。 第117章 剑出如电 他剑如电闪,每出一剑,便有一人倒在血泊中,此时犹如地狱恶鬼一般,疯狂屠戮着挡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队伍瞬间大乱,面前的人墙生生被他冲开一条路。 当他迅捷冲散阻挡的士兵,来到安蕊公主马车旁边时,已全身浴血,这时士兵们又将马车团团围住。 弦高长吐一口气,他一连斩杀十数人,也大耗气力,这时趁机喘息片刻,恢复了些气力,才轻声道:“公主,你还好吗?” 安蕊公主掀开帷帘,见弦高满身鲜血,顿时大惊失色,但她强作镇定,轻轻说道:“队长,我很好。” 士兵们都为弦高的悍勇无匹所震惊,一时间不敢上前,这时那拔列将军在外面叫道:“你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看你还往哪里跑?” 弦高冷眼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车骑国士兵,长剑一振,喝道:“谁敢过来。” 他口中说着,心中却在思虑,倘若这些士兵当真和他拼死一搏,他一人一马也未必能轻易突围,要同时带走安蕊公主,更是难上加难。 他正想着如何脱困, 安蕊公主的声音响起来道:“拔列将军,大王请我去王宫做客,怕是不希望看到我有所损伤吧?这位是我的贴身护卫,以前从不曾离开我身边半步,因为刚才着急我的安全,才与你们起了纷争,对于贵国士兵的伤亡,安蕊感到万分抱歉。” 那拔列将军大声道:“我们车骑国的战士,岂能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 安蕊公主道:“等我们到了王宫,我会向大王提起此事,今日你们所有的损失,我们温居国一定会加倍赔偿。” 那拔列将军似乎迟疑了半晌,才冷哼一声道:“既然公主这么说,这件事暂且放下,就留他一命,他日到了王城本将军再向大王禀报。” 安蕊公主道:“多谢将军。” 弦高这时收起剑,提马侧立在安蕊公主所乘的马车旁,车骑国一众士兵直感心中不忿,但听那拔列将军所说,又为弦高刚才强悍无比的剑法所震慑,都不敢出手。 那拔列将军命令士兵们继续前进,弦高则紧紧守护在安蕊公主马车旁边,一众士兵生怕出现意外,既不敢挨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绕在马车四周围成一个圈,朝着“山南城”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弦高都在思索,他要如何救出安蕊公主,他想着,韩钰一个人轻骑简从,快马加鞭,一定会在这支军队之前到达“山南城”,给城里的“赤嵬军”通风报信。 “山南城”里的“赤嵬军”也就一百余人,而这支车骑国军看样子约莫有五百来人,如果事先没有周密的战术部署,“赤嵬军”一百来人对阵车骑国军队五百来人,胜负实在难料,即便能赢,只怕也会伤亡惨重,且难保安蕊公主不会受到战斗波及而伤亡。 他不在,当下城里的“赤嵬军”必然是以公输初音为主,他加入“赤嵬军”虽已两年,但平日里,他不是在练兵,就是在打仗,军中其他队长,他从无私交,这是二人第一次单独合作,凭着直觉,他认为公输初音一定会寻找时机来救安蕊公主。 此时车骑国军队正朝着“山南城”快步前行,弦高面色冷峻地跟在马车旁边,心中却渐渐有些忐忑,他知道营救的时间越晚,距离“山南城”就会越近,营救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当军队进入车骑国境内时,他的心越发凝重,面色也越来越冷峻,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这恶鬼越发可怕。 一路上车骑国的军队连连赶路,根本没有停歇,这一日晚间终于抵达“山南城”。 路上没有“赤嵬军”来救,弦高反而大松了一口气,他一个人倒无所畏惧,却不愿“赤嵬军”伤亡太重。 既已到了“山南城”,要靠那支百十来人的“赤嵬军”营救安蕊公主,显然已是不可能,弦高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118章 刚烈的公主 既然迎接安蕊公主入宫是车骑国国君的命令,那么如果要将安蕊公主营救出来,必然要与士兵们对抗,而士兵们不敢违抗王命,一定会拼死抵抗,能够放安蕊公主安然离去的,只有车骑国国王公阳君。 弦高心中打定主意,到了车骑国王城,唯一的机会,就是将公阳君挟持,胁迫其将安蕊公主放行。 当晚这支军队便在“山南城”里驻扎下来,次日一大早,就听那“山南城”城主公阳渠传信过来,想要拜候安蕊公主,没想到竟被那拔列将军一口回绝,显然这支军队便是车骑王的禁卫军,地位极高,完全不必听命于公阳渠。 士兵们稍作整备,吃了些东西,然后再次启程,前往车骑国王城。 从“山南城”到车骑王城,约莫有一百里的路程,一路都是平原,这日到了傍晚,终于抵达车骑王城。 军队进入城内,行了一阵,来到王宫前,那拔列将军便进了宫去,约莫过了数刻,便见那拔列将军和一个内侍模样的官员来到众人面前。 众士兵让开一条道,那侍官走到马车前行礼道:“安蕊公主,一路辛苦了,我是大王的内侍长拔略忽,奉大王之命,恭迎安蕊公主入宫。” 安蕊公主掀开车门,从马车里走下来,向那侍官微微欠了欠身,说道:“有劳这位长官了。” 拔略忽道:“安蕊公主,请跟我走。” 这时弦高也翻身下马,走到安蕊公主身边,拔略忽脸色陡变,指着弦高尖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弦高身上逼人的杀气吓了那拔略忽一大跳,安蕊公主这时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从小一直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有劳长官带我们一同入宫。” 拔略忽直摇头道:“这万万不可,闲杂人等怎可随便出入王宫!” 安蕊公主这时正色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为何不能随我入宫,我乃是温居国堂堂的一国公主,难道就连带一个侍卫的权利也没有吗?到了宫里又能怎样保障我的安全?” 拔略忽一时间无言以对,缓了片刻,他面色一整,说道:“这是我们车骑国的王宫,守卫森严,安全得很,公主大可以放一万个心,倘若……倘若真要有人对公主不利,就算多了这一个护卫,怕是也没有什么用!” 他的话软中带硬,安蕊公主听入耳里,神色变得更加坚决,口中道:“倘若他不能随我进宫,我便是死在这宫门口,也决不会进宫。” 拔略忽见安蕊公主竟如此刚烈,毫不退让,脸色顿时一连变了数变,没料到这位温居国公主不过是一介年轻的女子,此时又身在外国,竟应对有据,丝毫不怯弱,过了一会才道:“公主言重了,那便由他随公主一起进宫吧,不过,到了宫里千万不要随便乱走,倘若不小心触犯了王法,丢了性命,臣也有疏忽提点之责。” 拔略忽带着安蕊公主和弦高进了宫门,面前是一个宽阔的方正广场,广场的四方都有一个大门,门口有卫兵把守,拔略忽带着二人走进右边的大门。 里面是一段两侧排列整齐的廊庑,沿途都有带着刀剑的卫兵来回巡逻,穿过廊庑,眼前是一个大庭园,里面长满了高矮不一的翠绿树木,一眼望不到边。 这郁郁葱葱的树林间,露出几角墙垣楼阁,拔略忽带着二人走了一阵,走进一间宽大的阁楼里,穿过长长的门廊,又七弯八拐,来到一座宫殿门前。 那宫殿的门楣上刻着一只五彩色的火鸟,门口有两名宫女侍立,两名宫女看见拔略忽到来,纷纷低身行礼道:“内侍长,您来啦!” 拔略忽点点头,三人走进殿内的大厅,拔略忽将两名宫女叫进屋,向两人道:“这位是安蕊公主,你们来伺候安蕊公主沐浴更衣。” 两名宫女都低身道:“是,内侍长。” 拔略忽向安蕊公主拜别而去,这时弦高在大厅里四处张望,见旁边有间卧室,似乎是个仆从的住所,弦高指着那卧室道:“我在这里歇会!” 弦高身上锐气实在太盛,两名宫女本就有些害怕,这时见他开口说话,语气更是不容辩驳,赶紧看向安蕊公主,又慌忙向弦高点头,随即向安蕊公主道:“公主,后面是浴室,里面有刚烧的热水,我们添了些花瓣,要不先带您进去看一看?” 安蕊公主点头答应,两名宫女将她带进内屋,招呼她沐浴更衣。 弦高走进卧室,将门虚掩起来,此时他密切注视着外面一切,那车骑国国王公阳君随时可能到来,他不敢站在屋外,他知道他身上的锋芒实在太盛,尽管他已极力收敛,依然掩藏不住,只要被人看见,就难免心生警惕,他不想失去任何将公阳君擒拿的机会。 这晚二更天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弦高立刻手抚剑柄,竖起耳朵凝听,脚步声到了门口,显然来了数人,就听那两个宫女道:“参见大王。” 一个声音哈哈笑道:“安蕊公主在这里可好?” 一个宫女的声音道:“安蕊公主已经沐浴更衣,此刻正在里屋休息,我去把安蕊公主叫醒。” 那声音再次哈哈大笑,便听那人说道:“不必不必,那正好,本王要亲自进去瞧瞧这美人。” 脚步声踏进厅内,弦高透过门缝仔细看去,在厅内烛灯的照映下,他看见大厅里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身穿长袍,头戴华冠,身上透着一股尊贵之气,另一人是个内侍随从的装扮。 那华冠男子一脸欢喜神色,往内屋走去。 此时正是时机!弦高心头闪动,显然那华冠男子便是车骑国国王公阳君,他推开门,身形如电,一下便已闪到公阳君身前,剑锋在公阳君咽喉处停住。 第119章 挟持车骑国国王 这一下变起仓促,显然没有人想到有人敢在王宫对一国国君出手,公阳君面色大变,惊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内侍随从也尖叫起来,弦高长剑一闪,便见那侍从的脑袋已从身上飞了出去,还未等公阳君回过神,弦高已绕到公阳君身后,剑锋抵住了他的脖子。 公阳君见贴身侍从一下便丢了性命,吓得脸色发紫,惊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屋外数名卫兵见厅内生变,哗地一下都冲进了厅里,这时弦高冷冷道:“让他们全部滚出去,否则我杀了你。” 他说着长剑直抵公阳君咽喉,冰冷锋利的剑锋贴着他的皮肉,隐隐渗出些许血丝,他一下子魂飞魄散,大叫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卫兵们哪敢不从,纷纷退出大厅,弦高用剑逼迫公阳君一步步后退,退到安蕊公主的房间外,安蕊公主早已被外面的惊叫声惊动,这时推开房门,见状大吃一惊,弦高道:“公主,跟我走。” 安蕊公主只慌张了片刻,便出了屋跟在弦高身后,三人走出宫殿,殿门外十来个侍卫正持剑戒备。 弦高向公阳君冷冷喝道:“让他们滚,否则杀了你。” 公阳君早已吓得心神慌乱,没了分寸,立刻向一众侍卫道:“还不快滚,想要害死本王吗?” 侍卫们连连后退,但又哪敢真的退走,只得远远地望着三人。弦高挟持着公阳君,带着安蕊公主,移到一处墙壁下,缓缓向外移动,那侍卫们也远远地跟着,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喊道:“有刺客,大王有危险,快来救驾。” 一队卫兵急冲冲赶过来,见是如此情形,一时也傻了眼。 弦高缓缓移动一阵,周围卫兵越聚越多,都远远地跟着,正在这时,只见从王宫的西边腾起一道火光,不一会,火光越来越大。 一阵阵嘈杂的惊叫声传来,过了一会,就见一人身着黑色精甲,领着一大批卫兵匆匆赶来,那人见弦高挟持着公阳君,也是吓了一跳,远远地向公阳君单膝跪地道:“大王,西边的‘千秋宫’起火了。” 公阳君只担心自己性命难保,哪里顾得上其它,这时急急道:“那你们还不赶紧去救火。” 那人依然跪地不起,低着头继续道:“大王,刚刚右北侯带着一批人马到了宫门口,说是宫里有人要谋反,他要进宫平叛,为大王解难。” 公阳君闻言更是大惊,喝道:“胡说八道,哪里有人谋反?就算有,本王宫中有的是精锐侍卫,哪里用得着他来平叛,你去跟他说,让他赶紧滚回他的侯府睡大觉去。” 那人说道:“可……可是大王,这里没事吧?” 弦高这时手一紧,霎时剑锋逼人,公阳君顿时道:“本王没事,你们还不赶紧去救火去!” 那人道了声“是”,这才起身领着一队卫兵急急离去,那队卫兵一走,公阳君道:“这位壮士,只要你放了本王,本王一定下令放安蕊公主安然离开。” 弦高冷冷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便不会杀你,只要安蕊公主和我出了城,自然会放了你,其它的你想也别想。” 三人沿着墙壁继续前行,这时西边的火势越来越大,几乎烧红了半边天,惊叫声,喝骂声,惨叫声一阵阵传来,似乎整个王宫都一片大乱。 这时一队人马向这边疾行过来,有人叫道:“大王呢?大王在哪里?” 有卫兵道:“大王在这里。” 那队人马赶到近前,看到眼前一切,其中那个领头的将领拔剑一挥,口中大叫道:“有人行刺大王,杀呀!”率着一众士兵向那些远远跟着弦高的侍卫们冲过去。 公阳君见状不由破口大骂道:“班亚,你是瞎了眼了吗,好大胆子,本王在此,还不快滚!” 在公阳君的喝骂和惊愕声中,那队人马提起手中兵器向侍卫们冲杀起来,这些王宫侍卫本是担心公阳君有所闪失、不肯离去的贴身侍卫,这时人数远远不及冲来的士兵,不一会便被斩杀殆尽。 他们杀光侍卫,又扬起兵器向弦高等人冲过来,口中却喊道:“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这哪里是保护大王,分明便是想要了他的命,弦高冷冷看着眼前一切,当几名士兵冲到眼前时,他剑出如电,顿时将那几人劈倒。 又有几人猛冲过来,都被弦高一一斩杀,这时弦高站在前面,后面跟着安蕊公主和瑟瑟发抖的公阳君,弦高一边挥剑一边移动,口中说道:“跟着我!” 那将领班亚率领的人马显然就是意图谋反的将士,公阳君早已吓得手足无措,紧紧地跟在弦高身后不敢离开,这时又一队士兵冲了过来,与刚才的人马混战起来。 不多久又有几支兵马赶过来,有的是忠于国君的卫兵,有的显然是叛军,他们撞在一起,纷纷加入混战中,整个王宫乱成一片。 趁着这阵混乱,弦高又将公阳君挟持,口中道:“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可保你一命。” 三人向一边行去,在公阳君的指点下,绕过几间建筑,来到一处园林间,便听前方传来一阵兵刃激斗之声。 弦高小心翼翼移到一处隐蔽的墙角,探出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士兵正在围攻一人,那人剑法凌厉,不时便有人倒在地上。 那人刚要冲开一个缺口,就有士兵补上来,那人左突右进,击杀数人,但前来增援的士兵越来越多,将那人团团围住。 从那人战斗的呼喝声中,弦高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他仔细观察一会,突然心中一惊,这才认出,那人竟是公输初音。 弦高这时转过头向公阳君小声道:“别出声。” 他挥剑在公阳君身上的长袍上割下一条长布,将公阳君双手反绑在一棵树上,随即向安蕊公主道:“公主,你待在这里别走,我去去马上就回。” 他持剑悄悄掩过去,到了那群士兵背后,突然出剑,霎时间便倒下一片,接着惨叫声连连响起。 第120章 纷乱的王城 弦高剑如电闪,一下子斩杀了数人,那群士兵顿时大乱,夜色中也搞不清状况,以为对方来了大部强援。 在弦高和公输初音的合力攻击之下,他们死的死,伤的伤,一下子逃得没了踪影。 弦高击退了围攻的士兵,转身便走,公输初音叫了声“夜叉队长”,便跟在了弦高身后,二人来到安蕊公主面前,公输初音惊喜叫道:“公主!” 安蕊公主也道了声:“初音队长,是你!”眼泪几乎都快流了出来。 弦高松开公阳君,四人穿过园林,往对面的围墙行去,这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夜色中,一大片的士兵纷纷向园林处涌来。 公输初音见状将腰间的绳索解下,原来是个套索的飞爪,她将飞爪递给弦高,口中道:“夜叉队长,我去引开他们,你看前面那座围墙,只要翻过去便出了王宫。” 弦高疑虑道:“那你如何走脱?” 公输初音道:“不必管我,救出安蕊公主要紧,这王宫里有我们的援兵,我自会脱困。”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弦高也来不及细问,说了声:“城外再见。”挟着公阳君,带着安蕊公主,向前方的围墙行去。 公输初音也猱身蹿出,向涌来的士兵迅疾奔行过去。弦高等三人行走一阵,到了围墙下,他移开剑,一把将公阳君身上的长袍扒去,又将长袍割成数条长布,卷在一起变成一条绳索,随即弓下腰,向安蕊公主道:“公主,我背你出去。” 安蕊公主瞬间脸色羞红,稍稍迟疑,便双手搭上弦高的双肩,香软的身体贴在了弦高的后背上. 弦高用布绳将安蕊公主与自己绑在一起,又拿出那飞爪,抛向围墙外,扯了扯绳索,待飞爪稳固,他看向那公阳君,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此时公阳君听着王宫里厮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哪敢离开,缩在围墙下一动不动,弦高扯着绳索的一端,踏上墙壁,嗖嗖几下,便带着安蕊公主翻上了围墙。 他将飞爪放开,勾到围墙的另一面,顺着绳索迅速爬下了高高的王宫城墙。 二人刚刚落地,前方不远便有一队士兵快步行来,见二人从围墙上落下,顿时喝道:“有叛贼,这里有叛贼!” 弦高转身疾奔,奔行片刻,便见对面也行来数个士兵,他疾冲过去,挥剑便将那几人劈倒,跑了一阵,见旁边有一条小巷,便钻入巷子里。 弦高背着安蕊公主在巷子里弯来拐去,不一会后面的追兵便已不见,他抬头四望,只见王宫的方向火光冲天,整个王城也陷入一片混乱,四面高高的城墙矗立,而离他最近的城墙则在东边。 他将腰间的绳索再次紧了紧,说道:“公主,你没事吧?” 安蕊公主此时趴在弦高的背上,整个头搭在他的左肩,轻轻说道:“我没事。” 耳边传来一阵激斗声,弦高不再犹豫,背着安蕊公主一阵疾奔,路上遇到有士兵围过来堵截,他毫不留情地便将来人斩杀,奔行半刻,终于到了城墙边。 此时城中大乱,城墙上几乎看不到卫兵巡逻,弦高拿出飞爪,翻上城墙,又从城墙上翻下,他收起飞爪,向野外疾奔而去。 一口气疾奔了数里,奔到一处山林,弦高这才停住脚步,此时一阵清风徐来,他长吸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放松开来。 带着安蕊公主逃出了车骑王城,他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这时安蕊公主在他耳边轻轻道:“队长,放我下来吧。” 弦高解开绳索,安蕊公主从他背上爬下来,二人朝山林间走去,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山谷,弦高找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颇是干燥。 他扯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向安蕊公主道:“公主,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 此时安蕊公主看着弦高,眼眶泛泪,微微抽泣道:“对不起,夜叉队长,我不该任性,害你也跟着遇险。” 弦高闭着眼,一言不发,这两日他一直守卫在安蕊公主身边,一刻不曾合眼。 将安蕊公主救出,已耗尽了他的精力,连日的疲累,让他很快便进入梦乡,当他睁眼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安蕊公主坐在一边,正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 这个长长的大觉,让他养足了精神,体力也完全恢复,他翻身爬起来,拿出两块干饼,分给安蕊公主一块,便自个吃了起来。 二人吃完,继续向东行去,遇到有大路的地方,弦高便停下来,在路边的树上刻下一个四角的印记,这是“赤嵬军” 独有的行军标识,其中有一角比其余三角要长上许多,长角所指,便是二人行去的方向。 第121章 花海树间 车骑国多是平原和低矮的山丘,以车骑王城为中心,四面由东西南北四座城池驻守,五城所据之地多是平原,而车骑国边境,都是丘陵和河流。 二人向东北方行去,饿了便吃些干粮,或摘些野果,累了便就地歇息,安蕊公主哪曾吃过这样的苦头,走了半日,脚下已磨出水泡,她倒是性子坚强,找了个溪水地洗了洗,稍稍包扎便继续前行。 这样行了两天两夜,人烟渐渐稀少,这一日来到一处丘陵地,眼前山丘连绵,弦高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翻过这片山丘,应该就出了车骑国了。” 二人走进丘陵地,穿过一片片的山林,这一日夜间,二人翻过一道山岭,一阵淡淡的花香飘来,安蕊公主早已疲惫,二人便找了处干燥的地方,铺了些树叶就地休息。 次日弦高正在酣睡中,迷迷糊糊间,就听安蕊公主道:“夜叉队长,夜叉队长!快醒醒。” 弦高迷迷糊糊坐起身,抹开眼睛,就见安蕊公主指着下面的山坡道:“队长,你看。” 她的声音带着惊喜,弦高擦了擦眼,定睛看去,只见山坡下长满了一株株的紫藤花,地上也铺满了紫色的花瓣,花树连成一片,宛如一片紫色的花海。 此时日光映耀,清风微拂,淡淡的花香弥漫山间,仿佛来到了一个梦幻的秘境世界。 弦高静静地站在山头,望着眼前美景,一时间沉醉其中。 安蕊公主张开双臂,任由日光辉洒,和风拂面,她沉醉一阵,突然迈开腿丫,跑下山坡,在花海中尽情奔跑,仿佛此刻她不再是那个端庄大方的一国公主,而是一个充满活力的青春少女。 她奔跑一阵,见弦高仍静静地站着,便直朝他挥手,她娇脆的声音喊道:“夜叉队长,这里好美呀,快下来,快下来呀。” 此时弦高已全然沉醉于美景之中,完全放开了心神,放下了几乎已融入骨子里的戒备,他缓缓走下山坡,走进花树间。 安蕊公主开心得直摇手,朝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她本来就肤光胜雪,明媚秀丽,这时灿烂一笑,四周娇艳的花朵仿佛都在刹那间黯然失色,连弦高这样冷峻坚毅的人,心神都为之一夺。 安蕊公主此时显得更加开心,她一下子躺倒在花丛中,仰望天空,口中道:“你看,这天,好清澈的天空。” 弦高也抬头望天,天空一片湛蓝,安蕊公主这时开心地大笑起来,说道:“队长,你也躺下,像我一样。” 弦高也躺到地上,仰望着天,湛蓝的天空与大地相连,仿佛融为一体,他的心神突然一触,好似被这湛蓝如洗的天空所感染,变得明净如蓝,身上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感。 过了许久,安蕊公主开口道:“小时候,我老是住在宫里,好久才会出一次宫,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那时候我想,我要是一只小鸟该有多好,可以自由地在天空飞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弦高听着怔怔不说话,他的回忆里,除了衣食无忧的童年,就剩下杀戮,复仇的意志和征战不停的杀戮。 安蕊公主又道:“我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我出嫁的那一天,终于可以出宫了,听说要嫁的地方很远很远,那我也可以在外面见识很久很久,嫁给谁呢,反正都不认识,是谁也不重要,以后的日子,或许也会跟我王兄的妃子们一样吧,如果我未来的夫君是一位有志之士,我也会尽力辅佐,如果不是,我也只求能保全自己。” 第122章 夜叉的梦想 弦高依旧怔怔不言,心中却生出一丝怜惜之感,这时安蕊公主歪着头看向他,接着又道:“夜叉队长,你有梦想么?” “有。”弦高这时竟出乎意料地回答道,他脑中闪过公输拓,闪过一众并肩作战的“赤嵬军”战士,他清楚地记得,公输拓曾对他说过,他要建立一个家园,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安蕊公主顿时兴致盎然,她看着弦高问道:“队长,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弦高道:“乱世之中,人命如刍狗,我只想有一日,这世上能有一方安土,那里有嬉戏的少年,有年迈的老人,有和睦的夫妻,那里和平,安宁,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没有战乱纷扰。” 安蕊公主不由睁大了眼睛,最初的时候,弦高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杀人如麻、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这些日弦高将她从车骑王宫救出,二人同卧同眠,无形中亲近了许多,但她仍然以为,他是一个冷酷凶悍、恪尽职守的雇佣军战士,完全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志向,实在让她惊诧不已。 安蕊公主轻轻叹道:“真的有这样的一方净土吗?” 她身为温居国的公主,自小见惯了侍臣宫女们的阿谀奉承,见惯了兄弟姐妹间的勾心斗角,她只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纷扰,就会有恩怨斗争。 弦高静静地望着天空,过了片刻淡淡道:“一定会有的。” 安蕊公主不禁双眸凝望着他,此时日光洒在他脸上,透着一股既冷峻又纯真的坚毅神情,她不由认真道:“队长,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实现你的梦想,既然世间能有如此意象不到的美境,那人间一定也有那样想象不到的净土。” 弦高嗯了一声,坐起身来,口中说道:“公主,这花可以吃的。” 他摘了几朵花瓣放入嘴里吃起来,安蕊公主见状也摘了几朵花瓣放入嘴中,霎时一股清香扑鼻,她轻轻嚼了嚼,入口竟然是脆脆的,带有一丝清甜,不禁高兴道:“真好吃,可以多摘一些在路上吃。” 弦高从身上取出一个布袋,二人摘了满满的一袋,弦高道:“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二人走了一阵,走出花树间,眼前是一片荒野,二人不时转身望向花海,恋恋不舍地向荒野走去。 这一日到了日头西垂时,二人已走出了连绵的山丘,前方是一片平原和丛林,二人又向西北的方向行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天上竟飘起了小雨,二人跑到一处阔叶林下躲起雨来。 不一会雨越下越大,虽然阔叶树的叶子又宽又大,将上方几乎完全遮住,但仍有丝丝细雨飘进来。 弦高望着天道:“公主,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阵,待雨停了再走。” 二人拿出干粮和紫藤花瓣吃起来,吃了一会,天色已经全黑,二人便靠在树边闭眼休息,此时虽然是夏天,但下着大雨,又是夜晚,天气有些微凉。 弦高身体健壮,倒不觉得,不一会便已入眠,但安蕊公主却有些抵受不住,不知不觉将后背靠在弦高肩头上。 睡梦中,弦高被一阵咳嗽声惊醒,天上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四周漆黑一片,身边的安蕊公主正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熟睡着,迷迷糊糊中不时咳嗽几声。 弦高不忍将她叫醒,闭起眼继续休息,当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微明,雨也已经停歇,安蕊公主依然昏睡着,不一会咳嗽起来,弦高连叫了几声公主,才将安蕊公主叫醒。 第123章 千卢泊 只见她面色发白,身体软弱无力,全无半点精神,弦高知道她应是染上了风寒,没法走路了,此地又是荒野,四处无人,弦高只得将她背起上路。 二人行走许久,面前西北的方向,有许多溪流和湖泊,弦高朝着眼前的一片树林走去,当他穿过一片草丛,便听远处一阵清脆的歌声传来。 弦高心中一喜,终于又见到人烟,他顺着歌声的方向寻去,寻了片刻,便见前方的湖边有两人正手拿渔网整理着网丝,旁边停靠着一只小船。 那两人一高一矮,都戴着草帽,肩上也披着用草木编制的披肩,其中一人正唱着歌。 弦高背着安蕊公主突然走过去,那二人转过身时吓了一跳,眼见弦高身着铠甲,腰间挂着两柄长剑,不由惊慌道:“你……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的?” 弦高看着二人道:“这是哪里?” 那二人更加惊慌,弦高身上锐气逼人,看着着实让人害怕,这时他背上的安蕊公主软软的声音道:“两位,别害怕,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是想去往苍弥国,走到这里迷了路,敢问两位这是哪里?” 那二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年纪都不甚大,这时那女子道:“这里是‘千卢泊’。” 这女子的口音又弯又糯,与二人大不相同,但说出的话二人也能辩得清楚,安蕊公主又道:“请问这位姑娘,去苍弥国的路怎么走?” 女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呢,我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未出过‘千卢泊’,也没听说过苍弥国。” 安蕊公主“哦”了一声道:“多谢这位姑娘。” 她说了两句话,便已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那女子这时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病了?” 安蕊公主点点头,那女子道:“姑娘,看样子你病的不轻,可千万别拖着,这‘千卢泊’有我们尔哈族人无比尊敬的千卢先生,他可以给你看病,千卢先生可不得了呢,天上地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可以让地上长出吃的,可以和天上的飞鸟对话,不仅能够治病救人,你说的苍弥国,他也一定知道,这里叫‘千卢泊’,就是因千卢先生的名字而来。” 安蕊公主忙强提精神道:“怎么才可以找到千卢先生呢?” 那女子手一指道:“你们沿着这个湖边一直走,大约走半个时辰,你们应该会看到一个土坡,上了土坡后你们再向左转,有一片橄榄林,穿过橄榄林,就有个小村子,村子的东边,那里有座小山头,千卢先生就住在小山上。” 安蕊公主连忙道谢,二人沿着湖边走去,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处隆起的高地,有一条土坡通往高地,二人走上土坡,再走一阵,便见地面颇是干燥,前方正有一片橄榄林。 橄榄林里密密麻麻的椭圆形大树叶向四周伸展着,好似一把把巨大的绿伞,走近了看去,树上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朵,芳香四溢。 二人穿行在橄榄林中,似乎心情都舒展了许多,走了一阵,走出橄榄林,便见有小孩嬉戏,前方不远有一座村庄。 小孩们一见二人行来,便怯怯地走开,走到远处好奇地看着二人。 弦高绕过村庄,走了几里路,便见前方有一片农田,农田旁有一个巨大的水车吸引了他。 农田的一边是一条河流,水车架在河流上,似一个圆形的车轮,约莫有十丈高,在水流的推动下正缓缓转动,水车旁竖立着一个高高的圆柱形建筑,全是由木材制作而成。 建筑的底部建在深土里,顶部是一个蘑菇状的圆塔,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水塔,这水塔竟比水车还高出两倍有余。 水塔的下方连接着两条由木头制作的方形管道,那方形管道一节一节的,或直向,或竖立,或斜向,每一节彼此间密封相连,一条直通向水车,另一条通向旁边不远的山丘上。 第124章 神奇的千卢先生 那水塔显然是个运水系统,每节管道之间连接紧密,几乎看不出痕迹,如此巨大的水车已让弦高惊奇不已,那运水系统更让他惊叹万分,如此巨大的工程,如此鬼斧神工的制作,他简直闻所未闻,倘若让人看见,定会觉得是天下奇事。 弦高背着安蕊公主向山丘上行去,那山丘并不甚高,上面几乎没有草木,弦高没走久,便在半山间的平地上看见一座高大的房屋,那房屋有两层,高的一层正与那通向山来的木制管道相连。 弦高不由升起崇敬之心,当他向屋门走去时,便见一个少年提着一个大竹篓从屋里走了出来,那少年看见二人,脸上不由露出惊慌神色。 弦高规规正正鞠了一躬,走上前去道:“敢问千卢先生是住在这里么?” 那少年向弦高和安蕊公主二人仔细打量一番,说道:“你们来找我爷爷,是为这位姐姐看病来的么?” 弦高点点头,那少年将竹篓放下,向弦高道:“你跟我进来。” 二人被少年带进屋内,弦高将安蕊公主轻轻放下,扶她坐到一张椅子上,那少年这时走到一间房门前,开口喊道:“爷爷,有人来看病啦。” 从房里走出一个老者来,那老者个子不高,面目削瘦,颌下留着一缕似山羊一般的胡须,弦高上前行了一礼,那老者显然一点也不惊慌,他眼里透着一股极自然的和善谦平之气。 老者看了看弦高,便又走到安蕊公主面前,安蕊公主轻轻道:“这位老伯便是千卢先生么?” 老者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正是老朽。” 他向安蕊公主脸上仔细看了一会,又道:“姑娘,把你的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 安蕊公主伸出手,千卢先生搭上脉,闭眼凝听半刻,随即向那少年道:“千鹤,我教你望闻问切的方法,你也给这位姑娘看一看。” 那少年千鹤道了声好,也替安蕊公主把了把脉,看了一会向千卢先生道:“爷爷,这位姐姐是最常见的寒邪入体,倒不严重,我去熬点药,这位姐姐只需注意休息保暖,喝了药最多五天便好。” 千卢先生闻言抚须微笑,向少年道:“那你去先煎药吧。” 安蕊公主这时道:“多谢千卢先生为安蕊看病。” 她说着便要脱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千卢先生连忙摆摆手,微笑着说道:“姑娘,老朽替人看病,从不收取半点报酬,何况这僻野之地,收了钱财也没有什么用处。” 安蕊公主再次感谢道:“多谢千卢先生。” 千卢先生道:“姑娘,你先安心地休息,我去看看千鹤煎的药方对不对。” 约莫半个时辰后,千鹤煎好了药,安蕊公主喝了药便沉沉睡去,千卢先生在房间里不知在弄些什么,只听隔一会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弦高走到房间门口,只见千卢先生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铁锤,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铁制的凿子,一头钝一头锐利,他用铁锤敲打那凿子,在一根木头上不知在雕琢着什么。 房间甚是宽阔,里面东一头西一头摆放着一堆木制或铁制工具,里面还有一个用木材制作的巨大机械。千卢先生正聚精会神地雕琢着木头,弦高走进屋里,他也全没注意。 忙碌一阵,千卢先生将木头放入机械里,又转身便要从屋里抬起一根粗壮的木头,弦高见状立刻上来将那木头抓住抬了起来。 千卢先生朝弦高笑了笑,他用手指向那巨大机械向弦高道:“你把它放到那上面去吧。” 弦高将粗壮木头放到千卢先生指定的地方,那是一个凹槽,千卢先生这时坐到机械旁,用手抓住一个摇柄,旋转着摇动起来,那机械的一边这时竟自己移动起来,将那粗壮木头送入一个巨大的方形大盒子里。 第125章 山海妖图录 弦高见了惊奇不已,这时只听呲呲声响,一堆木屑从盒子上方的空隙里挤出来,不一会,从盒子的另一端渐渐露出那粗壮木头。 当木头自动移到机械的另一边,弦高捡起来看了看,便见木面上多了一道螺旋向上的凹槽,弦高只觉神奇万分,顿时问道:“千卢先生,这是什么?” 千卢先生笑笑道:“这个是我琢磨了好些年做出来的,我叫它云锯,可以用它来制作各种工具,你手中这个叫螺旋泵,你看见山下的那个水车没有?” 弦高点点头,千卢先生道:“那里有一截螺旋泵已经被老鼠咬坏了,我做了这个新的明天换上去试试。” 弦高看着眼前这个削瘦的老者,又看着那巨大的机械,暗想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智慧之人,心中敬佩之情更甚。 这一日到了傍晚,安蕊公主已经醒转过来,千鹤端了一个盘子从屋后走出来,嘴里喊道:“爷爷,开饭啦。” 千卢先生从房间里走出来,千鹤望着弦高和安蕊公主道:“两位哥哥姐姐,你们也吃一些。” 他将盘子端到众人面前,只见里面放着几只煎好的鱼和青菜,还有几个圆圆的像饼一样的东西,上面黄灿灿的,但与寻常吃的饼大不相同,还有一阵特异的香味飘来。 弦高和安蕊公主不禁一人拿起一个吃起来,只觉香甜酥软,味道极好,弦高忍不住道:“千卢先生,这是什么饼?比起我们的干饼要好吃太多了,若是我此时不吃,过几日再吃,不知道能保存得了几天不坏?” 千卢先生笑道:“这主要是用麦子和渣糖烘烤而成,就叫他烤饼吧,保存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弦高惊叹不已,暗自想道:“倘若能保存个十天半月,行军打仗时用来作干粮,那真是绝好的东西!” 千卢先生见安蕊公主脸色好转,于是道:“我看姑娘身上带着一股尊贵之气,想必不是一般人,我这里许久都没曾有外人来过了。” 安蕊公主道:“先生好眼力,安蕊是温居国的公主,要前往苍弥国,夜叉队长是我的护卫,我们在车骑国时走丢了。” 千卢先生手抚胡须道:“原来如此,苍弥国要往西北边走,如果步行,离这里大约有六七天的路程,等公主病好了,我给你们指路。” 这一晚二人便在二楼住下,这千卢先生在这“千卢泊”显然威望极高,这一天里不时便有乡民带着鲜鱼、野禽和瓜果,来到山上送给千卢先生。 次日二人醒来,安蕊公主脸色红润,显然已好了许多,一大早,千鹤就出了门去,弦高陪着千卢先生下山将那螺旋泵换了一截出来。 千卢先生见弦高虽然少言寡语,但见识却颇不一般,绝不是寻常的士兵,不禁跟他聊得甚是畅快,二人上了山来,弦高见屋里有间房间藏书颇多,顿时兴意甚浓。 难得有人能识文断字,对藏书颇有兴趣,千卢先生很是高兴,让弦高随意翻阅。 里面的藏书多是用羊皮纸制作而成,书类也颇丰富,除了数算、药草、工匠和占卜,还有一些不着边际的怪异书籍。 弦高翻阅一阵,其中一本藏书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书里除了文字,还有插画,画的竟是一些奇形怪状、面目可怖的怪物,里面的文字描述说的竟是妖怪种类。 弦高不由翻了翻封面,上面写着《山海妖图录》五个字,这种志怪书籍他也有一本残本,没想到在这里竟也能见到类似的书籍。 他翻了一会,其中有一页让他心头大震,上面画着一个怪物,人面而蛇身,头上还长着两个长长的角,这怪物如此眼熟,那日在“双月城”的大殿里斩杀的怪物,竟与这画上的怪物几乎一模一样。 再看那文字描述,上面写着:“极西之地,名曰居无,龙首,人面,蛇身,奇之上妖,迅疾如闪电,力大而无穷,能生裂虎豹,开山劈石,能人言,食人。冬,猎妖师柳长,以万象天神力,杀之。” 弦高看后震惊不已,这种志怪故事,多半是民间口口流传,被以为荒诞不经,少有用书籍记载,且又如此详尽生动的。 若不是弦高亲身经历,也绝不会相信,世间有如此怪异之事,这《山海妖图录》里记载的那个叫做居无的妖魔既然是真,那么其余的妖魔,只怕也是真的。 弦高拿着《山海妖图录》向千卢先生问道:“先生,这书里说的妖魔,都是真的么?” 千卢先生也笑着摇摇头道:“妖魔一类,我也没见过。这《山海妖图录》共有四册,这只是其中一册,而这《山海妖图录》据说来源于一本上古奇书,叫做《山海图录》,《山海妖图录》只是摘录了其中极小的一部分。当年我在东稷学宫游学时,学宫里的藏书遭人放火损毁,我尽力抢救了一部分,保存了下来。” 整个乌起城邦国中,疆域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便是东边的东虞联合王国,其东稷学宫是整个乌起平原上最负盛名的大学府,里面人才济济,乃是乌起城邦国中的学士们心中向往的圣地。 即便是如弦高这样以打仗为生的雇佣兵,也都曾听说过赫赫有名的东稷学宫,像千卢先生如此智慧之人,来自东稷学宫便也不奇怪了。 第126章 死于美貌的国王 这样过了四日,安蕊公主便已痊愈,二人拜别千卢先生,依照他所讲的路线,翻过数座山丘,走出了“千卢泊”。 原来这“千卢泊”也是一处隐僻之地,是一片四面环山的小小平原,昔年千卢先生为躲避战乱,隐居于此,此地的尔哈族人以打渔、狩猎为生,他以医术救治了许多尔哈族人的命,并教导他们灌溉、耕种的方法,让他们不再受饥饿和疾病之苦,遂被他们当作圣人一般崇敬。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乌起平原上最大河流,苍澜河边,安蕊公主正清洗着衣服上的泥垢,便听远处传来一阵马嘶之声,只见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向河边行来。 那队人马越行越近,待二人看清,顿时大喜,原来正是公输初音带领的“赤嵬军”战士,公输初音等一众人蓦然见到安蕊公主和弦高,也是惊喜交加。 原来那日韩钰回到“山南城”通风报信之后,“赤嵬军”便准备强攻车骑国的禁卫军,夺回安蕊公主,他们正商议时,那公子温白不请自来,向众人提出了一个解救计划。 那公子温白交游广阔,车骑国有位豪侠名叫甫奚,与他交情甚深,而车骑国的右北候公阳懈极重甫奚为人,公子温白早就从甫奚口中得知,公阳懈对当今车骑国国王、其兄公阳君甚是不满,认为他沉迷美色,懈怠政务,不配为王。 而公子温白的计划便是,通过甫奚,鼓动公阳懈发动政变,利用宫中内应,让甫奚带领一群亡命之徒,潜入宫中放火,扰乱宫廷,再由公阳懈假借平叛的借口,领兵闯入王宫,将公阳君诛杀,夺下王位。 当甫奚向公阳懈痛陈公阳君好色昏庸,强留安蕊公主,恐引发苍弥国与车骑国两国之间的战争时,又说出这个夺位计划,二人一拍即合。 “赤嵬军”也离开了“山南城”,一部分化整为零,潜入车骑王城,混入甫奚的队伍中,一部分留在城外接应。 王宫内侍长拔略忽正是右北候公阳懈的内应之一,那日将弦高放入王宫只是顺手而为,本不是计划之中,没料到弦高竟将能公阳君擒拿,导致王宫混乱加剧,他们的计划也更加顺利地实施。 弦高带着安蕊公主逃出王城后,公阳君被公阳懈的叛军捉拿,死于乱刀之下,一国之君,就这样因安蕊公主的美貌而丢掉王位,死于非命。 公阳君死后,“赤嵬军”也趁乱纷纷逃出王城,他们与余部汇合,绕过车骑国的“山北城”,穿过边境的连绵山丘,逃出了车骑国。 这一众队伍刚出车骑国国境,在一个叫沙岭的地方,就遭遇一支小股军队的猛烈伏击,队伍一下子被冲散,在公输初音的带领下,队伍展开了顽强反击,最终将这支小股军队击溃。 他们在车骑国国境外的东北边盘桓数日,见路上有留着“赤嵬军”联络标志的印记,便沿路追寻,几个在战斗中走散了的“赤嵬军”士兵就这样被找了回来。 这一日来到沧澜河边,队伍正准备休整一番,没曾想竟与弦高二人意外相遇。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此行任务如此曲折,也是众人事先未曾想到的,弦高清点了人数,来时一百余人,伤三十余人,有三人失踪,生死不明。 这受伤的三十余人,多是在那小股军队的伏击之下所受的伤,好在此行安蕊公主终于平安归来,队伍休整一番,便向着苍弥国的方向出发。 “赤嵬军”马不停蹄又行两日,终于抵达苍弥国的边境,这日来到苍弥国的一座驿所,众人递上文书,告知温居国送亲的队伍已达苍弥国。 那驿所的官员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快马向苍弥国的王城赶去报信。苍弥国乃是南方大国,据城十二座,人口四十万,南北横跨数百里。 百年前苍弥国原本乃是一个蕞尔小国,其国君素有大志,经过数代的努力,吞并了周边诸国,国力逐渐壮大,直至与南方诸强国交界。 面对苍弥国的雄心勃勃,南方诸国也联合起来,与苍弥国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一战便是持续数年,苍弥国国内的男丁急剧减少,耕地荒芜,苍弥国渐渐承受不住,于是主动示弱,与各国缔结和平协约,休兵止战,之后的数十年,苍弥国变得温和谦恭,再也未与他国发生大的摩擦。 第127章 离别意 ※※※ 苍弥国境内南通关的驿站正值入秋,骤降的凉风让衣衫单薄的士兵们捂紧了衣裳,从下午开始,飘飘洒洒下起雨来,起初细雨如绵丝,一个时辰后,乌云聚合,接着滂沱大雨漫天落下,一直下到次日下午。 驿所的凉亭下,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几个小菜,大雨过后,天空已生晴,两人静静地对饮,良久,那女子道:“入秋了,队长,记得多添点衣服。” 亭边的枫叶林大半已添了一抹红色,山花落了一地,男子微微抬眼,半晌,静静道:“公主,你体弱,以后也要多注意。” 那女子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倒上一杯酒,喝了一小口,说道:“要是在半月前,从队长口中说出这番话,我一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一男一女二人便是弦高和安蕊公主,弦高抬起头,阳光从亭边洒进来,洒到他脸上,他心弦触动,脸上露出少有的温和微笑,安蕊公主又道:“温公子那日与我相约畅游青阳城,我心中雀跃,从前的时候,我总是想象哪一天能够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在外面游玩,我还以为这一天终于可以实现了,可没想到中途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也连累了大家为我费尽心力,冒死营救,我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安,可是,可是因为这件事重新认识了夜叉队长,我的私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她脸上泛出红晕,弦高道:“就算公主没有偷偷出城,只怕车骑国这一劫也逃脱不了,只要公主能平安归来,我们便幸不辱命。” 安蕊公主望着弦高,笃定地说道:“那几日在‘千卢泊’,让我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相信队长的理想,一定能够实现。” 弦高也道:“我也相信一定会的,倘若世间真的没有,我便用我手中的长剑,杀出一方安土来。” 安蕊公主脸上再次泛起红晕,她凝望弦高,轻轻说道:“若是,队长,我说若是,我不是温居国的公主,队长愿意带着我去你的安土世界一起生活吗?” 天上的云朵一会儿聚,一会儿散,在无边的天宇中,不知会飘到何方,弦高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愿意。” 安蕊公主脸上光彩四溢,眼里也透出异样的光亮,过了片刻,日光突然躲进云里,她的脸色也突然暗淡,轻轻叹了口气道:“听到队长亲口这么说,我也心满意足了,队长,或许没多久,苍弥国接亲的队伍就要来了。” 弦高喝了一口酒,静静地望着天边,安蕊公主拿起酒壶,给弦高斟满一杯酒,说道:“我知道队长从不喝酒,我也从未醉过,但是今日,我想与队长不醉不归。” 弦高将酒倒入口中,安蕊公主也一饮而尽,接着道:“若有一日,队长经过苍弥国,会来看我一眼吗?” 弦高道:“若有这日,我一定会来看望公主。” 亭边的山花虽然落了一地,依然有不少还在枝叶上静静地绽放着,二人捉杯对饮,一杯接着一杯,只盼就此长醉不醒。 西垂的日光在林间洒下一抹抹淡淡的胭脂,不肯轻易散去,宛如这喝不完的杯中酒,道不尽的离别意。 第128章 暗影军团 这一日二人直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了回去,当弦高懵然醒来时,已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脑袋一阵闷闷发痛,他从床上爬起,拿起水壶,咕了一口凉水,顿时清醒了一些。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微微的嘈杂声,弦高轻轻捏了捏两边的脑门,再次躺下床,耳边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大,他脑门发晕,很快便沉睡过去。 “队长,队长!”昏昏沉沉中,弦高只觉耳边有人喊他,他睁开眼,见是韩钰,于是爬起床,问道:“什么事?” 韩钰脸上露着焦急之色,说道:“队长,有人来生事,打伤我们好几个人,正与公输队长动起手呢!” 耳边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弦高全没了睡意,站起身走出房间,只见驿所外,公输初音正持剑与一人相斗,地上躺着一名“赤嵬军”战士,旁边有人正查看着伤势,还有数名“赤嵬军”战士显然已经受伤,被同伴搀扶着。 但见相斗的场中剑光闪烁,公输初音挥舞手中长剑,向场中对手洒去点点银光。 那人身材中等,却有种说不出的强悍气势,此时手持长剑,剑势上好似如凝山岳一般,只一挑,一斩,公输初音剑上银光便即散去,脚步连连后退,脸色也由白变青。 只听公输初音娇喝一声,振剑再刺,当她的剑锋快要触及那人胸前,那人才挽剑一磕,轻易便磕上了公输初音的长剑,随即剑身翻转,剑锋就已递到公输初音身前。 公输初音此时根本不及回剑抵挡,霎时脚步凌乱地直往后退,那人并未追击,只听他嘿嘿地大笑起来,口中道:“你就是公输初音?那群酒囊饭袋,把你说得如何了得,原来就只有这等本事吗,‘暗影军团’的人你也敢得罪?” 公输初音听了大吃一惊,“暗影军团”之名她常听她哥公输拓说起过,乃是乌起平原上六支公认最为强大的雇佣军团之一。 她虽心中吃惊,但“赤嵬军”士兵无故被打伤,她哪能甘心,顿时道:“什么‘暗影军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一上来就打伤我们的人,还来向我们兴师问罪,真是莫名其妙,哪有这般的道理?” 那人环视四周,没有搭话,只是自言自语道:“这群酒囊饭袋,终究也是我‘暗影军团’的人,死了人我也不能不管。” 公输初音见那人神情倨傲,心中更是不平,长剑一指,喝道:“你若不说个清楚,今日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她话音一落,凌厉的剑势朝那人飞射而去,只听那人轻喝道:“不知死活。” 众人俱是一惊,这一声轻喝直震得人血气上涌,这时那人手中剑一挥,便往公输初音的剑上迎去。 公输初音剑式抖动,便要错开那人的长剑,哪知那人的长剑像似未卜先知一般,未见他如何作势,公输初音剑式刚变,那人的剑已经递来,一下便将公输初音的剑身磕中。 公输初音身形一颤,赶紧后撤退开,显然那人随手一剑,剑上力道便大得惊人,足以让公输初音难以抵挡。 弦高看得心中有些惊讶,公输初音的剑术在“赤嵬军”中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够与她对阵的,除了公输拓,巨锤,檀文豹还有他自己,已没人是她的对手,这人竟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制得连招架之力也没有。 这时那人双目向四周一扫,眼神中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说道:“无知的后辈,当真狂妄得很,敢与我动手的人,当今天下也没几个!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就凭你们也配与我叫阵?” 公输初音见那人单枪匹马面对百十来人的雇佣军,竟长驱直入,毫无顾忌地将人打伤,显然对自己有着强大无比的自信,而刚才所展露的高超剑术也的确显示出他有足够自傲的本事,于是道:“难道你打伤我们的人,还想让我们自缚双手,跪下来向你请罪吗?” 一众“赤嵬军”战士听得忍不住纷纷大吐唾沫,向那人鼓噪起来,那人嘿嘿一笑,剑势朝下一摆,大有万夫莫当的气势,他口中叱道:“当真不知死活,谁敢上来!” 第129章 破心剑 公输初音这时道:“阁下到底是谁?” 那人道:“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你们也没资格知道。” 正说着间,“十三鬼夜叉”这时各持着兵器,齐步向那人走去,那人脸上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说道:“难怪敢如此狂妄,果然不简单,不过想要在这乌起平原上出人头地,就不该得罪我‘暗影军团’的人,算你们不走运,今日就拿你们给那几个丢了命的饭桶陪葬。”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道:“你们都让开。” “十三鬼夜叉”均道了声“是”,让开一条道,说话的人正是弦高,弦高缓缓向那人走过去。 走到那人面前,弦高拔出剑,那人脸上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似乎便要开口说话,弦高已一剑向那人劈去。 他的剑迅疾如电,那人的长剑居于身前中间,这时剑身微摆,竟一下子就磕上了弦高的长剑。 只听“铿”地一声清响,两剑相交,弦高只觉那人的力道丝毫不弱于他,这时他剑一收,随即换了个方位再次劈出。 那人的剑与弦高的剑相交之时,剑身只是微微弹起,接着便要向弦高攻去,弦高的第二剑已经接踵而至。 那人显然也没料到,弦高的第二剑来得如此之快,他剑身微摆,已将弦高的第二剑格挡住。 弦高也微微有些吃惊,他的剑快疾如电,瞬间的爆发力极强,那人如此从容地连接两剑,剑身之稳,他还从未遇到过。 这吃惊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第三剑已向那人斜劈过去,那人这时突然跺了跺脚,霎时弦高只觉整个地面似乎都震了一震,一股强烈的气势从那人身上迸发出来。 弦高身处其中,只觉那人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已被凝结,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从那人身上透出来,连他手中的剑似乎也在此刻慢下来。 弦高“嚯”地一声轻喝,长剑大振,那逼人的气势霎时被冲破,那人显然有些吃惊,挥剑挡开了弦高的长剑,二人各退一步。 弦高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在外人看来快得不可思议,根本没几人能看清,就见剑光闪烁中,一声跺脚,一声轻喝,二人便乍合即分,看起来弦高丝毫不落下风,“赤嵬军”众人纷纷欢呼起来。 恶鬼夜叉无敌的神话已在众人心头深植,众人见过他上阵杀敌的模样,还没有人在他面前能抵挡半刻,就连那可怕的妖魔都被他斩杀。 然后此时弦高却大是吃惊,他这三剑所用的时间,若在平时,都能劈出六剑,那人的剑法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从容而强劲的剑力牵制了他的剑势,自他十五岁开始,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 当年他栖息的军队里有一名前锋官名叫葛云,乃是军中公认的第一神剑手,自他十三岁起,他便立志要打败葛云,成为军中第一高手。 三年里,他向葛云发起了无数次的挑战,无一例外均遭失败,无论他将身体练得多么灵活,将剑法练得多么迅疾,无论他能多么轻易地打败其他人,却始终都无法战胜葛云,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次一次的绝望,令葛云成了他心中的心魔,好像是一堵横在他面前无法破开的墙。 突然有一天,暴雨倾盆,雷电交加,弦高大彻大悟,不是他的剑法输给了葛云,而是不断的胜利浇筑了葛云强大的信心。 在他面前,葛云拥有着绝对的自信,这种自信散发出来的强大精神和意志力,让他在对战时总有超常的发挥,从而变成了弦高心中的阴影,大大削弱了他剑法的威力。 自那日之后,他创出了一招绝技,取名叫作“破心剑”,破除心魔之剑,他以这招“破心剑”的绝技,终于击败葛云,成为军中最年轻、最强大的剑士。 刚才最后一剑,他便是以这招“破心剑”,破去了那人的剑法。 第130章 绝技鬼芒 这时他长吸一口气,双手握剑,手中劲力再增,对面那人此时脸如寒霜,只听“嗤”地一声,那人抢先出剑,一剑向弦高当胸刺来。 弦高手中的剑突然没了踪影,身形也跟着斜闪而出,那人由中刺来的一剑这时也跟着变了方位,手中长剑往一边轻挑,只听“叮”的一声响,两剑相触。 原来此时弦高已将手中劲力提至八成,以极快的剑式向那人斜劈,以攻对攻,那人显然不想冒险,应变也极快,本来是直刺的剑式,往旁边轻挑,将弦高的剑式挡住。 弦高一剑被挡,接着连出五剑,每一剑既快且沉,如雷似电一般向那人攻去。 刚才的一番交手,弦高便知那人剑法之稳健,超乎想象,这时便要以连续而强大的爆发力,将那人强行压制住,只要他稍稍露出一丝丝的破绽,便可将他击溃。 那人直持长剑,剑身如凝山岳,弦高每一剑斩过去,那人只是转动剑身,似乎并不快,却堪堪将弦高的剑招挡住,弦高剑上的强大爆发力,显然并不能将那人的剑势压制住。 弦高连斩五剑,都被那人挡住,他后退两步,长舒一口气,趁机调息片刻,那人显然也不敢贸然攻过来。 弦高已看出那人剑法上的关窍,那人的剑式起手都是放在身前的中间。 而弦高的剑法每一剑从起手到目的,大开大合,剑身都要走出一段较长的轨迹,而这较长的轨迹正是他剑法运劲的关键,他自身强大的爆发力,可让剑身极快运转,到达目的时剑上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让人难以抵挡。 而那人剑法的奥妙便是每一剑的剑式运行轨迹极短,虽然不如弦高的剑快,却好像黏在他身前一般,恰到好处地拦住了他的剑式。 如此短的运剑轨迹按理绝对挡不住弦高如此快的剑上力道,而那人偏偏却能挡住,显然不仅力量犹在弦高之上,且有一种独特的运劲窍门,每一招每一式之间,已浑然一体。 这时那人口中道:“好快的剑,你叫什么……?” 他话还未落音,弦高已奔袭而至,他的剑劈出时几乎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剑锋已到了那人右侧,自从他创出“相影剑法”后,他的运剑之快已是更上一层楼。 那人剑上的造诣显然也远超一般人,弦高如此快的剑,他在瞬息之间便已察觉,这时迅疾将剑提至右侧抵挡住。 强大的冲击力将那人击得后移数步,但那人只是脚步滑动,上身的姿势却丝毫未变。 那人的身形还未停止,弦高第二剑又电闪一般突袭到那人左侧,那人这时身上姿势才开始变化,腰间扭动,随即将剑递送至左侧,再次将弦高的剑势挡住。 那人依然被击退数步,这时弦高的剑式如连珠一般爆发,一连向那人劈出九剑,分别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向那人攻击而去。 众人只见剑光漫天,两道影子飞快地移动,随即才听到噼里啪啦的交击声,接着一声暴喝,漫天剑雨停下来,便见弦高双手直持着长剑,呼吸有些粗重,而那人将剑横在身前,鼻尖直冒冷汗。 “赤嵬军”一众士兵从来没见过他们的队长恶鬼夜叉与人如此鏖战过,不禁呼喝连连,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这时弦高眼神如寒冰一般盯着那人,原来刚刚弦高连劈九剑,幻起漫天剑影,在这漫天剑影中,一道锋利的剑芒从剑影中突然生出来,直刺那人胸口,这道剑芒比前面的九剑更快更突然,这便是他自创的绝技“鬼芒”。 在这之前,还没有人在他这招绝技之下生还,单单是前面的九剑,就没有人能够抵挡。 而那人在那最后一刺突然而至时,一声暴喝,瞬间四周的空气似乎震了一震,连弦高的剑也似乎微微一窒。 在这刹那的时间,那人剑身在身前急速变幻出数道剑影,勉力挡住了这最后一刺,身形也直退丈余远。 这一剑之凶险千钧一发,剑尖几乎便已触到那人胸口,那人虽然全力接住了这一剑,显然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第131章 白云苍狗 弦高脚步前踏,剑身随着双臂翻转,换了个方位,便要再次发动攻击,这时,便见那人右脚一跺,霎时弦高心头一颤。 只见那人的剑直刺过来,犹如一把滚滚而来的飞剑,似乎四周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凝住,脚下也似生了根,心头也猛然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这飞来的长剑好似无论如何也躲避不过。 只是刹那间的动摇,弦高便知那人又使出了刚才那一招,显然那人的剑法已超越了寻常的境界,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将这种玄妙的剑法主动运用在对敌之中。 弦高心坚如铁,瞬间便将动摇的心思收住,他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残影,向那人瞬间移过去。 这残影与那人的长剑错身而过,那人顿时收住剑,身形摇晃起来。 残影突然消失,在那人的头顶上方闪起一道银光。 那人身形摇闪的同时,提剑向上方划去,便要抵挡飞闪而来的银光,那银光霎时变成一道残影消失,又一道银光从那人后身闪来。 银光和残影间的交替实在太快,简直目眩神迷,即便是那人非同一般的剑法造诣,此时也已分辨不清虚实,而他刚刚划向上方的剑,也挡了个空。 这时他首次挡空了弦高的剑,这时他一扭身,挡空了剑身竟翻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转到了身后,瞬间摇曳生花,生出数道剑影,想要挡住飞来的银光。 那道银光再次化作残影消失,随即一道银光在那人侧边闪起,那人这时是向后扭身的身姿,银光到了那人侧边,实际还是在那人背后。 那人连使两剑都扑了个空,而弦高身形剑法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那银光如白虹贯日,眼见便要洞穿那人后背。 就在刹那间,周遭的一切似乎变得慢下来,眼前也恍恍惚惚,弦高刺去的一剑好似刺到了一片恍惚的虚无,同时耳边响起一阵炸响。 弦高马上觉醒过来,他也轻喝一声,眼前幻象顿时消散,手中运剑飞刺而去。 那人也借着这瞬间的机会,转过了身,手中剑式斜挡,将弦高的飞剑挡住,只听“铿”地一声,那人连退数丈远。 弦高长吐一口气,刚才这一招乃是他创出的又一门绝技,名叫“残虹”,这一招奇诡难测,是专门为了对付同等高手所创出的绝技。 那人化解了弦高的“残虹”,这时退出数丈远,口中道:“想不到你们还有这等高手,难怪!改日再找你们讨回这笔债。”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弦高也不追击,那人所展露出的高超剑术,他心中并无必胜的把握,况且这其中的恩怨他也未弄个清楚,若非必要,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夺人性命。 这时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那人能在弦高的剑下全身而退,着实让众人吃惊,都在猜测“赤嵬军”与他到底有何恩怨。 想来想去,有人就想到,那日经过车骑国边境外的沙岭时,遭遇过一小股军队的伏击,人数只有“赤嵬军”的一半,但强悍异常,最后被回过神来的“赤嵬军”击杀十来人,彻底将他们击溃逃散。 当时众人都以为是车骑国的军队,现在仔细想想,便觉不可能,除了这件事之外,众人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它的来由,得罪了“暗影军团”。 若真是如此,那日遇到的小股军队,多半就是“暗影军团”的雇佣军,在执行任务时,错将“赤嵬军”认成了任务的目标,从而导致了一场无妄的战斗。 这里的“赤嵬军”战士们大多都是从南疆丛林中招募而来,听说过“暗影军团”名头的也不多,见那人剑法如此厉害,不禁议论纷纷,这时听公输初音说起“暗影军团”以及诸多响彻乌起平原的雇佣军团,都听得津津有味,倒不觉得害怕。 这一日午后,苍弥国接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来到驿所,将安蕊公主接到富丽的马车上,向苍弥国的王城行去,“赤嵬军”众人也随队前行。 行了两天,这日下午,来到苍弥国的王城外,弦高提马走到安蕊公主的马车旁,马车停了下来,安蕊公主也掀开帷帘,露出秀美的脸庞,弦高抱拳道:“公主,我就送到这里了,公主珍重!” 两滴清泪悄然滑落,安蕊公主脸上满是不舍,双眼凝望着弦高,轻轻道:“队长,你也珍重!” 马车缓缓前行,行出几步远,安蕊公主又道:“队长,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弦高郑重地点了点头,马车越走越远,安蕊公主一直掀着帷帘不愿放下,弦高提着马缰,静静地立着,天上浮云悠悠,好似白衣苍狗,马车穿过高大的城门,渐渐远去,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城中。 第132章 新任务 呼啸的北风夹着漫天的飞雪在平原上吹起,将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 一辆马车在风雪中缓缓前行,马上一人穿着厚厚的长袍,整个头也罩在长袍里,长长的绒毛几乎将脸完全遮住,只露出眼睛来。 那人抬头看向前方,随手甩了一记马鞭,地上被大雪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马车只稍稍快了少许,车轮碾得积雪吱吱作响。 马车行了一阵,茫茫风雪中,前方露出一角屋宇来,那人转头朝着车厢里说道:“队长,高隆城快到了。” 车厢里有一人“嗯”了一声,这时车厢里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道:“终于快到城里了,都快冻死我了,我们南疆可从没见过这么冷的天。” 那声音刚落下,就听“啊”了一声,像似捂住了嘴巴,随即又听那声音怯怯地道:“队长,我说错了,我是先罗人,我叫阿骨托,是来高隆城卖皮货的。” 车厢里另外一个声音冷峻地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你都要记牢了你现在的身份,我们是先罗人,来高隆城卖皮货的,从没听说过什么南疆北疆!” 那声音道:“是,队长,阿骨托谨记于心。” 车厢里装了满满一车的皮货,里面有两人也穿着厚厚的长袍,靠在皮货间。 其中一人面色冷峻,微垂着眼,另一人年纪尚轻,眼神灵动,正是弦高和韩钰。 马车前行一阵,打了个颠簸,弦高睁开眼,口中道:“阿骨伊,我来驾车。” 驾马的车夫道:“是,队长。” 马车停了下来,弦高打开车厢,走出来与马夫调换了位置,驾马朝前赶去。 北风吹得四周呜呜作响,前方映入眼帘的屋宇越来越多,不一会,马车已行到近前。 面前是一个大市集,到处都是高矮不一的房子,此时大雪纷飞,人们都躲进了屋里取暖,市集上几乎不见行人,弦高道:“阿骨伊,这里就是高隆城吗?” 那马夫掀开窗帘,看了看道:“是的,队长。” 弦高驾马驶进市集,里面街道纵横交错,屋宇林立,这是弦高第一次来到高隆城。 整个乌起平原上,说起高隆城,那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隆城号称天下第一大城,乃是东虞联合王国的都城,也是整个乌起城邦国中少有没有城墙的大都城。 百余年前,一支落魄的军队带着一批平民、商人和学者及其家眷们,一共十万人,从东边渡过西王海,来到乌起平原上定居下来,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虞国。 他们擅长耕种、纺织和冶铁,不久便在地上种出了各类谷物,织出了各种漂亮的衣裳,他们与附近的各城邦国互通商埠。 其后二十年间,他们越发富裕,人口也增加了一倍有余,已渐渐兴盛起来。 各城邦国眼见虞国富庶,不免动了觊觎之心,于是与虞国大起纷争,虞国国力比起邻近的各城邦国要强盛许多,与他们的纷争中往往胜多败少。 其时虞国国君非好战之辈,在着名的“隆起之战”中,虞国大挫各城邦国联军。 此战过后,虞国国君向各城邦国提出了一个惊天的建议,虞国愿与各国分享财富,组成一个联盟王国。 各城邦国既羡慕虞国之富庶,又畏服虞国之兵锋,于是欣然同意。 由此十多个城邦国便合成了一个国家,改名为东虞联合王国,共同推举虞国国君为新国的王,而其余各城邦国的领主们,则组成一个十二人的元老院,与国王共同执掌新王国。 东虞联合王国的都城高隆城,建在了六座城池的中心,东虞国历代的国王都推行商农并重的政策,使得高隆城历经百年,商贸繁盛,已由中心的区域渐渐扩展至原来的六城,方圆数十里,由东到西最远的距离,几近百里。 高隆城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四通八达,商贸兴旺,这里有显赫的贵族,富裕的商人,令人敬畏的武士,博学多才的文士,还有手艺精良的工匠,辛劳耕作的农民和低贱的奴隶,这里又被称作自由之都。 各国的商人们听闻高隆城的名声,纷纷来此经商,到如今高隆城人口已超百万,而计入典册的东虞国国民就有七十余万,乃是整个乌起平原上远超其它城镇的超级大城。 弦高在长街上穿行一阵,眼见天色将晚,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此行来到高隆城,是因公输拓接了一个极隐秘的任务,任务的目标是刺杀东虞国的一名高官。 此次的任务极为重要且难度极大,“赤嵬军”中弦高是公输拓最信任的人,依委托人的说法,此次任务之难,非比寻常,须由一个武技极为高超的人来完成,为了稳妥起见,公输拓便将此任务交给了弦高。 而要刺杀的目标姓氏名谁,弦高全然不知,只有一张人脸画像。 如此信息不全的任务,弦高本不愿接,以他的性子,这种刺杀任务,每一步的行动,都须有严密的计划,而此次行动的计划,是由一名接头人来安排,他只负责听从调遣。 自从“赤嵬军”攻下“双月城”后,公输拓重回乌起平原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一大步。 当年公输拓初建“赤嵬军”时,在一次任务中与强大的“黑狱军团”结下大仇,“黑狱军团”的首领誓要将公输拓斩杀,数次领军攻击“赤嵬军”。 那时的公输拓刚刚脱离“鹰之军团”,组建的“赤嵬军”还不成气候,在“黑狱军团”的猛烈打击下,“赤嵬军”几乎损失殆尽。 后来公输拓找到他的老师,“鹰之军团”的十三大将“铁血十三鹰”之白鹰,在白鹰的调解下,“黑狱军团”答应与公输拓和解,但从此之后公输拓必须离开他的故国大梁国。 第133章 接头人 百年的战争中,乌起平原上的雇佣军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壮大,到了后来,几乎遍布在乌起平原上的各城邦国间,各雇佣军团之间也已达到均衡之势。 雇佣军们通常居住在各国的边境或山岭地带,在各自的领地形成各自的割据势力,他们受雇于各国间进行战斗,也从各自的势力范围里招募士兵。 一个新的雇佣军团想要发展壮大,必然受制于周边的雇佣军团,公输拓离开了大梁国,也难以在其它国家发展壮大,于是决定离开乌起平原,南下来到南疆丛林中,寻找机会。 他从小便一直有一个梦想,他想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在那里,在他的保护下,他的家人和朋友们安乐祥和地生活着。 而他此时心中的最想做的事,便是重回乌起平原,建立自己的领地,所以他才会力排众议,接下“双月城”的任务,对于鼎力支持他的弦高,他也无比地感激和信任。 “双月城”之战后,“赤嵬军”的名声虽然在雇佣军团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震动,但对于各国民众来说,相较于那些声名赫赫的大军团,“赤嵬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股雇佣军。 与南疆丛林时的情况截然不同,在乌起平原,“赤嵬军”没有固定的驻地,也没有足够响亮的名声,那些想要加入雇佣军团的勇士们,都会优先选择加入名声更响,实力更强的雇佣军团,倘若“赤嵬军”想要招募士兵,发展壮大,也极为困难。 为了摆脱当前的困境,在乌起平原上站稳脚跟,公输拓苦思良策,他找到了他的老师白鹰. 多年后再见,白鹰愈发欣赏这个昔日的弟子,他将公输拓推荐给坐落在西北方的一个城邦国乌苏国。 “铁血十三鹰”的名声响彻大地,正是因为这十三大将的赫赫军功,才令“鹰之军团”成为乌起平原上公认最强大的六大军团之一。 大梁国与乌苏国向来交好,“鹰之军团”与乌苏国也颇有来往,白鹰的推荐,乌苏国自然颇为看重,但同时也提出一个条件,只要“赤嵬军”能完成一个任务,便可在乌苏国落脚安家。 这任务便是此次弦高接下的任务,刺杀东虞联合王国里的一名高官。 乌苏国与东虞国相去数百里,中间隔着数个国家,虽然曾经有过纷争,但并不算大,这刺杀的缘由弦高也无从得知,如此信息稀少的任务,他本不愿接,但此次关系“赤嵬军”的前程,他不得不接。 这次任务他只带了两人,除了韩钰,另外一人是乌苏国里的先罗人,名叫阿骨伊,先罗人散居在乌起平原的西北方,以打猎和经营皮货为生。 为了隐藏身份,弦高和韩钰也扮作先罗人,化名为阿骨图和阿骨托。 三人来到高隆城,目的地是西市十一坊的“西来居”,那里有一个负责此次任务的接头人。 西市在高隆城的城西,多是他国人在此居住,因贸易繁荣,先罗人来高隆城售卖皮货,常常会在西市的十一坊落脚。 三人在客栈里住了一晚,打听到去西市十一坊的详细路线,次日便向西市赶去。 天上依然飘着雪花,马车穿出市集,宽大的官道两边显然是大片的农田和荒野,被雪花盖住,四处白茫茫一片,了无人迹,连前方的市集也被大雪包裹,一片萧索之意。 高隆城人口茂密,聚集成大片大片的市集,市集与市集之间隔着农田或山野,由宽大的道路连接起来,有的地方甚至在官道的两边聚集成市。 马车一连穿过数个市集,这日下午,终于来到西市,这里屋宇宽宏高大,街边酒旗招展。 此时天上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已有摊贩在市集上叫卖起来,往来的人流明显要比先前经过的几个市集要多了许多。 沿路打听一阵,三人终于寻到十一坊,这是一处房屋密集的街巷,马车在巷道里穿行一阵,停到一处府宅前,这府宅便是“西来居”。 据说“西来居”原是一个废弃的宅院,一个先罗商人花大价钱将它买下,改造一番后,专门用来收纳到高隆城经商的先罗人,只收取极低的花费。 马车驶进宅内,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大院,院子里系着不少车马,三人走下马车,将马缰拴到一处树桩上。 此时大雪已经停歇,大院里稀稀拉拉站着数人,正闲聊着天,这里便是事先约定的接头点,那几人见弦高等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只看了几眼,便继续闲聊起来。 三人在大院内观望一会,阿骨伊道:“队长,要不我先去探探情况?” 