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言》 第1页 [现代情感] 《南言》作者:黎梨离【完结】 文案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若得明月一回头,人生不復愁——时间不会告诉我们哪个人是对的,只是到最后,错的都会走,希望到那时候,喜欢你的人依旧在你身后——这便是顾知南和顾晓的青春…… 内容标籤: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知南顾晓 ┃ 配角:何颢言曾帅林梓 ┃ 其它: ☆、因为是你,所以阳光正好 四中的桂花开的最好,一簇一簇的紧拥在一起,一团一团的,像金色的绣球。我择了一些细碎的花末,撒进撕开的信封,一如我曾撒在他的手上那般…… “顾晓?” 你扯了扯我的衣袖,轻声问我“他的嘛?” 我不作声,点了点头。 良久,更轻地,你问:“他回来了吗?” …… 他回来了吗?是啊——顾晓的九百九十九颗星星回来了吗? 或许每个故事都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么—— 很久很久以前…… 我抱着一摞书,从信息教室往行政班赶,疾步走在左边篮球场右边教学楼的林荫小道中,然后在探求知识的道路上不幸“负伤”。 “顾晓”突然有个妹子站在我面前,大喝一声我的名号,然后开始念念有词道,“今天哇,那个周妍珠……” 不看其人便知何人,这个咋咋唿唿大大咧咧叽里哌啦的人便是我当初一时眼瞎挑的小棉袄——林梓妹妹是也,而她口中的周妍珠则是我们的死对头。 听到周妍珠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楞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一颗珠子,泛着蓝绿色的光,孤零零地沉在幽深的海里。然而,也只是这么匆匆闪过。 “林梓呀”我拢了拢歪掉的书,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手理了理因她风尘僕僕赶来而四处飞扬的长髮,我一边顺着毛,一边故作语重心长道,“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咱甭理她。不过——”我一转腔调,接着道,“不对吧,就为她这芝麻大点的事,您老会从三楼飞奔而来?” 林梓不言,只是看着我,睫毛扑闪扑闪地不小心漏出了几点子眼睛里的光——摆明一副你懂我的小眼神的样子。我掸了掸她肩上的落髮,连啧了几声。出于对“猪”的多年研究,我已经对她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她和刚刚撞到我的那一群女孩子一样,为了篮球场上的顾知南。 顾知南,顾晓,怎么同姓不同命啊! 或许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风云人物,而我们学校的这位,很明显就是以上所述了。顾知南——我们学校很多女生喜欢的对象,他的颜真真儿的无可挑剔,但至于他的声音嘛,恕我无能,我还不能接近他的三寸之地,又或者,我进去了,下场就是身首异处。那么多那么多的女生对着他献殷勤,可是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男生和他称兄道弟,莫非他是男女通吃不成?思及此,我不禁默默鄙视这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四处通行。 “顾晓,走吧走吧,去看顾知南嘛。”林梓一边试图给我洗脑一边拉着我往篮球场走,啊,不,那叫做竞走!不,现在已经变成小跑了。而我呢,当然由着林梓拉着我去啊!我不想反抗,因为,我也想看。 篮球场上,三分线外,已经围了一圈的女孩子,我和林梓只能站在远处的石墩上望向目标人物——顾知南——从整体来看:他穿着件淡蓝色的短袖,下边儿搭了条浅白色的七分裤,传闻中完美的大长腿,以183的身高优势足足抢尽了在场所有男生的风头。从细节入手:他的额上已经沁出了一颗颗小珠子,这些个儿小珠子在阳光底下闪着闪着呀,有些反光?发光?不,这又不是玻璃,那光?就姑且算是主角自带的吧。他脸上有一层运动过后的绯红正在以人眼无法探知的速度淡淡晕开,漾着漾着便触到了高挺似山峰的鼻樑之下。这一刻,我真感谢自己严格的家庭教育让在下从小远离手机电脑,视力贼棒棒!我仔细打量了这一番,心里捣鼓着小九九:上帝在创造这个人的时候真是太偏心了,哎,苍天啊—— 我把目光从顾知南身上收回,转而投向在场的众妹子,莫名的,心里多了点感慨——学生时代的喜欢啊,最难启齿,它像极了一颗埋在土里蠢蠢欲动的种子,一旦破了土,见了光,便疯狂的生长,不至死,不罢休。很明显,这颗浸渍在青春里的心搅动了在场所有女孩子最深处的波澜,像是突然见到彩虹,像是骤然花开百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涤盪着叩响了所有人的心门。 女孩子们都拉着自己的小伙伴窃窃私语,偶尔能听见抑制不住的激动的颤抖,而在这嗡嗡的议论里,一个清亮的女声,脱颖而出。 “顾知南!她喜欢你!” 不带一丝丝拖沓,如此干脆利落的表白,说的却是,她,喜欢你!这勇敢者的号角就在我的耳畔吹响,而这勇敢者的温热的手指头,正抵着我冰凉凉的脸。 我惊愕地转头,将林梓嘴角上那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收进眼里,凭着我和林梓爱到深处自然黑的交友宣言,我只是愣了一会儿就进入了角色。 第2页 我转过身正对着那群等着看好戏的人,许是站得高,便轻易地将那群女孩子中震惊的,愤恨的,不屑的表情尽收眼底,而那群男孩子中,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用手肘捅了捅顾知南的肩膀,戏说道“这可是第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和你表白的,勇气可嘉,你下手轻点哈哈哈。”说罢,他挑了挑嘴角,有那么点邪魅的意味儿,顺着附赠给人两三点诱惑,这是顾知南最亲近的人,最要好的弟兄,曾帅。 曾帅把手搭在顾知南的肩膀上,沖我勾了勾嘴角,一副你完了的同情样,我避开曾帅的目光,看向顾知南,目标人物的正脸出现了——他的眼睛,一双好看得子像是掺了忘川的眸子,似汩汩的流淌却永不干涸,仿若融了星辰,纳了大海,仿若企图把所有沉溺在这双眼睛里的人的记忆都吞噬到只剩他自己,我看着他,突然想到溺者逢舟这四个字,溺者是我,舟是他。 我眨巴眨巴聚焦得有些酸涩的双眼,甩了甩脑子里那团乱七八糟的麻线,提起一口气,故作无奈的说道“顾同学,你听我解释啊——”怎么可能呢,难道要说一句臣妾冤枉,臣妾被人迫害?谁信啊?女孩子对待情敌,那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啊!解释只会让台下的同学觉得我迫切地想要否认从而好下个台。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我一把握住了林梓的手,故作痛心地转头,“林梓啊,你不能因为咱俩拌了个小嘴,就把我推出去啊,我对你一片赤诚,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林梓,而我眼里迸射出的却是恁死林梓的光。但林梓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说时迟那时快,她刚想嫌弃的拍开我的手,却在抬起手的那一刻,被我钳制住了脖子,我迅速把她塞到了我的胳肢窝下并死命的捂住了她的嘴,厉声道“让你耍我!恶作剧好玩吗?让你恶作剧,让你恶作剧!”