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女王倾城记》 第1页 《绯闻女王倾城记(原名:我北行,故人南去)》作者:沈沧眉【完结】 简介: 在初恋男友眼里,她是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 在风浪阔少眼里,她是个十足的拜金女, 虽住着小公寓却要时薪四百美金的约会天价; 在豪门贵妇眼里,她是个不择(蟹)手段、踩着水晶鞋跻身豪门的狐狸精…… 当她和花心公子、八卦周刊头号绯闻人物唐迦南订婚后, 圣罂市的上流社会一致排挤她,自以为是的管家也轻视她, 情敌名媛刁难她,唐家老太太想用一张空白支票打发她…… 这些使她一度成为媒体的焦点、网络的绯闻女王…… 而她被邀出现在国际时尚大师时装秀的贵宾席时, 当好莱坞明星皮特专程参加她的私人party时…… 上流社会的人们才知道让众人艷羡的不仅仅是她的美貌。 故事里有王子,可王子变成了青蛙; 有灰姑娘,可灰姑娘却是挑床的豌豆公主; 有要拆散有情人的恶毒太后,可太后偏偏踢到了铁板。 【 安悦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风萍真的会离开他。 他回想起风萍离开前,他们的最后一次争吵,似乎也并不怎么激烈。起因是那天早晨他起得比较晚,她一径地催促他,照例数落他不该沉迷网游,进卫生间洗漱时又批评他的卫生习惯。他最后一丝的睡意也被唠叨没了,心里头恼火,便回敬了几句。 稍后,两人一起搭乘电梯下楼,风萍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他心里一阵厌烦,便忍不住冷笑说:“你这样子委屈,不如分手算了。” 他原是气话,却不料风萍当即同意:“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大吃了一惊,瞪着她反倒说不出话来。她却是连看也没有看他。现在想来,她大概是那时就下定决心,决意要离开他了。 随后的几天,她也没有提起分手的事,只是表现得有些冷淡,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他原以为只是一贯的闹情绪,冷她两天,再去哄哄,也就好了。 没想到,她竟然会借着出差外地的机会,一去无影踪,不回来了。 但这还不是最悲哀的。 最悲哀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他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后来同居了一年左右,却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争吵。他觉得她脾气大,怪癖多,有时自卑,有时候又自信过头,总之很不好伺候。当然他也有不少毛病,但是,她也不至于这样一走了之,连声招唿也不打。太恶毒了。 他们同居期间,对彼此的家庭状况及成员也只是偶尔提及。她父母健在,上面有三个哥哥,似乎还有一个姐姐或妹妹,他记得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根本没有用心去记。因为他是没有想过婚姻的,更没有想过和她会有什么未来。 他看过她的身份证,风萍,85年生,武鸣市人。 她说自己大学没有毕业,因为读不下去,便出来工作,只能做普通文职。这些他都相信,丝毫没有怀疑。与他同居之后,他便成了她的全部,她没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在本城没有朋友,同事亦从来不曾电话给她。——这也是他们争吵的主要原因。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私人空间,处处滞闷,几乎喘不过气,更兼她的脾气一向难测,他心里便有些后悔,觉得当初太冲动,欠考虑,不该为一时的生理需要而同居。 当然,她的相貌和气质是没得挑的。绝对客观的说,他大学时代深深仰慕的系花根本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同理,她的脾气,系花也是望尘莫及的。至于那方面嘛,漂亮当然是赏心悦目的,但新鲜的刺激过去之后,彼此熟悉下来,也就那样。她的兴致一贯不高,他还得时时陪着小心。人家说,越漂亮的女人越难伺候,这个理论简直适合于任何方面。 带她出去应酬,当然是很能挣到面子的事,一朵鲜花插在牛粪的话也有人半开玩笑的说过,他则将之归结为酸葡萄心理。可惜他只是个部门主管,应酬的机会本来就不是很多,偏偏她还对应酬深恶痛绝,实在推却不过,去了,脸色也绝不会好看。这样一来,她就连原本那一丁点儿的优点也失去了。 她离开之后,他象徵性地找过她,去过她的单位,找过她的同事。他们知之甚少。手机打过几次,一直关机。网络发过信息,从来不回。 起先,他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找她,因为怕她真的回来。后来见她果然音讯全无,他又担心起来,解脱自然是好事情,但万一公安部门找上门来呢。他便认真找了她几次,还登了一则寻人启示,这样才仿佛良心安了。 但她一直没有出现。 三年后的某天,他出差去纽约——这时的他已经今非昔比,成了袁氏企业的副总裁。他在《福布斯》商业杂志上,看见她和别人的订婚照。 那个男人赫然竟是北辰集团的二公子,唐迦南。 安悦生捧着杂志看了又看,眼睛几乎贴到纸上,心里直怨那照片太小。相片里的人容貌一如当年,美得近乎庸俗。装扮自然是极精美华贵的,和三年的清寒俭朴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盯着杂志发呆,与其说感到惊诧,不如说是恍惚,心里头只觉得不可思议。北辰集团,唐迦南,那是多少人搭云梯也够不着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倘若他的记忆不曾出错的话,她身上确有两大突出点,一是相貌,二是脾气。唐迦南这样的公子哥儿,受用得了她的美色,难不成还能连她的脾气也一併受用了?又或者她已脱胎换骨? 这篇报导的主角是唐迦南的父亲唐湛,顺便提了一句唐家二公子订婚的消息,女方的背景只字未提。对此,安悦生倒是非常理解,因为她连大学都没有毕业,这该让撰文者多么为难啊。不是谁曾经说过,女人最好的嫁妆是一张名校文凭吗? 他冷笑着扔下杂志,端起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感觉分外苦涩。 近年来他混的风生水起,心胸自然比三年前大有不同,然而,终究还没有修到衣锦夜行的气度,偶尔在某个志得意满的瞬间,未尝没想过有一天彼此重逢,届时——往日,每当他想到这里,总不由得“嘿嘿”冷笑两声,不再想下去,思维空间里好大一片留白,言有尽而意无穷,是可以无穷想像的,可凭他怎么想像,到底没有想到这一步。 这一步异峰突起,实在出乎意料。他忍不住再次拿起杂志,重读一遍。 唐迦南面皮白净,眉宇间有浮夸之气,气质轻佻,全无乃父的雍容儒雅之风。——他看不上唐迦南,却不敢看不上唐迦南的父亲唐湛。男人看男人,相貌只占了较少一部分,甚至是无足轻重的,最紧要是权势地位,整个亚洲只出了一个唐湛,而唐湛的儿子却有五个。 不过,即便是作为五分之一的唐迦南,也够他奋斗好几辈子的。人生真是不公平,倘若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自己亦未必会输。 他心里忿忿不平,忽然看到杂志上的一句英文,译作中文便是,性格决定命运,不由得嗤之以鼻:狗屁的性格决定命运,假设他和唐迦南拥有同一种性格,他们的命运会相同吗?显然不会。性格或许决定命运,但必须有一定的前提条件。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有条件的。不知道风萍与唐迦南之间是否也存在不为人知的秘密条件?否则像她这种除了美貌之外一无可取的女人,唐迦南怎么吃得消呢? 他亦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竟一再地为唐迦南感到担忧。没错,北辰是袁氏的大客户,目前正在合作一个地产方面的项目,唐迦南也确是北辰的负责人,但他为客户担忧到如此地步,委实没有必要,毕竟袁氏只负责该项目的五分之一而已。 双方既有项目上的合作,日后少不得要常打交道,眼下忽然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倒是要小心谨慎一点才好。他心里这样想着,手便不自觉地摸了摸领结,似乎已经紧张起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他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当初主动离开的人是她,紧张担忧的人是自己,她根本没有立场指责他。再则,这件事若是说破了,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这样一想,他心里安定不少。 回到圣罂市后才发现,网络报纸电视广播等传媒纷纷报导了唐二公子订婚的消息,内容无一例外地围绕女方展开,各种猜测不胜枚举,向来都是媒体关注焦点的唐迦南这一回坐足了冷板凳。 一时间,风萍成了灰姑娘的代名词。 她自己倒不以为然,对着网络上的新闻看得津津有味。 2 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永远受欢迎,它把公众飘渺的幻想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必将鼓舞一代又一代的灰姑娘们前仆后继。但是变成凤凰之后的灰姑娘,她的真实感受则鲜为人知。 一直以来,各式版本的电影和小说全都口径一致的告诉我们: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然后黑幕落下,一切到此为止,拒绝任何形式的窥探。你都已经嫁给王子了,怎么可能不幸福呢?怎么可以不幸福呢?倘若你都不幸福,叫我们这些做梦的情何以堪?——对于每天辛苦劳役的灰姑娘们来说,一旦毁了她的梦想,就等于毁了她的人生。 同样,在外人看来,风萍是再风光没有的。实际上,她目前的处境甚为尴尬。因为他们订婚一事并没有得到唐家人的支持。 唐迦南一贯叛逆,做事每每出人意表,自满十八岁以来就一直绯闻不断,突然说要订婚,家人哪里肯信?再一盘问,他连女方的出身家世都语焉不详,更加认定是一出闹剧,正待细细劝说他回心转意,谁知他一转身就把事情高调办了,这效率真是从没有过的雷厉风行。 如此一来就把风萍推到了唐家的对立面。他们虽然也责怪唐迦南的不懂事,鬼迷心窍,但是更可气的还是她这个狐狸精,贪慕虚荣的坏女人。但凡一个地位高的男人爱上一个地位较低的女人,那女人立刻便沦为男方亲友口中的狐狸精。 唐家虽然对此事十分不满,面对媒体总算还能保持风度,出色的外交辞令风萍钦佩不已。 她关掉网页,到客厅里去喝茶。 茶几上放着一份报纸,极醒目的一行字:亚洲黄金单身汉俱乐部昨日已将唐迦南开除出局。看得她噗嗤一笑,手里的茶水倾洒些许在手上,她也不擦拭干净,便拿起报纸,到楼上卧室里去了。 第2页 陆管家冷眼旁观,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真是粗俗,不知道迦南少爷着了什么魔,竟然和她订婚?就算曼文和念真小姐的相貌比她略差一点,不是还有金牛奖影后夏瑶嘛,她的美丽可是举国公认的,怎么也不至于轮到她啊,真是粗俗! 一个僕人尚且如此,唐家的主子们就更别提了。风萍想要迈进唐家豪门,将会是何等的困难啊,所幸她这几年终于修得一样心态,便是淡泊宁静,凡事随缘,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她此生唯一主动争取过的东西,便是安悦生的感情,结果一败涂地。那件事令她十分绝望——那时的她还相当年轻,只得十八岁,心灵还没有染上时代的荒芜与病态,还愿意为一场爱情赴汤蹈火,奋不顾身,因为年轻而不设防,于是也就格外容易受伤。 她没想到,离开安悦生之后,还会遇见唐迦南。 唐迦南。 她想起这个名字,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手里的报纸上就有他的相片,漆黑飞扬的眉眼,挺括鼻樑,一双眼睛因为过于灵动,便显得不够稳重,若是十七八岁,是可以称作活泼可爱的,但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刻薄一点的人不免要说他轻浮。但是在风萍看来,唐迦南就像一个大孩子,任性,执拗,偶尔调皮,这固然是因为家境富裕的关系,更主要的还是性格使然。她喜欢他这种性格,俩人可谓是臭味相投。 各家报纸都在猜测她的身份,这家八卦周刊也不例外,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称她曾是一名模特儿,和唐迦南相识于着名设计师易尔阳的服装秀,并迅速擦出爱情火花。 目前为止,这是唯一含有些许实情的报导。 她确实参加过易尔阳的服装秀,但不是作为模特,爱情火花更是无稽之谈,当晚他们只交谈过短短几句话。 第一句是:“小姐,前排为何没有我的座位?” 她头也不抬,简洁有力地回復他:“那就到后排去找。” 他加重语气:“我是唐迦南。” 她依然没有看他,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抽出一张排位表,看了一下才道:“哦,唐迦南,易先生给你留了特别的位置,在后台。” 他皱眉表示不解:“为什么?” 她合起文件夹,终于抬头看他:“因为后台是模特换衣服的地方,易先生说,你真正想看的并不是模特身上的衣服。”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走了,留下一脸黑线的唐迦南哭笑不得,咬牙切齿到后台去找易尔阳算帐。 他们第二次遇见是在飞机上。 易尔阳结束巴黎的时装展,返回圣罂市,随行共有五人,唯独她有幸坐头等舱。同排坐着的正是唐迦南,他和易尔阳寒暄过后,欠身向她微微一笑:“这位小姐怎么称唿?” 她坐直身体,尚未答话,易尔阳便抢先道:“阿南,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这是什么鬼话? 唐迦南怒目而视:“尔阳,君子不失口于人。” 易尔阳噗嗤一笑,抬手为他介绍:“风萍小姐,风和日丽的风,浮萍的萍。唐迦南,你应该知道的吧?” 最后这句话是对风萍说的,温柔的疑问式语气。唐迦南听了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拜託!有几个华人妇女不知道唐迦南的?他可是亚洲最知名的黄金单身汉。 好在风萍没有让他失望。 “当然知道。”她翻开一本杂志,指着封页人物,对易尔阳笑道,“杂志上登着照片呢,影后夏瑶的男朋友,难怪我刚刚觉得面熟……” 唐迦南无语了。难道他还需要依靠夏瑶提升知名度吗? 却听她又道:“不知道唐先生演过些什么片子?” 唐迦南的一张脸彻底黑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易尔阳忍不住,握拳堵在嘴上连连干咳,差点没憋出内伤。 偏偏她还面带歉意的补充一句:“抱歉,我不怎么关注国内的娱乐界。” 狗屁!不关注娱乐界为什么要买娱乐杂志? 唐迦南决定给予回击。他调整一下坐姿,含笑道:“俗话说时尚娱乐不分家,风小姐身为时尚界人士,不关注娱乐界,关注什么呢?” “我关注环保和健康。” 还敢睁眼说瞎话,真可恶!平白浪费一张漂亮脸蛋。唐迦南心里冷笑,看定她手里的杂志问道:“这本杂志,风小姐想必还没有读过吧?” “读过图片,有价值的信息极少。” 唐迦南微微一笑:“夏瑶身上的这件礼服出自jennifer之手,价值一百三十余万。”这笔钱正是从他的信用卡里划出去的。 风萍也笑了:“这条裙子不过是jennifer的三流作品,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此言一出,唐迦南的脸色终于变了。 一直幸灾乐祸的易尔阳看到他的表情,内心更乐了,十分期待他的发飙。 风萍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请恕我直言,夏瑶小姐目前还不具备一个国际巨星的风范,配这条裙子倒是刚刚好。” 唐迦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三流的裙子,配夏瑶倒是刚刚好,就是说夏瑶也是三流货色?再往深里追究,岂不就等于说他唐迦南也就是个三流货色?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等到飞机着地,大家刚一步出机舱,他就抢上前对她道:“风小姐,如果你想引起我的注意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 风萍在飞机上睡的迷迷煳煳的,乍然听到这句话还有些回不过神。易尔阳已经在身后哈哈大笑起来:“阿南,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唐迦南怒瞪他一眼,然后戴上超酷墨镜,遮住那双饱含愤怒的眼睛,大步流星地走了。 3 打那之后,他一有空就往易尔阳工作室跑,企图伺机一雪前耻。 工作室里的各位就犹如打了一剂兴奋剂,人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笑靥如花,不论男女老少已婚未婚的全都变得漂亮了,温柔了,甚至是摄影师大刘同志也忙里偷闲的对镜补妆,用他的说法就是,万一唐迦南也好这一口呢? 唐迦南来过三四趟,花枝招展的红男绿女见过不少,正主儿却一直没露面,他在多次旁敲侧击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跟易尔阳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易尔阳因为他老人家三不五时的大驾光临,导致工作室的效率暴跌而气得跳脚,指着自己的死党骂道:“快滚快滚,下次谁再敢放你进来,我就让她滚蛋。” 唐迦南一脸笑嘻嘻:“告诉我风萍的住址和电话,我就立刻滚蛋。” 易尔阳一口回绝:“不知道。” 唐迦南把屁股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晃着二郎腿,嗤之以鼻:“你这鬼话谁能相信呢?她是你的雇员,你却不知道她的电话,难道你这里是茶馆酒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用填个表登个记什么的?” 易尔阳仰天长嘆:“她只是兼职,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唐迦南闻言虎躯一震,一脸震惊:“啊,尔阳!你竟然让一个兼职员工跟你一起坐头等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了?” 易尔阳快要哭了,哀嚎道:“我说迦南公子,迦南殿下,您总不至于因为她没有及时认出您尊贵无匹的太子身份,就要对一介孤弱女子施以辣手摧花始乱终弃……” “去你的!”唐迦南笑着在他肩上打了一拳,顺势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又道:“说实话尔阳,你是不是喜欢她,所以才——” “天地良心!”他话没说完,易尔阳便发出一声长啸:“我要是存这个心叫我终生阳痿。” 唐迦南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笑得不可抑止。 易尔阳大惊失色,赶紧手忙脚乱地抢救他的设计图纸,然后将擦拭过后的纸巾揉成一团,直接丢向唐迦南的脑门,怒吼道:“滚出去。” 唐迦南笑着躲过,好半天才控制住面部神经,道:“尔阳我问你,一个混迹圣罂市时尚圈的女人,她居然不知道唐迦南是谁?你觉得可信吗?” 易尔阳撇撇嘴,无话可说。 唐迦南冷笑:“还敢声称不关心娱乐界,真是可笑。她根本就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居心叵测……” “那您又何必自投罗网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易尔阳嗤笑一声:“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唐迦南也笑起来,嬉皮笑脸地缠着他:“是啊是啊,你就满足我一次吧,大家兄弟一场,我可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啊,就这一次,你就给我吧……” 他挤到易尔阳的椅子里,勾着他的肩膀磨磨蹭蹭地要求满足,完全没注意到易尔阳的助理恰好站在门口。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清秀挺拔,一个纯白飘逸,一个深色沉静,交颈依偎在办公桌后的软椅里,那副亲热神态,看得她一双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三分钟后,有关他们的流言就传遍了整个工作室。 室内,易尔阳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投降了,写了一个地址交给他,然后黯然长嘆道:“又一颗娇嫩幼苗要遭殃了。” 唐迦南地址在手,立刻露出狼人本质,发挥其出色的过河拆桥的本领,将易尔阳奋力扑倒在书桌上—— 于是,办公室外的众妹妹们耳听里面叫声不绝,不由得面面相觑,冷汗涔涔。 唐迦南发泄完毕,心情超慡,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衣装,伸手拨两下髮型,用鼻子哼道:“差一点就被你给骗了。” 易尔阳仰面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悽然哭诉道:“唐迦南,你这个玩弄女性的恶魔,我愿从今时今日起,就是你噩运的开始。” 唐迦南满脸得意,仰天大笑三声,方才拉门而出。 办公区的众美眉眼见他满面春色的出来,肤色微红,眼带桃花的样子,都不由得一阵恶寒。摄影师大刘姿态妖娆地斜倚在办公桌上,目送他的背影,无限哀怨地来一句:“只要他好这一口,人家还是有希望滴……” 唐迦南去找风萍,一个月里去了三次,都没有见到人。第四次去的时候耐心已经到极限了,他总不至于真的这么无聊,再则万一被狗仔队逮到,传扬出去岂不是给她长脸了,得不偿失。 第3页 这一次他的运气不错,虽然按铃没人理睬,但是房内隐约有声音,应该是在家的。于是他抡起拳头砰砰砰地开始捶门,捶了十几下,硬是没人来应门,反倒把邻居家的大婶给惊动了。 大婶探头一看,身高一米八的寸头男人,戴墨镜,黑色西装,气势凌人,酷似电视里的黑社会,吓得她赶紧缩了回去。 唐迦南一个箭步窜过去伸脚抵住门:“大婶且慢!” 大神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睡衣领口:“你想干……干什么?” 唐迦南被她的动作雷到了,连忙退后半步,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道:“大婶,跟您打听个事,隔壁101室的人平常几点回来?” 大婶惊魂稍定,道:“101没有住人啊。原先住的是一对夫妻,后来他们把这房给卖了,现在的房主,我们都没见过。” “不可能吧?” 唐迦南不敢置信,看了看自己的地址,没错啊。 “大婶你确定吗?这里没有住过一个女孩,大约一米七二,长头髮,二十出头。很漂亮,基本上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嘿嘿,嘿嘿,那我肯定没见过。” 大婶冷笑两声,作势关门:“你到楼下的物业去问问。” 唐迦南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怀疑是易尔阳使坏,立刻掏出手机拨电话过去严厉声讨他。 易尔阳也被他吵的疑惑起来,特意找出原始资料,对着上面的娟秀笔迹大声念给他听:“樱花街1108号白马公寓3幢13楼101室。风萍。宅电:无;行动电话:无。e-mail:无。”念得他自己也感慨起来:“她难道是古人?” 唐迦南之所以一直惦记着风萍,一是出于富家公子的共同毛病,吃饱撑的,闲着也是闲着。二则,当然是因为风萍足够漂亮。现在又有了第三,好奇心。 “你当初是从哪里找的她?” “筹备服装秀时人手不够,我登了gg招人,她来应徵。” “什么资歷?哪个学校?” “没有资歷,没有学校。自称帮家人做过衣服,能够胜任这项工作。一番操作下来,她比一起来应徵的几个大学生都强,就用她了。” “啧啧,你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易尔阳忽略他的讽刺,道:“虽然她自己说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但是我非常希望她是专业人士。” “她在说谎吗?” “我希望她在说谎!” “为什么?”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么她就是一个服装方面的天才。” 易尔阳长嘆,发出深沉的感慨:“我现在唯有庆幸她还没钱经营自己的事业,否则国内的服装界怕就没有我易尔阳的立足之地了。” 电话那头的唐迦南一时没有说话,猜摸着他这话的真假。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她的地址告诉你了吧?唐迦南这三个字就是钱啊。”易尔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你们俩要是联手了,我可就惨了。” 唐迦南叫起来:“这么说,你也同意她在飞机上的那些话是想泡我,对吧?对吧?” 易尔阳最见不得他的自恋,冷笑道:“那倒未必,她没准真不知道你是哪根葱。” 唐迦南提醒他:“嫉妒会破坏你高雅的气质……” “呸!” “你既然看好她,为什么不把她留在工作室?害得我现在找不到人……” 易尔阳厉声斥道:“蠢货!她岂甘居人下?” 唐迦南哈哈大笑:“是被人拒绝了吧?哈哈……没关系,让我帮你报仇雪……” 他话没说完,那头已经挂了。 4 随后的几天,唐迦南都很忙,出差半月有余,又匆匆赶回纽约参加董事会,三四个会议下来,工作量勐增,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竟一点闲暇时间也无。 约摸过了有两个月,某天晚上,他与客人在时光酒店的顶楼吃饭,落座后习惯性地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风萍。与她同座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衣着得体,侧脸似乎有几分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遍寻不着的人,忽然狭路相逢,唐迦南的新仇旧恨全都给勾起来了。新仇,自然是指几次上门寻她未果。一直以来都是女人主动贴着他,他何曾如此积极的找过女人?旧恨则是她在飞机上装疯卖傻,这点微末演技也敢拿出来现,太侮辱人了。 她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要黑一点,剪短了长发,留一弯齐眉刘海,堪堪只到眉尖,是老旧的学生头,现今甚为少见,配她那张脸倒也还凑合。 装嫩么?唐迦南心里不屑,很纳罕与她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在时光酒店的顶楼用餐,非富即贵,圣罂市的圈子就这么一点大,没道理不认识啊? 他一个劲地盯着风萍看,搞得他的客人,天曜科技的刘总也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一看倒认出了那男子。 “咦,那不是方大少嘛,有传闻说他和父亲闹矛盾,有意独立门户……” 经他这么一说,唐迦南想起来了。 方君浩,时光酒店就是他老爹开的,全球共有十三家,国内除了圣罂市,另有一家设在着名的文化之都武鸣市。据闻方家小女儿君怡是个大美人,唐迦南的有两个弟弟与她同在英国读书,故而略有所闻。 那一边,不知道两人说起什么,方君浩忽然仰头笑出声来,风萍手握玻璃杯,嘴角笑意浅浅,倒显得格外矜持,竟仿若高贵。唐迦南几疑眼花。咦,两三个月不见人影,想来是去礼仪班进修了? 刘总眼见唐迦南一直心不在焉,讲话完全不在状态,两眼不时往那一桌瞟,心里不由得嘆息:都说唐二公子是个花花大少,看来真是一点不假,那女的确实姿色过人,但他也不至于当着人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心里这样想,面上却笑的春风和煦:“唐总要是认识,不妨过去打个招唿?” 唐迦南没有说话,作沉吟状。 这时,方君浩的手机忽然轻轻响了,他拿起来一瞥,然后略带歉意地看向风萍。风萍微微点头,他于是起身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方君浩刚一离席,她便侧头向唐迦南这边看了过来,一脸的似笑非笑。 果然是水性杨花。 唐迦南一声冷笑,站起来扔下餐巾:“那么就请刘总你稍坐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唿。” 他大步走到她的餐桌前,还没开口,风萍倒先一步说话了。她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看他,含笑道:“好久不见了,唐先生。” 她的面庞光洁柔润,此刻星眸熠熠地仰望着他,唐迦南顿觉一股艷光袭人,心里微微一悸,原先要说的话就忘得差不多了,顺口接道:“是啊,风小姐近来可好?” 风萍作势请他坐下,笑道:“老样子。” 唐迦南拉开椅子坐到对面,开门见山问道:“听说风小姐离开了尔阳的工作室,不知如今在哪里高就啊?” “无业。” “尚在读书?” “没有。” “那是刚刚毕业?” “不是。” 她始终面带微笑,但这般言简意赅,唐迦南就不再追问了,心里也隐约明白了几分,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他也认识不少,不用工作,倒也不愁吃喝,每日装扮的光彩照人,自有名车来接。否则她凭什么坐在本市最高级的酒店用餐呢?光他们点的这桌菜便足够支付一个普通白领的两个月薪水了。 唐迦南将目光从菜式移到风萍的脸上。 她正含笑看着他,唇边挂一抹淡淡笑意,五官端丽到无可挑剔,近看之下竟是粉黛未施,肤色柔润纯净,无一丝瑕疵,真正当得起天生丽质一词。 在他认识的女孩当中,不化妆的绝无仅有。这让唐迦南不得不心生感慨:生的这样美,便是让她利用了又有何妨?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两三张名片中的一张,递了过去:“我的名片。” 风萍接过来一看,上面只印了名字和一串数字,外加一个北辰集团的标志。当下客气一句,便收入随身携带的小小坤包。 唐迦南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交换电话号码的主动意识,忍不住提醒她:“不知风小姐的……” 他一语未毕,方君浩就回来了,脸色看上去极为古怪。 “唐二少?”他看看唐迦南,又看看风萍,目光再次回到唐迦南的脸上,脸色极为疑惑,语气十分惊讶:“你们认识?” 唐迦南对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 风萍忽然道:“君浩,你记得我家的电话号码吗?” 方君浩点点头。 她露齿一笑,道:“麻烦你把它写给唐先生好吗?我总是记不住我家的电话号码。” 闻言,唐迦南一怔。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啊!!她当着方君浩的面这样说,潜台词岂非就是自己想泡她?虽然他确实存了这个心思,但还没有无耻到当面挖墙角而脸不红心不跳的地步。 果然,方君浩听了这句话,立刻转头看住他,目光灼灼。 他只得回以一个优雅的微笑:“麻烦你了。” 既然她都不在乎,那他也没必要表现的太心虚。无论她是想刺激方君浩,或是存了什么其他心思,反正先把电话号码搞到手再说。 方君浩拿起桌上提供的纸笔,刷刷刷写了一串号码,脸色严肃地递给他。 唐迦南接过来道了声谢,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风小姐,我们再联繫了。” 风萍巧笑嫣然:“好的。” 那天晚餐之后,天曜科技的刘总独自驾车回家,想起晚餐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好笑。前半个小时内,唐迦南一直伸长脖颈对方君浩的位置行注目礼,后半个小时则是方君浩频频回顾唐迦南。这两位青年都是本市至尊级的钻石王老五,若是当晚的那位女士姿色平平,他恐怕忍不住要想歪了。 俗话说红颜祸水,当真是一点不假啊。 唐迦南原本极笃定风萍想泡他,但是自从遇到方君浩之后,他就不那么笃定了,反倒觉得她奇货可居起来。非得有人竞争的东西才是好的,男人就是这一点贱。 他不知道风萍与方君浩进展到什么地步,但肯定关系匪浅,至少方君浩知道她家电话号码,这一点就比他强。话说回来,她也真神通广大,方君浩常年驻欧洲,帮他老爹打理那边的酒店生意,怎么就和她勾搭上了? 第4页 继而转念一想:是了,进入时尚圈倒是可以认识许多名人,难怪她要到尔阳的工作室兼职了。那可是若干女孩挤破脑袋想进去的地方啊?但她怎么又忽然捨得离开了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唐迦南自个儿胡思乱想的瞎琢磨,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周末。 他下班回到家里,时间刚好五点半,酝酿一会儿拿出手机,翻到风萍的宅电拨了过去。等待对方接听的间隙里,他破天荒地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顿时感觉面颊发烫。太丢人了。第一次谈恋爱也没有这样紧张的!! 遗憾的是,电话无人接听! 他不甘心,陆续拨了三次,依旧无人应答。这一下郁闷的不行,自吧檯倒了杯酒喝了,在宽大的沙发里枯坐一会儿,拿起电话转拨给夏瑶。夏瑶正在片场拍戏,听出他的语气不对,立刻表示要跟导演商量一下,然后赶过来陪他。 唐迦南只是要确定自己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并不是真的需要陪伴,所以淡淡地谢绝了。转而拨电话给吴念真和余曼文,她们俩的语气都充满惊喜,态度温柔,即便余曼文哀怨地发了几句嗲,娇滴滴地抱怨了两句,那也是爱的表现。 看看吧,本城有无数女人随时随地等待他的召唤,唯独那个该死的风萍,居然连电话都接不通?人不在家难道就不会把宅电转移到手机上去?总不会连手机也没有吧?真是太愚蠢了!! 唐迦南郁闷之下进浴室泡了一个澡,就睡觉去了。 翌日醒来一看时间,六点刚过一刻。他躺在床上思忖片刻,拿起电话拨了那串已经熟悉的号码。 这一回刚刚响过两声,便有人前来接听,一把极清朗明快的声音,简短地问:“哪位?” 唐迦南原本没指望能接通,更加没指望能这么快接通了,闻言连忙从床上坐起身来:“风萍小姐?” 她轻笑一声:“你没有打错电话,唐先生。” 唐迦南一阵尴尬:“呃,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 她的笑声更响了:“我要是不这么早醒,唐先生跟谁讲话呢?” 唐迦南连声咳嗽,感觉刚刚睡醒的大脑运作太慢,只好单刀直入:“我昨晚打电话给你,你不在家……” “抱歉,我昨天回来的晚。”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想请你吃饭。” “呵呵,我恐怕要到明晚八点以后才有时间……” 唐迦南连忙道:“那就明晚八点吧,我去接你。” 风萍一阵沉默。 唐迦南心跳突突。 “唐先生,”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话了,语气略有踌躇:“唐先生,请恕我直言,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唐迦南一手握着电话,另一手在脑袋上轻敲两下,难道真的没睡醒么?怎么都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请我吃饭是要付我钱的。” 此言一出,唐迦南差点晕厥在床上,完全的不敢相信。 这也太太太太太直接了!!! 她能把这句话说的口齿清楚,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忸怩作态,唐迦南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见过不少功利性很强的女子,但她们大多还懂得用感情来遮掩粉饰一下,唯独她把这件事表达如此赤裸,如此坦荡。他对她的钦佩之情当真有如滔滔江水…… “我吓着你了吗,唐先生?” “没,没有。”唐迦南脑子飞速转动,“我是在想,你是怎么收费的呢?” 他说完就想掐死自己。天啊,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就算她可以把自己当xx,难道他也能把自己当xx?天啊!! 她的声音格外动人:“时薪400美金。童叟无欺。” 唐迦南再一次囧了,为她后面的那句“童叟无欺”,难道是暗示她的市场广阔吗? “如果长期消费的话,可以打折吗?”他终于找回一点神智,恶意调嚯起来,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她回答的十分严肃:“此事并不存在长期消费的可行性,我说过,我的时间是很有限。” 唐迦南故做惊嘆语调:“我很好奇,风小姐的时间是如何安排的呢?” 风萍轻轻一笑,道:“这么说吧唐先生,当我想要出去娱乐消遣一下的话,会有专门人员去安排筹备,而当我想要安静独处,不被打扰,他们则会自动消失,直到我再次需要他们。” 她说到这里略顿一下,然后才道:“所以,唐先生,如果你想要约会我,除了要准备好每小时400美元的时薪,还必须等我有时间。” 唐迦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个女人实在太太太太太太嚣张!! 风萍静候片刻,没有得到回覆,用一种略带揶揄地语气,轻柔的问道:“那么唐先生,明晚八点你……?” 她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风萍握着话筒,静默三秒,然后轻轻扣上电话。 一丝诡异狡诈的笑意自她的嘴角爬起,一路延伸自眼角眉梢,最后忍不住倒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两分钟后,电话铃又尖锐的响了起来。 她刚拿起电话,就听见唐迦南咬牙切齿的近乎走样的声音:“明晚八点,我来接你。” 然后,电话啪一声又挂上了。 风萍再一次倒回床上大笑不止。 十分钟后,电话再一次响了。她随手按下免提键,一个完美的男中音,无比恭敬地说道:“小姐,您的游艇和飞机都已经准备好了,伯爵夫人将在她的乡下庄园恭候您的光临。现在,开往港口的车已经在您的楼下了。” 5 翌日晚上七点半,唐迦南沐浴换装完毕,驱车前往樱花街赴佳人之约。 樱花街上有相当着名的大型服装批发市场,价廉物美,品种繁多,产品销往周边数十家城市,本市市民也都喜欢在这里消费。风萍所住的白马公寓便位于樱花街的尾巴上,距离市中心算是比较远的,那一带的房子都是早期开发的,有些老旧。按照她时薪400美金的收入,完全可以住更好一点的地方。 唐迦南一想起“时薪”这二字心里就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她无耻,一方面又觉得她无耻的坦率,倒也不失可爱,简直要兴起猎奇心理了。 晚上的路况稍微有点堵,八点过十分,他才姗姗来迟,远远隔着车窗玻璃就看见风萍站在路边上。白色中长风衣,黑色长靴,衬出两条腿笔直修长,那身材有点儿出乎意料的挺拔,看上去身姿隽秀,丰神如玉。 他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呵!就凭这气质这相貌这身材,无论是做模特拍gg还是演电影,那绝对是星途坦荡一片光明,何苦走这条路?唉。不过话说回来,演艺圈跟这也差不了多少?唉。 唐迦南嘆两声气的功夫,车子就到了风萍跟前。 他摘掉脸上的墨镜,按下车窗,风萍似笑非笑地俯视他:“唐先生,你迟到了十二分钟,就等于损失了八十美金。” 唐迦南咧嘴一笑,朝她一偏头:“上车。” 咦,竟是一副极熟稔的态度,命令式语气。 风萍微微一怔,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原本以为他会一直拿腔作势地扮演绅士呢,明明已经气急败坏,却仍要谨记保持风度,看起来固然是有教养,可是哪有直抒胸臆来得痛快呢? 她微笑地绕过来,打开车门坐进去:“唐先生……” 唐迦南立刻打断道:“太见外了,叫我阿南吧。” 风萍闻言侧过头来,正遇上他一双湛然若神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怎么?准备抛弃高高在上的王子做派,改走温情脉脉路线了? “风小姐,”唐迦南一边开车,一边问,“你住在这里,怎么你的邻居都不知道呢?” 风萍扬眉反问:“你怎知我的邻居不知道?” 唐迦南一时给她抓住语病,不由得略有些尴尬,坦白道:“我来找过你。” 风萍脸色带笑,淡淡道:“哦,什么时候?” 唐迦南语焉不详道:“呃,前一阵子……” 风萍偏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因为我平时太低调了吧。看来我得请邻居们喝喝茶……” 闻言,唐迦南的内心一片静默。 低调?这两个字怎么看都应该由他来说才对吧,怎么被她抢了台词? 他忍不住干笑道:“风小姐你可真幽默。” 风萍笑了笑,眼看他的路线不对,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辰阳山庄吗?” 辰阳山庄是位于南郊辰阳湖畔的高档度假娱乐圣地,以风景清丽幽绝而闻名周边城市,餐饮部高薪聘请三名法国名厨坐镇,日常出入的都是富豪名流巨星大腕,店主可谓是日进斗金。 唐迦南点头道:“聪明。” 风萍一声哀嘆,以手抚胸道:“就算我的胃没有意见,我也怕自己会在饭桌上睡着……” 唐迦南笑起来:“没那么夸张吧。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搞得这么累?” 风萍轻描淡写道:“也没干什么,不过是参加一个聚会,顺便帮两位朋友参考一下服装。”不过聚会的地点在英国,两位朋友身份显赫。 唐迦南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扬起眉毛笑道:“尔阳曾经盛赞你在服装方面的天赋,你难道没有考虑过经营服装行业吗?” 风萍一笑:“爱好而已,真去经营的话太烦人了。” 唐迦南主动提起这一茬,原是希望她能够说出缺乏资金之类的话,如此,他才好说出下面的台词,比如他可以略加资助啊,如果她有兴趣,那么就可以进行更深入交流了,反正他有的是钱。再说了,倘若尔阳果真没有错估她,那么这份投资可是稳赚不赔啊。 结果呢,她居然嫌烦人。这个藉口真他妈的太有创意了。 不过他仍不死心,笑嘻嘻道:“浪费天赋是不道德的。” 风萍不以为然,半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轻声道:“对于我来说,不浪费才是不道德的。” 这话把唐迦南听得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再仔细回味一下,这话还有一些玄妙的意味。 两人都没说话,车内便沉默下来了。一沉默,感觉就有些怪异。风萍似乎真的累了,靠在车座上一动不动。唐迦南无聊之下,便打开电台收听新闻。 第5页 圣罂市作为亚洲不容忽视的商业城市和金融忠心,聚集了若干富豪,福布斯亚洲富豪榜前十名里便有三名出自圣罂,这座城的举足轻重可想而知。有钱人多的地方,八卦新闻就多,简直是无处不在,比如今晚电台新闻的主角便是唐迦南的父亲唐湛。 女主持称有记者发现他携女助理用餐,神情亲密。然后又把他们年前在日本的事情进行回放,最后很八卦的预测女助理嫁入豪门的希望值,照例要提到唐湛的风流花心,表明女助理尚需努力。 当然,这也许是出于女主持的嫉妒心理也未可知,毕竟唐湛的魅力无人可挡,三十年来长盛不衰,十八年前,英国皇室有位公主被记者问及理想情人,答曰亚洲唐湛。 唐湛今年五十岁,据说身家已达上千亿美金。严格算起来他应该是富豪第二代,但因父亲早逝,十九岁便继承家业,当时被称为最年轻的董事局主席。彼此北辰内部颇有动盪,某些元老蠢蠢欲动,终被唐湛逐一平息收服,可谓是少年英才。 他的婚姻是商业联姻的结果,娶电子产业大亨宋渐的女儿宋子琪。宋氏体弱多病,婚后八年去世,育有二子,长子皓云,次子迦南。其时唐湛二十九岁,至今未娶,但二十年来绯闻从未中断,曾被爆有三名私生子在英国,并得到过本人的亲口证实。唐老夫人曾公开表示要认回孙子,却一直不见下文。 唐迦南听完这则新闻,面上尚未有变化,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已经暗淡下来,漆黑瞳仁不由自主的收缩着。 风萍立刻就觉察出气场不对劲了,但她谨慎的保持沉默。 唐迦南换了一个调频,还是八卦新闻,这一回的主角是他本人,绯闻对象则是影后夏瑶,炒作的却是她的新戏。 他一听,忙又换台,风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唐迦南以往是从不避讳这个的,现在却有些讪讪的。说起来,他不过是和夏瑶吃过几顿饭,报上就乱写,被问及俩人的关系,她的经纪人回应的模稜两可,有意误导,致使舆论纷纷扬扬,连那件礼服也拿出来说事,拜託!他对哪个女人吝啬过?不过,能够在个人艷史上增添一笔,对大多数男性来说都是一件值得虚荣的事,于是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但是像眼下这种情况,和一个美女同坐车内,收听自己和另一个美女的绯闻,这种情况还是要尽量避免的。 于是,他故意板着脸说:“这些记者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唯恐天下不乱,芝麻大点的事也能渲染得风风雨雨的,整天胡说八道……” 风萍笑道:“呵呵!你也知道这些记者是胡说八道啊。” 唐迦南闻言不说话了。 风萍点到即止,她可没心情去操心别人的家事。 气氛于是再一次陷入沉默 顷刻,唐迦南又活泼起来,笑问:“风小姐是哪里人?” “武鸣。” “来圣罂多久了?” “快半年了吧。” “还习惯吗?” “呵呵,我就算是到了难民营,也一样习惯。”她笑笑,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我四年前曾经来过,如今算是旧地重游……” 唐迦南有些惊讶:“哦?那后来为什么离开呢?” 风萍笑起来:“这里面有好几个版本,如堕落天使版,寻爱未遇版,热血青春版,梦想毁灭版,你想听哪一个呢?” 唐迦南哈哈一笑:“风小姐你真幽默。” 风萍语音淡淡道:“你可真没创意,我赞美别人一个词从来不用两遍。” 唐迦南笑声更大了:“这句话很耳熟,我姑姑是一件衣服从来不穿两次。” 风萍一笑,依旧淡淡道:“是嘛,我以前也这样,后来觉得很浪费,好看的衣服多穿几次也未尝不可。” 唐迦南一时没有说话,却忍不住侧头瞥了她一眼。 她倚在座位上,头微微偏向窗口,侧脸线条如画,显得那一抹鼻樑格外秀逸,面色如常。这种话她也敢说,还脸不红心不跳,语气都不带一点儿心虚的,他几乎要为她的气度折服了。她要是住在清和区一带的深宅大院里,他必定认为她出身名门。实际上,她的举止风仪也还算得体……只是总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道:“风小姐,你是一个很难懂的人。” 风萍转过头来看他:“怎么说?” 唐迦南摇摇头:“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 风萍心里好笑,故意拖长声音道:“那你可要提高警惕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唐迦南倒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不不,我以往看见漂亮的女人,也是愿意多看几眼,和她们多多亲近的。可是,我看她们都比较明白,唯独你看不明白。” “你对我完全没有兴趣,对吗?” 他这句问话可是一点儿也不含蓄,潜台词就是:你真的不想泡我吗? 风萍几乎要笑出来,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但她们也只能白日做梦的想一想,真正要说对你有兴趣的,还是较少一部分能够接触到你的人,这种接近使她们敢于跨出幻想的第一步……” “那么你是属于哪一种呢?”唐迦南趁她停顿的机会,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不能让她扯的太远。 “我?呵呵……”风萍笑起来,“我属于不需要幻想的那一种人,基本上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差不多都能得到,除了爱情。” 唐迦南已经有些习惯她的“口出狂言”了,他怀疑她的价值观可能与常人略有不同。不过,他既然厚着脸皮把问题抛了出来,若得不到明确的答覆是很打击人的,却听她又说:“有些人看起来好像选择很多,其实很少。” “你敷衍我——”唐迦南有些孩子气的抗议。 “这么说吧阿南,”她首次叫他的名字,有些不习惯,轻咳一声才继续道:“你家庭富裕,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几乎是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可以得到了。但如果要你挑一个人结婚的话,你挑得出来吗?” “这个我没想过,估计难度不小。只是——,难道你都是抱着结婚的目的跟人交往吗?” 风萍见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是啊是啊,我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和你吃这顿饭,你可要小心点……” 不等她说完,唐迦南便笑起来:“奇怪,我们怎么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风萍忍不住拿眼瞪他,明明是他一个劲纠缠着这个话题,还好意思反问她,好严重的健忘症啊。 两人一番闲话的功夫,辰阳山庄的璀璨招牌已然在望。唐迦南将车驶入山庄为其专设的停车位,立刻便有专业人员迎上来,一路引进去。 席间若干废话略过不提,饭后在山庄的风景区稍作消遣,也就回去了。 当然,唐迦南并没有真的支付美金,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后来差人送来一枚价值不菲的胸针,风萍一笑置之。 随后他们通过几次电话,再后来风萍如果想见他的话,唯有通过八卦周刊了。那两个月里,他的事特别多,几乎是隔三差五就上报,内容都很荒唐,简直要惹起众怒了,舆论纷纷同情夏瑶女士,甚至有人指责唐湛太过放纵儿子。 风萍起初还不知道,因为她确实是不太关注娱乐界的,怎奈唐迦南的出镜率委实太高了,她好奇心起,干脆把他的八卦新闻收集起来。 某天,易尔阳忽然登门请她帮忙,在她家客厅发现一堆报刊。 他夸张的叫起来:“不是吧风萍,你真对阿南有意思啊?” 风萍正执一壶沸水悬壶高沖地泡茶,闻言随口笑道:“如果你也每天上报的话,我便是对你有意思了。” 易尔阳大笑:“阿南到你这里绝讨不了便宜……” 风萍笑笑,低头泡茶,没说话。 他趁机仔细打量一下室内,两室一厅,但格局不大,厨房客厅显得很侷促,收拾的很洁净,布置也素雅,家具甚少,但看起来十分高档,说明她是一个注重品质的人,啊,还有香气浓郁色质橙艷的热茶。 易尔阳接过茶闻了闻,笑说:“奇怪,我原来觉得你挺神秘的……” “现在呢?” “现在更神秘了,不像普通人。” 风萍笑起来:“你的感觉没错,其实我出生贵族世家,祖上与英格兰皇室也颇有渊源。” 这回轮到易尔阳大笑起来:“你真幽默。” 他说着饮尽杯里的茶,起身告辞:“我得回去了,工作室还有一堆事情,明天……” 风萍微笑点头:“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易尔阳再次谢过,出门下楼去了。 6 翌日下午,风萍应约去见易尔阳。该件事的起因是某慈善基金会倡导环保,发起募捐公益活动,邀请许多影视明星和豪门名媛助阵。易尔阳因为上次在巴黎的服装展以环保为主题,大获成功,深受业界好评,本次也成了名媛们的首选设计师,由于时间紧迫,不得不请帮手。 她到了工作室,看见他案上的宣传资料,翻开来首先看名单,一长串看下来,认识的寥寥无几,明星里面倒还知道夏瑶和三四个天后级的歌手,名媛部分一眼看到唐铭瑄,不由得奇怪:“没听说过唐湛还有私生女啊?” 易尔阳噗嗤一笑:“她是阿南的表妹,他姑姑的女儿。” “也姓唐?” “她随母姓。唐大小姐早年丧父,兼之年轻,做事难免有些荒唐,咳……前几年她移至国外居住,行事低调不少,而且唐家也不大愿意多提此事。不过,”易尔阳换了一副夸张语气,“你居然不知道唐铭瑄,你一定是外星人,而且是男外星人。 一句话把风萍说笑起来:“男外星人?” 易尔阳哀嘆道:“只要稍微关注八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女人更加不可能不知道。” 风萍报赧一笑:“我是外地人嘛,来的时间不长……” 易尔阳道:“拜託,现在资讯这么发达。” 风萍抗议:“拜託!不看八卦难道是一种罪过?” 易尔阳笑道:“罪过谈不上,只是比较奇怪。我坚信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第6页 风萍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我以前也爱八卦的,最近两年才转移了兴趣。” “我好奇你以前的八卦内容?” “服装啊,美食啊,男人啊,平常女人八卦什么我就八卦什么……” 她随口说着,将那宣传册子匆匆翻一遍,回过头重新去看那份名单,名媛周新竹排第一,另有吴念真,余曼文,方君怡等人。因为唐迦南的缘故,她对余吴二人也略有知,余家搞娱乐,吴家经营餐饮,都是本城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位周新竹……” 易尔阳听见这个名字就嘆气:“特麻烦的一位主,礼服要足够创意,足够时尚,足够别出心裁,不过出手真是阔绰。”他话锋一转,笑道:“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开罪不起啊。” “哦?” 易尔阳竖起大拇指:“本城首富之女。” 风萍一怔:“咦,首富不是唐湛吗?” 易尔阳哈哈一笑:“你还相信福布斯排行吗?那个对外公布的资产数据不足信,实际上有不少超级富翁都不在那个榜上,他们都隐居深山,躲避类似的讨债鬼——”说着朝她手里的册子轻轻一弹:“慈善机构。” 风萍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易尔阳感慨:“反正他们都是有钱人就对了,够我赚几辈子啊……” 风萍好笑:“你很缺钱吗?” 易尔阳眼睛一瞪:“哪有人嫌钱多的?!” 风萍扔下册子,笑道:“不说这个了,干活吧。” 易尔阳立刻领她到一个堆满垃圾的大房间,里面有若干易拉罐,饮料盒,废报纸等物,看得风萍也不由得惊嘆。 “我准备利用回收的垃圾制作晚礼服。” “创意不错。” “废物利用,宣传环保。”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吧?” “确实来不及,所以只做一件。你也认为这创意不错,应该能够满足周新竹的要求……” “一定艷压群芳。” 易尔阳闻言也不由面露自得。 风萍奇道:“我只奇怪夏瑶为什么没有找你,反正是唐迦南付钱,不是吗?”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易尔阳也笑:“她一向只认jennifer。” 风萍撇嘴:“真可惜,jennifer仍当她是三流影星。” 易尔阳微微一怔,道:“说起这个,我上次在飞机上就想问你了,jennifer的那条裙子在我看来十分完美,你何以说它是三流作品?” 风萍笑起来:“因为jennifer有一个怪癖,真正一流的作品,决不出售。而且她自视甚高,认为世上有钱人很多,但是配得上她衣服的人很少,你若是她的知交好友,倒可能有机会拥有一两件,但那都是没有牌子的。” 易尔阳满脸惊讶:“真是闻所未闻,你从哪里知道的?” 风萍一脸笑嘻嘻:“刚刚不是说了嘛,我以前也很热衷八卦的。” “我很怀疑它的真实性?” “呵呵,八卦而已,不必当真。对了,给我看看你的图纸……” “好吧!”易尔阳领她去看图。 这后面的一个礼拜,工作室全体员工加班自不必说,风萍也跟着他们熬了几个晚上,好好一个美女硬给熬成了黑熊猫。易尔阳心里过意不去,眼看快要完工,便让她回去休息。 风萍也委实过于劳累,便不客气地提着自己的帆布大包回去了,却不是回家,而是打车直奔时光酒店。 那里有她的专属套房专属客服,可以让身心得到充分休息。 她进入大厅,直奔自己的专属电梯。那部电梯和贵宾部的电梯相邻,她迷迷煳煳地刚拐过来就撞到一个人,因为犯困的缘故,脚下虚浮两腿无力,倒退两步仍站不稳,一下子坐在地上,忍不住哼了一声,抬头去看,撞到的是个男人,西装革履,一副墨镜不掩其俊朗的轮廓。 他本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身后的两人倒先说话了,一个急忙询问他:“弈,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另一个娘娘腔上前指责她,讲话不带喘气的:“你丫怎么回事眼睛瞎了还是走路不带眼睛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你是哪一家的记者我告诉你你今生今世永远别想採访我们家弈……”那口水几乎没喷到她的脸上。 “如今的记者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冷艷的墨镜女郎有些嘲讽的说,然后挽着那男子的胳膊,将他带出去:“弈,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娘娘腔用鼻腔对她重重哼了一声,一扭腰,尾随出去了。 风萍无奈,她是累得连讲话的力气也没有,唯有自认倒霉,爬起来拍拍屁股,搭乘电梯上楼。电梯门刚一打开,专属服务人员均已垂手等候。她的第一句话便道:“去查查贵宾部有没有一个娘娘腔的男人,让他立刻滚蛋。” 于是当晚的八卦新闻报导:今日国内着名经纪人任尧陪同旗下巨星韩弈来本市出席某商业活动,活动结束后回到下榻的时光酒店,得知自己被扫地出门,并被列入酒店黑名单,终生不得入住该酒店。酒店负责人对此解释是:任先生人品太差,缺乏教养。时光酒店乃是国际知名的五星级酒店,此案尚属首例,任尧对此极为愤怒,认为是对他的莫大侮辱,扬言一定要讨个说法。末了,主持人还不无幽默地说,社会在发展,文明在进步,或许有一天人品和金钱一样,甚至有可能取代金钱成为衡量我们消费水平的关键指标。 7 那则新闻播出之后闹得纷纷扬扬,风萍毫不知情。 她倒床一觉睡到隔日中午,直到服务人员前来唤醒她吃午饭。吃过午饭,如常去易尔阳的工作室,被助理告知,他正在陪周小姐试礼服。于是折身往后面的试装室去,刚一推门就看见橘红沙发里坐在一个人,正是昨日撞到的那名男子。 近年来红遍华语歌坛的巨星韩弈。 这一次他没有戴墨镜,用一双秀媚的丹凤眼看了她三秒,然后面无表情的重新看住手里的杂志。 风萍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也不多话,直接往里面走。人还没靠近,已经听到易尔阳那把兼含无奈和疲惫的声音:“周小姐,如果这样还不能令你满意,那我真的……” 她适时推开门。室内的视线一瞬间聚集过来。易尔阳的表情非常明显地舒了一口气,大步扑过来在她耳边密语:“my god,你就是我的上帝。” 风萍一看那位周小姐的表情,心想恐怕未必,笑着回以耳语道:“nono顾客才是上帝。” 这位周新竹小姐正是昨日遇到的那名冷艷女郎。 她的目光很显然要比外面那位韩先生犀利。她冷冷地打量风萍一下,然后看着易尔阳,用一种非常高贵的语气,冷冷地问道:“她是谁?” 在场除了风萍和易尔阳之外,还有两名负责试装的女助理,大家都是一阵发寒。易尔阳作为一个男人,对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近乎本能的反感,只作没听见。女助理见机得快,赶紧出来打圆场,实话实说地介绍道:“她是我们的兼职员工,叫做风萍。” 周新竹冷冷抽一下嘴角,放开手里的礼服,暂时把注意力移到风萍的身上,抑扬顿挫地问道:“这么说……你不是记者?” 除了风萍,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适才说话的助理完全不了解情况,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 易尔阳疑惑地看着风萍:“你的本职是记者吗?” 风萍微微一笑,道:“不是。” 周新竹冷冷道:“尔阳,你的这个员工本事很大啊……” 易尔阳已经隐约觉得两人有过节,但他一来不慡她的挑剔态度,二来不满她的傲慢语气,虽然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却顺水推舟道:“嗯,风萍确实是个天才,将来必定会在时装界有所斩获。” 周新竹本来有五分怒气,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升到了七分。但一时却没有发作,她有些搞不清易尔阳这话里的成分,脑子里先转了一圈,想不出什么大人物是姓风的。但任尧忽然被逐出店,分明就是因为昨天那档子事。不过,就算这姓风的丫头后面有人又能怎么样呢?她周新竹怕过谁啊? 这样一想,她的脸上不觉就带出一丝笑意。她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很冷艷,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更冷艷,白齿红唇衬着冰冷眼神,叫人心里发寒。 “尔阳,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还没来得及看,怎么?” “韩弈的经纪人你知道吧?” “知道。” “他昨天被时光酒店列入了黑名单。” “啊?这是怎么回事?”易尔阳真的吃惊了。 “这个,就要问你的这位兼职……员工了。”周新竹特意强调兼职二字,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风萍。 风萍生平最讨厌的一种男人就是不尊重女士的男人。昨日那人噼头盖脸把她一顿指责,那一股烟燻酒染的口臭几乎令她窒息。她一怒之下让他滚蛋,原是不想再在酒店里看见他,想不到方伯韬不但让他滚蛋,还把他列入了黑名单。 呵呵,他倒是执行的很彻底啊。 她忽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又解气又好笑,面上忍俊不住,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看得周新竹怒火中烧,易尔阳则是一脸好奇。 她摊开手掌,颇有些无奈地说:“这也没办法。那位先生素质太差,很没礼貌,公然对酒店的其他客人无礼……” “其他客人?”周新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全身没有一件她叫得出牌子的衣服,她也能入住时光酒店? “怎么?你也住在时光酒店吗?” 周新竹的身材颇高,还穿了一双高跟鞋,迫使风萍不得不仰起脸里对她微笑:“我有时候会住那里,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周新竹皱眉,她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能否认她的美貌。 意识到这一点,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足为奇了——她不由得又多看了风萍两眼。 风萍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轻蔑,还没琢磨明白,就听她口吻冷漠地说道:“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风小姐,大家既然在这个圈子里混,少不得要常打交道的,凡事别做的太绝了。” 第7页 这句话已经透出了浓浓的不友善的意味。 易尔阳连忙支开风萍:“我正在等一份巴黎的传真,你帮我去看看传过来没有?” 风萍岂能不知他的意思,答应一声就要出去。 周新竹还欲借题发挥,正巧韩弈进来了,问道:“还没好吗?” 如此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周新竹身高一七八厘米,十六岁出道,拿过若干模特赛的大奖,又因她出身豪门,所以在亚洲地区颇具知名度。她的身材虽好,臀围却有些宽,这是她的一个小瑕疵,她自己也知道,故而格外在意。此刻她正是嫌这件礼服衬得她屁股有点儿大了,实际上,这完全是她的心理作用。 易尔阳口干舌燥说了半天,也没能使她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屁股上移开。韩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做到了。他说:“这件礼服真的好有创意,新竹,你穿上它,后天的舞会女王肯定非你莫属。” 周新竹有点怀疑:“你不觉得后面……有一点小问题吗?” 他认真看了一圈,说:“非常完美,我挑不出任何毛病。” 周新竹终于高兴起来,非常慡快地对易尔阳说:“好吧。那就不用修改了,后天晚上六点准时把它送到我家里来。” 易尔阳和那两名女助理都很想吐血。他们从专业角度出发,从材料到设计裁剪效果一一给她解释了半天,她就是不买帐。现在韩弈一句话就搞定了,难怪人家要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了。 送走了周大小姐,易尔阳立刻飞扑到柔软的沙发里,不到三分钟已经唿唿唿的梦周公去了。 风萍眼看没啥事,也回家去了。到家一看,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见字后请给我电话。落款:阿南。 她打开门进去,随手将那个纸条扔进垃圾桶,放下包脱掉外套换鞋子进卫生间洗脸,然后抹上面霜,进卧室。 卧室的空间较大,因为她把两室打通之后重新装修了,这样一来就宽敞许多,感觉唿吸也通顺不少。里面的摆设倒很简单,不过是床,衣柜,电话,电脑桌和电脑,电视机影碟机音响全无。门窗等材料是由国外运来的,隔音效果甚好。有时她想要暂时忘记外面的世界,只须关上门,不看报纸不听广播不开电脑。从十三楼的位置望出去,感觉很像是在照镜子,对面是一模一样的公寓。倘若距离足够近,或者她的视力足够好,就能够发现那片玻璃里正印着自己的影子。 极目所见均是冰冷的玻璃金属大厦,这多少让她有些悲哀。如你所知道的,当一个人的物质得到全部的满足之后,精神上总是特别空虚。假如这个人还特别敏感的话,那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风萍曾经就是这样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自幼便习以为常的歌舞宴会令她厌倦,娱乐方式也不见得新鲜,至于青年人之间脸红心跳的爱情嘛,呵呵,她得到的实在太多,也太容易了,通常她所遇见的十个青年里有七个会对她直接表示爱慕,另外三个则委婉曲折的暗示好感,手法不同罢了。 她读过经济金融文学等众多专业,没有一科是念到结业的。她不知道念这些有什么用?她有专门的顾问团,每个人都是行业里最最顶尖的人才,她每月支付他们超过七位数的薪水。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大肆挥霍财富,然后静静等待死亡把她带走。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直到有一天,她遇到安悦生。 安悦生,她喜欢他的名字。安,悦,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喜悦。多么美好的名字,那时候的她—— 叮铃铃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 她转身离开窗口,先看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才接起来:“怎么?” 对方深谙她言简意赅的作风,一口气说道:“西部的张老师来电询问您是否有空出席三日后的学校落成典礼?另外他们坚持要以您的名字给学校命名——” “不必了。” “我已经代您拒绝了。” “呵!”她抽一下嘴角,有些疲惫地按住额头问:“我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她苦笑起来:“门前冷落车马稀,我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对方也笑起来:“如果要这样算的话,让我们来看看您的英国居所近期收到的邀请……,恩哈,未来的一个礼拜里,您有五份宴会邀请,另有来自时尚界文艺界等联会主席们的亲笔邀请函,还有……” “算了吧。” “您已经淡出圈子,他们依旧始终如一的送来请柬,从不错落一次。嘿嘿,如今谁要是能将您请出去,到场的宾客必定与有荣焉。” 风萍轻笑一声:“我亲爱的矮人大叔,你今天吃了多少颗巧克力?” “一颗也没有。”大叔非常严肃地回復她:“我亲爱的苹果小姐您决定了吗?我可是日理万机。” “最近不想走动……”风萍近乎撒娇般拖长声音。 “我明白了小姐。请您下次再做善事时不要一时冲动。”大叔说完要挂机,忽然又道:“哦,我差点儿忘了,前几天得到消息,近期将有一批古董在圣罂市拍卖,里面有一只明朝初期的梅瓶,初步估价在三百万,您要是有闲情逸緻的话,不妨去看看。” “好的。” 风萍笑应一声,挂断电话,顺势就躺到床上,不想动弹了。侧身看到床头镶嵌的镜子里自己的脸,黑眼圈依旧很明显,心里头一阵懊悔啊,真是何苦来着? 可是,青春这个东西根本是无法挽留的,时光迟早把它带走,任何努力都徒劳无功。倘若要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没有体验过的,或者说体验机会不多的,大概就是和几名同事一起熬夜加班出成果,这过程多少也有种成就感和参与感。 她读过很多科目,但最拿手的却是不曾系统学过的裁fèng手艺,若是抛弃与生俱来的家世和背景,作为一名普通人,她唯一能赖以生存的也就剩这点手艺了吧,丝毫不比他人高明。 风萍嘆息一声,合上眼睛。 几年前,当她还是一名萝莉,还是那种情感上比较敏感的萝莉,她自寻烦恼地执着于人生啊命运啊活着的意义啊这一类连哲学家也没办法给出标准答案的思考。她的家庭教师站在精神的高度鼓励她去体验生活,一种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的生活。炳辰则说,我们完全不需要这样做,我们生来就是註定享受的。世人不论是大谈民主自由等空话,还是抨击富人的奢侈挥霍,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想过上我们这样的生活。倘若易地而处,他们恐怕另有一套宏伟大论,这种事情我们见的难道还少吗? 炳辰很少会对她这样长篇大论的讲话。他每日忙于钓鱼打猎以及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鬼魂。所以,她那时是连他也看不上眼的,她只看到他放荡轻浮的一面,忽略他也是一名毕业于英国名校的高材生,以至于后来她用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证明,炳辰其实是对的。 她迷失在生命旅途中的某一段。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错误犯的比较早,她还相当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修正,然后重新来过。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那段经歷终究是不同的,那是她生命中最初最纯的爱,故而也就显得格外难忘。 比如这幢位于樱花街1108号的白马公寓,比如樱花街上的服装批发商场,比如第一次见到安悦生的新月广场,和楼下那辆路线烂熟于心的218公车。有一回,她去谭记面馆还遇见过他,西装革履的和一行人去了隔壁那家酒店。那家门面装饰的金碧辉煌,看起来比较气派,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要讲究排场。 当时她只有一个感想:金钱或权势,男人终归还是要占一样的。男人的气度实在太需要这两样东西来打底,不信你看安悦生—— 8 风萍再一次被电话铃声叫醒时,天已经全黑了,对面的灯光自玻璃窗反she到她的室内,光线极其微弱。 她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开灯。 话筒里传来一把低沉男音:“我打扰到了您吗,亲爱的女王陛下?” “君浩?”风萍夹着电话坐起身来,扒拉一下头髮,“你搞什么鬼?” “陛下。”方君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克制:“我知道不应该为个人的私事再三打扰您——” 风萍打断他:“方君浩,你搭错了哪根神经?” 方君浩的声音愈加凝重:“陛下,臣在回禀很严肃的事情。” 风萍懒洋洋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岁那年带我们去翠明湖捉鱼害我差点溺水的人是你吧?” 一提到这件事,方君浩就忍不住冒火,再也扮演不下去了,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你会那么蠢,带了救生圈还能溺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老头子带走,被逼学那该死的酒店管理。啊,翠明湖,我年少的梦——” “酸死了。” “我要去搞艺术。” “请问得到家长同意了吗?”风萍恶意的说。 方君浩顿时泄气了。说起来也真是丢人,他一个眼看就满三十岁的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十分惧怕自己的老父亲。没道理啊没道理。 “我的大小姐你就帮个忙吧,你的话老头子一定会听的。” “他听自然是会听的,但心里难过。我为什么要去做令他难过的事呢?” “那你忍心让我难过?” “你难过?”风萍嗤笑一声,“你在欧洲不知道有多风流快活,那些色情杂志的封面照都是你给提供的吧?” “那叫艺术!”方君浩叫起来:“我可是获得过专业摄影大奖的……” “你跟我嚷嚷没用,有胆子就去跟方老伯说吧。”风萍在床头换了一下位置,肚子咕咕直叫,便随口说道:“唉,没事的话过来陪我吃晚饭吧?” “晚饭?”方君浩又叫起来:“我说女王陛下,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您还没吃晚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风萍假意哭诉起来。 “给你十五分钟。” 风萍待要再说什么,只听他啪一声挂了。没办法,只好爬起来洗漱,换衣服。方君浩的车没到楼下,她已经先等着了,心知他一准开那辆过分招摇的保时捷。果不其然。 第8页 她坐进去道:“我本想就在楼下吃个便饭……” 方君浩两眼一瞪:“便饭?万一被人传出去,你饿死是小,我失了面子是大。” 风萍保持缄默,不屑跟他贫嘴。 “想吃什么?” “随便。”顿一顿又问:“对了,君怡回来了吗?” “明天下午的飞机,正好赶上那个该死的慈善舞会。” “要有爱心啊方君浩同学。”风萍语重心长。 “爱心很大,只是经不住接踵而来的麻烦反覆折腾。” 斯言不假。风萍继续之前的话题:“君怡今年十八了吧?” “十七。”提起这个小妹妹,方君浩也是一肚子抱怨:“其实她才是应该好好管教的那个,一个月的花费比我当年一年还要多,偏偏老头子一句重话也不说……” 风萍笑道:“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 方君浩快速转过一个弯,然后狠狠瞪她一眼:“等你见过她就知道了,比起你十七岁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萍立刻瞪回去:“嗯?” 方君浩连忙赔笑:“我的意思是说你如今成熟懂事多了,做事也稳重,呵呵,炳辰上次还夸奖你来着……” 深夜道路通畅,方君浩车技一流,几个拐弯便驶入瑞丽饭店停车场,立刻便有工作人员上来服务。 两人搭电梯上楼,靠窗落座,风萍腹中飢饿,便点了几样重口味的菜餚好下饭。方君浩连连摇头,一边喝茶一边给她讲解养生之道,她不耐烦道:“事事都照这些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君浩接口感慨:“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挺无聊的事。” 风萍正在喝茶,差点没呛着:“千万别这么说啊,我现在感觉生活充满了乐趣。” 方君浩朝着窗外四十五度仰面,几欲泪下:“举世喧嚣,唯我寂寥!” 前来上菜的服务生闻言全身一颤,两手一抖,差一点儿就摔碎了盘子。 风萍强忍着笑意,只等他上完菜,方才咯咯笑出声来,足足笑了一分钟,然后才停下来吃饭。一番风捲残云之后,她抬头道:“你这事回头我跟方老伯说说看……” 方君浩闻言欣喜若狂,感激涕零:“臣谢主隆恩,愿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风萍一边埋头喝汤一边用鼻子哼哼,忽然感觉方君浩拿脚踢她,她还当他是无意,两腿往回缩了缩,谁知挨了更重的一脚,不由得怒道:“你是骡子转世吗?” 方君浩见她仍是没有抬头,只好干咳两声打招唿:“这么巧啊,唐二少。” 风萍的动作停了。 唐迦南微笑着走过来:“是啊,好巧。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风小姐你说呢?” 风萍放开汤碗,拿起餐巾擦嘴。 方君浩忍不住揶揄他:“这句诗的下一句是不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唐迦南也不生气,两眼看定他,笑微微地问:“方兄,不知道你和风小姐这顿饭吃了几个小时?” 方君浩一愣,不知道他何以问这个。风萍却知道原因,抢先对他一笑道:“阿南,你一个人吗?” 唐迦南见到他们一起,心里本来很不慡,但是被她这么一笑和这声阿南一叫,满腹火气一时倒发作不出来了。 风萍又道:“要是一个人的话,不如一起坐啊?” 唐迦南到底还是怒火难消,冷嘲道:“那么,这个时薪要怎么算呢?” “时薪?你们在说什么?”方君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回来一转,不明所以。 