弦高点点头,阿骨伊向那几人走过去,叽叽咕咕地与那几人交谈起来,这时一人漫不经心地往二人身边走过,望着院中的树木,仿佛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山高路远,辛苦了。” 弦高心中一动,向那人望去一眼,随即道:“日短夜长,天真冷。” 那人顿时朝弦高看过来,口中道:“外面凉,屋里坐。” 这三句便是事先定好的接头暗语,弦高心领神会,对面这人就是接头人。 他走到那人身边,那人朝弦高点点头,说道:“阿骨图,你辛苦了。” 弦高也微微点头,那人这时手一招,说道:“跟我来。” 转身向院内的一排排房子走去,弦高跟在那人身后走去,韩钰也立刻跟上。 那人领着弦高二人拐到一处屋子前,拿出一把鱼形钥匙,将门锁打开,随即将钥匙交到弦高手中,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暂且住在这里,倘若有事我会来找你联络。” 这屋子甚是宽大,屋内的大厅也极宽阔,正好可以用来练剑,不会被外面的人发觉。 这“西来居”中一排排的房子里住的都是来高隆城做买卖的先罗人,进出的人流大,鱼龙混杂,不易为人察觉,显然个极好的落脚地。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天终于开始放晴了,弦高每日都等待着接头人的安排,但那接头人却像似消失了一般,数日间也没来过一次。 第134章 暗杀的准备 这种感觉令弦高极不自在,好似命运完全被操纵在他人手中,无法自主,他每日除了练剑,便在思索如何破开这种被动的局面。 那接头人数日不来,刺杀的目标又是个高官,看起来刺杀的机会并不多,雇主也并不急于一时。 那接头人只说了有事才会联络,也未交待其它,显然并不限制三人的行动。 弦高暗想不如趁着这个时机将高隆城的地形摸熟一些,以便于在执行完任务过后,也能够更加从容地撤退。 接下来几日,三人驾着马车,装作叫卖皮货的商人,在高隆城里四处穿街走巷,到酒肆中探听些消息。 这一日晚间,那接头人终于来到“西来居”,给弦高带来了一个消息。 腊月十二那一天,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好时机,让弦高在屋里随时待命。 这一天是腊月初八,离腊月十二还有四天。 次日弦高让韩钰和阿骨伊外出打探一番,看看腊月十二那一天,高隆城将会有哪些大事发生,他自己则在房间里练剑备战,等待接头人的安排。 这一日晚间,弦高从韩钰那里得知,腊月十二那天,是东虞国的开圣节。 在那一天里,东虞国的国民祭祀先圣,尤其是自东方渡海而来的东虞国后人。 他们会穿上新衣,制作出精美的食物,由有地位的宗室长辈们撰写祭文,以拜先圣。 韩钰还打听到,在那一天,高隆城里还有三件事值得一说。 其一,东虞国国王将会接见自远方而来的晋国使者。 其二,东虞国的第二元老裴济,将在东稷学宫举行盛大祭祀。 其三,东虞国大将军西崎之子大婚。 到了腊月十一这一天的早上,那接头人来到“西来居”,让弦高随他而行。 二人走出“西来居”,上了一辆马车,往东行去。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在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弦高跟随那接头人下了马车。 二人拐过几条巷道,来到一处大院的后面,从院墙外便可窥见大院里一排排高大的房屋。 那接头人在一处低矮的木门前停住,连敲了五下门,木门打开,一个仆役装束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朝二人点了点头。 二人走进大院里,那仆役一句话也不说,带着两人穿过后院的柴房。 远远地,弦高便听得一阵郎朗的读书声,是学堂!他心念转动,暗想这里莫非是东稷学宫? 那仆役将二人带到一间小屋里,屋中堆满了杂物,那仆役道:“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千万别出去,饿了我会给你们带吃的来。” 到了晚上,天已经全黑,那仆役手中提了一个油灯,来到小屋里,向二人道:“跟我来。” 三人走出小屋,弦高四处观察,将四周的地形牢牢记下,隐隐地,他只觉这宽阔的大院中暗藏杀机。 穿过几排房屋,走了一会,来到一座高大的屋宇前。 那仆役轻轻将门打开,三人走进屋里,那仆役将油灯点燃,瞬间屋里燃起一团亮光,只见里面放着一排排的竹简或书卷,显然是一间藏书馆。 那仆役带着二人在整个藏书馆来回观察了数遍,这藏书馆有三间大房,每间大房里都摆满了一排排的书简。 大房与大房之间有一条过道相连,那接头人显然心中已有了成算,这时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到第一间大房与第二间大房的过道里,抬头向上看了一会,向弦高道:“这是最好的位置,阿骨图,明日你就藏身在这屋梁上,如果听到一声哨响,立刻动手。” 弦高这时也四处看了看,那过道两边是墙壁,能容纳两人通行。 他拿出飞爪,轻轻一抛,便套在了屋梁上。 他双手握住绳索,双脚在墙壁上连连蹬踏,顷刻间便已攀上屋梁。 他探查一番,便跳下屋梁,向那接头人道:“以防万一,今晚我便留在这里。” 那接头人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好,阿骨图,你记住,千万不可暴露了行迹。” 他说完便与那仆役快步离去。 静悄悄的夜里,弦高一个人又将整个藏书馆每一处的地方都探查了数遍,他找到一处书架后的隐秘角落,便倚在墙角合衣躺下。 此时虽是冬天,但他身上的长袍是由上好的狐皮所制,倒也不觉冷,这个藏书馆里的地形他已摸熟,心中开始计议起来。 在那过道处的屋梁上埋伏,的确是最佳的刺杀点。 目标经过时,因过道狭窄,目标左右两边必然无人护卫,是最容易得手的时机,行动后的撤退路线,他心中也已想好。 在无数残酷的杀场中磨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隐约能察觉出,藏书馆外的其它地方,还隐藏着其他的杀手,想必是为保万无一失,雇主也雇佣了其他人来执行此任务,他只是其中之一。 想到此处,弦高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虑,从那接头人给他安排任务的情形来看,他所知极少,或许,他只是这刺杀任务中其中的一环,而主要执行刺杀任务的,多半不是他。 弦高性情坚韧,当他想通此节,便也不再多虑,闭眼睡去。 次日凌晨,他便醒转过来,攀上房梁,沿着房梁爬到那过道上方,他找了个合适的方位,将身形隐蔽在房梁上。 过了一阵,天色已大亮,藏书馆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仆役走进来,手拿扫帚扫起地来。 过了许久,零零星星才有人来到藏书馆,拿起里面的藏书翻阅起来。 弦高一直凝神静气,等待着时机。 这日快到正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弦高顿时戒备起来。 过了一会,便听有人喊道:“快去看呀,姜余子老师正领着学生向裴济大人抗议呢,裴济大人丢了面子,怕是不愿来啦!” 藏书馆里正翻阅藏书的人们这时闻言也纷纷向外跑去,弦高不明所以,藏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许久过后,却见藏书馆里走进来一人,正是那接头人。 第135章 仁之大义 接头人走到过道的下方,抬起头望向上方的房梁,朝隐藏在上面的弦高挥了挥手,显然是示意他从房梁上跳下来。 弦高见状立刻跃下房梁,那接头人道:“情况有变,行动暂且取消。” 二人走出藏书馆,那接头人又轻声道:“我们分开走。” 前方传来一阵阵的高呼声,弦高与那接头人立刻分散开来。 这时有两人从他身旁越过,朝着高呼声的方向行去,弦高也跟了上去。 行了一阵,便见前方一个广场上,站着一大群人围了一层又层,个个身着长袍,头戴羽冠,都是些文士的装扮。 从人群中传来一阵高呼声道:“我们要兼爱世人,不能恃强凌弱,我们一定要坚决支持姜余子老师的主张,世人要仁爱,天下才有大同。” 一众年轻的围观者们也跟着群情激昂地喊道:“世人要仁爱,天下才有大同!我们不要战争!” 一阵阵高呼声传入弦高耳里,弦高心中却只在想,这些人看起来应都是些年轻的学生,想必是因为他们闹事的缘故,才导致今日的任务取消。 这时一人大声道:“大家且安静一下,请听姜余子老师再说几句。” 一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一人轻咳了一声,说道:“裴济大人不敢与我辩论,那时因为他没有道理,他不愿听从我的建议,将来一定还会出兵攻打耳诸国,耳诸国是个小国,他们并无过错,也没有得罪我们东虞国,无道而征伐,必将使国困顿。追寻天下大同,乃我辈之使命,倘若裴济大人出兵攻打耳诸国,我姜余子便是舍弃性命,也要去耳诸国帮助他们。” 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顿时引得一阵如雷般的掌声。 弦高心中也升起一丝好奇,这已是他第三次听到裴济之名,结合前几日听来的消息,以及当下的情形,想来这东虞国的第二元老裴济一定就是任务的目标,而这里,应该就是东稷学宫。 第二元老到底是个什么官位,弦高并不知晓,但光从名称上听来,就能知道应是一个极有地位的高官,这姜余子能将裴济逼走,想来应也是一方人物。 弦高好奇心起,便挤进人群里,只见人群中央一人形貌清癯,颇有气度。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崇敬之意,这时那人道:“我们不能因国小而欺凌它,也不能因国大而惧怕它,我们只要对天下人施以仁爱,让天下人感受到仁之大义,天下一定会归于一体,那时天下变成一家,人人平等,友爱互助,没有差别,也没有战争。” 这人应该就是姜余子了,弦高暗想,在众人如雷般的掌声中,弦高挤出人群,向西市行去,这一日到了晚间,才回到“西来居”。 这日的行动虽然取消,却也有所收获,雇主的刺杀目标,应该便是那东虞国第二元老裴济了。 他想要再亲眼见一见裴济,以确定他手中的人脸画像,是否当真就是裴济。 只要目标确定,那么行动成功的概率便也会大大增加,接下来的计划,便是打听裴济的行踪,看能否能亲眼见上一面。 次日,弦高便带着韩钰和阿骨伊,驾着马车,四处打探消息。 原来这裴济身为东虞联合王国的第二元老,却是整个东虞国中最有权势的人,他是当今国王的舅舅,自从三年前拥立外甥登上王位之后,又被封为护国公。 而两年前,他力主出兵,迎战兵锋正盛的勒尔迈国军队,将强悍的勒尔迈人挡在了玉泉关,立下了赫赫战功。 既有从龙之功,又有外战之威,裴济的威望急剧升高,不久便坐上了第二元老的位置。 而今国王年幼, 第一元老李言卿又是一个中庸无为的人,这裴济实际便是整个东虞联合王国真正的权柄执掌者。 如今乌起平原上的七十多个城邦国中,有五大强国维系着各国间的平衡,它们分别是东虞联合王国、勒尔迈国、大梁国,中山国和吐奚国。 其中东虞联合王国国力最雄厚,勒尔迈国武力最强大,百年间,两国纷争不断,东虞国往往败多胜少,但它国富力强,人口众多,每一次的战争很快就恢复过来。 而勒尔迈国地处西北,是乌起平原上最蛮荒的地方,那里寒冷干燥,缺衣少食,人口不到东虞国的三成,每一次的战争损失的兵力要十数年才能恢复。 作为东虞国的实际掌权人,裴济身边必然守卫森严,要刺杀他,那自是难之又难,难怪雇主如此小心谨慎,生怕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几日,弦高等三人每日都驾着马车,前往高隆城的中区附近闲逛,那里有个交通要道,直通中心城的王宫,是裴济每日朝会时前往王宫议事的必经之地。 弦高等候了几日,虽然每次都能看到护卫裴济的卫队经过,但裴济一直都坐在轿中,从未露过脸。 这一日到了傍晚,天上开始飘飘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弦高和韩钰坐在车里,阿骨伊驾着马车,正在街边缓行。 经过街角时,有几人走上前来,将阿骨伊叫住,与他攀谈起来,原来是几个想要买皮货的本地人。 韩钰将车门打开,那几人看着车厢里的皮货,正讨价还价,突然,只听一声惨叫响起,接着便听一人喊道:“老师,快,往这边跑!” 一边的巷子里跑出来三人,三人身上都穿着长袍,其中有一人年纪尚轻,身上血迹斑斑。 不一会,便见有四人手持短刀,从后面追来,很快便追上了前面奔跑的三人。 这时,那身上血迹斑斑的年轻人大喊道:“老师,您快跑!我来挡住他们。” 那年轻人说罢转身向后面追来的四人迎去,那四人中其中一人恶狠狠道:“找死!” 手中短刀向那年轻人刺去,那年轻人左右闪躲两下,终于躲避不过,短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几个买皮货的本地人见状,连忙快步逃开,显然是害怕惹上祸端。 第136章 虞人志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前面奔跑的两人慌不择路,一下子冲进了弦高和韩钰所在的马车里,片刻间,那四人也赶至马车后。 四人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笑容,其中有两人踏进马车内,此时弦高和韩钰身着长袍坐在马车里,那跑进马车的二人也身着长袍,一时也分辨不清。 那二人根本不管是否杀错了人,提刀便往四人身上刺去,显然视人命如草芥。 一支短刀刺向弦高,弦高此时面目冷峻,朝韩钰看了一眼,他有任务在身,自是不会随意出手,沾染任何麻烦。 这时韩钰心领神会,他迅疾拔出身上短剑,一剑便刺中了刺向弦高的那人。 另外一人还未回过神来,韩钰已拔出短剑,倏地朝那人刺去。 他本就聪慧机灵,天资甚高,自从跟随弦高参加双月城之战后,他的剑法已更近一步,这时手中使来颇有几分威力,这一剑刺得迅疾,一下便没入那人胸口。 这一切只是瞬息之间,另二人在马车外根本不知发生何事,只听两声惨叫,还以为同伴已杀了两人。 这时韩钰抓起二人,扔下马车,他也随即跳下了马车。 那二人在地上哀嚎不已,而韩钰手中短剑还淌着鲜血,另外二人不由大惊,再定睛一看,见韩钰只是一个少年,顿时大怒道:“哪里来的小毛贼?好大的胆子,敢杀我们的人,坏我们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老子砍了你。” 二人提起短刀齐齐向韩钰扑过来,韩钰也持剑攻上,那二人的本事并不如何了得,只比寻常人强上一些,不出几招,韩钰已将二人刺倒在地。 那逃命的二人见四人全都倒地动弹不得,才惊魂稍定,连忙爬出马车,向韩钰鞠躬,一人道:“多谢这位少年英雄救命之恩。” 那人说完又向车里鞠了一躬,这时弦高看清了那人面容,不由有些惊讶,竟是那日在东稷学宫见过的姜余子。 姜余子二人恐再生变故,道谢过后立刻飞快奔走,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这日直到深夜,弦高等三人才赶回“西来居”。 弦高假扮先罗人, 便是为了掩藏身份,不为人所注意,今日韩钰刺倒四人,那四人也不知是生是死,且那四人的身份和目的他们也一无所知,这是个极大的隐患。 为免生出意外,次日弦高便留在屋里练剑,韩钰年纪虽小,但处事机灵,他拍着胸脯道:“队长,这几日就让我去探探消息,我可机灵着呢,一定不会有事,就算被抓住了,我就只说我是先罗人,来卖皮货的,是他们先动手要杀我,我才还手的,必不会牵扯到队长,只要队长还在,任务就不会失败!” 对于雇佣军来说,完成任务才是第一等紧要的事,韩钰作为“赤嵬军”的一员,纵然年纪尚轻,也必定将面临各种困难和险境,想到此处,弦高便让韩钰和阿骨伊继续外出打探消息。 过了三四日,外面已传得沸沸扬扬,东稷学宫的大学士姜余子,在路上被几名混迹街市的泼皮袭击,差点丧命,后被一个外乡少年所救。 姜余子是东虞国赫赫有名的大学士,出身名门望族,因与第二元老裴济政见不合,屡次发动民众反对他,因而民众都认为此次袭击事件是裴济在幕后指使。 又过了数日,这天韩钰匆匆忙忙回到“西来居”,向弦高兴奋地道:“队长,我看到裴济的长相了。” 弦高道:“如何?” 韩钰道:“队长所料不差,裴济正是那画像里的人。今日真是巧了,那个姜余子在路上拦住了裴济的卫队,要和裴济理论,裴济便下了车,和姜余子吵起来了,我就是趁着这个时机,看清了裴济的长相,果然和画像里一模一样。” 他说完又道:“那裴济大怒,说是要治那姜余子的罪,后来又来了几个看样子是大官的人,将裴济劝了下来,那裴济怒气冲冲地坐上大轿就走了。” “后来,后来……”韩钰缩起头,眼神一闪一闪看着弦高,显然有些怯弱。 弦高道:“怎么?” 韩钰道:“后来,我被那姜余子的学生认了出来,他们非要感谢我,将我带到东稷学宫参观了一番,还请我大吃了一顿,我……我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 弦高沉吟片刻,说道:“倒也没什么。” 韩钰眼里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嘻嘻道:“那里的藏书馆好多的书啊!我转了一会,想到要将今日见到情况赶紧告诉队长,就马上赶回来了。” 弦高道:“那姜余子,你是无意中救的他,这本身就只是个意外,不至于会引得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不过以后要更加小心,既然你被人认出来了,那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了。” ※※※ 这一年直到开春,那接头人也没再出现过,自从已完全确认此次刺杀的目标是裴济后,弦高也试着跟踪过裴济的卫队,但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那裴济的卫队号称铁衣卫,乃是东虞国最精良的军队之一,手下的贴身侍卫个个都是高手,其中有一名侍卫名叫耿罗,名头极大,乃是东虞国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弦高不想冒险坏了雇主的整个计划,便一直等待着那接头人的安排。 自那日韩钰被认出是姜余子的救命恩人后,韩钰小心翼翼在“西来居”里歇了十来日,直到外面已风平浪静,才出去打探些消息。 他不时跑去东稷学宫阅览藏书,回来又兴高采烈地向弦高叙说今日所见,说得弦高也心动不已。 乌起平原上的初春,依然寒意未退,等待接头人安排任务的日子里,弦高也跟着韩钰来到东稷学宫。 韩钰显然已在东稷学宫里混得熟稔,从大门长驱直入,来到藏书馆,跟守门的老头打了招呼,便带着弦高走进了藏书馆。 弦高出身大魏国的贵族,自幼饱读诗书,但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藏书,一连十数日,弦高和韩钰二人天天都来藏书馆里阅览群书,里面有本《虞人志》,弦高看得饶有兴致。 第137章 神之力 原来这《虞人志》是一本记载东虞联合王国起源的史书,百年多以前,位于东边大陆的大魏国发生内乱,在大魏国的边陲之地,有一支替大魏国养马的异族蛮人韩氏崛起,并建立了晋国。 晋国打败了各地起义的诸侯,并与大魏国争霸,奄奄一息的大魏国被晋国打败,他们向西渡过落日河,来到西边被拉古山脉包围的蛮荒之地,重建大魏国. 其中有一支绝望的贵族军队悲戚地哭诉着末日的降临,文明的灭亡,他们继续西进,渡过西王海,来到了乌起平原。 为了纪念先祖,保存文明之火,他们以曾经的圣人虞帝的名为国号,建立虞国,并遵循圣人的礼仪和教化,以圣元纪年。 圣人虞帝诞生的那一年,被称为圣元元年,而这一年,是圣元八百七十三年。 弦高随虽然自幼饱读诗书,但他最爱看的,却是一些关于载史,还有奇闻杂记之类的图书。 在这藏书馆里,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他发现了另外的三册《山海妖图录》,这三册书本静静地堆在一个角落,上面布满了灰尘。 四册的《山海妖图录》一共记载了七十三种妖魔,若是以前,他还会将这四册怪书看作奇闻异志之类的杂书,但自从遭遇过“双月城”里那只妖魔之后,他的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这书上的记载。 而在这三册《山海妖图录》旁边,还有一本帛书,帛书的一角呈黄黑色,显然是被火灼烧过,封面上写着“山海图录”四个字,看里面的内容,记载了些不知什么时候的山川河泽,花鸟虫兽,还有各种远古时候的奇闻怪谭。 里面有一页记载道,天地间有三种神力,一谓之相,二谓之慧,三谓之信,蕴天道之气而生,天道昌而神力盛,天道衰而神力竭,一盛一衰,乃为一劫,历八千余载。 三种神力相生相成,乃道之本源。相之神力,力之外相也,有此神力者,力大而无穷,可拔山,可蹈海。 慧之神力,乃力之术也,有此神力者,变化而万千,可乘风,可御器。 信之神力,力之信念也,有此神力者,念则气生,信则力达,能化气运,宰生死。 三种神力兼而有之者,可窥天人之神境,谓之神也。 那日在“千卢泊”,就听千卢先生说过,那《山海妖图录》也只是从《山海图录》中摘录出来的一部分,想必这本《山海图录》也肯定不是全本。 这一年初春数日已过,弦高常常都在藏书馆里度过,那裴济每日固定的行程,他已能知晓,若是再隐秘一些的消息,他也无法探知了。 这天,许久未曾露面的接头人再次来到“西来居”,那接头人将弦高带到高隆城东的一处隐秘之所,向他道:“阿骨图,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石劼,是第十一元老卢勘府上的一名卫兵。” 他拿出一副卫兵的皮甲和一个腰牌,接着又道:“这是卢府卫兵穿的衣服,你先穿上。” 弦高脱去长袍,换上皮甲,将腰牌挂在腰间,那接头人又详细地向弦高讲述了卢府的礼仪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带着他来到城东的一间酒楼。 那接头人领着弦高径直走进一间包房,里面只有一人,那人个子精壮,面色黝黑,一见那接头人便起身鞠了一躬。 那接头人指着弦高向那人道:“葛队长,他叫石劼,以后就跟着你了,你要用心带好。” 那人向弦高投来目光,此时弦高也向他看过去,霎时那人脸色一变,弦高也是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股逼人的杀气,这时已尽量收敛,但常年在杀戮的战场上锤炼出来的那股无所畏惧的气势,在他双目中不经意地闪过,也足以摄人心魄。 如果不将身上的逼人气息隐藏起来,总是惹人瞩目,只怕容易在卢勘府上惹出事端来,弦高心中暗想。 这时天气尚冷,弦高佝偻起腰,眯起眼来,又哈口气搓了搓手,竭力隐藏住身上的锋芒,向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请放心,我一定将他带好。” 接头人这时也不再多说,径直离去,那人吃了几口菜,灌了一口酒,叫道:“店家!” 便听外面应了一声,过一会便有个小厮走了进来道:“葛队长,您老有什么吩咐?” 那葛队长道:“你将这桌的好酒好菜给我包好,我要带回去给兄弟们都吃点。” 小厮将桌上的酒菜收拾好打了个包,那葛队长提起来递到弦高手中,口中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二人走出酒楼,那葛队长领着弦高走了一阵,来到一座气派的府宅前,正是卢勘的府宅。 进了府宅内,那葛队长带着弦高来到府宅里一处较偏远的营房,叫来一名卫兵道:“阿七,这是新来的,名叫石劼,你先带着他熟悉熟悉。” 那阿七大声道:“是,队长。” 他向弦高上下打量了一番,将弦高带进一间营房里, 营房里可住十人,阿七指着其中一个床铺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床了。” 弦高嗯了一声,阿七又道:“看你的样子,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也不像是缺口饭的,你是哪里人?” 弦高早已想好了措辞,这时道:“我原本住在城西,家里是打铁的,平常就爱赌点小钱,去年把铁铺也给输没了,这不就来这里混口饭吃。” 阿七“哦”了一声又道:“你叫石劼是吧,我叫阿七,今天你就先跟着我熟悉熟悉。” 弦高呃了一声,收拾起床铺来,那阿七兀自道:“能跟着咱葛队长,你可算运气好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你一份。” 这日,弦高便在卢勘府上安顿了下来。 卢府里的卫兵,日常的事情便是站岗,巡逻,打扫营房,或是护卫卢勘出行安全,不出几日,弦高已熟悉了十之八九。 第138章 杀机重重 这营房在卢府里属于偏僻地带,又叫下房,里面大约有两百来名卫兵,大概这些卫兵们已经过惯了散漫的生活,每日早上日常的练兵也是松松散散,除了正常的轮班值守外,就是喝酒赌博。 那葛队长名叫葛槐东,本领还算不差,在卫兵中也颇有些威望。 而那阿七在卢府已有六七年,是个喋喋不休的话痨,弦高从他嘴里倒能听到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 这十一元老卢勘在东虞国算得上是地位显赫的高官贵族,他行事低调,平日里也从不与其他权臣争权,在元老院里他虽排名十一,但因为与第一元老和第二元老都有联姻,在东虞国中也无人敢轻易得罪。 这卢府极大,弦高跟着阿七巡逻了几次,也只是走过了其中的一部分,为了便于侦查,弦高常常主动申请轮班,其他卫兵们乐得有人代劳,自是十分愿意。 过了些时日,弦高已将整个卢府的地形摸了个遍,他还察觉出,在这两百来个卫兵中,除他之外,还有三人,行迹也颇有些可疑,似乎和他一样,都在有意无意地探查这卢府的地形。 他稍稍打听,便查出了这三人的特别之处,都是新来的卫兵。 到了二月,卢府渐渐热闹起来,原来是卢家的二公子卢骏即将大婚,而卢俊的母亲,正是第二元老裴济的妹妹。 当弦高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下顿时了然,外甥大婚,裴济一定会来祝贺,这是行动的大好时机,想来这任务的雇主为此事已提前布局了好久。 一日,葛槐东叫住弦高,向他道:“石劼,昨天我喝多了酒,不小心将佩刀落到酒楼里了,你去给我拿回来。” 弦高嗯了一声,走出卢府,出门刚行没几步,就见那接头人正迎面等着他。 弦高知道定有要事吩咐,便走了过去,接头人转身便走。 二人来到城东的那处隐秘之所,接头人道:“二月十五日,是卢家的二子卢骏大婚的日子,那日目标也会出现,行动的日子,就定在当日晚上。当卢府的第一支烟花在天上炸开时,行动就开始了,那人的相貌你应该已经记牢了吧,到时你便宜行事。” 直到此刻,接头人依然没有向他透露刺杀的目标到底是谁,此任务的雇主当真是谨慎至极,所幸弦高早已猜到目标是谁,倘若只等到行动开始时才通过画像来确定目标,那此次任务的难度实在大极。 既请人行刺,却又给行刺之人增添如此难度,着实有些奇怪,他想不透那雇主的目的,也不去多想。 从这种种迹象里,也可以看出,他绝非此次任务的核心人物,执行任务的核心人物一定会比他知道更多,他应该只是此任务其中的一环,或许是担心核心人物行动失败,他可以作为帮手拾遗补缺。 他正心中思索,这时接头人又道:“任务成功后,你要迅速赶来此地,我会在这里接应你出城。” 弦高微微点头,接头人拿出一把佩刀,递给弦高道:“这是葛槐东的佩刀,你拿回去给他。” 弦高接过佩刀,回到卢府。 接下来几日,弦高将卢府里所有的角落都摸了个清楚,他已考虑周全,卢府里有三处地方适合伏击,到了十五日那天依当时的情形再定。 日子一天天地临近,在一片欢喜热闹的气氛中,弦高能觉察出重重的杀机,这里的卫兵,杂役都有可能是潜伏的杀手。 二月十五日这天终于到来,卢府已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前来祝贺的宾客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路旁沿途挂满了花灯,树枝上系着无数的红绸带,街边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喜宴。 宾客一个个从卢府大门走进来,当主事的管家大喊道:“高隆城裴家裴济大人到!” 弦高顿时眯起眼睛远远地观望,随着那管家高亢的声音落下,卢府门外当先走进来一人,那人身上的衣着异常的华贵,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额头微隆,正是那画像中的人脸。 那裴济一进门,身后数十个侍卫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前来迎接的卢勘将裴济接入宴请宾客的正殿。 卢府的正殿是一个被高大房屋四面合围的四合大院,宾客都在正殿的大堂,在那里,裴济的侍卫们已在四处布下严密的防卫。 大堂也是一个四合大院的后堂,由正殿的大门进入,经过一个前厅的长廊,前面是一个大院,走过大院,便是后堂,这前厅长廊便是出正殿的必经之地。 这日夜色渐渐来临,不久天已全黑,一轮弯月爬上了漆黑的天空,趁着夜色,弦高悄悄翻上了房梁,爬到那长廊上方隐藏起来。 过了半刻,突然,他心头一突,一个黑影在他眼下一晃,他瞥眼瞧去,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已闪入一间房间,那房间的墙壁另一边便是长廊。 那黑影飞快地潜伏到一处角落里一动不动,那角落四处被杂物遮挡,不易为人察觉,若不是弦高身处上方,亲眼见那黑影走进房间,恐怕也难以发现。 瞧他的行踪,定也是来刺杀裴济的!弦高心中暗想,他已打定主意,待那人动手后,他再伺机行动。 大堂里觥筹交错之声不时传入耳中,弦高静静地潜伏着。 这时只听“嘭”地一声响,一朵烟花自夜空中绽放,霎时,弦高双目如钩,双手按住腰间的长剑。 大堂里霎时也传来一声惊喝,随即杀声大作,不过半会的功夫,大堂里便安静下来,一个声音厉喝道:“卢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行刺于我。” 接着,便听一个惊惶的声音道:“裴国公,您误会了,下官绝不敢做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国公是我的内兄,行刺国公,与我何益呀?” 那声音又道:“那这个厨师和这几个下人是怎么回事?” 那惊惶的声音道:“此事我一定查个清楚。” 第139章 刺杀第二元老 大堂里哗啦啦涌出一群侍卫来,那裴济模糊的面容也出现在弦高眼里,他四周围着一群侍卫,极易辨认。 侍卫们簇拥着裴济走过中间的庭院,走进长廊。 此时弦高全神贯注,将气力全都凝结于剑上,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长廊里一队侍卫走在前面,裴济走在中间,后面也跟着长长的一队侍卫。 裴济手中持着剑,一步一步走到那黑影潜伏的地方,就在这时,只听“嘣”地一声响,木石飞散,长廊的墙壁上猛地破开一个大洞。 飞散的木石四处溅射,一众侍卫一时惊慌,高喝着躲开。 这时,一个黑影手持铁锤从洞中扑出,手中铁锤带着猛烈的劲风直向裴济挥去。 混乱中,那裴济闪身躲避,他前后的侍卫都不是弱手,这时已反应过来,齐齐持刀枪抵挡。 那黑影手中的铁锤若万钧雷霆,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本就惊慌,这是仓促抵挡,根本抵挡不住,一下被砸得血肉横飞。 而侍卫们的阻挡,也给了裴济逃脱的机会,慌忙向前奔去。 这时一名身着银铠的武士已持剑迎向那黑影杀手,黑暗中,弦高双眼似鹰一般凝视着裴济,而裴济正好已奔至他藏身屋梁的正下方。 来了!弦高心中暗道,他全身劲力爆发,身形似闪电一般自上方落下,泓亮的长剑霎时贯穿了裴济的咽喉。 弦高身手实在太快太突然,众人都还未回过神来,这个东虞联合王国第二元老,当今乌起城邦国中权势最盛,堪比一国国君的公卿大臣顷刻间死于非命。 侍卫们大惊失色,不禁大声疾呼起来,这时,那身着银铠的武士已向弦高奔来,而那黑影杀手已倒在地上。 弦高拔出刺入裴济咽喉的长剑,瞬间又斩杀了一名向他扑来的侍卫,摆脱身前的拦截,直向前奔去。 此时他前后都是侍卫,虽然他一剑斩杀了一名侍卫,他也明显感觉到,这些侍卫身手都不弱。 他原本已计划好抛出飞爪跃上房梁,从屋顶逃走,但此时前后的侍卫们都向他攻来,他根本无暇施展,当下最好的逃生点,便是那墙壁上破开的洞口。 他身形如电,迅疾向前冲去,挡在他面前的两名侍卫被他快若电闪的两剑劈倒在地,这时,一道银光向他洒来,他也挥剑劈去。 只听“叮叮叮”三声轻响,弦高迅疾劈出的三剑竟被迎面而来的银铠武士运剑挡住。 弦高心中顿时一惊,他虽只劈出三剑,但这一交手便知,对面这银铠武士剑法之强,在他所有交手过的人当中,只比那日在苍弥国遇到的那个“暗影军团”的神秘剑士稍弱。 这时形势危急,弦高知道此刻若不能逃脱,只怕就再也无法逃脱了,刹那间,他身形突然消失,化作一道残影,掠向那银铠武士头顶上方。 那银铠武士本来已向弦高刺来一剑,这时弦高身形化着一道残影消失在眼前,他显然有些吃惊,就在他吃惊之余,一道银光自他上方闪起,这便是弦高自创的绝技“残虹”。 那银铠武士剑法也是了得,瞬间便收住了刺出的长剑,顺势向上挥动,想要抵挡飞来的银光。 银光突然消失,弦高的身形再次变成一道残影,往银铠武士后方落去,这残影忽虚忽实,让人分辨不清,而那银铠武士挥动的长剑挥了个空,有点收势不住,心中也有些惊慌。 这时银光乍现,向那银铠武士后心闪去,眼见那银铠武士已闪避不及,突然,一道亮光由前至后闪过,接着一声金鸣般的异响在长廊里响起。 原来是那银铠武士的长剑突然以收势不住的姿势,由前方极快地划过一道半圆的弧线,瞬间划到后方,因剑势太快,那怪异的金鸣声便是由剑身破空发出的。 显然这便是那银铠武士的绝技,他应变之快,运劲之稳,也是罕有的剑术高手。 当弦高如虹般的剑光闪向那银铠武士后心时,银铠武士刹那间使出绝技,他的绝技迅疾如雷,厉害无比,无数人都死在他这一剑之下。 虽然他并无把握能够挡住飞来的银光,但这一剑此时使得极妙,既有出其不意之诡,又有如雷似电之威,看似两败俱伤的搏命,实则是他此时身着银铠,倘若挡不住弦高的剑,后心有银铠护着,也不一定会致命,而弦高挨上他这一剑,必定非死即残,倘若弦高撤招,那他的危势便也解除。 就在这一刹那,银光又一次消失,一道残影掠至银铠武士上方,那银光本是以快极迅极的势头刺向银铠武士,如此情形下,竟能突然化成残影,此变化之迅捷怪异,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此时那银铠侍卫的绝技斩空,他完全意想不到,这种力不着点的感觉让他难受至极,他根本料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诡异、如此厉害的剑法。 而此时,一点银光已向他的喉咙飞驰而至,他已无力闪避,霎时长剑穿颈而过。 弦高使绝技“残虹”刺穿了那银铠侍卫的喉咙,落到地上。 这时身后一个侍卫向他刺来一剑,他瞬间无力躲避,顿时被刺中肩头。 这绝技“残虹”使出来时,身法和剑法都要运至巅峰,虽然厉害无比,但需竭尽全力,在使完的那一瞬间,他的力气耗尽,刹那间再难提起一丝劲来,身后那侍卫的一剑,他便无力闪躲了。 那侍卫刺中弦高,便要再刺,这瞬间的空挡,弦高的气力已恢复了少许,他往地上一滚,避开了刺来的长剑,当他滚落到长廊的墙壁上,又深吸了一口气。 那银铠武士显然是众侍卫之首,这时顷刻被杀,一众侍卫大是震惊,当弦高站起身来手持长剑时,侍卫们一时不敢上前。 弦高力气又恢复不少,他忍住肩痛,持剑猛冲,这时侍卫们惊喝着拦截,弦高凌厉的剑势瞬间劈倒前面一人,一下子冲到那破洞前。 第140章 黄雀在后 他迅疾冲进洞口,侍卫们惧怕他凌厉的剑势,一时间不敢跟上。 他翻过一堆杂物向房间外逃去,侍卫们这才追入房间高喊抓人。 这里整个正殿的地形弦高早已摸熟,他跑出房间,又窜入另一个房间。 正殿里房间甚多,他穿来穿去,将身后的侍卫们甩得没了影,不一会来到一处门口,推开门,奔出正殿外。 裴济在正殿里遇刺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整个卢府里还沉浸在一片热闹的景象中,弦高奔出一阵,便听外面吵吵嚷嚷,开始变得混乱起来,显然裴济被杀的消息这才开始传开。 弦高早已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这时在卢府里七弯八拐,穿过一片片的庭院,来到墙边,他纵身一跃,跳上高墙,双手扒住墙头,翻身便落到卢府外。 原本他肩头已经受伤,这时双手用力翻过高墙,左肩一阵剧痛,他忍痛奔跑一阵,躲进一处小巷里。 这时四下寂静,他从身上拿出一块纱布将肩头的伤口绑住,便向城东的那处隐秘之所疾行而去。 那隐秘之所是在城东一处四周长满高大树木的破落庭院里,弦高奔行一阵,出了集市区,来到那隐秘之所前,只见四处无人,屋门紧闭着。 弦高顿时警觉起来,接头人那日说过,任务完成后,会在此处接应他。 可此处并不见车马,如何接应他撤退?他轻轻走到屋门前,持剑将门推开,突然,从屋里闪出一道银光。 他挥剑将银光挡下,又一道银光接着从屋里飞出,他后退数步,避过银光。 从屋里闪出两个人来,那二人蒙着面,眼中透着森然的杀气。 二人一左一右同时弦高刺来,而在此时,弦高耳边便听后方一丝破空之声传来,显然身后的树林间早已埋伏了人。 此刻弦高双目如寒刃,挥动手中长剑向前飞斩而去,迅若电闪的剑锋瞬间便割断了面前二人的喉咙,他的身形已从刺来的两支长剑中间一闪而过。 接着他再一挥剑,只听“珰”地一声响,他的剑正斩在那飞来的东西上。 那东西顿时倒飞而回,弦高这时转过脸,便见那东西是一柄飞刀,飞刀后面有一条长长的铁链。 只见一人挽着铁链的另一头,飞刀霎时飞回他手中,是一把锁镰。 夜色下,树林间又现出一人,手中持着长枪,与那持锁镰的人并肩而立。 躲在屋里准备伏击的两名同伴瞬间便被弦高斩杀,那二人显然很是惊异,全神戒备地望着弦高。 这时弦高轻吐一口气,刚才那二人出手时,他便已察觉出他身后还埋伏着二人,之前他从树林里走过来时,并未察觉有人,显然这二人都是潜伏的高手。 不必细想,他便已知道,这四人定是奉命前来杀他的,而主使者,显然便是那接头人无疑。 他以迅雷之势斩杀二人,便是不想陷入合围之中,这时调歇片刻,身形已迅疾奔出,手中长剑朝那二人劈斩而去。 而这时,那锁镰在那人手中飞舞而出,长枪也从另一人手中直刺而来,这二人都是高手,弦高历经杀场的千锤百炼,瞬间便已瞧出了二人的破绽。 当那锁镰的飞刀已飞到他面前时,他迅疾往右边闪过,而那飞刀竟诡异地拐了个弯,划着弧线从他右前方向他飞刺而来,而那铁链也在他后面形成了大半个包围圈,显然这锁镰不仅能飞刺,也能缠绕。 那飞刀虽然来得诡异突然,看似已避无可避,然而就在此时,弦高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飞刀,脱离了铁链的包围圈。 快极的身形瞬间便冲到那人面前,那人的锁镰终究是长距离的武器,这时弦高突然冲到他近身,他措手不及,弦高的长剑顿时将他的身体斩成两半。 另一人的长枪正配合着那人的锁镰刺向弦高,他以为弦高就算没伤在锁镰的飞刀下,也会被铁链缠住,他这一枪必取其性命。 当他的长枪刺老时,早已失去弦高的身影。 而此时弦高一剑斩杀持锁镰者,身形半转,已转到那持长枪者的身前,他长剑一吐,闪电般刺向那人的胸膛。 就在他的剑锋将要刺进那人胸膛时,突然,他只觉后背发寒,一股凉意透入心头,不用回头,凭着他从残酷杀场中锻炼出的敏锐直觉,他便知道一柄利刃已从后面偷袭而来。 这时他长剑直刺,全部的劲力都爆发在那持枪人的身上,这恰是偷袭的最好时机。 而身后这偷袭之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他身后,好似一只幽暗里的毒蛇,突然给他致命一击,直到利刃近身时才被他发觉,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的身形在几乎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硬生生向旁边移动的寸许,同时手中长剑刺入持枪人的胸膛。 几乎就在同时,从后背的脊骨里传来一阵刺痛,他迅疾拔出长剑,剑势如虹,霎时划向背后偷袭之人。 那人偷袭得手,显然没有料到弦高的剑来势如此之快,瞬间被长剑斩断整个右臂,他的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弦高又挥一剑,霎时那人身首异处。 弦高斩杀了那偷袭之人,又在那持枪之人胸口补上一剑。 片刻之间,他连杀五名高手,转身便奔出树林。 行了一会,便觉后背剧痛,在战场上,他负伤无数,一般的伤,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但这次的伤势,显然非同小可。 那人的剑劲力直透后背,纵然他身上有皮甲护身,也伤及了内脏,若不是他硬生生移动了寸许,躲过了后心的致命伤害,只怕此刻已经没命。 他不得不放慢脚步,躲进树林间,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他除下全身衣服,拿出备好的纱布,将后背的伤口包住,又穿好衣服,向林外行去。 后背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他无法行得太快,不由暗自思量,此时若是赶往“西来居”与韩钰会合,还有数十里的路程,照此情形下去,便是到了天亮,也无法赶回“西来居”。 第141章 逃出高隆城 那裴济身为东虞国最有权势的人,他被刺杀,想必会全城搜查,此时若要找一个既熟悉且又相对安全地方,那只有“东稷学宫”了。 “东稷学宫”在东虞国地位尊崇,里面的老师和学生大多出身名门望族,且有不少裴济的政敌,藏身在里面,未必会有人敢进去搜查。 弦高心中打定主意,便朝着“东稷学宫”的方向行去。 这次的任务行动如此诡秘,想来都觉得有些蹊跷,任务完成后,派人在那隐秘之地伏击于他,显然便是要杀人灭口。 至始至终,那接头人都没告诉他刺杀的目标就是裴济,原来竟是因为如此,那雇主完全不想透露一点风声,当真行事谨密,处心积虑了。 行了一阵,来到一处城郊,弦高拐入一条小径,这条路他和韩钰已踩点过无数次,是前往“东稷学宫”的一条偏僻小道,自从来到“高隆城”,他时时都在计划着可能撤退的路线。 沿着偏僻小道走过去,有一段年久失修荒凉院落,里面杂草丛生,从荒凉院落中穿过去,便能抵达“东稷学宫”。 弦高穿过偏僻小道,走进院落里,在僻静的杂草地里走了一会, 突然,他心头一紧,旁边一处塌了半截的墙角处,似乎有人。 此时弦高身受重伤,行得不快,他不敢轻易冒险,便装作毫无所觉,继续缓缓前行,过了一会,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队长,队长,是我,我在这里!” 声音从那墙角处传来,竟是韩钰,弦高顿时惊喜不已,这时韩钰跑向弦高,欣喜地说道:“队长,我就知道你会走这里,终于给我猜对了。” 弦高轻“唔”了一声,韩钰跑到弦高身边,他刚要说话,突地“咦”了一声,有些焦急地说道:“队长,你受伤了?” 弦高将剑拄地,低声道:“不碍事!” 韩钰赶忙上前扶住弦高,过了片刻,又有些兴奋地道:“见到队长, 我真的太高兴了。我听说那东虞国十一元老卢勘的二公子大婚,我想到之前曾听说过,那卢勘是裴济的妹婿,外甥大婚,那裴济一定会去赴宴,说不定这天队长也要行动,我就想着不如赌上一赌,万一队长遇到危险,指不定会走这条路,没想到真给我赌对了,刚才远远地,看到身形我就觉得是队长您呀。” 弦高听得大感欣慰,韩钰小小年纪,就这般的机敏聪慧,将来必会成为他的得力干将,他四处看了看,顿时道:“马车呢?” 韩钰手指着往远处的荒草丛说道:“队长,马车我藏在那儿呢。” 他说完扶着弦高来到马车边,将弦高扶上马车,接着又道:“我跟阿骨伊说了,如果三日之内不见我,便让他自行离开高隆城。” 韩钰跨上马背,驱马穿过偏僻小道。 这时寂静的夜里,只听远处犬吠不已,人喧马嘶声阵阵传来,韩钰立刻赶马疾奔,朝高隆城的北边飞驰而去。 ※※※ 幽暗的厅堂里,壁上的烛灯发着暗红的光,数个身披长袍的男子,正低着头聆听。 对面有一人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成了凝色,双目威严地扫向众人,口中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人还没抓到么?” 众人不敢抬头,这时其中一个双眼凹陷的男子回道:“大人,目前还没有消息。” 那大人厉声道:“摩禄,枉我一向看重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你怎么会出这种大纰漏,让人跑了?” 那被称作摩禄的男子惶恐道:“大人,这次是小人疏忽了,没想到那个先罗人阿骨图如此厉害,连我们派去的毒刺五人组都失败了,全部被他杀死,这是小人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大人显然有些惊讶,顿了片刻道:“连毒刺都被杀了吗?” 摩禄道:“是的。” 这时另外一个身披长袍的尖脸男子道:“大人,根据卢府里传来的线报,裴济那老贼被一剑穿喉而死,杀人者当时并未被抓住。我们一共派去了九名暗杀者,从卢府里逃出来了四人,有三人已经伏诛,加上在卢府里当场被杀的五人,也就是说,九人中只有这个人被遗漏,让他逃脱了。” 那大人道:“连赤荆子也死了么?” 那尖脸男子道:“大人,赤荆子也死了。” 那大人顿时道:“没想到连赤荆子也失败了,赤荆子没能杀死裴济那贼子,却被一个先罗人杀了,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看来是天助我也!那贼子惹得天怒人怨,是天要亡他!” 他说完接着又向摩禄道:“摩禄,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不要留下活口,但是你呢,竟然让人逃了,这等大事,岂可疏忽,念在你诛杀裴济有功的份上,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一定要把人找到,将这事处理干净,这一次不得有半点疏忽。” 摩禾道:“是,大人。小人……小人本以为以毒刺五人组的本事,足够就能应付他,确实没想到反被他全杀了,是我太低估这个先罗人了,下次他就没这么好运了。” 那大人厉声道:“低估别人,那就是你办事不利!” 摩禾低着头惶恐道:“是,是,大人,这次小人一定不会疏忽。” 这时那尖脸男子又道:“大人,小人这里有个法子,倒可以弥补弥补些遗漏。” 那大人道:“是吗?” 那尖脸男子道:“大人,那赤荆子名气虽大,可是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既然赤荆子已死,咱们就对外散播消息,说裴济是被赤荆子所杀,而那个先罗人,没人知道他是谁,更不会相信是他杀了裴济,以后有人查起来,都会从赤荆子的身上去查,而赤荆子已死,也无从查起。” 那大人道:“嗯,好,就这么办。” ※※※ 迷迷糊糊中,弦高被渐渐发亮的日光刺醒,他睁开眼,慢慢爬起身扶到车窗边,伸出手掀开车帘,晶莹的春辉从天空投下来,映得他心头一阵暖和。 第142章 凶猛的罴兽 韩钰这时也醒了过来,揉揉眼爬起来道:“队长,我去弄点吃的。” 此时马车掩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间,韩钰下了马车,便向远处的一处村庄行去。 为了躲避高隆城中士兵们的追赶,韩钰驾马朝高隆城的北边狂奔,跑了一天两夜,直跑到离高隆城百里开外的地方,二人才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林歇下来。 马车里颠簸不已,弦高受伤颇重,纵然他身体强悍,这连日的颠簸,也有些吃不消,这一觉睡醒,顿觉精神好了不少。 约莫过了两三刻,便见韩钰匆匆跑了回来,向弦高道:“队长,几里外有一队士兵,他们正挨家挨户盘问,看起来应该追我们的追兵。” 弦高面色冷静道:“他们的马奔过来时一定会惊扰我们的马,你去将马嘴套上,如果一会儿他们追到这里,不必慌张,只要马儿不叫,他们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韩钰爬出车厢,拿出马嘴套将乘马套住,又爬进车厢,从怀中掏出几个烧饼,几个番薯,二人分了吃起来。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韩钰道:“队长,他们来了。” 马蹄声渐渐接近,从附近的大道上疾驰而过。 二人吃完东西,眼见那队人马已不见踪影,便驾着马车驰出树林,朝另一条大道奔驰而去。 二人又行一日,这日正午,二人正在大道上缓行,便要找一处地方歇一阵,突听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韩钰不由大惊,叫道:“糟了,队长,有一大队的人马朝着我们这边赶过来了。” 他说着赶马疾奔起来,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过了一会,那大队人马似乎也瞧见了前面的马车,霎时马蹄声如雷鸣,远远地,便见身后尘土飞扬。 韩钰大急,马鞭连连抽动,过了片刻道:“队长,前面有处拐弯,我在那里停下,你先下车,我去将他们引开。” 马车奔到那拐弯处,停了下来,弦高知道此时形势紧急,耽搁不得,他从马车前门钻出,拍了拍韩钰肩头,目光微赤道:“韩钰,你一定给我好好活下来!” 韩钰霎时神色大动,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队长放心,我韩钰可机灵着呢,就凭这些人那可抓不到我。” 弦高下了马车,潜伏到路边的草丛中,韩钰一人赶马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那大队人马已赶至眼前,又朝着前方韩钰奔行的方向疾追过去。 待那大队人马走远,弦高拄着剑往路边的树林深处行去,在野外行了一天,到天黑时找了处洞穴睡了一晚,次日继续朝北边前行。 东虞联合王国的疆域从东到西逾千里,而从南到北不足六百里,北方的边境直抵古琉山,从北边走,是最快能走出东虞国边境的路。 这日快到下午,弦高走出荒野,来到一片松叶林边,他走进松叶林,行了一阵,便听不远处流水潺潺,前边出现一条溪流。 他早已口渴,走到溪水边喝了几口清水,便坐到地上,掏出一个番薯吃起来。 他刚将番薯吃完,突然心头一跳,他抬起头,只见离他约莫五百步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朝溪水边慢慢走来。 那东西长着棕灰色的毛,体型硕大,弦高不禁紧紧地盯着它,那东西也停了下来,硕大的脑袋下,一双眼眼望着弦高,这时突然站直了身,露出巨大的前爪,连弦高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东西身形巨大,看起来几乎和旁边的树木一般高,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站了一会,又弯下身,似乎漫不经心地朝弦高慢慢爬行过来。 它越走越近,弦高渐渐看清,不由心中一震,是罴兽! 他虽从未见过,但却时常听人说起过,这东西长相与熊一般无二,可体型却大了许多,生性凶猛,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民间常常流传有罴吃人的传闻。 若唤作平常,弦高自是不惧,可此时他重伤未愈,行动颇是不便,不免紧张起来。 那罴兽越走越近,走到离弦高不足百步处,又抬起双爪站起身,朝他看了看。 他心中顿时一紧,就在这时,那罴兽突然狂奔起来,庞大的身躯像似一座动起来的小山一般,向他直扑过来。 如此庞大的身躯,行动却矫健异常,朝他奔过来时,连地面都在震动。 他早已历经过无数生死时刻,片刻之间,便冷静下来,那罴兽冲到前面,他忍住身上剧痛,往旁边一闪。 那罴兽对于寻常人来说,行动虽算迅捷,但比起弦高,却要慢上许多。 弦高避开那罴兽的正面猛扑,双手持剑劈向那罴兽的腰间。 剑身一下子没入那罴兽的身上,刹那间,弦高只觉手中的利剑有种钝钝的窒滞感,显然那罴兽皮糙肉厚,防御极高,这一剑只是让它受了轻伤。 只听得一声怒吼,那罴兽负痛嘶叫,露出尖利的獠牙,前爪顺势挥向弦高。 刚才一剑,弦高已运尽了大部分的气力,这时连忙再使剑挡在面前,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拍打在他的剑上,剑身随之一斜,那罴兽的利爪顺势撩在了他的手臂上。 当剑身在那罴兽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歪斜欲飞,几乎把持不住时,弦高心知手中之剑绝不可丢失,他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双手上,紧握住剑柄,身形顿时也失去了重心,随着长剑摔飞出去。 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撕痛感,手臂也一阵辣辣地发痛,那罴兽的利爪已经在他手臂上划开了几道口子。 弦高忍住痛,迅疾站起身。 这时那罴兽露着凶恶的尖牙,朝弦高发出阵阵巨吼。 弦高握紧长剑,他的力气已不剩多少,知道必须要瞅准时机给予这罴兽致命一击,否则缠斗下去,他气力耗尽时,性命必将不保。 巨吼几声之后,那罴兽提起前爪向弦高拍击过来,弦高不退反进,身形前闪,避过了利爪,几乎闪到那罴兽怀里,刹那间便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那罴兽顿时裂着大嘴向他撕咬过来。 第143章 吕家铁骑 此刻正是时机,弦高运尽全力,剑势如白虹,划向那罴兽的大嘴,瞬间便将那罴兽的嘴边两颊割开一大块。 那罴兽负痛尖叫起来,赶紧丢下弦高,撒腿就跑,头也不回地朝松林深处狂奔而去。 弦高力气耗尽,全身也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不敢多作停留,歇了片刻,便拄剑朝前走去。 后背已是湿漉漉的一片,黏糊糊地粘在纱布里,显然后背的伤口已被扯开,鲜血又从伤口处重新溢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脑袋一阵阵地发晕,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一条通往北方边境的要道上,有七骑正沿路飞驰,马上是五男二女七名骑士,当先的一骑身着金黄的铠甲,剑眉须张,一脸的英气。 夕阳西斜,天色已近黄昏,七骑飞驰一阵,当先那金黄铠甲的骑士大声道:“李副尉,离石鼓楼还有多远?” 身后一骑这时道:“二公子,不远了,还有十里路。” 那金黄铠甲的骑士道:“一会儿到了那里,咱们等天黑了,再悄悄上去。” 这时身后一个青年骑士哈哈大笑道:“二哥,你可真是太谨慎了,咱们可都是威名赫赫的吕家铁骑,七人一起出动,对付区区一个盗岐,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那金黄铠甲的骑士道:“这盗岐本领高强,不可大意,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身后一个面容姣好的女骑士咯咯笑道:“俊誉哥说得对,咱们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不能坠了咱吕家铁骑的名头。” 那青年骑士道:“秋荻妹妹,你这话说出来我就不爱听了,我吕成傲什么时候坠过吕家铁骑的名头?” 那女骑士咯咯笑道:“我说成傲哥,上次不知是谁夸下海口,说能在二叔的剑下撑过三十个回合不败,结果连十个回合都没撑到?” 那名叫吕成傲的青年骑士大感窘迫,顿时佯装大笑道:“哈哈哈哈,说出来你们不信,那日是我崴了脚,要不然,别说三十个回合,就是五十个回合都不在话下。” 众人听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七匹骏马在大道上迎风奔驰,不一会,已行出数里远。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又行一会,那金黄铠甲的骑士止住飞奔的骏马,其余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金黄铠甲的骑士朝左右眺望一阵,用手一指山树朦胧的远处,向身后一个面色黝黑,身形健壮的骑士道:“李副尉,那边就是石鼓楼么?” 那李副尉仔细观望一阵,低声道:“是的,二公子。” 他说着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前面,向那金黄铠甲的骑士接着道:“二公子,一会绕到那山岗的背面,从那里悄悄上去,倘若那盗岐真在里面,定难以被察觉。” 那金黄铠甲的骑士也翻身下马,点点头道:“好,李副尉,这一带你熟,由你带路。” 其余五人纷纷下马,牵马跟在那李副尉后面,向路边的荒野行去。 行了一阵,淡淡的暮色下,前方露出一个山头来,那李副尉领着众人远远地向山头背面绕去。 夜色渐渐全黑,七人绕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绕到那山头背面。 山头看起来不高,约莫三十丈左右,背面却像似被刀切了一般,甚是陡峭。 七人拴住乘马,留了一人在原地照看,其余六人沿着峭壁的山石悄悄向上爬去。 六人身手矫健,爬了约莫数刻,便爬上了山岗。 上面长满了野草,夜色下,阴森森地一片静谧,只有不远处孤单地立着一栋约莫两丈高的阁楼,不觉让人生出一丝寒意。 这时那李副尉低声道:“前面就是石鼓楼了。” 原来这山岗上本有一伙山贼据山为盗,后被人剿灭,全部死在山岗上,这里就变成了乱葬岗,平时阴风阵阵,胆小的人经过这附近,通常都会远远地绕开。 六人小心翼翼向那石鼓楼行去,行到一处大石边,六人停住脚步。 那石鼓楼里黑黢黢地,只听得一阵阵寂静的虫鸣。 这时那金黄铠甲的骑士示意六人分散开来,将阁楼团团围住,他一人持剑悄悄向门口行去。 行到门前,他轻轻推开门,偷眼朝里瞧了一会,蹑脚向屋里走去。 他踏进屋刚走到屋中间,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支长剑倏然向他刺来,来势迅疾。 他早有戒备,忙运剑挡住,接着从右边又飞来一道剑光,他心中诧异,连忙急挡,同时向后退避。 显然屋里不止一人,他想退到门外,这时门前一个黑影一闪,一人持剑从他后面劈来,封住了他的去路。 屋外的五人听屋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顿时围上前去,这时便听有人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接着就听嘭地一声响,阁楼的窗户突然裂开,一人从里面飞滚出来。 那人站起身,身上的铠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其余五人连忙围上前,纷纷道:“二哥,你没事吧。” 飞滚出来的那人正是那金黄铠甲的骑士,这时,从屋里也冲出三人来,那金黄铠甲的骑士挥剑一指道:“想不到一向独来独往的盗岐也找了帮手。” 只听那三人里其中一人道:“我呸,谁是盗岐,你才是盗岐呢?” 七人霎时吃了一惊,向那三人仔细看去,纷纷道:“原来是你们!” 三人中刚才说话的那人又道:“真晦气,我们来这里抓盗岐,盗岐没来,却来了你们这群倒霉鬼!” 这时那吕成傲喝道:“我呸,我呸,我们才当真晦气,盗岐没抓到,却在这里遇上你们这群胆小鬼,刚才你们三个人围攻我二哥一人,还有没有一点武德?” 那人道:“可笑,我们以为是盗岐来了,才出的手,哪里知道是你们这群倒霉鬼,就凭他吕俊誉,还配得上我们三人围攻么?我一人足矣。” 第144章 翡红明珠 那金黄铠甲的骑士吕俊誉显然与对方相识,这时嘿嘿地冷笑一声,讥讽道:“耿骁英,你少胡吹大气,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一年前的剑下之辱了么?若不是我爹嘱咐了,不能与你们耿家私斗,我早就想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免得你记不住打。” 那耿骁英顿时有些恼怒,长剑一指,喝道:“那你来打呀,你以为老子怕你了,上次侥幸让你赢了一招,看把你得意的,老子早就想找你算账了。” 吕俊誉见他出言有些不逊,也恼怒起来,说道:“你是谁的老子?就是你老子也没资格跟本公子这么说话。” 耿骁英怒火更盛,骂道:“吕家的小杂碎,你本事就过来打呀,逞什么口舌之能?不过是吕家一个庶出的小子,口气还大得很,真是不要狗脸!” 吕俊誉本就年轻气盛,见他连连口出恶言,长剑顿时一指,怒道:“耿骁英,你又算什么东西,打不过就口出秽言,今日我非要打乱你这张狗嘴不可,就算来日被我爹责罚,挨上几棍子我也不管了。” 他踏步向前,摆出架势,同行五人急忙上前劝阻。 这时山岗上不远处又行来四人,其中一人身形中长,面目看起来有些和善,年纪也不大,只是看起来比其他人稍稍年长一些。 那人站出来向吕俊誉等人抱拳道:“原来是俊誉兄,我们在旁边埋伏了半天,还以为是盗岐来了呢!真是巧了,咱们又见面了。” 吕俊誉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抱了抱拳,说道:“骁义兄,你弟弟辱骂于我,今日我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若是骁义兄要偏袒护短,我吕俊誉一并讨教。” 那人眯着眼睛笑起来道:“俊誉兄严重了,我们耿家与你们吕家一向和睦,家父也严令耿家子弟不得与吕家私斗,这个规矩我可不敢坏。我这四弟从小就莽撞,常常口不择言,今天言语冲撞了俊誉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管教好,今日我耿骁义就代四弟向俊誉兄赔礼道歉了。” 吕俊誉听了也不好再发作,向那耿骁义道:“既然骁义兄这么说了,今日就暂且放过他。” 耿骁义这时抱了抱拳,哈哈笑道:“多谢俊誉兄,俊誉兄心胸宽广,骁义佩服至极。” 说着又道:“那盗岐狡猾得狠,倘若当真来过,怕是早就躲在暗处观察,我们这么一闹,他是更加不会出来了,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大用,那我们今日就此别过。” 吕俊誉也抱了抱拳,耿骁义又道:“俊誉兄一会在哪里落脚?” 吕俊誉道:“我们去碣北镇落脚。” 他话音刚落,那耿骁英顿时哂笑道:“你们去碣北镇落脚,那我们就不去碣北镇了,我可不想再和一群倒霉鬼碰到一起,晦气!” 显然他心中还余气未消,吕俊誉等六人听了个个怒目而视, 耿骁义连忙堆笑道:“告辞告辞。” 一行七人匆匆往山下行去。 此时夜色已深,六人商量一阵,也觉今日难有收获,便从后山的峭壁上攀下山岗,七人在山下汇合,一齐乘马向北奔去。 碣北镇是位于东虞国北边的一个边陲小镇,因地处由南到北的要道之间,镇上颇有些繁华,七人找了间旅馆住下来。 次日七人醒来,便拿着盗岐的画像在镇上四处打听。 七人的穿着一望便知是贵族子弟,镇上的人们见他们出手大方,纷纷围上来,不久便有一个猎户装扮的人端着画像仔细看来看去,说道:“这个人有些面熟,我见过。” 七人闻言大喜,忙问其行踪,那猎人道:“前日我去山上打猎,刚好见过这人,往西北的松叶林方向去了。” 那人又详细述说了那松叶林的位置,吕俊誉拿出些钱币赏给那猎人,便要朝松叶林的方向寻去,那猎人叫住众人,叮嘱道:“那松叶林危险,有罴兽出没,凶猛得狠,三个月前有两只罴兽差点将半个村子的人都吃光了。” 七人自是不惧,道了声谢,便向西北的方向行去。 原来这七人都是东虞国吕氏一族的子弟,吕家是有名的将门世家,族中将帅辈出,与耿家、东闾家、和风胡家并称东虞国四大将门世家。 两个月前,高隆城里出了一桩轰动全城的大案,东虞国王宫内务总管伯乙有一枚珠宝被盗了,这珠宝非同一般,名叫“翡红明珠”,据说珠如其名,其色泽如明艳的火雾,美轮美奂,而且与一般易碎的珠宝大不相同,其质地特异,不惧刀枪水火,似软实坚,其色之美艳,更是冠绝天下,伯乙非常喜欢。 盗窃者是东虞国有名的独行大盗,名叫盗岐,传说他能飞檐走壁,善用刀枪剑戟,本领十分高强。 一日夜里,盗岐潜入伯乙府上,将“翡红明珠”偷走,伯乙大怒,调动高隆城中所有的禁卫军,追查此事,而那盗岐却像似消失了一般,直到两个月后才在高隆城外发现其行迹。 若说那第二元老裴济是东虞国最有权势的公卿大臣,那伯乙就是仅次于裴济的东虞国第二号人物,他与裴济一样有拥立国王之功,掌管着王宫中一切内务,因与裴济同党,又是国王近侍,各级官员的任免他都能置喙一二,在东虞国内可谓是呼风唤雨,权倾朝野。 自从伯乙丢失了“翡红明珠”之后,连续数日茶不思饭不想,高隆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伯乙大人每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而出了高隆城,禁卫军也力所不及。 吕家和耿家一向与伯乙走得很近,而禁卫军中正有个禁军右校尉的空缺,吕家和耿家的年轻子弟们都瞅上了这个空缺,于是两家各派出一支飞骑小队,去追捕盗岐。 倘若谁家能抓住盗岐,追回“翡红明珠”,必然能讨得伯乙欢心,那这禁军右校尉的职缺也必将是他家的囊中之物。 第145章 蓦然相逢 吕家这支七人的小分队由吕俊誉领队,吕家铁骑中两名经验老道的副尉李奇和杨元步辅佐,吕成傲是其五弟。 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名叫吕飞,是吕俊誉的堂弟。 另外两名女子其中一个名叫韦秋荻,是其表妹,从小便在吕家跟随吕俊誉的父亲吕赫庭学习弓马骑射,另一个名叫吕方茹,是其堂妹,七人都是吕家铁骑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七人行了许久,这日快到下午,来到一片松林间,突听远处传来一阵震撼山林的巨吼声,似乎是有野兽正在搏斗,七人吃了一惊,片刻之后那巨吼声变成哀嚎,渐渐远去。 七人好奇心起,小心翼翼向巨吼声的方向寻去,便见前方出现一条溪流。 七人顺着溪流继续向前,走了一阵,便听一直在四处观望的吕方茹指着前方的松林间惊异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松林间树木不疏也不密,一株株地矗立着,只见地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卧伏着。 七人渐渐走近,这才看了个清楚,原来是个人! 只见那人侧躺在地上,一柄长剑散落在旁边,左手臂衣衫破烂,血迹斑斑,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显然尚有气在。 那吕成傲见状顿时脸上一喜,说道:“莫非是那盗岐?若要是他咱们可就赚大了。” 吕方茹白了他一眼,说道:“五哥,你倒是想得挺美。” 她说着走上前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只见那人披头散发,嘴唇泛白,看起来似乎年纪不大,但奇怪的是额头上有几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风霜,像似刻在玉雕上的雕刻一般,这时双眼紧闭,双眉如剑,有种说不出的刚毅英武。 她不由心中一动,口中却道:“五哥,你可要失望了,不是盗岐,这人应该是刚才与山里的野兽搏斗受了伤。” 吕成傲似乎大失所望,嚷嚷道:“这么大的松叶林,那盗岐要是躲在里面十天半月不出来,要如何才能找得到?” 韦秋荻这时也皱了皱眉头,再见吕成傲一脸泄气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顿时戏谑道:“成傲哥哥,出发前你还信心满满,说要亲手将那盗岐捉拿,这么快你就要泄气啦?” 吕成傲显然早已习惯了她的揶揄打趣,嘻嘻笑道:“我这哪里是泄气?我这叫思虑周到,事先就把困难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心里好有个底,你懂不懂啊?” 韦秋荻“呸”了一声道:“谁还不知道呢?” 众人便要继续前行,这时吕方茹指着地上那人道:“这人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野兽,这样放着不管,怕是要被野兽吃了。” 吕俊誉一心想要捉拿盗岐,听吕方茹这么一说,不由皱眉道:“七妹,抓盗岐要紧,这人受了伤,在这山野之中只怕是个累赘。” 吕方茹抿了抿嘴,说道:“二哥,如果那盗岐藏身在这山林里,要抓捕他也不怕多耽搁这一时,我看这人躺在这里有些可怜,这也是一条人命,既然让我们遇到了,不救实在可惜。” 韦秋荻这时也走到那人跟前仔细端详了一眼,说道:“俊誉哥,刚才听那野兽的吼声,多半就是罴兽,这人能够力敌罴兽活下来,多半也是个悍勇之士,要是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实在有些可惜。” 吕俊誉迟疑片刻,想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道:“七妹,既然你想要救他,那路上就由你来照看了。” 吕方茹顿时高兴地点了点头,将那人扶上马背,七人牵着乘马,一边沿途搜寻,一边朝着松林深处行去。 这一日到了傍晚,七人也未再搜寻到半点生人的痕迹,眼见暮色临近,便沿着一处山脚查探,终于找到一处宽阔的石洞。 七人大喜,在石洞里生起一摊火,拿出备好的面饼吃起来,这时便听吕方茹“咦”了一声,向众人道:“他醒了!” 只见那人躺在火堆边,身子轻轻转动,口中干咳了几声,微微睁着眼。 吕方茹连忙走到那人身边,轻声道:“你醒啦?” 那人眼神木然,似乎刚刚转动身子扯动了伤口,这时眉头微蹙,低声呻吟了一声,随即又木然地合上了双眼。 吕方茹低身看了看,说道:“看起来这人伤得不轻呀。” 她拿出随身的水壶,给那人喂了几口水,过了一会,那人再次醒来,吕方茹欣喜道:“你终于醒啦!” 那人定定地看着吕方茹,没有说话,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吕方茹又拿出一块面饼,掰成一片一片,喂到那人嘴里,又给他咕了几口水,那人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睛里也恢复了些神采。 吕方茹不由大感欣慰,这时便听吕成傲嚷嚷道:“哎呀,七妹,这可不像你,你对我可是从来都没这么细心过。” 吕方茹脸上微微一红,好在火光下也没人看得清,她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你若是伤成这样,就可知道我细不细心了。” 正说着间,那人撑着手臂坐起身,又摸了摸似乎有些昏沉的头,双眼向四处扫去,就在这刹那间,众人只觉,那人的眼神好似闪电一般划过,令所有人都没来由地心神一抖。 这只是微微的一瞬间,那人的眼神便已收回,双眼又恢复了懵然的神态,直让人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似他的眼珠从来都未曾转动过一般。 七人都有些吃惊,不由纷纷再向他看去,但见他神情木然痴呆,顿觉刚才只是错觉而已。 这受伤之人便是弦高了,弦高昏睡了半天,又被吕方茹喂了些面饼和清水,精神恢复了不少,他背后的剑伤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身体微微转动时,仍能感受到阵阵发痛。 他因失血过多而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便已感觉有人将他救走,这时清醒过来,便已知旁边这个身着青色铠甲、英武中还透着一股恬静之气的年轻女子,正是救他的人。 火堆边的这七人,全都身着精良的铠甲,显然不是一般人。 弦高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行动颇是不便,心中正自思量接下来的打算,这时那吕成傲叫道:“喂,那个,你,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第146章 伤势渐复 弦高恍若未闻,吕成傲见状道:“原来是个傻子,七妹,你看,这人痴痴呆呆的,连话也不会说,你可白救咯。” 吕方茹剜了他一眼道:“五哥,别人只是受伤过重,神志还未清醒,好端端的,你又诅咒别人作甚么!” 吕成傲嘻嘻笑道:“我是怕你救了人,好心没好报,这还不是为你着想么!” 正嬉笑间,突听一阵人喧马嘶的嘈杂声从外面传来,嘈杂声渐渐接近,显然有一队人马朝石洞这边行来。 这里地处荒野,竟也能遇到其他人,众人都有些诧异,过了一会便听一人高声道:“你去给我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占用本少爷的地方?” 一人在洞口露出一个头来,朝洞里的众人瞄了几眼,随即现出身。 那人身形矮小,一双三角眼贼溜溜地看向众人,手一指,口中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山洞是专门给咱们卫少爷用的,你们还不赶紧滚出去。” 石洞里的吕氏子弟们听完均是眉头一皱,吕俊誉这时双眉竖起,冷冷地看向那人。 那人吓了一跳,转身跑出洞口,便听那人的声音响起来道:“少爷,里面几个看起来都是硬茬子,不好惹呀。” 接着又听先前那人的声音骂道:“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开,话都没说几句你就怕了?” 只见一群人哗啦啦地涌到洞口来,当中一人高头大个,一群人簇拥着他,看起来年纪甚轻,却一脸横肉,一望便知是个性情暴躁之人。 那人大喇喇地看向洞中众人,眉眼一横道:“看见本少爷来了,还不识相点,赶紧滚,这是本少爷的地盘!” 吕俊誉心中早已怒极,他出身将门世家,身份尊贵,寻常人见了莫不恭敬有加,想不到竟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跋扈,他沉着声道:“这里山野之地,凭什么说是你的?” 那人顿时一愣,随即道:“好大的狗胆,你也不问问我卫莽是什么人,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这里所有的山,都是本少爷的猎场。” 吕俊誉嘿嘿冷笑道:“我就不走,你又能怎样?” 那卫莽鼓着眼狠狠地望向吕俊誉,他手下一众人持刀带剑,一股气势也足以吓得寻常人屁滚尿流,这时见吕俊誉神色丝毫不惧,竟还直盯盯地对望,浑不似寻常乡民见到他害怕的样子,不由大怒道:“你是卵子长多了,胆都肥到脑里去了吧,也不看看本少爷是谁!” 他嘴里骂骂咧咧,向左右的手下道:“你们去给我把他抓起来,本少爷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驴踢。” 他话音刚落,只见身后一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少爷息怒,您看他们的穿着,怕是来头不小。” 那卫莽怒道:“有多大来头,有我卫莽大吗?” 那人赶紧道:“没有没有,卫莽少爷自是天下第一大。” 卫莽怒气冲冲,他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哪容得下别人当面顶撞,这时口中道:“你们还不快去将他拿下。” 他左右的手下站出来数人,手中持着刀剑向吕俊誉逼近。 吕氏七人也纷纷站起身,这时只听那副尉杨元步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乡巴佬,不知死活,敢犯我吕家铁骑?” 