我一声比一声响,确保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后迅速离开现场,要知道比拼力气,我可不是林梓的对手,我只能在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她,赶紧撤! “真无聊,原来是恶作剧。” “万幸,我还以为我又多了个情敌。” “啊……可惜了不是花儿呢。” “……” 我前脚刚撤离,后脚,篮球场上就爆发出了一阵议论,而这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场上的女生没有听到,拉着林梓越走越远的我更没有听到顾知南那句低喃的“有意思”——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才有了这个故事,才有了我们的交集。 我把林梓拉回了班里,这个恶作剧也就算落幕了,我俩打了个平手。日子一天天过,我一天天地在学海苦泛舟,和林梓拌拌小嘴,和王子轩打打小架。 王子轩,是我除了林梓之外最信任的人。如果说在每次我遇到困难而不开心的时候,林梓是陪在我身边的那一个,那他则是真真切切能给我解惑的人,他的双商都挺高,而且还是一个肯努力的人,他努力学习,就是想飞上蓝天,他对他的梦想一直一直坚定不移。而我也一直艷羡他的通透,惊诧他的付出。但是现在的我并不知道,那个不叫通透,而叫圆滑,那些付出也只是为了吃掉更多的回报。后来的他真的飞上了天,而我却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如果我以一棵树自比,那么他就是那只我留不住的鸟,我不能连根拔起地随他走,他也不能折断翅膀陪我留,留在我的小小世界,留在我的身边,留下,当很久很久的朋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或许你年少的友谊还陪着你,或许我的经歷不是你的往昔,可是,你们的青春应该都会经歷这么一个人,只要有那个人在,无论多喧闹的地方顷刻之间便会安静下来,这个人有一个代号,那就是——班主任——而我们班的班主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闯荡江湖数十载,见一个收一个,辣手摧花,康婷是也! 班里总是流传一个小故事,说是每当夜色降临,黑暗一点一点蚕食掉光明的时候,教室某扇透明的窗户上便会悄无声息的贴上一个女人的脸,她会用冷冰冰的眼神扫视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然后锁定一个她的猎物,她盯着那只猎物,伺机而动,好似不消片刻便能将其拆骨入腹,即使是大热天,也足以让人不寒而慄。而这个传闻中的魑魅魍魉,就是我们的康婷大大。 我这头正在歪歪这个小故事,班那头的动静瞬间消失,根据我的普及,我相信大家都已明了来者何人。我不自觉的朝康婷看去,只见她的头髮翱翔天际,稀疏错落,一身橘色大衣,好生惹眼,她在讲台边停下,慵懒极了的开口道“实验班要退一个人来咱们普通班,相信对于这位同学大家都不会陌生的,高三九班的顾知南同学,在学校里很有名啊,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就好。”康婷大大的话还没讲完,就有一个不那么意气风发的,不那么帅的,不那么小说的同学背着一个鼓鼓的书包,抱着一摞挡了脸的书出现在班级后门。 班长胡慧慧同学眼疾手快,走上前去虚扶了一把,说,“顾同学,先把书放在后面这张空桌子上吧。” 康婷看了一眼顾知南,问,“你要不就先坐在后面那张桌子上?反正你个儿高,总不会有谁挡着你。” 第3页 顾知南扫了一眼教室的座位,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啊,忘了介绍,我们班实行的是单人坑不是情侣座,一列一列的,颇有点单打独斗的意味,形象点说就是距离缩短了的考试座位,而康婷大大素来是个严重强迫症患者,因此,为了保持她眼中的整齐,就会有空桌子来凑数。还好,我总不至于落个“举目无亲”的地步,靠着我的小窗窗倒是别有一番惬意,毕竟这边可是“悬崖峭壁”,康大大又不是蜘蛛侠,她呀,再吓人也离我远着呢,天高皇帝远,这边疆自有边疆的乐趣,犯不着发配,有的是人自动请缨。 “康老师,我刚来班里,不太适应,不知道您能不能迁就我一次,让我坐在窗边呢?” 如果说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那里有特权,那么成绩好又颜值高的学生岂不是能唿风唤雨了?果不其然,康婷一道圣旨,就把我后面的同学召回帝京,顾大人新官上任,自此,朕的边疆,要易主咯。 “顾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偶遇,没有那么多偶然,他是特意来找你的。”在我装水的空儿,一段类似鸡汤的话飘入我的耳中。我转头,迎上了曾帅那张痞帅痞帅的脸。 “他?顾知南?找我?为啥?” “给你个机会追他呗,顺便近距离射杀你,省的你又大张旗鼓的‘表白’。”曾帅嘿嘿笑了两声,眼睛贼亮贼亮地放光。 “那就是个恶作剧啊,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我撇了撇嘴,觉得和他的谈话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便择了段护栏靠着。 “你喜欢谁啊?” “干嘛告诉你?” “切,我还以为你们有戏呢。” “得,我和他,不合适不合适,绝不合适。”我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儿似的。 “呦呵,小妞挺有自知之明嘛,但老子还就怕你对他没有用心。” “你用心就好了啊,放心,我绝不说出去” “住脑!你你你别乱想啊,老子,不和你计较。” “行行行,我上课去了。” 说罢,我转紧杯盖,便往教室走。 “哎,顾晓,我们算朋友了哈。”曾帅在背后叫住我。 我回头给了曾帅一个肯定的答案,继续往教室走,而此时,一路向前的我,并不知道我身后的他,正为他以为的打入我方内部而沾沾自喜。 话说回来,一个实验班的高材生退到我们普通班来,的确令人费解——不过,关我屁事——是谁说的,人生那么多麻烦事,一句关我屁事,一句关你屁事,就会少很多事。 与踏着铃声匆忙赶回位子的我截然不同的是那位慢悠悠走上讲台的英语老师,她一上来,便先露出了她的超级无敌温暖的微笑,打着哈哈道“占用一下同学们这节自习课,老师呢,实在不想看到咱们的英语教学陈陈相因,也不想看到咱们班的同学死气沉沉,所以,这节课呢,先花前半节课组队写情景小对话,后半节课呢一组一组到讲台上来讲,这个小对话呢,必须用至少五个情态动词,那,这个分组呢,你们是想自己组队还是就前后桌拼一下?” “老师,前后组队吧,我刚从九班转来,还不认识什么同学。” “啊——你是顾知南,是吧,那行,那就前后搭吧,我们要照顾一下新同学哈,好了,开始讨论吧。” 三两句话便下了新的作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狠”话不多吧,毕竟,咱们的老师啊,个个儿都是狠角色。 我将身子转了四分之一圈,靠着椅子,看着顾知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看吗?”他浅笑着看我。 “嗯,如果你能一个人完成这次的任务,就更好看了。”我笑着回应他,假装淡定。 “这不是两个人的任务吗?你想偷懒?” “我,英语不是很好,而且,你是实验班的啊,学习那么好,谁不知道你都蝉联全校第一好久了。再者,我还是要和你上台一起说的呀,我又逃不掉。”我一边说着,一边却自觉地拿起笔,正所谓,靠人不如靠自己。 “好,那我写。”他微微颔首,修长的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那支纯黑的签字笔,在白纸上簌簌落下,却用左手挡住了我的视线,“你转回去,看到你,我写不出来。” “呦呵!行。”我咬牙切齿地吐出仨字,潇洒地转身,顺便环顾了教室一周,目光所涉之处是手舞足蹈,指点江山的林梓和跟我仅仅一列之隔的王子轩。