唐迦南闻言脸色一变,盯着风萍阴测测的问道:“怎么?他是……” “他也一样。”风萍连忙截断他的话,语音清脆地宣布:“时薪四百美元。” 方君浩完全被搞懵了,待要说话,小腿立刻被她踢了一脚,只见她嫣然笑道:“凡事和我约会的男人,都必须按照时薪四百美元的价格来支付费用。所谓生意一码归一码,阿南你还是不要跟我们一起坐了,刚才我一时没想到,不好意思啊。” 唐迦南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偏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如此磊落坦荡的表情和语气,她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真乃神人!! 方君浩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顿时就变成了一尊石像。 真是太太太太雷人了! 风萍看一下手錶,对方君浩道:“君浩,时间差不多了。” 方君浩跟唐迦南一样说不话来,风萍本是暗示他走人,但是他被雷的脑子短路,居然拿出钱包数了四百美金递了过来。 他这个举动把风萍也给雷了,怔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 他们之间这样……分明就是赤裸裸的xx,极其严重的雷焦了唐迦南。 他如梦初醒,退后一步道:“不好意思,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先失陪了。”说完就匆匆走了。 稍后,方君浩送风萍回家,一路上不停地对她致无上景仰:“我尊敬的女王陛下,您真是天才,这种事情您也做得出来?您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您……” “闭嘴!” 方君浩沉默一秒,景仰转为哀嚎:“天啦,要是被人传出去,说我方君浩需要花钱和女人约会,我的颜面何存魅力何在啊?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寒冬腊月深更半夜好心好意的请人吃饭,结果还要倒贴四百美金,我真是……” 风萍只好威胁他:“你如果再多说一个字,今晚的事情就免谈。” 方君浩于是紧紧闭上了嘴,一腔怨气留给五脏六腑慢慢消化。 9 方君浩那天晚上赌咒发誓的表示再也不想见到风萍了,结果隔天晚上就不得不打电话给她求救,无异于自打耳光。 风萍对于他的来电也极为惊奇:“是不是方老伯拿刀砍你?可怜的君浩,我马上就去救你,一定要挺住啊君浩……” 方君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做我的女伴吧。” 风萍嘆气:“君浩啊,你知道我——” “时薪四百美金嘛。”方君浩接口,非常慡气的大手一挥:“没问题,照付。” 风萍继续嘆息:“君浩啊君浩,基于你前晚那一番义正言辞的教训,我也深觉此事不妥,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这样计费呢?” 这番话听得方君浩在电话那边连连点头,不断地附和她:“嗯,嗯,你想通了就好……那我一会儿去接……” 他话没说完,谁知风萍话锋一转,提高嗓门道:“太便宜了!” “便宜?”他感觉脑子有些跟不上。 “对啊!这个价格太便宜了,跟我的身份完全不符,所以我决定在原来基础上再多加一个字,调整为时薪四百万美金,今日起执行!” 方君浩不说话了。 “君浩,那你一会儿还来接我吗?君浩?……喂,喂喂……” 方君浩气的直接摔电话了。 这件事本来安排得挺好的,今晚的慈善晚会由他陪小妹方君怡出席,却不料小妹不但自备礼服,而且自备了男朋友,带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帅哥回国,直到晚上六点,这位叫ri插rd的小帅哥前来接人,方君浩才知道自己被妹妹无情的抛弃了。这个节骨眼上,叫他找谁去呢? 要是不去吧,老头子肯定发飙,连他自己都是要出席的。 说起来,老头子近年来忽然热衷起慈善事业,不知道是真高尚,还是装高尚,虚伪的很。 方君浩翻开通讯录找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出合适的人选,忍不住冒汗。他真是恨死这个凭空冒出来的ri插rd了,然后又怪小妹没有提前告诉自己。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给风萍打电话。 这一回他还没开口,风萍便抢先说道:“抱歉君浩,我帮不了你,我已经先答应别人了。啊,门铃响了,祝你好运。” 方君浩恨得再次摔机。 他早年求学国外,成年后即在欧洲打理酒店的生意,交际圈子都在那边,国内虽然也有朋友,但相熟的女友实在寥寥无几。不过,他毕竟是方君浩啊,这种事是难不倒他的,只是怕老头子不高兴罢了,但他也是被逼无奈啊。 安慰自己一番之后,他打开一个网站,匆匆浏览一下相片库,然后打电话给经纪公司询问价格,说明自己目前紧急需要一个模特,让其赶快来救场,价钱方面无所谓,亦可先行付款,条件是该模特一定要在七点半之前赶到时光酒店。 对方自然满口答应:“不知道您看中了哪一号?” 方君浩握着滑鼠一通乱点,这时网页正跳出007号的相片,他一看,还行,清秀可人,便道:“就007吧。” 如此一来,女伴的事情就算敲定了,还由此拉出了一段姻缘,这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详细八卦。 单说007号模特女郎到达时光酒店之后,立刻被带入化妆室打扮,稍后有人根据她的身材,提出了一套名牌的礼服鞋子首饰香包等打扮妥当,然后上了方大少那辆非常拉风的保时捷,向着晚宴现场狂奔而去。 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的事情把007搞得晕乎乎,完全摸不着北,只知道眼前这个帅哥叫做方君浩,其余一概不知道。不过根据他开车的速度,她猜想,他没准还是一名赛车手。 方君浩泊好车子,一看时间,还好,迟到几分钟而已。他刚刚一通狂飙,吓得007脸色发白。他于是堆起笑容,温柔款款地问:“没事吧?”却不等人家回答,立刻就下车为其打开车门,带她步入大厅。 007一进去顿时两眼发光:哇!好多名人啊。 确实,当晚可谓是富豪云集,星光璀璨。在这种场合下,即便是方君浩也显不了眼,自有他老爹在上面遮着,故而他的迟到也就没有引起格外的注意。 他一进去,目光就像机关枪一样扫视全场。当他看到身着冷灰色礼服、打扮得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岁的风萍,和她身边的男伴时,他差一点当场吐血。 那个人居然是他老爹,方伯韬。 有没有搞错?老头子认识那么多女明星,还来和他抢女伴,真是没天理啊。他忍不住用义大利语讲了一句粗话,好在身边的007女伴正一脸兴奋地盯着影后夏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方君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先注意的不是夏瑶,倒是唐迦南。哦,瞧瞧他的眼神,尽管隔了十来米的距离,他仍然能够读出那里面浓浓的鄙视和嘲讽,这令方君浩更加痛恨那两个人。 第9页 晚会照例是主席致辞,一堆套话冠冕堂皇,说白了就是要钱。好不容易听完冗长内容,方君浩移到风萍身边,赞美她:“您真是天才啊。” “谢谢。”风萍毫不脸红的笑纳了他的嘲讽,转而赞美他的女伴,道:“这位小姐很漂亮,怎么称唿?” 方君浩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好在007自我介绍了:“我叫邱天。” “我是风萍,君浩的……”她话到嘴边,忽然一笑改口道:“父亲的朋友。” 这不是故意要叫别人误会吗? 方君浩气结,心知不是她的对手,侧头瞥见夏天也是面色讪讪,于是挽住她的腰,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失陪了。” 风萍强忍着笑,差点没憋出内伤,一回头,却见唐迦南不知何时已站到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盯着她:“风小姐,我真是佩服你,好手段啊。” 风萍心里更乐了,故作娇羞:“没办法,行情太好了。” 唐迦南闻言几乎没捏碎酒杯:“方伯韬知道你前晚和他儿子约会吗?” 风萍轻轻晃着香槟,模稜两可道:“应该不知道吧?” 唐迦南装作上下打量她一番(其实已经打量很久了),讥讽道:“你这身打扮可真是敬业啊。” “哦?”这句话倒把风萍给说愣住了。 “死气沉沉,不正配方伯韬的年纪嘛?”唐迦南弯起嘴角。 风萍终于笑了,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灯光下一照,当真是皓齿朱唇。 她侧头搜索一下夏瑶的身影,然后上前一步略略靠近唐迦南,压低声音笑道:“阿南,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唐迦南一呆:“什么?” 风萍盯着他的眼睛:“要不然……你干嘛总是一副酸熘熘的口气呢?我跟什么男人来往,跟你丝毫没有关系不是吗?” 唐迦南完全失语。 风萍故意嘆息一声,续道:“唉,其实你这个人也是不错的,就是……你上次送的那枚胸针,上面的钻石忒……小了一点。” 唐迦南的脸彻底黑了。 可是风萍的话还没说完呢:“是啊,我也知道你很有钱,可是有钱又有什么用呢?你都捨不得为女人花……” 唐迦南失控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嘘!”风萍一口气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女性的香气,“别冲动阿南,这里可不是红袖坊酒吧。” 唐迦南紧握着她的手,眼睛亮的有些诡异。 风萍的手被他握着,在夏瑶步步逼近的目光里,微笑着略略提高一点声音:“真高兴认识你唐先生。哦,夏小姐,我是您的影迷,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 唐迦南毫不客气的戳穿她:“你真虚伪。” 这一下轮到风萍尴尬了。 她料不到唐迦南这样孩子气,还好夏瑶比较得体,眼神虽然很疑惑,还是保持了迷人笑容:“谢谢。迦南,我们去那边打个招唿。” 唐迦南慢慢放开她的手:“后会有期,风小姐。” 风萍看着他幽深的眼神,忽然觉得惹怒他似乎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10 方伯韬和业界人士寒暄完毕,端着酒杯回来,道:“唐湛的两个儿子,大公子还稳重些,二公子太风流轻狂,不适合你。” 风萍喝了一口酒,道:“我又不喜欢他。” 方伯韬轻笑起来:“是吗?那我怎么觉得你跟他玩的不亦乐乎呢?” 风萍脸上一红,故意板着脸干咳一声:“方伯——” 方伯韬收敛笑容,故意哀声道:“人老了就爱啰嗦,你别嫌我多事啊。” 风萍笑了笑,忽然悠悠嘆了一口气:“唐迦南是轻浮放荡,不够好,可是方伯,我没有遇到更好的人。”停顿一下,补充道,“再说了,这世上也不存在绝对正确的人。” 方伯韬也深深嘆息,道:“唉,我真希望你们都能够幸福啊,可是,幸福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唉……” 风萍不愿把话题陷入自己身上,赶紧趁着他感慨的机会岔开话题:“方伯,我是给君浩当说客来的。” 方伯韬见她如此坦白,不由得笑起来:“我大概也猜到了。呵呵,这么说他这回是铁了心了?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跟我说?” “他一向都有点怕您。” “我很可怕吗?”方伯韬摸摸光熘熘的下巴,表情很苦恼:“小时候过圣诞节,扮演圣诞老人给你们发糖果的不就是我嘛。” 风萍撇撇嘴:“关键是君浩觉得您可怕。” 方伯韬板着脸:“那是因为他小时候总带着你和炳辰他们干些危险的事……” 风萍嗤笑一声:“我记得那时候分明是炳辰和君浩想要甩掉我们,我们死皮赖脸的要跟去。” “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太调皮。子不教父之过啊。” “您太封建了。”风萍很不客气的说。 方伯韬正式道:“方家世世代代效忠风家,两百多年的规矩不能在我这里坏了。” 风萍嘆息:“难怪君浩说您是茅坑里的石头……” 方伯韬瞪眼:“那臭小子敢这样说我?” 风萍笑道:“方伯,现在坏规矩的人是我。我支持君浩去做他喜欢的事,而且酒店的管理体制十分成熟,换个人照样可以,不必非得君浩。” 方伯韬张口欲言,被风萍阻止了:“方伯,亏您还是受过西方现代教育的人,怎么还那么古板呢?积累财富固然重要,但也不应该忽略个人爱好,否则空有这些财富干什么呢?” “不能坏了规矩。如果方家带头坏了规矩,那么……” “方家不是还有君怡吗,或许她对酒店有兴趣呢?” “她?”方伯韬在人群中寻到方君怡的身影,长嘆:“我过分纵容她了。” 风萍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君怡捲曲长发烘出一张俏丽脸蛋,洋娃娃似的一对眼睛扑闪,神采飞扬,那模样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再看她那身穿戴怕得有好几百万,确实比自己当年要张扬多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呵呵。 她扫视全场,只见老一簇少一簇,泾渭分明,老的一般都是夫妻出席,像她和方伯韬这样的倒不多见,场内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周新竹的男伴却不是韩弈,而是另一名男子,矮她约有七八厘米。与他们一起的是吴念真和余曼文,她们俩都有些心神不宁,一直把目光盯住唐迦南看。 说起来,唐迦南今晚原是陪唐铭瑄来的,因为女友太多了,类似这种大家都要碰面的场合,他选择妹妹作为女伴绝对错不了。可惜进场没多久,就被夏瑶缠住了。她的经纪人则拉着唐铭瑄玩命的恭维,他口才一流,句句叫你舒服,还能让你察觉不到他是在拍马屁,唐铭瑄毕竟年轻,经不住这种迴肠盪气的赞美。这样一来,四人等于是换伴了,吴余二人自然很不慡。 唐迦南给她们这样看着,感觉头皮发麻,又被风萍气得上火,藉口去卫生间清静一下。然后跑到左边的露台上去透气,谁知那里面先有人了。 男的说:“你生气了吗?我很抱歉。” 女的沉默一下,说:“本来还以为终于有机会拍gg,原来是这么回事……” 男的连忙说:“钱我会照付的” 女的说:“方先生,其实不仅仅是钱的事……” 男的问:“那是……?” 女的欲言又止一会儿,忽然换了一副轻快的语气:“算了,不说这个了。” 男的没有说话,周围有一时的安静。 唐迦南心里越发的鄙视方君浩了。他的女伴居然都是花钱雇来的,太……囧了。他竟然也能被称为黄金单身汉?太……囧了。 他抬脚刚要离开,那女的又说话了:“那位风小姐很可爱啊。” 这句话把唐迦南的脚步给挽留住了。 方君浩一声冷笑道:“可爱?她那叫可恶!” 邱天好不容易寻出一个话题来打破沉默,却不料换来方君浩这样一个反应,令她十分窘迫。 方君浩似乎也有点觉得了,干咳一声,缓和一下语气解释道:“唉,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恶,小时候就会欺负人,什么黑锅都是我替她背……” “咦,你们从小就认识啊?” “真希望从没认识过她。”方君浩义愤填膺。 “呃……那她刚刚怎么说是你父亲的朋友?我还以为……”她没有说下去。 方君浩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黯然长嘆道:“所以我才说她可恶啊,她不作弄人,是会死的。” 邱天只好笑笑说:“呵呵,她长的真好看。” 方君浩则说:“她就靠那张脸招摇撞骗了。” 邱天无话可说了,这谈话怎么越说越别扭呢,她自认还算是会交际的,怎么到他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唐迦南听了这番话仿佛有些悟了。 他就说嘛,自己好歹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的人,从来没遇到一个像她这么变态的。真是变态。刚刚捉弄了他,她心里一定很慡吧? 唐迦南的愤怒全部转化为斗志了。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11 就在唐迦南很没道德地偷听别人谈话的功夫,室内的周新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紧紧盯住了风萍。她果然没有料错,这丫头真的勾搭上了方伯韬,难怪任尧会被扫地出门了。 周新竹讨厌一切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因为她的父亲有沾花惹糙的爱好,经营房地产的同时还格外关注文化事业的发展,积极投资影视行业。众所周知,这个行业盛产美女,于是周大老闆的爱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一高兴就送豪宅别墅,把周大老闆的老婆孩子气的半死。或许是物极必反吧,周小姐一怒之下干脆投身圈内做起了模特,也算是打入了敌人的内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因为这个缘故,她故意忽视那些门当户对的青年的追求,选择了出生贫寒的歌手韩弈当男朋友。这样一来,他老爸不干了。他们家的情况是,谁有钱听谁的,财力最强的那个才是老大。所以,今晚站在周新竹身边的青年不是韩弈,而是她的弟弟周志泽。 第10页 周志泽被迫陪姐姐来参加这种无聊宴会,当然不会放过猎艷的机会,研究过在场的众位名媛明星之后,将目标锁定在方君怡的身上。方君怡年轻啊,充满了青春活力,而且年轻人阅歷浅好搞定啊。 他那个德性,周新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他看中谁不好啊,偏偏看中方家丫头。她心里那个气啊,忽然瞧见风萍离开方伯韬,朝屏风后的偏厅走去。 她稍一犹豫,连忙跟了过去。 风萍不耐烦一些前来和方伯韬搭讪的业界人士,而且高跟鞋站了一晚上,就想找地方休息一下。 她刚在沙发里坐下来,周新竹就出现了,一袭冷艷的银色礼物,搭配她的身高,真是气势夺人。 周新竹冷笑道:“原来方伯韬就是你的靠山啊,我说你怎么那么嚣张呢?” 风萍将头靠在沙发上,微微合上眼,没有理她。 周新竹提高嗓门,道:“喂,我在跟你说话——” 风萍懒洋洋地回復她:“抱歉周小姐,我不跟没有礼貌的人说话。” 周新竹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指责我没有礼貌,你不过是男人身上的寄生虫。” 风萍噗嗤一声笑了:“周小姐,当寄生虫也是要有一点本事的。” 周新竹怒不可遏:“你太无耻了!” 风萍笑眯眯地说:“那周小姐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新竹已经在微微发抖了:“你,你太嚣张了……” 风萍悠悠嘆一口气:“周小姐,你的词彙量好贫乏哦,请问你中学毕业了吗?” 此言一出,周新竹面色瞬间煞白:“你……” 话没说完,她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风萍不了解她的底细,这句话本是无心之问,却不料歪打正着,正中周新竹的隐痛。她十六岁出道,中学确实还没毕业,这本来也没什么,严格说起来风萍自己也不过是中学毕业。但圣罂市的豪门千金都拥有至少一张的名校文凭,一对比就显得周很没文化,她难免耿耿于怀。 现在风萍这样一问,她俩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再说唐迦南窃听了情报回来,目光扫视场内一圈,没看到人,方伯韬正和基金会的刘主席把酒言欢,谈笑风生,随后又有一对夫妻加入了他们。 他在场中搜索半天,没找到风萍,倒把余曼文吴念真给招惹过来,顿时被缠住脱不开身。后面的募捐环节,名媛明星们纷纷换装亮相,他仍然没看到风萍的影子,直至晚会结束,她也没再露面。 他疑惑她是不是先走了,虽然很失礼,但她这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方伯韬也奇怪,把儿子抓到角落里问道:“君浩,你看到小姐了吗?” 方君浩心里憋气,故意非常周星驰地回復他老爹说:“不是吧?您把女伴都弄丢了。” 方伯韬闻言双眼一瞪,神色一正。 方君浩连忙改变态度,赔笑道:“没准先走了。” 方伯韬纳闷:“怎么没打招唿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您太杞人忧天了,在圣罂能出什么事?她不去祸害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哦对了,我刚才看到那张支票的金额——”他忽然压低声音,“那么一大笔钱,是从她的帐户划出来的吧?” 方伯韬勃然变色,怒道:“你敢小看你老爹?” 方君浩连忙敛容,低首垂眉道:“不敢!” 方伯韬摸了摸光熘熘的下巴,语音蓦地转为低沉:“钱,我虽然有,不过这么一大笔,我怎么可能捨得拿出来呢?” 方君浩仰头哈哈两声,心道:我就知道。然后父子俩一起转身,各自找各自的女伴去了,哦不,方伯韬找的是女儿。 方君怡一见他就问:“爸爸,你那个女伴是谁啊?” 方伯韬故作威严地瞥了ri插rd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眼里还有爸爸吗?” 方君怡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当然啦,我早就想过去问你,可是我看你一直在和刘伯伯他们谈话,怕打扰你们嘛……” 方伯韬又瞥了ri插rd一眼,酸气沖天地想:你分明是和这小子粘到一处难解难分了。但是碍于ri插rd在旁,他只好含煳地说:“一个朋友,你以后会见到的。” “她人呢?” “走了。” “啊?” “啊什么,快上车。嗯那个,你——”指ri插rd,“君怡不用你送了,你自己回去吧。” ri插rd:“$#@#$……” 12 曲终人散之后,服务人员前来清场,发现有一位女士倒在偏厅的沙发里口水横流,于是赶紧上前将她唤醒。 风萍醒来,迷迷煳煳地站起来往外走,到衣帽间一看,自己那件名贵的貂皮大衣和化妆包全都不见了。 她招来服务人员一问。 对方也微微变色:“是周小姐拿走了。她说,您是她的朋友,帮您拿一下衣服。” 风萍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苦笑道:“我虽然认识她,但绝不是朋友。” 对方是个年轻姑娘,虽然变了脸色,但还算沉稳,请她稍等一下,飞快去请示经理。经理听了情况也十分头大,周小姐乃是大老闆的妹妹,她怎么会拿走客人的衣服呢?恶作剧?还是又有谁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无论如何,这个影响太坏了。会馆丢失客人的衣物是小,周小姐若不慎摊上盗窃之名,那才是大大的污点,非同小可啊。 他匆匆赶过来一看,这位女士美则美矣,但面孔非常陌生。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她不是名媛,也不是明星,至少他不认识她,那么她不是本会馆的会员,或许是某富豪带来的女伴?如此一来,倒也好办。虽然原则上来说,他们是一家非会员不得入内的会馆,但冲着某些富豪的面子,偶尔也有一些漂亮女人在此昙花一现。 他微笑着问:“小姐贵姓?” “免贵姓风。” “风小姐,请问您的会员卡……?” “我不是会员。” 诚如所料。他继续微笑:“那么,风小姐的朋友……?” “方伯韬!” 这倒有些意外,竟是时光酒店的方董,但方董为什么没有把她带走呢?莫非是她触怒了方董? “方先生他现在……?” 风萍懒得跟他打官腔,直截了当道:“他先走了,我也准备走了,但我的大衣被周新竹拿走了——” 经理微笑:“风小姐,请问是您亲眼看到的吗?” 风萍微微皱眉:“是你们服务人员说的。” 经理转过头来,看向刚才那个年轻女孩,微微眯着眼睛,压低一个音调问道:“你看清楚了吗?她的大衣真是周小姐拿走的?” 那女孩倒也乖觉,眼见经理脸色不对,顿时懵懂起来:“嗯~,我记得不太清楚……周小姐好像只拿了她自己的衣服。” 经理立刻又追问一句:“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位风小姐到底有没有穿外套来?” 要赖就要赖得彻底,他们可是高级会馆,决不可能发生丢失客人衣物这样的事情,要怪就怪她不是会员,只好委屈一下。就算她事后找方董哭诉,冲着周大老闆的面子,方伯韬也不能怎么样。再说了,方董都抛下她独自走了,嘿! 经理的如意算盘打的好,那女孩就好像的他肚里的蛔虫,配合的天衣无fèng:“风小姐好像没有穿外套来……” 经理冷脸喝道:“什么好像?到底有没有?” 女孩立刻朗声道:“没有。” 风萍本来也没把一件衣服放在眼里,可是眼见他们俩这么一唱一和的,心里也忍不住冒火。怎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暂不发作。 她忍着气道:“那么,麻烦你帮我叫辆车,我要回去了。” 经理微笑着说:“抱歉小姐,您不是会员,我们不提供这项服务。” 总有一些女人,以为傍上了大款,便自认高人一等,把他们唿来喝去的,比正经的豪门千金事儿还多,今天总算可以出一口鸟气了。 于是,风萍就在经理洋洋自得的目光中,以一种慷慨就义的姿态走出了会馆。此情此景,当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13 风萍像一片落叶般抖索着出了会馆大门,四下一看,周围连辆计程车也没有,心里那叫一个绝望啊。也难怪啊,出入这种高级会馆的人,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整一辆四个轮子的啊,计程车脑子有问题才会在这附近兜生意。 但是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她冷成一团就要瘫倒的时候,我们亲爱的英雄佐罗,哦不,是迦南殿下出现了。他身着一件黑色中长风衣,身材挺拔地从路灯昏黄的光影中大步流星的走来,风衣的下摆在风里猎猎翻舞,看上去真是太有型了。 所以说男人长的丑不要紧,一定要足够高,而且不能太胖。唐迦南各方面都恰到好处,咳咳……此时此刻,他的出现不啻雪中送炭,风萍感激涕零,热泪盈眶,不停地吸鼻子,咳,其实是天气太冷,冻的。 她这副模样着实叫人心疼啊。 唐迦南忙不迭地脱下外套递过去,风萍也忙不迭地将胳膊伸进袖口。 “你这是怎么回事?”唐迦南问。 “一觉醒来,人都走光了,一群没义气的傢伙。” 唐迦南不能置信:“我真不敢相信你那样做,你知不知道那比中途退场更加失礼?” 风萍面不改色:“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没人注意我。” “我——”唐迦南想说我一直都在找你,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还好风萍没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颤抖着问道:“你怎么还没走,你的车呢?” 唐迦南面无表情地说:“被铭瑄开回去了。”却不回答前一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不死心故意挨到最后才走,然后终于老天开眼,被他看见她从里面出来吧。 唉,虽然佐罗没有骑马来,但是人能来已经很不错了。 风萍裹着唐迦南那件沉甸甸的风衣,寒风还是很刁钻地从底下灌进去。她瑟瑟发抖地看着他:“那么,我们要走回去吗?深更半夜的,恐怕打不到车……” 第11页 唐迦南的盔甲给她穿了,自己穿着西装也感觉有些吃不消,提议道:“还可以跑回去的……” “你在讲玩笑吗?” “好笑吗?” “不好笑。” “我刚刚给尔阳打过电话,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那我们到会馆里等他吧?”她真是没骨气啊没骨气。 唐迦南心想:要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恐怕根本不记得今晚英雄救美的人是谁。但是嘴上却说:“尔阳不是那里的会员,他进不去的。” 风萍无语了。尔阳进不去,难道还不能在外面等一会吗? 唐迦南却开始自言自语了:“天气预报说,今夜零下好几度呢。” 一会儿又说:“你看,地上都结冰了。” 一会儿再说:“老天,这风最少有六级。” 风萍本来就冷得牙齿打颤,两腿发抖,听了他这话更加抖得不行,风一吹一串鼻涕就流下来了,没办法,只好用袖子抹啊抹,反正是别人的衣服。 唐迦南看她抹鼻涕,终于发现了问题:“这种天气,你不穿外套就出门吗?” 风萍颤抖着回答他:“穿了,但被人拿走了。” “有这种事?”唐迦南有些吃惊。 “是啊。” “太恶劣了,我要退出。” “我支持你。” 风萍冷得站不住脚。唐迦南终于有些不忍心了,给出建议说:“你蹲下来用衣服裹住膝盖,也许会暖和一点。” 风萍立刻照办,然后用颤音控诉他:“怎么不早说啊?” 唐迦南也抱着双臂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毫不心虚地说:“我才想到的嘛。” 风萍干脆闭嘴。 唐迦南却不闭嘴,他蹭蹭她的肩膀,慢吞吞地说:“我如今也按时薪算费了。今晚这种情况,算是我陪你吧?” 风萍转过脸来,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他。 唐迦南一本正经的分析给她听:“你看啊,我家庭富裕,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几乎是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可以得到了。” 全是风萍当日的原话,她非常无语。 “放眼圣罂市还有比我更抢手的男人吗?” 他也不等风萍说话,便自问自答:“没有。绝对没有。可是——”话锋一转,“现在,这样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他伤害了无数女孩的芳心,选择在这样一个寒冷的零下七八度的冬天的晚上,陪你蹲在马路边一起喝六七级的西北风,你不觉得应该有所表示吗?” “我……” “你穿着我仅有的外套,还用它擦鼻涕。” “你……” “我的收费很低的,时薪四千美金。” 风萍努力想笑一笑,可是脸冻的有点儿僵,搓揉半天才说:“这么低的价格,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啊。” 唐迦南嘆息:“这不也得根据消费水平来定价的嘛?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就这件礼服还值几个钱,可我要这件女式礼服做什么?送给我奶奶都嫌老呢。” 风萍狠狠瞪着他,正要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和剎车声。她本能就要站起来,怎奈蹲得太久,冻得太久,两腿发麻,高跟鞋一个不稳就倒了下去,唐迦南急忙起身去扶她,于是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易尔阳连忙跳下车来,一边掏出手机对准他们,兴奋地直叫:“哇哇哇,原来你们这么热情啊?特意通知我来看戏的吗?要不要通知狗仔队啊?” 唐迦南扶起风萍,怒斥道:“不得放肆!” 易尔阳一通狂拍:“再摆两个pose嘛,唐二公子笑一个吧。” 唐迦南没空理他,赶紧拉着风萍一路爬进了车里。 易尔阳对着手机流口水:“勐料啊。肯定能卖一个大价钱。我早就发觉我有当娱记的潜质,这个角度多么完美……” 空气中忽然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喂,喂,我还没上车呢,你们——,啊——,我的车,我的车啊……”易尔阳撒开脚丫子一阵狂奔,仰天嚎叫:“唐迦南你这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王八蛋蛋蛋蛋蛋——” 14 好在,唐迦南终究还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他绕了一圈,又把车开回来,按下车窗只露一小截侧脸,冷冷的发号施令:“手机拿来。” 易尔阳底气不足地讨价还价:“欣赏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唐迦南冷笑:“你是没有关系,我们欢迎你的观摩,需要小心防备的是你工作室的那群八婆……” 易尔阳闻言,只得乖乖地将手机奉上,唐迦南清除掉图片,随手扔到一边,然后才放他上车。尔阳一进来,立刻扑上去狂掐他的脖子:“叫你过河拆桥叫你过河拆桥!” 他发出雄狮怒吼,一张嘴几乎没咬掉唐迦南英挺的鼻子。 唐迦南连声咳嗽,脸色涨得通红。 已经恢復元气的风萍俯身捡起一旁的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他们“啪啪啪”连拍三张,然后举着手机,啧啧贊道:“这个角度好,好暧昧,发送给谁呢?” 唐迦南和易尔阳终于停下来,面面相觑片刻,很有默契地一起去抢夺她的手机。风萍任由他们抢去,笑嘻嘻问道:“你们饿不饿?不如去吃点东西吧?” 那两人齐声问她:“你身上有钱吗?” 风萍似笑非笑的看着易尔阳:“本来是没有,现在有了。易老闆,你好像还欠我薪水……” “不公平不公平!”易尔阳连声抗议:“为什么你们恋爱约会,要我出钱?” “就当观赏费吧!”唐迦南一脸平静地说。 风萍好气又好笑:“别胡说,我们可没有恋——” 唐迦南打断她:“萍萍,尔阳是自己人,咱们没必要瞒着他。” 易尔阳又叫起来:“哇哇,勐料,好勐好神速。” 风萍完全被那句萍萍雷到了,半天说不了话,却见唐迦南脸色如常,续道:“是啊,萍萍愿意支付每小时四千美金来和我约会,我何乐而不为呢?” 风萍脸色如铁。 易尔阳闻言,一双眼睛差点没瞪脱框,然后搬着手指头认真计算起来:“一小时四千美金,如果你们二十四个小时都在一起的话,就是九万六美金。如果你们在一起三十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就是……嗯,百万,千万,啊——”他忽然叫着转过身来,抓住风萍的衣袖,将脸偎在她的胳膊上,含泪哀求道:“风萍风姐姐,求求你了,和我约会吧。哦不,不,我要嫁给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风萍倒不知道易尔阳还这么会耍宝,哭笑不得。当下伸出一只手掌,啪的打在他的脑门上,然后掌心发力,将他缓缓推开。他还要再扑过来,却被唐迦南一把抓住脑后那根乌黑亮丽的辫子,强行按回座位上。 易尔阳最心疼自己的头髮,对其一阵痛骂,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梳子来梳理。 唐迦南瞥他一样,然后撇撇嘴巴道:“油头粉面,有伤风化。” 易尔阳捏紧拳头给予回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唐迦南不屑的哼道:“庸脂俗粉。” 易尔阳反唇相讥:“残花败柳。” “小白脸。” “你个色狼,种猪,恶魔,变态……” 风萍听得冷汗涔涔,小声问道:“我们还去吃饭吗?”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她,一个说去,一个说不去。 唐迦南道:“不去就下车吧。” 易尔阳哼:“凭什么啊,这是我的车。” “凭我是司机。” “呸!” 两人一路斗嘴,直到唐迦南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面馆,这才让面条堵上他们喋喋不休的嘴。好在深夜客人稀少,也没人注意他们。吃完饭,易尔阳就知情识趣的闪人了。他们俩漫骂起彼此来不遗余力,交情居然也还不错。 唐迦南拿起车钥匙,道:“看来你今晚只好住我家了。” 风萍笑道:“真荣幸,在你没有反悔之前,我们赶快走吧。” 唐迦南忍不住笑起来,两人出门驱车回他的别墅。 风萍道:“我记得八卦新闻里说,你一向都不带女孩子回家的。” “我也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不关注娱乐界。” “如果你提议宾馆,我不会反对的。” “如果你想上明天的八卦头条,我会带你去的,如果又恰好被记者发现的话,那我们就别想清白了,媒体一定会大写特写。” “你不必对我诉苦。”风萍笑起来。 “事实如此。”唐迦南若无其事。 “你家绝对安全吗?” “不一定,但风险系数肯定比宾馆要低。” 风萍含笑看着他,他的侧脸如雕如镂,手握方向盘谈笑风生,不知是否因为他的英雄救美,她看他也格外赏心悦目,不由得贊道:“你这个人真不错……” 唐迦南嘆了一口气,接过话头道:“就是太小气了,捨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 风萍见他还记着这一岔,扑哧一笑道:“你舍不捨得为女人花钱我不知道。但你还真是有点小气,一句玩笑话记到现在……” 唐迦南有点激动了,提高声音道:“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这样说过我。” 风萍给出建议:“如果你真这么气愤的话,可以送一个大钻石来堵我的嘴。” 唐迦南闻言反而笑了:“你真无耻!” 风萍掩面:“终于被你发现了。” 15 唐迦南的别墅是一座老式宅院,原是他母亲年轻时居住的,布置得很有古韵,却也不失时尚。遗憾的是女管家的眼神不太友善,大概是认为她不够淑女吧,一个淑女不应该在深更半夜穿成这样,更不应该随随便便跟男人回家。 管家一见他便道:“大少爷刚刚走,让您到家立刻给他回电。” 唐迦南明显一愣,但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问风萍:“喝茶还是……” 第12页 “红茶。” 唐迦南闻言朝管家示意,她便下去了。 他脱掉西装外套,微微松一下领带口。风萍待要把风衣脱下来还给他,他摆摆手道:“穿着,等会再脱。” 风萍一笑,依言穿回来。 他静默顷刻,才道:“你稍坐一会儿,我上楼去打个电话。” 风萍点头。 唐迦南上楼进入书房,拨通了哥哥唐皓云的电话:“大哥,你找我怎么不打我手机啊?” 唐皓云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唐迦南道:“你一向是没有大事不登门。” “你前一阵子闹得太不像话,爸爸很生气。” “他还会生气吗?” “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如果是关于这件事,我就要挂电话了。” “唉……”唐皓云嘆息一声,终于道:“那边来人了……” “什么?” “ri插rd。”唐皓云的语气不佳,“那个私生子。” 唐迦南不说话了。 “奶奶明天要见他。爸爸和那女的还在巴黎,我看他这一回怕是……” “就这些吗?”唐迦南打断他。 “阿南,你这是什么态度?”唐皓云终于沉不住气,略微提高了声音:“这件事关系到咱们俩的……” “早点休息吧大哥,明天还要上班呢!” 唐迦南扣上电话便站在书桌旁,静默好半天也没有动。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他侧身背光而立,半个侧脸暴露在灯光下,另一半则藏在黑色的阴影里,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楼下客厅,风萍已经喝掉了三杯红茶,气氛已经渐渐有些尴尬,管家的眼神已经微带嘲讽。她实在不能算一个薄面皮的人,却也有些坐不住了,无论如何,把客人扔下这么久都不太礼貌吧? 但幸好唐迦南还记得有她这么个人,出来帮她安排到楼上第二间客房。 她脱下风衣还给他,唐迦南微微一笑道:“别担心,等你明天醒来,就会有漂亮的衣服在等你。” 我们前面说过,风萍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很明显就觉察出唐迦南的不对劲,觉得他整个人忽然变得有一些……柔软?脆弱?这两个词似乎都不太准确,她有些疑惑,张嘴欲言。唐迦南抢先道:“放心,我知道你的尺寸。” 这句话令风萍笑起来。 她轻轻一击手掌,笑道:“好吧,我难得受人恩惠。你现在可以对我提一个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要求……” 唐迦南正要告辞,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转过来看了她两秒,然后伸手揉了揉眉心,笑道:“你这样说,我会想歪的。” “让我知道你想的有多歪?”她也笑。 “你确定?” “当然。” “那我就说了。” “说吧。” “我们结婚吧?” “……” “这个应该是你能力范围之内的吧?”唐迦南抬眸看她,瞳仁黑得有些过分,像一个莫测的密咒。 “……” 太狠了!太狠了!虽然她不太讨厌他,好吧,是有一点喜欢他,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到这么刺激的地步。 “我吓着你了吗?”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风萍听得十分刺耳,她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这时再临场退缩的话太丢人了。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道:“有一点儿,嗯,你没受什么刺激吧?” “受了一点刺激。”唐迦南说着,面不改色。 风萍故意笑起来,道:“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事稍有不慎,将有可能令你失去至少一半的财产。” 唐迦南也笑,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我们先订婚。你以为如何?” 风萍故作沉吟:“我觉得你的态度非常真诚,不忍心拒绝。不过,”她停顿顷刻,语音清晰、态度严肃地说:“我决定给予你随时随地,反悔的权利。” 唐迦南内心为这句话感到震动,沉默一下才道:“那我岂不是稳赚不赔?” 风萍一笑,扬头道:“我也没什么可输的。” 唐迦南一时没有说话,定定看着她,眼神格外难测,顷刻后忽然笑道:“你这个人有时候自信的叫人惊讶。” 风萍微怔,觉得这句话有几分耳熟。 唐迦南已经带上门:“早点休息!” 于是,这件极具轰动性的事情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敲定了。 那晚之后,风萍就等于是在唐迦南的别墅定居了。 唐迦南往别墅里添置了若干衣物以及洗漱等日常用品。这令陆管家非常震惊,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一种类似于领土受到侵略的感觉。 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以前一次也没有见过她,她居然就穿着一件袒胸露背的晚礼服公然的登堂入室,然后就堂而皇之的赖着不走了。除了那件恶俗的礼服,她甚至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切都是迦南少爷为其购置的。 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叫什么事啊? 陆管家的这种震惊很快传递到了唐家老宅,但震感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在陆管家那里,风萍不过是唐迦南的女朋友,但是,唐家得到的消息却是未婚妻。 照理说,唐迦南早已成年,能够定下终生是一件喜事。只是,好像前几天报刊杂志还登有他的花边传闻,现在他忽然宣布要订婚了?不可思议。唐皓云作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吓一大跳。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宣布不好啊,非得挑这种时候? 这时候,唐老夫人正烦着呢。英国那边的事很不好搞,事情的罪魁祸首却在巴黎搞浪漫之旅。唉—— 不过,烦归烦,孙儿的终身大事还是要过问的。比如女方的国籍家世出生背景芳龄职业等等。唐迦南哪里答得上来,只知道是武鸣市人,芳龄二十二,职业,勉强也算是服装设计师吧。 唐老夫人一听,当时就投出反对票。在场的几位一致不看好。 彼时唐湛人在纽约,听到消息后,保持沉默。 唐老夫人握住孙子的手苦口婆心起来,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也开始说混话了:“阿南啊,你就算要在外面玩,也要多跟你爸学着一点,他就绝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唐迦南冷笑道:“那英国那三个是怎么回事?” 唐老夫人生气了,拿出强硬的态度:“反正我决不同意,她根本配不上你。” 唐迦南没有表情地说:“我妈倒是挺配得上我爸,可惜她死的太早。” 唐老夫人真生气了,两眼一闭,差点儿就去了,这可把大家吓坏了,纷纷指责唐迦南太不懂事。于是这件事便暂时在唐家搁浅了。 出乎意料的是,唐湛对此事始终保持缄默,不置一词。 唐迦南便非常高调地把婚给订了。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譁然。大家都对这个灰姑娘好奇极了。可是最好奇的,莫过于灰姑娘本人,她每天盯着报纸八卦,关注唐家人的反应。虽然唐迦南订婚的对象正是她自己,但很明显,这一切不是出于爱。 16 唐迦南订婚一事如此轰动,各方面的人士都非常吃惊。 唐家人自不必提,唐老夫人连气也懒得生了。唐湛和助理悠闲地从巴黎到纽约,仿若乐不思蜀,他说是公事谁敢说不是呢,反正公司每天都在巨额进帐。唐皓云是着实大吃一惊,忽然感觉自己是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弟弟。自小到大,他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把什么事都不放心上。但无论如何,也不要挑这个时候胡闹嘛,——除非,除非他是为了……?这个大胆的假设突然冒出来,他自己先就在心里把自己喝骂了一句,再不敢往下想——不过,钱钟书先生也曾经说过,叫一个人打消已起的念头就跟女人怀孕要打胎一样的难受。 其次是夏瑶余曼文吴念真等人,都纷纷闭门不出,尤其是夏瑶,家里的电话线全拔了,门窗紧闭,窗帘都不敢拉。一直以来她的经纪人都态度暧昧,有意无意引导媒体,搞得大家真以为她要嫁入豪门了。结果,他屁股一转跟别人订婚去了,这个脸丢大了,简直没脸见人。因为有她垫底,余吴二人也就相对的不那么郁闷了。报纸网站纷纷做了唐二少情路回顾,细数绯闻女友之类的话题,网站点击量巨增,评论如cháo,说什么的都有。 再则是周新竹,她比唐家人还要震惊,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女人太不可思议了。她不是方伯韬的女人吗?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唐迦南的未婚妻,这手段也太强大了,她简直要五体投地的拜她。嫁入豪门究竟有多难,她是最清楚的,她大哥小弟的那些女朋友们,甚至包括她老爸的情人们,她们哪一个不是撞得头破血流而不得其门。风萍虽然还没有嫁入豪门,但是能够哄得唐迦南和她订婚,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蹟。 方伯韬倒还好一点儿,他毕竟一把年纪了,阅歷深厚,而且在那天的晚会上,也隐约看出了一点苗头。所以,他虽然也很好奇、吃惊,却不方便冒然把电话打到唐家去。 即便如此,风萍还是接到了谴责的电话,矮人大叔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姐,请问您现在大脑清醒吗?“ “完全清醒” “请问您是完全出于自愿,没有受到什么胁迫吗?” “完全自愿。” “哦,那么恭喜小姐。”他松了一口气,“这事可真刺激啊,炳辰少爷骂得我狗血淋头,小姐您还是带上行动电话吧?”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总是能够找到我。”风萍微笑。 “您是在测试我的能力极限吗?” “我知道您是万能的。”风萍拍马屁,“我毫不担心。” “你这样做是出于爱吗?”大叔沉默顷刻才问。 “当然不是。” “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不道德的。” “那么,如果是被别人玩弄呢?” “这个,这个更加不道德。” “要不然……怎么办?时间怎么打发呢?我会死很久的……” 第13页 大叔干咳两声:“唉,还是算了吧,反正你根本就是一个不道德的人,我建议你们赶紧生几个孩子吧,翠明湖真的太寂寞了。” 这个建议非常的不怀好意。 风萍笑起来:“这个主意不错,我会考虑的。还有别的事吗?我的未婚夫就要回来了。”她特意强调那三个字。 大叔忍不住拆穿她:“据我所知,唐迦南先生今晚根本不会回家。” 风萍大笑:“你果然无所不知。” 大叔无可奈何:“昨天有三则电话打来询问你最近的行踪,炳辰那边也有收到疑问——当然,她们是不会将消息外泄的,不过唐家还是有点实力的,这件事瞒不了太久。” “到时候再说。” “再见小姐。” 风萍放下电话,一转身,陆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果盘。唉,她也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来偷听嘛,真没创意。 相处下来,风萍对她这种类似护犊的心态多少有了点了解。唐迦南幼年丧母,唐湛忙于公事,一个漂亮的孤独的小男孩,难免要惹起女僕泛滥的母性,天长日久,心理上也难免要有点那啥了,何况唐迦南搬出老宅,还钦点她来伺候。如今忽然来了个外人,还是个不知底细的,感觉排斥也算是正常现象吧。 这件事于她来说,反正也没什么损失,顶多就是出出风头,上上报纸网站什么的。有麻烦的人是唐迦南,夏瑶的影迷不在少数,他已经受到舆论的责难。自从宣布订婚之后,他接连两晚都住在公司,想必那些潜伏在大楼外的记者也两夜没有合眼。这时候,他还能照顾到她的清静,也算难得。到底是富家子弟啊,在应对记者方面早已形成一套自己的成熟方案,这是一个木秀于林的人打小就练就出来的本领。但即便如此,他的别墅外面还是有记者蹲点,真的很有八卦精神。 风萍爬在床上,一边翻报纸,一边吃水果。 陆管家完全看不下去,铭瑄小姐就从来不会这样,她永远是斯斯文文的,举止得体。哦天啊,水果掉到报纸上,她居然还捡起来吃了,难道未来的女主人就是这样的嘛? 她不堪忍受地下楼去了。 风萍若无其事的继续研究报纸。夏瑶的经纪人终于出面了,但对于记者问及夏瑶目前的心情状态如何等问题,称其未受太大影响,情绪稳定,并祝福唐先生。毕竟是娱乐圈里混的,输了人不能再输了姿态。反倒是一些热心粉丝纷纷发表文章为偶像鸣不平,文字嘶声力竭,极尽煽情狗血之能事,真是难看。 当然,仍然有八卦爱好者努力挖掘风萍的背景资料,网上有人爆料,称其曾与本市一位年过半百的富翁有过交往,该富翁经营酒店生意,一时间跟帖无数,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这年头吃饱没事干的人太多太多了。风萍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她居然看得不亦乐乎。 王尔德曾经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议论更加糟糕,那就是没有人议论你。还真没说错,生活果然要有绯闻才有乐趣啊。 只是,这个爆料者是谁呢? 她和方伯韬只出席过一次慈善晚会,当晚富豪明星云集,注意她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有人认出了她,也不至于无聊到在网络上爆料,除非…… 风萍不由得微笑起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升了个懒腰,眼看时间快到五点了,唐迦南如果不回来的话,这时候应该来电话了。果然,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就响了。 “你换件衣服,晚上去辰阳吃饭。” “嗯?” 风萍一愣,看来矮人大叔也有出错的时候呢。 “别担心,”唐迦南安慰她:“一会儿有车来接你,先到公司,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好。” 风萍挂上电话,进房去沐浴更衣。稍后,一辆迈巴赫到楼下接她,一路驶至唐氏在圣罂的办公大厦。 【 17 风萍知道唐家有钱,可亲眼看到北辰大楼还是忍不住感嘆了一下的,真是华丽丽的气派啊。她虽然也是有钱人,可是看一组阿拉伯数字和看一幢高楼那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前来接她的这名司机个头不高,戴着墨镜,言简意赅,他对她仿若丝毫不感兴趣。风萍却不露声色地打量过他,就沖这身板和动作,她可以肯定他是一名保镖。唐迦南让一名保镖来接她,大概是怕遭遇记者纠缠吧,如此看来,她身上的这件女佣制服有些多余呢。 车子驶入底层的停车场,出来便是总裁专属电梯,直抵三十二楼的总裁办。她跟着保镖一起进去,手提着一个深色大包,穿着女佣制服,还戴了一顶防寒软帽,打扮的颇有些不伦不类,就连办公室里的三名秘书小姐也没认出她来,只当是佣人给唐迦南送什么东西,毕竟他有两晚没回去了。 唐迦南看见她这副模样也吃了一惊,待保镖出去才忍不住骇笑:“你还真做得出来?” 风萍摘下帽子,扒拉两下刘海,道:“我是本世纪最神奇的灰姑娘,有什么稀奇的?”这是国内某知名论坛的娱乐头条。 唐迦南又笑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看。 风萍被看得有些诧异:“我脸上有东西?” 他摇摇头,忽然道:“看来我低估你了。” 风萍一愣:“哦?” “你看起来很正常,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我应该怎样?” “一夜之间,忽然发现自己的照片登在报刊电视上,万众瞩目,人人都在谈论你,无论是谁都难免要受到一点影响,可是你看起来……”他穿一件白衬衫,斜斜地靠在那张豪华宽大的办公桌上,用手将她从头比到脚,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风萍起先一怔,然后笑道:“怎么可能呢?我这两天一直盯着八卦新闻,心跳都比平时快好多。” “是吗?”唐迦南依然盯牢她的眼,“我也在关注新闻,目前还没有爆出你的背景资料,你很神秘,风萍。” 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风萍一向只见到唐迦南轻松活泼的一面,尚不曾见识他认真严肃的一面,此刻他忽然收起往日的嬉笑态度,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倒也有几分锐利冷严之气。 她心里头微微一动,脸上却纹丝不露,面不改色地笑道:“唐迦南先生,你可真大胆,连未婚妻究竟是谁都没有搞清楚,就敢随随便便的订婚?你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反悔,那枚八克拉的石头就别指望要回……” 她没说话,唐迦南已经笑起来:“无论如何,你目前还至于令人不乏味……” 这句话令风萍感到有些尴尬,还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她,至少没有人当面这样说过。真是太失礼了,嗯不过…… “让我看看你带的礼服,我期待你今晚能有惊人的表现。” 唐迦南说着过来提起她带来的那只包,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件亮灰色的大衣,和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包,没有礼服。 他抬眸看住她:“我决不敢带着一位身穿女僕制服的女士去参加晚宴,更别说这个人还是我的未婚妻。” 她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礼服应该就快送到了。” 呃?难不成是嫌他给她购置的礼服不够好?或是不合身?那些可都是国际名牌啊,而且以他对女人的经验,应该不会错估她的尺寸啊,那她为什么还要另外订购礼服呢? 唐迦南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她的胸部,她的胸部曲线完美,甭管是否掺假,肯定是b罩杯没错,然后是她的腰,决不会超过二尺一,她的臀围,嗯,还有她的腿,她这双腿可真是漂亮,笔直修长,被这双腿缠上的滋味必定十分销魂…… 他忽然想到那方面去,脸上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烫。 风萍眼见他由上到下地打量自己,神色怪异,很好心的告诉他真相:“我问尔阳要了一件礼服,应该就快送到了。” “你的衣橱里有……”唐迦南干咳两声。 “我现在是尔阳的品牌代言人,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得穿他设计的衣服……” “什么时候的事?”唐迦南兀自沉浸在刚刚的猥琐幻想里,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就在昨天他打电话来确认我们订婚一事,顺便谈妥了这笔生意,”风萍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嘿嘿,我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万众瞩目,自然要好好敲他一笔。” “哦,那他付你多少?”唐迦南问,尔阳可是爱财如命啊。 风萍瞪他一眼:“不要随便打探别人的商业机密。” 唐迦南黯然长嘆:“咱们订婚三天,你就做成了一笔生意,无论如何我也应该抽点佣金才对嘛?” 风萍直笑,待要说什么,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易尔阳的礼服送到了。 她一看见那礼服的颜色,就笑不出来了。 粉色束腰礼服,设计制作上自然是没话说,但这颜色未免也太稚嫩了一点吧,她现在可是唐迦南的未婚妻,不是唐迦南的妹妹。他肯定是故意的,她明明要求一件看起来成熟端庄大方的礼服,为什么给她这种粉嫩的?那傢伙是要自砸招牌吗? 唐迦南对这件礼服倒没有意见,立刻把她赶进自己的休息室,道:“给你半个小时,够不够?” 风萍无语。 他帮她拉上门,忽然伸头笑道:“需要帮忙就叫一声,我随叫随到。”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事以至此,也只好穿这一件了。 风萍换上礼服之后,终于发现它尚有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比较配她的髮型。但她这个髮型也可以走另外的冷艷性感路线……唉,算了,她进洗漱间洁面,略施薄粉画了个淡妆,戴上耳环,就算搞定了。只因她的容色分外鲜明,着不着妆差异并不太大。 待她打开门,唐迦南顿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在这个寂静肃穆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可是唐迦南做来却仿佛再自然不过,风萍居然也听得高兴起来,适才的抱怨立刻荡然无存。 第14页 “尔阳决不会后悔花费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唐迦南由衷的恭维她。 “我却有些后悔了。” “怎么,他给的报酬很低吗?”唐迦南不由得笑起来 “很低很低!”风萍忿忿不平:“那傢伙根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愿意穿他的礼服,是他的荣幸……” “没错。”唐迦南拍手贊成:“能请到我唐迦南的未婚妻作代言,那臭小子睡着也该笑醒了。” 风萍那原本是气话,给他这样一说,倒真有些啼笑皆非了。 唐迦南看一样手錶,七点刚过,晚宴八点开始。从这里到辰阳,嗯,倘若路况稍有不顺的话,没准要迟到了。他于是拿起那件大衣帮她穿上,两人出门搭乘电梯下楼去了。 等他们走后,秘书们开始唧唧喳喳了。 a说:“你们看清楚了没?刚刚那个女学生模样的是谁?” b说:“唐总刚订婚就乱搞?” c说:“瞎说什么啊,阿九刚刚领进去一个女佣。” b笑了:“不会吧,他连女佣也不放过?” c喷了:“你太邪恶了。” a惊了:“我想起来了!天啊,她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那照片拍得太小不说,人也看上去太成熟,难怪我一时没认出来。” bc同时想起一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18 晚上的路况还真有点儿堵,在市区堵了约五分钟,唐迦南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风萍不免奇怪,问道:“今晚是什么性质的宴会?” “商务酒会,主要是北辰内部人员,你就当它是公司内部的聚餐吧,不用紧张。”唐迦南一边缓缓跟着前面的车,一边拧着眉头抱怨:“每到年终,这些老傢伙们就要回来折腾,真是烦人。” 风萍含笑不语,此类抱怨并非真抱怨,听着就可以了,勿需发表意见。唐迦南也没有继续讲下去。两人静默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侧目问道:“你刚才说期待我今晚的惊人表现,那是什么意思?” 唐迦南立刻道:“是,我想你今晚尽可以表现得目中无人。” 风萍微微皱眉:“我什么时候给你这个印象了?” 唐迦南咧嘴笑起来,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等一会到了宴会厅,别管谁来和你讲话,你只管态度傲慢就对了。” “这个我好像比较在行,你真的确定吗?” “非常确定。” “行啊!”风萍一拍手掌,“那待会儿,我无论看见谁,就说,咳……” 她轻咳一声,故意昂起头板着脸,拿出一派居高临下的姿态道:“‘xx,我允许你亲吻我的脚!’这样总可以了吧?” 唐迦南斜瞥她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别说,你这样还真有两分女王的气势。” 风萍也笑。但是心里很纳闷:这个要求真的很没道理啊。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傢伙通常都代表着有实力的傢伙,给他们留下傲慢无礼的印象,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出了市区,路况立刻畅通无阻,路旁有一大块辰阳山庄的灯箱gg,在夜色下散发着诱人红光,即劳苦大众所谓的罪恶之光。 辰阳山庄由鼎鑫地产投资开发,聘请着名建筑设计师依山傍水打造出来的度假圣地,九曲迴廊,清幽雅绝,很适合唐迦南口中的一些老傢伙们来此薰陶,邀三两好友,泡一壶茶,听一支古曲,或对弈或清谈,洗涤一下身上累积了半辈子的铜臭味。当然了,你若是更中意欧洲风情,那么请出门左转。另外,这里的温泉也是顶顶有名的。假如你到过圣罂市,却没有去辰阳泡过温泉的话,那无疑是一件憾事。 言归正传,北辰的自助酒会设在山庄餐饮部的五楼,视野绝佳,正可俯瞰辰阳湖的美丽夜景。唐迦南携风萍到时已经迟到了几分钟,她一眼看过去,诚如唐迦南所言,老傢伙居多,他们携带的女伴和他们的年龄则成反比,越老的傢伙女伴越年轻。 唐迦南带着她上前一一打招唿,都是叔伯一辈的人物。前辈们对他还比较和蔼,对风萍就不怎么感冒,亲切的贊她两句,含蓄的点点头,无礼的根本看不见她。一圈走下来,她忍不住暗自苦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她傲慢百倍,唐迦南居然希望她表现傲慢,汗,他这算是含蓄的提醒吗? 不过,这样更好,她也就用不着保持微笑了,更不必听他们讲套话,听了都影响食慾。她的人虽然还跟着唐迦南,眼睛却早已去打量美食了。这情形落到外人眼里,就更加瞧不上她了,到底是糙根阶层,眼里面只有吃的,唐二公子怎么连礼仪也不给她培训一下就带出来了?角落里有人轻声调笑。 另一个说,你看她那个戒指戴的,活脱脱一个暴发户。 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也在盯看着她。 他的女伴道:“皓云,去打个招唿吧。” 唐皓云握着酒杯,不置可否。 他的女伴发嗲:“走嘛,我要瞧瞧她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能绑住阿南?” 唐皓云于是带着她走了过来,两兄弟迎头碰上,彼此举杯示意。 唐迦南介绍道:“我大哥,他的律师女友孙媛媛小姐。”然后看了看风萍,含笑道:“她就不用介绍了吧?” 孙媛媛嫣然一笑:“风小姐最近可是本市的焦点人物,想不知道都很难。阿南,恭喜你啊,风小姐你真好福气。” 先是恭喜唐迦南,再贊风萍好福气,呵呵,真不愧是律师啊。 风萍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看在唐皓云的身上。 唐皓云剑眉星目,国字脸,肤色微黑,从外观上来看,他确实比唐迦南要成熟稳重。此刻,他这张稳重的脸上挂着淡若轻烟般的笑意,矜持的点了点头:“你好。” 这不是一个友好的态度,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敌意。风萍仰头饮尽杯里的酒,道:“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聊。” 她说完随手就将酒杯搁在桌子上,迳自朝洗漱间的方向去了。留下唐皓云和孙媛媛一脸木然,然后齐齐掉头看住唐迦南。 唐迦南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膀:“她一贯就是这样的,呵呵,真可爱!” 他最后补充的这一句把那两人雷得头皮发麻。 孙媛媛也忍不住喝光了杯里的酒,企图冷却一下心情。她靠自身努力获得成功,和唐皓云一路走到今天实属不易,相比风萍的一步登天,未免有些心绪难平,但她的怨气是冲着唐皓云来的,为什么他就不能像阿南这样冲动一次?为什么他总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唯独不顾及她的感受,她都快三十岁了…… 唐皓云丝毫不知女友正在作年华老去的感慨,压低声音道:“阿南,你不要玩过头了。” 唐迦南轻笑一声:“你说什么呢大哥?” “你是故意带她来……” “她是我的未婚妻。” 唐皓云气结:“我看你真——哦,刘总,好久不见了。”他忽然转变语气,朝他身后微笑起来。 唐迦南转身一看,救星原来是天曜科技的刘总。三人于是寒暄起来。 这时候,洗手间里的风萍也在跟人寒暄。 搭讪她的这位女士极为年轻漂亮,粗眉毛,黑眼睛,尤其漂亮的是她的一头长髮,漆黑飘逸,堪比洗髮水的gg模特。 她洗手时,正逢这女孩推门进来,看到她脱口道:“咦,你是风萍?” 风萍一怔,然后笑道:“看来我真成了名人,必须习惯随时随地被人认出来……” 那女孩咯咯一阵笑,笑声格外清脆悦耳,风萍忍不住又多看她两眼。 她笑完又说:“你比照片上要漂亮。” 风萍微笑:“谢谢。” “唐迦南一定很爱你。” 她睁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 风萍不知说什么,只好保持微笑,然后指了指门,表示自己要先走了。 那女孩又笑起来,连忙点头。 还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啊。风萍微笑着打开门,抬头就见走道里站着一个人。 她看见这个人,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对方侧过身来,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到她不由得也怔住了。 19 唐湛。 她在网络上看过他的照片,决不会错认。 他是一个仪表儒雅的中年人,身材消瘦。他比他的两个儿子都要英俊,单看相貌,她不相信他有五十岁。 难道说刚刚的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女助理?他们竟然如胶似漆到这种地步,连她上趟洗手间,他也要在外面等候?嗯,不可能吧?他可是唐湛啊。 “你是风萍……” 呵呵,这就是出名的好处,不需要跟陌生人自我介绍。 风萍微笑起来:“是,是我,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您?唐先生。” 她的原意是没想到会在这个酒会上遇见他,但他们此刻正处在女厕所门口,这句话听起来就有那么点儿一语双关的调侃的意味。 唐湛笑了笑,道:“我也没有想到……” 他这话说的也挺奇怪,似乎是说完了,可听起来好像还留了半句,叫人不自觉得静候下文,但他却又不说了。 风萍微微仰望着他。 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但是却有着非常温和的眼神。 他微笑着说:“你本人比照片好看,阿南很有眼光。” 呃?最近很流行赞美别人比照片好看吗? 风萍忍不住笑起来:“谢谢。我还是不占用您的如厕时间了。” 唐湛微微点头,但脸色明显有些变化。 风萍转身离开,自觉这句话有些欠妥,可万一他不是等人呢?里面那个不是他的情人呢?既然大家在厕所门口遇见,就当他上厕所好了。 但是,当她穿过屏风,左转过来,正要进入大厅,忽然发现,原来男洗手间在那一头。这么说,他确实是在等人,而不是要上厕所。汗。 风萍回到宴会厅,找到唐迦南:“你猜我刚刚在洗手间遇到谁?” “谁?” “你爸爸。” “不是吧?”唐迦南吃惊地看着她,“他应该还没有老年痴呆,跑去女洗手间干什么呢?” 风萍被他逗得笑起来,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是在外面过道上遇见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爸爸今晚也来。” 第15页 唐迦南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他一向神出鬼没,谁知道他到底来不来?他来了又怎样?又不会吃人,难道你也会紧张?”他忽然目光灼灼看着她。 风萍皱着眉头苦恼:“似乎有点吧?他毕竟是你父亲……” 不等她说完,唐迦南就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你终于想嫁给我了吗?” 风萍侧过脸来,挑起眉毛看他。 唐迦南近乎嘲讽的冷语:“要不然,你管谁是我的父亲呢?” 风萍听着他的语气,起先觉得怪异,忽然醒悟过来:啊,原来他是要刺激唐湛,他要跟他的父亲唱反调,为什么? 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唐迦南不露声色地问:“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风萍哭笑不得,转脸不去看他,嘴上却忍不住道:“原来你这么幼稚。”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说我幼稚!”唐迦南忽然握着她的手腕,语气冰冷,似乎很不能忍受这个词。 风萍手里的酒水洒了出来,流在手背上,顿时也忍不住冒火,可转脸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一凛。哎呀,看来这个词打中他的软肋了,得安抚一下他。 她正准备说几句温软的话,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声音:“阿南,你们这是干什么?” 唐湛臂挽着长发飘飘的天真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因为唐湛的关系,他们俩立刻成了众人的焦点,场内的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 周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风萍黯然长嘆:唉,有话好好说,你激动什么嘛!这一下看你怎么收场? 好一个唐迦南,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回答说:“我们正准备亲吻,爸爸。” 说完,他先放下自己的酒杯,然后将她手里的那只酒杯也取过来,放到桌子上,再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风萍整个人都被雷焦了。 但是,这个时候不配合他显然是不行的,只好闭上眼睛作陶醉状。等到唐迦南亲完抬头,她还闭着眼睛装陶醉:“再来一次吧。” 唐迦南一呆,怀疑自己的耳朵。 周围稍近的人群里已经响起了轻轻的窃笑声。唐湛也一脸的似笑非笑。 可是,当他再次看着她晶莹绯丽的容颜,终于情难自禁地深深吻了下去。这一次,他吻得十分动情,风萍也不由自主地回吻他。 等他们再次分开时,唐湛已经走了。周围的人都恢復了正常交谈,没有人再关注他们。 风萍深吸一口气,脸颊火烫一般,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发笑。 唐迦南也有些尴尬,故作镇定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发觉,自己喝的是女士的酒,不觉又是一阵尴尬。 风萍忍不住低声道:“别紧张阿南,你的吻技不错。” 唐迦南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到底在说什么啊,他的吻技不错,那他还紧张个p啊,哪里看出他紧张了?不过,他毕竟是唐迦南啊。 “谢谢。我对此一向非常自信。”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你刚刚才去过——” “我又想去了。” 风萍穿过屏风后的走道,绕到观景台上,两手撑住冰凉的栏杆,这使她的体温稍稍冷却,适才想笑的心情,脱离那个氛围也就没了。玻璃窗外的辰阳湖被霓虹灯装点得五光十色,她看着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唐湛以铁血作风闻名商界,本人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亲切随和,很有儒商风范。他理应是一个好父亲,唐迦南和他究竟有什么隔阂?使他不惜拿自己的婚姻赌气? 她忽又想起上一次来辰阳山庄的路上,在唐迦南的车里听到的那则新闻。似乎就是在那晚之后,唐迦南的事就特别多,足足折腾了两个月才渐渐平息。他是因为不满意父亲老牛吃嫩糙、觉得面子难看?抑或是担心家产?汗,请原谅她的小人之心。 风萍略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她实在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才会来淌唐家这趟浑水。可是管他呢,闲着也是闲着。 20 如果说,唐湛给风萍的印象是和蔼可亲的话,那么随后发生的事情将会让她大吃一惊,彻底颠覆这良好的第一印象,具体事情容后再禀,却说唐风二人那晚首次有了亲密行径,气场不由得微妙起来。 他俩均非纯白少年,自然都想到过这一层,但就算彼此已经在意念里将对方吃干摸净,一旦付诸行动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他们的订婚乃是源于唐迦南的头脑发热。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没有感情基础的亲密行为多少让人有些尴尬,按照传统的标准便是不道德的。 风萍不是一个有强烈道德感的人,唐迦南也不是。但唐迦南觉得在订婚一事上,自己利用了风萍,她是吃亏的,尽管她本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可他却因为这一丁点儿的内疚,自觉不能再无耻觊觎她的身体了,故而格外注重绅士风度。 可惜他的这一点良心发现,并没有得到风萍的理解,反而误会他是在为日后悔婚做铺垫、留退路——她此刻还没有真正地了解唐迦南,唐迦南是完全想不到这方面的,他相信这世上没有金钱摆不平的事,就算将来真的要悔婚,无非是支票上的数目多少问题,哪里就难倒他了。他如今这样,倒是真对她有几分感情的,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诧异。——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没有亲密行为那才是一件怪事。 他们住同一层楼上,一个睡主卧室,一个睡客房,因为格局太宽敞,暗夜里看那黯红色的两扇房门遥遥相对,很渺远的样子。俩人的作息时间也遥遥相对,像是彼此有意错开、避免见面的样子。唐迦南晨起工作,风萍必定还在熟睡。晚上他十有八九都有应酬,而风萍是顶顶讨厌应酬的,再则年关在即,他也实在是忙。 其次就是外界的传闻终于平息下去了。新闻嘛,主要在一个新字,再牛叉的人也不可能每天霸占着媒体(新闻播报员除外),何况风萍本人并没有什么新闻价值,主要是她攀上了唐家这颗大树,于是在短期内吸引了媒体的焦点,狗仔队的下步计划该是收集唐家的反对意见,再致力于捕捉唐迦南的噼腿偷腥,然后就盼着他们情变等等,总之他们是顶顶敬业的一群人,不在制造绯闻,就在制造绯闻的路上。 风萍蛰伏了些日子,颇有些蠢蠢欲动。她首先约见了方伯韬,委託他处理自己位于樱花街的公寓,并对订婚一事稍作解释以满足他的疑问和好奇。 事已至此,方伯韬也只好献上祝福。随后两人共进午餐,席间闲聊,少不得要说起她在上次慈善晚会上的不辞而别。 提起那件事,风萍就郁闷。那件大衣尚在其次,最主要是服务人员的态度,实在太恶劣。她不至于跟他们一般见识,唯有把这笔帐记在周新竹头上。俗话说山水有相逢,大家来日方长。方伯韬听了事情的原委也不由动气。此后,红日会馆的那张贵宾卡便形同虚设,凡是在那里举行的活动,一概谢绝。 他是个上了年纪的生意人,凡事留几分余地。唐迦南可就不一样了。红日会馆接到他的秘书来电责难,那名经理面如死灰。——这真是人生难预料啊,谁晓得那女人转眼功夫居然成了唐二少的未婚妻?他才刚在周新竹跟前邀过功,又要到周天佑面前来领罪。 周天佑即是周新竹的大哥,圣婴首富周鼎鑫的长公子,今年四十出头,交游广阔长袖善舞,跟他老爹一样热爱文化事业,对于唐迦南的“一怒为红颜”不以为然,没正经当回事。碰巧的是,隔天晚上两人倒在红袖坊遇上了,唐周俩家都是圣婴的名流,绝没道理为这点小事计较的,当下杯酒释恩仇,这一节便揭过去了。 当晚周氏预先把单签了,唐迦南走时过来致谢,豪华包厢里的男男女女约有十几二十位,散座四周,灯影下有个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他也没注意,打过招唿便走了。 第二天,红日的贵宾卡便送至北辰总裁办,唐迦南随手扔到抽屉里。一直到周五的下午才忽然想起来,当天公司里没啥要事,他便提前回家了。 