口中说着人已冲出,一下子闪到那数人面前,只见刀光闪烁,一阵叮叮当当地脆响,那数人歪歪斜斜,俱抚着身咿咿呀呀地叫痛起来,显然都被杨元步所伤。 卫莽见状,顿时脸色大变,手一扬道:“你们都给我上啊。” 他话音还未落,吕俊誉等数人已手持刀剑冲了过去。 卫莽的手下约莫二十来人,见对方气势汹涌,一时竟不敢上前。 刚才杨元步一下子劈伤数人,勇猛的气势让卫莽一方士气大挫,心中生出胆怯来,这时与吕家七人刚一接触,便溃败而退,那卫莽见状吓得赶紧调头就跑。 吕俊誉等人追出洞口,那群人已四散逃开,那卫莽更是跳上马背逃出老远。 吕俊誉出了口心头恶气,也不想再追,停住脚步道:“原来只是一群银杆蜡枪头的废物,这么不经打。” 众人回到石洞里,经这一闹,也提高了警惕,睡觉时留一人在洞口轮班值守,次日直到天色大亮,众人才出发继续搜寻那盗岐的踪迹。 广阔的松叶林似乎无边无际,吕家七人搜寻了数天,所备的食物已吃了大半,依然未能寻到那盗岐的踪迹。 七人商量一阵,决定暂停搜寻,先去最近的市集上多备些粮食,顺道再打听打听,看那盗岐是否已在外面露过面。 这数日间,弦高的伤势也好转了不少,他累年征战沙场,冲锋陷阵,身上受伤无数,身体本就硬朗强悍,此时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缓慢行走时,身上已不再有发痛的感觉。 七人带着弦高走出松叶林,这日下午来到一处集镇,找了间客栈休息起来。 吕方茹也为弦高单独安排了一间客房,这几日她一直悉心照料,眼见他伤势一天天好转,心中也是欣喜不已。 这日,集镇的酒楼里,吕氏七人叫了一桌的饭菜,正食指大动地吃着,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响起,吕俊誉等人不禁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集镇外一队人马朝集镇飞驰而来。 到了集镇里,马蹄声渐渐放缓,那队人马顺着街边行来。 众人仔细看去,只听吕成傲惊讶地说道:“咦,那不是宁武卫的东闾郗吗?他怎么没在高隆城里,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韦秋荻这时也道:“难道他也是为了追捕盗岐而来?” 吕成傲不禁叫道:“糟了,他要是也为追捕盗岐而来,那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吕俊誉听着蹙了蹙眉,随即疑惑道:“只看他带着的这大队的人马,不像是专门为了那盗岐而来。” 第147章 芳心欲动 这时副尉李奇道:“二公子说的是,宁武卫的职责向来只守卫高隆城,若只是为了抓捕盗岐,他恐怕也带不了这么多的禁军大张旗鼓地出城,而且东闾郗已经是助军左校尉,犯不着再与咱们吕家和耿家争这右校尉的职缺,助军左校尉与右校尉只差了半级,以他们东闾家的名望,要升上去还是很容易的。” 外面马蹄声歇止,吕家七人继续吃起饭来,过了一会,便听楼梯间咚咚咚地一阵响,片刻间,酒楼上行来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吕家七人不禁看过去,只见那三人披麟带甲,一脸风尘,这时吕俊誉站起身来,朝其中一人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东闾兄,好久不见了。” 那人显然有些惊讶,也站起身抱拳道:“竟然是吕兄,你们……哦,早听说你们追捕盗岐去了,原来追到在这里来了。” 吕俊誉道:“那盗岐狡猾得很,我们追了好些日,依然还没将他抓住。东闾兄,你怎么没在守备王城,却跑到这穷乡僻野里来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高隆城里发生大事了。” 吕俊誉奇道:“什么大事?” 那人道:“元老院的裴济大人死了。” 吕家七人皆是一惊,吕俊誉连忙问道:“裴大人怎么死了?” 那人道:“被刺客行刺所杀,连耿罗大人也死了,耿罗大人为保护裴济大人被一剑穿喉而死。” 众人大惊,那耿罗剑法超群,乃是东虞国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号称禁军第一勇士,整个东虞国中,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吕俊誉只觉不可思议,不禁道:“连耿罗大人也死了么?是什么人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能杀死裴济大人和耿罗大人?” 那人道:“赤荆子你们听说过吗?” 副尉李奇这时惊讶道:“是传说中那个号称天下间最神秘、最可怕的刺客赤荆子吗?” 那人道:“就是他,一直都传说他是当今天下第一刺客,但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李奇道:“这赤荆子的传闻我也听说过,很久以前,他就曾是‘暗影军团’的‘五影柱’之一,因为与首领厌摩不和,于是退出了‘暗影军团’,自己建立了一个神秘的刺客组织,游走在各国之间,专门接手一些难度极大的暗杀任务,其它且不说,‘暗影军团’的名头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他作为曾经的‘五影柱’之一,本事必定是极高的。” 那人道:“无论他个人的本事如何之高,但是能在众军之中将裴大人和耿大人刺杀,还是令人难以想象!” 他说着不禁摇了摇头,在东虞国,裴济是第一权臣,他身为元老院第二元老,受封护国公,又是禁军大统领,整个王城的禁军几乎变成了他的私兵,在高隆城中,人们都只知有裴济,不知有国王。 高隆城里早有流言有人要对裴济不利,所以裴济身边守卫森严,出入都挑选了大队的禁军高手保护,如此戒备之下,还能被刺杀,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吕俊誉这时道:“前几日我还见过耿家子弟几人在追捕盗岐,只怕他们还不知道呢,他们耿家的第一高手耿罗耿大人已经殒命了。” 那人也叹了口气,吕俊誉这时接着道:“东闾兄,那这赤荆子你们追查得怎么样了?” 那人道:“前几日我们差点就抓住他了,最后还是给他逃掉,据侦查到的线索来看,这赤荆子应是往北边逃了,看样子是准备逃到古琉山里去了,如果逃到古琉山,那就更难抓了。” 吕俊誉道:“我看东闾兄手下精锐尽出,那赤荆子又算得了什么,东闾兄一定会马到功成。” 那人哈哈一笑,抱拳道:“但愿如此。” 吕家七人这时已经吃完,便向那人告辞,吕方茹将剩余的饭菜打包了一大份,装到一个干净的大碗里,韦秋荻见状凑上前来戏笑道:“方茹妹妹,你想得真周到哇,是带给他的么?” 吕方茹脸上微微一红,口中呢喃道:“秋荻姐姐,你尽来取笑我,我想他这一天都没吃过饭,看他可怜才给他带点饭。” 韦秋荻眨了眨眼道:“带点饭?这么大个碗,这可不是一点点哟!” 吕方茹脸色更加羞红,不禁道:“秋荻姐姐,你要再取笑我,我可不客气咯。” 韦秋荻笑嘻嘻道:“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说出来让我听听。” 吕方茹道:“那日……那日,你还悄悄给我说,那耿家的耿纪云长得还蛮俊俏的,你还想……” 她话还未说完,韦秋荻已伸出手挠向她的腋窝,嘴里咯咯笑道:“让你说……” 吕方茹连忙跳开,说道:“谁让你先取笑我的!” 二人嬉嬉笑笑闹成一团,吕家其余的五人已走下楼梯,这时吕成傲道:“七妹,秋荻妹妹,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干嘛呢?还不快走。” 二人齐声道:“要你管!” 玩闹片刻,吕方茹拿起装好饭菜的碗筷下了楼,来到弦高所住的客房。 她敲了敲门,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弦高目光痴定地坐在床头,窗户大开着,一缕阳光洒在他脸上,泛起一片晶莹的绮辉。 刹那间吕方茹芳心大动,脸上不由涌起一阵红晕,好在她见弦高神色痴愣,心中稍安,过了片刻,走到床边坐下,揭开碗盖自言自语道:“我给你带了些牛肉和小菜,很好吃的。” 弦高痴定的眼神突然动了一下,口中道:“谢谢。” 吕方茹心头一下子扑扑直跳,这是弦高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些日一直都是吕方茹照料弦高吃饭,苏醒时,弦高总是一副痴愣的模样,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吕方茹只觉有些可惜,还以为他或许当真有些痴呆,这时见他突然开口说话,刹那间欣喜万分,顿觉这些日的照料没有白费。 吕方茹欣喜一阵,突然想起刚进门时,他刹那间的模样让她芳心大动,神色失态,暗想自己的心思也不知是否被他发现,脸上不由又是一红。 第148章 混世小魔王 弦高道完谢,自己拿起碗筷吃起来,吕方茹看在眼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不一会,弦高便将饭菜一扫而光。 自那日受伤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动手吃饭,那后背的一剑伤及内脏,加之重伤之下又与那罴兽搏命,使得内伤尤重,差点要了他的命。 寻常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少不得也要修养百日才能恢复,而他经过这数日的修养,体内的伤势竟神奇地伤愈了大半。 自那日被吕方茹所救之后,他便打定主意,暂时栖身在这吕氏子弟当中,他心智坚韧,一旦作下决定,便不再费心思虑此事。 因为行动不便,无所事事,每日弦高不是睡觉,便是被吕方茹喂着吃饭,像这样难得动弹的情形实在少之又少,从前的时候,他不是在练兵征战,执行任务,就是在精研剑术,琢磨杀人之技。 他本就不喜多言,如此情形下更不愿说话让人起疑,于是百无聊赖中,便试着将心思放空,放松全身,均匀调整呼吸,将整个身心置于一片宁静之中。 如此这般数日,他便发现,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他的心境变得清澈安宁,神不外露,体内的伤势竟也好得出乎意料地快。 而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便像似痴呆一般。 这一日,他正心神放松,进入静修之中,突然,他身上涌起一股莫名的愉悦感,在这刹那间,他似乎便觉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无比,四周的景象好似一幅生动的画卷一般,空中每一粒灰尘的飘荡,周围每一丝细碎的声音,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浮动的空气好似流水一般,轻抚着他全身的肌肤。 就在此时,吕方茹推门而入,他的静修被扰,心神顿时也恢复如常,刹那间只觉精神大好,不由向吕方茹道了一声谢。 弦高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听吕成傲在门外催促道:“七妹,收拾下快上路咯。” 吕方茹道:“知道啦。” 当吕方茹搀扶着弦高走到门外时,吕成傲见状有些不满地说道:“七妹,你咋还带着他呢?咱们吕氏子弟,出身高贵,你看他这穿着和样貌,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出身,最好与咱们少些瓜葛,而且他来历不明,本就与咱们素不相识,你救了他,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就将他随便放在集镇上算了。” 吕方茹道:“我看他伤得不轻,连自个吃饭都成问题,就这样丢下他,只怕他也难以活命,既然救人就救到底嘛,现在放下他,如果死了就太可惜了。” 吕方茹说完,脸上微微一红,吕成傲却道:“咱们要追踪盗岐,这人痴痴呆呆的,一路上只会碍手碍脚,你带着他,这样多不方便。” 吕方茹自是不愿丢下弦高,于是道:“你也知道他痴痴呆呆的,伤还没好,就这样丢下他,他活得了么?我就带着他了,也不会耽误多少。” 吕氏其余人也纷纷来劝,吕成傲更不依了,说道:“他若一直痴痴呆呆,你便一直带着他么?” 吕方茹眉头紧皱道:“我一个人照顾得来,不用你管。” 吕成傲知道拗不过她,便无可奈何道:“好好好,你愿意带着就带着,路上若是嫌麻烦,你可别怨谁。” 吕氏七人已在集镇上修整了一日,买好了够数日用的干粮。 经过商议,七人决定先打听一阵,看看附近是否有人见过那盗岐的行踪,再作决定,倘若打听不到,便再次向松叶林出发,搜寻那些还未踏足的地方。 七人带着弦高沿途打听盗岐的消息,这日行了一阵路,来到一个叫渔固的地方,便见人烟稠密,四处都是村庄,只是沿途所见的女子全都蒙着面。 七人只觉奇怪,于是上前询问,那些蒙面的女子们立刻害怕地跑开,不敢多说一句。 这时有个老农见七人打听,顿时走上前来,看着韦秋荻和吕方茹二人,言辞郑重地道:“两位姑娘,你们可要小心了,最好把脸蒙起来,若不然,恐怕会惹上大麻烦。” 七人更觉奇怪,韦秋荻也不禁奇道:“这位老丈,为何这么说?” 那老农叹了口气道:“唉!各位有所不知,在咱们渔固,有一个高门大族叫作卫家,是这里的领主,世代驻守渔固,可是十几年前,卫家生了一个独子名叫卫莽,从小就顽劣不堪,四处偷鸡摸狗,践踏良田,乡邻们被他祸害得不得了,见到他就像见到瘟神一样,可是他是卫家的公子,没人敢管,这倒也罢了,可是这些年这小瘟神长大了,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恶劣了,在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只要他看不顺眼,就将人殴打一番,无缘无故被他打死打伤的乡亲,就有好些人。要是谁家的姑娘被他看上了,非给他抢回去糟蹋了清白不可,他是卫家的公子,若要是正正经经地纳了人家为妾,倒也算桩美事,可是他糟蹋了人家姑娘,就丢下不管,这些年前前后后就糟蹋了几十个姑娘,但是卫家权势大,人们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哪家的姑娘出门,都得将脸蒙上,生怕被那小魔王看上,抓过去污了清白。” 七人听得气愤不已,吕俊誉更是忍不住道:“如此胡作非为,就没人能管一管他么?” 那老农道:“唉!卫家是渔固的第一大世家,那小魔王动辄伤人性命,哪里有人敢管呀?” 吕俊誉愤愤不平道:“什么第一大世家,如此欺负人?若不是有事在身,我吕俊誉倒要管上一管。” 那老农道:“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卫家的厉害,我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免得给这两位姑娘惹上祸端。” 七人自是不惧,吕家是东虞国四大将门世家之一,吕家子弟从小见多识广,这些地方豪强他们哪里看得上眼,这时韦秋荻道:“多谢老丈良言相告,老人家不必担心,倘若当真遇上了,倒要让他瞧瞧本姑娘的厉害,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小魔王!” 第149章 横行霸道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走停停,行了十多里,来到一处庄园前,那庄园甚是阔气,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众人眼见天色渐晚,便想要在此地借宿一晚。 吕俊誉行出来走到那庄园的门前,上前敲了敲门,庄园里走出一个人来,眼见众人俱是一身精甲,脸色顿时有些惊惶,战战兢兢地向众人道:“诸位……诸位大爷,有事么?” 那人一身管家的装扮,见到众人显然有些害怕,吕俊誉顿时抱拳道:“打扰了,我们从高隆城而来,是高隆城的吕家子弟,今日恰巧路过此处,因为天色晚了,想来贵庄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那管家听了向众人仔细看去,脸色顿时缓下来,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诸位请稍候,我去问问我家主人。” 那管家转身走回庄园里,过了一会,便见那管家带着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向众人行来。 那中年男子脸有忧色,这时见了众人抱了抱拳道:“听说诸位从王城而来,想在寒舍借宿一宿?” 吕俊誉也抱拳道:“正是。” 中年男子手臂摆起,说道:“诸位请,舍下正好有几间空房,只要诸位不嫌寒舍鄙陋,住下便是。” 吕俊誉道了一声谢,众人牵着乘马走进庄园。 那中年男子一边走一边道:“鄙人姓胡,名叫宗其,是这里的庄主,我瞧诸位穿着不凡,一看就是英姿勃勃的少年英雄,诸位从王城远道而来,到渔固为了做什么呢?” 吕俊誉道:“我们是为追捕一个名叫盗岐的独行大盗,途径此地。” 他说着拿出一幅画着盗岐画像的手卷,那胡宗其仔细看了看,摇摇头道:“没见过。” 他说完接着又道:“诸位少年英雄追捕盗贼,想必辛苦得很,我屋里有些好茶,正好可解乏累,诸位不如随我一同去客厅泡上几杯茶,喝上几口,解一解乏。” 众人见那胡宗其盛情相邀,便也答应下来。 胡宗其命仆人将吕氏众人的乘马带进马厩,又腾出几间空房打扫一番,留下弦高独自在房间休息,其余七人则被邀至庄园的大厅里。 吕氏七人见这庄园虽然阔气,但庄园里上上下下个个均面有忧色,不禁大感奇怪。 大厅里,吕俊誉忍不住向胡宗其道:“胡庄主,冒昧问一下,为何贵庄看起来个个都忧心忡忡,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 胡宗其大叹一口气,摆摆手道:“唉,此事事关我胡某的颜面,说出来只会让人看不起,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众人更觉奇怪,吕俊誉顿时道:“胡庄主如此好客,我们吕家子弟都记在心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胡庄主尽管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够帮上一二。” 胡宗其又叹一口气道:“唉,此事说起来,跟我们渔固的一家大户有关,诸位可曾听说过我们这里有个卫家么?” 吕俊誉道:“我们一路走过来,倒是听说过一些。” 胡宗其道:“那卫家是我们渔固的名门望族,卫家家主卫琨生了个独子名叫卫莽,这卫莽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到处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没人敢惹。我们胡家在渔固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从前呢,我们胡家对卫家可是敬重得很,从来没有半分怠慢过,可这卫莽完全不顾我们两家从前的交情,每次见到我,都把我当下人一般使唤,这我胡某人也忍了,可是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我有个小妾叫蓝姬,生得美貌,非要来我府上瞧一瞧。” 说到这里,那胡宗其竟掩面抽泣起来,呜咽自语道:“那卫莽是什么样的人呀?我心爱的蓝姬若是被他看上了,哪还能落得好下场?” 这胡家庄园甚是阔气,里面家丁也不少,在本地应是一家很有名望的大户,没想到竟被欺负至此,吕俊誉不禁道:“一路上就听过说那卫莽的恶名,胡庄主,你们就这么怕他么?若是不理他,他又能如何?” 那胡宗其道:“不敢不理呀,那卫莽蛮不讲理,要是不理他,只怕我们整个胡家都要被他给拆了,我们胡家势单力薄,比不过卫家,实在惹不起。” 吕俊誉听得心头火气,忍不住道:“如此横行霸道,那还得了,胡庄主,莫要怕,那卫莽什么时候来,我吕俊誉倒要看看,那卫家凭什么敢如此横行霸道?” 胡宗其连忙道:“吕公子,多谢你的好意,胡某也只是吐吐苦水,那卫莽你们千万不要惹,你们都是外地人,不知那卫家的厉害,他们卫家在渔固一手遮天,光家兵就有上百人,手下还有几员猛将,其中有一人名叫袁岳,在我们这里大大有名,长得高大魁梧,手使一柄长枪,这十里八乡的,没人是他的敌手。” 吕俊誉冷哼一声道:“一个小小的卫家,我们吕氏子弟还没有放在眼里,那卫莽什么时候来?我倒要见识见识!” 胡宗其道:“他明日就来。” 吕俊誉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一日。” 胡宗其设宴将众人盛情款待了一番,又命人将空房重新作了一番布置, 这胡家显然颇是富庶,便是这腾出的空房,也要比寻常的客栈住得舒适许多。 众人好好睡了一晚,次日醒来,庄园里上上下下都忐忑不安,吕氏七人却是好整以暇。 这日正午,庄园外一阵吵嚷,便听脚步声踏过门槛,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头大个、满脸横肉的青年走进庄园。 那青年扯着嗓子大声道:“胡宗其,本少爷来看你的蓝姬来了。” 胡宗其慌不趔趄地出门迎上去,屋里的吕氏七人知道定是那卫莽来了,便若无其事从屋里走出来,来到马厩牵出乘马,装作漫不经心一般,一边拍打马背驱赶蝇虫,一边缓缓向庄园门口行去。 第150章 见色起意 那青年正居高临下对着胡宗其大声呼喝,吕俊誉懒洋洋朝胡宗其拱拱手道:“感谢胡庄主的款待,我们走啦。” 说完继续缓缓前行,那青年见吕氏众人满不在乎地从身边经过,顿时有些恼火,向吕氏众人喝道:“你们是谁?给我站住。” 胡宗其哈着腰道:“他们是从高隆城来的旅客,来寒舍只是借宿一晚。” 那青年道:“你闭嘴,没问你。” 胡宗其顿时不敢吱声,吕氏七人却像似恍若未闻一般,继续缓行,那青年眉眼一横,向吕氏七人喝道:“哪里来的些不长眼的瘪犊子,本少爷问你话呢,没听见吗?” 吕氏七人这时纷纷看向他,他们已经认出来,这青年他们见过,就是那日夜晚在松叶林的山洞中,那个行为霸道,自称卫莽,后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的那人。 当时七人并未仔细留意他的姓名,此时再联想到这两日的见闻,这青年必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卫莽无疑。 那晚火光恍惚,这卫莽显然也没能认出七人来。 卫莽见七人眼神里满不在乎,一时大为火光,瞪着眼向七人一个个看过去,正要发怒时,突然脸上转怒为喜,口中道:“这两个妞儿还不错,今日正好让我快活快活。” 他的眼神赤裸裸地在韦秋荻和吕方茹两人身上来回游移,丝毫不加掩饰,显然就是个惯犯。 这卫莽果然如传闻一般恶行累累,二人顿时怒火中烧,韦秋荻娇喝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本小姐挖了你的眼睛!” 卫莽听罢咧着嘴嘿嘿笑起来,舔了舔嘴唇道:“越烈的女人越得劲,本少爷就是喜欢你这股劲,今日晚上就让你尝尝本少爷的厉害。” 吕氏七人这时已牵着马走到门口,七人快步行出庄园,卫莽顿时向左右手下急道:“把这两个妞儿给我抓回来,别让她们跑了。” 一伙人冲出庄园,庄园外吕氏七人已一字排开,韦秋荻长剑一指道:“跑?本小姐可没打算跑,看你这样子,就是个不中用的孬货,只敢躲在背后指使人,你敢跟本小姐单打独斗吗?” 那卫莽听完这话,一下子气得脸色发黑,恼羞成怒地向左右两边的手下嘶吼道:“把这小妮子给我抓起来。” 数人从卫莽身边冲过来,向韦秋荻扑去,吕氏其余人却胸有成竹般,一动也未动,韦秋荻踏前几步,持长剑唰唰几剑向扑过来的数人刺去。 冲过来的一共七人,韦秋荻迅疾出剑,数剑连刺,一人抵挡不及,胸口顿时中剑,其余六人哇哇怪叫地将韦秋荻围了起来,手中兵刃一股脑向韦秋荻砍去。 韦秋荻边挡边闪,一下子躲过了六人的围攻,她虽是女子,却也是吕家铁骑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只要一剑在手,寻常三四个手持兵刃的士兵,她也能应付得了。 这六人显然身手一般,被韦秋荻突然刺倒一人,更是有些慌乱,向她包围过来时也毫无章法,六人几乎快要彼此挤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不一会又有一人被刺伤退开。 剩下的五人顿时更加小心,包围的圈子赶紧往外散开,五人扬起手中兵刃绕着韦秋荻游走,不敢轻易进攻。 韦秋荻一旦出剑,五人或退或挡,一直将韦秋荻围在中间,虽然五人的本领稀松平常,但手中持着兵刃,一直围着消耗韦秋荻的体力,多少也有些威胁。 相持一阵,吕俊誉担心生出意外,提剑便冲了过去,口中道:“七个人围攻一个女子,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脸?” 在他的冲击之下,五人的包围圈一下子便被冲开,霎时间又有两人被吕俊誉和韦秋荻分别刺伤,其余三人赶紧逃往卫莽身边。 韦秋荻这时噘起嘴不满道:“俊誉哥,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还没过足瘾呢,你就出手了。” 吕俊誉道:“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秋荻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受了伤,那可就划不着了。” 正说着间,卫莽旁边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卫莽脸色大变,朝吕氏众人道:“原来是你们,有本事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一群人拥着他往一边跑开,韦秋荻在身后追了上去,大喊道:“有本事你别跑哇,什么混世小魔王,就这点胆量?” 卫莽一行人见状跑得更快,韦秋荻追了几步便停下脚步,这时四周已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人们见卫莽狼狈逃跑,不禁大感惊异,他们都惧怕卫莽平日的横蛮霸道,只敢小声议论。 见卫莽一行逃远后,一些胆大的乡民才上前纷纷劝说韦秋荻等人赶紧离开,以免那卫莽找人报复。 第151章 失手 吕氏七人自然不惧,牵马继续前行,走了一阵路,便见前方行来数人,卫莽一行人远远落在这数人身后。 这数人越行越近,已行到面前不远,这时其中一人大声喝道:“诸位留步。” 七人停下脚步,但见对面这数人俱是身着劲装,个个彪悍,其中为首那人身形最是魁梧,面色微微有些黝黑,手中握着一柄长枪,挡在众人面前。 远远地,便听躲在一处树林后的卫莽喊道:“就是他们!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那人这时双目注视着吕家众人,说道:“在下袁岳,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将我们卫家部曲的人打伤。” 韦秋荻刚才只是稍稍动手,吕俊誉就按捺不住上前相助,将人赶跑了,此时她还意犹未尽,见卫家的帮手到来,立刻拔出剑向那袁岳冲过去,口中道:“管你是圆月还是弯月,少废话,接我一剑。” 那袁岳持枪架住韦秋荻的长剑,随即又挺枪向韦秋荻刺去,二人剑来枪往,打斗起来。 袁岳这时自报家门,吕俊誉等人得知来人正是那卫家的猛将,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二人斗了三招,韦秋荻稳稳地不落下风,便安下心来观看二人相斗。 哪知五招过后,那袁岳枪势陡然一转,枪锋锐利,刺向韦秋荻。 韦秋荻连忙格剑抵挡,那袁岳枪身一抖,韦秋荻顿觉一股猛烈的力道弹在剑身,霎时手腕一震,手中长剑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接着锋利的枪头已抵在了韦秋荻的咽喉处。 袁岳顺势将韦秋荻擒住,本是不相上下的打斗,哪知突然生变,吕俊誉等人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救援。 显然那袁岳枪法老道,刚开始示之以弱,随后突然变招,韦秋荻临敌经验不足,猝不及防之下,便着了道被他所擒。 那卫莽见状大喜,顿时大步向袁岳跑过去,口中道:“袁岳,干得好,将这小妮子交给我。” 吕俊誉这时持剑上前,长剑一指道:“赶紧将我妹妹放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那卫莽一边跑一边道:“我管你是谁,在渔固,敢得罪我卫莽,我就要让他生不如死。袁岳,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 吕俊誉急道:“大胆,你们一个小小的卫家,竟敢如此横行霸道,当真是猖狂至极,若不将我妹妹放了,莫说是你,便是你们整个卫家,也担待不起。” 那卫莽本就无法无天,霸道惯了,在渔固这地方,从来只有别人顺他的心,没人敢拂他的意,这时听吕俊誉话中的威胁之意,哪里受得了,他暴跳如雷地骂道:“你这龟儿子,口舌倒是厉害,今日要是不把你抓起来割下你的舌头,我就不是卫莽!袁岳,还等什么?快动手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不一刻,卫莽带着几名手下已奔至袁岳身边。 两名手下使刀架住韦秋荻的脖子,卫莽嘿嘿地上下打量着韦秋荻,脸上露出狠毒的笑容,顺手在韦秋荻的脸上摸了一把,口中道:“让你凶,现在还能凶么?嘿嘿,今晚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韦秋荻气得浑身发抖,可是两柄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脖子上,她动弹不得,不禁大吐一口唾沫,骂道:“你这狗贼,可不要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剁了你的狗爪。” 正怒斥间,只听呼喝声起,吕俊誉和袁岳二人已经交上了手,吕家其余人则退到一旁观战。 只见吕俊誉剑势凌厉,剑剑刺向袁岳要害,逼得袁岳连连后退。 卫家的家兵们顿时兴奋起来,不住地呐喊喝彩,在他们眼中,袁岳无人能敌,一时的后退也只是袁岳在戏弄对手,他们相信,只要袁岳出手,一定能拿下对方。 此时卫莽看了看身边的韦秋荻,又看了看远处观战的吕方茹,一个飒爽挺拔,一个英武中带着恬静,直看得他心花怒放,刚才的怒气瞬间消散,只觉不久以后便可以左拥右抱,坐享美人之福了。 他心中想得美极,可是吕俊誉与袁岳交手数个回合,他渐渐觉得不对头,那吕俊誉竟依然占据着上风,卫家的家兵们也开始鼓噪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咻地一下,一个黑影突然从树间闪过来。 那两名拿着刀架着韦秋荻脖子的手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吕俊誉和袁岳相斗,黑影闪入眼里时,二人根本没有防备,都只觉手腕一痛,手中钢刀顿时把持不住,掉落在地。 第152章 报应 韦秋荻趁机挣脱出来,那黑影一把将她扶住,拉到身边,只见那人一身精甲,正是吕家的副尉李奇。 原来正当吕俊誉与袁岳二人相斗之时,李奇悄悄退到一边,隐入树林中,静悄悄绕了一个大圈,潜伏到一众家兵旁边极近的地方。 他趁那两人不备,瞅准时机,突然冲过去,剑势连抖,向两人的手腕刺去。 李奇是吕家的一名忠心的老兵,身为吕家铁骑的副尉,也是吕家铁骑中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不仅擅长箭术、马术和潜伏,剑法也颇为精湛。 他这一剑刺去,刺得极准,正将那二人的手腕刺中。 这一下变起突然,卫莽等人霎时惊慌失措,不禁哇哇大叫起来,韦秋荻早已怒火冲天,她拾起地上的一把钢刀,持刀便向卫莽斩去。 卫莽吓得惊叫着往后退避,他身边一众家兵赶忙来救,可韦秋荻身形快疾,身手也比一众家兵厉害得多,她已突入到卫莽身前,一刀朝卫莽的头顶劈去。 那卫莽大骇,慌忙中用手臂阻挡,韦秋荻刀锋一转,运足了劲力向他的手掌斩去,霎时只见鲜血喷溅,这一刀瞬间斩断了卫莽的右掌。 只听卫莽一声惨叫,尖利的叫声霎时在树林间回荡,惨叫声吓坏了众人,也惊住了正与吕俊誉相斗的袁岳,他赶紧向后瞧去。 这时只见卫莽左手抓着断成半截的右掌,大声地嚎哭起来。 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上与吕俊誉相斗,手中枪势急舞,将吕俊誉逼退两步,随即向卫莽冲去,他身边的数人也跟着冲过去。 他脚步刚动,吕俊誉便跟着追上,一剑朝他刺去,吕俊誉剑锋锐利,那袁岳脱身不得,顿时被他拖住,吕家其余人见势也冲了过去,与卫家的家兵们斗成一团。 吕家众人个个本领出众,虽然只有七人,却很快就突破了挡在面前的卫家家兵,聚集在一起。 卫家一众家兵在那袁岳等数人的带领下,倒也勇猛起来,他们的少主被韦秋荻砍断手掌,身受重伤,此刻自然不敢怯战。 两边正混战成一团,突然从远处行来一大群人马,便听有人喊道:“亭候大人在此,是什么人?敢在渔固撒野!” 卫家家兵们闻声立刻停下手来,吕氏七人也停住了手,只听那卫莽大声痛哭道:“爹!快给孩儿报仇,孩儿的手被他们砍断了。” 这时便听一个中年的声音焦急道:“我的儿,你怎么啦?” 一个衣着富贵,身形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在数人的护卫下,朝众人行来,那人行到卫莽身边,见卫莽全身是血,顿时大叫道:“我的儿啊,是谁伤你伤得这么重,我要他不得好死!” 卫莽朝吕氏七人那边看过去,那人也目光凶狠地跟着看过去,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什么人,敢伤我卫琨的宝贝儿子?” 那人脸上虽有些微胖,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狠辣,显然年轻时也是个凶悍之人,吕俊誉见状丝毫不惧,站出来道:“你就是卫家的家主?你好大的胆子,纵容你的儿子横行霸道,为祸乡邻,你眼中就没有王法吗?我要将此事上报到王庭。” 那卫琨见吕俊誉气势凛然,没有丝毫怯弱,绝非等闲之人,一看就大有来头,不由又仔细地看过去,但见吕氏七人俱是一身精良的铠甲,显然就是一群身份尊贵的贵族子弟,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于是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吕俊誉傲然道:“我们乃是高隆城吕氏子弟,我叫吕俊誉,武平侯镇南大将军吕元绍是我大伯,武卫将军吕元化是我爹,难道你没听过吗?” 那卫琨顿时脸色煞白,吕家乃是东虞国赫赫有名的四大将门世家之一,不知有多少人在国中为将,吕元绍更是吕家的家主,东虞国声名隆着的大将军。 缓了好一会,卫琨才回过神来,他扬起手,突然一巴掌“啪”地一下打在卫莽脸上,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惹到了吕公子?” 他骂完又低腰朝吕俊誉等人拱手道:“我这不肖子,从小就爱胡闹,不知轻重,不小心得罪了吕公子,还望吕公子多多海涵,我卫琨万万不敢得罪吕将军。” 他转变如此之快,吕家众人也是一阵错愕,吕俊誉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卫莽被斩断手掌,满腔都是想要报仇的怒火,哪里肯甘心,这时叫道:“爹,他们……他们欺负我,砍断了我的手掌……。” 第153章 黄风岭 卫琨转过脸劈头朝卫莽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平日胡闹也就罢了,竟还敢去惹怒吕公子,就算有千万个不是,那也是你的不是。” 吕俊誉见卫琨不断责骂卫莽,一时也不好质问,于是道:“你儿子轻薄我妹妹,还意图不轨,才惹得我妹妹出手惩罚,伤了他的手,你若觉得不公,大可以向上申诉,我们吕家从来不以大欺小,这事一定会秉公处理。” 卫琨立刻道:“竟有这样的事?” 他转过头向卫莽厉声喝道:“是不是真的?” 卫莽一下子支支吾吾,吓得说不出话来,卫琨见状更是恼怒,指着卫莽的鼻子骂道:“原来如此,你这个逆子,竟敢作出如此有辱门风的事,真是罪该万死。” 说完他又转向吕俊誉,低着腰道:“吕公子,都怪我不好,真是家门不幸,没有教好这个不肖子,让令妹受委屈了,下官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 卫琨一再低声下气,吕俊誉也没了火气,卫琨长叹一口气,顿了一会又道:“敢问吕公子,为何会跑到我们渔固这穷乡僻野里来,是要做什么呢?” 吕俊誉听罢顿时道:“阁下听过说盗岐没有?” 卫琨低着头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道:“盗岐吗,下官听说过他,是那个独行大盗吗?” 吕俊誉道:“嗯,我们正是为了追捕他而来。” 卫琨立刻道:“原来吕公子是为了追捕盗岐而来,还真是凑巧了,这两日正好听人说起过这个盗岐,还在我们渔固露过面,听说是往‘黄风岭’的方向去了。” 吕俊誉闻言大喜,连忙问道:“这‘黄风岭’怎么走?” 卫琨迟疑了片刻,一脸担忧道:“吕公子,一定要去‘黄风岭’追捕那盗岐吗?” 吕俊誉道:“当然了。” 卫琨道:“可是……可是那‘黄风岭’到处都是山贼,危险得很,只怕会对吕公子一行不利。” 吕俊誉冷哼一声道:“区区山贼,不足为惧,我们堂堂吕家铁骑,岂会怕了他们,你快些告诉我,我们马上去追。” 卫琨露出一脸可惜的模样,说道:“吕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渔固,下官却未能尽地主之谊,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从这里到渔固的边界还有十多里,路上弯弯绕绕的也不太好找,为表敬意,就由下官护送吕公子出渔固,路上再详细告诉吕公子那‘黄风岭’的去处。” 吕俊誉见卫琨一脸诚意,便也点了点头,卫琨转头向一众家兵厉声道:“你们先将少爷送回去,等我回去,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几个家兵连忙应声,扶起卫莽朝一边行去,卫琨则带着一众家兵将吕氏众人一直护送到十多里外的一处要道边,卫琨拱手道:“吕公子,下官就护送到这里了。” 吕俊誉见他一路相送,礼数如此周到,心中也颇有些感动,只觉就因一件小事就斩断了他儿子的手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道:“今日这事日后我会向大伯禀告,我大伯的为人国人皆知,一向处事公正,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卫琨闻言嘴角不由一阵微微地抽动,随即挤出一丝笑容,低着腰拱手道:“今日的事情,吕公子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也不必劳烦吕将军,下官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我那个不肖子,他断了手,那是他罪有应得。” 吕俊誉与卫琨道了别,一行人便依卫琨告知的方向朝“黄风岭”行去。 “黄风岭”在离渔固边界的数十里之外,只是沿途多是荒野,路途难走,不易找寻。 一行人兜兜转转,次日才寻到“黄风岭”,那“黄风岭”倒不甚高,但据说里面树木高大,山林绵延数十里,山石崎岖,有不少高低起伏的沟涧,很是难行,不少犯了事的山贼栖身其间。 吕氏众人带着弦高走进“黄风岭”,这日寻了一阵,便发现了一些生人的痕迹,于是沿着痕迹寻过去,走过一处狭窄的小道,便见下面是一处山谷。 众人来到山谷间,但见树木森森,将天空遮住了大半,众人走得有些疲累,便在一处溪流边放马喝水,又在不远处找了块石头突起的地方,稍稍打扫一番,坐了下来。 众人都拿出干粮吃起来,吕方茹这时也拿出一块干饼,撕成两半,走到一匹乘马边,向伏在马背上的弦高轻声叫道:“醒了么?” 第154章 遇袭 弦高静静地伏在马背上,没有动,这时山谷一片安静,安静得连一声山鸟的鸣叫都听不到,乘马也突然不安地摇动着耳朵,打起响鼻来。 刹那间,吕方茹只觉心神一紧,突然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一扭头,便见树林上空飞快落下来几个黑影,手中持着闪烁的利刃,向吕氏众人刺去。 吕方茹心中大惊,迅速拔出长剑,朝众人奔去,她身形刚动,一个人影落到她面前,手中利剑迅猛凌厉地向她劈来。 她持剑一格,便知对手实在是厉害非常,凌厉的剑势瞬间将她的长剑劈开,只震得她手腕发麻,还未等她还未应过神来,那人接着的一剑已向她当头袭到,剑势之凌厉迅疾,激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如此突然间,她便遇到了一个可怕的敌手,出手便是夺人性命,她也是吕家年轻子弟中的佼佼者,这时感觉已避无可避,便紧握住剑,奋起余力,朝那人心口刺去。 这一剑是一招同归于尽的剑招,吕家铁骑的剑法都是从战场上锤炼得来,虽然她还从未上过战场,但这剑法的招式她已练过无数次,此时危机之中,心随意动,便使了出来。 那人脸上蒙着面,这时嘴里“咦”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吕方茹的危势便也解除。 那人剑势刚收,随即一挺剑,便要再次攻来,就听身后的副尉杨元步喝道:“看剑。” 原来刚才突然遇袭,杨元步离得与吕方茹最近,见她形势危急,赶忙过来增援。 那人身形往旁边一闪,便躲过了杨元步的一剑,闪到一边,同时也避免了杨元步和吕方茹的前后夹击,显然是个老辣的剑手。 吕方茹趁势冲到杨元步身边。 而此时,吕俊誉等几人也陷入险境之中,落到他面前的一人,只刺了三剑,便已刺伤了他的手臂,若不是他的铠甲坚硬,挡住了那人刺向他胸口的第二剑,此刻他已是非死即伤。 旁边的副尉李奇见吕俊誉形势危急,赶忙来救,两人合力与那人相斗,依然岌岌可危,那人的每一剑,都蕴含着凌厉的杀气。 吕俊誉头皮一阵阵发麻,虽然有李奇相助,他依然身处险境。 不多时,那人已连刺十来剑,剑剑凶猛,他抵挡不及,腰间又挨了一剑。 这凶猛的一剑连他身上坚硬的铠甲竟也被洞穿,稍稍刺破了他的肌肤。 李奇见状怒喝着向那人猛劈,那人斜身闪避,吕俊誉也猛刺一剑,在二人的配合之下,那人无暇伤及吕俊誉,硬生生被二人逼退。 吕俊誉死里逃生,不由长舒一口气,而此时李奇也好不了多少,肩头和手臂暴露在外的地方纷纷中了剑。 吕俊誉趁此环顾四周,但见从树上落下来的有五人,每人都蒙着面,这五人俱是可怕的剑手,在这瞬间的袭杀之中,吕氏子弟这一方个个身都处险境之中。 就在此时,便听一声惨叫,一人的长剑洞穿了吕飞的铠甲,刺入了他的腹部。 吕飞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吕俊誉见状大骇,这五人实在可怕,瞧他们出手之狠辣,显然个个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危险人物,本领也比吕氏七人高出不少,即便是以少敌多,吕氏七人也无法与这五人匹敌。 吕俊誉知道此时绝不能再恋战,便大喊一声道:“大家聚到一起,往上坡跑。” 众人闻言,奋起挥剑将面前的敌人逼退,合在一处往上坡跑去,而此时吕方茹刚跑一步,突然想起弦高还落在乘马上,便转身向乘马的方向奔去,吕俊誉大惊,叫道:“七妹。” 便听一人嘿嘿冷笑,带着沙哑的声音道:“想跑?这么多肥羊,身上值钱的东西怕是不少,跑了多可惜,今日你们统统都要给我留下。” 吕方茹已奔了过去,倘若去救,只怕一个都逃不掉,吕俊誉这时也无能为力,只好大声叫道:“我们往上走!” 其余五人向一处上坡奔去,身后有四人向朝他们追过来,五人此时也拼了性命,借助地势之利,以上击下,奋力将四人击退。 那上坡是众人来时的路,上坡处连接着来时的那条狭长小道,小道极窄,只能同时容纳一人通过,只要进入小道中,有一人守在前面,那五人再厉害,也施展不开。 第155章 惊诧众人 众人闻言,奋起挥剑将面前的敌人逼退,合在一处往上坡跑去。 而此时吕方茹刚跑一步,突然想起弦高还落在乘马上,便转身向乘马的方向奔去,吕俊誉大惊,叫道:“七妹。” 便听一人嘿嘿冷笑,带着沙哑的声音道:“想跑?这么多肥羊,身上值钱的东西怕是不少,跑了多可惜,今日你们统统都要给我留下。” 吕方茹已奔了过去,倘若去救,只怕一个都逃不掉,吕俊誉这时也无能为力,只好大声叫道:“我们往上走!” 其余五人向一处上坡奔去,身后有四人向朝他们追过来,五人此时也拼了性命,借助地势之利,以上击下,奋力将四人击退。 那上坡是众人来时的路,上坡处连接着来时的那条狭长小道,小道极窄,只能同时容纳一人通过,只要进入小道中,有一人守在前面,那五人再厉害,也施展不开。 当五人奔上山坡,转头回望时,便见坡下的吕方茹左奔右跑,躲避着身后的尾随之人,那尾随之人越追越近。 而这时,吕氏五人身后那四人已追至近前。 此时五人也无能为力,只能心中叹息,在山谷里传来的一阵尖叫声中,转头逃进了那狭长的小道里。 守在最后的李奇拿出长弓拉弓上箭,在过道里一步步后退,那四人果然不敢追来。 那小道长约百丈,两边都是数十丈高的山崖,将天空遮住,只能看到一条缝隙。 吕氏五人亦步亦趋地穿过小道,这时李奇拉弓射箭,倏地朝小道里放了一箭,随即五人守在小道入口朝里盯着。 过了一会,并不见小道里有人追来,吕氏五人便要离去,突听小道对面传来一阵马啾声,正是众人的乘马。 五人顿时又绷紧了心弦,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狭长小道,不知那五人接下来会作出何种手段,心中丝毫不敢松懈。 这五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山贼,突然从天而至,出手便致人于死地,委实可怖可畏。 吕氏五人担心这五人很快追过来,也不敢立刻逃离,便守在小道口虚张声势。 又过片刻,便听小道间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乘马一匹又一匹地走进来,最先一匹乘马上,正驮着伏在马背上的吕飞,也不知是生是死,接着进来的几匹乘马空无一人。 而最后第七匹乘马上,赫然骑着一人,身上透着一股令人颤栗的杀气,却是那日在松叶林的溪边所救的那人。 此时他的眼睛不再是一副痴呆的模样,却是炯然有神,正望着躺他怀中昏迷的吕方茹。 五人一脸惊愕,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待七匹乘马从小道里鱼贯而出,吕成傲和杨元步连忙上前将吕飞扶下马检查伤情,好在呼吸尚存,但显然伤势甚重。 吕俊誉等人则向弦高走过去,吕氏众人实在想不透,眼前这人如何从那五个强悍的山贼手下安然走过来。 吕俊誉担心吕方茹安危,连忙问道:“我七妹怎么了?” 弦高开口道:“没事,只是暂时昏厥了。” 他说完,将怀中的吕方茹放下马来,韦秋荻赶忙上前接住,见吕方茹眼睛微闭着,呼吸平稳,脸色如常,不禁放下心来。 吕氏众人都心存疑惑,这时吕俊誉道:“那……那五个山贼去哪里了?” 弦高道:“逃了两个,三人已被我斩杀。” 他语气平静,平静得好似在说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可这话却惊得众人舌挢不下,尽管是由他自己口中说出来,吕氏众人仍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能以一敌五,斩杀三人,吓跑两人。 吕俊誉等人本就是吕氏子弟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而那五人的本领之强,合吕氏七人之力依然无法匹敌,而他一人就将那五人击溃,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倘若事实确实如此,他的武技之强,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弦高此时的脸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之态,吕氏众人想着那五人如此凶悍,若不是被他斩杀,怎么会轻易放他过来,事实就在眼前,这时也不得不信。 瞧他的模样,脸上虽然有几丝风霜,但年纪显然不大,似乎比吕俊誉还要年轻个一两岁,想不到竟拥有如此的本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原来当众人来到山谷时,弦高便敏锐地察觉出了树林间隐藏的杀机,他一直蛰伏在马背上,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眼见那五人从天而降,袭杀吕氏众人,弦高便已聚力于身,蓄势待发。 当吕方茹被其中一人追上,被其击晕时,弦高出手了,他瞬间便斩杀了那人,随即将迎面袭来的二人接连斩于剑下,另二人见他如此厉害,吓得立刻转身逃遁。 第156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而弦高的伤势并未痊愈,此时再度出手,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后背也直感一阵阵胀痛。 吕氏众人这时身上或轻或重都受了伤,七人的坐骑也都安然无恙被弦高带了回来,吕俊誉这时道:“此地不宜久留,倘若再遇到这样强悍的山贼,只怕不妙,咱们赶紧走。” 这山岭里山石崎岖,也难以策马疾行,除了吕方茹和吕飞无法行走,被驮在马背上,其余人则牵马前行,寻找走出“黄风岭”的路。 众人行了一阵,却在树林间迷失了方向,若放在往日,众人倒不会急,多花些时间,总能找到出路,只是这时担心再遇山贼,不免焦急起来。 众人正在山林间转来转去,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众人不禁一喜,有溪流多半会有出路,正商量着要循着这流水声寻过去,弦高这时突然开口道:“不可。” 自从弦高将吕方茹和吕飞从那五个强悍的山贼手中救出后,在吕氏众人心中,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这时听他如此一说,吕俊誉连忙问道:“沿着溪水走,一定能找到出路,为何不可?” 弦高道:“倘若不想遇到山贼,就不要沿着水路走。”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藏身在山林间的山贼,一般都会在有水流的地方聚集,若沿着溪流走,极有可能会与山贼碰上。 弦高这时走到众人面前,仔细观察四周地形,来到一片岩石前,他低下身看去,岩石上一面光秃秃的,另一面则长满了青苔,他又看了看四周的树木,心中已有了数。 十岁那年他家破人亡,一个人流落荒野,其后加入军队,常年都在丛林中作战,天生敏锐的直觉加上从老兵身上学来的经验,他已掌握了一套在丛林中独有的识别方位的法子,这让他在丛林中从不迷路。 岩石上光秃的一方向南,长满青苔的一面向北,再结合树叶稀疏的情形,他已辨别出方位,不声不响地朝南边行去,吕氏众人见状也跟着他向南边行去。 弦高边走边勘察地形,领着众人翻过了几个山坡,便已走出那片难辨方位的茂密丛林,这日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走出“黄风岭”。 眼见天色已晚,吕俊誉便道:“此处离渔固最近,那卫琨也是个热心肠,不如我们再去渔固借宿一晚。” 弦高这时又突然开口道:“最好不要。” 当弦高将吕氏众人带出迷路的丛林后,众人已对他颇有些信服,这时吕俊誉疑惑道:“这又是为何?” 弦高道:“这人脸上带着笑,心里藏着刀,我看他,对你们有恨。” 副尉李奇闻言脸色一变,吕成傲这时却哈哈道:“一个地方上小小的亭候,就算对我们有恨,那又如何,见了我们还不是毕恭毕敬。” 李奇轻咳一声,皱着眉头道:“这位……这位壮士所言倒是提醒了我,今日在‘黄风岭’遇到的那五个山贼我觉得很是蹊跷。” 他这么一说,吕俊誉连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李奇道:“二公子,你想想,那五人如果只是山贼,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本事?有如此厉害本事的人,也不会甘心做个山贼,而且在那茂密的丛林中,他们个个都蒙着面,如果是偶然遇上我们,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准备?很显然是不想让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与我们的相遇,很可能是早有预谋。” 他说完众人脸色均是一变,吕俊誉不禁道:“这么说,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李奇接着道:“那五人下手狠毒,显然是要致我们于死地,既然是山贼劫道,都是为了钱财,断不必如此狠辣,一路上我就在思虑此事,那盗岐一向独来独往,不可能差使别人来杀我们,咱们这一路上,除了那卫莽,也未与其他人结仇,这么一想,那五人极有可能是那卫琨请来的杀手,为报他儿子的断掌之仇。” 吕俊誉听了脸色一阵发白,片刻之后冷哼一声道:“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那五人不是极有可能,而就是那卫琨请来的杀手,他一路护送我们,做足了样子,看似恭敬,实则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说那盗岐去了‘黄风岭’,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的,‘黄风岭’里有山贼,他好正可以假借山贼之名请杀手在‘黄风岭’袭击我们,如果我们遇害,所有人都会想是山贼所为,而没人怀疑他卫琨,这人还真是歹毒,他儿子之所以如此横行霸道,原来他这个亲爹才是罪魁祸首。” 第157章 狼群 李奇这时道:“这卫琨心狠手辣,思虑也周全,我们一时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做的,这事暂且不急,等我们抓到盗岐,再来找他算账。” 吕俊誉点点头,“唔”了一声道:“这卫琨说不定还会使什么坏手段,咱们先远离渔固,找个地方休养一阵,养好身上的伤,再去抓捕盗岐。” 一行人商议一会,便乘马往西行去,这一夜马不停蹄,行了一晚上,次日午时,来到一个叫“双栖镇”的边陲小镇。 ※※※ 迷雾笼罩山林,幽深的天空刚刚泛亮,七名骑士在雾气中踏马疾驰,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一阵阵飞鸟。 奔行一阵,七骑突然勒马而立,其中一人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跑来跑去还是同一个地方打转?”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道:“四哥,都怪你,偏要走这条路,害我们跑了一晚上,还没跑出山林,要是老老实实去碣北镇,这会不知睡得有多熟呢。” 刚才那人顿时道:“哎,九妹,这会你又来怪我了,你想去碣北镇,那时你怎么不说?” 那清脆的声音显然是个女子,这时说道:“你这个臭脾气,谁能劝得动你呀?” 刚才那人道:“吕家那几个倒霉鬼,我看着就来气,就是不想和他们碰到一起。” 这时其中一个身形中长的男子道:“好了,骁英,纪雯,你们两个别吵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仔细找找出路。” 刚才那人道:“等天一亮,雾气消散,自然就好找了。” 原来这七骑乃是东虞国四大将门世家之一的耿家子弟,此次也是为了追捕盗岐,找回“翡红明珠”而来。 七人由稍稍年长的耿骁义领队,刚才那个言语冲动的男子就是耿骁英。 其余五人中,有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名叫潘陇,剩余耿纪云、耿纪雯、耿骁杰和耿纪略等四人都是耿家子弟,这七人都是耿家铁卫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当天色大亮,雾气渐渐消散时,耿家七人立在一处高地傻了眼,原来他们正身处一片望不到头的森林中,七人一夜未眠,人困马乏,此时不由得直后悔。 森林中危险重重,七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找寻出路,行了一阵,便听远处传来一阵狼嚎声。 过了一会,三只高大的灰狼在树林间探头探脑地向七人接近,耿骁英这时骂道:“不长眼的野畜生,竟敢打起咱们耿家铁卫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着取下背后的长弓,拉弓上箭,手中利箭霎时射向其中一只个头最大的灰狼,只听“嗖”地一声,箭矢瞬间射中灰狼的腰身,那灰狼惨叫一声,跳了几步,便抽搐着倒在地上。 耿骁英打马上前,另外两只灰狼赶紧飞快逃开, 耿骁英拎起灰狼尸体,得意地道:“野畜生,这会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了吧!” 他将灰狼尸体挂在马背上,一行七人继续前行,没多久,七人身后便聚集起了一群野狼,尾随着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嚎叫声。 七人奔行一阵,想要摆脱狼群,只是森林里树木繁多,无法行得太快,那狼群一直在身后追赶,竟越聚越多。 又过一会,狼群已多达十几头,碧幽幽的眼睛直盯着七人不放。 七人自是不惧,但嗷嗷的狼叫声扰得他们心烦不已,耿骁义这时也道:“这群畜生,不给点颜色它看看,还以为咱们怕了它。” 于是七人调转马头,冲到狼群里,下马持兵刃挥砍,一下便砍伤了数只野狼,狼群顿时逃散开去,站在远处仰天发出呜呜地狼嚎声。 当七人继续前行时,狼群竟阴魂不散,又聚集起来,尾随在七人身后,而且越聚越多,七人大不耐烦,转身砍杀一阵,留下几只野狼尸体。 七人刚一走,狼群便迅速聚集过来,追着七人不放。 无论七人如何砍杀驱赶,狼群始终不散,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七人行一阵,砍杀一阵,连干粮都顾不得吃,直累得人疲惫不堪,连马也累得吁吁喘气,行动变慢。 那野狼群却变得越来越狡猾,当七人驱马向它们冲过去时,狼群迅速散开,疲累的乘马已追不上狼群,当七人继续前行时,狼群又聚集在一起如影随形般跟过来。 显然狼群已盯上了七人,将他们视作猎物,黑压压一片的野狼尾随在七人身后,个个呲着獠牙,这时,七人才感到了一丝害怕。 第158章 绝望的黑夜 如此情形,七人还从未遇过,他们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大事不妙,七人寻了一处高地,七人七马围成一圈,狼群迅速将七人围在中间。 七人一边警戒着,一边拿出干粮吃起来,这时的狼群约莫有四五十只,围着七人发出一阵阵的低吼。 几只胆大的灰狼咧着嘴露出凶恶的模样,绕着七人转圈,渐渐向七人接近。 七人虽然乏累,力气犹在,当其中一头饿狼向他们冲来时,瞬间便被几支利剑刺倒在地。 这时蹿过来几只野狼,咬住死狼的后腿便将其拖入狼群中,强烈的血腥味激得饿狼们暴躁不已,片刻间死狼便被分食殆尽。 群狼环伺之下,七人也不敢分心,吃了一阵,待填饱了肚子,便骑上马,持刃向狼群冲去,顷刻间冲开一个口子,策马奔走。 这日到了晚间,七人终于行出了茂密的丛林,眼前是一片暮色的原野,地上长满了野草,而身后的狼群依然穷追不舍,比起先前更多了许多。 七人被狼群一路追赶,心弦紧绷了一天,此时夜幕下,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只有无数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他们。 此等情形他们从未遇过,这群驱之不散的野狼,此刻直让他们感觉心中发寒。 自昨晚潜伏在石鼓楼等待盗岐开始,七人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过眼,早都困乏不已,座下乘马也一天一夜未停歇,已跑不动路了。 七人行到一处旁边长了几株树木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他们打算在地上生起一堆火,来驱赶狼群,传说狼群怕火,有火的地方狼都不敢接近。 七人打定主意,先生一堆火,吃些东西填一填肚子,然后七人轮岗值守,轮流休息,否则如此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待七人困乏无力时,迟早会葬身狼腹。 七人行动起来,一边驱赶狼群,一边捡拾野草和树枝,待捡足了一大堆草木,便放到空地上,掏出身上备好的火折子,将草木点燃,不一会,便在空地上生起一团火来。 狼群果然惧怕火焰,绕在火堆四周低吼徘徊,一时间不敢接近。 七人吃了些东西,随后留四人值守,三人睡觉。 过了一阵,四周的狼群开始躁动起来,显然饥饿已渐渐战胜了恐惧,一些胆大的野狼开始向七人靠近。 野狼显然聪明异常,发现有人酣睡,咧着牙试探着向七人扑过来,值守的四人挥剑砍去,野狼转身便躲。 此时值守的耿骁英气恼至极,口中骂道:“野畜生,活得不耐烦了,老子砍死你。” 追上去砍杀了一只野狼,瞬间溅起的鲜血刺激了狼群,数只野狼向他猛扑过来,耿骁英左劈右砍,一下子又砍伤了两只。 此时狼群见耿骁英独自冲出来,都纷纷涌向了他。 耿骁英砍中一只,旁边又冲来几只,他闪躲不过,被一只野狼咬住了左腿。 他奋力一拳,打在野狼的脑袋上,打得那野狼嗷嗷直叫,松开了口,同时右手的长剑砍中了一只冲向他的野狼。 野狼皮糙肉厚,又异常灵活狡猾,他砍中几只,一时间大费气力,狼群瞬间便将他包围起来。 耿氏其余人见势不妙,连忙冲上去两人,将狼群冲散。 三人一边挥剑劈砍一边往后撤退,一直退到火堆边,这时酣睡的三人早已被惊醒过来。 或许是强烈的血腥味大大地刺激了狼群,狼群像似发了疯一般,向七人扑过来。 七人打退一批,野狼又冲上来一批,七人奋力挥砍,面前已散落了一地的野狼尸体,可狼群似乎已完全不顾生死,变得越发凶猛,对七人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一直持续了几乎大半个时辰,四周堆满了一堆堆野狼的尸体。 七人杀红了眼,野狼们似乎也杀红了眼,七匹坐骑也在惊吓中发出一阵阵的嘶鸣。 七人拼杀如此之久,已经个个力竭,身上也全都受了伤,手上原本锋利的剑刃已经被砍得发了卷。 而狼群似乎杀之不尽,如潮水一般向七人涌来。 七人奋尽最后的气力打退了一波攻势,望着眼前黑暗中无数向他们冲过来的野狼,在一阵马啸和狼嚎的交鸣声中,七人的心渐渐下沉,似乎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159章 救星 就在这时,夜空下突然响起一丝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似笛非笛,悠扬中有种荒古浑朴的味道。 那声音一起,狂躁的狼群顿时安静下来,停止了攻击,慢慢向黑暗的某处聚集过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便见从黑暗的远处行来一人一马。 七人大感惊异,只见黑压压一大群的野狼,全都温驯地围绕在来人四周,东嗅嗅西嗅嗅,完全没有一点攻击的样子。 来人越走越近,行到七人面前时,七人更是一惊,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银白的铠甲,左手牵着马,右手拿着一个扇圆形的东西,正放在嘴里吹奏着。 那声音便是从女子嘴中吹奏出来,她看了看七人,接着音调一变,吹出来的声音像似断金裂石一般,狼群瞬间散开,呜呜地向远方行去。 七人瞧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 在这荒野里,四处渺无人迹,七人已陷入绝望之中,都以为会葬身狼腹,这女子宛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现,驱散了狼群,救了七人性命,此等异象实在是匪夷所思,像似做梦一般。 那女子这时放下嘴里那个扇圆形的东西,口中道:“不用怕,野狼已被我赶走了。” 七人这才回过神,纷纷上前道谢,耿骁义这时道:“多谢这位……这位义士相救,我们乃是高隆城耿家的子弟,我叫耿骁义,敢问这位义士尊姓大名?” 那女子道:“‘赤嵬军’公输初音。” 她说完接着又道:“刚才我正在休息,听到这里有狼的叫声,听起来不寻常,就想着过来看一看,没想到这荒野之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 耿骁义抱拳道:“多谢公输姑娘救命之恩,日后若有耿某帮得上的地方,耿某必将全力以赴!” 他说完看向公输初音手里的东西,那东西像一个小小的圆葫芦,外面露出好几个圆形的小孔,看起来是种乐器。 公输初音这时将那乐器收入怀中,耿骁义脸露敬慕之色道:“公输姑娘好神奇的本事,竟能驱使野狼群,实在了不起!今日若是没有姑娘您来搭救,我们只怕都要被狼吃掉了。” 想到刚才的绝望时刻,耿骁义不禁心有余悸,这时公输初音正朝着四周观望,观望片刻,自顾自说道:“你们跟我来。” 七人身上全都受了伤,好在有铠甲护身,伤得也不重,彼此稍稍包扎一番,便脚步蹒跚地牵马跟着公输初音朝远处行去。 约莫走了十几里路,便见前方的黑暗中幕影重重,显然是个山岗。 公输初音领着七人来到山脚,便见一处山洞里传来一阵光亮。 七人随公输初音走进山洞,里面有一团篝火正熊熊燃烧着,还有一股焦糊的肉香味在洞中弥漫,原来那篝火上正烧烤着一只獐鹿。 公输初音走到篝火边,提起獐鹿看了看,口中道:“还好,只烧焦了一面,还能吃。” 显然这山洞正是公输初音的休憩之地,七人不由咋舌,如此远的路,她仅凭着声音就寻了过去,恰好救了他们的命,这简直就是上天神使鬼差的安排,顿时不禁直叹自己命大。 原来那日韩钰和弦高分开之后,他驱马狂奔一段路,找准时机砍断了马车上其中一匹乘马的套绳。 在一处拐弯处骗过了身后追赶的军队,悄悄与马车分离,又乘着马一路机警地逃过了那支军队的追捕,然后穿越数国边境回到了乌苏国。 当公输拓得知弦高陷入险境,立刻派遣公输初音前去东虞国接应弦高。 公输初音虽然是个女子,但能力出众,公输拓自然知道自己亲妹妹的本事,他只派公输初音一人前去,也自有自己的打算。 公输初音当然也明白他哥哥心中所想,弦高是公输拓麾下最勇猛、最强悍、最出色的战士,公输拓视他如同手足,这还不满意,他更有心撮合自己的亲妹妹与弦高结成一对,所以这一次只派公输初音一人前去接应弦高。 自“赤嵬军”组建之日起,公输初音便一直是公输拓的得力干将,她剑术高超,心思聪慧,一直都是军中战士们倾慕的对象,因此她也自视颇高。 而自从弦高加入“赤嵬军”后,就一直备受器重,当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夜叉队长,这个全身带着冷冽杀气的男子,就让她全身发寒。 果然人如其名,这个如同恶鬼夜叉一般的雇佣兵战士,几乎完全不近人情,除了公输拓,也不与任何人亲近,每日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械一般,不是在训练,就是在作战。 第160章 借宿 当她得知哥哥心中所想,自是极不情愿,可在公输拓一再的恳求下,终于答应与弦高一同护送安蕊公主到苍弥国。 而这一路上的遭遇令她对弦高大为改观,他并不是如外表一般冷酷无情,这一次听到哥哥的请求,她内心里竟微微有些雀跃。 公输初音只身来到东虞国,一直寻到东虞国西北的边境之地,这日正在石洞中生了火休息,便听远处传来一阵阵异样的狼嚎声,在这旷野里尤为清晰。 公输初音天生就有种特别的天赋,能听懂禽言兽语,从小和哥哥公输拓寄养在叔父家时,每日都要帮助叔父放牧羊群,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树林中四处觅食的野兽,她都能轻易读懂它们的想法。 因为每日放羊,常常遭遇野狼袭击羊群,她便琢磨出了一种驱使狼群的法子,用埙吹奏一种特别的曲调,可以令狼群变得温和或者暴躁,能驱使它们聚集或者散开。 狼群的嚎叫声吸引了公输初音的注意,她仔细聆听一阵便已明白,在远处的荒野上,有人正被狼群围攻。 救下耿氏七人后,一众人在石洞里歇息了一晚,次日公输初音与七人结伴而行,穿过荒野,来到一处村落,便见村子里家家大门紧闭,不禁感觉奇怪。 众人走到一处村扉前,耿骁义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也无人应答,耿骁义连敲了数次,一边敲一边道:“有人吗?” 屋里依然无人应答,可众人分明能听见屋里有人轻手轻脚的磕碰声,只是扉门紧闭着,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敌意,耿骁义又道:“有人吗?我们从高隆城而来,只是途径此地,想来这里借宿一晚,没有恶意的。” 这时众人只听得一丝微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便觉门缝里有一只眼睛正看着他们。 过了片刻,便听到门闩拉动的声音,接着大门推开少许,一个中年男子的脑袋露出来,向众人怯怯地道:“你们……不是山贼?” 耿骁义立刻摇摇头道:“你看我们这样子,哪里像山贼?山贼可穿不上我们这样上好的铠甲?我们不是山贼,我们抓贼的。” 那男子迟疑地将大门缓缓推开,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柄铁叉,这时将众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些人虽然衣着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显然都是贵族子弟的装扮,于是他低下身道:“各位大人,实不相瞒,有消息说就在今日,有伙山贼要来抢劫我们的村子。 这山贼凶恶得很,头目叫田奎,附近有好几个村子都被他们抢劫过,我亲眼见过被他们抢劫过的村子,可真惨呀! 这些山贼下手也真狠毒,杀了好多人,死的人就随意扔在屋门前烂掉,村里吃的用的全被抢得一点不剩,听说稍微强壮一些的劳动力就被他们抓走卖掉,年轻的女人也通通被抢走,所以我们村子里所有人都小心防备着呢。” 耿骁义不禁道:“这山贼有多少人?” 那男子道:“约莫有二十来人。” 耿骁义顿时笑道:“不用怕,倘若他们今天敢来,我们耿家铁卫正好出手将他们全部缉拿,送到行政官那里去。” 那男子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说道:“可是那山贼一伙有二十来人,他们的头目田奎更是有一身厉害的本事,各位大人,你们……你们……” 他话未说完,就听耿骁英冷哼一声,大喝道:“敢小瞧我们耿家铁卫的本事,让你看看本少爷的厉害。” 他说着取下背上长弓,拉弓上箭,只见唰唰唰三箭,如连珠一般射向一棵五十步开外的大树,三支箭矢稳稳地钉在了大树上,箭矢间几乎完全挤在一起,都射在了同一个位置。 他射完又大声道:“区区一帮山贼,怎配跟咱们耿氏铁卫相提并论?就算人再多又如何?他们来多少人本少爷射他多少人!” 那男子看得张大了嘴巴,连忙跪下磕头道:“大人好本事!请救救我们啦!” 耿骁英面露得意之色,耿骁义这时摆了摆手,说道:“我看你们家这屋子倒挺大,我们就在这里借宿一晚,那群山贼若是敢来,我们一定会出手将他们拿下。” 那男子赶忙将众人请入屋中,给众人安排了几间侧房。 这户人家的主人姓余,也是这村里最大户的人家,家里一共十七口人。 第161章 紫衣女战士 众人刚刚安顿下来,便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渐渐逼近,余家人均脸色大变。 公输初音跟随耿氏七人行出屋外,只见不远处约莫二十来骑正策马疾行,向村子飞快奔来。 耿骁英见状不禁道:“这群山贼倒是嚣张得很。” 他取下长弓,拉满弓弦,箭矢如流星般射向疾奔而来的当先一人,只听一个声音喝道:“大胆!” 就见银光一闪,耿骁英射去的箭矢被劈飞开去。 当那二十来骑的人马在众人面前不远处停下来时,耿骁英不自觉背脊一阵发凉。 那二十来骑静静地立在众人面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势直逼过来,好似一下子将自己置于一片刀枪剑林之中。 耿骁英缓过神来时,不由脸上一红,强挺胸膛道:“山贼,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强抢村舍。” “山贼?”队伍最前面那人皱着眉头,嘴里喃喃自语。 耿骁英再次拉弓上箭,箭矢便要发出,就在那一刹那间,突觉自己好似恍了神一般,有一人一骑瞬间便如一道影子一样掠到了他面前,一柄锋利的长剑划下来,当他回过神来,箭矢已根本来不及发出,手中长弓顿被劈成两半。 耿骁英大惊,拔出身上长剑向那人刺去,那人长剑一摆,只听“铛”地一声响,耿骁英手臂剧抖,长剑差点脱手飞出。 大惊之下,他急忙后退,退到其余的耿氏子弟身边。 他刚一退,那一人一骑如影随形跟上,定在了他面前,长剑高高扬起,向下劈落。 耿氏其余人见状大惊,纷纷持兵器挡在耿骁英身前。 那劈落的长剑斩到了抵挡的四支长剑上,持剑的四人顿觉手臂一阵发热,胸口均为之一窒。 这一剑力量之足,骇人听闻,四人仓促间只能勉力抵挡住。 另外两支长剑也在同时向来人攻去,那人一剑劈落四人,随即一提剑,长剑挥动。 这一连串的动作显然行有余力,两支攻来的长剑才刚到那人身前,顷刻间便被挡了回去,只见那人口中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 来人竟是个女子,她口中说着话,手中长剑却半点不慢,再次劈向耿骁英。 耿骁英刚才手臂剧抖,半身一阵发麻,此时只能勉力举剑格挡。 只听“铿”地一声,耿骁英手中长剑脱手而飞,骇然中他奋力向后退去,那女子的长剑接着又向耿骁英头顶劈落。 这一切只是在瞬息之间,众人大骇,刚被那女子的剑力震得手腕发痛,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时,只见一柄长剑如白练一般飞刺那女子的后脑,迅疾异常,那女子不得不收回长剑,回剑挡住了飞刺过来的长剑。 持剑人正是公输初音,她本不愿多惹是非,此时见耿骁英性命堪忧,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便驱马朝那女子刺了过去。 两剑相交,公输初音便觉手腕一颤,手臂一阵发热,顿时一惊,这女子剑力之重,实在非同小可。 而此时,那女子面无表情,提剑再向公输初音劈来,但见剑势骇人。 公输初音心头一凛,振剑横切,她自十三岁起开始跟随公输拓习剑,后又受白鹰指导,跟随公输拓作战无数,在军中也都是与男子切磋,剑术已远超一般同龄的男子,对战经验也极为丰富。 那女子的剑虽然极重地劈落下来,但她这一剑横切用得巧妙,不用正面硬挡,剑身击打在那女子长剑的侧面,顿将劈来的长剑打歪。 那女子仍然面无神色,提剑接连向公输初音劈来,她一连劈出五剑,一剑重过一剑,一剑快似一剑。 