约莫是感受到我的目光,王子轩转头看着我,眼神瞟了瞟我的身后,我沖他,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对他做口型道“落得清闲,正合我意。”王子轩扬了扬他的手稿,指了指前方背对着他刷刷写着的周妍珠,在空中写了别介意三个字,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吧。 我从抽屉里抽出慧慧给我的小说,看得滋滋有味,开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式。 找到代笔的好处就是我充分利用了这二十分钟沉醉于书中的字里行间,一直到班里的讨论声消失,一直到英语课代表念到了我和顾知南的名字,一直到我和他并肩面向所有同学,一直到我读出结尾那句“a coffee is lonely without a cup,me too,without you.”,一直到大家都贼兮兮的看着我,朕的神识终于从二次元的领空重新落回了三次元的大地。 第4页 “这是我和顾晓一起记录的,刚刚我们的小对话,谢谢大家。” 我骤然觉得我心灵的窗户啪叽啪叽,炸裂着,四窜着玻璃渣子,而我的脸上也似乎蹿起了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而来直逼双颊,烟雾缭绕的,呛得我的脑子无法思考,顾知南按着我的脑袋一起给台下鞠了一躬,偷带着一记“暴击” 我瞅了瞅笑而不语的英语老师,灰熘熘地钻回位子,轻声斥道,“你在干啥!” 顾知南作无辜的样儿眨了眨眼睛,道,“顾晓之心,路人皆知,我才刚来喂,你就这么猴急。”约莫是装不下去,顾知南噗嗤一声笑场了。“咳咳,好了好了。嘘——乖一点儿,上面的开始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台上演讲的同学,咬了咬嘴唇,哼了一声以示不满,无可奈何转过身去。 在台上的英语对话中,悠悠飘来身后的一串扑哧声。 我忍…… 像一颗珠子滚落自钢琴的阶梯,下课铃声叮叮咚咚响起。我合上书本,走到林梓边上,占了她半个位子。 “哟,没看出来啊,顾晓的情话一套套儿的”林梓一边调侃我,一边把我往凳子的边缘挤。 “我说我从头到尾没参与过此次写作,你信吗?”我一边无奈的回应她,一边挤回去。 “哇,那就有趣了,这顾知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啧啧啧,哎,你看,周妍珠一屁股坐你位子上了。”林梓拍了拍我的腰,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周妍珠身子靠着椅背,手上拿着数学五三,一会儿瞧题目,一会儿瞅顾知南,口中念念有词,笔珠指指点点,眉开眼笑,喜上眉梢,龇牙咧嘴,仿佛在讲顶好笑的趣事儿。我突然想起我和她的恩怨来——在我和林梓成为死党之前,我身边只有王子轩一个朋友,可再好的朋友也会吵架,也会冷战,而周妍珠便是在那段我和王子轩冷战的时光里,寻到了身处冰天雪地的我,可惜好景不长,她最后,亲自牵着我,把我推入了万丈深渊——那是个怎样的中午呀,她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老师从我面前经过,路过我,路过我的手机,却始终不置一词,在我为老师的到来错愕的抬头时,她先于我低下了头,拨弄着她的头髮,似乎她真的不曾看见,似乎她真的不曾抬头。这件事被另一个同学捅给了我,惊醒我这个局中人,打醒我这个梦里客。或许,我当时应该留个心眼,而不是依旧对她深信不疑。之后不久,她和我说她有了新的追求者,在她收到那盒九十九颗装的粉色巧克力时,她终于开启了重色轻友的模式,她和我说她喜欢他。于是,除了回寝室可以和她聊聊天,其余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装水,当一颗安静的灯泡,没有人的目光会停留在那颗灯泡上,正如我,恰似她。后来,巧克力男并没有再送她什么礼物,取而代之的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有她的地方,不远处,总会默默跟着一个他,安静的像是要和她的影子融在一起。突然有一天,她对我说,她懂了,她并不是喜欢他,而是好感。她又回到我身边了——约莫半月,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茶杯男,茶杯男送了一个淡蓝色的茶杯给她,借着朋友的名义陪在她的身边,将我硬生生地隔离开,却始终含笑对她说,你们聊,不用在乎我。似乎他真的想给我们空间,却是一步也不肯退让。我又沦落至一人,此情此景,好生吃味,我气恼这样的掠夺,我气恼这样的反覆。我像所有幼稚的孩童一样,幼稚地让她从我们中间择其一,企图乞取她的一个安慰,我的一份安心,而她在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之后,在旁人的面前给出了答案,可惜不是我,可嘆,我听见了,这么巧,这么巧。比我更吃味的巧克力男显然坐不住了,她托我递纸条给巧克力男,我偷偷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我和别的男生玩的好,你不要生气哟。于是,我们翻了——“你有没有和人家说清楚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吊着他有意思吗?”“没有!我不想随便伤害别人!我不忍心说怎么了!”“那我呢?你对我的感觉呢?对我的看法呢?你是不是也只是一个不忍心就将我打发了?”“顾晓,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字字戳心——“周妍珠,我们和好吧。”“不用了。”“周妍珠。”“累了。”——哪怕我不曾做错,哪怕我先认错,也无法挽回浮云上的她。年少的友谊大概就是,在你们如胶似漆的时候,众人调侃,在你们友谊破灭的时候,万人八卦,这就好比一种生物的灭绝往往比存在更容易让人关注。在一阵阵盘问声里,我吐我的苦水,往地上吐,她倒她的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怒她圣母婊,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我恶她白莲花,楚楚可怜,笑里藏针。我更作呕她对我的视而不见,我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可我却愿意让她住进我风雨不侵的心房,但她却径直路过我的天地,狠狠地踩着我去够着,倒在男人砌的金砖房中,世俗且平庸地活着。只留我,默默拂去一地的支离破碎。或许,麻雀不一定能变成凤凰,但是,麻雀,却可以找一户财大气粗的人家,迈进金丝笼,佯装金丝雀。 很多时候,我们最深恶痛绝的人往往是那个让我们掏心掏肺的故人。 第5页 很多感情,身为局中人,局散也就过了;作为梦里客,梦醒也就远了。 “顾晓,你在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想起了我和周妍珠的一点恩怨。”我边回着林梓的话,边拍开了她的爪。 “这个容易,你等着啊。”林梓盈盈一笑,向周妍珠走去,待走到她边上时,用了几分力气锤了锤她的肩膀,清了清嗓道“让开,这你的位子吗?” 周妍珠尴尬地笑着站起身,对顾知南诚恳地说道,“谢谢,我懂了。”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了嘴角,不断加深那抹逐显自然的微笑,却从头到尾没给过林梓一个眼神。终在转身那刻,赠了林梓一记凌厉,而林梓则是微微挪过身子,撞着她擦了过去。 我特意避开周妍珠的航线,绕到林梓跟前,看着我那被坐过的凳子,被碰过的桌子,皱着眉打开了窗户。 “怎么,这暗潮汹涌的,你和周妍珠有过节?该不会是我教她题目,你吃醋了?”顾知南挑了挑眉,打趣我道。 “吃你的醋?呵,你是假丝酵母还是乳酸菌啊?