这时是下午四点多,风萍不在家。 家里的司机告诉他,风小姐去了一个古董拍卖会,他问得地址便驱车过去。他不知道她对古董还有兴趣。 唐迦南找到地方,车子刚刚减速转过来,便见风萍戴一款超大墨镜,遮去大半张脸,站在台阶上和一个男子讲话。当时的天色不太好,愁云惨澹的样子,阴风把她的苍绿色大衣下摆吹得猎猎翻飞。那男子依稀有三分面熟,只留一个侧面,看得不是太明白。 他泊好车子快步走过来,一边叫她的名字:“风萍。” 闻声,台阶上的两人同时转过脸来。 风萍对于他的出现毫无准备,不由得一怔,白皙面庞在墨镜的衬托尤显得苍白,漂亮的嘴唇向上弯了弯,算是回应。那男子身材修长,瘦长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眼角上翘,看起来有点儿男身女相。 唐迦南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然后看定那男子,问风萍道:“这位先生是……?” “你好唐总,”风萍没说话,那男子抢先笑起来,“我是袁氏房产的安悦生。” “嗯,哦……安副总……”唐迦南嗯哼两声终于想了起来,当下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安悦生走下一级台阶,和他握手。 唐迦南问道:“你们认识?” 安悦生飞快地看了风萍一眼,微微含笑道:“当然,报上都登着照片呢。” 一句话说得唐迦南释然了。风萍现在是他的未婚妻,这个安副总想必是想套近乎。于是他随口问道:“安副总是古董爱好者?” 安悦生又笑起来:“我就算有这高雅的爱好,也没有这个财力啊,我是替我们袁总跑腿,他出差去了,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特意打电话回来,要我务必拍下那只明朝梅瓶,承蒙风小姐割爱……” “哦?”唐迦南笑起来,转头去看风萍。 风萍在一旁沉默半天,这时才道:“看这天色大概要下雪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再见,安先生。”她说完也不看安悦生,率先举步离开。 唐迦南于是和安悦生再次握手言别。 21 稍后,车子驶出停车场拐上道,唐迦南道:“原来你喜欢古董……” 第16页 风萍心不在焉地笑一声。 “你既然看中那个瓶子,又何必让给他呢?” “那也不是什么绝品,我随便看看。” 唐迦南听这句话的意思,仿若她的品味眼界甚高,倒并非囊中羞涩的缘故。可是,连袁总都想要据为已有的瓷瓶理应价格不菲才对,嗯,莫非她很有钱? 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习惯使然,他从不关心女性的收入,因他是完全没有金钱负累的。现在,他却不由地努力回想从前,风萍的服饰穿戴,似乎并不奢侈,好像也没戴过什么名贵首饰,他送的那枚胸针从没见她佩过,她除了对床铺的要求高点儿,其他方面倒很好伺候…… 咦?怎么忽然想起这些?倒像个为养家餬口发愁的汉子。 唐迦南意识到这个,不禁自嘲地笑起来。 风萍遇到安悦生,始料不及,不免有些神思恍惚,整个人陷在车座里不说话。窗外的天色彻底阴沉下来,仿佛有雪欲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勐地发觉唐迦南的意外的沉默,心里便有些疑惑,又见他嘴角含着一丝笑影,更疑惑了。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你笑什么?”风萍侧过头,问道。 “嗯?” 唐迦南无意识地应一声,抬头自车镜里一看,自己果然一脸笑微微的,仿佛有什么隐秘欢愉,不仅面上发热。恰在这时迎面she来一束光,他蓦地一惊,觉出自己的好奇心似乎走得有点儿远。 风萍虽然觉得他的脸红比较稀罕,却没有心情调侃他。她有自己的心事。 回家吃过晚饭,外面果然飘起了雪。 唐迦南难得在年根下偷来半天的闲功夫,很愿意陪她坐一会儿,在温暖室内欣赏窗外的雪景,倒也不失为一种浪漫。却不料风萍由始至终都心不在焉的,令他颇为扫兴。 奇怪!他一点也不了解她,怎么会同她订婚? 他像那些冲动之下做出蠢事的傢伙,事后自己也吓一跳。其实那个时候,就算是换做别的女人,他十有八九也是要问的,她们大概也十有八九会答应的。——这倒不是他自信过头,实在是唐家的魅力令人难以抗拒,唐迦南至今尚未有被拒绝的经验,也许他周围尽是些高智商的女性吧,风萍显然是智商不太高,她如果足够聪明,就应该好好表现,弄假成真——虽然他们订婚也非作假,不过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如今这世道感情的事是最不靠谱的,若有变故,他至多再添个薄倖的骂名,骂他的人还少嘛。 他心里想着,原先的好心情便没有了,郁郁地上楼去了。 风萍独自坐了一会儿,也起身上楼去,路过书房门口,忽听唐迦南叫道:“餵——”听语气像和谁赌气似的。 风萍停住,勾过头来问他:“有事?” 唐迦南绕过书桌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卡,解释道:“他们对那件事很抱歉。” 风萍看到卡上的红日二字,立刻明白过来,冷笑道:“三流会馆的会员卡,我稀罕么?” 唐迦南心里一震,觉得“三流”两个字格外刺耳,他强按住不露外,故意笑问道:“那依你看,什么样才算是一流会馆?” 风萍道:“你父亲位于雁盪山的私人会馆可算一个。” 这算是拍马屁吗? 唐迦南无语,却听她又道:“周新竹拿走我的大衣,送一张会员卡就算了结么?哼!他就算将整座红日会馆送给我,我也不稀罕。” 唐迦南不知她说的气话,还是那件大衣委实价值昂贵,便问道:“那件大衣有特别意义吗?” 风萍道:“没有。但它就算烂成了碎片,也比这破卡有意义。” 唐迦南又无语了。 她忿忿补充一句:“我是决不会再去这家会馆的。” 唐迦南闻言脸上不由得带出一丝笑意,为她有些稚气的话。他道:“可是我们圈里的人差不多都在那里玩……” “我对你们的圈子没兴趣。”风萍打断他,举手道晚安。 唐迦南微微变色,这句话就等于是说,我对你没有兴趣。他自命是很会应付女人的,偏偏碰到她就偃旗息鼓了。随她怎么傲的女人,到了他面前没有不谦逊的,风萍是一个例外。 他的好心情彻底消失了,郁闷得不行。都已经跟他订婚了,还说不感兴趣的鬼话,不嫌太迟了吗?玩欲擒故纵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没有像她这么玩的,一个没资本的人偏偏喜欢口出狂言,简直要惹人嫌。 如此这一夜自然是要失眠的。 22 当晚,与他一起失眠的,至少还有两个,一个是风萍,一个是安悦生。 安悦生自打在报上见到了风萍的照片,就一直在想像他们重逢时的情景。当然,没看到照片之前也是想过的,那时候想得过于空濛、抽象,见到照片之后,就想得比较具体了,范围一下子缩小很多。 她是唐迦南的未婚妻,唐迦南是北辰的行政总裁,北辰是袁氏的大客户,彼此正在合作一个地产项目。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们的见面或许有可能在某个商业酒会上……结果,是在拍卖会上。 她的相貌和照片上没什么区别,举止气度却实在不能同日而语了。三年前的她还有些青涩,偶尔也会局促不安,如今姿态优雅坐在位置上,气定神闲的举牌报价,几百万的数字随口而出,表情纹丝不动。 人家说财大气粗,真是一点不假。 他还记得那年秋天,她被解僱,为了区区三百块跟人吵架,直闹得惊动楼下警卫。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是这样看重金钱的,平时她总是一副不把钱当回事的态度。比如他对着电视gg赞嘆某款汽车,她如果正在做其他的事,也会跑过来讨好般地笑说:你喜欢的话,我们去买一辆好了。——那样正儿八经的口吻,好像他们真的买得起似的。他最最讨厌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幽默感,他一丁点儿也不喜欢,只觉得无上反感。每逢这种情况,他都要找藉口到卫生间里去抽两根烟,来冷却心头的火。等到他出来后,她虽然不说什么,但必定第一时间去开卫生间里的那扇小窗。 对于他把内裤和袜子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习惯,她十分惊骇。可他总改不掉——其实,开始还是试着改的,尽管私心里认定她小题大做,但后来却是有意为之,仿佛故意要激怒她。另外,她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也让他无法接受。月薪不足三千,偏偏坚持购买进口日用品,从洗髮水沐浴辱到枕头眼罩,尤其是那眼罩,他夜半看到她戴眼罩睡着身边,那感觉实在有点儿滑稽。 她是典型的月光族,虽然她从来没提到过缺钱,但这种消费态度,没有哪个男人会想和她共度余生,至少他不想。更何况她还经常失业,但她毕竟有一张漂亮脸蛋,虽然没有文凭,找工作却也比较容易,同样也因为这个缘故,他更不敢想像他们的未来。 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失业五次。理由可以用一首歌名来解释,叫做怪你过分美丽。因为过分美丽,对于上司或老闆的过分赞美,她一旦吃不消,便撂挑子不干了。于是也就有了那次的吵闹事件。那天架是吵了,钱却终究没要到,还被人围观了一通。说实话,他当时真觉得很丢脸。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似乎是从那一次开始,他们就有些不同了。 可她想他怎么样?帮她吵架么?抱歉!他拉不下这个脸,宁愿自己掏三百块给她。在这座人口百万的商业都会,他的能力比蝼蚁大不了多少。她能想他怎样呢?早点认清这个事实也好,可以早点了结。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觉得通过这件事,自己算是比较清楚地认识了她,他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那个人对待金钱的态度。她往日很少提及钱财方面的事,偶尔提起来都能噎死人,他当然是决不会主动过问的。一则她并没有花过他什么钱,偶尔给她买个礼物,她便相当高兴。再则,他怕主动提起来会引火上身,倒也不是他多么吝啬,实在是她的消费态度令他胆寒,别说他没有雄厚的财力,即便有,现在也确实有了,但他缺少那种一掷千金的魄力,因他的钱都是自己一点点努力挣来的,不比唐迦南。 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由于荷尔蒙作祟,一时冲动和了他,最初的激情退却过后,心里未必没有几分不甘。——从她现今和唐迦南订婚这件事上看来,她确实是前途无量的。 所以她的离开是对的。 他们在一起反倒彼此制约,死气沉沉。如今他的事业开展的还算顺利,她想必也会顺利嫁入豪门,再好不过的双赢结局。 只是,他还必须见她一面。 她离开后,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她。事实恰恰相反,他不但没有忘记她,反而把她记得更清楚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搞明白自己的这种心理,不是因为他还爱着她,而是因为她走的太决绝,决绝到不给他一个挽留的机会——虽然他十有八九不会挽留她,但她主动离开,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为此,他一直记着她。 她欠他一个解释。 下午在拍卖厅那会子,他们还没切入正题,唐迦南就出现了。她当时的神情,明显是有些紧张。呵呵,其实,没有见到她之前,他也是紧张的,一得闲就在脑子里浮想联翩,见到她之后,反倒镇定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悦生思及此,面上不由浮起一丝自嘲的笑,轻轻把指间的香菸掐灭,菸灰缸里的菸蒂已有七八只。近年来,他烟抽得少了,今晚思绪涌动,不觉放纵了起来。他是没有资格放纵的,明天虽是周末,仍有公务要处理。位置越高,责任越重,压力也越大,尤其是他这种辛辛苦苦爬上来的人,决不肯随便放松自己。 23 安悦生想要见一次风萍,奈何没有她的联繫方式,八卦报刊上也甚少有她的消息,她这样低调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般来说,穷人乍富总不免沾沾自喜,拿捏不住自个儿,更何况她的成就这样惊人。当然她的小心谨慎也是对的,毕竟还没有真的嫁入唐家呢。——他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意图,感觉甚妙。 前一阵子,媒体纷纷猜测风萍的身份,硬是没有人找到正确答案,他心里竟颇有几分得意,因为她曾经是属于他的,她的身心都曾被他仔细阅览过,就好像掌握了一个众人不知的秘密,感觉十分良好,只怨自己当初没有更好的了解她,好多知道一些。 他要见她,一半是为着自己的心,一半是好奇,对于她近年来的经歷,他实在太好奇了,几乎有些迫不及待。隔日便选购一束花送至唐宅,附带名片和几句短言,为上次拍得的那只明朝梅瓶再次致谢,自觉这个藉口非常贴切,她看到后必定会致电给他。却不料风萍那天去了易尔阳的工作,一直待到很晚,那束花便落在唐迦南的手里,他看后一笑,觉得这个安副总礼数太多,倒不曾多想。 第17页 每到年终北辰的酒会都特别多,易尔阳自然要给风萍多备几件礼服,顺便游说她多多抛头露面。风萍嗤之以鼻,恶意说道:“易大设计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免费给我送衣服吗?” 易尔阳拿眼瞪她:“我可不只是送衣服,还送了钱的。” 风萍笑起来:“拉倒吧,我连一个子儿也没看见。” 易尔阳也笑,指着满室的高档布料和两件半成品礼服,道:“这些难道不是钱吗?这些布料有多贵,你最清楚的,把它们关在衣橱里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风萍经由唐迦南的灌输,对易尔阳求学时代的吝啬之名已大有耳闻,当下不再跟他磨嘴皮子,抬腕看一下时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易尔阳道:“再等我半个钟头,我送你。” 风萍忙道:“不用,我打车。” 易尔阳闻言面色迟疑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何不购辆车呢?阿南总不至于……” 他一语未毕,风萍已经笑出声来,道:“他确实送了一辆,我没开出来。” “为什么?”易尔阳很不理解。 “反正也不赶时间嘛。”风萍笑笑。 “你甚至没有手机……”易尔阳终于有机会问一个很久就想知道的问题。 “我觉得人们应该适当保持点距离,如今的通讯已经非常发达,没有手机,你还不是一样找得到我……”风萍微笑道。 “这是个资讯时代,你会因此错过很多机会。” “凡是都有利弊,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了。我倒希望过一过古人的生活,如今事事得到的太容易,快乐也打折扣。而且你知道的,”她的语气忽然低沉下去,狡黠的眨一眨眼,道:“像我这样的人,被人问到电话号码的机会总是特别多,要是不给吧,有时难免要得罪人的,不如干脆没有,省事!” 易尔阳大笑起来:“谁这么不自量力,敢打你的主意?” 言下之意是有谁的财力能雄厚过唐家呢。 呵呵,一个出生贫寒的女子,她的爱情最好也给同样贫寒的男子,这样别人就无话可说了。一旦给了富家公子,那么她的爱就大打折扣,且不论她是否真爱那个富家子,总会有一些人自以为是地认定她是别有所图。 当然,风萍并不是一个出生贫寒的女子,她也并没有深爱唐迦南。所以,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取过衣架上的衣帽穿戴整齐,跟易尔阳挥手作别。 这时是四点多,再过半个钟头,这座城的交通将会不堪忍受,数以万计的人瞬间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来来往往的堵塞城市,想打一辆计程车都会非常困难。 风萍出了办公大厦,在路口等了一会儿,不见空车经过,便步行去街对面的拐角站台。如果有手机自然可以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但她自从三年前扔掉手机,离开安悦生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那玩意。 离开安悦生之后,她进行了一场寂寞的旅行,去了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人,看过很多事,却始终无法获得内心的平静。她曾以为她谦卑的去爱、去给予,安悦生就一定是她的,然而事实告诉她,爱情跟品质态度完全没有关系。 他不是一个坏人,她也不是。可是两个好人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未必能够在一起,爱情不会因为你年轻貌美,富可敌国就格外垂青你。 没错,安悦生确实更爱金钱和他自己,但那也没什么可指责的。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不都是在追求财富嘛,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她原不应该隐瞒身份和他交往的。 其实,有钱给人家来爱也没什么不好,因为金钱而来的爱未必就不是真爱。她缺得是爱,又不是钱。尽管她后来也试图对他表明身份,但不晓得是选择的方式不对,还是时机不对,抑或是其他什么缘故,总是弄巧成拙,往往话题还没展开,他已经很不耐烦。 后来她渐渐明白,他们已经走入一条死胡同,前面没有路了。她如果表明身份,就等于是给他一计响亮的耳光,单单为了他的男性自尊,他们也绝无可能了。 后来的后来,她旅途中的某一个不眠夜,在边城小镇的破旧旅馆,借昏黄的灯光看一本小说,看到里面的一段台词,禁不住泪凝于睫。 那段台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她知道安悦生不够好,可是她爱他。那是她首次爱一个人,情感十分饱满,爱得过于用力,不注重方式和手段,自然难有圆满收梢。她那时太年轻,还不晓得,爱的方式有时比爱本身更重要。如果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肯定会做得好一点,但人生没有彩排。 她在路口等红绿灯,一边思cháo翻滚,对面的绿灯亮过半数,她才勐地反应过来,连忙快步飞奔过去,尚不及站定,旁边忽然“嗖”地驶过来一辆车,吓得她连退两步,着实吃了一惊。 谁知那车竟在她跟前停了下来,深色的玻璃窗摇下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容,看定她微笑,道:“上来,我送你一程。” 风萍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竟会遇见唐湛,一时不禁怔住。他打开一线车门,含笑提醒她:“这里不方便停车。” 风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腿已经率先作出决定。唐湛起身让到里面一个座位上,她便坐在他刚做过的地方。司机迅速将车驶出去。 虽说送她一程,但并没有询问她去哪里,淡淡地问道:“怎么不开车出来?” 他的姿态相当随意,修长的手指交叠在胸前,眉梢眼角都是温和的笑意。 风萍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每次遇到他都仿佛局促不安,为了避免把话题扯得太深,她决定说谎,浅浅一笑道:“我不会开车。” 唐湛确实没料到这个答案,微怔一下,道:“也好,你若是会开车,大概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说着又笑起来,一派若无其事,神色坦荡。风萍听了只觉得奇窘,两颊一下子就烫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地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角刻着几道细碎皱纹,但丝毫不妨碍他的魅力。 他的眼睛像一口深井,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风萍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直视前方,一颗心突突直跳。车内极为安静,她怀疑他有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禁又羞又恼。 他又道:“风萍,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的话,我们一起吃晚餐好吗?我正好有事想和你谈谈。”虽是问句,但一副笃定十足的语气。 风萍暗自吸了口气,故作镇定道:“抱歉唐先生,我还有事。” 唐湛脸色微变。 近二十年来,他从未被人拒绝过,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迅速笑了一下,缓声道:“那么,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我们再约时间。” 风萍闻言不由得一阵尴尬,但也只好实话实说:“我没有手机。”说完都不敢看他,不仅替他囧,更替自己囧,连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下去,仿佛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尤其是想到刚才和易尔阳说的那番话,真是囧。 她不看唐湛,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耳听一阵悉索之声,随即一张便签纸递到面前,唐湛的声音格外温和,依旧含着笑意:“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给我电话好吗?” 风萍不得不暗贊他的风度,伸手将那张纸接过来收好。 24 十年前,有手机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徵。如今,手机作为现代人必不可少的通讯工具,已经普及到民工和小学生,风萍说自己没有,委实叫人难以相信。她以前告诉别人,没有一个相信的,偶尔碰到那些死缠烂打的不识趣之徒,甚至要送她一个。唐湛倒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他将笔纸放回去,问道:“你到哪里?” 风萍忙道:“就在前面下车吧。”随手指了右前方一个较高的建筑物。 唐湛沉默顷刻,唇边不由得盪开浅浅笑纹。当一个人到了五十岁,仍然具有令年轻女子面红心跳的魅力,确实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抬眸看一眼,微笑道:“博知科技园吗?” 风萍一愣:咦,居然到了这里?但面上不露声色,将错就错地点点头。 稍后车子靠边停妥,她道声了谢谢,立刻手脚麻利地跳下车,目送他的座驾绝尘而去,方才唿出一口白雾。 隆冬腊月,雪后的天气有一股阴湿湿的冷,她被风一吹,整个人就冷静多了,自觉刚刚有点儿失礼。无论如何,他也是唐迦南的父亲,跟他吃顿饭又不会死,顶多消化不良。他要跟她谈什么呢? 她已经好奇起来。 这会子正是下班时间,科技园里的上班族们蜂拥而出,打车更加困难,她便随意在附近走了走。 科技园前后三幢楼,呈品字形,外观上看是老旧了一些,笼在冬日傍晚灰濛濛的薄雾里,仿佛添了几分沧桑。 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这里得到的。笨拙地编写简歷,四处投递,两个月后终于得到一个面试机会,对于当时已被打击得奄奄一息的她,不啻一贴兴奋剂,认认真真的做足准备,临场仍是答非所问,颠三倒四,居然也被录用了。后来才知道主要原因在于她出众的相貌。当时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现今,她当然是可以平心静气地检视自己,当一个笑话来调侃的。生活日渐磨去了她性格里的尖锐成分,慢慢把她变得宽容沉着,能够原谅别人,也能够宽宥自己。她和过去的岁月握手言欢,然后分道扬镳,从容前行。 她随着人cháo走了好一段路,顺便在街边的饭馆吃了晚饭,隔壁的广场上有商家冒着寒流搞活动,请一支乐队唱怀旧老歌,唱得很不错,却因为天气原因,观者寥寥,她站在旁边听了老半天,搞得那个乐队主唱频频看她,她才不舍的离开。 回到家时,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唐迦南西装革履地站在客厅里,脸色很差。陆管家站在他身后,严肃的神情之下难掩一丝幸灾乐祸。 风萍立刻觉出气氛不对,没道理在家还穿得这样整齐的,他没有这个习惯。 “你到哪儿去了?”唐迦南的语气十分不善,“尔阳说你四点多就走了,这么晚才回来……” 第18页 “我在街上逛了逛。” “什么都没买也能逛五六个小时?你不要让别人担心你……” “我早已满十八岁,可以照顾自己。”风萍不以为然地笑起来,“而且法律也没有规定,逛街就一定要买东西啊。” “你至少应该打个电话回来。” “你知道我一向都记不住电话号码的。” 唐迦南最反感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听了很是刺耳,心头那一小簇原本弱下去的火苗陡然升高数丈,禁不住冷笑一声,道:“是嘛?可你倒是记得住信用卡的密码。” 风萍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感觉今晚的事情有点儿严重,便轻笑道:“不过是逛逛街,你又何必这样小题大做嘛?” 她自觉是放柔态度了,唐迦南却不这样认为,这副毫不在乎的语气,分明是拿嬉笑应对他的严肃,更加刺激了他。他冷着脸,严厉地说:“我没有小题大作,你最近没事最好不要出门……” 这个语气风萍听了也不禁皱眉,奈何陆管家站在一旁,便隐忍不发,抬脚上楼。她没有当着下人吵架的习惯。却不料她此举令唐迦南勃然大怒,快步将她拦截在楼梯口,怒道:“我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风萍沉默顷刻,忽然微微一笑,道:“我的态度就是,我喜欢逛街,我明天还要出去逛街。” 唐迦南何曾被人这样公然顶撞过,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风萍又道:“我要休息了,请你让开!” 唐迦南怒极反笑,道:“没有我的许可,你明天哪儿也不能去,这是唐家的规矩……” 风萍也冷笑起来:“我们风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唐迦南冷冷地提醒她:“你现在站在唐家的地盘上。” 风萍不说话了。 周围安静地有些诡异,陆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客厅。 静默半晌,风萍道:“那好吧,我不住你们唐家。” 她言出必行,提着皮包转身就走。 唐迦南一时生气,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悔了。他原是一片好意,担心她晚上出事,不过是情急了点,一言不慎就闹成这样,眼见她果真走了,一时也没台阶可下。独自在客厅里生了半天的闷气,转念想到深更半夜,外面可能的危险,连忙把司机叫来,含煳其辞地让他开车去,至于是去接回来?还是去送一程?不清楚。 司机跟了他多年,深知这个意思只能靠自己揣摩,如果问得太白,二少爷就会恼羞成怒。他一边开车寻找人影,一边揣摩圣意:觉得应该是接回来。二少爷往日的那些女朋友,走了便是走了,绝没有这么多麻烦事,这个是未婚妻,自然是不同的。 他这里刚刚揣摩明白,一抬头就前面岔路口,风萍上了一辆计程车飞驰而去。他犹豫一下,仍是决定开车跟着,否则今晚的任务便完成不了了。二十分钟后,计程车在时光酒店前停下,风萍下车,快步跨入了那扇豪华气派的旋转门,失去踪迹,他却连车都没有停妥。没办法,回去交差吧,好歹知道了风小姐的去处。 翌日上午,风萍在时光酒店顶层的专属套房里醒来,床头已经备好了丰富早餐和两份晨报。她洗漱完毕,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一边拿起报纸浏览。 报上头条赫然竟是一则绑架撕票的消息。被绑架者乃是隔壁桃源市的船王之子,对方因恨其家人报警,故而撕票。 风萍看后大吃一惊,晨褛也来不及更换,便杀到方伯韬的办公室询问详情。方伯韬对于她的神出鬼没早已经习以为常,一看到她手里的报纸,就知道她的来意,不等她发问就道:“这件事昨晚已经在圈内传开了,弄得人心惶惶。” 风萍皱眉道:“太恶劣了,什么人干的?” 方伯韬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这一次不仅周边城市的名流感到不安,连纽约那边也惊动了。我从泰国请了两名保镖,明天就到。” 风萍闻言微汗:“君怡回英国了吗?” “没有。和ri插rd旅游去了,我昨晚已经勒令她立刻回来。”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点?” 方伯韬嘆息:“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为人父母。” 风萍撇撇嘴没说话,她这时隐约明白唐迦南昨晚的意思,大概也是担心自己,可他为啥尽说些气人的话呢,真要命。 两人随后又就这件命案谈论了一番。方伯韬十点钟有个会议,风萍便起身回房,两人一起等电梯。那天恰好有位巨星下榻时光的总统套房,贵宾部的记者特别多,不知怎的竟被人拍到他们的照片,登在报刊上。 作者声称拍到他们实属无意,但是联想到前一阵子,网上曾有人爆料说,风萍与一位经营酒店的富翁过往甚密,今日看来是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尤其是照片上的风萍身着晨褛,不免让人浮想联翩。狗仔队一直致力于捉唐迦南的小辫子,没想到先出状况的,竟是风萍,少不得要对唐迦南进行一番难辨真伪的同情。那文章想像大胆,推测合理,议论精闢,写得活色生香,端的是一片妙文。遗憾的是生不逢时,在这起巨大命案面前,它显得格外苍白。 尽管如此,唐迦南还是看到了。 他就算看不到,也一定会有人通过各种途径让他知道,这种幸灾乐祸的机会,某些人是决不肯放过的,比如周新竹小姐。 25 周新竹看到这则八卦的时候,真是兴奋得不得了。风萍的jian情终于暴露了,唐迦南但凡是个男人,就应该立刻将她扫地出门。即便他能忍,唐家也决不能忍。她死定了。 她不确定唐迦南是否已经知情,第一时间便去跟唐铭瑄套近乎,拐弯抹角地将这则八卦抖了出来。唐铭瑄果然大吃一惊,到底是年轻姑娘,沉不住气,立刻就给唐迦南打电话,让他去看副刊的八卦新闻。 如此,周新竹才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卸下千斤重担似的。 紧接着,两人聊起了时尚界的事。据闻明春的圣罂圣歌模特大赛,将邀请到国际金牌设计师jennifer担任评委,一方面也为其在亚洲的春夏服装秀做宣传。唐铭瑄知道她的两个堂妹都参加了这次大赛,便含笑道:“静荷和雅柏肯定都能进入决赛吧?” 周新竹表现地很谦虚,态度仿佛也很中肯客观:“进前十应该没问题,静荷的条件比雅柏要好,她应该比较有希望……”说到这里她巧妙地顿住了,有希望怎么样呢?引人遐想啊。 这两个妹妹乃是由她这个高明的姐姐亲手调教指点的,何况还有财力雄厚的家庭做支撑——这是决不能提,却又至关重要的一点,所以,她们总是靠自身的实力走进决赛的。 唐铭瑄闻言照例赞美祝福她们几句,虽然彼此未曾见面。她心里急于回家探听众人对那则八卦的态度,故而坐了片刻,便找个藉口告辞了。 她匆匆赶回唐家老宅一看,唐老夫人和她娘家那头的几个表姑表兄妹都在,大家正谈得热火朝天,格外激动,主题当然是眼下最轰动的船王命案。逢到这种事情,最担惊受怕的都是有钱人。唐铭瑄在他们中间坐下来,听他们不断的批评政治和治安,不由得踌躇起来,这时提到风月八卦似乎不太应景,不说吧,又憋得难受。 唐老夫人对外孙女是很关心的,一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也仿佛多了两分柔和,语速很慢但很威严地说:“铭瑄,你最近也安分一点,不要到处乱跑。” 唐铭瑄微微笑了一下,道:“我一直都很安分守己的,不安分的是二哥……”讲到最后两个字声音不觉有些低。 闻言,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她,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带瞟着点唐老夫人。自从唐迦南擅自订婚之后,他的名字甚少有人敢在唐老夫人面前提及,一是怕刺激到她,二来没人想主动找不痛快。唐铭瑄因为平日是最被厚爱的,不免恃宠而骄了。 此刻,唐老夫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沉默顷刻才用那把沧桑的嗓音问道:“阿南,他怎么不安分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唐铭瑄也摸不着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八卦说了出来,毕竟知情不报也是罪过,外祖母万一真追究起来也是要连坐的。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唐老夫人就相当于慈禧太后,虽然丈夫早逝,但因为儿子唐湛的过分出色,使得她的天地只限于家庭内部,这一点权利是她的全部乐趣所在,绝不肯放着不用的。 她尽管面上不露一丝声色,心里却是高兴的。有机会去证明别人的错误和自己的英明,当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这件事无疑证明了唐老夫人的先见之明,经验告诉她:一个平凡女人挤身上层社会的途径决不会太清白,唯有让一个上层社会的男人娶了她,然后才能名正言顺。唐家的孙子决不能做这个冤大头。 唐老夫人微微低垂着眼睛,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但她的权威性令她暂时保持了沉默。 这则在唐家引起骚动的绯闻,对于风萍没有造成任何困扰,倒是把另一当事人方伯韬气得够呛,他先是打电话到报社把第一个接电话的人痛骂了一顿,然后执意要找媒体澄清此事。风萍微笑着阻止了他,表示这种事向来都是越描越黑,不必多此一举。 方伯韬委实怒气难平,连声道:“不行不行,太不象话了。” 风萍笑嘻嘻的进一步劝道:“方伯,如果你想让人们在这世上把你的名字传扬,那么一定不要对他们做任何解释,就让他们尽情发挥无穷的想像吧,人类之所以作为灵长类动物,因为他们有一个善于想像的大脑,不充分利用是很可惜的。” 方伯韬觉得自己的一腔热忱被人辜负了,圆圆的眼睛瞪着她:“我是在担心唐迦南,他会误会你……” 风萍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你多虑了方伯,我毫不担心。” “哦?” “他的绯闻那么多,我不过才一件,除非我……”她一边说,一边去穿自己那件绿色羊绒大衣,“除非哪一天我成为绯闻天后,否则他绝没有立场指责我。我约了易尔阳看衣服,不跟你说了,对了,把你的司机借我用一下。” 方伯韬大汗:“用我的车,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风萍提着包打开门,临走前对他耸一下肩膀,笑道:“反正不论媒体怎么写,别人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我们的关系,就当它是一阵风好了。” 第19页 方伯韬不住地摇头,没好气地对着门板叮嘱道:“注意安全。” 风萍搭乘电梯直接到地下层,西装笔挺的青年司机已经在车里恭候大驾了。车子一路开到易尔阳的工作室楼下,司机下车要送她上楼,她连忙谢绝:“不用,这里我很熟。” 司机仍坚持把她送进工作室的大门。 易尔阳这次见到她的态度略有不同,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有什么事难以启齿。风萍很明白他的难处,主动解释道:“报纸都是乱写,没有的事。” 易尔阳正不知道如何启齿,她主动提起是再好不过了,索性八婆做到底,问道:“你和阿南是怎么回事?他前天晚上九点多开车到处找你,结果,你隔天就和方伯韬搞出绯闻,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风萍撇撇嘴,道:“真没什么,他关心我,但用错了方法,我们吵了两句。方伯韬的事完全是媒体乱写,信不信由你。” 易尔阳难得正经起来:“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南,他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他没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大反应,”易尔阳的表情特别夸张,“事情大条了!” “是么,那叫让它大条好了。”风萍一脸无所谓,“让我看看衣服吧。” “衣服?”易尔阳对于她的迟钝痛心疾首,忍不住出言点醒她:“我的大小姐啊,如果阿南一怒之下把你休了,你岂非是——” “他不会的!”风萍有力地打断他,含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在我身上所花费的布料。” 易尔阳气结,瞪着眼睛几乎要咆哮起来:“我的天——真是狗咬吕洞宾,算了算了,我懒得过问你们的破事。”说着昂起头气唿唿地走了,一边高声吩咐助理道,“取消今天下午的所有预约,我谁也不见。”语气铿锵有力,掷在地上怕不得要冒火星子。 风萍扑哧一声笑起来。 她倒差点忘记了,易尔阳也是国内数得出来的服装设计师,是大牌了。 26 通常来说,搞艺术的人,他们的艺术成就和他们的脾气是成正比的,但易尔阳不是,至少在风萍面前不是。故而他怒气冲天地下了逐客令,风萍便也很识趣地闪人了。 当日的天气很好,晴空碧蓝,艷阳高照。 她出了易尔阳的工作室,不急着回去,就到三楼百货商场逛了逛。这是本城着名的双子大厦中的b座,与a座相邻,中间只隔一个喷泉花园。风萍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便在哈根达斯临窗的位置稍事休息,要了份甜点充作下午茶。 原计划忽然取消,凭空得了半日清闲,一时没什么事情可干,干脆躲在这里晒晒太阳。她的整个人都沐在阳光里,碎金般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眼。 要不要给唐湛打电话呢?今天的时间倒是很充足。 她坐在阳光里踌躇。 心里很好奇, 不知道唐湛究竟要跟她谈什么? 沉吟半天,终于还是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去摸那张纸,那上面有唐湛的电话号码。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想起来这件衣服昨天刚干洗过的,那张纸十有八九被留在酒店里了。伸手摸了两下,果然,口袋空空。 她忍不住撮嘴轻嘘一声,心里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仿佛有点儿怕见到他,真是莫名其妙。她看向玻璃窗外,目光没有焦距的随意一瞥,视线已经移开了,又忍不住转回去看。 没错,对面大楼里,约是七八楼的位置,透明玻璃窗前站在两个人,在谈话,双方都使用了一定的肢体语言。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包括他说话的手势,飞扬的眉角眼梢,她一度都非常熟悉,决不会错认。 他面朝着她的方向,身体和脸庞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两人之间隔着玻璃,隔着冬日午后的光影,隔着苍茫时光和回忆的丝网,那感觉很像电影手法,仿佛是从记忆深处走出来的,朦朦胧胧的、被羽化了的人和事。 当他们还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曾那样千方百计地去讨好他,那么样地卑微,有时想一想,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比如大清早起床做早餐,比如给他洗内衣袜子,比如清洁马桶之类……所有这些,再普通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几乎是每一个女朋友都会他们男朋友做的事情,因为对象是她,一向都是被人服务的主,故而自觉意义非同寻常。尽管她做这些,心里很乐意很满足,可到底也渴望得到一些夸奖和鼓励。奈何她是初学者,技能方法都不娴熟、不得当,于是他总也不太满意,饭菜不可口,衣服洗不干净,家务做得笨手笨脚,连拖把也用得磕磕绊绊……偏偏那段日子她闲赋在家,真是自卑极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一无是处的。 独自一人的时候,想起来不免觉得委屈,她原本是不必这样辛苦的,虽然他也没有强迫她,然而不论多么伟大的爱情,里面总不免掺杂一星半点的自私。因为这点儿委屈,她也是有脾气的。她发脾气的方式就是沉默。 沉默往往意味着拒绝沟通,而男人和女人的心思有时简直是南辕北辙,有天壤之别。她越发觉得不了解他,安悦生则恰恰相反,他认为自己非常了解她,尤其是在那次他们和人吵架之后。他不晓得她在乎的不是那区区三百钱,而是自己的付出,她每日六点起床,挤公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上班,即便没有为公司创造出什么巨大的价值,好歹每日做足八小时,打文件接电话一样也没落下,不能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何况错并不在她。但他不这样认为,他爱自己的面子,胜过爱她。她为此感到深深难过,甚至于到后来,她觉得他仅仅只是为了生理上的原因才和她在一起,心里便渐渐生出悲凉的感觉。 有好几次,她动过离开的念头,却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那天早晨的小小口角,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他事后如果表现得温柔一点,她没准又要动摇了,但他什么也没做,每日游戏如故。她实在找不出继续下去的理由,于是她走了。她的离开正中他的下怀,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自作多情是这世上最大的愚蠢。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愚蠢了——当然,现在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只是,生活真的可以教给我们很多东西,跟教科书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所谓知易行难,每个人都知道怎样做才最正确,却未必人人都不犯错。人类天生擅长制造格言,短于听从它。 风萍抬起头,眯着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她微微惆怅了一会儿,起身离开。步出大厦,迎面连风也不见一缕,入冬以来甚为罕见的晴好天气,简直好得诡异。 司机已经被她遣回去了,她毫不担心所谓的绑架勒索。今晚君怡和ri插rd回来,方伯邀她共进晚餐。她虽然在上次的慈善晚会上见过君怡,但君怡并不认识她,今晚才算是两人正式的初次见面,她想着应该准备个小礼物才好。 她努力回想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喜好,珠宝?服饰?这些是不需要操心的,想要什么,告诉他们就好。在物质方面,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她想不到。她一边神游天外,一边下意识的步入商场的珠宝柜。 柜檯小姐显然也是个八卦的热衷分子,一看便认出来客乃是近期的风云人物,连忙将她迎入贵宾室,经理亲自出来接待。她其实并没有想好到底要买什么,对方既然这样热情,那就看看吧。 两颗八卡的钻石,她轻轻看一眼便立刻摇头。纯度不够,切工也不够好,如果方君怡的生活果然如君浩描述的那样奢华,这个根本不可能看在眼里。经理料不到她竟是极识货的,完全不似一个灰姑娘的眼光,便将别人预定的一颗十二卡多的心型钻石拿了出来,无可挑剔的完美蓝宝石,却不料她仍然不满意。 经理瞠目结舌,表示这可是市长的长公子预定结婚用的。 风萍轻描淡写的一笑,待要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可一抬头看到经理的脸色,不由得停住了,一边拿出了支票夹,一边问价格。经理立刻说和唐迦南很熟,打最低折扣,一共是……低头熟练的算了一下,说出一个数字。风萍唰唰唰几笔写好,把支票递给他。 经理接过来一看,顿时涨红整张面孔,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萍满不在乎地微笑道:“至于怎么镶我回头再通知你吧,再见!” 经理回过神来,用一种极不自然的笑容一路将她送出去,回来后才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再看一眼那支票上的签名,忍不住再汗。 因为那张支票上的签名是方伯韬,并不是他所以为的唐迦南。 真是囧死了!!!太囧了!!! 可是,唐迦南的未婚妻为什么要用方伯韬的钱呢?她又不姓方,又不是方伯韬的女儿,这么一大笔钱,随随便便就给她花?看那样子,她那里似乎有一本方伯韬签名的空白支票,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看来坊间的八卦未必都是假的,苍蝇不叮无fèng的蛋,他们果然有jian情啊有jian情! 当然,这些也只能在他的肚子里和肠胃闲聊,作为一名高级客户经理,保守顾客资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27 虽然购了钻石,当风萍并不认为那是一件理想礼物,一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继续沿街闲逛。走了没几分钟,就敏感地觉出有点不对劲。经过一家鞋帽店的时候,借着在试装镜前试帽子的机会,仔细搜索一下身后,并无异常。 这时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虽然还没到下班高峰,商业街的行人却也不在少数。风萍对自己的直觉极其自信,于是思索一下,放下帽子出门,紧走几步便是一个小岔道,右手边是一条卖服装的巷子,不是很深,但足够了。 风萍快步转过去,迅速选择一家店钻了进去。 约有三分钟,果然有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平头男子出现了,个子不高,手里拿着一副墨镜,一颗脑袋四下乱转,显然是在找人。风萍看到他,感觉非常奇怪。 “你是在找我吗?”她拉开门走出来。 那男子立刻转过身来,一张古铜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男子是唐迦南的司机兼保镖,阿九。 风萍奇道:“你跟踪我干什么?” 他微微尴尬,沉默一下才道:“唐总叫我来的。” “他叫你来干什么?” “……唐总不让说。” 第20页 “没关系,我不告诉他。” “他叫我……”他迟疑两秒,略略提高声音道:“他叫我来保护您。” 风萍怔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道:“是吗?那请你代我谢谢他。” “他让我来请您今晚回去……” “他自己怎么不来?”风萍不动声色。 “他在工作。” “哦……”风萍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晚我没时间,我答应别人一起吃晚饭。” “这个……”阿九的脸色十分为难,“唐总让您今晚务必回去。”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略低下去,连头也不由得有些低垂,忽然瞥到风萍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连忙又道,“您要是不回去,岂不是辜负了唐总的一番心意,他该多伤心啊……” 风萍虽然觉得“辜负”和“伤心”这两个词用得有些严重,但并没有提出疑问,她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叫他今晚八点到时光酒店来找我,我们一起吃晚饭……” 阿九听到“时光”二字,立即想到方伯韬,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 风萍笑着问道:“怎么?他晚上有别的应酬?” “没——”阿九待要说没有,可是转念一想,万一唐总不愿意去时光呢,连忙改口道:“不不,我不清楚唐总的安排……” 风萍不由得笑起来,呵呵,这个阿九,初次见面的时候感觉冷酷的不得了,决不多说半句话,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拖泥带水起来了。 “那你告诉他,没有应酬就到时光来找我。”她说完就要走。 阿九忽然追问了一句:“那要是有应酬呢?”他私心里总觉得唐总不可能去的。 风萍被他问得怔住了,愣一下才道:“那自然是去应酬……”阿九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听风萍续道,“结束之后,再来找我。” 阿九的一口气又吸了回来,表情茫然地点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唐总,我为你算是尽力的,能不能找到适合的藉口就看你自己了。 他目送风萍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后才拿出手机给唐迦南打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唐迦南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唐总——”阿九的语气非常虚弱。 “没办成?”唐迦南语气微变。 “呃,是这样的,风小姐她刚刚,”阿九连忙避重就轻,“嗯,她让我代替她向您表示感谢……” “感谢?”唐迦南忍不住皱眉,心想:我叫人去把她绑回来,她没生气,还感谢我? 阿九直擦冷汗,在他进一步发问之前抢先问道:“唐总,您今晚有没有什么应酬啊?” “应酬?”唐迦南更不解了,他从沙发椅里站了起来,喝道:“阿九,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风萍现在哪里?” 阿九大惊之下,连忙一迭声说道:“风小姐请您今晚八点到时光酒店用餐,如果您有应酬就应酬完了再去,反正听她那意思您今晚一定得去您自己看着办吧我的手机就快没电了再见啊唐总。”他一口气说完就非常果断地关掉手机。 反正迟早是要挨骂的,能躲一时是一时吧,明天会有转机也说不定。阿九绝望地握住手机,虔诚的祈祷,就差流下宽面条眼泪。 唐迦南瞪住手机,不敢相信他挂自己电话,再拨过去便是关机,真是气死了。他想对阿九说,朕恕你无罪,但你好歹把事情给朕交代清楚啊。奈何阿九不懂得他的心啊。 他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又躺回沙发里,仔细一想阿九的话:那意思似乎是风萍要感谢他,所以请他到时光用餐? 她又想玩什么花招呢? 呵呵,这一次,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他躺在沙发里,将两条修长的腿搁在办公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脑子里却在盘算阴谋诡计。他那双灵动的眼睛在思考的时候尤其显得灵动,他有漂亮浓密的睫毛,白得有些泛蓝的眼白,和黝黑透亮的瞳孔。在他幼年的时候,这双眼睛曾经打动过很多母爱泛滥的妇人,年成后又挑逗了无数少女萌动的春心。 他五官清秀,虽不是什么绝色美男,但因为耀眼的家世背景,无形中为他增添了魅力的光环,所以他的身边从不缺乏女性,周围似乎总有那么一张无形的柔情之网,随时等待猎捕他。他在陷阱边缘游走多年,已经变得十分狡猾,如今也想挑战一下捕猎者的身份。 他的主意一定,赶紧坐直身体,端正姿态,迅速处理起手头的工作,以便准时赶到时光酒店,赴今晚的八点之约。 28 七点三十的时候,唐迦南将手里的文件丢到一旁,把秘书叫进来吩咐几句,又打了两通电话,然后进洗漱间收拾头脸,将那条松垮的领带拉正,镜里的男子剑眉星目,乌黑头髮,委实无可挑剔。 他对着镜子浮起一丝自恋的微笑,然后拿了车钥匙下楼,北辰大楼和时光酒店相距不远,只隔了三条半街。这三条半的街道是整个圣罂市的黄金地带,许多举足轻重的公司都在这三条街上,交通堵塞是常事,政府出台的交通管制效果甚微。如果逢到这种情况,随你是谁,再牛叉、权势再大的人也得等。 唐迦南当晚的运气不错,断断续续只堵了十来分钟。他到达时光大堂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北京时间,八点一刻。 时光的餐厅设在二十四层顶楼,视野绝佳,正好契合了某些成功人士一览众山小的优越心理,厨师更不必说,当然是一流的。 唐迦南和服务人员彼此都甚为熟悉,他刚一进入电梯,便有人通知顶楼,大堂经理亲自在电梯口迎接。当然,这种服务并不因为他是唐迦南,任何客人都一视同仁。 他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步入餐厅,目光四下一扫,便见风萍坐在顶头靠窗的位置上,和一个年轻女孩说话。她穿了一件黑色大翻领羊绒衫,依旧是一弯齐眉刘海,嘴边带着微笑,看起来格外矜贵,和与他在一起时的率性大笑截然不同。呵!她倒挺会演戏,唐迦南看着她,心里恍惚涌起一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但怎么可能呢?纯属无稽之谈。他立刻移开视线去看同座的两名男子,一看,脸色就变了。 ri插rd,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尽管还没有得到唐家的正式承认,但唐家对他们三兄弟却并不陌生,不但不陌生,还很关注,有专门人员定期将他们的生活信息反馈到唐家。 他是唐家人的一块病,只是各人的病状略有不同。 他和方君怡的恋爱关系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风萍是和他们一起用餐。不过,这也更加坐实了他的推测。 极短的时间里,唐迦南的心思却已经转了一大圈,眼见风萍抬手对他招唿,当即回以一个微笑,但心里很纳闷:看来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否则,以他对女人的了解——如果把一个女人赶出家门的话,无论是什么场合遇见了,对方都决不会有好脸色的,假如她真这么配合的话,今晚这齣戏倒是很好演,只是,ri插rd…… 随着风萍的一个招唿,桌上的三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住他。 方伯韬因为那则八卦绯闻的原因,对唐迦南心怀歉意,当下站起身来迎接他,主动表示友好,伸出右手要与他相握。唐迦南自然是积极响应,快走两步上前,握住他的手,笑得分外灿烂。 方伯韬对他的热情也有点儿意外,但没有多想,于是两人足足握了有一分钟,不断地相互恭维。 方君怡半开玩笑半揶揄地说:“爸爸,酒都要变味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起来。 唐迦南这才看清楚方君怡,雪肤明眸,确实是位美人。他装作不经意的瞥过ri插rd,然后在风萍和方伯韬中间的位置上翩然落座。 风萍为他简单介绍一下,他也只当从不认识ri插rd,表现得彬彬有礼,无可指责。唐家的孩子在外交方面一向都很有天赋,风萍不由得暗自佩服。 不过她更佩服的是ri插rd,他不知道是完全不清楚自己和唐家的关系,还是真的不晓得唐迦南是谁,神态面容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和适才一样谈笑风生,言语风趣。风萍再一次感嘆,到底是唐家的孩子啊。这个捲髮碧眼的少年,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定力,将来的成就,委实难于想像。 唐迦南怎么也没有料到席间还有ri插rd,对已经预定好的那个计划便感到有些踌躇, 如果被唐家人看到他和ri插rd用餐,那后果……真不能相信,大哥一定第一个跳脚。 他的犹豫放在心里,嘴上漫应着方伯韬的殷切询问,比如最近工作啊,公司年底的效益情况啊,两人互相恭维再相互谦虚地胡扯一通,他一边含煳其辞,一边装似随意地打量四周。 风萍眼见他神色有异,不禁暗自奇怪,脸上依旧挂着矜持的笑意,眸光顺着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左侧有一个男子正朝这边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去摆弄手机。她打量一下那人,西装革履十分整齐,整齐的有些僵硬,活像一名模特儿,应该不是有闲阶级。 方君怡是最讨厌你饭桌上讲公事的,立刻就把话题引到近期如火如荼的圣罂圣歌模特大赛上去,她笑着向风萍问道:“风姐姐,你怎么不去参加本届的模特大赛呢?你的身高够了,年龄也在要求范围内,完全符合标准啊……” 风萍忍不住笑起来,唐迦南也看着她微笑,就是笑得有点儿假。 呵呵,做唐迦南的未婚妻,规矩是非常多的,她暂时还不太想出风头。 “我不喜欢站在台上被人评头论足……” 方君怡料不到她还这么保守,不以为然地说道:“可是,你不觉得拥有一个模特冠军的头衔很令人羡慕嘛?美丽应该让大家都看见,我要是再高个三厘米,就可以去报名了……”言下不胜遗憾。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想尝试的?”ri插rd带点儿调侃的口吻,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十足地道,看着她们摇头嘆道,“你们不知道,她在山上玩蹦极,吓死我了。” 方伯韬闻言不由得变了脸色,却又不便发作,只将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方君怡。君怡心虚,被他盯得低下头去,一边拿眼去瞟ri插rd,随即便见他的嘴角抽搐两下,显然是方君怡在桌子下面搞鬼。 第21页 风萍的眼里不觉浮起一丝笑意,唐迦南却是目冷如霜。他就坐在ri插rd的对面,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这个人,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咳,其实年轻的时候多尝试一些东西也是好的……”风萍出言打圆场。 方伯韬立刻对她冷笑:“你最好不要去尝试。” 方君怡眼见牵连无辜,连忙道:“是是是,小的们谨遵父训,再不敢了。” 闻言,风萍和ri插rd一起笑出来,方伯韬紧绷的脸色也略有放松,唐迦南的心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脸上却笑得比谁都欢乐。 当时的整个场面看起来其乐融融,欢畅无比,简直可以给政府用作“和谐社会”的宣传海报了。 第二天,风萍就在报纸上看到了这张照片,——当然你也可以想像一下电影手法,将他们笑意盈盈的画面定格,然后一个旋转,他们就到了报纸上,拿着报纸的那双手修长美丽,正是风萍本人。她穿着晨褛或者睡衣,坐在沙发里或是床上,身边放在一杯牛奶,可能还冒着热气,可能没有。她一边看报纸,一边忍不住地发笑。 撰文者声称,他从媒体行业二十余年,作为一名绝对资深的狗仔队,他对近百年来的国内外八卦都有过研究、挖掘和报导,然而,像这张照片上的诡异情形却是生平罕见,实属首例。如果当晚一起用餐的仅仅是风萍、唐迦南、方伯韬这三个人的话,那么,我们还可以把这件事看做是一场谈判,尤其是它在出现风萍和方伯韬的绯闻之后。可是当晚一起用餐的是五个人,不但有方伯韬的女儿,甚至还有唐迦南同父异母的弟弟,他那自命发达的大脑实在无法想像,这几个人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还能言笑晏晏,相谈甚欢,风方二人的绯闻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唐迦南,他和方伯韬表现得非常友好。 更令人纳闷的是,当晚用餐完毕,方伯韬不但亲自将风萍和唐迦南送至楼下,还抢先为风萍打开车门,看上去分外殷勤。无论如何,以方伯韬的身份地位,决不需要这样巴结唐家的,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风萍看完报导,抬头看向餐桌旁用餐的唐迦南,问道:“奇怪,我们在时光吃饭,记者怎么就知道了?” 唐迦南头也不抬,若无其事道:“记者都是无孔不入的。”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呢?”唐迦南放下杯子,抬头对她微笑,漂亮的唇边一道辱白的奶迹,看起来孩子气十足。 风萍心里微微一动,略顿一下才道:“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呵呵,不过,这个报导写得可真是……呵!” “怎样?” “呃……”风萍沉吟一下,想到四个字:“细緻入微。” “是么?我还没看呢。”唐迦南用餐巾擦了擦嘴,走过来拿起报纸。 他刚刚把报纸铺开,看到那张图片,脸色就变了一下。还没看两行字,电话铃响了,陆管家正好在电话旁边,伸手接了起来,道:“哦,大少爷,您请稍等。”说完看着唐迦南,“大少爷找您。” 唐迦南一看到报纸上的那张照片,就知道唐皓云的来意,肯定是为了ri插rd。 于是他提高声音叫道:“我赶着上班,叫他打我手机。”说完,立刻就掏出手机关了。 管家将他的话复述一边,就把电话挂上了。 风萍忍不住笑:“你干什么呢?神秘兮兮的……是你哥哥,又不是敌人。” 唐迦南不答,只对管家道:“陆妈,你到楼上把我的外套拿下来。” 陆妈依言去了。 室内无人,他这才一屁股坐到风萍旁边,眼睛也不看她,尽量放低声音道:“嗯,最近外面不太平,你有什么事情就交代陆妈凌伯他们去办,如果一定要外出,记得叫阿九跟着……” 风萍骤然听到这种关切的话,心里不但有点儿不习惯,脸上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沉默一下,才道:“我知道了,你昨天派阿九来保护我,我……呃,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唐迦南闻言不由得干咳一声:“他是这样说的?” “难道不是?”风萍微微蹙眉。 “当然不是——哦不,是,是这样的。”唐迦南的大脑飞速急转,“只是,我明明叫他,叫他……”下面的话是决不能实话实说的,他只好停下来望着她干笑。 风萍想起阿九的那一句“唐总不让说”,于是把他的心虚误当成害羞,当下心领神会的一笑,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当心点。” 唐迦南还要说什么,陆妈已经拿了外套下楼了,他便收住话题,默默穿上外套,提上公文包出门,风萍起身送他,忽然看到院门左侧的垃圾桶里有一束花,已经枯萎了,是她很喜欢的郁金香。 她以为是唐迦南的风月债,不由得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迦南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想起什么似的道:“哦……,这个是袁氏的安悦生送来的……” 风萍闻言一愣,随即微微皱眉。 “他留了张短签,在陆妈那里,你问她要,我走了。”唐迦南说完,就钻进了豪华轿车,凌伯恭敬地为其关上车门,车子平稳地驶出去。 司机阿九今晨硬着头皮上班,心里虽然做好受训的准备,眼神仍不免忐忑,一边开车一边自车镜里观察老闆的脸色。却见唐迦南嘴边始终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约有两三分钟,他忽然又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没头没脑对他说了一句:“阿九,昨天的事你做得很好,我要奖赏你,呃……可是要奖赏你什么呢?”他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阿九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豁出去了。当下把心一横,道:“老闆,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我实在是……” “没关系!”唐迦南微笑着打断他,“手机没电是常有的事,啊,不如我就送你一部手机好了。” 阿九不说话了,眼睛里she出绝望的光。 唐迦南已经写好了支票,趁着等红灯的机会递给他,道:“你下午去选购吧,顺便帮风小姐也买一部。” 阿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接支票,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只当是昨天的祈祷生效了。 29 就在阿九接过支票的那一瞬间,车载电话忽然响了。 这个电话几乎没有使用过,像个摆设,阿九一度以为它是不是坏了,没想到它居然也有响的一天。 唐迦南自然知道打这个电话的人是谁。他无可奈何地接通,一阵沉默之后,他非常无奈地说了一个人们最常用的藉口:“大哥,我的手机没电了。” 阿九闻言,脸色忍不住变了一变。 却听唐迦南又道:“你别急啊大哥,这件事情我会告诉你的,我早上有个会议,现在有重要文件要看,稍后我打给你。”说完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电话,身手比阿九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九暗自感嘆,再看他手里的“重要文件”,原来是一张晨报,从车镜里只看得到娱乐版三个字。 他忍不住再次感慨了一下。 稍后,车子驶入北辰大楼。唐迦南一下车,就把阿九遣了回去,让他到风萍跟前随时待命,然后才搭乘电梯上楼。进入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电话响了老半天才有人接起来,一个沙哑的男低音仿佛晨睡未起,听起来格外性感:“嗨亲爱的唐总,今天的报纸您看了吗?” “看了。”唐迦南几乎是从牙fèng里挤出这两个字。 “您还满意吧?”对方低声笑起来。 “满意个p!”唐迦南怒气沖沖,仿佛连握着电话的手都怒形于色,“我不是告诉过你,照片只能登我和方伯韬握手的那一张,怎么登了五个人的那张?居然还有三张小图,你,你这个蠢货。” “啊,亲爱的唐总,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对方赶紧赔笑道,“您知道的,报社特意拿下原来的内容,排您的消息,万事俱备就等着图片排版了,所以,对方当时在餐厅拍了照片,立刻就传送回去了,这图片一旦传到社里,哪里还能由得了我做主呢?主编岂肯放过重大八卦,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晚矣……” 唐迦南一声冷笑,厉声道:“那么,文章又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要澄清风萍和方伯韬的关系,结果报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尽提那不相干的人,写的全是漫无边际的猜测、自以为是的想像,事情的重点一句也没提,我难道是为了主动暴露给民众消遣的吗?” 对方哭丧着脸,一个劲的道歉:“我对不起你啊亲爱的,我任凭你处置吧!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不听话,你知道的,事情一旦和你扯上关系,媒体就像脱缰的野马,全疯了……” 唐迦南比他还想哭:“你这个蠢货,这么一点事情你都办不好,你说,我要你这个朋友还能干什么?”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大惊失色:“不要啊阿南,你不要抛弃我啊。” 唐迦南冷笑:“亏你还有脸自命和媒体很熟?哼哼!我现在严重怀疑,想整我的人根本就是你,易尔阳。” 易尔阳在电话那头几欲泪下:“您言重了唐总,言重了,就是再给我十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整您啊,我……” 唐迦南懒得再搭理他,“啪”一声扣上了电话。 事已至此。他发泄一通也只好作罢了。 他极度无奈地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可以预见,这张照片将在唐家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此刻,唐老夫人跟他一样闭着眼睛,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边放着一叠当日的报纸。她习惯了早起,数十年如一日,皇帝临朝般坐在豪华客厅的豪华沙发里,众妇人围绕身边,当然绝大多数是她娘家那头的人,她们哪怕谈论内容仅限美容养身,都严肃正经的仿若朝政要事。 现在还不到高谈阔论的时辰,客厅里只有她和唐铭瑄两个人。 唐老夫人年轻守寡,心理上多少有些不健全,年轻的时候,她极力把女儿培养成一个出色的淑女,(儿子的出色是与生俱来的,完全不需要她操心。)结果物极必反,唐小姐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致使她半身痛苦,远居海外。她的这些爱意没有在女儿身上得到回报,便转接到外孙女身上,爱恨掺杂,悔痛俱有,但总得来说爱大于恨,故而唐铭瑄可以说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 第22页 “我觉得这个风萍不简单。” “哦?”唐老夫人沉默老半天才应一句,唐铭瑄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在圈子里听说过有她这么一个人,红日会馆的那次慈善晚会,是她的第一次露面。当晚她作为方伯韬的女伴,却在凌晨住进了二哥的别墅。陆妈也说了,她从来没见过她……然后,二哥就像中了邪似的,非要和这个女人订婚,完全不顾大家的反对……”她说到这里,悄悄瞥了一下外祖母的脸色,没发现异常才继续往下说,“她和方伯韬的关系肯定不寻常,可是二哥非但一点儿不介意,还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这决不是二哥一贯的作风,不晓得风萍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ri插rd,他和方家有关系,风萍又等于是方伯韬引进圣罂的上层圈子的,我怕这其中有……”她忽然不说了。 “有什么?” “我担心风萍来路不正,二哥简直像被迷住了。” “你以为她是英国那边派来迷惑你二哥的?”唐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喜欢英国那个,就把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扯,我就会因为她的恶行,而放弃自己的孙子吗?哼哼!我告诉你,我不会。我知道你们整天都在想些什么,都担心有人分了你们的财产去……” 唐铭瑄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涨得紫红,又委屈又难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带了哭音道:“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 “我知道你没有,我说的是你那两个哥哥,”唐老夫人放缓了语气,静默一会儿,忽然嘆了口气道,“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姓风的丫头是要好好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件事要做得隐蔽一点……” 唐铭瑄依然觉得很委屈,憋着嘴巴不答话。 唐老夫人也意识到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便温言抚慰她一番,把唐铭瑄慢慢哄转了回来,心甘情愿地办事去了。她既然大胆的提出了猜测,自然很好奇结果。 30 再说风萍,她不明白安悦生何以送花给自己,回屋问陆妈拿到那张短笺,浏览过后觉得很……无语。嗯,这么说吧,尽管安悦生的言辞分外恳切,但她仍认为他有点儿多此一举,毕竟那只明朝瓶子又不是她免费赠与他的。 或者说,他另有别情,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了想,拿起话筒,按照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可是再转念一想,还是挂断了。他并没说有别的事,自己打电话过去,岂非自作多情。再则,这束花已经送过来好几天了,她前几天既然没有打电话过去致谢,现在当然更没必要了,否则别人还当她心cháo澎湃,需要酝酿好几天才能拿起话筒呢? 她可再也不想自作多情了。 于是,她随手就把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紧一紧睡衣的袍带,就上楼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情神态都被陆管家看在眼里,引起了她作为一个女性的天生的敏感和猜疑,她悄悄把垃圾桶里的纸条捡了起来,收入口袋。并且,在随后的一天,她借着外出购物的机会,用公共电话打了一下,听到一个男性的声音,她非常镇定地和他聊了几句之后,然后才表示自己打错了,从容挂断电话。 当然,这是后话了。 目前,圣罂市最热闹的一件事,便是由圣罂电视台主办的圣罂圣歌模特大赛,宣传片和音乐电视已经在各大媒体投播多时,本次大赛特意制作的主题歌由华语歌坛的巨星韩弈率领歷届冠军演唱,周新竹既是曾经的大赛冠军,又是韩弈的女友,更有一个超级富豪的父亲,她的两个堂妹也都参加了本次大赛,故而她近期的出境率高得出奇。 风萍在电视上看过几次宣传片,没怎么关心,知道jennifer会来,却不知道易尔阳也在大赛邀请的评委之列。不但如此,电视台还从他的工作室借了两名员工去做模特们的服装指导,这样一来,他又想请免费劳工风萍前去帮忙,却不料遭其一口拒绝。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嫁入豪门就不管好朋友的死活了……”易尔阳在电话里哀嚎。 风萍笑着纠正他:“第一,我还没有嫁入豪门;第二,我最近没有时间……” 易尔阳的语气十分哀怨:“你能有什么事呢?哼,还不就是在家做清闲的少奶奶。” 风萍一笑,懒得再去纠正他的用词,认真地告诉他道:“我真的没有时间。” 易尔阳没有办法,只得挂了电话。 风萍回到房间,继续刚刚被易尔阳打断的电话会议,她的顾问团正在向她汇报工作,炳辰和矮人大叔远程旁听。这通电话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仍有许多问题得不到解决,最后,大家约定本月15日在伦敦碰面,届时详谈。 风萍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想按铃叫人送杯红茶上来,忽又想起陆妈一贯的态度,忍不住嘆了口气,还是自己下楼去拿吧。 她刚一打开房门,就见门口站在一个人,正是陆管家。 她尽量控制住火气,道:“陆妈,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样?我又不是贼,你为什么总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您误会了风小姐,”陆管家的一把年纪当然不是白活的,说谎不带脸红,一副坦诚的口吻,道,“我只是看您整个下午都独自在房里没出来,特意上来问问您需不需要什么点心?您需要什么吗?” 风萍拿她没辙,沉默半晌才道:“红茶,谢谢!” “请您稍等!”陆管家非常服务性地微笑一下,转身下楼去了。 风萍眼看她走到拐弯处,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然后走到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问道:“陆管家,你觉得,唐迦南会娶我吗?” 陆管家一时不知道这话的用意,但是她是个谈话的高手,面上依旧带着服务性的笑意,道:“二少爷不是已经和您订婚了吗?” 风萍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十分坦率地告诉她:“陆管家,如果有一天,我成为这幢房子的女主人,我第一个要辞退的,就是你。” 陆管家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也不由得笑了一笑,毫不畏惧地回敬她:“等您成为这幢房子的女主人之后,再说这句话也不迟。” 风萍点点头,微笑:“好,我们走着瞧。现在,请把红茶端上来。” 陆管家的茶刚刚端出来,阿九忽然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款手机,说是唐总送风小姐的。玫瑰红镶钻翻盖款, 全球限量版,价值八万余元。 陆管家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风萍本来不稀罕手机,但此时此刻,这个手机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所以她十分高兴地拿起来,故意向陆管家徵求意见:“你觉得好看吗?” 陆管家迅速恢復镇定,笑一笑道:“还行,只是比二少爷上次送给夏瑶小姐的那个要差一点。” 这一下,轮到阿九变了脸色。 “陆妈,你在胡说什么啊?唐总什么送过手机给夏瑶?” 陆管家不慌不忙,道:“没有吗?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也知道的,二少爷总喜欢送女孩子东西,我都记不清了……” 阿九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陆管家居然在风萍面前说这种话,他忍不住看了看风萍,却见她面不改色,唇边含笑,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一个劲的摆弄手里的手机。