公输初音运剑以巧妙之式连挡五剑,虽然每一剑都接了下来,却也是惊险至极。 那女子的剑又快又重,完全不似一个女子在使剑,剑法极粗糙,但力量之大,远在一般强壮的男子之上,公输初音以巧劲挡下来,手臂也被震得直发酸。 如此重且快的剑,即便是剑法粗糙,那也是危险至极,她心中惊异,暗想若是与这女子一直打下去,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正想着间,那女子突然收住了剑,口中道:“为何偷袭我?” 众人这才仔细看清了那女子,她一身青紫色的铠甲,脚下穿着一双紫色的长筒战靴,面容似玉雕一般,美得简直不似人间之物,只是此刻脸上木然,没有半分神情。 公输初音持剑警戒,丝毫不敢大意,这时耿骁义走上前道:“你们……你们不是山贼?” 那女子神情漠然,公输初音突觉这女子有些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来,耿骁义这时又道:“你们……是异邦人?” 第162章 恐怖的死状 那女子恍若未闻,只道:“我只是来问路的,为何偷袭我?” 耿骁义连忙抱拳道:“我四弟生性鲁莽,以为你们是山贼,不问青红皂白就动了手,得罪了姑娘,实在非常抱歉,还望这位姑娘多多见谅!” 那女子面色冷淡,对耿骁义的话也不理不会,只是道:“古琉山怎么走?” 耿骁义忙道:“具体如何走我也不清楚,古琉山在北方,你们一直往北边走就对了。” 那女子提马转身便走,回到队伍中,一行人飞快往北边疾驰而去。 那骑兵队伍一走,耿家众人不由得大舒一口气,这骑兵队伍诡异得很,便是立在那里不动,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压气势也直令众人不适,那女子的剑更是危险无比。 公输初音与那女子连斗数剑不落下风,更让耿家众人佩服不已,均暗想这年轻的女骑士不仅能驱使狼群,剑法竟也如此高超! 这时,公输初音突然想了起来,约莫一年前,“赤嵬军”便与这队骑兵有过遭遇。 那女子面对“赤嵬军”刀剑齐出的凌厉杀气,宛若无人之境,那一刻她印象颇深,那时就听檀文豹说起过,这骑兵队伍似乎来自遥远的晋国王城。 众人回到屋里,余家人战战兢兢地上前询问,得知只是过路的来客,紧张的神情才稍稍有所缓和。 这一晚余家人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但一晚上过去,倒是平平安安,众人一直待到次日中午,见并未有山贼前来劫舍,便向余家人道了别,往北边行去。 行了一阵,便见前方有一片山林,山林里倒有些奇特,长满了一种羽状叶子的树木,众人也叫不出名字来。 当众人走进山林时,便觉有种说不出的舒畅感,山林里的空气似乎特别充沛。 众人边走边看,突然,一股血腥的味道钻入众人鼻中,众人不由有些惊异,循着血腥味寻过去。 寻了片刻,血腥味越发浓烈,直到一处山坳,便见地上躺着一堆尸体,兵器散落一地。 众人大感吃惊,走近一看,眼前的景象直让众人心神发颤,肚子里也一阵抽搐,几乎想要吐出来。 地上尸体的死状,比之战场上还要惨烈百倍,有的尸首分离,头颅破开,有的四肢碎裂,残缺不全,有的被开膛破肚,不见了心肝,内脏混合着血液流了一地。 尸体约莫有二十来具,有些稍稍健全些的,可以看清身上穿着粗布的劲装,头上包着头巾,看起来像是一些刀口上讨饭吃的流民一类。 众人骇然,这死状绝非人力所为,像似被某种猛兽啃噬一般,但世间哪有如此恐怖的猛兽,二十来个手持兵器的人竟也无法抵抗? 莫非是狼群?耿氏众人心中已有了阴影,但若是狼群,这二十多人手持兵器,无论多么庞大的狼群都未必能伤害至此,且四周也没有半个野狼的尸体,显然绝不是狼群所为! 众人想不出来,也顾不得多想,立刻快马疾驰,远离这凶险之地。 疾驰许久,一直行出数十里,眼见前方的田野间稀稀落落地散落着几间土房,偶闻犬吠声响,众人这才大舒一口气,再往前行,人烟渐渐稠密,不多远便是一座集镇。 众人来到集镇上,耿氏七人心念公输初音的救命之恩,找到集镇上最大的酒馆,执意要宴请公输初音,以示感激之意,于是众人大吃了一顿。 公输初音爽朗大方,与这耿氏七人又是一般的年纪,不由相谈甚欢。 七人只为了追捕盗岐,找回“翡红明珠”而来,完全不知夜叉的相关信息。 吃过饭,当公输初音与七人道别时,七人十分不舍,再三挽留公输初音与他们一起同行,还直说要助她寻找同伴,但公输初音不愿再多作耽搁,与七人辞别,独自牵马来到大街上。 她一路上便已留意着路边的树木,以及各处集镇上不显眼的地方,看看是否留有“赤嵬军”的印记,可至今也未曾发现任何可追寻的行迹。 据韩钰所说,夜叉队长已是东虞国大力追捕的逃犯,她必然不能明着打听,便想着在这集镇上盘桓几日,看看能否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她在集镇的巷道里四处兜转,正仔细观察着四周墙壁上不显眼的拐角处,突然便听远处传来一声高呼,接着又听一阵兵刃交击声骤然响起。 第163章 盗岐的行迹 公输初音不禁循声寻过去,刚行没几步,便见一人迎面跑过来,那人身形魁梧,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手中提着一柄短枪,从公输初音身边疾奔而过。 莫非有什么事情发生?公输初音心中暗想,不自觉朝打斗声处行去。 行了一会,打斗声已在不远处,便觉兵刃交击声更加猛烈。 公输初音快步行过去,就听一个声音道:“原来是你们!” 接着兵刃交击声戛然而止 ,一个声音响起道:“东闾郗,是你!” 当公输初音赶到近处时,便见四周到处都围满了人,耿氏七人赫然便在人群中,个个面色如土,而他们对面则站着数十人,个个披麟带甲,显然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公输初音悄悄行到人群里,耿氏七人显然神情低落,正与对面领头的几人交谈着。 从对话中得知,对面这支军队领头之人名叫东闾郗,与耿氏七人都是熟识。 原来耿氏七人与公输初音分别之后,便来到街边拿着画像到处打听盗岐的下落,从镇上的人口中打听到一个消息,有一人面目疑似盗岐,行迹可疑,正藏身在镇西的铁匠铺里。 耿氏七人便匆匆赶了过去,却不巧,东闾郗率领的这支军队沿路追查刺客赤荆子,也发现有一人形迹可疑,他们一路追踪,来到这集镇上。 耿氏七人正在铁匠铺里搜寻盗岐,便见一个可疑之人夺窗而出,当耿氏七人追出门去时,正遇上东闾郗派遣出来搜查的一支小股队伍,两边猝不及防相遇,都以为对方可疑,不由分说便动上了手。 当东闾郗赶过来认出耿氏众人时,两边这才停了手。 耿氏七人从东闾郗口中得知,他们是为追捕赤荆子而来,东虞国第二元老裴济被赤荆子刺杀,而当今耿家如日中天的第一高手耿罗也丧命于赤荆子之手。 得知此消息后,耿氏七人大是沮丧,其中的前因后果公输初音已知晓了个大概。 赤荆子是谁她不知道,但刺杀裴济的正是夜叉,她终于得到了一丝关于夜叉的消息,至少到目前为止,夜叉还未被东虞国抓住。 耿氏七人虽然是为抓捕盗岐而来,但眼下情形,说不定也会加入追捕夜叉的行列,想到此处,公输初音从人群中走出来,行到耿氏七人面前说道:“你们说的那个盗岐,是不是长得很高大,脸上有一条刀疤?” 七人突见公输初音,又听她所说与盗岐的相貌相符,不由大喜,耿骁义道:“公输姑娘,你见过?” 公输初音点点头,说道:“刚才听到这里有打斗声,我便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恰好这时有一人从我身边经过,急冲冲地赶路,看起来有些可疑,那人长得高大,脸上有条长长的刀疤,手中还提着一柄短枪。” 耿骁义一拍掌道:“就是他,他就是盗岐,公输姑娘,他往哪里跑了?” 公输初音翻身上马,说道:“跟我来。” 耿氏七人与东闾郗一行飞快道别,跟着公输初音疾奔而去。 八人追出集镇,四下是一片旷野,可遮挡的树木并不多,眼前景象一览无余。 八人四处张望一阵,只见四下并无半个人影,耿骁义不由道:“那盗岐狡猾得很,若是从此处逃走,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一定还藏在附近。” 八人调转马头,朝集镇附近的稀疏树林搜寻过去,正在搜寻间,突听集镇上传来一阵惊呼声,便见一团团浓烟冒起,接着火光冲天,就听有人喊道:“‘银月角’的盗匪来啦!”。 整个集镇这时一片混乱,惊叫声、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不少居民向镇外慌乱奔逃,耿氏七人担心那盗岐趁乱逃走,上前拦住一人道:“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 那人惊慌道:“‘银月角’的盗匪来啦!”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慌忙向外逃去,众人大感诧异,想着东闾郗的军队还在镇上,必不会有什么大事,便朝火光处行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集镇上的呼喝打斗声便已渐微,众人能看到东闾郗的部下已擒住了数个劲装的男子。 当众人行到东闾郗面前时,打斗声已然歇止,不少居民正在四处挑水救火。 耿骁义不由向东闾郗问道:“东闾兄,这是怎么回事?” 东闾郗也是一脸疑惑,说道:“耿兄,我也不清楚。你们刚走不久,就有人点燃了镇上的房子,有人喊盗匪来了,这盗匪倒是胆子大得很,敢在我们宁武卫的面前撒野,待我去审一审。” 第164章 中计 这时走上来一人抱拳道:“各位长官,‘银月角’的盗匪作乱,让各位受扰了,卑职鲁莫,是这里的治安官。” 东闾郗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鲁莫道:“那‘银月角’的盗匪可恶,每年都跑到边境的镇上骚扰劫掠,这才刚刚到春季,按理盗匪不会出动,下官一时不察,没料到他们竟又来骚扰了。” 东闾郗皱眉道:“就这几个盗匪,又能闹出什么事?” 他如此一说,耿骁义顿时一惊,叫道:“糟了,只怕是盗岐的同党,故意来干扰我们,好让盗岐逃跑。” 耿氏众人匆匆与东闾郗等人道了别,向镇外追去,公输初音也一同跟上,追到镇外,便见远处的旷野中数人数骑正策马疾驰,众人立刻赶马追去。 那数人察觉后面有人追赶,疾行得更快,众人紧追不舍,不一会便追近了许多。 前面奔逃的有四人,见众人追近,不由撒马狂奔,这一日一直追到落日时分,前面奔逃的那四骑渐渐已经疲惫,开始慢了下来。 耿氏众人胯下坐骑都是骏马,耐力比那四骑显然要好上许多,一直策马追赶了几乎两个时辰,终于赶上了那四人。 耿骁英取下弓箭射倒一人,余下三人大惊,更是慌乱不已。 众人迅速围了上去,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已将三人擒获,可这四人中,却无一人是那画像上盗岐的模样。 众人全部都怒火冲天,耿骁英更是暴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跑什么跑?害得老子白追了一天。” 那三人赶忙跪下祈求饶命,其中一人道:“各位军爷,我们是‘银月角’的人。” 耿骁英已被怒气冲昏了头,拔剑便要砍了三人,那人吓得赶紧道:“军爷,别杀我们,您想知道什么,我们全都说。” 耿骁义这时拦住耿骁英,向那人道:“你们是不是盗岐的同党?” 那人低着头不敢抬眼,口中道:“军爷,您说的盗岐是哪个?” 耿骁义面色不豫,继续道:“那你们跑什么?为什么要放火烧镇?” 那人结结巴巴道:“我们是见军爷来了,害怕被抓住,所以放火烧房子,将镇上搅得乱一点,好趁机逃跑。” 耿骁英早已怒气升腾,白追了这么久,那盗岐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了,这时提起剑喝骂道:“老子可没这么好耐性听你废话。” 他脸露杀机,转头向耿骁义道:“这几个废物看起来也没什么用,把他们都剁了扔到河里喂王八。” 几个盗匪吓得赶紧直磕头,那人口中连连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我说我说,不是我们想放火烧镇的,是那盗岐让我们干的。” 耿氏众人原本失望至极,这时听他这么一说,精神大振,耿骁英喝道:“你这贼孙子,差点被你诓骗过去了,你们果然和那盗岐是一伙的,他人在哪里?” 那人这时也咬牙恨恨地道:“这盗岐当真狡猾得很,他让我们放火烧镇,扰乱各位军爷的注意力,又让我们骑马先跑,自己却偷偷一个人往另一边跑了,原来只是拿我们当诱饵,若不是我们大王吩咐了,我们可不会任由他摆布。” 耿骁义这时道:“你们大王?我只听说盗岐一向独来独往,怎么会跟你们扯上干系?” 那人道:“这位军爷您有所不知,这盗岐与我们大王一直就有所往来,听说这次他做了一笔大买卖,要与我们大王交易,所以我们大王吩咐我们,让我们保证他的安全,其实我们都是大王安排在镇上的眼线。” 耿骁英可耐不住性子听得这些,这时喝道:“少废话,那盗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那人赶紧道:“他应是跑往‘双栖镇’去了。” 耿骁英喝道:“快给我们带路。” 那人战战兢兢道:“此去‘双栖镇’,路途也不好走,只怕要个三四天才能到。” 耿骁英道:“你带路便是。” 那人哆哆嗦嗦爬上马,耿骁英和耿纪云各骑着乘马一左一右将那人夹在中间,一行人往西北的方向行去。 那人名叫马三胡,是“银月角”的一名盗匪,“银月角”位于古琉山间,又与东虞联合王国、卢宛国和缅耐国三国的边境交界,被河流和崇山峻岭分割成一个三角地带。 “银月角”里聚集了一伙匪盗,首领叫熊铖,他们常常劫掠边境,抢夺财物。 这熊铖颇有些头脑,他将各国抢来的财物与别国的权贵和富商做起了生意,累积了不少财富,渐渐地,盗匪越聚越多。 因为地处偏远,交通闭塞,各国也不愿大动干戈,那熊铖渐渐坐大,甚至狂妄地自称为“银月王”。 第165章 黄金城的传说 一行人行了三日,公输初音渐渐发现,路上的树木间,不时刻有“赤嵬军”的标记,她心中大喜,这显然是夜叉留下的印记,而印记所指的方向,正是那“双栖镇”的方向。 这日众人终于抵达“双栖镇”,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众人惊诧不已。 只见集镇上一片狼藉,随处可见丢弃在地上的尸体,不少房屋塌了半边,到处都有火烧的痕迹,人们哀叹着打扫着瓦砾,清理尸体,有老人和孩子正呜咽哭泣。 众人满心疑惑,不禁走上前向一老者询问,那老者向众人讲述了缘由。 原来几日前,镇上来了两批旅客,其中一批是从高隆城来的贵族子弟,另一批似乎是一队从异邦来的骑士。 那群贵族子弟似乎个个身上都受了些伤,来到镇上后一直住在客栈里休息养伤,而那队异邦骑士则在镇上到处打听着一个叫作“黄金城”的地方。 传说在古琉山中,有一座古老的城堡,城堡里藏着无数的金银珠宝,人们叫它“黄金城”。 这“黄金城”的传说流传已久,据说那里曾是一片繁荣的乐土,有数不尽的宝藏和吃不完的食物,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从何年开始,城里的人们突然消失不见。 从此“黄金城”里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贪婪的人们因为不敬神灵而被神降下天罚,将城里的生命之湖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所有的人都被怪物吞噬。 百年间不知有多少胆大的冒险者们,去往“黄金城”探宝,然而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却寥寥无几,“黄金城”也变成了一座禁忌之城,因为此城坐落在古琉山的群峰之间,又被人叫作“死亡之谷”。 两批旅客在“双栖镇”停留了数日,可是就在昨天,“银月角”的盗匪来了,他们的二头目符濯率领一队约莫六十人的盗匪来到了“双栖镇”,他们蛮横地驱赶镇上的居民和过往的旅客,结果却导致了一场大混战。 那群贵族子弟身份尊贵,而且个个本领不凡,自然不甘忍受盗匪们的驱赶,便与盗匪们动起手来。 而那群异邦骑士也全都是强悍的战士,根本不惧那“银月角”的盗匪,对峙没多久便动上了手。 盗匪们虽然人多,但这群异邦骑士手底凶悍,盗匪们反而被打得死伤大半,落荒而逃。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余下的盗匪逃走之后不久,两帮旅客全都追赶盗贼去了,直到现在也没见再回来过。 从那老人的讲述中,耿氏众人便已猜出,那群贵族子弟就是此次前来追捕盗岐的吕俊誉诸人。 “双栖镇”本是盗岐此次前来与“银月角”的盗匪们交易的地方,至于交易的东西是什么,耿氏众人猜测,一定就是那“翡红明珠”。 吕俊誉等人为何追踪余下的盗贼而去,想必是他们抓住了一些盗匪,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银月角”盗匪与盗岐的关系,要么盗岐跟随“银月角”的盗匪一同逃走,要么“银月角”的盗匪已得到“翡红明珠”。 耿氏七人料定“银月角”盗匪的去向必与“翡红明珠”有关,立刻向盗匪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公输初音本想要留在“双栖镇”打听夜叉的消息,却见镇上的墙角处刻着的标记正指向盗匪们逃跑的方向,立刻也跟随耿氏七人追过去。 前方一路上都留有凌乱的人形马迹,众人循着行迹快马追踪过去,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具尸体倒在路边。 这一日追到晚上,众人扎营休息,次日继续沿着凌乱的行迹追踪而去。 一连追了三日,前方地势渐渐升高,路也渐渐崎岖,众人来到一片乱石地,突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显然此地刚刚经历一阵激战,尸体都是新死不久。 众人小心翼翼沿着痕迹跟过去,没多久,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呼喝打斗声。 众人循着声音慢慢行近,不一刻来到近前,众人躲到一处山石后,便见前方的乱石林中,有两方人马正各持兵刃对峙着。 一方人马约莫二十来人,赫然是前几日见过的那群异邦骑士,另一方人数极多,约莫有数百人。 那异邦骑士们占据着一处高地的隘口,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堆尸体,另一方正不断地呼喝叫骂,显然双方已历经了数番恶战。 第166章 不期而遇 耿氏众人都直感诧异,也不知这两方人马为何在此地大战起来。 两方对峙一阵,那异邦骑士们坚守不出,另一方人马显然已经按捺不住,射出一阵箭雨。 异邦骑士们往隘口两边的山石边一躲,箭雨便失去了威胁。 一番乱箭过后,另一方的士兵立刻向高地的隘口冲去,刚冲到隘口不远,异邦骑士们已结队向下猛冲过去。 霎时两边的人马便在乱石林里厮杀起来,那群异邦骑士显然骁勇善战,配合有序,另一方兵卒虽多,但明显缺乏训练,犹如散兵游勇一般,毫无章法,不一会便倒下数具尸体。 阵阵拼杀声惊得耿氏众人身后的乘马也嘶鸣起来,两边人马俱是一惊,纷纷收兵退了回去,向众人藏身的山石处看过来。 人数较多的一方人马中,有一人身形魁梧,一众人正围在他身边听他发号施令,这时从他身边分出一队约莫四十人的士兵谨慎地朝耿氏众人这边行来。 众人知道躲避不过,全都站了出来,耿骁英这时朝行过来的数十人喝道:“我们乃是高隆城耿家铁卫,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一人骂道:“老子管你们是什么狗屁耿家铁卫?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作什么?赶紧滚远一点,别在这里碍事,否则把你们全杀了。” 耿氏众人纷纷大怒,他们耿家贵为东虞国四大将门世家之一,何曾受人如此侮辱,耿骁英这时骂道:“哪里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口出狂言,胆敢对我们耿家铁卫如此不敬,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番喝骂,颇有些气势,一时间唬得行来的那队士兵们均是一怔,但见耿氏这一边只有八人,不由咒骂着向众人冲过来。 此时身处乱石之间,无法骑马冲刺,身边坐骑反而成了累赘,众人只得先将马匹往山林里赶,再纷纷退到一处高地,待那队士兵冲过来,便交上了手。 激战片刻,八人便将冲上来的十数名士兵打退,显然他们的本领要高出对方许多。 对面一个头目眼见八人甚是棘手,于是派出一支小队朝八人身后绕去。 公输初音久经阵战,一下便发现了对方的企图,她向耿氏七人招呼一声,八人打退一波攻击,一齐向旁边移动。 不一会,便将想要绕后的那支小股队伍截住,瞬间将他们击溃。 那小头目见状急得大声咒骂,呼喝着手下向八人攻来,这群士兵连番冲击数次,不仅未将八人拿下,反倒折损了不少人。 这时,又一支接近百人的队伍朝这边冲过来,八人瞬间便觉压力大增,显然对方的主将见这边战况不利,又派了一支士兵向这方增援过来。 还没弄清缘由,就与对方大战起来,八人都只觉实在有些不值得,他们且战且退,想要退到远处,脱离战场。 但对方人数众多,一番厮杀下来,八人摆脱不得。 这时又有一支小股士兵向八人后方绕去,此时八人陷入战场中,已无暇顾及。 耿氏七人虽然身手不弱,但他们身为贵族子弟,又长在高隆城,真正在战场上与人对垒杀敌的机会并不多,这时不免惊慌起来,公输初音见状娇喝道:“向下冲,冲开一个口子。” 她战场经验极丰富,一直边战斗边观察场上情形,知道此刻八人唯有借助地势之利,全力朝下猛冲,才有可能冲开一个缺口,找到机会逃脱。 耿氏七人对她钦佩不已,这时听她号令奋力向下猛冲,迎面的士兵立刻倒下数人,其余人则惊慌后撤,霎时间便破开了一道口子。 八人朝外奔了出去,可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奔出不一会,外层后撤的士兵们又重新聚在一起,在八人面前结成了一道防御,而身后被甩开的士兵们也在不停地朝八人追赶。 这群士兵本领不强,却不依不饶,很是悍勇。 八人前冲一阵,不多久便缓了下来。 迎面的士兵们一直被八人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这时缓过劲,又渐渐开始逼近,八人顿时陷入苦战中。 公输初音这时使剑逼退两人,心想着再坚持一阵,只要能冲到地势平坦处,八人唤来坐骑,定能逃脱。 正思索间,对面的人群突然像似从中间破开了一个大缺口,朝公输初音逼近的士兵们一下子倒下一大片,人群里现出七个人来。 霎时公输初音眼眶一热,心中大喜,七人里有一人雄峻挺拔,手臂修长,浑身充满着一种特异的气息,赫然便是她千里迢迢前来东虞国要接应的目标,夜叉队长! 七人陡然出现,士兵们猝不及防,霎时便被斩杀了十数人,余下人个个惊惶不已。 他们围困公输初音八人许久,却久攻不下,本就有些焦躁,这七人如狼似虎一般杀进来,顿时便将他们的意志击溃,仓促间更不知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慌乱之下,士兵们的信心已完全丧失,队伍一下子便溃散开来,向主力部队那边逃窜过去。 那魁梧的首领见自己派出的士兵溃散逃来,不由连连喝骂,但士兵们的意志力早已崩塌,根本止不住。 围困的士兵散去,公输初音这时惊喜叫道:“夜叉队长,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弦高面色有些煞白,他舒了一口气,朝公输初音点了点头,叫了声:“公输队长。” 公输初音欣喜道:“本是来接应夜叉队长的,没想到反而被队长救了。” 耿氏众人也认出七人中的另外六人,正是吕俊誉等一众吕氏子弟。 吕氏众人不顾前些日在石鼓楼生出的嫌隙,前来搭救,耿氏众人心中大为感激,只是此刻也顾不上寒暄,两边全都戒备地望着远处的那群数百士兵。 突然,一阵金鸣声响起,围攻异邦骑士的那队士兵也撤退到主力部队中,大群的士兵们随即向山石林外撤退,不一会便撤得一干二净。 第167章 汇合 众人正觉奇怪,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支百十来人的军队出现在山林间。 那军队缓缓向众人行近,此时耿氏众人和吕氏众人脸上均露出喜色,有数人几乎同时道:“宁武卫!” 耿骁义这时道:“是宁武卫的风胡冉,怪不得那群人退兵了。” 当那军队行到众人面前时,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纷纷抱拳行礼,吕俊誉这时道:“原来是风胡兄,你怎么也来此地了?” 一个身形健壮的军官走出来向众人行了行礼道:“吕兄,耿兄,还真是赶巧,想不到你们也在这里。我们是奉李大人的命令,为捉拿赤荆子而来。” 吕俊誉道:“是第一元老李言卿大人吗?” 那军官风胡冉点点头道:“正是,唉,那赤荆子神秘的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一路上只要有可疑的地方我都没放过,追查了好多天,终于查到些蛛丝马迹,感觉是逃往这古琉山来了,所以我们也跟着追了过来,说来也巧,我们刚走到山脚,就听见这里有打斗声,没想到却遇上了你们。” 他说完接着又道:“吕兄,耿兄,你们怎么和‘银月角’的盗匪打起来了?” 众人正寒暄间,弦高便觉那宁武卫的军队里数道锐利的目光向他扫来,他抬眼看过去,只见有六人身着轻便的黑色劲装,与旁边批麟带甲的士兵们截然不同,那六人目光阴鸷,像似在探查着什么,在弦高身上停留了片刻。 弦高微微有些吃惊,他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那六人非同寻常。 公输初音这时见弦高脸色一直煞白,已察觉出异样,随即问道:“夜叉队长,你受伤了?” 弦高轻轻点了点头,吕方茹这时也走到他身边,说道:“夜叉?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原来你叫夜叉,这么凶恶的名字,可是与你一点也不相符啊!” 她说完朝公输初音仔细看过去,又看了看地上一堆的尸体,口中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这里血腥味重,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螺形的哨子,放到嘴里吹响了哨声,便听远处的山林间响起一阵马嘶声,她向弦高道:“走,我们朝那边走。” 说罢向马嘶声的方向行去, 弦高很自然地跟着随行而去,公输初音一时间看得大感惊异,一向不近人情的夜叉何时竟变得如此随和听话。 惊异之际,她也一同跟上, 不一会来到一处山壑间。 这山壑里正是吕氏众人系马的地方,原来昨日“银月角”的盗匪们横蛮地驱赶吕氏众人,要将他们赶出镇上的旅店。 吕氏众人自然不依,与“银月角”的盗匪们大战起来。 盗匪们在吕氏众人和另一群异邦骑士的联合夹击下,溃败而逃。 几个受了伤躺倒在地的盗匪被吕氏众人拿住,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令众人惊喜的消息,原来盗岐已经来到“双栖镇”,“银月角”的盗匪们将要与盗岐在镇上做一笔交易,而这交易的东西,正是“翡红明珠”。 这“双栖镇”正处于各国交界的边境地带,地势偏远,各族杂居,各国的武备力量根本难以管辖。 而“银月角”距此不远,这帮凶悍的盗匪势力强大,在边境一带一向横行无忌,他们驱赶镇上的旅客和居民,便是要迎接他们的首领熊铖的到来,哪知他们的霸道却给自己惹来了一场灾祸。 这场混战之中,盗匪们溃败逃散,盗岐也趁乱逃走,吕氏众人得知此事,便将受伤甚重的吕飞安置下来,随后朝盗匪们追赶过去。 那盗岐和逃散的盗匪们为了躲避追捕,一直在山野间东躲西藏,绕来绕去,吕氏众人追踪数日,一路追到了古琉山下。 这日,他们发现了“银月角”的大批盗匪正朝着古琉山进发,便躲了起来。 当弦高在暗处看见了公输初音,也大感惊讶,随即一想,便明白过来,公输初音此来必是为了接应自己,想来韩钰定已安全回到“赤嵬军”中。 当公输初音和耿氏众人被盗匪们围攻,正形势险峻时,弦高现出身形,向盗匪们突袭过去,吕氏六人见弦高出了手,也纷纷跟着向盗匪们动起手来。 此时弦高靠在一处山石上歇息起来,他在“双栖镇”休息了几日,身上伤势本来已好了许多,刚才为了震慑一众盗匪, 他运起了八成的力量,手中之剑如雷似电一般瞬间斩杀了十来人,一番攻击过后,便觉后背一阵胀痛。 歇息一阵,便见吕氏诸人和耿氏诸人一同向山壑间行来,耿骁英的声音在山林间响起道:“我呸,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对我说三道四,我可不会道歉。” 接着便听韦秋荻戏谑的声音道:“哎呦,也不知是谁说不愿和我们碰到一起,这不还是可怜巴巴地跟在我们后面了。” 耿骁英自是不愿嘴上服输,这时争辩道:“我们是来追盗岐的,又不是来跟着你们吕家的,你们能追,我们就不能追了?” 韦秋荻道:“哎,你这人,上次你对我们俊誉哥口出污言,就让你给他赔个礼道个歉,有这么难吗?亏我们还救过你,没一点感恩之心!” 耿骁英气得脸皮煞白,但碍于刚刚被吕氏众人出手相救,发火不得,急得冲口而出道:“我可不想欠你们这个人情,要我对你们有感恩之心,想都别想,你就说,你想要多少报酬,回到高隆城我还给你。” 韦秋荻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也别嫌多,也别赖账哦。” 耿骁英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涨红,嘟噜着有些心虚道:“我……我……我堂堂耿家子弟,当然不会赖账。” 一群人一边吵嚷一边向山壑间来行来,与三人汇合。 当两方得知弦高和公输初英竟是相识,而公输初英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弦高而来时,都觉惊奇不已,想不到竟能如此巧遇。 第168章 刺客的夜袭 一众人歇息一阵,便追踪盗岐而去。 那盗岐和一队残余的盗匪显然往深山里逃去了,那队异邦骑士为何也要追赶盗岐,众人有些想不明白。 今日那大批的“银月角”盗匪,不由分说便与众人开战,看起来应该是为了扫除眼前一切的障碍,阻止其他人追踪盗岐。 这日到了晚间,众人在一处山林里扎下营来。 此次“翡红明珠”失窃案,吕家和耿家都派出了自家子弟追踪盗岐,自是有暗中较劲之意。 吕氏众人冒着生命危险相助耿氏众人,耿氏众人自然心中感激,大家年纪又相当,都是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很快便没有了隔阂。 这时两家合到一起,一同追踪盗岐,难保不会发生纷争,为免再伤和气,两边正商量着如何处理,耿骁英不免又与韦秋荻斗起嘴来。 营地里篝火熊熊,弦高休息了一阵,这时睁开眼,向公输初音道:“公输队长,我们去一边说。” 二人来到一处山石边,公输初音道:“夜叉队长,你身上的伤势如何?要不我们立刻动身回去?” 弦高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没好。” 他思索片刻接着又道:“现在动身,不妥!今日那群从高隆城来的士兵,就是为追踪我而来,这古琉山并不安全,我身上有伤,倘若再次被他们遇到,只有我们两人,必会被怀疑,到时恐怕难以脱身,留在这几个贵族子弟身边,正好掩人耳目,待我再修养几日,只要能恢复到八九成,那时再走,没人能拦住我!” 公输初音也点了点头,二人起身往回走去,刚走没几步,弦高突然心头一凛,脑袋里掠过一丝阴影,他停下脚步,凝目四望。 公输初音见状也停下脚步,轻声道:“队长,怎么了?” 话刚说完,突然脸色一变,与弦高对望了一眼。 有人!弦高察觉出几丝似有若无的气息,正悄悄向二人逼近,不由伸手搭上腰间长剑。 公输初英显然也已察觉有异,伸手握住剑柄。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树木间两支长剑破空而至,二人的前方也现出一人迅疾向公输初音袭来,上方袭来的两支长剑锐利异常,分别从左右两边刺向弦高。 黑暗中,只见银光一闪,弦高手中长剑已脱鞘而出,向袭来的两支长剑斩去,只听“铛铛”两声脆响,两支长剑被弦高手中剑一剑斩偏。 袭来的两人显然有些吃惊,他们的剑很快很锐利,一左一右配合得也极默契,又是自上而下的突袭,一般人是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过。 那二人大概以为这一袭必然得手,哪知弦高的剑更快,剑上的力量更强,只是一剑,快若电闪的一剑,便斩中了二人的长剑,破除了二人随后的杀招。 弦高斩偏了袭来的两支长剑,随即剑势再起,几乎连停顿都没有,第二剑毫无征兆地向右边袭来的那人斩去。 那人显然还在惊诧之中,只知道目标极为棘手,却还没料到竟如此这般的厉害。 弦高的第二剑瞬息便至,斩向那人咽喉,那人急忙提剑格挡,弦高的剑斩在了那人的剑上,强劲的剑力将那人的长剑弹开。 那人在抵挡弦高长剑的同时,身子也在这抵挡的瞬间微微后仰,长剑恰从那人咽喉前的寸许划过,划中了他的下颌,那人躲过了致命一剑。 弦高这一剑使出,那人仓促抵挡,竟能将弦高的长剑挡住,显然本领也极为高强。 弦高微微有些吃惊,他本以为这一剑定能斩杀敌人,心想着第二剑使出,接下来第三剑便是斩杀左边那人。 他的“相影剑法”核心要诀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心至剑也至,第二剑伤了右边那人下颌,第三剑没有追击,随着心念已向左边那人斩去,右边那人顿时逃过一命。 左边那人也是大惊,他的剑刚要再次向弦高刺去,弦高那快逾闪电的剑已向他斩来,剑势凌厉得让他瞬间背脊发寒。 那人赶紧收剑抵挡,他抵挡的时机要比右边的同伙稍早瞬息,这瞬息的时间给了他保命的机会,弦高这一剑终于给他挡住。 那人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飞快后撤。 弦高瞥了一眼右边那人,那人左手捂着脸颊,指间都是鲜血,已退得老远。 而公输初音此刻已与一名手持长枪的人交上了手。 若换作平时,弦高的第四剑必然已向右边那人追命而去,只是此刻身上有伤,他强压伤势发起攻击,便想在瞬间将那二人斩杀,那二人显然也是厉害非凡,在他凌厉的剑下逃得了性命。 弦高长吐一口气,他知道除了现身的这三人,此刻还有几人躲在幽暗处,随时准备着向他发起致命一击。 那二人显然被弦高强大的剑术所震慑,此时撤得远远地,不敢再轻易向弦高发动进攻,正在这时,便听远处吕方茹的声音喊道:“什么人?” 其他人的声音也纷纷大喊起来,那三人立刻退入山林间,与另外潜伏的几人快速遁走。 弦高这时已从空气里的气机中完全察觉出了这帮杀手们的踪迹,来者一共有六人,显然是专门为杀他而来。 瞬间他便已明白,这六人与上次在高隆城刺杀他的五人,定然都是由那接头人指使,杀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杀人灭口。 看起来这次的刺杀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局,主使者请杀手刺杀裴济,不管成功与否,杀手们都必会被灭口,不留下一丝痕迹。 这时吕氏众人与耿氏众人纷纷跑过来,他们被刚才的兵刃交击之声惊动,见弦高和公输初音二人无恙,连忙问道:“刚才是什么人?” 弦高道:“‘银月角’的盗匪,已经被赶跑了。” 吕成傲这时道:“这盗匪可当真猖狂,白天里没将他们打怕,晚上竟还敢来偷袭。” 一众人回到营地,都觉这晚要加强戒备,好在这晚平安无事,次日破晓,众人继续追寻那盗岐的踪迹而去。 第169章 诡异的城堡 古琉山是乌起平原上最大的山,山峰连绵起伏,纵横数百里,乃周边各国人心中的圣山,也是乌起平原上最大河流苍澜河的源头。 古琉山里的传说除了“黄金城”,还有绝顶之上沐浴在五光十色中的辛达神庙。 那盗岐等人东躲西藏,一众人在大山中追踪了数日,沿途便见有未曾燃尽的薪火,显然那盗岐离众人越来越近,感觉有人追来,已来不及清理残渣。 有一次众人在山腰间往下瞰望,便见在另一座山头的山底,有数人匆匆躲进深山间。 这日,众人追到一处巨大的山谷前,站在入口处,便见这山谷像似一个被群峰环绕的小平原。 众人眺目四望,便见前面远方的某处,正袅袅冒着烟雾。 有人!众人立刻朝烟雾的方向赶去,行到半途,便听哗啦啦一阵锵锵之声,一群人慌忙拾起兵刃从地上站起来。 众人直冲过去,不一会冲到近前。 对面约莫二十来人,均持刃警戒着,只见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脸有疤痕,手上提着一柄短枪,耿骁英这时大喝道:“盗岐,还不束手就擒!” 那魁梧男子冷哼一声道:“想让我盗岐束手就擒,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 一众人向盗岐冲过去,两边顿时大战起来。 此时弦高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眼前的呼喝厮杀,好似变得极遥远,极模糊,他自然地呼吸着,只觉此刻周身一阵舒泰,身上的伤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迅速恢复。 自从他踏入山谷以来,便觉这里的空气特别充沛,轻吸几口,便觉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对战的双方不一会便已分出胜负,耿氏众人和吕氏众人的身手显然要比对面一方高出许多,刚交战没多久,便已将对面的盗匪打得抱头鼠窜。 那盗岐显然本领高强,被吕俊誉、吕成傲、耿骁义和耿骁英等四人围攻,一时间也不落下风,可随着身边的盗匪们纷纷逃窜,他也不敢恋战,奋力突破四人的围困,转身向山谷深处逃去,一众人立刻追了过去。 此时弦高和公输初音缓缓跟在众人身后,二人无心参与,便也并不着急,弦高这时道:“公输队长,或许再过一日,我的伤就全好了。” 公输初音闻言惊喜道:“怎么突然好得这么快?” 弦高长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公输初音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去。那日夜晚突袭我们的杀手,本领高强,很难对付,显然是专门为杀你而来,我还一直担心你的伤势。” 自从弦高被吕方茹所救后,一直被她照顾着,心里的某处似乎比从前多了一些柔软,这时听了公输初音的关切之言,竟微微有些触动,他看了公输初音一眼,过了片刻说道:“那晚突袭我们的有六人,我猜他们应该和那群高隆城的士兵是一路的,我有种感觉,这六人一直在某处跟踪着我们。” 公输初音道:“这倒有些奇怪了,那群高隆城的士兵是来抓刺客的,为什么却没有和那六人一起来抓你?那六人显然很确定你便是刺客。” 弦高摇了摇头,公输初音叹了口气道:“夜叉队长,辛苦你了!看来这次的任务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凶险许多,还好队长逃出来了。” 弦高脸上露出刚毅的神情,目光笃定地道:“过了今日,便不必再顾忌这么多了。” 公输初音听罢不觉脸上笑逐颜开,弦高这种骄傲而强大的自信,令她心折不已。 望着前面的远处耿氏众人和吕氏众人追赶的身影,弦高突然道:“看样子那盗岐今日逃不脱了。” 公输初音“嗯”了一声,说道:“劳烦他们照顾了队长这么久,明天就要走了,一会去和他们招呼一声。” 山谷中到处都是高大的红杉树和羽状的桫椤树,二人缓缓跟过去,行出数里地,待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便见一座巨大的城堡出现在眼前。 城堡的整个城墙看起来是由石头堆砌而成,上面爬满了青黑的树藤,高大的城墙静谧地耸立在一片树木之间, 显得有些阴森。 城堡的门口有一小队人马正手持兵刃朝城里观望,脸上均有些惶恐,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不敢再前行。 那小队人马弦高二人都见过,正是刚才被击溃的残余盗匪。 二人都觉有些奇怪,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等一众贵族子弟,还有那盗岐都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应该是朝城堡里行去了。 弦高和公输初音径直行到城门口,那小队的盗匪既没有出手阻拦,也没有出声威吓,只是警戒着退到一边,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正在这时,便听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弦高二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快速行来一大群人,正是“银月角”的大队人马。 城门口那小队的盗匪这时慌忙跪在地上纷纷呼喊道:“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弦高和公输初音二人不想惹上麻烦,便快马驰入城门里,只听身后的盗匪们大声道:“大王,那盗岐跑到‘黄金城’里去了。” 原来这就是“黄金城”!二人提马向前行去,面前似乎是条城市的主道。 主道上已被野草覆盖,两边立着一排排高大的房屋,房屋全都破烂不堪,里面长满了树藤和阴湿的苔藓,整个城空荡荡一片,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黄金城”的传说弦高二人来时已听过,这种奇闻怪谭二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里的安静看起来极异常,异常得令人感觉正处于一片幻境之中,好似时间已经停滞,整个城都陷入沉睡一般。 二人回头朝城门口望去,只见大群的盗匪在城门口徘徊不前,想着刚才那盗匪们都面露畏惧神色,不敢进城,看样子这城堡里必然有什么凶险的地方,二人不由打起了精神。 城中的树木高耸入云,二人骑着马在主街道上一哒一哒地穿行着。 过了一会,二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如此大片的地方,竟连半个活物也没有。 树上看不见任何飞鸟,地上也瞧不见一只虫子。 如此怪异的景象,实在令人忍不住心中发怵,连座下的乘马似乎都察觉到了异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难怪如此安静! 第170章 湖边的怪物 这等情景二人还从未见过,不由再生警惕之心,这时便听远处传来一阵脚踏草木发出的吱吱声,二人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过了一会,只见吕俊誉等一众人从一间破败的石屋里走出来,二人行过去,公输初音这时道:“那盗岐还没抓住么?” 耿骁英这时一脸灰土,他摇了摇头,连吐了几口唾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我眼看着那盗岐躲到这里,这会却像消失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了。” 正说着间,便听几声咕咕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像似一种鸟儿发出的鸣叫声,耿骁英不由道:“有鸟叫。” 韦秋荻这时啐道:“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来的鸟叫,说不定是那盗岐弄出的声音。” 众人正辨听那叫声的方位,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似乎是从城门口的方向传来。 显然又有人进了城堡,这时吕俊誉手一指,说道:“我们往那边走。”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似鸟一般的鸣叫声传来的方向,一众人跟着他朝城堡的深处行去。 行了一阵,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这静谧的城堡里轰然响起,显得异常地刺耳。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飞驰而来,正是那队异邦骑士,他们快速从众人身边越过,朝前奔去。 众人又行一阵,那鸣叫声却消失不见了。 此时众人正处于一片树林间,树林里散落着许多低矮的房屋,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无人打理,在雨水的侵蚀下,已破烂得不成样子。 树木的前方泛着一阵光亮,众人前行,拨开树枝,眼前的情景一下子令众人看得呆住。 前方不远的地方,是一片湖泊,湖边的四周百丈内,光秃秃一片,连半根草木也见不到。 那湖泊一片纯净澄蓝,似乎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湖面没有风,水平如镜,没有一丝波澜,众人望着一阵心旷神怡,直觉美极静极。 此时日光照在湖面上,泛起一阵阵金麦色,将整个湖边也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黄,一众人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弦高静静地立在马背上,他回头看了看,一边是阴郁的树林,一边是灿烂的湖岸,好似将天地分成了两边,这情景着实有些诡异。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马匹嘶鸣,划破了沉静的天际。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湖边的另一处,那群异邦骑士们正坐立于马背,只有一人站在地上,他的乘马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嘶鸣,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剧痛难耐。 众人正惊讶间,便听身后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不多久,便见远处行来黑压压一大群的人马,正是那“银月角”的盗匪。 只听有喽啰叫道:“大王,他们在那里。” 又有喽啰附和喊道:“哼,敢得罪我们大王,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喽啰们纷纷呼喝咒骂,这大队的盗匪显然是冲着那队异邦骑士而去,一众人退到一边,都暗想那盗匪若不主动来惹,便束手旁观。 面对大队盗匪的逼近,那群异邦骑士的目光似乎都紧盯着湖水,对盗匪的到来浑然不觉。 众人瞧着惊讶不已,盗贼们显然有三四百人之多,而这群异邦骑士只有二十来人,任他们多厉害,应也不敢如此托大。 直到大批盗匪们将异邦骑士们所处的湖边围住,他们似乎才应过神来,持起兵刃一边与盗匪们对峙,一边警惕地望着湖水边。 盗匪们气势汹汹,大声呼喝咒骂着,战斗一触即发。 一众人远远看着,这时盗匪里传来惊叫声,韦秋荻好奇道:“打起来了吗?” 众人离得甚远,看不真切,只看得盗匪群里突然人仰马翻,而最前边的盗匪迎面向异邦骑士们冲过去,呯呯嘭嘭地打斗起来。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吼道:“一群废物,都给我住手。” 那发声之人显然便是盗匪的头目,他一声令下,盗匪们立刻停下手来,可盗匪群里依然混乱不堪,几个盗匪倒在地上打滚哀嚎,不管那盗匪头目如何怒吼都止不住。 一众人直觉讶异,不多时,盗匪群里又一阵人仰马翻,更加混乱起来,盗匪们像似着了魔一般,挥舞着手中兵器朝空中乱挥乱砍,不知道在挥砍着什么。 一小群盗匪哇哇怪叫着向外逃开,还没逃出几步,便纷纷倒在了地上。 众人看得更加惊讶,突然,众人座下乘马马蹄乱跳,众人正看着盗匪群里的混乱景象,心中惊异,突见这怪异景象已临近自己身前,不禁纷纷惊道:“怎么回事?” 此时,弦高早已心生警惕,他瞥眼便见地上有个不知什么的东西,突然从地上弹起,向座下乘马射来,来势极快,弦高挥手一剑向那东西斩去。 那东西虽然极快,但弦高的剑更快,一下便将其砍中,顿将那东西劈成两半。 弦高定睛看去,那东西像似一个肉色的虫子,只有拇指那般大小,这时被弦高劈成两半,断口处流出绿色的液体,劈成两半的身子还在蠢蠢欲动。 弦高提马上前,扬起马蹄向下狠踩,顿将那东西踩得稀烂,吕俊誉这时连忙问道:“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只见湖水里突然飞出一个东西来,那东西张着一双似蝙蝠一般的翅膀,朝吕俊誉的背面极快飞来。 “二公子,小心”杨元步的声音响起,便见他快速提马上前,挡在吕俊誉的后面,挥剑向那东西砍去。 那东西来势太快,杨元步一剑砍去,却砍了个空,那东西一下子便扑到了他的脸上。 杨元步慌忙伸出手将那东西抓住,用力一扯,想要将它扯下来,哪知这一扯,竟拉扯不动。 那东西不知是个什么怪物,伸长着的肉色翅膀几乎将他的整个脸包裹住,捂住了他的口和鼻。 第171章 迷雾 众人一阵惊呼,赶忙上前查看,正值慌乱之中,湖水里突然一下子又飞出四只同样的怪物,向众人袭来。 其中有两只直向弦高和公输初音飞来,弦高挥剑一斩,便在空中将那怪物劈开,就在那怪物裂开的瞬间,一个东西从那怪物的腹中飞出,迅疾飞向弦高。 弦高应变也极迅疾,长剑再一闪,便将那东西劈中,同时口中道:“公输队长,小心,那怪物肚子里有东西!” 这时另一只已飞到公输初音面前,公输初音一剑便将那怪物砍中,这一剑却并未将那怪物劈断,但在她的剑击之下,那怪物被击打到地上。 怪物一落地,立刻从地上弹起,一下子又落入湖水中。 弦高见状快速提马奔到吕方茹身边,这时另外两只怪物已分别扑到了耿纪略和吕成傲的脸上,和杨元步刚才一般的模样。 此时的杨元步已从马上跌落到地上,翻滚着拼命拉扯脸上的怪物,众人纷纷下马,警戒着上前帮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三人脸上的怪物扯下来。 三只怪物此时已完全没了生气,扔到地上一动也不动,众人小心翼翼使剑将三只怪物拔来拔去。 只见那三只怪物形状像鱼,长着肉色的翅膀,腹中有一个似肚脐眼一样的口子。 而此时,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面色乌青,均捂着喉咙大声叫痛,公输初音这时道:“这湖边危险,赶紧离开!” 众人扶起同伴,纷纷向湖边远离。 弦高这时仔细看了看自己劈中的那东西,那个从怪物腹中飞出来的东西竟与先前袭击乘马的是同一种怪物,约莫拇指般大小,全身肉色,长着两排小脚,看起来有些恶心。 弦高接连几剑,将那东西剁成肉泥,“黄金城”流传出来的恐怖传说中,将生命之湖变成了吃人的怪物,难道就是这种怪物? 此时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缩着身体,拼命地在身上抓挠,显然剧痒难耐,众人在一旁着急地看着,也毫无办法。 这“黄金城”果然有些古怪,众人商量一阵,只觉“黄金城”里处处透着诡异,或许其中的危险还不止如此,于是决定先撤离这古城,再作打算。 众人刚行进树林没多久,林间便起了浓雾,本来是青天白日,此时却已看不清眼前半丈远。 众人在林间转来转去,转了好一阵,却发现竟是在原地打转,浓雾之中,完全辨不清方向。 这时,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已渐渐安静下来,陷入沉睡中。 三人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众人见状稍稍有些安心,可无法走出树林,众人总觉有些不踏实,这时公输初音道:“马能识途,大家不如让马儿来寻路。” 众人均觉有理,纷纷将自己的坐骑赶到前面,可这些座下乘马似乎变得异常迟钝,没人在前头带路,赶也赶不动,完全没了平日的灵性。 众人无奈,只得停在原地等待,想着等待这浓雾散尽再走。 过了一阵,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悠悠醒转过来,众人纷纷询问,三人似乎刚从沉睡中醒来,眼神有些呆滞,被众人问起,只记得怪物飞到脸上,余下的便已记得不清了。 浓雾中,众人歇了好一阵,竟不见有散去的迹象,众人无法看到天色,也不知究竟到了何时,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浓雾下的树林里,静谧得更显诡异,四处烟雾缥缈,令人只觉好似身处幻境,犹如做梦一般。 如此诡异的景象,直令众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众人只得不断地说着话,以抵抗心中的不安,这时正商议着如何走出这片迷雾,突然,那个咕咕的鸣叫声再次响起,众人都吓了一跳。 先前就是那咕咕声引诱众人来到那湖边,这时再次响起,只怕不是好事,众人心中一阵紧张,这咕咕的鸣叫声是否就是那种长着翅膀、像鱼一样的怪物所发? 咕咕声似从迷雾的远处传来,众人纷纷拔出兵器戒备。 这时,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朝浓雾中走去,众人均是一愣,随即大惊,上前将三人拉住。 三人眼神有些呆滞,这时被众人拉住,顿时清醒了不少,看起来刚才被怪物袭击受了伤,三人的脑子已有些混沌不清了。 那咕咕声叫了一阵,便停住不叫了,这怪异的浓雾里,也不知有什么危险,众人商议片刻,只觉还是呆在原地不动为好,过了一阵,弦高突然道:“小心。” 他提着剑走到众人面前,浑身戒备地望着浓雾里,众人也顿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倏”地一下,从浓雾里飞快飞来一个东西。 只见剑光闪动,那东西顿被弦高手中之剑劈成几块,正是那像飞鱼一样的怪物,众人大惊,原来这怪物不止会出现在湖水里! 这时又一只怪物从另一边飞来,李奇飞快射出一箭,正将那怪物射中,钉到了树上,弦高箭步上前,顿将那怪物剁得稀烂。 显然此地已不能久留,吕俊誉和耿骁义这时纷纷道:“大家围到一起,撤退。” 众人牵着马围到一起,往浓雾里快步行去,行了好一阵,怪物倒没追来,众人却发现了异常,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走到了最前面,一直朝前不停地奔走。 众人忙将三人拉住,但此时三人目光赤红,眼神涣散,完全不听众人劝告,众人竟拉拽不住,便跟在三人身后追赶起来。 追赶一阵,浓雾竟渐渐散去,众人定睛察看,只见各人正身在一处宏大的建筑群之间,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正朝着建筑群中心的方向奔走。 三人看起来像似已完全癫狂了一般,众人从未遇到此等怪异之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吕俊誉这时道:“没办法,只能将他们绑起来了。” 众人暗想只得如此,便追上前去,在离那中心建筑百余步远的地方追上了三人,众人使尽力气将三人绑了起来。 第172章 黄金大殿 此时浓雾散尽,看天色已是下午时分,这种怪异之地众人自是不愿久留,便要离去,突然一个身形从众人眼前疾奔而过。 “是盗岐!” “站住,你别跑!”数人眼疾,已认出奔走之人正是盗岐,纷纷大喊。 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此次历经艰辛,就为追捕盗岐,此时见盗岐从眼前逃走,自然不肯放过,立刻追了上去。 弦高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此时他沐浴在一片如甘醇般浓纯的空气中,周身舒泰,他的视觉、听觉比之从前敏锐了许多,但他心头那种隐隐的不安感也更加强烈。 这种愉悦感和不安感混杂在一起,实在怪异至极,令他心神也一阵迷离,眼前的情景似乎又变得模糊起来。 这时公输初音向他看过来,见他神情呆滞,忙道:“夜叉队长,怎么了?” 弦高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公输初音又道:“队长,我们跟过去吗?” 弦高见吕方茹已追了过去,便道:“我们跟过去。” 那盗岐奔去的地方显然便是那中心建筑,不一会已冲进了建筑里,众人也跟着追赶而去。 二人渐渐行近,这建筑看起来是一座庙宇,这庙宇与二人先前看到的房屋颇不一样,外表看起来又黑又暗,显然是历经岁月的腐蚀,坑坑洼洼,但却没有一处塌陷。 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已追进了庙宇里,弦高和公输初音二人缓缓行到庙宇门口,庙宇的大门敞开着,两扇大门由纯银铸就,在夕阳的映射下,闪闪发光,好似新的一般。 二人踏入大门,顿时吃了一惊,大殿里和大殿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里面金碧辉煌,整个大殿宏大宽阔,地面几乎都是由黄金铺就,内嵌金珠。 墙面上以玉石为壁,玉璧上挂了一排排水晶铸造的明灯,灯芯是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 大殿里的柱子也是由珍贵的玉石浇筑,雕刻着各类奇异的花纹。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由青玉建成的方形石台,石台中间似乎也是个凸起的圆形高台,约莫三丈高,上面不知放着个什么东西。 那日在“双月城”里见过黑沙为那怪物建造的宫殿,已算是二人曾见过的最富丽的宫殿,但与这座庙宇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如此穷工极丽,当真世所罕见。 二人正惊讶间,便听一阵狂笑声响起道:“哈哈哈哈,这就是‘黄金城’! 这就是‘黄金城’!人都说富贵险中求,果然如此。那怪物也不怎么可怕嘛,传得那么玄乎,还以为有多厉害!早知如此,本王早些来这里寻宝藏,早就发达了,这些年也不必如此辛苦,有了这些宝贝,那‘翡红明珠’也算不得什么了。” 二人循声走过去,只见在大殿的一侧,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正与一帮人马对峙着,竟是那群“银月角”的盗匪,说话的正是盗匪的头领熊铖。 熊铖此时欣喜若狂,显然已不太愿与众人计较,这时拍着胸膛又道:“这里的金银珠宝,富可敌数国,本王今日特许你们取一两件宝贝带走,其它的,你们也别动心思,通通都是本王的。” 如此巨大的财富,的确让人心神震动,即便是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这些贵族子弟,也从未一次见过如此众多的珍宝,但众人都是热血的年纪,身负家族使命,誓要将盗岐捉拿,钱财固然吸引人,但家族荣誉他们更为看中,耿骁义这时道:“不明之财,取之有祸,我们可不稀罕,那盗岐在哪里?只要你把他交出来,咱们两不相干。” 熊铖哈哈大笑道:“盗岐?谁还管他呢,你们爱去抓便去抓,与本王无关,不过本王把话说在前头,过了今日,本王可不想在这里再看见你们,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他话音一落,一人从盗匪群中跑了出来,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立刻追了上去,那人正是盗岐。 不一会,众人将盗岐截住,吕氏子弟和耿氏子弟一共十人将盗岐团团围住。 那盗岐以一敌十,初时还勇猛突围,但吕氏子弟和耿氏子弟十人均非易与之辈,盗岐数次突围,均被拦下。 渐渐地,盗岐气力耗尽,众人持剑一齐刺向他,他已抵挡不住,不多时,身上连中数剑,被众人擒住。 眼见盗岐被擒,那熊铖这时道:“盗岐老弟,对不住啦,你要是早点将‘翡红明珠’交到本王手里,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虽然有人给了天大的价码要换取‘翡红明珠’,可眼下本王一点也不稀罕了,这里值钱的宝贝多得是。” 众人将盗岐擒住,自是高兴万分,他们押着盗岐便往大殿外行去,刚走到门口,便见殿外乌云压顶,天色一片阴沉。 众人才往外走出几步远,天上便开始下起雨来,雨势急促,不过片刻的时间,已大雨倾盆。 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还落在殿外,众人赶忙奔去过,将三人背起来,跑回大殿里。 大殿里盗匪们盘踞在一角,与他们共处一室,众人总觉心中有些不安稳,便朝大殿的另一边行去,经过大殿中央,那方形石台众人也看得更加清楚。 石台上放着七个水晶制作的圆形容器,绕在圆形高台四周,每个容器中都有个东西躺在里面,看起来像是某种祭祀的仪式,这石台似乎是个祭坛。 众人凑近了看,只见那水晶容器里的东西似乎是个人形,看样子死去了很久,身上的筋肉竟没有完全腐烂,好似晒干了一般,形如枯骨,就像一个死去许久被风干了的人,那模样实在有些恶心,看得众人头皮发麻,便加快脚步向一边行去。 这大殿如此宏大宽阔,百十来人的盗匪们也只占据了大殿里小小的一角。 第173章 恶魔 众人在殿内的另一边徘徊一阵,便见一处墙壁上有个入口。 从外往里看,里面有一道阶梯,似乎是通往楼上,众人实在不愿与盗匪们共处一室,立刻走了进去。 众人踏上阶梯,来到楼上,面前是一条宽阔的长廊,众人走进长廊里,长廊两边的墙壁不知是什么玉石垒砌而成,上面雕刻着一幅幅宏大的浮雕。 浮雕上雕刻着各种的壁画,有的是欢快的人们,担着玉米和鲜花,载歌载舞,有的是血腥的祭祀场景。 其中一幅壁画中,在祭祀台上,一个活人被刀斧手活生生挖出心脏,祭献给一个长得像恶魔一样的怪物,还有的是虔诚的人们向巨大的天神叩首祭拜,祈求风调雨顺。 那一幅幅的浮雕刻得栩栩如生,众人看得直觉震撼。 而此时的弦高,感受尤为强烈,他每向前走一步,心神都觉一阵恍惚,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正侵入他的脑海中,令他昏昏欲睡。 弦高一向意志坚韧强悍,他的心神本就是一直戒备着,这时察觉异样,顿时心神一敛,将那种恍惚的感觉从他的脑海里中驱逐出去,他的意识一下子也清醒过来。 这种似有若无的无形力量,能侵蚀人的精神,似乎与他当年创出“破心剑”绝技时的心障,有些相似的感觉。 众人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大殿中,大殿也甚是宽阔,众人不由四处观望一阵,便见原来共有六条长廊都直通这大殿。 这二楼大殿的中央和一楼大殿的中央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个方形石台,石台中间是一个高高的圆形高台,唯一不同的是,石台上只有六个水晶制作的圆形容器,比一楼的容器少一个,且容器里什么也没有。 弦高这时仔细查探,便见那圆形的高台上,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玉珠,那玉珠在一众玉石之中,并不起眼,但仔细看去,却很是古怪,黑色本应是暗淡无光的,但这玉珠,若说它是黑色,却隐隐散发着深沉的光芒。 弦高只盯着看了片刻,便觉心神一阵恍惚,这黑色玉石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难道刚刚在长廊里令他心神恍惚便是因为这黑色玉石的缘故?弦高心中暗想。 这时众人察看一阵,便见在大殿的一处角落边,有个房间,刚才众人衣服被大雨淋湿,都颇觉寒凉,这时韦秋荻指着那房间道:“我们到那里去,正好可以换下身上的衣服。” 众人走到角落处,歇了下来,吕方茹、韦秋荻和耿纪雯三个女子立刻跑进房间里,换起了衣物。 此时盗岐被众人绑住,双目赤红坐在地上,众人逼问起盗岐那“翡红明珠”的下落,盗岐闭眼不答,只嘿嘿冷笑。 众人大怒,正在这时,便听有人的声音在殿里响起道:“羊八和溪狗那几队的那些王八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又一人的声音响起道:“呸,要不是大王让我们找,我才不想找呢,找不到更好,没有他们,这里的宝贝咱们分得更多。” 众人立刻戒备起来,只见不远处的一条长廊里行出一队人来,显然便是那“银月角”的盗匪。 盗匪们见了众人,显然有些忌惮,朝众人看来看去,不敢靠近。 众人不由暗想,这些盗匪们莫不是担心他们拿走了这楼上值钱的好东西,上来查看的? 盗匪们约莫二十来人,警戒着慢慢移动脚步,就在这时,弦高突觉胸口突突狂跳,血气一阵上涌,直觉眩晕不已,突然,脑袋里像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般,“嗡”地一下,便晕厥过去。 他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掉进了漆黑的无尽深渊中,深渊里,一双眼睛正向他凝视,那是一双让人颤栗的眼睛。 在梦中,他已死去的父母和哥哥们纷纷向他跑来,朝他呼唤着,让他快些醒来。 弦高浑身发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眼睛一阵发花,脑袋里昏昏沉沉,手脚酸软,几乎使不上力气。 他躺在地上,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地回忆自己为何突然晕厥,当时脑袋里为什么突然“嗡”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来想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过了片刻,气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他缓缓转头,只见身旁的公输初音正在地上昏睡着,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也纷纷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显然所有人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所有人同时晕厥? 他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不少,过了一会,缓缓爬起来,拍着公输初音的肩头轻轻唤道:“公输队长,公输队长!” 一连唤了好几声,公输初音才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她眼神呆滞,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弦高又缓缓走到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身前,一一将众人唤醒,众人都与公输初音一样,个个眼神呆滞,身体几乎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一阵“咔擦咔擦”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长廊里传来,响了好一会,众人这时显然清醒了一些,眼睛开始转动起来,手指也能微微地攥动。 那咔嚓声停了下来,长廊处传来脚步声,弦高抬头看去,这一看直让他背脊生寒,只见一道长长的身形从长廊里现出来。 那身形不知是个什么怪物,全身赤裸着,两只手臂像粗壮的树藤一般,长着锋利的手爪,大大的脑袋,脸上好似狰狞的骷髅,布满筋肉却没有脸皮,嘴巴上沾满着鲜血,嘴里一嚼一嚼地,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那怪物伸出手爪,从地上抓起一个昏睡的盗匪,掐住那盗匪的脖子,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一口吃起来。 片刻间便将那盗匪的脑袋吃得露出头骨,随后又噬其五脏,不一会,便将那盗匪吃得只剩一堆白骨散落在地。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吓得魂飞魄散,想要起身逃跑,却浑身无力,根本爬不起来,只觉眼前景象犹如梦魇一般,不由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那怪物这时才抬头看向众人,它的眼里显然闪过一丝讶异,嘴角一抽,像似笑起来一般,便要向众人踏步过来。 第174章 惊心动魄 众人大骇,这时,便听一声震喝:“破!” 喝声犹如一声惊雷,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昂扬气势,直击众人神魂,在大殿中来回震荡。 霎时众人神智顿清,力气也恢复过来大半,立刻拾起兵器爬起来。 那盗匪们也在这声震喝中清醒过来,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突见眼前的可怕怪物,惊得连连后退。 发声之人正是弦高,这是他自创的“破心剑”秘技,这秘技聚气发声,以声振魂,瞬间能让人神智清明,破除心中魔障。 弦高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突然晕厥,但这感觉像极了心魔侵体,他便凝神聚气,将秘技使了出来。 他一声喝出,那种昏沉恍惚的感觉全然散去,身体一下子也恢复如常。 那怪物显然更加惊讶,脸上露出狞恶的表情,只见它身子动了一动,身形已移到一个盗匪身旁,锋利的手爪顿时将那盗匪的脖子抓住。 怪物身形之快,那盗匪显然根本没法应过神来,就像一只小鸡一样,毫无招架之力,被那怪物捏住了脖子。 怪物一口将那盗匪的脖子咬断,随手扔到了地上,嘴里咔擦咔擦地咀嚼起来。 盗匪们见状惊骇不已,顿时明白了地上那一堆骨头由何而来,不由纷纷喝道:“什么鬼东西,害了咱们兄弟性命?大家一起上啊,宰了它。” 盗匪们举起手中兵器向那怪物围过去,怪物身形一动,盗匪们顿觉眼前一闪,几乎连怪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便见怪物已站在了盗匪们的包围圈外。 怪物随即身形闪动,高大的身躯向盗匪们扑来,盗匪们胡乱挥舞手中长刀,向怪物砍去。 只见那怪物的身影左一闪,右一闪,便见一个盗匪身体往后倒飞而去,被身后的盗匪们接住,随即盗匪们面色剧变,哇哇大叫起来,原来被他们接住的同伴脑袋已被打得稀烂。 接着,又听两声惨叫响起,站在最前面的两名盗匪,胸膛已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直流,随即倒在了地上。 转瞬之间,怪物连杀四人,行如鬼魅,它本就一副恶鬼的模样,盗匪们顿时被吓破了胆,纷纷奔逃,口中大叫道:“妈呀,有鬼呀,大家快逃!” 怪物呲着牙,截杀了几名逃跑的盗匪,随即转向弦高等众人,踏步向他们走来。 一众人同样惊骇不已,这怪物样貌如鬼,身影如魅,杀人如同草芥,莫非真是传闻中的厉鬼? 弦高这时踏步行到众人面前,剑一横道:“怪物危险,你们退后!” 自他创出“相影剑法”之后,他的眼力已比寻常人高出许多,刚才极目凝望之下,才能将怪物的动作看清。 那怪物实在太过危险,倘若突然向众人动手,此时此刻,说不好众人就会在顷刻间丧命。 他长吐一口气,自踏入山谷到现在,身上的伤势已恢复了九成, 他自忖既然能看清怪物的动作,应该也能与怪物周旋片刻,不至于瞬间毙命。 这时,怪物已行到弦高面前,呼地身形一动,就向弦高袭来。 在众人眼中看来,眼前的怪物突然就失去了踪影,霎时直觉骇然,都忍不住一阵惊呼。 怪物的手爪瞬间便已抓到弦高身前,此时身临其境,弦高更能深切感受到那怪物动作之快,在怪物身形将动的瞬间,他的剑已提前斩出。 怪物的身形委实迅疾,比他的剑势还快,一下子便到了他的身前。 好在他早已全神戒备,预测了怪物的来势,这一剑斩的便是怪物的手爪。 他想着即使斩之不中,剑式划到最后的停留之势,也会横到身前,同样可抵挡怪物的攻击。 弦高与人战斗,一向都是以攻代守,险中求胜,极少有取守势的情形。 在战斗中如此,在训练中也是如此,他将这种剑法融于平常的训练之中,以至于在别人看来危险至极的情形,其实他已在平常的练习中锤炼过千次万次,只是此时这怪物的动作实在太快,弦高殊无把握,不得不如此打算。 怪物显然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猎物竟有如此快的动作,它右边手爪刚到弦高身前,就与弦高的长剑相触。 长剑划过,怪物手爪顿时被齐腕斩断。 此时弦高也吃了一惊,他的长剑触到怪物手腕时,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顿挫感,显然那怪物的手腕坚硬无比,若不是他劲力灌于剑身,瞬间爆发出极强大的力量,恐怕未必能将怪物的手腕斩断。 这时,怪物的左臂几乎同时挥爪向弦高抓来,此时弦高已躲避不及,右臂被怪物的手爪抓上,霎时只觉手臂一阵辣辣地发痛。 他迅疾后退,剑锋直持,此时怪物一下子也退了数步远。 弦高轻吐一口气,他手臂上的坚硬护甲霎时被怪物锋利而有力的爪子抓碎,幸好有护甲护住,他的手臂只受了轻微的皮外伤。 众人眼见弦高与那怪物乍合乍分,只是电石火光的一瞬间,不由又是一阵惊呼。 但见那怪物断了手掌站在对面,发出一声瘆人的嚎叫,这才惊魂稍定。 如此可怕的怪物,竟被弦高所伤,众人都不由暗自庆幸,心想若是换作自己,只怕难挡那怪物一击,顿时对弦高钦佩至极。 弦高此时直持长剑,见怪物痛苦哀嚎着,长剑顿时暴起,如电闪一般向怪物胸口刺去。 怪物向后连跳了两跳,弦高的剑便落了空。 弦高心中吃惊,怪物虽然受了伤,动作依然比弦高稍快,他本想趁势偷袭,竟被怪物轻松躲过。 此时怪物嘴里发出一阵带着咝咝的怪吼声,这怪吼声既尖锐又高亢,直慑人心神,显然怪物已经恼极,面目变得愈发狰狞。 弦高知道,怪物此时便要发动攻击了,果然,怪物身形一动,左臂手爪已向弦高袭过来。 第175章 令人惊怖的妖怪 弦高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怪物的动作依然迅捷至极,危急之中,他气息疾转,全身劲力勃发,挥剑一斩。 这一剑令他自己也有吃惊,竟比他寻常使出来的剑势还要快得多,怪物手爪袭过来的时候,他的剑已斩断了怪物的左臂。 在弦高的剑斩断怪物左臂的时候,怪物的右腿已向弦高扫过来。 弦高剑已使出,在这极短的瞬间,尽管他竭力闪避,依然躲避不过,他的腰胁被怪物右脚扫中。 霎时腰间一痛,他的身子向一边倒去,而此时怪物也向后仰倒,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公输初英和吕方茹连忙上前查看,吕方茹更是惊得叫出声来,弦高抚着腰拄剑站起了身,公输初英忙道:“队长,没事吧?” 弦高深吸一口气道:“没事。” 二人扶住弦高,在他身上仔细查看,只见他腰间的铠甲已经碎裂,二人面色均是大变,此时吕方茹满眼都是关切,不放心地问道:“夜叉,你真的没事吗?” 弦高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怪物,口中道:“不要紧。” 众人闻言不由长舒一口气,怪物此时躺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叫,它的右腕和左臂均被弦高斩断,已无法支撑身体站起来。 