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爱是胆小鬼》
1、楔子
他在发怒。
他是认真的。
要意识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平息怒意。
车滑入车库后,亦步亦趋的她到底及不上他长腿速度,别墅大门在她面前砰的关上。她拢紧小礼裙外单薄的外套,在寒夜里朝后方的落地玻璃窗挪去。
这片别墅区的治安实在太好,别墅的落地窗常年都是不锁的,今晚也不例外。
一楼的灯亮着,旋转楼梯前是被人随手丢下的西服外套。
她脱了高跟鞋,小心翼翼朝楼上走。
他房间门开着,她探入视线时,他刚好解开衬衣的最后一粒钮扣。吸顶灯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惑人的莹润质感,线条完美的肌理紧实而诱惑。视线朝上移,是无论看多少遍仍会感叹造物者偏心的耀眼俊容。
看惯了他在家时身着便服的模样,今天在展会上第一眼见他时,她居然会有种呼吸不顺畅的紧张感。
那一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只能用神话二字来形容。
冰冷的寒意弥漫在四周,她回神,正对上他瞥来的冷澈眸光。身体下意识抖了抖,脚却无畏的跨了进去。
她想事情应该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最起码他没有丢她一个人在展会上,至少他还让她上了他的车。
“出去!”白色衬衣伴随着两个命令的字,朝她头上飞来。当她好不容易扯下头上的衣服时,他已拐进了一旁浴室。
别墅的空调常年保持恒温,她脱下礼裙外套,继续大无畏的跟进了浴室。
“叫你滚出去!”男人侧头,立体的侧脸轮廓一丝表情也无。唯独那语气,仿佛夹带了西伯利亚冰原的极冻温度。
她没有出去,反而朝他蹭去,“别生气了,好不好?”轻柔的语气,还有略带无辜的可爱笑容,这一刻,她将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一物迎面飞来,砸得她生疼,这次他更简洁,只吐了一个字,“滚。”
她揉着发红的额头,把脚下的浴液瓶踹开,继续勇往直前,“我会滚,等会就滚,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原谅我。生气对身体不好,晚上你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做你喜欢的东西,等你洗完澡下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又一飞来之物,浴室的水汽令瓷砖变得光滑无比,她有幸避开飞来物,却没有站稳,朝前滑了几步,推着他一起倒在注了半池水的浴缸里。
当她抹着满脸水珠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抬起头时,发现那张无表情的脸已渐渐漫上阴寒气息。
她一时竟有些呆了。尽管指下的肌肤是如此光滑紧*致,但此刻她脑中只反复回放着他曾经的告诫:没有他的同意,不可以随便碰他。
若这事发生在平时也就算了,偏偏是今天,偏偏在他原本就怒意四溢的这一刻,错上加错,他该不会故技重施,直接将她踹出别墅吧?!
不行,天这么冷,她穿得这么少,还浑身湿透,会死人的……
“我马上起来!”她撑着他胸口努力站立,无奈浴缸太深,衣服湿滑,努力几次都再度倒回他胸前。最后一次倒回去时,嘴唇还好死不死的贴上他胸口。
她又急又乱,脸都红了,混乱中脖子上突然一紧,男人的手指无声无息扣了上去。
她顿时不敢动了,他这是……要掐死她么?
“你很烦!”润泽的美唇轻轻开合,声音里透着诡异又危险的气息。
“我不是故意这么烦的……”她非常无辜,沾了水的精致睫毛轻轻扇动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烦……我一定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详详细细都告诉你,保证没有一点隐瞒……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你和他那些事,我没有兴趣听。”扣着她脖子手拉近几分,蒸腾水汽里,他的唇近在咫尺。
“嗯嗯,我知道你没兴趣,但这次就勉为其难破例听我烦一次好不好?”她眨着眼睛努力笑,“要不,你先放开我,我们两个起来,各自去洗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我去泡两杯咖啡,我们到楼下慢慢的……”
“收声!”男人蹙起眉,耐心似已到了极限,“你的话太多了。很烦,非常讨厌。”
“哦。”她乖乖收口。扣着她脖子的手指动了动,她以为他准备要放手,哪知下一刻腰身已被他另一只手臂圈紧,接着整个人被拖进了浴缸。
浴缸很大,水已经淹过了她的肩膀,他的唇在同时压了过来,以一种惊人的霸道力度碾压她的唇。
某一晚的记忆在双唇交*缠时复苏,不久前还被怒斥滚开、烦人、讨厌的某女懵了。莫非他被气到昏头了?居然主动……亲她!?
脖子上的修长手指移向她的脸颊,很不耐烦的用力按下,迫使她打开嘴唇,舌尖蛮横的探了进去,像是几乎要一口吞掉她的深吻。
尽管只有过一夜,但因为次数频频而使她留下异常深刻的印象。
如果重来一次,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某女开始挣扎,没动几下,屁股上就被重重拍了一下,混合着湿漉衣物的响声,格外清脆暧*昧。
“痛……”她呜咽,唇上随即被咬了一口,舌尖紧跟着舔过,再度缠上她的,夹杂着男性特有的气息,在她口中横冲直撞。
紧裹着身体的小礼裙被拉下一个肩膀,胸前雪白的柔软暴露在水里,被他按在掌心尽数裹住。那掌心的温度烫的惊人,伴随着让人窒息的力度,掠带起她肌肤的战栗和身体里的异样潮*涌。
这突来的变故让她手足无措,尽管她一直筹谋着计划着算计着想要再来一次,可那是在她酝酿着想要达成某个目的的情况下。
而她最想要达成的愿望今天已经实现,此时此刻如果继续下去,实在是太亏了……况且他还这么粗暴,比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之后的惨况……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逃……
(下章,正文开始,敬请期待…………)
2、第二画
第二画
“等你见过他的作品,你就明白了。”
“夏大师如此优秀,年纪应该不轻了吧?”高菲有意无意的探听。
刘辉毕竟识的人多,当下明白了面前这个年轻女人的意图。
说起来,她是关佑的女友,他和关佑关系不错,就算透露多些也无妨。
无奈夏浔简此人在他心里地位实在非凡,他知道对方最不喜欢这种事,加上他自己对他知道的也不算多,所以只是笑了笑,略略把话题带过,并未正面回答。
他不知道,越是避而不谈的话题,某个女人就越是感兴趣。
就像是在顺畅的人生道路上突然出现一座无人能征服的山峰,在与其他人一同仰望赞叹的同时,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原始欲念,引发了她渴望靠近与征服的挑战本能。
想想,倘若有一日能让这样的人物臣服于自己,该是如何的境界?说是俯瞰业界众生也不为过吧!当然,这个前提是——对方的年龄与长相要在她可承受范围内。
刘辉被几个记者请去拍照,高菲在和关佑随意聊天的同时,思绪却天马行空着。关佑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瞥向后方,两人聊了片刻,感觉有些无聊的高菲又忍不住把话题绕回去。
夏浔简在油画界一直都是谜一般的人物,太低调的作风和太高的名声使得他成为众多年轻后辈的探讨对象。
高菲记得二年级时,同系的某个女生还特意以夏浔简为主角写了篇人物传记——里面收集了n多人对其的印象描述,当然绝大部分都只是传言。
有人说,夏大师不露面是因为他长得非常难看,具体可参考钟楼怪人;也有人说,其实他喜欢男人,也有可能男女通吃;还有人说,他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尤其是在作画时;更有人说,他在某方面口味特殊,喜被虐喜自虐喜角色扮演……
当然,大部分众口一致的传言是说他脾气真的非常不好,这便是他煞神一名的由来。
高菲压低声音侃侃而谈时,安颜然已取了尾款从人群外沿离开。
本来略快的脚步,因为那番有关人物传记的话而缓下。油画系某女生的这篇劲爆人物传记她当年也略看过几段,当初只觉得做名师真凄惨,叹息一声也就忘了。
事隔多年再听闻,却有种极度复杂的感觉。
这种复杂,自然不是对过去学院生活的缅怀。
“要走了吗?”回神时,关佑已走到她面前。安颜然示意了下自己的模样,侧步想走,关佑半伸手拦了拦,“我送你吧?”询问的口气带了一丝试探。
“不用了。”她缓缓说出拒绝,却发现高菲正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那笃定模样似乎早就料定她的回答。
湿漉的薄衣贴着身体,带走了体温。她突然觉得阵阵发冷,快步离开了这个耀眼华丽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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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的工作基本每天都要进行到晚上九点多,一周里唯有周末两天是例外。
这两天,她不回附近租住的小公寓,得赶开往郊区的末班车,所以会在五点之前跟前来接手的工读生做好交接。
每周末的郊区行,已成为她的固有行程。除非生病或画廊有特殊事务,一般她都会准时去车站。
s城的西北郊区是湖区,湖中岛屿散布,靠水生活的农家在这里代代相传。近年城市规划发展,湖岸旁的农家基本已迁移至湖中各岛。湖边这快靠山傍水的黄金养生地带被开发商打造了数片别墅区和度假村。
下车后步行五分钟,便能到达半山别墅区的大门。
这里的别墅,每一栋的风格造型都不同,越往上越贵,最高那栋,是寻常人完全无法想像的天价。当然,即便是有钱,也不可能买到。因为在这片别墅区刚刚规划的初期,这栋独一无二的别墅就是负责开发的凌氏公司为某个人特意打造的。
别墅正对着湖,绿树成荫,楼高三层,外层是浅灰色的砖墙设计。内里则由原木铺砌而成,室内摆设不多,地毯雪白,落地玻璃宽大明净。
安颜然每次踏入别墅,都有种世界真美好的感叹。
只是偶尔,在这美好的世界里也会出现些不和谐。
客厅左侧的门被人打开,裸着上半身的年轻男子边穿衣服边匆匆走向大门,挺俊俏的一张脸,只可惜神情有些悲壮——他在哭……
对方目光与安颜然撞上后,脸色变得有些窘迫,逃命一般消失在别墅。
她叹了口气,走向左侧半开的门时脸色很镇定。要说起来,也难怪众人会有诸多不靠谱猜测。她当初第一次见到哭泣的裸*男时,也凌乱了很久很久……
门后,是一间大的有些过分的工作室。内里光线迷离,落地的厚帘只留了窄窄的距离。
“怎么这么晚?”说话的男人背对着门,正在画架前收拾画具。帘窄距里透进来落日的余晖,男人的侧脸在转首时陷入这明暗两种的极端光线里。
他的黑发微有些乱,倦容疲惫侧脸线条此刻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冷硬,浑身上下都散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但这一切,都没影响到他的俊美。
那是一种足以令人刹那间驻足凝神,忘记呼吸,忘记周围其他一切存在的俊美。深邃的眼窝,立体的轮廓,完美的下颚弧线。耀眼与颓废,在这个男人身上神奇上演着。
安颜然突然想,这个男人的这张脸,大约是外界那些精彩的众说纷纭里的最大失误。
“小达学校有点事,来晚了。”其实真的没晚多久,撑死不过十几分钟,但从方才裸*男的状态可知今天某人心情并不算好。本着安全至上的原则,安颜然的语气自然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应该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很快!”
“今天我比较忙,随便弄点。”男人的口吻仍旧不是很好,她却像是早已习惯,半点都不介意的朝他笑笑,说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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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晚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倒不是她手脚慢,只是处理厨房那些未洗的碗碟杯盏花了太多时间。
一般他忙起来便是这样,除了画,眼里再看不到其他事。
很久前,她曾数次尝试劝他雇佣一个家庭保姆,多番无果后她毅然挑战他的忍耐力,先斩后奏直接请来一个保姆。
结果,保姆被骂走,她也被赶出别墅。当时她才毕业没多久,没亲人没工作没钱没住处,穿了件单薄的衬衣,汲着棉拖鞋在别墅外的台阶上坐了整整一夜。
深秋的夜晚,她没有饿死,却差点被冻死。
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已被挪至别墅房间的床上,而他正坐在床沿画画。
画架的油画布上,俨然是她昏迷中的模样。而当时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又发着烧,人都快废了……
她以为他故意整她,后来才明白,他这个人,常常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周全,又怎么会去照顾别人?
安颜然自觉不聪明,但善于从伤痛中吸取教训。
那次后,有关于他的生活事宜,她再没违背过他的任何意愿。
至于保姆的那些活,她自动接手了……
晚饭后,她匆匆洗了碗筷,进工作室收拾那一地狼藉。
每周回来,将他随手丢下的初稿或者半成品收拾分类,是她目前在这里唯一能做的与美术有关的工作。
美院四年,在他眼里等同虚无,所有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想那位达芬奇拜师好歹还能画个鸡蛋,他却连笔都不让她碰,直接让她去画廊打工,说她心态不正,需要磨练……
她当时虽然极度不愿意,可真的没什么好辩驳的。他说的对,她的确心态不正,非常非常不正。她只是觉得有点不服气,毕竟那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她心态不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伏在地板上细细去看那些被主人抛弃的作品时,对方的脚步在工作室门口响起。
男人换了身衣服,发丝微有些湿漉,看来是洗过澡了,下巴上原本的青色胡渣也已处理干净。神清气爽的模样,更衬着那张脸完美如神祗,却也令他看起来愈加难以接近。
“我说过直接丢掉就行。”男人皱眉,语气不耐。
“不行,都是你辛辛苦苦的作品,怎么能说丢就丢!”安颜然拨拨前额的斜刘海,墨黑的瞳睁得浑圆。
晕黄灯光下,她玲珑的五官愈发脱俗剔透。她肤色很白,发色瞳色却是纯黑的,平日不说话或者无表情时,会显得有些冷漠。可一旦这样睁大了眼,用认真又柔软的目光专注某一个人,却透出一股孩子气的可爱来。
“这些算什么作品。”他低嘲。
“只要出自你手,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作品!反正你也不要了,怎么处理是我的事!”她捏着手里的画,朝他扬眉笑,仿佛捏在手中的是何其珍贵的宝贝。
他走近,立在上方微微低头看她,那双眼带着夜的色泽,格外深邃,“重新帮我找个模特。”顿了顿,又补充,“要不会哭的。”
“好。”安颜然默然,顺从的点头,自然不会把“别人原本是不哭的,只是你太bt硬把人家折磨到哭”这种话说出来。
3、第三画
第三画
两人离的近,她的视线被他的裤子所吸引,棉质的烟灰色居家裤,凭着她的记忆,应该不是他衣柜里原有的。
她倾身扶住他腿,拉起长裤的布料在手指间摩挲,好奇问,“这个是新买的吗?你这周进城了?”这事可真稀奇!
男人退后一步,因为动作过快她来不及反应,失去重心的身体随着抽离的长腿砰一下倒在地上,趴了个“五体投地状”。
她撞的生疼,抖了两下,爬起来时额头乌青了一块。
“我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要随便碰我。”男人居高临下的瞥她一眼,脸色冷然的转身。
看着面前男人没有半点迟疑就走去画架前的冷漠背影,她只能自认倒霉的揉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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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做事的时候,安颜然喜欢回想过去,因为回想有助于她思考。很多过去曾困扰她的问题都会在回想时慢慢找到答案。
高菲是这样,关佑也是这样。
当然,不包括眼前这个。
眼前的人,是那种完全超脱了她思考能力范围的人类。要在以前,像这样脾气个性古怪到一塌糊涂的人,她根本没胆量接近,更别说维持像现在这种独处状况将近七个月。
所以说,人果然是需要被激励的动物,无论何种样的激励,能激得人超越常规,挑战自我极限的就是好激励!
周末两天,她依旧顶着某虚名做着保姆的工作,有关某些事的进展,原地停留。
她后来想,大约时间有些久,此类日子趋于安逸,令她身体里原本勃发的斗志日渐平息。对目前的她而言,这并非好现象。安逸会使人倦怠懒惰,终有一天会把她那些勃发的意志全部磨平。
鉴于这是个如此优胜劣汰的社会,不进步就意味着退步,她深深觉得或许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些适当的“激励”了。
事实上,不用她操心,某人对于“激励”这种事素来都乐此不彼。
很久之后,安颜然曾想过,如若不是某人如此积极,这摊子浑水她未必就真有兴趣一脚踩回去。
这日是回城中画廊工作的第二天,高菲三度光临。
安颜然大约有了些准备,因为在上周日晚上,曾有个陌生号码打过她手机。
手机那端没有人说话,静静的空气里,只有浅薄的呼吸声。片刻后电话挂断,她的手机收到那号码传来的短消息,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她看着屏幕,有一瞬失神。曾几何时,她也发过这样没头没尾的短消息。
内容比这条还短,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因为对方不接电不回复,便一遍遍的发。直到第二天,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却是高菲傲慢的声音。
说起来,她从前一度觉得高菲的这种傲慢是个性的显现。
青春期的女生,总是羞怯内敛的,唯独高菲,日日如开着屏的孔雀,高扬了下颚,用眼角的余光冷瞥那些追着她跑,她又丝毫不感兴趣的男生们。
回想当初种种,再来看如今面前这张脸,安颜然果断感叹自己那时真是瞎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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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高菲自述,她是来讲和的。
多年青梅般一起长大,如今见她这样,她这几天心里一直不怎么舒服。是的,她们曾经不和,但那些毕竟是学生时代的事。如今想想,时过境迁,真的没必要再纠结于过去。
况且当初事件里的另两人——她和关佑都早已释怀,所以她现在希望她也能释怀。
而她此次来找她,也是因为看到她的现状,替她不值。
美校四年辛劳,到如今才放弃了多可惜。她的工作室正在筹备个人画展,人员紧张,算来还缺一个美术助手。如果她愿意,可以辞了这边画廊的工作去帮她。
毕竟跟画廊营业员比起来,个人工作室的美术助手更有前途。若她以后有心重拿画笔,她也可以帮她做推荐。
对方说的慢条斯理,眉眼似乎真带了些关切。
安颜然自然清楚今天这番话背后的真正目的,想来关佑做事真是不小心,发过短消息给她的事情大约被发现了。
高菲炫耀倒还是其次,宣告所有权才是后面的真意,至于那番美术助手之类的话基本只是冠冕堂皇的胡言罢了,料定她不会理。共同成长多年,高菲了解她,就像她现在了解她一般。
可惜,高菲了解的只是以前的安颜然。
这天在画廊,安颜然在对方说完后,慢慢绽开了清浅笑意,“好,既然你这么诚心聘请,那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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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高菲眼底的愕然让安颜然愉悦许久。
她后来颇有些邪恶的为自己这一不要脸决定做正义总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要被长久“激励”,还得离病原体近一些。
周末再去别墅,心态果然有所改变,连做保姆活都变成一件欢快的事情。
别墅虽然上下三层,但真正使用的地方只有一二楼。
一楼工作间原本是分开的两间房,被主人打通变成了现在的大型画室。别墅客厅自南向东斜线延伸的超大落地玻璃窗旁,竖着黑色的旋转楼梯。
二楼除了起居室,只有两间房,朝南一律是原木铺砌而出的露台,角度刚好能将山下湖光收入眼底。
三层是阁楼,堆一些不用的杂物,男主人没吩咐她定期打扫,她也乐得少件事。
这番描述,只是想说明别墅虽大,但她能自由活动的空间很小。介于对方极其排他的个性,这七个多月,除却第一次的辉煌战绩,其余简直不堪一提。
而今晚,她决定再次突破。
凌晨一点多,别墅上下寂静一片。
安颜然拉拉身上的白色吊带小睡裙,将顺长黑发弄出些凌乱性感的效果,之后推开了男主人的卧室门。
入梅的初夏天气,窗外下着细细雨丝,云雨遮蔽了星月之光,房间内黑沉沉一片,床上的人显然已进入睡眠。
光*裸的双脚无声踩过柔软地毯,一路来到床沿。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借着黯淡微光,细细打量着男人优美的脸部轮廓,盘算着该从哪里下手。
寂静的沉闷空气里,弥漫着男人身上清淡的浴液味道,寻常无比的气息,但在这种时刻却令人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缠*绵暧*昧。
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她的心还是跳得飞快。
她伸手掀开覆盖着他的薄毯,缓缓依偎进他怀里。纤细的身体与手足像是轻软的绸带,将男人修长坚实的身体一点点裹住。
她微微嘟起嘴唇,整张脸都埋入他衣物敞开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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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沉睡的双眸慢慢睁开,漆黑的眸底带着寒星般碎芒,落在怀里的女子身上。
从头顶上方传来的迫人寒气,她知道他醒了。果然够警惕,某女的心肝颤了两下,继续不动声色的伏在他怀里。
男人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你是打算一晚上都这么装睡,还是给我个合理解释?”
安颜然自他怀里抬起头,“我怕打雷……”
“这种雨是不会打雷的。”
“反正我怕。就一个晚上嘛,我躺着不动,不会影响你睡觉的!”安颜然厚着脸皮,依旧维持八爪鱼姿势。
“你已经影响了。”男人大约终于不耐起来,亲自动手,将怀中的八爪鱼推离。
床头灯亮了,他站在床侧蹙眉看她。他的脸部线条本来就不太柔和,这一皱眉那种天生的寒气便立刻散了出来。
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低,安颜然抱着薄毯,那双墨黑的瞳不知是因为睡意还是其他原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无辜,“老师,别生气嘛……你看,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啊……”
他静静盯着她片刻,嘴角一撇,勾起嘲弄冷笑,“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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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从前在学院,安颜然也自认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老师一词,素来是神圣而严肃的。
师长对她的评价,总是离不开乖巧、懂事和礼貌这几个词。而事实上,安颜然也的确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学生。
她不喜欢撒谎和伪装,也压根就不会。那会她做过最大胆出格的事,也无非是用虎视眈眈的火热目光注视着温雅如玉的关佑,直至对方转过视线,她再抱着素描本慢吞吞走上前,借口请教拉近距离伺机而动。
最初的最初,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关佑的女朋友。
s城的美院,并不乏美女。
学美术的,无论是安颜然所在的造型油画系,还是其他各类艺术设计系,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美术功底。女生们在打扮方面品位都不错,气质女更是随处可见。
论长相,安颜然是不会输的。她的五官玲珑脱俗,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浓黑的眉,墨色眼瞳,精致的翘鼻,圆润的唇还有小巧的下颚。再加上纯黑的长发和胜雪肌肤,完全是一美女。
只可惜美院的男生们素来品位独特,比起美女更爱个性女。
安颜然的个性,实在说不上出彩。简单来说,她根本没个性,就像是偶像剧里总站在女主角身边的女配角,虽然外貌不错,可一站在特立独行又冷艳高挑的高菲身边,立刻变成陪衬的绿叶。
从入学起,高菲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很有才华。
系里素来以严苛著称的教授对她赞赏有加,就连美院不常露面的理事长,也对她颇有耳闻。
以至于后来,当那件事发生时,安颜然成为了不被相信的一方。
4、第四画
第四画
她不是会辩解的人,没有如簧巧舌,那时靠近关佑,完全凭着一股傻劲。
两人同属油画系,她刚进学校,是基础部的一年级生,关佑比她大一年,在为下学期进入油画工作室而进行油画基础培训。
因为功底好,加上才华出众,开学没几节课后,他就被教授提前调入第二工作室,为其开小灶。
油画系的工作室一共分四个,每个工作室的侧重点都不同。第二工作室注重把欧洲写实绘画的遗产与中国艺术传统相结合,特别注重色彩方面的研究和发展,更要求创新和艺术表现力。
这样提前进入工作室的例子,几年都甚少有一个。也因如此,原本就受学院女生欢迎的关佑成为了系里人气最高的风云人物。
基本每天都有以这样那样借口捧着书或者画册来找关佑的女生,安颜然也是这支大军里的一员,并创下了连续两个月每天报到以及连着两个月都没跟男主角说上一句话的丢人记录。
用同寝室小茹的话来说,种个香菇估计都发芽了,她怎么就如此不开窍!如果真喜欢,就要主动大胆,系里这么多喜欢他的女生,她再磨蹭下去,关佑早晚被人吃干抹净!
受了刺激的安颜然终于狠下心,在男生宿舍的楼下堵住了关佑。那是秋天的夜晚,她抱着画册低着头,仍旧一句话不说,只在那道纤长身影出现时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最后他忍不住了,“同学?”轻柔优雅的嗓音,带了些询问意味。
“抱、抱歉!”结果她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两个字,人却下意识的想给对方让路。哪知眼神不好,一脚踩在小石头上,整个人重心不稳打滑摔下,结结实实的一跤,痛的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肩膀,用恰到好处的柔软力道将她扶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抬头,瞬间撞入那双清澈温软的眼瞳里。
安颜然至今仍记得那一眼的悸动,带着关切的眸底映出一脸傻气的她,眸底有错愕,还有缓缓漾出淡淡笑意,“是你?”
原来他竟认识她!?
连续两个月的站岗多少起了些作用,他不认识她,但他知道她。
她心脏跳的厉害,手臂和脚上的疼痛似乎都远去了,唯独握着她肩膀那双手传递来的温度,清晰如斯。
后来,他搀着一瘸一拐的她去了医务室,他注意到她的画册,知道她是同系的学妹。
她伺机递上画册,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他们就这样认识了。那一天,被她称为幸运日,记录在厚厚的日记画本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喜欢从那页开始,一张张往下翻阅,仿佛稚气的孩童,凝视着自己那些字画记录,会莫名的笑,偶尔有淡淡的惆怅,大多数都是控制不了的砰然心跳。
现在想来,果然所有的初恋都是一样的傻气。自以为独一无二,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再没有比这更珍贵的感觉。那时,哪怕一直如此单恋下去,在他身边当个谈得来的朋友也是欣慰的。
习惯了仰望,没有料到他的俯身低头,可当渐渐习惯了与他平等的对视,那人却又转身离去。
从无到有,从得到失,那样的心情,她有生之年,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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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被提早赶回了城。
回城的公交车上,安颜然用手机上网搜索“女人如何在短时间内爬上男人床”这一革命性问题。
——男人都是禽*兽,脱光了直接扑就行!
——上面这人脑残吗?你以为我们男人来者不拒,我们很挑的好不好!
——你才脑残!男人哪个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送上门怎么会放过!
——我觉得朦朦胧胧比较有美感,多少该留点布,光脱脱跟只冷冻鸡似得丑死了……
——冷冻鸡-_-|||拜托!鸡的胸部有这么丰满吗!
——现在女生老减肥,瘦的跟竹竿似得,胸部其实跟鸡胸也差不多了,哈哈哈!
——楼上的去史去史去史!(#f′)凸(#f′)凸
——楼楼楼楼楼上的,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来者不拒,你快点送上我的门吧!o(n_n)o
……
结果她在车上笑得东倒西歪。
安颜然在城内的住所距离画廊很近,只相隔两条街,位于白领公寓大厦的十七楼。
这里地段尚算繁华,所以价格也偏贵。她租下的公寓只有三十平米,但格局非常紧凑。房东匠心独具,把狭窄修长的空间分成前中后三段。
公寓位于大厦最左侧,左手边除了进门处的自带小阳台,还有三处落地窗,采光非常好,加上米色系木质装饰和大面积的磨砂玻璃,令公寓的空间感大大提升,半点不觉得狭小。
进门靠左先是敞开式厨房,干净整洁的电磁灶台占地很小;中段的落地窗前用黑色大理石打了个休闲吧台,右侧靠墙是沙发茶几,这块算是活动区,安颜然的三餐都习惯在吧台解决;因为上下空间足够,公寓后端被隔离成上下两块,二楼用米色扶手的矮玻璃做围栏,再配上精致小巧的米色木楼梯,创意十足。
房东本意是上面能多隔一个房间,但安颜然入住后,就把楼下的榻榻米床移到了楼上,把楼下临窗的睡房改成了工作间,用来练画和摆放杂物。因为洗手间就在楼下睡房旁,即便空间小,作画也非常方便。
梅雨季的初夏虽不算太热,但气压低,从外面回来总觉得身上粘粘的。她冲了个澡,换上画画穿的套头大t恤,进了工作间。
这七个多月,虽然那人一直没让她碰过画,可她从来没真正停下来过。
素描是每天都要练习的,手感这种东西,一旦停止就会荒废。
没有人催促,她一直练习到天色暗下。窗外雨早已停了,灰蒙蒙的天空逐渐染上华灯的霓彩,傍晚一刻,从十七楼朝下看去,整个城市成了光的海洋。
又一个周六晚上,长久没在城里过周末,竟有些恍惚这种原本早已熟悉的喧嚣。
冰箱里只剩下鸡蛋,她取了方便面正在煮,小茹打来电话,“宝贝,猜猜我在哪?”
“尼斯?还是京都?该不会跑去南半球了吧?”小茹是个富家女,当年学画完全是为了满足她那暴发户出身的爸妈的虚荣心。
在校三年,混的日子比画的日子多,大四那年被两老人以镀洋为名丢去了意大利。对个性独自又随性的她来说,远离爸妈倒是件好事,反正家里有钱,在外国学院混完最后一年,就背上画板和相机开始了她的流浪生涯。
结果这一流浪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她踏遍了欧洲和东南亚各国,连过年都是两老飞去外国凑合过的。
天大地大,她玩野了心,压根没想回来。对于她这种有钱有闲的生活状态,同学朋友嫉妒多过羡慕,背后议论也多,小茹懒得跟人烦,只是慢慢断了和她们的联系。
这两年,她唯一联络的旧友也只有安颜然。每到一处,她都会给她来电话,完全不顾她这边的时差,当转去下一个城市前她会买一份礼物外加一张明信片寄来。
这种惬意的人生,是安颜然一直向往却始终无法达成的。
小茹的来电与礼物,算是她的另类寄托。
泡面没吃几口,手机再次响起,是个陌生号码,之前曾发过消息来,她知道是谁,也知道来意。在答应高菲去她工作室当助理时,她就料到之后的日子,会进入一种纠缠不清的局面。
不过暂时,她还没预备跟他正面碰撞。这个周末她想清清静静过,顺便好好思考,该怎么和大人物交代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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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周一在高菲工作室填入职资料时,那人来了电话。
没温度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解释。”
“咳咳……”安颜然呛了两口,她早上去画廊辞职兼拜托老板别这么快告之某人时,对方明明一口答应的……
她定定神,走去一旁轻声道,“我不是故意先斩后奏的,只是那天你也知道,你那么快赶我走,我根本没来得及开口。”
“这不是你私自做决定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工作室助手比画廊打工更适合目前的我,你放心,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就这一次,答应我吧,好不好?”她靠在玻璃窗前,一边留意走廊上经过的人,一边软着语气。
“是么?”那音调像是渗进了冰渣子。
安颜然抓抓额头,貌似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事实证明这种保证水分居多。她捏着手机,声音再度柔软了百分之五十,“真的,这次绝对真的,老师……”
“你最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电话被挂断,安颜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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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作的前几天,高菲并没有过分为难她。工作薪金虽比以前少,但在同行里比较也算得上数字公道。
其他几个助手对她态度不冷也不热,几乎很少交谈,安颜然乐得清闲,每天只做应该做的事。
这家工作室刚刚开展,一切都还未上轨道,目前来说属于入不敷出的状态。以高菲目前在画界的名气,只能算得上初出茅庐。
但所幸她有个在外国得了大奖的男友——关佑。
那天后,关佑没再给她打过电话,但他偶尔会来工作室,来时都会带一两个朋友。高菲个性虽傲,但该做的交际半点都不含糊。
工作室目前除了曾获奖的《奔流》,大都是高菲后期的作品,虽不能说差,但也并不太醒目。不过艺术这东西见仁见智,单纯做生意的人真正懂行的很少,有关佑护航情形尚算不错。
两周下来,接了几笔类似壁画的小订单。
订好时间,高菲便要开始忙了。周四这天,她带了另外两个助理前去,安颜然照旧留在工作室做琐碎杂务。
快下班时,工作室的办公间只剩下她一人,一旁桌上传来手机铃声。手机是高菲忘记带走的,来电人是关佑。
这两周他每次过来工作室,她都很巧妙的寻事避开。她并不想太早太正面的去惹高菲。
不过今天——她顿了顿,取起手机,接了。
“你好,高小姐忘记带手机了,有事我可以帮你留言。”
“小然?”对方一愣。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安颜然语调淡冷,在对方看不见的唇角却含着一抹淡笑。
“等一下,别这么快挂,我有事要跟你说,你现在出来一下?”
5、第五画
第五画
她到达时,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淡薄的橘色夕阳下,他靠在马路旁的黑色轿车上,正在抽烟。
柔软的黑色发丝在微风里拂动他白皙的额头,无论何时从任何角度看去,关佑都有一种独特的夺目气质,安静无声的吸引着旁人目光。
之前通电后安颜然并没有马上离开画廊,等该做的该整理的都一一完毕,才一路脚步缓慢的朝约定地走去。她晚了近一个小时,而他一个催促的电话都没有。等待仿佛是天经地义的。
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他从没有在女生宿舍楼或是教室外等过她。每次都是她去男生宿舍或者画室找他,等他结束手里的事,再一起去吃饭或是约会。
有时他忙,她便要等很久,或是到了最后干脆自己去食堂把饭菜给他买来。
对于这种女下男上的恋爱方式,小茹曾经玩笑着鄙视,说女人天生是该被宠的,她如此宠着他,他早晚变坏跟人跑。
那时听着这话,她总摇着头甜蜜的笑。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这么多,主动倒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他从不会做让其他人误会的事。
那时如此坚定着去相信,却不料后来竟一语成谶。
“等很久了?”安颜然上前,主动拉开车门,“抱歉,工作室事务多。找个地方边吃边说,我晚上还有事。”
他隔着车子看了眼她神态淡漠的脸孔,掐了烟上车。
晚餐地点是安颜然选的,一家生意极好的火锅店,包厢已经没有了,他们坐在大堂,周围都是吵杂的人声,中间是热气蒸腾的火锅,显然并非谈话的好地点。
事实上,她根本也没准备和他谈什么。她所要到达的,无非就是这种单独见面。
“毕业这一年,你都在画廊做?”他执着筷子,目光始终笼在对面的人身上。
“是啊。”他不吃,她却筷子动的飞快,又涮羊肉又涮牛肉,片刻就吃的嘴唇红艳。
“换工作的事,我不知道高菲是怎么和你说的。其实她的工作室才开,短时间内对你不会有太大帮助,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
“抱歉!”安颜然勾着唇打断他的话,墨黑的瞳仁缓缓上移,最后落定在他脸上,“我想你误会了,当高菲的助手,完全是我自愿的,这里面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种情况。我觉得这份工作很好,她既有才华又有能力,我相信成功是早晚的事。”
“小然——”他低低叹息。
“倒是你——”她再度打断他,唇边的笑意更盛了,“关佑学长,你现在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脾气。小然这种称呼,以后还是免了。像今天这种见面,之后最好也尽量避免。你已经对不起了一个,难道还想对不起第二个?”
瞥见他眼底瞬间流露的黯淡,她握筷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唇角的笑意敛去几分,她取过餐巾纸擦嘴,缓缓道,“我觉得,既然事过境迁,有些话就不必再说了。大家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
热气弥漫的餐桌,令彼此的脸庞都有些模糊。这一刻,安颜然在心底感谢这弥漫的热气,“这样很好”这种只有偶像剧圣母才会说的破烂台词实在不适合现在的她。
她可没把握在光线明澈气氛安静的西餐厅用完美神态说出这话,这里的喧杂和热气,恰到好处掩盖了她那并不怎么明显的咬牙切齿。
“这样很好?”他重复她的话,终是挪开了长久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是啊,你觉得很好就行了。”
晚餐后,他问她去哪。
“不用送了,就这样,今天谢谢你请客。”安颜然取出手机看看时间,朝最近的公车站走去。
直到上了公车,经过火锅店门,那辆黑色的车子依然停在街旁没有离开。
她扭回视线,长长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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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回家前,她去了趟超市。
她没骗关佑,她的确有事,她需要在周五晚回去别墅前好好采购一番。
介于她上上周的不良表现,被某人勒令禁足一周,也就是上周他不想在别墅看到她出现。
这件事加上工作的事,想必这周回去他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帮其大采购,用美食和礼物为攻势,是她惯有的伎俩。
至于效果么……呃,其实在那人面前,她要求真的从来都不高。
高菲的工作室跟画廊不同,画廊老板比较好说话,听闻她周末固定有事,只吩咐她记得跟工读生小达做好交接。
工作室的假日则是轮休制,有特殊情况需提前报备。她本以为固定每周末休息这一要求高菲不会答应,本还想着该怎么和那人商量修改回别墅的时间,哪知高菲竟没拒绝。
只是这一决定,令原本就与她关系不好的几个助手更疏离了,人前人后琐碎闲话也多了不少。
工作上的事,也基本不与她沟通,以至于到了周五中午,她才从其他途径得知了伯翔画廊与s城美院以及几家知名集团共同筹备的美术大赛。
就画廊而言,她之前所工作的那家与伯翔相比,只能算是一家超小型画店,单负责收画以及卖。
伯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画廊,拥有自己的经营销售团队,旗下还签约了国内几个比较有名的画家长期合作。
买卖的艺术品也不局限于单一的油画,从中国传统的水墨字画到西方盛行的油画雕塑品,但凡与艺术搭边的产品应有尽有。
伯翔的老板据说以前也是做生意的,开画廊纯属一圆年轻时对艺术的喜爱和梦想。
结果因为长年在商场累积的人脉以及多年藏画的独到眼光,开业初期以非常实惠的价格签约了几个新人画家,并在之后推出包装,培养成如今国内颇具盛名的实力画家。
伯翔团队雄厚,每年大小画展不断,但所办的比赛却寥寥无几。
用伯翔老板自己的话来说,艺术这种东西贵在少而精,国内如今学画的人虽然不少,但有才华的人毕竟少,如若一年一次,就等同于在矮子里挑高个,怎么选都谈不上精。
伯翔创立至今近二十年,真正的大型比赛只办过两次。
一次是创立早期,一次是七八年前。之前安颜然在高菲工作室开幕酒会上见到的男上宾名叫刘辉,便是伯翔第二届大赛的冠军得主。
美术这一行,能在二十多岁就成名的非常少,刘辉如今三十九岁,算来也是在得到伯翔的冠军后才一脚踏入了知名画家这个行列。
所以总体来书,伯翔的美术大赛将是今年业界最大最瞩目的看点。
安颜然在洗手间的内格安静听着外面两个女同事的对话,当听到高菲亦已报名这次比赛时,某个念头悄悄自心底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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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已过去,夏的炎热笼罩了整个s城,提着大包小包赶公车再步行上山的过程不亚于洗个桑拿浴。
安颜然一回到别墅就进房冲澡,等换了大t恤下楼准备收拾那一堆战利品时,发现已有人先她一步。
那人立在餐桌旁,一手插着裤袋,一手随意翻弄着她的战利品。
“我买了新的毛巾浴巾还有洗浴液,对了,这是刮胡刀,店员说这款卖的非常好!”她上前边整理边解说,“这里都是菜,我买了海鲜,用冷冻袋冰过来的,晚上我们吃海鲜火锅吧?我买了你喜欢的调料,还是你想今晚吃牛排?”
他瞥她一眼,丢了两个字,“随便。”
“那吃海鲜火锅吧,花蟹不能放太久!”对此种冷遇她毫不在意,他能开口跟她说话,她就该偷笑了。安颜然挂上围裙,把物品全部归类后开始忙碌。
所有菜式中,她做的最好的就是海鲜火锅和牛排。因为这两种是她的最爱,那人个性虽难搞,但对正餐的要求倒不怎么严苛,因此她都照着自己的喜好来。
其实她是很期待此类每周一次忙碌的,在城中小公寓时,因为只有一个人,通常不是外卖,就是泡面炒饭解决。
好的食物,只在有人一起分享时才会显得美味。
她这次下了血本,火锅用花蟹、鲍鱼以及蛤蜊调汤底,牛羊肉卷也买了特级品,再加上爽口蔬菜和菌菇粉丝,晚餐时琳琳琅琅摆了一大桌。
一晚上她忙着给他烫这个烫那个,比往日体贴了数倍。餐后他没进画室,而是去了客厅看新闻。知道他今晚不会忙,安颜然立刻火速收拾,将削好的水果和牛奶送到他面前。
客厅只开了壁顶几盏射灯,他靠在黑色的松软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神态淡漠。电视的荧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孔投下迷乱色彩,令他的瞳仁折射出一种奇异流光。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整个人仿佛是一座静默的雕塑。无论是紧抿的嘴唇,挺拔的鼻尖,还是修长手指,都如同名师的巅峰之作,完美的令人心悸。
或许是她静立在旁的时间有一点长,也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双凝视屏幕的眸子缓移,随着长长睫毛的扇动,慢慢投向她,“说吧。”
“……”
“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有事就说。”
安颜然笑了,看来他今天心情真是很好啊,这事估计有希望。她没拐弯,直接道,“我想参加美术比赛。”
投射在她脸上的瞳色冷了几分,他动动唇,“不行。”明明他是仰视的角度,她却依然感觉到了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可是都已经这么久了,我一直都听你的话……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毫不犹豫的打断。
“为什么?”她在他身旁坐下,软着语气眼神凄楚,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宠物,“老师,我真的非常想参加……”
心情急迫,她再次忘记忠告,手指自动爬上他手臂,紧紧揽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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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眼手臂上的爪子,她察颜观色,知道并没触到他底限,于是厚着脸皮没有放开,“其实我也跟在你身边很久了,多多少少学到了些东西,我想把这些东西学以致用。”
“我连笔都没让你碰过。”他瞥她一眼。
“那就从现在开始让我碰啊!”她笑意盈盈,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她的一语双关。
“我说过,你心态不正,需要磨炼。”他蹙眉。
“我都磨炼八个多月了啊!”她哀鸣,“老师,我知道我水平不行,心态又不正……总之哪里都不好,可我真的想参加比赛……”
荧幕变幻的流光里,她软着神态,那双纯黑的眼瞳带着希冀和乞求,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别开目光,“你很烦。”
“我知道我很烦,我也不想这么烦啊,所以你就答应我吧!”
注意到他口风有所松动,她干脆跪坐在他身侧,拳头异常狗腿的捶上他肩膀,“是,我知道我画的不好,出去比赛会丢你的脸,但我没打算用真名参加啊!我会匿名去比赛,老师~~~老师~~~~”
“别耍赖。”他撑着太阳穴,不胜其烦,“你先站好。”
“好。”她老老实实在沙发上站了起来,沙发太软,她站得不是很稳,一晃一晃的。他回头看过来时,正对着她修长光洁的大腿。
某人的脸色有些难看,“让你站地上!”
她应了一声,想从沙发下去,结果没有站稳,摔在他身上。男性特有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她坐直身体,才发现自己此刻姿势实在大好!
大t恤下的双腿一左一右分跪在他身体两侧,臀部正压在他中心点,胸口贴着他的胸口,就连呼吸都几乎靠在了一处。
安颜然大喜,此等意外真是天赐良机,接下来就要看她如何顺利挑起他的……
她的思绪在这里停下,夏日薄衫将他身体最真实的触感传递给他,也因此——她有些愕然的看向他,“老师,你怎么已经……”有、反、应、了……
后面四个字,生生掐断在他冷意四射的眸光下。
6、第六画
第六画
身体明明这么炽热,神态却冷的几乎能把人冻住。
安颜然还在半愕然半窃喜的发怔,人却在下一刻被推落在地。
“你给我滚回城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这阵子不许再出现!”那话语,已带上了戾气。
安颜然趴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着男人离去的长腿,泄气的应着,“好,知道了,我滚……不过今天已经没车了,我明天再滚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男人酷极的背影和上楼的脚步声。
次日,某女灰溜溜的离开了别墅。
这次的事,她倒不觉得奇怪。某人的个性,本来冷酷又易怒,常常都是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她只是觉得在昨天这件事里,她不该点明那个事实。
说多错多,如果当时就顺其自然的搂着他吻下去,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啊!或者干脆老老实实自己下地,他也不至于生气赶人。
至于画赛,早知道让他答应没这么容易,她也不算太失落。
反正这个比赛她是参加定了,名也已经报了,现在所要做的只是在截止日期前把作品画出来。
说到底,他答不答应对她影响不大。因为那个原因,一早决定匿名参与,他又不怎么进城,更不会参与跟比赛有关的事宜。她会主动求他,其实是指望他能从中指导,提高她得奖的可能。
现在来看,这次比赛她只能依靠自己。好在这七八个月她从没停止过练习,期间也完成了几幅成品,到最后实在不行,也能交上去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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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她把时间都花在外出摄影以及寻找素材上。
在油画众多的风格里,她更偏向于写实派,用专业术语来表述是属于现实主义。教授曾评价她,技巧足够,但创意欠缺,因此在大二下学期,她被分进了第一工作室。
第一工作室的教风比较严谨,重点培养造型基础能力,要求学生多观察和感受生活,以不同的手法来组织画面。
简单来说,生活是她所有素材的基础来源。
炎夏的s城,高楼林立,黄昏的色彩尤为丰富,相比人物和静物,她最擅长的还是风景作品。
教授告诉他们,紧要关头,如若无法构思出超越自我的作品,那就尽可能的将自己最擅长的毫无保留的运用在一起。
一副完整的作品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摄影取材之后是线条草稿,之后才是上色成品。这整个过程可能会出现无数副失败的初稿和半成品,最主要还是看她这阵子的手感。
之后的日子,她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画画上。比赛的事高菲知道的早,估计准备充分,倒也没见太忙,期间工作室照常运转,居然还有两副新作上墙。
高菲的作品仍延承了她一贯的华丽风,构图用色都很大胆。尤其两幅新作,大约因为关佑回国从旁指导的缘故,画风更趋向于浪漫主义,色彩与构图表达出了更多的情感。
身为助手,安颜然有充足的时间站在高菲的新作下细细观看她的画。
这一年,高菲的确有所进步,一如既往的独特创意和完美技巧。只是,不知道是否看多了那人的作品,总觉得即便是这样的成品,都不及他随手丢下的初稿和半成品来的吸引。
安颜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目睹他真迹时心里的震撼,一副美术作品,能通过视网膜在一瞬间给人留下深刻震动和烙印虽难,但以前也并非没有。
可是那人的作品,却在瞬间让她失神失语,忘记周遭的一切,几乎连灵魂都被吸引过去!
那时,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渺小。与他相比,自己所作的那些甚至根本称不上为画!
曾经有段时间,她极尽全力想模仿他,却又这过程里自厌着自己每一幅成品甚至半成品。大约是这种负面的情况太过明显,她被勒令再不许碰画笔,并被丢去了之前工作的画廊。
时过境迁,哪怕是如今再回想,仍能感觉到当初那种绝望的心情。无论多努力,都不可能变得跟那人一样,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偏偏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安颜然现在觉得,她能跟在他身边,忍受每周一次的准点打击至今还屹立不倒,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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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s城被暴雨所侵袭,突如其来的特大雨水给炎热的城市降了温,却也在同时造成了交通的瘫堵。
暴雨来临那天,安颜然正在回工作室的公车上,她是奉命采购新画具和颜料去的。
起初雨只是大,路上并未积水,倒是公车被堵在路上。
恰好这时工作室又打电话来催——同为助手,本来采购这种事也非得她去。不过因为那几个原本就看她不顺眼的同事,这大热天跑腿的任务一来一去就丢给了她。
堵在原地的十五分钟后,那个女助手又来了第二个电话:“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啊!菲姐还等着画具用呢!我知道你这种天跑采购心里有气,可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那路堵了你不会下车换个地方再打辆出租吗?这种时候没人让你省钱!早知道你这么娇气,这事就算我再忙也自己去了!你知道菲姐的脾气,今天这工作不完成她不会走,关先生都等她快一个小时了!最近她这么忙,好不容易准备去约个会……”
絮絮叨叨的抱怨里,安颜然只听到一个重点:关佑现在正在工作室,等高菲结束了手里的工作才会离开。
挂上电话,她侧头去看爬满雨痕的车窗玻璃。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三点不到的午后,竟暗默的像要进入黑夜。
她看了看怀里被防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画具,那双漆黑的瞳眸掠过一丝冷寂笑意。要她……赶回去么?
也罢,四个街口而已,她又没带雨具,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应该很适合“这样很好”的她吧!
她站起身,朝公车前头的司机道:“师傅,劳烦开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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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佑和高菲得到消息赶来医院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那时安颜然正在护士的搀扶下,瘸着她扭伤的脚,带着一身擦伤朝洗手间挪动……
“小然!”高菲尚未开口,焦急的熟悉称呼已从男子口中自动蹦出,自始至终只留心高菲的安颜然在那双上挑的美眸里读出一闪而过的锐利与警惕。
安颜然颇有些无辜的冲她笑笑。
尽管这件事从表面看来是如此设计精良天衣无缝,但事实上却与她的计划相去甚远。
为这两人把自己的安全也搭进去,根本不是她的作风,她本来只想当个酷夏暴雨里能“博取同情”的落汤鸡,结果一辆不长眼的车子在她过人行横道时从她身边擦过。
好在车速不快,她没有大伤,但下雨加上视觉模糊,她还是摔个了够呛,一时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伤口处理之后她便给工作室去了电话,简单说了说自己现状。
“对不起,意外时防雨布散了,画具和颜料都泡汤了。”面对已换上关切神态并上前扶住自己的高菲,她老实扮演员工身份。
“现在还提那些做什么!我都快担心死了!”高菲显然比她更投入角色。一边数落着,一边嘱咐关佑去把医药费付掉。
洗手间内,高菲看着镜中低头洗手的黑发女子,低低的笑,“我就猜到你应的这么容易,不会是为了工作。以本伤人,真够绝的。看来,这些日子你也并非一点进步都没有。接下来这段带伤工作的时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安颜然抬头,对上她艳丽而犀利的眉眼,只能无奈的笑。若她真要做,又怎么会做的如此明显,好让她有所警惕?
大姐!其实你真的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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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意外,的确让高菲提前起了警惕,但安颜然也在同时百分百确定了关佑的某些想法。
而当她拖着扭伤的脚踝思索着某些问题慢慢蹭进电梯时,并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因意外而延伸的“惊喜”在等着她。把自己整理干净换上大t恤埋入沙发后,手机响起急促铃声。
安颜然看着闪动的来电,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老师?”她试探着开口。
“在医院还是在公寓?”问话简洁极了。
“公寓。”
“地址报给我。”
她刚说完,那头就挂断了。十五分钟后,公寓门铃响起,她拉开门,外面站在的果然是那位甚少进城的大人物。
男人的出现让狭小的公寓变得熠熠生辉,如果换个时间,或者换个地点,或许她会为他万年难得一见的主动上门而欣喜不已。
可现在——她瞥了眼楼下工作室的门,太仓促了,里面还没完全收拾好,新完成的作品只用白布象征性掩了掩,画布背后甚至写着她参加比赛的序列号和名字。
如果被他发现她背着他做这些……好吧,她希望他最好别发现。
他在沙发坐下的五分钟后,安颜然才知道原来在自己昏倒入院时,护士就用她的手机试图找到联系人,而他的号码是她快捷拨号的第一位。
“所以老师你就开车进城了?”她软着嗓音,俨然受宠若惊状。
他蹙了蹙修长的眉,支着太阳穴侧眼看她一遍,口吻淡漠,“护士说的有些夸张,我还以为你就快死了。”
“……”想骂人归想,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进城应该开了很长时间吧,你饿不饿,我也还没吃,我去弄点吃的?”
他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拖着伤腿的可怜同学在飞速弄出两份火腿鸡蛋玉米粒炒饭后,被不知何时走进工作室的修长背影给惊的三魂不见了七魄。
她顺手在吧台搁下炒饭,跌跌撞撞的赶过去时,已经晚了。
男人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挑开画架上的白布,线条一流的漂亮双唇吐出刻薄问句,“这副垃圾是你画的?”
“……”老师,你好没礼貌!=_=
7、第七画
第七画
把自己的画具等物放置在别墅画室一角后,安颜然立刻给高菲去了请病假的电话。
高菲的声音微带了些愕然,想来她原已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带伤上班的“弱势角色”,结果这出戏的主角却临时跑了。
挂电话前,高菲在那头笑声妩媚,“颜然,你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呢。”
“呵呵呵,谢谢夸奖。”某人心情好,不要脸的当赞美收下。
画架画布画具准备妥当,别墅主人已换上居家服出现。
“老师,我们今天学什么?”胜雪的柔软脸颊上,漾起所有学生面对如此级别大师时应有的期待和光芒。
此刻的安颜然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何等别开生面的“变*态指导”。
从被发现私下练画以及参加比赛时的焦灼到得知他竟主动答应指导时的震惊,心理历程之大,已令她完全忘记此人的变*态指数……
第一天:素描。对象:裸……男。
男模开始脱裤子时,安颜然正在削炭笔。
眼见那位俊秀纤瘦的男模眨眼脱的一*丝*不*挂,她差点一刀削到自己手指。
转头,大人物正端坐一旁喝咖啡,觉察到她的目光,缓缓抬眸,“怎么?”
“能画穿上衣服的吗?”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冷冷瞥她一眼,意有所指。
“他的……我没见过……”的确不是没见过,可人体写生这种事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当初也是因为这点,她才专注在风景画上发展。
他看了她一会,神色不佳,“你的意思是要我脱?”
“……”某人脸红了,“不用了,就他吧……”
“你只有十分钟。”
“……?!”
“十分钟内完成不了,立刻收拾东西回城。”他示意墙上的钟,“还有九分钟。”
“……”
第一天,在重复三十次的十分钟素描后过去。累趴下的不止安颜然,还有那僵了大半天的男模特。
第二天,仍旧是裸*男素描,时间不变,男模则应要求在每次素描完成后换一个动作。
安颜然指间的笔几乎快飞起来了,画面必须完整,阴影轮廓都要有,姿态神韵要抓住……一天下来,伴随着大人物时不时对安颜然素描的训斥和对男模姿势的不满,画室里火药味始终弥漫不散。
第三天,还是裸*男素描,安颜然基本已经麻木了,在她眼里那个光脱脱的俊男跟超市光毛搁冰块上的鸡鸭鹅几乎无区别。
素描还是一次更换一个不同姿势,而时间,却减少为五分钟。
如此高压迫的变*态指导下,第三天结束后,饱受折磨的男模终于提出不再过来当人体模特的请求。
安颜然很熟练的打开旁边抽屉,数出这三天的报酬,递给男模。
待人离开,她忙走去翻看她这三天所有素描的人面前。除了素描途中他不满意随手毁去的,这里一共还有九十张,加起来厚厚一叠,很难相信那是自己在三天里完成的。
他抽了几张不同姿势的出来,递给她,“凭记忆上色,明天中午前给我。”
安颜然的手指抽了抽,某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如今她定力够强,嘴唇弯起一个完美弧度,说了声好。
ЖЖЖЖЖЖЖ
第四天,一夜未眠的安颜然将几幅人体写生作品呈现到他面前。一分钟后,几幅血泪之作与垃圾桶友好亲吻。
“全是垃圾!”比起顶着双熊猫眼,身上沾满颜料的她,坐在落地窗前喝上午茶的人神清气爽又姿态闲适,俊美的脸孔在阳光下炫目的不似真人。
安颜然已经没脾气了,“老师,真的这么垃圾?”
“嗯,还是改不了迂腐古板的毛病,垃圾中的垃圾。”他搁下白色骨瓷杯,抬眸看她,“如果你的画风能和你的人品一样就好了。”
“我的人品?”
“对,我要的,是那种没有贞*操观念的画风。”
“……”她想掀桌掀桌掀桌!!“老师,我很有贞*操观念好不好!”