她不知道按了什么键,里面忽然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也知道的,二少爷总喜欢送女孩子东西,我都记不清了……” 客厅有短暂的静默。 风萍笑道:“原来这个还有录音功能,我有好几年没有用过手机了,科技发展的真快……” 陆管家面无表情,请红茶放到沙发旁的矮几上,道:“您的茶!” 阿九再迟钝也觉得她们俩之间不对劲,但他是没有立场过问的,只好在心里暗自纳闷。 这个小插曲的当事人在随后的几天里都表现得若无其事。 唐迦南年根下有无数会议要开,风萍相对来说还比较清闲,虽然也有不少文件表单要看。难得她今年人在国内,方伯韬很多事情就直接和她沟通了,两下自然是要经常碰面的。 风萍不知道,这时候有人正在她背后捣鬼,并且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安悦生也被牵连了进来。哦,请不用怀疑,这条重大线索的提供者正是陆管家。 然后……出色的侦查人员“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唐老夫人在收到报告之后,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不需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她让唐铭瑄打电话给唐迦南,要他明天晚上务必回来一下。 唐迦南自打上次一意孤行的订婚以来,便与祖母的垂青无缘,此刻忽然得到她的意外召见,理应即刻赶赴她的膝下请安,怎奈明天是情人节…… “不行啊铭瑄,我明晚有事,后天吧。” “什么事啊?” “明晚电视台有个模特大赛,公司贊助了一笔钱,我得去露个脸,然后我约了风萍吃晚餐,明天可是情人节。” “哦?”唐铭瑄想了想,自作主张地给出建议:“不如,你带她回来吃晚饭?” “回家?呵呵,我倒是想呢?”唐迦南哈哈一笑,“可我担心她会不自在的,再说了,这种日子我是不会让人打扰我们的。好了,我要去开会了。” 唐铭瑄挂上电话,非常无奈地看向外祖母。 唐老夫人沉默顷刻,缓缓站起身来,一脸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亲自为他解决这件事吧,他还是个孩子……” 于是,第二天晚上,当风萍精心打扮妥当,坐上阿九的车,来到电视台大楼,准备和唐迦南一起去参加当晚的开幕式,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并且被邀上了另一辆豪华轿车。 轿车开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坐在车子里,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手指微微一用力,就将指关节按得咯咯咯直响,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注视前路。 车子在本市着名的女子会馆前停下,她跟着司机上了八楼,进了一个看起来既豪华又沉静的房间。 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站在一位身材瘦小,身着黑衣的妇人,她面对着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和光影霓虹。 第23页 她知道风萍已经到了,却并没有回头,而是静静地向着窗外凝望。 风萍等了片刻,忍不住道:“夫人,我赶时间,请您有话直说。” 唐老夫人的脸色微变,对于她的这种态度非常不满,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种缺乏教养的表现,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太傲慢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说到这里,她终于转过身来。 风萍看着她,她老了,但保养很好,依稀能够窥见年轻时的风韵。 “请坐,风小姐。” 她的声音很沧桑,语速缓慢:“对于你,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你真的爱阿南吗?” “假以时日的话,也许。” 风萍笑了笑,补充一句,“我信奉一句gg语,一切皆有可能。” 唐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从眼镜片背后冷冷地盯着她,道:“既然你还没有爱上他,那么,我想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说着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空白支票,缓缓推到她的面前,语调沉着地说:“我以为你更需要这个。” 风萍看了一眼,道:“夫人,请把您的支票收起来,它令我觉得羞愧。” “相信我,风小姐。”唐老夫人非常镇定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格外自信,“我活过七十多年了,还没遇到过金钱打发不了的事。” 风萍不说话了。 她静静看着那张支票,忽然兴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于是拿笔在空白处随手写下三个字,五千亿。然后再把它重新推回到唐老夫人的面前。 唐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风萍不再看她,握着手里的精巧皮包,起身道:“抱歉,您的孙子还在等我。” 她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道:“对了夫人,您对我知道得还是太少了。或许您没听说过,但我还是想告诉您,我来自翠明湖。” 说完,她就走了。 唐老夫人独自坐在宽敞奢华的房间里,冬夜的月光和城市的灯火一起映照在她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上。她微微扬起头,眼睛里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她想起很多年前,她的丈夫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天他们有幸获邀去赴一位贵人的晚宴,席间听一位来自欧洲的绅士说起过翠明湖。 他说,那是他们家几代人的梦想之地。 31 唐迦南到了会场,少不得一番应酬,主办方的热情自不必说,到场的贵宾和评委里面也有不少熟人,他昔日的几名红颜知己也都陆续到齐了,风萍却一直不见人影。 他担心路上堵车,特意让阿九早点去接她,怎么还没到呢?他想出去打个电话,奈何身旁的周天佑谈兴高昂,良好教养使他选择继续忍受。偏偏周新竹还跑过来插一脚,拐弯抹角地提及前些天的八卦新闻,然后阴阳怪气地赞美他豁达的心胸和完美的男士风度,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方才怏怏不快地走了。 时间是八点差五分。 唐迦南第四次不着痕迹地看表,然后抬眸瞥向入口处,风萍仍是不见踪影,但风流倜傥的易尔阳却出现了。他骨骼清瘦,身着白色纯棉衣,看起来分外明秀。不过,唐迦南是不懂得欣赏这一种柔秀之美的,况且他深知掩盖在那副美好皮相下的灵魂是何等的邪恶,他此刻出现真是再好没有了。 “尔阳,你陪周董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唐迦南说着就往外走。 “喂,就快开始了,他们安排你致辞……”周天佑急忙提醒他。 唐迦南头也不回,只是作个手势,表示知道了。 他快步来到外面的僻静走道,拿出手机刚刚拨出两个数字,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正是风萍的号码,高价购买的一组数字,非常吉利,当然也非常好记。 唐迦南连忙按下接听键:“你到哪儿了?” “我现在的位置……嗯,承德南路……” 承德南路比较偏离市区,却也不是真正的郊区,用某房地产公司的宣传文案的一句话就是:左手繁华右手冷清。但它距离电视台实在有点远,方向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唐迦南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在哪里。 “你去那儿干什么?” “一言难尽。” “确实,稍后你得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唐迦南再次看了一下手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让阿九直接……” “我没有和阿九在一起。” “什么?”唐迦南忍不住提高声音,“难道他没有去接你?” “我稍后会给你解释的,现在,”风萍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隐约的风声,“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报上登我和方伯韬的绯闻,你却一直保持沉默,什么也没问我,这是因为你信任我?还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略微停顿一下,又道,“请说实话。” 唐迦南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是他耐着性子给予回答:“我知道你和方家关系匪浅。” 风萍吃了一惊:“你知道?” “当然。”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基本的常识和推理能力,可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唐迦南的语气有些急促起来,“听着风萍,没时间了……”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迦南实在不知道她何以纠缠这个,一口气说道:“还记得上次的慈善晚会嘛,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听到了方君浩的话,你和他青梅竹马,我想你也许来歷不凡,但这没什么,你是谁对我而言不重要,如果我要爱你,不管你是女王还是乞丐我都会爱你。”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完了这些话。 风萍那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电话里传来滋熘熘的风声和汽车唿啸而过的声音。 唐迦南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禁大为尴尬,一时倒也把自己怔住了。在他的电话里,主持人用麦克风叫他的名字,请他上台致辞,然后掌声雷动。 “我得挂电话了。”他轻声说。 “好的。” “直接去唐朝餐厅等我好吗?我会尽快赶去见你。” “呃……”风萍沉吟着。 “我真的必须挂了。” 唐迦南挂断手机,大步走进宴会厅,准备上台致词。 风萍转过身来,街边一家超市外面挂着一台电视机,画面上唐迦南正在主席台上致辞,气度沉静,从容自若,语气沉稳却不失激情,即便是她,也觉得无可挑剔。 致辞约有两分钟的时间,她微笑着听完,然后拦住一辆的士离开。 电视里的下一个画面便是大名鼎鼎的jennifer。 她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像一切富贵优雅的女人一样,你无法仅凭相貌推断出她的年纪。她的装扮看起来也极为普通,但因为她如日中天的声誉和无可动摇的大师地位,哪怕她身着乞丐装,非但不会引来批评,甚至可能引起服装界的新一轮cháo流。 她在发言之后习惯性扫视一下全场,面带她那特有的矜贵的微笑,台下立刻抱以热烈的掌声,尤以名媛和女明星们的反应最为热情。她是她们信奉的女神。 主持人用一种十分荣幸的口吻请她谈一谈即将举行的春夏服装秀,她简单谈论几句,忽然停住了。 她皱起了眉头,两只眼睛先是睁大,然后又微微收缩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台下,脸上的表情仿佛看见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怪事。 主持人心里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台下坐着的有特邀贵宾和名媛,服装界的知名设计师,知名摄影师,知名时尚类杂志主编,知名模特经纪人,媒体朋友,以及演艺界和文化界的部分人士等,今晚到场的众位几乎是圣罂市最顶级的强大阵容,无懈可击。 那么,jennifer的表情为什么活像见了鬼?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发现了她的异常。主持人实在诧异,用流利的英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jennifer指向台下:“那边,第四排,穿白衣服的那位小姐……” 主持人引颈看了一下,不愧是见多识广,马上就认出来了,为其介绍道:“哦,那位是周雅柏小姐,她是……” jennifer打断她:“我只想问她几句话。” 主持人真的奇怪极了,当即转向台下:“周小姐,你……” 周雅柏也很奇怪,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非常迅速地将话筒送到她的手上。 jennifer却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再次打量她,准确地说,是在打量她身上的那件白色貂皮大衣。 周雅柏被她打量得心里没底。 众人屏息静气,均对这件突发事件抱以好奇,只有一个人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绝望。 这个人是周新竹。 她不敢相信,周雅柏居然把那件衣服给偷偷地穿了出来。 而且,她根本没有邀请函,怎么会在这里?莫非又是大哥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 周新竹几乎是恶毒地盯了她的大哥周天佑一眼。 她身为超级名模,姐妹们都愿意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着装方面的意见,尤其是报名参加本次模特大赛的周雅柏,她在参观了堂姐的衣橱之后,惊嘆地发现了这件近乎完美的貂皮大衣——周新竹从风萍那里得到,出于对华丽美服的钟爱,一直没有扔掉。于是,周雅柏误以为是她姐姐的私家珍藏,便偷偷地借出来秀一回。 显然,效果是惊人的,把世界级的大牌设计师jennifer都给震撼了。 “请问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你自己的吗?”她握着话筒发问,说的是英文。 “嗯……” 周雅柏完全料不到这个问题,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要说不是她的,会让人笑掉大牙,一个名门闺秀,穿的衣服居然不是自己的,尤其是今天各大媒体都在场。要说是她的吧,她很心虚,说不出口,更主要的是,她不知道jennifer为什么要这么问,好像知道不是她的。 全场鸦雀无声,人们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第24页 她涨红了脸,支吾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忍不住看了周新竹一眼。 周新竹的脸色比她难看百倍。 “这衣服是你的吗?”jennifer又问了一遍,但不确定她是否听懂英文,请求主持人道,“你能给她翻译一下吗?” 周雅柏再丢不起‘不懂英文’这个脸了,她决定遵守一条从书上看来的伪准则——当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最好实话实说。 于是她用英文说:“不是我的,是我姐姐的。” jennifer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姐姐?她姓什么?” 这话一出,台下有一丝轻微的笑声。 周雅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姓周,周新竹,您或许听说她,她是亚洲知名模特……” “抱歉!我从没听说过她。” jennifer打断她,用一副冷漠的倨傲的口吻说道:“我只关心这件衣服,因为它是我的作品,全世界只有一件。一年前在威尼斯,我把它献给了一位极其尊贵的朋友,作为她二十二岁的生日贺礼。我非常肯定,她不姓周,更不可能是你的姐姐。”她说到这儿,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语气近乎严厉地道,“我不知道这件衣服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但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姐姐,都还不配穿我亲手制作的衣服。” 此言一出,周新竹恨不能有一件隐形衣可穿。 周雅柏则是震惊大过羞愧,完全呆了。她不知道这件衣服居然不是她堂姐的,她尽管也知道一些顶级大师的服装有时可能会没有标志,但周新竹是非常知名的超级模特——她对她的堂姐非常崇拜,更愿意相信这件衣服是堂姐的珍藏。 这时候,媒体的朋友们如梦初醒,纷纷拿起相机对着周雅柏身上的那件衣服狂拍一通,当然也不会忘记拍一拍周新竹。 周氏姐妹再也坐不住,先后起身离开。 媒体朋友捕捉新闻那是随时随地的,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就围着她们採访起来。周天佑也不得不抛下身份,上前帮两个妹妹解围。 唐迦南坐在没动,周围都是闪光灯,他的大脑里也仿若闪过一丝半缕的片段和火花,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唿之欲出,一时却又抓不住。 易尔阳就坐在他的旁边,咬着手指道:“这都叫什么事啊?我真不敢相信,周新竹居然……啊——”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惊叫起来,一脸惊恐地瞪着唐迦南,所幸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周氏姐妹,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一声惊叫。 他凑到唐迦南面前,低声道:“那天晚上,你和风萍没穿衣服……” 唐迦南拿眼瞪他:“谁没穿衣服?” 易尔阳继续道:“她说,周新竹拿走她的大衣,难道就是这一件?” 唐迦南内心也很震动,但声音沉稳:“我想是的。” 易尔阳作出一个非常经典的周星星式的星星眼:“不是吧?难道她就是jennifer口中的那位‘极其尊贵’的朋友?” 唐迦南耸耸肩:“我想是的。” 易尔阳的表情比周星星还要周星星,唐迦南继续耸耸肩。两人同时回想起那一天在飞机上,某人口出狂言。 “这条裙子不过是jennifer的三流作品,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请恕我直言,夏瑶小姐目前还不具备一个国际巨星的风范,配这条裙子倒是刚刚好。” …… “因为jennifer有一个怪癖,真正一流的作品,决不出售。而且她自视甚高,认为世上有钱人很多,但是配得上她衣服的人很少,你若是她的知交好友,倒可能有机会拥有一两件……” …… “周新竹拿走我的大衣,送一张会员卡就算了结么?他就算将整座红日会馆送给我,我也不稀罕。” 32 现场的情况非常混乱,简直有些失控了,周氏姐妹遭记者围截,她们在业界的部分好友纷纷上前劝阻,真是七嘴八舌,像一个房间里同时开了七八个收音机。这种效果当然不是主办方希望达到的,于是赶紧安排工作人员加以管理。 另有不少记者挤到台前,请求jennifer详细谈谈这件事,jennifer自然表示无话可说,她确实一头雾水,不知那件衣服何以穿在别人的身上,因为以她们的身份理应接触不到她的那位朋友才对。 唐迦南趁乱到外面去。周围实在太吵了,他很需要一个清静的空间。 过去的断片纷至沓来,类似于电影的闪回手法,画面和对白在他的脑海里迅速回放。 “这么说吧唐先生,当我想要出去娱乐消遣一下的话,会有专门人员去安排筹备,而当我想要安静独处,不被打扰,他们则会自动消失,直到我再次需要他们。” …… “浪费天赋是不道德的。” “对于我来说,不浪费才是不道德的。” …… “我属于不需要幻想的那一种人,基本上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差不多都能得到,除了爱情。” …… “我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和你吃这顿饭,你可要小心点……” …… “我难得受人恩惠。你现在可以对我提一个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要求……” …… “我决定给予你随时随地反悔的权利。” “那我岂不是稳赚不赔?” “我也没什么可输的。” “你这个人有时候自信的叫人惊讶。” 如今看来,她的自信倒是很有底气。呵!如果说,之前他还认为她的价值观可能异于常人,但是,当他们莫名其妙的住到同一个屋檐下以后,他就渐渐改变了这种看法。一个人的教养素质,是可以通过日常细节表现出来的。尽管她对某些事情并不排斥自己动手,然而,对于别人的服务却也可以泰然受之,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这说明她习惯于被服务。她对一场精心准备的晚餐或宴会无动于衷,习以为常,几乎不曾见她赞美过什么,这说明她视一切完美为理所当然。假如说,这是她的故作镇定,那么他要五体投地为她天才表演喝彩。 他诚然还不知道她的来歷背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并非如传媒所说是个灰姑娘。但,由于他们的订婚过于戏剧化,使得他不方便垂询过多,否则倒显得他单方面动了真情似的,同时也有不尊重对方隐私的嫌疑。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并非如同狗仔队那样专门从事钻研他人隐私的工作,他的时间相当有限,且宝贵,不可能整日用于思考一个女人的身份……反正不管怎么样,目前来说,她还是他唐迦南的未婚妻,认清这一点就够了。 不过——,唉,反正四下无人,就承认了吧,她突如其来的华丽变身还是震撼到他了。 jennifer所谓的尊贵朋友,究竟有多尊贵? 她是武鸣市人,怎么跟jennifer扯上关系?她和方君浩青梅竹马,可是方君浩……好像是在国外长大的? 他不太清楚。 他可以直接去问她,但缺乏合适的开场白。嗯,是用警察叔叔的口吻故作镇定地来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抑或是像个遭到欺骗的爱人,怒气沖沖的兴师问罪?又或者他应该表现得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因为彼此还缺乏深厚的情感基础,哪一种都太滑稽了。 唐迦南抽搐一下嘴角,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翻到她的号码,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还是算了,干脆等见面再说吧。 后面的嘈杂声似乎弱了一点,他转身打算回到大厅去,在门口差点撞上迎面过来的人。对方也吃了一惊。 等他们看清楚彼此,不由得都怔住了。 “最近好吗?” 沉默几秒后,唐迦南先说话了。他尽管不曾对她有过任何的承诺,但看见她,不免觉得有些愧疚。——大抵每个男人的骨子里潜藏着多情因子,自觉有必要对失魂落魄的前女友负责,是否前女友,或有待商榷,失魂落魄则有些臆测了,虽然夏瑶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很差。 她近乎哀怨地笑了笑,道:“很好。” 不知是演技太过出神入化,抑或天赋异禀,她那坚强的表情里总有一丝叫人无法忽视的软弱。 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吧,她的举手投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能给人扑朔迷离的感觉,那种略有点儿做作,却又令人觉得相当挑逗的做派已经深入她的骨髓,在平日的言行举止当中自觉不自觉的都会带出一些。这形成了她的一种独特的女性魅力,男人固然觉得很挑逗,女人也愿意拿她做榜样——即便是那些自命正经的女人,亦难免会在灵魂深处,羡慕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何况夏瑶决不是不正经,她只是性感得无辜了一点儿。 唐迦南对于她的风情已经免疫,但还是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嗯……你的脸色不太好,注意休息……” “做我们这一行的,也就是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做牛做马累得半死,这种三九寒天,导演一句话,就是冰河你也得往下跳,哪里谈得上什么休息?别人不知道你的辛苦,都羡慕你住豪宅,开名车,穿名牌,交往富家子弟,其实……” 唐迦南急于离开,料不到她忽然诉起苦来,而且越说越不对劲,连忙道:“不好意思,我约了未婚妻吃晚饭,下次再聊吧。” 他说完也不看夏瑶的脸色,急匆匆就走了,甚至都没有跟主办方打声招唿。 唐迦南一路驱车至唐朝餐厅,一家位于雁盪山顶,以格调高雅,气氛浪漫而闻名的高级餐厅。跟随服务生穿行于散发着天然玫瑰花香的餐厅,来到预定好的座位跟前,一看,没人。 他连忙看向服务生:“风小姐没来?” 服务生摇头:“没有。” 唐迦南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一个完美的女音告诉他,对方已关机,但是给他留了一条语音信息。 里面除了风萍的声音,还有强大的风声:“非常抱歉阿南,我本该在晚餐后和你说这件事,但据最新气象预报,下半夜会有一股冷空气登境,飞机必须提前起飞,我会解释这件事的,当然,你也可以在明天这个时候给我电话,嗯,还有最后一句,你今晚的发言很棒!” 唐迦南哭笑不得地合起手机,感到不解,无奈,摸不着头脑,还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他。作为名人,他已经习惯了人们遮遮掩掩的注视,只是今天这种情况实在有些尴尬。 第25页 周围每一桌客人都是成双成对,浅笑低语,唯有他孤身一人,形只影单。真要命。居然有人敢放他的鸽子?还是在情人节这一天,而且是被自己的未婚妻放鸽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幸亏这儿没有记者,否则他们又该借题发挥,浮想联翩了。 33 虽然餐厅的氛围很好,非常浪漫,唐迦南的胃口也很不错,但他实在没有勇气独自一人坐下来用餐,于是非常郁闷地回去了。 可以预见明天的报刊会是怎样的一番热闹,今晚说不定就已经疯了。他回到家,上网一看,果然,国内某着名八卦社区已经炸开了锅。除了周氏姐妹的当众出糗,讨论热点全都集中在jennifer的那位朋友和那件大衣上,众人的猜测之离奇,推理之夸张,笑得唐迦南差点儿飞龙在天,先前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不过,当他从电脑上回到床上时,就冷静下来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干脆无耻地跑到风萍房间去检视一番。 没有任何异常。 将近二十平米的衣橱里,衣服是属于偏少的,黑白系最多,浅绿淡蓝次之。鞋子倒是不少,几乎摆满四层鞋架,根据目测,足有百来双吧,另有三十余款眼镜、各式箱包若干,十来个精美的首饰盒并排躺着,其中一个大大方方的敞开着,里面是一对钻石耳钉,状如泪滴,宝蓝色。不必说,肯定价值不菲。 唐迦南看着这些,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回曾私入母亲的更衣室,那地方对年幼的他是非常神秘的,有诱惑性的。成年后,他等过女人换装,但从来没有到过她们的私人领地,对比自己的衣橱,这场面已经够令他惊嘆了。 他回到卧室,在床尾坐了下来,忍不住又把那则留言调出来听了一遍,然后意识到她是乘坐私人飞机走了,而且飞行时间决不会太短,目的地会是哪里呢?他想不出来,长嘆一声往后倒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发呆。 柔软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唐迦南躺了一会儿,忽然很惊奇的发现,风萍的床居然比他的要舒服,为了确定这个感觉,他变换了好几个睡姿,从床尾试到床头,最后得出结论,确实比自己的床要舒服。 没道理啊,怎么可能客房的床铺比主卧室还要舒服? 他想起风萍刚刚住进来的时候,嗯,也就是他们达成订婚协议的第二天早晨。 他在餐桌上问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她皱着眉毛摇头,用感冒后的浓浓鼻音回答他:“很糟糕。” 他当时就怔住了,为她出乎意料的直接。 她觉察到他的窘,眨一眨眼睛,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家的枕头硬得像块石头。” 他也只好笑:“你感冒了,我叫人拿药给你……” 她连忙阻止他:“不用,我有自我修復功夫。” 这话听得他又窘起来,忍不住要笑。 她若无其事地撕了一块面包,然后瞥了他一眼,一边慢条斯理地抹黄油,一边道:“我知道,能够和我订婚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但你实在不必表现得如此兴奋……” 他终于控制不住,一口热奶呛在喉咙里,咳得脸色通红。 …… 当时,以为是她的小幽默,觉得很可爱,很娱乐。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人家根本是实话实说,没有搞幽默娱乐的意思。汗…… 唐迦南心里那叫一个xxxx啊,无以言表,五味杂陈,忍不住又把他们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呃,她虽然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谁,但有几次谈话等于是间接表明身份了,奈何他自己先入为主…… 啊啊啊啊……! 唐迦南抓狂了,索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别说,这一下还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迷迷煳煳地睁开眼,觉得不对劲,心知是睡错房间了,奈何床铺实在太舒服了,伸了两个懒腰仍旧不想起来,唿吸间忽觉枕侧幽香袭人,睁眸一看,抱枕下露出粉色睡衣的一角,他伸手抽出来,忽又带出一样东西,粉色文胸。 这一下,他是彻底醒了,眼睛都格外明亮,但意念里希望自己还没醒,心里深深感到一种好梦正酣却忽然惊醒的懊丧。不过,他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实在太猥琐了,于是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卫生间洗漱时,他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貌似有好长一段时间没那啥了。咳咳,那玩意虽然不当饭吃,可如果太久没有的话,也是会影响健康的。 他收拾完毕,下楼用餐,因为起得迟了,故而将早报带到车里去看。 毫无悬念, 周氏姐妹在报上大放异彩,光芒丝毫不让jennifer。但是,对于那件貂皮大衣的主人仍停留在推测阶段,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唐迦南扔下报纸,心里觉得很滑稽,自己的未婚妻是谁,自己都搞不清楚,居然还期望报纸能给点信息,传出去怕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他人还没到公司,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周天佑。 刚一接起来,就听到他略显沙哑的声音,想必是苦恼的整夜没睡。 “阿南,这么早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 “阿南,我是来赔罪的,”周天佑开门见山,“昨晚的事你都看到了,我实在是无地自容……” “呃,嗯,确实是始料不及。”唐迦南一时不知如何搭话,只好含煳其辞。 “事情的原委,新竹她昨晚都已经告诉我了,我真不知道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实在对不住风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和风小姐今晚一起吃顿饭,让新竹当面给风小姐赔罪……” “恐怕不行。” “阿南,请念在我们两家……” “不不,你误会了周兄,”唐迦南解释道,“我是说,风萍她目前不在国内……” “这样?”周天佑略一沉吟,又道,“那么,阿南,能不能请你对媒体发个声明,关于那件衣服……” 他没有说完。唐迦南却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件衣服不算什么,jennifer也不算什么,但周家是圣婴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丢不起这个脸面,无论如何得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不过周天佑找错人了,他也不知道风萍将会是个什么态度,他也做不了她的主啊。但这话是不能直说的,说出来,周天佑也不会相信,没准还当他找藉口。 “嗯……”他是不会把这点事放在心上的,但是女人天生爱斤斤计较,谁知道呢,尽量说得委婉点吧,“周兄,风萍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稍后联繫上她,再给你回电好吗?” 周天佑闻言,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呢? 他挂断电话,看向沙发里的那两个狼狈不堪的妹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该骂的已经骂过了,该训的也已经训过了,两姐妹要吵的也吵过了,再说无益。大家一夜没睡,现在报纸新闻都看过了,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周雅柏已经不住地打呵欠,早就想去睡了,只因姐姐的脸色太难看,所以一直强忍着困意。 周新竹若有所思的坐在沙发里,很仔细地搜索大脑里有关风萍的记忆,实在没能发现她的特别之处。她想不通,一个靠男人上位的女人,怎么就突然成了jennifer口中的尊贵朋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这个论证过程也太不严密了。她倒是另有论点,怎奈找不到足够强大的论据来做支撑。 实在是不甘心啊。 自幼到大,她向来无往不利,此刻忽然遭到生平的第一次失败,对手还是她压根就看不上眼的人,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不服气啊很不服气。 —————— 废话分割线 ———————— 昨晚编辑跟我说,不是我打击你啊,但有人说你的文很台言。汗。 说我这个文很台言,还真没打击到我,笑。因为我不知道台言原来已经成为一个形容词,而且是带有贬义的。在我看来,小说,尤其是这种通俗小说,没有古今中外,港台内地之分,在我眼里,这种以供消遣的小说,只分两种,好看的和不好看的。 这个观点,我去年在提到顾漫的《何以》时已经说过一次,因为在天涯看到有人说顾漫被捧高了,《何以》很台言什么的……我真没觉得台言是一个贬义词,还特意写了篇短文的。其实《何以》这个文是有硬伤的,但是,不妨碍它的流行和读者的喜欢,读了觉得温暖,好看,就行了。 我因为来jj比较迟,不知道为什么jj的人会把小说分为:原创和台言。我多次看到,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难道台言就不是原创吗?台言难道都是抄袭来的嘛?为什么要这样分类呢?我觉得是不大科学的。 而且,很有一些写手,提到台言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jj连载文章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台言整个就是低俗小说的代名词,入不了她的法眼。我已经有近十年没有看过台言了,台言或许普遍质量下降了,但是,jj所谓的原创,更是泥沙俱下,所以,我觉得有些人不要看不起台言,没准你也是看台言成长起来的。 我记得我十七八岁的时候,看席绢严沁她们的,觉得很好看,很有趣,对我个人来说,台言代表着某一段青春的记忆,是很美好的东西。所以有人说我的文很台言,我当作是好事的。汗。 34 唐迦南等不及到晚上,下午的会议刚一结束,就开始拨打风萍的手机,原是试试看,没想到居然打通了。 风萍显然是在熟睡中被他吵醒,声音听起来睡意浓浓:“阿南?” “是我,嗯,你在睡觉?”唐迦南迟疑一下,道,“要不……我等一下再打给你……?” “好的。”风萍答应得非常干脆,立刻就切断了通话。 唐迦南不能置信,侧头瞪着手里的手机无语,懊丧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就忘了,她这个人是从来也不懂得委婉客套的,和她讲话一定要开宗明义,切忌含蓄蕴藉,隐于不言。 没办法,还是继续工作吧。随手拿起一份资产负债表,可是纸上的阿拉伯数字全都不听话,魔幻一般在他的眼前跳小人舞,他是一个也没看进去。 心烦意乱。 他干脆扔下报表,按铃问秘书道:“今天的晚报来了吗?” 第26页 晚报送上来有一会儿了,但秘书忙于别的事,原想等忙完再送进去,此刻老闆忽然主动问起,她连忙给送了进去。 唐迦南不看晚报还好,一翻晚报,心情更差了。 早报是周氏姐妹独占鰲头,晚报立刻轮到他独领风骚。 报上的他和夏瑶彼此凝视,背景是宴会厅外的僻静一角。至于文字所说的“他背着未婚妻私会前女友,夏瑶表情哀怨,泫然欲泣云云,”纯属臆想,秉持并发扬了报刊一贯的狗血煽情精神,他压根不想多看,整个揉做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就像得了多动症一样,焦躁地在办公室里磨蹭了半个钟头,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就是回家看望他的奶奶,唐老夫人。 他昨晚承蒙她老人家的召见,没能到跟前请安,现在可以去了,正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于是唐迦南翘班,开车回唐家老宅去了。 却不料唐老夫人竟然拒绝见他。 这个实在太奇怪了。 他找唐铭瑄打听情况,她也表示不清楚:“昨晚回来还好好的,今天没吃早饭,还以为是胃口不好,下午梅表姨她们几个过来,忽然被她全赶回去了,说谁也不想见……” 唐迦南略一沉默,忽然抬头问道:“对了,昨天找我什么事?” 唐铭瑄听了这话,有些不自在了。 她很清楚二哥的脾气,最讨厌别人干涉他的私事,脾气更是鬼神莫测,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照理说大家都成年了,有独立自由了,可是全家只有他敢搬出去住,没人管得了他,就连唐老夫人很多事情也得哄着他。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稍微保留一点的好…… 于是她干笑一声,道:“是奶奶找你,我也不清楚……” 唐迦南皱起两道浓黑的眉毛,换了一副语气道:“铭瑄……” 唐铭瑄连忙赔笑:“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才怪!”唐迦南哼一声,一屁股坐到沙发里,随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笑道,“铭瑄,你别以为我不在家里住,就什么也不知道,你和奶奶的关系那就是狼与狈的关系……” “呸呸!”唐铭瑄连忙打断他,“你敢说这种话,小心——”她朝楼上看了一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少来这一套!”唐迦南不理会她的鬼脸,道,“你那点鬼心思还想瞒我吗?哼哼!我学会撒谎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呢,赶快从实招来吧。” 唐铭瑄招架不住,只得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这一下把唐迦南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快说。” 唐铭瑄远离沙发,才说道:“奶奶昨晚去见风萍了……” “哦?”唐迦南扬眉,这还真是出乎意料,莫非风萍昨晚到承德南路是为了见奶奶? “奶奶准备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你。” 唐迦南沉默几秒,不由得笑起来,道:“真没创意,都几十年了,她怎么还用这一招……” 唐铭瑄一直盯着他的脸色,不知道他是怒极而笑,还是真的没有生气,小心翼翼道:“奶奶也是为你好,风萍来歷不明,又跟方家关系暧昧,恐怕……” 唐迦南连连点头,笑道:“我只想知道,奶奶到底给了她多少钱,让她离开我?” “不知道,”唐铭瑄摇头,到底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道,“可是,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去,不是吗?” 唐迦南怔了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禁又笑了:“你连她昨晚没回去也知道了……看来,看她不顺眼的人还挺多。” 唐铭瑄脸色微红,但自觉本心是为了他好,也略微提高了声音道:“二哥,她爱钱,胜过爱你。” 唐迦南再次点头,道:“哦……难怪她昨晚连夜乘坐飞机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唐铭瑄闻言,暗松了一口气,心道:你想通就好。 却听唐迦南又问:“奶奶昨晚回来的时候,真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吗?” 唐铭瑄见他没有预想中的震怒,已经不太习惯,又见他的思维跳跃得如此之快,心里更是纳闷。“她回来的有点迟,我已经睡了,昨晚开车的是老余,我问过他,他说没什么,很平静的回来了……” 唐迦南这时已经心如明镜,知道他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奶奶十有八九是受到打击了。呵呵……他自己就刚刚体会过这种滋味,确实不太好受,但他比较勇于自嘲,尴尬一阵子也就算了。他的奶奶却是傲气了一辈子,动辄就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现在终于有人看不上她了,面子上如何下得来呢?呵呵……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向上弯,看在唐铭瑄的眼里,那笑容真的诡异极了。 唐迦南忽然站起身来,道:“我走了。” 唐铭瑄忙道:“吃了晚饭再走吧,天都黑了。” 唐迦南瞟着楼上,神秘一笑道:“我在这里会影响奶奶的食慾。” “什么意思?” “我走了。” 唐迦南不回答她,快速穿上外套,大步流星地穿过花园,驱车扬长而去。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风萍。 这一次,她的声音听起来神清气慡,不过说出来的话着实令人郁闷。 “阿南,我一会儿要开会,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唐迦南噎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讲过话,很不适应这种对话方式,故而……很无语! 却听风萍不换气地继续说道:“怎么?是因为你太想念我了吗……?” 听到这个,唐迦南就不由得笑起来了,随即干咳两下,正色道:“是这样的,风萍,你被周新竹拿走的那件大衣,嗯……” “怎么?” “昨天晚上,周新竹的妹妹穿它去了会场,结果被jennifer当场揭穿……” “哇哦……”风萍欢唿一声,“一定很精彩,真遗憾我居然不在场……” 唐迦南再次无语,为她这种不加掩饰的兴奋。 他忍不住又干咳了两声,道:“现在,媒体闹得纷纷扬扬,周家有些下不了台,所以周天佑他……” 他话没说完。风萍立刻转头吩咐旁边的矮人大叔,道:“打开电视,搜索一下圣婴市的最新娱乐新闻……”然后才对唐迦南道,“周天佑是谁?他怎么样?” 周天佑怎么也算圣婴市的风云人物了。她这一问,不禁又让唐迦南想起当初她问自己演过什么片子,真的……很囧啊…… “他是周新竹的大哥,他想请你高抬贵手……” “他找你当说客?”风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算是吧。”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唐迦南一愣,道:“你想怎么做?” 风萍笑起来:“我是挺讨厌她的,不过, jennifer既然替我出了口气,这样挺好,因果各得其所!至于……”她忽然停住不说了,三秒钟后,语气已经有所改变,“我想你应该先对我解释一下……” “什么?” “听听这个……” 她说着倾身把手机凑近电视,然后唐迦南就听见一个甜美的女声,语速稍快但十分清晰地说道:“不过,现场的混乱也给某些人制造了浑水摸鱼的机会,订婚后安分守己没几天的唐二少不出众人所料的故态萌发,与前女友夏瑶趁乱躲到过道尽头的阳台叙旧,不幸被记者的镜头拍到……” 唐迦南恍然大悟了。 原来自己不但见报,还上了电视,他再一次为媒体工作者的臆想精神嘆服。 “你和夏瑶在那儿干嘛呢?” “这个纯……”唐迦南说到一半,也忽然改口道,“既然你的时间有限,还是等你回来以后我再详细解释吧,现在我们说回正题,你准备怎么……” “你来决定好了,我没有意见。” “嗯……” “我要收线了。” “最后一个问题,”唐迦南急忙道,“你在哪里?” “伦敦。” “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这才是最后一个问题,”风萍又笑起来,“大概要一个礼拜吧!真的必须挂了。” 她合上电话,司机已经打开了豪华房车的门。 风萍一身浅蓝套服,跨出车门,快步踏上台阶,矮人大叔跟着在后面嘀咕:“姓周的丫头品行不良,何必管她死活……” 她头也不回道:“她既然求上门来,总不好一点情面不讲,那样岂非显得我太小气了,再说唐迦南也会很为难……” “我看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您真是眼光犀利。” “过奖过奖!”矮人大叔扑哧一声笑起来。 矮人大叔其实并不太矮,只是身材比较胖,肚子比较圆,看起来像个圆滚滚的冬瓜。但人不可貌相,这位大叔杰出的管理才能不逊于当代任何一位管理大师。 她刚一踏入大厅,里面坐在的八个人便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概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均是精英中的精英。 矮人大叔言简意赅道:“二楼会议室。” 风萍率先举步,领着一群人踏着名贵的地毯,来到二楼的会议室门前,两名僕人一左一右拉开那扇雕刻精美的大门,黑色椭圆形会议桌,里面是一个吧檯,吧檯前面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捲髮男子。 人人都西装革履,穿得极为正式,唯有他着便装,白色贴身毛衣,宽松棉质长裤,脚上还穿着一双棉拖鞋,姿态简直随意得不像话。听到门口的声响,他懒洋洋地转过身来,略略举高手里的酒杯,用一口纯正的英文对众人笑道:“且来享受醇酒妇人,尽情欢笑,明天再喝苏打水,听人讲道。” 35 毫无疑问,这青年是上帝的幼子,得到了他最多最厚的宠爱。他有一头浓密且富有光泽的美丽捲髮,女人看了也要嫉妒,那稜角分明的唇边挂着浅浅笑意,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无可名状的贵族气质,看上去近乎完美,可是风萍却不由得皱眉。 第27页 “炳辰,你这个时候就开始喝酒?” “喝酒看的是心情,又不是时辰。”风炳辰懒洋洋地说,笑得眼带桃花,“见到我,你不想来一杯吗?” 风萍凝眸瞪了他几秒钟,终于展眉微笑起来:“好的,大家都来一杯吧。” 闻言,矮人大叔面露笑意,其余八人仍是不苟言笑,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他们还是很乐意喝一杯的,因为接下来的会议将会十分冗长,内容极其枯燥沉闷,尽管它最终的决定可能会影响欧洲的建筑金融等领域乃至各行业的经济发展。 实际上,大家所讨论的内容,风萍并不是全部都懂,一通会议下来,真觉得头昏脑胀,脑仁生疼,眼见矮人大叔和顾问团的各位相继离去,她才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里。 风炳辰倒是神采奕奕,他双臂支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俊秀脸庞上的双色瞳仁尤为明亮,用戏嚯般的语气对自己的堂妹道:“苹果妹妹,看来你这半年的日子过得很悠闲……” “何以见得?”风萍合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反问。 “你的脸变圆了。” “你确定不是髮型的效果?”风萍立刻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 “胳膊好像也变粗了……”炳辰一本正经地口吻,目光继续往下打量,“胸部……倒是丰满了些……” 风萍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扔向他。他坐在纹丝不动,手腕一翻就接住了,声音里已经带了笑意:“你这么粗鲁,那个唐迦南怎么吃得消啊?” “你的思想这么猥琐,居然也有女人愿意跟你约会?” “因为绝大多数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付她们,我只需面带微笑。”他说着扬起嘴角,挑逗性地眨了眨左眼,“至于我那丰富多彩的内涵,只对那些高雅的女人展示,你不妨想一想自己属于哪一类?”说完,他又眨了眨眼,这一次是挑衅性的。 “君子应该谨言慎行,你这样油嘴滑舌,迟早变成长舌妇。” “有你在,我尽可高枕无忧。”风炳辰微笑道。 风萍平日也算伶牙俐齿,碰到他就没辙了,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他。炳辰看她脸色疲倦,决定等到了饭桌上,酒足饭饱之后再教训她,便道:“走吧,带你去吃饭。” “这还像句人话……” 她嘀咕一声,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方才站起身来。风炳辰取过衣架上的风衣穿上,两人一起下楼,也不开车,步行去不远处的餐馆。 席间,刚刚吃个半饱,风炳辰便按耐不住开始训人了,内容无非是指责她游手好闲、淡漠亲情、视终身大事如儿戏等等。他的这些牢骚积压已久,所以来势汹汹,颇有八月钱塘cháo涌的气魄。 怎奈风萍充耳不闻。 她埋头对着食物一番风捲残云之后,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巴,然后抬头端详他一番,道:“炳辰,你长得可真好看……” 炳辰眼见自己教训了她半天,还能得到她的赞美,心知不对劲,肯定有后招。果然,只听她继续道:“像你这样英俊的男人不多见,但也还是有的。可是,像你这样英俊——而且鸡婆的男人就绝无仅有了。” 炳辰差点没拿勺子敲她的脑袋:“你这次搞得太离谱了……” 风萍撇撇嘴,笑道:“我是王尔德的信徒,一成不变的生活令人厌倦。” “王尔德,我知道他,说什么‘我喜欢人胜于原则,我喜欢没有原则的人胜于全世界’哼——恕我不能苟同。”炳辰一脸正气。 风萍微笑问道:“敢问您苟同什么呢?” 炳辰冷笑道:“假如他把这句话改为‘我喜欢没有原则的女人胜于全世界’,那我就没意见了。” 风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做到面无表情,以表示自己对他的严重鄙视,然后伸手端起杯里的饮料仰头一口饮尽。 “吓!”炳辰骇了一跳,“公共场所,注意礼仪注意形象。” 风萍立刻抓住机会反击:“我都已经和你一起晚餐了,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炳辰摇头,看一眼时间,问她:“稍后有什么安排?” “睡觉。” “不是吧?”炳辰轻轻皱眉,沉吟一下道,“不如随我一道去消遣,顺便介绍两位朋友给你认识?” 风萍嗤笑一声。 炳辰没好气地解释道:“一个很文明的艺术派对,会有不少知名文化人。” 风萍的笑意更大了:“你转性了吗?” 炳辰直接忽略她的嘲讽,道:“我是认真的,近来有一个笔名叫人间指南的傢伙名声大噪,他在报上发表评论,词锋十分犀利、精准,观点看法都颇有独到之处,别具一格,据悉报社每天接到上百个电话,询问这位‘人间指南’先生何许人也?” “哦?”风萍露出一点兴趣,“都是些什么类型的评论呢?” “时评书评以及各类新闻评论……” “那岂非全才?” “我一时好奇,就让麦克出面去打听一下,报社的主编露了口风,原来这 ‘人间指南’的笔名背后竟然是四个女子……” 他说到这里,风萍已经恍然大悟,接口道:“于是,你就叫麦克搞出了这个所谓的艺术派对,并且邀请了这四位奇女子,对吧?” 炳辰微笑起来,道:“没错,正是如此!” 风萍点点头,伸手揭开餐巾道:“哦,让我祝你什么好呢?” “你真不去?” “时差,一整晚都没睡好。” “那好吧。”风炳辰说着招来服务生结帐。岂料被服务生告知,他们这桌的单已经有人卖了。 闻言,风家兄妹都吃了一惊。 “是谁?”风炳辰问道。 “一位先生。” “具体一点。” “很年轻,很英俊,很大方。” 闻言,风家兄妹又互相看了一眼,谢过服务生,出门。 炳辰笑道:“不会是你的某个追求者恰好知道你回来……” 风萍打断他:“那你以为他们会不留名吗?” “也是。”炳辰大胆假设,笑道,“那总不会是我的追求者吧?” 风萍扑哧一声笑出来。炳辰就是这一点可爱,不放过任何机会取乐,即便是拿自己开涮。 老祖宗教育子孙说钱财不外露。可是,人有劣根性,天生爱现,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儿虚荣,真正做到不外露的少之又少,风家兄妹可算作少数派。 风炳辰在路口和风萍作别,穿着身上的旧风衣和拖鞋,就搭计程车去参加聚会了。 风萍则独自步行回寓所,经过一个公园,转弯抬脚刚一踏上台阶,背后忽然有人声音清朗地打招唿:“嗨~” 话音未落,有只手已经搭上她的肩膀。 她迅速反握住这只手,待要发力,侧身一瞥间忽然看清楚对方的脸,立刻放开他,道:“小子,你差一点就要骨折,知道吗?” 对方甩了甩手腕,笑嘻嘻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风萍挑眉冷笑,握拳摆出一个姿势道,“空手道蓝带,散打高手,你要试试看吗?” 少年连忙笑着举起双手直摇,道:“不要不要。” 风萍放缓神色,问道:“你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干什么?” 少年脸色一红,但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我能约会你吗?” 风萍一怔,拧着眉头道:“这个毫不幽默。” “我很认真的。” “那你最好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否则君怡肯定会把你大卸八块……”风萍故意冷着脸给予告诫。 “君怡……”那少年微怔之下,立刻笑了,白齿红唇,看起来格外明艷,“呵呵,她可一点儿也管不到我,我是自由的。” 风萍知道如今的青年思想十分开放,但不知已经开放到这样的地步,闻言沉默顷刻,还是忍不住要皱眉:“既然这样,那么ri插rd,你还到别处去找乐子吧,最好不要来烦我,我可不是什么善类……” 她话没说完,ri插rd便按捺不住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风萍停下来看着他,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终于,ri插rd收住笑容,道:“你不想到那边的公园走走吗?” 风萍的耐心差不多用光了,冷冷道:“不想,你短期内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 ri插rd根本不理她的话,指着她刚刚经过的花园道:“就是旁边这个公园,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风萍不能置信,但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手指,望了那公园一眼。 然后她就愣住了。 夜幕下的公园旁站在一个人,只望一眼,风萍就知道他是谁。 她在心里非常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然后没好气地低头瞪着ri插rd,嗔道:“以后少跟我开这种玩笑,ri插rd……” ri插rd笑着打断她:“我叫查理。” 风萍又是一愣,随即灵光一闪,轻唿道:“啊,那你是……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双胞胎?” “不,我们是三胞胎。” 风萍看着查理隐藏小小得意的笑脸,感觉语塞。 “好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查理一边倒退离开,一边笑道,“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36 面对这样的赞美,风萍还能怎么样呢?她只好无奈的笑笑,然后转身往回走,对着迎面走来的清瘦身影,不自然地干笑两声,道:“原来他们是三胞胎,我还以为他是ri插rd……” “我以前也经常搞错,”唐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在夜色下分外醇厚,“ri插rd要沉稳一点,查理比较顽皮,像阿南……” 他说着已经走到跟前,身穿黑色皮风衣,里面露出白色毛衣的领子,看起来年轻不少,没有往日的那种凝重感,想来是因为和儿子共进晚餐才打扮得这样休闲。风萍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眼睛里不觉带了一丝笑意。 第28页 “我刚刚吃了一顿免费的晚餐,想必是唐先生破费……” “能够有机会请风家兄妹吃饭,是我的荣幸。”唐湛微笑着说,一双深邃的眼睛也不由得亮起来。 风萍闻言反倒有些侷促,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不是有意要隐瞒……嗯,可能我说出来,别人也未必当真,只当笑话听听……” “没准还会认为你在吹牛,呵呵……”唐湛笑起来,沉默顷刻又道,“要不是刚刚看到你们一起用餐,我也实在难以想像,这确实叫人意外。” “您认识炳辰?”风萍也不禁讶然。 “我曾和他一起参加过一个会议,会上有两位举足轻重的欧洲银行家都对他极为尊敬,我特别有留意他胸前的识别卡——嗯,那晚的全部来宾都要佩戴统一识别卡,详细介绍自己的身份国籍,可是他的识别卡上只有一个英文名恰克,”唐湛略顿一下,眼角聚积了些微的笑意,“而我正好听说过一个叫恰克的年轻人,据说他的家族富可敌国,几乎掌握着半个欧洲的经济命脉……” “传闻都是不可信的。”风萍不待他说完,便笑着连连摇头。 “哦?”唐湛侧过头来看她。 风萍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实际上,我的家族已经统治了整个欧洲,随时准备称霸世界……”一语未毕,自己先笑了。 唐湛微笑看着她,眼神在夜色灯影下仿佛别有深意。 风萍于是收敛笑容,道:“抱歉,我把您的手机号码弄丢了。” 唐湛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抬头嘆了口气才道:“老实说,阿南和你订婚,我非常生气……” “您生气?”风萍微微吃惊,“我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哦,那说明我伪装的很成功啊。”唐湛微笑着说。 “您气什么呢?” “他这样任性,我很难不生气。我之所以表现得不生气,是因为我知道他故意要我生气,你能明白……?” “明白。”风萍点头。她一早便模煳领略了唐迦南的意图,故意要激怒自己的父亲,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是很清楚,”唐湛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气,语气略带了一丝自责,“他和皓云小时候,我没有太关心他们,他们的母亲又走得太早……皓云还好,阿南的性格完全捉摸不透,读书的时候很放荡过一阵子,家里对他威逼利诱,全不管用,最后放他一个人到国外才好一点,这两年我还当他成熟了,谁知还和从前一样任性……” 风萍听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唐迦南对订婚一事确实比较冲动,但她也是当事人之一,用唐湛的看法,也是很不成熟的,汗。 “阿南的女性朋友有不少,但没一个是固定的,你的突然出现确实令大家吃惊,原先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被阿南欺负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呵呵……”唐湛略顿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他要敢欺负你,以后怕是别想在时光顶楼用餐了。” “唐先生也看娱乐新闻?”风萍微笑着问,心里却知道他大概早就在调查她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谁叫我有一个天天上娱乐版的儿子呢。”唐湛自嘲。 风萍保持笑容,找不出话来说。好在唐湛并不需要她说什么,他不露痕迹地调转话锋,续道:“风萍,我不知道你和阿南的感情到什么地步?可是,有一点我想提醒你,虽然唐家不比风家,可是唐家的儿媳妇也不好做。” 风萍微微一怔:“怎么说?” 唐湛沉吟顷刻方才含笑道:“就拿圣婴最新的娱乐新闻来说吧,这件事肯定是周新竹的错,她令你受了委屈,可是,在我眼里这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唐家不会为了一件衣服和周家翻脸——当然,我这样说可能令你不快……” 风萍打断他:“唐先生,你小看我了,我虽然一向不贊成以德报怨,倒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唐湛依旧微笑着,沉声道:“你误会了风萍,我只是举个眼前的例子,我的意思是,唐家会委屈了你。你出生高贵,阿南不适合你。” 这意思很明显了。 风萍沉默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出生的原因而受到歧视。” 唐湛不语。 “这是阿南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唐湛道。 “那我倒有点理解阿南他为什么不喜欢您了。” 唐湛干咳一声,略显尴尬。 “再见唐先生。” 她几乎是气唿唿地走了。唐湛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沉难测。 风萍气得不行,回去自然是睡不着的。她不是没想过唐湛可能会要她离开唐迦南,可私心里又觉得他不是这样庸俗的人。现在,他居然在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提出这种要求——好吧,就当她是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她居然因为出生太好而被人嫌弃,真可笑,难道怕她奴役虐待他儿子吗? 郁闷归郁闷,她翻来覆去一阵子,到底也睡着了,可是好像才刚刚睡着,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乱摸,睁眼就看见炳辰那张醉生梦死的脸,当即一把打掉他的手,重新拉上眼罩道:“滚回你的房间去。” “我听见你说梦话才进来的。” “什么?”风萍一把摘下眼罩,睁大眼睛道:“我从来不说梦话。” “你刚刚说了。”炳辰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我说什么了?”风萍被他搞疑惑了。 “没听清,不过有两句在骂人。”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炳辰摊开手掌,表示无话可说,然后就往床上一躺,不言语了。 风萍伸脚踢他:“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炳辰好半天才哼一声:“有什么关系,反正地方很大。” 风萍拿他没辙,静默一下又问:“喂,你见到那四位奇女子了吗?”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他有回音,心知八成是睡死了。 她无奈也翻个身逼自己重新入睡。这一次,同样是感觉才睡着,立刻又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她心里那叫一个恨啊。但在床上摸了半天,硬是没摸到手机在哪儿,却听风炳辰睡意朦胧地说道:“哪位?” 风萍抬头一看,他手里拿的正是自己的手机。 不用问,电话那头的肯定是唐迦南,除了他,再没别人知道这个号码的。 “拿过来。”风萍伸脚踢他。 “已经挂了。”风炳辰扔过手机,拉起被子翻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37 唐迦南挂上电话,看了一下时间,没错,这时候的伦敦应该是早晨。他又看了一下拨出去的手机号码,也没错,那么接电话的男人是谁? 这个暧昧的时间,这种睡意浓浓的声音,任谁也要联想翩翩,何况他还随随便便地接听风萍的电话,说明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许他们昨夜睡在一张床上。 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唐迦南坐在三十二楼的总裁办公室里,窗外就是圣罂市明净的天空,视野辽阔,风景甚好。但他感觉有些缺氧,下意识地伸手拉松了领带。人就是这样的,越是想不出来的东西,越爱胡思乱想,越要卯足劲去想,还特容易钻牛角尖。怎奈眼下是上班时间,没有功夫给他想入非非。 秘书小姐通知他,袁氏房产的安副总到了,正在二号会议室等待。 唐迦南躺在椅子里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身子却一动没动。 沉默约有五分钟,他才起身往会议室去。 会议室里的安悦生正襟危坐,听到门响,抬头见到他进来,立刻微笑起身道:“唐总……” 唐迦南递手与他相握,勉强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安悦生又客套两句,两人方才落座进入正题。 唐迦南满脑子都是那个睡意朦胧的性感男音,谈起正事来难免有点儿心不在焉,看在安悦生的眼里就显得很敷衍。这样一来,就把他搞得疑惑起来,因为他曾给风萍送过花,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復,这中间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想到这个,他有些不淡定了,趁着喝咖啡的功夫,主动笑道:“对了唐总,上次承蒙风小姐割爱,拍下了那只明朝瓷瓶,回去之后,袁总让我好好感谢一下风小姐,我就冒昧给风小姐送了一束花……” 唐迦南点头道:“哦~那花我收到了,你们袁总也太客气了。” 安悦生暗自恍然,心想原来那花被你收到了,难怪风萍没反应了,嘴上仍然笑道:“那瓷瓶对风小姐不算什么,对袁总却是很难得的,他很迷古董,本来想登门道谢的,又怕太唐突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请风小姐和唐总吃顿饭……” 唐迦南心里很不以为然,因为经常遭遇此类献媚示好,只当他想拉关系,便表明态度道:“安副总,这笔款子我会让财务核对一下,没有问题的话,近期就会划过去,请不用担心……” 安悦生之前说了一堆话,却见他一直神思恍惚,不在状态,还当这笔钱要往后拖延了,料不到他忽然答应得这么慡快,连忙笑道:“那就谢谢唐总了。” 唐迦南摆摆手叫他不用客气,道:“至于吃饭就免了吧,再说风萍也不在国内……”说到这个,他不能控制地又想起那个男人的声音,沙沙的问他哪位。真见鬼,他为什么要挂电话呢,他应该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她的未婚夫。 对啊,他名正言顺,很有资格兴师问罪,为什么要挂电话? 唐迦南忽然想到这一点,眼睛都不由得为之一亮,恨不能立刻再打电话过去声讨他们,当下站起身来道:“安副总,我还有点别的事,你看……” 安悦生见他起身,已经会意,含笑道:“您忙,我告辞了。” 唐迦南送走他,立刻飞快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等待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还是那个男的,依旧是一副纵慾过度的虚浮声音,好像他是千年木乃伊,醒不过来似的。 第29页 唐迦南一听是他,连忙抢先道:“我是唐迦南,风萍的未婚夫。” 语气极为生硬,仿若宣战一般。 电话那头沉默顷俄,再次开口时,声音清朗了不少:“哦,你等一下。” 唐迦南料不到他这样沉着,不由得暗自一愣,然后便听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的哈欠声,再然后是一连串的细微声响,他“餵”了两声,没人搭理。又等了片刻,只听“咯”的一声,电话里的安静立刻被哗啦啦的流水声打破,紧接着便听风萍高声斥道:“炳辰,你不懂敲门吗?我正要洗澡……” 唐迦南一听这话,脑子都充血了。偏偏电话那头的男子丝毫不以为耻,笑嘻嘻道:“有什么关系嘛?你的身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忘记了么,我还抱着你把过尿呢,哎呀……” “快出去!” “你的电话,我放这儿了……” “拿过来!” 唐迦南强压着性子听到这里,终于不再费神猜测了,他完全明白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了。 于是,当风萍接过手机之后,听到的是震动耳膜的一声巨响。 唐迦南气得摔机了! 他这一摔,把正好送文件进来的秘书安娜也吓了一大跳,呆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退。总裁可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啊。 看到她那副表情,唐迦南反而笑了,若无其事道:“都说这款手机质量很好,我试试看,吓着你了吧,呵呵,你手里那是财务部的文件吗?” 安娜如梦初醒,怯生生道:“不,不是,是人事部的文件……” “人事部?” “是,市场部的企划经理已经招聘很久了,人事部最近物色到一位比较合适的人选,所以把资料送过来,看您是不是抽空面试一下……” “先放着吧。” “好的。” 安娜连忙快步上前,把文件放到桌子上,然后迅速转身逃离风暴中心。 唐迦南此时哪还有心思看什么文件,秘书刚一出门,他就卸下伪装,抬腿给地上那手机补上两脚,让它彻底报销。 晚上回到家,陆管家见他神色不对,判定是因为风萍的不告而别。她曾为唐老夫人的调查计划提供线索,随后没几天风萍便无声无息的失踪了,她以为计划肯定是成功了,这两天心里充斥着一种胜利的快感。唐迦南往日的女朋友,没有不极力巴结讨好她的,唯有这个风萍太不地道,嘿嘿,她以为她是谁?还妄想做女主人,真是笑死人了。 她心情愉快,脸上也和颜悦色起来,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喜,唐迦南尽管情绪不佳,还是有所察觉,看见她那副不自觉的喜滋滋的表情,觉得很诧异,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因问她道:“陆妈,风萍前天晚上没回来,铭瑄怎么就知道了?” 陆妈料不到他问这个,心里一怔,但她是何等精细人物,在唐老夫人跟前待了二三十年,早就练出来了,当下不慌不忙地答道:“哦,是我说的,昨天上午老宅那边老王打电话过来,说老太太找你,又问起风小姐,我就说了。” 唐迦南见她主动承认了,一时无话可说。 陆妈想了想,又道:“说起这个,我也正想问问二少爷呢,风小姐她这两天……怎么一直没回来啊?” 唐迦南现在提到风萍就火大,也不搭理她,脸色阴沉得厉害。 陆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更加笃定自己猜测,风萍肯定是被唐老夫人的金钱给打发了。这种拜金女人,二少爷至于这样失魂落魄吗?真是的! 她正在腹诽风萍,忽见唐迦南站起身,往楼梯口走去,她连忙问道:“二少爷,您不吃晚饭了?” “不吃了!” 唐迦南说着快步上楼,约有四五分钟,又下来了,取过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套上,扣子也来不及扣便开门出去了。 他也没有个目的地,但心情极度不慡,一路疯狂飞车,约有半个钟头,车载电话忽然响了。 他放缓车速,接听,是易尔阳,一开口就夸张的抱怨:“我的老天,你为什么关机?叫我好找……” 唐迦南打断他:“有事?” 易尔阳立刻听出他的语气不对劲,微怔一下才道:“心情不好?” “糟糕透顶。” “怎么回……”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电视台做那个什么评委吗?” “我是决赛评委。” “哦~,找我有事?”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易尔阳忽然有些吞吞吐吐,“就是,呵呵,想找你出来喝喝酒……” 唐迦南正苦闷无法遣怀,闻言即刻应道:“好啊,红袖坊见。” 他说完就切断电话,调转车头驶向红袖坊酒吧。 易尔阳对着手里的话筒眨巴一下眼睛,转头盯住电脑屏幕,自言自语道:“阿南的情绪不好,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他说完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又嘆了两口气,然后才离开电脑桌,取过钥匙去赴约。 半个小时之后,他踏进酒吧大门,服务生微笑着迎上来,开口就道:“唐先生在三楼贵宾室等您。” 易尔阳点点头,谢绝服务生的领路,独自来到三楼,推开二号贵宾室的门。 唐迦南已经先喝上了,正仰头把一杯酒倒进嘴里,不带喘气的。他吃了一惊,转眼再去看酒瓶,眼睛差点瞪得脱框,惊唿道:“不是吧阿南?这么勐?” 唐迦南也不看他,倒了满满一杯推到他面前,道:“喝吧。” 易尔阳着实吃惊了,连忙俯身凑到跟前抚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唐迦南一把打掉他的手,告诫道:“这里潜伏着很多狗仔队,你的性向问题一直都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易尔阳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倒回柔软宽大的沙发,翘起修长双腿,拿眼斜睥他:“你今天不大对劲……” “是吗?” “这种不要命的喝法,我只见过一次,当年你失恋……” “陈年旧事提它干什么,来,喝酒!” 易尔阳只好举杯和他相碰,两杯酒下肚,他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连忙坐正身体问道:“对了,风萍到底什么身份,你搞清楚没?我给她打过电话,你家那个老妈子说她不在……?” “你喜欢她吗?” 唐迦南忽然打断他。 易尔阳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一愣,沉默一下才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嗯?”唐迦南皱眉。 “说实话吧,阿南,”易尔阳换了个姿势,道,“我对你们的事一直挺好奇的,你们俩怎么突然就订婚了呢?你,你真的爱上她了?” 最后一句压得特别低,语气格外谨慎的样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唐迦南。 唐迦南听了这话,也直着眼睛定定看他,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挥拳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击了一下,笑道:“怎么可能嘛……” 易尔阳拧着一双乌黑眉毛,有些不齿地追问:“那你和她订婚?” 唐迦南阖上眼睛倒在沙发里,舌头已经有些大了:“我就是一时冲突,问了她一句,没想到,她不考虑一下就答应了。” “废话!要是我也答应。” “哧……” 唐迦南用鼻子哼笑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易尔阳吃了两片水果,又问:“风萍到底是什么人?和jennifer什么关系?” 唐迦南闭着眼睛,也不搭理他。 