你能发酵?” “喂,顾晓,你这醋多的,你是装醋的缸吗?” 我提了一口气,正欲反击,林梓拽住我的手,晃了晃,说道:“哎呀,大家都各退一步吧,何必把气氛弄得这么尴尬呢。顾晓有顾晓的原因,顾知南也有顾知南的不知情。” “哦?什么缘由啊?”淡淡戏嚯的腔调入耳,微微勾起的嘴角入眼,此情此景此人,好生欠揍。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而让我感到窒息,我抚落林梓的手,走出教室。 走廊上,凉风习习,我撑着栏杆托着腮,任由心里的小九九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虽说我有我生气的理由,可林梓说的对,他也有他的不知情…… 等气去了大半时,我转过身子,透过玻璃窗看着教室,教室里林梓坐在我的位子上在和顾知南说话,约莫是谈话已经结束,约莫是不放心我,她偏过头来寻教室外的我,正好对上我的目光,随即绽出了一抹笑,起身回了她的位子。我觉着不解,迈开步子,正欲问个明白,却奈何恰逢上课铃响,我只好打道回府。这条回去的路,必定经过顾知南,可道歉的话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了口。 “顾晓。”我刚坐定,他便开口叫我。 “啊?” “你怼人挺厉害的啊。” “损我啊?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 “夸你。” “彼此彼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顿了一顿,补了句:“也是夸你。” “……”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化解了尴尬——真好。 大多数时候,人和人之间的隔阂本就不成隔阂,只是谁都不愿意先转身,白白错过身后的人。心照不宣的各退一步,让该翻页的翻页,这不是退让,而是前进;这不是妥协,而是包容。 他低下头,翻开作业本,我转回身子,脑子里疑惑着他和林梓的谈话,一头雾水着耗了一节课。可到了最后,关于我的疑惑,威逼利诱,林梓不说;阿谀奉承,顾知南不言。 长嘆一声,无头案啊无头案。檀木一拍,此页揭过。 ☆、男孩子这种生物啊 经过情景小对话那场大乌龙后,班里同学看我和顾知南的眼神就开始奇怪着变态了。 “这道题怎么解,你们知道嘛?有一些同学很明显就是抄的!你们说咱们班的同学笨是笨了点吧,不会做就不会做呗,空着也比抄好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此刻,正在进行训话的人便是我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康婷。 “你们重新审题!找几个同学上去做一遍。顾晓,你去。” 康婷老师这话一出,我的脸上便挂上了俩字:想哭。我瘪着嘴,欲哭无泪的吞了口唾沫后,拿起作业,从位子上慢悠悠地站起来,半步半步地挪向那片黑色地带,毒区啊。 我捏着粉笔,先写个解——再写个因为——瞅瞅试卷,再套个公式,列个式子——又瞅瞅试卷,补写个所以——低头对着卷子,沉思…… 卡壳了。 “解三角形的题目是要拿满分的,顾晓,你这样子高考的时候顶多只有七分。”康婷老师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戳得我的嵴梁骨凉了三分。 我抬头,颤巍巍地盯着黑板,无从下笔。 “顾知南,你去。把她没写完的写完。”康婷看我着实解不出来,便又叫了人。 啧啧啧——噫——在顾知南起身那刻,班里突然起了一阵阵轻微骚动,或许,这就是读书时代的标志之一,两个人的苗头,一群人的起闹。管你真的假的,有事没事,先起闹再说。可身为主角的我,站在风暴中心,不免有些心惊,无论多细微的动静,都足以让我这台上的人头皮发麻。 “下面的人在议论什么?去台上说。”康婷一声怒吼,镇住全场。 台下復静了回去,而台上的我,俨然都快要石化了,好似风一吹,谁一碰,我就会同动画片里那样一块块碎落在地上。 “顾晓,你下来吧。”若真有那么一刻觉得康婷老师声音悦耳,便是此刻吧。皇上终于开了金口,放罪臣回家养老了。 第6页 我急急转身,正巧撞上走过来的顾知南。他向我伸出手,我呆愣了会儿,瞥了一眼正低头检查林梓做题的康婷,乖乖地把粉笔放到了他手心儿后,垂着脑袋灰熘熘地钻回了位子。 我一会儿咬咬笔盖,一会儿戳戳脑门,依旧思索不出这题的解法,可当我支着脑袋欲看看顾知南时,他已经一连串儿地写到最后了。 普通班和实验班的差距依旧是差距,我解不出的题,顾知南三下五除二地就搞定了,于是乎,老师狠狠地夸奖了他,并且让大家以他为榜样。 “你真厉害。”顾知南回位子时,我发自肺腑的赞扬了他。 “那是因为我从小就上补习班。” “啊?”我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我六七岁的时候——滚泥巴,跳皮筋,撸串儿,玩游戏,看电视,欧巴,睡觉。 “我妈说要比别人优秀,靠先天条件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的童年铁定和你的,不一样。” “是啊,听都不用听,你的就很无聊。” “有点吧,但稍大了,就明白她的苦心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身子以免惊扰到康婷大大,接着开始我的倾听催眠之旅。 或许,时间真的不是均匀分布的呢?因为,我每次都觉得在数学课上,时间就仿佛重得迈不开步子,挪地贼慢——好似一年过去了,才终于下课了。 “顾晓,你看今天你后面那位同学的气压低得很啊。”上厕所的空隙儿林梓突然提到了顾知南,并对此展开话题。 “嗯?此话怎讲?” “女人的直觉。” “啧——那我咋没有呢?” “因为你反射弧长得像北京的五环啊。” “你住嘴!快上厕所,否则老娘要走了。”我在厕所门外不耐烦地怼着林梓。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 这就是女孩子,男孩子所无法理解的女孩子之她们总喜欢上厕所带个伴儿——等我再坐回到位子时,因着林梓的话,我特意瞧了顾知南一眼——这位同学难得今天啥事儿也不干,就干坐着放空自己,似乎,可能,不对劲儿吧。 “餵——”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道,“你咋啦?” “没事。”他涣散着的光復聚回了瞳孔,只是较往常的确暗淡了些。 “说着没事,偏生脸上写满了有事。有啥事你说呗。” “真的没事。” “不想说就算了呗。”我正想转身,一念起,又放弃了,转而问他道,“你要不要听笑话?” “嗯?你说。” “从前,额,从前……”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却编不出一个笑话来,索性坦诚道:“好吧,我说不出来。笑话检索失败,不过你要是不开心,你还是讲出来吧,这样会好点,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好。”顾知南小弧度的勾着嘴角,柔声道,“我真的没事。” “各位同学!各位同学!”就在我俩这头正槓得起劲儿的时候,班长胡慧慧跨上了讲台示意大家安静,“等下大课间我们要先进行消防演习!我们班从左侧楼道下楼,记住!用最快的速度,但是要注意安全!不用排队,等跑到操场再排队,然后进行大课间的跑操。” “怎么又要跑操啊。”我失望地翻了个白眼儿,重重地嘆息一声。 可这还没等我嘆气完,做个准备,消防警报就响了,真是打了我方一个猝不及防。我腾的一下从位子里蹿出去,在过道处和林梓汇合,一前一后地往门口跑去,往楼下跑去,往操场跑去。 这次的演习来得突然,像是给没准备的我们上了一堂词彙解释课,重点词彙为:人挤人。 于是在这种时候,显然我158的身高成了劣势,很快我就被迫和林梓分开,淹没在人群中了。 “啊哟——”人挤人现象于拐角处格外凸显,我一个重心不稳便直楞楞地朝墙撞去,好在我有幸被捞着了。 “看路。”