吕俊誉和耿骁英这时小心翼翼行到怪物身边,朝怪物连刺数剑,直到怪物没了声息,这才罢手。 弦高眼见怪物毙命,紧绷的心神便也松弛下来。 刚才怪物的脚尖扫中了他的腰胁,被他的护甲挡住,虽然一阵发疼,却并未伤及筋骨,他还受得住。 而他刚才斩出的那极具威力的一剑,牵动了他后背的旧伤,倘若怪物不死,是否能顶得住下一次的攻击,他也全无把握了。 这“黄金城”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可怕,众人实在不想再多呆半刻,便朝来时那条长廊的方向行去。 公输初音和吕方茹二人搀扶着弦高,行在最后,行了一阵,便到了长廊的入口。 弦高刚踏进长廊里,突然心头一紧,便觉不妙,顿时轻喝道:“小心!” 他挺身振剑,朝上空劈斩而去。 公输初音应变也极快,手中剑洒向头顶上空,三人头顶三股极锐利的劲风直向三人袭来。 弦高的长剑劈中了两支袭来的剑,公输初英也挡住了刺来的一剑,三个身影落在地上。 是人?弦高心中念头飞快闪过,随即身形迅疾踏开两步。 他刚想将那三人看清,突然后背生寒,三支锐利的兵锋从后面偷袭而来。 弦高来不及多想,运剑反身斩去,霎时他的剑一连劈中两支兵刃,待要迎上第三支长剑时,那长剑的剑锋突然变线,错开了弦高的剑势,刺中了他的大腿。 偷袭的三人显然非同小可,弦高的长剑虽然连挡两支兵刃,剑势稍稍顿挫,变得慢了一些,但依然迅疾异常,第三支长剑能在他迅疾的剑下,看清他的剑势,突然变线错开,显然剑法之精湛,也属少有的高手。 坚硬的护甲阻挡了刺来的长剑,但也被锐利的剑锋刺碎,他的身体并未被剑锋刺进,但劲锐的冲击力还是令他腿上一痛。 这时他已扭过身,手中长剑丝毫不辍,向那人斩落。 那人一剑得手,心中正喜,显然没有预料,当剑锋临身时,已闪躲不及,顷刻间头颅从脖子上飞了出去。 这时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也察觉后面有变,纷纷回头喝道:“什么人?” 偷袭的共有六人,显然早已躲在了长廊的石柱后,一人被弦高瞬间斩杀,其余五人顿时大惊,弦高这时也向一边退开。 他看向五人,那五人全都蒙着面,但从他们身上的气息中,弦高便已察觉出,偷袭的这六人显然便是上次在山间向他偷袭的那六个人。 六人看起来蓄谋已久,这庙宇里如此诡异危险,六人也非要在此处偷袭杀他。 众人这时已围到了弦高身边,那五人里其中一人嘿嘿冷笑着向同伴道:“他受了伤,撑不了多久,其余人不足为虑,全杀了。” 弦高冷眼看着五人,他无数次历经生死,虽然此时身上数处负伤,但他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信心,他相信即便是自己强压住身上的伤势,也必能将这五人斩杀。 那五人被弦高看得心里直发毛,他们都是久经杀场,精于暗杀的刺客,竟全都在刹那间生出了一丝畏惧之心。 弦高这时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电闪一般劈向五人,只听一阵“叮叮叮叮”的连串疾响,五人被弦高霹雳一般的剑式逼得连连后退。 弦高刹那间向五人攻出八剑,接着他轻歇一口气,便要挥剑再次攻去,突然,从长廊外伸进来一只长长的如树藤一般的手臂,带着锋利的利爪。 对面五人中有一人正被弦高的剑势逼得连退数步,双脚还未站定,那利爪便抓住了他的脑袋,只听一声咔嚓的碎响,那人连叫唤都来不及,头颅便已碎裂,霎时鲜血四溢。 那人的身体被利爪高高提起,往旁边一扔,从他身后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形来。 那身形全身赤褐色的筋肉,面目狰狞可怖,正呲着牙望向弦高等众人。 众人霎时遍体生寒,惊得不由张大了嘴巴,脑门嗡嗡作响,那身形竟是刚才的怪物! 它明明被弦高斩断了右腕左臂,又被吕俊誉和耿骁英连刺数剑毙命,怎么却又活了过来?连断掉的手臂也全部恢复如常,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对面四人也惊骇不已,这怪物危险至极,他们已在暗处偷偷见过这怪物杀人的模样,正是因为看到弦高为怪物所伤,他们才敢埋伏在此处,趁机出手。 这怪物见人便杀,毫无缘由,此时突然近在身侧,自是令四人骇然。 四人自然也不愿坐以待毙,一齐向怪物攻去。 这四人的本领也是非同一般,这时一起进攻,一下子便形成了合围之势。 怪物的动作虽快,却竟无法闪出包围圈,它一只利爪拨开刺来的长枪,另一只利爪拍开刺来的长剑,而从背后刺来的一支长剑,它已躲避不开。 第176章 万钧雷霆 长剑刺入了怪物的后背,只刺进了半寸不到,就刺不动了。 持剑之人大惊失色,因为此时怪物锋利的利爪已经抓到,那人根本闪避不过,霎时喉咙被抓开了一个血窟窿,鲜血直喷,眼见活不成了。 怪物杀了那人,随即向三人扑去。 霎时间又失一名同伴,三人的寒意从脚心凉到了头顶,怪物扑过来时,三人只得竭力闪避。 怪物左闪右闪,利爪频频向三人抓去。 三人竭力闪避或抵挡,但怪物的身形动作比三人实在快出许多,霎时间三人岌岌可危。 不过一会的功夫,怪物已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胳膊,在那人拼命的反击和另外二人竭力的阻击之下,怪物显然有些吃痛,在瞬间捏碎了那人的臂骨之后,才放开他向另二人袭去。 那二人此时更难抵挡,只相斗片刻,就有一人差点在怪物手中丧命。 弦高看在眼里,知道那二人尚有一搏之力,倘若二人也被杀,怪物再反过来对付众人,只怕众人性命堪忧。 他深吸一口气,长剑一振,向怪物斩去。 这一剑如雷似电,瞬间斩向怪物后腰。 怪物正袭向那二人,待察觉有异时,已闪避不过,弦高的剑斩到了怪物的身上。 只听“噗”地一声,弦高只觉手中的剑像似斩到了一块叠了无数层浸湿了的棉布上,又硬又韧,剑身只切进了一点,便停住不动了。 这时,怪物转过身,利爪迅捷向他袭来。 他立刻飞闪,退到一边,心中惊诧不已。 刚才与这怪物相斗时,他的剑还能斩断怪物的手腕和手臂,然而此时,怪物的身体竟比刚才还要坚韧许多,他的剑已无法劈开怪物的身体。 同时他也发现,怪物向他袭来时,身形动作都比初次交手时慢了不少,他飞闪避开时,也从容许多。 弦高突然加入战斗,那二人自然明白其意,三人合力向怪物攻去。 有了那二人的牵制,弦高的剑频频斩在怪物身上,虽不能劈开它的身体,却也劈得它哇哇怪叫。 相斗一阵,三人依然无法重创那怪物,不过此时,弦高的心神反而更加镇定,怪物的动作的的确确比之前慢了不少。 怪物身体变硬,动作也会变慢,这或许便是怪物的弱点。 可是这怪物杀之不死,这一点还是令弦高大感头疼,此时他有伤在身,不敢运尽全力,也不知全力之下,是否能将那怪物的身体切开。 此时弦高行有余力,而另外那二人则时时处在险境之中,怪物的动作,对弦高来说,足以能安然闪避,而对于那二人来说,则迅若鬼魅。 二人只是凭着临敌的经验,加上弦高的牵制,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怪物显然也暴躁不已,不断发出咝咝的怪叫声,利爪漫天飞舞。 这怪物的厉害之处,弦高已经了然于胸,就是凭借鬼魅般的身形,坚硬的身躯,和一双可开山裂石的利爪,见人便抓,毫无花哨之处,但同时也危险至极。 而弦高的绝技“鬼芒”、“残虹”都是针对人的弱点所创,对这怪物却无大用。 如此下去,只怕不妙,弦高暗自心想。 这怪物和他在二楼相斗这么久,楼下数百人的盗匪,却无一人前来查探,也着实有些奇怪。 这庙宇里诡异神秘,且不说眼前的怪物难办,说不定还有什么其它未知的危险。 想到此处,弦高劲力运转全身,趁那二人与怪物缠斗之际,长剑高高扬起,刹那间,整个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 怪物的动作在弦高眼里一下子变得慢了起来,他劲力一吐,长剑划过,剑光霎时飞闪,似雷轰,似电击,怪物的身体瞬间裂成两半。 待弦高站定,那二人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在场,这一剑之威犹如万钧雷霆,势不可当,若是施展在二人身上,二人绝无半点逃生的可能。 那二人正在发呆,一旁的吕氏众人和耿氏众人早就全神戒备着,见怪物被弦高劈成了两半,生怕那怪物复活过来,立刻行上前去乱剑将那怪物剁成了烂泥。 即便如此,众人依然心惊肉跳,如此可怕的怪物,不知道还有什么古怪之处。 望着地上无数切碎的肉块,众人又赶紧退开,生怕那怪物的血肉也会活过来,跳到自己身上一般。 那二人逃过性命,哪还敢生出刺杀弦高之心,背起手臂折断的同伴,飞快离去。 此时弦高见那二人逃离,才露出虚弱之态,拄剑在地,身子颤了几颤。 他后背的伤势扯得他胸口一阵胀痛,不由连咳数声。 公输初音和吕方茹二人见状赶紧上前将弦高扶住,其余人也纷纷围上来问候。 如此可怕的怪物,接连被弦高斩杀两次,此时在众人心中,弦高犹如战神一般让他们彻底拜服。 众人继续沿着长廊行去,走了没多久,弦高只觉后背阵阵泛痛,呼吸也颇不顺畅,不由停下脚步,坐到地上休息起来。 众人见弦高休息,也全都跟着休息起来。 长廊上的壁画在玉石的映耀下,忽明忽暗地映入众人眼里,众人再次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其中一幅壁画里,一个活人的心脏,被献祭给一个像恶魔一般的怪物,这恶魔一般的怪物,竟和刚才吃人的怪物长得一模一样。 这壁画显然都是人为雕刻,难道这“黄金城”里曾经的人们,将这恶魔一样的怪物,当作神一般对待? 休息一阵,弦高只觉体内气息渐渐顺畅,身上伤势也恢复不少,连他自己都直觉神奇。 这里的空气似乎有种特别的灵性,不仅令他伤势恢复极快,而且还让他的身形动作比从前更迅疾,让他的听觉和视觉也比从前更灵敏。 弦高从地上爬了起来,公输初音和吕方茹依然将他扶住,众人一起穿过长廊,往楼下的大殿行去。 第177章 血肉融合的恶鬼 众人刚下石阶,走进大殿,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整个大殿犹如一片修罗地狱,地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三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怪物手爪上都各自抓着残缺的尸体正在进食。 众人俱是骇然,对付一只怪物已是艰险无比,这时一下又出来三只怪物,而此刻弦高看起来还很是虚弱,众人彻底陷入绝望之中。 三只怪物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继续吃着手里的血肉,似乎对众人浑不在意。 众人全神戒备地慢慢移动,这时,众人发现,大殿的一角,还有一群盗匪,个个惊恐万分,手中拿着兵刃,却像丢了魂一般,瑟瑟发抖。 大殿的另一处角落,十来个异邦骑士此时浑身浴血,手持兵器紧紧盯着那三只怪物,大殿外,依然下着大雨。 如此恐怖的景象,众人直感阵阵胆寒,外面的倾盆大雨,根本阻挡不了众人想逃离此处的决心。 众人小心翼翼向大殿门口移动,不敢弄出半点声响,生怕惊扰了怪物,惹来它们可怖的目光。 三只怪物连看也没看众人一眼,自顾自地吃着生肉。 过了一会,大殿的大门已近在咫尺,眼见逃离在即,众人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突然,一个东西张着翅膀从门外飞了进来,此刻众人全都全神戒备着,一下就看清了来物,正是先前从那湖中飞出的怪虫。 这时,耿骁英拉弓上箭,“倏”地一箭,将那怪物射落在地。 在那三个吃人怪物的阴影下,耿骁英胆战心惊,一直压抑不已,这时见怪虫被自己射中,压抑的心情瞬间被释放,一下子忍耐不住,骂骂咧咧跑上前去,便要将那地上的怪物剁个稀烂。 突然,一个东西从那怪物腹中极快飞出,耿骁英闪躲不及,那东西一下就飞入了耿骁英的嘴里。 耿骁英顿时倒在地上,捏着喉咙痛苦地翻滚起来。 众人大惊,连忙上前查看,便见耿骁英脸色涨红,双目渐渐模糊,显然快要晕死过去。 正慌乱之际,这时,从大殿门口的上方露出一个倒吊的头颅来,随即两只利爪伸出,扒在了门楣上,倒吊的头颅咧着嘴看向众人。 又一只吃人的怪物! 众人的希望被彻底浇灭,一颗心顿时凉到了谷底,连弦高也不禁暗自心叹:“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向来悍不畏死,自从十岁那年弦家惨遭灭门之后,他便如死了一般,生命里只有杀戮两个字,他既杀人如麻,也见惯了生死,战场杀伐之人,终有一天也会死在战场之上,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后背的伤势此时已经恢复不少,但他知道,无论如何,要对付四只怪物,几乎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向公输初音道:“门口的那只怪物,我来对付,你们趁机跑吧!” 公输初音握住弦高的胳膊,几乎哽咽道:“队长,你……?要走一起走。” 弦高断然道:“我喊一声‘走’,你们马上走,千万别耽搁,否则,一个也走不了。” 他握剑在手,便要踏步向大殿门口行去。 突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弦高立刻停住脚步。 过了片刻,就见一群盗匪和数匹乘马从门外冲进了大殿里,盗匪们个个目光赤红,如同疯了一般。 而此时,大殿里的景象更是诡异,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爬起来十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像似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大殿中央的祭坛跑去。 众人正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便见被绑住的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剧烈地扭动起来,手指乱挥乱抓,向众人袭来。 众人连忙将三人放下,此时三人目光赤红,眼角已流出血来。 众人大感骇异,三人挣扎一阵,竟将身上的绳索挣断,起身便向那大殿中央的祭坛奔去。 众人连忙将三人拉住,但此刻三人力大无比,众人完全拦不住。 这时李奇拽着杨元步的胳膊不愿放手,杨云步猛力一扯,竟生生将自己的手臂扯断,头也不回地向大殿中央奔去,留下骇然的李奇呆呆地站在原地。 数十人疯狂涌向大殿中央的祭坛上,到了水晶容器旁,只见那数十人和马匹的身体一下子破裂开来,从身体里钻出一个光溜溜无毛、长着无数条腿的肥硕怪物,飞快地爬进了那圆形的水晶容器中。 当杨元步、耿纪略和吕成傲三人的身体破裂开来,从里面钻出一个怪物时,众人都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门口那怪物发出“嘶嘶”的怪叫声,弦高冷眼看着它,那怪物,似乎在笑! 怪物们没有动,众人也不敢动,过了一会,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里,只见那容器里的干尸和无数的怪物融成一体,竟活了过来,一下子从容器中跳出。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活过来的两具干尸涨大了数倍,和外面的四只怪物一模一样,原来这些怪物由此而来。 六只怪物一齐发出“嘶嘶”的怪叫,怪叫声仿佛是在呼唤,又仿佛是在欢庆,众人脑子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嗷嗷”的叫声在大殿里骤然响起,众人不由朝大殿上方望去。 只见一根圆形的厅柱上方,盘踞着一个巨大的怪物,那怪物的脑袋也极大,长得似狼更似狐,一身紫色的毛发,尾部拖着三条长长的尾巴,其中一条正盘在那厅柱上。 这狐怪一下便落到了地上,众人还在眼花之际,狐怪又从地上消失,出现在一只怪物面前,伸爪向怪物一拍,那怪物便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另外五只怪物同时发出尖厉的叫声,便有怪物伸出利爪向狐怪扑去。 只见那狐怪一挥爪,接近的怪物便飞了出去,摔落在地。 那狐怪动作如此之快,弦高几乎都看不清它如何作势。 摔倒的怪物爬了起来,这时六只怪物互相叫唤着聚到一起,将那狐怪围在了中间。 第178章 九尾狐妖 那狐怪露出尖利的獠牙和令人生畏的巨大利爪,三条长尾如云彩一般展开,仰头“嗷嗷”吼叫起来。 弦高不由朝那狐怪仔细看去,看了片刻,突然心中一惊,脑海里浮出一个画面,《山海妖图录》中,曾记载过一个妖魔,叫作九尾狐,书中描绘的样貌和这狐怪几乎完全一样。 书中记载,这种妖魔出生时只有一只尾巴,此后妖魔渐渐成长,妖力越来越强大,而妖力越强大,长出来的尾巴就越多,最强大的狐妖,长着九只尾巴。 《山海妖图录》中记载过的那半人半蛇的妖魔居无,他曾亲手将其斩杀,显然那书绝非消遣空想之作,书中所绘的妖魔极可能都真实存在过,按图索骥,面前这狐怪显然便是九尾狐了。 这时六只怪物同时伸出利爪向九尾狐扑去,怪物们已算极高大,比之寻常人高出一大半,却不及那九尾狐身躯的一半。 就见大殿中怪物们如幻影一般腾挪飞闪,众人完全无法看清。 不过片刻,六只怪物全都摔飞在地,只有弦高能勉强看清,九尾狐巨大的身躯轻盈地腾空而起,六只怪物同时追击。 九尾狐在空中腾挪闪避,挥动利爪向怪物们一一抓击,将怪物们一个个击飞在地。 六只怪物爬起身,个个身上都已皮开肉绽,怪物们发出“嘶嘶”地吼叫,再次向九尾狐扑去。 七只怪物鏖战成一团,不过一会的功夫,五只怪物被九尾狐击飞,还有一只怪物被那九尾狐叼在嘴里,顷刻间,那怪物的身体被撕成碎片。 余下五只怪物开始畏惧起来,渐渐后退。 这九尾狐如此强大,看起来正是这怪物们的克星,也许今日能够活得下来,弦高心中暗自想道。 正当九尾狐向五只怪物渐渐逼近之时,突然,弦高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像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般,霎时眼前一阵模糊,脑子里如灌铅一般沉重。 就在他意识将要昏迷之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又是那东西,在大殿楼上时,他便有过一次遭遇。 昏沉的意识不断向他袭来,他知道,倘若他再次昏睡,或许,他便会成为怪物腹中的美味,永远不会再醒来。 恍恍惚惚中,他看见那九尾狐脚步踉跄,五只怪物扑在它身上撕咬着。 强烈的生存本能不断地将他的意志凝聚,渐渐地,睡意被驱逐,眼前模糊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待他完全清醒,便见身边众人已纷纷昏睡过去,而那九尾狐似乎负了些伤,正朝那五只怪物呲着獠牙,身体呈飞扬的攻击之势,五只怪物则摔落在一旁。 弦高长舒一口气,五只怪物这时起身飞快奔逃,向大殿中央的祭坛奔去。 九尾狐正要追过去,突然,弦高只觉脑子里“嗡”地又一响,像似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敲击了一下,顿时昏沉至极。 又来了!他已经遇上两次,这时有了经验,他心神凝聚,侵袭入脑的昏沉之意渐渐被驱逐出去。 他还未完全清醒,接着,那个无形东西再一次向他的脑中撞击而来,他只得凝聚精神,再次抵挡那袭来的昏沉之意。 这大殿里一定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操纵这种玄妙的攻击之法,让人在无形之中失去抵抗之力,弦高脑中念头闪过。 他本就意志强悍,凝聚起来的心神不断抵御着那无形的侵袭,片刻之后,昏沉之意再次散去。 这时便见那五只怪物已经跳上了圆形高台上,似乎跳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里。 不一会,那种无形的力量再次侵入他的脑海,一波接一波地向他侵袭而来,他紧收心神,抵挡着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形的力量戛然而止,弦高睁开眼,只见整个大殿中,只有他和那九尾狐还挺身站立着,其余所有还活着的人,全都昏睡在地上。 此时九尾狐望着大殿中央的祭坛,身上紫色的毛发须张如戟,虽然是个妖魔,却如人一般,弦高能看出它眼中的凝重之意。 祭坛中央那凸起的圆形高台上,赫然立着一个怪物,身形似一个巨大的无毛类猿,面目花白,状如山魈,身赤如丹火,肚如黄囊。 第179章 妖魔七胤 怪物望着九尾狐,那眼神平静得令弦高心中猛地一跳,这种眼神不像是个怪物,倒像是个人类。 这时怪物似乎低叹了一声,嘴里叽叽咕咕起来。 显然它在说话,但弦高一句也听不懂。 这时,九尾狐腾空而起,落在一根厅柱上,向那怪物发出一阵低吼, 随即身形向那怪物飞纵过去。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那圆形高台断裂开来,只见两团影子在大殿倏来忽往,乍合乍分。 两只巨怪的身形动作连弦高也看不甚清,只听得惊人的力量发出的碰撞声震得整个大殿似乎都在瑟瑟颤抖。 过了一会,两只巨怪分开,各自落到了一边。 只见那九尾狐的前肢显然受了伤,湿漉漉的鲜血染在了身上的绒毛上。 这时,那怪物傲然站立着,若不是这怪物骇人的身躯和样貌,它这番举止,弦高仿佛都以为眼前的怪物是个身份尊贵的人类。 虽然无法完全看清眼前这怪物从何而来,但弦高知道,这怪物必然与刚才那五个吃人的妖怪有着极深的干系。 他已思索过良久,却始终想不出那五只怪物与那《山海妖图录》中哪种妖魔相符,这时再仔细看着眼前的怪物,脑海中突然想到,书里有一幅插画,画中的妖魔与这怪物像极。 因对其记载的文字甚多,又与其它妖魔大不相同,关于其描述他记忆极深,那妖魔名叫七胤,是一只可以驱使另外七只妖魔的大妖怪,它还能吸取那七只妖魔的身体为其所用,令其身体变得强壮无比。 他还记得其文字所述,上面记载着:“有妖曰七胤,白头赤身,壮如黄囊,自谓之神灵,实则怖妖矣,能兴雨雾,驭神魂,可长生而不死,以天下之血肉为食,无食则拟死。其神魂强壮,能御七妖,谓之异鬼,力大无比,食人畜,合异鬼之体,数倍七胤之魄。异鬼之体,可生异虫,谓之噬心虫,能浃髓沦肤,节生灵之心,食生灵之血肉,供异鬼给养。丹臾国境,猎妖师易行,以万象天神力,杀之。” 若是这怪物就是书中所说的妖魔七胤,那之前见过的那些怪物就说得通了。 虽然书中并没有描绘异鬼和噬心虫的模样,但那七个躺在水晶容器里的怪物一定就是书中所述的异鬼,而那些从湖中飞出来,张着翅膀,似鱼非鱼的怪虫应该就是噬心虫了。 这妖魔七胤显然占了上风,倘若九尾狐战败,这里所有人,只怕全都会被七胤所吞食,弦高提起手中长剑,深吸一口气。 这时九尾狐和七胤再次相斗在一起,两只妖魔的战斗惊心动魄,它们的身形迅疾无伦,而如此快的身形,又身具如此巨大的身体,每一次的碰撞都好似山崩地裂一般,令人心神震荡。 弦高站在当地,几乎都有些把持不住,他虽然悍不畏死,但这种由庞大力量而生出的震荡直击灵魂,不自觉让人心生怯意,但他知道,他绝不能生怯。 两妖相斗一阵,九尾狐身上又添一处伤口。 如此下去,必然要糟,弦高凝神聚气,稳住心神。 即便是妖魔,那又如何?我一样能将其斩杀!弦高心中燃起火一般的斗志。 在这刹那间,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四周的景象好似一幅幅流动的画卷,那九尾狐和七胤的身形在他眼里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但他知道,这仍然不够,他还插不上手,两妖的动作依然迅捷无伦。 弦高轻吐两口气,运劲于臂,缓缓抬起剑。 对于剑法的运用,弦高有着自己独特的领悟,剑式的施展需配合气息的流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的剑法绝大多数都是以迅捷凌厉的劈斩为主,战场上无数次的血腥锤炼,加之平日的钻研练习,让他掌握了一种秘诀。 剑式施展时,一呼一吸的节拍,配合劲力大小的精妙运用,能让他手中的剑瞬间爆发出极强大的力量。 第180章 危如累卵 这时,他的剑凝于空中,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的剑好似重若万钧,这是他之前和那异鬼战斗时领悟出来的剑技。 而此时,他的剑意比之前施展时已更上一层楼,九尾狐和七胤的身形在他眼里变得慢了起来,他能看得更加清楚了。 九尾狐挥出一爪,正拍在七胤身上,七胤一连后退了数步,这时,弦高的剑动了,长剑划过,似雷轰,似电击,向七胤的双腿斩去。 刹那间,弦高的剑便斩到了七胤的右腿上。 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剑身传到他的手上,好似斩到了一个极坚韧而又有弹性的东西上,他的剑被弹了起来。 这极具威力的一剑,对七胤完全无用! 好在弦高并未期待一剑便能重创七胤,心中也不惊慌,随即再一剑施出,斩到了七胤的右腿上。 这一剑同样被弹起。 弦高的第三剑便要施出,斩向七胤的脚后跟,猛地,头顶上空一股骇人的力量,伴随着激荡的劲风,向弦高袭来,是那七胤巨大的利爪向弦高挥击而来。 当弦高应过神来时,七胤的利爪已到了身前,这妖魔七胤,不仅力量骇人,动作也是快得可怕。 弦高身形微闪,同时长剑一颤。 绝境之下的闪避攻击,一向是弦高克敌制胜的一大法宝,他堪堪避过了七胤的利爪,那利爪刮起的劲风刺得他脸上生生发疼。 他的长剑,也斩到了七胤的利爪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剑身反弹而来,他的身形也随着这反弹之力飞快向后飞出。 这时,那九尾狐趁势向七胤攻过去,七胤上前又与那九尾狐斗了起来,它刚才那一爪,看起来只是随手一击,全未将弦高的攻击放在眼里。 与这七胤交手,简直危如累卵,它的随手一击,都会让人粉身碎骨。 本来弦高想要运足剑力试探一番,找到那七胤身上的弱点,此时看来,这方法实在太过危险,稍有差池,就会一命呜呼,那便毫无机会了。 他长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剑柄,全身气力飞快运转,这时身体里每一处骨肉、每一寸肌肤的力量全都被他调动了起来,凝聚于一处,他的心也沉静下来,似乎将全部的心神都凝于一点,这便是他最厉害的绝技,“神凝一气斩”。 这次,他周身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整个宫殿里每一处的角落似乎他都能感觉到,空中漂浮的微尘他都能看的清,整个世界也似乎变得慢了起来,两妖那巨大的力量此时也不再令他生畏。 这时,七胤那巨大而强健的利爪和九尾狐的利爪相撞,两妖分别后退,七胤落向的地方正好背对弦高。 显然那妖魔七胤眼里只有九尾狐,其余人在它眼里便如蝼蚁,根本没在意。 就在七胤将落未落之际,弦高的身形化成了一道影子,突然消失不见。 顷刻间,他的身形已显现于七胤的颈脖后方,他的整个身体显然还不如七胤的头颅那般大。 耀眼的剑光骤然在七胤颈脖处爆炸开来,犹如流星坠落。 当那七胤察觉有异时,已完全闪躲不及,刹那间,那妖魔七胤巨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当弦高落在地上时,他惊异地发现,体内的气息竟还未耗尽,身上还有余力。 第181章 死里逃生 这“神凝一气斩”的绝技本是催发身体全部潜能,将肉身的力量在刹那间全部释放出来,但一击过后,体内气血翻滚,全身上下会酸痛难耐,一点力气也没有,须数日时间才能恢复。 然而此时,他发现他身上竟还有余力,他的气力变得比从前更加悠长。 霎时间,弦高脑海中念头疾闪,这种妖魔一类一般都只在传说中听过,他了解实在不多,既为妖魔,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他砍下了妖魔的头颅,却也不敢断定这妖魔必死。 弦高的身形再次从地上消失,当他如虹般的剑光闪耀开来时,妖魔七胤没了头颅的身躯霎时被切成四块。 只是刹那的时间,弦高竟一连使出了两次“神凝一气斩”,七胤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对面的九尾狐显然这时才应过神来,身形迅疾地向七胤被切开的身躯扑过去,片刻之间,七胤的身躯被九尾狐的尖牙利爪撕成了无数的碎块。 弦高此时体内的气血翻涌不断,全身酸痛剧烈,但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他还有余力,这“神凝一气斩”的绝技,他似乎还能再施展一次。 虽然体内气血翻涌,如排山倒海一般,令他难受至极,但他依然挺剑站立着,那九尾狐妖,是敌是友,还未为可知。 只见那九尾狐在七胤已碎成无数块的尸体里翻来翻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找了好一阵,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它抬头看了弦高一眼,随即身体一跃,跃向一根厅柱间,几个纵伏,消失在大殿里。 弦高长舒一口气,慢慢后退几步,倚在一根圆柱上,缓缓坐了下来。 庙宇外,大雨已经停歇,丝丝日光洒进大殿里,泛起阵阵晶莹的光辉。 众人依然昏迷地躺在地上,空寂的大殿里,只余弦高一人还睁着眼戒备着。 他疲乏至极,却不敢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公输初音悠悠醒转过来,过了一会,众人也渐渐苏醒,弦高这才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当他再次醒来时,众人已来到了来时的山谷中,这时见弦高醒转,纷纷上前问候。 吕氏众子弟和耿氏众子弟这一众俊彦,奉家族之命第一次外出办案,就遭遇了这般离奇的经历。 盗岐虽被抓获,两家却也损失惨重,死了三人,重伤一人,还有那耿骁英被怪虫侵体,至今昏迷不醒。 事后想来,众人都觉不可思议,那巨大的狐怪和那五个吃人的怪物,到底最终去向如何,众人也无法得知,弦高醒来,众人连忙相问。 弦高眉头微蹙,他沉睡许久,醒来时,便觉体内翻滚的气血已经平息,只是身上胀痛不已,加之背后的剑伤也压制不住,这时已难以起身。 他本就生性冷峻,寡言少语,让人无形中生出一种畏惧感,这时又身有大恙,蹙眉不语,众人不敢打扰,便也不再相问。 耿骁英一直昏迷不醒,众人也不敢耽搁,想要早些找大夫医治,这次将盗岐擒获,活着从“黄金城”里走出来,已是万幸,众人都觉须早些回到高隆城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乌苏国在西北边,高隆城在南边,就此便要分道扬镳,这时吕方茹眼里满是不舍,对弦高道:“夜叉,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弦高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先走,我还要在这里留几日,等待身上的伤好了再走。” 这山谷里空气充盈,且有种其它地方没有的神奇灵性,对弦高身上的伤势大有裨益,他自不愿立刻便走,变成公输初音路上的累赘。 众人见弦高心意已决,便纷纷向他和公输初音二人告别,出了谷而去。 第182章 铁流军 和煦的日光洒向白固城,映得城中赶马往来的商贾们骨头都暖了起来。 乌苏国地处乌起平原的西北边,常年寒冷,此时虽是秋天,人们已穿起了厚厚的衣裳。 白固城是乌苏国的都城,算得上是周边数国中最繁华的大城,纵然远比不过东虞国的高隆城那般繁盛,但也是商贾如流,贩夫如云。 郊外的大道上,数骑驱马奔驰,直向白固城东郊十里外的“来仪客栈”而来,不一会,已到了客栈门前。 这数骑一共六人,五男一女,个个生气勃勃。 拴了马,六人走进客栈里,此时是正午,客栈的厅堂坐着不少人,有的正吃着饭,有的则数人围坐一桌,正开怀畅饮,高谈阔论。 六人气势昂扬,一进屋,便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 其中一人身形极是高大,背后挂着一柄长长的巨斧,身高比起寻常人几乎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腰身也极粗壮,几乎比寻常人大出两倍有余,他走进店里时,好似一座小山在移动。 他那巨大的身躯和后背的巨斧一看便令人心生畏惧,显然是那种在战场上猛不可当的强悍战士。 客栈里的众人忍不住一阵惊呼,便听有人小声道:“这是哪里来的一把好手?看起来比‘铁流军’的阿兀度还要威猛!” 那人声音虽小,却给隔了一桌的一个精壮男子听入耳里。 那精壮男子嘴里嗤了一声,抬起头向那人看过去,神色极不悦道:“你是哪来的烂鳖孙?在背后乱嚼舌头,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拿来跟咱们阿兀度大哥比么?” 那人见有人骂他,脸上微微一红,顿时也抬头向那精壮男子那一桌看去。 那一桌人的装束,显然是一伙雇佣军。 那人不禁挤出笑容对那精壮男子抱拳道:“这位大哥误会了,在下袁阿三,是呼延邳的部下,敢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精壮汉子冷哼一声道:“原来是西岭军’的人!‘西岭军’的人,就喜欢在人背后说长道短,我看就是他呼延邳带的好头。” 那袁阿三听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气稍闪即逝,瞧那精壮汉子说话的语气,显然是“铁流军”的人,看起来还颇有些地位,他随即挤出笑脸道:“这位大哥,您真的误会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对阿兀度将军有任何不敬之意。” 这时,客栈里有人认出那精壮男子,口中道:“是“铁流军”的张勖。” 有人趁机起哄道:“张勖大哥,这小子在背后烂嚼舌根,说什么那大块头比阿兀度大哥还要厉害,这分明是瞧不起咱阿兀度大哥嘛,那还不得给他一些教训看看。” 此时那袁阿三越发惶恐,躬着腰连连向那精壮男子张勖道歉,张勖见他恭敬有加,火气顿消。 两人的这番吵闹,那进来的六人好似完全没听见一般,自顾自找了一张大桌围着坐下。 张勖见状不禁眉头一皱,“铁流军”乃是乌苏国内最强的雇佣军团,其他的雇佣军团见了,莫不敬畏三分,此时的吵闹便是因那巨汉而起,而那巨汉却像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坐下,显然对他们“铁流军”毫无敬意,想到此处,不由心头火起。 他站起身朝那巨汉走过去,手一指,呵斥道:“喂,你,哪里来的?转过来!” 第183章 硬着头皮找茬 他口中说着,眼见那巨汉壮阔的后背背着巨大的利斧,像一座铁塔一般坐在椅子上,心中顿时有些发怵,这时,那巨汉转过身来,朝他笑了笑。 那巨汉这一笑倒是有些和善,只是这浑不在意的神态,更令张勖恼怒。 他刚要发火,巨汉这方六人这时一齐向他看来,看得他不禁心头一颤,这六人个个如虎如罴,显然都是强悍的战士,绝非易与之辈。 他脸皮微微一红,不由朝四周瞧热闹的众人看了看。 刚才他气势汹汹,此时倘若草草了事,不免坠了威风,想到自己乃是“铁流军”的悍将,掌管部下数十人的队长,心中顿时添了一份信心,他硬起头皮大声道:“喂,问你呢,你是什么人?” 这时那六人里其中一人朝他笑了笑道:“这位老兄,有何指教?” 说话的那人虽然坐着,看得出身形也颇为高大,肩宽背厚,浓眉大眼,面貌很是威武,仔细再一瞧,他身上的气势丝毫不比那巨汉逊色。 张勖这时心中直发怵,却不得不一脸狠恶道:“你们是什么人?看见我张勖,也不行个礼,大大咧咧的,没个规矩,难道不知道我们‘铁流军’的厉害么?” 六人听罢均皱起了眉头,这时其中一个身着银白铠甲的女子向刚才那人道:“哥,大家都饿了,叫些面食来吃吧。” 那女子语气淡淡,侧脸对着一脸狠恶的张勖,连眼角都未抬起。 这时那巨汉也向刚才那人道:“团长,赶了大半天的路,肚子都快饿瘪了,快些叫点吃的来吧。” 那人笑了笑,也侧过脸无视张勖,朝客栈里大声道:“店家,给我来六碗足份的牛肉汤面。” 客栈里的众人全都瞧着热闹,张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被人轻视,这还是头一遭。 他心头大怒,胆气随之一壮,拔出身上长剑,剑指那人道:“哪里来的猢狲?敢如此小瞧我‘铁流军’,今日让你尝尝我张勖的厉害!” 那人见张勖拔出了剑,顿时面色一沉,说道:“阁下,我们与你无仇无怨,舞刀动枪那可不好。” 那人的话缓缓说出口,冷静的神色让张勖心中又是一凛,刚壮起的胆气顿时一散。 可是他剑已拔出,此时客栈里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他,身为“铁流军”的队长,大庭广众之下,自是不能挫了自家威风。 他一咬牙,挺剑向那人肩头刺去。 突然,只见剑光一闪,喀嚓一声响,张勖手中长剑霎时断成两截。 客栈里几乎所有人都还未看清,便见那六人里其中一人手中雪亮的长剑正缓缓归鞘。 此时的张勖更是骇然,他根本就没看清那人如何拔剑出剑,自己手中的长剑便已断成两截,倘若这一剑斩向的是自己,只怕此刻已命丧当场。 他不禁向那出剑之人看去,只见那人坐在桌子边,连身形都未抬一下,手中的长剑已经入鞘。 当他仔细再看时,不由心头狂跳。 那人身上锐利逼人,即使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颤栗的气息。 张勖也是雇佣军,这种气息他最熟悉不过,这种特有的气息只有在尸山血海中历经无数次的杀戮才能锤炼出来。 这时,那人冷冷道:“战士手里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打架斗狠的。” 第184章 三战而定 张勖已胆气全消,丢下手中半截断剑,慌忙向客栈外行去。 那威武男子这时道:“在下‘赤嵬军’团长公输拓,阁下若是以为仗势便可以欺人,尽管朝我公输拓使来。” 声音飘入张勖耳里,他不由暗自记牢,走到客栈门口时,与他同桌的几名雇佣兵也快步跟了上去。 客栈里的众人见张勖等人落荒而逃,顿时哄笑起来。 张勖不禁心中羞恼,暗暗发誓一定要一报今日受辱之仇。 待他们快步离去,客栈里众人哄笑得更加厉害,纷纷对那张勖等人嘲讽起来,不少人心中也暗自惊异,刚才那出剑之人手中的剑,是何等之快! 公输拓这时朝那出剑之人笑道:“刚才差点吓我一跳,夜叉,你突然出剑,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 六人中的那个女子自然便是公输初音,公输初音这时接口道:“大哥,你又在说笑了,你知道夜叉是不会平白无故出手杀人的。” 公输拓大笑道:“夜叉老是板着脸,我就想逗他一逗,妹妹,你这就开始为他说话啦,果然女生外向。” 公输初音闻言,脸上微微一红,朝公输拓横了一眼。 “赤嵬军”这六人除了公输拓,弦高和公输初音,另外那巨汉便是巨锤,其余二人分别是檀文豹和鹰眼。 六人此行的目的便是前往乌苏国都城白固城,参加乌苏国大将军丘昀东幼子的满月宴。 这一年,是圣元八百七十四年,自从弦高去东虞国将东虞国第一元老裴济刺杀,回到乌苏国后,“赤嵬军”便在乌苏国彻底落下脚来。 因那次的刺杀任务尤其隐秘,本来弦高只是那任务中的一颗棋子,没想到一切都在那幕后雇主的意料之外,并非主力的弦高竟将裴济刺杀,安然回到了乌苏国。 又因那幕后雇主的杀人灭口之计遭到挫败,为免更多秘密外泄,此次夜叉的暗杀任务,便得到了那幕后雇主的认可,并将此消息传达给了乌苏国这边的接头人,让“赤嵬军”保守秘密。 这些规矩弦高自然懂得,世间的阴暗血腥他早已见惯,即便是自己变成别人杀人灭口的目标,他也能轻而易举地理解雇主的做法,因此他并无怨言,也懒得去追寻其中缘由。 对于他而言,只要完成任务即可。 这次的任务不仅让“赤嵬军”在乌苏国站住了脚,还从幕后雇主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额外的钱财作为报酬。 这一年从春到秋,不过数月的时间,“赤嵬军”就已参加了三场战役。 这年暮春,“赤嵬军”刚刚在乌苏国落下脚,北边由鲜足人建立的鲜国就派兵侵扰乌苏国边境,不出数日,边境地区便有两城落入鲜国人手中。 乌苏国立刻集结军队赴边境与鲜国开战,“赤嵬军”第一次被征招作战。 此战乌苏国小胜,鲜国人被逐出乌苏国,“赤嵬军”击杀鲜国士兵七十三人。 这一年初夏,鲜国人的侵扰刚刚过去,西南边的羯国又派兵攻占了乌苏国西南边境的三座城池,“赤嵬军”再一次被征招作战。 这一战“赤嵬军”大放异彩,弦高率领的“十三鬼夜叉”冲锋在前,锐不可当,突破层层屏障,直接击溃了敌军的主力部队,斩杀了敌军主将,立下大功。 主将战死,羯国军队立刻兵败如山倒,不出三日,乌苏国便夺回了三座城池。 这一战也让“赤嵬军”在乌苏国境内声名鹊起,一下子招募到了数百的新兵。 而第三战,则是让“赤嵬军”的名头在乌苏国内响彻全境。 乌苏国在“乌起平原”上原本属于一个中等强国,然而数十年来,国内内斗不断,国力大损,丢掉了不少领土,直到上一代君王颜景即位,才一扫颓势,重振了乌苏国的雄威。 颜景在位十一年,收复了不少领土,当他去世时,他的长子颜伯即位。 颜景在位时,他的妃子骊夫人极受宠幸,并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颜季,骊夫人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不断在颜景枕边煽风点火,想要废除颜伯的储君地位。 第185章 老谋深算 有几次颜景差点要将颜伯的储君之位废除,但在大臣们的劝谏之下,最终还是作罢。 颜伯的生母早已去世,颜伯即位后,将骊夫人封为王太后,依然对她尊敬有加,又对颜季十分宠爱包容。 颜伯即位三年后,颜季已满十三岁,按照乌苏国惯例,颜季将要前往他的封地依罗居住,而颜伯则将颜季的封地改封在离白固城不远的景阳城,并对骊夫人说:“母后温良仁德,四弟聪慧伶俐,我很舍不得,就允许我将四弟封在景阳城吧,这样离我不远,我也可以时常看望。” 景阳城是乌苏国的富庶之地,财富几乎不逊于白固城,颜伯又将景阳城向国家上缴的赋税再减三成,任凭颜季自己去治理。 颜伯平常待士卿宽容,待民众仁爱,颇得民心。 而颜季在景阳城的几年,因有母后撑腰,又有王兄的纵容,很是专横跋扈,胡作非为。 他还屡次犯禁,私藏赋税,偷铸兵器,又与国中大臣暗通往来,还试图控制乌苏国西南边境,他的谋反之心,乌苏国已人尽皆知。 而这一切,颜伯却百般袒护,他的宽厚仁德,乌苏国的民众都在争相传诵。 这年夏末,在鲜国和羯国相继发难之后,颜季在景阳城准备好了粮草、武器和兵马,与其母骊夫人约好了日期,准备发兵白固城,夺取王位。 颜季的计划早已被颜伯所知,在大臣们的纷纷劝进之下,颜伯终于决定出手,彻底清除这身边祸患。 在颜季与骊夫人约定发兵的前三日夜里,颜伯迅速集结了数千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颜季屯兵在城外的军队扫灭,颜季大惊,慌乱之中率兵退回到景阳城。 乌苏国的内战一夜之间就这样悄然爆发,景阳城城坚墙固,颜季据城固守,颜伯的精兵连攻数日也未能攻下,于是颜伯诏令各地驻军回朝协战,将景阳城团团围住。 颜季之母骊夫人乃是伽罗国的公主,当今伽罗国国君的妹妹,她事先早已为自己的儿子求得了一支伽罗国的精兵,协助颜季。 这支精兵人数两千,骁勇善战,他们联合颜季的残兵多次将攻城的国王军队击退,国王军队围困景阳城一月有余,仍无法攻破。 各地驻军见颜伯久攻不下,又开始首鼠两端,他们担心伽罗国再次派兵协助颜季,让他反败为胜,成为新的国王,日后挟嫌报复,于是不敢尽力了。 眼见形势将要逆转,颜伯立刻昭告天下,赏重金招募国境内的雇佣军,以攻景阳城。 而同时,颜季也向外发布昭告,许以重赏,邀雇佣军们共击国王之军。 当一些雇佣军团还在犹疑不定时,“赤嵬军”毫无犹豫地接受了颜伯的征招,加入了国王的队伍。 面对城池坚固的景阳城,“赤嵬军”提出了挖地道攻城的奇袭计划。 十日后,地道挖成,“赤嵬军”打头阵,趁夜色由地道潜入城内,对景阳城发动奇袭。 猝不及防之下,城内一片大乱,弦高一马当先,旋风般杀入颜季府中,毫不留情屠戮颜季的士兵,而这时,城外的士兵也发起了猛攻。 混乱之中,伽罗国派过来的精兵统领被弦高斩杀,守卫颜季的士兵们更是大乱,内外夹击之下,颜季一败涂地。 在伽罗国一队剩余精兵的护送下,颜季逃到了伽罗国。 颜伯得胜,立刻公告所有城邦国,痛斥颜季之不仁不义,削去了他的所有爵位,并将他所有的财物赏赐给了有功之人。 此战“赤嵬军”功劳最大,奖赏颇丰,更是由此一战成名,而弦高那恶鬼夜叉的杀神之名也渐渐在乌苏国中传扬开去。 三次战役,“赤嵬军”名声大噪,已成为乌苏国境内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大将军丘昀东乃是乌苏国的武官之首,其幼子的满月宴,除了乌苏国的文武大臣,一些颇受重视的军中将领和雇佣军团也在邀请之列。 公输拓等六人提前三日便来到了白固城,既为参加丘昀东之子的满月宴,也是为了订购大批精良的兵器和粮草。 如今“赤嵬军”已招募到数百的新兵,总人数达八百人,连续的三场战役,损耗了不少兵器,急需一批新的兵器和物资用以训练和备战。 第186章 黑色玉珠 六人在“来仪客栈”住了一晚,次日来到白固城的西城区,城里的兵器铺大多建在这里。 因为长年的战争,乌苏国境内雇佣军甚多,而乌苏国铁矿丰富,兵器制造的技术也尤为发达。 兵器的买卖对于乌苏国来说,也是一笔非常大的收入来源,只要得到官府的许可,雇佣军们都可以来这里自由采购。 六人打听到城里最好的兵器铺,拿出乌苏国的许可信印,订购了一批兵器。 随后公输拓,公输初音和鹰眼三人前往专门管理雇佣军的监军鲜于崎府上拜谒,巨锤和檀文豹则去东城探询粮商。 弦高向来不理琐事,便与众人分开,独自漫步街边。 和煦的日光从天空洒下来,晒得他身子一阵暖和,这数月的时间里,他征战不休,难得有机会闲庭信步,感受这安逸的时光。 他缓步慢行,不知不觉,行了许久,这时,耳边听得一个声音嚷嚷道:“我说贾老板,你是真不识货呀,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用上好的黄玉做成的玉佩,你说就值一两白银,真是气死人了。” 弦高不禁瞧过去,旁边是一个玉器店,里面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玉佩一样的东西,正指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声嚷嚷。 那中年男子身材肥胖,笑眯眯地向那男子作揖,却不说话。 那胡碴男子显然是在佯装恼怒,这时见那中年男子依然眯着笑脸,顿时又道:“这样吧,贾老板,五十两,就五十两,便宜你了,五十两就卖给你。” 那中年男子显然便是这玉器店的老板,这时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一两。” 那胡碴男子脸色一变,接着道:“三十两。” 老板摇了摇头,胡碴男子又道:“十两……,五两……。” 老板依然摇头,胡碴男子咬咬牙道:“一两就一两,卖给你了,贾老板,你也太狠了,我这玉佩可是价值五百两银子的好东西,一两白银就卖给你,你可要记得我的好哦。” 那贾老板笑道:“老秦,看在你也来了很多次,算是老熟客的份上,我也不多说了,这一两银子就给你去买点酒喝,可千万别又拿去赌输了,连这一两银子也没有了。” 那胡碴男子将玉佩丢到那贾老板手中,啐了一口唾沫,笑骂道:“你这老狐狸,眼睛像似开了金光一样,怎么也骗不过你。” 那贾老板哈哈大笑起来,胡碴男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银子,笑嘻嘻走出店外。 弦高心头一动,踏步走进店里,那贾老板见了弦高脸色一变,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说道:“这位客官,欢迎光临。” 弦高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玉珠,向那老板道:“你看看,这个价值多少?” 那黑色玉珠约莫有鸡蛋般大小,周身散发着一阵深沉而黑色的光泽,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极特别,可是到底特别在何处,却又说不上来。 那贾老板露出惊异的神色,不由仔细端详起来。 那日在“黄金城”中将那妖魔七胤斩杀之后,弦高又留在山谷养了几日的伤,那庙宇中颇多奇异难解之处,弦高忍不住又去探查了几次。 整个庙宇其实共有三层,他一共发现了六枚这种黑色玉珠,镶嵌在三层大殿的各处。 在第三层大殿的一个祭坛上,他还发现了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古老书卷,上面写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号,似乎是一种极古老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对于文字古籍一类,弦高天生就极有兴趣,便将那古老书卷带在了身上。 那黑色玉珠他越看越觉诡秘,明明只是一枚玉石,里面却似乎蕴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奇异力量,他也顺便取下了一枚带走。 那贾老板端详许久,脸上神色越发惊异,这黑色玉珠显然极稀有,盯着看得久了,似乎会将人的整个心神都吸进去。 他看了好一会,才摇头晃脑道:“好东西!好东西!这位客官,你这玉珠是从哪里得来的?” 弦高也不说话,那贾老板自个又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啧啧称奇道:“这玉珠质地稀有,好似乌金玉,却又不同,单看这光泽和纯度,绝对是个好东西,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玉器买卖,这还是头一次见。” 第187章 藏魔玉 弦高见那贾老板也识不出这玉珠的来历,也微微有些惊讶,显然这玉珠绝非一般玉石,乃是个罕见之物,便要伸手拿回玉珠。 那老板有些爱不释手,顿时道:“这位客官,这玉珠你要卖多少钱?” 弦高不置可否,那老板又道:“只要客官想卖,贾某愿意花高价买下来。” 弦高道:“你也识不出来,又如何估价?” 那贾老板道:“我虽识不出,但我这里有个师傅,精通天下玉器,他定能识得出。” 说罢他朝屋里喊道:“吐朵罗师傅,快出来看看,这里有个黑色的玉珠,连我也鉴别不出是哪种玉石,你快来看一看。” 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光膀光脚,衣着单薄,秋天的乌苏国着实有些寒冷,他却丝毫没有半点怕冷的样子。 那贾老板将玉珠递给他,他顿时眼神一亮,拿在手里仔细鉴赏起来。 他一会儿近看,一会儿远观,脸上也是惊奇不已,过了好一会,口中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藏魔玉?” 那贾老板顿时道:“藏魔玉?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吐朵罗师傅回过神来,说道:“藏魔玉是一种比乌金玉还要稀有的玉石,传说这种玉通体漆黑,有种摄人的光泽,是由天神堕落成妖魔而来,能迷惑人的心智,吸取人的魂魄,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 那贾老板道:“连吐朵罗师傅也没见过,难怪我识不出来!这藏魔玉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吐朵罗师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那吐朵罗师傅道:“在我们老家吐朵罗部落,有一位老祭司,是我们部落里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小时候,我们常常听他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他看过无数的书,懂得无数的道理,天上地下,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藏魔玉的传说,我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弦高听得心中一动,说道:“那老祭司,能识得各种文字么?” 那吐朵罗师傅无比自信道:“那是当然。” 这种珍稀玉石,加之又有这样的神秘传说,买进卖出,势必能大赚一笔,那贾老板听得眼睛直发亮。 这时那吐朵罗师傅又道:“倘若这真的就是藏魔玉,寻常人拥有他,未必是什么好事,若是命格薄弱之人,恐怕还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说着将那黑色玉珠递还给弦高,那贾老板一脸的恋恋不舍,尴尬笑道:“这种无稽之谈,信它作甚么!” 那吐朵罗师傅望着弦高离去的背影,说道:“老贾,这个人,我们惹不得。” 当弦高行出白固城时,天色已晚。 昨日“赤嵬军”六人入住“来仪客栈”,就已在那里订了三日的客房,各人办完事,自然须回“来仪客栈”落个脚。 白固城里的客栈花费甚高,且乌苏国对于雇佣军的管理颇为严苛,入住的雇佣兵必须登记入册,常常半夜里还有卫兵跑到客栈盘查询问。 雇佣军们过的都是刀口淌血的日子,生命朝不保夕,赚来的钱常常会用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自也不愿多受人约束,因此乌苏国的雇佣军来白固城办事,通常都会去郊外的客栈投宿。 出了城,弦高上马疾驰,行出约莫七八里路,便见西南边不远的地方火光冲天,一阵阵浓烟冒起,依稀有惨叫声和尖叫声传入耳里,弦高不自觉勒住了马。 应该是有人在恶斗吧? 弦高心想,他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便要提马离去,这时,从路边的树林中突然蹿出一道黑影,直向弦高的方向奔过来。 弦高定睛看过去,那黑影原来是两个人,一个大人背后背着一个小孩,那大人拼命地奔跑着。 那两人没跑多远,从两人身后的树林间又冲出来四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长刀,直向二人追来。 那大人大喊救命,脚下撒腿狂奔着,可那身后四人越追越近,眼见便要追上。 这时,亡命奔跑的那人突然止住脚步,将背后的小孩放下,拿着手里的兵刃,迎向身后追来的四人,嘴里大喊道:“小姐,你快跑!我挡住他们。” 那小孩神情惊恐,身形跌跌撞撞地向弦高的方向跑过来,不一会,那大人已与追来的四人交上了手。 第188章 涌入脑海的回忆 弦高正要拍马离去,那大人的一声惨叫传入他的耳里,接着,那小孩慌乱的惊哭飘荡在林间。 那一刻,弦高突然止住了马,遥远的记忆似乎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恍惚间,他回到了十岁那年,忠心的家臣德叔背着他拼命奔逃,敌人越追越近,德叔放下他,转身冲向敌人。 他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双眼模糊中,奋力迎敌的德叔高大的身形渐渐倒下。 小女孩的哭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那四人追赶的脚步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一会,小女孩已惊惶地跑到了弦高身边,弦高一动不动,小女孩慌不择路,一下子钻入弦高坐骑的马肚下。 那四人随后追到身前,一齐看向弦高,其中一人冷冷道:“算你倒霉,一齐杀了。” 四人扬起手中长刀朝弦高扑来,霎时间,只见剑光闪动,那四人一下子全倒在了地上,身上鲜血汩汩直流。 小女孩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全然忘了哭泣。 弦高伸出手臂,低身将那小女孩勾住,托到马背上,纵马疾驰,奔出十数里远。 那小女孩约莫十多岁,脸上的灰土显然被眼泪冲洗出两条泪痕,露出白净的肤色,弦高不由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在那小女孩身上,说道:“逃命去吧。” 小女孩一脸惊慌和迷惘,眼泪哗哗直流,过了片刻,突然露出坚毅的神色。 此时天已全黑,前方不远是一座集镇,弦高将她抱下马。 她望着弦高,转过身,一边慢走,一边回头,待弦高身影已经朦胧,便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 这日,大将军丘昀东府上张灯结彩,大开筵席。 这年夏末的亲王颜季之乱,大将军丘昀东始终是国君颜伯坚定的支持者,自然也成为此次平乱的最大功臣。 因为刚刚经历大乱,丘昀东幼子的满月宴,算得上是乌苏国里第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也是颜伯特意钦点要大办特办的喜宴。 宴会上的座椅用的都是乌苏国最好的锦绣红帔,席上的细瓷牙筷,果盘丝竹,都精致难得,四方宾朋满座,厮役奔走,好一片热闹气派的景象。 丘昀东端坐主位,向一众宾客道谢,待酒菜端上来,便见肉如山积,酒似溪流,一众舞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宾客们不禁纷纷喝彩,直惹得丘昀东笑颜大开。 酒到半巡,硕大的宴客厅里已热闹非常,便听有人道:“大将军,府上的乐官纵然舞姿迷人,可我总觉得还不过瘾。” 丘昀东抚须笑道:“呼将军有何高见?” 那呼将军道:“咱们乌苏国向来以健为美,以武为荣,我府上有一名剑客名叫阿莫牙,剑法精湛,今日正好带在了身边,不如由他舞剑一曲,为少公子的满月宴助助兴。” 丘昀东鼓掌大笑道:“好好好,我早听说呼将军手下有位厉害的剑客叫阿莫牙,剑法超群,曾经单骑退鲜兵,今日既然来了,就让他来展示展示咱们乌苏国武士的雄健之美。” 其余人也纷纷鼓掌叫好,从下席的酒桌上走出来一位身形健壮的武士,那武士行到大厅中央的空地处,向四处行了礼,道:“在下阿莫牙,且为诸位大人献上剑舞一支。” 那武士阿莫牙手指往腰间一拨,他腰间的长剑顿时脱鞘而出,好似一个灵巧的活物一般,跳入他的手掌中。 这一拨潇洒飘逸,煞是好看,宾客们忍不住爆出一阵喝彩。 但见剑光闪烁,如灵蛇舞动,他身躯健壮,步伐却轻盈快捷,犹如风中松柏舞动在大厅中央,看得一众宾客不住地叫好。 厅里角落的一处酒桌上,一个身着银白铠甲的女武士道:“这剑法倒值得我学习学习。” 她同桌的一个劲装武士道:“耍得倒真是好看,跟初音妹妹的剑法也有得一比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 那女武士正是公输初音,“赤嵬军”应邀参加宴会,六人被安排在下席的酒桌上,公输初音这时笑道:“这剑法很有几分神韵,想来也不会太差。” 第189章 竞技的阿莫牙 乌苏国贵族的宴会,酒桌都是那种方形的桌子,客人端坐在桌子的一边,视线正好落在主位的东家和宴会的中心。 酒桌越靠近宴会中心,表示客人地位越尊贵,越受主人重视。 “赤嵬军”应邀参加宴会,六人落座于大厅角落远离宴会中心的下席。 说话间,阿莫牙的剑舞已经演练完毕,一时间喝彩连连,便听丘昀东抚须大笑道:“好剑法,不愧是我们乌苏国的武士,来人啦,赏他八百钱。” 话音一落,霎时欢声如雷,待欢声落下,一个洪亮却略带醉意的声音响起道:“在下彦骨将军部下曹邺,听说你阿莫牙曾经单骑退鲜兵,但今日这剑法……啧啧啧……” 他说着直摇头,接着道:“我是个粗人,我就直说了,耍得跟个女人似的,也不知道真的能不能打?” 阿莫牙微笑道:“曹将军的意思是?” 曹邺道:“你敢不敢跟我比试一场,你赢了,我再输给你八百钱,倘若是我赢了,大将军奖赏给你的八百钱就归我了。” 阿莫牙微微笑道:“既然曹将军这么说,那我就接下了。” 他这么一说,霎时宴客厅里掌声雷动,气氛高涨。 乌苏国人向来好武,有人要在宴会上比武分胜负,大家自然欢欣雀跃。 丘昀东也兴致盎然,连连道:“好好好!两位勇士要上场比武献技,那本将军这奖赏也不能太小气了,胜者赏白银三两,负者也赏一百钱。” 随着众人的欢呼声一阵阵地响起,二人提着木剑立于宴厅中央,将架势摆开,交起手来。 那曹邺全是大开大合,猛冲猛打的招式,固然凶狠威猛,却被阿莫牙轻易挡住。 阿莫牙的剑轻时若飞燕,重时若沉石,招式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不过十招,曹邺便败下阵来,怏怏地回到座位上。 在一片惊叹和欢呼声中,阿莫牙含着笑便要回到座位上,这时又一人的声音响起道:“果然有些本事!在下彦骨将军部下严冲,也来讨教讨教。” 众人本就意犹未尽,见又有人挑战,不禁连连叫好,那彦骨将军乃是乌苏国的一员大将,其部将输了比试,他这一方自然也颇有不服。 丘昀东见气氛热闹,更是高兴,将胜者的奖励提高到了白银五两。 那严冲与阿莫牙交起手来,不过数招,便落了下风,待到第十招,严冲手中木剑被阿莫牙击飞,败下阵来。 众人不禁一阵惊呼,都惊叹这阿莫牙的剑法,曹邺和严冲二人都是军中悍将,若说那曹邺与阿莫牙比试前还有些醉意,但那严冲滴酒未沾,着着实实是败在了阿莫牙的剑下。 此时宴会的气氛好似炽热的焰火,照亮了半边天,丘昀东也很是高兴,于是道:“阿莫牙,你剑法精湛,着实了得,但我们乌苏国的勇士可不能只有你,现在我宣布,谁要能赢了阿莫牙,赏银十两。” 下席的几支被应邀参宴的雇佣军早已开始交头接耳,心痒难耐了。 乌苏国常年战乱,国民好武易斗,不爱耕种,国家的收入主要来源于经商和少量的田产,国民算不得富裕,一两银子足够一个人大半年基本的吃喝用度了。 雇佣军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地拼杀,斩获一人首级,才得十两白银,而只要能战胜这阿莫牙,就赢得了十两白银,还能出尽风头,雇佣军们哪能不心动。 这样的场合,贵人云集,如果能将阿莫牙打败,既能赢得奖赏,又能扬名立万,实在是个绝好的机会。 这时,下席有一人站起身道:“好剑法,在下‘火棘军’郭都,斗胆向阿莫兄讨教几招。” 那郭都说完,一些识得他的宾客们顿时兴奋起来,“火棘军”乃是乌苏国第二大雇佣军团,仅次于“铁流军”,颜季之乱,他们也立下了不少功劳,这郭都更是“火棘军”中名头最响亮的战士。 第190章 挑衅 刚才的两场比斗,阿莫牙只是那呼将军呼利衍府上一个颇受器重的门客,而那曹邺和严冲二人都是乌苏国常备军中的下阶武官,两方地位都较低,无论输赢,也不会影响太大。 当今乌苏国公认武力最盛的武将乃是镇守北方的“破骥将军”曹北奇,而大将军之侄、统领“西营军”的校尉丘南荆,以及守卫王城的卫队队长费济二人与曹北奇相差无几。 这三位都是乌苏国久负盛名的武将,被称为乌苏国的“三杰将”。 那曹邺和严冲二人虽然本领不弱,但比起军中这三位赫赫威名的武将,还是要差了不少。 此时的宴会,除了“破骥将军”曹北奇因为镇守边境,不便前来,丘南荆和费济都已是宴会上的座上贵宾,但此时二人碍于身份和地位,是决计不会轻易下场,能够与阿莫牙一较高下的,便只有雇佣军了。 众人见有雇佣军前来挑战,热情更为高涨,都想看看悍勇的雇佣军和这位剑术精湛的阿莫牙,在技击之道上,谁更厉害。 二人持剑而立,不一会便剑来剑往交起手来,这郭都显然比起那曹邺和严冲二人要强悍许多,二人交手至十余招,郭都看起来依然不落下风。 坐在厅中角落下席的公输拓这时道:“这二人的剑法当真不弱呀!”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弦高,笑着道:“夜叉,你觉得以这二人的剑法,能否挡得住你的一剑?” 对于公输拓的戏谑,弦高早已习惯,向来不以为意,这时只是淡淡地望着大厅中央那二人相斗的身影,没有说话。 另一旁的公输初音这时道:“哥,你又拿夜叉说笑了。”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旁边不远处的一桌雇佣军正向这边怒目而视,公输拓装作毫无所觉,笑着道:“初音,你觉得呢?” 那一桌的雇佣军正是“火棘军”一行,此时显然更加恼怒,都低语着向这边看来,引得旁边的几桌宾客也纷纷朝这边看来。 此次的满月宴,受邀前来参加的雇佣军团一共有五支,全都在此次的亲王之乱中立下过战功。 乌苏国战乱频发,仅一国之内,就驻扎着近十支雇佣军团,即便是在整个“乌起平原”的所有国家中,这也是极少有的。 雇佣军们大多来自无家可归的流民、冒险者和不事生产的亡命之徒,通常地位不高,却是各国不可忽视一支力量。 各国既要倚仗雇佣军的力量,也会对他们施以诸多限制,以防坐大生乱。 这旁边的几桌宾客,全都是雇佣军,对于众雇佣军投来的目光,公输拓泰然自若。 经过这三次的战役,“赤嵬军”在乌苏国虽然名声大噪,但一来“赤嵬军”是新来者,二来“赤嵬军”总兵力八百人,也只能算得上是个小型军团,依然被人看不起。 此次机会绝佳,公输拓便是有心要让在座的贵族高官们,亲眼见识一番,他们“赤嵬军”的本事。 这时公输初音道:“不必是夜叉,只要巨锤和檀队长出手,就足以胜过他们了。” 旁边的巨锤脸上露出一脸的憨笑,说道:“若要是在战场上遇到,那应是没问题,若是在擂台上比武,缚手缚脚的,倒也不好说,初音,你的剑法,我也应付不过来,若是你去,对付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几人自顾自的说话,气得“火棘军”那一桌的雇佣军脸上直变颜色,若不是此刻身在大将军府的宴会上,只怕当下便要动起手来。 第191章 强壮的阿兀度 场上阿莫牙与郭都的比剑此时越发激烈起来,郭都已全然处于下风,他的剑攻得虽猛,但凌乱不整,渐渐失去了准头。 二人斗至三十余招,阿莫牙手中的木剑向郭都胸前迅疾直刺过来。 郭都眼见势危,猛地挥剑格挡,想要将阿莫牙迅疾的木剑挡住,哪知阿莫牙的剑势突然一抖,晃开了郭都的剑,竟是个虚招。 郭都挡了个空,因用力猛了,身子顿时一晃,差点摔跌下去。 而这时阿莫牙的剑已变招过来,到郭都了侧边。 郭都的身子在右臂的猛力之下向一侧摔跌,正好后背露了出来,阿莫牙一挥剑,剑身拍在了郭都的后背上,郭都踉跄栽倒在地。 东首主位旁边的一张比主位还要高的酒桌上,一个锦衣玉袍的青年忍不住“嗤”的一声笑,郭都爬了起来,满脸通红地走下场去。 丘昀东这时转头向那青年微笑道:“洛亲王!听说大王为洛亲王寻了个好师傅教洛亲王练剑,想必剑法精进了不少,这场比试洛亲王有何高见?” 那青年又是“嗤”地一笑,说道:“我练剑就是玩儿,哪有什么高见低见,就觉得这阿莫牙剑法真好,跟戏耍一般就赢了比武,我很佩服呢。” 那阿莫牙这时赶紧抱拳鞠躬道:“多谢洛亲王夸奖。” 那青年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你的剑法真好!” 原来这青年乃是乌苏国国君颜伯的弟弟,排行第三,名叫颜洛,与颜伯一向颇为亲近。 颜洛从小便爱斗犬走马,嬉游玩乐,完全无心权力,只甘愿做个逍遥王爷。 阿莫牙连胜三场,且胜得轻松自如,一时间惊艳了众人,都直夸他剑术高超,俨然好似无人能敌一般,弄得一众雇佣军更是心痒。 这时下首一个如铁塔一般的武士站起身走到场中,声音宏亮地向阿莫牙道:“在下‘铁流军’阿兀度,还请赐教!” 那武士阿兀度身形雄壮,比之对面健壮的阿莫牙几乎高出了半个头,从席间走上来时,他壮阔的身躯,无形中透着一股剽悍的气势,直引得众人侧目不已。 这种身形气势,一望便知定是个强悍的战士,“铁流军”的名头,在乌苏国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阿兀度又是当今“铁流军”中名声最响、风头最劲的猛将,此二人相斗,必将是一场精彩万分的对决。 阵阵欢呼声中,二人摆开架势,阿莫牙脸上也变得凝重起来,只见阿兀度抬起剑,呼地一剑向阿莫牙劈面砍去。 简简单单的这一剑,在他手中使来,却威势赫赫。 只见阿莫牙身形如游鱼一般,转到了阿兀度的左侧,躲开了阿兀度的攻击,并向阿兀度劈出了一剑。 阿兀度的剑法着实威猛,倘若稍有不慎,便会让人陷入极度被动中。 而阿莫牙在阿兀度赫赫威势下,不仅闪得恰当,正好脱开了阿兀度的攻击,还能执出凌厉的反击,实在令人惊叹。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阿兀度应变也极快,他微转身体,直劈的剑势变成了横切,只听噗地一声响,两支木剑顿时相交,随即又回弹开来。 以阿兀度那健阔的身躯和强壮的手臂,显然力量奇大,但两剑相交,二人竟不分上下,看得下席的弦高此时也不禁有些讶异。 阿莫牙这一剑应变之灵活,使得阿兀度的变招只能在仓促之下使出,无法尽释其力,显然阿莫牙这一剑精妙难得。 阿兀度站定,口中说道:“好剑法,不知道阁下能不能挡住我接下来的一剑?” 接着他轻“嚯”一声,手中剑一扬,迅疾威猛地向阿莫牙斩去。 阿莫牙剑势一抖,挽剑斜切,以一种轻巧的角度避开了阿兀度手中剑的正面撞击,切在阿兀度的剑背上,将剑磕开,挡住了阿兀度这迅猛的一剑。 阿兀度接着道:“当真好剑法!这样的剑法我倒是第一次见,有意思!” 第192章 公输拓的打算 他口中说着,手中剑却是应变极快,横剑一摆。 阿莫牙不想硬拼,身形游走,避开了阿兀度的剑。 阿兀度立刻运腕挺剑,他似乎连气也没喘,第三剑接着向阿莫牙攻去。 这三剑一剑重似一剑,一剑快似一剑,压迫之势越发强烈。 阿莫牙再次以一种奇巧的剑式将来剑挡了下来,二人剑来剑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交手二十来招。 二人一个以重剑压迫,一个以奇招化解,并不时施以犀利的反击,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 公输拓见状向旁边的巨锤道:“巨锤,你觉得这二人谁会赢?” 巨锤道:“看起来两人差不多,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不过依我看,阿莫牙不敢硬接阿兀度的剑,都是用巧劲抵挡,照这样下去,难免会有闪失,而且他已连战三人,只怕后劲也跟不上,我认为阿兀度会赢。” 公输拓点头笑了笑,又过一阵,二人相斗已五十余招,这时在阿兀度重剑的压迫之下,阿莫牙已渐感吃力,巧劲的运用已不如初时那么圜转自如,渐渐落于下风了。 众人喝彩声不断,这时阿兀度已连续向阿莫牙劈出几记重剑,接着他一声轻喝,手中剑再次迅猛向阿莫牙劈去。 此时阿莫牙气力已衰,来不及运剑,只得横剑一挡,只听“嘭”地一声响,阿莫牙连退丈余远,身子飘飘荡荡,似欲跌倒。 阿兀度便要提剑再度攻上,阿莫牙将剑一丢,扔在地上,随即抱拳道:“阁下剑法威猛,在下认输了。” 阿莫牙弃剑认输,观战的众人都不禁纷纷欢呼起来,这时丘昀东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猛士,剑法当真威猛!阿莫牙,你也不错,若不是已你连战三人,耗了不少气力,未必一定会输给阿兀度。哈哈哈哈,咱们乌苏国人才济济,有了你们这样的勇士,假以时日,必不会再惧怕他伽罗国。” 阿莫牙赶紧道了谢,走下场去,阿兀度意气风发地站在场中央,抱拳向四周欢呼的众人行礼。 丘昀东一脸赞赏,口中又道:“乌苏国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本领来,谁若是能赢得了阿兀度,本将军再加十两白银!” “二十两!”下席的雇佣军们发出一阵惊呼,宾客们也高呼不已,可是过了好一会,也无人应战,这时,公输拓看向巨锤,正要说话,便听那阿兀度高声道:“‘赤嵬军’的公输拓是哪位?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众人闻言四处张望,此次平乱之战,“赤嵬军”大放光彩,其团长公输拓,许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铁流军”那一桌一个熟悉的面容向“赤嵬军”这一桌不时看来几眼,目光带着恨意,正是张勖,公输拓这时不慌不忙站起来,高声道:“有何不敢?” 公输初音这时也站起身,向张勖瞥了一眼,又望着阿兀度高声道:“我哥乃是‘赤嵬军’的一团之长,你又不是‘铁流军’的团长,凭什么要接受你的挑战!这一场就由我公输初音来会你一会。” 阿兀度见是个女子,顿时脸露不屑,哂笑道:“你一个女子,就算比一般人强一点,能强到哪里去,我赢了你,也胜之不武,再说了,我阿兀度麾下士兵一千八百余众,你们‘赤嵬军’加起来不过也就几百人,一个团长有什么了不得,我能与他比试,已是高抬了他的身份,若不是听说你们‘赤嵬军’这次出了个好主意,侥幸立了功,我阿兀度便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们一眼。” 在座宾客们闻言不禁纷纷尖叫起来,乌苏国尚武成风,这种挑衅交锋的言语正合众人所好,直激得一众人兴致极度高涨。 公输拓闻言毫不在意,脸上依然神情自若,他笑着向公输初音小声道:“初音,此时也不急,这阿兀度就交给巨锤来对付,他必能赢得了,待他风光一阵,你再上不迟。我要让整个乌苏国都知道,咱们‘赤嵬军’不仅有让恶鬼都惧怕的战士夜叉,也有如熊一般强壮的战士巨锤,还有如男人一般矫健勇猛,难逢敌手的女战士公输初音!” 第193章 梨花夫人 巨锤这时起身,向阿兀度道:“就由我巨锤来会一会阁下,阁下若能赢了我,我们团长自会与你比试。” 说着向场中走去,他巨大的身躯顿时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阿兀度的身形已算是高大壮阔,巨锤的身形比他还要高,腰肩比他还要宽阔。 巨锤取了一把木剑,在场中站定。 二人还未动手,一众人便觉两股巨大的压迫感似乎便要迎面相撞,不由高声欢呼起来。 巨锤握住剑,呼地一剑向阿兀度劈去,阿兀度也毫不示弱,呼地一剑向巨锤劈来。 只听“托”地一声,两剑相撞, 巨锤动也不动,阿兀度身形则晃了一晃。 二人提剑再劈,一连劈出七八剑,剑剑相交,发出阵阵托托之声。 巨锤前进了三步,阿兀度后退了五步,二人俱是威猛的路子,显然巨锤的力量更胜一筹。 阿兀度向来以力量见长,而巨锤力量更甚,他丝毫占不到便宜,不由着急起来,手中剑剑势陡变,凌厉地向巨锤袭来。 巨锤使剑挡住,二人剑来剑往,不一会相交十来招。 初时似乎兵器还不称手,巨锤的剑式略微有些滞涩,但他临敌经验十足,不久便适应了对手的招数,剑式也变得顺畅起来。 座位上的公输拓此时完全放下了心,脸上神情一片舒展,他哈哈一笑,向公输初音轻声道:“我就知道巨锤必胜,一会等巨锤赢了,没人向他挑战时,你再上场,我要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咱们‘赤嵬军’女战士公输初音的英姿,到时候场上最厉害的,都是咱们‘赤嵬军’的人,这下传扬开去,可不得了,咱们‘赤嵬军’那可是风头十足。” 公输初音哼了一声道:“就是我上,一样能赢得了那个阿兀度,哥,你就是不信我。” 公输拓道:“信你,当然信你,怎么会不信你呢!” 这时场上巨锤已渐渐占据主动,他力量比阿兀度大,身形的灵活也不弱于他,简直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阿兀度越打越急躁,剑上的破绽也越露越多,当巨锤一剑向他劈来,将他劈得连退十数步,身子摇摇晃晃时,眼前也一阵模糊。 而这时巨锤的剑已再次举起,他知道已无力抵挡,心头不禁一阵下沉。 就在这时,宴会上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啧啧惊叹,纷纷看向大厅的门前,丘昀东的声音顿时也响起道:“竟然是梨花夫人光临敝府,实在没想到啊,丘某荣幸之至!