易尔阳继续唠叨:“我说你这唯我独尊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不喜欢人家,跟人家订什么婚?耽误自己不要紧,不要害了人家嘛,现在有麻烦了吧,真是的……” 唐迦南哼了两声,在沙发上翻过身去。 易尔阳见他这样,随手就将吃剩下的果皮扔过去,骂道:“你别不耐烦我告诉你,你这是自作自受,现在唐诗回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话说完,唐迦南仍是一动没动。 易尔阳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依旧躺着没有一点儿动静,心里不禁十分诧异,起身探头过去一看:原来唐迦南已经醉死,睡着了。 他忍不住摇头嘆气,这哪里是叫他过来喝酒的,分明是叫他过来做小弟,伺候他的嘛,唉,真是…… 【 38 易尔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唐迦南弄上车,然后往服务生手里塞了几张钞票,就开车回家去了,俩人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 唐迦南的手机一直关机,倒叫风萍那边好生奇怪。待到下午的会议完毕,她又拨了两通电话,依然没有消息。风炳辰见她眉头紧锁,很不满道:“打不通就算了,他有事自然会再打来的,没打来就说明没事……” “可是没道理关机啊。” “现在那边是凌晨,他睡觉不关机吗?” “我不清楚——” 风炳辰闻言一怔,敏感地抓住重点发问:“你不清楚?我可是听说,你早就住进了唐迦南的别墅,难道你们没有……” “没有!” “不是吧?”风炳辰看外星人一样看她,要笑不笑的样子,“这么说,你和他没有……” “闭嘴!”风萍斜眼看他,佯怒道,“你的脑子里怎么整天想这个?” 炳辰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笑,也不发出声音,那俊逸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分外诡异。风萍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嗔怒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听起来,这事有点儿怪……” “这没什么奇怪的。他求婚了,而我答应了,就这样。至于我们没有睡在一起,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 “我完全相信。”炳辰笑着说,但那表情恰恰相反。 风萍耸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那看来你是爱上他了。” “没有。”风萍看着他,一脸严肃地说,“我不会主动爱上别人,除非他先爱上我。” 第30页 炳辰眨巴着眼睛看她,沉默顷刻又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流,滥情,花心,任性。” “听起来一无是处。” “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让我特别难以忍受的缺点。” 炳辰收住笑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转过身来道:“苹果妹妹,跟你说个事……” “嗯?” “读中学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漂亮的女教师。有一天早上我看见她进教学楼,就急匆匆地赶去表白。当时我把她堵在楼梯里,等我表白完了,她弯下腰伸手摸我的脸,非常温柔,我以为她要吻我,结果,她擦掉我嘴边的面包屑,对我说:‘下次跟女孩子表白前,记得把嘴巴擦干净……’” “有这种事?” “你以为我是个情场老手,经验丰富,善于引诱女人?” “难道不是?” “当然,我是,可我也是在失败中成长起来的。你们女人总是抱怨男人没有情趣,没有幽默感,可你要知道,没有人是天生的。假如一个男人知情识趣,立刻又沦为你们口中的花心风流……” “你说这些,难道是在替唐迦南开脱?” “不,我是陈述实情。” 他浅饮一口酒,笑了笑道,“当然,你也可以看作我替自己开脱。呵呵,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总盯住他滥情的一面,如果他还算风趣幽默,你必须明白,是别的女人把他变成这样,你在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熟女,而不是那些涩涩的青苹果……” 风萍连忙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非常感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她说着拿起手机到阳台上去,重拨一遍号码,依旧是关机。她不得已,只好拨打宅电,接电话的正是她不想打交道的陆管家。 她语气生硬地说,二少爷没有回来,然后还很傲慢地提醒她,不要在深更半夜打扰别人的休息。 风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管家,真是哭笑不得。 有事干脆等回去以后再说吧! 接下去的几天,她专心开会,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圣婴市。炳辰一贯忙碌,能抽出这几天的功夫已属难得,会议结束的前一天就搭乘私人飞机走了。其余等人也各有要事。她便订购了飞机票独自回去。 没想到会在飞机上遇到韩弈,也是独自一人。 他主动过来打招唿,为周新竹的事向她道歉并致谢。 风萍尚不知道唐迦南是怎么处理那件事,便随口说了两句套话,请他不必放在心上。韩弈见她年纪轻轻,甚有雅量,很愿意和她多说两句。他的嗓音动听迷人,风萍也愿意多听听。 他来伦敦参加一个商业活动,原是不想来的,结果得知皮特也出席,他是皮特的忠实影迷,就来了。——皮特是好莱坞的大明星,演技出神入化,尤以硬性的反派角色驰名影坛,备受影评人的青睐,他们用手底的键盘为他说尽好话,称其为男人中的男人。风萍自然也看过他的影片,俩人便算找到个共同话题。 飞机落地后,韩弈知道她没人接机,主动提出送她一程。车到唐宅外,他帮她提出行李箱,两人正在话别,唐迦南的车子就拐进了路口。 唐迦南料想风萍的归期就在这两天,但怎么也想不到送她回来的竟是韩弈。这韩弈生得明丽风流,身姿秀逸,笑意盈盈地跟风萍讲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那神态甚是愉快,看得他怒火中烧,前几天的醋意还没消散,这会子又爆发了。怎奈他的车还没到跟前,韩弈已经上车扬长而去。 风萍当然认得唐迦南的车,当下拖过行李箱,微笑站到旁边等他。 唐迦南推开车门,抬头就见她含笑望着自己,一双眼波明澈温婉,眉宇间隐有倦色,但精神不错,身穿浅绿色风衣,清隽挺拔得像一根修竹。 他一看见她, 原先的火气就发不出来了。 他们俩这样相互看着,也不讲话,倒叫车内那个不相干的阿九暗自着急。他想:老闆,你倒是关上车门,好让我去停车下班啊,不要强迫我看这种深情凝视的肉麻戏啦,我还是光棍处男一个,体会不了这种深情啊…… 他才这样想着,唐迦南就甩手关上车门,走过去帮风萍提皮箱,一边微笑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风萍也笑:“正好在飞机上遇到韩弈,他顺路送我。” “韩弈这个人,我听说他的性格非常孤僻,居然愿意送你?” “还好吧,上次在尔阳那里看见他,是很孤傲的样子,这一次倒挺随和,主动找我讲话——” “然后他就要送你回来?” “嗯。” “你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 “他是国内很红的明星,万一被记者拍到你们的话,没准会乱写的。” 唐迦南的声音和语气都分外轻柔。 “我跟他?亏他们想得出来……”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写不出的,你忘记他们怎么写你和方伯韬的了吗?” “那倒也是。”风萍撇撇嘴。 “所以说,以后再遇到男人搭讪,一定要拒绝,不要搭理他,知道吗?”唐迦南说着忽然低转过头来看她,目光看起来深情款款。 风萍被他那副温柔得过分的表情搞得很不适应,大脑一时短路地点点头,答应一声“哦~”,稍后回想一下才发现,这话有点儿不对劲。 这时,凌伯从屋子里出来,接过了唐迦南手里的行李箱。唐迦南待要跟进屋,风萍连忙拉住了他的手:“等一下”。 唐迦南的手指忽然被她握着,心里勐地一颤,但脸上纹丝不露,平静地转过头来,含笑问道:“怎么?” 风萍抬头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含有一股……柔情。呃,没道理啊,也就是分开这几天,他怎么忽然转性?总不会是…… 唐迦南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秀丽容颜近在咫尺,居然也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又问一遍道:“怎么了?” 风萍放开他,稍稍退后一点,笑一下道:“没什么。” 唐迦南分明觉得她有话要说,却不知何故又咽了回去,心里有些不慡,但脸上依旧是带着微笑,道:“先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屋子里的陆管家早就看到他们了,心思也早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弯。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萍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是唐迦南找到了她?还是其他缘故?还有,唐老夫人知道她回来了吗? 情况危急,兹事体大,她觉得有义务马上向总部汇报这个情况! 39 风萍随唐迦南进屋,凌伯从楼上下来,说行李箱已经放到她门外了。她道了声谢,便上楼去准备整理行李。 唐迦南脱了外套,进卫生间洗手,然后去敲她的房门,门没关,风萍正站在房间里发呆。他再一看,床上的被褥枕头已不知去向,原本摆在柜子上的她的日用品也全都没了,房间干净简洁得堪比乡间旅馆。 奇怪!他没叫人收拾啊,就是收拾,也不用收拾得这样整洁啊,好像房间的主人永远不再回来似的。 “我不过是离开几天,打扫房间也没必要打扫得这么彻底吧?”风萍心知十有八九是陆管家干得好事,却故意看着唐迦南似笑非笑,“还是说你不欢迎我回来?” 唐迦南忙道:“肯定是陆妈拿去清洗了,我去问问她……” 他一句话没说完,陆妈已经领着下人把被褥床套什么地拿了上来,一边笑道:“我看那被褥有点脏,就拿去洗了……” 风萍问道:“我的杂志书刊也拿去洗了?” 陆管家对答如流:“哦,那个在抽屉里,放在外面有灰尘。” 风萍拿她没辙,眼见她抖开被褥,要给她铺床,连忙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陆管家立刻告退。 唐迦南嗅出点味道,便问:“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风萍纠正他:“没有好像,我很不喜欢她。” 她说着,麻利地脱掉绿色风衣,开始着手铺床,唐迦南过来帮忙扯一扯床单,一边追问她为什么不喜欢陆妈? 风萍头也不抬,道:“因为她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会喜欢她。” 唐迦南闻言沉默一会儿才笑道:“你们之间还缺少了解,你这么好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是吗,有多好?”风萍直起腰来看着他。 “你看啊,你在伦敦,有人做你的接线员,在机场,又有人主动充当你的司机,呵呵,人家还是红得发紫的大明星,不知道有多少粉丝要疯狂了……”唐迦南也不看她,一边抖开她的绒被,一边笑道,“你简直就是万人迷,有谁能拒绝得了你呢?” 风萍一直静静盯着他,等他把话说完,这时再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唐迦南不动声色地看她:“你笑什么?” 风萍收敛笑容,问道:“你在吃醋吗?” 唐迦南闻言一怔,然后仰头对着天花板大笑三声,反问道:“我像吗?” “酸熘熘的,很像。” “这怎么是酸熘熘呢,我这是为你自豪,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 “我的未婚妻有魅力,说明我的眼光好啊……” “你就承认了吧。” “没有,我怎么能认呢?” “别死鸭子嘴硬了。” “确实没有!”很诚恳的小渖阳腔调。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跟那个接线员的关系?” “不想。” 唐迦南几乎是条件反she地说出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就后悔了。怎么不想呢?这四五天里,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一件事啊。他太想知道了,可是他居然说不想,他不能原谅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刚刚铺好的床上,心里那叫一个懊丧啊。 风萍见他这样说,眼珠一转道:“你不想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却很好奇你和夏瑶是怎么回事?” “我跟她……?”唐迦南几乎忘记他和夏瑶叙旧的那则绯闻了,经她一提醒立刻想起来了,正要说没什么,忽然改口笑道,“哦……原来是你自己吃醋了?” 第31页 风萍气结,看住他沉默两秒才笑出来,然后也在他旁边坐下来,分析给他听:“我们是未婚夫妻,交换过戒指的,现在我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传绯闻,我有知情权,懂吗?” 唐迦南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看住她笑嘻嘻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有权知道你和那个接线生的关系……” “当然、当然……”风萍见他死不承认,心里又兴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故意沉吟顷刻,肃容道,“实际上,他是我的男宠!” 此言一出,唐迦南当场石化,笑容全凝结在了脸上。(与此同时,正在寻欢作乐的某人一阵阴风袭体,恶寒。) 风萍面不改色,继续若无其事的撒谎:“我知道你可能难以接受,不过,你放心,我和他没什么感情的,这个其实就跟富婆养小白脸是一样的,反正我有的是钱嘛……” “有的是钱?有多少?”唐迦南如梦初醒,接口问道。 “嗯……这个嘛……”风萍再次沉吟半晌,恶意道,“按照你的时薪4000美金来计费,我消费你五百年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前提是你要活得足够久……” “那确实很有钱……”唐迦南点点头,两条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侧脸线条如画,忽然转过来对她破颜一笑道:“让我也做你的男宠吧……” 这一下就轮到风萍怔住了。 唐迦南含笑凑到她跟前,刻意压低声音,嗓音沉沉道:“不如现在就来消费我,就当是买车试驾……” 风萍被他这样近距离压迫,感觉唿吸不畅,身子往后稍稍仰了一下,唐迦南顺势就把她压在了床上。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就很暧昧了。他的温热的男性气息扑过来,她白玉般的面上就升起了两抹嫣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迦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声冷笑道:“男宠?哼!我要是再被你骗了,我就不叫唐迦南!” 风萍恶作剧不成,只得从实招来,嘆了口气道:“他是我堂兄。” 闻言,唐迦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翻身躺到一边,双手往脑后一枕,瞪着天花板抱怨道:“你堂兄也太不知检点了,连你洗澡也不避讳,我都没见过你洗澡……” 风萍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浮起微笑。 唐迦南的心情愉快起来,思路也打开了,话也多了,问道:“喂,你家是做什么的?” 风萍也瞪着天花板,道:“什么都做。” “怎么我从没听说过呢?” “因为我们只出钱,不出人。” “就像时光酒店?” “那个啊,曾经是我们家的。” “曾经?” “十几年前,方君怡在纽约出生,我妈妈把它当作贺礼送给她了。” “好惊人的贺礼!”唐迦南忍不住惊嘆。 “如果你有孩子,我也可以送他一份的……”风萍随口一说,然后就意识到祸从口出了。 果然,唐迦南立刻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的眼睛尤其漂亮,清澈明亮,几乎可以媲美她。她便忍不住贊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唐迦南成年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赞过——实际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漂亮一词未必就是褒义,但他知道她是褒义,心里不免有点儿异样,原本准备调侃她的俏皮话就说不出来了。然后他忽然想起一句旧电影的台词:你的美丽令我窒息。这话多少有些肉麻,他不至于窒息,只是每次都有些失神。 风萍见他这样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重新看住天花板,问道:“你是怎么处理那件事的?” 唐迦南一愣:“什么事?” “周新竹那件事啊。” “哦……解铃还须繫铃人,我去见了jennifer,请她出面跟媒体解释……” “你何不直接出面?” “拜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谁?我跑去跟媒体说,这件衣服是我未婚妻的,她就是jennifer说的那位尊贵的朋友,”唐迦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恨恨道,“我这也是为了维护了你苦心经营的灰姑娘形象。” 风萍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做得对,jennifer是最合适的人选。” 40 当他们俩躺在床上谈话的时候,楼下的陆管家也没闲着,眼瞅着没人在跟前,抓紧时间往唐家老宅拨了一通电话,结果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少管主人的私事。” 她有些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老夫人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如此之大?难道她已经完全接受了风萍?所以风萍才可以重新回来? 她抬头看了看楼上,隐隐有了一种危机感,难道真的让那个粗鄙的女人成为这幢屋子的女主人,然后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吗? 不行!绝对不行! 她立刻奔进厨房,泡了两杯红茶,拿了一些点心,小心翼翼地端上楼去了。 房门是开着的,唐迦南和风萍两人齐头并肩躺在床上说笑,那笑声听在陆管家耳朵里实在太刺耳了。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还笑成这样,实在太不淑女了,二少爷也真是太放荡了。——实际上,这段日子,差不多是唐迦南近年来最安分守己的日子,但她因为讨厌风萍的缘故,连带对唐迦南也有了些怨气。 于是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成功引起室内二人的注意。 唐迦南曲臂支撑起身子,问道:“什么事?” 她堆起笑脸,道:“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点心,这是风小姐最喜欢的红茶。” 唐迦南闻言便笑着向风萍道:“喝吗?” 风萍正要说不喝,一转眼看见陆管家正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动,面上就浮起了笑容,点点头表示喝,人却躺在床上不起来。 唐迦南坐起来,从陆管家手里的托盘里端起一杯,笑道:“嗯!” 风萍这才爬起来,故意偎到唐迦南身边,伸手接过了杯子。 唐迦南看盘里的小蛋糕,又问道:“饿不?” 风萍腻着声音道:“好俄……” 他立刻又拿了一块小蛋糕递过来,风萍却不去接,而是微微张开嘴,意思是要唐迦南餵她吃。这个动作把旁边的两个人都雷了一下,唐迦南尽管感到意外,但意外之中还有一丝甜蜜,当下微笑着把蛋糕餵她吃了一口。 陆管家却恨得抓狂,太无耻了,这女人真的太无耻了! 风萍一边欣赏陆管家的脸色,一边吃蛋糕,吃完了还就着唐迦南的手指舔了舔,这一下唐迦南就像触电一样,一股热流传遍全身。 陆管家也被触到了忍无可忍的雷点,她立刻放下托盘道:“就快开饭了,我去厨房看看。” 她一走,风萍也就恢復常态,喝了口茶,起身把杯子放回去,然后打开行李箱,整理衣服。 唐迦南坐在床上不露声色,但心里有轻微的惊动。他察言观色,隐约有些明白她是在陆妈跟前做戏,原因不明,但自己被利用了……呃,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不想被人白白利用…… 他动了邪念,看什么都浮想联翩,浅灰色长裤包裹的臀部,线条分明的腰和胸,饱满丰盈的唇,白皙纤细的手指,真是恨不得变成她手里的白色长裙……他正在想像的国度里陶醉,不提防风萍忽然问道:“你还好吧?” 他一惊,赶紧回神:“嗯?” 风萍有点疑惑道:“你的脸色很红,是不是发热啊?” 唐迦南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清清嗓子干笑道:“没有。唉,我说现在还是冬天,你就买夏天的裙子啊?” “这些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她说着将两条裙子扔给他,“帮我挂起来。” 唐迦南接过衣服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硬邦邦地问道:“谁送的?” 风萍失笑:“当然是设计师,还能是谁?” 唐迦南闻言恍然,唐铭瑄偶尔也会遇到这种事。当下去把衣服挂起来,回来道:“对了,jennifer想见你~” “她有说什么事吗?” “她就是想见见你,她以前没见过你吗?” “没有。但见过照片,知道我的尺寸。”风萍说着笑起来,“你给她看我们的订婚照,她说什么了?” 唐迦南故意耷拉下脸色,非常憋屈地回答道:“她十分震惊,显然不知道我是从哪个旮旯里跑出来的穷小子……” 风萍哈哈大笑,道:“那以后由我养你可好?” 唐迦南连连点头:“好极了。我们男性为了你们女人打拼了几千年,早就该休息休息了,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辛苦……”他说着重新往床上一躺,长嘆道,“报上经常抨击富人生活奢侈,那是因为他们赚钱辛苦,不奢侈简直对不起自己,人生苦短啊。” 这腔调跟炳辰如出一辙,听得风萍直笑,想要说什么,楼下忽然通知开饭。于是她把几件衣服拿到里面去挂好,然后进卫生间洗手,和唐迦南一起下楼吃饭。 期间因有陆管家在一旁伺候,她故意对唐迦南分外亲切,不停地夹菜,唐迦南肚里乐翻了,十分享受,少不得礼尚往来。看得陆管家着实心惊,她料不到风萍这次回来,和唐迦南的感情竟然突飞勐进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她危机感加重了,但心里很不服气。 说起来她是惯会伺候人的,工作干了十几二十年,资歷颇深,连带着也挑剔起了服侍的对象,像风萍这样的,出身没准还不如自己,根本无法领略她侍候工作的精髓——比方说桌上这道她精心烘焙的甜点吧,她吃的时候,那表情就像吃街头小吃,太随便了,一点儿也不懂得品尝的艺术,真叫人无语!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陆管家的一口气在肚子里嘆了又嘆,转了又转。日后要天天对着这样的女主人,她还不得郁闷死啊。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 实际上,好奇的绝不只她一个人,唐铭瑄比她更好奇,她也搞不明白外祖母何以改变态度,并且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所以,她一听说风萍回来了,第二天就过来探口风了。 第32页 打的旗号是约风萍逛街,说是中环街有家名店新进了货,她想去看看,知道风萍对服装有专业眼光,所以请她一起去给个参考。 于是风萍就跟她一起去了。 唐铭瑄一边开车一边问她:“你前几天去哪里了?” 风萍道:“伦敦。” “是去旅游吗?” “不,是开会!” “开会?”唐铭瑄惊讶了,“你,你不是没有工作的吗?” “有的,只是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哦……” 唐铭瑄第一回合得到了意外的答案,心里有些没底气,但她受西方教育,不习惯再三追问别人的隐私,就到此为止了。 稍后到了服装店里,在店员的热情招唿之下,唐铭瑄试穿了巴黎设计师mi插el的最新款春装,一边叫风萍也挑两件试试。 风萍笑着推辞,顺手看了一下她的服装标价,八万多,不由得笑了笑,心想这衣服到了国内,价格都是要翻倍的。 唐铭瑄还以为她是嫌贵,也有些纳闷:难道她不是刷二哥的信用卡? 再过一会儿,买好了衣服,便去隔壁的咖啡馆喝茶,唐铭瑄忍不住了,直接问道:“有天晚上,我奶奶去找过你,你们都聊了什么?” 风萍想了想,道:“没说几句话,她给了我一张支票,叫我离开阿南,我没答应……” 这些都是唐铭瑄预料中的。 “就这样?没有别的?” “没有别的了,”风萍喝了一口红茶,笑着反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唐铭瑄也笑起来,“就是随便聊聊嘛……” 风萍也疑惑:难道唐铭瑄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唐湛没有告诉他们吗? 41 唐铭瑄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见风萍起疑,只好低头喝茶。 风萍其实也对唐家的事比较好奇,尤其是那三个私生子,但这或许是人家的忌讳,也不好直接问。 于是两个人倒认真喝起茶来。 沉默顷刻,唐铭瑄忽然道:“二哥这一次的眼光不错!” 风萍一怔,然后微笑。 她又道:“在他过去交往的所有女朋友当中,你最特别,你不讨好任何人。” 风萍笑道:“谢谢。” 唐铭瑄微笑着,还要说什么,目光忽然看向她的身后,神色略有讶异。风萍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看,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向她们走过来,正是安悦生。 他三两步跨上台阶,来到桌子跟前,神色从容地对唐铭瑄点了点头,然后对风萍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在楼上见客户,看到你们也在,就过来打个招唿。” 风萍毫无准备地忽然遇见他,一时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 唐铭瑄的眼光在他们身上回来扫了一下,然后看住安悦生,只见他脸庞清瘦略长,细长一双凤眼,盼顾间隐有一股流丽媚态,男身女相。再看风萍,脸上虽然微笑着,但眼神有些不对。 她因为和风萍没有共同语言,本来已经在肚里寻找藉口,准备走人,现在反而勾起了好奇心,看住风萍问道:“这位先生是……?” 风萍放下杯子,介绍道:“安悦生!” 唐铭瑄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风萍继续介绍唐铭瑄,道:“她是阿南的妹妹……” 安悦生侧头对唐铭瑄微笑:“您好,唐小姐。” 唐铭瑄非常矜持地点了点头。 安悦生又道:“很抱歉打扰你们!我想借用风小姐一点时间,不知道是否方便?”这后一句是对风萍说的。 他说得这样清楚直白,唐铭瑄只好带着自己的好奇心先告辞了。直到车子驶出中环,她忽然就想起来了。 安悦生。 前一阵子,她们找人暗中调查风萍的时候,陆管家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说是给风萍送过花,难不成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咖啡馆里,安悦生在唐铭瑄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风萍不说话。三年来,他无数次想像过的场景,现在真的身临其境,他却似乎忘记了开场白。 风萍自从他送过花,也模煳地领略了他的意思。其实,她并不介意面对他,只是已经无话可说的两个人,见面干什么呢?难道要一起追忆似水年华?虽然她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分手后仍然做朋友的情侣,但她本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和打算。 沉默好一会儿,安悦生才道:“我找过你。” 风萍笑笑,道:“我知道,我看到报纸的上寻人启示了。” “无论如何,无论我有什么错,你也不应该像那样一走了之,你的那种行为,真的很不道德……” “我知道。我很抱歉。” 安悦生闻言又沉默了。 她的这种态度令他有些惊讶,既不对他解释,也不为自己辩解,她真的不一样了。以前他说她两句,她不是觉得委屈,就是急着解释,现在这样淡定……他轻微地咳嗽一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怎么样?” “呵呵……”安悦生轻笑两声,他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以前的事,不过是因为风萍对他的态度变了,心里有点失落,便不由自主地提起从前。 “你现在成熟了很多……” “一岁年龄一岁心嘛!” 风萍微笑,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早已经凉了,既苦又涩。 她也不由得在脑海里回想从前,自己是什么样的?可那记忆已经落在水里,向前流过去,水波晃荡得太厉害,看不清楚。曾经她以为,他不爱她,就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了。后来她发现她也不爱他了,这才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 安悦生见她坐在对面,微微垂了眼皮,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神色雍容悠远。时间仿若格外厚待她,岁月在她身上浮光掠影般挥洒而过,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时光雕琢出来的深婉雅致。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慨:这样一个人,他当年怎么捨得放弃的?他简直要佩服起自己来。 “这几年,你一直都在圣罂吗?” “不是。”风萍说完停顿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又补充一句道,“国内外都走了走,去年回来的。” “有多久了?” “差不多大半年吧。” “我在报上看到你的照片,你跟唐迦南的订婚照……”安悦生略顿一下,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实说,我当时真有点吃惊。” “呵!”风萍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道,“实际上,我自己也很吃惊。” 她是指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地答应唐迦南的求婚,把一个原本可以搪塞过去的玩笑搞得这么大,看起来还有继续搞下去的趋势。安悦生误以为是她说的是那种跨入豪门的梦幻感,当下十分理解的点点头。 “我替你高兴。” “谢谢!我也替你高兴,”风萍诚恳地看着他,“真的,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施展的空间,我知道你那时候很苦闷,很痛苦,现在你终于成功了,我真心为你高兴。” 安悦生再没有料到她会说这番话,心里完全没有准备,一时百感交集,竟忍不住有些泛酸,连忙将头转向窗外。她原来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为她漠不关心。那时的他正处于人生痛苦的蜕变期,理想和热情被冰冷的现实日渐磨灭,正由一个纯真少年向庸俗成人过渡,一步步学着向社会妥协,那时的他是连自己也极度讨厌的,也不具备承担一个家庭的能力,不是他不爱她,而是他们没有相逢在正确的时间。 他没有讲话,风萍也只是静静看着杯子里的茶,已经彻底冷了,呈现一种艰涩的铁锈色,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嘴里微泛苦味。 两个人都沉默着。安悦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对风萍道:“我去接个电话……” 风萍点点头。 安悦生便走到一边去讲电话,稍后回来表示:“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情,我必须赶过去处理一下……” “好的。” 安悦生却还不走,问道:“我想再见你一次,可以吗?” 风萍略怔,然后笑了笑。他又道:“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风萍点头道:“好的,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 安悦生递过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 “好的。” “那我先走了。” 风萍再次点头,安悦生走后,她在沙发里独自坐了一会儿,听完一首清柔优美的小提琴曲,方才起身离开。 —— 中环街是圣罂的中心地段,距离时光酒店只有两站路,她看一下手錶,下午四点多,还有一些时间,便决定过去看看。因为刚刚见过旧情人,心里还是很有些惆怅的。过去的岁月,不论好或不好,快乐或痛苦,一旦当它在回忆里復活,记忆往往会自动剪接,时光的距离也会为它们打上柔和的光芒,最后留下的那部分,就像老旧的明信片上的风景,看起来很美,但多少有点儿不着边际。 她一路满怀惆怅地到了时光,没想到方君浩也回来了,倒是意外之喜。一阵寒暄之后,他兴致勃勃给她看自己的摄影作品。 风萍翻看下来,没有发现什么特别震撼的图片,当下很不客气地提出疑问:“君浩,你会不会把对摄影的兴趣误当作自己的特长?” “什么?”方君浩皱起眉毛。 “就像写作一样,有些人以为自己喜欢写作,就一定能够写好文章,你会不会也一样,误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当作是天赋,以为自己喜欢,就一定能够拍出好的作品……” “风——萍!”方君浩忍无可忍,一把夺过他的精美图册,吼道,“你自己品味低俗,没有艺术眼光,还来质疑我的专业性!你太……太侮辱人了……” 他很没风度地下起逐客令:“你,你出去,快走快走。” 风萍拍拍手,道:“好啊,我现在就去方老伯说,你根本没有摄影天赋,还是比较适合做酒店管理——” 第33页 方君浩连忙转变态度,赔笑道:“我说女王陛下,小的一时失言,罪该万死!您就放小的一马吧……” 风萍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我是去跟方老伯算帐……” 方君浩虚擦一把冷汗,道:“恭送女王陛下!” 他最爱搞这套把戏,风萍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去理他,直接到方伯韬的办公室,找他清算帐目。虽然时光在名义上早已经属于方氏,奈何方老爹的脑筋太死,人又古板保守,依旧每年按老规矩向上面报帐。 她进了办公室,从包里拿出支票夹,将一叠票根放到办公桌上。 方伯韬拿过去随便翻看一下,笑道:“这个金额比我预想的少了两个零,不错不错,知道节俭了……” 风萍嗤笑一声,道:“方伯,你难道忘记了,我已经找到了长期饭票,那两个零由唐迦南支付了。” 方伯韬一拍脑袋,连连表示煳涂,然后又笑道:“我还真没有想过,风家的女孩子也会花男人的钱……” 风萍呵呵一笑,道:“女孩子在能够花男人钱的时候,一定不要不好意思,因为这样的机会不常有,再说唐家也很有钱啊。” 方伯韬笑了笑,把支票根收入抽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起身到保险柜上拿了一份报纸递给她:“这个是帮你留的,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风萍拿起来一看,是前几天的娱乐版,jennifer和周氏姐妹的照片成三足鼎立之势,占去好大的篇幅。 她轻笑一声,道:“这个还真没看过……”说着低头迅速浏览了一下。 报导的大意是:jennifer接受电台专访,借着镜头对周新竹say sorry,声称14日晚的衣服事件是一个误会,主持人问及详情,她表示不方便透露。 风萍看完,合上报纸微笑。 方伯韬忽然道:“这件事唐迦南处理得不错。你一向拒绝保镖,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桃源船王的那件案子,马上快两个月了,警方仍然一点进展也没有……” 风萍忽然好奇起来,盯着他道:“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方伯韬一双圆圆的眼睛也从镜片背后回瞪着她,半晌,终于嘆了口气道:“听老七说,是日本黑帮的人做的。” 风萍轻唿一口气,道:“他们也太嚣张了。” “跟咱们没关系……” “那当然,”风萍点头,又看了看手錶,道,“我该回去了……” “吃了饭再走吧,我通知餐厅做你最爱吃的……” “不用了方伯!”风萍站起身来打断他,笑道,“唐迦南说他今晚有安排……” “哦~~”方伯韬恍然大悟,一副又惊奇又惊喜的表情,“那么,看起来你们俩进展得很顺利……?” 风萍脸色微红地笑了一笑,不知道该否认还是承认,只好咬着嘴巴做了一个鬼脸:“我走了!” 实际上,唐迦南的所谓安排不过是要补过一个情人节。两人见面后,不能免俗的去吃了一顿情调高雅的丰盛晚餐,然后带她看电影——真的毫无创意!然而,庸俗和创新的区别,很大程度上是由个人经验决定的,好比一个美女,从来都是收到鲜花作为礼物,忽然有个男人送了一盒爆米花,她没准就觉得这个男人很特别。当然,如果美女的职业就是做爆米花的,那又要另当别论了。——风萍因为平时极少进影院看电影,感觉倒是很新鲜。 他们原来准备看一部爱情喜剧电影,可是到影院一看,各厅都在热映皮特主演的好莱坞悬疑惊悚大片,唐迦南便徵求她的意见道:“不如我们看这个好吗?” 风萍表示无所谓:“随你,我没意见。” 于是他们就去看悬疑片了。 说是悬疑片,其实有不少暧昧镜头,皮特年过四十,但是身材甚佳,可以一饱眼福。场景细节方面也力求逼真,气氛营造得不错,很惊悚,配合精良的声效,厅内的女生都吓得惊唿,齐齐偎在男友怀里。 风萍也觉有些悚然,但像那样失声惊叫对她而言是不能想像的,她从小就被教育,无论什么状况下都不能失态。但身体是不受控制的,少不得有所惊动,唐迦南便藉故握住她的手,眼睛依旧盯着屏幕,神色自然,极端严肃的样子。她斜眼瞥见了,心里忍不住要笑。 该片演员阵容强大,耗资甚巨,怎奈故事情节有些单薄,影片过半,不算太笨的人们差不多都能猜出结局,后半部分则有故弄玄虚之嫌,虽不叫人昏昏欲睡,她也实在不能像唐迦南那样一本正经,仿若完全被故事牵引着。 稍后电影结束,回家途中,风萍笑道:“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唐迦南便开车边问。 “带我看什么惊悚片,趁机沾我的便宜。”风萍侧过头看他。 “糟糕!”唐迦南呵呵大笑,非常配合地夸大表情,道,“可怜我这么一点儿小心思,都被你看破了……” 风萍也笑。 沉默顷刻,她忽然又嘆息道:“如今的电影,故事越来越单薄,台词越来越直白,丝毫不懂得含蓄蕴藉之美,一点韵味也没有,真叫人失望。” 唐迦南斜飞她一眼,笑道:“听听这口气,干脆你去拯救电影界得了。” 风萍立刻摇头:“那不行!你没听说过曲高和寡这句话吗?我註定是属于少数派的阳春白雪……” 唐迦南再次大笑。 “像皮特这样的明星,无论演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商业片。” “他演什么我都支持,我是他的影迷。” 风萍微微惊讶:“奇怪,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他,我没觉得他有什么魅力……” 唐迦南微笑:“男人和女人的眼光本就不同……” 风萍皱眉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个法国女演员和他拍吻戏,导演喊停之后,女演员当场晕倒……” 唐迦南轻唿一声:“哇,这么厉害?!” “不是,”风萍沉默一下,道:“他有口臭。” “……” 祝各位端午节愉快! 唐迦南见她这样破坏气氛,实在是哭笑不得。 风萍看了看他的脸色,忍着笑安慰他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不必相信。其实明星也是人,也要吃喝,也会生病,有体味口气是很正常的……” 这话分明是揶揄他,拿他当迷恋偶像的十六七岁小孩!唐迦南更加哭笑不得,佯怒地瞪她一眼。 风萍转过头,忍不住笑起来。窗外无数华灯霓虹彻夜不灭,繁华得近乎虚无,幢幢高楼如烟云过眼,流金溢彩的光影下有种醉生梦死的幻觉。 她晚餐时的红酒稍有过量,又经过惊悚影片的刺激,这时精神放松下来,倦意渐生,便微微放低座椅,合上双眼。 一刻钟后,车子刚一停妥,风萍便睁开眼问道:“到了?” 这让正在解安全带的唐迦南十分懊丧,他长嘆一口气,然后才转头看着她,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不能这样!” “什么?”风萍小憩刚醒,见他一脸认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这个时候,你应该躺在座位上,不要动,也不要睁开眼睛,即使你已经醒了,也要装作没醒,继续睡……” “然后呢?” “然后等待男主角下车,打开你的车门,吻醒你,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唐迦南的表情非常正经。 风萍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笑得没有力气起身。唐迦南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 “我不知道你还有时间看电视剧……” “读书的时候,陪女朋友看的。” 风萍一怔,然后又笑起来:“哦,你还真是体贴……” “那当然……”唐迦南说着下车,绕过车头,非常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僕人出来把车子开到车库停好。 他俩进屋,各自回房休息。风萍洗漱沐浴完毕,正在吹头髮,唐迦南忽然来敲门:“忘记跟你说了,我和jennifer约好明晚见面,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 唐迦南点头:“那么,晚安。” 他说了晚安,依旧站在门口不走。风萍要关门,他却又伸手挡住。 风萍隐约明白他的意图,忍着笑问道:“怎么?” 唐迦南微微脸红,轻咳一声道:“嗯,是这样的,我觉得你的床睡起来比较舒服,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这个回答和风萍的想像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都涉及到了床。 “它产于法国一家老店,没有牌子。” “他们还接受订单吗?” 唐迦南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个我不太清楚。” “哦……这样……” “还有别的事吗?”风萍微笑着问,随时准备关门。 “嗯……还有一个……” 唐迦南的脸又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欲言又止,风萍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犹豫好一会儿,才仿佛鼓足勇气似的看着她,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叫人无语。 他说:“你有那家法国老店的电话号码吗?” 风萍的耐心全部用尽,再没心思跟他玩下去了,低喝道:“没有!” 说完就用力关门——门没关上,却换来唐迦南一声惨叫。 风萍心知是夹到手了,不禁吃了一惊,眼见他握手蹲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眉毛眼睛全都皱到一起了,忙道:“怎么样,让我看看?” 唐迦南闷哼一声,好半天才抬起头,漆黑瞳仁上蒙着一层水汽,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把风萍吓了一大跳。 这时,陆妈已经奔上楼来,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二少爷,您没事吧?” 风萍代为回答:“他被门夹到手了。” 陆妈于是赶紧吩咐楼下快拿医药箱,一面让人通知家庭医生。 唐迦南虽然疼得厉害,但心里很不希望有人来搅局,忍着疼痛阻止她道:“一点小事,不要惊动医生。” 第34页 顿一顿,又道:“把医药箱留下,你们都去休息吧,没事了!” 陆管家于是把医药箱放到风萍房里,领着两个僕人下楼去了。 等到她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唐迦南又疼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哼哼。 风萍轻轻打开他的手掌,只见右手的三根手指已经红肿起来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打开医药箱看了看,茫茫然没有头绪,问道:“这个,应该怎么做……?” 唐迦南疼得鼻头髮酸,眼睛发热,忽然听到这种问话,近乎绝望地抬头看她,真箇叫泪眼问花花不语啊。 风萍一脸无辜:“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唐迦南暗暗叫苦,只好指点她道:“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想这种情况应该先找冰块来敷一敷吧……” 风萍立刻奔到楼下去拿冰块。 唐迦南趁机如愿以偿地上了她的床上,尽管付出的代价出乎意料的大,但还是值得的,尤其是看到她为自己敷手指时的表情……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痛并快乐着,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好极了。 他陶醉了,升华了,灵魂的满足战胜了肉体的痛苦,非常满足地躺在靠枕上,闭着眼睛想入非非。风萍替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敷了好一会儿,抬头见他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叫了一声道:“阿南,你不是睡着了吧?” 十指连心啊,唐迦南哪能睡得着?他不过是尽量的胡思乱想,把全部的注意力由上半身转移到下半身,以此来减少痛苦,这时听到风萍说话,干脆闭着眼睛装睡。 风萍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又看了看他那三根红萝蔔一样的手指,到底下不了手去,只好轻轻笑了两声,道:“阿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我一向都不太会拒绝别人,肯定给你的……” 她故意说得非常暧昧,唐迦南果然睁开眼睛,一脸惊喜地问道:“真的?你知道我想……” 风萍抢先截断他:“你不就是想要这张床吗?我让给你就是了!” 唐迦南闻言立刻又焉息了,漆黑的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她,然后手又疼了,干脆倒在床上哼哼起来。 风萍微笑着帮他盖好被子,道:“我知道,你是想跟我一起睡,没关系的,就一起睡好了,我们是未婚夫妻,一起睡也很正常的……” 唐迦南听了这话,哼哼声就小了一点。 风萍继续道:“只是我的睡品很差,万一半夜把你揣到地下,摔个骨折什么的,或者是不小心碰到你那三根受伤的手指,后果……” “后果由我本人承担,与你无涉!” 唐迦南连忙接口道。 “好!那就睡觉吧。” 她从橱里又抱出一床被子,在旁边睡了。 唐迦南的手指火燎火燎地疼啊,哪里睡得着呢,更别说身边还躺着一个美人,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暗慡交织着,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终于,风萍说话了:“真有这么疼嘛?” 唐迦南哼了一声。 风萍嘀咕道:“能不能像个男子汉啊?这一点小伤就眼泪汪汪的……” 唐迦南立刻感觉受到了侮辱,咬牙切齿道:“天啊,十指连心啊!你去夹一下试试看,疼了会流眼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关男子汉什么事?就算流眼泪,难道就不是男子汉了嘛?你没有听说过嘛,无情未必真豪杰……” “天,还很唠叨……”风萍又嘀咕一句。 “拜託,你是肇事者,态度还这么强硬,不思悔过。” “那要怎么办?” “你知道这只手的价值吗?” “不知道。” “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文件等着它去签吗?” “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风萍终于转过身来,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你就直说吧,想要什么样的赔偿?开个价,我照单全收,然后请管好你的嘴巴,我很困,不想听你唠唠叨叨,也不想听你哼哼唧唧。” 唐迦南一口答应:“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风萍很不屑地抽一下嘴角,表示君无戏言。 “未来你要全方位的伺候我,直到我的手指痊癒……” “什么?” “我的手指不能碰水,伺候我洗脸刷牙沐浴这一类的事情,你都要做……” 风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还没睡着,你就开始做梦了……?” 唐迦南不理她,继续道:“每天早上,在我起床之前,要把我的领带打好,衬衣熨好,皮鞋擦好……” “这个你放心,陆妈会做得很好……” “我要你做。”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要的赔偿,你照单全收!” “……” “还有,以后由你负责给我送饭,并且餵我吃。” “餵你吃……?”风萍一阵恶寒,“你的左手也受伤了吗?” “这就是我要的赔偿!” “……” 风萍翻过身去,沉默一会儿才道:“你这是敲诈勒索!干脆你签署一份委託书,总裁的位置也由我代你来坐,你的屁股应该也很痛,对吧?还有你的文件,都让我帮你代签得了?” “这个暂时不需要!现在,我背上痒痒,你来帮我抓一抓……” 风萍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右手手掌在被子里慢慢握成了拳头,咯咯作响。 唐迦南的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快点啊,你说过要照单全收的,想反悔吗?” 风萍沉默顷刻,道:“没错,我反悔了!” 唐迦南叫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风萍微笑道:“我是女人,女人有随时反悔的特权。” 唐迦南顿时泄了气,握着手腕在床上翻滚,痛苦的大声呻吟。 风萍被吵得没办法,只好掀掉被子,扑过来脱他的衣服,一边解纽扣,一边对着他呆滞的脸,道:“别想歪了,我帮你抓痒而已……” 唐迦南对此飞来艷福,很想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可是,他动了两三下,压在他身上的风萍纹丝不动。 “不是吧,你的力气这么大?” “我学过空手道,所以你夜里要乖乖的,不要乱来,知道吗?” 唐迦南举起右手看了看,哭丧着脸坦言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风萍微笑赞许他的自知之明,问道:“哪里痒?这里?还是这里?” 一只柔若无骨的温软手掌在他的背上游走,而他却不能乱来……这种情况下,唐迦南的背要是还痒痒的话,岂非是自己找罪受吗?于是他连忙赔笑道:“奇怪,现在又不痒了,不痒了……” 风萍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计较,重新躺回自己的被窝,道:“晚安!” 其时,夜已经很深了,唐迦南脑子里的那点儿绮念艷想经过一番折腾,此刻已经所剩无几,也就不再吵她。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枕边的人,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啊?汗! 虽然手指很疼,但他也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但是床头柜上搁着早餐,牛奶还冒着热气,衬衣,领带,外套也已经恭恭敬敬地在等候他了。 唐迦南扫了一圈,然后满意地闭上眼睛享受起来,心里更是得意非凡。——不用说,这些肯定是风萍早上起来做的,今天是她的赔偿日。 他刚刚这样想,耳边就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二少爷,您该起床了!” 唐迦南受惊似的睁开眼,只见陆妈手里拧着一条毛巾,很恭敬地站在床前。他皱眉问道:“怎么是你?风萍呢?” “风小姐还没有起床……” “嗯?”唐迦南表示疑惑,然后伸手掀开旁边的被子,确定里面没有人才问,“她在哪里?” “她在您的房间,二少爷,您的手不要紧吧?您还是先……” 陆妈话没说完,唐迦南就一脚踢掉被子,奔回自己的房间,进去一看,风萍横在床上睡得正香,听到声响,朝里面翻了个身,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唐迦南伸手对着她的脸蛋‘啪啪”就是两下,道:“醒醒,喂,醒一醒……” “干什么?”风萍被人吵醒,非常不满。 “今天是你的赔偿日,谁允许你睡懒觉了?” “你的唿噜打得那么响,害得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什么?我打唿噜?” “没错。你快去上班,不要吵我!” 唐迦南见她这样耍赖,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然梳洗完毕,上班去了。 风萍直到晌午才起床,起来洗漱清慡,看一会儿新闻,收发一下邮件,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她刚一下楼,就看见凌伯提了一个箱子从厨房出来,知道是送给唐迦南的午餐。 她尽管对唐迦南所谓的赔偿嗤之以鼻,但对于他的手指,还是稍有歉意的。坐在餐桌上扒拉了两口饭,想了一想,还是决定由自己去给他送饭吧。 于是赶紧追出去,叫住凌伯道:“凌伯,今天的午餐让我去送吧。”眼见他的脸色微有诧异,便笑道,“我正好有事要出去,顺路送一下,呵呵……哦还有,我们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了。” 凌伯连忙点头,目送汽车远去。 车到北辰楼下,风萍提了食箱在保安人员的灼灼目光之下,搭乘电梯上楼了。一路上遇到不少注目礼,到了总裁办,两名秘书小姐正在窃窃私语,见到她进来都是一呆,面面相觑,仿若有些不知所措。 “唐总在吗?”风萍微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在在,您稍等一下,我帮您去叫他……” “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风萍笑着阻止她,说话间已经来到总裁室门前,握住门把打开门,目光在宽敞的办公室内一掠而过,然后固定在里面靠窗位置的沙发上。 第35页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女秘书为何神色惊慌了。 沙发里面坐在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长髮女子,眉目如画,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根汤勺,正在餵唐迦南吃午餐。 突然看到她,两个人都仿佛有些吃惊。 风萍却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微笑着走过去,把箱子放在地毯上,笑道:“我来送饭的,不过,看样子你已经不需要了。” 唐迦南嘴里的饭食还没有咽下去,看见她就噎住了,一连声地咳起来。那女的倒是神色不变,还微微笑了笑。 风萍看了看他们的午餐,又笑道:“好丰盛啊,还有鲍鱼汤,外面的菜比家里的好吃,是吧阿南?” 唐迦南伸手掩嘴,咳得更剧烈了。 风萍再一瞧,他那三根手指已经精心包扎过了,十有八九也是旁边这位女士的功劳。 43 风萍再一瞧,他那三根手指已经精心包扎过了,十有八九也是旁边这位女士的功劳。 她心里这样想,目光就很自然的移到旁边这位女士的身上。值得钦佩的是,这位女士非常镇定,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还敢给唐迦南递水喝,并且轻抚其背,帮其顺气。看得风萍暗暗称奇,但是唐迦南似乎有点儿消受不起,他连喝一口水也能呛到,一边不停的咳嗽,一边拒绝那女子的好意。 风萍觉得他实在是太神奇了!自从她进入房间,约有五分钟,他就不停的咳嗽,直咳得脸色涨红,还停不下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居然,他的咳嗽就神奇的停止了。 等到他稍微恢復一下,她才微笑问道:“没事了吧?” 唐迦南连忙摇头表示没事了,一边站起身来,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她是——” “我叫唐诗,是公司新聘的企划经理,”那位女士主动站起身来,微笑着自我介绍,表现得落落大方,“很高兴认识你,风小姐。”说着伸过手来。 “你好!”风萍递手与她相握,很想问她一句:她的工作职责是否也包括餵上司吃饭,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可是唐诗却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我餵迦南吃饭,是因为他的左手不太方便……” 迦南?呵呵,有员工这样称唿自己的老闆吗? 却不料唐诗接下去又道:“更主要的是,我想餵他吃。” 此言一出,风萍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唐迦南也蓦地睁圆了眼。 “他的左手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哦……”风萍故意恍然大悟,“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匪浅……?” “没错!”唐诗对她嫣然一笑,“我是迦南的学姐,我们曾经在一起度过几年快乐时光……” 唐迦南眼看越说越不对劲,连忙道:“唐诗,你先回办公室吧!” 唐诗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微笑道:“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再见风小姐。” 风萍微笑道:“再见!”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之后,气氛有短暂的沉默。 唐迦南悄悄瞥了风萍一眼,见她正在打量他们刚刚吃了没两口的饭菜,漂亮的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 “咳,咳,”他干咳两声,率先打破沉默道,“都十二点多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送饭来了……” “所以……你就另外叫了丰盛的大餐来吃?”风萍抬头看他。 “哪里是什么丰盛的大餐,只是很普通的午饭而已……” “你的左手有什么毛病?”风萍转换话题,看向他的手。 “严格说起来,是有一点点残疾,”唐迦南举起他的左手做示范,“看到没有?中指的指关节不能弯曲……” “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不影响日常生活吧?” “看做什么,弹琴就不行了。” “怎么搞成这样?” “跟人打架,受了伤,当时没当一回事,错过了最佳医治时间……” “哦……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什么英雄救美?”唐迦南的脸色红了,“没有的事。” “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打架。” 风萍听他这语气,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笑,心想:难道是无缘无故就跟人家打架吗?但是看他的表情,分明是不好意思了,便把这话咽回肚里,不欲使他难为情。再则,自己这样追根问底的,很容易被他误以为是吃醋。 他们没有订婚之前,彼此间都是有一些好感的,订婚之后,两人反而都不约而同地控制着避免流露好感。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角逐,不用言语挑明,双方心中有数,这种状况之前一直呈现隐性,目前有明朗化的趋势,这种时候,决不能掉以轻心。 她想到这一层,便愈发要拿出风度来,当下弯腰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饭菜,笑道:“你还饿不饿?我餵你吃啊……” 唐迦南的早餐只喝了一杯牛奶,午餐刚才吃第一口就噎住了,怎么可能不饿呢?只是她早上还在耍赖,现在怎么忽然就改变态度了?难道是因为唐诗……?嗨,管她是因为什么呢,她愿意餵他,就是毒药他也敢吃。 风萍夹了一块菜伸过来,他就张嘴吃了。一边吃一边八卦。 “你学姐也姓唐啊?” “嗯。”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吧?” “没有。” “你们的感情很好吗?” “我念书的时候曾经追求过她……” “是吗?” “嗯,咕……”唐迦南咕咕喝了两大口水,才道,“不过,她拒绝了!” “不是吧?”风萍有些吃惊地停下来。 “青菜,我要吃青菜……” “哦……”风萍依言夹了一小颗青菜给他,“我没听错吧,你可是唐迦南啊,她居然拒绝你?” 唐迦南听了这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细嚼慢咽地吞下青菜,擦一下嘴巴道:“是啊,我当时伤心欲绝,大醉一场,然后就随便找了一个外国女朋友……” “后来呢?” “我忘记了……唉,你不要一直夹青菜,剥两个虾给我吃嘛……” “好的。”风萍放下筷子,剥了一个鲜白的虾仁塞进他的嘴里,继续拷问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呢?” 唐迦南就着她的手吃虾,感觉真是满口余香,又听她追问自己的情史,心理上非常满足,笑嘻嘻道:“后来,那个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我又伤心得大醉一场……” 风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听起来你倒是挺多情的嘛,左一场大醉,右一场大醉的。” 唐迦南连连摇头,咽下食物才道:“主要是那个时候年轻,失恋如果不大醉一场,好像就不叫失恋……” “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唐迦南举起那只受伤的右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说了你也未必懂,不过,那时候还真有一点儿幼稚,有点行为主义,有些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发自本心的,但我们那个时期的男生差不多都这样……” 风萍忍着笑,连连点头道:“我懂我懂。没有一点情感经歷的男人,哪能叫什么男人呢,对吧?如果连一个叫他大醉一场的女人也没有,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唐迦南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要喝汤。” 风萍看看茶几上的两碗汤,笑问道:“哪个汤?鲍鱼汤,还是……” “咸肉萝蔔汤!” 风萍的笑意渐深,餵他喝了汤,又兜回原来的话题:“你学姐当初既然拒绝了你的追求,如今怎么又应聘到公司里来呢?” “这不奇怪吧。同类工作,北辰的市场价是最好的。” “你认为她是为了钱?”言下之意是,也有可能是为了人。 “也许是为了追求一种成就感吧,她以前说过,希望能有充分的空间可以大展拳脚,喂,你为什么一直问她啊?”唐迦南忽然换了语气,坏笑道,“吃醋了吗?” “好奇嘛,女人的好奇心总是特别旺盛的。”她略顿一下,又补充一句道,“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随便吃醋的女人吗?” “很像,非常像!”唐迦南故意凑近端详她。 风萍嗤笑一声,道:“你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了吗?你有随时随地反悔的权利。如果你爱上别人的话,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我很识趣的。” 唐迦南闻言愣了两秒,然后也笑了笑,道:“当然,如果你移情别恋,我也会成人之美。” 这是他们俩首次谈到这个问题,虽然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可是气氛明显有些不对了。 风萍听他用“移情别恋”一词,倒像自己现在是爱着他的,分明是占她的便宜。但因为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使气氛凝涩,自觉有义务缓和一下,因而笑道:“还要吃什么?” 唐迦南摇头:“不吃了。” 风萍于是放下勺子,从盘子里拿起一只虾开始剥皮。 唐迦南又道:“我不吃了……” “我听见了……,这是剥给我自己吃的!”风萍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嘴里吃掉,啧啧嘴巴道,“自己剥的虾,味道就是不一样……” 唐迦南一怔,忽然问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剥虾给男人吃吧?” 风萍也是一怔,笑道:“我是第一次剥虾给自己吃。” 唐迦南半个身子倒在沙发上,含笑问道:“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风萍真的笑起来,眼见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给出肯定回答,“我当然谈过恋爱。” “是吗,那说说看……” “说说看?” “对啊,说说你谈过几次恋爱,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 “你何以这么肯定对方是男人呢?”风萍故意逗他。 第36页 唐迦南果然一愣,然后立刻笑起来:“你在转移话题,我是不会上当的……” 风萍头也不抬的剥虾皮,随口回復他:“次数太多,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尝试去回忆一下,前提是,你必须先交代清楚你自己。” “……” 唐迦南非常不齿她的做派,明明知道这种严重有失公允的交换条件,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还拿出来堵他。他可没有忘记,某人昨天晚上说的那句“女人有随时反悔的权利”。不过,他还真有点好奇啊! “下午有事吗?”他换了个话题。 “没有。怎么?” “我稍后有个会议,怕你一个人无聊……”唐迦南微笑道。 “没事,我习惯自己找乐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里参观一下。” “嗯?”唐迦南一怔。 风萍抬头看他,笑道:“将来的某一天,我也许会成为唐家的一份子,参观一下自己家的办公大楼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唐迦南笑起来,“我让阿曼带你去。” “谢谢!” 于是,下午唐迦南去开会,风萍参观北辰办公大楼。这中间少不得要引起一些轻微的骚动,略过不提,单说时间到了晚上,他们如约去见jennifer。 jennifer有幸觐见贵人,如临大敌,全副铠甲上阵,倒叫那两个便装赴约的人微微尴尬,好在jennifer是名交际高手,自嘲一下就过去了。 风萍落座后立刻对她表示感谢。一来谢她送的衣服,二来,她愿意委屈自己,跟周新竹道歉,实在难得,她眼下的地位如日中天,却能不为盛名所累,确实令人欣赏。jennifer对风氏一族的低调早有耳闻,圈内好些名人都和他们搭不上话,本也以为她必定高不可攀,结果出乎意料的随和,双方相谈融洽。席间提到的一些人,唐迦南也略有所闻,还不算特别无趣。 晚餐进行到尾声,过道里忽然走来了名模周新竹。 周小姐和几名女友同行,一路谈笑风生的过来,勐地一眼瞧见风萍,笑容也僵在脸上了。再看看同座的jennifer,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论理她应该过去打个招唿,表达谢意。上次的衣服事件,她的大哥周天佑原本是要她亲自向风萍道歉的,因为风萍不在圣罂,她才没有低下高贵的头。随后jennifer对媒体澄清,给她一个台阶,她也不能不知好歹,只是,她素日是傲惯了的人,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低一下头,说两句中听的话也还罢了,今晚自己的几个姐妹都在,平时她在她们跟前没少嘲讽风萍,说她的坏话,现在怎么能够当众对她低头呢? 这顷刻间的功夫,她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圈,终究还是却不下面子,拿不定主意。身边的女友们已经在小声议论:“那是唐二少,他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帅啊……” “花痴啊你……” “拜託,圣罂市还有比他更有魅力的男人吗?” “有啊,他老爹。” “那个风萍身材还没我好,凭什么能够坐在他身边,并且和jennifer这样的名人一起用餐,真没天理……” 周新竹听了忍不住脸红,决定先找个位置把这些朋友安置下来,然后再看要不要过去打招唿好了。 风萍原也以为她肯定要过来道谢的,谁知道她竟若无其事的带着朋友走了,好像压根没看见她,忍不住皱眉,怎奈有jennifer在场,不便发作。唐迦南也料不到周新竹如此失礼,只好对风萍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的无奈。 jennifer不了解情况,虽然觉察出有些异样,但没有多话。她正在筹备春夏服装秀,就岔开话题,提出想送风萍两件晚礼服。风萍已经答应了易尔阳,只穿他设计的礼服,便谢绝好意,于是jennifer送了两张服装秀的邀请卡。风萍看了一下日期,表示一定去看。彼此又客套一下,这顿晚餐也就结束了。 周新竹犹豫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过来道谢了,奈何风萍他们正好起身准备离开,她于是又缩回壳里做乌龟了。 44 唐迦南的右手受伤,晚餐吃得甚少,只喝了一点儿酒,刚一上车坐定就跟风萍撒娇:“好饿哦,人家刚刚都没有吃东西……”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车子一抖,风萍显然也感觉到了,两人同时看向司机阿九。阿九整个人好像被雷噼到一样僵在座位上,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对他们干笑两声,表示歉意,一边将车子开出去。 这样,他们都明白车子为什么忽然抖了一下了。 同一时间,唐迦南的脸色丕变!囧,太囧了!! 风萍看着他,紧紧咬住嘴巴强忍着,差点儿憋出内伤。唐迦南用锋锐的眼神警告她,不许笑出来。可她忍得太辛苦,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唐迦南立刻扑过来堵她的嘴。他的手上有一股刺鼻的药膏味,风萍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按捺住笑意,也推不动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正好看见阿九的肩膀,肌肉抽筋似的一抽一抽,显然也是在忍笑。她不看还好,一看真的忍不住了,很没风度的笑出声音来。 她这一笑,阿九也忍不住笑出来了。 唐迦南彻底泄气了,恼羞成怒地瘫倒在座位里不说话了。眼见车里的另外两人越发笑得不可抑止,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发飙了。 “阿九,下个月你的薪水减半!” “不是吧唐总?”阿九乐极生悲,连忙收住笑容,小声抗议。 唐迦南收拾了他,转向风萍那张笑到抽筋的脸,冷冷控诉道:“你还笑?是谁害我的手受伤的?我的手如果没有受伤,难道我会拿不动刀叉?怎么又会饿肚子?还笑还笑……你!我真的生气了。” 风萍笑得太厉害,眼里都泛了泪花,勉强抽搐着停了下来,将头移到他的腿上枕着,闭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影一时半会还下不来,两颊绯红,睫毛润湿,看起来别有一股风情。 唐迦南的大腿被她枕着,心里有些异样,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做过,在他跟前她们总是尽可能的展现完美的一面,枕着男人的腿,多少是有些失态的。她这样一枕,倒像把两人的关系枕近了许多。 他心里有些悸动,想着反正今天已经出糗了,何妨再做点出格的事。念头刚动,忽见风萍睁开眼,就着他的腿转头对阿九道:“阿九,我们去樱花路。” 唐迦南一怔:“去那里干什么?” 她重新闭上眼睛,答道:“你不是很饿吗?带你去吃东西啊……” “那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有一家谭记面馆,店不大,但面条很吃好……”她说着伸手在左脸按摩。 “面部肌肉都笑酸了是吗?让我来帮你按摩一下吧!”唐迦南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就伸掌按在她的脸上,狠狠地报起仇来。 风萍的五官就在他的掌心里像天空的云彩一样变幻莫测。他搓揉好一会儿,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终于驶出杀手锏,攻其要害——手指!唐迦南惨叫一声,急速撤兵。 风萍爬起身,从包里拿出镜子一照,唇彩染上两颊,弄花了脸。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抽出纸巾来收拾仪容。 唐迦南在旁边笑嘻嘻的幸灾乐祸:“耳朵上也有。” 风萍的镜子太小,偏头照了两三下,还是没看到,没好气的问道:“在哪里?” 唐迦南虚指一下:“耳朵后面。你过来一点,我帮你擦……” 风萍微微蹙眉,威胁道:“你要是再耍什么花样,我一定要你好看。” 唐迦南哭丧着脸向她展示受伤的右手,表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风萍赞许的递给他两张纸巾,倾身过去,让他为自己服务。 她刚把耳朵送过去,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左脸上,她一呆,转过头来准备发飙,结果又把嘴巴暴露给了敌人。 我们前面说过,唐迦南的吻技不错,不过,他这一吻是偷袭,带了很大程度的恶作剧的意思,蜻蜓点水般吻完就退回去了,然后闭上眼睛道:“要我好看吧!” 说完,他就摆出一副慷慨就义,昂首就死的无赖模样,还非常无耻地舔了舔嘴巴。 风萍拿他没辙,又好气又好笑,咬牙道:“等回去再要你好看。” 这话一出,前面的阿九忍不住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后座上的两个人互看一眼,然后,风萍羞了,唐迦南笑了。 作为一个司机兼保镖,平时和老闆的关系比较不错,但取笑一下老闆也就算了,取笑老闆的未婚妻就不太好了。阿九连忙干咳两声加以掩饰,道:“风小姐,这一条就是樱花路了,您说的那家谭记面馆在哪里啊?” “白马公寓前面一点。” “好的。” 车过白马公寓,街道两旁忽然多了十来家饭馆酒店。阿九放缓车速,果然看到一块黑底红字的面馆招牌。 时间是晚上十点多,春寒料峭,客人不多。 风萍领着唐迦南推门进去,来到柜檯前点餐。