顾知南把我环在一侧,用身体将我和人流隔开了。 “谢谢啊。”我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拍拍胸口喘了口气道,“您183的身高果然不是白长的。” “走吧,我牵着你。” “啊?” “你会摔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扣住了手腕,顾知南就如此——在我身前,左手剥开人群,右手圈着我,往前进。 这一段路程里,我的脑瓜子,死机了。 等到下了楼梯,视野变得开阔了,人群也不再拥挤着成一团了,熙熙攘攘地从四面八方往操场去,顾知南便松开了我,径直一人往前去了,我动弹着158的小步子在他身后奋力追赶。 “顾晓,你刚刚有没有被挤到啊?”我一到达指定场所,林梓已然在了。 “有。这让我格外想长高。”我边回着她的话,眼睛边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游走,寻着某人的身影。 “姐们虽然只有167,但是也愿意分给你。”林梓显然没发现我的出神,自顾自地说着。 第7页 “啊——嗯,你真好。”我垫着脚跟儿,终于三五人堆中确认了他的站位,心突然安了下来,便不再垫脚,视线也移回了,落于林梓脸上。 “那你等着接受哈。” “嗯吶。” 这头,我和林梓腻腻歪歪地开启了闺蜜日常聊天,而那头,各班人员也陆陆续续到齐了。四路纵队,由体育委员带头绕圈。音乐开始跳动,人群开始躁动,老师们也开始日常鼓动了。 “同学们,努力跟上大部队,别怕苦别怕累,这点体能锻鍊还是要的。嗳!一班这口号喊得响,下面的班级要超过一班啊!”什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这会子主席台上的副校长算是生动地描绘了这个词了。 眼见着和主席台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了,体育委员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后,开始带头,“二班二班!” “二班二班!我是二班!再说一遍!我是二班!”我声嘶力竭地响应着咱大二班的土味口号,累得一丝想笑的念头都没有。 那时候的我们一圈圈儿地绕着啊,可青春却以直线的方式,去了便不回头。 高中总是跑跑跑,晨跑,大课间跑,体育课跑,晚跑,各种跑……于是我总是落落落,晨跑落队,大课间落队,体育课落队,晚跑落队,各种落队。 “顾晓,你加油点跟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知南也掉了队伍。 “不行,跟不上了。”我喘着粗气,勉力回应他。 “那算了,跑过就算锻鍊过了,也不要求你再快了。” “谢谢,您老的,善解人意,啊。”我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后勐灌了几口空气。 “不行了不行了。”我叉着腰,逮着班与班之间的空隙儿拐进内道,开始走路,我看着一一同拐进来的顾知南,哑着嗓子道,“跑不动了。” “那就歇会儿吧。反正队伍早乱了。” 这倒是实话,无论开始的开始有多整齐划一,后来的后来一定乱成一团。 “顾知南,你今天真没啥事嘛?”我索性扯着话题开始闲聊。 “真的啊。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我真的啥事也没有。” “可是……”我的眉毛正经地挤在了一块儿,几秒后,把心一横,自荐道,“给你做个鬼脸吧,别不开心了。” 正说着,我便两手捏住了自己的眼睛,生生地把自己逼成了豆豆眼,配着这大大的脸,格外逗趣儿,就好似大头儿子的脸儿安了潇洒哥的眼。 “你看,快看。鬼脸也给你做了。一般人我都不给看的。”我眨动眨动这双抑郁感十足的小眼睛,随即便放开了,正色道,“仅此一次。” 噗——顾知南没忍住地笑了,这笑一直渗到了眼睛里,他说:“顾晓,今天rng输了。” “哈?” 男孩子这种生物啊——显然和女孩子的构造不一样,后来的我在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后,算是恶补了一番知识,并且我十分懊悔那时候一时冲动之下做的鬼脸,第一次啊!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人瞧见,太有损淑女形象了!真是内心疯狂撞墙中…… ☆、有人愿意为了你敌对全世界 如果有人愿意为了你敌对全世界,听起来是不是很感动,是,我也很感动。虽说不至于真的与全世界为敌,但我着实于那段时间内为他承受了许多明争暗斗。 王子轩谈了几年的女朋友说分手就分手了,只听闻大家在传是女方噼腿,但个中细则,哪怕作为他的朋友,我也不清楚。连日来,他整个人都颓地像一滩泥,走到哪儿,哪儿的气压就骤降。说话沖,做事沖,平白惹怒了一群女生。一个拉拢一个地,班里迅速便有了一队抵制他的联盟。 “顾晓”一下课,联盟的头头马燕丽就将我俘虏到了角落,低声问我,“王子轩这男的你怎么可以和他相处的来?这人这么噁心,你跟我们站一边吧。” “啊——”我有些为难地咬着嘴唇,替王子轩辩解道,“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啦,他只是最近心情不好,要是惹到你们了,那我替他道歉。” “他的错干嘛要你道歉,你是要站在他那边吗?”马燕丽依旧咄咄逼人。 见状,我索性把心一横,大声地回了句“是。”就此,算是与她划清界限。 都说女孩子不好惹,那么小心眼的女孩子就更不好惹啦!自那以后,我的日子就开始变得不安生了。 “英语作业呢?做好没,快点交。”马燕丽手握十来本作业本敲打着我的桌子。 “快了快了,要不你先去别的处儿收收?”我头也顾不上抬一下,只嘴上应付着,仍旧奋笔疾书。 “抄抄抄,就知道抄,抄的你大学都考不上。”啪的一声,马燕丽狠狠地攻击了我的桌子,其余波还殃及到了我,这手中的笔一顿,我抬头看她,却见她只甩给了我一个背影。 “嘿,我这暴脾气,又不是就我一个抄了,凶我干啥。青春没有抄作业,大伙怎么会毕业?”我暗自哼哼着。 “说得对!” “哎呦妈啊,慧慧,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8页 “嘿嘿。”胡慧慧同学尬笑两声,卷了卷手里的白捲儿,“我来帮你检查检查英语作业。” 学生时代的讨厌多处于唇枪舌剑的层面,暗地里给你使使绊子,明面上拉帮结派孤立孤立你,这是那时候的讨厌,有迹可循的讨厌,是孩子的讨厌。 “林梓啊,最近马燕丽都不跟我玩儿了而且还老揪我小辫儿。为啥啊?”我捏着自个儿的一撮儿头髮,搓来搓去。 “嗯……这个啊,上次表态的时候你不是表过了吗?” “我去,还真的这样啊。话说,那你呢?咋不针对你?” “我又不抄作业,她也要能抓住我的把柄再说啊,话说回来,人家燕丽姐姐可是英语课代表,你最近抄作业小心点!不过,其实吧,这些不都是因为王子轩惹了人家嘛,要知道咱班就属马燕丽最记仇了哎,咱这段时间把王子轩那些个稜角给他磨磨平咯,大家就不会讨厌他啦,也不用连累你了。马燕丽呢,自然而然也只能气消咯,毕竟现在除了咱班这位英课是真真切切的讨厌他,其他都只是站了个队儿。” 我拖着下巴思忖了会儿,道,“嗯……不理就不理吧,这倒算了,我怕的是王子轩这个人这样下去能把自己整病咯。不行,我得找他聊聊去。” 有想法就得有行动,我撂下这句话便起身去寻他去了。 “王子轩!”我砰砰地敲了两声桌子,“你知道你最近惹恼了多少女生吗?哇塞,真的是,你这个人,啧,大佬,是,可能,是那个人伤害了你,可你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群吧。你难道要和班里所有的女生作对吗?”半责备,半心疼,半讨好,半劝慰。 王子轩耷拉着脑袋,不接话。 如此,我一咬牙,捏了一把大腿,硬挤出两滴泪花来,委屈巴巴地道,“我要成为女生的公敌了啊喂。”停顿片刻后,我抿了抿嘴,接着道:“你想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高中的恋爱怎么会一辈子呢?