“你有么?”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胸部,再回到她脸上,“没发现。”
“人家有。”她小小声,不就那一次稍稍过了点么……他要念多久啊,明明自己在床上那么野蛮,一晚上折腾的没停过,还反过来说他。
“别撒娇。”他蹙眉瞪她。
“你讨厌。”她更小小声了。
“你回城去吧。”
“啊……”她发了个单音。
“不是讨厌么?”他拿眼斜她。
“不是,我说我自己很讨厌,辜负了老师的教导,没能画出老师要的风格……”欲哭无泪的某人蹭到他身旁蹲下,手指小心翼翼搭住他手臂,轻轻晃了晃,“我再去画,好不好?”
不知是否是这次接触并不太过分的原因,他竟没有推开,只是放淡了语气道,“再去画,晚饭前给我,还有,天太热,中午煮一些清热去火的菜。”
“是。”学生兼保姆不敢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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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晚饭后,画架前的安颜然手抖个不停。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已让手指完全脱力。昨天与今天的成品被再度否决,这是她第三次上色,可体力却渐渐跟不上了。
勉强涂抹到一半时,画板被人推倒。
“老师?”她看着身后的人,一时竟有种无措的迷茫感。
“你继续画,也只是重复你之前的错误。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不必再画了。”
灯光下,他目色渐暗,“放弃吧,安颜然,这次比赛你参加不了。”
8、第八画
第八画
他很少如此正式的喊她名字,而她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发生时,他是完全认真和严肃的。
放弃?她在心里咀嚼这两个字,脸上的疲惫与茫然却在慢慢收起,“老师,我绝对不会放弃!”
不是从不放弃,而是曾经完全放弃过,所以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再不要放弃自己任何一件事!
这是重生那天,她要自己牢牢记住的。
他站在那里看了她许久,眸色忽明忽灭,似在仔细观察她,“有些事并不是说不放弃就能做到。你到底懂不懂我之前始终不让你碰画笔?”
他顿了顿,又往下道,“因为我要你完全忘记之前所学的。艺术是活的,而你的画已经死了。唯有忘记,才能重生。”
很难形容这一刻她的心情,当听到他说她的画已经死了,就好像是所有的希望都被黑暗吞没。然而当听到他说唯有忘记,才能重生,又仿佛是无边黑暗里赫然亮起的一道光束。
如此的相似,就像是在刹那与她内心某一处的记忆相互共鸣。
当曾经以及自己不可能再继续生活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告诉自己,想要重生,就必须忘记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她的人生不能毁在这里,她所承受的那些,总有一天要加倍讨回来!
她想,当她以那种平和淡然的神态再次出现在他们生活中时,那两个人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的平静之下,曾有过如何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些他们所给予的伤口。
就算是面前这个神一般的人,她也从未对自己的过去提过一字半句。
安颜然终于完全恢复了过去在他面前的柔软神态,她静静提起唇角,拉出轻淡弧度,“我明白了老师,请让我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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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伯翔画廊联合s城美院举办的大型画赛于八月底落下所有帷幕。
众所期待的冠亚季军分别由数位知名画家、美院教授,以及著名鉴画家组成的评分团共同选出。
除了六位冠亚季军外,比赛还设了五位新秀潜力奖和一位特别创意奖。
这两名奖项,除却评分团所占的百分之六十的评分比例外,另百分之四十的评分比例则通过网络交由大众。在五十多幅入围作品中,挑选众人心中各自的潜力奖和创意奖。
安颜然是在接到大赛得奖通知单的前一天,从高菲工作室的洗手间里确定了自己的获奖消息。
助手a:“你也投了《初恋》一票?其实那幅画的技巧真不算十分出众,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看到画面,就莫名被里面的人吸引过去!”
助手b:“是啊,用裸男为主题参加这类大型比赛还真是挺大胆的!偏偏那幅画除了前卫另类,又给人一种超离淡然的唯美味道!”
助手c:“你会感觉前卫是因为作品的用色,画面没有太明显的线条,只靠色块之间相互渲染影响。至于那种淡然感则是因为里面人物的神态和姿势,作者把感觉抓的很到位!这个特别创意奖实至名归!”
助手a:“还是你说的专业,过几天颁奖现场,应该能见到这副画的作者吧!不知道这画会不会是作者本人的自画像呢?”
助手c:“你最色了!就惦记帅哥,夏如安,一听就是女生名字啦!不过说到帅,还能有谁比得上关佑!我们菲姐真是幸福啊!”
助手b:“只可惜,菲姐这次没有得奖……”
话到这里,隔间里的安颜然就听得另两人朝她嘘了几声,显然在工作地方,这个是禁忌话题。她想起早上这几天高菲明显不甚愉快的表情,顿悟她应是一早从刘辉那里探知了比赛结果。
她挑眉,扬起不厚道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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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赛颁奖定在九月八日。
伯翔以及赞助集团不惜成本大肆宣传,整个颁奖流程由颁奖活动,获奖作者记者见面酒会以及连续一个月的作品展会组成。
冠亚季军获得者将直接签约伯翔,成为其旗下的长约画者。所有获奖作品在作者本人同意后,经由伯翔画廊进行定价销售。总体一句话,画赛是这些年轻画者们通向成功的第一步。
由于伯翔对参赛者们的各种资料要求并不太严格,安颜然在参赛时只留了公寓地址、电话以及“夏如安”这个名字。
故而在颁奖日前,工作室所有人都不知道被她们所谈论的夏如安其实就在身边。
她很清楚颁奖日之后工作室会渐起如何的风浪,她从未打算彻底隐瞒,当初会想打用化名,真正的原因是一个人。
这个人,叫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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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闻,颁奖日当天,除了评分团的知名画家、美院教授和鉴画家会到场,s城美院不常露面的理事长裴瑟也会出席。
这位年近三十的理事长一直是s城美院的传奇人物。
他年轻有才华,交际手腕一流,完美游走于美院背后诸多挑剔股东间,并凭借自己强大的人脉和能力,用了六年时间将这座原本徒有其表的三流学院带上如今实至名归的一流地位。
所有见过裴瑟的人都一致称赞他是位温柔有礼的谦谦君子,上至家产百亿的富豪,下至学院的普通学生,他一概客气有礼,笑容总让人如沐春风。
学院里暗恋他的女生几乎跟暗恋关佑的一样多,但对方那种始终礼遇的态度,却莫名的令人敬而远之。
安颜然看完颁奖流程表上的嘉宾名单,平静期待着与这位君子理事长的再度会面。
那会是,如何的精彩纷呈呢?
然而事实却告诉她另一个真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九月八日当天,她跟着高菲关佑以及刘辉,以观众身份进入伯翔画廊旗下的美术馆。
入座没有多久,工作人员便匆匆走来,俯身于刘辉耳边说了几句。刘辉脸色骤变,尽管他有意隐瞒,但那种溢于言表的激动情绪却是如何藏也藏不住的。
在刘辉带着关佑匆匆离开后,高菲也起身尾随其后。安颜然顶着一小虾米身份,自然安分留在原位。
片刻后,颁奖现场涌进数名工作人员,礼貌而速度的将现场记者请走,并有人开始逐一收取各人的摄像机相机以及手机。
但凡具有摄录功能的机器,统统被取走。众人有微微骚动,毕竟今天这样的活动,台下很多人都是获奖者的家人朋友,都想留下画者得奖时的姿态。
然而工作人员的态度异常明确,并一再表示颁奖结束后将会留时间给大家拍摄的机会。
安颜然到底是来领奖的,不想被莫名取走手机,趁着前方工作人员不注意,偷偷起身溜离会场,准备去洗手间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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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馆的洗手间精致漂亮,除了左侧的隔间,右侧还留有空间宽敞的化妆台。
安颜然刚刚进去,就被化妆台里面的三个女生吸引住视线。中间的女生高挑秀气,却红肿着一双眼,她身旁两个人正在柔声安慰她。
她不好意思看别人闲事,只匆匆一眼就进了隔间,外面劝慰的两人显然并不顾忌,谈话声继续清楚传来。她侧耳细听,大致明白了整件事。
原来那个哭红了眼睛的女生便是这次比赛的冠军得主,她之前在后台见到某个梦想中的大人物,本以为凭自己冠军的身份,能跟对方说几句话。
哪知此人冷傲非常,不仅在她欲上前合影时仍了她的手机,还将她的获奖作品批的一文不值。
“别哭了,是他不好,大师了不起啊,也太不尊重人了!你可是伯翔画赛的唯一冠军!”
9、第九画
第九画
“就是就是!那么多画家教授肯定你的才华,凭什么他一句垃圾就全盘否定啊!”
垃圾?安颜然琢磨着这个熟悉的词,难道那个人是——但这不可能啊!以他的脾气,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
“是啊!”第一个女生继续安慰,“我听说像他那种大师到了一定时候都会遇到瓶颈,我觉得一定是他自己画不出来,又嫉妒你的才华,所以故意打击你!什么煞神,我估计也就一过期的猥*琐老头!”
“不是的!”哭泣的女生听到这里,终于出声打断,“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没见到他,不能这样随意批评他!”
“……”两个女生哑然了,“可是,他骂你……”
“他骂我是应该的,是我不好,能见他一面已经很幸运了,还妄想跟他合影……听说他从来不跟人合影,所以才会惹他生气。你们不明白,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心里把他当成偶像。即便他是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我也依然会尊敬他,崇拜他,把他当成我心中的神……
可是他竟然长得那么好看!他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脸色平静的听着那些名画家们教授们还有伯翔老板的恭维,仿佛那些赞美对他来说根本只是清风浮云。
他那么超脱淡然,却又偏偏站在这一行最巅峰的位置……当时我走进去,他只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整个人就全傻了……是我不好,居然会在他面前失态……”说着说着,那个女生又哭起来。
安颜然在隔间里长长出了口气,至此她已完全肯定,对方口里那个大人物即是夏浔简本人——她的变*态老师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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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简与安颜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两个天下地下距离遥远的名字竟会以师生身份联系在一起。
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忍不住会怀疑,那个冷酷无情厌世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大众口中凭借色彩与线条的魅力影响了整个画界的传说人物夏浔简。
所以说现实与理想总是相去甚远。
就像她当初刚听闻夏浔简大师身在s城的消息时,也曾很纯洁的想以一颗诚挚之心登门拜访,欲以感人身世以及对美术这一行业蓬勃不惜的热爱来感动他,求其将她收入门下。
结果事有凑巧,透露大师消息给她的小茹在她准备登门的前一天又打来电话说了另一桩事。
据说在几天前,她众多干爹中的某名流干爹带着独生女去夏府做客,一为求画,二为女儿求师。
要说起来,她干爹的女儿也算得上颇有才华,个性也很伶俐。加上那位名流在s城相当有影响力,一老一小自然是满怀信心的去,哪知却被对方批的差点吐血。
“他是怎么评价她的作品的?”安颜然当时还没钱住现今的白领小高层,跟几个同在咖啡室打工的姐妹租了个破破烂烂的三室户,生活起居都憋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
“太难看了。”
“画的太难看?”
“不,是说我干爹的女儿长得太难看……”
安颜然十分无语,“画画是看才华的吧,关脸什么事?”
“据说我干爹当时也是这么反问的,结果你知道人家大师说什么?”
小茹本想卖个关子,结果自己憋不住,没几秒就自个说了,“他说,‘所以你找错人了,对我来说,若时常要对着这张脸上课,实在太折磨。相比之下,才华倒还是其次了。’”
说完,小茹问她,拽吧?
岂止是拽,简直已步入变*态行列了……
说来小茹本就不喜欢这位干爹的女儿,她太骄傲,仗着家世和在美术上的些些才华,总嘲笑小茹胸大无脑,结果这回自己脸丢大了。
为这事小茹高兴了好几天,还特意在米兰买了条昂贵的手链给安颜然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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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这么一个意外,从本质上改变了一个原本纯洁上进的好姑娘。
安颜然在临行前动了歪念,扒拉出衣柜里布料最少的一件,在外面裹了件薄外套就去了。
她时刻牢记着夏大师的那句话:才华可以没有,脸一定得有!
对当时的她来说,入夏浔简门下极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出路。总之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无论是要她虐他,还是他虐她,或者“护士病人”、“美女野兽”等等之类她来者不拒,全数配合!
于是,安颜然就这么误入歧途了……
尚记得那个晚上,月黑风高,秋风萧萧,她裹紧单薄小外套,下了公车一步一顿朝山上走,颇有些风萧萧易水寒美女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意味。
身上的包包里,除了她随身携带的素描画册,还揣了一兜的套*套……
当那个俊若天神的男人打开别墅大门,用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冷冷看着她时,她飞速取出画册,还顺带夹了几个套*套在里面,用十二万分陈恳的湿漉眼神看着他,“夏大师,求求你收了我吧!”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求求你潜了我吧”。
考虑到初次见面不太熟悉,她改了一个字。
天黑光暗,她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感觉男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股强大的冰寒气场迅速拉低周围温度。
她不安的举着画册,“那个,要不夏大师你先打开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把我赶走?”她非常隐晦的暗示。
男人的视线自画册一掠而过,将要开口时,眉头突然皱了皱。然后她听见他问她,“你叫安颜然?”
“对!我叫安颜然,上面这是我的名字,我以前是s城美院的学生。”她没有注意他眼中微妙的变化,只一味举着她内有乾坤的画册。
男人没有说话,她只感觉他的目光正上上下下将她反复打量。
许久,那股冰寒的气场似乎慢慢敛起,他开口道,“进来吧。”
后来安颜然想,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真是一样都不能少。
如果不是别墅一楼乌漆漆的没开灯,如果不是她绊倒在地顺势压住他还顺便把画册里包包里的套*套洒了两人一脸一身,她未必有勇气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把小外套脱下来。
也更不会有勇气一边搂着他脖子一边用诸多形容词表达自己对他如何崇拜如何仰慕如何日思夜想如痴如醉等等等等的心情……
谁先吻谁的已经记不太清了,黑暗中她似乎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事后再回想,她仍不十分确定,因为在其后七八个月的相处中,她从未见他笑过。所以她总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第一次很凌乱,因为是在地毯上,起先他的动作还能算是温柔,闭上眼不去想压在身上的人是谁,她甚至还能体会出些些愉悦。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男人的动作就突然粗*暴起来。
以为至多一两次就会结束的安颜然大错特错,那个晚上她基本没合过眼,男人粗*重的气息和身体始终纠*缠着她。那种近乎野*蛮的侵*占方式,是和另一人如水般温柔细密的呵护宠溺完全不同的。
她甚至连感伤无爱*上*床利益交换多么悲哀这种种的空隙都没有,光是应付迎*合身上的人,已几乎花去她所有心神……
第二天醒来,他已穿戴整齐站在床边,用无表情的冷淡目光看着她。他告诉她,他不会随意拿人好处,所以他答应她的要求。
她用力勾起唇角,一个谢谢还没出口,他已转身离开房间。
夜色退去,白昼到来,一切都似乎不一样了。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爬起,进浴室整整洗了一个小时。至于身上那些痕迹,几乎一周之后才完全褪掉。
虽然那夜后,他再没碰过她,甚至勒令她与他保持距离,待她冷漠异常,但她到底达成了目的。
她成了画界煞神夏浔简大师第一个也很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入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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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里拉回思绪,她立刻开始考虑当下状况。夏大师突然莅临颁奖现场的理由她不清楚,但她所有计划里的人物都在现场,而此刻并非亮出底牌的好时机。
速速遁走方为上策。
10、第十画
第十画
打定主意,她给主办方打去电话,表示自己摔断腿无法前来,恳请他们直接将证书寄去她的登记地址。
匆匆自侧门离开时,她与缓步而来的一个男人擦身而过。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对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夏末灼亮的日光里,她回头看去,对方亦慢慢取下了鼻梁上的墨镜。
无可挑剔的温雅脸孔,衣衫革履,端庄谦逊。即便在看到一个并不受欢迎的人时,也保持着一贯的君子风范,只短暂蹙了蹙眉,便朝她略微颔首。
裴瑟,s城美院的理事长。
如果不是夏浔简的出现,今天这一面算得上是她期待已久的。
“来看颁奖?”裴瑟的声音亦如他的人,磁性温润,唇边是一贯的礼貌笑容。
安颜然懒得回答,转身欲走,对方竟再度出声,“听说你在高菲的工作室当她助手?”
“裴理事长,这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她侧头,静默黑瞳缓缓眯起。
“呵,她倒是豁达。”他笑了下,再没说什么,转身进了美术馆。
安颜然静静目送他的背影,只感觉某种平息许久的情绪再度自心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不愧是裴瑟,无论再过分的话也能用优雅的词汇表达出来。
好在她现今够淡定,回敬这种事,她定要挑个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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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身没走几步,手机响了起来。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某女心头一跳,“老师!”
“人呢?”
“刚走……”
“解释。”他那头似乎还有别人,诸如夏大师长夏大师短的对话一直没断过。但显然,他没理会的兴致。
“之前离开别墅那天你自己说的,如果没拿到名次就别来见你。”变态老师的变态要求她自然不会真放心上,只是此刻凑巧,拿来用刚刚好。
“嗯,你这么听话,记得坚持到底。”
夏浔简明明语调平静,她却顿时有些头皮发麻,立刻继续,“虽然我也很想坚持,可是我明白,让我从此后都不见你是不可能的事!老师你早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根本没办法离开老师……是我不中用,辜负了你的指导,没有拿到名次,让你丢脸让你蒙羞……可我还是希望老师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有些泪眼汪汪鼻子哽塞。
然后电话那头的人只冷冷指出一个事实,“我不丢脸,没人知道你是我学生,丢脸的只有你。”
“老师你坏……”
“跟你说过别撒娇。”
“……那等会颁奖结束后你有时间吗?”
“什么事?”
“我想请你吃饭。”不要脸星人开始胡吹,“虽然这回没拿名次,可到底得了奖,我用奖金给你买了份礼物,本来想回别墅时给你,既然你在城里,能不能抽点时间让我顺便请你吃顿饭?”
“六点,尼罗。”
大师说完就挂了,留她一个人捏着电话发呆。
尼罗……他说的是那家只限会员随随便便一顿饭都要五位数的尼罗吗!?
老师,你何必这么记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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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跟夏浔简在公众地方吃饭。
进包厢后,她才明白他会选这里吃饭的原因。这家餐厅没有大堂,一楼为咖啡室,只限会员。二楼全是包厢,只对高级会员开放,每一间都有私人电梯直达,隐秘性极强。
她过去时夏浔简已经到了,正靠在窗旁的沙发上,撑着额头闭眼小休。看他眉宇间的微微褶皱,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也是,以他的个性,被人捧着围着赞美了一下午,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安颜然挥手让侍应离开,搁下包,轻轻绕去沙发后面,手指摁住他太阳穴,为他慢慢按摩。
她边按边细细查看他的表情,在她手指触上他皮肤的一刻,男人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并没睁眼。片刻后,眉宇间的褶皱却松开了。
就在她慢慢放下心时,他冷不丁开口,“买了什么?”
安颜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礼物,忙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时前才准备好的盒子递过去。
原木色的长形盒子里,是一条ferragamo银扣黑色皮带。花了她近三千米,心痛异常。
盒子底部还搁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好长一段话,大致内容是:感谢老师将近一年的教导,学生安颜然十分感激,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老师继续鞭策我,我会奋发图强,蒸蒸日上,好好画画,不辜负老师对我的教导等等云云。
“鞭策?”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皮带,抬头瞥她,“用这个?”
“这个是买给你戴的……”如果他真愿意如此“鞭策”,她早把自己洗白白送上门了。问题是他的防线实在太严密,她压根无从下手。
“从下周起,我每周六会抽两个小时教你画画。”他放好皮带,缓缓道,“你最好有所觉悟,撑不住就自动消失。”
安颜然难掩喜色,软软应着好,站去沙发后继续为他按摩。
大约是她服务到位,过了片刻他竟又出声,“哪里学来的?”
“嗯,以前自己总有头痛的毛病,之后跟按摩店的师傅学了几次,因为经常自己按,时间长就熟了。”
她落下视线,其实,当年经常头痛的人是关佑,“你喜欢?喜欢的话以后每周回来都给你按?除了这个我还会很多,你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某人趁机拍马屁,自他太阳穴按到肩膀,再一路沿手臂敲到大腿,人也半跪在他身侧,标准的小媳妇姿态。
灯光将他立体深邃的五官打出淡淡侧影,“做我的学生不必做这么多。”
“可是我喜欢。”她接的很快,仰头朝他露出笑容。粉色的唇,如同缓缓绽开的花朵,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愈发清透晶莹,宛如熠熠生辉的宝石。
他盯着这张脸看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重新合眼休息。只是眉宇之间,隐约多了抹细小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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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皮带换每周两小时的教导,这桩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尼罗那顿饭夏浔简自然不会真让她付,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用付,餐后签单,简单异常。
次日是周日,夏浔简前晚就直接回了别墅,她被告之休息一日,不用跟着回去。
安颜然睡了一天,周一神清气爽的去工作室上班。刚到那里,就听见几个助手围在走廊角落谈论周六的画赛颁奖。
11、第十一画
第十一画
特别创意奖得主遗憾缺席,画界煞神夏浔简却突然亲临后台。
虽然她们并没见到其本人,但各新闻报导早已把这个轰动消息洋洋洒洒的铺开。某小助手把从她“菲姐”那里听说的过程描述的绘声绘色,就好像她亲眼见到夏浔简一样。
事实上,就连高菲自己也不过是隔着数人,站在贵宾室的门口远远看了一眼,之后便被重新关闭的大门阻隔了。
他们一行人里,只有刘辉进得了贵宾室,连关佑都没资格进去。
刘辉倒是大有提携后背的打算,无奈他也只是个客人,心有余力不足。加上他本人再见大师情绪激动,一时间也根本顾不上尾随他到达贵宾厅外的两个后辈。
艺术这一行就是这样,不问年龄,不问出处,不问背景,只看那人在这行的成就。
其实早在画赛计划的初期,伯翔老板就依靠他的人脉邀请过身在s城的夏浔简。那时他期望对方能成为评委的一员,结果匆匆一面,当即被拒。
这趟对方日前主动表示有兴趣见见获奖新人,实在让伯翔老板喜出望外,哪怕对方提出在媒体公开露面这种近乎不可能的要求,也一口答应下来。
尽管后来夏浔简并没有现身颁奖现场,并将冠军作品批的一文不值,伯翔老板依然半点难色都没露出。
他心里很清楚,所谓比赛颁奖展出都只是宣传伯翔的一个手段,即便有较出众的新人画家也是数年后才能见分晓的事。
而夏浔简,才是能把伯翔真正推向国际的人物。
s城这几日诸多报道,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放出去的,反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伯翔老板很会把握这个度,料想大师不会太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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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有关夏浔简的讨论继续。
工作室中午有专门外卖订餐,午间一顿都在走廊另一头的茶水室解决。安颜然挖着盒饭,只感觉一旁叽叽喳喳不胜热闹。
助手们的话题已从画赛颁奖完全转移至夏浔简本人的私生活。
她们本以为菲姐的男友关佑已是异常出彩的人物,外貌好气质好有才华,哪知传闻里的大师夏浔简不仅年纪不大,还俊美耀眼至此,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点。
也不知道那样的人物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如果谁被他看中,就真真是场灰姑娘的浪漫童话了。
不过这话刚出口就遭到反驳,有个小助手直道众人太天真,此类大师人物,往往私生活都很混乱,为寻灵感频换周遭女人,更无所谓爱情而言。
比较起来,关佑目前虽然逊色,但他不过二十四岁,前途大好,属于潜力股,若要恋爱结婚还是他这样的靠谱些。
这场讨论,最后以几个小助手叹息“哪个男人都不可能是自己的”为终结画上句号。
讨论的情绪激昂的众小助手并没有发现,她们口中那位逊色、与夏浔简相比差距太大的人的现任女友,曾在茶水室门外悄无声息的站了片刻。
这短短的片刻里她冷艳脸孔上的每一分神态变化,都被安颜然不动声色的捕捉入目。
那是种,很熟悉的微妙神态。
学院时代,她也在周围女生谈论她和关佑的恋情时,在高菲脸上见到过这种冷冷淡淡却莫名微妙的神情。
没有错,从早上到现在,热议夏浔简的只有这些小助手,而曾亲眼见过夏浔简一面的高菲本人却对此事保持近乎冷淡的缄默。
如同那时,她对尚是安颜然男友身份的关佑那种自始至终的淡漠。
安颜然合上饭盒,抿着勺子将视线轻轻投向窗外天空。
或许,她也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要不然,岂不是浪费了高菲邀请她来这里工作的一番心意。
她撑着下颚,扬起惬意而清浅的笑意。
比之从前,她果然长进太多太多,唔,这么夸自己真是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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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露天咖啡茶座位于关佑居住大厦的马路对面,一旁是繁华的商业区,另一旁是市民广场。
回国以后,几乎每个周五下午他都会来这里坐一坐,点一杯抹茶拿铁,一坐就是一下午。
咖啡不是他所喜爱的口味,一般都只抿几口。回国之后,琐事繁多,应酬也多,每周也只有到了这时才像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光,能静静坐着,想一些事,想一些人。
只是,无论他怎么去想,过去的一些事和人都再也不可能重来。
他缓缓将视线从广场上成双成对的男女上收回,不经意间,却瞥见一道纤柔身影。心跳几乎漏了一拍,定神再看,露天咖啡座另一侧的阳伞下,侧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果然是她!
初秋的风轻轻拂来,空气里有清淡的花香和浓郁的咖啡香,混合在一起,是遥远记忆里的味道。
她撑着下颚,另一手正轻抚着面前的咖啡杯。
他震住,赫然有些控制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银色圆桌上,是一杯简单的美式咖啡,同他桌上的一样,基本没有喝过。
那时他们都没什么钱,却都偏偏爱这类小资情怀。她喜欢抹茶拿铁,因为清香细滑,他喜欢美式咖啡,因为价格便宜。
可有时钱不够,就只能买一杯。她每次都会买美式咖啡,只因他喜欢。起初他并没注意,等发现之后再来,他便会去买抹茶拿铁。
那时,即便两人只是分享一杯,也快乐如斯。
“小然……”他轻轻喊她。对方诧异回头的那瞬间,有太多情绪蕴藏在那双墨玉般的眼瞳里。
眸中微蒙的雾气、柔软的悲伤、难掩的错愕、随之而来的恨恼就那样猝不防及的撞入他眼底,直直的撞上他的心。
这绝对不是火锅那晚坐在桌子对面,用淡然神态浅笑着告诉他事过境迁这样很好的安颜然。
心脏,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了一下,疼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隐隐的喜悦,难道她并非她自己说的那么风轻云淡,难道她对他……
对视间,她已重新回过头,手随即扬起,似乎在眼上擦了几下。
关佑的心忽然软成了一团,他上前一步,重重握住她的手,“小然……”
“放手!”她仿佛触电般缩了回去,回眸瞪他时,眼睛却仍有些湿漉。
“小然,我们谈一谈。”他发现自己竟有些笨拙。
“没有这个必要!”她匆忙起身,却因为着急差点绊倒,她推开他扶上来的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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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别墅的公车上,安颜然颇为费力的对着小镜子一点点卸眼上妆容。
之前小茹说过,这款眼影和眼线能营造出楚楚可怜的荧惑效果,她开始还不以为然,今日一试,果然非凡。
想着刚才关佑的表情,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眼妆卸去后,镜子里的女子神态重新冷淡下来。手机响起,她看着来电漠然一笑,关机丢入包中。
12、第十二画
第十二画
周一下午,某小助理采购回来,发现工作室气氛明显不对。
高菲正在作画,画室门关的紧紧的,她原想进去,结果被另两人拉住,直劝她别在这时去打扰。
“怎么了?”
“不清楚,反正关佑哥刚走,他们似乎在里面吵了一架。”
“他们俩从来不吵架的啊,为了什么事?”
“我们哪里知道,可能是为了个人画展的事吧,像是关佑哥原本答应菲姐什么现在做不到,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之后关佑哥很生气的走了,菲姐就一直在里面没出来过。”
小助理闻言怯怯,打算把刚采购回来的画具先拿去别处。
“我来吧。”一道清淡的嗓音插了进来,三人回头,安颜然抱着一叠资料正朝她们看,“我正巧要进去,我一起拿进去。”
不受欢迎的人准备当炮灰,众人自然没意见。
她接过画具,敲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室内光线明澈,高菲正在画架前工作,闻声回头,目光在看清来人后变得犀利,“谁让你进来的?”
“我有敲过门。”
“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高菲转回头。
“这是你早上要的城内各会场资料,目前最适合的地方还是美院的艺术展厅。”安颜然脸色平静,将资料和画具搁在一旁的工作桌上。
闻言,高菲的视线再度回转,自上而下将她扫了一遍,随即哼笑,“想看热闹?还不是时候。”
“我只是关心你。”安颜然挑挑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论心机,你才几年道行?”
安颜然笑了笑,“你一意如此想我,我解释也没用。你真不放心,大可以辞退我。”
“辞退你?我有那么傻么?他多有同情心啊,不过他现在有的也只是同情心而已。”
“你这么肯定?”
高菲搁下画笔,转身走到她面前,勾勒精致的媚眼风情撩人,“颜然,我觉得,你还是安心帮我做好个人画展的杂务吧。毕竟这样的画展不是每个学美术的都有能力举办的,有一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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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画展。
安颜然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四个字。果然,高菲就一纯病原体,稍一靠近激励不断。
她承认,这回她是真被刺激到了。
可反过来想,这场原属于高菲的个人画展,亦是她一直等待着的最好机会。
唯一能扭转全局的,唯有那个人。
周末来临前,小茹又来了电话,机不可失,她决定向游走情场无往不利的流浪艺人虚心求教。
小茹第一次听好友在谈话里加入□□问题,不禁好奇,“哟,你有男人了?什么样的?”
“等真成了再告诉你。”小茹禁不住安颜然重重赞美,于是隔着半个地球,如此这般详细教导。
她告诉她,身为女人,最忌讳直接。女人,就该好好利用女人的优势,学恶狼扑*倒,不如变身可口小绵羊以诱*惑恶狼反扑*倒。看似被动,实则主动。
某女大为受教,之后两天,练习不断。哪知周五欲动身前接到夏大师电话,曰此周末他另外有事,让她不用回去。
重任在身的安颜然怎肯错过这个机会,忙表示自己已经在半路了,“我还是过来吧,你有事忙我怎么能安心歇着?再说每周原本就只有两天能见到老师你,我想跟着你学东西,无时无刻都离不开你的教导……”
不要脸星人胡天胡地的拍着马屁,同时简单披了件外套,拎了包包就下楼打的。
“你有病?”电话那头的男人明显不耐。
“对啊,这叫学习综合征。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资质差,如果不好好努力,就完全没希望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老师的教导,我不想错过任何机会,我——”
“半个小时后,别墅大门。”某大师显然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简单两句就挂了电话。
安颜然捏着手机,冲司机喊道,“半小时内赶到郊区半山别墅大门外,加你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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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跑车已等待许久。
她知道他素来钱多,但每次出门都换一辆车还是令她很有压力。她意外那次他开的是bmwx6,后来颁奖那回又换成卡宴,这次更夸张,直接换成最新款的r8。
车发动后,他瞥了眼她的包,问道,“就一个包?”
“是啊。”见他发问,她这才想起开口,“我们去哪?”
“n城。”
她惊,“这么远!?”她一直以为他说的有事是城中某处。
惊讶未落,他又堪堪甩来后半句,“五天。”
“……”
“你可以现在下车。”
“谁说我要下车!”她甜甜软软的笑,“做老师的学生这么久,还没一起出过远门,我好期待呀~~~~”
“坐好。”他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的箭直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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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城位于s城的南方,海滨城市,车程近三个小时。
安颜然尚未吃晚饭,一路肚子唧唧咕咕个不停,几次经过休息站时,她都明示暗示某大师停车吃饭,无奈对方无动于衷。
饿到n城海滨酒店,已是晚上八点多。待到拿卡进房安置完毕再去酒店开设的露天海鲜烧烤餐厅吃饭,安颜然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吃饱喝足,她这才想起自己不远一路跟来是为了说个人画展的事,结果刚开口就被打断,“去睡吧,明天还有安排。”
“这么早?”沙滩、星星、海风,她自觉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聊天气氛,“老师,不如我们在这里谈谈心啊,你看夜幕下的大海,是多么的——”
话音没落,对方已不捧场的起身离开,晾她一人在那里要多傻有多傻。
安颜然撑着下颚,取过啤酒继续喝。看来夏大师心情并不太好,会和这趟来n城有关吗?
次日上午,她和夏浔简起的都不算早,她穿着从酒店商店买来的粉色长裙,跟在他身后去西餐厅吃早饭。
他吃的很少,一直在看落地窗外的海,倒是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她起身,为他换上牛奶。
“等会我们去哪?”安颜然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发问。
“别问这么多,跟着就行。”他显然没有心情交流,她闻言收声,静静陪坐。
13、第十三画
第十三画
今天上午,酒店二楼的宴会厅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而他们的目的地就在此。
他们过去时拍卖会已经开始,夏浔简拿着号码牌远远坐在后方。展台上正在拍卖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出价此起彼伏,安颜然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只感觉钱到了这里都不再是钱。
之后又拍出了几件物品,身旁男人坐在那里,始终纹丝未动。那双森冷的瞳,仿佛蓄势待发的野兽,紧紧盯着台上,似乎在等待猎物的出现。
终于,男人紧绷的脸部线条有了变化。
他将号码牌塞进她手里,命令,“叫价。”
这是一枚镶着祖母绿的金色胸针,先不提做工,光是那颗硕大的宝石就价格不菲。
胸针的底价是40万,每次叫价5万。
安颜然已经举了三次手,现在价格被叫到70万,她只觉得手里那个号码牌越来越重,频频回头去看夏浔简的脸色。
还继续?真要继续?不是吧?
“再加,加到一百万。”男人淡淡丢话。
她呛了一口,缓缓举起手,声音哆嗦,“一、百万……”
一锤定音,祖母绿胸针最后以一百万的价格被夏浔简标下。
跟工作人员办完手续取走胸针后,他带她离开拍卖会场。两人走进电梯,快合上的门被人从外面伸手阻止。
一位西服笔挺的年轻男子站在他们面前,笑十分礼貌,“抱歉,打扰两位了。夏先生,好久不见,她想见见你。”
他?还是她?男人女人?情人朋友?安颜然还在猜测,夏浔简已不客气的给了拒绝,“第一我没兴趣,第二她想见的也不是我。”
修长手指玩着手里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片刻后,他把它塞进了安颜然手里,“拿去吧。”这三个字的语调,甚至称得上温柔。
“啊?”她懵了,“这个……”话音未落,人已被夏浔简拥入怀里,她抬头,只看得见他性感漂亮的下颚,“帮我告诉她,这东西已经有主人了。”
电梯门再度合上,安颜然捧着盒子,手指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老师,真……送给我?”
“拿来。”他伸手,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就知道没这种好事,怏怏交还盒子,她撇过头看着电梯门发呆。
注意到她的表情,他蹙起眉,“怎么了,难道你真想要?”
“礼物嘛,谁都想要,怎么能给了又拿走……”
“要就拿去。”盒子再次递到她面前。
安颜然吞吞口水,知道无论如何这东西都是不能拿的,于是又道,“我不是要这个,这个很贵,你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是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都送过礼物给你,你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表示……”
“你怎么这么烦?”俊美脸庞的线条渐渐紧绷,明显听得很不耐烦。
“……”她就知道她说的都是废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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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她以为夏浔简还有其他事务安排,结果他除了在酒店睡觉,就是去沙滩散步或是游泳,废柴程度一看就是来度假的。
亏她还以为他要参加什么重大活动,想着或许自己也能露个脸,为此还特意跟高菲请了三天假。
如今状态下请假,高菲自然不会客气,直接以事假扣了她三天工资。
至于想让他以老师身份出席高菲画展一事,她刚刚开口就直接遭到拒绝。拒绝的理由是他不想应酬,也根本没公开露面的打算。
安颜然左思右想,觉得这事的确很有难度。
夏浔简向来低调惯了,不想也不喜欢媒体,偏偏他这种身份,如果在高菲的个人画展现身,绝对会造成轰动。
虽然她对这场轰动无比期待,可也得人家愿意去才行啊,她又不能绑着他去。绑不得,逼不得,劝不得……
加上这趟来n城,他的情绪明显不佳,她也不敢贸然以“色攻”为手段妄想达成目的。万一惹得他发怒,只会更糟。
其间,倒是把小茹所教导的目的性隐蔽的“色*诱”连番使用数次。
第一次是在阳台上喝上午茶时,两人房间的阳台是连同的,正朝着沙滩和无垠大海。
他素来有喝茶习惯,她也素来会陪同左右。她套了件白色大t恤,没穿内衣光着脚丫就去了,俨然一副刚睡醒的迷糊状态。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洒了自己一胸口。
白色t恤湿了一片,映出关键部位两团柔软和粉色突*起。
她喊了声烫,匆匆忙拿着餐巾来擦,中途瞥他一眼,发现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牢牢定在她胸口,那里面似乎燃着熊熊火焰!
某人擦的愈发起劲,只待他把那股火焰转化为扑倒的能量。
结果夏浔简还真站了起来,可惜没有她期待的扑倒。修长手指一把揪住她后领,拎提着将她丢回她自己房间。
“换衣服!”某大师脸色非常难看,返身时还顺带把阳台移门给关上了。
安颜然隔着玻璃可怜兮兮的回望他,压根没留意隔壁阳台上几个准备去游泳的年轻男子那几张目瞪口呆又鼻血横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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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在晚上。她裹条浴巾,弄了些白色泡泡在身上和头发上,接着给隔壁房间打去电话,以异常颤抖的惊恐语调告诉她的老师:房间有只壁虎,她真的好怕怕……
五分钟后,门铃响了,她凑上去一看,制服笔挺的女服务员端正站立,开口曰:客人,我是隔壁房的客人派来这里除壁虎的……
安颜然不死心,趁着女服务员除壁虎,裹着浴巾直接从阳台跑去了夏浔简房里。
“老师!壁虎好大!我好怕!”她一脸哭腔,结果在看清屋内人后定住。夏浔简显然也刚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腰间浴巾围了一半,正打算从衣柜里取浴袍穿。
他的腿很修长很笔直,身体线条强悍而优美。几日阳光晒下来,原本白皙的肌肤在房间明澈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诱*惑的浅麦色,肌理纹路清晰有力,昭示着某人在某情况下的过人体力。
安颜然吞吞口水,觉得在这种两人布料皆稀少的情况下,无声胜有声,以静才能制动!
片刻对峙,他果真走了过来,连浴袍都没拿,只随意裹了裹腰间浴巾。
安颜然继续吞口水,他片刻到了面前,冷酷的强大气场自上而下将她围住。她被捏着肩膀按在了玻璃移门上,男人的神情几乎可以用凶狠形容。
他的呼吸就在眼前,带着男性特有的气息,却问出这样一句话:“要不要试试自己走回s城?”
安颜然抖了两下,随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很好,既然不想,那就给我安分一点。”食指在她鼻尖点了两下,她也持续抖了两下。
见她还呆着,他不禁皱眉,“还不回去?”
你这么挡着我怎么走?她很想如此回答,但到底没胆量,缓缓俯下*身,从他手臂下方溜了……
发火时的夏大师真的好可怕,比壁虎还可怕……~~(>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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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目的性极其隐蔽的“色*诱”计划宣告失败。
安颜然日夜忧愁,无限烦恼画展的事,哪知回到s城又发生其他事端。
她上班的第二天,几个助手拿来两幅包好的画作,让她直接打的给人送去。
小助手并没说里面是谁的画,结果她送达后对方打开一看,竟发现画作有损,当下朝着安颜然一番怒骂。那愤怒程度简直就像是她刚刚亲手杀了人家老妈一样……
原来她不在的这几天,工作室接了笔补画的生意。因为两幅画都是欧洲大师名作,令素来不屑此类工作的高菲动心,于是接了下来。
之后回到工作室,欲讨要说法的客人已打过电话来,小助手们被骂的够呛,一把火全发在她身上,责问她为什么这么没责任心弄坏了画?
同一时刻,关佑也在,高菲紧接着出来询问,问清原委后,却当下斥责了几个小助手。
直道安颜然不是这么没责任心的人,虽然她最近有些不在状态,之前也突然请假,但她相信她,她不会是这样不小心的人。
“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的!不是说同学么,她妒忌菲姐,知道她最近要开个人画展,故意这样做……”
某小助手愤愤发言,立刻遭到其他几人赞同。
14、第十四画
第十四画
这出戏至此,安颜然再看不出来就算白过这一年了。
关佑脸色渐沉,刚要开口,高菲已赶在前面怒道,“不许胡说八道!这种没根没据的事别在我面前说!颜然根本不是那种攻于心计的人,这两幅画这么重要她怎会不知轻重故意弄损!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也是工作室的一份子,而且她不光只是我同学。”
她顿了顿,美眸看向一旁始终没发言的黑发女子,缓缓道,“她是我表妹,我们有血缘关系,你们说有谁会陷害自己的亲人!?”
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安颜然却在这番话里缓缓扬唇。
是啊,她是她表妹,她们如同亲姐妹一样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尽管她一次次拿走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始终因为血缘亲情而告诉自己不要介意。
她们曾经是彼此的唯一,而今却是彼此最大的敌人。
高菲,当初你大约也是用此刻这种正义凌然的冷傲模样将关佑的目光吸引过去吧?
故技重施,真有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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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高菲一力“维护”,安颜然最终不必对此事负上任何责任。
她没痛没痒,平白挨骂的几个小助手却愈发看她不顺眼,如今的午餐时间基本变成谩骂时间。
这天她正在谩骂里享受午餐,夏浔简来了电话。
他本来另有其事,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这头小助手的声音。
“怎么回事,有人骂你?”
“你耳朵真好。”她嫌吵,拿着手机避了出去,“没事,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而已。”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对方似乎正在从之前听见的对话中拼凑事件。过了会,他缓缓问,“你做错事?”
“哪有,我是被冤枉的。”
“那就是她们冤枉你做错事?”男人的声音低冷了几分。
“差不多是这样。”她摸摸额头,寻思这事不能跟他说太清楚,毕竟牵扯的人太多。
到目前为止,夏浔简只知道她是美院出来的学生。关于她的事,他从没有兴趣多问,她也乐得保持缄默。
手机那端又是片刻沉寂,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你之前说的要开个人画展的人,就是这个工作室的主人?”
“是啊。”她一下来了精神,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她是你同学?”
“对对,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等了会,不见他有回应,她放软了音调,“老师,那你……要来么?”
“这周回来时,去一趟你之前打工的画廊,老板帮我进了一批画具,你顺便带回来。”他就像没听见她的话,把该说的说完便挂断了。
安颜然靠着走廊上的落地窗,目色幽怨的长长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这声叹息和神态,会被正巧踏上走廊的关佑看到。他看着自茶水间出来边聊边笑的几个小助手,温文的细致脸庞怒意渐起。
很明显,某人自动读解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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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真没料到关佑竟如此神通,居然找到了她的住处。
看到停在大厦门口马路上眼熟的车子,以及靠在车身上抽烟的人,她心底慢慢升腾起一种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古怪情绪。
还在留恋吗?她冷冷问自己。
就算有,也只是残存的不理智而已。
她假装没有看到他,他却丢了香烟追上来,“小然——”
她加快脚步,他亦加快,终是一把拉住她手臂,“小然,我们谈一谈!”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她重重甩开他手,似恼怒非常,“一次又一次,我已经跟你说过!过去的都过去了,大家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为什么你非要把一切都搅乱!”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可是我做不到!”初秋夜风里,男子的五官轮廓唯美异常,却带着无可奈何的伤感,“虽然你说很好,可我看到的却都是不好!”
“就算不好,那你又准备怎么样!摇摆不定,然后重拾旧欢?”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别傻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夜风拂起她长长的纤细黑发,发梢衬着她如雪冰肌和精致哀愁的脸庞,竟是别样的柔美动人。
他伸手,突然将面前人紧紧抱住。她是如此纤瘦,这一年多应该过的很不好吧,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一辈子都要好好守护怀中的女孩,可是他却生生弄丢了她!
“对不起小然,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不如此说下一刻自己就会窒息死去。
手臂箍得很紧,胸闷隐约有些闷痛,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这种疼痛是源于这个太紧的拥抱,还是抱着她的这个人。
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动摇。这个人,自己曾深深迷恋过,喜欢着爱着,放在身体最柔软的部位,珍藏着。
如今那些事,她真的可以做到吗,真的能继续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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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迷惑都只是短暂的,如今的安颜然最不需要的就是多愁善感。
自从夏浔简允诺每周两小时的指导后,她那些不正经的小心思也日渐收敛。
其实,她也知道搞定其身体,再对其有所要求这种做法不是很正当,但面对一个性格无常,随时都有可能把你扫地出门变态又深奥的男人,除了这个直截了当的方法,她实在没其他主意。
谁让他在她第一次主动献身时没有说一句no呢?
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误导她……
时间就在安颜然频动小心思劝服夏浔简出席画展、在他严苛指导下收心投入作画、或楚楚可怜或云淡风轻游走于关佑和高菲之间这种种里慢慢过去。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高菲筹备许久的个人画展已然来临。
因高菲与美院理事长交好,最后的会场定在美院展厅,关佑近来虽因为安颜然而显得有些心力交瘁,但该做的事还是尽力去做了。
那天,光是到场的花篮就炫了众人的眼,记者们给刘辉面子,纷纷出动。
因为地点在美院,不少仰慕学姐的学生慕名而来,在晚上的拍卖酒会重头戏来临前,白天已呈现人潮涌动的情况。
高菲这天打扮得端庄而高贵,一条米白色的窄身短裙将她高挑匀称的身材衬托得愈发亮眼,迷人妆容将她那双魅惑美瞳发挥的淋漓尽致。
相比之下,身着牛仔裤高领羊毛开衫的安颜然却极度不起眼,她一个白天都在忙,奔进奔出做着琐碎杂务。
也有不少学生曾听闻过当年的事,有人认出她来,不免指指点点,她刀枪不入,听到只当赞美。
除却媒体、艺界名人,临近傍晚时,展会渐渐来了不少商界权贵。
那一位位看似样貌平平却携着年轻女子的中年男人,都是她未来的衣食父母。拍卖酒会将在傍晚开始,重头作品出自刘辉之手,是他的新作品,其后还有她两幅新作。
而这三幅画拍出之后的所得,将在今晚当场捐赠给福利机构,当然拍出的画作在个人画展期间仍会悬挂展出,直至画展圆满结束再送到购买者手里。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进行,傍晚时分,高菲进休息室补妆,却见小助手匆匆跑来,告之安颜然临时请假出去了。
“请假?”她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关佑,忙托小助手去查看。片刻后,对方回来报告,说关佑还在展会上跟刘辉以及媒体聊天,并没有走。
“那菲姐,你看要不要打电话把安颜然叫回来?她只说有事,都没经过你同意,今天这么大的场面……”
“没事。”补上唇蜜的诱惑双唇对着镜中的自己弯起笑意,“她也忙一天了,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不容易,由她去吧。”
“菲姐你人真好。”小助手适时拍着马屁。
高菲继续补妆,笑而不语。
安颜然是否在场并不重要,到了今日,若她还是看不清自己目前的局面可就令人生叹了。当初把她继续留在工作室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懂得知难而退,她要让她亲眼看清楚自己与她的距离!
男人也好,事业也好,成就也好,这所有所有她都永远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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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安颜然正坐车赶往vivs酒店。
二十分钟前,某大师突来电话,令其赶至酒店某套房。
命令简单直接,惊的她差点撞墙。
酒店、套房……老师,你该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要重温某过去吧?=_=
15、第十五画
第十五画
房间位于顶层的总统套间,她一边感叹大手笔一边按下门铃。
“这么晚?”开门的大师秉承惯有的冷酷神情,然而安颜然注意到,他身上裹的是浴袍……
湿漉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透明水渍沿着颈脖一路下滑至微敞的紧实胸口,那模样真是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她习惯性的吞口水,一边进房一边思索开场白,却发现房间还有另一个男人。对方见她出现,非常礼貌朝她笑着问好。
“你、你好……”安颜然有点凌乱,三个人?难道今天要来重口味的?老师,你可以不可以不要这么突发奇想啊?>_<
“这位是造型师。”夏浔简一句话,将某人拉回正常世界。
然而片刻她又反应过来,“为什么有造型师在这里?”
对方没开口,只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眼中的鄙视一目了然,“你这身打扮,站在我旁边会拉低我的水准。”
“……”这话说的,真是又狠又毒啊……
“鲁克,这里交给你了。”他朝那位造型师丢了句话,又紧接着嘱咐她,“画展的地址我知道,不过我等会还有点事,会稍晚一些。你先自己过去,车准备好了,鲁克会带你下去。我到达前,多笑少开口。”
她点头嗯着,直至他裹着浴袍的身影从跟隔壁套间连通的门离开,某人才赫然明白过来他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他难道是打算跟她一起出席高菲的个人画展!?
安颜然捧住脸颊,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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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迈巴赫里迈出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的纤细小腿时,她仍有些抖。
对这男人换车的速度,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鲁克送她上车后就离开了,司机是个寡言尽职的人,一路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所以安颜然也没弄清楚这车到底是夏浔简临时弄来的,还是早就买来的。
暮色已降临,美院的展厅位于湖侧,一旁有可供停车的空地,因为画展加竞卖,入场的台阶上还铺上了红地毯。
新客人走进展厅时,现场有轻微骚动。
纯黑色的纺纱裹肩小礼裙,将来人性感锁骨与纤长双腿完美展现,礼裙的下摆是飘逸的不规则波浪状,同时缀满了纯白色的珍珠,与她脚上那双薄纱珍珠细跟鞋遥相呼应。
细长的纯黑发被打理出微卷效果,衬着那张玲珑剔透的小脸,更显得冰肌玉骨。黑色的齐刘海下,一双纯黑色的眼瞳宛若质地上乘的水晶,在眼妆勾勒下,闪动着盈盈蛊惑的流光,妖娆而清纯。
几个记者忍不住上前拍照,见状,对方漂亮翘鼻下的圆润双唇缓缓扬起妩媚浅笑。这一笑,整个人就更显得明目善睐,那甜甜笑意,简直让人酥到骨子里去。
作为主人,高菲很快便注意到了门口的骚动。视线对上,高菲微微错愕后又慢慢勾出笑容。她还真以为她知难而退,原来是去准备宣战的。
只可惜,再美又能如何呢,在今晚,她注定只能是一个陪衬。
一旁陪客赏画的关佑也转过头来,“小然?”他很是意外,正打算上前,却被高菲先一步的动作打断。
“到时间竞卖了,私事等会再说。”她顺势挽住他手臂,将人带上展会的前台,与刘辉并肩而立。
记者这时已恢复到工作状态,一个个举着相机,准备捕捉镜头。
展会内灯光暗下,聚光灯束统一在前台上的高菲身上。她朝众人笑了笑,进入开场白。
同一时间,记者们纷纷感觉身上手机大震,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随便接电话,可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却让他们不得不接。
众人压低声音接听,片刻之后,震惊的消息令他们忘记控制音量,一个个脱口而出,“什么!老总,你有没有弄错!?你说今晚夏浔简会来!是那个夏浔简吗?你确定?是来这里!?你真的确定!?”
一时间,现场变得有些混乱。
众人口中的名字令高菲不由自由心跳加速。
夏浔简。她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原本因记者们乱接电话而产生的不悦情绪消失殆尽。那个画界传说人物居然莅临她的个人画展!?
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心底的激动无声冲击着她,她努力压下一切情绪,再度展开笑容准备提醒记者注意情绪,混乱的现场却在此时变得鸦雀无声。
高菲抬头,朝门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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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现的很低调。
没有人引路,也没有人惊呼,现场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谁。
众人却下意识的收敛声息,把目光投去。
男人穿着铁灰色的修身西服,白色衬衣上配着黑色细领带,他长得很高,双腿修长腰身紧窄。就那样随随便便走进来,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男人很帅,有着近乎艺术品一样的俊冷五官,气质卓耀,眼底却带了股厌世的冷傲味道。
这是安颜然第一次见到他穿正式西服,可能因为太过无所谓,即便在参加画赛颁奖那次,他也只是简单穿了件衬衣。
有记者在窃窃私语,毕竟谁都没见过夏浔简本人,万一认错就尴尬了。
台上的刘辉快步迎过去,伸出手时声音激动,“夏大师,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您!竞卖还没开始,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上台?”
“我不认识她,这种事我也没什么兴趣。”他收回手时,记者们已闻声而来,他看到涌动的人和相机,不由皱起眉。
“那您今天过来是……?”
“门下唯一的学生求了很久,正巧有空就过来看看。”
“夏大师您收徒了?!”刘辉有些意外,却发现对方侧着头,似乎在找什么人。
发怔结束的安颜然一个箭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挽住他手腕,唇角微勾,“刘先生,您好,又见面了!”
“你是——”晓是见惯各种场面的刘辉,此刻见到熟悉面孔也不禁面露诧异。
“是我学生。”夏浔简缓缓代答。音量并不高,语调也很平淡,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简单四个字的分量!
画界煞神夏浔简的弟子,那是多少人梦也梦不来的事啊!
这个女孩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居然被夏浔简收入门下!
大新闻!大□□!
一时间,记者们手里快门声此起彼伏,就连原本打向台上的聚光灯,也因为刘辉的移步和夏浔简的出现而转移方向。
16、第十六画
第十六画
刘辉恭敬在前引路,安颜然挽着“恩师”手臂朝前方走去,在聚光灯下肤若凝脂,神态愈发优雅,将夏浔简学生这个名号担得妥妥当当。
三人在台旁站定,刘辉知道夏浔简没兴趣,便将邀请转向安颜然,问她是否愿意上台一同进行竞拍。
高菲的神情刹那变得很难看,作为画展主人,她非常愿意甚至极其期待被夏浔简抢走所有风头,可对象换成安颜然就没那么愉悦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勾搭上夏浔简的,但很明显今天这一幕早有计划!
这一刻,她甚至记恨起始终为她护航的刘辉。他明明知道安颜然只是她工作室的助手,居然会叫她上台,这简直是故意丢她的脸!
然而恼怒的背后,更多的还是刺骨锥心的不甘,真没想到,她居然有本事把夏浔简这样的人物哄到手。她真是太小看她了!
接收到上方利刃一样的目光,安颜然却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她侧头,只等待着身旁人对这个邀请的意见。
对方瞥她一眼,淡淡道,“我只答应你来看看,没说过要参与。这种规模的画展你也有兴趣?”
平日看他如此厌弃某事的神情她都会在心里叹息他的刻薄,可今天她却突然有种爽极的感觉!
安颜然咳了咳以掩饰嘴角的笑意,尽量用真诚的目光凝视他,“老师,你别这么说,她是我同学?”
“那又怎样?”