多年未见,夫人风采更胜从前!” 交战的二人也不由停下了手,只见一个女子缓缓向众人走来,她一袭白裙,柳眉如黛,步履轻盈袅娜,似弱柳扶风,白裙也随风舞动,刹那间宛如梨花飘落,直让人心驰神摇。 丘昀东走下宴席,迎了上去,那女子来到近前,轻启红唇开口道:“大将军事务繁忙,我也不敢轻易叨扰,正好从姐姐那里听说今日是令郎的满月宴,所以特意过来为大将军贺喜。” 丘昀东看着那秀美的面容,一时间目不转睛,直到他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小声道:“老爷,老爷!” 丘昀东才惊醒过来,连忙说道:“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当年一见,邱某终生难忘,一直觉得可惜,这次夫人光临敝府,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夫人,请!” 那梨花夫人嫣然一笑,丘昀东又失神片刻,随即吩咐手下在主位旁边添了一席座位,请那梨花夫人落座。 梨花夫人秀美绝伦,一众人也都看得忘神,过了好一会,才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这梨花夫人名叫申容,乃是玉氏国老国王之女,嫁给了桓国国王,是桓国国王最宠爱的妃子,她姿形秀丽,是有名的美人,因为酷爱梨花,所住之处全都种满了梨花,身边穿的用的也都绣着梨花,因此便被人称作梨花夫人。 梨花夫人有一个姐姐,嫁给了颜伯作王妃,此次回国探亲,途经乌苏国,便是顺道探望姐姐,在乌苏国暂住几日。 第194章 最后的出场 梨花夫人落了座,见宴会中心两名雄壮的武士正持剑愣在当场,不由道:“原来是两位勇士在比剑,那我来得真巧了,正好可以见识见识闻名天下的乌苏国勇士。” 丘昀东哈哈大笑,接着向巨锤和阿兀度二人道:“两位勇士,接着开始你们的比试吧,正好让梨花夫人欣赏一下你们高超的剑术。” 这一阵耽搁,阿兀度恢复了不少气力,二人再次摆开架势,持剑相斗起来。 彼此均也不再试探,将剑上的力量施展到极致。 约莫半刻过去,阿兀度渐渐抵挡不住,众宾客不由发出阵阵惊呼。 这阿兀度算是乌苏国雇佣军中最强的战士,而巨锤毕竟是一个刚来乌苏国的外来者,众宾客心中自然偏向阿兀度。 这时巨锤已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向阿兀度连劈五剑,一剑重过一剑。 阿兀度连连抵挡,但巨锤最后一剑好似山岳盖顶,阿兀度终是抵挡不住,手木剑被巨锤一剑劈飞。 他手臂一阵酸麻,连忙后退,心中却万般不甘,想要捡起飞落的木剑,但巨锤的剑这时已倏地一扫,横在了他的颈边。 刹那间整个大厅一片安静,接着一阵交头接耳,阿兀度败了! 乌苏国雇佣军中最强的战士,终于还是败在了巨锤的剑下。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这阿兀度的本领不在乌苏国“三杰将”之下,连他都败给了巨锤,想必这巨锤便是“赤嵬军”中最厉害的战士,“赤嵬军”拥有如此猛将,难怪能在乌苏国一下子声名鹊起。 这时“铁流军”那一桌一个威武的战士站起身道:“你赢了我阿兀度大哥,不过是捡了便宜罢了,若不是我阿兀度大哥与阿莫牙拼得力竭,你绝对赢不了,哼,就让我班麻来会会你,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雇佣军战士班麻来到场中,与巨锤持剑比试起来。 那班麻自忖与阿兀度剑术相差不大,本以为巨锤与阿兀度相斗之后必定消耗甚巨,他正好捡个便宜,哪知真正与巨锤对上,才实实切切感受到了巨锤剑上的压迫之力。 二人相斗二十余招,那班麻便灰溜溜败下阵来。 接着又上来一个名叫王陀的雇佣军战士,也是一般的心思,相斗十招,便被巨锤击败。 巨锤连败三人,全都是雇佣军中数一数二的战士,一时间再也无人敢上前应战。 丘昀东见巨锤本领如此厉害,不由鼓掌笑道:“你叫巨锤是吧?好好好!如此猛士,当真好神力!以后就好好为我乌苏国效力,定当前途无量。” 他看着整个大厅的宾客,接着道:“还有哪位勇士敢出来向巨锤发起挑战的?” 公输初音早已等待许久,这时见公输拓朝她笑了笑,便站起身道:“既然没人敢与我们巨锤队长比剑,那就由我公输初音来与巨锤队长一较高下。” 众宾客闻言不禁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宴厅里顿时一阵喧杂,便有人道:“这两人都是自己人,打起来也不会真尽全力,没意思,没意思……。” 第195章 王的威风 也有人道:“这女子英气逼人,本领必定不凡,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二人私下就时常切磋,那巨锤的本事这女子必定也清楚得很,她敢上阵挑战,或许真未必不如那巨锤,看看也无妨。” 公输初音环视四周,接着高声道:“诸位若觉得我公输初音是个女子便瞧不起,不妨现在就与我比试一番,自会见分晓。” 反对的诸人见她气势不凡,显然不好招惹,于是纷纷闭口,不再多言。 这时一个温婉清脆的笑声响起道:“这位女子好气概,一点不输当世男儿,当真是女中豪杰,我很期待呢!” 说话的正是梨花夫人,丘昀东这时也哈哈笑道:“梨花夫人如此看好这位女战士,我也很期待呀!” 公输初音取了一把木剑来到场中,向巨锤道:“巨锤队长,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我可不会留手哦。” 巨锤也道:“公输队长,你也要小心了,我也不会留手哦。” 二人持剑上前,没有任何试探,便斗在了一起。 当巨锤的重剑带着巨大的压迫之力一次次落下时,公输初音不退反进,展开了犀利的攻击。 观战的一众宾客们不禁发出阵阵惊呼,心中也暗自惊讶不已。 公输初音的剑法与那阿莫牙的精妙剑术颇有相通之处,都是以弱击强,以实击虚,却又略有不同。 她的剑法显然经过战场的淬炼,少了一份飘逸的风姿,多了一份锐利和凶险。 每每巨锤的重剑攻来时,公输初音的身形都是向前斜迎,避开巨锤重剑的同时,她的剑要么击打在巨锤剑式的力量薄弱处,在巨锤的力量还未回复之际,接着连续几式犀利的进攻,将巨锤逼退。 要么并不与巨锤的剑相碰,而是寻到一个极小的间隙运剑攻击,反而令巨锤不得不回剑抵挡,化解了他进攻的威胁。 显然二人对于彼此的剑路都颇是熟悉,巨锤的应对也极简单,他以重剑开路,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威力,即便公输初音趁虚攻来的剑,在他力量还未完全回复之际,也能堪堪抵挡。 而公输初音每一次的反击都须精准无误,否则一旦她的剑与巨锤的剑正面相撞,手中剑定然难以把握住,落败便是必然的事。 且无论她的剑式多么犀利,都会留有余地,以防巨锤突然的变化。 二人相斗一阵,一个运剑虎虎生威,一个反击精巧凌厉,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连刚开始那些心有疑问的宾客们也不禁心生佩服,便有人道:“听说‘赤嵬军’里有个厉害的战士叫夜叉,看这两人的本事,只怕比那夜叉还要厉害。” 场上的比剑精彩迭出,观战的众宾客们不由惊呼连连,均不禁暗想,难怪这“赤嵬军”能够在短短数月,便脱颖而出,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雇佣军团里,竟然卧虎藏龙。 二人正斗得激烈,这时丘府里的那管家跑到丘昀东身边,耳语了几句,丘昀东立刻面露喜色,站起身向场中相斗的二人道:“你们二人别打了,收起剑,大王来了!” 霎时大厅里一阵轰动,二人顿时停下手来,丘昀东随即又向四周众宾客道:“大王来了,诸位随我一同去迎接去大王。” 丘昀东走下主位,宾客里几个地位尊贵的士卿贵族随即跟在身后,一行人向宴会厅门口行去。 刚行几步,便听一阵哈哈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道:“我乌苏国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看来寡人这是来对了,大将军不会怪寡人来得唐突吧?” 丘昀东连忙稽首行礼,口中道:“臣岂敢!大王驾临寒府,臣无比荣幸,只怪臣驽钝,准备不周,没能恭迎大王,还请大王恕罪!” 大厅里众人也纷纷稽首行礼,这时弦高微微低下头,瞥眼朝大厅门口看去。 只见从门外涌进来一众侍卫站立两边,接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那人衣着尊贵,这时哈哈笑道:“大将军不必多礼,寡人说笑呢。” 接着又向厅里众人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顿时纷纷立起身,抬头看去,便听公输拓极轻的声音嘿嘿笑道:“这就是王么?可当真威风得很呢!” 弦高这时也看得更加清楚,只见那人身上透着一种尊贵之气,面貌方正,倒甚是普通,从众人的目光可以看出,那人显然便是乌苏国国王颜伯。 丘昀东忙将颜伯引上主座,平日里能与国王相见的,都是国中地位尊贵的公卿大夫,这时国王亲临,众宾客不由纷纷涌上前,想一睹国王尊荣。 第196章 劫道的任务 颜伯见状哈哈哈大笑,端起桌上杯酒说道:“诸位都是为国征战的功臣勇士,寡人敬诸位一杯酒。” 一众宾客连忙上满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多人本已饮了不少酒,这时大厅里一片喧嚣嘈杂,颜伯旁边一个内侍摸样的男子面带忧色,看了看厅内众人,又看了看颜伯,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一番,接着便向一旁的丘昀东道:“大将军,近日宫里卷宗繁多,大王都连续处理了好几天了,身体本就劳累,再多喝酒,只怕身体有些……” 丘昀东见状恍然大悟,忙向颜伯稽首道:“大王国事繁忙,还抽空来给臣贺喜,臣深感隆恩!这里太嘈杂,有扰清净,不如大王随臣移步到臣的书阁休息一会。” 颜伯点头道:“好!” 丘昀东引着颜伯和一众侍卫走出宴厅,一众宾客继续饮酒行乐,直到半夜。 这日“赤嵬军”六人吃喝一番,便被安排在丘府上的一处偏远厢房休息了一晚。 次日待众人醒来,监军鲜于崎来到厢房,将公输拓叫了出去,过了一阵,便见公输拓满面春风回到厢房,向众人道:“有活来了!” ※※※ 沉沉暮色,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大地上,将林间染上重重的黑色,寂静夜空里响起的几声“嘎嘎”鸦鸣,令这黑漆漆的树林更显阴森。 弦高藏在树木间,双眼透过微微的星光,目视着远方,地面传来一丝微微的振动,他顿时聚神凝听,似乎有滚滚的车轮和脚步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的树林间闪过点点微弱的光,弦高道:“有人来了。” 一旁的檀文豹这时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凝听,另一侧的公输拓这时也道:“来了么?” 弦高伸手朝远处的微弱亮光指去,他身旁一起的正是三日前一同参加大将军丘昀东宴会的公输拓等六人。 六人均藏在树林里,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树林四周。 这时其余五人纷纷朝弦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处闪着点点亮光。 过了一会,那点点亮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多,显然是有人举着点燃的火把向前而来。 檀文豹再次伏下身,过了一会站起身道:“来的大概有近百人,有马车,有骑士,还有大约七十人步行,步行的那些人,脚步落地沉重,应该是身上都穿戴着兵甲。” 公输拓听罢说道:“看样子应该就是的了,一会听我暗号行事,吓唬吓唬他们,不必下杀手,能不死人最好,完成任务即可。” 车轮辚辚之声越来越近,大队的人马在林间的道路上徐徐行来。 鹰眼取出背上的弓箭,用火折子将箭矢的箭头点燃,接着拉弓射箭,火箭倏地射出,正中大路上事先准备好的一堆枯木。 枯木上早已涂满了火油,瞬间便被火箭点燃,不一会便火光冲天。 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只听一人高声喝道:“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挡桓国国王的卫队!” 话音刚落,又一支火箭射出,点燃了另一堆枯木。 霎时大路上燃起了熊熊火光,公输拓、弦高二人骑马蒙着面从火光中旋风般冲到那大队人马对面。 公输拓提起手中雪亮的长剑,扯着喉咙喝道:“乖乖的,你们给老子识相点,把身上的金银财宝通通交出来,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 对面一行前方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见面前只有两人,嘿嘿冷笑几声,拔出手中长枪,朝二人高声喝骂道:“哪里来的小毛贼,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劫本将军的道,活腻了么?本将军……” 他话未说完,便见夜空中一支箭矢向他射来,他赶紧闪避,好在那箭矢准头有些欠佳,从他身旁倏地飞过。 那将领又惊又怒,顿时厉声喝道:“一群不长眼的毛贼,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拦的是谁的路?” 公输拓和弦高二人不由分说,径直朝那将领一行人冲去。 那将领料不到二人如此胆大,惊诧之中提枪向公输拓刺去,口中骂道:“大胆毛贼!本将军要把你们抓起来剁了喂野狗。” 他这一枪刺出,却刺了个空,公输拓连人带马冲向他的怀中,一下子将他撞倒在地。 那将领身后数个士兵顿时大惊,想要上前相救,却被弦高旋风般的战马冲散开去。 弦高提缰勒马,马蹄在那将领头上高高扬起,随即落在了那将领耳朵边。 那将领险些葬身马蹄之下,吓得立刻爬起身,却被公输拓一把拎住脖子前的衣领,提了起来。 公输拓瞪眼望着他,不屑道:“呸!就这点本事,还敢胡说大话。” 第197章 阴谋的开始 说罢将那将领一把扔到地上,那将领摔了个四脚朝天,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回大队人马中。 眼见公输拓二人威风凛凛,霎时间那大队的人马竟无一人敢上前对峙,显然刚才公输拓轻而易举将那将领生擒,一下子震慑了众人。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就这几个人也敢来劫道。” 公输拓扯着喉咙骂道:“你们可真是眼瞎,没看见这树林里到处都藏着老子的人么?老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从老子这路上走过,就得留下买路的钱。” 说罢装着贼眉贼眼的样子朝大队人马里的一架华丽马车望去,嘴里嘿嘿道:“哎呀,看样子里面有女人,今日运气当真不错,抓回去给兄弟们快活几日。” 那人当即怒道:“大胆,此乃桓国王妃的座驾,尔等胡言乱语,冲撞王妃,该死!” 这时,火光中又冲出两个人来,飞快奔到公输拓和弦高二人身边。 接着树林里飞来几支箭矢,落到地上,霎那间树林里枝叶乱颤,乘马嘶鸣,响起一阵阵的沙沙声,好似藏了不少人。 那大队人马均有些骇然,公输拓这时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桓国王妃?就是那个梨花夫人么?嘿嘿嘿嘿,听说美得比花儿还要好看,咱们几百个兄弟可都没见过这等美人,不如顺道抓回去让咱每一个兄弟都尝尝这美人的味道,是不是当真不一般,嘿嘿……。” 那人听罢显然惊慌起来,声音颤抖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亵渎王妃……” 公输拓嚷道:“少废话,咱们几百个兄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赶紧乖乖的交出你们身上的金银财宝和美人,否则……哼哼……将你们全杀了。” 那大队的人马显然已经军心动摇,纷纷向后撤退,对方看起来人马不少,是否真有几百人,他们未必相信,但万一若是王妃出事,实在非同小可,他们万万也担当不起,自然不敢轻易犯险。 公输拓顿时心中大喜,却佯装恼怒道:“想跑!大家伙一起上啊,把他们统统围起来。” 那大队人马见状更是无心与公输拓等人纠缠,这时纷纷调转身,飞一般朝来时路的方向逃去。 望着那大队人马飞快远遁的身影,公输拓笑道:“总算把他们给吓跑了,一会咱们偷偷跟上去瞧一瞧,看看他们是不是从另外一条道走了?” 原来参加宴会后的次日早上,“赤嵬军”接到一个任务,与那宴会上的梨花夫人有关。 那梨花夫人此次回国探亲,在乌苏国逗留几日后,于明日启程,前往母国玉氏国。 而从乌苏国到玉氏国,有两条路可行,一条须途经羯国土地,再由羯国前往玉氏国。 另一条是一条大道,直通玉氏国,路程稍远,沿途多有荒野。 从已有的消息得知,那梨花夫人一行走的便是这条大道,而公输拓接到的任务便是,让梨花夫人改道,走途经羯国的那条路。 因为时间紧迫,六人也来不及回营地召集大部的“赤嵬军”,便想到一条妙计。 六人乔装成山贼劫道,又在马尾上绑上树枝,到时在树林里跑来跑去,制造人多马多的假象,虚张声势,以恐吓对方,让他们知难而退。 梨花夫人一行果然上当。 待那大队人马逃得不见踪影,“赤嵬军”六人便悄悄跟了过去,跟了许久,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其中一条便是通往羯国的路。 六人点起火把查看地上痕迹,只见杂乱的车马人迹纷纷指向通往羯国的那条路,梨花夫人一行果然改道往羯国而去。 为保任务万无一失,六人商议片刻,觉得倘若梨花夫人那大队人马以为危险过去,回过头重走那条大道,不免功亏一篑,于是决定再跟踪一程,以防意外。 六人朝通往羯国的那条路行去,行了好一阵,便听前方车轮辘辘,一队人马正朝六人行来。 六人不禁暗想,莫非那梨花夫人一行果真往回走了? 公输拓这时道:“说不得要大开杀戒了,不拿几个人头以血祭剑,恐怕是吓不着他们了。” 六人策马狂奔,便见前方一队人马越来越近,公输拓喝道:“终于追上你们了,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他一马当先,朝对面冲了过去。 公输初音和弦高等五人也随即跟了过去,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道:“大胆毛贼,受死!” 第198章 羯国第一勇士 只见对面冲出一骑,手持长剑,朝公输拓直奔过来,夜色中,那骑士身形甚是威猛。 片刻间,二人已相距咫尺,只听“铿”地一声,两剑相交,二人错身而过。 公输拓随即提马转身,朝对方俯冲过去,两剑再次相交,便听那洪亮的声音“咦”了一声,接着又道:“你这毛贼,倒是有几分本事!” 公输拓喝道:“少废话,乖乖将金银财宝和美人都给我交出来,饶你不死。” 那人顿时一愣,公输拓已持剑攻了过去。 那人横剑在前,将公输拓的剑挡开,二人斗在了一起。 斗了一阵,那人竟丝毫不输,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弦高等人在一旁观战,见情势不妙,便要上前助阵,只听那洪亮的声音道:“你的本事当真不弱,做个毛贼可惜了,我乃羯国北野嵩,你是叫什么名字,我北野嵩阵下不斩无名之辈。” 公输拓与那北野嵩交手时已觉情形有些不对,待他报出姓名,顿时吃了一惊,不由仔细朝他看过去。 北野嵩之名他早已有所耳闻,据说在羯国,他曾向诸多高手登门挑战,未逢敌手,乃是羯国第一高手,也是羯国有名的猛将,号称羯国第一勇士。 除了北野嵩,对面一行不过二十余人和一驾马车,显然不是梨花夫人一行。 公输拓道:“你们是羯国人?为何敢出现在乌苏国的土地上?” 北野嵩道:“我们乃羯国使团,奉命出使天下诸国,按规矩,这可算不得侵犯乌苏国的土地。”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看你们这般的气势,倒不像是一般的毛贼,难怪能让那群桓国人那般害怕。” 公输拓哈哈一笑,转头向弦高等人道:“既如此,咱们走!” 六人提马转身,飞奔而去。 回到那三岔路口,六人在不远处又监守了几乎一天一夜,直至次日傍晚,也未见那梨花夫人一行的任何踪迹。 六人终于确定,梨花夫人一行确实已改道行向羯国,这才放下心来。 ※※※ 这日正午,“来仪客栈”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赤嵬军”六人坐在客堂里的桌子上,正等待店里伙计上些饭菜。 那日的宴会上,“赤嵬军”在乌苏国一众士卿贵族面前出尽了风头,比之之前三战三捷令他们声名大噪的战功,显然更令人印象深刻,这也很快给他们迎来了前日的那个新任务。 六人顺利完成任务,回到“来仪客栈”大睡了一顿,数日的疲累,也一扫而光。 公输拓显然心情大畅,因为此时,正有旅人们谈论着近日发生的大事,自然少不了“赤嵬军”在大将军府宴会上那备受瞩目的高调之举。 便听客栈里一个秃头的汉子道:“不知道 ‘赤嵬军’里那巨锤的本事,比不比得过咱们的‘破骥将军’曹北奇曹将军?” 秃头汉子旁边一个胡须汉子道:“这怎么能比呢?曹将军是何等人,论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等卑贱的武夫,怎可拿来与曹将军比肩!” 那秃头汉子嘟噜道:“论地位,那自然是的,论本事,也未必不可以比一比。” 那胡须汉子这时正色道:“曹将军统御北方兵马,镇守边疆,护佑乌苏国土地,连伽罗国都要忌惮三分,这岂是光靠个人勇武就能做得到的?一介武夫怎可与之相比!实在是侮辱曹将军了。” 看那胡须汉子的衣着模样,显然是个曾经征战沙场、颇有些军功在身的武士,听他这么一说,那秃头汉子面色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才道:“三爷说的是,听说……听说曹将军不久就要回王城了。” 那胡须汉子叹了口气道:“唉,定是为了姜家的事。” 那秃头汉子道:“三爷是说姜闻姜大人一家被灭门的事么?邱大将军幼子的满月宴,连大王都去了,却都没有将曹将军请回来,这次回王城,会是因为姜家的事么?” 那胡须汉子道:“一定是的,曹将军向来仁义,所有人都知道,曹将军和姜大人关系极好,姜家被灭门,曹将军必定要回王城看一看。” 那秃头汉子道:“别说姜家了,自从那……那颜季叛乱被平定以后,好几个朝中大夫不是被抄家,就是被灭门,说是清除颜季余党,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哪个?” 第199章 红日城 那胡须汉子道:“你可不要瞎说,姜大人和颜季可没什么关系,乱说话小心惹祸上身。” 那秃头汉子吓得脸色一变,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小声道:“呸呸呸,三爷教训的是,那……那你说,曹将军回来王城,万一伽罗国发兵侵犯,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那胡须汉子笑道:“伽罗国与乌苏国已数年安好,即便是因为乱贼颜季之事,也不会这么快动手,伽罗国是大国,大国一旦兵戈相见,一定是有备而来,岂会这么随意。” 说着那胡须汉子突然脸色一变,隐隐现出忧色,接着又道:“伽罗国暂时还不必担心,要说现在,咱们乌苏国真正要担心的,只怕是那吐奚国,近年吐奚国接连吞并数国,都快要和咱们乌苏国接壤了。” 那秃头汉子道:“这个我和三爷想的可不一样,咱乌苏国可不是庸国、临国或邾国这些小国可比,谅那吐奚国也不能拿我们乌苏国怎样!” 那胡须汉子叹气道:“希望如此吧,只是这土奚国野心极大,不得不防,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哪个大国一口气吞并三个小国!” 当公输拓听到吐奚国之名时,不由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终有一日,我公输拓一定会踏上红日城,将整座城市撒满莫连花。” 公输初音这时道:“哥,你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又想起爹爹说过的话。” 公输拓回过神来,怔怔说道:“小妹,你还记得咱爹曾经说过的话么?” 公输初音道:“当然记得。” 原来公输拓的先祖曾是红日城的城主,后来红日城被吐奚国攻破屠城,并将红日城焚烧一空,改为硫城,纳入吐奚国的领土。 公输拓的祖父逃到大梁国,并矢志复仇,夺回红日城,只是当他刚生下公输拓的父亲和叔父几年后,便暴毙而亡。 公输拓的父亲及叔父兄弟二人由此流落大梁国,后来纷纷加入了雇佣军。 公输拓之父虽然自小便家破人亡,但他始终未忘公输家的家族遗训,并将此遗训传给了公输拓兄妹二人。 公输初音这时又道:“不过现在我只记得,我们叫了饭菜,到现在都还没上呢!” “赤嵬军”众人听了不由都觉肚子咕咕直叫,巨锤也笑呵呵道:“是啊,我肚子都快饿得肚皮贴脊梁骨了,还不见店家上菜。” 公输拓这时也哈哈笑道:“真过分,这店家莫不是把我们忘了!这么许久还不上菜?” 说着朝四处看去,搜寻那店里伙计的身影,便听客栈里一阵吵嚷,一个声音骂道:“哪里来的乞丐!好大的胆子,敢跑到这里来偷东西。” 只见那店里伙计从伙房里走出来,手中抓着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少年。 那少年衣衫破烂,身材瘦弱,此时一声不吭地被伙计拖在地上。 那伙计将少年往地上一扔,朝少年后背踢了两脚,少年顿时闷哼了一声,身子立刻蜷缩起来。 伙计朝少年吐了一口唾沫,嘴里骂道:“难怪这几日店里常常不见了东西,原来都是你这小崽子偷的。” 嘴里骂骂咧咧着,那伙计又将少年的后领提了起来,往门外行去。 这时,弦高向那少年瞥了一眼,只一眼,心中顿时惊讶起来,少年的面容被污灰和乱糟糟的头发遮盖住了大半,但弦高已认出少年来,竟是那日在树林里被他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住手!”他突然冷冰冰道。 弦高冰冷的声音吓了那伙计一大跳,当他目光与弦高相触时,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声音颤抖道:“这……位……这位客官……什么事?” 弦高看向小女孩,口中道:“给我!” 那伙计一脸畏惧之色,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小女孩,又指了指弦高,口中道:“把他交给您吗?” 弦高冷冷地点了点头,那伙计诧异地将小女孩提到弦高面前。 弦高将小女孩扶住,向那伙计道:“她拿了你的东西,值多少钱?” 那伙计结结巴巴地道:“一共……一共……就值三……钱。” 弦高从怀里掏出三个铜币,放到桌上,那伙计抓起铜币,连忙点头哈腰地跑开。 而在此时,不仅那伙计惊讶,连“赤嵬军”另外五人也都大感意外, 他们都知道,弦高向来冷漠寡情,一般闲杂之事他也从不理会,却不知为何这时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莫名执言。 第200章 降魔斩 当小女孩看到弦高的那一刻,惶恐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惊喜神色,随即便昏了过去。 公输初音这时也走上前来,见小女孩已经晕厥,便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额头,说道:“原来是个小女孩,大概是饿得太久,又受了惊吓,有些虚脱,所以晕过去了,不碍事。” 说着眼神讶异地望着弦高,弦高哦了一声,公输初音知他向来不愿多话,便高声道:“店家,拿碗水来。” 那店里伙计赶忙端来一碗水,公输初音接过水,将水慢慢倒入小女孩口中,不一会,小女孩便悠悠醒转过来。 这时那伙计已将六人的饭菜上齐,公输初音拿小碗捡了些饭菜,让小女孩自个吃起来。 小女孩虽身上脏乱,但鼻梁尖尖,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此时又带着不安之色,看起来楚楚可怜,公输初音看得不由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似乎是惊恐过度,有些麻木,低着头默默不语。 六人吃完,公输初音看向弦高,弦高道:“带她一起走吧。” 公输初音点点头,说道:“她身上太脏,我带她去洗一洗。” 公输初音将小女孩带进客房,将她身上洗了个干净,又给她换了身宽大的衣服穿上。 当公输初音将小女孩带到众人面前时,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都不由一阵惊讶。 小女孩肤如白玉,面凝鹅脂,全不似乞丐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富贵人家出生的子女。 六人带着小女孩走出客栈,来到乘马边,小女孩怯生生地望着弦高。 弦高伸出手腕,将小女孩托上马背,随后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说道:“抓好。” 小女孩靠在弦高身前,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弦高一夹马背,乘马奔出,随着五人向东边飞驰而去。 这日奔行许久,六人来到一处河边,渐渐放缓了马速,这时小女孩突然怯生生道:“我叫姜妤。” 弦高听入耳中,没有作声,却不由心中一动。 六人放马饮水,待乘马喝饱,又继续赶起路来,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终于回到了“赤嵬军”的营地。 乌苏国的初冬,一天冷似一天,不久便下起了雪,薄薄的雪花在山岭间飘落,不过半日的时间,已将大地裹上了一层银装。 “赤嵬军”的营地,在乌苏国的东部边境一个叫木叶屯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屯兵之所,赤嵬军”在此地落脚以后,便作了一番修葺。 这日整个木叶屯已是白皑皑一片,只见一处空地上一人正在使剑,四周围着一群士兵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 但见剑光飞闪,伴随着一阵阵的喝彩声。 使剑之人剑势突然一顿,长剑高高扬起,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连缓缓飘落的雪花似乎也在瞬间凝住,观看之人顿觉心神为之一夺。 但见使剑之人吐了一口气,长剑一闪,剑光如雷似电,耀眼夺目,直令人神魂俱颤。 众人还未回过神,便见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应声而倒。 一旁观看的一众士兵们不由纷纷高声喝起彩来,便听有人道:“哇,队长,好厉害的剑法,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使剑之人沉吟片刻,说道:“就叫‘降魔斩’吧。” 使剑之人正是弦高,这招剑法便是那日在“黄金城”里与那异鬼战斗时领悟出来的绝技。 回来之后,又根据这一年以来与高手对敌的经验,对其进行了精研和改进。 与那“神凝一气斩”催发身体极限潜能的绝技有所不同,这招剑法使完之后不会伤害自身身体,且威力也奇大,剑势重若万钧,快若雷电。 施出的那一瞬间,由于弦高神志坚凝,威势骇人,会不自觉生出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将对手紧紧锁住,顷刻便摧毁其精神意志,令其失去抵抗之力。 那日在“黄金城”中,遇到了诸多奇异的现象,尤其是谷中那神秘的灵气,能让他气力充沛,伤势恢复奇快,且眼力、耳力和力量都远胜平常。 出了谷以后,虽然又变弱了不少,但与从前相比,却有所增益,他一直很想重回“黄金城”探究其原因,终因战事繁忙而无法顾及。 第201章 扩军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公输拓神采奕奕地向空地这边行来,一众雇佣军见状纷纷道:“团长!” 公输拓一一招呼,随即精神抖擞地向弦高道:“夜叉,好久没和你对练了,今天正好与你练上一练,自从那日与那北野嵩交手之后,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忙于处理闲杂事务,久疏阵战,身手都有些退步了。” 弦高闻言一抬手,挥起剑踏步便向公输拓砍去。 公输拓快速拔剑,将弦高的来剑挡住,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会不声不响来上一剑,我早有准备呢。” 弦高也不搭话,扬手又是一剑向公输拓挥去,公输拓大叫道:“来得正好。” 他运劲将弦高迅疾的剑势挡住,并还了一剑,弦高挥剑将来剑劈开,接着手上加力,一连向公输拓劈出七八剑。 众雇佣军们眼见剑光飞闪,军团里两位最高的长官、最厉害的战士此时剑来剑往,都不由得兴奋地高声呐喊起来。 训练时,弦高对手下佣兵向来极严格,除了基本的技击训练,其它都是以实战为主。 只要与他对战,都须穿戴好护甲,他会根据对阵佣兵的武功高低,使出相应的力量,让他们时时处在危险之中,好似在真实的战场与人拼杀。 公输拓与弦高已对练过无数次,对彼此之间的剑法特点也已了如指掌。 二人剑来剑往练了二十余招,弦高随即将劲力由五成提高至七成,霎时便见剑势迅若电闪,疾似雷崩。 公输拓此时仍然有攻有守,他的剑法虽不若弦高一般迅捷凌厉,却灵活多变,轻重有度,对招时,往往能够在险急之中,随机应变,使出一些出乎意料的招数脱困。 待二人对至四十余招,公输拓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他大喝一声,挡住弦高斩来的一剑,口中道:“今天就练到这里,改日再和你对练。” 二人停下手来,公输拓笑哈哈道:“夜叉,今日来,还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二人来到弦高的营帐坐下来,公输拓道:“想当初,你我刚认识的时候,咱们‘赤嵬军’也就不过十来人,到如今咱们已经有八百人,而你手下的佣兵也有一百五十人。 我想着一个人管理这一百多人,只怕有些顾不过来,当初我设立队长之时,想的是一个队至多管五十人,而如今已远远超出了。 我记得原来在‘鹰之军团’时,兵团以下,还设有营和都,我也想再增设两个建制,你觉得如何?” 弦高想了想道:“不必是两个,作战时命令传达到士兵,越简单越好,一人管理十人,足矣,分级多了反而麻烦。” 公输拓道:“夜叉,你的意思是说只需增加一个建制么?” 弦高点了点头,公输拓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那就增加一个营吧,满营五百人,设营长,一个营掌管十个队,满队五十人,你向来喜欢冲锋陷阵,那么‘赤嵬军’的前锋营就非你莫属了,以后你就是前锋营的营长。” 弦高道:“不增设都而增设营?你准备大肆扩军了么?” 公输拓哈哈笑道:“夜叉,还是你了解我,这也是我找你商量的第二件事。” 弦高向来主张精兵强将,挑选最强壮的战士,将赚来的钱给他们配备最精良的装备,兵贵精而不贵多,最强壮的士兵配上最精良的装备,在战场上,才能摧枯拉朽,无往而不利。 一直以来,公输拓也都是采纳弦高的建议,在招募士兵时精挑细选,极为谨慎。 这时弦高道:“兵多自有兵多的好处,倘若指挥得当,兵多自然好过兵少。”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准备再招募多少人?” 公输拓道:“明年初,我准备将‘赤嵬军’扩充至三千五百人。” 弦高道:“只要军费充足,扩充到三千五百人也未尝不可。” 公输拓道:“以我们现有的资财,可供三千五百人的雇佣军差不多一年的开支用度。” 弦高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无疑是个大胆的冒险行为,与他心中的谋划相异,万一这一年之内无仗可打,“赤嵬军”必然会陷入困境之中。 在战场上,他向来勇猛无畏,不惧危险,险中求胜也一直是他克敌制胜的法宝,但在招募兵员一事上,他的做法却是以谨慎持重,稳扎稳打为主。 作为雇佣兵,与各国的常备军不同,他们没有固定的军饷,佣金、奖赏和战利品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兵力越多,意味着军团实力越强,影响力自然也会越大,获得雇佣作战的机会便也越多。 而且兵力越多,每次作战获得的佣金相应也会更多,但军费和后勤的压力也会随之增大。 他也知公输拓的心中想法,在乌苏国站稳脚跟后,增强兵力,让“赤嵬军”拥有更大的影响力,便能更快地实现他心中的梦想。 第202章 复仇的火焰 弦高之所以一直跟随公输拓四处征战,除了公输拓于他有救命之恩外,他们二人还有着相同的梦想,便是想要建立一方属于自己的安乐家园。 弦高心坚志纯,却不爱处理俗务。 而公输拓总是生机勃勃,热情洋溢,与人相处,总让人如沐春风,能够吸引一帮豪勇之士聚集在他周围。 这正好弥补了弦高的不足,他一直觉得,他的心中梦想,或许可以在公输拓的身上实现。 对于他而言,作为雇佣军,打仗的目的就是杀死敌人,取得胜利,精兵强将便是最直接明了的方略。 但公输拓的“赤嵬军”里,却不全都是杀人如麻的雇佣军,这里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有手无寸铁的妇孺,还有无依无靠的孤儿。 在这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里,这小小的雇佣军团却能令人生出丝丝温情,这也正是公输拓让他另眼相看的地方。 公输拓的主张纵然冒险,也未必完全没有道理。 弦高这时道:“此事我也无法断定是好是坏,倘若你觉得这样更好,我支持你。” 公输拓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弦高道:“夜叉,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你的想法我也知道,我回去仔细斟酌斟酌,明日再把各位队长都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公输拓说完,转身走出营帐。 过了片刻,便听营帐的门帘处传来窸窣的声音,接着钻进来一个脑袋,正是韩钰。 韩钰抓了抓耳朵,笑嘻嘻道:“队长!” 弦高道:“什么事?” 韩钰身边又钻进来一个小小的身躯,手中提着一个陶罐,陶罐上还冒着热气,却是姜妤。 姜妤提起手中的陶罐,怯生生道:“队长,这是孙大娘教我煮的鸡汤,我……我……” 韩钰忍不住插嘴道:“队长,小姜妹妹煮好了鸡汤,想送给你喝呢,她脸皮薄,在雪下已经等了很久了,一直不敢打扰,我看要是再等下去,只怕鸡汤都会凉了,就带她进来了。” 姜妤脸色一红,弦高嗯了一声,向姜妤道:“你放下吧。” 姜妤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神色,走上前,将陶罐放到弦高身前的桌子上,又转身一蹦一跳,欢快地走出营帐,便听韩钰这时笑嘻嘻道:“小姜妹妹,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可轻松好多了。” 那日弦高将姜妤带回“赤嵬军”营地,便将她托给了营地里做饭的孙大娘照顾。 自那以后,姜妤每日跟着孙大娘洗衣做饭,很快便安定下来。 韩钰性子活泼,见营地多了个面貌清秀、性子羞怯的小女孩,自然乐得高兴,不多日二人便已混得熟络。 姜妤年纪虽小,却心思聪慧,洗衣做饭的活,看了几次,便已学得有模有样。 闲余时,常常跑到韩钰身旁,帮他整理弦高的营帐,分担一些杂务。 她身形弱质芊芊,可每当看到弦高操练兵马,研习剑法时,便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双手紧握,眼神中不时透出坚毅的神情。 弦高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惊讶,这情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他能感觉得出,这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心中暗藏着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不由得对她生出一丝亲近之感。 第203章 柏侯于师回来了 次日午时,弦高练完剑回到营帐,刚脱下衣服,便要小憩一会,就见韩钰气喘吁吁跑进来,面带喜色道:“队长,队长,柏侯先生回来了,团长让我喊你过去一下。” 弦高蹙眉道:“柏侯于师?” 韩钰道:“是的,柏侯先生回来了。” 弦高想了起来,自上次在青阳城与柏侯于师一别,已一年有余了,他低头穿上衣服,嘴里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木叶屯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本来阴沉的天色,在大雪的映衬下,变得纯净明朗。 当弦高来到公输拓的营帐,便见柏侯于师已坐在了公输拓身旁,他旁边还坐着一人。 那人身着青袍,一副文士的装束,颌下长着一缕稀稀疏疏的胡须,相貌看起来有些平庸,但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精芒。 柏侯于师依然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这时笑嘻嘻向弦高拱手道:“夜叉队长,好久不见了。” 弦高拱了拱手,公输拓这时哈哈笑道:“柏侯先生这次游历诸国,沿途一定长了不少见闻,若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柏侯先生可要一一道来,我定要好好一饱耳福,这一年多不见,我可记挂得很呢。” 柏侯于师也笑嘻嘻道:“这一年多来,我游历二十七国,有趣的事情就是讲个十天半月,那也讲不完呀。 团长,你若是想听,我可是每日都会过来讲给你听哦,就怕大伙误会,以为我俩有那余桃之好。” 公输拓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柏侯于师接着道:“这一趟游历诸国,收获还真不少,南方诸国的形势,我也了解到不少。 还有哦,团长,沿途我可是绞尽脑汁,大力宣扬‘赤嵬军’的威名,如今‘赤嵬军’的名声在南方诸国间都流传起来了,团长,我这功劳可不得了,以后你可不能少了我买酒的钱呀!” 公输拓哈哈大笑道:“柏侯先生的酒钱,那自然是不能少。” 又拍了拍腰间长剑道:“即使我公输拓穷得只剩手中这把剑,我也要把它卖了,给柏侯先生买酒喝。” 柏侯于师摸了摸嘴上胡须,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一指身旁那青袍文士,说道:“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便是遇到了我这位儿时的好友,辛于鄢辛兄弟。” 公输拓向那青袍文士辛于鄢拱手道:“辛先生好,柏侯先生少有这般夸赞于人,想必辛先生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 那辛于鄢面色平淡,只拱手回了一礼,说道:“ 公输团长过奖了。” 柏侯于师道:“我这位辛兄弟当真了不得,团长,你日后自会见识他的厉害。” 这时,公输初音、巨锤等一众队长陆陆续续来到营帐,见到柏侯于师,都上前一顿问候。 “赤嵬军”目前已有兵力八百人,由弦高,公输初英,巨锤,檀文豹,鹰眼,侯冈和白驼等七名队长分别统领。 “赤嵬军”创立之初,一直跟随公输拓的队长黑蛟,因在“双月城”遭遇妖魔身亡,公输拓便提拔了原黑蛟队里的白驼作了队长。 第204章 留住辛于鄢 待七人到齐,公输拓看了看柏侯于师,又看了看辛于鄢,辛于鄢顿时道:“诸位看起来有要事相商,辛某先行告退了。” 说着袖袍一拂,踏步向营帐外行去。 “赤嵬军”众人都是常年驰骋沙场、杀人如草芥的粗豪武人,见辛于鄢一介文弱之士,竟在众人面前如此倨傲,顿时面露不悦。 鹰眼这时忍不住道:“柏侯先生,这人若不是和你熟识,看我不拧断他的脖子。” 柏侯于师见状连忙向众人抱拳致歉,接着又向公输拓道:“团长,我这好友生性桀骜,心气高,但他才学通天,有颠倒乾坤之能。 来之前,我可是在他面前说了团长不少好话,才说动跟我他来到乌苏国,如果团长不能将他留下,实在太可惜了。” 公输拓笑道:“我这军团里,要的是能杀人,会打仗的战士,他只是一介多识了几个字的文士,能有多大的用处?” 柏侯于师道:“我也只是一个多识了几个字的游吟诗人,团长为何如此看重于我?” 公输拓哈哈一笑,低头若有所思,过了片刻道:“柏侯先生如此看重这个人,他必是有非凡的才能,恕我公输拓愚钝,所见有限,在我这小小的雇佣军团里,实在不知他的用处,先生教我!” 柏侯于师道:“团长若是只想将这雇佣军团发展壮大,一直做到底,那我还能用得上一些,团长若是还想有更大的作为,还想拥有更广阔的天地,那我就不够用了。 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才能也一般,可我这好友却不一样,他的智慧谋略,深如大海,若能得他辅助,咱们‘赤嵬军’将来说不定可以脱胎换骨,成就不世功业。” 公输拓听得神色一震,忙搓搓手说道:“刚才我对辛先生礼遇不周,有所怠慢,难怪辛先生会生气,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柏侯于师道:“我这好友,虽然才学非凡,但他出身卑微,时运又不济,一直不被人赏识,不过他志向远大,心思深沉,刚才的生气未必不是装出来的,不如团长随我一道,去将他请回来。” 公输拓连连道:“好好好,我这就随柏侯先生去将他请回来。” 二人出了门而去,过了一会,便见那辛于鄢跟着二人回到营帐。 公输拓将“赤嵬军”将增加建制和大肆招募兵员的计划提了出来,让众人一起商讨可行方案。 只增加营这一个建制的想法,众人纷纷认可,而在明年春末之前,将招募三千五百个兵员的计划,众人则争论激烈,意见不一。 从前兵员少,作战时,“赤嵬军”主要是协同和辅助主力兵团或是大的雇佣军团作战,在战场上都是以牵制、策应和突袭为主。 如果兵员突然增加到三千五百人,首先粮草和武器消耗巨大。 其次,如此突然的变化,必然引人瞩目,势必也要与其它大型雇佣军团正面争夺作战的机会。 战场之外,必会招受明枪暗箭的攻击,一旦无仗可打,“赤嵬军”便难以为继了。 第205章 定下计划 自从攻占“双月城”之后,“赤嵬军”的确多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其后刺杀裴济,在乌苏国三战三捷,都给军团带来了大笔的收入,接下来迫使梨花夫人改道的任务,也得了不小的奖赏。 可是三千五百人的吃穿用度,这些钱也只够一年的花费,众人都觉,“赤嵬军”正稳稳向上,实在不必如此冒险激进。 激烈争论中,公输拓沉思良久,他看了看弦高,又看了看柏侯于师。 他知道,弦高一定会支持自己,但若要让他说个所以然来,他也未必肯开口。 这时,柏侯于师看了看辛于鄢,公输拓顿时也向辛于鄢看去,恭敬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辛于鄢整了整衣袍,缓缓道:“世间万物,变化无常,我观乌苏国,国内形势瞬息万变,稳步向前,此乃下策。” 公输拓听得精神一振,这时一旁的檀文豹说道:“乌苏国刚刚击退了鲜国、羯国的入侵,平定了亲王的叛乱,内忧外患,均已平息,人心思定,辛先生何以认为乌苏国形势瞬息万变了?” 辛于鄢道:“诸位不久前刚刚接的那个任务,诸位以为如何?” 公输拓道:“辛先生说的是半夜拦截梨花夫人一行,迫使其改道的任务么?” 辛于鄢点点头,公输拓不由道:“这任务的确有些奇怪,不过作为雇佣军,我们只执行任务,向来不问缘由。” 辛于鄢抚须微笑道:“过不了多久,乌苏国周边必定形势大变,到时一定会战乱不休。” 公输拓大奇道:“辛先生何以如此确定?” 辛于鄢道:“听说那梨花夫人貌美绝伦,你们应该都见过了吧?” 公输拓点点头,辛于鄢接着道:“你们的任务是让她改道经由羯国,而据我所知,羯国国君贪淫好色,胆大妄为,你们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听罢一下子恍然大悟,辛于鄢又道:“如果不出所料,近日必有梨花夫人的坏消息从羯国传出来,桓国一定会与羯国结仇。 这乌苏国国王颜伯使这等手段,想来野心不小,我猜接下来乌苏国一定会和桓国联手,图谋攻打羯国,恐怕不只是要报羯国攻击乌苏国之仇,而是想要覆灭其国,所以你们尽管招募士兵,明年不愁没仗打。” 公输拓顿时大喜,连连拜谢道:“先生如此远见,当真让人佩服!” 辛于鄢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令众人纷纷震服,更是让公输拓吃了定心丸。 计议已定,诸队长各自离去,弦高早已知道计划,他心中拟定了手下队长的名单,便要顺便向公输拓知会一声,这时辛于鄢淡然地站着,却并未有离去之意。 公输拓见状讶异道:“辛先生似乎还有话要说?” 辛于鄢面色淡定道:“天欲予之,弗取,则必受其咎,公输团长,你觉得当今这乌苏国国王颜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输拓道:“乌苏国人都说他宽厚仁德,像我们这样的雇佣军,实在难得有机会见识。” 辛于鄢嘴角一撇,笑道:“宽厚仁德?倘若当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宽厚仁德,平定颜季之乱时,他以国王之名,名正言顺,号令国内诸军攻打颜季,再加之宽厚仁德的德行,诸军们绝不会首鼠两端,举棋不定,由此可见,传言不实,对待身边之人,他必定刻薄寡恩。” 公输拓有些惊讶,半信半疑道:“仅凭这一点,先生为何如此肯定他刻薄寡恩。” 辛于鄢道:“从他对待颜季这么多年的忍耐来看,此人心机深沉,心机深沉之人,往往表里不一,自私自利。 乌苏国国内刚刚经历连番战乱,亟需修生养息,他丝毫不顾百姓的死活,立刻挑起事端,图谋他国,只为报仇泄恨,与他国争雄图霸,这便是刻薄之像。 我还听闻,近来有好几个大臣因为逆耳进谏而招致祸端,全家被杀,如此作为,他至多算得上是一个有野心而无大略的平庸君主。” 他一番剖析透彻入骨,听得公输拓佩服不已,连弦高也暗暗心惊,他一向只专注于操练兵马,钻研杀人之技,对于人心的揣度他向来懒得理,全凭直觉行事。 这辛于鄢能从细微处推断人的品性作为,如此缜密的心思,让他不由也心生警惕。 辛于鄢这时眼神中露出一丝诡谲的神色,接着又道:“不过,乌苏国越乱,公输团长的机会便也越多,如果时机合适,再煽煽风,点点火,或许还有更大的收获。” 公输拓长鞠一躬道:“多谢先生教导!” 第206章 大战爆发 圣元八百七十四年秋,桓国王妃梨花夫人回母国玉氏国探亲,途经羯国,羯国国王东皋武见色起意,将梨花夫人强留在羯国,纳入其后宫。 此消息传出后,桓国举国震惊,桓国国王段于燕怒不可遏,立刻举兵讨伐羯国。 奈何桓国国力羸弱,又是长途远征,于这一年冬天被羯国败于羯国边境。 桓国国王恶气难平,于是派使者游说乌苏国,以羯国曾侵袭乌苏国土地为由,请求与乌苏国联盟,共同征讨羯国,许诺他日联军攻占的羯国领土,悉数归乌苏国所有。 乌苏国国王颜伯喜不自胜,假意犹豫一阵,随后欣然同意,两国遂结成联盟。 次年春,乌苏国取举国之精锐,派遣兵甲三万,联合桓国八千兵马,以及桓国从玉氏国借来的两千兵马,一共四万大军,开赴羯国边境。 战争迅速在羯国土地上爆发,三国联军尽是精锐,桓国是怒火滔天,含愤出征。 乌苏国则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精锐的联军势如破竹,不过半月的时间,已攻陷了羯国西南边境大片的土地。 而此战中,“赤嵬军”战绩骄人,数次攻破敌军阵营,立下首功,尤其是弦高的“前锋营”,以三百人的兵马,斩杀敌将二十三人,斩敌首级数千余众,其恐怖的杀伤力,直令羯国人闻风丧胆。 正当羯国人节节败退之时,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这场大雨一下便是数十日不停歇。 乌起平原的西北之地向来严寒少雨,如此大的雨,连下数十日,实乃有记载以来,百年都未有的异象,大地上低矮的地方,几乎都变成了河流和洼地。 连绵的大雨使得三国联军行军困难,后勤补给严重不足,联军们不得不暂时退兵回国,结束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征伐。 相比战场上的连连胜利,“赤嵬军”的招募计划却受到了阻挠,战争的爆发比预想来得更快更急,待到乌苏国征招军队作战时,“赤嵬军”才招募到七百余新兵。 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已招募七百余人,对于本就只有八百人的“赤嵬军”来说,已是进展迅速。 如此迅速的兵力扩充,还是引起了其他雇佣军团的警惕。 待战争停歇,回到乌苏国后,公输拓发现,白固城里所有的兵器铺,全都出一个不曾明言的禁令,便是不再将武器和装备卖给“赤嵬军”。 并且,关于“赤嵬军”的来源和传说,流言四起,说他们本是来自于大梁国,因在大梁国为非作歹,不遵守雇佣军的规矩,才被赶出大梁国,后流浪到南疆,四处抢掠,与匪徒无异。 待他们实力变强,又联合“双月城”的叛徒,里应外合,攻占了“双月城”。 他们既非乌苏国人,又无忠君之心,此次来到乌苏国,若发展壮大,日后必有异心。 而且这其间,只要有“赤嵬军”的小股人马外出办事,必会受人挑衅或攻击。 第207章 羯国的哀号 没有武器和装备,自然无法扩军,而关于“赤嵬军”的流言传说,也让想要投奔“赤嵬军”的民众们,犹豫不决。 可这一切针对“赤嵬军”的阴谋诡计,全都在辛于鄢的预料之中。 随后,公输拓严令所有的“赤嵬军”士兵,近日无事绝不外出,倘若实须外出办事,无论遇到何人的挑衅和攻击,一定保持克制,立刻远离,绝不纠缠。 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管理兵器监的低阶官员班得劳府上,数个家丁和杂役倒在血泊中。 一个黑衣人手持淌血屠刀,携金带银,闯入班得劳的卧室,在一阵妻妾们的惊叫声中,黑衣人寥寥数语,就令班得劳忐忑不安地收下了金银。 数日后,白固城里所有的兵器铺,都取消了禁令,不再限制与“赤嵬军”的买卖交易。 这场天降异象的大雨在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连日的大雨,让乌苏国多了许多饥寒交迫的灾民,于是“赤嵬军”开仓放粮,接济了不少附近的灾民。 不久“赤嵬军”勇猛无畏的威名和美誉顿在乌苏国四处流传。 这一年夏末,在积蓄了兵马物资数月之久后,乌苏国、恒国和玉氏国三国聚集联军四余万,再次发兵羯国。 此时“赤嵬军”的招募行动虽比计划稍迟,却也终于招募到三千五百人,其人数已与乌苏国内最大的雇佣军团“铁流军”几近相当,而声势却远在“铁流军”之上。 面对三国联军的征讨,羯国虽然早有准备,但经过上次的联合打击,以及那场连绵大雨的侵袭,羯国国力更加衰落,三国联军在羯国土地上迅速推进。 这场征讨之战,“赤嵬军” 斩将夺旗,战功显赫,由初时的辅助协从变成了进攻主力。 而弦高的战绩更是耀眼,他接连斩杀羯国数个名将,致使羯国军队迅速溃败,死伤无数,也让羯国人彻底见识了这个如恶魔一般的敌人,由此也与羯国人结下了血海深仇。 羯国人的哀歌在羯国的大地上四处飘荡:“恶魔呀,我们羯国的健壮男儿在他的剑下血染西山,魂散沟林! 恶魔呀,我们羯国的大好男儿在他的剑下泣血哀号,怨魂难安! 伟大的神灵啊,请保佑我们羯国的勇士们,一定要将这恶魔生擒,生噬他的血,生啖他的肉!” 羯国人的怨恨却根本无法阻止弦高的无情杀戮,也无法阻挡三国联军的高歌猛进,在接连攻陷几座要塞之后,联军推进至要塞大邱城。 大邱城乃是羯国的屏障,地势险要,是通往羯国王城望风城的必由之地。 望风城和大邱城之间,一路坦途,倘若大邱城被攻破,那么望风城将无险可守,联军势必会长驱直入,直抵王城之下。 大邱城说是一座城,实则是一群军事要塞和散落的市集组成。 羯国本是由一个野蛮的部落发展而来,国人悍勇好斗,掠夺成性,却不擅经营和建筑,能称得上城市的,也只有王城望风城。 第208章 此乃下策 四余万联军来到大邱城下,不日便向大邱城发起了总攻。 而散落在各地的羯国人也纷纷逃难至大邱城,险要的大邱城一下子聚集了五万羯国人。 羯国人本就好勇斗狠,生死存亡之际,也激发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斗志,联军朝大邱城的险要关口连攻数日,都被羯国人打退回来。 通向关口的只有一条唯一的狭窄要道,要道两边都是悬崖,守在关口处,几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即便是闯过关口,要道不如先前那么狭窄,但要道两边沿途都有士兵倚着石门守卫,要想闯过去,实在困难重重。 三国联军自下向上进攻,经过一个月的来回争夺,却始终无法攻破大邱城,战场形势顿时陷入僵局。 而这时陆陆续续逃难到大邱城的羯国民众已增至九万人,羯国人一下子信心大涨,而三国联军则有些士气低落。 弦高的“前锋营”在之前的战斗中之所以能所向披靡,是因他的战斗部署是以骑兵冲锋为主,而这大邱城的关口狭窄险要,骑兵根本无法派上用场。 “赤嵬军”的营帐内,公输拓和一众营长正在商议对策。 这大邱城的关口委实难以攻取,“赤嵬军”光在这一战中便损失了四百兵力,即便是弦高率领的“前锋营”,也无法在这狭隘的地带讨到任何便宜。 这次的联军统帅是乌苏国的大将军丘昀东,先前的战斗中,“赤嵬军”因为战绩显赫,被安排到主力先锋的中军阵营。 在大邱城的争夺战中,“赤嵬军”也是数次率先冲入关隘内,与羯国人作战。 羯国人将弦高视为恨入骨髓的仇敌,拼死防守,致使“赤嵬军”伤亡颇重。 众营长都认为,倘若一直强攻不止,只怕“赤嵬军”损失更大。 大将军丘昀东的强攻策略,且不说可不可胜,光这伤亡的损耗,对于“赤嵬军”来说,实在有灭顶之灾。 雇佣军向来只执行任务,不具有决策的权力,“赤嵬军”奉命作先锋,自是不能违抗大将军的命令,这实在是“赤嵬军”作战数年来,所遇之最令人头痛的难题。 众人议论纷纷,都认为目前唯一的对策,就是向丘昀东谏言,改变当前的强攻政策,要么迂回进攻,要么退兵。 三国联军已攻陷了羯国大片的领土,如果此时退兵,任谁也不会甘心,只怕那乌苏国国王更不会答应,此法自然行不通。 如果迂回进攻,需翻越层层山岭,绕过大邱城的关隘,绕到敌人后方,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打击。 但此法的困难在于,山岭里路途不熟,其间的危险和艰难无法预计。 三国联军也并无事先的策划和准备,后勤的供应势必也极困难,而且一旦在翻越途中被敌人发现,我疲敌众,更难抵挡羯国人的攻击。 众人正商议间,一旁的辛于鄢抚须含笑,待众人说完,才缓缓道:“迂回之法不错,不管三国联军能否能够得胜,至少可解‘赤嵬军’当前之困。” 公输拓见状道:“辛先生也同意此法不错,那辛先生有什么高见,可用此法说服丘大将军?” 辛于鄢道:“此法虽然不错,却只能算是下策!” 第209章 离间 公输拓忙道:“辛先生还有更好的法子?” 辛于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公输团长,三国联军与羯国人相比,优势何在?” 公输拓想了想道:“三国联军兵马精锐,羯国人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很多原本并非是士兵,战斗力并不强,倘若正面对决,羯国人必输无疑。” 辛于鄢抚须道:“既如此,只要引诱羯国人出城决战,羯国人必败无疑。” 公输拓道:“话虽如此,但要引诱羯国人出城决战,谈何容易,不管我们如何叫阵辱骂,羯国人就是龟缩不出,不然早就夺下大邱城了。” 辛于鄢笑道:“激将之法不奏效,那就换个法子。” 公输拓忙道:“先生有何良策?” 辛于鄢道:“三国联军久攻不下,自然着急,但大邱城里的羯国人,也未必不着急。” 说着,辛于鄢顿了一顿,众人急待下文,全都看向他,他接着又道:“大邱城原本的守军只有四千人,如今大邱城里差不多聚集了九万多人,是三国联军的两倍多,他们的粮草供应必然是个大问题。” 众人听罢不禁纷纷点头,辛于鄢接着道:“现在羯国人士气正盛,此问题暂时被掩盖住,勉强能支撑,不过……” 公输拓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辛于鄢道:“只要咱们将这问题明明白白地点出来,说给羯国人听,再添上一把火,羯国人必定人心不稳,出来与联军决战,至少羯国的国王必定会上当。” 众人听得心痒难耐,纷纷道:“怎么添火?辛先生别吞吞吐吐,吊人胃口,快些说出来。” 辛于鄢哈哈大笑道:“我们只需向羯国人传些话进去,就说大邱城主将朴奇志心怀二心,对羯国国王不忠,不然以羯国人三倍于三国联军的兵力,为何不出城与联军决战? 何况大邱城一旦粮草耗尽,势必会引发内乱,其结果自然是城池陷落于联军之手。 如此险峻形势下,朴奇志却不主动出击,必是挟兵自重,以此向国王要挟。 羯国国王听了这些传言,一定会上当。” 公输拓听得连连点头,却还有一丝疑虑道:“辛先生何以确定羯国国王一定会上当?” 辛于鄢道:“羯国国王表面上贪淫好色,胆大妄为,实则胆小如鼠,眼光短浅。 现在大邱城里这九万多人,全都是羯国逃难的民众和败退的士兵,你看当我们攻至大邱城时,这国王仅派遣了三千兵马增防大邱城,而将全部的精锐都留在了望风城防守,其实若大邱城陷落,他望风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这国王显然是个鼠目寸光、自私自利之人,倘若还听说有人要挟兵自重,怎么能坐的住! 他一定会催促大邱城的守军尽快出关与联军作战,我们只需聚而不攻,安安稳稳地守在这大邱城前等待消息便好。” 众人听罢不禁佩服不已,这种战场之外的阴谋诡计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识,这辛于鄢果真有非凡之才。 第210章 二十八鬼夜叉 公输拓将此计策献给丘昀东,丘昀东大喜,便收买了一些羯国的俘虏,让他们混入大邱城,大肆传播流言。 流言很快传到望风城,羯国国王东皋武听后果然上当,连下三道旨令,令大邱城守军出城作战。 此前大邱城的守军无数次在要道上与三国联军来回鏖战,最终都守住了关口,取得了胜利。 这连番的胜利,令他们士气高涨,信心满满,加之大邱城巨大的粮草耗费,确是实情,于是主将朴奇志派出由军民临时拼凑起来的六万大军,出城向三国联军扑去。 三国联军早已蓄势以待,见羯国军队主动出城求战,于是先佯装败退,退了五十里路,待羯国军队穷追而来,便布阵迎击。 弦高的“前锋营”依然充当先锋,向羯国军队疾冲过去。 弦高手下的骑兵一共一百二十八人,如此数量的骑兵比重,莫说是在只有五百人的“前锋营”,即便是在整个乌起平原诸国的各支军队中,也不多见。 乌起平原上大多都是矮种马和山地马,耐力强悍,跑得却不快,体格剽悍、奔行快疾的战马良驹甚是少有,因此骑兵极为难得。 弦高深知骑兵的重要,为了打造一支精锐的无敌骑兵,他完全不惜钱财,只要赚来了钱,他便用来购买优良的战马和精良的装备,以此扩充骑兵,这就使他渐渐拥有了一支纵横沙场的骑兵。 他属下原本战力最强的“十三鬼夜叉”小组,也扩充至“二十八鬼夜叉”小队。 这二十八人个个体魄健壮,武力强悍,单兵作战的本事不输侯冈和白驼两位营长,而这“二十八鬼夜叉”,最令人恐怖的地方,不在于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而是他们作战时浑然一体的默契配合。 这次的征讨之战中,“赤嵬军”里除了弦高的“前锋营”,战绩显耀的,还有檀文豹所率领的“豹营”。 他的“豹营”虽不如弦高和巨锤两营那般攻击迅猛,但他们作风硬朗,攻防稳健,所获战功只逊色于“前锋营”。 在寒边城时,檀文豹被誉为最强七战士之一,即便是在整个晋帝国里,也属为数不多的一流战士。 他从一个初入军营、一无所知的少年,又在无人教导的情形下,只凭着战场的磨炼,就成长为一名武功超卓的战士,实属天赋惊人。 当初他来到南疆偶遇公输拓,被邀加入“赤嵬军”之后,总听闻“十三鬼夜叉”的恐怖威名,不免起了好胜之心,便一直有心一试。 一日檀文豹与“十三鬼夜叉”约定对战试练,而试练的结果却大大超乎他的意料。 当他与一人对战时,能轻松获胜,他自忖即便是以一敌七,也毫无问题,可当他以一敌二时,却让他颇感意外,两人默契的配合给了他极大的麻烦,虽然他最终获胜,却胜得并不轻松。 而当他以一敌三时,三人呈犄角之势,合围之力远超两人的合力,他费尽全力才勉强将三人打败,而当他以一敌四的时候,已完全无法抵挡四人的进攻。 第211章 琢磨不透 弦高的“前锋营”扩充至五百人后,手下多是新兵,他便将阵型部署分为三段,以“二十八鬼夜叉”打头阵,冲击敌方阵营。 “二十八鬼夜叉”在进攻时由弦高列阵最前端,队员们分列两边紧随弦高,阵型如飞鸟的双翼一般展开,像一柄尖刀一般插入敌军中,几乎无人能当,这是弦高经过无数次杀场历练的总结,训练出来的“两翼阵”。 而紧随“二十八鬼夜叉”后面的,是弦高的骑兵方阵,他们向溃散的敌军立刻展开扑杀,使得敌军更加溃乱。 在骑兵方阵后面,是弦高的步兵方阵,他们大多都是新兵,在前方巨大的优势下,步兵方阵向溃不成军、不幸正好落到他们身边的敌人展开捕杀。 这其中的每一步,在平常的训练中,弦高都让手下士兵操练无数次。 此时的羯国军队面对弦高的骑兵冲击,毫无抵挡之力,一下子便被冲开一个大缺口。 联军见状纷纷率军向羯国人冲过去,羯国人本就是许多临时编凑的新兵,战场之中完全乱了神,根本抵挡不住,六万大军顿时乱成一团,不多久便溃败开来,向后逃去。 这一切三国联军早有准备,他们后退五十里,实是一个诱敌之计,大将军丘昀东已派了手下一支伏兵绕到羯国人后方,截住了羯国人的退路。 溃败的羯国人更加惊慌,纷纷向四处逃散,绕后的伏兵见状上前一阵追杀。 羯国人的其中一支军队发现堵截的伏兵并不是锐不可当,于是重新聚集兵力向伏兵冲去,一些溃散的士兵本就是无头的苍蝇,四散乱跑,这时见状也跟着冲了过去。 堵截羯国人退路的伏兵一共就三千人,而数万的羯国士兵在绝望之下拼命冲击,伏兵顿时抵挡不住,只得退散开去。 在丢下大片的尸体后,数万的羯国士兵终于退回到大邱城内。 三国联军清扫战场,此战共斩敌万余众,俘虏敌军六千余人,加之四处逃散的羯国人,约莫估计,逃回大邱城的羯国人应有两万人。 此战虽大胜,却不如预先的料想。 绕后的伏兵本是起恫吓驱赶的作用,令羯国人逃往其他方向,但这支伏兵为了争抢功劳,上前截杀羯国溃兵,导致他们拼死反抗,反而让他们找到了转机,逃回了大邱城。 大邱城依然在掌握在羯国人的手中,不过此战最大的收获,便是大邱城的主将朴奇志被弦高阵斩于马下。 敌方主将阵亡,城内必定大乱,三国联军冲杀大半日,也颇是疲惫,于是决定只休整两日,趁着羯国人元气未复之际,攻取大邱城。 两日后,三国联军再次向大邱城进发。 当联军行进至前方三十里路时,却惊讶地发现,对面竟有一支羯国的军队,朝联军列阵以待。 这实在出乎意料,羯国人不久前才刚刚新败,连主将也死于阵前,他们不龟缩在关隘内,竟还敢出关迎战,着实让人摸不透。 第212章 七杀阵 前方不远是一处向上的斜坡,地面上长着稀稀落落的树木,羯国人在此列阵,显然对面的指挥官并非泛泛之辈。 弦高眼神锐利,他看出对面人马约莫与三国联军人数相当,除了最前方的一支几千人的部队军纪整肃,后方其余的队伍个个旌旗东歪西倒,军容不整,正是前日与联军交战的主力。 而附近的树林间,透着肃杀之气,显然也藏着伏兵。 前方的斜坡并不算陡,对于刚刚大败羯国军队,如今士气正旺的联军来说,对面的羯国军队,仅凭如此微小的地形优势,就想与联军抗衡,完全是不自量力。 丘昀东号令全军,向羯国人出击。 联军的先头部队是“赤嵬军”,而弦高的“前锋营”列于最前方,于是弦高一声喝令,率领手下向羯国人发起了冲锋。 当弦高渐渐接近时,先头的羯国兵马竟避其锋锐,绕向一旁,接着,前方露出一排排弓箭手,霎时箭如雨发,向弦高一众射来。 弦高手下的骑兵疾行如飞,是最擅长对付敌方弓箭手的部队,他刚刚在冲刺时,见对方镇定自若,便已留了心,有意减缓了马速,这时一声令喝,御马往右边一拐。 奔马迅疾,射向他的箭矢一下就落了空,他身后的骑兵也跟着他往右边飞奔而去,射来的箭雨纷纷被甩在了身旁。 这时,那支绕开的羯国人军队向“前锋营”的侧面冲来。 而就在此时,树林中藏着的伏兵也露出身向“前锋营”的另一边猛冲过来。 对面的羯国人战法极有谋略,像似特意针对他的“前锋营”一般,弦高遇敌无数,此时丝毫不慌。 他一声号令,原本是两翼飞阵的“二十八鬼夜叉”顿时变换了阵型,变成了一个三角的阵型。 三角的三面从左到右都是七人,而处在三个角最尖端的,便是“二十八鬼夜叉”中最强的三人,三人支撑着整个阵型的运转。 而弦高则在其中一角的前方,指挥着阵型的移动方向,这便是弦高创造的“七杀阵”。 “二十八鬼夜叉”虽然强悍无比,但终究只有二十八人,那“两翼阵”用来冲锋是极好,但倘若陷入层层包围的敌军之中,一旦冲锋受阻,那便是死战的结局。 “两翼阵”的两边过于薄弱,在敌方的层层冲击下,再强悍的战士,也必定难以守御。 由“两翼阵”转换成“七杀阵”,整个阵型缩小,每一面都有相当的厚度。 且当外层的战士遭遇敌人连续不断的冲击时,时间一久,必然会疲惫乏力,这时便迅速与内层的战士调换位置。 内层的战士蓄势已久,定然战斗力强悍,而外层的战士换到内层,则得以喘息,恢复体力。 羯国人的士兵从两面向弦高和“七杀阵”猛冲而来,而“二十八鬼夜叉”强横至极,冲来的羯国士兵一排排倒在面前。 但此时的羯国士兵似乎完全不计代价,一直悍不畏死地不断向“七杀阵”疯狂冲击,显然是对弦高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 第213章 围困 拼杀片刻,弦高手下另外一百人的骑兵方阵也奔至而来。 这时向弦高冲杀过来的羯国士兵数以千计,远多于弦高的骑兵。 这些羯国士兵利用上坡的地形和地上树木的限制,发了疯一般拼命地堵截骑兵方阵,竭力阻止两股骑兵合在一处。 弦高手中的长剑无情地屠戮着冲来的羯国士兵。 他瞥眼看见三国联军已经全部出动,从他的右边绕过一片树林,朝那些旌旗不整的羯国士兵冲去,一时间整个战场杀声四起。 而这时,在“前锋营”的左侧,出现了一支部队,为首的正是公输初音。 每次弦高冲锋,公输初音的部队总会出现在他左边,为“前锋营”作策应。 当公输初音的部队冲过来时,那些羯国的士兵们似乎早有预料,一下子从三面便将她的部队合围住,显是要将两支队伍分割开来。 围攻公输初音的那支羯国军队异常地强悍,尤其为首之人,身形雄壮,手中长剑威猛凌厉,与公输初音相斗一阵,公输初音竟有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她后退的方向是弦高的左方,显然羯国人从三个方向合围,有意留个口子,是想将公输初音的部队向左驱赶。 而围攻弦高的一支羯国士兵,还在不断地向“前锋营”的骑兵冲击。 “前锋营”配合紧密,战斗力强悍,在敌人的冲击之下阵势全然不乱。 弦高一边斩杀眼前敌人,一边观望四周,只见公输初音的部队离他越来越远,他立刻令手下士兵,向左移动。 拼杀一阵,一众朝他围攻羯国士兵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也向左方逃散。 弦高率军迅速追击过去,前方的羯国士兵一下便被冲散,弦高策马飞奔,直朝公输初音冲去。 刚冲到半途,地面的草丛突然多出几道绳索,他胯下坐骑顿时绊在绳索上,马蹄向前摔落。 他心中一惊,迅疾翻身下马,随即站起身,挥剑便斩杀了三名向他扑杀过来的羯国士兵。 这时身后几个夜叉小队的队员也猝不及防,被地上绳索绊倒,那几人立刻站起身,结阵自保。 旁边埋伏着的一支羯国士兵,这时向众人扑过来。 夜叉小队的成员个个意志刚强坚韧,对于他们的长官弦高崇拜不已,无论是平常的训练还是战斗,全都学着弦高的模样,此时虽然遭受伏击,却丝毫不乱,将扑来的羯国士兵一一格杀。 弦高却暗暗有些惊异,这接二连三的谋划,竟是将他的举动全都算计在内了。 他斩杀了几名向他冲过来的羯国士兵,回头看了看,只见后方奔来的夜叉小队成员已将地面上掩藏的绳索斩断。 而此时,公输初音的部队被羯国士兵穿插分割成数块,形势险峻。 弦高对手下骑兵信心十足,他知道他们足以自保,于是高声喝道:“鬼大,你领兵守住此地!” 随即提剑朝公输初英奔去。 奔行一阵,便见公输初音已被那羯国将领逼至一片空地,身边独剩她一人,空地的一边被羯国士兵围得水泄不通,另一边似乎是个悬崖。 第214章 跳崖 弦高蓄气疾奔,片刻便赶至近前,他挥剑劈倒挡在面前的两名士兵,冲进人群中,凌厉快疾的长剑瞬间杀开一条血路。 这时那为首的将领转过身,见弦高浴血奔来,顿时斜退到一旁,脸上露着凶残的表情,嘿嘿冷笑道:“等你好久了!” 弦高直冲过去,那将领的面容映入眼里,似乎有些熟悉。 待冲到那人身前,顿时便想了起来,正是那羯国第一勇士北野嵩。 只是心念一闪,他手中的长剑便已向北野嵩闪电斩出。 那北野嵩此时严阵以待,接着他一声暴喝,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向弦高狂啸而来,似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弦高心中冷静如寒冰,他的剑劈至对方身前,突然身形微闪,手中剑依然剑势不坠,斩向北野嵩。 他身形的微闪只在毫厘之间,却是可以堪堪避过北野嵩的剑。 北野嵩号称羯国第一勇士,本领自是非凡,眼光也非常人所及,弦高这一式险之又险的攻击,令他心中猛惊,他身形极速后退,前劈的剑也竭力收回,向弦高的长剑撞去。 弦高心中不由一叹,这人也是少有的高手,应变如此之快,他的长剑与北野嵩的长剑相触,瞬间便将北野嵩的长剑撞飞脱手。 大骇之下,北野嵩连连后退,顺势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剑护在身前,这一剑倘若稍有迟疑,刚才他已命丧当场了。 他早听闻弦高的种种传说,他的至交好友,他的无数同袍,也纷纷丧命在弦高的剑下。 今日此行,他连连设下圈套,拼尽一切,就是为了将这个恶鬼一样的敌人斩杀,以报这血海深仇。 弦高逼退北野嵩,行到公输初音身边。 公输初音已力倦神疲,这时见弦高杀到,不由心中一安,口中却道:“我没事,这是个陷阱,夜叉,你不必来的。” 弦高紧盯四处的羯国士兵,口中道:“随我杀出去!” 北野嵩一脸狞恶的神情,挥剑指着弦高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接着长剑高举,喝令道:“准备,射!” 这时空地上已围满了羯国士兵,听令立刻拉弓上箭,齐齐对准了弦高和公输初音二人。 显然北野嵩早有准备,这一切的谋划,就是为了这一刻。 霎时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地朝二人射来。 弦高挡在公输初音身前,剑如电闪,一一劈落射来的箭矢。 二人边挡边退,但箭矢实在太多太密,无论他的剑如何快法,都无法完全防住,一支箭羽霎时穿过他的防御,插入了他的左肩。 一轮箭雨过后,北野嵩见弦高左肩中箭,不禁一阵狞笑,长剑一指道:“恶鬼,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弦高伸手一拔,便将箭矢拔出。 