这样的概率太小了,分手是很正常的事,你以后会遇见很多人,你,哎呦喂——”我嘆了一口气,放缓语气道,“你可以难过啊,但不要针对自己嘛,更不要迁怒他人哈,该颓废的时候,可以,咱颓废,放纵够了,就要重新站起来。” 我看着他,不再言语。 “顾晓。”王子轩终是抬了头——疲态尽显,“再给我几天时间吧,就快好了。” “嗯。”我顿了顿,觉得喉头酸酸的,我努力吸气,试图把其压下。待唿出长长的一口气后,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逢林梓悄悄走到我的身后,拽了拽我的衣角,将我拉走,待远了,道:“顾晓,现在咱说什么王子轩都听不进去的,咱们放弃吧哈,换个方法。哦,对了,咱校要开运动会了,我们偷偷给他报个一千五?” 林梓刚落下最后一个音,我的眉毛便因为过于惊讶而睁大的双眼,咻的一下被甩得高高的,我操着一副吃了鲸鱼的表情问道,“能行吗?” “当然!他都跑的半死不活了,哪有心情颓废,再说了,他那一股子冲劲也该磨一磨。这叫运动疗法。” …… 于是乎,给王子轩报名的事就这么偷偷的展开了。 “各位,各位,安静一下,坐回自己位子去。”体育委员在讲台上拍了又拍桌子,“我们班参加运动会的人到现在都凑不齐,尤其是女生,还有没有人要参加的?” “不是,要我说啊,赵圣虎,你男扮女装不就好了。” 问话的体育委员是咱班最红的人,说话脸红,大笑脸红,害羞红,正经红,遮掩式脸红,开放式脸红,想怎么红就怎么红的赵圣虎,而答话的是眼睛小,痘痘多,眼睛如小豆豆缀在脸上,痘痘如大星星眨巴着眼的吴晓雷。 “你去?”赵圣虎偏着头,略显不屑。 “我不行,雷哥这么帅,这一去会掉粉的。”吴晓雷摇摇头,摆摆手。 “抽籤好了哇,抽学号。”不知人群中的哪个路人甲冒出这个点子,于是,赵圣虎点点头,开始“排兵布阵”。 “那等下女生抽五个,男生抽三个。”赵圣虎一边撕纸一边解说。 “顾晓,你说,会不会抽到你?”顾知南的声音飘着飘着飘进到了我耳畔。 我侧过身子,坚定极了地答道:“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 “嗯哼?”我默默咽了咽口水,“不会。” “那,你要是抽中了,你的项目就由我来挑。” “哈,好啊,谁怕谁。要是我没有抽中,那你就得主动报名,你的项目,我说了算。”我笑着把赌注做大,虽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抽中我的概率只有四十三分之五,不会这么倒霉吧。 哎——可老人家常说,人吶,最怕什么,往往就最来什么。 “五号,三十六号,六号,十一号,十二号。”砰的一枪,第一个就射中了我,我狠狠地喷出一团气,压着嗓子道:“顾知南,你想挑什么项目?不可以太过分啊!” 顾知南看着我,嘴角带笑,眼里带笑,轻声说,“谢谢您咯,赐我机会,能给您喊加油。” 第9页 “赵圣虎!”顾知南冲着讲台上头招了招手,“顾晓同学体谅咱班的女生哦,主动请缨一千五。大家鼓掌——” “哇,顾晓,你真——行,一千五。”赵圣虎沖我竖了个大拇指,旋即鼓起掌来。 “我……”我一脸委屈的看着赵胜虎,可是答应了的赌注,输了,惩罚再惨,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啊,心里的念头千迴百转的,这面上也就只能吐槽一句:“你,抽的什么玩意儿!” 如果说,现在我的双眼是机关枪的话,那么这头刚扫射完赵胜虎,转而又怼向顾知南了,我愤愤的咬着嘴唇,哼哼道:“山水有相逢,顾知南,你等着。” 人类社交基本技能——放狠话——谁不会啊。 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过着,语数英加上三门选修轮番轰炸着每个人的神经,好容易挨到了十月份的运动会,班里的氛围都较之前改变了很多。四中不成文的习俗就是在运动会前夕来一场类似于变装会的出场秀,不同的班级代表不同的国家,穿上不同的服饰,而轮到我们班的国家,这名字,真是我孤陋寡闻,阿尔及利亚。 大家对阿尔及利亚的了解甚少甚少,仅买了十套衣服,个高儿的首当其冲,一个个的活脱脱穿成了烤羊肉串的,我不得不庆幸自己能妥妥的穿着校服,同学们显然都很兴奋,班里各自取笑,班外打打闹闹,这边探探五班的奇装,那边瞧瞧六班的异服。 我转了一圈回来,看见扎堆在教室后头的羊肉小贩们,其中最突出的那个就是顾知南,忽然,有一妙计涌上心头。 “小哥儿,卖羊肉串啊?肉串儿呢?”我走到顾知南跟前,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元纸币,捏着角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静静思索着他该怎么接招。 只见顾知南伸手接过我的纸币,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这儿只卖身,哦,凑巧了这钱刚刚够。” 卖身?不会是?哇塞,我买了个媳妇?不对,这关系是,我买了!男朋友!我的大脑突然开始飞速运转,许是运转的太快,这会子倒有些死机的倾向了。 “你在想什么啊——”顾知南的尾音拉的老长,眼珠子贼熘熘的转了一圈儿,突地话锋一转,“喂,顾晓,干哈呢?买都买了,不把你爸爸领回家吗?” “啊?”我扯开他的手,满眼不解,“啊?什么?爸爸?” “不然,你以为啊?” “当然是儿子啊!”我回得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拖沓——理所当然的不为自己刚才的小心思感到一丢丢的脸红,毕竟这世界充满套路,孤早就身经百战,然而,在孤荒凉的帝王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在咆哮着奔腾啊! 我说完,向后转了身打算找林梓玩去,而刚好这时候,班长胡慧慧来叫顾知南去彩排,这段对话便到此结束了,万幸到最后我能稳住局面。 广大学子们千盼万盼的运动会终于拖着它高贵的步伐缓缓向众人走来,一个一个班级在主持人的解说中按部就班地完成了绕着操场前进,在主席台前表演,到达指定位置这三个环节。作为高三二班的一员,我有幸能在最后纵观全场,可奈何鄙人身量不那么令人满意,我撑着林梓的肩膀,死命的蹦跶着,才能看见,这时候,贼让人生气的是,我居然被顾知南一掌给拍回去了! “阿西!你干嘛?” “路见矮人,以掌相助。” “你找打?” “你打得到我吗?” …… 我和顾知南一见面就吵嘴的模式又开启了,而林梓则安静待在我身边,丝毫没有打搅我们的意思,也没有劝架的趋势。 那时候的我们,真是爱打爱闹啊。 五班的伦巴,六班的斗牛,七班的汉服,八班的日漫,我们班的羊肉串。 那时候的我们,真是活力满满啊。 有趣的是表演,冗长的是表演过后的领导致辞,想来大家都深有同感,这儿我也就不让你们回忆相同的岁月了。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十月份的天儿还是真心有点儿冷的,我抚了抚四中蕾丝校服短衬衫又扯了扯洋装“短款”格子裙,不禁一阵后悔浮上心头——我真不该让我妈把裙子剪短——烤串儿们的长袍肯定暖和——呜——俩哆嗦。 “我去,十月份了还这么热的吗?”自顾知南不悦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后,紧接着我的世界就一片漆黑了——他的衣服稳稳降落在我头上…… “喂,你现在打人,都流行蒙住了打嘛?”破天荒的我想到了那些电视剧里套了个袋子在头上后,一群人拳打脚踢的画面。 “我拿着累,你帮我拿着。” “我也拿着累,穿着可以不?” “随你。” 得嘞,我内心一阵窃喜,一甩一披,心满意足的把自己裹了起来。 四中的地理位置很好,正处市中心,也因此,学校忒小,按照我们校长大大的话来说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交通便利,出门左拐是银泰,出门右拐是华联,比山沟沟里的一中好多了——实话——所以我们的操场只有区区两百米啊!顾知南的一句主动请缨,可是足足的七圈半啊! 