“是我关系‘很好’的同学!我就是觉得人家开个画展也不容易,好想上去给她捧捧场,别用你的要求去衡量嘛,人家是新人……”
对话声不高,但也不低,但凡有耳朵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高菲的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
夏浔简似是不耐的皱皱眉,“算了,想去就去吧,我找个地方坐坐,结束找我。”他说完便转身,刘辉忙跟上去引路。
“知道了,老师。”安颜然对着他背影软软一笑,在刘辉安排的工作人员带领下走上台。她一步步走近,看着脸色僵灰嘴唇发颤的高菲,却只是傲慢的笑。
这种时候,语言倒显得多余了,唯有笑容才是最佳利器。
当初那一刻,高菲有多傲慢的对她笑,这一刻,她便有多傲慢的回敬过去。
那些软弱也罢,单纯也罢,在历经蜕变之后,都已被她狠狠丢弃。如果不想背负着伤痛一辈子浑浑噩噩,就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高菲,至少今天,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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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拍结束后,酒会正式开始。刘辉再次从贵宾室将夏浔简请了出来。
安颜然按耐不住心底的疑惑与激动,避着众人眼光,寻了个机会上前悄悄问夏浔简,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来参加画展。
她想他没理由不知道,今天这一露面,他日后再想低调就难了。以他在画界的名气,明天报纸杂志网络他的照片会铺天盖地出现。
届时,别说s城,全国人民都会认得这张脸。
对她的问题,他似乎没什么兴趣答,而是反过来问她,“我今天出现,不是你期待许久的么?”
这件事当然是她期待许久的,可她并不认为他会仅仅因为她的期待而出现,“可是这样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的麻烦。”
他冷哼了声,不屑,“若我真怕这点麻烦,当初就不会收留你。”
“老师说的是,我就是个麻烦!>_<”
“你最好把你说的这些话都记牢。今天的事,不用感谢我。”他蹙眉看她一眼,复又把视线投向展会,“我夏浔简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骂。”
安颜然赫然明白过来,原来真是因为上次冤枉被骂那件事。虽然他看起来冷漠又缺乏人情味,可是这样一个人,竟会为了她不惜在媒体面前现身!
“老师~~”她攀住他手臂,慢慢朝他身上靠,“老师~~”
“干什么!”他不耐烦的甩开她。
“人家好感动~~”虽然这表情和语调的大部分都有些夸张,但剩下的那些却是发自她内心的真心话。
谁都有灰姑娘的梦,即便她早已过了做梦的年纪和心境,可身在这样一个现实环境,面对这样一个老师,心底深处偶尔也免不了想像今天的场景。
他款款而来,俯视苍生,唯独她,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然后用再自然不过的静淡目光,看着曾经差点毁掉她全部世界的她和他。
不得不说,关佑今晚的表现略为让她有些失望。
从她挽上夏浔简手腕直至上台的整个过程,除了愕然和诧异之外,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其他东西。
外行人不知道,内行人不可能没听过夏浔简在画界那种种狼藉的传闻。
虽然她在接触他之后,知道那些并非实情。可关佑对这一切却并不了解,一个口味独特的成功男人,加上一个急需机会的年轻女孩,两者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些东西——更何况,她和夏浔简之间的关系也的确不太正常。
但在她以夏浔简入门弟子的身份亮相后,他并没有上前问询一句,甚至没多看一眼,还以平静姿态将整个竞拍进行完毕。
她希望从他眼底看到嫉妒,甚至愤怒,而不是仅仅是错愕。没有怒,只有惊,又怎能让他好好体会当初她的心情,又怎么能将这件事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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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多虑了。
关佑的确温文,但在这件事上不可能仅仅只是诧异而已。事实上,从她走近那个男人,将手搁入他手腕,冲着他笑的那一刻,他就有种冲下台去将她从他身旁拉走的冲动!
可在刚才那种环境下,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夏浔简同样是他崇拜的人,他无法想像自己当着这么多人面在他面前失态的模样。
他强撑了下来,他亦不敢去多看那张清纯妩媚的脸一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做出难看之极的事。
忍到酒会中场,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趁着刘辉陪夏浔简去一旁的贵宾室休息,他飞速上前,悄悄拽走了安颜然。
他的手指紧扣她的手腕,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他拉着她穿过人群,来到展会外侧的小花园里。
十一月底的s城已隐隐有了初冬的寒意,安颜然冻的打了个哆嗦,忙把挽在胳膊上的小外套穿上。
然而还是冷,正想往回走,一件带着体温的西服已披上她肩膀。
“为什么?”夹杂了隐约怒意与心疼的三个字,成功留住了她。
那张细致脸孔,此刻温柔不再,满目尽是欲来的风雨。
17、【动 摇】
第十七画
尽管这才是她期待的状况,但触及他眼底满溢的疼痛,她的心还是没来由的抽了一下。有时候,深入骨髓的习惯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说啊,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果然,以他的性格也只会问出这三个字。
安颜然低垂着头,并没出声。然而落在对方眼里,这副无声无息的可怜模样,远比承认或否认更具冲击力。
关佑原本还只是猜测,现在却变成确认无疑!
“画界谁都知道,夏浔简从不收徒,也更不会为了谁在媒体前露面!”
他握紧双拳,只感觉呼吸都一阵阵发疼,“他为你破例,你……果然……小然,你说你过的很好,原来竟是这种好吗!”
“与你有关么?”她赫然抬头,眼底有怨恨的光。
“跟我有没有关?你明明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根本不可能视而不见!”他怒气蔓延,再度扣住她的手。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或者说,你认为你可以做些什么?”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一味误导,“还有,别说什么我明明知道,我又知道什么,对现在的你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自己!夏浔简是什么人,你跟他打交道能有几成胜算!?”
“那又怎样,那种情况下,我还能怎样,还能有什么出路!”她冷冷哼笑,这句倒是实话。
“那种情况?”关佑明显有些疑惑,“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她挑眉看他,顺便抽回自己的手,“还是只是在装着不知道?好,就当你真的不知道。等今晚结束后,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你的现任女友,或者随便找一个美院的学生。我想她们一定会很乐意详详尽尽告诉你整件事!”
他怔了几秒,见她要走,忙追上去,“等一等!你说的事我一定会弄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你……你打算继续这样留在那个人身边?”
见她用一种极其无所谓的神态耸耸肩,他的愤怒又漫了上来,夹杂其间的还有无边心痛和灼烧的妒意。
“我知道是我先错,可你不能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小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做这些,自己只会更痛苦……”
面前的女孩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笑容眸光发肤,可现在却距离他如此遥远。除了伸开手紧紧抱住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身后人的呼吸非常不稳,气息喷在她耳侧,熟悉的清淡气息,隐隐草木的味道,干净绵长。曾经她只要一靠近他,就会沉溺在这种令人安心的气息里,可现在……
她用力扳开紧扣在腰间的手,“我没有兴趣,做第三者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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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人没再追上来,她走的很快,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然而她的脚步很快又停了,花园入口的树荫后,一双冷漠的深邃瞳仁正定在她身上。
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单单只是这样的注视,却立刻让她血液凝固,呼吸停顿。
夏浔简!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都……听见了?
记者酒会高菲什么的,这个时候她完全没心思多想。
眼看那个男人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她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去。
展会外面很安静,记者们大约被刘辉引了开,从他一路走至停车场的路上,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太安静了,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她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动,又急又乱,无所适从。
前面人突然停下,她没来得及刹车,撞在他背上,倒退两步。关佑原本披在她肩头的西服滑了下去,正好被她踩在脚下。
他回头,冷冷瞥了她一眼,还是没开口。
“老师,要回去了吗?”她唯有硬着头皮先说话,“是这辆车?又换了……呵呵呵,对了,我应该从那边上!”
安颜然生怕他独自开车走,用最快的速度奔上车,还没坐定,性能优越的跑车一个倒车加零秒提速,飞驰而出。
一路,她数次尝试调解,车内气氛反而变得愈加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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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很快意识到,他这次的怒意,是认真的。
他无疑应该听到了她和关佑的对话,那番话里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她以不否认的方式将自己死皮赖脸留在夏浔简身边的事实扭曲成了一个酸楚唏嘘坎坷的潜规则故事。
而夏浔简也在同时被塑造成了一个喜欢玩弄年轻女孩的变态大师……
这事换做是她也会怒的,但同时她也清楚,这次的事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她早被某人勒令滚下车,根本不可能还载着她一起回到别墅。
她决定死缠烂打,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消气。可任凭她如何不要脸的凑上去,他的怒意始终没褪去。
她甚至在意外中触及了他另一个底线。
潮湿温热的浴缸里,当她以为他准备直接掐死烦人的她时,迄今为止最大的意外发生了!
夏浔简……居然主动吻她!!
不光是吻,她还被撕咬嘴唇袭*臀袭*胸。气势汹汹近乎野蛮的掠*夺下,她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他是打算把自己安给他的罪名给坐实了?
不不,这样实在太亏了!
——大师,你要深思啊!
——你实在不值得为了我这一个不要脸的问题学生而一怒献身啊!虽然你已经献过一次,不过这中间近一年时间你从各方面都透露出你是个洁身自爱的好老师……
——犯戒是可*耻的!如此行为有违人*伦,会被社会批判的!
嘴唇被堵的太严实,她压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一能指望的嘴无用武之地,安颜然抓瞎了……
男人的身体越来越热,小礼裙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上摆可怜兮兮的垂落下来。她被抱得太紧,胸口甚至能感觉到他胸口肌肤的纹理线条。
绵软与强硬的对比,让她身体僵硬头脑渐昏。该怎么逃?装晕?装死?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大脑。趁着他嘴唇埋入她锁骨的间隙,她喘息着尽量用暧昧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提示:“今天没有套*套……”
男人的动作果然渐渐停了下来,他慢慢抬头,微微眯起的眸底除了未退的欲*念外,还有针芒般冷厉的光。
那是一种探究的视线,似乎有少许厌恶,以及其他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厌恶?安颜然被这个神情噎的有些无语。如果真这么不情愿,干嘛又要碰她?果然是搞不明白的变*态大师啊!
然而当务之急,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很快缓过情绪,身体微微动了动,发现他的手臂仍纹丝不动的紧扣在她腰上,考虑到自己前面还很凉快的裸着,她忙绽开微带羞涩的软软笑容——自救。
“老师,你刚刚那么主动我是很高兴啦,不过今天我准备不充分,而且正巧是危险期,所以就算有些可惜,还是得下次再继续了……”
她慢慢收回因重心而不得不按在他胸口的爪子,回到自己的胸口,把重要部位悄悄挡住。
再度抬头,却发现他仍然盯着自己,那目光让她有一点发毛,“怎么,这种事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么?”
大概因为激吻,他的声音跟平时有一点不同,透着一抹诱*惑的性感。
她立刻垂下头,“我错了,我不该抹黑老师你……更不该老是觊觎你的身体……”
闻言,他皱了皱眉。
片刻没人说话,安颜然正想悄悄爬出浴缸,结果才探起半个身子,又被他重重拖了回去。
身体在水里撞击,痛得她有些发麻。还没定神,下颚已被人捏住,深幽的眸子逼到面前,她费力扬着脖子,只看得见他浓密漂亮的睫毛。
“你那些小心思,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你以后给我收敛点!至于事情原委,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需要你明白,我夏浔简的身边可以留别有用心的人,但绝对不会留没用的人!
你最好想一想当初告诉我私下换工作的理由,别到了现在才告诉我,我收入门下的弟子居然是个公私不分又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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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短短一番话,却像是在耳边炸响的惊雷。
他不提,也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其实回头再想,她别有居心这点从最开始的那夜就已昭然若揭了。
只是事后他从不再提,她便假装他或许不知道。
真要她抱着纯粹交易的心情留在他身边做个只懂利用的学生,还不如掩耳盗铃装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所以长久以来,她都是用这样的心态来与他相处。
而今这番话,就仿佛撕开了她伪装的面具,突兀又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
是了,无论她过去与高菲和关佑有着怎样的纠葛,都不是他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只希望如今已在大众面前公开学生身份的她,别做出一些令夏大师蒙羞的蠢事来!
安颜然左思右想,终于理顺了这一番话,决定从今后洗心革面,收敛思想收敛行为,专注学习。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她思来想去,还是没猜着某大师真正想表达的意思——那些太过隐晦,又不想说出口的事。
所以数天后,当他在晚饭后将她拖去沙发上抱着吻时,她完全彻底的懵了。
老师,你这是心血来潮呢,心血来潮呢,还是心血来潮呢?~~(>_<)~~
19、第十九画【补完!】
第十九画
安颜然一直觉得,夏浔简是个奇迹。
这种现象不光光体现在他近乎变*态的才华上,也体现在他近乎变*态的个性上。
每每当她以为他心情尚可情绪渐佳之时,他总会在下一秒无端翻脸;每每当她感觉他某一次的怒气已非比寻常时,下一回他总能展现出令她更加吃惊的怒意。
这是十二月中旬的某天,s城已完全走入冬季。
气温骤降,她抖抖索索不愿回城,考虑之后打去工作室表达了辞职的意愿。
并非她懒惰,只是高菲工作室这份工,现在已完全失去意义。而且夏浔简学生委*身这么一间小小工作室,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辞职是早晚的,高菲如今在低谷,对于她本人,她暂时没兴趣再踩一脚——其实她是觉得这一脚自有人会帮她踩……
这个人,当然是关佑。
关佑一直是个正直的人,这点无可厚非。高菲事业处于低谷,他绝对不会说出类似分手的话。
但他不懂,有时候当断不断的拖泥带水,人在心已不在的悲凉更会令对方的痛苦加倍。
她想,高菲对关佑应该是有感情的。如果单单只因为她而来抢,当初就不会在他选择远走异国后,用那样极端的手法对付她。
她不知道关佑是从哪里弄来夏浔简别墅地址的,总之他就这样出现了,敲门问好,不卑不亢,视线却始终不离他身边的她。
那是种类似灼烧的视线,就像明明已有了准备,却依然被面前的一幕惊到。
安颜然觉得有些冤枉,其实他们真没干什么。
天冷无聊,两个人待在一栋别墅里,除了作画骂人和挨骂,也总得找些事做。
她先前为夏浔简定了个按摩浴缸,这两天刚到货,大师试用后表示效果极差,非常不满。
于是她狗腿的问了一句,“要不我帮你按?”她的意思是等他洗完她上去捏个几下。
他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说了句也好,然后脱衣进浴室。
片刻后,里面传来不耐烦的低冷男声,“怎么还不进来?”
“……”安颜然辶恕@鲜Γ阕罱娴暮每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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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超大,水也很清,不过好在浴液的泡泡非常丰富。她进去时,他已舒展身体,斜斜靠在浴缸边缘。
淡冷视线从袅袅水汽中投来,仿佛电影场景中隔着氤氲着水雾的磨砂玻璃看到的镜花水月,竟有种华丽而妖娆的惊艳感,连带那淡冷视线也一同变得暧*昧迷离起来。
壁顶的音箱流淌出轻松的蓝调乐曲,某个不知名的歌手正低柔浅唱。
夏浔简在这方面素来懂得享受,浴室不光cd,连带电视甚至饮料柜都一应俱全。见她进来,他随手将cd机的遥控器搁去一旁,示意了下旁边的饮料柜。
小保姆安颜然先倒了杯葡萄汁递到浴缸的饮料台上,然后挽起袖子,搬个小椅子坐到旁边,对着他肩膀敲打起来。
先前去n城晒成浅麦色的肌肤早已恢复原本的莹润白皙,一个男人皮肤好成这样,真令她这个女人颇有压力。
浴室闷热,他肌肉又硬实,她只敲打了一下会,就累的满头大汗。
反观惬意享受的资本家夏大师似乎还不怎么满意,频频蹙眉提意见。
安颜然即便脾气再好,奴性再胜也不禁有些恼火,干脆整个人趴在浴缸边上,对着他沾满泡沫的性*感腰背一阵乱敲。
大概因为他的皮肤太好太滑,泡泡又太多,用力过猛的她一个没站稳,整个倒栽着朝浴缸里滑下去。
她吓了一跳,努力稳住身体,好不容易才避免与他“二度戏水”,但头发、脸和手臂都已遭殃,沾了一堆泡泡,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头顶上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若有似无,几乎像是错觉。
她好奇抬头,正对上他轮廓完美的侧脸。见她怔怔看着自己,他不禁蹙眉,眼带恼怒的瞪她,“看什么!”
“……”小保姆压力很大,只得腆着脸讨好,“就看你到底满不满意啊……”
他落着眼帘居高临下看她片刻,缓缓道,“还好。”
还好还好还好……虽然只有简单两个字,但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安颜然还是能听出他此刻心情其实还算不错,于是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继续卖力敲打起来。
门铃便是在这个时候响的,别墅一般除了小区的保安、快递员之外,很少有人来访。她看看夏浔简,对方朝她微微点头。她拽了块毛巾,边擦边走去楼下开门。
她走得慢,到门口时,裹着浴袍的男主人亦已到达。
然后,关佑熟悉的脸孔出现在门外,他克制着情绪非常恭敬的朝夏浔简问好,之后视线便定在一旁的她身上,再没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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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别墅的家具很简单,并不十分华丽,但如果细看,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关佑尚在欧洲留学时,就对夏浔简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不光因为对方在画界的才能和成就,还因为屡屡提携他的前辈刘辉是对方最忠实的画迷。
关于夏浔简本身,刘辉说的并不多,大抵是不满外界对他的种种传闻,懒得辩解。所以站在关佑的角度,这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始终都是个迷。
然而就像大多数人那样,无论外界对夏浔简本身有着怎样的评价,一旦谈及他的画,都众口一致给予超高评价。
他记得还在学院里时,某教授如此说过:油画虽起源于西方,但真正有才华的人,却能将这种来源于西方的艺术冠以东方之名。
这类人创造出来的已不单单只是艺术,而是一种具有生命的文化。此后无论十年还是百年,这种文化将永远留存于世间,代代相传。
毋庸质疑,夏浔简就是这样一个人。
凡是学画的,无不对他崇拜有加,关佑也不例外。
而此刻,这个处于画界巅峰的人物就靠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沙发上,裹着浴袍,姿态淡漠却理所当然的接过身旁女孩递去的普洱茶盅,缓缓轻抿。
关佑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那杯白开水,心里苦涩难挡。
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面对传闻里的大师时,满身满心竟只余下一种情绪——那就是嫉妒。如同烈焰般灼烧着他的强烈嫉妒。
他没办法想像这两人共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画面,更别提数分钟前,他们在这栋别墅里做的那些事。
光是看着安颜然跪坐在茶几前为对方冲洗茶具的画面,他就几乎要被这种感觉冲昏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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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然……”他低低轻唤,对方抬头,静静看着他不语,那眼瞳是他熟悉的,目光却很疏离。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你……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安颜然不着痕迹的抽动嘴角。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关佑这么不会察言观色,作为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难道就没发现这客厅气氛已经很诡异了吗!
她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好不容易才让大师稍展欢颜,他竟在这个时候寻上门!
还换衣服!换他个头!天知道她一走他会跟夏浔简说些什么!
“去换衣服。”头顶上方传来声音,她抬头,夏浔简深邃的瞳仁正定在她身上。修长浓密的睫毛挡去了他眸底的光,从她的角度竟一时探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她扭了两下,正想表示自己没事,却瞥见他缓缓蹙起的眉心。
夏大师的心情,果然不怎么妙……安颜然默默起身,遁走。
直到纤长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上,关佑才收回视线,正色开口,“抱歉,夏大师,我知道我今天来的很唐突,打扰到您真是对不起。”
沙发上的男人垂目喝茶,“既然知道唐突就不该来,我竟不知道,刘辉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严实。”
“您不要责怪他!是我求了他很久,他才勉为其难告诉了我地址。我知道您不喜欢被人打扰,可我这次来是为了小然的事,我……”
两道极冷的目光突然寒刃般投射过来,关佑全无准备,竟被他看的心底一颤。夏浔简果然不是寻常人,光是这份气场就令人心生畏惧。
只是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自己,他不能在这里输,“夏大师,我不知道小然有没有跟您说过她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您对她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其实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女孩,她很乖很单纯,有时候甚至傻傻的,她真的是个好女孩……是我的过错,是我伤害她太深,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您的,老实说,能成为您的学生,是所有学画者的梦想。”
说到这里,关佑只觉得满嘴苦涩,“我非常非常尊重您,只是现在,有些存在于我和她之间的事必须解决。我今天来,是希望得到您的允许,让我带她回城……您这里的确非常好,可是她毕竟有自己住处……”
有些话,关佑到底说不下去。
但他想这些已经足够,对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在国内近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没办法阻止一些事的发生,所以他就算再愤怒也无话可说。但现在他回来了,他绝不能放任不管!
客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中央空调明明一刻不停的输送着暖风,但关佑却感觉到源源不绝的寒意。
他早知道这些话会令对方怒起,但没料到这怒意会如此可怕。对方分明就没有开口,不仅如此,在他说完的整个过程里,对方甚至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
他以为只要自己厚着脸把话说完,对方多少会顾着大师的面子,给他这个晚辈一个答复。但没料,最后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
“你可以走了。”夏浔简为自己倒了杯茶,声音低沉。
“可是,小然她……”
关佑的声音终止在碎裂的茶盅里。
(补完!请看下作者有话说)
20、第二十画
第二十画
安颜然被楼下传来的撞击声吓了一跳。不过短短五分钟, 她自认动作不算慢, 就这么点时间楼下怎么就……
她匆匆下楼,顿时一惊。茶盅碎片静静躺在地板上,客厅偌大的平板电视机, 居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这……
老师,你究竟是有多大力啊!~~(>_<)~~
“给我滚。”三个字, 缓慢平静。别人或许听不出怒意,但安颜然却知道他已经怒到了极点, 或者说怒到了某个新高度。
她皱皱眉, 忙拉起还怔在沙发上的关佑,把他推到门口。
“小然!”
“拜托你别管这件事了!”她开门请人,但这种情况下, 他怎么肯走。
她无奈至极, 只能压低了声音表示这件事以后她会找他谈,今天就先这样。
不速之客终于顺利离开, 苦命小保姆开始收拾烂摊。
沙发上的男人始终未动, 他靠着沙发扶手,冷冷看面前收拾东西的黑发女孩。
安颜然脊背阵阵发麻,她快速整理了客厅,软着神情朝他走去,“手有没有受伤?生气干嘛砸自己的东西, 砸让你生气的人不就好了。”
说着,她靠上去察看他的手。他的指尖很凉,她刚刚握住便被对方抽离。
“你也滚。”漂亮双唇吐出三个人, 他随即起身。
安颜然傻了。果然城门起火殃及池鱼!她这回可什么都没做啊!
“老师!”她追在他身后,跟着上了旋转楼梯,终于在二楼楼梯口拉住他,“老师你生气了吗?是我不好,给你惹来那么多麻烦,生气是应该的。可是生气对身体不好,你就只气一会好不好?”
“松开。”
听见如此冰冷的口吻,她的心肝又开始扑通扑通跳。
她略松手指,从拉住他手臂改成拽住他浴袍袖口,轻摇着冲他道,“老师,我最近都很努力,以后会更努力。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就别生气了吧?晚上我给你做水煮牛肉,最近新学的,你尝尝我学的如何?”
柔声细语下,他终是回头,静默看她。
面前的女孩很年轻,肌肤娇嫩的仿佛掐的出水。
分明如此年轻,却有着那么复杂的过去;明明有着如此清澈单纯的瞳眸,却能藏起那么多的事。
男人的瞳仁缓缓缩起。
现在后悔是不是已经晚了?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上她雪样的粉颊,先是轻抚,然后力度逐渐加重。修长手指最终捏住她脸颊,将她拖向自己。
他的唇落了下来,有一点淡凉,力度却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他的双唇碾压着她的唇,呼吸纠*缠在一起,厮*磨不断。
她愣了愣,但没有挣扎。
这个时候,只要他不生气,其他怎么都行。
他的唇比他的个性要柔软的多,亲吻时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差。她的腰身被圈紧,脚步靠向他,有些站不稳。她伸手扶住他的腰,小心搂了上去。
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更紧了,嘴唇摩挲间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张嘴。”
她乖乖照做,他的舌尖立刻就闯了进来,与她的缠到一处,深深吻她。连番缠*吻里,她被他压着抵上墙壁,男人的身体靠贴过来,高度与体型都是她难以抵挡的。
她被按在那里吻的头晕目眩,差点窒息。
头脑在这一刻,似乎模模糊糊觉察出些东西,可最后他放开她时的态度又让她完全打消这年头,甚至还觉得莫名。
仍然是有些厌弃的目光,绝不是男人吻女人后该有的模样,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冷瞪,“看看你惹来的麻烦!”
她脚还有些软,遭此一瞪立刻清醒几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以后不会再惹麻烦了……”
“不见面就不会有麻烦。”
这句话她听懂了,意思是让她别再见关佑。这个当口,他说什么是什么,她立刻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今天也不是我要见他,是他自己找上来的,其实我觉得根本不该让他进门……”
“废话别多。”他松开她,转身朝房间走。
她在他背后呐呐出声,“老师,那个……”
“什么事?”他不耐烦的停步。
其实安颜然是想问刚才的吻到底算什么,不过理智到底让她及时收住了这个念头。生活经验告诉她,有时候,一些事本没有必要问这么细。
她笑着朝他开口,“就想问你晚上吃不吃水煮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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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安颜然独自坐车回城收拾东西。
夏浔简给了她两条路,第一,回先前的画廊继续工作,双休回别墅学画;第二,暂时不工作,搬回别墅专注学画,待来年3月参加国际画赛。
安颜然选择了后者。
夏浔简学生的身份毕竟只能提供一时的风光,说到底,若她本身没有实力,一切都是枉然。她也不会允许自己仅仅凭借这点在这行立足。
从小到大,画画都是她的梦想,那么艰难的日子里,她都没办法让自己真正放弃,现在就更不可能。
在画展抢走高菲风头只是个开始,这是在她尚未有能力时的做法,下一步,她要真真正正用实力来击败她。
她会让她输得心服口服,连一个替自己争辩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因为暂时不回来住,要整理的琐碎东西很多,她拖着行装从公寓出来时天已有些晚了。公寓路旁,停着辆眼熟的车子。
关佑推开门,看了眼她手里的行李,温文的细致眉宇立刻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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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已决定专注国际画赛,亦已答应了夏浔简,所以见到关佑的第一眼就毅然转身去拦出租车。手刚刚拉开车门,另一只手里的行李便被人用力夺下。
他脸色有些难看,拽紧她手臂,说了句跟我走,便强硬将她推上他的车。
街对面,停着另一辆白色车子,车主降下车窗,上挑的媚眼冷冷看着这一端的两人,一抹锐利的怒意转瞬即过。
有一件事,是高菲始终难以对人启齿的,那就是她和关佑的关系。
他们两人,已维持柏拉图式的恋情关系,近乎一年。
她尚记得最后一次,是她亲自飞去欧洲。是个很冷的冬夜,他没有想到她会来,那时他已连续两周没有好好跟她通过话。
凭心而论,当他看到她拎着行李箱,坐在他公寓门口的台阶上等他时的模样,他心里是极感动的。
那个晚上,她留下来不肯走,她躺在他的床上,从后面搂住他。
他仿佛被触动一般,最终回应了她,而且是无比热情的回应。
那晚后,高菲心里某根一直存在的刺终于消失无踪,一些担心的事也终于慢慢淡去。
她那时就在想,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天长地久的深情,他和安颜然那三年,起初分开自然是会痛,但时间久了也都一样。
她唯一有的,不过是那张楚楚可怜善于伪装的脸,无论身材、气质、个性,还有手段,她都远不及她。她相信,假以时日,关佑必将完全把她忘记。
从某方面来说,有段时间,她很期待与安颜然的重新会面。先前就听闻她已不再画画,只是近况如何再没人知道。
她没想过,居然是回国的关佑先遇上她。
这是第一个失误的开始,然后一个接着另一个,直到那天画展,她以夏浔简入门弟子的身份出席,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头,让她的画展一败涂地!
那时高菲才明白,逼急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跟踪关佑算是心血来潮,画展后,虽然他并未在她面前提太多问太多,但以她的敏锐又如何能觉察不到他的变化?
真要说她有多爱这个男人而做到这一步,那只是笑话,但这样并不代表,别人能出手来争!
收获夏浔简的地址,是意外中的意外。
而此刻,眼前发生的一幕,却突然令她觉得那个意外变得有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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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工作画室的地段并不是很好,内里几乎无装饰,但应有的工具非常齐全,的确是关佑低调又务实的风格。
被强带上车后,安颜然就明白今天如果不跟他把话说清楚,对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没有坐,将他递来的水搁在一旁桌上,静站着看他。
“你准备搬去哪里?他的别墅?”他靠着长桌,从脸色看的出来非常疲倦。她没说话,但亦没反驳,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皱皱眉,努力将一些情绪压下去,放缓了声调开口。
21、第二十一画
第二十一画
“小然, 当年我离开后你发生的事,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你也根本不会听……
可是,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冷静想一想,就这么跟着夏浔简, 真的是你的本意,真的就是你想要的未来?”
她眸色一凝, “别每次提到他都这种口气, 至少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伸手拉了我一把!既然你已经知道当年的事,就该明白现在的我绝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左右的!”
“你最无助的时候, 我不在……是, 现在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为自己想想!用夏浔简学生这个身份在画界成名真的好吗?
那些人会用什么眼光看你?无论你有没有实力, 他们都只会用自己的想法去给你定位!”
“别人怎么想, 从来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是真是假真有这么重要?当年我没有说过一句谎话,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可到头来呢?又有谁相信我?没有人!
我哭着求裴瑟相信我的时候,他只冷淡告诉我,因为他相信高菲, 所以不会相信我!”
至今仍记得那段屈辱的日子,高菲这十几年来从她那里抢走的东西,都没有那一次来的多!尊严、人生、前程……一切尽毁!
“所以现在, 别人究竟怎么看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相信你!”关佑心痛如绞,“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不可能会做那种事!”
“你相信我,所以呢,你会因为相信我而去要求高菲还我一个公道?”
关佑看着她,慢慢摇了摇头,“小然,你误会了,这件事不可能是高菲故意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同样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你表姐,当年为了我的事,她已经非常内疚了,她怎么可能……”
安颜然突然有些想笑,“她不是那样的人!?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很好,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可谈?”
这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怎么就想不到呢,他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有哪个男人会不相信自己女朋友?
况且还是关佑这类温软体贴的性格,在他眼里,有哪个女人会是坏人?
她转身想走,又被他拦住。
“走开!”她直直盯着他。
“你给我时间,我会和她分手!”
他拉住她手臂,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没有办法再骗自己,我一直都没能真正把你忘记!
小然,她现在处于低谷,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不管。所以你给我一点时间,你等着我,好不好?
不要去夏浔简那里,我受不了他看你的那种眼神!我求求你,你当是为自己,好好理清和他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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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这个词大约是她重遇关佑之后,唯一想过让他们面临的结局。
可此时此刻听他说出口,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畅快。
只是觉得讽刺,像个极无趣的笑话,“如果现在你们的分手能改变什么,当初我又怎么会和你分手!是以为我觉得公平了吗,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也有过别的男人,所以你认为我们可以再在一起?”
理智告诉她,这些话根本不该说。
如果她够冷静,就该笑一笑,然后等着看他们分手,然后再等他找来时,淡淡告诉他,他们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
这样才是最伤的,这样才是她做这些所要的!
“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谈公平。可至少这样想,你心里会舒服一些。”
他看着她,眼眶慢慢红了,“对不起小然,那个时候一走了之……我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可以重来,如果可以重来……对不起,小然……”
“别再说对不起!”某种情绪渐渐涌了上来,满满的,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当年她问了一整晚为什么,他却在此刻才想到给她答案,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你根本不懂,如果你真是那种花花公子,或许我还会好受些!可你偏偏不是,什么酒后乱性,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知道没有人比你更后悔,可是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原谅你,所以才会更痛苦!你逃避也好,现在求我原谅也好,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你跟高菲睡过的事实!
如果是别人,或许我还会原谅……可为什么会是她!?你明明就知道,我明明就告诉过你……”
很多话,太多话,当年她根本没机会说出口。太讽刺了,他做了错的事,却连一个宣泄的机会都没给她。
“是你不相信,你说男女之间总是有纯友谊的,你没有和她保持距离,可你所谓的纯友谊却让你跟她上了床!你现在告诉我说你后悔,说这些又能改变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竟然还会为了他失控。
不是告诉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吗,不是告诉自己要重生要蜕变要报复吗!为什么这一刻,听到他一遍遍说后悔,她的心竟然还会痛?
“……你一走了之,远远避开这一切,可你又知不知道,在你走之后,你口中那个爽朗大方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女人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又知不知道那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你曾经是我整个世界,我可以爱你爱到连自己都忘记,我所有关于未来的想像,统统都有你的身影……我从来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会怎么样!
可你真的不在了……每天醒来,我都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每天睡在梦里不醒……关佑!你不会懂的!你根本不会懂!……”
在他离开并发生了那件事后,整整一个月,她蜷缩在他们租住的小屋里,连学校都没去。
她每天都哭,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她总想到他们的以前,在一起的三年多时光。
他每次朝她微笑时的快乐,牵手走过校园林荫道的甜蜜,温柔细致的亲吻,还有那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属于彼此的缠绵夜晚。
她那么紧张,他却似乎比她还要紧张,那张柔美的白皙脸孔那么红……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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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逼退涌上眼眶的湿意,因为太用力以至于全身都在发抖。
“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这些发生,小然,小然……”他抚着她脸颊,侧头朝她的唇吻去。
曾经熟悉的柔软触感令她突然间清醒过来,失控的情绪拉回几分。
她仿佛又有了力气,终于重重推开他,“行了,到此为止吧!收起你永远泛滥的同情心,是我错,我不该再来招惹你!不过一切都该停止了!我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听清楚,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
她用力擦擦自己嘴唇,拎起地上的行李冲了出去。
他怔怔看着自己手指,当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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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终究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去夏浔简别墅。
她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坐了一夜。
人有的时候真是奇怪,总以为自己可以,总以为早就过去,然而临到头才发现居然还有这么多不甘愿。
曾经也设想过,要如何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余情未了又怨恨难平的苦情女子。可原来,失控竟是如此简单一件事。
那些失控令她有些莫名的怕,怕就这样再度跌回那个无底深渊,怕就这样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如今。
清晨,看着玻璃外泛白的天空,她饮下第三杯咖啡,然后买了单,坐上去郊区的公车。
人生依旧要继续,迷茫总会有,只要目标依然明确,她便不会停滞该有的脚步。
这时的安颜然没有料到,她会在别墅外见到本不该出现的人。
有时候她也会想,一个人到底要有多么强大的毅力,才能如此死咬着另一个人不放。
不过宽容点看待,这次真不该怪她,是她还了击狠的,依高菲的个性不加倍还过来才有鬼!
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完全不像处于事业低谷的人该有的模样。
她穿的很少,薄薄风衣下是一件低领的性感毛衣裙,靴子的高跟足有十公分,越发显得高挑性感。
22、第二十二画
第二十二画
“回来的挺早么, 果然是乖巧懂事的好学生。”
高菲打开车道上白色车子的门, 将包朝里面一丢,倚在门上冲她直笑,“不过还是晚了点。可别怪我没事先通知你,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老师能容得下别有用心的学生,夏大师现在心情可不怎么样。如果我是你, 就该考虑下给自己另谋出路了。”
她似乎并不需要安颜然回答,说完就坐进车里, 戴上墨镜, 朝她摆了摆手指,扬长而去。
安颜然看了眼静卧在日光下的别墅,缓缓去掏钥匙。
也曾想过以高菲的个性, 一旦获悉夏浔简的所在, 必定施展浑身解数以攻克对方。她之所以敢带夏浔简亮相,不是对自己有信心, 而是对他变态又挑剔的性格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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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空气里, 还留有高菲身上的香水味,她略有些不适的蹙眉。
客厅没有人,画室的门关着,她搁下行李,轻轻敲了敲门, 探了半个脑袋进去,“老师,你在忙吗?抱歉, 昨天东西收拾晚了,所以坐了今早的公车。你早饭吃了吗,没吃我去做。”
没人回答她。窗帘半落的玻璃前,那道挺拔的身影正在画板前忙碌。
她想了想,退出去做了份早餐,然后再度敲门,搁在画室的长桌上。
脚步声自背后而来,修长的手指越过她,轻轻撩起盘子的边缘。那叠刚做完的早餐就这样随着盘子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老师?”他俊冷的脸庞平静的有一点吓人,那定在她脸上的视线深幽寒彻,仿佛冰封的湖面。
“我昨晚没事前打电话给你,你生气了?”
“我对你不好么?”男人开口了,那嗓音让她哆嗦了一下。
“……很好啊。”如果撇开他忽冷忽热的变态个性的话,他对她的确算得上很好。
“所以,你就这样来回报我?”一个精致的视频播放器,被丢到长桌上。安颜然轻轻点开,画面的主人公竟是她和关佑。
这是——昨晚他们在他工作室时的场面!?
她明白过来,原来高菲今天来不是冲着夏浔简本身,她的目的——是她!
她是想用这段视频来告诉夏浔简,他所谓的高徒,不过是个居心叵测别有目的的人。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她倒不怕,反正夏浔简对这点早已清楚了解。他自己说过,不在乎留在身边的人是否别有用心,他只留有用的人。
然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神情和说的那些话,总令她有种莫名心惊。
那一刻,情绪失控,竟不知道自己居然说了这么多话。失控的女人,实在有些难看。
视频画面最后定格在关佑低头吻她的那一幕,安颜然捏紧播放器,慢慢抬头,“老师,不是我去找他的,昨天是他自己找来……我只是,想把一些话跟他说清楚。我答应过你,不会因为这些事再给你添任何麻烦,我不知道高菲竟会找来……这次的错我无可推卸,你怎么罚我都行。”
长久的对视与沉寂。
他站在她面前,用冷漠目光看着她的唇和她手中的播放器。瞳眸深处,似乎蕴着远超以往每一次的怒意,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老师……”她轻轻拉住他袖口,漆黑的瞳安静凝视他,“你信我,真的不是我自己去找他。”
他拉回自己袖口,转身缓步踱去窗前。修长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寡淡而优美,自他身侧投来的阳光炫目到令她有些难以直视。
安颜然突然有种预感,这一刻,尽管他就在眼前,但他距离她却是如此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淡而平静的声音传来。
“行李不用开了,把你其他东西收拾收拾,离开我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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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夏浔简下驱逐令的第三天,也是安颜然苦闷生活的第三天。
这三天,她充分发挥了自己锲而不舍的小强精神,一再示软示好。然而夏浔简这回像是铁了心一样,对她所做的一切一概无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赶她出别墅这种事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去年冬天连收拾东西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拎着人就丢了出去。相比之下,这回赶人算是温柔多了。
说出来也许别人不会信,夏浔简虽然喜怒无常,爱发脾气,但真要说她有多害怕他那是假的。如果真的害怕,根本不可能与他相处这么久。
他个性是难搞,但每次只要她放低身段耐着性子软着语气多说些好话,基本上他都会消气。
所以这次也一样,安颜然从开始就没想过真走,死赖在别墅只盼着哄到他气消,事情自然就没了。
可惜的是,这一次,在别墅里的不光光只有他们两个。
高菲在接下来的几天一再光临。
她每一次出现所用的借口都不一样。第一次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说是谢礼——谢谢夏大师亲自现身她的个人画展,令当晚的展会大大生色。
用她的原话说,无论他来的目的为何,单身这份恩情就令她无比感动。
她一直都是他的粉丝,对他的作品有种近乎狂热的喜爱。现在有机会见到他本人,心里实在激动。如果她的来访有打扰到他,还请多多包涵。
她坐在沙发上说这番话的时候,在厨房准备午餐的安颜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高菲明明就知道夏浔简在画展上对她的那番评价,居然还能反过来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像是自己真欠了他天大的恩情一样。
果然,她不要脸的火候跟其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她在厨房暗中观察夏浔简的脸色,以为他会像上次赶关佑一样直接让对方滚,哪知他不仅耐着性子听完了,还似乎微微掀了掀唇角。
这细微的动作,令安颜然心里一凉,却让高菲喜笑颜开。
那天中午,高菲成为别墅第一个留下用餐的客人。
安颜然花费一上午时间弄出的精致菜式,基本都进了高菲肚子。她倒是聪明,知道夏浔简最烦做作的女人,一顿午饭吃的十分自然。
期间,夏浔简虽基本无话,但对高菲数次笑谈都没怎么制止。
安颜然窝在厨房吃光了整盆蛋炒饭,胃胀了一个下午。
说起来,只能怪自己嘴快。
之前夏浔简出声赶人,她一时着急,话说太快,便称如果他不愿再把她当学生,她就算做保姆也要留下来——因为她担心他的生活他的饮食他的其他很多很多事……~(>_<)~
于是后来,她就真的成了保姆……
保姆能跟主人以及客人同桌吃饭吗?
保姆能在主人跟客人聊天时去打扰吗?
保姆能选择为什么客人开门,让什么客人进不了门吗?
好吧,答案显然都是后者。
于是,这便成了安颜然苦闷生活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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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是这样,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和第三次。
高菲在六天里一共出现了五次,每次来的时间都不长,只是借口一次比一次瞎。
安颜然一开始还能看着忍着,后来心烦极了,只想眼不见为净,一听见门铃声就往楼上跑。可惜每次都被夏浔简喊住。
有时,是让她泡茶;有时,是让她倒牛奶,有时,让她削水果……
看着高菲蕴藏在礼貌笑意后的幸灾乐祸,安颜然很想掀桌喊不干!但到底不敢冒这个风险,于是继续死命忍。
反正百忍成钢,有些事忍啊忍啊也就习惯了,到最后,她甚至能一派淡然的待在一旁观察和分析高菲在说那些胡言乱语时的面部表情和形体动作。
要知道,在说着不要脸胡话的同时还能保持高贵冷傲的气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此一来,安颜然倒也觉得获益良多,有时端给高菲的咖啡也会好心记得少放几勺盐……
如此大和谐的场面维持了近一周,安颜然每每看着夏浔简淡漠却不上怒意的脸,总觉得或许高菲再继续这么坚持个一两个月,他真有可能连她也收了。
只可惜,高菲憋住了,安颜然忍住了,夏大师本人却没能坚持到最后……
那天是周末,高菲带了本自己的画册来,借口请夏大师批评一二,将两人数次保持在沙发正对面的距离缩短为同一张沙发上。
当然,她不敢坐,只是小心站在他身旁,微微俯低了身子,恭敬把画册递上。
高菲喜欢用香水,尤其是那类惑媚幽暗的,用在手腕和耳侧,在拨头发以及手臂动作时,悄无声息发散出来。
23、第二十三画
第二十三画
记得那时在学院, 她第一次碰见关佑时也用了香水。那天她也在旁边, 关佑刚刚结束忙碌,拉着她手准备跟她去吃晚饭。
高菲匆匆自另一旁教室出来,在走廊与关佑撞个满怀, 手里的画册散了一地。
关佑帮她捡画册时顿了一顿,旁边的安颜然亦闻到了那股幽暗的香味。
有一些张扬, 有一些肆意,却不失傲然本质。
关佑冲高菲礼貌笑了笑, 她却只道了声谢谢, 连个表情都没有,便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
对近在咫尺的校草和表妹,视若无睹。
安颜然还在回忆里嗤笑自己当初的天真和懵懂, 客厅却传来某大师冷冷厉语, 久违的森冷警告,却让她觉得有些怀念, “……你以为你是谁?带着你的垃圾, 给我滚!”
安颜然投去视线时,只看见高菲那张神情奇妙的脸——被当面骂做垃圾并勒令滚的人没几个还能维持正常表情。
她大约完全没想过夏浔简会说翻脸就翻脸,愣了好久才在对方冷瞪下退了两步,然后努力挤出礼貌笑意,边说着抱歉打扰, 边收拾东西离开。
对高菲这天的表现,安颜然最后总结为:抗压能力太小,不适合长久待在大师级人物身边。
要到很久以后, 安颜然才知道夏浔简这天之所以如此愤怒,忽然翻脸赶人的原因,不光光因为高菲在借故求批评时“不小心”用手指蹭到了他的手臂……
要说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还得落在这一周里将小保姆身份表现的太过良好,以及对不速之客完全没抵触反应的她头上。
只是那时她想不到,也根本不可能想到。
这世上有类人,天生不懂得如何表达,这一类人,永远只会用另一种情绪来掩盖真正的情绪。
就像她自己,在很多事尚未明朗之前,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费尽一切心思,忍受所有冷眼也要留下的理由到底单单因为他是夏大师,亦或是仅仅因为他是夏浔简。
一些事,因为从开始就是假的,所以就算有了变化,也无法让自己的双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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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菲离开后,安颜然感觉整座别墅的压力再次无声无息落回她身上。
这种压力是可怕,但对目前的她来说也是机会。
她花了整整一下午,弄出了六菜一汤,每一道都费尽心思,色香味俱全。
然后恭敬去敲画室的门,请主人前来用餐。
保姆跟学生在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例如,吃饭不能上桌,主人看电视时不能正大光明窝在旁边吃水果吃零食,除了打扫绝对不能随便使用画室,更加不可以随意进主人的卧房和浴室……
所以这些日子夏浔简吃饭时,她一般都会待在厨房——很大部分原因是她不想给高菲当服务生。
拉开椅子让主人坐下后,她递上筷子,男人没接,侧头瞥了她一眼,“我记得一个星期前,我就已经请你离开了。为什么现在你还在这里?”
她微微一笑,拉过他手将筷子轻轻塞入,“我不是说了么,我如果走了,你吃什么喝什么。你又不肯请个保姆,这让我怎么放心,当然只有我自己留下给你当保姆。”
“不用说的好像很关心我。”他眉色冷淡。
“我当然很关心你。”她继续笑,神态愈发柔软可爱,“就算你对我不好,我也一样关心你,更何况你对我这么好。哪怕不做你学生,我也想留在你身边。”
她俯下了身,圆润微翘的唇就在他眼前,淡淡的粉红色,衬着雪肌黑瞳,别样清纯动人。
那唇的味道他尝过数次,很软,有点果香的甜,然而……他盯着那唇,眸底缓缓起了戾色。
“离我远点。”他搁下筷子,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她追上去。
“去哪都不用你过问!还有,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自动消失!”
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安颜然怔怔站着,回想刚才那一幕,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做错事,让他怒意加倍。
她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匆忙上楼从他房间取了件大衣。
然而等她追出去时,早了没了他的踪影。
“真是的,这么冷的天,就算生气也该穿个外套再出去啊!”看着远方阴霾灰黑的天际,她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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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简当晚没有回来。
她打了几次电话给他,之后发现他竟连手机都没带。
不仅如此,她记得他应该也没带钱。这么冷的天,没穿外套也没有钱,他到底去哪了?
他走后,她没什么胃口吃饭,随便对付了点东西,便蜷缩在沙发上等他。
主人不在,这别墅也变得空荡荡的,安颜然这才发现这一年多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待在别墅里。
夏浔简脾气不好,也不怎么爱说话,很多时候都喜欢不受打扰的独处。
但那时,她却从没感觉过孤单,因为她知道,他就在那里。
只要多走几步,就能看见他的身影。有时是在画室凝神忙碌的背影,有时是在阳台浅尝上午茶的侧影,他通常不会制止她蹑手蹑脚的打扰,偶尔他心情不错,还会和她随意聊几句……
天快亮的时候,她朦朦胧胧睡了片刻,梦里竟然见到夏浔简那张冷漠俊美的脸。他轻轻抚着她的脸,然后俯低头,吻住了她……
安颜然从梦中惊醒,压着胸口长长吐气。
居然会做这种梦!真是太诡异了!
天已经亮了,从落地窗看出去,外面已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昨晚下了一夜雪,今天积起厚厚一层。夏浔简还是没回来,她进厨房为他做好早餐,搁在微波炉里温着。
她上楼冲澡换了身衣服,再下来时,大门门铃响起。
她匆忙跑去开门,结果门外的人居然是高菲。
昨天被骂走的人今天又来了,她实在很佩服高菲的韧性。
她说了句老师不在,就打算关门,对方手一扬,趁着门被推住,闪身进屋。
“没关系,我可以等。”来了这么多次,对方早已熟门熟路,自己从鞋柜取了拖鞋换上,然后在客厅落座。
她搁下带来的礼物,扫了眼走去窗边的人,轻轻一笑,“看起来,某位大师昨晚夜不归宿哦。也是,对着同一张脸孔一年多了,早该腻了。”
安颜然转过头,神态很淡漠,“不要以为夏浔简和关佑是同一类人,这世上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被你高菲所吸引的。”
“他能看上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她压低了勾勒精致的长眉,撇了撇唇,“当初一开始,你不也以为关佑不会喜欢我么?结果呢,他还不是成了我的男人?”
她再度笑起来,“不过说起来,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还真不知道你当年竟然喜欢他到那种地步!男人嘛,不就那样,太认真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颜然冷笑。
如果是半个月前,如果她手里有手机,就会把这番话录下来,让关佑亲耳听听。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了这个兴趣,她静静看了会窗外的雪景,轻轻开口,“高菲,你这样到底累不累?不过半年,我就觉得很累了。你已经做了十几年,真的不觉得累?”
她顿了顿,“那件事,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
她大约没料到她会这样问,那双柔媚的瞳仁掠过几抹异色,唇角的笑意却在下一刻深邃起来,“怎么,想用怀柔政策?”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看着你,如果把夏浔简收入囊中。”安颜然轻轻抱住双臂,再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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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简是自己开门进屋的。
安颜然松了口气,本想迎上去,却发现他脸色有些异常。耽误的这几秒里,高菲已拿起包包朝门口走。
“抱歉,我今天来只是想送点东西,本没有打算进屋。不过看到别墅只有颜然一个,就忍不住找她聊了些事。”
她笑笑,似有些尴尬,又似乎有些愧疚,“您也知道,我和颜然的误会不是一天两天,不过今天好像效果不佳。”
高菲从来都是个耍手段的行家,她向来懂得如何恰到好处的将自己最吸引人最个性的一面表达出来。
她说完便打算弯腰去换鞋,一丝刻意逗留的意向也没有。
“站住。”夏浔简赫然出声,转身盯着缓缓直起身子的女人,“我曾听刘辉提起过你。”
“夏大师?”高菲露出半疑惑半惊讶的神情来。
“据他说,你是个很有上进心的美院高材生,人长得漂亮个性也好。”他把车钥匙丢在玄关,半靠在那里眯眼看她。
“刘先生他实在太抬爱了,我不过是个普通学画的,受不起这样的赞美。”她微笑,不卑不亢。
夏浔简微微点头,目光慢慢冷了,“的确,我也觉得你根本不配这样的赞美。”
他眉峰一凛,以一种缓慢而平静的语调继续道,“你这种女人,甚至连画笔都不配拿!不要以为我真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也不要以为露出这种端庄又清高的模样来,你就真会成为那种人。
骗骗别的男人也许可以,不过对我来说,只要看过那个人的画,就基本能了解对方的本质。你的画里充满了欲望,画布和颜料在你手里只是被污染和被利用的死物。”
25、第二十五画
第二十五画
醒过来时, 天已经黑了。
她动了动, 发现身体像整个被车轮碾压过一样,散架般的疼痛和酸软。男人的手臂绕在她身上,她侧躺在他怀里, 柔软被褥下两人谁都没穿衣服。
安颜然的脸又红了,她再度动动身体, 发现身旁人没有反应。
她去探他的额头,烫手的吓人。
不顾身体胡搞一通的人果然还是加重了病情, 她小心掀开被子, 去够床下衣服,然而腰上的手却将她勾了回去。
“去哪?”他没有睁眼,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 眉宇间尽是强忍的病色。
“给你拿药。”
“不用。”他将她抱入怀里, “就这样躺一会。”
她伏在他胸口,能清晰听到他心脏的声音。她忍了片刻, 没忍住, “你得先吃药……”
覆着浓密睫毛的双眼睁开,深邃的瞳即便在黑暗里也一样透着迫人压力,“你烦不烦,当保姆上瘾了?”
“哪有做了事又□□的保姆……”她话音才落,又被他翻身压到了下面。
安颜然吓的够呛, “不行,就算你还有体力再来一次,我也没有了!”
他的唇落在她脖间, 轻轻咬了一口,似乎伴随着细微笑声。
她忙捧着他的脸察看,仍然是无表情的酷脸。
脸颊烫手,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步,披了衣服下床倒水取药,递到他面前,“空腹吃药不好,你先吃了我下去给你煮粥。”
“不用那么烦,这样就行了。”他吃完药搁下杯子,手一伸,又把她拉上了床。
轻软的被子将两人覆盖,她才裹上身的衣物被他丢了出去,他勾着她纤细的腰身,很快闭上眼。
安颜然这时哪里睡得着,今天这场变故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消化。
“睡不着?”他明明没睁眼,却像是感觉到了。
“你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总觉得他这场怒火散的莫名其妙。她自知脸长得不错,但到底还没自恋到以为春*风*一*度就能让某变态大师消气。
“我没有生气。”某人答的很诡异。
“那你还赶我出去?~~(>_<)~~”
他低头瞪她一眼,“若我真要赶,你以为你还能进来?”
从去年第一次发怒赶人使得她病倒在别墅门口后,他别墅一楼的落地窗便是常年不锁的。
“……”她真郁闷,说来这阵子这么苦闷为哪般啊!
她勾住他脖子,重新把头埋进他怀里,“你以后如果生气,能不能别再让高菲进来,我看着她烦。”
“烦怎么不赶人?”要不是她没动静,他也不至于被烦这么久。
“我以为你那时更烦我。”
片刻安静,过了会才再度听到他开口,“你是我的人,你们没有可比性。”
“其实你骂她的时候我很高兴。”她低低叹了口气,那时虽担心夏浔简的身体,可老实说他那番话还是让她爽到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我和别人说十句都没用,她说一句话就能搞定。我都这么笨了,她却还老拿走我的东西……其实如果她不是后来那么过分,我是不会这么讨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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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她伏在他怀里,静静告诉他了一些事。
她和高菲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她的父亲跟她的母亲是兄妹,那个年代血缘亲厚的亲戚大都住在上下楼或隔壁。
很多年两家关系都很好,直至一场地震。
当时大家都在睡梦中,她正巧睡在高菲家,地震来的时候,高菲父母亲带着她们逃了出来,而她的父母亲却被阻在楼上。
她那时太小,什么都不懂,只一味抱着高菲父亲的大腿,嚷着要爸爸妈妈,死活非要他进去救。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可高菲父亲还是冲了进去,后来就再也没出来……
高菲母亲遭遇双重打击,不久后重病过世。她和高菲没有其他近亲,便一起被送进孤儿院。
安颜然始终觉得,是她欠他们家的,如果不是她哀求,现在起码还有一家人是圆圆满满的。
所以这十几年,她始终都让着她,直至让无可让。
被逼到绝路还说着宽恕的那是圣母,她之前的反击是为了报复,现在的偃旗息鼓则是因为不屑。
目前来说,她有更重要的事,不想因为无谓的事而错失国际画赛这个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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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小茹打来电话时她正在厨房熬晚上的火锅汤底。
冬天窝在别墅吃火锅,在她看来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元旦前“一战”,让别墅气氛从绝对零度一路攀升至和煦春日。
虽然并不敢肯定,但这次事件后,她还是有了夏浔简可能有一些些在乎她的猜想。
为此她特意留心了他与她相处时的神态和举动,只是在他们关系正式不单纯后,她越发觉得他难以捉摸。
具体表现在他教她画画的时候。
一般常用语是这样的——
给她讲述色彩运用的时候:“你是白痴?怎么会这么笨?”
“……”
给她分析油画流派以及帮她定流派走向时:“……算了,你爱怎么画怎么画吧。”
“……”
看到她半成品的时候:“你在跟我开玩笑?看我做什么,自己撕!”