二人这时已退到了悬崖边,悬崖下传来一阵哗哗地流水声,弦高瞥了一眼,只见那悬崖约莫数十丈高,上面长着稀疏的树木。 又一轮箭雨密密麻麻向二人射来,弦高挥剑劈落飞来的箭矢,同时脚步移动,移到一处悬崖下树枝茂盛的地方。 他知道此时已别无选择,顿时道:“跳!” 伸手挽住公输初音,长剑在身前闪烁,挡住了数支射来的箭矢,二人身体朝悬崖下飞快落去。 第215章 从悬崖下逃命 耳边风声呜呜作响,眼里的景象飞快变换,弦高的心似乎悬在了空中,无处安放。 刹那间,整个世界好似突然静止了一般,无数的回忆从他脑海中翻涌而出。 那些从小到大,甚至已经完全遗忘了的回忆犹如一幅幅的画面在脑中流过。 好似过了无数的岁月,他忍不住泪眼盈眶,突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的心神一下子被拉扯回来。 伴随着喀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他才猛然记起,此时他还在空中,刚才那奇异的感觉原来只是一瞬间。 下落的身体这时正被悬崖上的树枝阻挡,他不由左臂使力,将公输初音移到胸前护住。 撞断了树枝的身体又继续下坠,接连不断地撞到树枝上,后背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他的身形也减缓下来,只听“嘭”一声,二人掉入一片河水中。 霎时河水浪花四溅,二人的身体迅速下沉。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遍全身,弦高差点眩晕过去,但他的心神却不由放松下来,左手手臂松开公输初音,右手仍紧紧地握住手中长剑。 剧痛中,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只觉耳边的河水咕咕作响。 下沉片刻后,便觉一只手臂将他向上拉扯,他的身体也渐渐向上浮了起来。 这时就听公输初音的声音伴随着流水声道:“夜叉,你怎么样了?” 弦高身上剧痛难消,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左臂的伤口这时不住地流血,一下子将河水染红了大半。 公输初音见状大惊,托着弦高向岸边游去。 这河水甚是湍急,公输初音顺着流水奋力游了一阵,终于到达岸边。 她立刻卸下身上盔甲,使剑从身上衣角割下一条长布,将弦高的伤口包裹住,又用手指探了探弦高的鼻息。 弦高这时也已缓过气来,说道:“这点小伤,死不了。” 公输初音顿时大松一口气,穿上盔甲四处望了望。 二人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个大峡谷,两边都是悬崖,峡谷在西南边的一头有个大瀑布,显然便是这河水的源头。 此时弦高后背和胸口阵阵剧痛,依然动弹不得,显然是从高处掉落河水中,猛烈的冲击力令他的身体受了内伤。 倘若没有树枝阻挡,只怕二人就要命陨此地了,相比之下,肩头的箭伤反而并不算重。 公输初音穿上盔甲,背起弦高,沿着河流朝东北的方向行去。 这一日行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晚,二人才终于走出峡谷。 出了峡谷,前方是一片山林。 山林里树木并不茂密,其时夕阳染红了天边,云霞绚烂,霞光投在山林间,映得漫山遍野一片绮丽的颜色。 公输初音不由停住脚步,霎时瞧得呆住。 弦高伏在公输初音的肩头,望着眼前一切,也怔怔出神,早前命悬一线的那一刻好似一个遥远的过去。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公输初音寻到一处干燥的洞穴,她捡了些枯枝生起了火,二人吃了些干粮,便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弦高便觉身上好了不少,只是依然行走困难,只要脚步一动,就会扯得背部和胸口剧痛,只得继续让公输初音背在身上前行。 二人都属在野外寻路的能手,很轻易便能辨识出方位。 山林的东北方向,显然是深入到羯国的腹地了。 而东南的方向,便是三国联军一路攻来的方向,但被山峦阻隔着。 二人都觉得,往西南去,绕过山峦,再往东南方走,应能寻到联军大部队。 于是二人拐过一道山坳,向西南的方向行去,走了一阵,便觉肚子咕咕叫起来。 二人随身携带的干粮并不多,这种野外之地,有时半天也未必能寻到吃的,这不多的余粮,以备急用,二人自是不敢多吃。 这时公输初音四处看了看,将弦高放到一棵大树下,说道:“我去找些吃的来。” 说着携剑钻入旁边的一片密林中,约莫过了两三刻,弦高正靠在树下养精蓄锐,突然一丝阴影在心头掠过。 弦高顿时目光一凛,朝山林的远处望去。 第216章 追逃1 山林前方的数里外,虽然他无法看清什么,但凭着他敏锐的直觉,却隐约嗅出混在这空寂山林里的一丝丝只有上过战场的士兵才特有的杀机。 难道是羯国士兵?他不由手抚剑柄, 公输初音去时已久,也不知到了哪里。 他知道以公输初音的本事,若是遇到危险,自有应对之法,尤其在这山野之中,她生存的本领远胜一般人。 虽然如此,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正想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过了一会,公输初音从密林里钻出来,她腰间挂着两只野鸡,面色有些匆急,说道:“有人来了,是羯国人。” 背起弦高便往西边行去,行了一阵,便觉前方的树林间有些异样。 公输初音停下脚步,弦高也凝神倾听,前方约莫三四里的地方,显然有人正朝着二人的方向而来。 公输初音四处望了望,旁边不远的一处高地上草木杂生,是处隐蔽的好地方。 公输初音背着弦高快步行过去,藏了起来。 过了许久,便见远处一群人渐渐露出身影,手中的兵刃不时泛着亮光,似乎正沿途搜寻着什么,缓缓向前行进。 而在更远处,也有数队士兵正在沿途搜寻。 那群士兵渐渐行近,看他们身上衣服的样式,显然便是羯国士兵。 弦高不禁暗暗有些奇怪,昨天在战场上,除了围攻自己和公输初音的那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战斗力强悍外,其余的羯国士兵应该根本无法阻挡三国联军的进攻,按理早已溃败,怎么还有大队的羯国士兵有余力跑到这山林里来? 不管他们来这山林里是为了什么,自己二人的行迹也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弦高扭头向身后看去,身后是一片有些陡峭的山坡。 这时搜寻的士兵们行到二人刚才停留的地方,似乎发现了什么,纷纷停下脚步,仔细探查起地上的行迹,眼光时不时朝二人藏身的地方搜索过来。 公输初音顿觉不妙,立刻伏低身姿,这时弦高轻声道:“走!” 公输初音背着弦高完全隐入草丛中,悄悄从高地的背面后撤,待二人从高地上退下来,便快步向北上行去。 行了许久,二人只觉那群羯国士兵应该已被甩开很远,便趁机歇息一阵。 公输初音虽非寻常女子,气力远胜于一般人,但弦高毕竟是个健硕的成年男子,背着他一直赶路,山路又崎岖难行,她早就疲累不堪。 这时已过正午,公输初音找了一处干燥的空地,生起火将猎来的两只野鸡烤熟。 二人正吃着,便听空中传来一阵高亢的鹰唳声,在山林间回荡。 二人不禁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苍鹰在二人头上盘旋,不时发出鹰唳声。 公输初音聆听片刻,脸色顿时一变,说道:“糟了,被发现了!这是羯国人养的猎鹰。” 她自小就有种特别的天赋,能听懂鸟兽的语言,这时从身上掏出一个圆葫芦形的陶埙,放入口中吹奏起来。 悠远的声音霎时飘扬开去,那苍鹰在半空盘旋着,竟渐渐向她身边飞来。 待苍鹰飞到公输初音跟前,她口中说了声:“抱歉了!” 提剑便将那苍鹰一剑刺死,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这猎鹰是为了追踪我们而来,已向羯国人通风报信了,好在他们应该离我们还很远。” 弦高知道公输初音的本事,她能读懂猎鹰的鸣叫,得知猎鹰的目标竟就是自己二人,不由也有些惊讶。 这些羯国士兵,难道仅仅为了追捕自己二人而来? 在这荒山野林中,追捕二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羯国人战事不利,还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专门来追捕二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第217章 追逃2 二人将野味吃了个精光,又将地上清理干净,便继续赶路,向北边的山林前行。 公输初音背着弦高,终究无法行得太快,二人走走停停,行了约莫半天,便见后方已有几名羯国人追来。 显然已摆脱不掉了,这些羯国士兵看起来真是为了追捕自己二人而来,弦高顿时道:“追来的人不多,不如先将这几人解决掉再走,你背着我也走不快,反而白白耗费了气力,若被追上,就无力抵抗了。” 公输初音也是一般的心思,她将弦高放下,凝望着他道:“夜叉,你还能动么?倘若对方厉害,我应付不过,就去引开他们,到时你一个人要保重了!” 弦高摇摇头,道:“没用的,倘若连你也无法自保,我同样也逃不掉。” 他抚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接着镇定地道:“如果你难以应付,就将他引到我身边来,我有办法一击必杀。” 公输初音闻言顿觉心安无比,在她心中,弦高就像巍峨的高山一样无比强大,即便此时行走不便,但只要他许下的承诺,一定能做到。 公输初音独自行出去数百步,又故意在地上留下行迹,随即潜伏到旁边的一处山石间,密切地注视着前方。 约莫半刻过后,前方行来三名身着轻便劲装的羯国武士。 这三人正在林中搜寻着,不一会便发现了地上的行迹,三人立刻拔出剑,小声嘀咕起来。 公输初音紧握手中长剑,待三人走近山石边,突地一剑,飞快刺向其中一人。 那人虽有所戒备,但公输初音这一剑去势凌厉,那人躲避不过,顿时腰间中剑,倒在地上。 接着公输初音剑势飞闪,连连向另外二人刺去。 那二人抵挡一阵,也纷纷中剑倒地。 公输初音不由长舒一口气,还好这追来的三人还不足以威胁到她。 她转身行到弦高身边,将弦高背起,朝山林深处行去。 行了许久,身后又有羯国人追踪而来,好在天色已近半黑,二人在山林间穿梭不停,不多时便将那些跟来的羯国人甩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二人又穿行了很久,眼见四下夜色迷蒙,于是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夜色中,二人知道那群羯国人绝难搜寻而来,便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歇了一晚。 跟踪而来的羯国士兵都是从西南的方向而来,而弦高和公输初音二人要去的正是西南方,显然这群羯国人目标明确,就是要截断二人回逃的路。 次日醒来,弦高似乎又好了不少,二人继续向北曲曲折折行去。 其后接连三日,二人走走停停,数次被羯国人追踪到身后。 公输初音或用伏击击杀来人,或故布疑阵,最终都化险为夷,摆脱掉了羯国人的追击。 这一日到了夜间,公输初音自觉已将羯国人甩开很远,才停下脚步歇息起来。 之前她背着弦高拼命奔逃,一直强撑着,几乎耗尽了气力,此时全身酸痛,已疲乏到极致,直想找个地方大睡一场。 此处四周的树木有些稀疏,公输初音起身找了一阵,却没找到山洞,只寻到一处干燥的山石地面,上面有凸起的石头遮挡,勉强可以落脚休息。 山林里的秋天,夜间尤是寒冷,但此处不宜生火取暖,没了山洞的遮蔽,火光恐会引来追踪的羯国人。 公输初音只得捡来些大片的干枯枝叶, 覆盖在身上,二人互相依偎着睡下来。 原本公输初音已疲惫不堪,按理很快便会睡去,然而此时弦高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温暖,令她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入眠。 自从二人在古琉山一起共历患难之后,她对弦高已生出万缕情愫。 可自此以后二人再也未曾私下相处过,弦高就好似一个冰冷的顽石,完全不懂儿女私情,他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杀敌致胜上了。 第218章 追逃3 “赤嵬军”每次作战,公输拓都令公输初音在一旁策应弦高的部队,协助其作战。 这本就有撮合之意,但公输初音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她拿不准弦高的心意,便将这份心思暗藏在心底。 每次作战前,公输拓都会将各营的营长召集到一起商讨作战方案,二人才有机会说上话,这竟是她最期待的时刻。 这次弦高舍命相救,二人一起坠下悬崖,为了保护公输初音不受伤害,弦高又独自承受落水的冲击力而身受重伤,如此举动,怎能不令公输初音分外感动! 她既是担忧,又暗暗心喜,心中更认定了身边这个男人,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会放手,丢下弦高不管。 这晚弦高睡得极沉,而公输初音则思绪纷飞,过了许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天色大亮,公输初音又迷迷糊糊醒过来,耀眼的日光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才渐渐缓过神,适应了眼前的日光。 而此时弦高仍在酣睡。 明媚的日光洒在弦高脸上,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到弦高的脸上,平时的弦高冷峻如冰、锐气逼人,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而此刻他安静地沉睡着,面容好似俊美的雕刻一般,英武异常。 公输初音还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这时认真看着,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 “原来他竟是这般地好看!”公输初音暗自叹道。 从前的夜叉,在她眼里,身上总是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从未想过好看这种事会与他相关。 一阵阵日光洒在山林间,映入她的眼帘,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她的视线从弦高的脸上移开。 此地四处都是长着阔叶的枫树林,漫山遍野的枫叶似火烧一般,似乎将天地也染成一片灿烂的火红,碧蓝的天,和绚烂的山林,交织如画。 公输初音置身其间,恍如幻境,身上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感,霎时不由沉醉不已。 沉浸许久,直到她肚子咕咕叫起来,才从美境中回过神。 此时日光已当头,她不由有些惊觉,看样子二人睡得实在有些久,都快到了中午时分了,连续逃亡数日,这是二人睡得最久的一次。 此地二人已停留太久,难保羯国人不会追来,得赶紧走了,公输初音暗自心想。 远处传来涓涓的溪流声,她见弦高还在酣睡中,不忍叫醒他,便轻轻站起身,朝溪流声的方向行去。 此时若是猎些野禽来吃,不免更耽搁了时间,二人身上还剩余些干饼,但干饼太干,她打算取些水来,吃了干饼喝些水便走。 她快步行了约莫一两里,来到一处溪水边,取出行军水壶舀满水,起身便往回走去。 突然,她心头猛地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 山林间一下子冒出一队羯国士兵,朝着溪水边行来。 公输初音显然已躲藏不及,被羯国士兵迎面撞见。 她不由暗叫糟糕,迅疾拔出长剑。 羯国士兵见状立刻向她冲来,她心念电转,担心弦高也被发现,便转身向远离弦高的方向飞奔。 她刚跑一阵,又一队羯国士兵从斜前方朝她夹击过来。 她脚下发力,一阵疾奔,便要摆脱夹击而来的羯国士兵,突然一阵箭矢朝她飞来,她连忙舞剑抵挡,一边挡一边闪,身形也不由慢了下来。 第219章 追逃4 几名健壮的羯国武士渐渐朝她逼近,已拦住了她前方的去路。 她不由心下一沉,知道已摆脱不掉,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追来的羯国士兵似乎还在不断地从山林间冒出,纷纷向她围过来,沿着溪边几乎快要形成半个包围圈。 一名将领模样的羯国武士朝她喝道:“看你还往哪里跑?那恶鬼夜叉呢?老子要把他抓起来将他碎尸万段!” 公输初音默然不语,紧握手中长剑,眼神锐利地盯着那羯国将领。 这时约莫已有三四十名羯国士兵向她靠近,她知道绝不能被对方合围住,眼光便四处一扫。 这围过来的士兵在空旷的野地暂时还无法形成完全的包围圈,士兵与士兵之间有的还颇有些距离,她便迅疾朝包围圈中一处士兵稀疏的地方冲去。 她行动迅捷,很快便要冲出羯国人向她围过来的大圈。 几个羯国士兵向他飞快扑来,她唰唰几剑,便将扑来的羯国士兵刺倒。 当她即将冲出羯国人的包围圈时,几支箭矢从她的斜后方向她飞来。 她连忙挥剑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斩落,如此脚下一停,追过来的羯国人又再次将她围住。 此时已不容她多想,只能拼尽全力。 她挥舞手中利剑,杀向将堵在她面前的羯国人,片刻之间,几名羯国士兵便被她斩杀,但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 她手中的剑锐利异常,挡在她面前的羯国士兵接连倒下,而羯国士兵们不断向她冲来。 渐渐地,连续的搏杀令她气力几乎有些不济,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对面那羯国将领显然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这时看出公输初音气力衰落,便大声吆喝道:“这女人没力气了,给我拿下她。” 众士兵不由大声呼喝起来,但公输初音的本领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围上来的士兵纷纷倒在她的剑下。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能冲多远就冲多远,只要能离弦高远一些,他逃生的机会就会多一些。 公输初音猛冲一阵,数次冲开合围,但都被身后飞来的箭矢拖慢了她的脚步。 她的气力越发衰落,渐渐地,围在她身边的羯国人也越来越多。 刺来的兵刃她抵挡起来已有些费力,不多久,身上便挨了一刀。 她知道,这次逃脱已是无望,不由大喝一声,奋力斩杀了扑过来的两名羯国士兵,口中高呼道:“想要抓我,拿命来换!” 那些羯国士兵一个个也似不要命一般,红着眼向公输初音扑过来。 不多久,公输初音身上又添了两记刀伤,这时她已脚步踉跄,挥向羯国士兵的长剑已远不如初时那么凌厉了。 那羯国将领观战许久,见公输初音锋锐不再,这时才提剑走近,向她袭来。 他的本领显然高出其他羯国士兵许多,公输初音本就疲惫不堪,这时更难应付,挡了几剑,便已岌岌可危了。 就在这时,便听一阵惊叫声响起,围在外层的羯国士兵霎时倒下一片。 旁边的士兵猝不及防,一下子四散退开,羯国人的包围圈顿时开了一个大口子。 第220章 血战 一人持剑踏步而入,周身散发着令人颤栗的杀气。 那人身边的羯国士兵为他杀气所慑,霎时连连后退,脸上全都变了色,来人正是弦高。 公输初音见弦高突然闯入,心中一喜,精神也为之一振,随即又是一忧。 她没想到弦高已能行动自如,但忧心的是,她知道弦高身上的伤势定未完全恢复。 这时那羯国将领脸色大喜,咬牙切齿道:“恶鬼,原来你还真没死!今天一定要把你抓起来,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随即振臂一呼道:“羯国的勇士们,这恶鬼杀了我们的兄弟,毁了我们的家园,让我们的父母无人可养,让我们的女人都被乌苏人抢走,绝不能放过他,北野将军说了,要拿他的血肉来祭奠我们逝去的羯国英灵们!” 羯国士兵们顿时大呼起来,纷纷围向弦高。 弦高脸上冷峻如冰,他一挥剑,便有一人倒在地上。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弦高身上,也让公输初音得以喘息。 那羯国将领回过神来再向她攻击时,她气力已恢复不少,轻易便挡住了那羯国将领的进攻。 不一会,弦高已奔行到公输初音身边,见公输初音身上血迹斑斑,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冷峻。 此时羯国士兵越聚越多,将二人围了一层又一层,至少有百人以上。 二人背靠背倚着,公输初音道:“夜叉,你没事吧?” 弦高道:“我没事。” 接着长剑一挥道:“我们闯出去!” 显然羯国士兵对弦高恨之入骨,刚才的畏惧之意已经消散,纷纷向二人冲杀过来。 弦高挥动手中长剑,将冲过来的羯国士兵们一一斩杀,他慑人的煞气也无法阻止疯了一般的羯国士兵,羯国人一波又一波地向二人扑来。 不知杀了多少人,二人面前的尸体一堆接着一堆,鲜血将山地染得血红一片。 接连冲过来的羯国士兵也让弦高几乎没有片刻歇息的机会,气力消耗了大半。 就在这时,便听公输初音轻哼了一声,弦高顿觉身后公输初音的身体突然变得软了起来,他知道要糟,口中道:“怎么了?” 便听公输初音虚弱的声音道:“没事,不用管我。” 弦高面如寒霜,手中剑似雷霆一般,瞬间将面前的几名羯国士兵悉数斩杀。 接着身形一转,转了半个圈,转到了公输初音的前面,又运剑将公输初音面前的敌人也全部斩杀。 随即他一侧身,一把将公输初音搂在怀中。 只见公输初音胸口的铠甲已经破开,血渍浸红了衣衫,鲜血不断流出来,显然是被长枪贯穿所伤。 他背起公输初音,迅疾向前冲去。 刚才有公输初音在背后作倚仗,他才敢边移动边作战,斩杀敌人的有生力量。 但此刻公输初音受伤,后背无人可依靠,这时必须尽快冲出去,否则四面受敌,又背负着公输初音,如此险境下只怕再也无法抵挡。 此时的羯国士兵见公输初音受了伤,一时间士气大振,更是不要命地向弦高杀来。 第221章 杀出重围 弦高身形如电,挡在他面前的敌人纷纷倒下,他背后的士兵也被甩开一大截,一时间根本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他迅疾冲出包围圈,又前冲一阵,接着转过身,背着公输初音倚靠在大树下,长长舒了口气。 本来战斗一直就未停歇过,刚才又运气疾奔,身形如电,气力耗费更是巨大,他已无法支撑,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 满眼都是仇恨的羯国士兵们又跟了上来。 弦高此时耗力过巨,眼前几乎有些晕眩,他身上的伤其实并未完全恢复,这几日任由公输初音背着,便是在趁机养伤。 他知道前几日若是强行下地行走,导致伤势无法恢复,看似减轻了公输初音的负担,实则是拖累了她。 这几日他的伤势恢复明显,尤其是昨日那一晚,他睡得极沉,醒来时便觉神清气爽,伤势恢复得极好,只剩后背还有些隐隐作痛。 而就在那时,他听到了远处的喊杀声,便循声跟过来,这才发现公输初音被羯国人围攻。 望着眼前不要命般冲过来的羯国士兵,弦高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挡住了飞来的箭矢,斩杀了冲来的敌人,弦高且退且战,身上也数处受伤,敌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从正午战至日光偏西,他气力几乎耗尽,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意志坚定,仍然挥舞着手中长剑,敌人也在他的长剑下一片片倒下。 而在羯国人的眼里,此时的弦高,浑身浴血,犹如恶魔一般地挺立着,毫不留情地屠戮着自己的同袍战友,丝毫没有疲态。 他们两百来人的搜寻大队,一个接一个倒下,渐渐地,人越来越少。 当弦高将队伍中最后一个弓箭手也斩于剑下时,连命都不要了的羯国士兵也愣住了。 他们两百来人的大队伍只剩二十余人,山林里尸横遍野,当疯狂散去,他们眼中露出了怯意。 而此时的弦高其实已油尽灯枯,几乎连挥剑都困难。 敌人的鲜血飞溅到他额头上,流过了他的眼睛,本就发晕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几乎连人都看不清楚,但他依然凭着强悍的意志挺立着。 他知道,他绝不能倒下! 羯国士兵后退了,弦高像一个不败的战神,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两百来人被杀得只剩二十余人,他们如何能敌! 深深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斗志,他们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当他们意志消散,开始后退时,不消片刻的时间,便一哄而散,逃入山林深处。 弦高依然挺立着,他抹掉眼里的鲜血,以剑拄地,不敢松懈。 过了好一会,身上的酸痛渐渐舒缓,气力也恢复不少。 此时双脚还酸胀无比,他转过身,依然背着公输初音一步一步向北行去。 行了一阵,他自觉已无人跟来,这才放下公输初音,坐倒在地上休息起来。 公输初音显然受伤甚重,胸口的枪伤是要害的部位,腰间和肩头也有好几处伤口,此时已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弦高一时间不由紧张起来,这是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平日冷峻无情的他,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没有如此紧张过。 第222章 雪上加霜 他赶紧将身上的衣服割下一大片,切成几条长布,将公输初音身上的伤口包住。 他自己身上的伤因有铠甲护着,倒只是些皮外伤,并不甚严重,只有一处伤口深入皮肉寸许,也被他用长布包扎了起来。 “公输营长!公输营长!”弦高轻轻唤了几声,直到公输初音缓缓睁开眼,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他的心才犹如石头落地一般,放了下来。 歇了一阵,弦高气力恢复不少。 他知道此地危险,羯国士兵逃走,难保不会叫上更多的羯国人追来,于是背起公输初音继续向前行去。 这日行到傍晚,山林的上空乌云密布,不一会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二人身上顿被淋湿。 大雨滂沱之下,弦高四处搜寻,终于给他找到一处里面颇是宽敞的山洞,他连忙跑进山洞,将公输初英放下。 公输初英身上已完全被雨水淋湿,虽然昏迷着,身体却瑟瑟发抖,打着冷颤,嘴唇也一阵干枯发紫。 弦高不由心头一紧,伸手在公输初音额头上探了探,她的额头一阵发热,显然是受了风寒。 弦高又连声呼唤,唤了好一会,公输初音依然昏迷不醒,全无反应,弦高顿时大感焦急。 风寒之疾若是医治不及时,酿成大患,丢了性命是常有的事,何况公输初音多处被兵器所伤,又被雨水浸湿,倘若伤口被感染,更是大麻烦。 他赶紧从身上摸出一个竹筒,竹筒里面装的是火折子,虽然衣服已经湿透,但在竹筒的保护下,火折子并未被淋湿。 山洞外大雨瓢盆,弦高思索片刻,便行出山洞外,抱了一大堆湿了的木柴回来。 山洞里还有不少干枯了的草丛,弦高将里面所有的枯草全都拔了出来。 虽然有一大堆,但若烧起来,只怕过不了许久就会燃尽,显然必须将捡来的木柴全都烧起来,这晚才不会在寒冷中度过。 弦高将湿了的木柴搭了个架子架了起来,又将枯草点燃,放到木柴架子下,然后不断添加枯草,将火势引大。 摸摸索索好一阵,终于将下面湿了的木柴烘干了部分。 烘干了的木柴不一会便燃烧起来,火势越烧越大。 弦高终于放下心来,有了木柴上的火作引,其它湿了的木柴全烧起来就不成问题了。 公输初音仍然昏迷着,湿透了的身体颤颤地发抖。 弦高知道耽搁不得,当即将她身上的铠甲卸下来。 当公输初音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除下,弦高的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身体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内心激荡起来。 自从十岁那年,惨遭灭门之灾后,在弦高的记忆里,就只剩下复仇的意志和征战不休的杀戮,男女之情对他而言,完全是一种从未想过的东西。 此时他虽然心情激荡,但昏迷中的公输初音时不时透露出的痛苦神情,让他很快便冷静下来。 秋天的山林本就有些冷,加之衣服全都湿透,想必公输初音身上的寒气已是极重。 第223章 走出山林 弦高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只留了件内衣穿在身上,随即将公输初音搂在怀中,靠在火堆边的墙壁上闭起了眼。 外面大雨瓢泼,地上的行迹想必已被完全抹掉。 弦高相信,即便羯国人还在搜寻二人,一时之间也绝无法追踪到此,便安心睡起觉来。 这一觉睡到了次日清晨,洞里柴火仍在燃着,外面大雨已经停歇。 弦高只觉昨日的疲累已消失不见,之前跳崖所受的内伤也完全恢复,昨日新添的伤口也全都结了痂,除了还有些微微疼痛,几乎已无大碍。 而此时公输初音躺在他怀中,依然昏迷着,口中似乎还在喃喃自语。 弦高探手一搭,只觉她的额头比昨日还要烫,显然风寒越发厉害了,他不由眉头紧锁。 二人的衣服在火堆边已被烘干,弦高帮公输初音穿好衣服,又将自己的衣服穿上,便背着她行出山洞外。 在军队里,除了治疗刀斧损伤的金创药以外,风寒一类,通常都是依靠身体硬扛,大多士兵都能抗得过,极少为此殒命,但落下病根却是常有的事。 此时别无他法,弦高只希望公输初音能抗住这风寒的侵袭。 这一日弦高行得极快,背上的公输初音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嘴里不时喃喃道:“夜叉,你不用管我,放我下来,我没事……” 弦高只柔声道:“不必担心,我们一起,走得了!” 这日弦高几乎脚步不歇,行的山路极久极长,直到天色全黑,才找到个地方休息了一晚。 接下来数日,弦高走走停停,一路上再也不见羯国人追来的迹象。 而公输初音的病情丝毫未见好转,常常咳嗽不停,胸口的枪伤已红肿化脓,显然伤势严重,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弦高心中着急,却别无他法,只希望快些走出山林,找到大夫为公输初音医治伤病。 这样又行十日,终于行出山林外,公输初音身上的风寒已经退去,但咳嗽不止,那胸口的枪伤,周围已经开始腐烂化脓,她本来强健的身体,看起来虚弱不堪。 山林外是一片乡郊,远处稀稀落落地散落着一些村舍,行了好久才能偶尔遇到一两个乡野村夫。 弦高上前打听,那乡野村夫们眼神茫然,均是摇头,根本不知附近哪里有治病的大夫。 这些乡野之地的村夫,一辈子都在当地耕种,所到最远之处也就是附近几十里的地方,自然对外界茫然无知,弦高只得继续向北行去。 村落渐渐密集,人烟也多了起来,弦高打听了一阵,终于让他打听到,西去百里之外,有座集镇,那里有个大夫。 这日行到一处路边,只见一人全身精甲,正倚靠在大树下,一手拿着水壶咕咕喝着水,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干饼。 大树旁拴着一匹骏马,弦高见状心中一喜。 他径直走了过去,冷冷道:“你的马,我借用了!” 那人听得先是一呆,见弦高已走到骏马边,正要解开缰绳,脸上顿时变成怒色,喝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抢老子的马,活得不耐烦了!”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凌厉的眼神向他扫来,霎时不由心头一寒,全身都颤抖起来。 抖了片刻,他突然愣住:“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这人抢我的马,我为什么要害怕?” 第224章 寻医 想着自己的坐骑将要被抢走,他怒火陡起,胆气倍增,一下子将刚才的害怕抛在脑后,随即拔出身上长刀,向弦高骂道:“狗盗贼,敢抢老子的马,老子砍死你!” 口中骂着,举刀向弦高砍去,突然剑光一闪,快得他根本看不清。 他手中的长刀砍过去,霎时就失去了方向,同时又觉胸口一痛,一股大力将他的身子撞得从地上飞起。 他身在空中,心下大骇,接着屁股一痛,落到了地上,他赶紧摸了摸胸口。 胸口上除了传过来的剧痛感,却没有伤口,他心中大安,不由抬头看去,只见弦高长剑横在手中,双目含霜。 他顿时明白过来,霎时脑门冷汗直冒,知道刚才弦高手下留了情,使剑身拍在了他的胸口上,若换成是剑锋,只怕他的身体已然断成两截,活不成了。 大骇之下,他再也不敢阻拦,赶紧道:“这位好汉,我的马,你想借走就借走,随便用,随便用!” 弦高解开缰绳,将公输初音放上马背,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行了一日,来到一处人烟密集的集镇,他下马打听,得知镇上正有一位治病的大夫。 他径直来到那大夫家中,口中道:“哪个是大夫?” 一个头戴方帽的中年男子正为一人把着脉,闻言抬了抬头。 弦高快步走过去,向那中年男子道:“你是大夫?” 那中年男子见了弦高,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正是在下。” 那大夫旁边坐着一个略显富态、脸有病容的中年男子,弦高朝那人脸上一扫,冷冷道:“滚!” 那人吓得赶紧起身,退到一边。 弦高将背后的公输初音放到椅子上,说道:“你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那大夫见弦高一身凶煞之气,知道惹不得,连忙为公输初音查看起伤势来。 看了一阵,眉头不由越皱越紧,随即摇着头向弦高道:“这位女子胸口的枪伤化脓腐烂了一大块,已是风邪入体,哎,只怕活不了多少日了。” 弦高双目如刀,厉声道:“救活她,否则,你也活不了。” 弦高身上那锐利无比的气息,望之便夺人心神,那大夫吓得双腿发软,颤颤巍巍道:“小人……小人医术不济,你朋友的病是数病齐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若不是她身体健壮,只怕撑不到今天,能活到现在,已是个异数了。” 弦高知道公输初音病情严重,却不知已严重到如此地步,他心下焦急,已乱了方寸,只寒声道:“你是大夫,你若救不了她,就给她陪葬。” 那大夫吓得瘫软在地,接着跪地磕起头来,嘴里哭泣道:“壮士饶命!小人尚有妻儿老小,我若是死了,他们该怎么活呀!不是小人不愿救,实在是小人真的救不了哇!” 那大夫哭得满脸是泪,哭着哭着,他突然似乎想到什么,抬头望向弦高道:“你的朋友小人虽救不了,但有个人一定可以救得了。” 弦高冷声道:“谁?” 那大夫赶紧道:“从这里往西北方走,有一个吐朵罗人的部落,那里有一个老祭司,神通广大,能医治百病,你找到他,应该能救得了你朋友的命。” 弦高瞧那大夫的模样,确不似说谎,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他问清了吐朵罗人部落的方向,便携着公输初音往西边疾驰而去。 第225章 一路向西 据那大夫所说,此去西方五百里外,有一片方圆百里左右的草原,吐朵罗人的部落就在草原上,那草原再往西去,便到了“乌起平原”的边缘,那是一片由石头堆垒的山岭和戈壁。 一路上经过几处热闹的集镇,弦高又问了几个治病的大夫,大夫们都纷纷摇头,说公输初音病入膏肓,以他们的医术救治不得。 弦高知他们所说不假,心中更是焦急如火,快马加鞭往西赶去。 行了两日,一片草原出现在眼前,他踏马驰入草原中。 据说那吐朵罗人居住在草原的东边,弦高便往东行去。 这日行了一阵,便见前方出现一片羊群,旁边有两人光着膀子,衣着单薄,手里拿着羊鞭正在放牧。 弦高提马向二人行去,那二人见弦高行来,纷纷立起身,嘴里向弦高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弦高正要开口询问,那二人突然翻身上马,往远处飞快奔逃,显然以为弦高来者不善。 弦高本就焦急,见二人远逃,连忙赶马追了上去。 那二人跑得飞快,弦高见状不由高声道:“二位且慢,我对二位并无恶意。” 弦高的声音远远送了过去,那二人听了顿时放慢了马步,弦高这时又道:“请问,二位可知道吐朵罗部落的老祭司住在哪里?” 那二人听了立刻又催马疾奔,跑得比先前更快,弦高提马疾追,他座下的乘马本也算骏马,但显然那二人座下的乘马也是草原上的良驹,一时间也追赶不上。 他心中纳闷,这二人一听自己问话就跑,显然有所误会。 这其中缘由,他自然不明白,但他料定,这二人必与吐朵罗人的部落有关系。 “既然这二人误会,那也不打紧,只要将他们擒住,再询问不迟。” 弦高心中想着,便驱马追赶。 追了一阵,弦高发现,那二人东跑一路,西跑一路,原来竟是绕着他在草原里打转。 弦高追不上,那二人也摆不脱,纠缠一阵,弦高渐渐冷静下来。 如此这般硬追下去,看样子无法追上,只会徒然浪费精力,于是他勒马停住,自顾自往东行去。 不一会那二人便消失在远方,弦高向东辗转行了一阵,天色渐渐暗淡,四下寥无人烟。 身前的公输初音双目紧闭,脸上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 弦高眉头紧锁,望了望天,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找到那老祭司将你的病治好。” 正想着,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嘶声。 有人!他心中一喜,驱马轻行,循声跟了过去。 前方似乎是一队人马,正在赶路。 行了一阵,前方的马蹄声停了下来,不久又传来一阵阵的呼喝声,听起来似乎是有人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他越行越近,便听一个声音大喝道:“巴格,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又听一人的声音大叫起来,那声音叽叽哇哇,弦高一时也听不明白。 他前行片刻,那叽叽哇哇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中“吐朵罗”、“宝石”、“滚开”几个词他听得清清楚楚,霎时一下子明白过来。 原来那人说的大概是本地的方言,带着浓重的口音。 第226章 扫除障碍 他不由仔细听去,便听那人道:“我们吐朵罗人的宝石,是献给我们尊贵的祭司大人的,绝不会给你!” 另一个声音这时嘿嘿冷笑道:“巴格,今日你若不把宝石交出来,这里的吐朵罗人老子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当“吐朵罗人”“祭司”几个字传入弦高耳中时,他已无心再听其它,催马疾奔过去。 前方的草原上,有两方人群正面对面对峙着。 一边是一片隆起的帐篷,帐篷前聚集着一群男女老少,手持长矛和木弓。 另一边则是一群持着长刀的人马。 哒哒的马蹄声在草原上骤然响起,两方人群正对峙着,突见眼前一骑飞奔而来,一时间都错愕不已。 在两方人马讶异的眼神中,弦高已肆无忌惮地奔行到众人面前。 只见一人喝道:“什么人?这里是你来的地方么?还不给老子赶紧滚开……” 说话那人一身劲装,胯下骑着一匹健壮的黄骠马,看起来身形壮阔,他手中持着一柄厚背的大马刀,立在一众队伍的最前方,正向弦高怒目而视。 弦高冷冷地向那人扫去一眼,那人顿时禁不住打了寒颤,他手里的大马刀正指着弦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讷讷说不出来。 弦高转头向另一边看去,这一看却令他顿时一愣。 有一人站在一众男女老少的最前方,却是有些眼熟,正是今日在路上遇到的那放牧二人中的其中一人。 那人也是一愣,弦高道:“你们就是吐朵罗人?” 那人戒备地望着弦高,点了点头,扬起手中长矛,说道:“你……你若是要抢我们吐朵罗人的宝石,我巴格绝不屈服。” 弦高略一思索,便已猜到两方对峙的原委,这其中一方的人马,显然是想要抢夺另一方吐朵罗人的宝石。 对面那手持大马刀的劲装大汉显然已回过神来,这时怒喝一声,嘴里道:“什么?你也想来抢宝石?先问问老子黑阀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这两日公输初音一直昏迷不醒,状况更加危急,此刻吐朵罗人就在眼前,弦高已完全不愿再多费一点口舌,他拔出长剑,驱马倏地向那劲装大汉疾冲而去。 此时在他心里,公输初音无比重要,阻挡在眼前一切的阻碍,他都要一剑斩断。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单人匹马、还携着一个病恹恹同伴的弦高,毫不犹豫就向他出了手。 他的大马刀刚刚抬起,便见剑光闪烁,接着,他的头颅便从身体上分离,飞向了天空。 霎时间鲜血飞溅,所有人全都愣住。 弦高斩了那人,驱马继续朝前疾冲,只听一阵惨叫声接连响起。 那一众人马这才应过神来,劲装大汉显然便是他们的头领,弦高一剑斩其首级,又接连斩杀数人,那一众人马顿时陷入混乱中,纷纷往远处逃窜。 弦高勒住马,转身朝吐朵罗人行去。 一众吐朵罗人也看得目瞪口呆,这时见弦高向他们行来,不免一阵惊慌。 第227章 石头山 那巴格全神戒备地望着弦高,见他越行越近,不禁心中砰砰直跳,手心直冒冷汗。 弦高行到巴格面前,勒住马,望着巴格道:“你们的麻烦,我替你们除掉了。” 巴格听罢不由双手合十,说道:“多谢……多谢这位……壮士,替我们吐朵罗人赶走了强盗。” 他嘴里说着,心里却七上八下,丝毫不敢放松,眼前这煞神虽然替他们赶走了强盗,却不知要做些什么。 弦高道:“听说你们吐朵罗人有位老祭司,能医治百病,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巴格眼睛落到弦高身前的公输初音身上,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大松一口气,说道:“原来这位壮士是来求助祭司大人的,壮士放心,我们的祭司大人神通广大,能治世间百病,壮士帮了我们吐朵罗人,祭司大人一定会治好她的。” 弦高道:“老祭司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巴格忙道:“祭司大人住在后面的石头山上,骑马过去需一个半的时辰,今日天色已晚,壮士不如在我们的部落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去。” 弦高摇摇头,坚决地道:“耽搁不得,现在就走!” 眼前的煞神杀人如割草一般,巴格心中仍是战战兢兢。 族人们全都在此,他自然不敢有半点违逆,于是向身后一众人道:“我要留在部落里,防备那些盗贼再来偷袭,这位壮士替我们赶走了强盗,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不能怠慢了。” 说着,又对旁边一个少年道:“巴木图,就由你带着我们尊贵的客人去祭司大人那里。” 那少年站出来道:“大哥,上次送过去的羊肉,祭司大人差不多应该也快吃光了,这次正好再送两只过去,还有前几日跟蔺人换的红茶,正好也给祭司大人送过去一些。” 巴格点点头道:“好,巴木图,到了祭司大人那里,好好给祭司大人说一说。” 巴木图从帐篷里拿了些东西,又挑了两只肥羊,向弦高道:“这位壮士,我带你去见祭司大人。” 巴木图骑上马,赶着羊,领着弦高向北行去。 原来这日弦高遇上的那放牧的二人,正是巴格和巴木图兄弟,二人的父亲原是部落的酋长,因为死得早,巴格作为长子,年纪轻轻就继承了酋长之位。 前些日吐朵罗人无意中得到了一块宝石,不知怎地被盗贼头子黑阀所知,于是率人前来抢夺。 巴格得知消息后,便在草原上放牧巡哨,正好遇上了弦高。 吐朵罗人的老祭司住的地方是一座看起来不起眼的石头山,石头山的山腰间,云雾缥缈,旁边也同样耸立着几座差不多高的山峰。 当巴木图领着弦高达到时,已是夜晚时分。 老祭司住所的入口是一个山洞,在石头山的半山腰。 当弦高背着公输初音,在巴木图的领路下走进山洞后,才发觉这山洞里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里面宽阔宏大,看起来像是一座建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宫殿。 宫殿里并没有灯,却明亮异常,似乎是镶嵌在墙壁上的宝石所发出的光。 第228章 老祭司 巴木图领着弦高走过一道长廊,来到一处大殿里。 他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到一个房间门口,贴着耳朵听了片刻,有些怯生生地向弦高道:“弦高先生,看起来祭司大人似乎睡着了。” 弦高心中急迫,指着房间向巴木图道:“你们的老祭司就是住在这里吗?” 巴木图点点头道:“是的。 ” 他看出弦高的急迫之意,连忙又直摆手道:“弦高先生,你可千万别用强,祭司大人脾气可是倔得很,若是打扰了他的休息,坏了他的兴致,他发起脾气来,哪怕是你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会答应你的半点要求。”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响起道:“好小子,巴木图,你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 弦高倏地转身,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佝偻着身,手中拿着一支不知用什么做成的拐杖。 那人面色苍老,脸上的皱纹如沟壑一般深。 弦高吃了一惊,那人何时来到身后,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以他敏锐的听觉,这样的情形还从未出现过。 这时巴木图也转过身来道:“祭司大人,您没睡呀!” 那老祭司这时看见弦高,似乎也有些吃惊,盯着弦高看了片刻,抬起他佝偻着的头,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才道:“巴木图,我教你养羊的法子,你可是没用心学?上次带来的两只羊,瘦不拉几的,没几天就吃光了。” 巴木图有些冤枉道:“祭司大人,您教我的法子我记得可牢了呢,上次送过来的两只羊,我养得跟牛一样壮,还嫌廋哇!” 老祭司屈起手指,在巴木图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骂道:“好小子,巴木图,净胡吹大气了,那是跟牛一样壮吗?那最多就是跟牛犊一样小。” 巴木图咿呀怪叫一声,嘴里嘟噜道:“跟牛犊一样大,那也不瘦了。” 老祭司摸了摸颌下不多的胡须,骂道:“好小子,你就喜欢骑马射箭,我教你的这些技能,可比那重要多了,你学也不认真学,倒会狡辩了。” 说着他看向弦高,巴木图见状赶紧道:“这位是弦高先生,他替我们赶走了强盗,对我们吐朵罗人有恩,这次来是因为他的朋友受了极严重的伤,想找祭司大人医治。” 弦高将公输初英放下,朝老祭司躬身一拜,口中恭敬道:“我朋友身患重疾,还望先生出手相助!” 他看着老祭司,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老祭司看起来老态龙钟,可是他身体里,此时此刻似乎让人有种错觉,好似有如梦似幻的云雾缭绕一般,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这种力量他说不清,道不明,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原本他一直惴惴不安,虽说外面传说已久,这吐朵罗的老祭司神通广大,能医治百病,但传说终究是传说,是否当真能将公输初音治好,谁也不知道。 此刻弦高一见老祭司,就有种莫名的心安,这老祭司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好似这世间的难题,他都能迎刃而解。 第229章 续命丹 老祭司这时走到公输初音身边,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势,说道:“这女娃儿风毒侵入全身,竟还能撑到现在,实在是少见,既然没死,那就有救。” 老祭司此话一出,弦高顿时欣喜万分,巴木图这时嘴里却咕噜道:“祭司大人如此爽快帮助人,倒是少见了。” 又一记爆栗在他额头响起,疼得他哇哇直叫,便听老祭司的声音响起道:“好小子,老夫什么时候不爽快了。” 巴木图摸着额头,声若蚊蝇不服道:“以前可没见您这么爽快过。” 老祭司不再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拔开葫芦盖,倒出一粒药丸。 他将药丸喂到公输初音嘴里服下,巴木图这时惊讶道:“‘续命丹’! 看起来这位姐姐当真是严重了。” 弦高见状不禁有些好奇,问道:“这‘续命丹’有何特别?” 巴木图道:“这‘续命丹’可是无比宝贵的灵药,有起死回生之效,是祭司大人最珍贵的宝贝之一,炼制极为困难,很多人求也求不来,若不是受了极严重的伤,也不会用到如此宝贵的灵药。” 老祭司这时自顾自道:“先用‘续命丹’保住她的命,再用‘玉花丸’和‘祛邪丹’调养两个月,应该能祛除她身上的风毒了。” 公输初音服下药丸后不久,她几近衰竭的身体顿时有了一丝生机,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弦高见状大喜,再次向老祭司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说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弦高记在心里了,他日先生若有要求,弦高必竭力相报。” 老祭司抚须大笑道:“好!好!好!” 接着又道:“她服下了‘续命丹’,暂时性命无忧,老夫炼丹去了,你们都睡去吧,别来打扰我。” 此时虽是秋天,但这山内的大殿里似乎从地底传来一阵阵暖意,一点也不觉冷,弦高便在公输初音身边和衣睡下。 次日醒来,公输初音依然昏迷着,但她微弱的呼吸变得平顺了许多,脸色也变得红润不少。 连日以来,弦高一直担忧公输初音的伤势,焦虑郁结,此刻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 这山中的宫殿看起来十分古老,但其中不少地方都有翻修的痕迹。 宫殿像似迷宫一般,房间甚多。 巴木图带着弦高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向他讲述了老祭司的规矩,这些房间哪些能进,哪些不能进。 这日巴木图告别了老祭司,便下了山而去。 弦高将随身带着的干粮碾碎,混合着水喂到公输初音嘴里。 公输初音吃完,身体状况似乎变得更好,酣睡时气息均匀,不再是之前气若游丝的样子,似乎身体里有了力量。 弦高吃了些干粮,填饱了肚子,便在这宫殿里四下闲走。 宫殿里的西角有个巨大的房间,是老祭司的炼丹房。 当弦高踏入炼丹房时,老祭司正躺在一张石椅上,见弦高走进来,依然闭目养神,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第230章 古老的文字 炼丹房的中央有一个不知是什么金属铸成的巨大炉子,炉子呈椭圆形。 弦高用手摸了摸,那炉身触手坚硬,弦高只觉,那东西要比寻常刀剑坚硬许多,这大概就是老祭司的炼丹炉了。 炼丹炉里显然生着火,但外面的炉壁却一点不觉热,弦高顿觉神奇不已。 炼丹房的墙壁上,刻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 对于这类神秘的事物,弦高向来极有兴趣。 他仔细观察一阵,便觉这弯弯曲曲的符号有些熟悉。 这样想着,他突然心中一动,顿时想了起来。 那日从“黄金城”里得到的一册书卷,里面的文字和这弯弯曲曲的符号极相似。 难道这晦涩的符号是古时某种通用的文字,弦高正想着,便听老祭司的声音响起道:“这上面的文字,你也识得?” 弦高转过身,摇摇头道:“不识得。” 老祭司不知何时已离开了石椅,站在了弦高身后。 他苍老的眼神凝视着弦高,脸上再次露出吃惊的神色,似乎在竭力地思索着什么,又自个摇了摇头。 弦高心下也有些奇怪,寻常人见了自己,莫不是战战兢兢,而这老祭司在他面前,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他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睛,反而令弦高不自觉生出一丝崇敬之意。 老祭司这时道:“这是一种古老的文字,曾通行于大陆,到如今已失传几千年了。” “几千年?”弦高暗暗自语,顿时有些好奇,不禁问道:“几千年前的文字,先生怎么会识得?” 老祭司哈哈笑道:“我们吐朵罗人与这‘乌起平原’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已经生存了几千年,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民族,和沙米人,勒尔迈人是同一个祖先,这些文字是由我们吐朵罗人的祭司一代又一代传承而来。” 弦高心中暗道,原来如此,想到那“黄金城”里得来的书卷,于是道:“我曾经从‘黄金城’里得到过一册书卷,里面的文字和这里的文字极像,所以看到这里的文字,觉得有些眼熟。” 老祭司道:“哦,古琉山里的‘黄金城’么?那里有些奇怪的传闻,我听说过。” 弦高点点头,又道:“里面的文字,可惜我一个也不识得。” 老祭司见弦高面有遗憾之色,不禁有些高兴,顿时道:“博闻好学,爱钻研的人,我向来都喜欢,你若想学,我教你。” 弦高拱手道:“多谢先生。” 这日老祭司又给公输初音喂了两粒药丸,公输初音睡得越发安稳。 五天后,公输初音终于苏醒,除了时不时有些咳嗽外,已能清醒地辨清眼前的东西。 这几日,弦高都在跟随老祭司学习那古老的文字。 原来这炼丹房的墙壁上,记载都是如何制作炼丹炉,如何炼制丹药的文字。 这里的文字,都是吐朵罗人一代又一代的祭司们毕生心血的结晶。 这些古老的文字,其形状虽然与当今的文字不同,却有不少相通之处。 弦高学了五日,其意虽然还不懂,字倒给他识得了不少。 第231章 炼器房 宫殿的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房间,那是老祭司的炼器房。 里面竖立着三座制作精密,似塔一般的东西,塔身一节一节的,外表呈古铜色,凸起处镶嵌着许多镜子,整个塔构造极为独特。 弦高第一次见到时,都忍不住暗自惊叹它的鬼斧神工。 塔的顶端,均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石。 三座塔的中间,是一个约莫两丈高的巨大圆形金属球,底部有三个凹槽。 那东西像似由铜铁铸就,呈深褐色,外面雕刻着数只异兽,环抱着这金属球。 这个房间叫做炼器房,想必是用来锻造什么器物的,只是如此奇特的设计,一眼望去,就让人只觉奥妙无穷,直想探究下去。 炼器房的墙壁上,同样刻着许多文字,弦高已能识得不少,大意是一些锻造器物的方法。 房间的地上,散落着一些残缺的玉石,大概是锻造什么东西时废弃的残次品。 弦高不禁暗想,不说这宫殿里数不胜数的宝石,便是这残缺的玉石,拿到外面,也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那些贼寇宁可去吐朵罗人的部落抢夺宝石,也不直接来这山里抢,倒是令人奇怪。 整个宫殿里,显然只有老祭司一个人,有时弦高也暗想,这垂垂老矣的老祭司,如何有精力一个人操持这么巨大的炼丹房和炼器房? 这日,弦高正在炼器房里琢磨那墙上的文字,老祭司走了进来,他来到那金属球前,伸手按在球壁上。 霎那间,弦高有一种感觉,老祭司身上似乎透出一股力量,投向那金属球中。 弦高大感惊异,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力量本无形无相,他怎么会有如此感觉? 正惊异中,那金属球突然发出异样的光芒,竟自动开了一个口子,原来里面是空心的。 老祭司走进金属球里,里面有个构造精密的平台。 老祭司从身上拿出几块青色的宝石,放到平台上,随即又走了出来。 他走出来没多久,那口子便自动合上。 弦高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那金属球的表面。 只见那开口的地方此刻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到半点开过口的痕迹,好像从来都没有打开过一般。 天下间竟有如此构造神奇的东西!弦高只觉震撼不已。 这时老祭司走到一座高塔前,伸出手,按在塔壁上。 过了片刻,只听高塔里喀嚓喀嚓的声音响了起来,高塔似乎活起来了一般,塔身的镜面一个个绽放出亮光。 又过一会,那塔顶的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突然投出一道光,射到那金属球上。 老祭司又如法炮制,三座高塔上的宝石,分别射出三道光,射到那金属球上。 那金属球这时也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时间映得弦高无法直视。 宝石上竟能投射出犹如实质一般的光芒,如此景象,简直神乎其技,闻所未闻,弦高忙退到一边。 不一会,那金属球发出“哧哧”的声音,老祭司抬头看去,那金属球上的光芒霎时发生变化,似乎变得暗淡了一些。 第232章 有瑕疵的玉石 老祭司行到另一处高塔前,将手按在那塔壁上,金属球上的光芒又变得明亮起来。 老祭司不断在三座高塔前盘桓,不时看向那金属球。 当光芒发生变化时,他便将手按在塔壁上,每每他的手掌按上塔壁时,塔身亮起的镜面数目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过了好一阵,老祭司行到一边的石椅上,闭目休息起来。 许久之后,三座高塔也渐渐安静下来,塔顶上的宝石顿时失去了光芒,那金属球也恢复如常。 老祭司依然闭目躺着,过了一阵,似乎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眼前情形,便拄着拐杖站起身,走到那金属球前,伸手按在球壁上。 弦高知道,老祭司应是要打开金属球。 果然不一会,金属球自动打开,老祭司走进去,拿出一块如玉尺一般,约莫八寸见方的青色玉石。 老祭司拿着玉石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阵,随即叹了一口气,将玉石随手扔在了地上。 弦高大感奇怪,走上前将玉石捡了起来。 那玉石青翠深沉,温润细腻,只是上面隐约可以看到几处黑色的斑点。 弦高忍不住问道:“先生,这青色玉石虽然有几处瑕疵,也算是了不得的纯质了,先生为何不满意?” 老祭司摇摇头道:“这等纯度,还远未达到要求,算不得好宝贝。” 如此玉石,世间已算罕见,老祭司仍觉不算好宝贝,弦高不禁十分好奇,问道:“先生炼制如此纯度的玉石,不知拿它来作些什么用?” 老祭司抬起佝偻着的头,眼神放亮,随即道:“倘若以后有机缘,你自会知道它的用处。” 弦高望着眼前的炼器房,不由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构造精妙的锻造之法,当真神奇!” 老祭司抚摸着不多胡须,哈哈笑道:“你能说出我这锻造之法构造精妙,有见识!你可知道我这里炼器炉为何会有三座吗?” 弦高摇摇头,老祭司接着道:“我这炼器之法,是连神都曾禁止的术法。” “连神都曾禁止?天下间哪有什么神?”弦高不禁暗自道。 这念头刚一升起,他突然想到,“黄金城”中遇到过的那几只强大的妖魔,还有那“双月城”里半人半蛇的怪物,顿时又想,这天下间既然有妖魔,也未必不会有神。 便听那老祭司这时又道:“在古老的时代,人们茹毛饮血,他们既没有野兽那般强壮的体魄,也没有野兽那样尖利的爪牙,可是他们就是凭着打磨尖利的石头和削尖的木棒,便能战胜凶猛的野兽,在弱肉强食的野外生存下来,这就是最古老最初始的炼器法。 当人类越来越聪明,学会了制造锻造炉,打造锋利的兵器时,人类就成了万物之灵,大地的主宰,这便是更高一级的炼器法。” 这番道理,还从来没有人如此讲过,弦高听得一阵入迷,老祭司接着道:“而你现在看到的这炼器之法,不仅可以制造珍贵的宝石和锋利的兵器,如果用之得法,还可以制造无比厉害的神器,制衡天神,与天相抗。” 第233章 神之意境 此时他说得神情激动,眼神一阵放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叹了口气,过了一会说道:“那你知道,我这里的炼器炉为什么是三个吗?” 弦高想了想,刚才那三座炼器炉投射出三道光,能将金属球里的玉石重新溶解,炼制成一块新的玉石,显然那三道光的用处与阳光类似,能形成如火一般的力量,顿时道:“火能淬炼器物,是因为三个炼器炉,得到的火力会更强?” 老祭司哈哈笑道:“倒是有几分道理。” 笑罢他接着道:“那些力量超凡的生灵,人们常常称他们为神,这些神灵们拥有的强大力量,就蕴藏在这天地之间,被称作神力。 天地间蕴藏着三种神力,分别是相之神力,慧之神力和信之神力。” 弦高听得心中一动,这番话语,竟与那《山海图录》中的某一页记载得一模一样,顿时大感惊异,不由道:“什么是相之神力,什么是慧之神力,什么又是信之神力?” 老祭司道:“相之神力,乃力的本源,神力的外相表现,就这么说,譬如你想推动一块巨石,你力量越大,就会将巨石推得越远,这就是相之神力。 如果你力量不够,可以借用棍棒,用巧劲托起巨石,将它推远,这等巧劲,就类似慧之神力。 而信之神力,是这三种神力中最玄奥,最难以驾驭的力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果非要说清楚,你可以这样理解,就比如你看着眼前的巨石,你相信你的力量能够移走巨石,而随着你的信念到来,真的就能生出力量将巨石移开,这种玄奥的力量,就是信之神力。” 这信之神力果然玄奥,弦高听得一阵迷惑,老祭司又道:“我这三座炼器炉,就分别蕴含了这三种神力,通过这三种神力来淬炼宝器。” 弦高道:“原来如此。” 突然又想到一事,于是道:“什么又是万象天神力?” 老祭司显然有些惊讶,说道:“你也知道万象天神力?” 弦高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叫作《山海妖图录》,里面曾有提到过。” 老祭司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又如先前一般凝视弦高,凝视片刻,默默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这万象天神力指的是神力所能达到的境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开门见天的说法,所谓开门,是指高等生灵身上暗藏的八门,八门便是指的身体里被封印的八个玄关,冲开玄关便能获得神力。 这八门实则是通天之门,将门打开,就能窥见天之意境。 据我所知,神力有三重天的境界,第一重天谓之万象天,第二重天谓之般若天,第三重天谓之大乘天。 当生灵拥有的三种神力足够强大时,就能突破天之意境,获得万象天的神力,由凡种踏入神的境界。” 原来如此,弦高不禁暗道,那《山海图录》他没见过全本,在所看过的残本中,关于万象天神力的描述,未曾有过多的记载。 老祭司胸有万壑,见识非凡,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神通广大,弦高顿时敬佩不已。 第234章 妖魔狌禺 得老祭司的丹药调养,公输初音的病情一日好过一日。 一个月之后,她身上气力恢复不少,已能站得起身,颤巍巍走上几步。 又过半个月,她脸色已变得红润如常,之前身上所受的刀伤,也全都愈合。 这日老祭司给她服下两粒丹药后,说道:“你身上的风毒已完全清除,这丹药多吃无益,以后不必再服用了。” 二人连忙道谢,又过数日,公输初音只觉更好上不少。 只是每到早上和晚上,便咳嗽不断,多走几步路,便有些气喘吁吁。 想那老祭司医术通神,弦高倒也并未担心。 哪知又过半个月,公输初音依然如故,身上境况并无半点变化,忙向老祭司问其缘由,老祭司道:“她侵染寒毒,风邪伤肺,所以咳嗽不断,由于胸口的枪伤受风毒侵蚀,身子骨已然大损,想要完全恢复,只怕太难。 ‘祛邪丹’和‘玉花丸’虽能祛除风毒,增强体质,但恢复到何等程度,最终还是需要靠自身的身体机能。 她的身体被风毒侵害过甚,已然孱弱,想要完全恢复如初,连我也做不到,能救回她的命,已是大幸。” 弦高听罢不由眉头紧锁,曾经驰骋沙场,豪爽奔放的公输初音,倘若以后连走路都困难,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二人一路生死相伴,对于他来说,公输初音已是他心中无比重要的人。 他知道,以公输初音的个性,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愿如此苟活。 一向冷峻无情的他,此时心潮翻涌,不由伏地叩首道:“先生,还请救她!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将她治好,我弦高绝不吝惜,即使拿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老祭司抚须片刻,说道:“按说她的身体机能已被损坏,想要完全治好,几乎不可能,不过……” 弦高见状连忙道:“先生有办法?” 老祭司道:“虽然我无法完全治好她的病,但有一样东西却可以。” 弦高听罢,顿像是迷雾中见到曙光一般,连忙道:“什么东西?” 老祭司道:“从这里往北去大约五百里的地方,有座阴墟山,那里有一种怪物,叫做狌禺,其样貌如人形,长得赤面獠牙,吃了它的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白骨生肌,还可以延年益寿,青春常驻。” 弦高立刻道:“我这就去抓它。” 老祭司摆了摆手,说道:“别急,这狌禺听起来简直就是世间神药,可是,没人敢去抓它,你知道为何?” 弦高神情坚决,说道:“不管这怪物如何厉害,我都要将它抓回来。” 当老祭司说出狌禺能让人起死回生,白骨生肌时,弦高便已深信不疑。 因为他立刻便记了起来,那《山海妖图录》里也记载了这个叫狌禺的妖魔,与老祭司说的一模一样。 老祭司又如上次那般凝视着弦高,看了片刻说道:“看你的体魄,的确有超凡的本领,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要去捉狌禺,只怕……” 第235章 红莲军团少主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那狌禺神出鬼没,来去如风,它的身体坚硬无比,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尤其喜欢吸食人血,而且极聪明,不下于人,倘若见到它,一般人别说去抓它,只怕连躲它都来不及。” 弦高断然道:“它再厉害,我也要去试一试。” 老祭司见弦高决意已定,于是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去吧,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如今想要抓到它,还有一个大难题。” 弦高道:“什么大难题?” 老祭司抓了抓头,说道:“我已很多年没有下山了,那阴墟山是否还叫阴墟山?那狌禺是否还存在于世间?我也不知道了。” 弦高听了顿觉一阵错愕,倘若山有了山名,便成了约定俗成的东西,难道还能轻易改名不成? 他想了想道:“不管捉不捉得到,总要去碰一碰运气。” 老祭司这时又道:“倘若……倘若你真能抓到狌禺,我还有一个要求。” 弦高道:“什么要求?先生请说。” 老祭司咳嗽了两声,揪着几缕胡须说道:“狌禺的肉,能否分老夫几块?” 弦高毫不犹豫道:“先生想要,那自不必说。” ※※※ 天上飘着雪,雪粒似麻籽一般,稀稀落落地洒到地上,让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样的天气,寒风刺骨,比下大雪还要冷。 呜呜的冷风似乎让整个天地间都处在一片萧瑟之中,卫峥快步向前赶着路。 他身上穿了厚厚的棉绒袄,但冷风吹过来,也让他直打寒颤。 前面似乎有座庙宇,到了近前,他抬了抬眼前的斗笠,映出了那庙宇的轮廓,正好可以看到匾额上写着“列山寺”三个字。 寺庙的大门大开着,冷风往里直灌,看起来似乎好久没人打理了。 卫峥一只手摸了摸背后的皮囊,踏步走了进去。 这皮囊是鹿皮做的,像是一个长圆形的竹筒,一头用皮绳扎得崩紧。 这是他的剑囊,作为“红莲军团”首领卫九重的长子,这剑囊实在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这剑囊他六岁练剑时就带在身边,是父亲亲手为他做的,从开始两手都握不过来,到现在一手握住有余,几乎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荒野不比中山国的临酒城,到处都是苍苍莽莽的山岭,有时走在山道上,走一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野兽的呜呜嚎叫。 这样阴冷的雪天,荒凉的野外,突然出现一座寺庙,由不得让他心生戒备。 卫峥是中山国人,这千里之外的西北荒野,中山国人向来少有往来。 作为卫九重之子,“红莲军团”里最受人仰慕的少主,卫峥深得其父卫九重剑术的真传。 六岁习剑,至今十八载,凭借一手“烈火红莲”的绝技,不知多少高手败在他剑下。 享誉大陆的“红莲军团”首领卫九重,乃是无数剑士们心中最传奇、最令人景仰的剑客,他的“红莲军团”,也是中山国最倚重的力量。 第236章 误杀 卫九重出生平民,师从中山国里一位并不出名的剑客,但他天赋惊人,自创“烈火红莲”的绝技,败敌无数,年轻时便已得到“冠勇剑士”的称号。 中山国极重门户等级,贵族与平民泾渭分明,“冠勇剑士”的荣誉向来只能是贵族子弟所有,他以一介平民之身,获此殊荣,实在极稀有。 而他最值得令人称道的事,便是年轻时一手创立“红莲军团”,将其发展壮大,一举超越其它底蕴深厚的雇佣军团,成为“乌起平原”上公认最为强大的六支雇佣军团之一。 有人说,若不是他常年管理军团,忙于事务,十年前的芒城大战中,他也不会惜败于昔日的天下第一剑道高手,有着剑圣之称的“剑公子”冠玄。 空旷的院子里,风从三面刮进来,直吹得寺庙破败的大门吱吱作响。 寺庙建得颇是高大,显然曾经香火鼎盛,只是此刻,四下一片冷寂。 卫峥走进寺庙,跺了跺脚,将脚上的泥巴和雪籽甩落。 寺庙里,大概久无人打理,破落的窗户半开着,阴沉的日光射进来,映得里面一片昏黄。 这么大的寺庙,说不定总有一些许久未用的木材或是被子,拿来烧掉取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卫峥的眼光落到左边一处有些距离的房间门口,当他走了几步时,突然浑身一凛,空气里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血腥气。 血腥气并不浓,若非卫峥鼻子灵敏,根本嗅不到,他的手不自觉伸到剑囊里,全身都戒备起来。 这个荒凉的寺庙里,一定发生了命案! 他手里握着剑,装作若无其事,踏步向前。 只要剑在他手中,只觉便是千军万马,他也一点不怕。 到了房门口,血腥气越发浓烈,他拔出剑,轻抵房门,用了劲,缓缓将房门往前推开。 门推到一半,突然银光一闪,一道锐利的劲风向他袭来。 他早已戒备,这时一跃而退,大喝一声,长剑一展,向一道袭来的影子凌厉刺去。 只听“嗤”地一声,卫峥感觉剑锋刺进了身体,接着一声闷哼,面前的那道影子缓缓倒下。 卫峥走上前,当他看了清楚时,不由大吃一惊,躺在地上的那人,竟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自称“开平剑客”的于焘。 那是他刚来到这西北边陲之地,到一个小镇借宿的时候,那日镇上来了一伙盗贼,抢劫过路的旅客。 他怒而拔剑,同行的旅客中,有一人也奋起反击,二人联手,将盗贼打得落荒而逃,那人便是这“开平剑客”于焘。 没想到一别十数日,二人再次相见,他竟然莫名其妙倒在了自己的剑下,卫峥赶紧上前仔细查看。 刚才那一剑刺到了他的左肩,但显然,这并不是他身上致命的伤口。 他身上到处都是刀剑的伤痕,看起来是经历过一番恶战。 在他的后颈肩处,还有一道奇怪的伤痕,那里血肉模糊,像似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般,挨上自己这最后一剑之前,显然他已油尽灯枯了。 卫峥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鼻尖气息极微弱,显然已快不行了,卫峥轻喊道:“于兄,于兄……。” 于焘费力地睁了睁眼,奄奄一息道:“快走……快……走……” 第237章 有人来了 说着便断了气,卫峥不由心中一叹,初见时,他是那般意气风发,没想到再见时,他已身死他乡了,这险恶的世道,人命薄如纸! 卫峥虽然出身便刻上了雇佣军的烙印,但与卫九重不同,他虽然是人人仰慕的“红莲军团”少主,却并不喜欢雇佣军为钱财而杀人的生活。 他胸怀热血,有一股侠义心肠,爱抱打不平,与那些雇佣军的作风截然不同。 看着地上的尸体,卫峥下定了决心。 终究是他的最后一剑,结束了油尽灯枯的于焘最后的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暴尸于外了。 寺庙的后门外,是一片山野,天上依然在飘着雪。 卫峥拿着于焘的剑,在地上刨了个一尺来深的坑,将于焘连同他的剑,一起埋入土中。 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更加阴沉,除了这座寺庙,四下都是荒野。 卫峥远望一阵,回到寺庙里,在一间废旧的柴房中,找到了不少木材。 在庙里生了火,他刚从腰间的包裹里拿出家乡的腊肉,准备吃些东西填一填肚子,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赶紧收起食物,将包裹系在身上。 扑灭了火,他手抚剑囊隐入一处隐蔽的屋柱后,之前于焘的死,让他更添了警惕心。 脚步声快到门口时,越来越缓慢,庙里昏黄幽暗,卫峥从柱子与墙角的缝隙间向外看去。 门外走进来一人,那人一身褐色的铠甲,站定在门口。 当那人的眼光扫过屋柱时,卫峥只觉心头一震,那人的眼睛好似一把锐利的剑,闪着慑人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令他心中生畏! 身为卫九重之子,“红莲军团”的少主,卫峥剑承家传,剑法高超,击败的高手无数,身边围绕的也都是强悍厉害的雇佣军战士,见识非寻常人可比,能令他不自觉心头生畏的,实属罕见。 正当他心头震动时,那人身上突然绽放出一股强烈的杀气,显然察觉寺中有异。 被发现了吗?卫峥心中暗道。 莫非于焘的死跟这人有关?他不由拔出剑囊中的剑,就在这时,便听一声轻叱道:“谁?” 