烫着捲髮的老闆娘正在柜檯里点钞,抬头一看见她顿时两眼放光,站起来惊唿道:“天啊,风小姐,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来吃我们的面条啊……” 风萍笑笑:“你们的面条好吃啊!” 老闆娘的热情爆发,急于表达,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就一股脑的说道:“风小姐你不知道,我在报上看见你的照片有多惊讶,我们店里的丫头都羡慕死你了,我跟他们说,你以前经常来我们店里吃面条,他们还不相信,真是的,还有啊,前几天那个安先生也来吃面条,真巧啊!哎呀,这一位先生是……天啊,他不就是唐迦——唐先生,快,快请坐!今天我请客!” 她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唐迦南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再也想不到这个安先生是指安悦生。风萍倒是很理解老闆娘的语无伦次,一直微笑着,听她说请客,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把钱包收回去,点了两碗面条,要了两罐饮料,然后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却不料老闆娘一路跟过来要求合影,把他们搞得很尴尬,却也只好答应她。 拍完照片,她还不愿意离开,非常八卦的问东问西。面条端上来之后,她又进行了一番详细解说,歷史一直追溯到唐朝,比风萍的家族还悠久。唐迦南饿得两眼无光,爬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于是,她不得不打断这位热情的老闆娘:“不好意思老闆娘,能不能请你先离开一下,我们要吃面了。” 第37页 老闆娘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满面笑容地答应着,依依不捨的回到柜檯跟前。有三个小姑娘已经聚在那里窃窃私语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她们,反而加入进去,一起私语起来。 风萍和唐迦南面面相觑,低声嘆道:“莫非这就是成名的烦恼?” “你本来就是名人啊。” 唐迦南嗤笑道。 “但是没有你红啊,你的人气比较高。” “那赶紧来巴结一下我,我好饿啊。” “唉~~我觉得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风萍嘆了口气,拿起筷子卷了一串面条塞进他的嘴里,一边道,“但愿不要被记者拍到,否则他们肯定以为我刻意讨好你,拿肉麻当有趣……” “恭喜恭喜!”唐迦南一口面条下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道,“你有这种担忧,说明已经具备了红的资格。” 风萍不再跟他废话,专心当餵饭工,一碗面条吃了一大半,唐迦南才停下来称赞面条的慡口、面汤美味。 从头至尾,老闆娘和服务小姐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们,并且一直在小声议论——自以为小声——她们除了羡慕风萍的好运气,还把她和唐迦南的歷届女友相比较,纵横捭阖的一番议论之后得出结论:夏瑶仍然是风萍的最大劲敌。 一个说:“只要他们一天不结婚,夏瑶就还有机会。” 另一个冷笑道:“你以为他们结婚了,夏瑶就没机会了吗?唐迦南可是个花花公子……” “嘘——”老闆娘的声音,“小声一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这样一来,唐迦南坐不住了,再美味的面汤也食不下咽了。他拖着风萍在老闆娘和店员一连串的“欢迎下次再来”的声音中爬上车,绝尘而去。 其时,夜色深沉,月黯星寒。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坐在车里目送他们离去后,扶了扶头上的鸭舌帽,走进了谭记面馆,要了一碗面条,然后和老闆娘搭起讪来。 老闆娘正处于极度兴奋之中,就算人家不问她,她也是要寻个由头去告诉给别人听的。于是,这陌生的两个人,因为某个契机一拍即合,热火朝天的八卦起来,旁边熟悉典故的资深店员偶尔也来插两句嘴。 故事从三四年前说起,那时的风萍还是一个社会底层的灰姑娘,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写字楼里的小白领,经常和男朋友到谭记来吃面条…… 这个故事讲完之后,面馆的老闆娘,作为一个传奇的见证者,她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听故事的人也激动得两眼闪闪发光,唿吸急促,脸色cháo红,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他甚至来不及擦干净嘴巴上的汤汁,就脱兔般奔回车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激动的手都微微发抖。 “喂,喂,我跟你说啊,那个风萍,我刚刚查到——” “什么?不查了?你不是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谁吗?” “……哈哈哈哈,你搞错了,你绝对搞错了周小姐!她就是一个灰姑娘,我找到绝对可靠的证据——,没错,绝对可靠!我全都已经录了音了。” “……这个当然,当然,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哈哈哈……” 这个时候的风萍并不知道,因为她的这次心血来cháo,让某些致力于调查她的人有了一个重大突破,并且在不久的将来,成就了一篇非常轰动的娱乐报导。 45 “我昨晚真的打唿噜了吗?”这一晚临睡前,唐迦南忍不住问风萍。 “你哼哼唧唧的喊疼,我睡不着……” 唐迦南一怔,开什么玩笑,男子汉打唿噜尚可接受,喊疼怎么可以?丢死人了。他立马抗议道:“决不可能!肯定是你对我心怀不轨,所以才睡不着,不要随便诬陷我……” “我对你心怀不轨?”风萍哧的一声笑了,“你这才是诬陷,典型的猪八戒倒打一耙。自恋也要有点谱嘛,真是的……” 她说着翻过身去,背对着他,睡了。 唐迦南才是真正心怀不轨的那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手上火燎火燎的,心里也火燎火燎的。眼睛盯着她的后背领口露出的那片雪白肌肤想入非非,呆呆半晌,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自己的左手,犹豫了好半天,终于把罪恶的左手伸了出去…… 正在紧要关头,风萍忽然翻过身来,他吃了一惊,就像被霜打了的瘪笳子,奄息了。最后只好怀着一腔郁闷之情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将醒未醒之际,感觉甚慡,睁眼一看,自己的胳膊横在别人的胸,大腿压住别人的大腿,值得庆幸的是,被压之人毫无知觉,好梦正酣。他不敢造次,赶紧悄悄缩回自己阵营,起床梳洗,上班去了。 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饭菜送来了,可是餵饭工没来。 当他正对着一堆美食干流口水的时候,唐诗来了。像昨天中午一样,非得餵他吃饭,这可把他给为难的啊—— “怎么?怕被风小姐看到生气吗?”唐诗似笑非笑的看他。 “不是,当然不是,”唐迦南干笑两声,“她从来不会为这些事生气的……” “那你在别扭什么?”唐诗微笑着接口。 “我还不饿!” “呵呵!你饿了是什么表情,我还不清楚吗?现在是午休时间,我是你的学姐,所以不用不好意思,来,先喝点汤——” “我真的不饿!” 唐诗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道:“迦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年少无知嘛,呵……” “年少无知?”唐诗放下汤勺,抬头看他,沉默一下才问,“那么,你当年跟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因为年少无知吗?” 唐迦南窘迫起来,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呵,那时候自然是真的……” 唐诗紧迫盯人:“现在呢?” 唐迦南有些无法面对她那双亮得逼人的眸子,不由得低下头去,牵起嘴角笑了笑。 唐诗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我当初伤了你的自尊心吗?” 唐迦南听了这话,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淡淡的有些嘲讽的笑意。 唐诗沉默顷刻,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印象中的唐迦南可不是一个有强烈责任感的人,难不成是因为你已经订婚——” “唐诗!”唐迦南打断她,眼睛依旧低垂着,没有看她。“虽然我们认识了很久,但我觉得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在你眼里,我也许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叛逆不听话的坏学生、没有责任感的花花公子……” “我没有这样想过。”唐诗抓住机会插话,“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孩子气,有时候令人捉摸不透。” “是么?”唐迦南淡淡的笑了一下,沉默顷刻,终于抬起眼睛看她:“其实,我想让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可以今天被抛掉、明天又捡起来的人。” 唐诗闻言一愣,原有的一点笑意僵在脸上,但她是极擅应变的人,低头轻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呵呵,我刚刚那样问,不过是出于一个女人的虚荣心,请你不要误会。” 她真是高明,这样轻轻松松地自嘲一下,就把自己撇清了,倒显得好像是唐迦南单方面较真,存有心结似的。 唐迦南神经太粗,想不到这一层的,他只是觉得终于把话挑明,如释重负,脸上尽量不动声色,保持自然。 唐诗又道:“我知道我应聘来北辰,你们肯定都吓了一跳——” “没有的事。”唐迦南礼貌上否认。 “表面上是没有,内心却都在猜测:这个女人回来到底想要干什么?呵呵!尔阳在我博客的惊嘆留言,你没看到吗?”唐诗自嘲的弯起嘴角。 “你有博客?这我真不知道!”唐迦南澄清自己,笑道,“不过,看到人事部送来的履歷表,我确实是吃了一惊,不敢相信你会来北辰……” “荣幸吧?”唐诗笑问。 “能够请到你,是北辰的荣幸。”唐迦南客气道。 “我回来一个多礼拜了,还没有和你们聚一聚,明天周末,叫上尔阳,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好的,那我回头告诉尔阳一声。” “不,我晚上自己打电话给他,不然他又要质疑我的诚意,你知道的,我天地不怕,就怕他那张嘴。” 这样一说,俩人很有默契的笑起来。 唐诗站起身来,扫一眼茶几上的食物,笑道:“既然你选择让自己的肚子挨饿,那就随便你咯。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随意造访你的总裁办了!” 她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倒把唐迦南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唐诗微笑着走出去,反手轻轻带上房门。 门一关上,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搭乘电梯下楼时,她特意对着里面的镜子照了照,脸依旧是三年前的脸,但气质变了,变得更干练更自信了。 她今年二十八岁,在这样的年纪,她所取得的成绩是非常了不起的,除了本身的资质聪颖外,主要得益于勤奋刻苦,当然,美貌也在一定程度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的外貌看起来很切合她的名字,就像一首诗,但骨子里却是事业型的女强人,天生一股韧劲,近年来在业界已经博得一些名气。——这正是易尔阳对她突然归来表示疑惑的原因,为什么要在事业风生水起、一切欣欣向荣的时候选择放弃呢? 易尔阳想不明白。他又不是唐诗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想法呢? 但是,风萍显然不这样认为。 她坐在沙发,一边随手翻着设计图纸,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们不是同学吗?一点也不了解,好像说不过去吧……” “我们只是校友……” “关系很不一般的校友。”风萍提醒他。 易尔阳无奈而笑,道:“原来你还这么会吃醋啊风萍,我真没看出来……” 风萍也抬头看着他笑:“你拿话激我也没有用,赶快从实招来。” 易尔阳急了,哭丧着脸哀嚎,赌咒发誓说不知道。风萍威逼利诱,就差没牺牲色相了,可他硬是咬紧牙关,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第38页 这一下,风萍总算见识到男性友谊的坚固了。 她有气无力的站起身,道:“既然你真的不知道,那我就回去了。” 换作平时,易尔阳少不得要多留她一会儿,但今天被拷问半天,差点没给他上明清十大酷刑,他巴不得她快快离开,闻言真是喜出望外,三两步抢去开门。 “原来我是这样不受欢迎~~~~” 风萍四十五度的仰面哀嘆,几欲泪下,满脸悲惨的走了。 下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安悦生的公司就在隔壁大厦,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他正准备要开会,匆忙间约了明天晚上见面,地点再定。 风萍合上手机,拦辆车到时光练一会儿瑜伽,再做美容和头髮护理等,如此打发掉一个下午,晚上便和方君浩一起用餐。 时光的顶层餐厅从来不缺乏名人,看见他们俩在一起,少不得要暗中犯嘀咕:风萍身为唐迦南的未婚妻,却有和方伯韬的绯闻见报,如今又和方的儿子一起吃晚饭……唐方两家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亲密了?不理解啊不理解! 好在风萍并不渴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她高高兴兴吃完饭,由方君浩充当司机,一路送至唐宅。出于礼貌,她邀请他进去坐坐。结果,方君浩一口答应,抬脚要进门时,她却又拦住他,道:“喂,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时间太晚了,你可以拒绝……” 方君浩一声冷笑,打掉她的手道:“我早就想到这里来看一看了……” 他说着抬脚进门,先打量院子里的小花园,再打量别墅,道:“这房子是什么年代建的?看起来很旧,是古董吗?真的能住人吗?” 这幢别墅原是唐迦南的母亲早年住所,式样较为传统,缺乏某些现代的高科技装置,但也因此显得别有风味。所以,方君浩这话一出,让前来为他们开门的凌伯有些尴尬起来,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批评唐家的房子不好。 “我倒觉得非常雅致。” 风萍瞥了一眼凌伯的脸色,然后拉住方君浩的袖子,“你不懂得作客之道,还是快回去吧。” “你好像也不懂得待客之道,都到了门口,怎么能叫客人回去呢?” 方君浩甩开她,大步跨进别墅大门,把正朝门口走过来的陆管家吓了一跳。 风萍紧跟着进门,看到她便吩咐道:“他是我的朋友,请帮我们泡一壶红茶到客厅。” 陆管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看了看,然后才答应一声,转身去准备泡茶。风萍一边脱外套,一边又问了句:“阿南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陆管家说完就进厨房去了,片刻后,一壶玫瑰柠檬红茶,搭配着冰糖奶罐蜂蜜一起端了出来,放到茶几上,任其按照个人口味调配。 风萍执壶给方君浩倒了一杯。方君浩端起来浅饮了一口,立刻皱眉:“这是什么味道?” 陆管家顿时变色,泡茶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风萍瞥了一下陆管家的脸色,忍着笑道:“你将就一点吧,这里就属红茶还稍微像样一点……”言下之意是,这杯红茶虽然不好喝,其他东西更差。 陆管家的脸整个都绿了。 方君浩不知道她是故意要气陆管家,瞪着眼睛惊唿道:“那你还住这里?赶紧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去住吧。” 陆管家气恼之余听到这话,不禁又吃了一惊。方君浩常年在国外,为人低调,甚少在圣罂市抛头露面。陆管家完全不知道他是哪根葱?和风萍又是什么关系? 风萍笑道:“我现在可是唐迦南的未婚妻,搬到你家像什么话?” 方君浩沉吟一下又道:“干脆我从法国叫两个糕点师给你用吧?” 风萍微笑着拒绝他的好意:“我如今已经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慾了。” “哦?那你现在注重什么,情慾吗?” 方君浩说着站起来朝楼梯口走过去。风萍被他的口没遮拦气得想笑,眼见他很没规矩的往楼上跑,显然是不怀好意,她连忙赶去拦截,警告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方君浩终于露出此行的真实目的,嬉皮笑脸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俩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萍压低声音道:“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滚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身手不错吧……” 方君浩立刻缩回脚,转身迈步走向大门,大声道:“晚安苹果小姐,谢谢你的怪味红茶!” 于是,陆管家的底线被挑战了。 她看向风萍冷冷道:“风小姐,请恕我直言,您的这位朋友可真没礼貌。” “是啊,所以我让他滚蛋了。” 风萍笑着说完,然后就转身上楼了。留下陆管家一个人在楼下郁闷。她精心泡制的玫瑰红茶,居然被说成是怪味红茶?真是……粗鄙,太粗鄙了,跟他们谈茶道无异于对牛弹琴。 46 当晚,唐迦南应酬回来,要了一杯醒酒茶。陆管家趁着送茶的机会,就想汇报今晚的事,结果唐迦南又让她去放洗澡水,放好了洗澡水,就把她请出去了,搞得她非常郁闷。 因为晚宴上喝了酒,唐迦南沐浴完毕,就睡在自己房里了。风萍半夜醒来一摸,身边没人。开灯看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她眯着眼睛起来到隔壁房间,门没落锁,进去一看:唐迦南像死猪一样横在床上,那睡姿连瑜伽高手都自嘆弗如。 她摇摇头,转身回房,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又转回来帮他盖好被子。 翌日清晨,唐迦南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声讨风萍:“喂,你给我醒醒,醒一醒~~~~”一边叫,一边拍打她的脸上,“把这个该死的眼罩拿掉——” “干什么啊?” “今天中午不要忘记给我送饭,知道吗?” “知道了。” 风萍困极,不管什么全都答应,说完立刻滚进被窝酣睡,看得唐迦南打心眼里羡慕,无限感慨的上班去了。 十点刚过,他就开始看表,直到十二点过半,风萍才姗姗来迟。进门就见唐迦南呈大字型躺在沙发上,叫他也没反应。 “吃饭了。”她打开箱子,往外取食物。 还是没反应。 “睡着了?” 继续没反应。 “你没事吧唐迦南?”她伸脚踢在他的鞋底上。 唐迦南同学立刻就像触到机关一样坐了起来,哑着嗓子哀唿:“我已经饿晕了,我的大小姐~~~麻烦你看一下时间,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左右吃午饭很正常啊。” “你不识数吗?差五分钟就是下午一点了,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还力气说话,不是嘛?”风萍丝毫不为所动。 “唉——”唐迦南没辙,望天兴嘆道:“怎么都是你有理,难怪圣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 “现在需要餵养的人是谁?”风萍端起饭菜凑到他面前,微笑道:“我是女子,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唐迦南张嘴吃下她送过来的食物,笑嘻嘻给予回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可是只动口不动手的那个。” 风萍也不恼,笑道:“那我们扯平。赶快吃饭吧。” 唐迦南昨天中午吃的很少,昨天晚上酒会,吃得更少。今天早晨的牛奶面包,早就已经消化完毕,故而午饭吃得特别多,把风萍折腾得够呛,没生孩子,倒已经体会到餵食的辛苦。 吃完饭,两人一边一个的躺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十点。” “唉,我什么时候能够像你一样,好好的睡一觉啊?” “明天不用上班,你睡一整天好了。” “明天要回老宅孝敬长辈~~” “可怜的。” “你也要去。” “嗯?” “你是唐家未来的儿媳妇啊,唉,以后有你受的……” 风萍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 正常情况下,除了唐迦南几乎没有人打手机给她,肯定是安悦生。她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他。他来电是为了确定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风萍自然是听他安排的,一连说了三个好,简明扼要。 唐迦南好奇问一句:“谁啊?” “一个朋友。”风萍扣上手机随口答道。也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没有主动交代的必要,显得自作多情。“我们约了晚上吃饭。” 这话倒是提醒了唐迦南。 “我晚上也约了人……” 他是经常有约的,风萍习以为常,哼了一声便转回到刚刚的话题:“唉,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我受的?” 唐迦南轻笑一声道:“因为我奶奶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她……” 一语未毕,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讲了十多分钟,仍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风萍听得非常无聊,起身把餐具收拾一下,提着箱子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他们二人各自赴约。 唐迦南手指受伤,便由唐诗充当司机,她一边驾车一边道:“我昨晚给尔阳打电话,他说要去电视台担任什么评委……” 她没说完,唐迦南也想起来了。“对哦,周末电视台有个模特大赛,怎么办?他有说什么时候结束吗?” 唐诗似笑非笑地侧瞥他一眼,道:“瞧你紧张的,就算我们俩个人,我还把你吃了?” 唐迦南顿时脸色讪讪:“我不是这样意思……” 唐诗当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放荡不羁在学生时代是出了名的,唯有在她面前是规规矩矩的,不会过于放肆。她曾经很引以为傲,如今影响力正在衰退,令她有些惆怅。 虽然专心开心,嘴边却挂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她知道自己怎么样笑才最美,最神秘,也知道自己的侧面很好看,她永远懂得拿出最好的一面。这种本领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至今她尚未在男人身上失败过。 风萍则恰恰相反,她在感情上很失败,安悦生的存在一再提醒她的失败。她坐在他对面,在情调高雅的餐厅,旋律优美的钢琴声里,精緻得像电影里的画面,回忆一定不能是甜蜜的,千疮百孔才更像一齣戏。 第39页 风萍则恰恰相反,她在感情上很失败,安悦生的存在一再提醒她的失败。她坐在他对面,在情调高雅的餐厅,旋律优美的钢琴声里,精緻得像电影里的画面,回忆一定不能是甜蜜的,千疮百孔才更像一齣戏。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微笑起来。 安悦生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风萍转移目光,看住餐桌的红酒,沉吟片刻道:“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虽然现在说这个似乎有点儿迟,但是,我……” 她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措辞,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安悦生表现得很有耐心:“是什么事?” 风萍看着他,沉默片刻,又低下头去轻轻笑了笑。这一下,把安悦生搞得心里没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欲言又止的害起羞来?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这副样子非常好看。 风萍终于调正好心情,抬头重新看着他,微笑道:“嗯~~,你听说过西方的三大强权吗?” 安悦生一愣,料不到她的思维如此跳跃,忽然岔到这样一个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听说过。” 风萍精神一振:“那么,你肯定也听说过翠明湖……?” 安悦生闻言不由得笑起来。上个世纪,富豪圈里流传过一则有关翠明湖的传说,据说欧洲五分之三的财富都聚积在那个神秘的岛上。这个故事年代太久,已经严重失真,但圈内偶尔还是有人提起,安悦生也曾在聚会上听过一星半点的传闻。此时见风萍没头没脑的问起来,心想她八成也是听到了那个故事。 他于是微笑道:“当然听说过。不过,我只是当作故事听听而已……” 风萍听他这样说,再一次垂下眼皮,端起桌上的红酒浅浅喝了一口,道:“这么说,你不相信有翠明湖这个地方?” “也不是说完全不相信,只是,怎么说呢?感觉太遥远了,不大现实……”安悦生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 风萍看见这个动作,心里微微有些刺痛。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通常表示他有些不耐烦了。果然,他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风萍勉强笑了笑。 “你刚刚准备告诉我什么事?” “呵呵……”风萍努力维持笑容,感觉很矛盾,这简直像当面打人耳光,她实在做不出来。 安悦生看着她,忽然发现她此刻的表情非常熟悉。他们还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时常这样看着他,眼神闪烁不定,神情好似便秘,痛苦不堪的样子,搞得他很不理解,继而很厌烦。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这个表情倒是取悦了他,仿若回到从前,她的喜怒哀乐由他主宰。 忽然之间,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已经伸过去握住她的手。风萍身子一僵,抬眸看他,两人互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这时,旁边有人叫她的名字:“风萍?” 风萍看到来人,立刻甩开安悦生的手,站起身来。 安悦生也吃了一惊,但脸上不露声色,起身微笑道:“您好,唐先生!” 47 唐湛对他点点头,然后转向风萍微笑:“看背影有点像你,就过来看看。” “呵呵,真巧……”风萍也笑。 “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风萍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会,唐先生要是不介意,就请一起坐吧?”安悦生说了句客套话。不料唐湛顺口就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果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服务生眼明手快,立刻快步上前呈送餐单。 于是,唐湛打开餐单点起餐来,风萍和安悦生两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尤其是安悦生,真是非常郁闷。他很早就想见风萍,前几天在咖啡馆意外遇到,匆忙之间,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现在,终于有了比较从容的机会,结果刚聊了几句,他的主题还完全没有得到展开,唐湛就出现了。 难道说,他的八字和唐家人犯沖吗? 风萍也觉得尴尬。一个是未婚夫的父亲,一个是分手四年的前男友,这么诡异的情况居然被她给碰上了?真见鬼!她并不打算向谁交代自己的过去,也不希望有人对此感到好奇。答应和安悦生见面,不过是要做个痛快的了结。因为他有权知道,曾经和自己交往过的人是谁? 原以为告诉他真相,会伤害他的自尊,现在看来,他没准会当她吃错药,或脑子便秘之类。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不会开心。谁都希望自己爱过的男人顶天立地,好藉以证明自己昔日的眼光不差,所以知道安悦生事业有成,她是真高兴。 本来,今晚之后,他们就可以不再见面了,谁知道唐湛忽然跑来插一脚。拜託,任谁都能听出安悦生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他居然真的坐下来了。他可是一只老狐狸啊,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吧? 那么他是故意的?但他既然没有问起安悦生,她也不作介绍。 能够和唐湛共同进餐是很多商人,甚至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对不起,此时的安悦生和风萍实在不能够感到荣幸。 唐湛点完餐,把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不着痕迹地瞥了安悦生一眼,然后看住风萍。安悦生顿时就产生有一种感觉,好像脸上被针刺了一下。他不相信有人有这么锋锐的目光,定睛再看时,唐湛的眼睛里分明是充满温暖和笑意的。 “抱歉,我今天出门没带钱包,这一餐只好由你们请客了。” “……” “你们继续聊吧,就把我当作是一个陌生人好了。” “……” 他是在讲冷笑话?还是在恶作剧?就凭唐湛这两个字,吃遍圣罂市的所有餐馆都不成问题,哪还需要什么钱包? 但是,唐湛并不像在讲笑话,非常专心的用餐。风萍和安悦生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吃,感觉很魔幻,仿佛不知道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发生的,太离奇了! 唐湛被称为亚洲最有魅力的男人,就连拿刀叉的样子都比别人优雅,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安悦生在他强大的气场下,等同于无形。他对风萍这两年的经歷有满腹疑问和好奇,已经苦苦忍耐了很久,原想今晚就可以揭开谜底,没想到……唉——他在心里哀嘆一声,端起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化郁闷为食量。只剩下风萍没什么胃口,默默地看着他们吃。 她想不通唐湛此举的用意何在? 唐湛吃完饭后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开始和他们扯起家常,先从餐馆的菜式起头,逐渐铺展开去,恣意汪洋,妙趣横生,完全可以胜任美食杂志的主编,可是等他聊起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又俨然是一位旅游杂志的主编。风萍听了尚能获得一些共鸣,安悦生则是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我北行,故人南去 正文 第057章 :2760 09-06-26 14:03 唐湛吃完饭后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开始和他们扯起家常,先从餐馆的菜式起头,逐渐铺展开去,恣意汪洋,妙趣横生,完全可以胜任美食杂志的主编,可是等他聊起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又俨然是一位旅游杂志的主编。风萍听了尚能获得一些共鸣,安悦生则是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他如此滔滔不绝,安悦生的嘴角已然有千斤重,连挂着一丝淡薄的笑容也觉非常吃力,忍不住要下滑。终于,风萍不再沉默,率先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唐湛表示同意:“也好。” 安悦生立刻叫来服务生买单。 唐湛又问:“你拿到驾照了吗?” 风萍知道他故意窘他,当即笑道:“拿到了。” “那你有开车出来吗?” “呃~~~”风萍原想说没有,又担心他要送自己,便改口道:“当然!” “那你不介意送我一程吧,我今天没有开车出来。”唐湛微笑着说。 “……”风萍无语,觉得今天的事实在太无厘头了,全都出乎意料,却也只好将错就错道,“当然可以。” 安悦生付完帐,眼看唐湛连最后的机会也不给他,只好无奈的先告辞了。 他走后,风萍开门见山道:“唐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唐湛微笑:“没钱吃饭的人,忽然间看到熟人,当然会过来蹭饭。” 风萍不相信:“不要开玩笑了。” 唐湛笑着坦言:“我看到有人在对你们拍照,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风萍一怔,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太寻常,继而一想,唐湛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安悦生是谁,他肯定是知道了。既然他能知道了,别人当然也能知道。 想到这里,她忽然起了一阵凉意。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这事一旦曝光,对她肯定有所影响,用上层社会的眼光来看,是很不光彩的,甚至会成为社交圈的笑话——当然,她现在已经淡出圈子了,可这并不表示,她愿意曝光过去来娱乐大众。那段岁月已经成为歷史,被封存起来束之高阁,她不去动,也不愿别人去作挖掘考证。 “是记者吗?”她沉默片刻,问道。 “不管是不是记者,他都可以将信息卖给记者,赚取一笔。”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敲诈当事人,但唐湛没有说出来。 “看来我真的要大红大紫了。”风萍自嘲。 “呵呵,有这个心理准备挺好。”唐湛微笑,见她直接出门,并不去停车场,便问道,“你的车呢?” “叫计程车吧!” “你不是开车出来的吗?” “我没说我开车出来啊……”风萍脸不红心不跳的玩起文字花样,“没错,我刚刚说了当然,但后面还两个字是没有,合起来就是当然没有。” “哦~~”唐湛故作恍然,“那你答应送我一程,是准备用计程车送,对吧?” 风萍微笑:“反正负责送你到家,车费我付。” 唐湛服气了,点头道谢。 坐上计程车之后,他忽然沉默起来,完全不像在餐厅那么健谈。风萍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可是一直不说话也很诡异,好在计程车司机十有八九都会收听广播。 第40页 电台音乐是韩弈的快节奏新歌。 风萍就没话找话的说:“这首歌很好听啊。” 唐湛笑道:“我老了,欣赏不来现在的流行音乐……” 风萍只好干笑两声。 其实,她很怀疑他说的“没带钱包”和“没有开车出来”只是一个藉口。他可是唐湛啊,无数人为他服务,他想要一辆车还不容易吗?一个电话就能搞定。但是,他却和她在街上等计程车…… 风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形成,仿若某个词彙隐约的雏形,但她不想知道,于是下意识的摇摇头,想甩掉它。 直到车子拐弯驶入清河路,她才如梦初醒:“咦?不是说好送你到家的吗,怎么走到这里来……?” 唐湛笑道:“你看起来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我担心你会迷路。” 风萍一阵尴尬,道:“那,等一下你开我的车回去好了。” 唐湛轻笑一声,没有说话。风萍顿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说话间,车子已经拐进巷口,她抬头一看,前面已经停了一辆红色轿车。车子旁边站着两个人,姿势暧昧。男的是唐迦南,女的将头靠在他胸前,垂下一头长髮,只露半张脸,但是风萍依旧认得那是唐诗。 看到计程车驶进来,唐迦南朝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但随即又抬头看过来——这时候,风萍已经打开车门,钻了出来,他看得非常清楚。于是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头,唐诗“哎哟”一声惊唿:“好疼啊……” 风萍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唐迦南连忙解释:“没干什么,她的头髮缠到我的衣服扣子……” 风萍进一步追问:“她的头髮怎么会缠到你的扣子?” 唐迦南拧着眉头,表情看上去很委屈:“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一阵风颳过来就——”他话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你说约了人吃晚饭,就是他?” 风萍回头一看,唐湛已经从车里出来了,计程车迅速退出巷子离开。她下车时并没有支付车费,那么是他付的。果然被骗了。呵呵! 她忍不住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唐湛微微欠身,略低一下头,回以一个抱歉的微笑。 唐迦南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意思,看了只觉得极其刺眼:“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话声音很大,语气听起来就好像一个丈夫忽然撞见妻子偷情时的质问,可是,被质问的对象之一却是自己的父亲,这就有些雷人了。就连在旁边整理头髮的唐诗听了都有些尴尬。 唐湛却不以为忤,微笑道:“我们碰巧在餐厅遇上,吃完饭就一起回来了。怎么?难不成你是在吃你老爸的醋吗?” 此言一出,唐诗忍不住抿嘴笑了。风萍的脸红了。唐迦南则是又窘又气,一时竟没话反驳。 唐湛又道:“时间太晚了,我就不进去坐了,你们早点休息吧……”他说完,转头看住唐诗微笑:“我能搭一下便车吗?” 唐诗连忙道:“是我的荣幸!”说着打开后面的车门,“董事长,您请上车。” 唐湛于是对他们点点头,坐上了车。唐诗也对他们看了看,道一声晚安就开车走了。 车子刚一拐出巷子,她便道:“迦南变了。” 唐湛淡淡地哦了一声,笑道:“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唐诗沉默一下,道:“我已经把握不了他。” 唐湛没有说话,隔了好半天才低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再试试看吧!” 这时候的唐迦南,正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冷笑:“总是这样喜欢自说自话,谁要请他进去坐了?真搞笑!”说完之后,就忽然发现风萍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干嘛这样看我?” “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我要进屋升堂——” “什么盛唐?” “升堂,审讯!” “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我要进屋升堂——” “什么盛唐?” “升堂,审讯!” 风萍穿过花园,率先推门进屋,第一眼就看见陆妈在窗边站着,顺着她的位置看出去,可以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里顿时起一阵反感,怀疑这位老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原想发两句脾气,但终于还是忍住了。进房刚刚脱掉外套,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正是安悦生。 她按下接听键,道:“我正好也准备打给你……” 安悦生的声音听起来微微一愣:“哦?是什么事?”他总是习惯性的想先听听别人的事,然后再说自己的,以至于自己想说的通常都来不及说,这许是源于他一种自我保护亦未可知。 风萍略作沉吟,想要斟酌词句,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嗯,是这样的,最近好像有人在调查我们,我不希望有人提起过去,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安悦生对她的这番话丝毫不感到意外。一般来说,攀上高枝的人都不希望回顾灰暗惨澹的过去,这一点他很理解,而且唐湛今天晚上的突然出现,肯定也引起了她的警觉。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虽然很好奇,却也唯恐被她看做自己的纠缠不休,闻言当即语气明朗的答应一句:“好的!” “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就在电话里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不过是遇见一个老朋友,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没有其他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我只是不想引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将来没准有人会去找你,做一些採访之类的,那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种困扰,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使你平静的生活受到打扰……” “你放心!”安悦生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她对未来的假象实在令他好笑,别说还没嫁入豪门,就算真的嫁入豪门,她一不是超级明星,二不是社会要人,三不是商界巨头,居然已经开始担心未来的绯闻,还替自己的前男友担心起来了,简直是杞人忧天,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要笑出来,“请你放心,我没有一夜成名的想法,也决不会拿你炒作!”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风萍对着手机苦笑,自语道:“这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什么事?” 唐迦南已经脱了外套,穿一件黑白条纹的羊绒衫,吊儿郎当的倚在门口,偏头看着她:“谁的电话?什么事做不得主?” “这个,你暂时不需要知道!”风萍合上手机,给他一个白眼,“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和唐诗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们去吃晚饭,吃完之后她开车送我回来,就是这样的……” “你们一起吃晚饭?是约会吗?” “当然不是。本来叫了尔阳的,结果他有事没来。”唐迦南说得很委屈,心里却有一丝甜蜜,“再说她是我的学姐,一起吃顿饭又有什么关系嘛?” 风萍沉默顷刻,道:“以后跟别的女人吃饭,要先经过我的同意,知道吗?” 这话真是出乎意料,唐迦南睁圆眼睛,眨了两下道:“不是吧?你——” 风萍未免他有所误会,忙抢先道:“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你是我的未婚夫,却总是和别的女人单独吃饭,大家会怎么样想?” 唐迦南定定看了她几秒,继而笑着反问:“那你呢?你今晚和谁吃饭?” “我和他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唐迦南一愣。 “没有。” “那有谁会无缘无故的不再和自己的朋友见面了呢?” “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我正准备把他从记忆里清除掉。” “哦~~”唐迦南恍悟,“是那种关系的朋友,对吧?” 风萍模稜两可地哼了一声,将手机抛到床上,转身进卫生间。唐迦南一路跟过去,倚在门框上,很八婆的问:“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个好人!” “呃……”唐迦南差点噎着,“怎么个好法?” 风萍瞥了他一眼,又转头重新对着镜子卸妆,坦言道:“曾经是一个纯白少年,我觉得很好;后来变得世故成熟了一点,朋友同事觉得很好。如今事业有成,春风得意,说话做事都有一定份量,除了对手,恐怕谁都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唐迦南听了这番话,脑子有些发懵,怔了一会儿才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风萍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瞪着他道:“你不要太过分了,现在到底是谁审讯谁啊?” 唐迦南赔笑道:“我跟唐诗真的没什么啊。” “没什么?呵!”风萍冷哼一声,过来举起他的左手:“请问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她回来应聘北辰的企划经理,你真以为她只是为了钱,或者寻求发展?” “她回来是否有别的想法,我们也管不着啊,对不对?”唐迦南反握她的手道,“而且以她的资歷确实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我没有理由去拒绝……” 风萍故意曲解他:“原来你是打算财色兼收啊。” 唐迦南忍不住笑出来:“拜託,我这是在商言商!” 风萍挣脱他的手,回到卧室朝床上一躺:“算了,我现在有点麻烦,下次再审讯你吧!” 唐迦南粘过来,笑道:“什么麻烦,说来听听,看我能否为阁下略进绵薄之力?” 风萍蹙眉看了他半晌,然后坐起来道:“或许可以。” 唐迦南兴趣高昂:“说说看……” 风萍稍作沉吟:“我有一种感觉,我最近很可能会上报,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你做了坏事?不违法吧?”唐迦南故意收敛容色。 “想什么呢?”风萍忍着不去敲他的脑袋。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媒体一向都喜欢乱写,不去理他就是了,我就从来不管媒体写什么……” 第41页 “你那叫破罐子破摔好不好?”风萍白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女生。” “到底是什么事啊?”唐迦南翻过身来盯着她,一脸好奇,“你真的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风萍拖长声音,抬头覆住额头和眼睛,“只是,每个人都应该有一点隐私,对吧?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点小秘密,都有不想给别人看到的东西,对吧?都是成年人,谁的心里没有一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对吧?所以,能不曝光的话,还是不曝光的好,我可不想被万众瞩目,唐迦南的未婚妻这个光环已经很显眼了……” “呃……难道是你的情史?”唐迦南睁圆一双漂亮的眼俯视她。 “猜对了。” “那还是曝光吧!我也好想知道……” “呃……难道是你的情史?”唐迦南睁圆一双漂亮的眼俯视她。 “猜对了。” “那还是曝光吧!我也好想知道……” 这一次,风萍不用再控制自己,抬手给他一计爆栗子。 唐迦南揉着脑袋,眨巴眼睛道:“可是,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风萍沉吟半晌,含笑道:“这个嘛~~~你最好不要让媒体出现风萍这两个字。” 唐迦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脑子里直接想起一部电影,叫做不可能的任务。 他翻过身来,瘫倒床上,望着天花板兴嘆:“古人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纸媒或许还可以想点办法,网络传播根本无法可想,除非有人令网络全部瘫痪,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风萍嘆气:“是啊,好难。” 唐迦南伸臂去搂她:“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风萍拍掉他的胳膊:“俗话也说要防范于未然……” “那我想想办法。”唐迦南抓耳。 “好的。” 48 翌日清晨,风萍告别她的懒觉生涯,一早就被唐迦南拖起来去拜见老佛爷。按照规矩,她早就该去唐家老宅见家长了,怎奈唐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她,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见她,但俗话说,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反之亦然,于是,她们终于还是要见面的。 当他们到达唐宅时,唐皓云及其女友孙小姐已经先到了。唐湛正陪着他的母亲在花园里做运动,唐铭瑄睡意朦胧的下楼来,看见风萍赫然在座,着实吓了一跳,睡醒全消,和她的两个哥哥打完招唿,就到后花园去寻她的外祖母去了。 稍后,唐老夫人进来,看到风萍时表情自然。风萍起身向她问好,她也表现得很有善意,吃饭时特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那不明真相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她的这个态度,基本上就表示她接受了风萍,可是,怎么就忽然接受了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唐迦南因为唐湛在座,一直沉脸不说话。唐老夫人见到他的手指不便,当然是要过问的,他随便找个藉口应付过去,她也就少不得要唠叨几句。唐皓云则和父亲聊些时政新闻,作为律师的孙小姐偶尔插话,言谈也颇有见地。 唐铭瑄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毫无兴趣,便跟风萍搭起话来,以感谢她上次帮忙选购服装开头,说起目前备受关注的jennifer服装秀,据悉将会有许多国际巨星和时尚界权威人士专程前来为她捧场,入场的邀请卡非常难求。风萍正好有两张邀请卡,表示可以转送给她。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她喜笑颜开的激动神色,把孙媛媛也给吸引过来了。于是,风萍的另一张邀请卡也送了出去。 这样一来,她暂时赢得了这两位女士的友情。餐后,唐铭瑄带她们上楼参观,楼上有五间卧室,住人的只有三间,唐铭瑄的那间景观最好,正对着花园。风萍对她的衣橱兴趣不大,而她们闲聊的话题也不外乎是服装身材美容护肤等等,此类问题,风萍有专业人士去烦恼,便趁空到观景台上欣赏景致,结果却发现唐湛和唐迦南站在绿色花架下私语。 这个发现令她精神一振。 唐迦南对父亲一向避之惟恐不及,此刻却不停地在说话,唐湛一直沉默不语。唐迦南说完,他依然沉默着,约有两分钟的样子,才侧头简短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转身走了。 唐迦南独自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一看,没人,再抬头一看,风萍在阳台上对他挥手。 他微微一怔,然后慢慢踱步过来,仰头望着她笑:“很无聊吧?” 风萍先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对他点了点头。 唐迦南哧笑一声:“附近有一个小水库,风景不错,要不要去玩?” 风萍连忙点头。 “那你快下面……” “知道了,你让开一点。”她说着弯下腰去。 “什么?喂,你在干什么啊?” “鞋子!” “什么鞋……?” 他的话音未落,头顶忽然落下两只靴子,差点打中他的脑袋。他还没得及抱怨,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毫髮无伤的落在地上。 唐迦南惊得合不拢嘴,睁圆眼睛看她把短靴捡回来重新穿上,轻轻问道:“你,你没事吧?” 风萍直起身,拍拍手道:“没事,走吧。” 唐迦南依旧不能相信,握住她的肩膀前后左右地看,想要确定她真的没事。风萍拍掉他的手:“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学过功夫吗,这个阳台也不算高,我们还是快点去那个水库吧……” 唐迦南带她从花园的侧目出去,还忍不住惊嘆:“哇,原来我老婆是个女超人!” 风萍听到老婆两个字,心里微微一动,但是没有纠正他。 唐迦南丝毫没察觉自己的称唿有所不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风家人多少都会点格斗,用来自卫。我属于比较勤奋的一个。” “真厉害!” 风萍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两人走了一会儿,她问道:“呃,我们要走去那个水库吗?” 唐迦南道:“对啊,半个小时而已。” “没有公车吗?” “有一路,不过要看运气,还是走路比较实际。” “呃……”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才走两步就累了吧?”的 风萍又笑了两声,实话实说道:“我刚刚跳下来的时候,好像被石子垫到脚,有点疼啊……” “你刚刚不是说没事吗?” 唐迦南停下来看她,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风萍被看得脸色泛红:“你这是什么眼神?刚刚是没事,现在忽然有点儿痛……” 唐迦南很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笑完之后,他变现的很苦恼:“按照电视里的做法,这个时候我应该背你过去,说明我对你死心塌地。不过,我背你走十分钟没问题,走三十分钟,恐怕不行,你看我的手指……” “我们去碰碰运气,等公车吧?” “只好这样了。” 于是,俩人到站台等公车,去水库玩了大半天,顺便在库旁的渔馆吃了午饭才回去,回去后少不得要听几句废话,两人只当耳旁风。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jennifer周末举行的时装秀才是媒体关注的焦点。风萍把邀请卡都送了人,便不打算去了。谁知jennifer再次来电跟她确认,将她列为首席贵宾。她只好表示自己还有两位朋友对她的作品感兴趣,jennifer立刻差人重又送了两张邀请卡。 却不料周末那晚唐迦南在纽约出差,赶不回来,风萍便叫了方君浩一起去。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日子步入新春,一天赶着一天明丽起来,风萍所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近来媒体关注的焦点全在jennifer周末举行的服装秀,这场宣传了好些日子的高级服装秀终于要揭开盖头,确实令人期待,一些媒体及时尚界人士都已陆续到达圣罂市。 风萍因为把邀请卡都送了人,便不打算去了。谁知jennifer再次来电跟她确认,并将她列为首席贵宾。她只好表示自己还有两位朋友,也对她的作品感兴趣,jennifer立刻差人重又送了两张邀请卡。 这个礼拜,唐迦南飞纽约开新品方面的会议,周末当晚来不及赶回来,风萍便叫了方君浩一起去。 地点是红日会馆。 虽然她曾经赌气说过,决不再去红日会馆。但生活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它时常会令你推翻自己原有的言论,就像她虽然提倡环保,可衣柜里依然少不了一件皮糙。 尽管风萍看不上红日,但客观一点来说,红日仍然是圣罂市数一数二的会馆,能够在红日举办这此类活动的人决不多见。周天佑因为周新竹那件事,将场地免费让给jennifer使用,同时也想藉此机会告诉媒体,之前的衣服事件确确实实是一个误会,周家跟这位设计大师的交情不错。jennifer有艺术家的清高,但到底是个商人,何况红日的场地确实无可挑剔,便欣然接受了。 当晚的排场自不必说的,明星云集,星辉璀璨。除了jennifer私交甚好的国际巨星前来捧场之外,国内的一线明星也有不少,例如夏瑶,算是jennifer的固定客户,也在获邀名单之列,另有来自纽约和巴黎的时尚界名人、杂志主编以及各大媒体的朋友们,阵容的豪华强大比前面的模特大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最令到场嘉宾和记者感到诧异的,还是因为t型台下所设立的贵宾席。 jennifer的服装秀从来不设贵宾席,这是业界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连在巴黎的高级定制服秀都没有设贵宾席,居然会在这里设?真的太令人惊讶了! 究竟这个贵宾席是为谁而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来? 很多人已经在窃窃私语,怎奈贵宾席上没有放置名卡,猜测有无限可能。于是圣罂的名人被一个个的提了出来,然后又一个个的被推翻。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方君浩的保时捷已经驶入了红日会馆的大门。风萍穿了米绸色毛衣,外套一件钢蓝色羊绒大衣,和方君浩一起步入大厅。 在门口搞接待的正是上次那名服务经理,一看见风萍,他那张笑意迎人的脸顿时就僵住了。这个时候,如果你问他,在他有生之年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是谁?他的答案一定是风萍。 第42页 风萍则恰恰相反。尤其是当她想起那个寒风凄凄的冬夜,自己狼狈不堪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就觉得这一次真是来对地方了。 “晚上好,风小姐!”真不愧是经理,顷刻间便恢復神态,拿出一副亲切和善的笑脸。 风萍向他出示自己的邀请卡:“我不是这里的会员,凭这个可以进去吗?” 经理忽略她的讽刺,笑得分外热情:“您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 风萍进一步问道:“我需要穿着这件外套在这里拍张照片吗?你们的工作人员似乎记性不太好……?” 经理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了,但依旧保持笑容:“您说笑了……” “我的大衣存放在这里,需要另外付费吗?” “不,不需要,我们有义务保存好客人的物品……”经理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 “那你可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风萍把脱下来的外套放到他伸出的手掌上,一字一句道,“因为这件衣服的价值,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请您放心……”经理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你——” “风小姐,”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风萍的话,“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风萍转身一看,说话的正是以冷艷着称的周新竹小姐。 她今日的态度非常奇怪,好像忽然之间又回到了往昔的趾高气昂,用一付睥睨天下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风萍。 风萍笑了一声:“没错!我是咄咄逼人了,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吗?”她看定周新竹的眼睛,一语双关道,“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跟我道歉,还没有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做错事情的人,怎么反倒更理直气壮呢?” 周新竹的脸色红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很强硬:“风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难免会做错事情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所以我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风萍听了忍不住皱眉,觉得很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周小姐,恕我理解力有限,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说的太含蓄了,风小姐,每个人都有她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你应该知道我指得是什么。”周新竹微微压低了声音,“因为上次的那件事,我不会把它说出去,作为对你的回报……” “哦,我明白了~~”风萍眨一下眼睛,微怔,继而失笑,“呵呵,原来是你在背后调查我……” “谈不上调查,只是好奇!”周新竹面不改色,“我很好奇你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会儿是灰姑娘,一会儿又成了贵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原来也不过如此,呵呵,我不得不说,你挑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了……” “周新竹小姐,”方君浩沉默半天,这时候忍不住插话道,“容我提醒你一句,小心祸从口出!” “是吗?”周新竹不以为然的一笑,挑起眉毛,依仗身高的优势俯视风萍。 “呵呵……”风萍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她刚才的那番话动怒,而是一脸平静的说,“周小姐,选择敌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以慢慢甄别,精挑细选,但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它不为人力所控制。我选择男人的眼光或许差了一点,可我在选错敌人方面还算在行,我决不会挑选你这样的对手,因为你还不配!” 周新竹沉不住气了,昂首扬眉冒出一句黑道电影的台词:“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风萍冷冷一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把它变成我的!遗憾的是,我并不稀罕!” 周新竹涨红脸色,怒极而笑道:“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她话没说完,风萍已经挽着方君浩的胳膊走了。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她差点没跳脚。 风萍冷冷一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把它变成我的!遗憾的是,我并不稀罕!” 周新竹涨红脸色,怒极而笑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她话没说完,风萍已经挽着方君浩的胳膊走了。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她气得差点跳脚。 那经理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压低声音阴测测地说道:“她也不过就是钓到了一个唐迦南,怎么就敢说出这么猖狂的话?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周新竹看着风萍的背影,重新恢復她那惯有的冷艷表情,冷冷道:“我本来不想做得太绝,可是她非要自掘坟墓,我也只好成全她!” 说完,她就走到旁边,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对着话筒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那简洁有力的语言,斩钉截铁的态度,酷似一名将军向他整装待发的士兵们下达命令。 这件事就算影响不了她和唐迦南的感情,肯定也会影响唐家人对她的看法,再不济也可以揭开她的底牌,教训一下她,好叫她明白上流社会的水是很深的,不是那么好混的,做人不要太狂妄。 49 周新竹合上手机,微微抽起嘴角,十五度仰头冷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踱着她那标准的猫步,摇曳生姿的朝发布厅走过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里面一团混乱,很多记者围在t型台跟前拍照。 被拍的对象是一个留鬍鬚的瘦高男子,大约四十来岁,五官并不如何英俊,但过分挺括的鼻樑使人印象深刻。面对摄像机的热情,他表现得面无表情,眉宇间隐约有股淡淡的倦意,眼神散漫,显出一种冷漠的疏离感,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他的关注。 周新竹走近跟前,看清楚他的脸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捂住嘴,差点儿就惊唿出声。 但是,旁边已经有人替她惊唿了:“天啦!那是安德鲁,《名流》杂志的主编,他可是时尚杂志界的教父人物,jennifer真的好有面子……” “是啊,据说没有上过那本杂志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名人,八卦周刊还说,他是皇室宴会上的常客。” 周新竹侧头一看,这才发现说话的两人竟是夏瑶和另一位女星。她们也算是熟人,当下彼此微笑着交谈起来。周新竹因为讨厌风萍的缘故,对曾是唐迦南绯闻女友的夏瑶格外热情。 “哎,你们看那边,是杰西卡耶,我很喜欢她的电影……” “她看起来也不是很漂亮嘛,”周新竹矜持的笑了笑,转而恭维夏瑶道,“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夏小姐的电影……” 她这样一说,那位女星就不好反驳了,只得笑着附和她。但夏瑶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被夸贊得非常心虚,连忙谦虚起来。 这时候,入口处又走来了唐铭瑄和她未来的大嫂孙媛媛。 周新竹一看见她们,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对了,我刚刚在外面碰到一个人,她竟然也来了,真是搞笑……” “谁啊?”夏瑶问道。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风萍呗,她已经进来了,你们没看到她吗?”周新竹引颈向四周看了看,寻找风萍的身影,嘴上继续笑道,“说来也真是奇怪,今晚陪她来的人,居然是时光的那个方君浩,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呵呵……我真是好佩服唐迦南的涵养哦,自己的未婚妻和方家父子俩个搞在一起,他都一声不吭,真的好气度啊……”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夏瑶的脸色。但夏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性感的唇角含着笑,不言语。她讨了个没趣,不免有些讪讪的,没看见风萍的人影也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jennifer在后台忙碌,没有露面,前台的各路来宾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可是贵宾席只坐了安德鲁一个人,首席依然空空如也。 这个空位置让所有记者屏息静气,令到场的所有来宾,包括安德鲁在内的每一个人都万分好奇。 就在这时候,jennifer的特别助理吉娜忽然穿过人群,匆匆走向入口处。大家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一起转头。 出现在门口地毯上的人,毫无疑问,当然是风萍。 她并不像别人那样,把能够出席这场服装秀当作十分隆重的一件事来对待,故而准备的不是很充分,临进场前忽然想去洗手间,以至于别人都到了,她才姗姗来迟。 在众人的注视下,吉娜毕恭毕敬的领着她和方君浩穿过人群,直接走向贵宾席。 场内的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每个人都在心底发出同样的疑问:难道是她? 周新竹尤其紧张,目光紧紧盯住风萍的高跟鞋。风萍每走一步,她的惊诧就增加一分。 但是,还有比她更加惊诧的人,那就是安德鲁。 这位时尚界的泰山北斗,一直在贵宾席上泰然安坐的他,此刻忽然站起身来,向前跨了一步,对着款步走过来的风萍深深鞠了一躬。 风萍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微笑着略抬手臂:“最近好吗,安德鲁?” 安德鲁再次欠身,作半蹲状,执起她的手背轻轻一吻:“能够再次见到您,荣幸之至!” 这一下,所有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周遭一片静寂。 风萍? 居然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呢?如果是方君浩,大家还勉强可以接受,毕竟时光酒店源于欧洲,方家一向低调,对于圣罂市的八卦者来说,还是很有一些神秘感的。可是,风萍,这两个字就是灰姑娘的代名词,因为攀上唐迦南的缘故才挤进上层社会,为公众所关注,她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甚至连安德鲁这样的超级大牌也甘居其后? 太太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太太太太太出乎意料了! 是因为唐家的关系吗?唐家的生意确实做得很大,但从来也没听说过他们和安德鲁有什么交情啊?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到底凭什么呢?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忽然停止了! 每个人都被震得回不过神来,就连记者也反应迟钝,错过了刚刚那具有典型意义的一幕。 如果说圣罂这边感觉惊讶的话,欧洲那边的来宾简直就是震惊了,因为他们实在太清楚安德鲁是怎样傲慢的一个人,即便是面对皇室贵族,他也没有如此殷勤恭谦过,究竟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是谁?究竟是谁? 第43页 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答案的人莫过于唐铭瑄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安德鲁对风萍的态度,跟唐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同时,她还是jennifer的首席嘉宾,而身为唐家大小姐的她根本没有接到邀请函。继而,联想到外祖母对她的态度忽然转变,这一切肯定也与她的身份有关,她决不是什么灰姑娘。 那么,她是谁? 唐铭瑄迅速在脑子里展开搜索,仔细回忆过去的每个细节,但是一无所获。坐在她旁边的孙媛媛也是一头雾水,心里五味杂陈。同为唐氏兄弟的女友,她原以为自己的条件比风萍要好很多,名牌大学硕士、职业律师、,样样都比风萍强——当然,这种比较只是普遍的攀比心理,并非怀有什么恶意——结果情况突变,她的身份忽然扑朔迷离起来,并且很有可能是位贵人,这种落差真是……不足为外人道啊! 那么,她是谁? 唐铭瑄迅速在脑子里展开搜索,仔细回忆过去的每个细节,但是一无所获。坐在她旁边的孙媛媛也是一头雾水,心里五味杂陈。同为唐氏兄弟的女友,她原以为自己的条件比风萍要好很多,名牌大学硕士、职业律师、,样样都比风萍强——当然,这种比较只是普遍的攀比心理,并非怀有什么恶意——结果情况突变,她的身份忽然扑朔迷离起来,并且很有可能是位贵人,这种落差真是……不足为外人道啊! 夏瑶和周新竹同样是目瞪口呆,服装秀开始时的激烈音响也没能引开她们的视线。 “怎么会是她?”夏瑶皱着眉头,声音听起来恍若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她也太神奇了,”与她同来的女星随声附和,完全忘记了夏瑶的忌讳,直言道,“先是和唐迦南订婚,轰动全城,一夜成名。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jennifer的首席贵宾……你看安德鲁脸上那个表情,分明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夏瑶自然是回答不了的。不过,除却人类本能的嫉妒、怨恨等情感之外,她其实更愿意风萍出生高贵,来歷不凡,这样起码输得不憋屈嘛。她真的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除了美貌之外一无可取的女人,毕竟她本人就是公认的美女啊! 其实现场不只是她们在低语,其他来宾也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都这位首席贵宾感到好奇。唯有周新竹,她挺直嵴背,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的看着t型台上来来去去的模特儿,脸色不太好看,一副画个妆直接就可以进太平间的样子。 在整个服装秀的过程中,她的脸色就跟模特儿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样变幻不停,阴晴不定。一直到jennifer领着模特儿出来谢幕,台下掌声雷动,她才好像忽然之间灵魂附体似的跟着众人起身鼓掌。 50 jennifer做了简短发言,感谢当晚的来宾,特别感谢了贵宾席的三位来宾。其中有一段,她是这样说的:“尤其要感谢风小姐,她的大驾光临使今晚成为我生命中歷史性的一刻,也是最有意义、最值得纪念的一刻,我想今晚的每一位来宾都必定感到十分荣幸……” 此言一出,记者纷纷调转镜头,对准风萍拍照。 方君浩待要起身阻止,风萍轻咳一声:“随他去。” 部分记者拍完照,进一步要求採访。 方君浩正式发话:“风小姐不接受採访。” 记者是不管这种话的。他们中的很多人打从风萍刚一坐上贵宾席开始,就发信息给同事,要求查询风萍的全部资料,可是得到的讯息甚少,最惊人的就是唐迦南的未婚妻。既然什么都没有了解到,只好就自己了解的部分开始提问:“方先生,请问你跟风小姐是什么关系?你们——” “抱歉,我也不接受採访!”方君浩不客气地打断他。 记者于是转向风萍紧迫盯人:“风小姐,为什么今晚陪你来的人是这位方先生,而不是唐迦南?” “对啊,你们是什么关系?”其他记者也纷纷起闹。 风萍微笑道,“我只是来看一场服装秀,又不是进结婚礼堂,为什么非得是和唐迦南一起来呢?” 那名记者被反问的无语,顿一下又道:“之前报上有刊登你和方伯韬的绯闻,请问那件事情属实吗?” 风萍闻言,忍笑看了方君浩一眼。 