“……”
安颜然:掀桌!掀桌!掀桌!~~(>_<)~~
好吧,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在长期得不到一句赞美的教导下也是会有些小抗议的。
例如:给他泡加了六块糖的咖啡;失手把盐罐掉进汤里;给他熨烫衣服时不小心走开去接电话……等等之类。
事后安颜然总结归类,发现自己出了这些没什么志气的无声抗议,也实在干不出什么大事。
相比之下,他的回击就给力多了。
“惩罚”时间一般在晚上,偶尔他心情好,也会在白天。
通常没什么先兆,从拉她过去抚摸她脸亲她脸颊到堵住嘴唇最后拉扯衣服推*倒xx……整个过程由他做来总是非常的自然。
安颜然自觉彼此都是成年人,而且有一有二的,也没打算装高贵装矜持。但对这么不明不白的古怪关系,也是会有疑惑的。
曾有一次,她在他大汗淋漓撤出*她身体后,半开玩笑的问,“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别人问我时,该回答师生关系还是男女关系?”
结果就这么一句,那晚他闹的她根本没合眼。
某人不乐意了,心想既然你夏大师都不在乎什么名声什么关系,她又瞎起个什么劲,爱咋咋地!
26、第二十六画
第二十六画
小茹在电话里先是报告了一番自己的行程, 随后告之了她一个大消息——那就是流浪各国多年的她终于决定在年后回国!
“还有哦, 我给你带了份大礼回来,期待吧!另外,你帮我在s城找个住处!”
“你不回家住?”
“唉,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帮我找地方。”
安颜然应着, 又问她介不介意大小,如果不介意大小她在s城的高层小公寓倒是空着。
“有地方睡就行。”对方听出点苗头, “咦, 那你现在住哪?等等,上回你问过我男人的事,难道你们同居了?小然然你学坏了哦, 来来快跟姐姐说说!”
“等你回来后再跟你细说。”
小茹出国早, 那时她还和关佑在一起,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她都不知道。只是听她简单提过跟关佑分了, 具体她都没说。
跟小茹通话后, 她挑了个阳光晴朗的天气回了趟城。
她找到公寓房东,续交了半年房租,又多打了付房门钥匙交给对方,方便小茹回来时取。
之后她去了超市,准备一次性把过年要采买的东西都买全。刚逛了十分钟, 夏浔简来了电话,问她在哪。
“超市啊,昨晚不是跟你说今天要来买东西, 你想吃什么?”
“还要买多久?”
“早呢,我刚进超市,没有一两个小时回不来。”
“不用回来,买完在门口等我,晚饭在城里吃。”
大约是考虑到大采购,夏浔简这天开了辆低调的bmwx6。也亏得他过来接,安颜然买了满满一购物车东西,两只手根本拿不了。
“我们吃什么?”她坐进车里,搓搓冻僵的手指,将脱下的羽绒服丢去后排。
“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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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的老地方其实她也只去过一次,就是隐私性极强的“尼罗”。
自他在高菲画展公开露面后,不能说像被追捧大明星那样众人皆知,但对画稍微懂一点的人基本都认得他。
尤其上流社会那些企业家。
活生生的夏浔简就在s城,众有钱人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求画的机会。
不过越是有钱的人越是讲究,倒也没出现关佑高菲那样不请自来的场面——况且,他们大部分也根本不知道夏浔简的地址。
离开时,安颜然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看见坐在另一辆车上的高菲。
他们的车位比较靠里,对方并没注意到她。
高菲下车后,驾驶座的人也紧接着下了车。温雅淡然的脸,依旧衣衫革履,是许久不见的美院理事裴瑟。
高菲看起来有些怏怏,神情并不是很愉悦,裴瑟倒是半点不介意,上前问询了几句,随后笑了笑,用礼遇的手势半扶着她进了尼罗电梯。
“只是不相干的路人,别把你的眼光放在这里,你有更大的舞台。”夏浔简启动车子后,淡淡丢了句话过来。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线条俊冷的侧脸,笑问,“你是在安慰我?”
“是警告你。”某人死不承认,“警告你,这次比赛不进前三以后就不要再画了。”
“你这么说我会很大压力的。”她侧过身,手指爬上他换挡的手臂,将下巴搁在上面,“国际画赛肯定精英云集,我只是小角色而已,你要求别这么高嘛~”
“开车,别动手动脚。”他瞪了她一眼。
“……=_=”某人被某大师突来的“坚贞”噎到了,郁闷的对着车玻璃画圈圈。
车里安静了几分钟,男人的手突然伸开,“过来。”一个命令的字眼。
她不知所云的靠过去,立刻被他温暖的手臂收拢在怀里。
她抬头,只看得见他依旧紧绷的下颚,“只要不分心,你的画还是能看看的。”
表达方式有些诡异,不过她大抵听得出些表扬意味。
她心里高兴,乖乖伏在他胸口。片刻,她似乎觉得今天气氛不错,又开口道,“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凶?”
他斜了怀里的人一眼,蹙眉,“你不是喜欢这种方式么?每次骂完你,你的画画水平都会有所进步。”
“……”谁、谁会喜欢啊!她又没病!夏大师,你真是太有创意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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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时,刘辉来了别墅一趟,表面是拜访实则是赔罪。
见她住在别墅里,倒也没说什么。夏浔简待他还算客气,在安颜然冲泡普洱时,让她多倒了一杯给对方。
刘辉尝了一口,立刻难掩喜色,心里明白夏浔简无意责难他。
无聊时拿这茶喝着玩的安颜然并不知道,就这一小口下去,就是一克黄金的价格。一般人过来,绝对不可能喝到。
这天从刘辉口中,安颜然得知了关佑和高菲分手的消息。
关佑一直是他比较看重的后辈,近来却完全不在状态,他询问下才知道他和高菲分手了。
年轻人的事他自知不便插手,只在这里感叹几句,说到底年轻变动大,定性不足,果然护航这种事不能随便做。
刘辉对安颜然三人间的纠葛,基本不清楚,所以提起这事也没什么顾忌。
期间安颜然听着,不动声色的去瞅夏浔简脸色,一派静然,完全看不出来之前还为这事气到要赶她离开。
关佑和高菲分手一事,并不能说她完全没料到。
虽然近期专注国际画赛,但她事后到底为高菲这场闹剧不甘,于是用了匿名方式将那个拍了她和关佑的视频播放器寄去了关佑的工作室。
为避免麻烦,她什么字条都没附上,也没指望关佑看后能如何勃然大怒从里到外认清高菲的本质。
她只是单纯觉得,既然是他女友弄出来的东西,那么邀君雅俗共赏罢了。
想来,那次在尼罗见到脸色不好的高菲,应该是在分手这事发生后。
没了关佑,还有裴瑟。她倒是永远这么能耐,哪像她,从头到尾只对付夏浔简一人,还时常搞得自己狼狈不堪。
等小茹回了国,真得跟她好好讨教一下男性话题。此外,她也对她的大礼很有兴趣。
这时的安颜然还不知道,回国的小茹,将开启她更“丰富多彩”的生活。
27、第二十七画
第二十七画
平静的生活总是容易过, 转眼冬去春来, 画赛近在眼前。
国际大赛到底不同,最后的总决赛将在欧洲展开,进入决赛的参赛者们都会获得直飞欧洲的机票。
三月在s城举办的, 不过是国内各入围作品的复赛,而夏浔简指的进前三亦是指这一部分。
所有参赛国家的画者, 唯独第一名有资格直飞欧洲。
而由各城市决选出来进入复赛的作品足有几百幅,这是个相当残酷的比例, 也是个一举成名的良机。
安颜然的作品依旧以夏如安这个名字参赛, 这次的画作是比上一次更为大胆的印象主义风格,完全颠覆她以往写实主义。
夏浔简依旧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发展人物素描写真;二是进行颠覆式的改变, 从打破传统观念的印象主义开始, 未来将朝着抽象主义超现实主义发展。
她选择后者。
总对着不裸或裸的男人下笔,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曾经她也想过问他为何人物画来画去总是男人, 就没想过难得画一次女人?后来再想想他那张脸和极度厌世的个性, 作罢了——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进入复赛是意料中的事,本以为进入复赛前小茹早已归国,能趁着复赛未起跟她多聚聚。
结果小茹行程一延再延,眼看都快三月了, 还没见她的踪影,甚至连电话都没一个。
想到自己那套交了房租却空关着的小公寓,安颜然不免有些心疼, 这天趁着不忙,跟夏浔简告假后独自坐车进了城。
拿钥匙进屋后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走的时候明明整理的干干净净,现在却有些散乱,一些物件都像被人动过。
难道房东来过?
她疑惑的推开隔层楼下工作间,然后僵住了。
谁能告诉她,为毛她的工作间里会有个只围了块浴巾的裸*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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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后,安颜然皱着眉头将手机还给面前的年轻男子。
对方冲她笑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开冰箱取了两罐饮料,问她要不要喝?
看着反客为主的某人,她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小茹在电话里说了n个对不起,表示她行程有变,本人还在日本血拼,估计没有个一星期回不来。至于当初让她找地方,原本就不是给自己住的。
年轻男子姓秦,是她流浪各国时遇到的另一个流浪旅人,据说以前是模特,后来腻烦了那一行便开始四处旅行。
两人脾气相投,一见如故。那次听说她要回国,便也起了回国看看的兴致,只苦无居所。小茹一听,当下拍胸*脯说这么个小事她来搞定。
秦小帅哥一周前还在日本,因见小茹血拼的太过痴迷,便独自先回了国,小茹把房东的电话给了他。他便顺理成章拿到钥匙,然后进屋住下。
“真抱歉,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也不知道小茹没通知你。”对方换上了牛仔裤和衬衣,只是没扣纽扣,紧实的胸肌和腹肌晃的安颜然有些眼晕。
“你能不能先把扣子扣上?”
“啊?”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象征性的扣了两个,笑道,“在国外待惯了,没想到你会介意。你叫安颜然对吧?我一直听小茹提起你,她说你是美女,我总不信,今天总算让我见着了!”
她仍没什么表情,黑色眼瞳透着淡淡疏离。跟社会脱节久了,对于这样自来熟的陌生人她总会保持一定距离。
秦小帅感觉出来她的态度,却不介意,继续笑道,“你个性真酷,美女。”
“你大约要住多久?”
“还不知道。”他笑起来很迷人,带点猫一般的狡黠感,“如果你不想我继续住的话,我今天就可以搬去旅馆。”
“那倒不用,你是小茹的朋友,她既然放心让你住这里,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开玩笑,以小茹的个性,回来还不宰了她。而且看这帅哥胸肌又腹肌的帅样,八成是她男人,她就更不好赶人了。
“我也是因为她迟了行程没联系我才过来看看的,既然你住下了,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也幸亏她这里地方小,东西本来就不多,之前那次已算把所有私密物品都打包带走了。
“对了,那里面还有些画布和颜料,今天要带走吗?”
“就搁那里好了。”她起身去换鞋,秦小帅跟在后面,直说快中午了,要请她吃饭。
“吃饭就等小茹回来再说吧,我还有事,再见。”她换了鞋,推门离开。
直至电梯门关上,他都没进屋,笑意盈盈的靠在门边朝她挥手告别,就像他们已是认识了好久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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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国际画赛国内分区复赛的几百幅作品,经过网络和评委团分别投票,最后筛选出分数最高的前三十名。
三十名画者各自提交第二画,继续进行评比,分数与第一幅累积叠加,决出国内赛区的前三奖。
这种提交第二画的形式是此次画赛定制的新比赛形式,打破了过去只提一副参赛作品的固有模式,让画者能多角度呈现自己的画作功力。
安颜然提交的第一幅作品题目为《翔》。
题为翔,但画里却连一只鸟都找不到,画的内容为大海。
整幅画用色非常大胆,沙滩是橘色的,从海天交界处的夕阳能看出时间是傍晚。海水呈现灰默的白,正是涨潮的时候,浪头一层接着一层,光影对比格外醒目,让静止的画作有种生动的立体感。
天空呈现隐隐紫蓝色,占据了画布的五分之三,是整幅画的重点。色彩变化流畅自然,仿佛重叠了无数的云,无边无际似乎能延伸至宇宙尽头。
很多人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便不自觉被这片海上天空所吸引。
呈现在他们脑海的第一感觉是空旷,第二感觉是自由,最终的感觉却是飞翔。于是当他们回过头来,重新再看画作的题目时,才发现这个题是如此贴合。
先前看过夏如安参加伯翔画赛作品的人不禁感叹竟有人能在短时间内风格变化如此之大,先且不说技巧,单是这份意境和创意就让人折服。
夏如安这幅作品没什么悬念的以网络前十的成绩以及大部分评委的认可而进入宝贵的三十位名额。
同时入围的人里,也有关佑的名字。
第二画提交的半个月后,是众所瞩目的出结果日。大赛会先以电话方式通知得奖的前三人,并在一周后举办盛大的颁奖活动。
届时,除了评委团和国内数名一流画家外,亲临现场的还有画界“煞神”夏浔简大师和这次全程监赛的欧洲油画大师——萨米克。
如此场面,并非每个画者都能参加,除三十名入围画者外,唯有收到邀请函的客人才能亲临现场。
这一天,她仍旧以夏浔简学生的身份到场。
这一天,除了刘辉以及关佑外,她还见到了挽着裴瑟手臂出现的高菲。
正所谓齐聚一堂,她想,大约再没有比这天更热闹的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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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活动前的那一周,安颜然总感觉像在梦境里。
从接到评委团电话的那刻起,她便隐隐明白,自此之后,她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晚上,两人吃过饭,靠在二楼阳台的沙发上赏月。
夜风拂来,眼前是一片葱郁的绿,春天的夜晚,仍有些冷,但空气里却充满了令人神怡的草木清香。
郊区到底比城里好。
她裹了块薄毯,半靠在松软宽大的扶手上轻轻问他,有没有私下插手过这次比赛。
“怎么,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只是不相信命运会突然如此眷顾我。”自小失去父母,在孤儿院寄人篱下,十几岁便要四处打工筹集大学学费,再加上高菲的打压,她人生的前二十四年,从未顺利过。
“命运从不眷顾任何人,成功是靠自己取得的。”投向远方夜空的目色渐深,对他来说,眷顾这个词实在可笑。
“颁奖那天你去吗?”
“这种场合太无趣,去不去都无所谓。”他蹙蹙眉,又想到什么,“这次颁奖你应该不会跑了吧?”
“傻瓜才跑。”她掀开毛毯起身,从一旁的保温瓶里倒了杯牛奶出来,递到他面前,“很晚了,喝完早点睡吧,我也要回房了。”
“回房?”这个词听着,让人不怎么愉悦。
“你不想让我回房?”她抬头冲他笑,“还是,想让我回你房?”
“说话别没规没矩。”他瞪她一眼。
“……我哪有没规没距?~~(>_<)~~”
“你几时规矩过?”喝牛奶的人丢了个酷眼过去。
近来被压被欺*凌很多次的可怜人到底气不过,决定今天跟他好好理论一下。
“虽然过去这一年我总是极力以各种不明显借口接近你,但说到底除了第一回,我有哪次不规矩成功的!倒是你,上次明明病那么厉害,却不顾身体对我强来,还一次又一次……”
真是,光这么说着她就又要红了,“所以要论不规矩,你才是最不规矩的那个!”
被谴责为最不规矩的夏大师目不斜视,静静喝光了杯中牛奶,这才不紧不慢的抬头视线,“过来。”
她退后一步,这个时候傻瓜才过去。
深黑的瞳不悦的眯起,“别让我说第三遍,过来!”
“你得保证我过去你不欺负我……”某人很没志气。
夏浔简的脸色彻底黑了,身体半探,手一伸,就将那个可恶的人强拽过去。
29、第二十九画
第二十九画
见对方回头, 秦小帅兴致愈加高, “也就是说,外面的少女和掌心的少女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她们或许曾亲如姐妹, 如今却置身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外面少女那抹蕴在眼底的笑意,总觉得给人一种淡淡忧伤感, 或许是不想做,却又偏偏不得不做……”
见到安颜然眼底的诧异, 他忙笑了笑, “其实我也是乱说的,我说过我不太会评画,就第一感觉吧……”
安颜然并没回话。
今天能进入这个地方的, 无论什么背景, 都不会是普通的泛泛之辈。
她收回目光,低低说了句谢谢, 转身离去。
“谢谢?”秦小帅站在原地, 目送对方纤细轻盈的背影,颇有兴趣的重复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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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贵宾室前,她接到电话,对方微有些焦急的询问她目前位置。
“我到了,在看画, 不用担心,等一下你们会看到我的。”她语态平缓,“不, 现在暂时不想合影,一切等结束之后再说吧。是的,谢谢你们理解,就这样。”
挂上电话,她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夏浔简说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以适当的任性,又或是适当耍酷。
但她毕竟只是新人,又怎么能跟叱咤画界这么多年的传奇大师相提并论。这次的事,只能说她稍稍有自己的考量。
大赛颁奖于半小时后开启,展厅旁侧的宴厅内,座无虚席。
夏浔简的位置在第一排,她陪坐旁侧,在他们右手边是评委团,再过去则是各名流画家。除了夏浔简,她一个也不认识。
高菲跟着裴瑟坐在第二排,好死不死正巧在他们背后。
她不时附在裴瑟耳旁说什么,跟着笑几声,那自如模样,似乎早已将那天在别墅受到的打击给抛去爪哇国。
这所有一切都只维持到主持人宣布冠军得主之前。
此次国际画赛,国内的唯一冠军名为:夏如安。
这是个很低调的名字,除了曾在伯翔画赛小小崭露头角后,媒体方面没有关于夏如安本人的任何资料。据说就连领奖那天,对方也没出现。
高菲的笑容很快就冻结在脸上,坐在她前排的黑发女子缓缓站了起来,没有悬念,没有停顿,直直走上颁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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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很炫目,闪光灯更加灼眼。
她穿了件缀着珍珠的黑色高领毛衣,底下是贴身牛仔裤和细高跟鞋,将她腰肢纤细颈脖修长的优点恰到好处的展现出现。
比起其他获奖者,她可算打扮的非常低调。
黑发纤长,斜刘海下的白皙脸孔精致小巧无瑕,莹润的嘴唇微微翘起,仿佛在笑,眼神却有些淡漠。
目光自台下扫过,她看到了裴瑟若有所思的目光,高菲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后面几排关佑惊艳震惊的神色。
这样的场景在她人生最最低谷的时候,曾在心里描绘过很多次。告诉自己绝对不要放弃,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站得比他们都高!
如今终于凭借自己能力做到了第一步,一切反而变得如此不真实。
视线最后落在第一排那个神态冷傲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配合她,他今天穿着纯黑色的衬衣,领口微敞,修长双腿交叠着,无声坐在那里,气场却依旧强大到夺目。
她略略倾身,凑近话筒说了句谢谢。
谢谢,不是对别人,只是对他——夏浔简。
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这一刻的荣耀。
此时此刻站在台上接受掌声与赞美,她才明白他当初不让她公开夏如安即是安颜然的理由。夏如安这个身份,与夏浔简无关,仅仅只是一个静默的画者。
夏如安得奖,没有人会用有色目光看待,即便在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身份,也只会觉得夏浔简没有偏帮自己学生。
他没有参与评审,更没向任何人透露过一句,台下评委团此刻低声的诧异议论便是最好的证明。
“想不到她竟是夏大师的学生!”
“夏大师,恭喜,果然名师高徒!”
“我看过她参加伯翔画赛的作品,七、八个月进步如此神速,果然不亏是您挑中的学生!”
……
他侧目,只略略点头,仍没说话,视线慢慢转向台上的年轻女子。
她接过奖状和水晶奖座,朝着他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主持人在旁边请她说两句获奖感言,颁奖者却在愉悦的笑,“给你颁奖,好歹也该看我一眼吧?”
这个声音!?
她忙转头,入眼的却是秦小帅那张标准模特脸。
“你怎么会……”她曾猜测过他可能是参赛者之一,甚至可能是二三奖得主,却唯独没猜着这一层身份。
“你好,我是萨米克,主持人介绍的时候你没听见?”对方笑侃。
安颜然怔住了。看着这张年轻而东方的脸孔,她怎么都没办法把欧洲油画大师、特派全程监赛等等字眼与他联系起来。
印象中的萨米克,起码也应该是个年近四十的成熟男人。
“你的作品我个人也很喜欢,希望以后能看到你更具风格的画作!”
明明是同一个人,这样换了身衣服站在台上,感觉却完全不同。
台上不是发怔的地方,她收敛惊讶,朝他礼貌笑笑,“谢谢,我会努力!”
对方再度回以笑容,并朝她伸出手。
安颜然握了上去,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一股拉力,她身不由己的跨前一步,对方的唇已落在她脸颊上,“不仅是你的画,对你本人我更加喜欢。”
伴随着陌生的男性气息,犹如耳语般的告白,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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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西方人眼里,那个吻不过是一种问候或是祝贺,安颜然仍觉得很生气。偏偏人在台上,不好发作,只能安慰自己当被狗狗舔了一口。
颁奖结束后,是留给记者拍照和提问的时间,冠军夏如安姗姗来迟,加上另一重身份,自然受到热烈围堵。
等到她好不容易脱身,已不见了夏浔简的踪影。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跑来,送了张房卡到她手里,他们为所有画赛的入围者统一安排了入住的酒店,并告诉她晚上在酒店宴厅里将有一场学术交流自助晚宴,请她务必要参与。
之后,对方又礼貌询问夏浔简的去向,他们同样为他安排了房间,并非常诚恳的想邀请他参加晚上的宴会。
得知她不清楚,对方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把房卡递给她,请她帮忙转交。
安颜然在美术馆寻了一圈,连之前他休息的贵宾厅也去了,但都没找到人,就连打他手机也无人接听。
依他的个性,该不会看到人多不耐烦,一个人先跑了吧?
想到这里,她忙朝停车场走,却在过道上被人自身后喊住。
关佑凝视着她,神态温柔朝她走来,“恭喜你。想不到几个月没见,你竟变得这么厉害。”
除了说声干巴巴的谢谢,她再不知道说什么。
所有的情绪都似乎在那晚对话时发泄完了,隔了这么久再见,她竟发现自己再不会因为他有任何情绪起伏。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倒是自己忍不住轻笑起来,“小然,你似乎又有些改变了……今天你站在台上那一刻真的很美。”
“很抱歉,我还有其他事,如果你——”
“我跟高菲分手了。”他打断她,“视频播放器是你寄来的,对么?起初她不肯承认,但我那间工作室知道的人很少,除了她别人没必要这么做……我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攻于心计……”
此刻,她实在没心情听这些,“关佑,我必须打断你。我想告诉你,无论你跟高菲怎么样,我都已经不感兴趣。
其实她说的没错,一开始去她那里工作,几次接近你,都是因为我想报复你们!攻于心计四个字你也可以用在我身上……无论如何,我想我们以后不见比见要好。我真的有事,再见。”
说完,她迅速转身,快步离开。
他站在原地,安静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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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夏浔简电话的同时她已赶到停车场,她敲敲x6的车玻璃,扬着还在响的手机,朝驾驶座上的人笑笑,“终于找到你了,老师!”
他降下玻璃,挑眉侧头看她,那眼神不知怎么的让她感觉不太妙。
安颜然随即明白过来,忙解释,“这不是在外面嘛,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老师,哪有学生直呼老师名字的?”
她忙冲他软软笑,“刚才不见你我好着急,四处跑着找你,你怎么都不接电话?”
他看了她一会,还是答了,“手机在车上。”见她还站在那里,忙蹙眉示意她上车。
“去哪?”她绕过车头上车。
“回去。”
“回去?”安颜然傻了,“可晚上还有个学术交流晚宴啊,主办方连房卡都给我了,这是你的——”
他抽走房卡,随手往窗外一丢。
“你怎么丢了?那张卡是8888,一看就是特意为你订的总统套房啊!”浪费是很可耻的……
“没兴趣。”他冷冷回一句。
“你没有,可是我有嘛……”她抱住他胳膊,趴在上面撒娇,“摆酷我已经摆过了,怎么说我都只是新人,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别人会有意见的~~~~”
“怎么,你很想参加那种宴会?”他说着,目光却落在她右边脸颊上。
“这才刚刚起步,总不能学你这么酷吧,会把人都得罪光的。”
“做我夏浔简的人,不用应酬别人。”
安颜然很无力,跟一个从来都俯视众生的大师聊人际关系社会交往,不是白搭么?
“可是我都答应主办方晚上接受记者采访了……”
他启动车子,却开了门锁,“那么我回去,你下车。”
“……”她哪里敢自己下车,“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生气?”
他别开视线,“不下车就闭嘴,你很烦。”
车子一路飞驰,回去的速度比来时更快,夏浔简始终缄默其口,晾她在边上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车子即将抵达s城之前,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是不是在为那个吻不高兴?”
她顿了顿,“……吃醋吗?”不会吧,太瞎了……
问题一出,车内瞬间变得非常安静,就连她的呼吸声都格外惹耳。她抿抿唇,忍笑,“不会真的吃醋吧?”
他回头瞪她一眼,“他还没资格让我有这种情绪!”
“哦。”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我是东西吗?”她指指自己。
“对,你不是东西。”
“……~~(>_<)~~”她真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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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多日的小茹终于在次日中午抵达s城机场,她打电话给安颜然时后者还在床上养伤。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句“吃醋”,昨晚某人发挥超常,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整得她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
“现在出不来,下午老地方见吧。”她搁了电话,又滚回床上养伤。
她说的老地方是一家很安静的私人咖啡吧,因为位置偏僻,地方不大,所以平时客人并不多,价格也不算贵。
30、第三十画
第三十画
学生时代, 她们偶尔会来这小资。
数年不见, 除了衣着打扮小茹的个性分毫未变,一见面就是个超级大熊抱,紧接着在她脸上狠狠狼吻, “我的安宝贝!你真是越来越水灵啊!瞧瞧这冰肌雪骨,瞧瞧这小脸蛋, 还有这小腰……都快把我想死了!”
安颜然浑身无力,坐在那里任她蹂*躏。
“我给你点了抹茶拿铁还有黑巧克力布丁, 怎么样了解你吧!”小茹到底是聪明的, 热烈完毕,眯着眼睛去拉她毛衣领子,雪色的白嫩肌肤上, 是某男人奋战了一晚上的成果。
“啧啧!果然学坏了, 不仅同居还同床!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甩了关佑这棵宝贝校草?”
安颜然夺回领子, 压下脸上的红晕, 正色道,“不是我甩人,是被人甩了。”
没有过多言语词汇,她只是像陈述事件一样,把高菲接近关佑, 两人酒后一*夜*情,关佑避走出国,以及高菲在其后的种种陷害极平静的讲了一遍。
“先别生气!也不是故意瞒着你, 只是你人在国外,我当时也的确什么心思都没有,就没好好跟你说。后来慢慢恢复了,也更加不想提起。”
小茹听后拍桌,“他*妈*的,我就说关佑不是个好东西!连我黄小茹的人都敢欺负!你表姐也太不是东西了!成天装清高装孔雀,其实他妈的就是个骚*货!我*他*妈的ooxxooxx(此处自动屏蔽一千字粗话)……”
骂完,她仰头灌下整杯咖啡,神情再度暧昧起来,“那你现在的男人到底啥样的?”
“你认识。”安颜然低头抿咖啡。
“我认识?”
“嗯,他的地址还是你给我的。”
“我什么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你、你说的人该不是那个画界大人物夏浔简吧!?”
“就是他。”
“怎么可能!那家伙根本是个古怪冷酷的大变态!”
安颜然忍不住笑,“形容的还挺精准的。”
“……你、你这两年是在拍电视连续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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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小茹在了解完整件事后,问她对夏浔简的想法。
安颜然回答不出来。
事实上,她真的不清楚答案。恋爱这种事,她真是再也不敢想了。从前每一步她都想的详详细细,结果又怎样呢?
如今,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仔细想想,或许夏浔简真的有一些在意她或是喜欢她,她毕竟不傻,多少能感觉出来。可她并不确定这种喜欢有多少,又能维持多久。
这个男人太难看懂,也太难相处。
她对他的了解太少太少,经历过一次那么沉的伤痛,她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几乎完全不了解的男人放下真心?
小茹见她说的伤感,便转开话题,问她对她送的大礼物是否满意。
“你什么时候给我礼物了?”
“礼物就是秦帅哥啊!”
“……”她噎到了,咳了许久才顺气,“你到底知不知道那轻浮小子是什么来头?”
“哦~~你是说他在欧洲用的那个名字——萨米克?”
“你果然知道=_=。”
之后的时间,在小茹对秦小帅天花乱坠的吹捧里度过。什么中日混血,欧洲出生,兼职模特,天才画者,赫赫有名……
安颜然很不耐烦的打断他,“好吧,或许他是很有才华,可他也很轻浮!”
“是啊是啊,你讨厌轻浮的人,你就喜欢禁*欲*系的男人嘛~~最好是那种平时冷酷的要命,一到床上就化身野兽的男人!就像你的夏大师~~~~”
她一边调侃一边去拉她领子,“哟,看看这颜色,他还真敢下口啊!所以说师生什么最萌了~~搞不好人家一开始就压根没把你当学生,看中的就是你这个人!”
“……你还是吃东西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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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不见,两人这天从下午聊到晚上,等到安颜然反应过来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
回别墅的公车早就没了,小茹建议她跟她回去睡。
她爸妈自从知道她要回来,高兴的跟什么似得,立刻在s城最繁华的街区给她购置了一套全装修的大公寓,里面应有尽有,只需拎包入住。
“不行,我没跟夏浔简说要在外面过夜,我打的回去好了。”
小茹眼神古怪的看她两眼,“你似乎很迁就他?小然,你怎么还是这样,女人不能这么宠男人的。”
她缓缓笑了笑,“对我来说,他是救赎,是我黑暗中的光明,我可以放下自尊,一切只依照他的意思去做。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我的男人。”
“你现在可以这么想,那是因为你还没爱上他。哪天爱上了呢?你还能忍受这种完全不对等的关系?”
她摸着小茹利落的短发,在她肩上依偎了一下,轻轻道,“我想,应该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或者说,希望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爱了,就贪心了,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无原则的放下身段?
一旦爱了,很多事都会改变。
所以,她宁可不要爱,也不要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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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奖与小茹归来的双重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则惊人新闻,在画赛颁奖后没多久,席卷了整个s城。
据记者描述,这则惊人新闻的□□是由s城美术学院的理事长提供的。
他以当事人曾就读学院理事长的身份,公布了两年前在美术学院发生的一件事:刚刚在n城拿走国际画赛中国赛区冠军的新人画家夏如安,曾在学生时代为了私人恩怨以不光彩的手段攻击过同校学生。
当时她还在用本名安颜然,所产生的恶劣影响使得美院方面最终做出开除其学籍的决定。
如今安颜然摇身变成画界大师的弟子,并以《翔》和《双生》一举夺冠,实在不得不令人质疑这些作品的真实性。
报道用词极其讲究,对当年一事描述的非常详尽,又在不提及夏浔简名字的情况下,大篇幅质疑对方的公平,影射两人的不单纯关系。
报道一出,画界哗然。
高菲也是在看过报纸后,才知道这件事被炒的如此巨大。
当初她找上裴瑟这个靠山,言语间提及她跟安颜然近来发生的事,以及偶尔叹息过去那件事,并没料到裴瑟竟会帮她到这个地步!
裴瑟这个人,表面春风和煦,其实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夏浔简在画界过度的盛名,她根本没指望他会正面与他叫板。
现在这则报道,实在令她又惊又喜。喜自然不必多提,惊是在想起夏浔简曾经对她的警告,心中到底有些忌讳。
那个男人,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却又似乎什么都知道。她不能肯定那天他在别墅说的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是否是真话。
思及此,她再度将这篇独家报道详详细细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任何一处出现她的名字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的高菲并不知道,裴瑟这个靠山她算是找对了。
举目整个画界,也唯独有他,敢正面与夏浔简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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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被他扫翻在地,男人的脸庞冰冷萧瑟,眼瞳深不见底,“你再说一遍试试?”
安颜然叹了口气,好脾气的握住他手,察看有否被杯子的碎片划伤,“我是说,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插手?”真是的,朝她凶什么,现在貌似受害者是她吧!
“你还真敢再说一遍。”
“明明是你让我说的……”被狠瞪一眼,她只得收声,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每次一生气就摔杯子,家里再多杯子也禁不起你这么摔啊。”
沙发上的男人凝视低头收拾的女子,眉头越蹙越紧,他伸出食指敲敲茶几,示意她抬头。
“怎么了?”安颜然一脸无辜。
“来。”他微微伸手。
她疑惑着直起身子,刚靠近,便被他拉入怀中。
腰被搂住,男人修长的手指触上她脸颊,缓缓抚弄。
凝视她的目光幽深而暗冷,手指的动作却又偏偏如此温柔,她探不出那双眼瞳背后的情绪,只好安静坐着。
“想自己解决?”长久沉寂后,他终于慢慢开口。
“嗯。”她点头。
“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只是打几个电话的问题。”
“你跟我自然不一样嘛,我知道你厉害,可是这件事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我大约也能猜到事情的源头……”
见有希望,她忙努力劝说,“是我自己遗留下来没有解决掉的麻烦,现在还牵连上你,所以我想自己解决。”
“这点麻烦,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我知道。”她勾住他脖子,继续劝,“你放心,我不是要逞强,你先让我自己试试解决,如果万一解决不了,你再出手好不好?”
他沉吟片刻,终于松口,“你自己做的决定,被欺负了也不许回来跟我哭。”
“……”这话说的,她什么时候跟他哭过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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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想,裴瑟应该没料到自己会直接找到上他。
事实上,她自己也是临时下的决定。
对方在电话里听她报出自己名字时,很礼貌的回了句你好,对于她提出面谈的要求,似乎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拒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在学院见吧。我这几天比较忙,明天午饭后有一个小时空挡,可以吗?”
“可以,我会准时到你办公室。”
31、第三十一画
第三十一画
裴瑟的办公室一度是安颜然的噩梦, 她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抱着唯一期望在这个地方哭着乞求过他, 却遭到冷淡拒绝。
时过境迁,她再度踏入这里,其实说的也不过是同样一番话。
的确, 那时论才华,她比不过高菲, 美院三年她也从来不是多出彩的学生。但这并不代表,她这样一个平凡不出彩的学生, 就画不出出色的作品。
《奔流》原本的名字叫《时流》, 从起笔到完成,几乎花了她半年时间。那是她原本打算送给关佑的生日礼物。
这幅画,对当时的她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副作品, 那是倾注了她所有情感的创作。
从取景构思到起笔上色, 期间她丢弃过无数半成品,所有属于她的证据在她与关佑共同租赁的小小出租屋里, 而这些证据却在高菲夺走关佑之后, 消失无踪。
之前因为一心想着给关佑惊喜,所以整个画作过程她都刻意瞒着他,就连那些半成品和即将完成的成品也悄悄藏了起来。
那阶段她太难过,始终无法接受关佑背叛她的事实,也根本没勇气回去那套小屋——她没办法面对那间曾被高菲侵入过的屋子。
那天早晨她带着满身红痕赤身裸体从属于他们的床上爬起来的情景每想一遍她都会痛的没法呼吸。
而那一刻, 关佑却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从她出现,到她离开, 都没勇气出来看她一眼。后来甚至为了逃避同意了校方提出的交换生建议,避走他国。
《时流》变成《奔流》,被冠以别人的署名出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天她回到出租屋,所有关于《时流》的证据都不复存在。
高菲把《时流》最后几笔以自己的风格补上,加上她以往的表现,没有任何人怀疑过这幅画的来源。
《奔流》被冠以高度赞美,安颜然在找过两个教授申告后彻底放弃。没有证据,根本没人相信她说的话,再多纠缠,也只会被看成是嫉妒。
然而,她放弃了,高菲却没有。
不久后,一则指控高菲抄袭安颜然画作的帖子在美院的校园网上扩散开。帖子由第三者的口吻以异常难听的词句指责高菲抄袭。
安颜然起先以为是知道内情的人在帮她,但当事情越闹越大,直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时才明白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奔流》属于高菲是教授们一致认可的事实,而安颜然却变成因情感问题心生嫉妒一心刻意陷害对方的恶毒女孩。
学校里,众女生对不出众的她长期独占关佑一事本来就不满,关佑和高菲在学生会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是众人眼里最般配的一对。
高菲最擅长的就是演戏,除了安颜然,没有任何人看过她真正的模样。
而唯一站在她这边的小茹那时身在国外,她孤立无援。
那阵子,她成为所有人唾骂的对象,言语的力量如此单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而校方却在这时下了开除学籍的处置。
她惊呆了,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她不能想像背负着这个污点被美院开除的后果!学业、事业、未来,统统都将崩溃!
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到裴瑟,她不指望他能相信她所说的,她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希望他不要毁掉自己唯一所剩下的学业。
可是,她遭到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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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今天过来,只是把以前说过的事再和我说一遍?”裴瑟端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容因为逆光而显得有些模糊。
“两年前我说的是事实,两年后的今天说的也是事实。而你为那篇报道提供的却是高菲刻意捏造的谎言。你贵为学院理事长,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你以为的这一切都是错的,会对一个无辜的学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我想两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原因,我相信她,所以也相信她说的事实。”
很多时候,相信是一种选择,对于高菲他不想过多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处在这个位置,大部分时候是现状决定选择,而非对错。
“就因为她是人人称赞的好学生,而我曾几次三番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印象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个人本质的最好呈现,如果你有能力,你也可以呈现给我。可惜,你没有这个能力。”
裴瑟松开交叠的双腿,自办公椅站起,“抱歉,我时间真的有限,今天不能再招待你了,你请自便吧。”
安颜然静静看着低头收拾文件的人,轻轻开口,“那么,如果我能够让你亲眼看到另一个事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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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正计划修缮,美院这一排画室已长久不使用,即便是课后也不会有学生过来。
高菲取下墨镜,手指随意掠过身旁的一张椅子,葱白的指尖顿时被积累的尘灰染黑,“挑这么个地方,难不成是想学电视那套,走投无路同归于尽?”
“只是想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相比高菲的一脸轻松,安颜然的神情明显有些黯淡,“高菲,我累了,不想再斗,我们了结吧。”
“怎么个了法?”对方挑挑精致长眉。
“我知道这次报道的事跟你脱不开关系,但你真认为这样就能打击我那就错了。夏浔简是什么人物,一篇半真半假的报道,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我什么都不必做,他自然会帮我解决一切。但你就不同了,惹恼了他,遭殃的人是你。”
“什么报道?”高菲凝视她,却只是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颜然,你现在是想多冤枉我一次吗?还是,在套我的话?”
她笑意深邃,示意般摇了摇自己手机,“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不过想反过来用在我身上你就太失策了。”
安颜然蹙眉,从身上将手机掏了出来,往旁边一丢,“我没录音!”
高菲笑着看她,就是不语。
她长长叹了口气,将整个包朝她扔去,“自己看吧,看我有没有带任何能录音的工具在身上!如果你还不信,搜身或是搜这里随便你!”
高菲接过包,低头翻看一遍,搁在一旁,唇角的笑容冷却几分,“你到底找我做什么!老实说,有这个时间浪费,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会面对的局面。欧赛那边绝对不会接纳一个曾被学院开除的参赛者,安颜然,我说过,有本事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件事我没想要通过你来改变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远远离开,再也不要出现。”
她垂下眼帘,漂亮的刘海遮住了半边眼瞳,让她瓷白的脸蒙上微微暗影,“我的包里有一张三个月内有效的机票,目的地是法国。
另外,我想你已经在颁奖那天见过萨米克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本来就认识。我跟他说过你,他答应我如果你去法国留学,他愿意为你做担保。”
高菲失笑,“你是说,你要帮我去法国留学深造?”
“这不可笑,只要能送你离开,这是值得的。”她神情肃然,并不像在玩笑。
事实上,高菲很少见到这副神情的安颜然。学生时代的她,永远一副乖巧温柔的表情,即便被伤害,也只会惊惶的哭泣。
她知道安颜然一度很欣赏她特立独行的个性,但其实对方并不知道,她过去曾很多次羡慕过那张小巧脱俗的精致脸孔。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她根本不用做任何努力,别人自然会一眼被那一脸的纯真吸引。
可爱温顺单纯,带着微笑,洁白的像一朵栀子花。而她,却要用十倍努力,才能夺取别人的目光。
优异的成绩,广泛的人缘,独特的个性,师长的宠爱,男生的热捧,这一切从来都不是自然而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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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女子依旧是过去那张玲珑剔透的脸,但温顺乖巧这些字眼早已消失殆尽。
她瞳色很黑,所以愈发显得眼神淡漠,眼底蕴着隐隐犀利眸光。
高菲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对现在你来说这当然非常值得,所以我更加不可能答应,我就是要看到你失去一切的模样!”
“我一直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只是我不明白,这种讨厌真的可以延续这么多年,让你费尽一切心思来打击我?”
安颜然缓缓抱臂,拧紧了眉头,“如果姨夫还活着,你认为他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你?做尽一切只为打压自己的表妹?”
“住口!你没资格提我爸!”高菲突然大怒。
“我为什么没资格?是啊,我欠你的,不是因为我,姨夫也许还活着,你不会和我一样,变成孤儿!可是这么多年,我让的还不够多吗!
那时在孤儿院,院长说只能供我们中的一个上大学,是谁主动退让了机会?如果那几年不是为了到处打工筹集学费弄的自己没时间好好练画,你真认为师长眼中的高材生还会是你!?”
“别跟我提如果!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如果,有的从来只是结果!假如有如果,我爸根本不会死,我妈也不会死!
事实上他们都死了,而我才是师长眼中的高材生,以优异成绩风光毕业!而你什么都不是!”
“你毕业了又怎么样!画画原本就是我的梦想,你根本就不喜欢,却偏偏要跟我学一样的!不仅如此,你还要所有人看到你有才华,称赞你!
可才华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如果不是我的《时流》,你能那么风光的毕业!?你毕业后那么久,可曾画出过超越《时流》的作品?你连参加伯翔画赛都没能得奖,你还提什么风光?
这么多年,唯一让你站在高处的作品却是我这个尚未毕业的在校生所画出的《时流》!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吗!讽刺你一无所获的人生?”
“《时流》?这个世界上没有《时流》,有的只是我的《奔流》!为什么我要觉得一无所获?你的男人跟我上床,你的作品变成我的,你被开除学籍,而我堂堂正正毕业,这样还不算是成就?”
“是啊,你最大的成就就是遇上裴瑟这个是非不分的理事长!”
“别这么说,他可不是蠢人,当初为了制造你在他面前的不良印象,我可算是绞尽脑汁!你以为手段这种东西很简单吗?安颜然,你学一辈子都学不会!”
高菲恨怒交加的眸底,迸出凌厉的光,“我要你知道,你这一生都无法摆脱我赐予你的那些阴影!这是你应得的!”
谈话至此,安颜然终是缓缓收了激愤的情绪。她轻轻叹了口气,“高菲,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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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安颜然突来的平静和侧目,高菲看到了那个出现在画室门口的谦雅男人。
那张素来如春风般和煦的温柔脸庞,此刻看不出任何表情。薄薄的玻璃镜片后,温润眼瞳深不见底。
高菲的身体晃了晃,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差点站不住脚。
她盯着安颜然,“你……”
“我说过,我没有录音。那种方法是你的,而现在,这是我的方法。”
话音刚落,画室破旧的玻璃窗外,出现举着相机的一男一女,他们没说任何话,只是不断按下快门,将高菲这一刻的表情记录下来。
“你……你还叫了记者?!”她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
“如果刚才你肯接受机票,之后那些话我不会诱导你说出来。”
高菲后退两步,靠着满是灰尘的椅子才勉强定住脚,“呵,你说这种施舍话的模样,真是虚伪极了!”
她四下找寻,终是找到自己的墨镜,发抖的手指将墨镜带上,“安颜然,不得不说这一招很精彩!不过这不会是最后……绝对不会是!”
“高菲,别再惹我了。我们现在早就不在一个高度。”她顿了顿,凝视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轻轻道,“我不想,也不屑再对你出手。”
趁着两人对话的当口,那个男记者已跃身翻过玻璃窗,来到高菲面前。
“高小姐,针对这次自爆事件,请你说一下此刻的感受?还有当初盗取安颜然的作品后,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美院诸位教授好评的?盗取作品并设计诬陷别人,为什么当初没有被揭发?校方真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吗?……”
随一连串尖锐问题,高菲再也待不住,她两度欲走,却都被对方巧妙拦住。
安颜然开口道,“小赵,算了,让她走吧。”
闻言,那个叫小赵的记者侧身让路,高菲疾步离去,经过裴瑟身旁时,到底没勇气再去看那双幽静深沉的眼。
两个记者跟安颜然打完招呼,准备离开,“对了,颜然,录音我们会处理一下。你和她以前那部分家庭背景我们不会爆,小茹跟我们打过招呼,我们知道该怎么写,你放心吧!”
“谢谢。”
“不,应该是我们谢谢你给我们机会写这个独家!”
记者离开后,安颜然的目光与裴瑟对上。
“竟连记者都用上了,这样不留余地的风格真让我吃惊。”裴瑟脸上,似乎对她的惊讶,大过对这个事实本身。
安颜然嗤笑了声,“比起她,以及你,我到今天才这样算是很留余地了。如果今天只有记者,就算这些报道出来,你也不一定会信;但今天只让你来,我又不能肯定知道真相的你会不会这么大公无私把事实公开澄清,还我清白!
现在这样,是双重保证。人吃了这么多次亏,总要学得聪明些。一些事,我不可能指望你。”
她相信,裴瑟绝对不是蠢人。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跟夏浔简是一类人,尤其是那种深不见底的个性。
也许当年,她会相信裴瑟完全被高菲蒙在鼓里,可现在,她不信。
“无辜的人如果一昧懦弱,就永远没资格抱怨被欺负。我很无辜,也不想被欺负,所以只有变强这一条路。”
两人对视,长久的沉默后,裴瑟缓和了表情,“抱歉。”
安颜然没料到他会主动说抱歉,只是对她而言,抱歉二字根本不足以弥补过去她承受的那些。
而她也根本不清楚,他这抱歉二字,指的是哪一方面。
32、第三十二画
第三十二画
“如果你真觉得抱歉, 过几天报道出来, 跟那些记者说吧。”她捡回手机,拍去包上的尘灰,朝他说了句再见。
“安颜然。”侧身而过时, 她被他喊住。
她回头,发现他的表情再度深沉下来, “《双生》是副不错的作品,祝贺你得奖。不过给你一个忠告, 想要真正在这行取得荣耀, 还是尽快离开夏浔简吧。他或许是个不错的老师,但绝对不会是适合你的男人。”
“裴瑟,你没有说这些话的立场。”无论是谁, 她都绝对不允许对方这样评价夏浔简。
对方凝视她的眼神多了抹探究的深意, 片刻,他笑了笑, “以后, 你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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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后,巴黎。
四月的巴黎街头,优美的像一幅画。
路上的行人步伐缓慢,笑容洋溢,盆栽的绿枝自窗台小阳台的黑色铁艺栏杆里延伸而出, 仿佛在探取春的气息。
这是安颜然抵达这里的第四天,最初的激动早已过去,她已不再忙于游览拍摄留念。而是真正静下心来, 享受这个属于冠军的美丽假期。
当然,如果这个假期里没有某个纠缠不休的人的话,将变得更加完美。
转角口的露天咖啡厅,安颜然第三次夺回自己手机,将对方自说自话用她相机搞自拍还存做桌面的照片一一删除。
“小然然,别这么酷嘛,我会伤心的~~~”可怜语气配上死皮赖脸的笑容,秦小帅原本很养眼的脸蛋此刻扭曲的有点碍眼。
“拜托你消失好不好!”也不知道小茹哪根筋搭错,居然在践行餐上要求秦小帅当她飞赴法国时的护花使者。
还说欧洲怎么算也是他的地盘,如今姐妹独身前往,无论如何都要他照看。
那一刻,安颜然看着桌子对面笑得牙齿晃眼的人,万分后悔自己把夏浔简临时有事离开s城的事告诉小茹。
那几天,高菲陷入窃画事件,被舆论连番轰炸又遭裴瑟放弃,落到了她人生的最底层,连工作室也因关佑和刘辉的先后离开而关闭。
小茹直解恨的说贱人就该如此下场,加上她即将去法国,于是大手笔的在s城最昂贵的五星级酒店请桌。
这么大手笔,自然不会只有她们两个,秦小帅奉命来蹭饭,一晚上美女美女喊得安颜然头疼。
小茹本来就有意撮合他们,当即拍桌下了护花命令。不管安颜然怎么表示全部行程早已被安排妥当不需要任何担心,登机那天秦小帅还是神奇出现了。
他不仅与她同一航班,当发现她的舱位是头等座后,立刻让航空公司给他的舱位升级,并花了不少心思,坐到了她隔壁。
一路没个清静,终于抵达巴黎,他又一脚跟着她进了同一家酒店。
看到她从柜台取走预留房间的房卡时,他笑得很是古怪,“你那位老师,对你还真是不错!”
“什么意思?”
“头等舱加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你该不会以为所有赶赴欧洲的画家都有这个待遇吧?”
他摸着下巴,“画界一直传闻夏浔简脾气如何不好,个性怎么冷傲,现在看起来,他到底也是个普通男人啊!”
“你想说什么?”安颜然听得不悦。
“没什么,表扬一下你的老师而已。”对方冲她眨眼一笑,取了自己房卡,抢下她手里行李,快步走在前面。
四天来,安颜然想尽办法躲避,对方却像在她身上装了雷达一样,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会意外出现。
有时给她充当导游,有时赖着蹭饭,又或者像今天这样非挤到一张小圆桌上喝咖啡。
避不开,就只好尽可能的给冷脸,无奈此人脸皮奇厚,无论她给多少冷语冷眼,一概当消遣。
她忍不住想,这份厚脸功底,比起她从前死缠夏浔简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看着他不要脸的在那里说胡话,她就会想起夏浔简面对自己时的模样。
于是,在远离国土踏上这片浪漫之地的第四天,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有了思念的情绪。
两人分开已有十来天了,当初他走的匆忙,也没跟她说是去哪里。
她素来不会多过问他的事,这次也一样。现在十多天都没一通电话联络,她不禁有些后悔没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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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国画赛冠军赶赴法国,表面来看是继续高一级的最后总决赛。
但由于比赛不再要求各画者提供作品,所以这趟出国在安颜然眼里就是一趟悠闲的旅行。
最后结果如何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能获得直飞机票,跟各国画家互相认识,欣赏更多的精彩作品,交流学习,已完全超出她最初的预期。
她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的很,她不希望自己因此而浮躁。
抱着一颗学习的心态,不断进步才是保持成功的最佳方法。
法国画赛方面的初次见面活动定在她抵达巴黎的第五天,各国画家这几天陆续到达,但没有人与她入住相同酒店。
所有人都被安排在距离很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统一的标间,两人一套,根据男女和先后顺序安排。
初次见面活动的地点就安排在这家四星级酒店里,安颜然接受到秦小帅“你看吧我就说嘛”之类的眼神,决定把自己的住房问题牢牢隐瞒起来。
33、第三十三画
第三十三画
秦小帅大名秦念参, 因不满这个类似海参的名字, 出道之前就给自己取了萨米克的艺名。
诚如小茹所说,秦小帅在欧洲的确是个赫赫有名的天才画家。
欧洲是艺术家的天堂,大多数画者都成名很早, 艺术对他们来说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事。在这里,你不会因为没有名气而被看低, 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成功而被吹捧。
初次见面活动是个草地自助餐会,从傍晚五点开始, 一直延续到晚上。安颜然见到了不少以前只闻其名的大师和著名教授, 天黑之后,餐会上甚至来了几个明星。
秦小帅自称负责中国赛区,如今国内来的就她一人, 他自然更加不能离其左右。整个活动都引导着她与这人那人介绍认识。
虽然对他贴身行径不满, 但餐会上的秦小帅却很知趣的敛起平日嬉笑性子,显出画家萨米克的模样来。
安颜然自知酒量不行, 面对一宴会的红酒香槟, 觉得有个人能挡挡酒也不错。
晓是如此,到了晚上□□点,她还是喝下不少酒,觉得脚步轻浮脸颊发烫。
餐会快结束时,主办方又通知他们已在酒店顶楼的酒吧准备了第二摊活动, 大家可以转移继续。
安颜然很想回去休息,无奈刚认识了几个不同国籍的画家,众人靠着英语交流难免有些词不达意, 她还没说上几句,就被几人直接拉去酒吧继续。
一杯特调下肚,她原本就泛红的双颊愈发粉嫩。因为皮肤白,更显得白里透红,幼嫩细滑的小巧脸颊直教人想上去咬一口。
面对她的求救目光,秦念参靠在一旁沙发上吃吃的笑,昏黄灯光下,凝视她的眼瞳灼亮惊人。
第二杯特调喝到一半,实在撑不下去的安颜然寻了个机会,悄悄溜进电梯,她瞪了眼尾随其后的某人,靠在墙上不理他。
两家酒店步行大约只需十分钟,哪知刚走没多久就下起雨来。
四月巴黎的夜晚,气温只有十来度,她裹紧外套加快脚步朝酒店跑。冷不防头顶上方一暖,她回头,秦念参正举着脱下的西服外套,将她上方的雨丝全部挡住。
见她回头,他朝她眯眼直笑,“看我做什么,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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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套房内,换下衣服的安颜然靠在沙发上,对浴室传来的水声连连皱眉。
十几分钟前,脱衣为她挡雨的秦念参借口忘带房卡想问她借快毛巾擦擦,硬是在她开门后尾随而入。然后趁着她拨打客房服务时跑进浴室,这一进就再也不肯出来。
他的房卡服务员早已送来,她也已进房用里间浴室擦拭过并换完衣服,秦小帅却还在浴室里。
而此刻的水花声代表,某人正在里面淋浴。
这家伙,该不会学她接近夏浔简的那一套,在浴室大喊有壁虎吧?想起自己当时的表现和夏大师的反应,她一个人吃吃笑起来。
正高兴着,浴室的门开了,她抬头,噎住。
秦小帅下半身围了块又窄又紧的浴巾,靠在那里擦拭头发,见她看他,挑眉笑了笑,“我洗了澡才发现没衣服,不介意借件衣服给我吧?”
“很介意。”她收起表情,从衣柜取了件厚实的浴袍丢给他,然后拿起房卡,“澡你洗了,衣服借你了,房卡在这里,你可以回房了!”
他穿上浴袍,很随意的打了个结,漂亮胸肌仍大咧咧的露在外面,“小然然,别这么酷嘛,今天高兴,我根本睡不着,你这里这么大这么漂亮,要不然我们来玩真心话的游戏?”
“你走不走?”安颜然很想告诉他,她之所以不吃这套是因为这类方法她都在夏浔简身上用过,她只要发挥出夏大师百分之一的酷劲,就能百毒不侵。
只是这些,没必要让不熟悉的人知道。
“不走。”秦小帅的脸皮明显比她厚,他不仅不走,还转身进了房间,朝松软的大床上扑去,顺便翻了个身,斜撑着头眼神暧昧的凝视她,“快来,小然然,我们一起谈谈心!”
安颜然喝了酒,本来头就痛,现在见他这德行,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气的都快炸了。
她几步冲进去,一把揪住他领子,怒道,“你到底走不走!”