第10页 “顾晓,你准备好没?还有二十分钟就一千五了。”赵圣虎拿着秩序册拍了拍我的肩膀,故作安慰道“不求第一,只求跑完。” 我哼唧唧地扯出一个微笑来,赏了他一记如来神掌,“晕了可得接好我。” 鞋带被我捆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了它不会散开之后,我终于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上我的刑场,她们的战场。 “顾晓!嘿嘿!顾晓!加油!”林梓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面“小红旗”,挥舞着给我吶喊,“旗子”长长的尾巴就在风中飘啊飘啊飘啊飘。 我朝着林梓的所在地前进,揪着旗儿的俩小辫儿,满脸嫌弃道:“你不是吧!这么不用心,你就拿了一红领巾加一吸管就来冒充小红旗?你是想气死朕,然后继承朕的一千五嘛?” “皇上息怒啊,此等大任,非吾皇不可,臣妾万万不能,万万不敢啊。”林梓作了一揖。 我撅着嘴,眉头紧锁,故作沉吟了片刻,甩甩不存在的衣袖,作势欲走,“朕!去也——” “噗——你俩是戏精啊?这么逗。”在我和林梓沉浸在俩傻子的世界中时,曾帅冷不丁出来冒了个泡,当然了,还有他不远处的顾知南。 “你来干嘛?”林梓一把搂住我的肩,护着我道,“谋朝篡位吗?曾公公?” “别,奴才没这个胆,呸。”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曾帅啐了一口,接着道,“我再不济也得是个带刀侍卫吧,什么时候成公公了?” “说正经事吧。”林梓一副护小鸡的架势把我圈在她的手臂里。 “我就是拉着知南来看看顾晓,一千五对她来讲太残忍了,是我们家知南的错。”曾帅一个劲儿的打着哈哈道。 “请高三女子一千五百米运动员到检录处报导,请高三女子一千五百米运动员到检录处报导。” “我走了啊,林梓。”我揉揉林梓的头髮,继而对曾帅道,“没什么好认错的,认错是藉口,看笑话才是真的吧,愿赌服输,姐就是这么坦荡。” 曾帅尬笑两声,说了句,加油。 至于顾知南——一言不发。 检录过后,我随着一列纵队去往比赛场地,心扑通扑通的像在飈速,空气变得稀薄,阳光变得刺眼,人群声嘈杂着一句也听不清,胸腔里的上下窜动,激烈着一刻也不停。身边的妹子拉着我,问道“你行不行啊?我跑不动哎。”我哆哆嗦嗦地握住她的手,欲哭无泪道,“我也是。”“那咱们一起啊?”“好啊好啊。” 跑步前姐妹情深山盟海誓一起到终点,跑步时无可奈何目送远去我一人垫后,世上情话不堪一击,坚强的我,笑对人生。 第一圈,我在想——我好累。第二圈,我在咒骂——我好累。第三圈我在哭泣——我想狗带。第四圈?不好意思,您的好友已下线。 我没有精力去看曾帅和顾知南的表情,没有精力去听林梓和赵圣虎的鼓励,没有精力去回应他们——吴晓雷,胡慧慧——我亲爱的同学们,更加没有精力去唿唤和我片刻之前许下誓言的妹子,我有的只是一片一片空白地层层叠加——走不完的操场真的他妈的长。 那时候的那天啊…… 操场中央的草坪地上,草在吐着草籽,操场周围的大树林中,树在画着年轮,而置身于其中的我们,正在和青春悄悄地告别,青春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我任由林梓搀着,颤颤巍巍地,一步步挪出跑道,这时候,迎面跑来一呆呆的妹子——胡慧慧同学。 “哎?跑完了?这么快啊。”慧慧扶了扶镜架,支起我的一只胳膊来。 “你个班长你干哈去了?”林梓“不满”地发问。 “就是。”我忍着嗓子里的腥甜味儿,咳了几声,附和道。 “啊——我去后勤处给运动员拿水了。哦!对了,顾晓,门卫室有你的信,王子轩给你带回教室,放你位置上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声,来信的是个啥来着,何什么的来着。” 噼里啪啦咣当咣当砰——砰——砰——一字一下,一字一下地砸蒙了我。 有什么贴切的言辞来形容我那一刻的想法呢?此后想来,那就像是于内心世界中,从山顶突坠下的巨石撞入山底幽深的镜湖,顷刻间,骤然溅起数以万计的碎裂的渣滓,点点泛光的似于天阙跌落的这片星子雨,诚然惊起了本静谧一片的林中的鸟儿兽儿——四处奔走,窜逃,安静被打破了,石头沉啊沉啊沉,心也跟着坠啊坠啊坠。一会儿又一会儿,好大一会会儿,该是回到最初的样子了吧——细微处,尘埃上,岸边的花儿草儿,一阵阵的涟漪,痒痒的。 “哈!我的信?我回去看看。”我脱开她俩的搀扶,提起劲儿就往教学楼跑。 “顾晓!” “顾晓!你干嘛去?” 第一声是林梓的,第二声是与我迎面碰上的曾帅的,而我,没回头也没回声,就想着,我要快点,回教室!回教室啊!啊!啊! 我攒着一口气,能快则快的抄小道回了教室,教室里我那凌乱的书桌被人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拿开压着信的语文书,信上还有一张粉色便利贴:得友如此,欣然赴约1500,有人愿意为了你敌对全世界,我亦然——王子轩。 第11页 ☆、从前有个少年 或许是女孩子本就偏爱粉色,或许是字字戳进了心窝窝,我的脸上——两个酒坑。 我把便利贴折好,锁进了我的收纳盒。一切都安放妥当后,剩下的就是信了。 何颢言,这个从三中的某个信箱中寄来的何,颢,言;这个从记忆的某个深处里涌出的何,颢,言——我略微有些手抖地从抽屉里翻出小刀,在信封右上角撕了一个小口,用刀尖儿一点点划开。 没有称谓,不带格式的信就这么一翻两翻地铺展开来;“你们这周开运动会,而我们学校居然开在周末,大哥你记得来送饭啊!话说大哥你该减肥了,快去报点项目参加吧,零食这种罪恶的源头,就让我帮你消灭吧。” 六十三个字,八个标点符号。 我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肥脸,切的一声附带个白眼,也不知嗔怪给谁看,心里骂骂咧咧道:“瘦子了不起啊!”——何颢言啊何颢言,你用这一句我来帮你,拐走了我多少零食? 一封信,不过数行,却勾起了某块布满灰尘的帷幕,一部叫作过去的电影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记得那时候的那天,是九月一号,那时候的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我的同桌——何颢言同学了——虽然三人一排的我有两个同桌,但,另一个,不重要。 按掉闹铃,早上五点半,我拖着步子踱到卫生间,揉了揉前夜兴奋过后遗留下的“黑歷史”,开始扎头髮,一遍,两遍,三遍…… 扎好头髮,扫一眼闹钟:六点二十了,于是我快些扒了两口饭,套进鞋子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书包里的本子蹦跶来蹦跶去,在进了校门那一刻才安分下来,我理了理飞起来的刘海,想着或许下一秒就会在走廊的拐角处亦或是一楼二楼三楼的楼梯口碰见他,心,就不安分了。 一路走去,一路张望,我像极了每周一检查的那个领头的红袖章,可直到进了教室也没瞧见他,我有些悻悻地把书包放进擦拭好的桌子里,抬起头,隔着他空荡荡的桌椅看看窗外。不会儿,又低了头,看看手錶,就这样,五分钟,十分钟,他终是来了。 他在我边上整理着,我在他边上苦想着:说点啥好呢?你好?不行不行,太生分了。好久不见?不行不行,才一个暑假而已啊…… 搭话这事儿真是伤人脑筋,秃人头顶。 直到他无所事事地坐着发了会儿呆,我才鼓足勇气,戳了戳他,压着声音问道:“你,你作业做好了吗?” …… 那时候的年纪一定在开花吧,而那时候的花一定开在那天的中午。 当厚厚的窗帘缓缓挡住阳光的偷窥,到最后,一丝缝隙也不留下,我们隐在人造夜晚中,开始午休。我痴看着他,目光开始贪婪着却又小心翼翼,他拿着我偷偷带来的手机,凑近了轻声问我,“听歌吗?” 我懵着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他递给我一只耳机,我戴好趴在课桌上,耳机里放着的是他喜欢的歌,是和我风格截然不同的歌,我转了转脑袋瞄了他好几眼,多一眼都是福利,想道:这也是我喜欢的歌。 