方君浩已经笑出声来,朗声道:“能够跟风萍小姐扯上绯闻,我以为是家父的荣幸,虽然他本人很诚惶诚恐,但毫无疑问,那则绯闻已经成为一个经典笑话在流传了……”说着,他忍不住又笑了。 记者们瞠目结舌,全部失语。 记者们瞠目结舌,全部失语。 方君浩看着他们一副呆相,忽然涌起一个坏念头,当下忍着笑,端正容色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方家和风萍小姐的关系,今天我就借这个机会,正色宣布一下……”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 面前的几名记者屏息以待,眼睛也不眨一下。 只听他缓声道:“实际上,我们全家都是风萍小姐的忠实粉丝!她是我们见过最特别最有魅力的灰姑娘,我们都很爱她,我们家收藏很多她的签名照,有时候甚至连企业损益表之类的文件也会拿给她签名,用来收藏……”的 听了这番话,那几名记者面面相觑,片刻后,他们一起转身重新加入採访jennifer的行列,嘴上没说什么,估计心里都在骂娘了。 风萍深知方君浩的习性,对他的恶搞也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侧头对安德鲁道:“今晚的主角是jennifer,我再待下去恐怕就要喧宾夺主了。” 安德鲁回以微笑:“您带来的价值无可估量,今晚之后,她必将受到新一轮的热捧。” “我要拜託你一件事,”风萍转身正面看着他,含笑道,“你的报导里能否暂时不要提到我?” 安德鲁略显诧异,眨了一下漂亮的蓝眼睛,道,“当然,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是决不会乱说的。只是今晚来了很多媒体,他们……” “他们?”风萍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嘲讽,“他们往往略知一二,却以为知道了十之八九,喜欢胡说八道,相反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总是三缄其口。所以,只要你不提,其他媒体微不足道。” 面对这样不着痕迹的赞美,安德鲁就像大热天吃冰激凌一般,感觉通体舒畅,微微欠身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听到传言说,有个女子面貌跟您极为相似……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是您。” 他说得很含蓄,但风萍一点就透,而且也在意料之中。唐家并无无名之辈,欧洲那边就算消息迟些,总会知道的,肯定有些流言蜚语,不过是碍于她的身份,不便让她知道罢了。 “呵呵,这两天没准还有更惊人的事情要发生呢。”风萍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与他道别,“我要走了,请代我祝贺一下她,”她看向被记者包围的jennifer,“今晚的服装秀很成功!” 安德鲁答应下来,待要送她出去,被风萍笑着阻止了。 她一出门就看见唐铭瑄站在侧首的盆景边,两个打扮靓丽的女人围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瞧见她出来,便一起噤声看过来。 风萍笑着打声招唿:“铭瑄,我要先走了。” 唐铭瑄马上道:“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风萍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铭瑄于是丢开那两个女人,疾步过来,三人一起出去。风萍边走边向她笑道:“你们好像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一下,他是方君浩,君浩,她是……” “我知道!”方君浩目不斜视地打断她,“你刚刚叫过她的名字了。”“呃……”风萍知道他今晚临时被自己拉来应酬,憋了一肚子闷气,连忙赔笑道,“我请吃宵夜,铭瑄你也一起去吧……” “我不饿,谢谢!” “那我们去酒吧喝酒,我好久没出来玩了……” “没兴趣!” “不要这样嘛~~君浩~~”风萍接连碰了两个钉子,只好挽住他的胳膊,改走撒娇路线。方君浩依旧扳着脸不说话。 唐铭瑄觉得他们之间太怪异了。刚刚在发布厅里,方君浩似乎对风萍非常尊敬,怎么私下里两个人的地位就忽然颠倒了?而且风萍对他的样子……好诡异! 不行!她得赶紧向二哥报告 第十六章 离奇失踪案 唐迦南根本不需要她的报告。 此刻,他正一边喝牛奶,一边看服装秀的网络直播,当镜头第三次掠过贵宾席上的风萍时,他迅速按下暂停键,将画面定格。画面上,风萍的坐姿很随意,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显得格外矜贵,当得起容止端雅这四个字。 唐迦南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顺眼,不由得伸手要去触摸。手指尚未碰到屏幕,忽又收住,唇边已然浮起一丝笑意,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太肉麻了。 他对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呆,才起身换上正装,准备十点钟的会议。唐铭瑄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电话那头非常嘈杂,音乐声听起来很劲爆,几乎能掀翻屋顶。 “二哥,你猜我在哪里?”她几乎是用喊的。 拜託,这还用得着猜吗!唐迦南蹙眉,端起架子斥责她,“现在几点了丫头?你不要玩得太疯了,早点儿回去……” “这里太吵了,你等一下……”片刻后,电话里的嘈杂声消失,唐铭瑄的声音蓦地清晰起来,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兴奋,“你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 “男朋友吗?”唐迦南随口打趣她。 “风萍,我和她一起来的。” “是吗?”这还真有点儿意外,唐迦南略顿一下,问道,“还有谁啊?” “你再猜猜看……” “方君浩?” “真不愧是二哥,一猜就中!”唐铭瑄笑起来,又问,“他俩什么关系啊?” “她倒是挺逍遥的嘛!”唐迦南忽略她的后一句,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 “二哥,他们俩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哦,非常亲密的样子……”她故意停顿一下,见唐迦南一声不吭,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终于露出本次通电话的真实目的——毕竟她还没有八卦到为这点儿小事就报告的地步,十分好奇地问道,“二哥,风萍到底是谁啊?” 第44页 “她是我未婚妻,你未来的二嫂!”唐迦南没好气地说。 “我问的不是这个。”唐铭瑄带着娇嗔的语气抗议,“我问的是,她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爸爸妈妈是谁?” “你什么时候到警署上班了?”唐迦南揶揄她,一边跨出车门。 “哎呀,人家真的好奇,很想知道嘛!”唐铭瑄撒起娇来。但是,唐迦南丝毫不为所动。 “我马上要开会,没时间跟你闲聊。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去问她,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说完啪的一声合上手机,从助理手里接过公文包,进去准备会议了。 唐铭瑄无奈,只好带着满腹疑问,重新回到位子上。 方君浩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她问及风萍。他抬起下巴,朝舞池方向示意,表示她在跳舞。 唐铭瑄象徵性地看了一下舞池,没话找话地说:“你们俩,看起来很好啊!” “我们是青梅竹马!” “呃……”唐铭瑄略有意外,“你好像是在国外长大的哦?” “我们都是在国外长大的。”方君浩终于转头正面看她,“不过,后来发生了一点儿意外,她就回国住了几年。” “我听说她是武鸣市人?”唐铭瑄睁大眼睛。 “算是吧。” “那她到底……” “唐小姐,”方君浩调整一下坐姿,微笑道,“老实说,这里的环境很不适合谈话,我来这里,只想安静地喝两杯。有关风萍的事,你可以直接问她,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去问唐迦南,他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唐铭瑄顿时涨红了脸,再不好意思追问下去了。好在场内有幽暗迷离的灯光做掩饰,只当是喝过了酒上脸。 她端起酒杯示意。方君浩微笑举杯,一饮而尽。 稍后,风萍从舞池回来,三人又坐了半个钟头,喝了点儿酒就回去了。中间有个小插曲,就是风萍跳完舞回来,陆续来了两个外国男孩搭讪。方君浩是不以为然,倒叫唐铭瑄暗自讶异,她之前看不上风萍,连对她的美也怀有敌意,现在换了一个角度,立刻觉得她魅力惊人。 翌日的报纸副刊自然少不来哦jennifer的一席之地,众多国际明星的捧场,尤其是安德鲁的到来使她赚足面子。风萍受邀成为贵宾,报上只是略提两句,并没有引起什么大惊动。 相反,话语权格外自由宽泛的网络媒体就讨论得分外热烈了。 有资深八卦者发表评论说,只是她真正步入上流社会的标志。底下跟帖者则猜测她和方家父子的关系,有人好奇她和唐迦南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但是,立刻有标新立异者,超大字体回帖:我更好奇唐迦南什么时候和她分手。 此言一出,应者众多。 时尚版的版主特别另开一贴批评她的穿着,认为她的服饰太随便了,和当晚许多华装丽服的明星一衬,简直像个村姑,不脱灰姑娘本色。她的拥趸者回帖反击:风萍不是明星,不靠脸蛋吃饭,不需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个疑似男性的网友立刻嗤之以鼻:她不靠脸蛋吃饭?!我不厚地喷了!!!她要是长出芙蓉那副尊荣,唐迦南能看上她吗??明星好歹靠演技吃饭,她靠什么?她和方xx父子……啧啧…… 两个省略号,十二个点,每个点都是一个邪恶的留白,底下立马有人“排”、“铜牌”、“红烧大排”等回应。 个别保守派针对最后一句提出道德上的质疑,当即就有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前辈”,用一副“圈内人”的口吻道:“那圈子里比这骯脏的事多了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 网友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迅速搭起高楼。当事人却在时光酒店的私人套房里沉睡未醒。反倒是辽阔的海洋彼岸,有一个人,正在深夜不眠地翻页看八卦,看完还不满足,又搜索她的其他八卦来看。 内容大同小异,有说她是模特,也有说她是易尔阳工作室的跑腿小妹,然后结识了唐迦南,两人闪电订婚。订婚后,曾被人爆出和酒店大亨方伯韬的绯闻,但唐迦南不以为然,还和当事人共进晚餐,男性网友皆盛赞他的雅量。不过,唐迦南在订婚之后,确实变得格外收敛,仅有一次被记者拍到和夏瑶阳台叙旧,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绯闻,让某些心理阴暗者好生失望。 唐诗虽然不是那些心理阴暗者,但她看完这些八卦,也觉得蛮失望的,因为有价值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基本上都是她知道的旧闻,有些还是凭空猜测。 闪电订婚是个关键词! 哪怕是有一点点他们正在交往的报导,比如被记者拍到逛街或晚餐之类的,她也不会觉得太奇怪。可是,他们完全没有预兆地忽然就订婚了,这究竟是唐迦南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到家还是另有隐情呢? 这个很关键,直接影响到她后面的决定,所以她很苦恼。 如果唐迦南只有一时冲动……这是很有可能的。他是个任性冲动的傢伙,做事常常不管后果。若是这样的话,那还比较好办! 问题是,他要是真的爱她呢? 可能吗?唐迦南会爱上一个人吗? 唐诗忽然冒出这个问题,自己一下子怔在电脑前,片刻才轻轻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沉思。 她的正式回合还没有开始,前期的几个小动作都鎩羽而归,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上次晚餐回来,她借着酒意在他的肩头靠了一下,头髮缠住他的纽扣是意外,但当时两人贴得那么近,他还表现得彬彬有礼,一点儿绮念也没有,甚至看到风萍时,立刻粗暴地将她推开……这不是个好现象。 如果说,她最开始是因为唐湛的拜託才回来,那晚则多少激起了一些女性的好胜心。她是唐迦南第一个认真告白的女子,是他青春时代的女神,这个位置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他说他不是一个可以今天被抛弃、明天又捡起来的人。但是,她却固执地理解成一种自尊受伤后的自卫。因为他一贯如此,常用吊儿郎当和满不在乎来掩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常常是不设防的。 她沉默片刻,果断地起身道床头去拨电话。 “哪位?”唐迦南的声音略显沙哑,听起来似乎不是很愉快。 “吵到你了吗?” “唐诗?”唐迦南有点儿惊讶,“这么晚还没睡?” “睡不着,你呢?” “呃……我正准备睡……” 唐迦南因为风萍关机,管家又说她昨晚没回去,偏偏他又没有方君浩的联繫方式,也不方便打到时光酒店搞出什么动静,此刻也正烦恼得睡不着,很需要喝一杯,但这个时间实在太暧昧了,他只好撒个小谎。 “我想出去喝一杯,你要不要一起去?” “呃?”唐迦南故意迟疑了一下,“都已经是凌晨了……” “会议圆满结束,客户也很满意,有什么理由不去放松一下呢?”唐诗的语气分外轻快。 “只是……我现在很困了。”唐迦南说出这种话有点儿困意。 唐诗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是真的困了,还是不敢面对我?” 唐迦南忍不住苦笑,但并不为她的后一句争辩,只道:“我是真的有点儿困了。” 唐诗又沉默了一下,道:“那好吧,我一个人去喝,晚安!” 说完,她几乎是气愤地挂断了电话,心里有一种很强的挫败感,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对待她,真见鬼! 她本来并非一定要喝一杯,现在却真的很需要喝一杯了。 于是她穿上外套,提着皮包出门,找夜店买醉去了。 时间是纽约凌晨零点一十三分。 唐迦南谢绝了唐诗的邀请,一个人躺在酒店的豪华大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好不容易挨到困意上头,终于抱着枕头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关于风萍的x梦。然后他听见一声闷响,惊醒了过来。再然后,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件非常离奇、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这件事在唐迦南生命里留下了永难磨灭的痕迹,并且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世界观,完全颠覆了他对生命和宇宙的认识。 那么,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是:他失踪了!“ 风萍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失踪了整整五个小时。 当时,她正和方君浩一起在时光酒店享用晚餐,唐铭瑄忽然来访。 她急匆匆地走过来,餐厅经理有些紧张地紧随其后,试图阻拦她。风萍立刻挥手让他下去,笑问道:“怎么了铭瑄?” 唐铭瑄也顾不上是公共场合,态度急切地问:“二哥有跟你联繫过吗?他今天给你打过电话没有?” “我手机没电了,不过,我们昨天通过电话。”风萍一时搞不清楚状况,道,“你先坐下来吧!” “二哥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纽约那边说他失踪了,我们都联繫不上他。” “怎么回事?” 风萍放下餐具,微微蹙眉。 方君浩也不由得一怔,抬头看着她。 “他住的那家酒店死了两个工作人员,现在警方已经介入……” “等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风萍站起身来,扔掉餐巾,看着方君浩,“我要用一号会议室,马上!” 方君浩不等她说完已经在拨号码了。 “纽约那边负责这方面的是谁?”风萍边走边问。 “凯文和卡尔。”方君浩思索一会儿,答道。 “马上联繫他们!” “这个恐怕要先经过炳辰那边。” “那赶快联繫炳辰。” “好的。” 他们的这一番对话,把唐铭瑄听得云里雾里。 她来找风萍,原是为了打听唐迦南的消息,压根儿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可是,看她那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以及方君浩惟命是从的样子,还真把她给搞懵了,当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等他们疾步踏进会议室时,方伯韬已经等在那里了,房内的各种仪器也都已经启动就绪了。 第45页 方伯韬一见他们就问:“出什么事了?” 风萍微微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身向唐铭瑄道:“你不要着急,把你知道的情况从头到尾说清楚一点儿。” 唐铭瑄稍微整理一下思路,道:“今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大哥忽然打电话回来说,二哥失踪了。他住的那家酒店,发生命案,有两个工作人员被杀了,酒店检查客人的安全,然后发现二哥不在房里,手机、外套、行李都在,贵重物品一件没少,就是人不见了……” “唐湛先生呢?” “他已经飞往纽约了!” “和阿南一起去纽约的都有谁?” “他的助理杨凡,还有一个叫唐诗的……” “他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那边的事情就是杨凡在处理,听说那个唐诗整晚都在喝酒,醉醺醺的,到现在还没有醒呢!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竟然把出差当旅行……”她忍不住皱眉抱怨起来。 风萍心里微微一动,“阿南会不会也出去喝酒了?” 唐铭瑄连忙摇头,“不可能,二哥最讲究了,绝不可能穿睡衣出去!更何况他连皮夹都没有带。” “酒店里全都找遍了吗?” “都找遍了!”唐铭瑄有些不太耐烦,察觉自己的语气过沖后,又补充道,“杨凡是舅舅亲自指派给二哥的,他做事非常细緻,如果不是确定出事,绝不会贸然打电话回来的。” 风萍一时无语,转头看着方君浩正在电脑前飞快地操作。 唐铭瑄又道:“现在有警方介入,消息暂时都封锁起来了,会不会是遭人绑架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不要着急!” 其实,风萍心里也有点儿慌,但强自镇定,安慰她道:“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方伯,给她倒杯酒。哦,给我也来一杯!” 方伯韬此时总算听出点头绪来了,闻言,当即按铃吩咐员工送来两杯酒。然后走到方君浩背后,问道:“联繫上了吗?那边怎么说?” “卡尔正在赶往出事酒店,估计十分钟后能有消息。”方君浩头也不抬,两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对了,炳辰恰好也在纽约,他刚刚发出了紧急搜索令。” 听到这话风萍顿时轻舒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一点儿。 唐铭瑄似懂非懂,睁圆双眼看着方君浩,向风萍问道:“他在干什么?你们在纽约有熟人,有过硬的关系,对吗?” “是的。我们很快能知道情况,不要担心。”风萍拿了一杯酒给她,“喝点儿酒吧,你太紧张了。” 唐铭瑄接过酒杯,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脸色也不太好。” 风萍没空和她相互安慰,端起另一杯酒喝了一大口,问道:“怎么样,君浩?” “卡尔已经到达现场,再稍等一会儿!” “那个凯文在干什么?” “他此刻坐在电脑前,进入那家酒店的客房管理系统,查看和唐迦南同一楼层的客人身份。” “哦。”风萍点点头,喝了一口酒,“炳辰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我的大小姐,”方君浩忍不住翻白眼,“这才几分钟,你未免也太急了。” 话没说完,音响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他连忙收住话题,手指在键盘上接连跳动几下,室内左壁上的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画面上现出一幢高楼,看到唐铭瑄吃了一惊,心知肯定是高科技,但眼下也没心情去好奇,只是紧紧地盯着画面。 紧接着,室内响起一个性感的男低音,非常流利的中文,这就是唐先生入住的吉利酒店,他住在十二楼的豪华套房,凯旋厅。窗户是开着的,房间里似乎还比较整齐。哦,凯文刚刚传来的消息,唐先生隔壁房间,有一位男性客人被击毙在床上……” “天!”唐铭瑄忍不住惊唿出声。“ “这事不对劲!”风萍紧蹙眉头,看着方君浩问道,“会不会是恐怖袭击?” “那他们应该炸掉整栋酒店。”方君浩否定这个推测,同时提出另一个大胆假设,“唐家没有和人结仇吧?他会不会是无意中捲入了什么纷争?” “立刻查一查死者的身份,还有兇手……”风萍俯身对着话筒说道。 两分钟后,性感的男低音再次响起,“凯文正在资料库中做相片对比,死者是一名日本籍男子,四十五岁,具体身份还不清楚,相信他一会儿就有结果,请稍等一下……哦,不用等了,消息来了。” 他停顿了约五秒钟,方才道:“死者是日本黑帮成员!” 风萍闻言,右眼皮勐地一跳,瞬间想起那件轰动一时的船王之子绑架案。 “是重要人物吗?”方君浩问道。 “没错,他是日本最大黑帮山口组的二号人物。” “兇手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但现场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兇手枪杀了当晚的值班人员,取走了酒店的监控录像。我们的初步判断是职业杀手,有拍档。凯文正在从死者的身份入手。最近山口组更换老大,死者被杀可能和这个有关……” 风萍一直紧张地来回踱步,这时忽然停下来,看着方伯韬道:“方伯,你马上联繫老七,让他亲自出面向山口组施压。” 方伯韬一愣,沉吟片刻道:“这个不合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嘛!”风萍打断他的话。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啊,风萍。”方君浩忍不住插话,侧转头看她,“就算这是日本黑帮的内斗,但这种事情,帮会大佬们为了避嫌,绝不可能亲自动手,十有八九都是从国外找人来做,你找他们有什么用?还有,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唐迦南在他们手上呢?” 方伯韬连连点头,首次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君浩说得对,我们再等等看炳辰少爷的消息吧。” 风萍也知道他的话很有道理,怎奈她心急如焚,静不下来。 唐铭瑄倒是出奇的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 因为她完全被他们的对话震撼了。 实际上,从墙壁上的显示屏忽然亮起来开始,她心里的惊讶就一直在不断地升级,升级,觉得不敢置信,不可思议。她原以为他们的熟人可能是跟警方有点儿关系,从他们口里打探点儿消息。结果他们根本不需要通过警方,警方的消息都没有他们迅速,甚至于连黑帮他们也很熟悉,太离奇了! 此刻,她好奇风萍的身份胜过担心唐迦南的安全,真实罪过! 短暂的沉默之后,风萍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是急死了!” “急也没用!” “炳辰怎么还没消息?他真的有派人去找吗?” “你还是到那边坐一下吧。”方君浩实在受不了她了,“你这样走来走去的,影响我的情绪。” 风萍心绪烦乱,果真走到一边静坐不语。 室内重归寂静。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凯文终于确定了这桩酒店谋杀案就是一个争权夺利的黑帮内斗,山口组掌门人换人在即,某个掌门之位的竞争者藉机除掉了自己的劲敌。至于兇手是谁,还在追查之中。 这个消息不痛不痒,大家听了都沉默不语。 这时,唐铭瑄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号码是唐皓云,连忙接起来问:“有消息了吗?” “没有!”唐皓云很不耐烦地反问道,“你找到风萍了吗?阿南有没有和她联繫?” “没有!”唐铭瑄有些泄气地说,很无奈地看了风萍一眼。 “那你倒是回个话啊,我们都很着急。”唐皓云对她的办事效率很不满,“不说了,你赶紧回来吧!” “知道了。”唐铭瑄答应一声,切断手机,对风萍道,“我要回去了。” “我相信阿南不会有事的。”风萍起身送她,安慰道,“别担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唐铭瑄点点头,又跟方家父子道别,然后就回家去了。 房间里重又陷入静默。 五分钟后,风萍彻底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语气坚决地说道:“让老七出面吧!再等下去,我怕真的来不及了。” 闻言,方氏父子互看片刻,然后方君浩别过头去,表示默认。 方伯韬走到电话跟前,刚刚拿起话筒,拨出第一个号码。 音响忽然发出一声怪异的马鸣。 “炳辰有消息了。”方君浩忍不住轻唿出声。 “怎么说?”风萍一个箭步蹿到电脑跟前。 方伯韬也连忙放下电话,凑到儿子身后查看。 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里跳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唐迦南。 他穿着一件纯白睡袍,坐在一家酒吧的弧形吧檯上,髮型有点儿凌乱,额前垂了几缕髮丝,看起来颇有些颓废的意味,眼神倒是清亮逼人,只是表情有点儿……惊讶。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己拍照的人,惊讶是难免的,唐迦南来不及阻止他,直接蹦出一句英文,“嗨,你要干什么?” 风炳辰头也不回,直接把手机抛给身后的助手,用中文吩咐道:“立刻把照片传送出去,顺便通知大家,人已经找到了!” 他对着身后的人说话,眼睛却始终盯住唐迦南,毫不忌讳地上下打量他。他的眼瞳是双色,眼神极锋锐,有一种莫名的犀利。 唐迦南被他这样看着,心里有点儿诧异,但听他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心想八成是华裔,又高兴起来。 “你好!我姓唐……”他主动伸出手。 “我知道你是谁!” 风炳辰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冷冷道:“你可真有面子,我亲自带人在外面像狗一样地到处找你,你却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喝酒。”他瞥了一眼唐迦南的就,继续道,“哦,喝的还是七一年的拉斐尔干红,你可真会享受啊!” “实际上我并不享受,呵呵!” 唐迦南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酒保,倾身朝风炳辰的位置靠过去,压低声音道:“如果你能帮我付一下酒钱的话,那我……” 第46页 “你说什么?”风炳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扬眉冷笑道:“没有钱,你喝什么酒?” “我出来得匆忙,忘记了。”唐迦南微笑,“只是请你代付一下,我可以给你打借条,很快就能还给你,呵呵!” “我凭什么要替你付帐啊?”风炳辰冷笑。 “你既然在找我,肯定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对吧?”唐迦南保持微笑。 “没错!”风炳辰继续冷笑,“我是在找你,可我只需要知道你还活着,没有横尸街头就可以了,没有义务帮你付酒钱。” 唐迦南笑不出来了。 他借用吧檯的电话,给助理杨凡打了好几个电话,奈何他一直在通话中…… 国际长途啊,这傢伙几乎讲了几个钟头,真要命! 当然他也给唐诗打过两通电话,但她始终没有接听,结果却惹得吧檯的酒保一直用眼睛的余光瞥他。就在他以为自己没准会被当成吃白食的遭到殴打的时候,眼前这个英俊迷人的傢伙出现了,还声称在到处找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风炳辰冷着脸,尚未开口,他那旋律动人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助理拿着手机走过来,俯下身来轻声道:“您的电话!” 风炳辰沉默不语,任由铃声一唱再唱。他那漂亮的双色瞳仁一个劲地盯着唐迦南看,却不接电话。 唐迦南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眨巴一下眼睛,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接电话啊,看我干什么?” 风炳辰终于抽搐一下嘴角,露出不屑的眼神,“找你的,臭小子!” 他接过手机,抬手就扔唐迦南。 唐迦南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他:“找我?” 风炳辰受不了,侧头用手掌覆住额头长嘆,“一脸蠢相。” 唐迦南自动忽略他这句人身攻击,疑惑地按下接听键,道:“哪位?” 话筒里一阵沉默。 他看了一眼风炳辰,又问道:“餵?请讲话!” “是我,你没事吧?” “风萍?”唐迦南大出意料,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吃惊道,“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等一下,喂,你到底是谁?”这一句话是问风炳辰的。 “他是风炳辰。”风萍在电话里代为回答。“ “风炳……哦,他姓风……” 唐迦南微怔之后勐地会过意来,立刻侧头瞪出一个星星眼。风炳辰冷傲地抬高下巴,将眼睛眯成一道fèng看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唐迦南连忙咧开嘴巴,朝他微笑,点头。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未来的大舅子,当然是要尽量巴结的! “你没事吧?”风萍又问,“你出来喝酒,怎么连手机也不带,外套也不穿?” “这个……” 提起这个,唐迦南真有千言百语在心里百转千回,却又无从倾吐,欲言又止道:“这个事情一言难尽,等我回去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回来后你确实应该好好交代一下!” 唐迦南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劲,连忙赔笑道:“我只是出来喝点儿酒而已,时间可能有点儿晚,但我绝对没有鬼混!” “这是比你去鬼混更可恶,你让大家都在为你担心着急。” “嗯,出什么事了吗?”唐迦南意识到有点儿误会。 “臭小子!”风炳辰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吉利酒店发生命案,有三个人被枪杀,结果你又从酒店里神秘失踪五六个小时。呵呵,当你在这里悠闲享乐的时候,外面早就闹翻天了。” “有这种事?”唐迦南吃惊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发酒疯,凌晨跑的酒吧里来喝酒?”风炳辰说着忍不住又要冒火。 这傢伙半夜三更的跑出来喝酒,搞得大家虚惊一场,真是太讨厌! “我绝不会把妹妹嫁给一个酒鬼!” “请放心,我不是一个酒鬼。”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我不想得罪你,但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 “你说什么?!”风炳辰暴怒,“你这是请求我修理你一顿吗?” “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 风萍在那边握着话筒,根本插不上嘴,但听到他们俩挥拳相向,也深觉唐迦南的行为很欠揍。当下便挂断电话,转拨给唐铭瑄,好叫他们放心。 唐皓云听到消息自然开心,惊喜之后却又疑惑起来,质疑消息的真实性。毕竟警方都一筹莫展,风萍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他一说:“搞得唐老夫人也疑惑起来。唐铭瑄倒是深信不疑。 稍后,唐迦南一通电话回去,报了平安。 大家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地来。唐老夫人欣慰之余,少不得又把他骂上好半天,尽管罗嗦,唐迦南也只好听着。 于是,这件莫名其妙的失踪案就算是告破了。 风炳辰事后对风萍大发牢骚说,“这世上还没有谁敢自己坐在酒吧里悠闲地喝酒,却让我在外面为他疲于奔命。” 风萍安慰他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风炳辰闻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喟然长嘆:女生外相啊!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唐湛的私人飞机抵达纽约时。正好接了平安无事的儿子回国。 【 第十七章 绯闻大升级 对父亲的到来。唐迦南保持了沉默。 实际上,在整个时间当中,他才是从头到尾都莫名其妙的一个。奈何个中曲情委实不足为外人道。再则,谁又能想到酒店会发生谋杀案呢?不过。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居然会纽约! 一向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父亲,竟然也会关心自己的生死?完全出乎意料。唐迦南除了有一种残忍的快意之外,还有些羞耻感,因为自己居然有些感动。他为自己的感动感到难为情,坚守多年的情感长堤突然有了一个缺口。感情的cháo水汹涌而出,令他猝不及防。被封印多年的爱恨怨悔,已经芸娘发酵得变味、走样、失去了彼此的本来面目。 他的感觉五味杂陈,心头涌动着许多无法言说的东西。脸上虽毫无表情。但温柔的痛楚和残酷的快意一起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整个行程里,他不是在装睡,就是在装酷,始终缄默不语。他觉得自己像是走过了一条极其漫长的旅途,万分疲惫的抵达终点,却忘记了行走的初衷。 如果你要问,他和父亲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答案是没有。相反,他幼年的时候,是极仰慕、极尊敬父亲的,倘若一定要寻找一个转折点的话,那就是在母亲去世的前几天,他偶然在外面看见父亲的车子,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人。他追着车子喊爸爸,但爸爸没听到,开车走了。那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令他那么伤心,连夜里做梦都梦到爸爸不要他了。当然,后来他知道,那女人跟父亲并无特殊关系,他却在当时结结实实的伤心了好一阵子,甚至把母亲的病故也归结于父亲的花心。 母亲去世时,他年仅六岁,一个漂亮的孤独的小男孩。母亲活着的时候身患疾病,比他更需要照顾,父亲则永远是公事第一,与助理相处的时间比家人还久。渐渐的,他长成一个乖戾顽劣的少年,常常依靠犯错或恶作剧来博得关注,给工作繁忙的父亲增添了许多麻烦,而调皮叛逆的孩子往往令家长更加不喜。于是他学会了自我宽慰,凡事装得满不在乎,久而久之居然真的养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轻浮模样。 总而言之,他和父亲的问题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学生年代,在选择专业和学校的问题上,以及几件重要的家事上,使他越发认识到父亲的专制和冷血——父亲曾将姑姑软禁,并逼迫她移民海外,只因她的作风影响了唐家的声誉,而他自己却四处留情,搞出三个私生子,这实在大大颠覆了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成年后的唐迦南,用全新的眼光,对这个曾经伟大完美的父亲形象予以重估,终因参杂了太多太复杂的情感而失之客观公允,不知不觉走到了对立面。十年过去了,他处理亲情的手段丝毫不见长进,依旧是少年时的那一招,放荡不羁的私生活。恣肆无度的奢侈挥霍,甚至于任性糙率地宣布订婚。可惜,这些全都影响不到唐湛,他永远是一副舒缓从容,极为淡定,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唐迦南最痛恨的,就是他的这种淡定。 现在,唐湛终于不淡定了,听到他失踪的消息,第一时间亲自飞来纽约,虽然他并没有死,但他总算如愿以偿,可他为什么会感觉到无限酸楚? 他看向舱外那片蔚蓝明净的天空,一大团一大团的洁白流云,慢慢变成丝丝裊裊的烟云被抛在身后,往事自他的脑海风驰电掣一般飞掠而过。三十年,只如一瞬间。 他似有所悟,忍不住轻轻侧过头,斜瞥了父亲一眼。 唐湛低垂着头,微微下垂的嘴角,给人一种悲哀的意味。 此刻他的心里,确实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已经五十岁了,一个人所能经歷的绝大部分东西,他差不多都已经歷了。昔日的雄心豪情也渐渐熄了。他走过漫长时光,终于找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权势地位,而是曾经被他忽略多年的家人和亲情。他很愿意为过去错失的时光弥补,奈何儿子却不领情。 他记不清究竟哪本书上曾经说过:儿子是时间对男人许下的诺言,每个父亲准保会发觉,他所珍视的一切在某一天会被认作是愚不可及的东西,而这世上太最爱的那个人总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 他的儿子们似乎总也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他们的爱。他亦不过是像天下所有的父亲那样,想帮助儿子做正确的选择,使他们在未来尽可能的少走弯路。 他走过十几年的漫长岁月,终于摸索出来的一点儿成果,一个成功商人的经商之道、成功法则,精准敏锐的判断力、鑑赏力……所有这些,他好想传授给子女——或许选择的方式略有不妥,但他的爱心丝毫不减。然而他被认为太专制了,甚至是老了,过气了。 第47页 他觉得很悲哀。 然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这种悲哀,因为他是唐湛。 唐迦南不懂得怎样做一个好儿子,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父亲。在孩子们最需要他的年月里,他忙于事业。错过了教育他们的宝贵时间,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不再听他的了。 十余年来,他们俩首次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长大十五个小时,却只是做了简单交谈。超长时间的飞行,和前一夜的担忧焦急,使唐湛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现在知道儿子没事,放松下来,便躺在软椅里睡着了。 他的眉毛漆黑浓重,鼻樑挺直,嘴巴紧紧闭着,仿佛随时准备发号施令。他醒时永远是一副精神奕奕、精明干练的样子,熟睡后似乎也不肯放松自己。然而时光不可逆,他终究还是老了。 这是唐迦南成年以来,第一次凝视父亲的睡容。 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这样的,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静默了好长一会儿,才将毛毯轻轻盖在父亲身上。 飞机落地之后,唐迦南首先随父亲回唐家老宅,把自己在纽约的情况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回报了一遍,接着把唐老夫人的碎碎念听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还要接受兄妹的责备。两个小时后,他终于坐不住了。 “奶奶,我得回去了。” “今晚就住这里吧,天都快亮了。” “不行,我必须回去。”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唐老夫人这才发现,他连外套都没有脱下来,不由得皱眉,“你这臭小子,我为你担心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你才回来一会儿就要走。” 唐迦南感觉很为难,“奶奶,还有个人也很担心我耶!” 这句话把铭瑄和皓云都说得笑起来。 “那你就快回去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唐湛说话了,“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就连一旁伺候的老管家也忍不住跳动了一下眼皮。 “方便吗?”唐湛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去整理一下房间。”唐铭瑄跳起来奔上楼去。 “请让我来,小姐!”管家紧随其后。 唐老夫人端起茶盅浅饮了一口,藉以掩饰内心的波动。 唐迦南沉默片刻,跟他们挥手道别,从司机手中接过钥匙,独自驾车驶出唐家老宅,越过盘旋的山路,直奔清和区的别墅。 凌晨两点三十三分。他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打开客房的门……如你所知道的,风萍小姐成长在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家庭里,没有随时随地反锁房门的习惯。 唐迦南悄声走进去,在床沿坐了下来,轻轻拧开床头的灯。 大概是有一个礼拜没有见面了,他发现她的头髮长长了不少,一小缕头髮垂在侧脸上,衬得那肌肤洁白如玉,分外妩媚。他伸手想去摸一摸,中途又停住了。 三分钟后,他站起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床上的人说话了。 “我正在等你吻醒我。” 唐迦南立刻转过身来,只见风萍依然侧身躺着,眼睛依旧闭着,睫毛覆下一抹月牙般的阴影,似乎一直都在熟睡之中,直到他重新坐回床上,她才微笑着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格外动人,黑白分明,睫毛又密又长。她的嘴巴丰盈红润,在明黄色的灯光下,依稀散发着凡尔赛浓情玫瑰的清香。唐迦南心神俱醉,情难自禁地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一夜的风流缱绻浪漫缠绵,我们这就不再细述了。作者是一个伪古典派的猥琐傢伙,喜欢用雪腻苏香、被翻红浪之类的词彙,你们肯定觉得太含蓄了,一点儿也不够味。所以,还是让我们把镜头直接切换到第二天中午吧。 时间正好是十二点。 唐迦南同学在一夜春风之后,趴在床上忏悔,“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不要自作多情,没人担心你。” “我知道错了。” “一个男人孤身在外,难免愁闷,需要排遣。” “我一点儿也不愁闷。” “那你一定是兴奋过度,所以才半夜三更睡不着觉,跑出去喝酒。” “没有啊!” “带着曾经的心上人一起去出差,还不兴奋吗?我可是听说唐诗小姐整晚都沉醉不醒啊!” 说到这里,唐迦南终于恍然大悟。当下跪倒在床头,以头抢地,哀号道:“天地良心啊,我绝对没有和她一起喝酒,风炳辰可以作证,当时我是一个人啊,连钱包都没带。你想啊,我是绝不可能让女生埋单的嘛!” 他主动提起这茬儿,风萍便翻过身来看他,“这就更奇怪了,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让你穿着睡衣,连钱包都不拿就跑出去了?地震了吗?” 唐迦南于是俯身上前,咬着她的耳朵,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 风萍听完,先是错愕了半天,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拍他的脸道:“阿南,其实我没有那么小气,就算你跟唐诗喝杯酒也没什么,不用找这么离奇的藉口。” “我真的没有跟她喝酒。”很诚恳的声调。 “嗯,暂时信你了。” “我刚刚说的也都是真的。” 风萍不置可否,微笑道:“你显然还没有睡醒,再睡一会儿吧。我现在得去洗个澡了。”说这,她掀开被子,盖住唐迦南的头,然后起身走进浴室,唐迦南手忙脚乱地扯下被子,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 “哦,对了,”风萍忽然又伸出头来道:“我想吃扬州炒饭,你跟陆妈说一下吧。” “遵命,夫人!”唐迦南滑稽地行了个军礼,翻身拉开床头的抽屉,拣起自己那套棉质纯白睡衣穿上,亲自下楼做蛋炒饭去了。 可是,半个钟头之后,当风萍洗漱完毕,吹干头髮,穿上运动服,来到饭厅时,她不但没有看到蛋炒饭,就连唐迦南也不见人影。 洁净的玻璃窗前洒阳光,光影浮动,一个极宁谧的初春的中午。陆管家背光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一种异样兴奋的光,神色怪异。但她一贯都有些阴阳怪气的,风萍也没有在意。 “阿南呢,还没下来吗?” “二少爷出去了。” “出去了?”风萍不由得一愣,“奇怪,他刚刚没说要出去啊!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陆管家一口回绝。 “他什么都没说吗?”风萍听出她的语气很沖,还是耐心询问。 “没有!” 风萍见她的态度这样生硬无礼,心里也不禁动气,改口问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我想吃扬州炒饭。” 陆管家略微抬高下巴,冷冷道:“他说了,但是我已经做了别的菜,所以……” “做一份扬州炒饭很难吗?”风萍终于终于控制不住地发癫了,“为什么连这点儿事也要推三阻四的?你到底有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知不知道什么叫……” “你还不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陆管家冷冷地打断她,一脸倨傲地说道,“所以,请你不要对我大唿小叫!” 风萍勃然大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呆怔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真是受够你了!” 陆管家毫不动容地微微一笑,非常洋派地摊开手掌,耸一下肩膀道:“那你可以走啊,这里又没人拦着你。” “你说什么?!” 风萍活过二十余年,见过若干管家、僕人,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她这样无礼的。 陆管家一脸的和颜悦色,“在走之前,你最好能看看这个。” 她说这拿起餐桌上一份八卦周刊,走过来放在风萍的面前,含笑盯着她的眼睛,放缓声音,用一种极轻慢的语调说道:“这篇报导真是……非常……非常的……精彩!” 风萍略一蹙眉,注意到她手里的报刊,“灰姑娘”三个粗黑的字体立刻跳入眼眸,极为醒目。 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之前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想怎么样,所谓的敌不动我不动。原则上她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但凡是都有例外。她很好奇记者会怎么写那件事,当下接过报纸,低头读了起来。 陆管家站在她的身边,密切关注她的表情,然后用他那特有的阴柔的语调,继续微笑到:“二少爷是我从小带大的,他的脾气、秉性,我最清楚了。别说只是和你订婚,就是和你结婚,也说明不了什么。你的丑事已经曝光了,就算二少爷能忍,老妇人也绝不会忍……呵!呵!呵呵呵!”她近乎口吃一般地笑了几声,然后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道,“唉,现在你自己走出去,还能留点儿面子,等别人来赶你,恐怕就不好看了……” 风萍手里的报导还没看完,就已经被她那副自以为是的语气给雷焦了,她抬头看着她,沉默了足有三十秒,才怒极反笑道:“谢谢你提醒了我,没有结婚的人,确实不应该住在一起。好吧,我现在就走,除非唐迦南跪下来请我回来,否则我绝不再踏进这里一步。” 陆管家听了这话,那叫一个慡啊,简直是通体舒畅,恨不得立刻开香槟庆祝。 这场长达半年的较量,终于以她的胜利告终了,她视为人生的最大骄傲。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出身高贵的小姐,想要斗赢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老妈子,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风萍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晚礼服,走的时侯也相当洒脱,穿着一身运动装就离开了唐家。 然而,她几乎是刚走出去就后悔了。 她低估了那篇报导的影响力,刚一跨出院门,就见两个记者模样的人在蹲点。一见她出门,就朝她急急奔过来,看这架势,肯定是躲不过去的。她干脆微笑着迎上去,预备来个见招拆招。 “风小姐,请问报上那件事是真的吗?”不愧是记者,人还没到跟前,问题先到了。 “报上的事情难道还可以是假的。”风萍微笑着,带些讽刺性地反问道。 “这么说,那件事是真的了?”记者立刻抓牢机会,紧追着间道,“那么谈谈你的感受好吗?这件事对你和唐先生的感情生活会有影响吗?” “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去採访一下唐先生的管家,她对这件事有非常独到的看法……”风萍说到这里,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第48页 “管家?”记者果然一脸惊讶,很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她刚刚建议我,最好能够自己离开唐家,不要等唐家的人来赶我,这样可以保存几分我的颜面。”风萍说起这个还是非常生气。可脸上却笑话嫣然,语气显得格外轻松,“我接受了她的建议,正准备离开。结果就被你们堵在门口了。” 记者则完全语塞,诧异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会主动爆出如此勐料。像这种僕人欺辱她的话,别人否认都唯恐来不及,她却说得如此轻快,无遮无掩,丝毫不以为耻。 他採访过很多名人,没有遇见一个像她过样的。但问题是,真有这么放肆的管家吗? 不仅他不相信,旁边另一家的记者也表现得非常疑惑。 风萍看着他们的表情,真心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齿,阳光下的浅蓝运动服,一头乌黑执法,配上晶莹肤色,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秀明媚。 两名记者沐在她宛如五月晴空般的笑容之下,不由得又是一阵呆怔,在心底由衷发出感嘆:难怪她能钓到唐迦南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委实是容色逼人,不可平视。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们来做个试验怎么样?” 记者对于这样自动找上门来的勐料,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风萍对他们简单交代两句,就带着他们俩折身重返唐家了。 面对她的去而復返,陆管家没有感到一丁点儿的惊讶,对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也视若无睹。她冷冷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是吗?” “像你这样的人,能攀上我们家二少爷,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捨得就这样离开呢,再不济也要捞到一笔钱吧!” “你可真了解我啊。” 风萍笑了笑,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两名记者。 “他们俩是谁?”陆管家虽然很愿意有外人在场,好充分展示自己豪门宠仆的优越感,却也要尽到一个管家的责任。 她见眼前的两个男子相貌普通,装扮寻常,当下很不客气地说道:“唐家不接待来路不明的人。风小姐,我风却你不要随便往家里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个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风萍等她说完,对那两名记者道:“好了,我们走吧。” 说这率先转身,两名记者连忙跟了出去,还不忘继续採访,“风小姐,谈谈你的感受吧!” “是啊,管家很不尊重你,你在唐家的地位如何?他们虐待你吗?” “嗨!”风萍笑着阻止他们,“不要太贪心了两位,你们刚刚听到的东西,足够你们炮制出一篇非常轰动的新闻,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风小姐……” “再见!” 风萍头也不回地对他们挥手作别,蓝色的运动服在春天的目光下跳跃着远去。她的心情就跟着天气一样,好的有些过分了。 那个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恨不得连主人的性生活都插手过问的管家,她真是受够了。 风萍刚走没多久,唐迦南的电话就打回来了。 接电话的正是陆管家。 她极为镇定十分安然地告诉他说:“风小姐看完报导,就出去了。” 唐迦南顿时发火,语气极为严厉,“我不是叫你把她收起来,暂时不要让她看见的吗?!你是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二少爷!”陆管家的认罪态度分外诚恳,诚惶诚恐,“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她就……” “好了!”唐迦南没空听她的解释,严声道:“你去看看,她的手机又没有带在身上?” “风小姐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 “如果她回来,立刻打电话给我。” 唐迦南说完挂断了电话,用力踩一下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贴着他的侧脸刮过去,掩在墨镜下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驾车速度过快,拐弯处差点儿出事,这才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不由得又想起刚才和父亲的一番谈话。 地点在书房。 唐湛临窗而坐,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茶香。他手捧一盏碧绿瓷杯,裊绕的茶雾升腾起来,沾了眼界眉毛,湿润得仿若染了晨露,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显得格外难测。 “没错,你是拜託过我,但那并不代表我一定会做到或者一定能够做到。你已经是承认了,出了事情,应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质问别人,更不应该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他曾经答应过帮你,就算他是你的父亲,也都以一样。” “风家何等势力,这点儿小事根本不需要你去操心。这时候,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爱她,还是仅仅为了和我斗气?”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越高,责任也就越大。阿南,你可以铺张挥霍,可以和女艺人传传绯闻,玩玩感情游戏,但绝不能是风萍……她不同于你以前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你必须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唐湛的声音低沉醇厚,分量十足。唐迦南有几次想插话,都被他那格外有力的手势给阻止了……非常典型的唐湛式谈话方式。 唐迦南为自己感到好笑,为昨天在飞机上萌生的温情感到好笑。他永远是不成熟的、思想幼稚的、做事欠妥的、瞎胡闹的,只有唐湛才是最正确的、从不出错的,他的名字就是正确的同义词。 诚然,风家势力惊人,他也相信风萍肯定有方法解决,可他身为她的未婚夫,答应过帮她想办法,就应该尽到责任。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无是处。而父亲失信不算,还义正词严地把他教训了一顿,他居然也拜託他?真是蠢透了! 唐迦南再次用力踩下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他一整天没有进食,也不觉得饿,大脑里一片混乱,除了刚刚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刺激,对于风萍的那个前男友,他也万分好奇,奈何报上写的语焉不详。 撰稿者不知从哪里挖到的消息,着力渲染了风萍以前的窘迫生活,连她经常光顾的餐馆也知道,并把她曾经住过的公寓形容得像是人间地狱。至于她和前男友的那段恋情则写的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甚至还刊登了一张煳涂图片,吊足了读者胃口之后,毅然决然地来了个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可想而知,下棋周刊的销量必定大增。 唐迦南固然也渴望知道后事,但还是决定在下棋出刊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他放缓车速,思索片刻,拨电话给助理杨帆,“你马上去查一下《先锋娱乐周刊》的背景资料,越详细越好,尽快给我消息。” 同一时间,方君浩也在查询这家八卦周刊的资料,但遭到了风萍的阻止。她坐在方君浩的书桌前吃着扬州炒饭,喝着方伯韬珍藏多年的红葡萄酒,一边道:“不用查了,肯定是周新竹在搞鬼,不会有第二人选。” 方君浩聪电脑前抬起来看她,皱眉道:“她看起来似乎没有这么蠢啊?” “我的耐心有限。”风萍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们安分一点儿吗?” “很简单。”方君浩不加考虑地说出自己的建议,“只要你把以前的派头拿出一半,就足够震掉她们的眼球了。” “除此之外。” “还有比事实更好的说明吗?你只需要做回你自己,所有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为了这点儿事暴露自己。不值得!” “自从你和唐迦南订婚,暴露是迟早的事。” “说真的,我有点儿搞不明自,”方君浩仰身躺在椅子一上,叠手枕着脑袋嘆气。 “唐迦南这个人放荡不羁、负面绯闻一箩筐,就算有几分男性魅力吧,但比他优秀的男人还是有很多的,你何必非得和他搞在一起呢?” 风萍微微怔了一下,沉默片刻方才笑了笑,道:“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这几年在外面究竟收穫了什么。呵呵。除了岁数的增加,我好像也没有收穫什么,只是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世上的很多东西,你没有办法每一样都拿到最好的那一份。你在某个地方得到了,势必要在另一个地方失去。以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每样东西都想要最好的那个,可是,生活不会总如你所愿,我只是学会了接受现实。” 这一下轮到方君浩怔住了。他本来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倒不是被她的道理震住了。而是忽然发觉她真的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 风萍见他表情呆滞,不由得一笑道:“听不懂啊?好吧,我换个说法,如果你以为你有钱或者地位尊贵,就更有资格得到爱情,每个人都应该爱上你。而你完全不需要努力和付出、那么你就错了。”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你努力了,也未必能够得到……”方君浩说得小心翼翼,像是怕刺激到她似的。 “没错。”风萍笑起来,“但是努力过,遗撼会少一点儿。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比唐迦南优秀,可是最优秀的那个,我不一定会喜欢他,他也未必就中意我。感情没有绝对,事情也没有完美,完美是靠人的努力。” “嗯哈!我知道了。”方君浩连连点头,“你绕来绕去地啰唆半天,就是为了替唐迦南说话。呵呵。我希望他也能有你这样的度量。据我所知,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比自己强,到时候,你可不要哭哭啼啼地来找我。”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风萍微笑。“我们还是先来解决眼前这件事。” “这有什么难的?”方君浩不假思索道,“你有钱,可以让全世界都恨你,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风萍听他这口气,分明是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由得拧起眉毛瞪他。 方君浩被瞪,依然叫苦,“为什么这种小事也要由我来做?为什么不把矮大叔叫过来。” “矮大叔是真正的高级人才。这种小事你做正合适。” “我礼拜五飞巴黎。” “走之前把事情处理好。” “我立刻通知纽约,收购周氏的海外股票,我想他们肯定会感到十分刺激。” 风萍拿他没辙,只好明确下达指令道:“让他们的负责人道歉,承认这是一则假新闻,和这则新闻有关的记者、责编全部开除。” 第49页 “微臣领旨!” “嗯……”风萍蹙眉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家集团最好能够停止出版发行这本恶俗的八卦周刊,作为他们道歉的诚意。” “一切都将如您所愿,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还有一件事……” “你哪里惹来这么多麻烦啊,我的大小姐!”方君浩捏着嗓子,想哭。 “是别人找我麻烦啊,大哥。”风萍比他还想哭。 “哇哦,这位勇士是谁?” “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管家,她真的是太……讨厌了。”风萍的语气听起来感触极深,“我真的受够她了。” “不是吧,你跟管家吵架?”方君浩微微吃惊。 “我也不想这样,但她真的很讨厌。” “你跟唐迦南谈过吗?” “没有。” “为什么?” “我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的脾气已经很好。” 方君浩哈哈大笑,。这么看来,你未来的婚姻生活有麻烦了。” 风萍皱眉,“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方君浩连忙收敛容色,“不敢,不敢。” “唐迦南对你的绯闻有什么……想法吗?” “方君浩。你怎么跟八卦记者似的?” “因为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你们什么时候分手……” “看来幸灾乐祸也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 “到底怎么样?” “他出去了,我们还没有碰过面。” “畦,哇!”方君浩表现诧异,接连哇了两声,“考验的时刻到了。” “是吗?”风萍不以为然,站起身道,“我得去健身房运动一下。” 方君浩闻言,立刻低头看着显示屏,“请便。” 风萍走到门口,打开门又转过身来,“对了,礼拜五去巴黎的飞机上给我留个位子。” “嗯?” “一个城市待得太久了。会闷,我也趁机出去透透气。” “好的。” 方君浩一直专注电脑。直到她关上门离开了一会儿,他才抬起义,蹙眉撅嘴发愣,疑惑她是不是胆怯了。 不过,网络那头传来的讯息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对方提的资料显示,这家出版集团的董事和周家的私交颇好,看来风萍没有枉周新竹,难怪那个记者敢那么放肆地写她。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方君浩惋惜似的播了摇头,十指快速敲打键盘。把风萍的意思传达出去。 给出时阅期限。必须在这个礼拜五之前搞定。对方自然没有二话,传来一个戴墨镜的冷酷表情和ok手势。 方君浩很满意地按下待机键,起身给自已倒了一杯酒,休息一会儿之后,他开始着手准备礼拜五飞巴黎的一资料。 他不知道,这时候另有一则新闻正在紧急炮制中,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灰姑娘昨日才脱下水晶鞋,被人曝光过去的贫困史,翌日忽然又洒出一把家们不辛酸泪。有记者的最好为证、麻雀变凤凰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灰姑娘在唐家的地位极差,就连管家都可以对她出言不逊,讽刺她是拜金女,甚至要求她主动离开唐家…… 记者无法自控地流露情绪。表示自己当时非常震惊,几乎怀疑听觉出错。 消息一处,原本就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网友们顿时就像被打了鸡血,更加沸腾了。各类匪夷所思的猜测、评价、感慨这里暂不细述,单说唐迦南看到这则新闻的反应…… 第十八章 爱那么近,你那么远 他太吃惊了,和那个以为自己听觉出错的记者一样。他以为自己酒醉未醒,视觉出错了。 仔细阅读了报导之后,他掀开两个沙发垫都没找到手机,最后只好用沙发旁的座机拨打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冷冷道:“我不敢相信你那样说?!” “二少爷,请您听我解释……”陆管家显然也看了报导,语气忐忑,通过声音能够想像得出她面如死灰的表情。 “去对记者解释吧!” 唐迦南打断她,忍不住咆哮起来,“你怎么可以那样说?是谁给你的权利?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能够那样跟她讲话?我知道你对她有些敌意,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这样无礼!” “二少爷……” “闭嘴!我告诉你,我和她订婚不是你所以为的小孩子过家家,不是走着瞧,看到更好的就换人。我和她订婚是因为我爱她,她就是唐家的女主人,听清楚了吗?” “是,我明白了。” “你最好能得到她的原谅。” “是,二少爷。” 唐迦南不再废话,扔掉电话,依旧是余怒未息。 背后一个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唐迦南侧头一看,易尔阳穿着白色睡衣,披头散髮地抱着一个破旧枕头站在门口。他走过来,问道:“你刚刚说你爱她,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总该记得欠我两百万美金吧?” “看看这个吧。”唐迦南把报纸扔给他,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真是气死我了……” 易尔阳好奇地捡起报纸,匆匆浏览了一遍,也不由得微微皱眉,底气不足地安慰他,“会不会是记者乱写?你先跟风萍确认一下吧,一上来就骂人。” “风萍根本没有回去。”唐迦南低头按住太阳穴,宿醉让他头疼,“她没有带手机,我没法跟她联繫,她现在肯定对我很失望。” “失望?” “我答应过她,不让这件事情曝光的……” “什么事?”易尔阳一时煳涂,眨了两下眼睛,忽然会过意来,“哦,你是说八卦周刊的那个……” “我走了。”唐迦南不再答理他,转身寻找自己的外套。 “等一下,等等……”易尔阳急忙阻止他,“那件事是真的?” 唐迦南根本不答理他,迳自穿上衣服,到卫生问去准备洗把脸走人。 易尔阳像个跟屁虫一样地跟着他,无法相信地表达他的惊讶,“我的天,她可是风萍啊,身家资产无法估量,而且相貌出众、韵致动人,有哪个傻蛋会放弃她呢?” 听听这话说的,不明就里的人,没准以为他在讽刺唐迦南呢! “我的手机呢?”唐迦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问道。 “手机?”易尔阳一愣,“哦,想起来了。昨晚你喝醉了,我当了你的接线生。” “谁找过我?”唐迦南立刻问。 “肯定没有风萍。”易尔阳也马上带打破他的幻想,“唐诗找过你,她跟我说了你们在纽约的事,她觉得很抱歉。” “在你房里吗?”唐迦南不欲多谈,推开他走向房间。 “她当时喝醉了,事后感到非常自责、难过。” “那事跟她没关系。” “那事确实和她没关系,但因为你的过错,使她遭到了困扰。” “什么?”唐迦南侧目竖眉。 “你看,她本来只是在工作完成之后,去酒吧放松一下,喝多了一点儿,根本不算一回事。结果你玩失踪,把大家都给惊动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纽约买醉的事,你想同事们会怎么看她啊?她在北辰还算个新人,这有损她的形象。”易尔阳为自己的校友考虑得十分周到,“你得帮她挽回一下。” 唐迦南听得微微发愣。 纽约回来之后,他还没进过公司,风萍的事情都还没有搞定,哪有心思去考虑唐诗?这时经由易尔阳的提醒,皱眉道:“她想得也太多了吧,我都没那么想过。” “她一贯心思细腻,你就当……” “行了,行了,回头我会处理的。” 易尔阳嗯了一声,又想绕回刚刚的话题,“风萍那个……” 唐迦南举手啪的一声,直接就把手机贴到他嘴上,皮笑肉不笑道:“对不起,我不接受任何採访!” 易尔阳排开他的手骂道:“你这傢伙这是没良心啊,伤心了就来找我喝酒,喝醉了就睡在我家,我提供你沙发、究竟,还有一双海纳百川的耳朵和一张守口如瓶的嘴,可是你丝毫不动回报……” 最后一句是对着门板吼的。 唐迦南已经恍若未闻地飘然而去。 因为满身酒气,他得先回家换身衣服。僕人见到他都有些怯怯的,陆妈平生第一次遭到她心爱的二少爷如此严厉的斥责,她感觉很委屈,还很没面子,尤其当时凌伯正在身边,她一个根深蒂固的服务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被骂了,太没面子了,很有理由地躲起来伤心了。 唐迦南沐浴换装完毕,推开风萍的方面。 一切入座。床铺略显凌乱,她的粉色睡衣还垂在床沿上。仿佛她人就在更衣室或洗漱间,叫一声就会出来的样子。 他想起昨夜的温存,几疑是梦。 一件渴望很久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实现了。还没来得及去细细回味,却又遭到接二连三的刺激,终于有暇体味一下,那感觉不似真的,恍若春梦一场。 玫瑰红镶钻手机陷在粉色棉被里,闪着信号灯。 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有几通未接来电,除了他自己的号码,还有一个陌生来电,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他翻看了手机,里面只存有一个号码,是他的。信息箱有五条短讯,也是他发的。 尽管知道她不常使用手机,唐迦南还是略感意外,同时也有种幸福感觉。可这样以来,他就更加自责了,因为该他没有兑现若言。他平时也未见得是这么有责任感的一个人,因为对象是风萍,责任感便格外强烈起来,相对的,也就对父亲的失言越发光火。 他驾车去办公室,一路上都在琢磨那个陌生来电。 来电时间是五点十七分,号码挺吉利,很容易记,绝不可能是什么骚扰电话,那会是谁呢?他想拨过去问问,又觉得太失礼了,对方若是类似风炳辰那样的朋友,不免尴尬…… 第50页 他心情烦躁,一进办公室就吩咐秘书道:“把杨凡叫过来。” “他今天上午没过来。” “什么?” 整个上午。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唐迦南再一次火山爆发,厉声道:“马上都十二点了,他还没来?他在搞什么鬼?” “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是!”秘书说着就拿起电话。 “先叫阿九进来。”唐迦南放缓语气道。 “好的。” 稍后,阿九敲门进入办公室。 唐迦南噼头就问:“怎么样?” 阿九答道:“风小姐在时光酒店,整晚都没有离开过。” 意料之中。 他哼了一声,硬邦邦的脸部线条缓和了不少。 安静的沉默之中,他随手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文件,忽然换了个活题,“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那个,还没有……”阿九心里略作踌躇,立刻选择说慌。他虽早知陆妈对风萍不敬,但坚决秉持不涉入老闆家事的原则。 唐迦南又哼了一声,张嘴准备说些什么,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下,立刻接起来怒道:“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我昨天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阿九耳听他的语气,不禁暗自同情杨凡。 但杨凡不知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老闆的神色随即趋于柔和,点头嗯了两声,一边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他顿时如蒙大赦般逃离现场。 话说boss大人平时吊儿郎当、惹是生非,把他的桀骜不驯留给了家人,荒唐风流留给了媒体,但面对员工时简直温和得过分。大发雷霆的状况甚为罕见,以至于稍微发点儿小火也令下属们战战兢兢。 阿九出去后,不敢在方圆三米内逗留,赶紧躲到七楼的员工餐厅。秘书安娜紧随其后,很八卦地打听boss喷火的原因。 “你没看报纸?”他问。 “没有。” “没看电视?” “没有。” “不会连网都没上吧?” 安娜见他再三卖关子,不由得急了,娇嗔道:“总裁秘书是很清闲的工作吗?我忙的没有一点儿时间娱乐,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你就直接说了吧。” 阿九无奈,只好把这两天的新闻简单说了。 安娜顿时激动起来,瞪圆一双蓝眼珠问道:“是真的吗?他们都不喜欢她?她被虐待?” “嘘!”阿九轻嘘,四下瞥了一眼,“这里是公共场所,讲话注意一点儿。” 安娜压低声音问:“她的前男友是谁?做那一行的?” “不知道。”阿九开始为自己的一时多嘴感到后悔。 “你说boss会不会和她分手啊?”安娜神经兴奋地继续八卦,“其实他们订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你看boss以前的女朋友,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风萍,连名字都挺土。” “我不这么认为。”阿九忍不住截断她的话,“古代才子宋玉有句话,叫做‘风起于青萍之末’,我想她的名字可能来自那个,典雅,又有内涵。” “呃?”安娜一愣,“你似乎对她挺有好感?” “她是一个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人。” “是吗?”安娜显然有点儿出乎意料。 “吃饭吧,汤都快凉了。” 他说完开始埋头吃饭。午餐时间过了一会儿,餐厅里陆续进来不少员工,周遭仅是窃窃私语。餐厅有两台电视机,后面那台平常不怎么开,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把它打开了,噪音立刻增加一倍。 阿九为自己的失言而成为八卦传播者,感到深深地懊悔。 他扒拉了几口饭,喝了小半碗汤,就准备起身离开,但是他忽然发现,安娜正抬高下巴,两眼直勾勾盯着电视机。 