“那你亲我一下,你亲了我就走!”他丝毫不在意她的怒意,笑着努起唇,等待她一亲芳泽。
“你等着!”安颜然彻底恼了,松开他领子打算电话喊保安。人才转身,手腕就被身后人拉住,那手劲大的出奇,不仅把她拉了回去,还让她整个人跌在床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斜靠在床上的男子已翻身撑在她上方。
浴液香、淡淡酒气以及陌生的男人气息,一股脑涌入她鼻端。
“滚下去!”她大怒。
“偏不。”他颇有些淘气的冲她摇摇手指,瞳底某些玩闹的神情却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烈的注视,“颜然,你对我就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红润脸蛋,低头去做他一整个晚上都想做的事——咬一口。
冷冷叩门声打断了安颜然即将飙出的怒火,两人转头,套房的房间口,站着一袭黑衣的夏浔简。
他另一只手里,还拖着拉杆箱,应该刚刚从机场过来。
清冷的巴黎夜雨淋湿了他漂亮的黑发和高级衬衣,他眉宇间有淡淡倦意,俊美的脸部线条却冷硬森寒,那双无温度的眼瞳,定在他们身上。
34、第三十四画
第三十四画
救星出现, 安颜然这会也管不了秦念参看到夏浔简深夜出现在她的房间会做何感想。
她挣扎着下了床, 去接他手里的行李,“外面还在下雨?天冷,你先去换衣服吧。”说着, 又朝还赖在床上的人瞪了眼,“快回你房间去!”
床上的人没有动, 门口的人也没有动。
秦小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两眼,“夏大师, 晚上好。”
夏浔简深深看了他一眼, 侧头朝接过他行李的人开口,“客人?”
大约因为淋雨,他的嗓音格外沉冷, 安颜然小心察看他的神情, 虽然不算很好,但也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她点点头, “他刚才送我回来, 淋湿了,又忘带房卡,所以……”
夏浔简手指一抬,制止了她太过详细的解释,“既然是客人, 招待一下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个时间,也该回去休息了。”
他的目光再度跟床上的人对上,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片刻, 秦念参露齿一笑,“夏大师说的对,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下床走出房间,去浴室取了换下的衣物,朝安颜然拉拉浴袍,“这个,下次再还你吧。你今天喝了不少,早点休息,明天下午还有活动,我会准点来接你,晚安!”
送走秦小帅,安颜然终于舒了口气,想嘱咐夏浔简洗澡换衣服,却发现他正弯腰拨打客房服务,“派个人过来,立刻。”
“怎么了?”她不解。
他瞥了她一眼,没有开口。那目光很平静,但因为太过平静,反而令她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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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简抽了张欧元,递给更换床铺的服务员。
安颜然靠在另一侧沙发上,看着那张面额不小的欧元叹口气,“其实你可以睡另一间房啊,没必要把整套床铺都换掉,而且他刚洗过澡,也脏不到哪里去……”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他看了眼她身上宽松的居家服,盯住她眼睛,“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按按因喝酒而发胀的太阳穴,“我刚刚说了,他送我回来,淋湿了又没带房卡,说进来借毛巾,结果却洗了个澡,然后——”
“然后,就顺理成章去了床上?”男人的嗓音冷下来,某些情绪终显露端倪。
“是……是他自说自话进的房间!”她声音不由自主抖了下,适才人在的时候都没见他发火,她还以为他没生气。
她看了看他眉间的褶皱和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目光,悄悄起身,“我、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不用。”
“那……你饿不饿?这里厨房东西很全,给你做宵夜?”
“不必。”
她有些没辙,“那,你早点休息?”见他没回应,她慢慢朝右侧房间走,“我也先去睡了……”
手刚搭上门把,一只修长大手便越过她肩膀,停在她面前的门板上。
某种危险气息自背后而来,悄无声息的蔓延,直至充斥整个空间。她下意识想逃,可还是忍耐着转了身,“我……我头有些痛,想先睡……”
男人的手指划过她脸颊,凝着她的瞳很阴郁,“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许可的,让一个居心不良的陌生男人随便进你房间?”
“我没……”
“你没?”手指滑到她脖上,轻轻扣住,一点点收紧,“所以,他是爬窗进来的,还是自己开门进来的?”
“你既然生气,刚才怎么不冲他发火!”明明都是秦小帅惹出来的事,现在却要她一个人承受怒意,真不公平……
“你现在,算是顶嘴?”男人眉峰一挑,目光变得凌厉,扣着她脖子压低了嘴唇。
熟悉的清爽气息让她微有些眩晕,她知道这个时候想歪实在有点瞎,但男人贴近的俊美五官在房间灯光下有种近乎诱*惑的张力。
这么多天没见,其实……还真有些想念。
“夏浔简,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打了好多电话给你都不通。”黑白分明的瞳轻轻眨了下,浓密的睫毛犹如扑闪的蝴蝶,生动美丽。
“不许撒娇!”对她突然转移话题,他似乎很不满。
“没有啦……”她咬咬唇,“你就让我去睡觉吧……”
他怒目盯了她片刻,突然侧头吻住轻轻开合的粉色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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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来的吻异常激*烈,当他尝到她口中的酒味时,这种激*烈更以惊人力度爆发。
她被他野蛮的深*吻吓到,急促呼吸的同时侧身想逃,扣在脖颈的手指立刻收紧,她被按回门上,男人霸道的唇再度欺*上来。
舌尖纠*缠、厮*磨啃*咬……这个吻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长,男人的身体紧紧压着她的,她就像条贴在砧板上的鱼,别说挣扎,就快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吻持续了很长时间,耳边全是他的呼吸声,从起初的细微到后来的粗*重,渐渐变得暧*昧。他不断变着角度,逼迫她的唇,以能更深*入的吻她。
也许因为旅途劳顿,他的嘴唇微有些干燥,经过强烈厮*磨,愈发粗糙的厉害。
她伸出舌尖,轻轻掠过他的唇,却像是在枯草上落下的微小火种,瞬间引发他吞*噬般的激吻以及……异常明显的身体反应。
嘴唇又肿又痛,体温却在升高,衣领被拉开,然后直接从肩膀上褪了下去。她将手背到身后,试图去寻找门把,却被他抓住,一把扣在门板上。
他扯开自己衬衣前襟,炙*热的身体压了过来,她在他和门板之间细细发抖,他眼底如野兽般奔涌的欲*望和冰凉怒意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以及夹杂其间的细微恐惧。
她知道他马上要做什么,并且很清楚今天不会被温柔对待……
她有些认命的闭上眼,耳边传来他解开皮带的声音,他的手指在她身上重重抚过,从上而下,一件件解开她的束缚。
被架起身体分开*双腿的时候,她的耳垂被咬住,男人的闷哼声随着挺*入她身体的动作在耳旁响起。
没有想像中痛,长时间的接吻早已燃烧了她的身体,她的顺利接纳让他呼吸粗重。
他猛*力动了两下,贴上她的唇,“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声音的震动让他垂落额前的发丝在她眼皮上摩擦,再细微不过的酥*痒,却让她手脚发软。
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还是因为这种从没用过的做*爱方式,光是前面这几下,就几乎快令她的情绪失控……
她揽住他脖子,任他的灼*热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门板很硬很冷,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唯一能清楚感受到的只有面前这个男人的呼吸和身体。
因为别的男人而发怒失控,大约已经是第二次了。
夏浔简,好像真的很在意她,似乎比她料想的还要更在意一些……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变得如此奇怪?身体明明在被虐*待,心口却微微泛着甜……
他明明就是这么野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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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缓解了身体的酸*痛,她轻靠在浴缸边缘,身后已许久没有声音,他似乎睡着了。可腰上的手臂并没有放松。
她侧过头去,在浴室蒸腾的水雾里细细打量他的脸。
俊挺的鼻梁,眼窝深邃,艺术品般的漂亮嘴唇,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找不出一丝瑕疵。
闭上眼睛时明明完美的像副画,睁眼之后,却偏偏带着生人勿近的森冷寒意。
“看什么?”男人冷不防出声,她倒像是习惯了,一点都不惊讶。
“在看你啊,夏浔简,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他慢慢睁眼,深邃的瞳有种夺人心魂的淡凉魅力。他朝她蹙了蹙眉,“肤浅。”
两个字,完全堵住了某人的热情。她撑着浴缸,作势要出去,被他揽着腰身的手臂拽回去,“上哪?”
“给你冲咖啡。”她拨开湿发,“住这么豪华的总统套房,总要把设备都用一遍才合算啊!”
“你喜欢这里?”
“谁会不喜欢。”她笑了,水润的脸颊仿佛绽开一朵莹白的花。
他给了她一个白眼,“笑什么,我允许你笑了么?”
“你好不讲理啊,都给你解释这么清楚了!”她忍不住去捏他紧绷的脸颊,“笑一个吧,整天板着脸,你累不累啊?”
某大师被她捏的脸色愈发难看,“你有完没完!”
“起码比你有节制。”她一语双关。
他眯起眼,“你最近,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她抿抿唇,只笑不说话。哪里来的胆子,自然是他给她的,称呼他夏浔简和称呼他老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后者总令她有种束手束脚的距离感,前者却更加平等。
每一次喊他名字,那种本来要费尽全力仰视的差距便会少几分。
时至今日,她才懂他为什么坚持要她改称呼。
对她做那些事,并非完全是身体的本*能。这个男人,有用心想过。
种种猜测一一涌来,心口的甜蜜愈发泛*滥。
不知不觉间,唇角的笑容一路扩展至眉眼,略显淡漠的眉宇舒展开,带着孩子气般的可爱与甜美。
凝视她的眸色逐渐深暗,他别过头,态度冷硬,“不许笑!”
“……为什么?”她很无语,想靠近细看他的神情,手却不小心滑了下,然后触到某个不该触到的部位。
再然后,她脸红了,“你、你怎么……怎么会,难道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状态么……”
果然,一起泡澡这种事就是磨人啊!~rvq~
某人那张酷冷的俊脸这回完完全全阴暗下来。
……
这天半夜,尚未有空合眼的安颜然无不后悔的把某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百倍:下次再遇上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当面挑明挑明挑明挑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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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这是一条深长的车道,道路不宽,大约只能并行两辆车,两旁尽是高大的绿色植物,视野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人气。
完全是电视里所演的欧洲古典庄园的场景。
安颜然坐在加长黑色林肯的后座,不安的皱了皱眉,她开始觉得一个小时前选择上车是个错误。
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见状朝她礼貌笑了笑,“不必紧张,她真正想见的人不是你。”
35、第三十五画
第三十五画
想见的人不是她, 却要利用她才能见到他, 她不紧张才怪!
如果不是对方提醒,她恐怕早已忘记面前这张脸。去年n城的那场拍卖会后,突然出现邀请, 却被夏浔简冷冷拒绝的那个男子。
对方果然神通广大,夏浔简昨天夜里才抵达巴黎, 今天上午对方就能趁着她独自外出的短短空隙出现“请人”,而且还出动了数名保镖。
很明显当时她只有两个选择, 自己清醒的上车, 被弄晕了扛上车。
蜿蜒的车道终于到了尽头,一片绒毯般细密的巨大草坪上,立着一栋烟灰色的豪华庄园。
精致的喷水池两旁是花圃, 五月还没到, 这里的鸢尾却已纷纷绽放。
大片大片的紫蓝色,微风拂过, 犹如飞舞在绿叶间的无数蝴蝶, 衬着山间明婉的天空和白色云朵,美得仿佛梦里的画面。
经过数道精美华贵的走廊和房间,年轻男子最终将她安置在一间有巨大落地窗的客厅里。
紫色的水晶茶几上,早已准备了传统的欧式茶点。金色阳光透过玻璃挥洒近来,水晶茶几与玫瑰骨瓷茶具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光泽。
沙发对面的壁炉上方, 悬挂着一副巨大的人物肖像画。画里的女子微勾着嘴唇,姿态闲适的靠在榻上,紫蓝色的欧式流苏裙摆铺泄一地。
女子的神态端庄而妩媚, 这是两种矛盾的感觉,却被画者以高超技巧非常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安小姐。”适才离开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门口。
“很抱歉,不过必须请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落地窗外的花园你可以随意走动,茶点是为你准备的,还有什么吩咐就请按那边墙上的小铃。”
很好!
安颜然这回彻底清楚到,自己分明就是被禁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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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非常无趣,无趣到她只能转动自己脑筋。
据目前这所庄园的布置以及面前的人物肖像画,她有理由相信,夏浔简这个朋友,应该是个女人。
前任女友?
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
能住在这种地方,这位女友想必来历不小,前女友想见前男友一面,连绑人这种事都做上了,想必她对他,应该很念念不忘吧。
夏浔简之所以今天这副个性,会不会是因为过去这个女人?
真是头痛,难得出国度假,怎么偏偏就卷入这种事里来了?
不过以夏浔简的个性,威胁这种事他会理吗?搞不好来一句“我不会去,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就直接搁电话了……
安颜然按住太阳穴,头痛。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那个年轻男子在一个小时后再度出现,向她表示她可以走了,车已经等在外面。
“夏浔简来了?”她惊讶。
“是的,夏先生已经到了,我们会先送你回去。”
“等等,既然他来了,那我当然是跟他一起回去。”
年轻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下,“安小姐,我想你不明白,这件事其实和你并无太大关系,我们主人要见的人——”
“我知道她要见的不是我,我也没说要见她。但既然我这么配合让一群陌生人无缘无故带来这里,我想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意愿。这样吧,我在屋外喷水池那里等,不会打扰你们的。另外,可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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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猜,夏浔简应该不会让她等太久。
果然,十分钟后,那道俊冷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庄园大门口。
他神色不是很好,眉紧蹙,长腿快速迈步。安颜然正要上前,却发现夏浔简身后还有另一道身影。
午后的阳光轻拢,那人站在半明半暗的屋檐下,带着一种笔墨难以言述的夺目艳光。
果然是画中的女人,只是她本人的脸孔,比画上的还要美上数倍。
那是种由华贵、雍容、气质以及品位堆砌出来的美,在强大的外在条件下,反倒容易让人忽略她本身的绝美五官。
“浔简!”葱白细长的手指,在他踏下台阶的那刻将他手臂拉住。
这一刻,安颜然的心也仿佛在同时被那只手给拽住。
心底,有轻微的涩意,不是很舒服。她看到夏浔简并没有立刻挥开对方。
女人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他身后,他亦没出声,只是脸色逐渐阴霾。
安颜然上前两步,缓缓开口,“老师。”
女人的目光扫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冷漠注视,像在看一件无生命的摆设。
安颜然不喜欢这种眼神,充满了不可逾越的高低等级。拉近距离看对方,才发现对方并不太年轻,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只是保养的非常好,眉角几乎没有纹理。
女人放开手,盯着安颜然,朝旁边的年轻男子开口,“怎么她还在这里?”
“我还没走,她自然也不会走。记着,这种事绝对不允许有下一次!”夏浔简冷冷瞥了她一眼,走下台阶朝安颜然说了句走,迈步走在前面。
安颜然看看方丝毫没停顿的背影,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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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简的车就停在喷水池外不远,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巴黎这地方弄到一辆车的,反正他神通广大是常事,她不觉得惊讶。
回酒店的路上他一语不发,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因太过用力而隐隐有些发白。
看来对今天这事,他没打算主动说明。安颜然忍了一会,到底没忍住,“刚才那个是你前女友?不过年纪不太像,难道——是你老师?”
从他对对方的态度,如果真是他老师,关系似乎非常糟糕。莫非,他们也跟他和她一样,曾经是一对关系不正常的师生?
他没出声,就像是没听到。
“夏浔简,好歹我也被牵连一回,你大致给我说一下,下次再有这类事发生我也好有准备啊!”
其实她可以不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在意这个答案。
“夏浔简?”他斜了她一眼,“刚才不是喊老师么?”
“那不是有外人在么,事实上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你学生啊……”男女关系这一层,说到底除了小茹外,根本没人知道。外人就算有所猜测,那也只是猜测而已。
“闭嘴!”
“别人算计你,你冲我凶什么,今天这事又不是我的错……”她有些不高兴。
“是,你没错。”他没温度的回了句。
车内再度陷入安静,安颜然看了会车外飞逝的树木,心里的疑问始终压不下去。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改变策略,搂着他手臂,将下巴靠上去,“夏浔简,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是我不小心,让别人利用了我。你就别不高兴了,其实你肯来找我我很高兴。
长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她那么费尽心思就想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好奇想知道她是谁,你给我说说好不好?”
“你没必要知道。”丢下这句话,他再次紧绷了脸部线条。
没必要知道?她说了半天,他就只丢给她这句话!?
安颜然心里起了怒气,松手坐正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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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默着抵达酒店,车还没停下,她就远远看见等在酒店门口的秦念参。
她这才想起下午还有场活动,看看时间已经迟了,车刚停稳,她立刻推门走去。
“抱歉,之前有点事,我们现在过去吧。”
“跟你的老师出去了?”秦念参并不急着走,侧头看了眼下车并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员的男人,又把视线落回她脸上,“他真的是你老师吗?”
“什么意思?”
“颜然,关系再怎么好的师生,也不会住同一间房。”他唇边笑容亲切,眸底却掠过一抹犀利的光,“我原来以为只是他对你,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你啊,怎么就这么糊涂……”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冷不防在她鼻尖点了一下,“怎么办,我像是在妒忌了?”
“你……”她捂着鼻尖退后一步,一时有些窘迫,又有些生气。
她窘迫就这样被一个外人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轻易点破她和夏浔简的关系,又生气这种关系在别人口中显得如此不正常。
是!他们本来的确是师生,她求他收下他,他教她画画,一点点帮着她成长,可是这样她就不能跟他有其他关系吗?
说到底,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们之间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这瞬间,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关系在她眼中变成一种理所当然并且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的事?
难道她对夏浔简……
正出神,背后有人擦身而过,是熟悉的气息和脚步。
她回头,发现夏浔简不知何时经过她身边独自朝酒店里走去。他脚步很快,就像完全没留意她还在这里。
这人……明明就是他不对,现在还甩什么脸色!
她不过站在这里跟秦念参说几句话,该解释的也都解释过了,他有必要这样吗!自己那么多秘密,还不是一句都不肯和她说!
胸臆间的怒气冒了上来,她冲他的背影大喊,“夏浔简,你干吗不等我!”
安颜然自己也许没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喊他的名字。
男人的背影停下,冷漠视线投来,“你不是还有活动么?”
36、第三十六画
第三十六画
“是啊!”被他这一说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忘了这回事, 她有点尴尬, “那没事了,你先进去吧,拜拜。”
秦念参在旁边笑出了声。
“笑什么, 跟你没关系!”安颜然瞪他。
“自然是笑你可爱~~”他又恢复成惯有的调侃模样,刚才那番对话似乎从未有过。
他正准备带她离开, 抬头却瞥见重新折返的身影,“夏大师, 还有事么?”
对方的眸光自他脸上掠过, 未做停留,直接落在他面前的黑发女子身上,“今天有事要你做, 活动不用去了。”
说完, 伸手拉人,自始至终, 秦念参在他眼里就是个透明。
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个背影, 秦念参嘴唇的笑容慢慢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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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觉得自己很命苦,难得一趟浪漫又愉快的巴黎之旅,生平第一次入住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却逃不脱小保姆的“既定命运”。
她一边准备画具颜料,一边看向沙发上喝茶的某人, “你一定要今天画吗?”
“是。”
“我不在旁边不行吗,不要的草稿你丢旁边就行,我回来再理, 或者叫客房服务也行啊!”
“不行。”
“可后天就是颁奖日了,今天是最后的聚会活动,我昨天认识了几个朋友,我想——”
他头也不抬,淡淡道,“那些没名气的人认来也没用。”
“没名气?!”安颜然有点想吐血,“个个都是冠军,你居然用的出没名气三个字!?”
“一届的冠军,不代表什么。”他语调平缓,“你也一样,不过只是一届冠军,这行新人辈出,明年就不是这样的形式了。何况这类比赛,每年多不胜数,你这样就满足了?放松心态只会让你以最快的速度在这行消失。”
安颜然被噎的无语。
她怎么就忘了,她面前这个人可是曾经连续三年夺下几十个大小赛事冠军的超级变态人物啊!
在他眼里,区区一个国际画赛中国分赛的冠军真不算什么……
“画很重要?你最近都不会这样突然赶工,是谁要的画?”
他终于抬起视线,神色却并不太佳,那沉冷目色在她身上停留了会,“我以为,你起码也会关注一下新闻。”
至少是,和他有关的那些新闻。毕竟这件事他没有刻意对媒体隐瞒,所以即便这十天他并未联络她,她也该知道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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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简这句不冷不热的回答,安颜然直到晚上浏览了网页新闻才弄明白。
原来这几天他人在英国,求画的人是英国皇室贵族。
夏浔简与皇室见面的经过谢绝媒体采访拍照,俺仍有不少记者跟随其后,拍到他自华贵建筑里步出的一幕。
英伦青蓝色的晴空下,他一袭黑色紧身西服,腰窄腿长,神态倨傲。
因为侧对着镜头,阳光在他脸上留下明暗两色的光影,没有笑容的唇角紧抿,愈发显出一股难以接近的强大气场。
除了这张,还有不少是他进出机场和酒店的照片。
自因她而露面媒体后,他的私生活正在一点点遭受侵蚀,大约也因为这样,今天庄园里的女人能如此迅速掌握他的动向。
她知道他是极不喜欢这种生活状态的,如今这样全都因她。
安颜然将脸颊贴在手臂上,静静看着网页上的照片。
一想到今天那女人,她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得不到答案的疑惑,让这种不舒服在无形间扩散了数倍,当她再度意识时,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是笨蛋,在乎和在意这些感觉,她当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一直以为不可能,一直以为在受过那么痛的伤之后不会再敢,可人的心又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这个男人,是冷酷又无情,个性还深奥到变态,可他对她的那些维护,她并非看不见感觉不到。
近来,她总是会习惯的想,如果没有他,自己现在会在哪里,会是什么模样?
假如没有夏浔简,安颜然根本不会是现在的安颜然。
小茹的话总是那么容易变成现实,关佑是这样,夏浔简也是这样。或许是她太了解她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也更容易看透事实。
心底深处,涌动着莫名凉意。
喜欢原本是个多么温暖的词,可于她,却只有如此无奈的感觉。
答案太清晰,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喜欢上了,就不可能不计较,更不可能装不在乎。
一旦现今的平衡被打破,她和夏浔简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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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日之前,安颜然跟在夏浔简身边忙的始终没空踏出房间一步。
她原以为他忙成这样,颁奖当天一定不会去,结果那天他竟起的比她还早。她踏出房间时,他已坐在落地窗前的长餐桌前喝咖啡。
她想他大约是有心事,这两天,神秘女人几乎每隔两个小时便派人送东西过来。
时而是昂贵的香槟,时而是精美的餐点,又或是一套古董瓷杯。
她似乎非常了解他的喜好,大手笔的送着礼物,并且丝毫不介意每一次送来的礼物都被夏浔简随手丢进垃圾桶。
此种浪费画面倒让安颜然心定不少,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起码现在夏浔简没兴趣理会。
依预定时间,他陪她同去了颁奖现场,这次比以往更低调,他连面都没露,直接从员工通道进了贵宾室。
整个颁奖过程大约要一两个小时,安颜然怕他一人在里面无聊,很好心的把自己手机给了他,表示里面有个很好玩的叫“疯狂的小鸟”的游戏,如果他无聊可以打发时间。
“这种无聊东西。”别说接,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拿着吧,无不无聊要玩过才知道!”她笑着摇摇头,塞进他手里才离开。
半小时后,当夏浔简蹙着眉头摆弄这款“小鸟”游戏时,贵宾厅的门被人敲响。
来访者,是秦念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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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秦念参的来访完全是一时兴起,最主要他没料到,那个素来低调的夏浔简,居然真陪着安颜然来了现场。
这个男人果真有趣。
他摸着下巴,毫不客气的在对面沙发坐下,“以往这类活动,夏大师从来不会出现,今年非但出现,还这么有耐心的留下。看来,爱徒魅力真是很大。只是不知道夏大师是不放心她呢,还是不放心我?”
浓密睫毛下的清冷眸光缓缓瞥来,修长手指在手机上轻轻摩挲。那是种意味深长的注视,似乎是在探究,又似乎不必探究就已清晰了解一切。
他重新落下目光,声音却传了来,“做好你自己,离她远一点。”
“呵呵,夏大师这是在给我警告么?可惜,虽然我和颜然认识时间不长,我对她倒还真的挺有好感的!”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我想她应该还没告诉你,我跟她最好的闺蜜是兄弟吧!所以我对颜然,也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尤其第一次在她公寓见面时,一点都不陌生——顺便提一下,她的小公寓弄的不错,虽然小,但设施齐全,不比酒店差。”
摩挲手机的手指停了,男人这次没有抬头,“你的话,稍微有点多了。”
房间气氛瞬间变得莫测,强大气场下,秦念参非但不退却,反而越来越有兴致。
“夏大师,她只是你学生,就算因为利益而产生一些某方面的条件交换,也不过是交易而已。你对她,似乎关爱的有些过头了。
就拿这几天的活动来说吧,难道看牢了跟紧了就能确保某些事?你对而言只是老师,她有今天的成绩,当然对你充满感激,不过感激再多也不会变成感情。
你这样用老师的身份禁锢着她,总有一天,当她学会独自飞翔,就会头也不回的远远离开你。因为那个时候,她再也不必忍耐着承受你以老师身份施加给她的压力。”
男人倾身,将手机搁在茶几上,再度抬头时,脸上一片静漠,唯独眼底在刹那掠过犀冷的光。
“这些话,你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你自己?”
简单一句话,平淡,却一针见血。
秦念参的脸色微有些变化,仿佛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是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猝不防及当头而来。
他唇角的笑意凝滞片刻,又再度拉出弧度,“夏大师,其实我也只是好心。”
沙发上的男人姿态淡漠的靠在那里,紧抿的双唇慢慢吐出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人名。
秦念参的表情顷刻有了崩裂迹象,“你……”
“我当然知道。这行能有多大,就算再刻意隐瞒,瞒的不过是其他那些人。简单告诉你,我知道的不仅仅只是这样,所有的事我都清楚。所以,我也明白你现在动的是什么心思。”
他抬手抵着额角,指尖轻点,“聪明的话就安分一些,我夏浔简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惹怒了我,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秦念参盯着他看了片刻,笑了,“虽然人人都说夏浔简冷酷无情,今天我才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离她远一点是吗?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对一个人认真到这个地步。
只是我真的非常好奇,以你这样的性格和方式,又能跟她走到哪一步?希望,至少会比我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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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总觉得,近来夏浔简心情不是很好。
这种状态,从他们自巴黎回来后一直延续到了五月底。
37、第三十七画
第三十七画
表面来看, 他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可能是为了英国某皇室贵族要的画, 但她却觉得追根究底是因为巴黎庄园的神秘女人。
毕竟她在他身边跟了这么久,很少见到他因创作状态不好而心情不好。
他曾说过画画是一种姿态,摆或不摆, 高或是低,主控权都在自己手里。
不想画或者不在状态而拒画这一年半里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也从来不会管对方的身份地位有多高。
她曾试着询问过他心情欠佳的原因,但显然, 个性如夏浔简, 根本不可能对她透露一个字。
有关神秘女人的事,她再没问过他,倒不是不想知道, 而是觉得之前已问到那个地步他也不肯说, 她也没必要继续问下去。
就像他说的,这是他的事, 这与他无关。
他的生活, 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她能介入的。
思及此,她心情不禁有些堵闷,喜欢上一个人,要的不仅仅只是对方的些些在意,而是想要全部。
可显然, 夏浔简根本不是她能了解全部并且拥有全部的男人。
他太强势又太莫测,永远高高在上,身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何时会发怒, 哪些事会令他不快。
说她胆怯也好,懦弱也罢,这种比之从前更甚的仰视角度恋爱,她真的不愿再经历一次。
“你是打算离开他?还是,主动点开口示爱?”小茹横扫水煮鱼的同时,不忘做她的爱情顾问,“唔,我问错了,你现在这情况,怎么可能主动示爱,示弱还差不多!”
“……”安颜然打掉她筷子,抗议,“都被你吃光了!”
“少来转移话题这一套!当初还说不会有爱上他的这一天,结果这完这话才多久啊,就一脸迷茫的坐在这里跟我讨论你和夏大师的感情问题!”
在这种问题上,小茹素来很不客气,“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变态!”
“别把他说成这样,其实他除了脾气差一点,其他方面都很好。”
“好?”小茹搁下筷子,冲她挤挤眉,“能比我那位年轻开朗又对你奋起直追的兄弟好?听说你在巴黎拒绝人家了,搞得他很失意,决定再度去流浪。说真的,秦念参虽然表面看起来花痴一点,但人家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才华有才华,要钱有钱,要名誉有名誉……最重要的是,他话说,会主动哄你跟你交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是假的,能好好相处好好沟通交流才是真的!”
对小茹说的话,安颜然并不尽信。秦念参看起来是对她很有兴趣,但偏偏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感,才让她觉得虚假。
其实她大约知道秦念参离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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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巴黎回来后没多久她就接到他电话,说是准备要搬离公寓,让她过去一趟。她到达时,他已经整理好全部东西,靠在进门处的小阳台抽烟。
她怔了怔,见面这么多次,她还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见她进门,对方冲她笑了笑,将烟掐灭,走了进来。他让她过来的意思很简单,交还钥匙,顺便让她清点一下屋内物品,看看是否有损坏和缺失。
“其实你不用让我过来的,你是小茹的朋友,我信得过你。”
“你是信得过我,还是怕夏浔简生气不愿意跟我碰面?”秦念参直点中心。
安颜然与他对视片刻,眉宇淡漠,“老实说,我们并不是很熟,所以有些事还希望你能适可而止。”
他料到她的态度,也不生气,转身自吧台上取了封信递给她,“是你的。”
信是全英文的,来自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邀请信,对方十分有诚意的邀请她前往进行为期一年的学术交流。
安颜然明白,里面所说的学术交流其实就是免费深造的意思。
想不到去了趟巴黎,居然能收到巴黎美院的邀请,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惊喜。
“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国内很多老一辈的油画家都毕业于这所学院。画画的人不能总待在一个地方,旅行创作对画者来说是提升个人水平的最好方式。我知道你很喜欢欧洲那种西方建筑的风格和人文,这么好的机会,我想你应该不会错过。”
秦念参眸底掠过一抹深邃的光。就算是离开,他也不会走的无声无息,夏浔简的确可怕,只可惜他从来不是唯命是从的个性。
导火线他算是埋下了,这颗炸弹爆不爆,还要看夏浔简自己。
不过就之前那次谈话的态度来猜测,这颗炸弹即便不爆,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搬,你这里景色好环境好,又不用房租,我原本打算住个一年半载。可惜啊,某人态度强硬,实在有点可怕……”
离开之前,他丢下了这次搬走的原因,“所以我挺佩服你的,居然能跟这样难相处的人相处这么久。当然,做学生是没得挑,但身为女人……唔,不得不说,你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女人!”
她没回话,也没追问。
其实她也觉得秦念参突然搬走有些奇怪,以他的个性,不管对她是什么目的,都不会事情只做一半就半途跑走。
他和夏浔简谈过,谈话内容她不想问他,但经过关佑一事,她大约能想像到夏浔简当时的神态。
她可以把这理解成妒意吗?
还是,就像他说的,他天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这种态度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无论对象是她,还是别的什么人或者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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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有欲不是爱。”小茹朝她直摇手指,“别期待男人的占有欲会变成爱。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一点都不在乎你。
只是,爱比起占有欲,是种更大气更平和更包容的情感。一个男人爱你,会有适当占有欲,可是一个男人对你有占有欲,不代表他爱你,或者说代表他懂得爱你。”
这番话从小茹口中听来,虽然很不顺耳,但她心里又何尝没这么想过。
如果她是五年前的安颜然,或许还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可现在她有太多太多的顾忌。
她不确定他的在乎和喜欢有多少,又能维持多久。因为不确定,所以才不敢付出,也更加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原则的投入。
现今,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做法。
毕竟她跟夏浔简现在很好,虽然这条路的未来她看不见,可他们至少还在一起。
“那你巴黎要去么?”小茹问了不见她回答,忍不住拿着筷子在她眼前晃,“怎么了你,傻了?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干什么?”
“他们两个怎么会……”安颜然怔怔看着街对面的一家会所,夜灯闪烁的大道上,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
“谁和谁?”
“裴瑟,还有——”在巴黎,将她带去庄园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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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裴瑟的时候,对方似乎回了回头。
她和小茹坐在灯光敞亮的靠窗处,她想对方也应该看到了她,只是她没料到只是这样普通的一个照面,竟引得对方主动找她。
对裴瑟,她一点好感也没有,并且还有些排斥。
不仅因为过去的事,还因为那次他对她说的话——他用那样笃定的口吻,让她尽快离开夏浔简,不可能会让人愉快。
她们走出饭店没多久就有一辆车滑至身旁,小茹见那人停车开门,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连招呼都懒得打。
裴瑟还是那副春风和煦的礼貌模样,寒暄之后朝安颜然开口,“有没有兴趣聊几句?”
小茹刚想拒绝,却被安颜然拉住。
前面不远处就有家咖啡馆,小茹坐在店内叫了块蛋糕,她和裴瑟坐在露天阳伞下。
“从巴黎回来了?”
“裴理事,你还是入正题吧。”
他淡淡笑了笑,道,“我在南区开了间画廊,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
“这个邀请来的好没道理,我们从来都不是关系和睦的双方,不如找高菲啊,她应该有兴趣。”
高菲的近况,小茹总像汇报战况那样一得到消息便一一说给她听。
抄袭真相见报后,裴瑟对高菲只要还抱有一点怜悯之心,她就不会落到如今那般窘迫的境地。
她不同情高菲,但对裴瑟这种人更厌恶。
“高菲?”他笑意像是更盛了,“安颜然,或许这么说有点无情,但我身边从来都不留已经没用的人。
我曾经低估了你,以前的事你现在想继续埋怨无可厚非,但就事论事,你在夏浔简身边那么久,还是看不清他是怎样的人?利用与被利用尚不会伤筋动骨,可就这样继续跟着那个男人,你迟早连你的事业也一同赔进去。”
她慢慢皱起眉,“你到底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就因为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有关他的事?”
虽然她承认,那个和他一起步出会所的年轻男子,才是她愿意跟他坐下来说话的原因,“不过有一点你真的想错了,我和夏浔简不是男女朋友。他没有必要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就算我知道了那些事,也不至于会带来你说的那种后果!”
裴瑟扬着唇角静静看了她许久,他低头喝了口咖啡,声音慢慢传来。
“安颜然,你太不了夏浔简了。不,或者应该说,你根本就不从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知道我所知道的夏浔简,就不会轻易说出这些话。”
他顿了顿,直视她的眼睛,“那些事,你想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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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知道,但她拒绝了裴瑟。
交换条件是让她去他身边帮忙,她没必要做这么大的牺牲,只为探听夏浔简并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小茹说她傻,先口头应付着答应,打探到想知道的再一脚蹬了裴瑟岂不更好。
可她却觉得这样对夏浔简是件很不尊重的事,她是很好奇,但她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
她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夏浔简,她如今所有都是他给予的,就算像裴瑟说的,有天会将自己的事业赔进去,她也觉得没什么。
何况,对这句警告她根本不信!
目前,她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处理——那封,来自巴黎美院的邀请信。
六月初,她向夏浔简呈上了自己的最新作品。
这副作品是她根据自己在巴黎拍摄的照片所创作的,画面的主要取景是傍晚总统套房的阳台。那天她陪着他作画,几乎忙了一个通宵,快天亮才有时间在沙发上躺一会。
转醒时,天已大亮,阳台的落地窗开着,长长的窗帘在清晨微风里拂动,半透明的纱幔外,隐约可见男人修长的背影。
38、第三十八画
第三十八画
他端着咖啡, 正在凝视天际渐渐浮出云层的晨曦。
逐渐蔓延的金红色朝阳为他镀上一层莹润朦胧的光,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疲惫,漂亮的下颚轻扬,带着天生的傲然弧度。
那一刻的夏浔简, 背影竟透着些微寂寞,她被蛊惑了, 轻轻拿出手机对着那一方阳台按了下去。
夏浔简与她生日在同一个月,一个在六月初, 一个在六月末。这幅画她独自赶了好几个通宵才完成, 就是想在他生日前完成这副礼物。
她承认自己有些习惯改不了,喜欢一个人,就想为他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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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礼物?”听到她最后对这幅画的总结, 夏浔简投来的眸光里掠过一丝意外。
也难怪他意外, 相处这么久时间,他们基本从不提也不过生日或是其他什么节日。
在夏浔简眼中, 除夕也好, 圣诞也罢,都是跟平常无区别的普通日子。
“嗯,其实我也想过花钱给你买礼物,不过觉得那样太老套,所以就画了这幅画给你。喜欢吗?”她回头看他, 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移开目光,重新审视面前的画。
“不喜欢?”她追问
“什么时候拍的?”他答非所问。
“巴黎。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真让她心里不爽, “不喜欢就直说好了,我最多当是交作业。”
说着,她伸手去搬画,却被他抓着顺手带入怀里。
“偷拍的?”他眉心微蹙,唇角却似乎抿着一丝笑意,垂眸看向她。
“那叫抓拍。”她靠在他怀里,脸上有些发热。
“去楼上。”他拖住她手,转身朝楼上带。
安颜然诧异,这……什么意思,收了礼物就直接上楼,难道是打算用身体来答谢吗?大白天的,多不好啊~~(>_<)~~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实在太不纯洁。
夏浔简进房片刻,取了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递到她面前,见她怔愕的看着自己,解释道,“你不是想要?”
“啊?”
“到底要不要?”他有些不耐的挑眉。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那枚天价祖母绿胸针。
弄清楚他的意思,安颜然不禁有些气结。
这人,回礼就回礼吧,居然把从其他女人手里抢来的东西送给她。而且他到底记不记得这东西他是花多少钱买的!
“太贵了。”安颜然递还到他面前。
“我记得那次你很想要。”
“我哪有很想要,只是那时你一会说给我一会又拿走我没反应过来而已。”
他安静看着她,却没接回,片刻后才道,“我送东西不喜欢别人拒绝,喜欢你就拿着,不喜欢你就扔了。”表情还是那样,语气分明生硬起来。
她知道这是他不悦的前兆,她没再说话,顺了他的意思。
妥协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再没原则没立场的事她也做的多了。
只是以前每次顺从,她心底大都坦然,而今却多了说不明道不清的不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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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就是夏浔简生日当天,礼物是送了,可收到那么贵重的一份回礼,当然不能就这样作罢。
画赛冠军的奖金很丰厚,足以她在城里的高级西餐厅订一桌精致完美的晚餐。
临行前,手机来了个陌生电话,对方是巴黎美院的教授,询问她学术交流的事考虑得如何。
这件事安颜然想了很久,基本已有了决定,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她让对方留下电话,表示三天之内一定给最后答复。
她提早了半个小时出门,结果到餐厅,他竟已经到了。
他早上就出了门,从他离开前接听的电话判断,大约是去见一个很久没碰面的朋友。
包厢灯光柔暗,高楼下方车流霓虹的夜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映在他漆黑眸底,折射出星火般璀璨的色泽。
天气暖热,他只穿了件黑色衬衣,视线透过玻璃,落在很远的夜幕里,搁在桌上的漂亮长指无意识的摩挲一把精致银勺。
听见她的脚步,他微微侧了侧眼帘,并没有看她。
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她有些忐忑,对今晚计划开口的那件事多了些担心。
然而她没有料到,还未等她开口,他已缓缓推了份文件到她面前,“签了。”两个字,没有任何解释,纯粹只是命令。
她接过,匆匆几眼就怔住了。
这是一份与国内某画廊为期两年的合约书。
合约规定在期限内她所有作品均由对方画廊代理,自己不得私下买卖。并且,未经对方允可,她不能去任何一所画廊或是学院以艺术交流为目的学习或进行有薪工作。
当然,对方给予的条件也相当优渥。
画廊的名头她听过,是国内一家极具风格的顶级画廊,这家画廊旗下的签约画家,基本都在国际拿过大奖。
这家画廊近年很少签新人,每年所展示出售的作品量也非常小,与伯翔画廊走的是两种风格。
两年时间并不算长,如果没有巴黎美院的邀请在先,这份合约对她来说是□□的。
只是现在,她自己已经有了方向,这份合约上面的约束条款就令她不怎么愿意去接受。
她合上合约,慢慢抬头,“其实,我之前——”
“对上面的条件不满意?”深寒的眸光投来,让她心口一滞。
她突然意识到,夏浔简并不是在与她商量未来两年的安排,而仅仅是做出安排让她接受。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要的只是听从。
可如果她现在签字,也就意味着未来两年内她哪都不能去,包括巴黎。
“你是不是知道了巴黎美院的事?”那封信她并没有刻意藏起,他若想看,随时能看到。
她低低出声,“我知道你安排这些都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能每次都在你的羽翼下生活。这次,我希望靠自己的实力去努力。”
凝视她的眼眸微微眯起,那注视让她心里发毛,“这些方面你不需要自己努力,我早就说过,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画画好。”
“可是——”
“反驳的话我没兴趣听!”男人的眉宇间多了抹戾气,“你还没到能自己做主的时候。”
“我知道,你是我老师,给我安排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早就不是单纯的师生,是你让我改口叫你夏浔简的!”
“所以呢,我给了你某些权利,你就以为能为所欲为?”
“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巴黎美院这个机会非常难得,我自己也很喜欢那里的人文景物,所以——”
“所以,这件事你连问都没问我,就直接自作主张?”他的尾音,收在清脆的碎裂声里。
他到底动了怒,扬起的手拂落了桌上的高脚杯,酒红色液体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静静蜿蜒,颜色鲜明的有些刺目。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生气,“我没有自作主张,本来今天打算和你说这件事的,我是想——”
“够了,废话我不想再听。”他蹙眉起身,“合约我已经给你,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见他欲离开,她忙站起,“你现在就走?可今天是你生日,而且这顿饭……”
“我没兴趣,你自己吃吧。”丢下一句没温度的话,他拉门离开。
包厢内只剩她一个人,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感觉有些傻。她低头看桌上合约,想露个自嘲的笑容,然而这个微小的弧度却怎么也拉不出来。
他离开的背影让她的心变得空落落的,哪里都不对劲。明明满腔的委屈,却被丢下无视。
她只是想依靠自己的能力继续走这条路,不希望永远借着他的庇佑才能前行,只是希望与他站在更平等的位置。她错了么?
还是她无论如何努力,所有一切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些无谓的小事?
要追上去么?跟过去每一次一样,放下身段放低姿态,不论原由只重复说些“她错了原谅她”之类的话?
安颜然一咬牙,还是追了出去。
39、第三十九画
第三十九画
她赶到停车场时, 他已开车离开。她看看拽在手里的合约, 匆匆上街拦车回别墅。
他车速比她快的多,她回到别墅时灯已大亮,他正在厨房冲咖啡。
她叫了他一声, 他没回应。片刻,他冲好咖啡出来, 她便跟着他一路走到客厅。
“夏浔简。”她又叫了他一声,仍旧没回应。
那双掩在浓密睫毛的眼瞳始终不曾给她丝毫目光, 她探不到他的情绪, 一颗心越沉越低。
她叹了口气。好,他不给回应,那就由她自己来说。
“夏浔简, 这份合约我真的不想签。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安排的, 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意愿,我真的想去巴黎——”她的话被他搁下杯子的重响打断。
他赫然抬头, 冰寒眸光猝不及防朝她投来, “说够了没有?”
“你每次都打断我,你好歹也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好不好!每次一生气就这样,你这样我怎么跟你沟通!”她的委屈渐渐转为怒气。
“我说了不想听废话。”
“你听都没听怎么知道是废话?”
他冷冷看她一眼,“总之,我不会让你去巴黎。”
这句话, 像是突然让她明白过来一些事。她站在那里看了他半响,突地开口,“夏浔简, 你到底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屋内,登时寂静一片。
他的视线锁死在她脸上。
他慢慢起身,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那双阴郁眸底映出她自己的脸,略有些苍白的一张脸,带着恼怒与忐忑,以及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待。
“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不想跟我分开,所以才会反对?”
她仰头看他,放柔了语调,“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难沟通的人,只要你给我理由。”
一个,足以说服她的理由。就算她能猜测到,可毕竟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在猜测。没有一句确定的答案,再多猜测都没有意义。
她本来就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对那些半明半暗的事更加缺少勇气。就算她想勇敢一次,也不可能永远以这种方式和他相处。
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凡事迁就,毫无原则的妥协,主动承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错误。
爱情是双方面的付出,他永远这么高高在上,就算他们现在继续在一起,早晚也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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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等了很久,事实上不过只是一个擦身的时间。
他没说话,只是那样简单的从她经过,接着头也不回的朝楼梯走。
“夏浔简!”她追到楼梯跟前时,他已踏上二楼的地板。从这个角度看去,男人的身形愈发高挑挺拔,那张无可挑剔的俊颜散着与生俱来的冷傲与森寒。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完全没有开口打算,似乎在等她再一次的俯首妥协,等她再一次的卑微顺从。
安颜然怔怔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夏浔简,其实我也会累的……我不会永远在这里,也不可能永远站在这个角度仰视你。”
没有人回答她,空气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她的声音低下来,“夏浔简,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你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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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决定来得很突兀。
从回房静坐,到动手整理行李,不过只是一个晚上。开始的时候动作很慢,后来渐渐快了起来,等到全部东西收拾完毕,天才刚亮。
窗外晨光满天,天空蔚蓝如洗,能预计到今天又将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山间的花都开了,从别墅露台望出去,一片片绚烂的色泽,在微风里轻轻拂动。
其实她真的很喜欢这套别墅,不光因为周围的景色,还因为住在这里的人。
将行李拖到门口后,她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没人回应,她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于是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床铺没有动过,白色纱幔外的木质露台上,那道身影靠坐着沙发。他背对房间,她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轻步走上去,男人的眼帘动了动,很快睁开。
他果然没睡,只是闭目坐在那里而已。
他依旧穿着昨天的黑色衬衣,上面有微微湿气,大约是坐了一夜没动,连露水都结了起来。
她摇摇头,在他身旁半蹲下,轻轻覆上他手背,“外面湿气重,虽然是初夏,但这山里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以后不想睡,就坐在屋里,或者下去客厅看电视也行。”
大约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蹙眉抽回了手,“这些与你无关。”
她定定望着他,“是啊,你的事都与我无关,所以……我想我大约是时候搬走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极其细微的动静,她几乎没有感觉到。
“城里的公寓我一直没退租,其实这样很浪费,所以我想搬回去住。”她凝着他深不见底的瞳仁,缓缓说道。
面前女孩的表情仍是柔软的,然而瞳底却多了份淡淡坚定。
换做以前,她怎么也不可能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还能保持如此冷静情绪。
从一年半前,她出现在他别墅外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一直视他为神,每每只要听闻他有赶她离开的意思,便惶恐的不能自已。
其实他一直知道,她真正怕的不是离开他,而是离开夏浔简这个名字。她一直渴望成功,才会愈发让自己在他面前变得柔软顺从。
可现在,她不一样了。
这一瞬间,他几乎觉得一路扶她上高位是个错误。
她的羽翼渐满,就欲翱翔天际,迫不及待的逃离,只因为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他。
腻了么?
现在就想走,是不是太早了点?
她不会真的以为,凭现在的她,在离开他之后就能飞得起来?
他胸口冰冷,盯着她的瞳底散出连他自己都想像不到的阴霾,“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还是这样的口吻,安颜然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和苦涩,“我昨天就说了,我也会累的。夏浔简,我想我搬回公寓住会比较好。以后,以后如果你——”
“想走就干脆点。”他扬起手指,制止了她下面的话。
“我夏浔简从不会勉强谁待在我身边。不过你要记住,今天说要走的人是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在我面前出现。
不要以为我这里会给你第二次的机会,机会从来只有一次,是你主动放弃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头!”
那些原打算告诉他的话,被她尽数收回。
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好再说的。她也有尊严的,那时不爱,所以无心,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她慢慢站起身,声音有些微弱,却清晰无比,“我知道了,老师,谢谢……再见。”
40、第四十画
第四十画
回城的车上, 她一直睁大了眼, 默默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没什么好哭,决定搬走的人是她,而且跟上一回痛彻心骨的背叛和失恋相比, 这次甚至连分手都算不上。
充其量,只是两个人分开而已。
其实她原本想告诉他, 以后如果他改变主意,她希望他跟她一起去巴黎。
反正画画这回事, 在哪里都能做。他们可以在巴黎租房子, 他继续创作,她努力学习,还在一起不分开。
可惜, 他连让她说出这些话的最后一点勇气也消失了。
算她懦弱吧, 不过那样刻骨铭心的伤过一回后,谁都不可能继续傻第二次。
他仍然是她的老师, 是他让她有了今天的成绩, 这点不会改变,只是从此后,他再不是她能笑着直呼其名的夏浔简。
他只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画界传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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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后日子过的很快,她先给巴黎美院那边电话, 给了确定答复。具体飞赴法国的时间定在八月底,也意味着她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安排国内事务。
除了必须要办理的一些手续,这两个多月她几乎不怎么出门。
公寓里有很多她之前练笔的半成品, 她细细分类,保留一些比较好的,其余一并做了处理。
她不太购物,所以衣物也不多。将所需要的整理后,剩余的用纸箱打包,挑了个阳光晴好的日子去邮局寄给了山区学校。
对此,小茹笑称她像是在办理身后事。不过去一年,又不是不回来,连公寓都退租了,不会真的一去不回吧。
安颜然叹息,她倒是真想一去不回,不过她的经济能力有限,现在是巴黎美院负责一切费用她才会出国。要让她自己承担所有生活费,那是不现实的。
她不过刚刚拿了个奖,再怎么荣耀在这行也是新人。未来摆在她面前的无非两条路:潜心创作然后独自售画;签约画廊创作售画。
无论走哪条,她都想在这一年里努力再获几个奖。毕竟再有才能的画者,在没有名声的前提下,作品很难有市场。
别说半年一年,就算两三年卖不出去一副作品都很正常。届时钱用光了,就不得不面临现实生活的窘境。
听她这样说,小茹忍不住问,这个时候离开夏浔简,后悔吗?毕竟,有他在身后,一路无忧。那个什么合约,也不过是两年,条件又优厚,签就签嘛!
如果心里实在不爽,大不了外面找年轻小帅哥谈谈恋爱。反正他对她从来没说过喜欢,也没确定关系,她做什么都不算背叛。多好!
安颜然被她逗笑了,“如果我真有本事做到你说的那样,早搞定夏浔简了,还用得着玩劈腿找平衡?”
“难说,夏大师可不是一般的变态。你都那样委曲求全了,他居然还能把你逼走,要换作我,就算走也要痛痛快快骂一顿!”
“不是逼,是我自己离开。而且就算我离开,他也还是我的恩师。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怎么可能去骂他?”
小茹的生活太过自由自在,才能说出这样洒脱随性的话。她正好相反,自由这种东西从几年前开始就被她完全抛离了生活。
或许这次离开,能让她找到向往已久的自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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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生活比想像中更愉快,除了语言有些不便,其他都好。学院的学费和食宿都是免费提供的,基本上她只需负责画具开销和日常琐事的费用。
她依旧是个安静的学生,比那时的大学生活更专注更平静也更独立。
大部分时候她都独自吃饭逛街,随时带着相机,将瞬间的美景摄入镜头。
下午,偶尔会在街头的咖啡馆停留,喝一杯香醇咖啡,点一份提拉米苏,享受午后阳光的娴静。
假期里,她也会跟同校的学生拼车,一起去周边的城市游玩。
大家都背着画具,没有固定目的地,随时停车作画,一画就是一整天。
生活第一次如此静淡,要不是小茹每周一次的电话骚扰,她几乎要以为过往那些不过只是遥远的梦境。
小茹近来被两老逼着相亲,短短数月相亲无数,几乎把s城的企业精英男都见了个遍。她数次想逃,无奈被扣了护照拿捏了经济大权,只能硬撑。
除了那些凄惨现况,对方偶尔也会提供另一些情况给她。
例如她之前出席某酒会时看见高菲了,她似乎挽着某企业男的手臂,衣衫光鲜,气色不错,像是已走出抄袭报道的阴影。
小茹为此心生不爽,借着敬酒为名,将整杯红酒都洒在高菲身上。对方碍于环境,一句怒骂都说不出口。
事后她听说,高菲挽着的企业男是某集团的富二代,刚从香港回来,跟高菲就是在香港认识的。
对方大约很喜欢高菲,对她很好,经常带着出入各宴会,她也因此接了几笔画作订单,算是重新打开了僵持局面。
为此,小茹直言道,若她这次真收心养性,以后好好过自个日子,她就饶了她。不然,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安颜然听了只是淡笑。高菲如何,跟她早已无关。
关佑那件事她已放下,生活是朝前走,不是驻足回头。现在她不必担心温饱,又能每天学她最喜欢的画画,还能得到别人肯定。
再没有比这更让她满足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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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深秋。
s城南区,浮生画廊。
关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自昨天晚上跟画廊几个同僚聚餐时听他们提及夏如安这个名字后,他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来裴瑟这间画廊也快两年了,每日除了创作以及偶尔的应酬交际,日子平淡的如同流水一般。这两年里,或明或暗示爱表白的女生并不少,他却再没有给过谁机会。
那些女生并不是不好,只是他潜意识里抗拒着,跟高菲分手之后,他承认自己并没有看女生的眼光。
与其让自己再陷入不清不明的局面,不如单身来的更利落。
知道那人签约画廊是一年前的事,是从裴瑟口中得知的。他本来对裴瑟并无好感,毕竟当年小然那件事,他要负上很大责任。
但很多时候,人总要学着在现实面前低头。国际画赛失利后,浮生画廊开出的条件非常优越,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说到当年,他自己也未必比裴瑟好多少。
得知她在一年前签约画廊,他心里有种微妙的喜悦和庆幸。
虽然她人并不在国内,虽然这一年她的行踪飘忽不定。但他却能从她寄回的作品里得知她的新状况。
她依然喜欢风景画,虽然大部分都是抽象主义作品,但从景物建筑的风格可以得知她一直都在西方国家。
他不知道裴瑟是怎样说服她签约画廊的,但显然他向她开出的条件要比他以及其他画者更加优越。她交作品的时间不定,也从不接任何人的订单,她本人更是一次都没踏入过这家画廊。
一年了,看着她辗转寄回的作品,他几乎以为她会这样继续旅行创作下去。
直至昨晚。
同僚放出消息,浮生画廊开业周年庆,旅法画家夏如安即将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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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画廊今次的周年庆典活动明显较往年更加盛大,光是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就在前期夺足了众人眼球。
活动当天,画廊展出的作品更是把媒体们的目光牢牢吸引。这其中也包括旅法画家夏如安去年在欧洲获奖的一副新作——《麦穗》。
这是一副充满田园气息的精致作品,画面出奇的干净平实,没有她一贯梦幻般的抽象色彩,而是更贴近于写实风格。
画面上,大片的麦穗在风里舞动,自近而远,形成优美曲线。
每一根麦穗都画的清晰如斯,生动的仿佛真实景色一般。引得观赏者纷纷忍不住伸手去探,之后才惊觉面前的这幅只是画作,不由更加佩服作画者的功力。
关佑听闻夏如安已达到的消息匆匆赶去时,她正被几个记者围着拍照。
两年未见,他几乎快要认不出她。
一身宽松的米色休闲服,一头细软的茶色短发,除了那张仍旧精致小巧的脸,她几乎没有一处与以前相同。
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颁奖礼上,那时的她还留着长长黑发,面容静淡,神态微有些冷漠。
如今却蜕变的更加吸引,多了洒脱少了漠然,唇角笑容里透出淡定与成熟,即便记者们闪光灯不断亦应对自如。
这天,直至晚上庆功宴结束,关佑才找到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想她应该早就看到他了,偏偏几次掠过他身上的目光都轻若无物,礼貌又疏离。
几句寒暄似的开场白后,他忍不住叹息,“这两年你成熟不少,以前的你根本不擅长刚刚那些交际应酬,可你现在做的很好。”
“我都二十六岁了,再不成熟会被人笑话的。”她站在酒店外的秋夜里,笑容若有似无。
见她似乎想走,某句盘亘心底多时的话终于出口,“你和夏浔简,还好吗?”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想问什么?”