话音未落,一道极快的剑光向卫峥闪过来,他心头不由又是一震,这剑式实在快得出奇。 他从小随卫九重练剑,精研剑术,已得其父七八分的火候,这时见对方的剑来势险恶,不由猛喝一声,手中剑疾斩而出,一股猛烈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只听“铿”地一声,他的剑斩上了来人的剑,霎时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量冲击而来,他的手腕不由一酸。 对面那人的剑也被他剑上强劲的爆发力挡了回去,那人收住剑,脸上似乎有些讶异。 卫峥更是讶异,他刚才这一剑乃是“烈火红莲”其中一式,唤作“百合突”,是将浑身的力量凝聚于一线,挥出时威力奇大。 对方一剑袭来,实在快极险恶,他不得不使出看家的本领。 没想到对方接了他的剑,身形连晃也没晃一下,看他收剑的姿势,完全行有余力。 第238章 冷峻的男子 来人如此本事,绝非无名之辈,卫峥不想与对方打得不明不白,顿时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向我出手?” 那人看了卫峥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冷冷道:“你剑已出鞘,为何问我!” 卫峥顿时一愣,随即将剑插入剑囊中,说道:“这里荒山野岭,我以为是匪徒闯进来了,得罪了!” 那人“唔”了一声,收起手中长剑,卫峥这时又道:“在下‘红莲军团’卫峥,阁下剑法高超,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淡淡道:“过路人。” 卫峥见那人性子冷峻,不喜多说话,不由讪讪一笑,回到熄灭的火堆边,再次将火点燃。 那人的眼睛落到卫峥的火堆上,又四处搜寻,卫峥见状连忙道:“往右边走,那里有间柴房,木柴多很得呢。” 那人顺着卫峥指去的方向行去,过了一会,抱了一堆枯草和干柴回来,卫峥又道:“我这里有引火。” 那人也不理会,自顾自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点起一团火。 卫峥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以为意,拿出东西吃起来。 不久,天色便已全黑,卫峥吃了一块腊肉和一块干饼,便觉身子暖和了许多。 他偷偷向那人看去一眼,又收回目光,那人虽然冷若冰霜,但对他显然并无恶意,顿时闭目养起神来。 外面冷风呜呜直吹,拍打着寺庙的门窗,木柴被火烧得噼啪作响,卫峥正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他双目大睁,一阵异样的声音将他惊醒。 他不由向那人看去,此时那人显然也已察觉出异样,锐利的双眼正向寺庙的大门外望去。 不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不一会脚步声到了门口 。 只听“啪”地一声响,一个脚步慌乱的人影摔倒在门口,那人爬起身,直向二人奔来,口中道:“救救我!救救我!” 是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慌忙奔到二人旁边,左右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身后,脸色更是焦急。 卫峥没有看她,而在凝神倾听。 他突然惊醒的原因,并非那女子的匆忙到来,因为在寺庙外的荒野,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正不断传入他的耳里。 他的家传剑法对耳力的要求极高,因而他的听力也极好,往往在睡梦中,也能察觉危险的到来。 那女子似乎有些慌不择路,脚步踉跄地冲进一处房间里,又跑了出来,一时间茫然无助,在原地打转。 过了片刻,似乎清醒了些,她扒在门口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地查看,终于找到一处自觉很是隐蔽的房间,便迫不及待躲了进去。 过了一会,那密集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口,显然是一队人马。 只见几人手持兵刃闯入寺庙内,朝着庙里的卫峥和那冷峻男子二人上下打量。 这几人杀气腾腾,看二人的眼神也极怪异,好似在打量猎物一般。 卫峥不由眉头一皱,便要开口说话,这时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冷哼一声道:“谅她也跑不远,搜!” 第239章 飞翎军 从庙外又冲进来几个手持兵刃的士兵,越过庙里的二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查起来。 这时有一人道:“她跑不了多远, 一定就在这庙里。” 那人说着,眼神向卫峥二人溜过来,接着又道:“队长,今日运气还真不错。” 那身形修长的男子嘴角撇过一丝笑意,说道:“看起来可以回去交个好差了。” 二人的对话听入卫峥耳中,令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人话中所指,似乎对自己心存不善。 不多时,那几个手持兵刃的士兵便已找到了那处隐蔽的房间,将那女子拖了出来。 女子双手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里,嘴里发出惊恐的哭声,任由一名士兵拖着头发向庙门口行去。 女子的惨状顿时激起了卫峥的侠义之心,这时他站起身道:“你们是什么人?她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抓她?” 那几人闻言停下脚步,一齐看向卫峥。 庙门口那个身形修长、被叫做队长的武士,这时也看向卫峥,咧着嘴嘿嘿怪笑道:“想管闲事么?不急,一会就轮到你们了,好不容易又遇到两个活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 这群人看着就极邪异,卫峥不由拔出长剑,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放开她!” 门口那队长显然就是众士兵的头领,这时他脸色一冷道:“既然你这么急,那就先收拾了你,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他话音一落,那几人顿时放开那女子,持兵刃向他围过来。 同时,从庙门外又冲进来十数个士兵,朝卫峥和旁边那人扑来,显然是想将二人一齐抓住。 卫峥冷哼一声,喝道:“就凭你们,还想拿下我卫峥,做梦!” 他长剑一挥,攻向扑到近处的四人,他这一剑去势凌厉,犹如风暴疾发。 那四人本是持着兵刃攻向卫峥,这时见卫峥的剑招威势赫人,连忙收住兵刃横在身前格挡。 霎时只听两声惨叫,两把长刀飞向天空,持刀的两人瞬间便为剑刃所形成风暴所伤。 而另二人勉强将卫峥猛烈的剑招挡住,又急忙后退数步。 卫峥一剑击伤二人,击退二人,心中也微微有些吃惊。 依他心中所想,这一剑之威,那四人本应难以抵挡,没想到当他的剑与这四人兵刃相交时,便已察觉出这四人兵器上的功夫还颇有些硬朗。 他心中正吃惊,便听身旁接连响起几声惨叫。 他不由转头看去,只见那冷峻男子持剑而立,攻向他的四人全都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眨眼间手下便折损了六人,那队长见状霎时又惊又怒,喝道:“好大的胆子,胆敢与我们‘飞翎军’作对!” 卫峥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道:“你们就是‘飞翎军’?看你们的意思,怕是不与你们作对,也没准备放过我吧。” 他听说过“飞翎军”,在乌起平原的北方边境,有座堪卢城,堪卢城地处苦寒之地,其地的百姓大多悍勇好斗,而“飞翎军”便是那堪卢城城主最强的卫队。 第240章 杀伐果断 那队长铁青着脸道:“本想让你们多活两日,看来是留不得了,英明的救世神岐美,会谅解我的。” 他向身后一众人低喝道:“将他们拿下,格杀勿论!” 他话音一落,庙门外一下子涌进来十数人,那队长长剑一挥,霎时分出六人向卫峥扑来,那队长则率领数人向那冷峻男子攻去。 卫峥轻吐一口气,长剑颤动。 刹那间银光闪烁,剑锋生出数道剑花,好似莲花一般,在那攻在最前方的三人身前爆裂开来。 霎时鲜血四溅,三人倒在血泊中。 这一剑便是他家传绝技 “烈火红莲”的第三式,“炽红莲”,他一剑刺倒三人,刚想要喘口气,后面三人已纷纷怒吼着向他袭来。 这些人难道都疯了不成?卫峥一边后退一边暗自想。 这群士兵一共也就二十人,就凭刚才二人瞬间便击倒六人的本事,任谁都会掂量掂量,他们是否能敌得过。 而这群士兵竟完全不管不顾,还想将二人格杀? 他本打算一记绝技刺倒三人,将后面三人威慑住,等他稍稍缓过气,再施绝技将另三人斩杀,哪知后面这三人根本没有害怕,径直向他攻来。 他边退边挡,接连退了数步,这才缓过气来。 他家传的绝技,步伐配合呼吸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这时每退一步,便能回一分气力,他连退数步,气力便回复过来。 那三人越逼越近,卫峥运剑一斩,将三人逼退,他轻吐一口气,便要再次施展绝技,将三人斩杀。 突然,只见剑光一闪,身前的那三人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他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对面立着一人,身上散发出令人颤栗的杀气,正是那冷峻男子。 他再扭头一看,旁边的地上,已倒下一片,原来就在他与那六人相斗时,那冷峻男子已将攻向他的数人悉数斩杀。 卫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到底是谁,怎地如此厉害,幸好刚才没与他为敌! 那冷峻男子杀了三人,见地上有两人还未死透,又在两人胸口各补上了一剑。 卫峥看得心中发寒,当下抱拳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只是……只是也不必赶尽杀绝吧。” 那冷峻男子看了卫峥一眼,冷冷道:“这些人,不怀好意!” 想起来确实如此!卫峥不由心中暗叹。 这群人从一见面开始,就已心怀叵测,只是这冷峻男子杀伐果断,毫不手软,看起来未免过于狠辣。 那女子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连忙爬起身不住地向二人磕头,嘴里道:“多谢二位壮士救命之恩!” 卫峥见状连忙摆摆手道:“姑娘不必客气,起来说话。” 那女子这才站起身,微微抬起了脸,卫峥不由好奇道:“这‘飞翎军’为什么要追你?” 那女子相貌颇有些清秀,这时一听“飞翎军”之名,脸上顿时露出惶恐神色,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 第241章 供奉的神灵 卫峥安慰道:“姑娘,你别怕,他们全都死了。” 过了片刻,那女子才稳住心神,说道:“小女子名叫石青,家住在那堪卢城,被这些恶人追赶,是因为……因为我不愿……” 那女子石青说着抿住嘴,身上颤抖着抽泣起来,卫峥不由好奇道:“不愿什么?” 石青道:“我不愿被当作祭女嫁给夜神?” 卫峥皱起眉头,不解道:“祭女是什么?夜神又是谁?” 石青道:“恩公有所不知,在我们堪卢城,供奉着一位神灵,名叫岐美,他自称夜神,我们城主说,他是这里掌管黑夜和生命的神。 五年前,夜神要求我们堪卢城的人,每一年秋季都要献出一名女子,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可是过了两年,夜神已经不满足了,要求堪卢城每三个月就要献上一名女子给他,而到了今年,他变得更不满足了,要求堪卢城每个月就要献上一名女子给他。 如今城里有女子的家里,都害怕得很,好多人都偷偷逃出了堪卢城。” 卫峥不禁更是好奇,说道:“既然是神灵,嫁给他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们都害怕?” 石青听了直摇头,卫峥接着道:“他自称夜神?这世上难道当真有什么神灵不成,我倒很想见识见识这夜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石青见状急忙直摆手道:“恩公,你可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卫峥道:“哦,你如此害怕,这夜神有什么可怕之处么?” 石青闻言,眼神里顿时露出恐惧之色,身上直发抖,过了片刻才声若蚊蝇道:“这夜神,说是神,行径却……却像……妖魔!” 石青声音极小,卫峥几乎没能听清,顿时道:“你说什么?” 石青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抿住嘴,不敢再说话。 卫峥知道眼前这女子心中惶恐,顿时道:“姑娘,你不必害怕,管他是人是神,有我卫峥在,他伤不了你半分。” 石青吓得赶紧连连作出嘘声的姿势,好似那夜神神通广大,声音大了些,就会被听去一般。 卫峥见这女子如此恐惧,便不再追问,叹息片刻道:“姑娘,那是你怎么逃出来的?” 石青听罢偷偷掉了两滴眼泪,顿了顿道:“我的姐姐,一年前也被选中,当作祭女献给了夜神。 那时我还不知道,只听我们的城主说,夜神尊贵无比,如果被夜神选作妻子,是整个家族都无比荣耀的事。 可是后来,到处都有人偷偷说,献给夜神的那些女子,都被他……被他……吃了。” 说到“吃了”两个字时,石青声音变得极轻,身上抖得厉害。 过了一会,似乎心神安定了些,接着又道:“这些闲言碎语,我当然不信,城主身份尊贵,他那样说了,那一定是没有的事。 直到两个月前,我想我的姐姐了,我想去见她,可是夜神住在雾孤山,城主曾下过命令,严禁凡俗人等打扰夜神。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实在想念得厉害,梦里梦到姐姐脸色苍白,一直对我招手,就是不说话。 第二天醒来以后,我实在是忍不住,就做了些姐姐爱吃的糕点,偷偷带着糕点跑上了雾孤山,可是……可是……” 石青说着不禁又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道:“我听说夜神常常白天睡觉,晚上才出来,所以我趁着大白日偷偷爬上了雾孤山,溜到了夜神庙的后门,当我进去以后,结果……结果……” 她眼里露着惊恐的神色,接着道:“庙里的后院躺着一堆白骨,白骨上还残留着新娘们的破烂衣衫。 我明白了,那些白骨就是被献祭的祭女,原来……原来传闻是真的。 我当时吓得慌了神,慌乱中,我发现了一堆白骨,白骨的残肢上带着我为姐姐做的木珠手链,白骨身上残破的衣服,正是姐姐出嫁那日穿的新衣。 我慌忙逃下了雾孤山,城主尊敬的神灵,为什么要残害我的姐姐,这……这分明是……是……” 石青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浑身颤抖道:“我回到家里后,不敢将此事告诉我的父亲和母亲。 可是,直到三天前,当我得知我也被选中要做祭女时,我害怕极了,偷偷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知道后,就放我逃出了堪卢城。” 卫峥听了顿时道:“这夜神还当真邪门,这哪里是什么神灵,分明是妖魔还差不多,这样的神灵,你们的城主为什么还要供奉他?” 第242章 有一个相信传说的人 石青道:“多年前,城主身患绝症,找了无数医术高超的大夫,都没能治好他的病,便跑到雾孤山上去向上天祈祷,却不巧遇上了夜神。 夜神治好了城主的病,从此城主就极力供奉夜神。 从前,我们这里供奉都是教人狩猎,替人治病的列山君。 如今,凡是供奉‘列山君’的寺庙,要么无人打理,要么拆了重新为夜神建寺庙。” 卫峥不由道:“原来如此,这夜神当真能治愈绝症么?” 石青点点头道:“城主曾经身患绝症,堪卢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夜神治好了他,城主早在五年前就活不了了。” 卫峥道:“倘若这夜神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倒很想见一见。” 说完他突然神色一动,接着道:“姑娘,我想问一问,你知道阴墟山往哪里走吗,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狌禺的东西?” 石青茫然地摇了摇头,而旁边那个冷峻男子闻言,神色顿时一变,向卫峥道:“你也要找狌禺?” 那冷峻男子正是弦高,弦高下了石头山,一路向北行去。 他沿途到处打听,可没人知道阴墟山是哪个山,也没人听说过狌禺这种怪物。 他兜兜转转寻了一个月,也毫无半分头绪,这日向西北行了一阵,恰路遇飞雪,便来到了这“列山寺”歇脚。 卫峥这时也一阵惊讶,说道:“你也是来找狌禺的么?” 像狌禺这种匪夷所思的传说,莫不是从老祭司那里听来,即便是看过《山海妖图录》上的记载,也绝不会相信。 想不到世上竟也有相信此种传闻的人,弦高不禁道:“你找这狌禺,是要作什么?” 卫峥道:“我听人说,这狌禺能起死回生,治愈百病,我父亲身患绝症,怎么治都治不好,所以想找到这狌禺试一试。” 原来卫峥来到这北方诸地,就是为了寻找狌禺。 三年多前,其父卫九重得了一种怪病,突然暴瘦,腹部胀痛,还时常呕吐不止,找过无数的大夫为其治疗,却都找不到病根,无法治愈。 到了第三年,卫九重已瘫痪在床,无法行走了,正值壮年的他,看起来气若游丝,好似风烛残年。 卫九重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万般无奈之下,卫峥听说中山国有位大学士狐都,见识渊博,学究天人,于是跑到狐都府上,向他请教。 狐都告诉他,古籍中曾有记载,在极北之地,有座阴墟山,里面有类妖怪,名叫狌禺,吃了它的肉,能起死回生,白骨生肌。 于是卫峥离开中山国,向北寻去,来到了这偏远的北方荒原。 原来如此,弦高心中暗道,这卫峥看来也是山穷水尽,想来这北方之地寻找那渺茫的机会。 卫峥这时又道:“兄台找这狌禺,也是为了替家人治病么?” 弦高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他向来冷傲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这时虽见卫峥磊落飒爽,并不讨厌,但他不愿再多说什么,脸上已恢复冷峻的神色。 第243章 堪卢城的地界 卫峥见弦高冷然不语,便也不再说话,走回到火堆边坐下。 寺外呼啸的北风吹得寺庙呜呜作响,庙里寂静无声,只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四处飘散。 弦高早已习惯了这血腥味,这时闭目打起盹来。 石青见四处都是尸体,心中害怕,赶紧跑进了一处房间里。 卫峥坐了片刻,总觉不自在,又站起身,将倒在火堆边的尸体一具具移到远处,这才闭眼休息起来。 次日一大早,弦高醒了过来,昨日石青说的那些关于夜神和祭女的事,实在过于离奇,让他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狌禺之事,也同样离奇诡诞,这堪卢城里,或许能探寻到些有用的消息。 外面雪已停下,弦高向石青问清了堪卢城的方向,便骑马往北边行去。 一路上人烟稀少,偶尔遇到路人,弦高下马去问时,全都露出警戒和畏惧的神色,嘴里支支吾吾,一句话也不说。 这堪卢城不仅士兵怪异,连附近的居民也全都行为诡秘,弦高不由心中大是生疑。 向北又行一阵路,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他不禁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在他身后迅疾奔驰,不一会已奔到近前。 那骑兵队伍看着弦高,个个眼里都露出凶狠的神色,却又带着些欣喜,显然来者不善。 弦高虽不知原因为何,但他已手搭剑柄,全身戒备起来。 那骑兵队伍约莫十七八人,这时一句话也不说,队伍一下子从两边散开,想要将弦高围在中间。 弦高常年战场浴血,战斗经验何其丰富,霎时便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他纵马一冲,那骑兵队伍根本不来及形成合围之势,弦高已脱出战圈外,这时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身上杀气凛然,好似冬日寒霜,将那骑兵队伍笼罩其间。 骑兵们刹那间个个顿觉心神俱颤,一阵慌乱。 片刻之后,再看对方只有一人,想着自己人多势众,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 其中领头的一人道:“你是什么人?没经我们‘飞翎军’的允许,竟敢擅闯‘堪卢城’的地界,好大的胆子!” 又是“飞翎军”!一股怒意顿时涌上心头。 之前在“列山寺”里时,那群“飞翎军”就不怀好意。 从“列山寺”出来,他一路北行,路上也未见有任何警示,也没有任何人向他说明此事,这时突然就说他擅闯‘堪卢城’的地界,显然同样不怀好意,只是随便扯了个由头。 弦高面色阴寒道:“岂有此理,我怎知你们有这等规定?” 领头那人见弦高面对众人,没有一丝慌乱,反而身露煞气,知道不是易与之辈,于是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看着弦高说道:“但凡经过我们‘堪卢城’的地界,都须有通行的令牌。” 他一边说着,身边骑兵一边缓缓向弦高靠近,他脸上依然挂着笑意,接着又缓缓道:“你莫要狡辩,没有令牌,闯入‘堪卢城’的地界,就是违抗城主的命令!” 第244章 快到祭祀的日子 说罢他一挥手,喝道:“把他绑起来,带去见城主。” 一众缓缓靠近的骑兵突然向弦高扑来。 弦高早有戒备,这时引马一跃,避开了冲来的一骑,同时剑光一闪,那冲过来的骑兵还来不及行远,便已身首异处。 弦高杀了一人,知道此时决无法善了,索性长剑一展,又接连斩杀了两名向他冲来的骑兵。 顷刻之间,他便已杀了三人,对方的骑兵队伍显然还未回过神。 弦高又疾冲过去,手中剑迅疾连闪,一下子又斩杀了数人。 杀人只是片刻的时间,当那骑兵队伍应过神来时,已有七人被斩杀。 骑兵们不由俱是大骇,弦高如此凶悍,远超他们的想象,一众骑兵顿时慌乱起来,纷纷调转马头,朝远处四散逃开。 弦高提马追去,待他接连追上两人,将两人斩杀之后,其余人已逃得很远。 他知道无法一一诛杀,便勒马停止了追击。 望着骑兵们远去的身影,他心下思量起来。 不知是何种原因,这堪卢城处处都透着诡异,附近的居民和士兵,个个行径怪异。 而且这里的士兵,似乎见人就抓,若是想要去一探究竟,还须隐蔽一些才行。 他一人一马,若是走大路,极易被人发现。 而去往堪卢城的路,他本就不熟,为了不至于迷失方向,又不被人发现,他决定绕着大道周边的野地往前走。 这日又行了大半个时辰,便见前方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横亘在眼前,山脚下不远,有座灰白色的城堡。 这便是堪卢城了,弦高心中暗道,照那石青所说,后面那山应就是雾孤山了。 堪卢城是乌起平原北方诸地的一座大城,坐落在雾孤山脚下,由初代城主端木旻所创,已历经百年。 经过十二代城主的精心治理,其所辖的范围由原来的堪卢城,已扩大至方圆数百里的地方,人口达到九万。 因地处北方,其属地大多都是荒原,人烟本就稀少,九万的居民,已是北方边境极少有的大城邦。 当今城主名叫端木休,数年前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因被夜神所救,从此堪卢城境内所有的庙宇全都改为供奉夜神为唯一神灵。 城堡外显然有不少卫兵在巡逻,弦高驱马奔行一阵,来到一处隐秘的丛林中,将乘马拴到大树上,便朝着雾孤山的方向行去。 为了回来时不至于迷路,他在沿途刻下了标记。 这样行了一阵路,便听前方传来一阵说话声。 弦高收敛行迹,悄然行过去,不一会便见前方有条溪流。 因为是冬天,溪流几近干枯,只有涓涓的细水在缓缓流淌。 溪水边,两匹乘马正一边喝着水,一边打着响鼻,旁边不远处,两名士兵装束的男子靠在树下正吃着东西。 弦高停住脚步,隐身到一棵树后,便听其中一人道:“明日就是祭祀夜神的日子,听说前些日选的祭女跑掉了,到今天都还没找到,城主大发雷霆呢,下令全城戒严,掘地三尺也要将那祭女找出来。” 第245章 长生丸 那人声音颇是响亮,弦高透过树间的空隙瞧过去,只见说话那人身形健硕,而另外一人则看起来个子矮小。 那身形健硕的士兵又道:“还有一天了,倘若再找不到那祭女,城主可如何平息夜神的怒火呀?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也跟着遭殃。” 那矮个士兵道:“这个倒不必担心,城主早已准备好了祭女的预备人选,只是……只是……哎!” 健硕士兵道:“老胡,你叹什么气呀?” 那士兵老胡道:“夜神要的祭女越来越频繁,如今城里有女子的家里,人人自危,而成年女子也越来越少,这可如何是好?” 健硕士兵顿时伸出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说道:“老胡,你可小心了,别瞎说!” 那老胡发觉自己失言,似乎有些害怕,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嘴里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健硕士兵这时道:“老胡,你可是担心家中的女儿?” 那老胡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那健硕士兵道:“你女儿年纪还小,要担心还远着呢,就算长大了,还未必一定会被选中当作祭女。 你是担心,可有人还巴不得家里有女儿被选中呢,倘若夜神高兴起来,赏他一枚‘长生丸’,那可真是赚大了。” 那老胡长叹一口气道:“这‘长生丸’实在太珍贵,能得一粒已是了不得的运气,可是一粒能管什么用,就算我有,自己吃了活得久,可老婆孩子都不在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也不稀罕什么‘长生丸’,我只希望我的儿女能平安长大,我的家人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也就足够了。” 那健硕士兵哈哈笑道:“老胡,你可当真入错行了,咱们这些当兵的,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的,还真不多见。 更何况,如今这堪卢城很不太平,保不准哪日就死于非命了,能活一日便开心一日,我还想要多立些功劳呢,倘若能捞得一枚‘长生丸’,那便也值了。” 那老胡一时默然不语,过了一会道:“听弥队长说,今日城外来了一个外乡人,厉害无比,杀了我们不少兄弟,咱们一路上可得小心了。 唉,这趟差事可真难做,城主让我们抓捕外乡人,给夜神建造神庙,依我看,能抓的都抓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是冬天,来往堪卢城的人更是稀少,如今想要抓一个人,也都很难。” 弦高听了不由暗道:“难怪那些“飞翎军”一见我就眼神怪异,原来如此,这是要把人抓去做苦役。” 他正暗想着,远处又传来一阵哗哗的脚步声,弦高偷偷转眼看过去,只见溪边行过来数人,那二人见状赶紧站起身低头行礼。 来人中领头的一人道:“你们二人可别偷懒,这片树林你们要小心巡查,明日就是祭祀大典了,可别出了差错。” 那健硕士兵连忙笑嘻嘻说道:“是,队长,我和老胡巡逻了大半日了,有些饿了,在吃饭呢。 这一片我们来回已跑了不少趟,安全得很呢。 再说了,有队长您在,那便是等于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过去,明日就是夜神的祭祀大典,谁要敢在这两天闹事,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246章 被围攻的卫峥 那队长哼了一声道:“你们可千万别掉以轻心,那日那于焘,如何从那雾孤山上逃下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还有,今日来了个外乡人,杀了弥队长八九个手下,可弥队长连人家是谁都没能探清。 弥队长的本事你们也是知道的,连他都拿不住人,那外乡人想必厉害无比,所以,你们二人绝不可大意。” 二人连忙道:“是,队长。”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那队长面色顿时一变,手握剑柄大声道:“有情况!去看看。” 数人立刻朝着哨声的方向奔去,弦高心下生奇,也悄然跟了过去。 不一会,便听呼喝声大起,接着又是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传过来,一个声音大喝道:“你们堪卢城的人如此横蛮的吗?我要上雾孤山,凭什么拦着我不让上?” 那声音有些耳熟,弦高行到近处,顿见树林间,一人手持长剑,正与一众士兵相斗。 那人长剑飞闪,矫健异常,却是卫峥。 一名身着精甲的武士这时喝道:“擅闯雾孤山,找死!今日杀我们‘飞翎军’九人的,也是你是吧?” 卫峥挥舞手中长剑,长剑飞闪如虹,凌厉至极。 围攻他的数名士兵显然抵挡不住,被他的剑势逼得纷纷向后逃开。 这时,又一队的士兵已赶了过来,向卫峥围过去。 弦高见状,悄悄攀上一棵大树,爬到树木的高处,下面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 相斗的地方,就在溪水边,溪水再往北约莫一两里,有一条白花花的河流。 这时便听卫峥道:“你们堪卢城的人,当真不讲理,不问青红皂白,就阻拦我,倘若还不退开,别怪我剑下无情!” 他手持长剑,缓缓向一边移动,但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已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便见那精甲武士一声令下,手持兵刃的士兵们纷纷向卫峥攻去。 卫峥挥动手中长剑,再次与一众士兵激斗起来。 他手中长剑迅如雷暴,疾如烈火,威力奇大,弦高看着也觉有些惊讶。 不过片刻的时间,卫峥就连劈带刺,击倒了数人。 那精甲武士在外面大声呼喝着,立刻便有士兵围了上去。 又斗一阵,卫峥的剑势已不如初时那么迅猛了,而循声赶过来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他的剑法虽然迅疾凌厉,可围过来士兵实在太多,他刚刺倒一人,便有一人补了上去。 弦高在高处看了一阵,不由心中暗叹。 这卫峥固然勇猛强悍,但这种生死攸关的实战经验却着实不够,这么被人轻易围住,让自己身处险境,即便剑法再高超,也难保能抵挡住四周攻来的兵刃。 如此下去,必然很快就耗尽心力,无法脱困。 弦高正暗叹可惜,便见卫峥左手从身上掏出一个圆管形的东西。 突然,一阵奇怪的疾响瞬间大作,就好似锋利的箭刃与空气的摩擦发出的声响,只是声音更劲更锐。 霎时间,便见围在卫峥周边的士兵一下子倒下了一大片。 卫峥趁机逃出包围圈,往那河水边奔去。 第247章 赤血魔将 那精甲武士见状大怒,呼喝着率领一众手下向卫峥追过去。 此时树下空荡荡一片,所有的士兵全都追击卫峥而去。 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弦高暗道,趁机下了树,便要往雾孤山行去。 突然,那追赶而去的士兵们在瞬间安静下来,全都停下了脚步。 弦高一时也大感奇怪,悄悄绕行而上。 行到近处,便见那河面上停着一只大船,一队武士似乎刚从船上走下来。 弦高仔细看过去,心中顿时也一阵惊讶。 那一队武士列成一个方阵,由一个人领头,缓缓从河水边走过来。 他们走得不快,可是却有一股强烈无比的气势直逼过来,好似乌云压城一般,直让人透不过气。 那气势连弦高的心神都不禁为之一夺,顿时不禁暗想,这是什么人? 那行人越行越近,个个身形极高大,尤其是当首的那人,手持一柄长矛,身形雄阔奇伟,似有种气吞万里的豪壮气魄。 这时昂首向众人行来,每踏一步,都好似夺人心魄一般,令人心驰神摇。 堪卢城的士兵们显然是被来人的气势所夺,一个个噤若寒蝉,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耳语起来,便听有人惊讶道:“勒尔迈人……!是勒尔迈人!” 又有人道:“那是贺拔浑,勒尔迈国的‘赤血魔将’贺拔浑!”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噬血狂魔,勒尔迈国最可怕的战士吗?”有人问道。 “就是他。”有人道。 慌乱的士兵们看向那精甲武士,纷纷道:“侍卫长,怎么办?” 那精甲武士这时也面露惊色,那一行人越走越近,仿佛对面的堪卢城士兵完全不存在一般。 那精甲武士小声向身边一人道:“快去通知城主。” 接着又高声向那一行为首的那人道:“在下‘飞翎军’南军侍卫长孟都,阁下可是勒尔迈国的贺拔浑将军?” 那一行武士闻言,依旧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只是为首的那人洪亮的声音响起道:“正是。” 那孟都又道:“将军亲临堪卢城,实在荣幸至极,我这就去向城主禀报。” 贺拔浑道:“我只是去雾孤山取一样东西,不必大惊小怪。” 孟都听了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吞吞吐吐道:“贺拔浑将军,雾孤山是我们堪卢城的圣山,我们城主说了,这雾孤山……这雾孤山……不……” 他话还未说完,贺拔浑雷鸣般的声音响起道:“怎么?不让去么!” 孟都连忙道:“待我去向城主禀报,再来答复将军。” 贺拔浑像似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一行人继续向前,行至堪卢城士兵十丈外,突然“嗬”地齐喝一声,扬起手中兵器,整个方阵呈攻击之势。 这行人个个高大魁梧,手中持的都是巨大的利斧和长矛,仿佛随时都会落到自己头上,直令人胆颤心惊。 堪卢城的士兵们不禁更是慌乱,一时间不知道是阻挡还是让行。 便见一个堪卢城士兵显然受不住对方强悍无匹的威势压迫,惊呼一声,往后退开。 第248章 诡异的黑影 那士兵一退,其余士兵也跟着纷纷后退。 孟都见状却不敢出声阻止,也默默退到一边。 这就是勒尔迈人的战士吗?弦高心中暗道。 堪卢城的士兵他已见识过,算得上悍勇难得,但在这十七名勒尔迈武士气势汹汹的压迫下,竟胆怯后退了。 勒尔迈人他也曾听人说起过,当今的乌起平原上,公认最强盛的五个国家,其中之一便是由那勒尔迈人建立的勒尔迈国。 据说每一个勒尔迈人的战士都可以以一当百,而勒尔迈国也是当今乌起平原上武力最强大的国家,各国间曾流传过一句谚语:“勒尔迈人不满万,满万则无敌。” 堪卢城的士兵们退开一条道,勒尔迈国的武士们则收起兵器,从堪卢城的士兵面前从容走过,直向雾孤山行去。 弦高见状,也悄悄行向雾孤山而去。 ※※※ 雾孤山的半山腰已雾气弥漫,弦高从一条偏僻的小径上爬了上来。 这时日头西转,天色已有些暗沉,四周乌蒙蒙一片,要想找到那夜神所居的神庙,实在也不好找。 据那石青所说,在雾孤山最高山峰的半山腰,有座神庙,那就是夜神的居所。 借助头顶上蒙蒙的日光,弦高极目望了望,隐隐约约能看见重重的山影。 他大概能辨别出哪座山峰最高,约莫估计着,从他所在的位置走过去,还要翻过几个山头。 走了一会,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本来已有些疲惫的身体,这时突然增添了许多活力,疲惫也一下子消失不见。 此刻所处的地方,好似与其它地方有些不同,这里弥漫的空气,轻轻吸一口,便觉有种说不出的舒畅感。 他正有些惊异,突然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顿时一惊,全身上下立刻戒备起来。 在他左前方,有块突起的山石,山石上,似乎有个黑影立在上面。 虽然雾气茫茫,弦高却能模糊看见,在山风的吹拂下,那黑影身上的衣袍正徐徐飘飞。 弦高看过去时,发觉那黑影似乎也正向他看来,惊异之下,弦高沉声喝道:“谁?” 那黑影突然开了口:“唔,这里竟还有人!” 声音有些尖锐,弦高听得浑身不自在,不由手抚剑柄,身上杀气毕现。 那黑影似乎轻轻笑了笑,说道:“你们的书上说,有人看见老虎带着幼虎被大雪困在山谷中,又饥又饿,他不忍众生受苦,于是舍身饲虎,被老虎和幼虎尽噬其肉,你说,这饲虎之人到底是大慈悲,还是大智慧?” 弦高已拔出剑,全神贯注在那黑影身上。 因为他发现,那黑影在他那令人颤栗的杀气下,丝毫没有畏惧,似乎在轻描淡写间,就将杀气消弭于无形,至于那黑影说了什么,他全没在意。 那黑影顿了片刻,好似叹了口气,又道:“我问了很多人,有的说是大智慧,有的说是大慈悲,可是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一个个都吓得不成样子。” 第249章 奇怪的问题 那黑影说着,摇了摇头道:“你们还真会编故事,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 黑影自顾自地说着,弦高却一刻不敢放松。 那黑影身上没有杀气,可弦高分明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那黑影抬起手,似乎是摸了一下鼻子,有些惊讶道:“我闻不到你心中的恐惧,很好,很好!” 他接着又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从前有一个年轻的猎人,他为了猎取到更多的猎物,想出了一个办法,放火烧掉了一片森林。 森林里的猎物因为惊慌失措而四处逃窜,因此他捕杀到了大量的猎物,可是大火烧了森林,猎物失去了栖息地,变得越来越少,猎人再也捕不到猎物了,你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弦高听了暗想,这黑影神神道道,竟问些奇怪的问题,也不知想做些什么,随口便道:“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自然是愚蠢。” 那黑影顿时轻轻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说道:“你看,他们都知道是愚蠢,你却不懂。” 他说着直摇头,弦高却紧握剑柄,全身如同一支紧绷在弦上的弓箭,只要那黑影一动,便会发出致命一击,将那黑影格杀在剑下。 那黑影这时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若答得不好,我就,杀了你。” 当那黑影轻描淡写说出这话时,弦高这才感受到了一股杀意,他长吐一口气,劲力灌注于剑,将剑缓缓抬起,剑锋直指那黑影。 黑影若无其事说道:“你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弦高冷峻如冰道:“你若从能从我的剑下活着,就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那黑影“格格”笑了起来,突然身形一动,好似从山石上消失了一般。 而此时弦高也挥动了手中的长剑,身形快得如同一道影子,直向那黑影淡去。 只听“叮”地一声轻响,极快的瞬间,弦高感觉手中长剑一顿。 他看见那黑影伸出了一只手,手上长长的指甲如刀锋一般,碰到了剑刃。 一股猛烈的冲击力从剑上传来,弦高霎时只觉手臂有些发麻。 他吃了一惊,强行运劲,振剑一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顿将那猛烈的冲击力化解。 而令弦高更惊异的是,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容。 那面容很白,笼罩在衣袍里,绝不是人类,倒像是一只狰狞而无毛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妖魔!弦高脑中念头闪过。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遇见妖魔。 当他身形落定时,长剑在他手中高高举起,刹那间,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如凝结了一般,一股凝重之气将四周笼罩。 那黑影这时也落到了地上,“咦”了一声道:“还真不是一般人!” 这妖魔一类都不能以常理度之,力量奇大,身形奇快,弦高知道决不能有一丝失误,否则便会命丧当场。 那黑影的话刚说完,弦高的长剑便如雷似电一般斩出,剑光霎时耀眼夺目,映得灰蒙蒙的山间也一阵发亮。 第250章 山腰间的寺庙 那黑影似乎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弦高的剑有如此威势,身形瞬间后退。 黑影的身形退得极快,弦高的剑去势也极快。 只听“嗤”地一声,长剑似乎划破了黑影身上的长袍。 黑影迅疾落到地上,显然有些吃惊,轻轻吐出一句话道:“想不到还有你这样超绝的人类。” 他看向弦高,鼻子在空中轻轻嗅了嗅,说道:“真鲜美,我一定会吃到的。” 说着,身形一弹,极快向后弹出,转瞬消失在山林间。 弦高顿时舒了一口气,他的“降魔斩”已运用到极致,依然没能让这妖魔受创。 这已是他第三次遇见妖魔,刚才这妖魔,无论力量和速度,都要比前两次遇到的妖魔逊色一些。 可是它竟口吐人言,其行径也几乎完全与人一样,有着人一样的智慧,着实让弦高吃惊。 这雾孤山果然古怪,难道这就是堪卢城士兵们口中所说的夜神吗?弦高暗道。 以这妖魔的力量,倘若全力与自己对战,只怕自己多半敌不过,只是这妖魔过于聪明,少了些冒险的勇气,才被自己吓走。 弦高思索一阵,觉得刚才那妖魔有着人一样的智慧,说话也云山雾绕,古里古怪,说不定知道狌禺的下落。 想到此处,不由精神一振,向那最高的山头望去。 翻过几个山头,终于到达了那最高山头的山腰间。 此时已到了晚间,这里的云雾更加缭绕,根本看不清远方。 弦高一边走,一边仔细查探,行了一阵,便听山间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他心中奇怪,顿时循着声音寻过去。 行了不久,便见云雾间透出一丝亮光,敲击声正从亮光处传来。 他悄悄向那亮光处行去,亮光越来越亮,原来前方是一座寺庙。 寺庙外立着长长的杆子,上面挂着油灯,不少衣着单薄的工人正忙碌着。 有的在修葺墙壁,有的在锯着木头,似乎是想将寺庙加高加大。 而寺庙外,几个士兵正提着刀剑四处巡逻。 弦高隐身到一棵树后,暗道:“这应该就是为夜神建造的神庙了,不知那夜神回到庙里了没有?” 若是换作往日,他必定毫无顾忌,直接硬闯。 只是刚才与那黑影遭遇,他感受到那黑影怪物的强大,若黑影便是夜神,他实在没有胜出的把握。 之前遇到的妖魔居无和妖魔七胤虽比这黑影更厉害,但他施展出绝技“神凝一气斩”时,都是趁对方毫无防备之时才得的手。 而这黑影怪物聪明谨慎,他的绝技未必能得手。 他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士兵,绕着寺庙的四周连转了几圈。 这里工人甚多,看起来想要悄无声息潜入寺庙里,几乎不可能。 他望了望天,虽然天色被云雾遮蔽,但他隐约也能感觉到,此时应该是酉时,这些忙碌的工人,一定会休息,到时再潜入庙里不迟。 他正心中寻思,便听一人惊叫道:“老四,你怎么了?” 随着那人的惊呼声,弦高便见一人倒在地上,附近的几名工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有人道:“老四本来身子骨就弱,好久都没吃饱饭,这会怕是累晕了,赶紧去叫长官,让他休息一会。” 又听有人小声道:“叫长官?你是嫌老四命长了么!谁身上有水?先灌口水给他喝,让他清醒清醒。” 一名工人拿出身上的水壶正要递过去,便听一个声音喝道:“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想偷懒么?赶紧给老子干活去!” 第251章 夜神的大殿 三名身悬刀剑的士兵这时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向众人大喝,有工人连忙道:“长官,老四还没吃饭,应该是饿得晕倒了,喝口水吃点饭应该就会好起来。” 那士兵喝道:“他那病恹恹的样子,干不了活,吃什么饭?你们完不成任务,老子都没得饭吃。” 士兵的呼喝声又引得几个工人跑了过来,有人道:“长官,人少了,活干得更慢,那不是更难完成任务吗?” 工人们显然有些不服,那士兵听罢有些恼怒,高声喝骂了起来。 这样一闹,更多的工人和巡逻的士兵都纷纷走了过来。 弦高见状,趁众人吵嚷之际,悄悄行到一处僻静的墙院边,翻身越过墙院,落到了院子里,随即潜入一处墙角。 待察觉附近无人后,便轻脚朝里行去。 寺庙的院子很大,院子的中心,是一座建造颇大的庙宇,里面传来昏黄的亮光。 看起来应是原有的神庙,外面的工人以此神庙为中心,在扩建房屋和墙院。 弦高潜伏到一处堆满杂物的房间里,静静地等待着。 他心中还未想好,倘若那黑影就是夜神,他该如何应对。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歇止,这时,两名士兵中间架着一人,朝中心的庙宇行去。 那人耷拉着脑袋,似乎就是刚才在外面昏倒的那人。 弦高立刻行出房间外。 他想趁此机会,先去那中心的庙宇里探上一探,于是收敛气息,静悄悄跟在那两名士兵身后。 便听一名士兵道:“这倒霉鬼,自己倒霉就算了,害得我又要进去,每次进去那里,我心里都有些发毛。” 另一名士兵道:“老胡,你怕什么,这是城主的命令,再说了,指不定哪天夜神一高兴,赏我们一粒‘长生丸’,那可是莫大的奖赏啊。” 那士兵老胡道:“别做梦了,‘长生丸’岂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只要不出差错,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别忘了那个于焘,就是因为他装死,巡逻的莫老七那几个兄弟大意了,才让他逃下了山,结果你也知道了。 我宁愿什么事都不发生,偏生这倒霉鬼,身子太弱,唉!”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左右看了看道:“每次走到这里,我都后背发凉,真不想去。”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前行,不一会,行到那寺院中心的庙宇门前。 弦高跟在二人身后,躲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待二人向庙里行去时,他也行到庙宇的一处墙边,伸手扒在墙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静悄悄向上爬去,不一会便爬上了屋顶。 他轻轻揭开瓦片,向下看去。 只见那二人夹着昏倒的那人走进一处小房间,便听一人的声音道:“咦,上次那个外乡人呢?” 那士兵老胡的声音响起道:“你别管那么多,把他丢在这里,咱们快走吧。” 弦高便见那二人有些慌张地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快步行出庙宇外。 庙里的大殿一下子空荡荡的,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透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第252章 庙宇里的怪异妖魔 弦高仔细看去,大殿的正墙上有一幅雕刻的神像,那神像刻得好似鬼怪一般,两耳竖立,口里悬着长长的獠牙。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夜神吗?弦高心道,与那黑影倒长得并不一样,这般的样貌,难怪那二人害怕。 他伏在屋顶看了一阵,见大殿里并无异样,便要爬去大殿后方的屋顶。 突然,一个影子从正殿左墙边的门口闪了出来。 弦高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那影子身形极快,一下子就从正殿的左墙边到了那小房间的门口,随即闪了进去。 这影子身形之快,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弦高正念头转动,那影子一般的身形已行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人的后颈,在正殿里停留了片刻,便行进了左墙边的门里。 那停留的瞬间,弦高看不到面容,只看清那影子身着长袍,身形要比之前所见的黑影高大许多,身上所散发的气息也与那黑影颇不相同。 弦高不由向大殿后方的屋顶小心爬去,这庙宇颇大,屋顶是那种勾连搭的结构,好似起伏的山丘一般,有五个屋脊。 他蹑手蹑脚翻过了三个屋脊,到了屋顶的另一边。 当他小心翼翼揭开瓦片,朝里看去时,只见那裹在长袍里的身影手里提着人,鼻子似乎在那人身上嗅来嗅去。 那人耷拉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弦高凝神望去,可那身影低着头,笼在衣袍里,始终看不清面容。 这时,那身影突然张大了嘴,露出长长的獠牙,一下子刺进了那人的颈脖。 弦高霎时心中一紧,暗道:“妖魔!” 他正心中惊异,那妖魔突然停止了动作,抬起头向上一望。 弦高顿时侧头一避,移开视线,心道:“被发现了吗?” 便听一个声音震喝道:“妖魔,受死!” 弦高不由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手持长剑,从那庙宇的屋梁上飞快掠下,直向那地上的妖魔刺去。 只见那妖魔这时抬起手臂一挥,只听“铿”地一声,手臂极快地斫在了剑刃上,长剑顿时弹起。 那人翻身后退,连退数步后站定。 弦高顿时将那人看了个清楚,竟是那卫峥! 弦高直感惊讶,虽说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妖魔身上,但以他敏锐的觉察力,竟没发现屋梁上有人,这卫峥的确有些独到之秘。 卫峥这时直持长剑,眼睛直盯盯地望着那妖魔,看起来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丝惊喜说道:“终于找到你了,原来大学士没有骗人。” 那妖魔这时开口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夜神殿,亵渎神灵,不怕遭火焚之罪吗!” 它的声音好似闷雷一般,卫峥道:“什么神灵?你明明就是妖魔狌禺,我找你找了好久了。” 弦高闻言心中一震,那妖魔闷雷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道:“胡说八道,我乃夜神岐美,你这卑贱的凡人,胆敢亵渎本神,找死!” 它话音刚落,卫峥的剑已刺了过去。 他这一剑去势极凌厉,剑未到,却带着风暴一般的威势向那妖魔席卷过去。 第251章 烈火红莲的绝技 弦高凝目望着,便见那妖魔以极快的动作,突然从卫峥眼前消失,眨眼便到了卫峥的头顶上方。 卫峥这一剑本来威势十足,倘若面对的只是一般武士,只怕多半会被这一招震慑住心神,失去抵抗之力。 但夜神的动作实在太快,一下子就跃到了空中,完全超出了寻常人类的范畴,卫峥这一剑就全然失去了威力。 夜神到了空中,弦高这时已能完全看清,那夜神赤面獠牙,双耳竖立。 再见它坚硬无比的身躯,来去如风的身影,和那《山海妖图录》所述完全一样,不是狌禺又是什么! 空中的夜神向卫峥落去,卫峥手中的长剑霎时绽放出朵朵剑花,迎向下落的夜神,只听一阵“叮叮铛铛”的骤响,夜神的身体被卫峥的长剑所阻,顿了一顿。 卫峥趁隙退开,夜神的身体落了下来。 它赤色的脸上露出笑意,悬着獠牙的嘴角似乎在流涎水,这时张嘴道:“好有生命力的身体,你的血一定很鲜美!” 卫峥剑一扬道:“你果然就是狌禺,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接着豪壮地道:“从我决定出来找你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能平安回去,你想喝我的血,我也想割你的肉,既然如此,那就看谁的本事大。” 那夜神闻言赤红的脸顿时一变,说道:“我的秘密你竟然也知道,那更留你不得。” 它身形一闪,向卫峥闪去。 卫峥早有所备,这时长剑颤动,一剑顿时幻化成数剑,他在身前绽放开来,这便是他“烈火红莲”的第四式“千叶红莲”。 这本是一招进攻的招数,只是那夜神身形实在太快,此时他无法全然看清,只得在身前布下密集的剑影,以阻挡夜神的攻击。 弦高看在眼里,也心中一叹,这卫峥的剑法确有许多高超之处,若要比杀人之技,他自己的剑法显然更实用更纯粹,但若论运剑之妙,则各有千秋。 那夜神虽身形迅疾,但显然看不透卫峥变化的剑招,被剑势阻挡在卫峥的身前。 而它抓向卫峥的手爪,被长剑接连刺中。 卫峥这时又退数步,深吸一口气。 弦高已看了出来,卫峥虽然使剑法阻挡了夜神的攻击,但夜神的力量显然过于强大,卫峥气力使尽,再无法阻挡半分,不得不后退。 夜神这时拍了拍身前被剑锋刺中的地方,脸上更加赤红,露出一种厌恶之色,似乎被卫峥的长剑数次触及身体,有损他神灵的威严。 卫峥这时长吐一口气,口中发出“嚯”地一声,同时剑锋“嗤”地一声响,向前破空而出。 这一剑弦高见识过,二人初次相遇时,卫峥便是使的这一剑,那一瞬间力量极强大,令弦高都有些吃惊,卫峥这时使出来,比起那时的仓促使出,运劲还要更足。 这夜神身坚如铁,卫峥剑式虽精妙,奈何始终无法伤到它。 这一招“百合突”是将劲力聚于一线,威力倍增,他想用这一招的精髓来破开夜神坚硬的身体。 第252章 合斗 卫峥的长剑向那夜神飞射而去,迅极劲极。 这一剑虽快,但此时夜神身形更快,瞬间向后一退,一下子就脱出了卫峥长剑所及的范围。 卫峥一剑落空,脸色不由一变。 那夜神虽然身体坚硬无比,此时却并没有硬接,显然他没有料到,这夜神并非鲁莽无脑的妖魔,它能在战斗中吸取经验,竟有与人一样的智慧。 卫峥一咬牙,脚步向前奔出,长剑再次挥出,霎时七朵剑花在夜神面前绽开。 夜神这时一挥手,那绽放的剑花瞬间消失,而卫峥的长剑已被夜神握在了手中。 卫峥大惊,这时夜神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凡人,就会使这种小伎俩。” 那夜神正说着话,卫峥运剑一抖,夜神一下子竟拿捏不住,长剑从它手中脱出。 卫峥一收剑,连退数步。 那夜神看着卫峥,似乎是在冷笑,只见它身形突然弹射而出,直向卫峥飞去。 卫峥根本看不清夜神飞快的身影,这时在身前挽起数道剑花,想要阻挡攻击而来的夜神。 就见剑影散去,卫峥的长剑再一次被那夜神握在手中,卫峥运劲一抖,可这一次长剑在夜神手里纹丝不动。 这时夜神另一只手向卫峥快疾抓去,卫峥不得不撤开长剑,向后疾退。 可那夜神身形快极,卫峥退得虽快,夜神更快,一下便到了卫峥身前。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重重的闷响,刹那间似乎整个空气都为之一凝,那夜神的身形也不由滞了一滞。 一支长剑从半空中伸出来,如雷似电一般向那夜神飞闪而去。 夜神瞬间有些错愕,就在它错愕之际,长剑已飞到了眼前。 夜神抬手往身前一挡,但长剑来势太快,又是趁它错愕的时机,手臂没能挡住,长剑瞬间斩到了它的额头上。 夜神怪叫一声,一下子连退数步。 它的身形刚刚站定,长剑再一次向它飞来。 这一次它显然回过了神,将手中长剑一甩,朝来人甩去,同时身形往后一弹,飞快弹开。 那夜神显然不擅剑器,长剑歪歪斜斜飞出,来人只微微一侧,便错身而过。 但那夜神后弹之势极快,来人的长剑顿时也落了空。 来人站定,长剑遥指夜神,正是弦高。 他眼见卫峥危急,于是出了手,这时站在那夜神的对面,将它的面目看得更加清楚,正是那《山海妖图录》里记载的妖魔狌禺。 卫峥逃过一劫,见是弦高,心中大感惊讶,连忙抱拳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说罢赶忙捡起地上的长剑,口中又道:“兄台,咱们一起上,拿下他,咱们一人分一半。” 弦高冷峻地盯着这狌禺,心中却暗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长剑挥动,闪电般向那狌禺斩去,冷冷地声音响起道:“那就如此。” 那狌禺显然极恼怒,这时不退反进,身形一闪,极快向弦高袭来。 那狌禺的身形实在太快,弦高只能模糊看清它的影子。 他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知道,他这一剑必会落空。 第253章 奇怪的尖啸 在这瞬息之间,他剑势一转,凭着直觉长剑上挑。 而那狌禺正从上往下落去,眼见弦高长剑突然变招,顿时侧身一避。 弦高的剑法向来大开大合,迅疾爆发,这时中途变招,很是出其不意,但剑势终是慢了少许。 那狌禺堪堪避开了长剑,落到一边。 而这时,卫峥的长剑已如风暴一般向那狌禺斩去。 弦高也落到一旁站定,他歇了一口气,转过身,见卫峥的剑已斩到了狌禺的身上。 狌禺后退了半步,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 弦高运劲挥剑,袭向狌禺后心。 那狌禺显然是被二人接连的攻击搅得恼怒异常,又是一声怪叫,身形飞闪,一下子便消失在原地,落到了离二人很远的地方。 卫峥这时欣喜道:“妖魔,你的肉我们今天要定了。” 弦高目不转睛,凝神注视着狌禺。 他心思缜密,自然不似卫峥那般乐观,知道二人连续的攻击,只是令那狌禺有些措手不及,却并未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时运起剑,再次向这狌禺劈去。 狌禺侧身躲避之时,伸手反向弦高抓来。 弦高一剑劈出,接着又是一剑,他的“相影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这也是他练得纯熟至极的剑法。 狌禺再次躲避,弦高手中的长剑这时犹如连珠一般爆发,一连向那狌禺劈出九剑,分别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朝那狌禺攻击而去。 他的九剑幻起漫天剑影,在这漫天剑影中,一道锋利的剑芒从剑影中突然生出来,直刺狌禺的胸口。 狌禺躲开了六剑,身上被击中三剑,而这最后一道剑芒,它已完全躲避不开,剑心正中胸口。 弦高落地站定,长吁一口气,这是他的绝技“鬼芒”,这时使出来,又比从前多了一分威力。 狌禺被长剑刺中,顿时连退数步,脸上由赤红变成青白。 而就在这时,卫峥的长剑霎时攻向狌禺,他一直伺机而动,早已按捺不住。 长剑挽起数朵剑花,在那狌禺的眼前、胸前如莲花一般爆炸开来。 狌禺护住双眼,急急后退。 二人一连串不停歇的进攻,已令这妖魔有些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尖厉的长啸。 狌禺听了顿时也是一声厉啸,急速挥舞双臂,拍在卫峥的剑上,硬生生将卫峥拍得连退数步。 但见它身形一闪,往后闪去,飞快闪向神庙后殿的后门。 弦高和卫峥二人见状,也连忙向前追去。 只听“砰”地一声响,狌禺将紧闭的后门撞得稀烂,一下子夺门而出。 二人连忙追出去,狌禺的身形显然快过二人,瞬间闪入黑暗里,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二人跃过院墙,朝狌禺消失的方向追去,几个巡逻的士兵见状不仅没有阻拦,还远远躲开。 二人追了一阵,但见茫茫的山色中,到处都是缭绕的云雾,哪里还有狌禺的身影。 弦高知道,再追下去,也是徒然浪费精力,便停下了脚步。 第254章 妖魔狌禺的极限 虽然没能将狌禺擒获,但他心中却欣喜至极。 寻觅了数月也毫无头绪,本来只觉希望渺茫,没曾想,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雾孤山,却终于有所收获。 想来那《山海妖图录》上的记载,已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那阴墟山就是这雾孤山,那夜神岐美,就是狌禺,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卫峥这时也停下了脚步,直叹气道:“这狌禺狡猾,要是让它逃了,要抓它就更难了。” 弦高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道:“他逃不了的。” 他隐隐觉得,那狌禺必不会逃出这雾孤山,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纯粹的直觉。 他觉得古书上如此记载,那妖魔们出现在某地,似乎都不会远离出现的地方。 卫峥收起剑,向弦高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弦高沉吟片刻道:“睡觉!养足精神明日再找。” 卫峥一拍手道:“对呀,对呀!睡觉,我记得大学士曾说过,那狌禺昼伏夜出,明日白天里找,说不定更容易找到。” 他说着向弦高鞠了一躬,又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兄台两次助我,还救了我一命,卫峥感激不尽。” 弦高顿了顿道:“夜叉。” 卫峥听了直朝弦高连看去几眼,说道:“还真是人如其名,便是这面相,看着就让人害怕,卫峥有幸结识夜叉兄,实在是幸运。” 弦高向前走去,卫峥连忙跟上。 二人寻了一阵,寻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林里到处都是枯木。 二人捡了些回来,在洞里生起了火,卫峥道:“夜叉兄尽管去睡觉,我先在洞口守着,万一那妖魔狌禺偷袭而来,我们也要有个防备,等夜叉兄休息好了,再换我去睡觉。” 弦高点点头,闭眼休息起来。 到了后半夜,弦高醒了过来,他走到洞口,换下了卫峥。 洞外的山林间,夜色寥寥,静谧而深邃,弦高回想到昨日遇到的那怪异黑影,同在雾孤山,不知和那狌禺有什么关联? 昨日二人合力对付狌禺,一时间让那狌禺左支右绌。 但它突然离去,必不是因为害怕二人而逃。 这些妖魔危险至极,稍不留神就会命丧其手,他使出绝技“鬼芒”,就是为了试探狌禺。 他想知道,那狌禺的动作到底有多快,身体到底有多硬,显然他的绝技“鬼芒”,也没能重创狌禺,那狌禺的极限应不止如此。 天色渐渐转亮,弦高又眯起了眼睛,让精神放空,一下子迷迷糊糊起来。 这是他在行军中锻炼出的一种法子,既能蓄养精神,又能时刻保持警戒。 当卫峥从洞里走出来时,天色已是大亮。 弦高立刻清醒过来,山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卫峥道:“夜叉兄,我已休息足了,现在就去捉拿那狌禺。” 弦高道:“今日是堪卢城的祭祀大典,那狌禺必定会回到神庙里。” 卫峥顿时点头道:“夜叉兄说的极是,咱们这就过去抓它。” 第255章 强闯的勒尔迈人 二人所处的位置,就在那最高峰的山脚,不一会,二人便来到了那神庙附近潜伏起来。 这时日光大亮,驱散了本就不太浓的云雾。 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听一阵丝竹之声自山间传来,不多久,一队人马从山林间的小道行了上来。 神庙前已有一队士兵们列队迎接,显然便是昨日在此巡逻的士兵。 弦高见状不由暗想,这巡逻的士兵们倒是奇怪。 昨日二人与那狌禺相斗,动静闹得极大,却没一个人前去探视,今日的祭祀大典,好似也全然当作不知道一般。 上山来的队伍约莫数百人,这时从一张大轿里走出一人来。 那人衣着华贵,面色威严,众士兵这时纷纷行礼道:“恭迎城主。” 原来那人便是堪卢城城主端木休,接着从另外一张大轿里走出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衣着鲜艳,端木休伸出手,牵住那女子的左手,向寺院里行去。 看起来这女子就是新选的祭女了?弦高暗道。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的声音从山间传来道:“大胆!阁下是何人?竟敢擅闯圣山。” 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道:“我乃勒尔迈国的贺拔浑,来雾孤山取一样东西,挡我者,死!” 堪卢城的士兵们一阵骚动,这时一个衣甲精良的将领匆匆忙忙跑向那端木休,单膝跪地道:“城主,勒尔迈人又来了。” 端木休转过身,语带怒气道:“扰乱我祭祀大典,亵渎神灵,要是惹得夜神发怒,那可不得了,这些勒尔迈人当真欺人太甚,将他们统统赶下山去。” 那将领得令,快步行到那大队士兵前,大声喝令起来。 便见山林间一阵骚动,一阵乒乒砰砰的打斗声传来。 弦高极目望去,山路蜿蜒向上,通往山腰间的寺庙。 这时有几人倒在山路边,堪卢城的士兵们正纷纷后退,不一会,现出一队武士来。 那一队武士个个身形高大,极为醒目,正是由贺拔浑率领的勒尔迈士兵。 因山林里山路崎岖,堪卢城的士兵虽然人多,却不好列阵。 贺拔浑持着长矛,每前进一步,堪卢城的士兵们就后退一步。 就听贺拔浑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敢与威震天下的勒尔迈战士为敌,你们想清楚了没有?我们跋山涉水来此,乃是奉我们大王之命取一样东西。 你们若胆敢阻拦,惹怒了我们大王,就凭你们这小小的堪卢城,可敢承受我们大王的震天之怒吗?” 那端木休这时走了下来,高声向贺拔浑道:“将军,我们堪卢城与勒尔迈国一向和睦为邻,将军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只须给我端木休说一声即可。 只要事情不是太为难,我端木休必不会推脱,将军何必要硬闯,坏了两邦的和睦。” 那贺拔浑哈哈大笑道:“好!我们大王想要的,就是你们供奉的神灵,夜神岐美。” 端木休听了脸色直变,过了好一会,说道:“夜神乃是尊贵的神灵,将军可想好了,只要夜神愿意,将军想取,就取吧。” 第256章 强大的贺拔浑 说罢,命令士兵们让出一条道来,贺拔浑率领手下武士昂首向寺院里行去。 端木休命令所有士兵守在寺院外,一步也不准踏进去。 弦高这时道:“我们也进去。” 卫峥连忙点头,二人行到庙外的一处墙院边,翻墙落入院中。 整个寺院静悄悄一片,二人直朝中心的神庙奔去。 奔行一阵,便见那贺拔浑率领一众手下已行入了神庙里。 二人迅疾奔过去,不一刻,便听一阵呼喝声和惨叫声响起,贺拔浑与一众手下纷纷退到神庙外。 进去时,那一行一共十七人,出来时,已少了二人。 弦高心中一喜,看起来那狌禺必定已回到了神庙里。 贺拔浑一行刚退出神庙外,就见弦高二人直向神庙奔来,顿时震声道:“站住,闲杂人等,都给我滚出去。” 弦高站定,拔出长剑,冷冷望着贺拔浑。 贺拔浑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惊色,接着他持矛往地上一杵。 只听“砰”地一声震响,一股强悍无比的气势瞬间如海水一般,直向弦高二人奔涌而来,似乎要将弦高凌冽的杀气吞灭。 弦高依然冷冷地盯着贺拔浑,身上透出阵阵杀意,那强悍无比的气势始终无法将杀意吞灭。 贺拔浑这时声音如洪钟一般响起道:“你们也是来找狌禺的么?” 当狌禺从他口中说出时,弦高和卫峥二人俱是一惊,这贺拔浑显然早就知道夜神便是狌禺,那么必也知道狌禺的用处。 弦高这时冷冷道:“正是。” 贺拔浑道:“这狌禺乃是我们大王下令必取之物,我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卫峥这时朗声道:“凭什么就你们能取,我们取不得?大家见者有份。” 贺拔浑不耐烦道:“给我速速滚开。” 卫峥长剑一挥,说道:“就算我们走了,你们也未必能得到,这狌禺是妖魔,厉害得可怕,难道你们就有十分把握能将狌禺降服?谁能得到狌禺,大家各凭本事。” 贺拔浑重重一哼,单手持起长矛,“呼”地一下,带着穿金裂石一般的气势,向二人分刺而来。 弦高轻声道:“让我来。” 同时长剑挥动,闪电一般劈出。 就在他长剑与那长矛相触的一瞬间,顿觉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向他直冲过来。 他吃了一惊,他的剑法快极迅极,其运劲的要诀就是让他的力量在瞬间爆发出来,那瞬间的冲击力强悍无比。 但这次二人兵刃相交,他能感觉到这贺拔浑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还要胜他一筹。 即便是队友巨锤,虽身体的力量比他大的多,但在二人切磋对练时,他的爆发力也能将巨锤压制住。 “铿”地一声骤响,二人兵刃相交,随即错身而过。 弦高的长剑在空中一旋,卸去了贺拔浑的劲力,同时他的身形也跟着一转,随即长剑飞闪,直向贺拔浑闪去。 贺拔浑身躯雄阔,显然不及弦高灵活,这时已来不及转身。 但见他双臂交错,手中长矛陡然回旋,带着一股如奔雷一般的气势从斜下向上直奔弦高而来。 第257章 三人的打算 弦高虽然出手在先,剑势也快极,但这贺拔浑突然回手的一刺,不仅力量强大,还有种说不出的精妙。 弦高只觉他进攻的路线已被长矛封住,这一剑怕是无法触及贺拔浑。 就在长剑与与长矛相交的那一刻,他借助长矛向上的力量,从容跃开数步远。 贺拔浑转过身,长矛平持,直指弦高,他陡然长笑一声,朗声道:“好本事,我乃勒尔迈国贺拔浑,你叫什么?” 弦高面无神色道:“夜叉!” 卫峥在一旁看得直吃惊,他本也是少有的高手,刚才二人相交两招,均有石破天惊之势,他自觉略逊几分。 而贺拔浑“赤血魔将”的威名,他也曾听父辈们说起过,这时不由道:“二位停手吧,你们再这么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别说捉住狌禺,只怕会被狌禺捉住,死在它手里,成为它口中的美味。” 那贺拔浑听罢一愣,想了想收起长矛,弦高也收剑退到一边,贺拔浑这时道:“那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卫峥道:“不如我们一起合力将那狌禺降服,等降服了狌禺,咱们再各凭本事,谁能抢到算谁的?” 贺拔浑听罢道:“好!若是本事不济,那也怨不得谁。” 白天的神庙里,墙上的油灯依然点亮着,弦高、卫峥和贺拔浑三人并排走在前面,后方十四名勒尔迈武士手持巨斧和长矛,列成方队警戒着。 几滩血迹留在地上,却不见了尸体,卫峥这时道:“这妖魔不在前殿,就在后殿,咱们去后殿找它。”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闷雷一般的声音响起道:“卑贱凡人,多次亵渎本神,今日本神定噬尔等之血,食尔等之肉,再让尔等受火焚之刑。” 一个身影闪入大殿中,正是那狌禺,此时狌禺裹在长袍里,似乎看起来比昨日还要高大。 弦高持起剑,正要挥剑攻上,便听贺拔浑大喝一声道:“妖魔,纳命来!” 他手中长矛好似山岳压顶一般,向狌禺扫去。 狌禺身形一弹,瞬间消失在原地,而在这时,弦高的长剑也如闪电一般向狌禺消失的身影斩去。 待那狌禺躲过剑锋,卫峥的长剑也出了手,狌禺连连闪动,一时间狼狈地避开了三人一连串的合击。 可是贺拔浑势若山岳的长矛,似乎有种奇特的力量,令它迅疾移动的身形受到牵制。 而弦高迅疾如雷的斩劈,总是恰好在它身形将要落定之时袭来。 再加之卫峥凌厉的剑法,让它一开始就陷入三人的围杀中。 相斗一阵,三人各自施展绝技,已让狌禺挨了数剑和一记矛击。 显然他最怕的,就是贺拔浑的长矛,那股惊人的力量,让它挨上一记后,连身体都抖了几抖。 剑光矛影交错之中,狌禺的身形越来越慢。 弦高楸准时机,手中长剑闪电般劈了过去,狌禺在尽全力躲过这一击后,闷雷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出来!” 就在这时,弦高突觉心中一凛,一道影子突然从半空闪了过来,顿有一股锋锐之劲向他袭来。 弦高只看清了袭来的是几只长长的如刀锋一般的指甲,他挥剑一斩,斩到了指甲上。 那黑影一击未中,身形一转,又袭向贺拔浑,贺拔浑长矛一展,顿时矛影丛丛,将周身护住,黑影未能得手,又转向卫峥。 卫峥尽全力挡下了黑影的一击,黑影往房梁上落去,露出白净而无毛的诡异面容,卫峥这时道:“这又是哪里来的怪物?” 弦高凝神看去,这时也终于看清,黑影就是昨日在山林间遇到的那个神神道道、面如恶鬼的妖魔。 第258章 一分为四 狌禺见那妖魔现身,赤红的脸色顿时一振,闷声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凡人,敢藐视神灵,今日就将尔等全部留下……。” 它话音未落,三人已同时向他袭去,在三人连番的攻击之下,狌禺哇哇怪叫起来。 弦高一边使剑,一边凝神防备着房梁上的妖魔,不过他心中却很是奇怪,那妖魔一直挂在房梁上,眼见狌禺与三人相斗,却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 当贺拔浑的长矛击中狌禺,狌禺狼狈后退,靠到墙壁的神像上时,它沉闷的声音带着怒气向房梁上的妖魔道:“你再等什么,还不出手?” 那妖魔懒慵慵道:“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终有一天,会引来杀身之祸,你总是自作聪明,不听劝告,瞧不起弱小的人类,这不,终于引来了强大的人类战士。” 狌禺怒道:“你胆小怕事,若是我们联手,何惧这些卑贱的人类。” 那妖魔“格格”笑了起来,看向弦高,口中道:“杀鸡取卵,涸泽而渔,你口中卑贱的人类都知道的道理,你却不懂。” 弦高被看得心中有些发毛,狌禺不耐烦道:“吸血的是我,吃人的可是你。” 那妖魔吃吃一笑道:“吃人自是要吃人的,不过你眼光短浅,终是成不了大气。 我早就说过,用你身上一点点的肉做成‘长生丸’,赠给人类,他们必然死心塌地跟随你。 只用这一点点的肉,就可以换取不知多少人美味的鲜血,而且不用多久,你身上的肉就可以重新长出来,可是你却不懂得取舍,反而胃口越来越大,终于惹来了今天的麻烦。” 狌禺大怒道:“你这个胆小鬼,说了这么多道理,不如和我一起将他们统统杀了。” 那妖魔听了直摇头道:“且不说到底杀不杀得了,纵然你再厉害,你也跑不出这雾孤山,而人类一旦知道吃了你的肉,可以长生,可以治百病,他们便是冒着万般的危险,也会来抓你。” 狌禺呲起獠牙,向那妖魔发出刺耳的尖啸,这时贺拔浑一声震喝,提起长矛刺向狌禺。 弦高也高高扬起手中长剑。 当那狌禺躲开贺拔浑的长矛,又避开卫峥的长剑,却被贺拔浑回手一记长矛击中胸口时,它整个身体一阵扭曲。 弦高见状,手中长剑如雷似电一般劈出,霎时狌禺的身体被拦腰斩断。 狌禺上半截的身体,一下子飞滚而出,弦高一把将下半截的身体拾起。 而这时,卫峥和贺拔浑一齐奔向滚落在地的上半身。 断成两截身体显然不再坚硬如铁,二人相交一招,卫峥一剑便将那上半身再次劈成两半,二人各持一半。 弦高正看着二人相斗,突然头顶一股冷冽之气袭来,弦高挥剑一斩。 袭来的便是那房梁上的妖魔,这时那妖魔避过弦高的长剑,尖利的手爪抓住了狌禺的下肢。 弦高再一剑挥去,那妖魔躲避之时,用力一扯,顿将那下半截的身体撕下一大块。 那妖魔随即身形一弹,瞬间跃上了房梁,便听“格格”的笑声响起道:“便宜了别人,不如也便宜了我,这就是你最后的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