电视里是一则娱乐新闻,女主持几乎是不带喘气地说:“花语传媒今日举行记者招待会,就旗下杂志《先锋娱乐周刊》昨日刊登过的一篇文章发表道歉声明,称那篇报导完全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对于给风萍小姐的名誉所造成的不良影响郑重道歉,并宣布即日起停止出版发行这份周刊,解僱当事记者和责编,主编也引咎辞职。” 这条新闻一出,餐厅里忽然一片肃静,几乎每个人都盯紧电视机。电视画面上相继出现了风萍和唐迦南的订婚照、《先锋娱乐周刊》的封面和那篇报导的标题、内容。 主持人配合着画面,简单介绍风萍,“据悉她本是某服装工作室的助理小妹,因为和唐迦南订婚而受到广泛关注,被称为最神奇的仙度瑞拉。《先锋娱乐周刊》昨日报导了她以前的一些生活细节和感情经歷。孰料集团高层今日立刻出面否认并宣布停止出版这本发行量还算不错的周刊,大家纷纷猜测可能是唐家在背后施压。然而值得玩味的是,今日出版的《东华晨报》忽然爆出她的豪门生活并不好过,连管家都对她非常无礼,这则新闻顿时让整个事情充满了戏剧性,看起来扑朔迷离。” 至此,餐厅里已经炸开了锅。 安娜眼睛看着电视机,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问道:“我完全被搞煳涂了,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阿九拿掉她的手,起身离开餐厅回办公室。 刚出电梯就看到杨凡匆匆进来,他连忙叫道:“嗨……” 杨凡举手做了个手势,表示稍后再谈,然后敲响了总裁室的门,准备进点汇报情况。 然而,他的汇报已经没有意义了。 唐迦南已经从电视里了解了情况,并且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里去。 杨凡很明显看出boss的不对劲,简单汇报完毕。放下资料就出去了,留下唐迦南一个人独自伤感。 风萍这次充分显示了她的实力。一夕之间就把事情解决了。他所做的工作完全多余。唐湛说得没错。她确实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同,她根本不需要他。在他的天地里,他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可以帮助别人,是个重要的人,可在风萍的世界里,他无足轻重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感到很……怎么说呢,他毕竟是个男人,多少有点儿失落吧。 同为男人,安悦生也有些失落。 他的心情甚为复杂,比唐迦南更加难以说清,因为他总是非常体贴地为他人考虑。比如说,昨天的娱乐报导出来,他就很为风萍担心,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她和唐迦南的感情,当然,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感到忐忑不安。 虽然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唐迦南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可是牵涉到感情的问题,天使也可能变成魔鬼,何况是人呢?万一他知道自己就是风萍的前男友,会不会…… 也不知道记者从哪里挖来的信息,居然还有后续报导,真够惊悚的。不知道记者会写出什么东西,真让人焦虑。但焦虑却有意思期待,一种莫名其妙的男性虚荣心。 他几乎是纠结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着,结果一觉醒来,事情完全颠覆了——《先锋娱乐周刊》停止发行、编辑记者均被解僱、后续报导胎死腹中。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也有点儿失落。 没错《先锋娱乐周刊》的那则报导,用词确实是夸张了一点儿,内容是有点儿失实,但说它完全是子虚乌有,那才真的是子虚乌有。 他看到花语传媒的新闻之后,第一反应也是非常肯定地认为是唐家在幕后施压。没办法,他的的想像力是在太过单薄,除此之外,想不出圣罂市还有谁能够令花语传媒做出那样的道歉声明。 但是,随后的另一则新闻令他深深迷惑了。 风萍在唐家生活糟糕?不受尊重?管家对她非常无礼?记者甚至暗示她受到精神虐待,以至于不堪忍受,终于离开唐家住进了酒店。 诚如媒体所言,这事太诡异、太扑朔迷离了。 他真的很好奇。但风萍昨天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他也不愿再次拨打,好奇固然好奇,但还不值得用自尊心去冒险。 多年的职场生涯已经把他歷练得格外成熟稳重,情感方面亦甚少有什么波澜起伏。可是自从风萍出现后,他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起初当然是因为往事重现而感到欷歔惆怅,后来则更多是处于自身的考虑,北辰是他最大的客户,不容有失。说到这个,他不得不惊嘆她的好运气,圣罂有成千上万的男人和成千上万的女人,她极为幸运地挤走那些强有力的竞争者,成功上位。 说起来你或许觉得怪异或难以置信,但他佩服她。俘获唐迦南这样的花花公子,绝非易事,她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比以前聪明许多。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她孤僻、敏感,优势莫名其妙的悲伤,是个典型的青春期少女。她本该把自己的聪明用来专营工作,却总是专注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给彼此造成了不少困扰。 那些日子啊…… 安悦生仰头饮尽杯中烈酒,闭目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睁开眼睛。他看见浮光幻彩的中环夜景。禁不住又想起那篇报导里说,风萍半年前往在白马公寓,日常消费场所就是樱花街的服装批发市场。当然还有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谭记面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不是她亲口对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繫了,他恐怕就忍不住要自作多情了。实际上,他已经自作多情了,否则也不会给她打电话了。她没有接听,多少伤害了他。 想到这个,安悦生觉得烦透了。 他将就被重重地搁在窗台上,决定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 时间不到十点,圣罂市的夜生活还没有拉开序幕。 他驱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大圈,特意绕到偏城郊的樱花街,在白马公寓外面停了好长一会儿。他往日绝不是一个容易伤感的男人,可一旦伤感起来,就像老实人发脾气一样颇具爆发力,而且来势汹汹。 他悲伤得连自己都有些吃惊,好像真的爱她爱得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似的。实际上,他活了三十年,从未有过为爱痴狂的体验。非但如此,他的情感经歷是在是贫乏得够戗,不是他喜欢的不喜欢他,就是喜欢他的他不喜欢,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情投意合的,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客观原因,最终没能在一起,甚至还没来得及深入地展开,就被扼杀了。所以,他的心里一直存有遗憾,即使是和风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第51页 每当回想起学生时代的校花,他总不免要唤醒一番——如果当初能够和她一起,那该有多好啊……仿佛和当初那个人在一起,就完全不需要为柴米油盐烦恼了,就可以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ju之落英,做一对清闲高贵的神仙伴侣了。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有些人可以用来消磨岁月,有些人则可以用来珍藏怀念。曾几何时,风萍不幸成了安悦生消磨岁月,有些人总觉得不够完美。如今,她终于也沦为被怀念的那个,于是她昔日的缺点,就像图片上的斑点一样,是可以ps掉的。 安悦生的大脑就是ps工具,可以把一切稜角分明的记忆羽化。不过,没准是酒精在起作用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一个到酒吧买醉的男人,若没有女人让他失魂落魄,简直说不过去。 在喝酒这件事上,他天赋异禀,酒量绝佳,有千杯不倒的美名流传在外,无论是老闆、同时还是客户都对他十分钦佩,但有时也挺烦恼的,比如今晚,想大醉一场都极为困难。 三个小时内,他谢绝了前来搭讪的四名女子和两名男性。他很努力地想要灌醉自己,但徒劳无功。开车回去的路上,在广场的路口等红灯,又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人。他以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 没错,正是风萍。 他想要下车,可是绿灯已开,只能驱车前进,眼睛的余光却撇这后视镜,目送她的白衣急速退去,隐没在夜色里。 忽然之间,他感到胸口一紧,回忆像一条阴冷的蛇缠绕这他的心,酝酿了一整晚的伤感情绪在一瞬间到达顶点。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噁心,急忙将车泊在路旁,翻江倒海般呕吐起来。 暮春时节,气温已经大幅度回升,但凌晨还是稍微有点儿冷。风萍把敞开的白色风衣紧了紧,风衣里是浅蓝色竖领衬衫,下穿西裤,脚踩四厘米高跟鞋,走在夜晚的凉风里,有一种秀挑洒脱之美。 她晚上和唐湛共进晚餐,心情颇有些感慨,又独自去酒馆喝了点儿酒。 他的思维真是奇怪,坦言很欣赏她,也很喜欢她,可是却并不希望她成为唐家的儿媳妇,这可真叫人诧异。唤作三四个月前,她没准就要想歪了。 毫无疑问,唐湛是一个传奇。 他如有天神眷顾,在最好的年华里,拥有了人们梦寐以求的一切,甚至是他商业联婚的元配早早去世。当然,这句话是媒体的刻薄,但联繫到他日后的风流,倒也不算冤枉了他。在他风华正茂的年月,想必为女人的问题深深困扰。当然,即便今天他的魅力依然不减。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想起他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助理,倒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了,好像小报上说她住在伦敦。咦,伦敦?他最为人诟病的三个私生子不就住在伦敦吗?那三胞胎生得秾艷明俊、秀逸非凡,他们的母亲必定美艷动人。 她思维涣散,非常的意识流,散到哪里是哪里,脚下也是无意识地沿着广场花园转圈,也不觉得累。 时光酒店就在广场右侧,但她并不急着回去。 她回想和唐迦南相识以来的种种,起初是为了好玩,有个还不算太讨厌的男人追求她,她没有拒绝。那时,她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旅行,打算在圣罂转机飞往伦敦,因天气的缘故延误了航班,就干脆决定逗留一阵子。 她在报上看到招聘gg,忆起当年,临时起意抱着好玩的心态去试试看,不料遇到一位不拘一格的个性老闆,她被录用了,然后就遇到了唐迦南。 你看,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多机遇都源于转念之间。原本不太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走到了一起。呵呵,怎么说呢,她刚刚体验过一场疲惫的原生态之旅,渴望回归都市,甚至不排斥来点儿情感方面的刺激,唐迦南的出现恰是时候,这就是事情的因果。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要说,爱情就是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 唐迦南真的是那个正确的人吗? 他固执又人性,孩子气,是最当红的绯闻男主角,绯闻女友多得可以组建足球队。像一切富家子弟那样,有一些被宠坏却又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没有压力。 他没有可以迎合过她,即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和昔日恋情,亦没有对她刨根问底,充其量只是露出了一点儿好奇。当然,这没准是因为他的爱还没达到足够的温度,但这恰恰是她目前所需要的情感状态。 她已经过了挥霍青春的轻狂年月,不再热衷那种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情感纠葛,那实在太像表演。她已经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专注于内心的平静和安宁,更钟情细水长流式的感情,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她满足于现状,不会因为任何外力离开唐迦南,然而,现状正在改变之中。她于昨天下午离开唐家,今早又爆出两条轰动新闻,可唐迦南居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气恼之余,也不禁要贊他沉得住气。 她十分后悔昨天过于负气,竟连手机也没有带出来。 绕着广场的花坛转了三圈之后,她终于决定回酒店给唐迦南打电话,可是,接听电话的人却是一个女人,声音沙沙地问对他:“哪位?” 风萍一愣,要不是对方的声音极为熟悉,她肯定以为自己大错了。 “是我。” “哦……是你啊!”唐诗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发愣。 “唐迦南呢?叫他来接电话。” “他睡着了。” “麻烦你去叫一下。” “他喝多了。”唐诗打断她,“我叫不醒。” …… 风萍无语,感觉心里有一股火气直往上冒,沉默片刻,缓和一下情绪才道:“这个时候,和别人的未婚夫在一起喝酒,好像不太道德吧?” 唐诗对此论调很不以为然,反问道:“难道一个人订了婚,就没有和朋友喝酒、聊天的权利了吗?” ……风萍再次无语。 “唐小姐,你或许作风开放、为人大度,但我不是。我不喜欢我的未婚夫半夜三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喝酒。” “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唐诗飞快地打断她,并且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风萍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最近为何频频遭遇这种无礼的人。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了片刻,然后拿起电话拨给易尔阳,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易尔阳睡得香甜,突然被人吵醒本是不太乐意的,但听到这等刺激的八卦,也不由得精神大振。 “他们没搞出什么事吧?” ……风萍无语。 易尔阳在电话里哼了两声,忽然改变态度,安慰起她来,“你放心,阿南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就是睡觉奥,决不会……” “你到底睡醒了没有?”风萍打断他。 “呃……醒了……” “我需要你把唐迦南带到时光酒店。” “啊?”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 “我的要求太过分,令你为难了?” “不,不为难。” “那么就麻烦你了。” “好吧,我稍后回你电话。” 易尔阳挂掉电话,把那头柔顺的长髮掠到耳后,拧这眉头想了想,开始拨打唐诗的电话,得到的回覆是关机,转拨唐迦南的手机,也关机。 他又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没有知道唐诗的宅电,忍不住倒床呻吟。无奈之下,他只好爬起来,穿上外套,亲自往她的住所跑一趟了。 等他开了将近半个钟头的车感到唐诗的住所,很抓狂地发现她根本就不在家。然后又把电话达到红袖坊,查询晚上唐二少有没有大驾光临,得到的回覆也是没有。 这真的很让人抓狂啊! 但他还是将真实情况转述给她,表示遗憾,“找不到他们。” “那就算了吧。”风萍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吵了你的睡眠,我很抱歉。” “你没事吧?”面对她忽然的客气,易尔阳有点儿不习惯。 “我很生气。” “呃……”她如此直接,易尔阳也有点儿不习惯,“我估计他们俩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上次在纽约,唐诗喝醉的事……” “是吗,原来他们在纽约就已经醉生梦死了。”风萍接过他的话茬,冷笑道,“我说他怎么无缘无故地玩失踪,半夜三更跑出去喝酒,原来是这样。”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易尔阳急了,自己这不是在帮倒忙了吗,怎么越描越黑了,“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安慰我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风萍谢绝他的好意。 “我没有安慰你,我不清楚纽约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阿南,我觉得他们俩没什么。” “我要休息了,尔阳。”风萍此刻委实无心交谈,“谢谢你跑这一趟!” “餵——” 易尔阳见她已经挂断了电话,唯有无奈嘆息,一边驱车回家,一边拨打唐迦南的手机,给他语音留言。 被夜晚的冷风一吹,他回到家后,再没有丝毫睡意,眼看客厅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干脆坐下来,上网浏览时尚界的新闻。 孰料时尚网站的头条,居然也是风萍和唐迦南这一对。 风萍前几日因出席jennifer服装秀,成为圣罂时尚圈的焦点人物,今日她爆出新闻,频频上报,更是赚足眼球,尤其是花语传媒的道歉声明,惹得舆论譁然,各种猜测议论纷纷出炉,网友们分析地有板有眼,看得易尔阳也几乎信服。 论坛有网友自称是知情人,发帖表示要继续披露风萍的过去,声称自己手上有一组照片为证,惹得网友们热情高涨,他却一直没有出示证据。有人跟帖质疑他就是那名被解僱的记者,但没有得到回应,另外几条不着边际的八卦,完全没有技术含量,易尔阳略扫一眼就关掉网页,去工作室忙活了。 他原是建筑学的高材生,从事设计乃是半途出家。他的艺术天赋完全得以与她的设计师的母亲,继承母亲的事业之后,他将建筑风格带入设计领域,取得不小的成功,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那节俭吝啬的作风,使很多人误以为他出身寒门,实际上他的家世挺好,只是天性爱财。此外,他还很敬业,可以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三十八个小时。 第52页 翌日中午,当他接到唐迦南的电话时,他已经工作了七个半小时,但依旧精神奕奕,其实十足地吼道:“你这个死鬼,昨晚死到哪里去了?” 听听这语气,十足的情人式的责问。 唐迦南却早已习以为常。 他宿醉刚醒,摁着太阳穴答道:“当然是在家,还能在哪里?” 易尔阳大惊,“什么?你昨晚在家?” 他昨晚想了好几个地方,唯独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在自己的家里喝酒。这也实在是惯性思维,一提到喝酒,第一想到声色场所,谁没事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呢。他不知道,唐迦南昨日第一次感到男性自尊受创,箇中滋味不便对外人道,所以才一个人在家喝闷酒。 “废话!”唐迦南对他的语气感到很不耐烦,奈何嗓子嘶哑,发不出气势,“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你。” “有话快说,蠢货,我马上要去公司,晚上还有一个酒会。我要疯了,我的头好疼!”唐迦南痛苦地哼起来。 “我问你,”易尔阳拿出一副严刑拷打的态度,丝毫不同情他,“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喝酒?” “我一个人。” “真的?”易尔阳微微一愣。 “我得去公司了……”唐迦南不想跟他废话下去了。 “等一下!”易尔阳连忙阻止他,换了一种疑问语气,“你昨天没跟唐诗在一起吗?” 唐迦南一怔,“没有啊,她出什么事了吗?” 易尔阳本来是很明白的,准备把他好好地训斥一顿,结果反被他给搞迷煳了。 “既然你们没在一起,那么风萍打你手机为什么是唐诗接的电话?” “风萍打电话给我?”唐迦南又吃了一惊。 “没错,她是这样告诉我的。她打电话给你,接电话的却是唐诗。” “有这种事?” “废话!”易尔阳回敬他自己的口头禅。 “你等一下。” 唐迦南挂断电话,从沙发上跳起来,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他的头也不疼了,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扯开嗓子叫道:“陆妈,陆妈?” 陆妈赶紧从厨房出来,应道:“二少爷,您……” 唐迦南立刻问道:“昨晚有人来过家里吗?” 陆妈点头道:“是的,唐诗小姐来过。呃,她来得有点儿晚,好像还喝了点儿酒,一定要见您,我只好让她上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注视唐迦南的脸色。这孩子虽然是她一手带大的,但她也不是很不了解他的性格。他是唐家第二个难捉摸的人,第一是唐湛。 唐迦南看着她沉默半响,终于道:“陆妈,你以前认识她吗?” “不认识。” “你了解她吗?” “不太了解。” “你怎么能随便就让人上楼进入我的休息室呢?” “对不起二少爷,我曾经在您的相册里见过她的照片,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陆妈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因为风萍的事,唐迦南对她很不满,连话也说得没有平时那么利索了。 “我本来是不让她进来的,可是,她站在外面一直没有走。当时确实太晚了,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又好像喝多了,所以才让她进来坐一坐,给她喝点儿茶水醒酒。” 这个解释无可挑剔。唐诗作为他的朋友,无论何时前来拜访,绝对应该得到比这更好的招待,陆妈代他尽到了主任的责任,他完全没有理由责怪她,更不应该对她发火。 唐迦南无奈,只得保持沉默。 陆妈又补充道:“他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就离开了。” 唐迦南哼了一声,“她有什么事吗?” 陆妈毕恭毕敬答道:“她说,上个礼拜在纽约发生了一诶事情,她有些话,必须当面跟您谈谈,所以我才……” “以后不要随便让人到楼上去。”唐迦南打断她。 “是,我知道了。”陆妈连忙点头。 “准备开饭吧!”唐迦南语气生硬地吩咐一句,立刻转身上楼。 陆妈于是继续进厨房,张罗这开饭。 唐迦南上楼拨电话给易尔阳,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 易尔阳也把他昨晚知道的情况重述一遍,着重强调风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唐迦南于是根据易尔阳提供的电话号码赶紧拨过去,准备向风萍解释这个误会,谁知得到的消息竟是:风小姐已于上午十点飞往巴黎。 他赶紧问:“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答曰:“不清楚。” 第十九章 人生是一场狗血的意外 这个打击有点儿严重,唐迦南的情绪转变得有点儿厉害,直接导致他整个下午都没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无心工作,坐在电脑前瞎磨蹭。 网络上开始流传小道消息,称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风萍已经搭乘飞机飞往巴黎的航班,离开了圣罂市。与她同行的人,正是关系一度非常暧昧的方君浩。网友们都觉得事态演变的越来越狗血了,还有些人大胆猜测,认为风萍的一系列新闻,可能是有人在幕后操作,风萍没准要向演艺圈发展。 如此种种,看得唐迦南啼笑皆非。 快到下班的时候,唐诗突然打电话到办公室来,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唐迦南也很想找机会和她彻底谈一谈,奈何晚上有个不得不去的就会,只好婉拒,改约到明天。 他们俩都没有提到昨天晚上的事。 唐诗不提,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而且他当时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再则他也不愿令她太尴尬,反正说什么都已于事无补。 晚上,他是在提不起应酬的兴致,干脆带了杨凡一起去酒会,由他独当一面,自己则负责当个花瓶,端着酒杯一一对众人颔首微笑。 即便如此,他依旧笑得嘴角发酸。偏有一个没有颜色的宝岛小明星,也不知是谁带来的,扑闪这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对这他传风递月,讲话一口的娇声嗲气,谈话内容则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他的感情八卦表现出浓厚兴趣,表示她完全是因为仰慕风萍才来的酒会,结果却……她眨巴着眼睛,非常夸张地耸肩摇头,变现出非常大的遗憾,好像她才是酒会主办人,而风萍则是那个因故缺席的首要贵宾。 唐迦南于是淡淡地讽刺了她一下,“黄小姐,你是喜剧演员吗?” 她立刻瞪圆眼睛,娇嗔道:“当然不是啦!呵呵,不过上次我有碰到星爷哦,他有提到一部正在筹拍的喜剧电影,还询问我的档期情况呢,咯咯……” 唐迦南一脸诚恳地看着她,道:“你很适合演喜剧,肯定能大红大紫。” “真的吗?那就承您吉言了,咯咯……” …… 唐迦南觉得很无语,只好转移视线,寻找脱身机会。miss黄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话说,于是又开始表达她新一轮的遗憾,“哎呀,唐先生你怎么可以不带风小姐来嘛!真是的,还一位今天能有幸进到她呢!” 言下之意不胜惋惜,但唐迦南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连笑容都有些欠奉。但神奇的是,她丝毫没有察觉,还因为唐迦南“贊”了她两句就开始口不择言,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 “前两天报上登的新闻是真的吗?” …… 唐迦南真的败给她了,无言以对。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有点儿好奇。” “没关系。”唐迦南忽然微笑起来,神情有如春风拂面一样的柔和,非常绅士地含笑道,“黄小姐,我要更正一下我刚才的话,可能会冒犯到你,请你原谅。” “啊,是什么?”miss黄立刻又睁圆了她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你不太适合演喜剧。” “人家本来就不演喜剧的嘛!”miss黄娇羞起来。 “相比演员这个职业,我觉得狗仔队更适合你。” miss黄面带娇笑,稍等片刻才会过意来,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唐迦南却已经端着酒杯跟别人打招唿去了。miss黄惹来一通羞辱,整晚上都偃息了,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子上,直到晚会结束。 然而自此,唐迦南在女人圈中的审视口碑便有了缺口。 当晚,他从就回上回家,照旧是要失眠的。 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每一件都不让人省心。他还没有从纽约的那桩离奇事件中恢復过来,回到圣罂市的当晚,又和风萍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以前也有那么几次,他刻意赖在她床上,企图明显,奈何都没有成功,那晚倒是出乎意料的水到渠成,很自然就发生了,箇中滋味妙不可言。岂料乐极生悲,第二天就起了变故……记者也就罢了,就连陆妈和唐诗都要跑来插上一脚……真是这次第怎么一个乱字了得啊! 他的大脑里一团乱码,千头万绪,各种滋味,剪不断、理还乱,哪里又能睡得着觉呢?昨夜藉助酒精的帮助入眠,结果却因酒误事,错过了风萍的电话。 你说,这都叫他妈的什么事啊?! 唐迦南想到这个,忍不住又想摸酒杯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跟风萍澄清作业的误会。尽管要处理的事情确实很多,但最令他焦虑的还是感情。因为有了感情,所以才会感到困扰,感到烦恼,才会因为没能实现承诺而恼火——虽然风萍当时只是随口说说,带点儿情人间的刁难意味,但他是认真的,为此他特意去拜託父亲,结果却—— 好吧,他承认,这事委实令他“受了点伤——” 但也帮他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风萍对他的生活已经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她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解不解释都无所谓的人。所以,他必须把昨晚的事情解释清楚,不能让她有所误会。 可是,她飞去了巴黎,又没有她的联繫方式,怎么办? 唐迦南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琢磨了老半天,又老半天——翻来覆去——无限纠结——忽然又想到了风萍的那个前男友—— 说不好奇,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从枕边摸到风萍的手机,翻到那个号码,已经熟记的一组数字。或许他应该找人查查这个号码?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也省得他一天到晚地惦记着它。 第53页 恩,就这么办! 唐迦南打定主意,心情就宽松了一些,睡意也就渐渐地爬了上来。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的中午。 当他起床洗漱完毕,穿着一身纯白的睡衣、睡裤走下楼梯时,赫然发现家里来了一位非常尊贵的客人——他的奶奶唐老夫人。 她打扮地雍容华贵,像一尊佛像一样端坐在餐桌边。她旁边坐着唐铭瑄,照样打扮得光彩照人。 她们正在用餐,而且是一顿大餐,只有陆妈一个人在旁边伺候显得有些不够。但却是只有她一个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待命。 唐迦南看到她们,忽然想到今天是礼拜六,按照惯例,他应该去老宅参加家庭聚会,没想到她们竟主动上门来了。 他惊讶之余,不禁失笑道:“奶奶,您的厨师生病了吗?” 唐老夫人正在咀嚼食物,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双锋锐的眼睛自镜片后面看了他一眼。 唐铭瑄仰头,似笑非笑地打招唿,“早啊,二哥。” 唐迦南对她眨眨眼,厚着脸皮道:“不早了。” 说着就走过来,很自觉地拉开椅子坐下来,扫视了一下桌子上的菜餚,然后就近夹了一块鱼,放到唐老夫人的碟子里,讨好她,“这是陆妈最拿手的菜,您有好几年没吃到了吧?” “是啊,我确实有好几年没吃到陆妈做的菜了。”唐老夫人轻轻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竟出乎意料的温和。 唐迦南搞不清楚她的来意,只管拍马道:“那您赶紧尝尝。” “我刚才已经尝过了。”唐老夫人淡淡地打断他。 “好吃吗?”唐迦南一脸献媚的问道。 “口味,似乎比以前重了不少,酱油和辣椒粉都放得有点儿多了。”唐老夫人一字一句,马吞吞地,听起来似乎意味深长。沉默片刻,她忽然又笑了一下,调转语气道:“或许是我老了,口味不同以前了。” 陆妈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只是略有些僵硬。 唐迦南听到这这,总算听出点儿味道来了,感情她是冲着陆妈来的。 他刚动这个念头,唐老夫人忽然话锋一转,口气冷严起来,“我看报上说,风萍搬出去,住到酒店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没有啊,她经常住时光酒店的。”唐迦南说这忍不住瞪了一眼陆妈,若非念着她在唐家多年的情分上,他就要发癫赶人了。 “是吗?” “是啊,时光酒店曾经是她家的产业,她住那儿,就像是回家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搞明白。”唐铭瑄嘴里含着一口蔬菜,来不及咽下去就问道,“什么叫时光酒店曾经是她家的产业?” 唐老夫人尽管早就知道了风萍的身份,但毕竟知道得太笼统了,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知道很富有很富有,此刻勐然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暗自吃惊,但她阅歷深厚、见多识广,不像唐铭瑄这样表露出来。 面对疑问,唐迦南就把风萍曾经告诉给他的事情复述一遍道:“时光酒店原是风家的产业,由方家代为打理,后来方伯韬的女儿方君怡出生,风萍的母亲就把它当贺礼送给了方家。” 此言一出,室内一片静默。 好一会儿,唐铭瑄才发出惊嘆,“oh,my god!” 陆妈站在唐老夫人身后,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总算有点儿明白了,一双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得脱眶。 时光酒店啊,世界顶级的酒店之一,资产雄厚,亚洲酒店业的霸主,哪个神人这么打的手笔,随便送人,太慷慨了!实在太慷慨了!! 她完全不能够想像,风萍看上去那么土,品味那么差,怎么会—— 天啊,她实在无法想像! 她完全被震呆了,连唐迦南问她要果汁的声音也没听到。 唐迦南不得不举高杯子,提高声音叫道:“橙汁!” 她这才魂魄归位,连忙绕过来朝唐迦南的杯里倒饮料。 唐老夫人也从震惊中恢復过来,低低地咳嗽两声,继续刚才的话题。“唐家在圣罂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报纸上居然说风萍在我们家受到虐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已经严厉起来。 陆妈连忙道:“对不起,这件事是我——” 唐老妇人顿时把脸一沉,喝道:“我是在跟你说话吗?” 陆妈立刻噤声。 “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成何体统?是不是以为搬出来,就没人管得了你们了啊?” 室内格外安静。 唐老夫人继续发癫道:“陆妈,我让你来这儿,是照顾阿南的生后,不是叫你来做他的感情顾问的。你不要以为他小时候跟了你几年,就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他姓唐,不姓陆,他跟谁订婚,要什么样的女孩子,那是连我和他爸都管不着的事情。” 陆妈一言不发,一张老脸直红到耳根脖子。 唐迦南只顾埋头进食。他既然知道了奶奶的来意,自然是开怀勐吃,这两天他除了酒水,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正饿着呢。 实际上,陆妈在跟这他搬出老宅后的这几年。确实有些不太像话,只因她在唐家服务多年,而且上了年纪,他拉不下面子,由唐老夫人来说最合适,分量最足。 喇嘛这么一把年纪了,在唐家服务大半辈子了,被主子这样严厉地批评,还是生平第一次,真恨不得有个地fèng好钻进去,一张老脸烧得没地方放。她这一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自命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没料到这一回在风萍身上栽了跟头,眼睛长到股沟里去了。 简直是—— 天啦。这种心情实在姓无以言表。 唐老夫人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压根没有听进去,大脑已经完全懵了,甚至连唐老夫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浑浑噩噩地记不清楚。整个下午,她都在努为消化汤迦南饭桌上的郡句话,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彻底颠覆厂她几十年来的人生观。 人生啊。它就是一场狗血的意外! 毋庸置疑,唐诗对这句话甚为贊同,尤其是当她联想到纽约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真他妈的太狗血。太意外了。 从纽约回来的这几天,她的心情和唐迦南一样复杂,甚至比唐迦南还要复杂。 因为她是女性,女性的心思往往更细腻,更敏感,想的东西也更多,而她。偏偏又是女性当中比较杰出的……可想而知,她有多么混乱、多么懊丧了。 她很焦虑,食不知昧,睡不安稳,急于要和唐迦南见面谈一谈。 几乎每个人都把唐迦南的失踪看成一件有惊无险的事,但她不这么看,她看成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她以为。唐迦南当时是为了去找她——甚至有可能是追着她出去的,所以他才连睡饱都没有换,钱包也没有拿。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试想一下,当她怒气沖沖地挂断电话,半夜三更跑出去喝酒,他很可能在稍做思考之后,前来阻止她——因他曾经傲过这种事,所以她的推理是有根据的,他的狂放傲慢只是一种伪装,他内心是个善良温和的人,不可能对自己喜欢过的女人太绝情。 还有,他既然很困了,为什么还要去酒吧呢?而且连钱包都不带?很明显,他上洒吧是临时起意,十有八九是为了去找她! 这是她的推论。虽然很有一些意yin,可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出其他的更合理的解释。况且。他本人对那晚的事缄口不谈,也使她误以为他不好意思说。 她对自已在纽约喝醉一事感到非常惭傀和内疚,人生处处充满意外,谁能想到那家酒店会发生命案,惊动了那么多人,唐湛都亲自非到了纽约。 她当时在哪里呢? 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知道第二天中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她的手机都被人打到自动关机,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找她,可是她却…… 天啊,她在干什么啊?! 真是太失态!太不专业!太太太太丢人了! 虽说这件事最终不过是虚惊一场,但在回来的飞机上,她沮丧羞愧得连杨凡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太虚伪了。 她纵横职场六年,从来没有做出如此蠢事,并一项以理智冷静为荣,发生这种事,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从纽约一回来,她便急于跟唐迦南面谈一下,却不了他接连两晚都喝得烂醉如泥,害得她忍不住又想歪了,毕竟当年只有她才能令他大醉。好像也不能讽刺她的自作多情,站在她的角度代入一下,似乎也挺像那么回事的,而且人一旦进入某种思维定式,就会越发觉得有道理,我们或多或少也有过表错情、会错意的时候。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亦没有订购娱乐性刊物的习惯,而且从纽约回来之后,有不少工作要处理。偶尔得一点儿闲,便忍不住懊丧自己在纽约所作的蠢事,哪里有心情去关注八卦新闻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她面对唐迦南的时候,看到他那副颓废、疲倦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异动,她以为是自己令他失魂落魄。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是吗?”唐迦南笑了笑,伸手摸着下巴道,“可能是我今天没有刮鬍子吧。” “你这两天一直都醉醺醺的,有心事吗?” “你知道的,我的酒量一向都不好,喝点儿就醉。” “我还以为你这几年总会有些长进呢。” “我在喝酒这件事上缺乏天分。”唐迦南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你把我叫出来,不会是为了检测我的酒量吧?” “呵呵,当然不是。”唐诗神态略窘,低头喝了一口水,才道,“我叫你出来,是为了上个礼拜在纽约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她停顿下来,不知道怎么样来鞭笞自己,她一想起那件事,就觉得不能原谅自己。 唐迦南因为有易尔阳之前的提醒,当下安慰她道:“那是一个意外,跟你没关系,没有人会因此怪你,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我怎么能不想呢?跟这自己的老闆去出差,却喝得烂醉,把大家的电话都置之不理。天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糗事。”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出去喝酒,就不会这样了。” 第54页 “那你为什么要出去喝酒?”唐诗抓住机会,突如其来地发问。 “呃……”唐迦南微微一愣。 “那天晚上,你不是说自己很累了,想要休息吗?为什么后来又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呢?”唐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是因为……”唐迦南避开她的视线,不打算告诉她实话,“因为当时出了一点儿小意外,我不得不出去。” “是吗?”唐诗见他闪烁其词,越发笃定自己的推论。 “出了什么意外,你居然连外套也不穿,钱包也不带就跑到酒吧去喝酒?我认识的唐迦南从来不会这样。” …… “怎么不说话?” “抱歉,我不准备告诉你!”唐迦南拒绝她。 唐诗虽然遭到了拒绝,但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滋生了一丝愉快的感觉。 唐迦南再次抱歉,“对不起。” “没关系。”她一改之前的懊丧,微笑起来,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渐生红晕,“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你绝对猜不到的。”那是以爱你连他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猜到呢?唐迦南笑着摇头,然后又安慰她几句,好打消她的心理负担。 “你去喝酒是很正常的事,那属于你的私人时间,你完全可以自由安排,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作为你的老闆,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看轻你的能力,所以不要再去想那件事了。” “可我并没有将自己当做你的员工,”唐诗不领他的情,“我是站在一个朋友立场上考虑……” “当然,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唐迦南因为易尔阳之前的提醒,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在公司的形象,忽然听她这样说,有点儿出乎意外,说完便端起水杯喝了两口稍作掩饰。但是唐诗下面的话绕不过他差点儿喷水。 “你一直恨我,对吗?” “我为什么要很你?”唐迦南放下杯子,反问。 “那一年,我拒绝跟你去拉斯维加斯结婚,伤了你的自尊心。” 唐迦南听她忽然提起那段年少轻狂事甚为尴尬,握拳连声干咳抗议,“我的天,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提它干什么?” 唐诗一本正经道:“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唐迦南窘迫得无话可说。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就算她未必喜欢那个男人,但一定会记得那件事……” “是吗?”唐迦南故作轻快,顺口接道,“男孩子恰好相反,他们通常比女孩晚熟,青春期也特别容易冲动,一切都还没有定性。” “你也是这样?” “当然。” 唐诗的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当初只是一时冲动。” 唐迦南略作踌躇,道:“我这样说或许令你不快,但确实如此!” 唐诗噎住了,一脸便秘表情,“……我不敢相信,你这样说?” 唐迦南不由得苦笑,“唐诗,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在我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有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去做的,但是我有钱,我可以为我的冲动埋单,所以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呵呵,那时的我就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自私、任性,没什么真心朋友,身边的人都格外纵容我,他们一边和我鬼混,一边在背后叫我傻瓜、蠢蛋……” “原来你知道?”唐诗略显惊讶。 “当然,我并不是真的傻瓜,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我的,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们一起玩?” “因为我需要有那么一群人。”唐迦南自嘲地笑起来,“实际上,我的整个青春期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如何花光我父亲的钱。挺幼稚的吧,呵呵,但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知道后来遇见你和尔阳。” “是吗?”唐诗冷冷地笑道:“你确定这不是你的又一次冲动?” “拜託,我道歉还不行吗?”唐迦南立刻举手投降,“我刚刚那样说,是因为我现在身处四年后的位置,回过头去望,有些事确实很幼稚。” 唐诗冷笑不语。 唐迦南恭维她,“但是你很理智,阻止了错误的事情发生,你比我们都冷静,而且善于思考。” 唐诗还是不说话。 他继续自行发挥,没话找话地做了一个假设,自我解嘲道:“不过,如果你当时答应的话,我们也许就不是今天这样了。我这个人或许坏了一点儿,但还没有坏到家。你说是吧?” 沉默片刻,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唐迦南也忍不住发癫了。 “拜託唐诗,你没办法让时光倒流。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我的生命在向前流淌,那里面没有你,当初需要的某些成分,沿途已经得到补充,不再需要了……” “那么,你补充进去的那个东西,就是风萍吗?” 唐迦南微怔,沉吟片刻才道:“不全是因为她,还有其他东西,生活里有很多东西都会让人成长……”顿一顿又道,“她是一部分。” “她教会你什么?” “我说不出来,但我愿意家里有她这么一个人,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她也不会借我宣传自己,不会有事没事就给我打电话、发信息,黏得人几乎发馊,当然她更加不喜欢我的钱。”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清高的女人?真是稀有。” “确实比较少见。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所了你肯定不相信,她之前甚至都不用手机的。” “是吗?”唐诗不大以为然,绵里藏针地问道:“她的交际能力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你怎么这样问?”唐迦南有些怪嗔地看了她一眼,“她很聪明,有时看问题比我透彻,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嗯,介于冷静和热情之间。” 唐诗看他脸上的表情,再听他那副语气,内心忽然一片冰凉。 她觉得自己是在愚蠢可笑,同时还有一股无名恼火。 唐迦南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喋喋不休,“她根本不想外界说的那样,是什么一贫如洗的灰姑娘,她是一个真正的贵……” “行了!”唐诗听得十分刺耳,忍不住打断他道,“你何不直接就说你爱她呢?” 她的声音较往日略显尖锐,语气隐含不悦。可是唐迦南不知道是堵塞了哪根筋,依然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他垂头抿嘴,长睫毛微微轻颤,脸上露出一种疑似羞涩的表情。看得唐诗凉气、火气一起冒,真箇叫水火交融,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你居然跟我说这些话?难道我是个毫无感觉的人?” “我当你是好朋友嘛。” “你这是报復!” “明明是你在无理取闹,”唐迦南忍不住笑出来,“难道你这次回来是因为忽然发现忘不了我?而且还是在我订婚之后?” “嗤——你以为是在演戏吗?”唐诗嗤之以鼻,“my best friends wedding?”沉默一下,又追加一句,“天啦,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恋。”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唐迦南笑。 “这饭没法吃了。” “呵呵……” “你爱她什么?” “我没想过,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 唐诗对这种肤浅的回答无言以对。 沉默半响,她忽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真是因为忘不了你才回来的呢?” “那是你个人的事,我不想过问。” “我的天,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 “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啊,当年你和朋友到夏威夷度假,可有安慰过我?” “这么说我们扯平了。” “得了吧唐诗,你根本不伤心,别再耍我玩了。”唐迦南忍不住想要拆穿她。 “这句话听着可真顺耳。” “我擅长恭维,工于献媚,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讲一箩筐。”唐迦南微笑道。 “你在做慈善事业吗?”唐诗说完,脸上终于也带出一丝笑意。 唐迦南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丝疲倦涌上心头,连骨头都懒散起来,提不起精神。他不再爱她了,便连应付她的心情也有些欠奉。 唐诗也颇受打击,胃口全无,当晚的晚餐便糙糙结束,各自分道扬镳。 她的归来虽说是应唐湛之邀,但某种程度上亦恰好切合了她近年来的新认识,即一个女人不论她何等优秀,终归还是要获得某个男人的认同来成全她人生的完整。多年职场经验告诉她,一个女人职位再高,都是可以被替代的,但某人的妻子,则较难替代。她游走在这种隐隐的威胁里,渴望一场更长远的安宁。 所以,她回来了,然而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有些事情过去了,真的没有办法回头,像那句庸俗的老话: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如今她的爱恨已经左右不了唐迦南。 她无限遗憾地嘆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拨电话给唐湛。 网络时代是一个全民参与的从慢娱乐性的时代。 上周最热的八卦女主角自然非风萍莫属了,凡是有关她的帖子点击量都是很高,尤其是关于她前男友的帖子。然而让网民们大感失望的是,那个声称握有神秘照片 的知情人自从发了主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惹得人家议论纷纷。 唐迦南猜不到那个人,唐铭瑄却已经大概猜到了。 在和风萍有限的几次见面,她见过安锐生,调查风萍的时候,也有资料显示他们有联繫。但仅凭这个,是不能确定他们是一定有旧情的,只是源于女性的敏感,觉得大概可能也许是他。 周六中午和唐迦南吃饭的时候,她有股八卦的冲动,很想把这个情报贡献出来,但她和自己的一直角逐了半天,还是决定保持缄默。经过最近的一写列事情,她已经略知谨慎,尤其是关于风萍的事,实在不是她能随便议论的。 两天后,她未着急的谨慎感到庆幸。 第55页 因为论坛上又出现了一张帖子,内容是拍摄自最新一期名流杂事的图片,图片上的人勿容置疑,就是风萍了。文字部分由jennifer的腹胀秀作为引子,对于她进行的一个专访,标题赫然是(与女神对话)。 甭管那专访写了些什么,就沖这标题,已经把论坛里那些一轮分,各行高见的网友们给镇住了,傻不愣登的反应不过来,缓过气后便有高人怀疑是捏造的吧?ps的把?还女神,笑死人了。 面对质疑,帖主又贴出了一张风萍和两个老男人的合影,并指出他们是巴黎时尚界赫赫有名的大师,很多网友并不认识大师们,只管批评风萍太土,没有气势云云,也有人坚持认为是ps,还有一些善心人忙于翻译 专访内容至于那些深信灰姑娘,并仍在做着灰姑娘美梦的姑娘们则是欣喜若狂…… 总的来说,持怀疑态度的的占了绝大多数,非常符合广大群众普遍心理-对别人坏消息深信不疑,好消息则有待商讨。 周新竹可算做他们的杰出代表。 她不能相信。她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只愿意相信着急小小城堡里的事情不能接受有人比她更强,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拒绝承认。 在花语传媒公开道歉之后,她气急败坏,让那个记者利用网络力量来达到目的。然而,那个可怜的记者刚刚发了个帖子,没几分钟的工夫,点奥就被人给黑了,里面的所有文件全部消失。不但如此,当他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房子的空间忽然大了很多。他的手机,电脑,照相机,光碟,录音带等一切和工作相关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这一切超出了他的常识范畴。 他报了警都不相信他所说的,称这是不可能的事,现场勘察之后亦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禁质疑他的精神是否健康。他当然坚称自己没问题,警方于是登记在案,至于能不能追回财务,那只能是尽量了。 但是,这件离奇荒诞的事件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彻底失去了八卦别人的兴趣,一直生活在建瓯能根据之中,到后来真的有点精神恍惚,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在他有限的狗仔生涯里,随意捏造绯闻,撒了谎言无数,连心理医生都有些不待见他。 周新竹小姐联繫不上他,又迟迟不见他的下一步动作,以为他拿了钱不做事,那个愤怒可想而知…… 此刻她身在把你,陪着方君浩到处应酬了两天,已经老大不耐烦了,躺在床上哪里也不愿意去了。电视里正在重播一档自然现象的节目,搜罗了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渲染得神乎其神,仿若煞有介事,她砍着打发时间,却也看得半信半疑。 方君浩忍不住建议她回去,“你哪里是来散心的,干脆回去算了。” 风萍盯着电视根本不理他,过了半晌,问道,“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方君浩一边在电脑上忙活,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哦,那个啊,处理得就像处女一样纯白干净,据说那小子吓得灵魂出窍,可怜的……” “ 唐迦南这几天有什么情况吗?” “他和唐诗见过面了……” “哦?他们都谈了些什么?”风萍对此十分敏感,立刻转移注意力。 “这是他人隐私,我的大小姐。”方君浩皱眉,“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呢?我相信他一定对你知无不言。” …… “我今天还要参加一个聚会,没时间陪你一起无聊,你想要知道什么,就自己打电话给他,听懂了吗?” “你的圣湖可真够糜烂的。” “随你怎么说,我要出门了。”方君浩起身整理仪容,扯扯衣服。 “餵……” “别告诉我你不会打国际长途,要我帮你拨号吗?” “恩……好吧……” “ok,我帮你。”他说着走到电话机前,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打开免提开始拨号。唐迦南的电话号码极为单一,十分易记。他拨号完毕,歪头对风萍道,“好了,你自己来说吧。” “谢谢,你可以走了。”风萍从床上坐起身来。 …… 方君浩摊开手掌,翻白眼,摇头,表示无语,然后才将屁股移下桌子,走向门口。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唐迦南充满磁性的男低音,“你好,我是唐迦南,我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如果你是风萍,我要郑重声明那晚的事是一个误会,请给我解释的机会,如果你不是,请留言……” “my god!”方君浩原本已经握住了门把,听着这么牛叉的自动语音,忍不住停下来大笑,“真亏他想得出来,哈哈哈!” 风萍怔了一下,赶紧伸手按掉免提,道:“你可以走了!” 方君浩大笑完毕,又表示了钦佩,“上帝,我可没脸设置这样的语音,他真是天才!”他咧着嘴巴朝风萍竖起大拇指,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 风萍盘腿坐在床上,石雕般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也终于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估计每个给他打电话的人,听到这则语音都会窘死。 确实太雷人了! 但是,她被雷得很销魂啊很销魂! 几天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巴黎的天空都高远了,辽阔了,空气也清新了,一切都变得美好可爱了。真神奇!她尚不清楚唐迦南要怎样解释那件事,却已经对他深信不疑。 像是有心灵感应,唐迦南在会议上表现得心不在焉,屁股生疮似的坐不安稳,手指不停地旋转笔桿。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他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就是一愣,“您怎么来了?” 唐老夫人穿了一身蟹青色套装,戴金边眼镜,看起来格外庄重。她正在喝茶,看到他便放下手里那只考究的瓷杯,带笑反问道:“难道我不能来么?” “当然可以啦。”唐迦南笑起来,把手里的文件扔在办公桌上,再脱掉外套也随手往桌子上一扔,“真烦人,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会议……” 唐老夫人看着他,淡淡道:“你爸爸做了三十年,从来没有抱怨过。” 唐迦南没好气地撇撇嘴,“是啊是啊,他是超人,晒太阳就能补充能量,哦不,他比超人还厉害,晒日光灯就能补充,能量无穷。” “他确实很完美。”唐老夫人微笑道,似乎听不出孙儿的反讽。 “拜託,不要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就这样肉麻,我都起鸡皮疙瘩了。”他说着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端起茶盘里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唐老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忽然嘆了口气道:“可惜他已经老了,下个月初三就满五十了。” 唐迦南一愣,沉默片刻道:“您是在考虑怎么给他庆祝吗?” “能够让他高兴的事情不多了。”唐老夫人深深嘆息。 …… 唐迦南沉默,明显感觉有套在等他。 沉默片刻,她果然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他的气,可是阿南,他不是神,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事。” “他是不能控制所有的事,但是最起码应该试一试,他却连试都没有。” “我觉得你一直都没领会他的意思,他不帮你解决那件事,是想让你亲眼见识一下风萍的实力,了解风家的势力范围。”唐老夫人一双深锐的眼睛自镜片后面盯牢孙儿的脸,缓声问道:“你以为,北辰集团和花语传媒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问?”唐迦南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北辰当然比一个传媒公司要强,而且强很多,但是在风家人的眼里,也许根本没有区别,你懂吗?” ”我不懂。“唐迦南垂头不看她。 ”你懂的,阿南。“唐老夫人忍不住嘆息道,“这就是你父亲想要提醒你的地方……风萍和你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同,她手里握着非常强大的力量,她的一喜一怒可能影响很多事情。和她做朋友。当然是唐家的幸运,可如果不幸成为她的敌人,那将是一场灾难。” “她怎么会成为唐家的敌人?” “我知道你爱她,但你能保证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个人吗?就算你能保证,你又怎么能保障她也会一直爱你呢?” ……唐迦南无言以对。 “我很认同爱情的力量,但是,我这一生看到的都是它的破坏性,你姑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甚至你妈。”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伤感。 “我妈?”唐迦南一惊。 “我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唉……”她忍不住再次嘆息,“你妈的性格内向,爱猜忌,身体又不好,她最后的那两年,和你爸的关系很不好,有一次你爸竞标一块地,但她偷了底价给竞争对手……” “有这种事?” “我难道凭空捏造去污衊她?”唐老夫人微微沉脸。 唐迦南吃惊不小,皱眉思了一会,道:“是不是锦绣年华那块地”媒体说那是他唯一的失败。” 唐老夫人点头,“没错,当初如果把那块地拿下来,北辰的成就远不止今日……”顿一下,吸了口气又道,“当然,那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爱恨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唐迦南闭唇不语。 “爱是这世上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它是一柄双刃剑,能够给你多少快乐,就能给你多少痛苦。” “奶奶,我明白您的意思,是爸爸让您来的吗?是他让你重要说的对吗?”唐迦南有一连串的问题,“他这医生不都是在追求财富和权利吗?没道理不喜欢风萍啊?” “是我自己来的,你们闹成这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唐老夫人有些无奈,开始一贯的语重心长式的口吻,“阿南,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屋,你爸年轻的时候,我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现在还不是回来跟我道歉。” “您说的道理我懂。以前我确实对他很不服气,但是经过这两年,我知道他的一些经验很管用,很多决策也是都是正确的,我也知道自己容易冲动,不够成熟,但我也有感情的,你们不能这样要求我。”唐迦南放下手里已经冷却的茶,看牢她那双微微下陷的眼睛,道,“我以前听说过女方家境贫穷,家长棒打鸳鸯的,我也听说过,因为各种利益联姻,不得不牺牲个人感情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因为女方背景显赫,反而必须放弃她,这太荒谬了,奶奶。” 第56页 唐老夫人被迫回看他,怔怔不能言。 “你们不能把过去的经验套用在我身上,我们是不一样的个体。我是爸爸的儿子,但我和他不一样,我承认您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您太悲观了,为什么不朝好的方面多想想呢?您的经验是朝着防范苦难去的,而不是追求幸福。我们不能因为别人曾经失败过,就放弃自己成功的机会。” 唐老夫人在他那样炽热的目光下,终于微微低垂了头,伸出一根手指沿着杯沿缓缓摩挲着。她为他年轻的勇气高声喝彩,甚至嫉妒他的年轻。她的垂暮老气,是她一味追求安稳,缺乏进取的锐气。但同时,她也深信,生活会把他的锐气磨平。生活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消磨,光阴的消磨,生命的消磨,爱情的消磨等等,它们都将被繁琐的生活一点点磨掉,当然,还是会有突如其来的冲动,在某个漆黑的夜里,在已然老去的身体里做一次次虚空的挣扎。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打算对他说了。即使说了,他也未必会懂。即使懂了,也未必会相信。即使相信了,他也未必照做。即使照做了,也不保证一定不出差错。就让他去吧,去走那条属于他自己的路吧。 送走唐老夫人之后,时间已经接近 七点了,秘书安娜进来提醒他晚上有个宴会。他翻着文件,头也不抬道:“让杨凡去吧。”顿一下又道。“让他先过来一下。” 安娜答应一声出去了。 稍后,杨凡敲门进来。唐迦南递给他一张纸,“你去查查这个号码是谁的。” 杨凡接过来一看,“咦,这个号码挺眼熟……” 唐迦南一惊,“是谁?” 杨凡搔搔头,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袁氏的安副总。” “确定吗?” “应该没错,要不让安娜查一下?” 唐迦南于是拿起电话,吩咐安娜道:“把袁氏企业安副总的名片拿给我。” 他放下电话,证了两秒,眼见杨凡西装笔挺站在眼前,也不便露出什么,便笑了一下道:“哦,今晚有个什么酒会……” “是的,华庭项目的合作商酒会,在瑞金酒店,袁氏也在邀请之列,项目部的李总主持,您要是不想去的话……” 他话没说完,安娜拿着名片就进来了。 唐迦南接过名片看了一言,然后对杨凡道:“没关系,去吧,正好今晚没有其他的安排……嗯,酒会几点开始?” “八点。” “那我们走把。” 他们俩走了,留下不明所以的安娜眨巴眨巴眼睛,感慨boss的善变。 唐迦南坐在汽车里,懂懂高楼急速向后掠去,他的大脑却是在向前飞掠,寻找有关安悦生的全部记忆。 他知道袁氏的老打,但是 并不清楚安悦生,从来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直到那天下午,他和风萍站在拍卖厅外面的台阶上。那天天气阴郁,傍晚还下了场大雪,风萍的情绪很不好……他还给风萍送过花,当时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一个藉口。 那么,安悦生就是那个人吗?如果不是他的花,他何以有风萍的手机号码?他们有什么事需要私下联繫呢?为了一直瓷瓶? 他一路上沉思不语,杨凡也不扁多话,直到车子驶入瑞金酒店的停车场,接待人员俨然巧笑地迎上来,才算打破了沉默。 项目部的paul·李正在台上致谢,忽然见到他们进来,稍感以为。原来不指望大boss能来,没想到他居然来了,但他视乎在找什么人,一进场就环视室内,根本没朝他砍。 然而,他却不敢忽视大boss,简短发言完毕,连忙询问大boss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唐迦南朝他摆摆收,表示不必了,然后对投向自己的实现逐一点头微笑,当他看到安悦生时,嘴角不由得微微下垂。 他很认真地看着他,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 他有一双烟视媚行但毫无诚意的眼睛,可一旦当他微笑,便有了另外一种分外明朗的气质,仿若兼有双重特质,很矛盾的一个人。此刻,他正对着唐迦南微笑,颔首,表示友好地招唿。 唐迦南停顿三秒,然后微笑着向他走过去。服务生步履轻盈地斜插过来,适时送上一杯酒水。 袁氏的大老闆不以为唐迦南的目标是自己身边的安副总,见他端着酒杯走过来,连忙抢先迎上来客套,“好久不见了,唐总。” 唐迦南只得先应付他,”是有大半年没见了,袁总想必业务繁忙?“ 袁总立刻见fèng插针,趁机表白到:‘我们今年最主要就在忙华庭的项目,争取保质保量,往后还要请唐总您多多关照。”说着举起酒杯。 唐迦南微笑,举杯浅饮一口,忽然话锋一转道:“我听安副总说,袁总喜欢收藏古董啊?”说着看了安悦生一眼。 袁总赶紧谦虚,“一点儿小爱好,小爱好……” “对明朝的瓷瓶有研究吗?” “略懂一点儿,哦对了,上次拍卖会上的事,安副总回来都跟我说了,我觉得真是不好意思。风小姐既然喜欢那只瓷瓶,我本不应该横刀夺爱,实在是……” 安悦生在旁边沉默半晌,听到这里,知道应该由自己出面揽罪了,当下凑前一步插话道:“对不起,都是我不懂规矩,当时没注意到竞价的是风小姐……” “没关系!”唐迦南侧头对他微笑,“她只是无聊去看看,并不是真的喜欢,安副总不必自责。” 安悦生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不觉在心里拉起警报,但脸上还是抱以笑容。 袁总一副如释重负的夸张表情,笑道:“那就好,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这时,旁边又有两个合作商走过来打招唿,谈话立刻进入枯燥无味的商业领域合格怀心思的尔虞我诈阶段,大家都想从他嘴里得到些情报,或是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他连喝了几杯酒,便急忙寻找杨凡的踪影。 杨凡与他早有默契,收到他的眼神,赶紧端着酒杯过来救场。 整个宴会的前两个小时里,他得闲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家齐齐和他举杯,仿佛不和他喝一杯就是在太失礼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他终于有机会和安悦生交谈两句。 他的第一句话是:“安副总,你知道翠明湖吗?” 安悦生暗吃一惊,不清楚他为什么问这个,而且还是风萍曾经问过他的话。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唐迦南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不知道吗?呵呵……“唐迦南扬起一条眉毛,笑道,“我以为圈内多少会有一些传闻呢。” 安悦生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他稍作沉吟到:“我是听人说过,不过他们也只是当做故事消遣,自己都不相信。我觉得这个故事就像所罗门的宝藏,代表人 们渴望财富的幻想,我并不认为世界真的有那样一个地方!” 唐迦南静静地听完,半响没有说话。 这沉默只有几十秒,却显得格外漫长。 安悦生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似乎有些诧异,忍不住反问道:“难道您认为它真实存在?” 唐迦南移开目光,摇了摇头道:“实际上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有真正见过。” 安悦生追问道:“那么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唐迦南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听说这个故事是无聊酒会的兴奋剂,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呵呵!”说着又笑起来。 他的笑声优点儿大,把旁边的一些视线都吸引过来,袁大老闆立刻端着酒杯转回来,插入他们的谈话,“你们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他似乎喝的有点高了,酒气熏人,整个人状态都放松不少。 唐迦南稍微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没有说话。安悦生微笑着代为答道:“我们在讲一个古老的财富故事···· “哦···那个我知道,翠明湖,世界三大强权之一,哈哈哈····”他说着放声大笑起来。周围的几个人也陆续凑过来,一起笑谈,“听说那是在一座叫维斯达的岛屿上。” “我游歷欧洲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维斯达岛····” “也不知道是哪个穷鬼写出来的意yin故事。” 众人一阵闹笑。 唐迦南的脸上也挂着笑意,忽见安悦生看着自己,便向他笑道:“看来传言还是可信的,这个故事确实是无聊酒会的兴奋剂。” 安悦生只得笑着点头,但内心还是很疑惑,唐迦南知道了吗?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和风萍曾经问过的一样。他知道了吗? 唐迦南最后一次向他举杯,饮完酒,他就离开了。 他忽然不想追究答案了。 那个人是安悦生或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风萍说过她暂时不想提,那就尊重她的选择吧。谁没有一点儿心里暗伤呢?他自己不是也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吗?就这样吧!给彼此都留点空间,逼得太紧会影响唿吸。退一步来说,倘若那个人真实安悦生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满足了好奇心,但他肯定不会太开心,她无疑值得得到更好的人。 他们走到今天,或许应该感谢曾经的那个人,感谢那个人没有珍惜她,才让自己有遇见她的机会。是的,他确实无法保证未来,但他坚信,在几十年后的某天,当他临终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一生,那些幸福的瞬间里面一定有她。 就会还没有结束,他便提前谢幕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髮,然后上床睡觉。他没有做梦,那是他半个月来的最好睡眠。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有一则留言,要他上午十点半到机场,迎接一位来自巴黎的客人。 他兴奋的从床上跳起来,睡衣也来不及换,穿了一件暗灰色的旧外套就跑下楼,开车一路风驰电掣般直奔机场。这时候还是清晨,七点刚过一会儿。时间非常充足,他本可以回去熟悉整理一下,把自己打扮得整齐得体一点儿,沿途在选购一束鲜花作道具,象一切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那样,带着一丝造作的庄重和潇洒出现在机场,但他没有想到这些,大闹空间被一种无名的情绪霸占着。他打开车窗,任由清晨凉慡的风放肆地充盈他的胸腔。 天气晴好得过分,郊区的电线桿上蹲着许多不知名的黑色大鸟,一辆大卡车鸣笛尖锐地是过来,他们受到惊吓,一起扑腾扑腾地展开黑色羽翼,飞上深海一般碧海的天空。 第57页 唐迦南的视线追着它们,一直到天边。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这样一只大鸟,扑稜稜地振翅欲飞,然而他却想就此折翼!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