虽然她仍在笑,他却觉察到她似乎有些不悦。他轻轻笑了笑,“抱歉,我好像说错话了。作为道歉,送你回去吧?”
“谢谢。不过不必,我有开车来。”她摇摇小茹给她的车钥匙,说了句再见,潇洒转身。
男子唯美的脸孔慢慢爬上落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目送她离开。曾几何时,那个总是追随在自己身后的怯怯身影,成了走在他前方美丽风景。
如果当年,不是太过自信,又太过轻信,酒后闯祸,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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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这套位于繁华街区的大公寓,成为安颜然回国后的临时居住地。
她本意是想住一阵子过渡,等找到公寓就搬,可惜小茹说了,入了她的门,就是她的人,想走没这么容易!
“其实你是吃外卖吃腻了吧。”将早餐端上桌,安颜然瞥了眼半挂在她身上的女人。
“宝贝,你果然是我的贴心知己,你看我爸妈每天逼婚,要不我俩找个日子去领个证得了?”她调戏一番,又去拽她的短发,“怎么剪这么短,虽然这样也漂亮,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长发。”
“你在国外那阵子不也剪短了?”
身在国外诸事不便,有时背着睡袋几天几夜露营在某处写生,那头直长的黑发打理起来实在麻烦,索性剪成贴服在脖间的细碎短发,方便又清爽。
“头发的事就算了,画廊呢?你不是很讨厌裴瑟,怎么会愿意签约,不会因为钱吧?”
“钱也算是理由之一。”这世上很多事都是预料不到的。
两年前刚到法国,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跟裴瑟变成现今这种关系微妙的朋友——如果,那次没有在巴黎街头遇到他的话。
这么多年来的经历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交换的物质世界,只要不触及自己底线就行了。
毕竟那时她极想留在国外,又苦于经济拮据,裴瑟第二次开口邀请,开出的条件很好,她只考虑了半天就答应签约。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是为了想向某个人报复故意跟裴瑟拉近关系,不过两年前裴瑟找你聊天那次,我就猜测他们两个之间估计有什么事。只是猜来猜去,没想到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小茹咬着吐司,又喝下一大口牛奶,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这两年,他一次都没找过你?”
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有停顿,片刻,她笑着摇摇头,“如果他主动找我,就不是夏浔简了。”
“听说他这两年越发低调了,两年时间只出了两幅作品,一副给英国皇室,一副进了国内某个超级隐形富豪的家。听说光是第二幅的卖价,就足够在印度洋上买座不大不小的岛。
你在国外应该也看过报道吧,近来当红的超级偶像,就那个中日混血尤拉正在倒追他。她每天都在微博上长长短短抒发情感,还配各种自拍照,那表白写的……不知道那位大师看了是何心情……”
小茹还在絮絮叨叨,安颜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回国才几天,号码还没来得及更换,会找她的自然是国外朋友。
虽然有准备,不过听到好友张口就一番流利法语,小茹还是用崇敬的眼神默默表示自己的敬佩。她对法语先天不足,去了国外数年,只靠英语走遍天下。
见她挂上电话后绽开的笑意,小茹忍不住去揪她的柔嫩雪肌,“谁呀,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她打掉脸上的爪子,回道,“是我徒弟。”
41、第四十一画
第四十一画
小茹死缠活缠了两天, 颜然终于答应去机场接人。
结果率先走出来的人让她吃了一惊, “你可别告诉我秦念参成了你徒弟!?”
安颜然摇头,“后面那个才是。”
果然,秦念参身后还有个人。一头金色的乱发, 一张纯欧洲的立体脸孔,象牙色的肌肤在阳光映衬下闪出珍珠般的熠熠光泽。
看着这位明显比她们年轻的翩翩美少年, 小茹瞬间荡漾了。
晚餐是在一家极贵的料理店吃的,原本颜然打算自己请客, 随便两碗牛肉面解决那两人。
结果从机场开回城里的路上, 小茹直道不能这样怠慢,这顿接风宴她请!
秦念参的堂弟——金发美少年卡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秦念参一晚上都在抱怨小茹的厚此薄彼, 说当年自己来中国那会, 她还一个人赖在日本购物不顾他死活。
现在不仅一顿饭吃掉五位数,还在五星级酒店给他们订了房间, 太没人性!
“他吃你也能吃, 他住你也一起,有什么可抱怨的!”安颜然塞了只手卷进他嘴里,堵住他絮絮叨叨的废话。
“他是你徒弟你当然帮他!现在怎么样,我不招人爱了是不是!”秦小帅挖出手卷,继续嚷。
“你以前也没多招人爱, 只会招人嫌。”安颜然淡淡瞥他一眼,“你吃的真恶心。”
“帅哥吃东西,再恶心也是帅哥!”
“……”
听着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 小茹终于把注意力从卡洛身上转过来,“是我的错觉么,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
秦念参正气着,“谁跟她关系好!”
“泛泛之交而已。”安颜然总结。
小茹笑容诡异的挑挑眉,“你们有问题!交代,我不知道的这两年里,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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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秦念参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而且以小茹的思维,秦念参两年前就对她“颇有好感”,之后“伤心离开”,现在“关系融洽”,自然是因为两人有了什么。
事实上,就如同她猜的那样,秦念参对她的确有目的,只是并不是小茹认为的那种。
她在去巴黎后没几个月就在一次偶然中看到秦念参与美院某教授笑谈而行的画面,那次的事让她有种微妙猜测。
之后几番辗转,终于让她调查到,之前巴黎美院对她的热情邀请,秦念参在中间果然有不可忽略的作用。
应该生气的,毕竟他临走还再算计她一回。只是凝神再想,她决定和夏浔简分开,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这封信?
问题早就存在,邀请信只是导火线,有没有都罢,他们的关系始终都不会长久。
这两年在国外,不是没想过给他打电话。只是每每捏着手机,却又不知道按下通话键后该说什么。
也或许,她只是怕听见他冷酷淡漠的声音。
卡洛知道她暂时不走,于是决定在国内待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都打算把五星级酒店当家住。
卡洛和秦念参一样,家族背景都很雄厚,甚至比秦念参更上一层,对钱一点概念也没。
在酒店住了没两天,他就待不住了,天天跑小茹公寓找颜然,问她什么时候能带他见见师祖。
“师祖……”一旁吃蛋糕的小茹被这个称呼噎到,捶胸咳了半天,末了去摸他柔顺的金发,直叹真是个老实孩子。
跟秦念参不同,卡洛对夏浔简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当初会拜颜然为师,也是因为从秦念参嘴里知道她是夏浔简的学生。
去见夏浔简的念头,自决定回国那天起就一直盘旋在安颜然心里。
照理说,学生回国,无论怎样都应该去拜访一下自己的恩师。
这是做人的道理,不该被其他因素影响。可难就难在,她和夏浔简从来都不是正常的师生。
两年了,她始终忘不了离开那天他对她说的话。回头数次再想,那些话里的大部分意思,大约连师徒情分都撇去了。
几番考虑尚未有结果,她却在毫无准备下意外遇见夏浔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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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小茹带她去参加一个时装发布会。
服饰品牌据闻是某世界名牌,小茹从老爸那里弄来两张前排坐,拽着安颜然陪她一起去。
因心里不平衡爹妈这两年的诸多“管教”,小茹如今用钱越发败家,买衣服除了逛奢侈品店,其他好多都是直接从发布会现场定下的。
她们坐在t台的右侧,灯光迷离变幻,颜然起先并没有注意。后来灯光一变,整个会场亮了不少,她目光不经意一扫,就此定格。
他就坐在t台的左侧,距离她不过七八米,她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正对着她。不知道是刚刚才看到她,还是早已看到了很久。
舞台灯光闪烁,男人交叠双腿坐在那儿,紧身黑色西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
两年了,他的脸孔依旧俊若神谛,只是眼神比起从前更加阴郁,眉宇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寒。那绝对不是愉悦的神情,至少在注视她时并不愉悦。
身着华衣的模特随着音乐在他们中间的天桥上来回,他们的目光便一次次重复着分离和对视。
她听见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终是落下视线,把目光错开。
小茹已觉察到她的动静,朝t台对面看了几眼,随后附到她耳边道,“坐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尤拉,想不到啊,他竟然会陪她一起来这种场合。看来今晚尤拉的微博要爆新闻了。”
她边说边注意好友的表情,末了转转眼珠,取出手机悄悄发消息给某人。
走秀结束之后,是个简单的私家酒会。
安颜然想了想,转头问小茹她们能否一起进去。
小茹压根没打算走,听她一问直接点头。她当然知道颜然想去酒会的原因,只是这一刻,好友神态维持的太过平静,她反倒有些担心。
所有人里,只有她清楚颜然对夏浔简的感情。当年若不是太过喜欢,她也不会之后两年都待在国外不回来。
现在遇到了,又是在对方有美相伴的情况下。
她推着颜然走在前面,再次拿出手机发消息催促。
人家大师有美人,她家小然然怎么能孤家寡人呢!正巧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叫过来撑撑场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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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茹想多了,安颜然留下,只是想去打个招呼,问声好。
都已经见到面,不可能当没看到,这样很不礼貌。打招呼不会耽误对方多少时间,何况她清楚,以夏浔简的个性,也不会愿意在这种场合应酬什么人。
果然,对方进去酒会后一直很低调,因为没记者,也没人敢上前纠缠夏浔简或是尤拉。
安颜然按下起伏的情绪,缓缓走了上前,“老师,你好。”
高大修长的男人侧过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好久不见,老师这两年过的还好吗?”她扬起微笑,抬头注视他。
男人目色冷漠的看了她片刻,眉心缓缓蹙起,“我记得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安颜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及时带着人赶到的小茹大叹时间刚刚好,她还未开口,身旁的金发美少年已几步过去,“老师!”
卡洛站在安颜然身后,花一般美丽的脸庞绽出笑容,“我本来想在外面等的,不过小茹姐说你暂时不离开,就带我进来了,会不会打扰你?”
说话的同时,他发现站在自己老师面前的男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大师。
他拉住安颜然的手,低声问她,“我该怎么称呼他?师祖?”
“……你叫夏大师就行了。”安颜然一头黑线,并没注意当卡洛握住她手时,面前男人眼中掠过的锐利冷芒。
卡洛欢欣应着,上前恭恭敬敬朝对方欠欠身,“夏大师您好,我叫卡洛,是安颜然的学生,我是法国人,中文不太好,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的画!……”
卡洛长长自我介绍以及表达崇拜之意的期间,夏浔简并没有转身离开,只是面色变得相当不好看。
就连一旁的尤拉都觉察到夏浔简的不悦,而单纯的卡洛依旧一个劲的表达着表达着表达着……
安颜然暗中掐了把小茹,她明知卡洛崇拜夏浔简,让他来干嘛!
“咳……”小茹痛的低咳一声。她就记着卡洛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忘记他崇拜夏浔简这回事了。
42、第四十二画
第四十二画
“卡洛。”安颜然低低出声, 对他摇摇头, 随后将他拉往身后,略带歉意的朝夏浔简道,“抱歉, 我学生他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有打扰到你我替他说对不起。”
她分明措辞谨慎, 态度谦逊,可当她说完这番话, 对方的不悦不减反增。
“你学生?”他看着她, 唇角紧抿。
“嗯。”已经两年没承受过这种与生俱来又偏偏无声无形的气场压力,她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出神之际,卡洛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纸笔递上前, “我没有别的要求, 就希望夏大师能给我签个名字,拜托了!”
小茹低嚎, 一把捂住眼睛。
这老实孩子, 她喊他来是撑场面的,怎么就这么没气质没形象的抱起人家大腿来了呢!
纸笔已递到面前,眼神的外国男生还很年轻,但身高并不比他低多少,身长腿长, 已拥有男人的体型。
他有一张比女生更美丽动人的脸孔,因为年轻,让这种美丽更加生动的夺人呼吸。他朝他微笑, 唇红齿白,带着纯真与仰慕。
不应该厌恶的,不应该恼怒的,但是……
夏浔简眼神突然间狠厉起来,他挥开对方的手,声音低冷的吐出两个字,“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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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被拒的卡洛尚未反应过来。
纸笔被弄掉,他第一反应便是弯腰去捡,半途却被安颜然拦住,“我来。”她语气温软,眼神却有些静冷。
以前还和夏浔简在一起时,从不觉得他对别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即便觉得不好也不会生出反对心态。
现在站在对立面,却发现其实很伤人。幸亏卡洛心思单纯,如果换了别人,当面被崇拜的大师这样呵斥,感觉一定不好受。
她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在伯翔画赛颁奖时躲在洗手间哭的冠军……夏浔简,你也未免太高傲自负了一点。
地上的笔滚落在他脚边,女子拦住了她的学生,却自己俯低身来捡。
他低头看着她短发下露出的那一截雪白脖颈,赫然迈步离开。
安颜然的手刚刚触到笔,被突然迈动的腿擦到手臂,那力道太大,她痛的后退两步。
站在她身后的卡洛急忙去扶她,没注意一旁经过的侍应,人是扶住了,他自己也跟那侍应撞个正着。
侍应手里的托盘打翻在他身上,高脚杯被撞碎,尖锐的玻璃在他下巴处擦出一道血痕。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等到夏浔简回身,场面已变得不可收拾。
安颜然把目光从卡洛的伤口上移开,冷冷看了夏浔简一眼,生生把胸前那口气忍了下去。
两年时光过去,夏浔简依旧是夏浔简。
她没对他说任何话,只是拉起卡洛,淡淡说了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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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寻了间贵宾休息室,又问经理找来医药箱,让安颜然给卡洛处理伤口。
“痛不痛?”伤口虽然不深,但比较长,而且位置有些明显。
他不出声,只是摇头。
“今天这事别往心里去,他性格不好大家都知道,今天……可能正碰上他心情也不好,所以……”她尽量找理由安慰他,不过找了半天发现这些理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我有点不喜欢他了。”卡洛突然闷闷出声,“他对你……实在太过分!”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他能觉察出来,对方的怒意大多是冲着她来的。
“他对你不是很重要,意义很重大么?”小茹逗他。
卡洛年轻的脸逐渐有些严肃,“他是我的偶像。可对我来说,老师更加重要!”
他看着为他清理伤口的人,语气坚定,“我又不是没心的人,老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想法。当初那件事,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
跟在她身边这一年,越了解她,就越后悔当初堂哥找他接近她时的不纯目的。尽管后来他向她坦白,她也并没有怪他,可他心里总是内疚。
“当初那件事?”小茹捉到重点,忙问。
“不许告诉她。”安颜然出声。
“为什么?”小茹大失所望。
“你说呢?”谁让她今天自作主张,她就是不说,多折磨她一阵子也好。
“你说!”小茹拉住卡洛。
“老师不让我,我就不说。”
“你怎么这么听话!”小茹气恼,“她只是你老师,又不是你爸妈!”
“老师也重要,她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卡洛一脸坦然。
小茹扶额,果然是个老实的好孩子啊。
伤口处理完,小茹在安颜然整理医药箱的时候凑上前,悄悄在她耳旁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夏浔简在门口。”
安颜然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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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气转冷,空气里嗅得到冬的气息。
浮生画廊打来电话,通知她《麦穗》已被vivs五星级酒店于本城的分店买下,价格比她之前给出的估算还高百分之三十,让她依时间去签约。
一般签约都是在画廊进行的,不过今次对方却要求她过去酒店,在酒店内进行。
签约很顺利,对方态度恭敬,不过二十分钟便结束所有事宜。
结果离开酒店时,却在工作人员送她离开的通道门外,看见熟悉的车子。
低调的黑色bmw——x6,不知已在路旁停了多久。
她的脚步变得沉重,凝滞着,每一步都似乎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她不太敢相信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可除了这个事实,还有其他理由能解释吗?
她的脚步终于还是停下,距离车子只有几米,而剩下的距离,她再也走不上去。
已是傍晚,风阵阵刮来,有些冷。对着她的这一面车窗开着,他坐在车上,压低眉宇盯着她。她站在车外,一动不动的回视。
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车上的男人抽回视线,拨档踩下油门,车往前冲了不过几米又一个紧急刹车。
他推门下车,几步来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甚至都没看她,只拖了她的手往车上塞。
他的手很凉,修长宽大,包裹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指。不过是短暂的接触,她的心却仿佛要跳出胸口。
车子启动融入车流的过程里,她一直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会吗……到底会不会?
车没有在某一个目的地停下,慢慢远离了车流,驶离闹市,一路朝着郊外而去。
这并非是回别墅的路,这条路连她自己都没来过,也不清楚一直开下去究竟会开到哪里。
他始终都没开口,下颚线条绷的很紧。车内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平静诡异慢慢发展成充满张力。
她在心里苦笑了声,夏浔简他,大约是在等她先开口吧。
车子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田地旁停住。车子左侧是浓密的树林,右侧是一望无际的黑沉田地,视野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灯光。
“还是回去吧。”最后,颜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男人慢慢回头,目光在她脸颊定格。她看着窗外,并不在看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不再偏执般的停留在他身上?
两年过去,她终究还是不同了,有了自己的学生,有了自己想要去保护跟照顾的人。
女子叹了口气,车里的空气沉闷的让她无法呼吸,他就在身旁,可偏偏什么都没法做!
她再度叹息,推门下了车。车门被关上,她绕过车尾,没几步就消失在四周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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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身处这种荒郊野外,独自一人不可能回到城里。她并不是想逞能,只是不想那样沉闷的跟他呆坐在同一个空间里。
郊外比城内更冷,寒风肆无忌惮的刮来,脸上生疼,眼睛也似乎疼的有些睁不开。她裹紧外衣,偏离主道,朝树林里挪了挪——树林里,风会小点。
她没有再走,靠着某棵树干,开始发呆。
早在上次遇见时,她已明白自己究竟多有想念他。
时间和空间,并没有改变心底的思念,她甚至比以前更加喜欢他——尽管他的态度比从前更冷酷更无情,尽管连她都开始不认同这种态度。
可是……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因为对方那些好与不好而改变。
然而,他呢?她还是看不懂,或者说,他仍旧让她不敢懂。
她没有看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主道上始终没有车子驶过的声音。夏浔简应该没走,大抵跟她一样,坐在车内与她僵持。
她以为这一僵持,很可能又是大半个晚上,等到她冷的受不了,或者实在站不动,然后主动回去,跟他开口。
所以,当身旁传来脚步声时,她着实有些意外。
43、第四十三画
第四十三画
男人的呼吸微微有些喘, 似乎已在这一带走了很久。
她在黑暗中看见他的眼瞳, 幽黑深邃,却偏偏灼亮惊人。下一刻,她便被略带愤怒的手臂紧紧裹在怀里。
她喘不过气, 想挣,对方却纹丝不动。
“放手, 老师。”她低低出声,嗓音有些哑。
“是夏浔简。”他纠正她, 温热的呼吸在她头顶起伏, 似乎伴随着深长叹息。
“老师……”
“夏浔简。”他再一次纠正她,平冷却固执的语调。手指移到她发上,轻薄的短发, 让人指尖发凉, 却仍旧不愿放开。
两年前,他那样挥挥手赶人, 不留她, 甚至搁下狠话,警告她永远不可能再回头!结果临到最后,放不开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以为无所谓,以为可以不在乎,明明先走的人是她……
裹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像是要把她整个揉碎,“谁让你乱跑的!”
“我没……”
“先回车上。”他感觉到她下降的体温,蹙眉打断, 反手搂着她朝主道走。
不知是因为脚步太急,还是树林太暗,快走上主道的时候,他竟一脚踏空,整个人撞向旁边的树干。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她在黑暗里回头,只看见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宇。其实他刚才可以避开的,只要放开她,用手撑住缓冲一下,就能避免了。
可他没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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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是她开的车。
他撞到了肩膀,她不清楚他伤势如何,但看他刚才的神情,应该不轻。
夏浔简开始不同意,他知道她根本没驾照。
“我现在有了。”她静静看了他一眼,坐上驾驶座。
别墅在城的另一端,回途更加漫长。她集中注意力开车,他则靠着椅背,谁都没说话。
车子在别墅车库停稳,他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出声,“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一年半前,那时想买辆二手车独自出去写生,所以就去学了。”她淡淡解释的同时,从他手里取下钥匙,开了别墅大门。
别墅里的家具摆设,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样子,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她只是出去了几天,不过暂时离开。
折腾了大半晚上,两人都还没吃饭,她看了眼夏浔简的肩膀,还是默默走进厨房。
冰箱一打开,她懵了。偌大的双门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和鸡蛋,居然什么都没有,更别提冷冻柜。
她看了眼沙发前缓缓脱去外套的男人,忍不住皱起眉。这个人,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她走出厨房,朝他低怨,“如果不愿意烧,可以买些半成品,起码饿的时候能有东西吃!”
他解了衬衣领口,在沙发坐下,闻言蹙眉,“没人让你开冰箱。”
安颜然被噎的很无语,感叹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果然,保姆做惯了,一踏进熟悉的地方身体就自己行动,完全忘记现在已不是从前。
她拎起茶几上的包,打算离开,却在目光触及他紧拢的眉宇和按着肩膀的手时顿住。
他的伤……
她这次没开口,直接上前去解他纽扣。
手腕被他握住,两人的视线对上,凝视她的眼瞳很深很深,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连他睫毛的根数都看的清清楚楚。
对视片刻,她的脊背竟有些发热。
“我是想看看伤口。”她轻轻说道,继续去拉他的领子。
“没事。”他拽住她的手,继续拒绝。
“真的没事?”虽然是他自己不小心,但这次的事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她知道他固执,从不愿服软,所以怕他强撑,“如果痛的厉害,就要去医院看看,撞伤可大可小,伤了肩膀会影响画画。”
她的话,被他突然抚上脸颊的动作打断。
指腹在她脸上细细掠过,太过暧昧的动作,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包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起身避开他的手指,抽回手取出手机接听。
卡洛愉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那边很热闹,秦念参和小茹似乎都在。
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说小茹姐买了一堆吃的等她回去庆祝又一次成功卖出画作,还有他还等着她检查他这周的作品呢!
那边的气氛感染了她,她笑着回了两句,挂上电话又朝夏浔简道,“伤口这事我也不太懂,既然你不愿意给我看,那干脆去趟医院吧,反正你家什么也没有,去完医院再顺便买些吃的回来?”
沙发上的男人半侧着脸,表情似乎和刚才没什么分别,但如果她细看,便会发现原本深邃的眼神此刻已变得淡冷。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的照顾还是留给你的学生吧。”灯光下,他眼瞳静默,神态冷傲,始终没再看她一眼。
“无关?”她浅笑着重复这两个字,“也是,的确与我无关,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再一次拎起包,这回没有犹豫,直接离开别墅。
大门关上后,她在夜色里朝着身后的建筑摇头。
她只是胆怯,并不是笨蛋。
或许,她可以大胆一些去猜测;或许,忘不掉的并不仅仅只是她一人。只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些东西仍然存在。
他的骄傲,依旧高于一切。
昙花一现般的温柔与放低,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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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vivs签约卖画的一周后,裴瑟约了她在咖啡厅,亲手将她的那部分支票给她。
虽然画廊已提成一部分,但支票上的数字仍让她十分满意,回来这些日子,也是时候购置一辆自己的车了。
“我们见面次数并不多,但你似乎只有在看到钱的时候才会笑。既然这么喜欢,何不多画几幅?或者,接几幅订单?”裴瑟到底是生意人,咖啡没喝几口,便开口谈工作。
安颜然不置可否,淡笑着将支票收了起来。
裴瑟知道她没那个意向,也不勉强,话题一转,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听说你们见过了?”
她没问他是怎么听说的,这个男人深藏不露,自然有他知道的办法,“对,见过两次。”
“如何?”他挑眉。
“什么如何?”她故意装不懂。
“你知道我问什么,你这两年表现不俗,持续下去前途大好。”他搁下咖啡杯,眼神意味深长,“虽然你回国我也很欢迎,但相比之下,你留在法国我更安心。”
安颜然笑了笑,“总不至于为了让你安心,我就一辈子不回来吧。”
如果是两年前的自己,绝对想像不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和裴瑟安坐一起平和聊天。就像当初在法国,她遇到他时的第一反应是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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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裴瑟和夏浔简之前的事,她曾有过很多种猜测。
后来事实告诉她,这许多猜测里,她只有一点猜对了。那就是裴瑟和夏浔简之间有个共同人物——法国庄园里的神秘女人。
那个女人,不是夏浔简的老师,也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的生母。
或者说,是夏浔简跟裴瑟共同的生母,他们两个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
她生下裴瑟时,还不到二十岁,跟他的父亲结婚后的第二年她又生了夏浔简。少年夫妻,因爱冲动,又因现实而分开。
离婚后,夏浔简跟了父亲,裴瑟则跟了母亲。
裴潇姬家世本来就不错,后来她改嫁跟了个法国商人,生活更是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
她本想将夏浔简也接回身边,然而那法国商人虽宠爱裴潇姬,却不喜欢裴瑟。所以她嫁去法国后,便也慢慢断了与夏浔简父子俩的联络。
裴瑟告诉安颜然,他后来终于有机会跟自己弟弟见面,已是十几年之后。
而那次见面,却成为他这一生都没法忘记的噩梦。
十一月的秋天,他被自己弟弟生生推下别墅花园里的泳池。
口角如何变成争执,再演变成动手裴瑟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根本不会游泳,可当他一边在水里苦苦挣扎,一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岸边的亲人身上时。对方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岸边,既不喊人,也不设法施救。
如果不是恰好经过的园丁施救,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事后,无论他怎么跟母亲讲述,她都坚决不相信夏浔简是存心推他下泳池,更加不相信他会故意袖手旁观。
此后数年,裴瑟始终没法忘记当初那幕。那天的水很冷,却没有对方的眼神来的冰冷。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温度的注视,就像是抽身于现实之外的旁观者,冷漠的看着他挣扎,继而无力沉入水里……
裴瑟承认,自己不仅不喜欢这个弟弟,更在之后多年与他争锋相对,势成水火。
他和他所有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寡言少语,就算是在青涩的少年期也拥有成人的冷酷眼神,无声无息却又散着某种危险气息。
多年不闻不问,裴潇姬自觉欠了这个儿子,总想加倍补偿,可这些年,夏浔简对她却始终保持一种奇怪态度。
既不喊着讨厌疏远到遥不可及,也从没妥协亲近过,甚至从未喊过她一声妈。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就像是个不稳定的危险人物,离的太近早晚会出事。”这是裴瑟在法国带她去庄园见过裴潇姬之后对她的警告。
他承认,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比起夏浔简,至少他还算是个正常人。
44、第四十四画
第四十四画
安颜然一度很不屑裴瑟对自己亲生弟弟的评价, 毕竟就像他说的, 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当年在学院,若不是他,她不会被开除学籍, 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动起歪念。
人无完人,人在不同的大环境下会呈现不同的个性, 做出不同的事情。但并不能因此一口咬死这个人就是坏人。
关键只在于,被施于这些的对方是否能够释怀。
在法国第二次开口游说她去浮生画廊时, 裴瑟终于向她承认, 当年他并非不清楚高菲的手段。也就是说,自始至终,他都知道她是清白的。
可他放弃她, 选择高菲, 不过因为当时的大环境,所有优势面都趋向高菲。
假如只能二选一, 他自然会选择强者。
后来那篇报道, 他真正想要针对的人是夏浔简,而她,不过是再次被捎上的牺牲品。
只是他后来没料到,不过一两年时间,那个曾经天真单纯的懦弱女孩, 竟已蜕变至此。
不得不说,当时他很是吃惊。那句“抱歉”,并不是假的, 他的确感到抱歉——对这样一个可造之材。
所以那天,他开口提醒她,希望她尽快离开夏浔简。
他诚意邀请她去他的画廊,所以开口坦白过去一切,至于决定,她自己选择。
她尚记得自己如此回答他,“如果我对你当初做的事释怀,你是不是也会对自己弟弟当年做的事释怀?”
瞥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她静静笑了,“虽然我并不是很肯定你说的那件事真实度有多少,不过既然你们是亲兄弟,又事过境迁,实在没必要继续耿耿于怀。对我做那些事,你有自己的理由,他难道就没有么?只是你并不知道而已。”
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慢慢淡下来,“他明明就有家人,这么多年却一直都一个人。有些时候看着他,我总觉得……其实他比谁都寂寞。”
那天,裴瑟眼神莫测的看了她很久,最终摇头一笑。
他告诉她,就算他答应,这也不是交易,两件事之间也没有交易的必要。他只是突然觉得,她能在夏浔简身边待这么久,果然有其注定的理由。
“我的评价不变,他是个危险人物。或许这世界上没人可以改变,也或许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足够勇敢的话。当然,站在我的立场,我关心你的事业发展,远超你的爱情。可以避免尽量避免,可以远离尽量远离。”
这是达成合作的协议后,他留给她的话。
让她怦然心动,又思潮起伏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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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周,生活平静如常。
小茹时不时会拉她逛街下午茶,有时找秦念参他们聚餐,卡洛仍旧很努力学画,只是他天赋有限,近阶段更陷入裹足不前的状态。
他倒也不急,画不好索性休息,于是提议四人坐着安颜然新买的车去三天两夜自驾游。
出发之前,安颜然完全没料到竟就这样第三次见到夏浔简。
连续的平静生活,让她一度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天气很冷,他穿得却不多。烟灰色的修身长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薄毛衣,他站在那里,双腿笔直修长,眉宇俊冷,身旁的人和景,似乎都成了陪衬物。
这座距离s城三小时车程的城市以温泉著称,他们所在的五星级酒店傍着山。酒店很大,从房间到温泉需要步行十几分钟。
秦念参和卡洛去的比她们早,她和小茹走出酒店大门时,他的黑色r8刚刚停稳。
服务生态度恭敬的上前为他开门,他将钥匙递给对方。另一名服务生则绕过车头,打开了副驾的门,一位戴着墨镜裹着围巾的时尚美女踏了出来。
小茹撞撞她胳膊刚想出声,就被颜然迅速而无声的拽走。
“你怎么了,弄得自己像见不得人似得?”小茹在女更衣室凑了过去,“之前在发布会碰到,你不是很主动的上去打招呼?你……不会是吃醋吧?”
“吃什么醋?”安颜然不解。
“那个女人啊,明显是尤拉嘛!”
“尤拉是谁?”匆匆一面,其实安颜然并没有记住那个偶像明星的名字。
“……”小茹扶额,“我该夸你大度呢,还是麻木?”
其实看到夏浔简和女人出现在酒店门口,安颜然并非半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她对夏浔简本人的留意,超过了其他事情。
一次两次碰见,可以说是巧合。
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若以他的能力,想要清楚获悉她出现的地点并不是件难事。
可关键是,他并不是一个会做这些事的人!她实在没办法想像,他一边态度冷酷的同时一边费尽心思留意她的所有动向。
猜测令人伤神,尤其是猜他的心思。
安颜然决定停止这种自虐,她取出浴巾披在肩上,朝小茹轻轻一笑,“你猜卡洛今天会穿平角泳裤呢,还是三角泳裤?老实说认识他这么久,我还从没见过他穿泳裤的样子!”
虽然明知她在转移话题,可这一席话还是说得小茹直捂鼻子,“你、你这个猥琐的坏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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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三楼咖啡厅的临窗座位上,尤拉第三次低咳出声。他们坐在这里已经半个多小时,对面的男人始终凝着窗外一言不发。
搞什么,好歹她也是个明星,扮成这样坐在这种大众场合已经够配合了,居然还被人当空气?
虽然这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她素来自信,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她都有把握在见到的十分钟内让对方目光完全被自己所吸引。
权贵也罢,商人也罢,或是其他男明星都无一例外。
可这回,她似乎遇上了例外。好不容易引起对方注意,被经纪人告之对方主动邀约前去服装发布会,结果那次见面,他从头到尾只跟她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你好”,一句是“再见”。
她也听过他的传闻,以为个性使然,想着多见面也许会好。
她这次在距离酒店半个多小时车程的影视城拍戏,趁着休息打了个电话给他问有没有兴趣来探班。
对方沉默片刻,居然答了个好。她好不容易等到他的车,结果对方却带着她开了大半个小时来到这里,期间,竟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她两次尝试开口,他都只是冷冷瞥她一眼。
这男人的长得确赏心悦目,背景地位也令人神往,可个性实在太糟——无法形容又完全无法忍受的糟糕!
被冷落许久的尤拉实在坐不下去,她暗中调了个闹钟,假装接电话,几句对话后朝夏浔简表示影视城有些急事,她得马上赶回去。
他摊摊手指,大约是请便的意思。
尤拉这下气过了,“你不送我回去?”
他看她一眼,“你没脚么?”
“……”她差点飚脏话,“夏先生,是你开车带我来这里的!作为一个男人,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很有风度的把我送回去?”
“我没空。”他颇有些不耐的皱起眉,视线重新转向窗外。
尤拉走的时候咬牙切齿,要不是公众场合得顾忌形象,她早就一杯咖啡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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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完温泉,小茹提议直接去旁边的烧烤园烧烤,四个人吃吃喝喝聊天八卦,一直九、十点钟都没回房意向。
这时安颜然已被灌下数瓶啤酒,加上烧烤是在野地半露天,冷风一吹头开始痛,听到他们把话题落在夏浔简身上头更痛,最后率先起身回房。
她走的时候小茹正巧去洗手间,回来见她人不在,问过卡洛后埋怨两个男人这么晚怎么能让她自己回去?
“没事!”秦念参拉住她,笑容带着深意,“你相信我,今天让她自己回去对她比较好。”
小茹何等人物,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你可别告诉我他出现在这里跟你有关系?你转性了?我记得你对他不怎么有好感啊!”
秦念参笑而不语,又塞了瓶啤酒进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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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泉返回酒店的路,其实是条曲折山道。
偷懒的游客会直接开车去半山的温泉地,路不宽,刚够两辆车并行。
走至弯路处,她为了避让身后的车辆,在山壁旁的沟渠里扭了下脚。
伤脚穿高跟鞋走路很是痛苦,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没走几步干脆脱了鞋子光脚走路。
十二月的山道,冰冷粗糙。夜风拂面,吹散了酒意,头却愈发痛了。头痛加脚痛,以至于当她在酒店旁的木质回廊看到静立夜幕下的某人时,完全没做任何停留。
其实她真想问他,这样有意思吗?
时至今日,莫非他还以为只要出现在她视野,她所有的生活就会被搅乱?
她会身不由己的回去原点,在高高在上的他的面前做个言听计从的女人?会因为偶尔暧昧不清的温柔甘心一辈子留守?!
不过现在,她连问这些话的心情都没有。
擦肩而过时,手臂被拉住。
她回头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真巧啊,走哪里都能看到你!”
他微微蹙眉,“喝酒了?”
“与你有关么?”她借着酒意,把他的话还给他。
他的目光掠过她手里的鞋,落在她脚上,“怎么光着脚?”
45、第四十五画
第四十五画
“跟你无关吧。”眼见他脸色冷下来, 她反倒笑了, “我累了,想回房休息,麻烦你松手。”
扣着她手臂的手指如言松开, 男人看她一眼,趁她没防备, 打横抱起了她。
惊呼被她压在喉咙口,她愣了好一会, 才想起挣扎。
“别动!”他冷声瞪她一眼。
“谁让你抱我的!”受伤外加心情不好, 她豁出去了,一拳击在他肩上,“我允许你抱我了吗!我是那种想抱就抱的女人?”
“别胡闹。”他拢紧她, “房间号多少?”
她挣扎不开, 却也不想妥协,于是紧闭嘴唇不开口。夏浔简也不多问, 直接抱她进酒店, 坐电梯直达顶楼。
这应该是他的房间,依旧是华贵奢侈的总统套房。他将她直接抱进浴室,搁在洗手台上,揉了块冷毛巾,帮她脱下袜子敷在脚踝上。
大冷的天, 冷毛巾上脚的感受可想而知。她撑着洗手台直往后缩,脚却被他捏在手里怎么都挣脱不了。
“现在知道痛了?”他口吻不善,手指的力道却放轻很多。
冷敷片刻, 脚踝的疼痛减缓不少。她趁着他去揉毛巾,扶着墙壁下了洗手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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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再一次被拉住。
男人另一只手还在挂毛巾,目光似乎并不在她身上,可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将她层层围绕的凝重气息。
“今天谢谢你,不过已经这么晚,继续再这里打扰你不好。”安颜然去拉臂上的手指,视线朝浴室外示意了下,“你应该,还有其他客人吧?”
他沉沉看她一眼,“你知道我不喜欢陌生人随便进我房间。”
不知怎么的,这话让她心里掠过一丝柔意。始终,不被他屏蔽在外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然而柔意刚现,又被她生生掐断。
她不想为了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心软!
“我很高兴你能重新把我当学生看待,虽然我离开两年,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恩师。”
他的眸色深了,眸底似乎有汹涌的怒意在蔓延,她抬头直视他,等待他又一次发怒赶人。
反正除了给脸色和骂人,他最厉害的就是直接赶人离开!
她没有等到他的怒意,那些情绪似乎被他压制了下来。他让她有些意外,她猜他大概很不习惯这种克制,以至于握着她手臂的手指越收越紧。
直到她痛得蹙眉,他才赫然松了力道。男人垂目看她,漂亮的嘴唇轻轻开启,“陪我吃晚饭。”
“……”她无语,“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被他拉着来到厨房,不甘心再度变身保姆的人心里憋闷,拧着眉头一脸不乐意,“我脚痛,不想烧。”
他修长的指尖自她薄短的发梢掠过,在半空轻轻收回,“我晚饭还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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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暗骂自己不争气,听到他说到了现在都没吃东西,又忍不住心疼起来。等开了冰箱取出酒店准备的各类半成品,才惊觉自己此刻的行为。
他没吃饭关她什么事,他生活向来没规律惯了,她心疼什么啊!
她瞥了眼站在厨房口凝视她的人,趁背对对方的时候,倒了半瓶葡萄酒进汤里,又取过辣椒酱,整瓶倒入炒饭中。
夏浔简吃第一口就被呛住了,扶着桌面猛一阵咳,随后灌下半杯水。
安颜然坐在桌侧,撑着下巴笑意满满的看他,“好吃吗?”
面前女子的笑容很盛,就像六月阳光,以前经常见到,从不觉得如何。
不过两年,却感觉已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
这是自她离开后的第三个冬天。她走的时候尚是初夏,原是花开的季节,然而漫山遍野凉风拂来,不过一夜就似乎落英纷飞。
自她走后,他越来越少开口说话。
无人可说,也不想说。
画笔少了生气,总是拿起又放下。
一直以为无所谓,也根本不在乎。
以为生活不过回到原来的一成不变,以为终不必为了一个人情绪起伏波动,但原来与这两年的寂静相比,那些原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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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色太过深沉,以至于她的笑容慢慢暗下去。
似乎是预感到什么,她起身想离开,他却拽着她落下了唇。
很凉很凉的触感,欺着她的唇,紧贴碾压,却少了记忆中那种蛮横的霸道力度。虽然不强硬,但这吻到底来的莫名,她心里气怒,用力推开他。
他没出声,看了她两秒,再度扶着她脖子吻下。
男人熟悉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开,唇舌冰凉柔软,呼吸与触感诱惑的让她心颤。
他挺直的鼻尖擦着她的鼻翼,这种亲密的相触已近两年半不曾有过——她曾一度以为今后再也不会有。
她离开那日,他说他从不勉强任何人在他身边,告诉她机会只有一次,警告她永远不要再回头!现在却像是从来没说过那些话!
她手指聚力,再度推开他。
两次推挡,男人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你——”
“我拒绝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行吗?”安颜然深深呼吸,刻意不去看他的唇,“都两年多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和以前一样是单身!”
她顿了顿,“我们两年前就分开了,现在我们就只是师生关系,这种事以后请你不要随便对我做!”
男人的声音冷下来,耀眼眉宇间蕴着一股寒意,“你不愿意?”
她直视他,声音不响,却冷定无比,“是,我不愿意,不可以吗?”
不知道是为了加强这个“不愿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又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没有。”他的语调波澜不惊。
“我有!”她恼了。
他缓缓眯起眼,似乎在探究。
隔了片刻,男人的脸色重新平静下来,“好,既然你有男朋友,那么回城之后,把他带出来给我见见。你自己也说,不管怎样,我始终是你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有权要求见一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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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两夜的自驾游因某大师的现身而缩短成两天一夜,小茹并不清楚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一清早就被死党摇醒,对方指指两人已整理完的物品包,说要回s城。
碍于安颜然那张写满“别惹我”的脸和唯一交通工具属对方所有,其他三人谁都没敢吱声,草草吃了早饭,上车离开。
小茹注意到,在他们的车离开后,那辆名贵的黑色r8也自停车场离开,一路尾随。
车开到一半,她终是忍不住凑到死党耳旁,“睡过了?还是被强迫睡过了?”
问题没得到答案,却直接导致了车速从120飙升至180。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话他居然也说得出口!
他是看死她没有男朋友是吧!那好,她就算是造,也要造一个男人出来!
46、第四十六画
第四十六画
于是, 去哪里找个男人成为之后几天安颜然和小茹谈话的主要内容。
就小茹这两年多在s城的惨痛经历来说, 相亲无疑是认识男人最快的途径。小茹速度很快,没几天就从父母那里要来一大叠企业菁英的玉照和联系方式。
不仅如此,她还为她在后面数天紧密安排了一连串相亲会面——时间从上午十点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 中间连午餐和晚餐时间都没有浪费。
用小茹自己的话说,她这辈子第一次对相亲这事如此热情外加亲力亲为, 希望颜然不要辜负她,早日拿下一个男人, 好让夏大师吃瘪!
吃瘪?安颜然很认真想像了一下这个词和夏浔简之间的关联, 觉得愿望是好的,不过希望很渺茫……
事实上,就连找个适合的男人这点也并不容易。条件不错的男人还出来相亲必有其各自的理由, 这些五花八门的理由让很多年不曾恋爱过的安颜然感觉压力颇大。
一见面坐下不到五分钟就从家庭背景开始一一询问的还算好的, 对婚前财产公证没反对意见才有兴趣继续喝咖啡吃饭的才真正让安颜然开了眼界。
至于某些第二次直接有意向约在酒店房间和对方家里,表示希望直奔主题看看那方面是否和谐的更是让她无语到了极点。
剩下那些稍微正常点的男人, 不是絮絮叨叨谈论经济政事, 就是无休无止的夸耀自己的工作能力和物质条件……
她问小茹,怎么现在的男人都成这德行了?
小茹答:这就是她相亲了整整两年还是孤家寡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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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四点,安颜然在咖啡厅送走又一个“极品”男,累的直摁太阳穴。下一趟行程是附近的西餐厅,她实在不想再去, 最后打给小茹让她取消了后面所有约会。
她招来服务员,正想为自己换杯咖啡,年轻的服务小姐已经将一杯抹茶拿铁放下。
“我没有点。”
“是那位先生帮您点的。”
她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去, 却对上一张温文的细致脸孔。
这是她回国后第二次见关佑,曾经那么熟悉那么亲密的一个人,如今却几乎快要从她的脑海里淡去。
看到对方缓缓在自己面前落座,笑着同自己开口,安颜然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这个人完全释怀了。
如果说,刚回国那次与他对话时,她心底还存在某些不适的话,那现在她心里剩下的唯有平静。
平静到无论对方说什么话题,自己都可以淡淡一笑。
跟关佑的谈话,起码比那些相亲男愉快,因为她不用花费任何脑细胞,也不必有任何情绪投入。想开口时说几句,不想开口就看看窗外的行人发呆。
他坐了很久,跟她聊了很多,只是大部分话题她都没注意听。
暮□□临,窗外的店铺纷纷亮起灯盏,下班的车流灯荧惑梦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她竟从那么多的车流里瞥见某辆熟悉的车子。
“一起去吃饭吧?”对面的人开口提议,她随口答了个好,买单离开咖啡厅。
走出咖啡厅没多久,她才知道刚刚那一瞥并非自己错觉。
熟悉的r8无视交通规则停在路旁,他穿着黑色薄呢大衣,交叠双臂靠在车门上脸色莫测的看着他们。
她本想装没看见走人,脚却自动走了上去,开口时的语气带着些微连自己都意外的挑衅,“老师,s城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还是说,你神通到总是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的视线越过她,看了眼尾随而上的某人,眉头一皱,“上车。”
“不要。”她拒绝得干脆。
一来一去对话间,关佑已走至她身旁,朝面前男人礼貌一笑,“您好,夏大师!”
来人被直接忽略为空气,夏浔简反手敲敲r8的车窗玻璃,再度朝安颜然示意,“你,上车!”
“我说了不要。”她退后一步,不料被他一把揪住直接塞上车。
“夏大师!”关佑脸色微变,上前想制止,却在对方回头撇来的阴霾目光里顿步。
“这里没有你的事。”他冷冷搁下话,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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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r8直接开入某会所的地下停车场,从车上到电梯再到包厢的过程里,她的右手腕始终被他牢牢扣在指间。
这里的服务生非常识趣,对两人间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视而不见,点单时得到夏浔简一句“照旧”后立刻退出包厢。
他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手指仍扣在她腕上,她坐在沙发另一端,尽量远离他。
半响,空气里的□□气息开始慢慢收敛。与上次一样,沉默的时间里他似乎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以他素来高高在上的个性,这种事做来非常不习惯,以至于速度异常缓慢。
“手腕痛。”她动动腕,示意他放开。
两人的视线对上,他缓缓开口,“坐过来,我就松掉。”
“那你扣着吧。”她猜今天这回也跟之前一样,绝对不会是巧遇。安颜然很平静的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会揪出那个频频告密的人。
然而,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像个傻瓜一样轮番相亲,只为带一个适合的男人去见他,而他却早已洞悉一切冷眼旁观,她心里就不爽,“你到底跟了我几天?既然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何必今天才露面!”
闻言,男人原本放松的下颚线条再一次紧绷起来,他隔了许久才答道,“我可以允许你任性,但不允许你出格。”
她看着他眉间的褶皱,愣了会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出格是指关佑。
“我跟我前男友喝咖啡聊天怎么了?什么叫允许!就因为不合你意,所以就变成是任性和出格?”
她不想也没心情压抑自己的怒意,唰的站起身,手腕竟意外挣脱开来,“夏浔简,你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她说着,抬步就朝门口走。
刚拉开的包厢门被人从身后用力按上。男人的手臂牢牢圈住她腰身,将她整个按在怀里,微乱的气息在耳旁响起,“别闹了。”
三个让她想继续发飙的字,却在紧随其后的一句话里,使得那些怒意尽数转为惊诧。
他说,“是我不好,我道歉。”
“……?”她身体一僵,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回头看他,唇上却落下温热触感,长而深的吻,炽热的力度,近乎贪婪的掠*夺,紧紧缠住她的唇舌,带着让她完全无法后退也无法拒绝的逼迫感。
她始终睁着眼,直至纠缠自己的灼热气息离开嘴唇。
男人俊美的眉锁的极紧,像是隐藏了太多其他情绪,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漂亮的下颚抵在她额角,“两年前的那些话,我收回。所以,安颜然……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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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因为你那位傲娇夏大师这么一句软话,你就迫不及待打包行李准备搬回别墅跟他双宿双息做牛做马上*床下床?”小茹吐了根鸡骨头,一脸鄙视状看她。
“再说一次,我搬走是因为画廊为我提供了一套不错的公寓,那里有专门的工作间,我作画比较方便。你也知道,老板是裴瑟,我没必要替他省钱。所以根本不是你说的搬回别墅!”
“可你停止相亲是事实——”门铃响起,小茹一边啃鸡翅一边去开门,来者是蹭饭的秦念参和卡洛。
两人见到客厅行李箱,这才知道安颜然准备搬走一事。
秦念参没出声,卡洛倒是甚为开心,说以后有专门工作间能学习作画,再不用过来打扰小茹姐了。
“你傻啊!你真以为你到时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出入你颜然老师的住处?”小茹给他倒了杯可乐,顺势在他漂亮的金发上摸了把,“傻孩子,你要明白,做电灯泡是件很无趣的事!”
卡洛并不明白电灯泡的意思,但在安颜然搬入新公寓的两天后,还是因某大师的现身而慢慢觉察出某些他完全没想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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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公寓地方不大,位于地段幽静的新建小区,整洁的两室两厅,工作室朝南是整面的落地玻璃,铺着原木色地板和烟灰色的厚地毯。
公寓生活物品俱全,拎包即能入住。
s城的严冬已然来临,搬入公寓的第二天,她去超市大采购。将车停入车道,提着大包小包刚走到楼下,却看见暮色里停着熟悉的车子。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几步来到面前,线条完美的脸庞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呈现一种莹润的玉色,“去超市了?”
安颜然无声叹息,“你不开侦探社真是可惜。”
他看她一眼,一句反驳的冷语都没有。
她料想他不会轻易走,便问,“晚饭还没吃吧,一起?”
他再次看她一眼,这回脸色柔和了许多。
她笑了笑,接着将手里的大包小包统统往他手里塞去,“你是男人,你拎。”说完,一身轻松的走在前面。
身后的男人蹙起眉,显然对这种差遣十分意外,但他还是没说什么,跟她上了公寓。
公寓是二十四小时恒温恒氧的高级建筑楼,扑面而来的暖意迅速褪去两人身上的寒冷。
安颜然将所购物品一一归类,接着晚餐要用的食材拿进厨房,朝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招招手,“过来。”
47、第四十七画
第四十七画
夏浔简被弄得有些莫名, 晓是如此, 他仍旧走了过去。
安颜然拉过他的手,将炒菜勺塞进他修长手指间,笑着道, “我不挑食,你看着煮好了, 吃什么都没问题。”
他眯起眼,“我烧?”
她冲他眨眨眼,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不过我今天逛了很久,真的累了,不想烧饭。”
男人垂目, 视线自指间的炒菜勺上缓缓划过, 浓密的睫毛遮挡了他眸底的光。
以往这种探不到他情绪的时刻,她内心就会无法控制的开始忐忑, 可现在她心里居然一丝不安都没有。
虽然在会所他说了两句让她非常意外的话, 可这并不代表她必须因为他这两句违背原则和个性的话而妥协,给予他承诺。
这些话,都不是她真正想听的。
她喜欢他是一个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可如果他始终不肯表态,那至少她希望知道他究竟能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
她想让他明白, 爱情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也不是百依百顺的屈从。那样的感情,她会累, 他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她知道自己这次有些赌大了,他毕竟是夏浔简,跟寻常的男人不同。
也许之前那些就已是他的极限,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像从前那样冷着脸色甩手走人,或者语态漠然的告诉她,他夏浔简从来不会为女人做这些事。
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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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出声,走至流水台将炒菜勺搁下,之后取了衬衣袖钉,卷起袖子,接着拿起一旁蔬菜搁在水池中开始清洗。
他的动作熟练到让她有些意外,她突然想起裴瑟说过,他们的父母离婚后,夏浔简一直跟着父亲生活。
比起跟在母亲身边的裴瑟,跟随父亲的小孩总是更早学会如何照顾自己。
不过二十多分钟,餐厅的玻璃小圆桌就摆上了三菜一汤。清淡简约的菜式,但看着很可口,香气扑鼻。
安颜然吃了几口,有些感叹,“原来你厨艺这么好,那时总不见你动手,还以为你不会?”
他抬眸看她,神色略有些冷傲,“会不代表一定要动手。何况,那时我动手了,要你做什么?”
她瞥着他的脸色,心下暗笑。他果然还是他,就算不正常也只是暂时的。
晚餐吃得很沉默,她不开口他便也没有声音。吃完后她主动去厨房洗碗,整理干净出来时发现他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调暗了灯光,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在暗光中愈发显得俊美。
他睡得很沉,对她调灯光并给他盖上薄毯的动作丝毫未觉。那炫目眉宇间带着小小褶皱,看起来有些疲倦。
时间尚早,她也还有工作没完成,暂时不准备打扰他。
新的画作是打算用来参加来年大赛的,素材取自旅行中的几张照片。
她有意把几张照片的不同场景拼到同一副作品中,所以当时并未素描,如今隔了一阵子作画只是为了令画面看起来更具超现实主义的梦幻风格。
她一旦投入工作便比较容易忘记时间,再次站起来休息时,已是三个小时之后。
她搁下炭条,打算去厨房为自己冲杯咖啡,经过客厅时,却被沙发上伸出的手臂拖拽过去。
安颜然先是一惊,接着才想起夏浔简还睡在公寓沙发上。
朦胧晕黄的暗光里,男人眉目俊挺,带着刚刚睡醒的淡淡慵懒,竟有种极致的性*感,“忙完了?”
“还没,今天估计得通宵。”她撑着他胸口,尽量让两人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说话归说话,你能不能别这样抱着我?”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抱着你?”他朝她皱眉。
“我只是招待你来家里做客而已啊。”她并不想把话说的太白,但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可能不懂。
以他的个性,这程度的拒绝应该足以让他停止原本的一些打算。
不过,她似乎失策了。男人漂亮的眉峰一挑,手指箍着她的腰身半点放手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在她脊背上下游移起来,“哦?做客?”
他的目光令她突然记起自己第一次去他家“做客”时的情景,她脸庞不禁有些发热,“我说的做客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意思!总之……你该离开了。”
他神色一凝,某些冷意下意识就流泻出来,“我几时走,不是由你说了算。”
这副口吻真是令她不爽,她注视着他,语调轻缓却坚定,“很遗憾,这里不是你的别墅,这里是我的公寓。你习惯也好,不习惯也罢,现在不是从前,我觉得你应该尊重我的意愿。”
“尊重?”他拧眉重复这两个字。
“怎么了,有什么可奇怪的,莫非你觉得我不配这两个字?还是你希望这两个字永远只是我单方面对待你?就像外面那些喊你夏大师的人,想让我对你尊重、崇拜、敬而远之?”
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淡了下去。他从来不屑去理会外面那些人,至于他们对他的态度他更没兴趣知道。
只有她是不同的。
怀里的人近在咫尺,圆润的唇带着淡淡粉色与馨香,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到——他也的确很想这么做。但偏偏,似有什么阻碍了他。
她说,她想要尊重。
其实他并不太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毕竟在夏浔简近三十三年的人生里,从来不需要去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何况,他也根本不觉得在他和她之间需要用到这个词。
“如何?”怀里的人还在等着他回答,那双墨黑的瞳仁映出他的面孔,小小的两个倒影,占满了她的双眼,她的整个世界这一刻仿佛只有他。
男人缓缓眯起眼,指尖轻轻在她眼帘掠过,给了一句连自己都意外的回答,“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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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裴瑟电话时安颜然有些意外。一般他只会在两种情况下给她打电话,第一是给支票,第二是通知有画售出。
如今她在画界虽小有名气,但不久之前才刚刚高价售出一副作品,短短时间内竟再度有生意上门,也算打破了她之前连续售画的最短记录。
只是当她一脚踏入浮生画廊的待客厅,才发现这位买画人着实特殊的令她意外。
沙发上贵妇姿态优雅的将薄瓷咖啡杯搁下,妩媚的双眼缓缓抬起,自她身上掠过,似乎是审视,又似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道注视。
裴潇姬,夏浔简与裴瑟的生母。
安颜然浅浅一笑,在对面沙发坐下,“您若想见我,不必特意花钱购画。”
第一面印象虽然不好,但第二次经由裴瑟带去再见时,她们之间已能用得上“客气”一词。
48、第四十八画
第四十八画
裴潇姬本身的个性并不太难相处, 只是被家庭以及两任老公宠坏了, 加上长期的优越生活,自然有种高人一等的心态。
拍卖会上的那枚祖母绿胸针,曾经属于过她, 她派人前去竞标,却被夏浔简买下, 并随手转送给了安颜然。
所以在法国她第一次将安颜然“请”去庄园时,对她印象并不好, 加上后来夏浔简出现质问要人, 态度之冷硬更令她打从心里厌恶他这个学生。
夏浔简与裴潇姬关系淡漠,她一直想挽回。可她这个做妈的,却始终不清楚那个寡言少语的儿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裴瑟带安颜然去庄园那次, 对方询问起夏浔简的近况。安颜然知道她身份, 也就敛了戒心,细细说了一些。
关于那枚胸针, 她表示从一开始夏浔简就不是为了送给自己而去竞标的, 而且以胸针的贵重程度,她也不可能真的收下。
离国之前,她把胸针留在别墅,并没带走。
大概就是说了这件事,裴潇姬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 可毕竟还没到熟悉的地步。
所以,对方此次的现身,真的令她挺意外。
裴潇姬并没兴趣在开场白上做多停留, 安颜然坐下不过五分钟,她已很清晰的表明了自己这趟回国的目的。
下个月五号是她生日,她第二任丈夫早已去世,除了巨额遗产之外,他给她留下的还有家族封号。
现今,她是家族唯一的女主人,一些从前做不到的事,现在都有能力办到。
她一直想正式介绍夏浔简给家族的人,而生日宴就是契机。
只可惜,之前多个生日宴统统被夏浔简拒绝。
“所以,您的意思是,希望这次由我来开口,由我去劝服他,参加您的生日宴会?”
“我没想过请你去说服他。”裴潇姬淡淡看了她一眼。
或许就如同裴瑟所言,面前的女子跟夏浔简关系匪浅,但她却不觉得这个年轻女子有能耐劝服她的儿子。
“我只需要,你在那天把他带过来。今年的生日宴我会在国内举办,你在指定的时间地点把人带到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安颜然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只需要一个传送机器——瞒着夏浔简,直接把人打包带到。
至此,她不禁对这位“天真的”母亲多了些同情心。也怪不得夏浔简这许多年跟她关系都没改善,她压根就不够了解她这个儿子啊!
夏浔简是那种会因为场合而隐忍的人吗?
就算她有本事瞒着他,安全把人带到,他想要发作谁又阻止的了?
别说区区一个生日宴,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天皇老子,他若没心情,估计也会直接丢个“滚开”。
因此,她真诚觉得,裴潇姬为这事找上她还花大价钱买下她的画作实在是不合算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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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辞真挚婉言相拒,并不能让裴潇姬因遭拒而产生的不满情绪消散。
安颜然离开前去敲了裴瑟的办公室门,表示不久前被他母亲买下的那幅画,她现在不准备卖了,请他务必记得别收钱。
“她不差这点钱。”裴瑟笑了笑。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辛苦画出来的作品变成她发泄的对象。”
“果然谈崩了。”裴瑟并不意外,关于夏浔简,他的了解比裴潇姬多的多,“听说前两天你带他上了公寓?”
“你的听说还真多。”
“和好了?”
“你真八卦,老板。”
裴瑟又是一笑,低头去拿桌上的文件,“看你这副轻松模样,想来最近的他应该很‘温柔’吧?”
安颜然也是一笑,“如果不是早知道了你和他的关系,你这些行为和言语真的会让我误会一些事。”
“哦?”他的视线从眼镜下投递过来。
“误会你不是对他感兴趣,就是对我感兴趣。”她瞳底掠过戏谑。
男人无声看了她一会,唇角微勾,扬起惯有的如春风般和煦的温柔笑容,“这个画廊,倒真有一个对你很感兴趣的人。他原本也算我的一张主打牌,可惜自你回来后状态一直不佳,怎样,有没有兴趣帮我安抚一下?”
裴瑟这一说,她才想起之前偶遇关佑的事。
被夏浔简强拉上车后,她就彻底忘记了身后人的存在。
现在想来,世事真是无常。多年前他背叛她一走了之后,她曾无数遍在心里勾勒让他后悔痛苦失魂落魄的场面。
终有一天,想像变成现实,她却不再有任何感觉。
曾经的亲密恋人,如今对她而言等同于陌路。
或许这世上每段无疾而终的情感都是如此,痛过怨过恨过,当随时间淡去,当生命里出现另一个重要的在乎的人,过去一切都将消散无踪,不再有任何意义。
那么,她和夏浔简呢?
如果有一天,他和她不得不再次走上分岔路,她是不是也能用时间让他成为她脑海中的一小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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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尊重,其实她明白这已是他难能可贵的妥协。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样的尊重?
她无奈的发现,一个对常人来说最寻常不过的词,对他来说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甚至连其意义都不清晰的用语。
如果连尊重的内容都要由她来规定和讲述,那么这个尊重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时有些哑然,最后告诉他此刻的尊重就是要顺应她的意愿——所以还是那句话,时间已晚,他该离开了。
逐客令下了两遍,某大师的脸色自然不会好。他松开她,自茶几取过便签,写了几个字递给她。
上面是城东某高级公寓的地址,她不解,“干嘛?”
“这套公寓空着,你可以搬过去住。”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她真有些哭笑不得。
“公寓是你的?”见他点头,她又道,“不搬,我刚搬进来住的好好的干嘛搬!”
“你很清楚这套公寓的持有人,在我印象里,你应该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裴瑟现在是我老板。”她猜他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知晓他和裴瑟之间的关系,倒不是她故意隐瞒,而是一直没找到说的契机。
至于她和裴瑟多年前在学院里的恩怨,她吃不准他是不是都清楚。
毕竟那件事几乎牵扯了她所有的过往,包括关佑和高菲。
他曾经说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投靠他的那些小心思,只是他没兴趣探究她的过往。但没兴趣探究,和是否已清楚是两回事。
以他跟裴瑟的关系,她总觉得他知道的事应该比她以为的多得多。
“我有地方给你住,没必要去麻烦别人。”
“你这套公寓我可付不起房租。”她才不要被“金屋藏娇”。
“我什么时候要你付给我房租?”他瞥她一眼。
“公寓是你的,又不是我的,就算你不要我也不能白住啊!”经济独立是他们关系平等的第一步,她绝不会妥协,“这里就不同,我给裴瑟赚钱,他提供我住所和工作地也是应该的。”
他神态不善的盯着她看了会,最后将便签揉掉丢进一旁垃圾桶,“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
“嗯。”见他退让,她也乖巧起来,帮他取了外套示意要给他穿上。衣服倒是顺利给他穿了,但人也被他拦腰搂过去。
他低头吻下,动作流畅连贯,仿佛自然而然。
他气息灼热,她避无可避,到底被吻住,由厮磨到被撬开唇齿舌尖缠绕,力度之强势容不得她半点抵抗。
双唇纠*缠间,她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那令人心悸心动的属于他的气息。
她没有挣扎。
他在学着退让,她也该有所改变。
被他紧紧拥住的这一刻,她似感觉到某种趋于平静的和谐。
只可惜,这样和谐的关系并没能维持多久。
坏事的人在她意料之外。
49、第四十九画
第四十九画
当初收卡洛为学生, 主导人物其实是秦念参。
那时秦念参跟她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好, 介绍自己弟弟给她当学生纯粹是顾虑夏浔简,想着自己不能出手,让卡洛替他出手。
结果他低估了卡洛对夏浔简的崇拜程度, 也低估了安颜然这些年在夏浔简身上学到的驯徒本领。
不过短短一个月,原本与他共同阵线的卡洛便完全倒向“敌方”, 成为安颜然的听话好学生。
后来安颜然从卡洛口中知道了秦念参的目的,便亲自找上他。
那时, 看着面前白皙纤细的女子, 秦念参再次低估“敌手”,被灌酒后吐了真言,连多年压在心底最大的心事也说了出来。
酒醒后他懊恼不已, 心里最大的秘密暴露, 就像是揭开了最后一张底牌,自此后在安颜然面前再无半点顿足看戏的优势。
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料到, 自己会因这次酒后失言而重见那个人。
那个, 被他深埋心底,终日以嬉笑轻松掩盖,再不曾轻易去触碰的人。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与过去,有些人不轻易间会流露。而有些人,大抵因为伤的过深, 宁可掩埋,也不愿流露分毫。
秦念参对安颜然和夏浔简的戏弄,并非闲来无事的顺手一笔。事实上, 看到他们,他就仿佛看到自己。
破坏、参与,为的只是想看最后会是怎样结局。
会不会,与他相同?
会不会,与他不同?
老师与学生之间,是不是真的不可以存在这样的情感?十四岁那年,他顶着全欧少年画赛冠军的光耀头衔,成为那人的学生。
那年,她二十九岁,足足大了他十五岁。
意气风发的年代,他曾经以为那是爱情,后来却发现只是自己天真。
那样的年岁差距,阅历差距,心智差距……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远在尚未见到安颜然之时,他就从小茹口中知道她与夏浔简的师生关系。
“煞神”的名头他早已听说,这样低调厌世的男人竟会收一个平平无奇的美院女生当学生,他当下就觉察到某些不寻常。
所以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安颜然表示亲近;之后颁奖典礼上的一吻以及在巴黎时的纠缠盯人,都是他故意做给夏浔简看的。
如愿以偿,他看到了他冷漠之下的怒意以及在意。他愈发感觉有趣,甚至私下言语挑衅,可惜,当时太过得意的他忘记了夏浔简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安颜然表现出的那种如同寻常男人的态度并不代表他对别人也是如此。
那一刻,当那个被他深埋心中六年的名字被对方淡漠丢来时,他在瞬间有种直坠悬崖的恐慌。
并非对夏浔简,而是对自己。
原来从不曾遗忘,原来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还会痛。
原来,面前这个已站在画界顶端的男人……对她竟是认真的。
他很羡慕,亦不甘心就此退出这个相似的局,所以他动用他在巴黎美院的人际关系,给安颜然一个抉择的机会。
他承认他不安好心,也没指望安颜然在知道他的秘密后因相似的经历而原谅他。
他只是没想到,到最后,竟是她帮了他。
也就是从那之后,他和安颜然的关系才真正好起来。他们成了朋友,经常和卡洛一起开着车去各处写生。
他们带着帐篷和睡袋,享受曼妙的日出日落,从满是咖啡座的时尚都市到紫色薰衣草绽放的乡村再到蓝海白沙的地中海,他们的足迹遍布整个法国。
安颜然一直都是宁静的,少语多笑,画作却一副比一副更具灵气与才华。
黑发美丽又有才的东方女人在旅程中总会引来浪漫法国人的追求,而她统统一笑置之,心情好时,会取出炭笔为对方画一副素描,签名赠送。
这样子洒脱自在的她,连秦念参都觉得深具魅力,更别提年龄未满二十的卡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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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对他们的老师有种无法解释的类似崇拜的微妙情感。
秦念参无法判断这种情感究竟是不是爱情,但卡洛对安颜然的追崇与日俱增。安颜然离法没几天,卡洛竟追着去了中国。
秦念参跟着过来,一个是想看着卡洛,此外,他还有个更重要的目标。
比起两年多前,那个站在画界高位的男人愈发冷酷阴郁。再次见面,光是转眸时投来的一瞥,就让本来心虚的他有了拔腿离开的冲动。
不过直觉告诉他,在说完他这回出现的目的后,对方应该会对他手下留情。
安颜然帮他一次,他也应该帮她一回。最后结局他不保证,他只能营造契机,就如同当初在法国,她为他做的那些。
而此刻,当他拉开安颜然新住所的门,看见站在门外朝他微微蹙眉的俊冷男人时,他觉得,这个目标基本已达成。
不过同时,似乎有些新的麻烦正在出现。
目前是凌晨一点,安颜然还在画室教卡洛画画。
这天是她搬进新公寓后卡洛第一回过来。她对他前几天的素描作品非常满意,加上前一天身在外地的夏浔简来电说要延迟一天回城,她觉得既然有空那就多教他一会。
画画的时间很容易过,卡洛状态很好,两人都不觉得困。
“老师,有没有觉得我这样调出来的色彩有些……假?”卡洛中文不好,寻思了半天才想出这个形容词。
他身旁的女子缓缓俯身,对着画布微微凝思,“你是想说突兀对吧?”
“我不明白。”执着画笔的金发美少年坐在那里,白皙脸颊因为安颜然的靠近而有些泛红,视线从画布移到对着他的侧脸上。
小巧精致的侧脸,线条柔和,覆着黑瞳的睫毛浓密而卷翘,美的令人眩晕。
“突兀的意思是突然的变化,用在这里是指色彩突然改变,不和谐。”
“原来是这样,老师真抱歉,我中文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艺术无国界,如果实在有什么不明白,我们就跟以前一样用法文交流。总之,一定会说到让你懂为止。”
她耐心解释,指尖在画布前方游移,细细将卡洛说的两处色彩观察了会,随后重新挑了几种颜料,让他再次调和,尝试覆盖后的效果,“其实色彩这方面,并不是说和谐就一定比突兀好,只是用在这幅作品里不适合。”
“老师不喜欢这幅画?”
“当然不,卡洛这幅作品比之前进步多了,我很喜欢。”她语气轻软,全神贯注,教的很认真,完全没觉察画室门口静静矗立看着他们的男人。
他站了许久,始终没开口,直至她一个旋身,自己发现他。
卡洛自从第一次在服装发表会酒宴见过夏浔简本人后,对他再没有了之前那种狂热崇拜,甚至在看到他时,连基本的问候礼仪都不想去做。
他扭头问安颜然,“他怎么会来?”安颜然教画容易忘记时间,他却从不会。
他很清楚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而这里是安颜然一个人的公寓,他怎么会来?他们的关系,不是不好么?
她颇具安慰意味的拍拍卡洛肩膀,示意他继续画。自己在工作服上擦去颜料,朝夏浔简走去,“怎么提早回来了,回过别墅没,还是直接过来的,饭吃了吗?”
“吃了。”他简单答了两个字,神态稍淡。
他素来都是这副模样,安颜然倒也没多想,她表示自己正在授课,让他先在客厅里等一等。
等她指导完卡洛走出画室,却发现夏浔简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走了?”她扭头看沙发上吃零食看电影的秦念参,后者则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卡洛还在画室继续作画,她洗干净手,脱下工作服,进房取了手机拨电话。
没等多久对方就接通了电话,“怎么不说一声就先走了?”
“有点事,先走了。”男人的回答很简洁。
“这么晚还有事?”发现对方没回答的意向,她便又往下说,“这几天冷,办完事早点回去休息吧。”她吩咐几句后挂上电话,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在意。
直至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联系她,安颜然这才觉得有些奇怪。这天和小茹下午茶之后,她主动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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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隔了许久才被接通,那端传来男人平冷无波的嗓音,“什么事?”
“呃……”什么事?安颜然有些无语,她的确没什么事。
说来说去她对他们目前的关系还是不甚了解,被他这么理所当然的一问,她反倒不知说什么了,“也没什么事。”
“那好。”又是简单两个字,感觉像是要挂电话。
她制止了他,“今晚我有空,一起吃饭吧。”
手机那端的人似乎顿了顿,问道,“你在哪?”
“我在外面。”
“一个人?”
“不是。”她觉得他有些偏离主题,于是报了一家餐厅名字,“新开的,听说不错,一个小时后在那里见吧!”
“不必。”他打断她,“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接你。”
见好友挂上话,小茹慢慢凑过去,“怎么,那位大师被你□□成体贴好男人了,居然主动要来接你?”
安颜然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摇头,“我倒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怎么说?”
“具体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忽热忽冷的感觉。”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小茹不以为然,“放心吧,就他之前为你洗手作羹汤这事来看,你家大师已经有所改变了!不过他终究是夏浔简,变态了三十多年,短时间里个性不可能大转变,你要有耐心,要求别太高。狗逼急了还会跳墙呢,你酷了一段时间,也该软一段时间对不对?不都说男人是小孩嘛,一个巴掌一颗糖,好好的慢慢的□□才行!”
“狗……”安颜然被好友的形容宓奈抟愿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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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她的车仍旧是全黑色的r8,冬日的天黑得很早,不过五六点,路上已霓光四起,车灯流转。
车内空调暖融,他只穿了件烟灰色薄毛衣,修长手指扶着方向盘,视线从修长睫毛下朝她投来,面容在夜色中俊美的有些不真实。
不知怎的,那目色似乎有些冷凉,与之前在公寓与她吃饭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50、第五十画
第五十画
晚餐桌位是她订的, 并非包厢, 而是临窗卡座。
这家餐厅位于某高级商厦的顶层,离国两年多,这座城市多少有些变化, 从窗口望去,一片烟火流光, 繁华更胜从前。
夏浔简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晚更是几乎没开口, 餐桌气氛低的让她很不舒服。
“心情不好?”她终是忍不住发问。
他抬眸看她一眼, 反问,“你在问我?”
她有些哑然,“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他搁下银叉, 执起一旁的水晶杯, 慢慢晃动里面的酒红色液体,“不要学我用反问来作答。”
“你也觉得以问答问是件无聊事吧?既然如此, 那就应该直接回答我问题。”
男人没有答, 甚至连开口都省了,只低头缓缓喝了口酒。
安颜然有些无奈,想起小茹的话,决定换个方式,“夏浔简,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很少笑?就算是对着我,也经常一张冷冷的酷脸。其实你笑起来非常帅——”她笑道,“我很喜欢。”
执杯的手顿住, 他看向她,盯着她唇角的笑容,“别用哄学生的口吻跟我说话。”
她与他对视了会,像是有些明白过来,却又觉得啼笑皆非,“夏浔简,卡洛是我学生,那不是哄,只是教学方式。”
难不成他以为所有老师都像他这样,每天不是骂就是贬低?这种变态的教学方式,也只有她能承受……
他蹙眉,“我记得,我并没有给你收学生的许可。”
“这应该不需要你许可吧?”总感觉,今晚的夏浔简又变回从前那个无情无理又厌世的男人,“而且,收学生的时候,我人在法国,这事你也根本管不着。”
“管不着?”略微低沉的嗓音,用近乎平静的叙事性语调将她最后说的三个字重复了之后,男人线条完美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安颜然,你可以再试一次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
他分明没有发怒,她也分明没有说错,可这一刻餐桌的气氛却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这个男人的气场,有时真让人头痛……
餐厅服务员在这时走了过来,他将手里的白葡萄酒搁在桌上,恭敬道,“打扰两位了,这酒是一号包厢的客人请的。对方说,希望两位用餐愉快,并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包厢的客人?安颜然狐疑着扭头,一号包厢掩在餐厅另一侧的水晶屏风之后,门半开着,从她的位置看不清里面的客人。
“我过去看看是谁。”她并非真好奇,只是桌面气氛压抑,她藉机离开片刻。不料这一去,却平白惹来一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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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瑟的座位正对着门,见她出现,笑着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裴潇姬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继续动作优雅的用餐——可见那天在画廊的谈话,令对方连敷衍她的心情都失了。
“尝尝这酒,是自家庄园酿造的。庄园虽然不大,但酒不错。”裴瑟笑得温柔无害,安颜然却下意识一阵不安。
随着身后脚步声的趋近,她突然明白了这种不安的由来。
那酒别人可能不懂,但夏浔简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男人缓步自她身旁经过,径自走打桌旁,将手中的酒搁下。
“怎么,不喜欢白葡萄酒?那要给你换瓶红酒吗?”裴瑟抬头看着他,笑容愈发礼貌温文。
男人侧首,明澈的水晶灯盏将他俊美的侧脸轮廓勾勒的一清二楚。
他略低了眸光,回视过去,那是种无温度的注视,平静漠然,就像是仅仅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也没有兴趣的陌生人。
“浔简。”明知他不会做回应,裴潇姬还是低低唤了声。
夏浔简的无视并没令裴瑟生气,相反,安颜然感觉他似乎越发来了兴致。
“看来这次选择在国内举办生日宴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座城市虽然大,但比起法国和这里的距离到底近多了。有些人即便再低调,也总找得到碰面的契机。颜然,怎样,尝过这家餐厅的招牌菜了吗,我说过味道很不错!这顿记我帐,算是谢谢你。”
裴瑟的一言一词都明显有误导意向。刚回国时,他就向她推荐过这家餐厅,她没想到他竟然从那时候起就计算着这场碰面。
“浔简,下个月五号我会在vivs举办生日宴,欧洲家族里的长辈们都会到场,我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难得的机会,裴潇姬不想错过。
安颜然看见裴瑟无声笑了下,大约在笑自己母亲的天真。关于夏浔简,裴瑟的确比他母亲了解的多。
果然,对这个邀请,夏浔简的回答仅仅只有四个字,“我没兴趣。”
见他要走,裴潇姬忍不住了,“每年你都说没空,如今我迁就你,回国内来办,你却说没兴趣。浔简,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来?参加自己母亲的生日宴,真有让你这么为难?如果你放不下以前的事,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就算是责言,我也愿意接受。可现在这样,我真的很不舒服。难道你要用这种态度和我相处一辈子?”
夏浔简的视线落在已走至他身旁的黑发女子身上。他伸手,指尖在她柔软短发上掠过,开口时的语调无波无澜,“你想多了,你知道我的作风,应酬这种事我向来没兴趣。”
“没兴趣应酬?”裴潇姬低低笑了声,“浔简,你真以为我人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以前你是低调,讨厌露面,讨厌应付记者,可这个惯例早就被你自己打破了。如果不是那次画展的公开露面,我都还不知道你竟收了个学生。
还记得你对吴家父女说的那番话么,好一句‘对着这张脸上课太折磨,才华倒还是其次’!不到二十个字,却让我损失了两亿的生意!”
“需要我还你两亿么?”某人的回答永远让人无语。
“我现在说的不是钱,是你的态度。名流大学毕业的千金不给面子,转头却把一个被开除学籍的差生收下;自己母亲的家宴生日宴从不露面,却跑去出席不入流的画展画赛!浔简,我到底是你母亲,难道还不比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学生!?”
包厢里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因裴潇姬一番话瞬间改变。一些话,一旦被挑明,势必引发不可估计的后果。
在裴潇姬眼里,安颜然不过只是一个被用来气她的工具。
工具永远只是工具,根本不可能与她相提并论,她也不可能容许自己儿子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放在她的位置前面。
安颜然还在想着自己怎么就和背信弃义扯上关系了,却慢慢觉察到一股森冷寒意。
身旁男人的眸色已变得深不见底,“所以,你现在是想听真话?”他的眉宇间扬起她熟悉的不耐与戾色。
“浔简!”裴潇姬拢着精致的长眉,眼底有无奈也有怨怼。
“如果以后还想见到我,就别再设计这些小动作。”在拉着安颜然离开前,他淡淡留下最后三个字,“低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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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餐厅后,安颜然的手很快被放开。
看着他加快的脚步和冷硬背影,她疾步跟上去。
“夏浔简。”她在他开车门前将他轻轻拉住,“我跟你保证,今天这次见面不是我特意安排的。你妈的确找过我,想让我带你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但我没有答应。”
“我现在没问你这些事。”他回头,眸底隐隐透着冷芒。
“那你气什么,就因为见到了你妈?”她不清楚在他心里裴潇姬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裴瑟说的只是事情的一个面,如果可能,她希望听他亲自告诉她。
她的声音温软下来,“夏浔简,我想知道,可以吗?”
“你想知道?”他眉峰一挑,脸色有些不善,“我以为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裴瑟是跟我说过一些事,但我并没有主动去问,我自认很尊重你,就算想要知道也希望由你亲口告诉我。”她很坦然。
“你不必知道。我上次就说过,这事与你无关。”
“和我无关?”这句熟悉的话令她失笑。
“如果你的每一件事都和我无关,那是不是代表你和我之间也毫无关系?我不清楚你现在生气是为了这件事,还是纯粹借题发挥,很显然,今天一开始你心情就不太好,可你不肯告诉我原因。
夏浔简,你跟我道歉,你让我回来,可最后——仍是这样吗?你的世界你的事情,你不想我了解,拒绝我参与,一句‘无关’就到此为止了是不是!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低头求我回去,夏浔简永远高高在上从不低头的,何必为了我这个无关的人破例!”
她可以感受到他急剧攀升的怒意,从他的眼神、表情以及紧绷的身体都能觉察到这一点。虽然他平时基本不笑,待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可一旦他真正发怒,表情反倒平静了。
表面越静,就说明内在越汹涌。
男人的手指在下一刻紧紧捏住她双颊,将她用力拖向自己。她很多次看过这双修长漂亮的手在捏住画笔时画画的情景,指尖有力,一旦握紧了笔就绝不轻易放松。
她感觉到剧烈的痛感,他下手很狠,半点都没留情。
男人低下了头。夜色里,他的脸庞陷在变化的霓虹流光中,俊美逼人,亦森冷骇人,“安颜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女子黑瞳静默,被捏得有些变形的唇轻轻一扬,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轻嘲,“夏浔简,你又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51、第五十一画
第五十一画
那夜, 她终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男人松开了她的双颊, 转身独自上车离开,把她丢在冬夜的路边。这一丢,就是一个月。一个月里, 他没再出现过,也没打过电话给她。
她知道自己急进了, 夏浔简并非善类,脾气极差, 在那种时候跟他说那些话, 无疑是火上浇油。
可事后小茹听说了这件事,却说她做的对。
既然是平等的男女关系,就该有什么说什么。
撒娇耍耍小脾气, 都是女人的专利, 何况她根本没有无理取闹,只是他太□□, 容不得她半点逾越。
“说到底, 那位变态大师只适合没个性没头脑的温顺小白兔,还是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兼做保姆的那种!”
安颜然无奈,“真是谢谢你把以前的我形容的这么精准。”
“你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你那时是为了新的人生忍辱负重!”小茹半靠在她公寓的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浏览网站新闻。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照片和仍旧被反复炒作的新闻, 大声叹息,“他倒好,一吵架就消失, 真是难为了你,平白无故成了新闻女主角!还是被人打骂的小三角色——旅法清纯美女画家安颜然近水楼台,勾引恩师,混血偶像歌手尤拉不敌败北——啧啧!这些娱乐版记者倒还真看得起你!”
“一样的新闻要看多少遍,你不无聊么?”安颜然脱下满是颜料的工作服,边说边走去流水台洗手。
不得不说,如今的娱乐记者真是神通广大。那晚她和夏浔简在街头的照片以及之前两人一同步入公寓的照片都被一一拍下曝光,加上尤拉不否认的态度以及之后她在微博上传的一连串明喻暗喻的心情记事,无不宣告着这则八卦的真实性。
短短数日,她便成了网络红人,尤拉的粉丝团成天在网上骂她,连裴瑟都亲自打来电话嘱咐她最近没事别去画廊,因为每天都有一班粉丝围堵在画廊外,就等着她出现。
好在她本来就不是好动的人,加上最近要为新比赛作品忙碌,所以这一个月来除了偶尔去附近超市采购生活用品和食物,基本窝在公寓没出去。
原本隔三差五要和她下午茶吃饭逛街的小茹大呼受不了,最后太过无聊,只能天天往她这里跑。
“都说娱乐界水深人更深,这女人居然在微博上说恋爱自由,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还祝福你和夏浔简,这不是明摆着以打压你来提升自己形象吗!”
小茹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去柜子找零食吃,“对了,昨天秦念参那小子终于对我招供了,果然之前你和夏大师几次碰面都不是巧遇,在中间穿针引线的人就是他!你说他既然这么有心,花费这么多功夫跟你见面,这次怎么一个月都不现身,还放任那个女人破坏你的公众形象?”
流水台前的人关了笼头,取过一旁软布轻轻擦拭手指,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好友的问题,“原来告密的人是秦念参,我本来就觉得不可能有接二连三的巧合,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说起来,你们两个在巴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茹好奇,被成功转移注意力。这天下午她缠着好友,硬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个清清楚楚。
当她知道最初秦念参安排卡洛去她身边当学生,是为了让他追求并耍弄安颜然时,差点笑得从沙发上掉下来,说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继续谢谢你把我比喻成‘老虎’!”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算是老虎,也是那种让小羊羔心甘情愿主动送上门的类型。还有,你最近是娱乐记者的心头好,小心别被他们拍到你和卡洛乱写。依卡洛对你的崇拜程度,说不定会藉机让你对他负责——”
回答小茹的,是安颜然飞掷过来的工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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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已正式进入隆冬,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全城的商铺商厦都妆点的色彩缤纷,各处洋溢着节日的愉悦喜气,就连路上奔走在寒风中的行人都扬着一张张欢欣脸孔。
小茹几天前不甘不愿的跟着父母上了去海南的飞机,用她本人的话说,这么有钱却只知道跑去海南过冬,到底是暴发户出身,这么多年的上流社会都白混了!俗!真俗!与其跑那么远去人挤人,还不如留在s城跟她两个人过年得了!
话虽这么说,可如果她真不想去,少说也有十种开溜的方法。她到底嘴硬心软,听不得老妈软语低哄,妥协了。
小茹本想带她同去,可惜她的画作还没完成,只得拒绝。
小茹心疼她一个人过年,临行前嘱咐秦念参好好顾着安颜然,结果她刚飞,他就接到欧洲的长途电话,紧接着也飞了。他走的很匆忙,甚至把卡洛都给忘了。
秦念参走后,卡洛每天都来她公寓,通常一待就是一下午,在画室画画然后和她一起吃晚饭。
安颜然父母早逝,唯一的亲人高菲与她关系不好,那时和夏浔简一起,他又是个爱静的人,对节日没兴趣,所以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独自过节。
可习惯,并非喜欢。
现在身边多了个卡洛,总感觉像是多了个听话懂事的弟弟,他一个人在异乡,她自然想去多照顾。因而当对方提出过年两个人去自驾游写生时,她一口就答应下来。
出发日期定在小年夜,出发前几日她整理物品时才想起自己的帐篷和睡袋都留在法国没带回来,于是驱车去超市购买。
她所住公寓附近的超市太小,没有这类野营物品,她直接去了最近的大型购物商厦,哪知刚刚抵达商厦的地下停车场,就被一个挂着相机的陌生男人拦住了。
成为尤拉恋情里的“第三者”被娱乐记者炒作的沸沸扬扬后,她一直没正式出过门,所以压根没真正体会过这则八卦给自己生活所带来的影响。
男人照着她的脸一阵快门乱按,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尖锐又刻薄的提问。除了质疑她介入夏浔简和尤拉之间的叵测居心外,还追问她和夏浔简之间是否存在不道德交易。
安颜然被突来的状况搞懵了,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记者。
她不是明星,没有任何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甩掉对方。她用最快速度买完东西,回到停车场没见刚才的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等她驱车回到公寓楼下,却发现对方早她一步候在那里等他。
更糟糕的是,除了那个男记者外,又多了其他几个手持相机的记者和几个年轻女孩,从她们的表情安颜然大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尤拉的粉丝军团。
对方一见她下车,立刻吵嚷着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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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当机立断,转身上车想离开,但公寓前的车道并不太宽敞,她倒车不及被动作快的两个男记者堵住了去路。
车外闪光灯四起,记者们敲着玻璃一连串发问,几个女粉丝竟动手来拉她的车门,安颜然赶紧将车门锁死。
双方僵持了大半小时,直至公寓里的其他住客听闻动静找了保安处的人,才解决了她被困车内动弹不得的窘境。
回家后她想起小茹的话,担心卡洛被连累,便打电话吩咐对方这几天不用过来,自己在酒店练画就行,待到小年夜她直接开车过去接他。
卡洛倒也没问原因,乖乖应了。
事情有一就有二,她不清楚那些记者和粉丝怎么会突然找来她住处,但自从那天后,她的公寓楼下每天都有记者和尤拉粉丝出现,有几次对方甚至趁着公寓楼下的密码门开启时进到楼内,直接敲她的屋门。
这种情况已严重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好在家里食物充足,她暂时不用考虑断粮问题。只待小年夜一到,直接背起行李开车走人就是。
可自己不想出门,和被迫不能出门到底是两回事。
打开网络,更是随处可见她那日躲在车上神色窘乱看着镜头的照片。
“居心不良”、“潜规则上位”、“不伦师生恋”这些字眼也纷纷在记者的报道里出现。就连小茹都打开电话问她这里的情况,她真庆幸卡洛不爱上网也看不懂中文,否则以他的个性一定第一时间冲过来,届时被记者拍下照片报道就会编的更加难听离谱。
这天清晨,她再次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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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现记者和粉丝会溜进公寓楼敲门骚扰后,她就拆掉了公寓的门铃——敲门比按门铃费力,她觉得对方不会那么傻花费力气长久的敲一扇永远不会开的门。
她在低矮的床榻上翻了个身,又把自己埋入被子。
敲门声非常持久,并且越来越急促,睡意朦胧间,她开始佩服对方的耐心和体力。
她被吵的睡意全无,掀开被子直冲大门,拉开门刚准备骂人,却被对方身上冰冷的怒意震住。
“怎么到现在才开门!”男人长身玉立,容颜俊冷。白色衬衣外是深灰色的厚呢长大衣,夹带着深冬晨间的寒意,一股脑朝她袭来。
“夏浔简?”她愣住了。
他看了眼她身上的睡衣,一边将她推进屋,一边搁下了手里的旅行箱。他关上门,见她还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眉头又忍不住蹙起,“发什么呆!”
安颜然有点不高兴了,这阵子她因他被媒体追击,麻烦一大堆,他却一来就给脸色,“我爱发呆怎么了,我在自己家为什么不能发呆!”
他本已在沙发坐下,闻言一眼瞪了过来,那眼神着实有些可怕,“过来。”
“不要。”她言简意赅,眼看他脸色一变再变,她想躲进房,却已经晚了。
男人长腿一迈,拽住她手臂将她拖了回去。发现她在挣扎,他起了怒意,手上施力,硬生生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视线交错,气息相对,两人的姿势很暧昧,可气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话还没说完。”他目色冷凝。
“说没说完都和我无关,夏浔简,反正你都走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干脆点别再来找我!”她从他深邃的眸底看到自己恼怒的脸,对他丢下自己并且一消失就是一个多月这件事,她比自己以为的要在意的多。
这一个月她被媒体诸多攻击,她不信他会全然不知,可他居然到了今天才来找她!明摆着是为了先前的事故意冷处理她!
他凝着她的表情,蹙眉审视,神色却慢慢缓和下来,“那件报道,我到昨天才看到。”他顿了顿,又道,“这个月有些事,我一直在英国。”
“英国?”
他缓缓点头,她这才发现他脸上带着浓浓倦色,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她想起他进门时提着的旅行箱,忙问,“你看到报道后就从英国回来了?”
“刚下飞机。”
她本想问他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给他,又突然想起因为诸多骚扰电话,她不仅关了手机,连家里的电话线都拔了。
她看着他,没出声。她并非不相信他的话,夏浔简的个性她最清楚,他从来不屑对任何人说假话,因为他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回应和对他的看法——虽然大多时候他连这种解释的真话都懒得说。
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男人,会为了自己不远万里风尘仆仆从英国赶回来。
她原本还很生气,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什么气都消了。夏浔简一旦做不像夏浔简的事,她心脏某处就会柔软下来,只要一想到他看到新闻后为了自己赶回来,她就没办法继续生气。
“怎么又发呆?”他似乎对她的沉默不满,眉头再次皱起。
她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瞳眸眨了眨,依然没出声。
他逐渐不耐,眼底蕴着怒意,居高临下盯着身下的人,似要透过那双墨瞳,看到她心里去。
四目相对片刻,她突然失声笑出来,见他蹙眉不解,她笑道,“不是很想发火么,干嘛忍着不做声,这可不是夏大师的作风!”
“安颜然,不要总是一而再的挑衅我的底线。”
“如果我偏要呢?”她很不怕死的继续,甚至还朝他扬了扬纤细浓黑的眉。这个动作充满了挑衅意味,直面冲击他的忍耐力。
他唇角一抿,手指捏住了她的双颊,俯下头来。
她感觉到他拂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她以为他要吻自己,心跳还快了几分,结果他漂亮性感的唇却直接落在她脖间——起唇,咬合,动作利落分明,没有半点犹豫。
“夏浔简!”她痛的大叫,眼泪差点飙出来。
“闭嘴。”他淡淡命令。
“把我咬这么痛还让我闭嘴!你试试让我咬一口,看你痛不痛!”她捂住脖子,气得直嚷。
男人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轻快的几乎让她抓不住。下一刻,他的唇再度落下来,准确无误的落在她唇上。
软凉的唇,微一接触就热烈起来,犹如突然被点燃的烈火,以惊人速度蔓延,透过她的唇齿,直探入她口中。
“我……还没……刷牙……”她含糊不清的发出几个音,遂而被他气势汹涌的吻逼迫的透不过气。
分隔一个多月,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显得漫长。
怒意比他以为的要消散的快得多,在阴雨绵绵的伦敦,每一天脑中都会闪过她的影子。在她肆无忌惮的触及他的底线后,在他冷冷丢下她独自离开后,他没想到先回头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他不关心娱乐圈那些真真假假的新闻,所以根本不知道国内发生的事。
当他知道后,第一反应便是赶去机场。因为没有适合的航班,他甚至借助王室力量弄来了飞机。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因为谁而求过任何人。
他为她破例。
一次又一次。
只因为他清楚知道,对他而言,她从来不是别人。
从很久很久以前,在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前,甚至再久一点——早已变成记忆的那个以前,他就已经下意识的将她摒除在“别人”之外。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完美主义如他,却对不完美的她始终狠不下心。
那时她总是在他面前哀求,俯低了姿态,柔软了脾气,仿佛除却这样再无计可施。
但其实她并不知道,真正无计可施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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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里的某些情绪在蔓延奔腾,他紧蹙眉头,强压着吻她,凶狠而强硬,姿态冷酷,动作蛮横,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感觉她的存在。
微凉的指尖从她睡衣下摆探入,另一只手狠狠扯着她的睡裤。
她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大清早的,他才刚下飞机,她还没睡醒,他们明明还在讨论一些事,怎么就突然上演这样限(…)制级的画面!
“夏浔简……”她在他下面躲闪着吻,气喘吁吁,却统统被他忽视。
若他不想放,她又怎么可能躲的了!
久违的亲密让他的力气强大的惊人,女子细滑皎白的身体仿佛最上等的骨瓷玉器,触手生温。
厚呢大衣被他随意丢下,衬衣下摆因松开的皮带而滑了出来,他抵开她双腿,将身体嵌进去,蓄势待发。
男人胸口的肌肤紧实性(…)感,充满力度。凝着她的深沉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与那张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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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低吟根本不可能阻止他不管不顾的占有……
到后来,他可能嫌她烦,直接低头堵住她的唇。
气息在舌尖纠(…)缠,每每当她以为已是极限时,上方的男人便会爆发出新的攻势……
紧贴她的灼热身体,与紧锁她冷厉目光,让她从身到心,再没有躲避的空间。
这是完完全全的占有。
52、第五十二画
整整一天一夜, 他们什么事都没干——除了床上运动。
在她第一次尝试下床时, 将手腕反搭在额前闭目养神的男人扣住她腰,淡淡命令她□□。
“我饿了。”她抗议。
“我不饿。”他闭着眼睛,手上用力让她伏在自己身上, “赶飞机有点累,陪我睡会。”
他这是在暗示他是为了她才马不停蹄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赶回来, 听懂弦外之音的某人挣扎了下,服从了。
次日醒来后, 整整一个月围绕她、尤拉以及夏浔简的那则绯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件起因是尤拉被狗仔跟踪并拍下的一组照片, 照片是在一家私家俱乐部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出里面挽着一中年男人与对方耳鬓厮磨的女人是尤拉。
本来身为偶像明星, 恋爱虽不允许公开, 但偶尔被跟被拍出现一些云里雾里的绯闻对提升曝光率还是有益的——就像她与夏浔简的绯闻。
可这次事情却坏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对方是地产大亨, 已婚, 育有一子一女,夫妻恩爱,公众形象非常健康。
于是,尤拉立刻从被劈腿但仍旧大方祝福的善良女人,变成了破坏美好家庭的心机狐狸精。连带先前被抨击的旅法画家夏如安也在某些网络编辑的笔下成为被娱乐艺人利用的可怜牺牲品, 笼罩在她头上近一个多月的小三名头终于有卸下趋势。
群众是盲目的,狗仔的能力是无限的,一石激起千层浪, 总之等安颜然被夏浔简带去英国度假兼过年回来后。
她才知道尤拉因最开始那组照片而被媒体一路死缠深挖,接二连三爆出更多惊人□□,生生从一个人人追捧的气质美女明星变成了人人唾弃的三流恶心女星。
她在他回来后的第三天被直接带去了机场。
这天是小年夜,原本她与卡洛约定,要去酒店接他然后一起去自驾游写生。但因前一日夏浔简的突然出现、其后昏天暗地的“运动”以及尤拉的新绯闻,使得她在次日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卡洛找上公寓,为他开门的人并不是他的老师,而是夏浔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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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温恒氧的公寓暖如晚春,门内的男人除了长裤,上身只着了件单薄衬衣。衬衣半敞,裸肌莹润健美,衬衣向上,是耀目的冷颜。
卡洛虽然不比夏浔简矮多少,但即便只是这三四公分,也足够形成一个俯视的角度。何况,两人在气场方面也实在差太多。
看清来者,门内的男人没开口,只微微眯起了眼。
卡洛好不容易才平复心底的震惊,开口道,“你好,我找老师。”他音量不低,尚未等夏浔简答复,厨房间的安颜然已听见声音走了出来。
见到卡洛,她才想起先前的自驾游计划,“真抱歉卡洛,我把这事给忘了!”她边说边给他取了拖鞋,示意他先进屋,“你等我一下,我没多少东西,一会就能走。”
“好!”卡洛虽仍在意这个时间这身打扮在这里出现的夏浔简,但情绪已有所好转,甚至还很礼貌的朝屋里的男人问候一声。
然而,还没等他在沙发上坐稳,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就已缓步走向房间,将欲进屋整理物品的女子自身后揽住,接着横抱起她,进房后顺便用脚关上了房门。
门内传来女子微带恼怒的呵斥,卡洛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朝房门跑去。门从里面上了锁,他打不开,他焦急的喊了两声老师,将耳朵贴上门板,随后被里面传来的声响震在原地。
那是混合了轻微低叱的喘息声以及让他面红耳赤的……亲吻声!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里面还夹杂了些床板晃动的声响。
他当然知道这些声响意味着什么,刹那间,他像是明白了所有事情——第一次见到夏浔简时,对方对他没来由的恶劣态度,还有上次在公寓深夜时他的突然来访和离开。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她和她的老师竟然是这样一种关系!应该说他从来都不敢往这方面想,毕竟他们两个是师生关系——和他一样的师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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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外间急速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后,夏浔简才缓缓离开了身下女子的唇,侧首朝门的方向看了眼。
安颜然盯着他近乎淡冷的侧脸和完全没起□□的眸底,蹙眉,“你刚刚那样……该不会是我以为的那种理由吧?”
男人的睫毛动了动,视线落回她脸上,那是种专注到令人心跳加速的垂视。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凭空消失,唯独剩她。
对方的脸廓因紧抿的嘴唇而显得有些削薄,尚未整理的黑发有些凌乱,却无损他工艺品般的俊美容貌。
被笼罩在这样一个男人的眸光中,她的呼吸有些失措。只要一想到这个连眉梢眼角都时刻带着冷酷意味的男人却在前一天用那种狂热的方式将她压在身下抵死纠缠,她就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她能感觉出来他对自己的在意。
这些感觉如此之强烈,她甚至不用花费任何力气去猜测。
也因此,即便此刻猜到了他的意图,她也没办法生他的气,只能有些无奈的开口,“夏浔简,卡洛是我的学生。”
他皱眉,“难道你不是我的学生?”
一个反问就堵得她哑口无言,虽然还想解释,但直觉告诉她和夏浔简说道理是件非常高难度的事。
结果,她和卡洛的自驾游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
她开玩笑的说要他补给她一个假期,结果下午她就被他带去了机场。
“今天是小年夜,如果不是提前买票根本哪里都去不了,不然我们开车去自驾游写生?”被他带进机场时她如此建议。他没搭腔,只是从她包里取出的护照——那还是他提醒她整理进背包的。
“你要带我出国?就算有机位,可没签证一样出不去吧?”她的怀疑在他拉着她进入贵宾通道后不久消失无踪。
其实对这个世上有私人飞机一物她还是颇有了解的,只是机声上那个明显的王室标记深深刺激到了她。
单靠画画能取得这样待遇的人,这世界上应该没几个。
安颜然开始觉得,他那种近乎变态的漠视众人的态度,其实来的非常有理由。
被以皇家礼仪迎入飞机的时候,安颜然并没料到,卡洛会在几天后跟着他们飞去英国,她也根本不会知道,卡洛在刚刚塔上英国土地时,就被海关拦在了机场,并在数小时后被送上了飞去法国的班机。
夏浔简想要做到的事,从来都干脆利落,不留任何后患——这个道理,她要到旅行归来后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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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英国待了很久,再次回国,s城已春暖花开。
抵达伦敦机场时她才知道,他在英国有自己的住处,位于伦敦南区,距离泰晤士河不远,是一栋沿街的黑白两色的三层小楼,有着明净的古典落地玻璃和纯黑色尖顶。
这条街道不宽,车流也少,相当宁静。附近有个种满红枫的公园,可惜他们去的时候是早春,如果是深秋,想必能见到满地金黄的浪漫美景。
在伦敦的日子很安宁,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也是。因为讨厌陌生人,他的住所和在国内一样没请保姆。简单的清洁打扫是他自己做的,因为家具简单,所以打扫起来并不困难。
一日三餐,他们大都在大街斜对面的家庭式餐厅解决,偶尔在伦敦城内近郊游玩,也会带她去一些高级西餐厅。但凡他带她去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人少安静。
后来在一份当地的报纸看到刊登着他照片的新闻,她才知道在这里他的知名度不比在国内差——这大概与他替王室作画有关。
二月份的伦敦温度不算低,但空气潮湿,很是阴冷。
他住所的画室有个很大的壁炉,这个季节的伦敦是多雨的,天空总像是蒙着厚厚尘埃的镜子。她习惯将画架搁在落地窗前,听着敲打玻璃的水声,将旅行时拍下的景色转成画作。
他很少作画,通常她作画时,他便坐在壁炉前的软绒沙发里看书,偶尔也会走到她身旁,沉默着用挑剔的视线审视她的作品。
她总是很沉得住气,但次数多了也会想要知道自己这两年时间的努力是否有长足进步,便开口问他。
“今年打算参加哪个比赛?”他答非所问。
“西班牙国家现代油画大赛。”
他有些意外,“怎么不参加欧盟赛?”
“从难度来说,的确是欧盟赛更具挑战性。但西班牙今年这个比赛,会将所有得奖作品进行一次世界巡回展出,等于一次免费的世界性宣传。”
“有多少把握得奖?”他踱到窗前,侧身回转视线。
“一半一半吧,毕竟现在有才华的人太多。”
“那就别参加了。”他说着,神态缓缓严肃,“到了今天,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想要进步,就别让自己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既然决定参赛,就把冠军拿回来。”
“如果拿不到呢?”她挺想知道他的回答,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虽不至于把她怎么样,但她对夏大师的变态教学方式还挺心有余悸的。
“如果拿不到?”他回视她,反问。
她无声点了点头,他眸光幽深,眼底却似乎有笑意掠过,“那就嫁给我吧。”
53、第五十三画
回去s城的决定, 是在与小茹通电之后。
她在海南陪爸妈过了年, 实在待不住了,于是拿着护照偷偷溜瑞士滑雪疯玩一番才回国。给安颜然去电话,是因为回国后她在网上看到了尤拉近来诸多的□□。
她坚持把那些称为新闻而不是绯闻, 并相当幸灾乐祸的让安颜然上网欣赏。
可惜他们在伦敦的住所并没有安装网络,甚至连电话都没装, 就连她的手机也一到伦敦就被要求关机,据说是希望两人有个不受打扰的安静假期。
这次开机, 也是她想看看是否有人留言留信息给她。
小茹在电话那端绘声绘色的描述尤拉的消息, 却被安颜然一句话秒杀。
“……夏浔简跟我求婚了。”
“……”十秒钟的寂静后,“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变态跟你求婚!?”
“……”
“你——你赶紧给我回来!我要面谈!面谈!”
在小茹一番狂吼之后,安颜然算了算他们在伦敦待的时间, 觉得也是时候回国了。
回国后她才发现, 小茹在电话里绝对没有夸张,原本娱乐事业如日中天的超级偶像尤拉竟已成为过气的三流女星, 就连昔日拥护她喜欢她, 为了她不惜跑来颜然公寓楼下抗议的粉丝都丢弃了他们的偶像。
尤拉的微博每日留言依旧爆棚,只不过来的都是些骂她的人。
各种难听的辱骂都有,删了又留,完全无法制止,微博最后只得关闭, 就连粉丝团网站也关闭了。每天都有不少记者徘徊在尤拉的住所外,想要拍一张她落魄狼狈的照片回去当头版。
小茹说这叫报应,之前耍心机耍手段把颜然当成垫背, 踩着别人争人气夺好感,现在反而自己的事被爆了出来。
紧迫盯人深挖死缠的狗仔是可恶,但这回他们并不是没根据的乱写。
这些日子,网络上爆出的照片和录像完全没有任何ps过的痕迹,对象也让人眼花缭乱。
新进几段是和一些不知名的年轻男模,最令大众哗然的是数年前她刚出道时一段和某富商的短片,对方不仅已婚,并已年过半百。
除此之外,网上还有大量她苛刻虐待员工的报道出现,或许里面有一些是虚构的,但到了这个时候,谁会在意真假?
众人眼睛看到的,是她在大众面前呈现的完全相反的一面,数年努力营造的美好形象一旦被破坏,就再也无法修补。
从此后,人们提起尤拉,只会用“那个低俗女明星”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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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感叹世事无常的同时,小茹却在感叹夏浔简的那句话。
“听你在电话里那么说,我还以为他真和你求婚了!不过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哪算求婚了?万一你拿到冠军呢,就不结婚?”她见好友若有所思的托着腮,忍不住凑上去,“你在想什么,给点反应好不好,宝贝?”
安颜然看向她,煞有其事道,“你说,我是不是干脆随便画一幅比赛,这样就能保证得不到冠军?”
小茹一掌拍在她额头,“有病吧你!没骨气到这种地步!不就跟人去了趟英国,他给你吃什么了?别忘记他可是夏浔简,短期的和睦相处不代表能长期维持。说不定明天一个莫名其妙又失踪了。他这样的男人,适合仰慕崇拜,适合恋爱,就是不适合结婚。”
“我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认真?”安颜然扬唇,淡笑。
“我还不了解你?你说出来就是想试我的态度,如果我同意,你绝对会这么干!”
“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小茹——”她说着,墨瞳渐渐认真起来,“你应该明白,夏浔简那样的人,会说出结婚这种话,本身就是个奇迹。”
见好友认真,小茹亦敛了神色,“你想赌吗?说到底,你是不是真的很了解这个男人?”
“至少,比其他那些人都要了解。”换作以前,她没有说是的把握,可如今,她觉得至少在所有认识他的人里面,她是最了解他的那个。
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想要和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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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拉出现时,小茹还未到,茶室包厢里只有她一个。
对方不请自坐,取下墨镜,露出透着憔悴的眉目。大约没什么心思打扮,她只化了淡妆,双眼看起来有些浮肿。
安颜然正举着茶杯喝普洱,对方的现身让她很意外。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名字和对方的名字总在同一篇报道里出现,但说到底她们根本不认识。
如果不是近来网上流传过多的视频和照片,她想她可能连对方的模样都忘记了。
尤拉一语不发的看了她很久,安颜然便耐心十足的任由她看了很久。
“什么事,你直说吧。我朋友快来了,她不像我,可能会直接把你丢出去,或者打电话通知媒体。”
“她今天,应该会由于某些原因晚点到。”尤拉掀掀唇角,“不用紧张,我只是来看看,自己究竟败在什么样的女人手里!”
“你我从来没有利益冲突,提不上‘成败’二字。”
虽然她曾两次看见她和夏浔简在一起,但凭她的直觉,他对她应该没那种意思。所以她不认为夏浔简是这个所谓成败里的“战利品”。
“我说的成败是你我之间!”对方眯起眼,骤然声冷色厉,“你让我很震惊。没想到一个表面看起来清纯乖巧的女人,耍起狠来竟连我都自愧不如!你不进这一行真是可惜!”
安颜然听懂了她的意思,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你自己的问题,怎么能因被揭发而迁怒。整件事到今天,我从没主动对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开始这一切,也是你自身原因导致这一切结束。”
“你以为装模作样就能撇清关系?”尤拉撑着桌面慢慢站起身,长卷发有些凌乱的自她肩头滑落,她的面目变得有些扭曲,眼底充满了愤怒。
“别告诉我对他做的那些事你完全不知情!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到这地步!?五年!从我进这行到今天整整五年,我付出了多少只有我自己清楚!现在什么都毁了!……我在这行的人脉交情根本不是一般人动得了的!如果不是他,你觉得你现在能这么舒坦的看好戏!”
安颜然的眉渐渐锁起,“你在说什么?”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我毕竟还有点关系,要弄清楚是谁在背后做事并不是不可能!夏浔简,我到底哪里惹怒他了?他至于这么绝!第一个报道我认,是我自己受不了金钱诱惑,跟那个男人有暧昧,可后面那些——他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尤拉咬牙切齿,似乎努力让自己在回忆某些画面时克制住濒临失控的情绪,“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性冷漠,难以相处,但原来我错了。这种男人已经不是狠毒冷血能形容的……他太可怕了——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即便事情已经过了几星期,她在回忆这些讲述这些时,仍不寒而栗。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男人,她当初根本不会去招惹他。
尤拉用力喘息,撑着桌面的雪白手背微微颤抖,“不要以为装清纯装可怜,就能太平无事的坐在幕后看戏。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有胆子待在这种人身边。你不笨,你应该懂。他今天可以为了你那样对我,以后也能为了别人这样对你!你以为你能在他身边待多久?就算你真有这个胆量,他也未必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可能想找一个人发泄情绪,我很不巧成了那个对象,又或许你想告诉我一些事,但抱歉,我真的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当初夏浔简从英国赶回,次日尤拉踢爆绯闻时,她就怀疑过这事可能和他有关。但真的仅仅只是怀疑,而且这念头很快就消散了。
毕竟对方在娱乐圈不是一日两日,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的人脉交情不是一般人动得了。
她不觉得夏浔简能在飞行的短短十几小时里,能动一个在娱乐圈正当红的明星。
然而,尤拉这天接下来的话,却完全颠覆了她所有的这些以为。
在这天之后,安颜然才真正明白,自己对这个已相处很久的男人,到底了解有多少。
小茹事后问她,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陷害过她并且完全无诚信可言的陌生女人的话——茶室谈话那天,小茹虽然在半路被尤拉差遣的人绊住,但她脱身很快,还在包厢外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小茹问这话时,安颜然已在她h城的公寓安顿下来,眉宇间因逃跑般的奔离而显出浓浓倦色。
听好友问,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无奈苦笑,“我怎么可能单方面相信尤拉的话。”
“那你——难不成亲自问了他本人?”
“是。”
“他承认了?”小茹惊讶。
“是。”
她知道,夏浔简不会说谎,因为他不屑。所以她才会冒险去问,她似乎真的很了解他,但突然间她又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
尤拉没有说错,夏浔简的的确确毁了她的一切,并且没留任何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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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听起来很可笑,因为一个类似“情敌”女人的一番话,便跑去质问自己喜欢的人,像是完全不信任他。但这件事实在太严重,她必须得问清楚。
她问的时候,描述的很细,包括尤拉如何被下药,那些跟她在床上的男模,一旁拍摄的人,还有将所有这些在网上流传开的推手。
他却没有任何辩驳。她每说一个字都会凝神看他的表情,包括他的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遗漏。
她全部说完,他只回了一句——“是又怎样?”
她已有些记不清自己在得知事实后的第一心理反应,事后再回想,那时自己应该确确实实被吓到了。
他一直很平静,实在太平静太平静,眼底甚至没有一丁点波澜。仿佛对他而言,尤拉这件事,他处理的理所当然。
没错,尤拉是自讨苦吃,故意在大众面前演戏,利用夏浔简和她,一则博取正面人气,二则报复夏浔简的漠视。
是她害得她被大众媒体误解,但这种无形的骂名和他对她做的事根本无法相较!就算她再错,也不该受到这种对待!
即便他是为了她,也不能!
这无关对错,而是最起码的道德。这件事已经超出她所能承受的道德底线。
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到离谱。
有很多画面在她脑海掠过,最开始见面的那晚,打开别墅门,站在夜色里俊如神谛俯视她的陌生人,冷漠绝尘;后来日日相处,虽态度疏离但总在关键时帮助她的老师,令她心暖;他被惹怒那次,生病赶人却最终将拖她上床,她虽然慌乱,却始终无法拒绝对方的强势;还有那天在伦敦,在下着雨的落地玻璃前,他回首凝视她,说让她嫁给她时眼底掠过的笑意……
那么多不同的夏浔简,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哪怕只是某刻某瞬的一个最细微的表情和语调。
可此刻,所有回忆都在她脑中模糊起来。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冷酷,只是有些厌世,只是太过傲气。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不认识。
54、第五十四画
大约是她震愕的时间太久, 久到连他都开始觉得不耐。男人平静的脸庞终于慢慢有了变化, 他将手里的杯子搁在桌上,一步步朝她走。
她有了反应,身体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的眉头锁起, 唇角绷的有些紧,“你半夜过来别墅, 只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为什么?”再次开口,她觉得自己声音有些恍惚。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为什么到了此刻, 在提起这件事时还能用这样满不在乎的口吻?
为什么……会如此陌生到可怕?
太多想问, 反而一句都问不出口。
“没有为什么,她做了不该做的事。”他语调冷淡。
“夏浔简,我没办法接受。”她的声音低下去, 几乎微不可闻, 墨黑眼瞳却直直对着他的深眸,没挪开半分。不是她有勇气直视, 而是她连挪动视线的力气都丧失了。
他的手伸过来, “很晚了,今天住下吧。”
对方的手指停在她后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不了,我开车来的, 现在回去。”
他置若罔闻,带着她朝楼梯走。
“我要回去……”
他收紧手指,把她搂向自己, “别任性。”
“我没任性。”她努力抓住楼梯扶手,试图摆脱他。
她的腰身被他圈住,男人转身朝她压了几步,将她拦在双臂和扶手之间,低头盯着她的脸,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似在压制某些不悦情绪,“你怎么了?”
“没什么……”混乱的思绪在她身体里疯长蔓延,她抓不到重点,也理不清思路。她以为尤拉只是因为报复和不甘心,所以把这件事怪责到夏浔简身上。
毕竟她从一个风光无限的明星坠到一无所有的谷底,她很愤怒,她需要使用一些手段来让自己平衡,所以她编造一些谎话故意挑拨她和夏浔简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还在想,当她深夜来这里求证那些事后,他会不会因为她的怀疑而生气。
毕竟他们两个在英国是如此快乐平静,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及他的心。
可此刻她才明白,那些真的只是感觉。
感觉和现实差距太远太远。
“我……比赛的画还没完成,剩下时间不多了,我今晚想回去赶夜工。”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连贯说完这番话的,她只知道上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男人的呼吸就在她额前,她感觉得到对方嘴唇的热度,对方睫毛低垂时的动静,也感觉得到他深不可测的探究视线。
他也许在猜测她的内心,也许他早就看透了她的思绪。
对持不过片刻,她感觉到腿部开始麻痹,那是在精神状态高度紧张下才会有的异状。她知道自己不正常,哪里都不对劲,她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
只是很想离开,非常非常的想离开。
许久,她听见他低低叹了一声,“我送你出去。”
早春的夜还是很冷,他松开搂紧她的手,打开车门将她送上驾驶座,并帮她关上了门。
她发动车子,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冰冷,他敲敲车窗示意她下降玻璃。
她照做了,他撑着窗框俯下身来,她以为他想说什么,结果他却探头进来,在她唇上吻了吻。他的唇微热,她的却发凉。
“路上小心。”他沉声嘱咐。她下意识点头,倒车离开。
后视镜中,只着了件黑色薄毛衣的男人立在别墅口目送她离开,那修长俊挺的身影,似已和夜色融为一体。
夜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她却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到冷。
她直接去了小茹家,对方张口欲言,她却挥手示意她什么都别问,她很累,只想先睡觉。
半梦半醒间,她被手机吵醒。
天已大亮,她摸着发烫的额头,看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夏浔简。
片刻,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仲怔的看着跳动的名字,最后还是没接。
对方发来两个字:在哪?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坐了一会,接着回了那条短信。直到对方一连串电话不间隔的打来,她才觉察自己刚才发送出去的的内容是:夏浔简,我希望我们暂时分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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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女人来说,没什么比遭受这种事更可怕。对,你可以说,反正尤拉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混了那么久,反正尤拉的过去也不光彩,那就算再多一些也无所谓!反正那些男模年轻帅气,她根本算不上吃亏!可是小茹,你觉得这种事真的能做么?因为对方对我们做一些讨厌的事,就用偏激十倍百倍的手段报复回去?
我知道,若论好坏,当初抱着那种目的去献身的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道德这种词根本不适合用在我身上……可这些都是建立在不会伤害别人的基础上!这次的事……”
“这次的事,问题不在你。”
小茹摇头,在她旁边坐下,“虽然我也很讨厌尤拉,但夏浔简的做法真的让我有些吃惊!他又不是黑社会,曝光她的一些丑闻也就算了,居然会找人下药拍视频……这实在有些狠过头……”
见好友神色黯淡,她没再往下说,只是安慰的搂住她肩膀,表示这套在h城的公寓是她自己买的,连她老爸老妈都不知道。她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去,想待多久都行,他绝对找不到。
那天消息发送后,安颜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夏浔简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拨来,她统统没敢接。静止片刻后,他再次发来一条短信。
——安颜然,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十一个字,再普通不过,却透出让人心颤的寒意。某种恐惧盘上心头,她当即关了手机,最后被小茹带着,开车来到这座与s城车程四小时的城市。
小茹问她怎么了,她不想告诉她其实自己突然有些怕了。
对一个自己那样喜欢的人心生惧意,是件多么荒唐的事。无疑,她爱那个男人,淡漠也好,偶尔的温柔也好,总是捕捉不到的短暂笑意也好,甚至每每在床上的强悍占有……她都爱。
可现在,她却害怕见到他。
想离的远远的,想像只鸵鸟一样,用沙土将脑袋深深埋起,这样她就不用去思考他为了她而对尤拉做出的那些有违道德的可怕事情。
那夜离开别墅时吹到的寒风让她一抵达h城就病倒了,住进公寓的头几天她都在生病,大部分时间只是躺在床上或沙发上看电视。
小茹一直照顾她,某次见气氛实在太静,于是开玩笑,问她就这样走了,以夏大师的脾气,怕不怕他也对尤拉那样想个办法对付她?
很显然,这个玩笑很失败。
见好友脸色不好,小茹忙补救,说自己乱说的,而且就算夏浔简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找到她。
可就在这句话说出来的两天后,夏浔简出现在公寓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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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总有些人,能通过自己的方式,达成目的。
小茹出门去购买日常用品了,住所只有她一个,门铃响了很久她都不敢开门。
从电子眼看去,男人脸色不善,眼神阴郁,他一手撑着门,一手继续按门铃。他似乎知道屋内有人,当她通过电子眼朝外看时,他也正盯着电子眼的方向。
对上那目光,她身体一瑟,紧张的退后一步,重重撞上鞋柜。
门外的人闻声蹙眉,停止按铃,撑着门板沉声道,“开门。”
门内的黑发女子没动,她还是不敢开。她没见过这样的夏浔简,眼神狠厉的像是要把她拽出去整个扯成两半。
“安颜然,开门!”命令的语气加重,透出说话者此刻难掩的愤怒情绪。
他的怒意向来是内敛的,从没像现在这样汹涌,仿佛翻涌的海啸,铺天盖地,没有半点克制意向。
她越是不出声,那怒意就越浓,他盯着门板看了一会,突然退后几步。
当安颜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门已经被他一脚踹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总之在门板发出破裂声的同时,她飞快转身朝房间跑,并在最短时间里将门从里面锁上。
男人急促的脚步声在同一刻抵达,她靠着房间门,听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她的手指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知道这扇门拦不住他。就像她预料的那样,房间门在片刻后遭到相同待遇。
她踉跄几步,被闯入者一把拽住手臂,“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男人逼得很近,立体俊美的脸庞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削薄,两次踹门动作令他的黑发微乱。他穿的很少,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连他的呼吸都是寒冷的,连带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下来。
避无可避,她反倒冷静了。
“这不是胡闹。”她扬起脸,本就小巧的巴掌脸因连日生病而清瘦了些,肌肤苍白,这种白,与她漆黑的瞳仁形成鲜明对比,让她看起来带了些怯弱的楚楚。
但这些,仅仅只是表面,“夏浔简,我说过,我没有办法接受。”
他冷冷注视她,“所以,你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告诉我要分开?”
“为什么你会把这样严重的事说的那么满不在乎?”
她撑住额角,觉得那里一阵阵胀痛,“到底是我的认知能力出了问题,还是我根本从来没了解过真正的你?我很感谢你为了维护我而去做一些事,可我不能理解你的做法。
从以前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你讨厌很多事很多人,你对自己厌恶的事物从来不会多看一眼。这是你自己的个性,我尊重。可这次,并不仅仅因为厌恶就可以去做的!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盯着她,眼神冷酷,似乎根本不打算解释,“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这世上的事只分成两种,一种是我想做的,另一种是我不想做的。”
他的回答让她无言以对,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想笑,“好好,那就当是我的问题,我拜托你能不能暂时放过我?这里不是你的地方,你擅自闯入很不礼貌!我请你离开!”
话音刚落,她的手臂顿时一痛,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整个按压在墙上。
她听见重重的砰声,那是她自己的背和后脑撞击墙壁的声响。他下手很狠,她清楚感觉到他的怒焰,她自觉自己已尽可能说的礼貌客气,她没料到他的怒意会突然升级。
男人的大手捏在她脸颊和脖颈之间,她看见他扬起另外一只手。他的瞳深邃如渊,暗沉无光,似乎濒临极限,她下意识的侧头闭眼,准备好迎接他挥下的手。
耳旁如疾风擦过,他一拳击在她身后的墙上。那力度和速度,让她原本已冷静的心再次轻颤。她可以想像,如果刚刚这一拳对准的人是她,现在会有什么后果。
她的双颊被人捏住,男人笼罩过来的气息让她连眼都不敢睁。
他看着指间的年轻女子,她眉头紧蹙,死死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双眼闭着拒绝对视。
瞬间,仿佛有东西重重撞上他胸口,“安颜然……”轮廓完美的嘴唇缓缓开合,那是近乎于自语的低喃,“我真的——不该宠坏你……”
脸上的手指撤去了,笼罩着她的强大气息也撤去,她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声,缓慢的,却是确实的。
她睁眼后,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里似乎感觉不出原有的怒意。
唯一有的,只是无奈。
一种恨入骨髓却无计可施的无奈。
55、第五十五画
第五十五画
小茹告诉她, 她回来时在楼下看见了夏浔简的车。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最初发现的人就是小茹,虽然看不清玻璃后的人,但她认得那辆嚣张的黑色r8。车窗紧紧闭合, 车就停在她们这栋公寓楼下方的车道旁,每次一停便是一整天。
小茹的公寓在四楼, 并不高,所以站在窗前能清楚看到梧桐树下的车子, 但却看不到车里的人。
偶尔车窗降下, 会看见男人夹着香烟的手。
初见袅绕烟雾时,安颜然觉得意外。印象中,夏浔简并不抽烟, 或者说她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当然这时的她并不清楚, 他曾经抽烟很多年,后来戒了, 现在只是重新拿起而已。
戒烟是因为厌恶拿画笔的手指被烟渍所污染, 而且那时他的画已进入一个完全不需要费心前程的阶段,所以不需要靠烟来排遣某些情绪。
刚发现他的车时,安颜然也曾担心之前的事会重演,可他却只是待在车里,根本没有上来的意思。像是只想守在那里, 不打扰,也不勉强。
她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每次看见楼下那辆车, 她的心便会沉沉的揪痛。她隐隐明白,他是因为她,才会有这种改变。
“你家夏大师真让我意外,我以为他最多在楼下待一小时,要么就是怒意冲冲的上来,或者干脆酷酷的消失!”
小茹那天回来看到被踹的两扇门,至今令她心有余悸,“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耐心,这都三天了啊!”小茹拉上窗帘,回头看靠在沙发上发呆的好友,“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就这么僵持下去?”
“我今天打了电话给裴瑟。”安颜然回了句不相干的话,见小茹挑眉诧异的看自己,便继续道,“我问他要了他们儿时故居的地址资料。”
“所以你的意思是……”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决定面对。”她放下抱在胸前的软垫,慢慢站了起来,“裴瑟曾经跟我说过,他小时候一次跟夏浔简有关的意外。那件事我听是听了,但一直没放在心上。
他也跟我说过有关夏浔简个性的警告,我也因为他和夏浔简的关系,所以没当真。就像我从前一直以为的,夏浔简这个人虽然冷酷了些厌世了些,但总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
可这次尤拉的事告诉我,也许我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有因才会有果,我不相信他天生就是这种个性的人,我打算试着去找到原因。”
“你——不怕他了?”
闻言,安颜然无奈低笑,“原来你看出来了。”
“什么话,我还不了解你?都这么多年死党了,只是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罢了。”
“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心生惧意,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小茹上前,双手用力搭住她肩膀,上下拍了拍,“哪可笑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喜欢上一个个性这么变态的家伙!好了,既然决定了就别废话,收拾东西要去哪个城市我陪你去!”
“不,我打算自己去。你帮我一个忙就好。”
ЖЖЖЖЖЖЖ
这是座小型城市,位于江南水乡,城市人口不多,商业气息淡薄,多古街小巷。安颜然在这座城市已经待了一个多星期,裴瑟提供的地址早在数年前改造重建,现如今成了一个公园。
出生医院的资料虽有,但仅仅凭一个出生时间也实在了解不到其他事。
据裴瑟所说,他们父母离婚那年,他才四岁,尚未开始记事,很多事情也是在十几年后才知道的。
裴潇姬离婚后没多久就带着裴瑟远嫁法国,当时夏浔简才只有两岁,因为夏父忙于工作,他便被送去家附近的幼稚园。
她依照地址找到幼稚园,虽然还在,但早已翻新,园长和老师也都已不是当年的那些。唯一在幼稚园里待了三十多年的只有门卫老伯,这么久之前的事情基本已记不清楚了。
虽然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但她仍不免失望。
离走前,她给门卫老伯留下自己电话号码,希望对方如果想起什么就打电话给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她又去了夏浔简的小学,调查结果跟幼稚园差不多,因为时间太久基本无人记得夏浔简这个人。事件一筹莫展之际,她却突然接到幼稚园那位门卫老伯的电话。
对方说他前一天在路上碰见了三十年前在幼稚园工作过的一位老师,他偶然间提起夏浔简这个名字,对方竟然还有印象。
安颜然大喜,立刻根据老伯留下的号码给对方打去电话。
一天后,她与对方约在古巷沿岸的一家中式茶楼里。
她姓方,大约五六十岁,衣着干净整洁,看人的眼光很慈祥也很温柔。她告诉安颜然,三十年前,夏浔简是她班里的小孩。
她之所以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对方的年龄。
当时她刚毕业,被分配到小班,一班都是三四岁的小孩,唯独夏浔简刚刚满两岁。
幼儿园每天四点半放学,就算有些家长忙碌,晚到五六点也会来接,只他一个,每天都会留到七八点。
那时她很年轻,对工作充满热情,每天都会留园陪着他。印象中,他是个极其漂亮也极其安静的孩子,无论吃饭玩耍都独自一人。
她看他年纪小,总想照顾的多些,但他自理能力却强的出乎她意料。
两岁的小孩,会用筷子,会自己脱衣穿衣,被其他小朋友抢了积木也从不哭闹,更不上前争吵。凭良心说,对这样一个乖巧到几乎令人心疼的孩子,她真的非常喜欢。
因为喜欢,她总爱逗他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只是垂目静坐着,或是反反复复玩着那几块别人不要的只属于他的积木。
她不知道夏浔简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对方很年轻,但看起来并不想与老师沟通,每次来领孩子,都是带了就走。
令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两父子离开时的背影,灰黑色的夜幕,路灯昏黄,小路旁的住家不时传来欢乐笑语,飘出饭菜的香味,一切如此和谐欢乐,唯独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带着浓浓的疏离以及冷漠。
从夏父的衣着大约能猜测出他们家境并不太好,她也从来没见过夏浔简的母亲。后来她才听说,他的父母已在半年前离婚。两个儿子,一个跟着母亲,一个跟了父亲。
夏浔简在幼儿园的那三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她原以为所有事情都只像自己眼睛看到的那样,不过是一个因离异而缺乏关爱的破碎家庭,但后来她才知道不是。
“第一次在夏浔简身上发现伤痕他已经升中班了,那么小的孩子,脸上却乌青了一大块,红红紫紫的,连我这个大人看了都觉得疼,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照旧像平时那样安静的吃饭睡觉。
那天他爸爸来接他时,我向他提了脸伤的事,对方却态度冷淡,只说这事与我无关。之后第二天,班里的阿姨拉我到一旁告诉我,这已经不是夏浔简第一次带伤,只是之前的伤都在身上,而且不明显,我没有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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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斜飘的四月□□里,小小的乌篷船自窗外的小河上缓缓趟过,悄无声息,唯留细碎波纹。
安颜然看着对方眉角透出的疼惜,渐渐将指间茶杯捏紧。
这个下午,她在对方的回忆里度过。
或许因为喜欢,也或许因为这是她第一份工作,自此后,方老师对夏浔简的关爱更胜其他小孩。
她开始留意他身上的伤,或青或紫,有时一小块,有时一大片,总藏在衣服之下。她很多次试着跟夏浔简交流,希望能从这个孩子嘴里问出什么,但对方始终安静。
她发现,当她提到他的伤以及他父亲时,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似漠然的平静。那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眼神,至少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有的。
他慢慢从中班升上大班,后来进了附近小学,年龄依旧比同年级的小一两岁。那所学校有她认识的老师,偶尔有空也会往那里跑,打听夏浔简的近况。
得到的答案,无非是沉默、孤僻、聪明之类的词。
小学学生多,老师课多忙碌,对夏浔简的关照自然不及在幼稚园时,但基本也没见他出什么大问题。
直到他五年级的那个寒假后,当她再次与熟识的老师碰面问及夏浔简时,对方表示新学期他并没有来交学费报到。后来校方试着联络他的家长,但并未有结果。
那年,她因着心中对那个男孩的关念,从小学老师那里要来他家的地址,第一次寻上门去。那是位于一条陈旧巷底的破败老宅,屋门被上锈的铁锁锁住,看起来并没有人。旁户的邻居告诉她,这家人早在一个月前就不在了。
那人是这条巷子的老住户,提起夏浔简便摇头叹息,直说夏家的孩子可怜。
56、第五十六画
第五十六画
夏家搬来这里是几年前的事, 除了夏家两父子, 她没见过有第三者进出过他们家。夏家小孩没有母亲,家里环境很差,父亲平时就经常酗酒打骂, 自三个月前下岗后,对孩子更是动不动便拳打脚踢。
夏家小孩虽不太说话, 但看着很是懂事,家里的活似乎都是他在做, 洗衣做饭打扫。连她这个毫无关系的邻居看着都心疼, 但对方的父亲却毫无感觉。
不仅如此,一个多月前,夏父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居然在半夜将小孩赶出家门, 等到她早上起来发现蜷缩在巷子墙角的夏浔简时,对方已经冻晕过去了。
夏家无人, 她担心孩子, 便赶紧将他送去医院。夏父到了第二天上午才知道这事,他去医院后,不仅不感谢和心生悔意,反而骂她多事。
她见对方态度不善,自此多了个心眼, 也因为这样,在几天后夏家发生火灾时及时报了火警,救了夏家小孩一命。而夏父, 因为酗酒醉倒不醒人事而烧伤,之后被送进医院急救。
据她回忆,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夏家小孩。夏父虽然救了回来,人却似乎因为这次打击变得疯疯癫癫,醒来后竟一把掐住自己儿子的脖子,那力道跟狠劲,要不是一旁病床的人拉开,估计会直接把他给掐死。
之后,他又数度攻击儿子,有几次甚至连护士和医生都袭击。情况变得严重,到最后医护人员不得不把夏父转入青山医院——也就是精神病医院。
这一进,就再没出来过。
而夏家小孩,那邻居之后也再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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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听完邻居的叙述,我去了青山医院。夏父果然变得疯疯癫癫,医院的护士告诉我,对方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可一旦发作起来会变得非常具攻击性。看他的状况,估计得接受长期治疗,而医药费却是个大问题。我不忍心,找了我那个在小学任教的朋友商量一下,经过校方同意,在学校举行了一次募捐活动,再加上我之前存的一些钱,算是面前解决了头几年的困境。
几年后一天,我接到青山医院电话,说最近开始有人朝医院寄钱,汇款留言是夏父的医药费。钱不太多,但陆陆续续一直都有,后来次数少了,钱的数量却开始增加,直到十一年前,对方一次性汇了一笔足够夏父在医院安度下半生的钱款后就再也没汇过。而我,也在那年同时收到了一笔汇款,数目是我当年募捐以及拿出的钱款数的五倍。
我猜,这个寄钱的人,如果不是夏家的某个亲戚,很有可能就是夏家那个可怜的孩子。医院的人说,他们从来没见过除我以外的人去探望过夏父,那孩子应该一直都在怪他,所以连一面都不愿意去见。不过,他能寄钱,就说明他能够赚钱养活自己,不管多辛苦,总算是活下去了……”
方婕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她很年轻,肤色白皙,懂礼,长相清纯美丽,脾气看起来也很好。她是过来人,虽然对方没说,但从她的表情神态她能大概猜出对方与夏浔简的关系。
她这几年业余学画,自然听过画界“煞神”夏浔简的名号。这名字很特殊,方婕想这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安静孤僻的孩子吧。
他成功了,多好。
只可惜,他太成功了。太成功的人,往往寂寞。因为他们没有对手,也没有更高的目标,他们注定比平常人孤单,也更孤傲。更何况,他还有个那样的童年。
“孩子,我不清楚你今天是因为什么来这里找他的过去。但请相信我,他的本性并不坏,至少他没有不顾他父亲的死活。只是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太过分,让他变得比普通人更固执和敏感。你要相信他,要好好爱他,这孩子,实在很可怜……”
方婕沉沉叹气,每一声,都重重砸在安颜然心上。
她一直以为,父母离异,就算生活再苦,有亲人在身旁照料总是好的。
最起码,会比她好。
毕竟她父母双亡,进了孤儿院,从小到大,还必须忍受表姐高菲的针锋相对和刁难。
可原来,她错了。
这世上,不是每个父母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有些人,会因为窘困的境况,而转变心性,把心中那些怨怒都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她甚至可以想像出当年的画面,那个比身旁孩子都小上一两岁的男孩,安静坐在角落,无声无语。因为得不到父亲的关爱而变得孤僻,因为见不到生他的母亲而封闭了内心。
他的童年期、少年期都在亲生父亲的折磨里度过,没有人爱他,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不学会做饭,他可能会饿死;如果不学会洗衣,他就得挨冷受冻……
她几乎无法想像,那个孤立无援静默孤僻的男孩会是夏浔简的童年!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偏激,她一直以为冷酷无情厌世变态是他的本性,因为他是站在画界巅峰的神,所以他可以肆意挥霍这种高人一等的傲慢态度。
可真的错了,全都错了!
生在那样的家庭,有一个远嫁异国对他不闻不问的母亲和近在咫尺却永远只有冷语拳脚的父亲……他的整个孩童期,完完全全是一场黑暗的噩梦!
怪不得十几年后,当他母亲终于记得这个儿子,将他接去法国时,他会对初次见面的哥哥做那种事。
一个是养在欧洲贵族庄园,跟在美丽年轻母亲身边的天之骄子,另一个,却是被困在绝望底层,遭父亲孽打,一步一步靠自己努力活过来的暗默少年。
明明是亲生兄弟,却因为母亲的取舍而天差地别。
他眼底的冷漠,没有人会懂。
再歉意的补偿,也不可能追回他失去的童年。这是已然印刻在他生命里的人生,那段人生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可能重来不可能改变。裴潇姬即便倾尽她余下的人生去弥补,也不可能再换回他的前半生!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去原谅。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前,她曾因好奇问过他,为何笔下从不出现女人?
当时得到的答案令她很无语,他说,女人这种生物,他没有兴趣落笔。
那时看着他冷酷漠然的侧脸,她在心里将他反复骂了数遍。一直以为他只是太高高在上,所以骄傲到不屑,可她现在好像慢慢懂了。
就像之前当她问及他的家事他的母亲他很多次回答“无关”一样。
拒绝,代表的或许并不是冷漠。也许他只是不会表达他真正的意思,也许他只是不想别人看到他的脆弱面。
那些过去了的却无法被遗忘的黑暗时光,他从未真正释怀。哪怕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当他的人生完全逆转,当他已站在画界的顶端成为众人膜拜的神,有些东西,依旧潜伏在身体的最深处。
也许很多年后,他会彻底忘记这些,也或许,这一切会一直伴随他到人生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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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瑟打来电话时,她刚刚下出租,正要走进青山医院的大门。
对方语态平缓沉稳,听来似乎只是普通的问候电话,但安颜然能听出他的意图。先前问裴瑟要旧宅地址时她什么都没说,依对方的个性,但凡与夏浔简三字搭边的事,他都有兴趣。
“你和你母亲当年重见夏浔简后,有问过他父亲的去向吗?”虽然曲折,但她相信只要他们有去查过,便不可能不知道。
裴瑟没料她会突然问这个,顿了顿才答道,“听说很早就去世了。”
“那这么多年你们都没去墓地祭拜?”
裴瑟在电话里低低一笑,似带了些嘲讽,“他不肯说墓地的地址。”
“所以,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安颜然的话到这里停止,并非觉得自己不便介入此事,仅仅只是觉得荒谬,并因这种荒谬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他是他的哥哥,初次见面就结下仇怨,此后多年针锋相对,可他却从未试着去寻找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只有怪责,没有宽容;只有争斗,没有体谅。这样的兄弟,这样的母亲,也怪不得夏浔简这么多年连句真话都不愿说。
她挂断电话,摇摇头,一脚踏入青山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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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医院,不如称这里为治疗中心更贴切。她一直都知道世上有一些不幸的人,因为生活压力或是基因遗传还是其他各种原由而过着与常人不同的生活。
她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沿走廊朝病房走去,听对方说,夏父这几年的身体因年纪而逐渐衰弱,发作的次数已越来越少,平时基本都在病房不出来,一个人坐在窗前,呆呆的不知看什么。
病房的门上有一扇带玻璃的小窗,从那里可以看见房内的动静。
医护人员询问她是否需要进去探望,安颜然冲对方轻轻摇摇头。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清楚自己进去后应该说什么。
这个人,是夏浔简的生父,却因为窘困的人生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灰暗的童年。
方老师说,能活过来总是好的。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无依无靠,当年又是如何在这个成人的世界活过来的?
说,不过一句,做,却是一个个没有尽头的日日夜夜。
她无权去责怪夏浔简的生父,但也没办法像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那样只用同情的目光去看待他。所以她选择这样的方式,无论如何,这个人是她所爱的人的父亲。她想看看他,即便隔着一扇门,即便只是一个静止的侧面。
老人头发花白,面容枯瘦,目光呆滞无光。
他穿着医院统一的灰色病员服,坐在一张暗黄色的木质靠椅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有些无法想像,这个憔悴透顶的老人,会是夏浔简的父亲。
医护人员说,因为十多年前的一笔巨额汇款,夏父这十年来在医院过的很不错。敞亮舒适的单人病房,营养健康的三餐饮食,另外还有专员负责照顾。
但显然,物质上的妥帖,并不能给一个人真正的满足。他的心灵匮乏,内里黯淡,失去自由,人生早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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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病房时,西方天空已晚霞漫天。
居于红黄之间的色彩,大片大片的渲染了青白天幕,连带病房外的绿色草茵,一同换了颜色。
她无意间一瞥,却在草地边缘的香樟树下看见熟悉身影,那人面对夕阳,背影修长。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影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安颜然惊讶的定住脚步,怀疑是自己看错。方婕老师那天明明说过,这么多年,除她以外,没有别人来看望过夏父。
看来,这很可能不是事实。
对方缓步走至树旁长椅坐下,看他的模样,不太像第一次来这家医院。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定来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别人并不知道。
凝视他靠坐长椅的修长背影,她的心底突然充满了悲伤,不知是因为他太过悲怜的童年,还是自己先前的冷漠对待。
她的双脚自己动了,当她意识到时,她已走到他的面前。
觉察面前有人,他缓缓抬头,黑发下的面容依旧耀目,眉宇间却透出浓浓倦色。有细微而短暂的诧异自他眸底掠过,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站起,坐在那里,用一种安静的寂寥眼神回视她。
她想,他应该知道她已了解了所有的事。可他依旧如此平静,真是天性使然吗,还只是纯粹不想别人见到他隐藏起来的脆弱面?
这一刻,她先前介意的所有事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清清楚楚的明白,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对这个男人放下!
风拂过她的短发,周遭的空气在缓慢流淌,很静,她甚至能听见树叶落在草地上的细微声响。她暮然动了,以一种飞扑的姿势冲上前将他抱住。
“夏浔简,对不起……”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住他发顶。
她的声音带着呜咽,断断续续,那巨大的疼痛感撕扯着她的心脏。她必须要说出来才可以,一遍太少,要重复很多很多遍。“……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父亲不爱他没关系,他的母亲和哥哥不爱他也没关系,这个世界谁都可以不爱他,她只要知道自己爱着他就好。
“不是要分开么?”他坐在那里,任由她抱着,一动不动。
“那是胡说的!”她忙道。
“不是说不能接受么?”他依旧没反应,只淡淡开口问。
“我没说过!”她固执的抱着他脖子。
“那是谁说我没有礼貌,要请我离开?”
“不是我,我才不敢请你离开!”她干脆彻底耍赖。
“那又是谁让她的好友拖着我,让我在公寓楼下一等就是七八天?”男人的声线暗了几分。
“什么?!你居然等了七八天!”小茹那个家伙,她只让她假装她还在,拖他个一两天而已啊!她居然擅自做主!
“承认了?”
“夏浔简……”她的语气软了又软,像猫儿一般在他耳际呢喃,“夏浔简,对不起……我爱你,无论你是否做过,做过什么,我都还是爱你,很爱很爱你……”
男人的身体僵了僵,手慢慢上移,圈住她的腰身,一点点收紧,无声无息,却像要把她整个嵌入自己身体。
“我知道。”他开口,嗓音依旧低沉,却奇迹般柔软下来,“以后,不可以再跑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低沉叹气,无法对她生气,在h城发现她再次遁逃时,他尚有找到她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可此刻听着她的软语,却连一丝怒意也找不到。
或许他对她的纵容,早已到了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地步。
他可以失去所有的,唯独不可以失去她。
不可或缺,他想他终于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义。
57、第五十七画
知道夏浔简并没有计划陷害尤拉那些事, 已是一个月之后。幕后出钱的人的确是他, 但真正计划整个过程以及进行的却另有其人。
那人曾经追求过尤拉,那时她还未红,对他一番耍弄利用然后抛弃。对方怀恨在心, 此次拿到高额酬劳,自然更不会放过机会, 想出这种狠招,目的就是要她身败名裂。
很显然, 尤拉用了一些手段找到这个人, 而对方却把所有责任推托到夏浔简身上。以尤拉先前求而不得的心情,不管她有没有信那人的话,迁怒都是件很容易的事。
事情大致来龙去脉, 安颜然是从裴瑟那里得知的。
那天她挂电话前的古怪回答, 勾起他的好奇,于是一路追查, 不仅知道了自己父亲真正所踪, 还顺便挖出了这件事。
然而真正令安颜然惊讶的是夏浔简的态度,当她把这件事告诉给他听时,对方却仅仅只是勾了勾唇,那深沉的眸光似乎在告诉她,这些事他早已知道。
“你知道是那人自己把事情弄大, 还反过来冤枉你,为什么我问你时你不跟我解释?”
“解释?”他再度低笑,这种词对他而言也太可笑了点, 一点都不适合。他根本早就知道那人与尤拉的过去,也知道他一直在找机会报复,而他不过是给了对方一个报复的契机。
他的确没有参与,但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内。
对他来说,没有不能做的,只看他想不想做而已。一个品性低劣的女人,还不至于让他亲自下手。
看到男人眼底掠过的狠厉,安颜然搁下画笔上前,搂着他脖子在他漂亮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长这么帅就不要动不动就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她蹭上他的双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晚上想吃菌菇鸡汤,还有牛肉烧土豆!”
任她上下其手的男人扶着她的背,眼底露出淡淡纵容的宠溺,“我煮?”
“嗯!菜是我买的,饭当然你煮,分工合作才公平啊!”她理所当然的笑了笑,“对了,我的白色颜料用光了,之前来别墅时又忘记买,你这里有吗?”
“柜子里。”
“我找过,里面没有,你不会也用光了吧?”她今天灵感很好,如果让她中断或是出去买的话是件很痛苦的事。
“阁楼应该有。”
“好,那我去找颜料,你去准备晚餐。”她在他脸上亲亲,从他腿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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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浔简在一起这么久,他别墅的阁楼她基本没上来过。
一来那时他没有吩咐她打扫这里,二来是知道阁楼只堆放没用的杂物,她也没兴趣上来。
其实阁楼很漂亮,有跟一楼一样的落地玻璃和伸展出去的木质大露台。
原木色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沿墙摆着低矮的软榻沙发,另一侧靠墙处堆放杂物,上面蒙着白色白布,旁边还有个柜子。
她在柜子的抽屉里找到全套色系的颜料,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全新的画刀、调色盘、画布和油画刷。品种齐全的令她暗自咋舌,不过看这里存货的情况,夏浔简近来应该很少作画。
她取出白色颜料,正要离开,衣摆被柜角勾住,她身体一顿,颜料不小心落地,掉进那堆蒙着白布的杂物旁。
她扯回衣摆,走至杂物堆旁,掀开白布找掉落的颜料。白布下方是一些旧的画架和木框,她在画架的缝隙里找到颜料,正要站起,却被面前的陈旧画作吸引住视线。
那是高达两米的大型画作,贴墙摆放,上半部分被单独的白布罩着,下半部分隐藏在其他画板的背面。如果不是她掉落颜料弯腰去找,可能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角落里居然会有这样一副大型画作。
她伸手揭开上面的白布,这是副超现实主义作品,线条粗糙,笔法略显青涩。
画中的主角是一位悬在黑色夜幕下的天使,她很年轻,白衣黑发,双手交握,裙摆轻扬,静静看着脚下的尘世,而她的身后,只有一半羽翼。
黑色夜幕的最下端,是烟火流光的尘嚣,细细长长,只占据了整副画很小的部分,看起来距离夜空中的天使非常非常远。
第一眼看,会感觉天使如此自由,即便只有一半羽翼,也能在天空飞翔。但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不是这样,有一条细小的黑线缠绕在她仅剩的白色羽翼上,这个天使,竟是是被悬挂在夜幕里的。她不仅早已忘记飞翔,竟连自由都被剥夺了。
她垂目看着脚下的尘世,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很难读懂。
整幅画的创意很好,只是意义不够明确,加上线条笔法青涩,用安颜然如今的眼光来看,这并非一副佳作。
可此刻,她却盯着面前的画,久久无法回神。
这画……怎么可能!?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她回头,夏浔简匆匆忙上了楼,那素来淡漠的瞳底竟闪过一丝焦急和……尴尬。
尴尬?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
“夏浔简,这幅画……”她指着画布下的陈旧画作,“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话才出口,她突然觉察到某个事实,“难道这是你画的?”
她很聪明,他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他走到她身旁站定,目光轻垂,落在她脸上,点了点头。
安颜然惊诧极了,“你知不知道,十七年前我就看过这幅画!我之所以会学习画画,完全是受这副作品的影响!我刚进大学那会,还提交过一副类似的作品,只可惜画的不好,没有下文……真想不到,那个画家竟是你!”
“那时我还不是画家。”
“不是画家?可我明明记得那天是在美术馆的一个画展上看到这幅画的啊!虽然挂画的位置有点奇怪……”那次是她进孤儿院后第一次参加院里组织的活动。
进孤儿院整整两年,她才稍稍从那场灭顶的灾难里走出来一些。因为高菲长期的暗地排斥,她在孤儿院是个不太合群的小孩,很多时候都是一人独来独往。
那次也是,整群孩子都跟在院里的老师身后沿正常路线参观画展,唯独她走着走着迷了路。
当时这副画挂在一条无人的走廊尽头,旁边就是楼梯,周围没有其他画,经过的人不多。
画作巨大,站在它面前,小小的女孩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暗默的夜空,寂寞的天使,孤单一人,远离人类世界。
当时她还小,愈发看不懂画里的意思,只是隐约感受到一种悲伤的孤独感。天空那么辽阔,世界这么大,她却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天使又如何,被束缚了羽翼,没有同伴,什么都没有。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失去父母家庭,失去快乐童年。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还不算最不幸的,起码她还好好活在这个人类世界,虽然寂寞孤单,可至少还拥有关心她的老师和院长。
画真的很美,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让她目不转睛仰望许久。
那天回到孤儿院后,她便找来白纸和蜡笔,将白天见到的画画在纸上。从那之后,她养成了每天画画的习惯,并慢慢爱上了这种被创造出来的画面。而最后,画画成了她一生的梦想。
所以说,如果没有当初那幅画,安颜然绝对不会是今天的夏如安。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偶然间一个小小的契机触动,便能对之后的人生产生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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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为什么哭?”安颜然还陷在那时的回忆里,耳旁却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问话。
“我有哭吗?这么久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觉得难过吧,天使看起来很寂寞……”她答完,赫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哭?难道你当时……”
“我当时就站在你身后。”男人在阁楼另一端的沙发坐下,指尖撑着前额,看着一脸错愕的女子,眼底似有笑意,“你那时,哭的很丑。”
“你见过我?十七年前你就见过我!”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那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女孩?”
他抚着额角,笑而不语。
安颜然这回看清楚,他的的确确是在笑。
他本来就长得过分俊美,这一笑,眉宇舒展,唇角上扬,整张脸更加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视。
他只是笑,却不回答,那分明是种掌控一切后悠闲看戏的态度。
她突然觉得,夏浔简一定还隐瞒了她很多事!
58、第五十八画
“夏浔简!”她走到沙发上的男人跟前, 看他眉眼瞳底舒展开的笑意, 不禁有些气恼,“你一早就知道是我。”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早就知道, 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知道的?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她对这些居然一无所知!
“想知道?”男人抬眼看她。
“当然!”
他没出声,指尖移到脸颊, 有所暗示的朝她轻点两下。
她急于知道, 也没多想,凑过去就用力亲了两下,“快告诉我!”
他再度笑了, “我有说要告诉你么?”
“夏浔简!”
他抿抿唇, 起身,丢下可恶到不行的回答, “等你这次比赛结果出来后, 我再考虑是否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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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安颜然接到西班牙画赛的获奖通知电话,飞赴西班牙领奖。
她得奖了,不是冠军,而是亚军。
冠军得主是个新人, 名字以前从未听闻。据电话通知她的人描述,今年的冠军作品功力非凡,不仅他们这些工作人员, 就连评审们也一致期待在颁奖那天一睹这位新人画家的真容。
对方这番话让她不禁有了些微妙猜测,但那念头只是一闪便匆匆掠过。
她暗笑自己多心,这种事又怎么可能?虽然他是说过那样的话,可就像小茹说的,终究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那天后,她再没听他提起过,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安颜然开始整理飞赴西班牙的行李,两人从h城和好回来后,她仍旧住在裴瑟提供的高级公寓里。
夏浔简起先不同意,吩咐她搬去别墅与他同住,可惜现如今她早不像先前那样对他惟命是从。一番拉锯战后,他同意她住在公寓,但每周她必须有三天时间待在别墅陪他。
高处不胜寒,大师级人物没有对手,不像她需要时刻练习,或是刚参加完一个比赛,又筹谋着参加下个比赛。
夏浔简很空,非常非常空,这情况导致了她每周不住在别墅的其他四天里,他都会时不时出现并留宿公寓。
这种情况严重凝滞了她新作的速度,安颜然整理行李的同时也在思索此次去西班牙是不是干脆多待一阵。
西班牙是个风情国家,有不少历史悠久的美丽建筑,她想在那里旅游写生一阵。可问题是,夏浔简是否会愿意跟她一起。
毕竟在伦敦那阵子,他们两人除了偶尔两次的远郊,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那栋三层小楼以及方圆一两公里的范围内。
说好听点,夏浔简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说难听点,他其实很宅。
又宅又酷,脾气又坏的大师,跟自己开着休旅车,吃杯面睡帐篷四处旅行写生海阔天空的机率是多少呢?
整理完行李后,她怀着这样的疑问给夏浔简去了电话。
“我这几天不在s城,西班牙应该没办法陪你去。”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温沉。
“什么?”真是见鬼了!她明明昨天还和他在一起的,怎么一夜工夫这人都不在s城了!?
“我有些事。”
“哦。”听起来,他应该不会把“有些事”的内容告诉她。安颜然没追问,她对他从来都很信任,“那你什么时候把事情解决了给我打电话吧,我可能会在西班牙待一阵子。”
“好,一个人出国,自己小心。”他嘱咐几句,挂了电话。电话挂上之后,安颜然才想起她还有重要的事没问——他说过比赛结果出来后告诉她他是如何认出她的那件事的!
可她居然忘记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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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今年的国家现代油画大赛的颁奖地点设在地中海沿岸的巴塞罗那,颁奖典礼当天,冠军缺席,奖杯由一名样貌普通的年轻男子捧走。
他自称替人代领,并拒绝了一切媒体访问,在取走奖杯后的第一时间撤离现场。
安颜然在那一刻心头不禁又浮起些微妙感,这种领奖方式,似曾相识。
颁奖次日,她打算开始她的西班牙旅行写生,车都已经租好,临行前却被两个陌生男子拦住。
对方很客气的将她“请”上停在路边的加长宾利,车子将她带到机场,她莫名其妙被人拉着走,直接由贵宾通道上了一架小型私人飞机。
机上只有乘务人员,给她递上饮料后,飞机很快。
她看的很清楚,机身上并没有某国皇室的标记。
难道不是他?
难道真的只是她自己在多心?
那这个半途出现的人物到底是谁?
之前是因为有所猜测她才会半顺从的跟两个陌生男人上了车,现在可好,飞机都起飞了,正主却还没出现。
如果像在法国那样,是裴潇姬或是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女人,她想逃的话就只有从飞机上直接往下跳了。
答案,在十多个小时后揭晓。
空乘人员甜美的嗓音自一旁传来,表示已抵达目的地,请她下机。
她上机的时间是西班牙下午三点多,把飞行的十多个小时算进去,现在应该是西班牙时间凌晨一点多,可此刻飞机外的天空却隐隐泛着白,像是已快要天亮了。
而且本来这个季节应是五月暖春,这里的温度却像炎夏。
机场并不大,因为是清晨,机场内旅客很少,周围指示牌上的文字完全是她看不懂的语言。到了这一步,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跟那两个年轻男人上了前来接机的车。
车子驶出机场,没开多久就停下。
她下了车,一阵凉爽湿漉的风迎面拂来,这是——海风吗?她正诧异,一旁的年轻男人示意她朝左看。海边的空地上,停着一架小型直升飞机。
“要我上去?”到了此刻,她觉得不能再含糊顺从了,“到底是谁要见我?”
“还有半个小时,你就知道答案了。”对方显然被嘱咐过,无论她怎么问都不松口,到底还是将她塞进了直升机。
起飞没多久,阳光自海平线上跃起,起初是淡淡的白,慢慢的颜色加深,最终一片灼眼的亮。随着太阳的升起,直升机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下方是一片碧绿湛澈的海面,偶尔会看见如珍珠般散落的白沙小岛。
半小时后,直升机停在一座精致的小岛上。一天之内被数种交通工具载着飞来飞去,安颜然的耐心已完全用尽,不等直升机停稳,她就直接跳了下去。
停机坪旁是一条由原木地板铺砌的小道,她一边脱去身上的毛衣,一边怒气冲冲的沿小道走。通道很长,一路延伸到沙滩,最后上了浅海,尽头是一座矗立在浅海上的玻璃别墅。
别墅朝南的阳台上,一道修长身影靠坐在阳伞下的沙发上。
沙发边的玻璃茶几,搁着一座眼熟的奖杯。
耳旁,不知怎么的想起刚从法国回来时小茹的一句玩笑话——光是第二幅画的卖价,就足够在印度洋上买座不大不小的岛。
男人低着头,目光轻垂,安静凝视指尖的小小黑丝绒盒。他听见脚步声,性感唇角掠过一抹浅笑。他微微伏身,将指间的丝绒盒放在面对着她的茶几上。
男人无视她的恼怒和惊诧,轻轻将那个盒子打开。
纯黑色的底座上,立着一枚璀璨的钻石戒指。
她看见他的视线朝她投来,轻淡又深邃,灼如炙阳,柔若云絮,像是凝聚了全世界最瑰丽的色泽。
她听见他开口道,“安颜然,记住,做人要言而有信。”
她震愕住了。
他却再次笑了,那俊美面容,宛若最优雅的神谛,一如数年前初见他的那个夜晚。
(完)
南绫
59、最终画
番外——他一定不会爱她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 他还只是个少年。
选择画画已有数年, 始终不太顺利,机会太少,机遇更少。由于年龄关系, 这份美术馆的兼职来之不易,但他的本意却不是这份工作本身, 而是这份工作所能带来的便利。
《绝尘》花了他两个多月的时间,两米高的大型画, 画起来本来就困难, 何况他还要同时应付学校的课程和另外一份兼职。
只是,像这样的画展并非常常有,小型画作挂在这种地方, 吸引不了多少注视。
既然要挂, 那就干脆画一幅足够吸引眼球的,虽然容易被工作人员看见, 但也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他很小心, 每次都只在自己当值那日悬挂,选择的又是远离其他画作的走廊尽头。这里靠近楼梯,虽隐蔽但也会有人经过。画展开了几天,陆续有不少画被收藏家或富商订购。
他的《绝尘》,也有停下观赏的人, 但那些人的统一反应都是蹙眉,接着离开。冒了这么大风险却没带来他希望的结果,他很失望, 那天本已准备把画取下后不再悬挂。
然后,他遇见了她。
她是唯一一个在画作前停留超过五分钟的人。
她很小,穿着简单的白裙,五官精致,瞳仁纯黑,看起来就像个瓷娃娃。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他不会有任何帮助,他已准备上去取画,却发现那个凝视画作女孩正在流泪。眼泪从她漂亮的黑瞳里流出,安静无声,却充满了悲伤。
他怔住了,停下脚步。
她看画看得很专注,视线自下而上,再由上至下,因为身高,她必须努力仰头才能看到画的全貌。可能是觉察视线被泪水挡住,她伸手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又踮起脚凑近看画里的天使。
她完全看入了迷,丝毫没发现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直至很久后,呼叫她名字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他看见她匆匆应了声,眼神留恋的在画上停留了会,最终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颜然……”少年仰头看面前的作品,下意识默念了遍这个名字。也许,他不该这么快就放弃。假如这是一副能让某个女孩看到流泪的画作,说不定它没有他想像中那般糟糕。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那之后的第三天,他遇到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压抑、黑暗、意义不明、手法粗糙……他将他的《绝尘》批的一文不值,却在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如果不服气他今天的评价,就去参加比赛吧。他递给他一张比赛宣传单,笑了笑转身离开。
直到那次比赛的颁奖仪式上,他才知道,那个批评他画作的中年男人是个非常非常有名的画家。
没有意外,他的《绝尘》无缘任何奖项。
惨败,甚至在海选时就被刷了下来。
幸运的是,那次比赛后,他成为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学生。
很多年后,当失败已彻底从他人生里远去,他曾问过他的老师,当初为什么会收一个被他评价的一文不值的画手。
“这一行的人,来来去去都只是相似的画风。传统固然是好,可我觉得也是时候增加一些不同的风格了。艺术这行,需要突破和创新。而这点,是当时的你唯一拥有的优点。”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走眼。
夏浔简十九岁之后参加的所有比赛,全部夺冠,无一例外。
他就像是一个耀眼的奇迹,用魔魅的画笔,不断惊艳众人的眼球。
他二十一岁那年,老师心肌梗塞去世,他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整整三天没有出来。那三天时间,他完成了新的作品。
那是副抽象画作,由黑白两色渲染而成,没有线条,但依然能隐隐看出是一个中年男人的侧脸。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颜色,却让画作有种华丽的错觉感。那些深浅不一的黑和白,仿佛在画布上绘制出一个魔力的漩涡。视线投去,就再挪动不开,悲恸的气息铺天盖地,仿佛坠入深渊看不见希望。
可看到最后,眼前却会掠过一抹曙光。浅色的白像是深渊的出口,让困在黑暗里的人重新有了挣扎的勇气,最终奋力抽离,回到他们所处的现实。
这副画,无题。也是夏浔简真正意义上的成名作。
那之后,他愈发低调,所有赛事均不露面,谢绝一切媒体访问,并且隐匿行踪,不收任何学生。
之后的数年,夏浔简成为画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人们总以为他低调,是不想受骚扰,但其实他真正躲避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生母,另一个,是他的亲生兄弟。
第一次见面时的意外,让他变成了裴瑟的眼中钉。那次在庄园,裴瑟与他争执并动手,最后反倒让自己不小心落水。
当时他以为裴瑟故意装不会游泳,没有施救,结果引来对方多年的针锋相对。
裴瑟毕业后就进了s城的美院做理事长,裴潇姬是幕后股东之一,原本注资也是为了想拉近与夏浔简的关系,希望他能去学校任教,只可惜他根本不屑一顾。
裴瑟人脉广,对他的行踪很了解,那会他还年轻,经常喜欢做些幼稚的挑衅举动。那次他的行踪再度被泄露,他被缠人的媒体盯了几天,最后不得不搬家解决。
他被惹烦了,直接去美院找他。
他的助理告诉他,裴瑟正在办公室和学生谈话,请他在休息室等待。片刻后,裴瑟推门进来,还没开口,他的助理就跟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幅画,“裴理事,这幅画怎么办?”
裴瑟眉头微拧,“我已经跟她说过,日期过了就是过了,美院不是为她一个人设的。”
“可是她很坚持……”那个助理一脸为难,“她求了我很久……她是今年的新生,说因为意外弄错了提画的时间,所以……”
“她叫什么?”
“安颜然。对了,她是高菲的表妹。”高菲是拿全额奖学金入学的高材生,人又长得漂亮高挑,一入院就被捧为院花,非常有名。
“她们是表姐妹?真有意思,一个是学分第一入院,另一个却是最后一名。”
“裴理事,这画……”
“先搁着吧。”夏浔简难得被挑衅的有反应,他对这些琐事没有兴趣。他哪里知道,那个本应来找他的男人却缓步走来,取过了助理手中的画。
这是一副风景画,画作技巧一般,构思平凡,中规中矩,毫无出彩的地方。然而,画作中央喷水池里矗立的单翼天使却令他目光一震。无论从姿态、轮廓还是手法,都与《绝尘》的主角极其相似。
那幅画在比赛失利后他就收了起来,很多画家会在成名后把未成名前的作品公诸于世,而他没有。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从不接受不完美的人事物,《绝尘》是他的不完美作品,他没有公开。当年看过那幅画的人少之又少,他想不到还有第二个“颜然”会画出类似构思的作品。
已经十年了,当年的小女孩长大了么?
这天后,他对裴瑟屡次“善意”的登门拜访不再完全排斥,他甚至开始不刻意的从他那里留意安颜然这个名字。
寥寥几次的提及,她总是与赞美无缘。裴瑟对她印象似乎极差,他越是如此,夏浔简却反而愈发觉得有趣。
所以四年后,当某个晚上,那个已全然陌生的女孩敲开他的别墅门并报上自己姓名时,他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她求他收她做学生,说了大堆大堆的赞美,一次次反复表达着自己的爱慕之情。
那一刻,他只觉得她有趣,常年冰冷的胸口泛起了莫名暖意。
他甚至在想,她这么多年一定一直惦记着那幅画,如今终于知道画的主人,所以才会如此失态。她一定不知道,其实那幅画的主人,早就知道她是谁。
她是第一个为他的画作流泪的人。他没有拒绝她的主动,他被诱惑了。
可那夜之后,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在她柔软身体依附着他的时候,他听见身下闭着眼睛的年轻女孩唇角轻轻溢出的两个字,模糊,却真切。
她说:关佑。
她竟然在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他怒极,那夜后来再没半点温柔。
她不是第一次,但她也不是随便放肆的女孩,无论什么原因,她只是想要利用夏浔简这三个字翻身而已。
她上门,献身,明明不情不愿,却虚以委蛇,用看似纯真可爱的笑容掩饰真正的目的。
这本该是他最厌恶的一类人,他应该赶走她,他不该帮助她,他应该冷眼旁观,他不该一次次心软。
可无论他态度多冷酷,她始终微笑接受,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排斥。
他想他一定是累了,一个人在这个高位站得太久,没有对手,孤单到疲累。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容忍她继续停留在他的视线里。
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场游戏。他不会爱任何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看着那年轻女孩亮如星辰的黑眸,他告诉自己,只需要漠视就可以了。
漠视的久了,总有一天,她会自动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是的,就是这样。
他一定,不会爱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