如果一分钟有61秒该多好,如果真有如果,那么61秒还远远不够。 好久好久,我就那么偷摸着瞧他,静静地,丢了魂儿。 却忽见他微微侧过脸来,我迅速地闭上眼睛,不动声色的调正我的脑瓜子,把那滚热热的脸颊藏下去,他慢慢靠近我,一点一点,似乎足够近了,才确认我睡着了,便轻轻取了耳机,我一动不动地装死了会儿才敢往上挪一挪,悄悄眯开一条缝——他收了手机,准备睡觉。 这短短十几分钟实胜一场饕餮,我心满意足地合上眼,轻飘飘钻进了梦里。 这一觉,一梦白头,一梦三生。 悠悠醒转,入眼的是他睡着的样子,只消得人瞧了一眼,下课铃声便撕破了此时此刻此景,我逃命似的趴回桌子,稳了稳心绪,再度抬头装作刚醒的模样,他扯开一个笑,把手机还给我。我想我似乎该说点什么,好像这个场景就是该说点什么的。 我接过手机,问道:“下一节,什么课?” 他回的话,那时候的我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的我也记不起来了,左右不过语数英科社其中一门嘛。但有个声音却一直都在——从那时候到现在——嘿,你该说的话,说错了。 青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我们穿上校服的第一天算起吧,大概是从我们在上课时偷吃的第一口零食算起吧,大概是从我们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盹儿算起吧。 那时候的他爱吃零食,那时候的我爱带零食,这本就是一件因果关系的事儿。我们会在老师背过身的空档儿往嘴里塞一把果仁,我们会小幅度的轻声咀嚼三块钱一包的田园薯片,我们会一起吐槽学校饭菜的不可口,然后用咳嗽来掩盖咕咕叫的肚子,我们会在飢肠辘辘的时候一起含“泪”吃掉美食鑑定史上最难吃的圣女果干。 “好难吃啊。”某何吐槽道。 “我也觉得。”过了一会儿,我问他,“还饿吗?” “再来一个圣女果干吧。” “酒足饭饱”,困意就来了。乳臭未干的我们凭藉着小小道行怎么敌得过累战多年的教师呢?我逃过了数学,躲过了科学,避过了英语,却将一世英名毁在语文上——这当然不是兴趣所致——数学老师逮一个儿,一个儿准,妥妥的狙击手一枚;科学老师是班主任,天大地大,顶头上司最大;英语老师以彪悍闻名全班,我,惹不起——当然只能在和蔼可亲的语文老师鲁西西的课上梦蝶啦。 第12页 班里分为三大组,以两条过道隔开,我在靠窗的过道这头悠游自在,鲁西西老师在靠门的过道那头摇首晃脑。我背对着她,枕着手臂,听着子曰,就睡去了。 在课堂上,心有多大,睡眠质量就有多好,而我,就分分钟的胆子,也——因此,眼睛睁开了,脑子还蒙着——“你醒啦?”——“嗯。”——“哇,这声音,看来还没醒。” 如果有形状来形容我答何颢言的那句嗯,那一定是波浪线!何为抖音?大概就是迷迷煳煳睡醒的那一声嗯…… 青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共享辣条开始的,大概是从第一次特愿意和某位同学待在一起开始的,可大概是再怎么大概,我都无法准确迎接青春,正如,我无法送别它。 “喂,顾晓,你是不是喜欢何颢言?”班里某涛在下课时将何颢言囚至我面前。 “不是不是。”我晃得跟拨浪鼓儿似的,心里慌慌的。 “哎呀,都说了不是了,你个傻……。”何颢言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了嘴。 “真不是?我怎么觉得是呢。”某涛紧咬不放。 “当然了!我喜欢——喏!小黄啊!汪汪。” 小黄自然就是那个被我自动屏蔽的干扰信号啦——我的另一个同桌。初中老师总是以为同性之间话多,异性之间害羞,所以,我就成了那夹心饼干的馅儿,这俩货,一左一右,一黄一何的,合着我初中时候,读书辛苦,就是因为在黄河里游了几年吧。 “噫,我不信,你肯定喜欢他。”某涛一脸自信。 那是那时候的口是心非,那时候的抵死不认,因为那时候啊,喜欢的别名叫做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何颢言,你比我小吧?你3月12的,嗯,你比我小。”临近毕业,我越来越爱找一些无聊的话题扯东扯西。 “是啊,二月份的大佬。” “所以,我比你大,叫哥哥。” “为什么是哥哥?” “我喜欢当大哥啊,妹妹。” 虽是临近毕业,但该吵吵绝不含煳。考试,最锻鍊孩子们的不是能力,而是胆量和心态——明知挂科,仍旧裸考这等事在各校都是存在的,究其存在的源头,约莫是来自,从小便身经百战吧。面对中考的我们虽不至于裸考,但顶着这份高压,依然浪的要死。 “大哥。”强行被我认作妹妹的何颢言已然对他的身份格外接受。 “咋滴?” “今天断水!哈哈哈”何颢言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我们家那小黄,眼镜掉到粪坑里了,哈哈哈,等下你自己看。” 正说着,小黄便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沉着脸坐回位子,鼻樑之上,眼镜安好。 “你的眼镜?”我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小黄抽了抽嘴角,“我近视啊!不戴回去怎么看的见啊!” “哈哈哈哈哈——”何颢言再也憋不住了。 那时候的我们真真儿闹腾。就闹着闹着啊,就毕业了。 最后一次在班里,却已经不坐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极其庆幸,能和我喜欢的人坐同桌,一直同桌到毕业。又或者,我喜欢的人恰好是我同桌,就这么一直同桌到毕业。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一个人,不甘朋友又不敢恋人,不如,就做亲人吧——是吧,妹妹? 记忆如同走马灯,点点滴滴的都是突然淬出来的星火。想想这个强行认下的妹妹,我绽了一抹自嘲的笑,提笔给他回信:妹妹啊,哥哥会带着牢饭去看你滴,哈哈哈,话说,今儿哥跑了一千五!一千五啊!我差点没牺牲在操场上,你知道吗?这一千五,都拜我们班那个插班生所赐,嗯,他叫顾知南,这货,居然从实验班退到我们普通班来,哇塞,简直不可思议,他成绩在我们学校可是顶尖儿的好啊!呸呸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和这个人,话不过三句就能怼起来,我都怀疑他是故意来找我茬的,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你最近过得咋样啊?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高点,养白点。 我拿笔戳着脸,思索了一会儿,补上最后俩字——愿安。 “什么叫这货?” 顾知南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下意识挡住了信,转头吼道,“谁让你偷看我的信了!” “喂,顾晓,你那么凶干嘛?像只炸毛的兔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偷看别人写信就是不对!” “你那么矮,我想看不到都难。”顾知南哼了一声,把手上的吸管捣鼓进了ad钙奶,嘬了两口,“,五分钟前还有十分钟,就是男子一千五,曾帅让我提醒你一下去看他。” “一千五?这么快!”一想到王子轩就要上场了,我也顾不得和顾知南顶嘴,甩了几本书压着信,就急忙奔出教室。 这场运动会,成功地让我体验了长跑和冲刺,当我喘着粗气靠在林梓肩上的时候,我不得不感嘆人的潜力还真的是无限啊! 左右是赶上了,左右是能在终点等着他。 我不知道当你们的朋友在跑步的时候你们会做些啥,但是,我会做的一定是——拍照!运动会带手机是所有师生心照不宣的事,逢此良机,不留下几张王子轩的“帅照”,我都对不起我自己,巧的是,这次我不但能留下王子轩的还能顺带留下曾帅的。 第13页 正脸照——狰狞的少年,侧脸照——颤抖的肌肉,局部特写照,远景全身照,一千五下来,收穫满满。 “王子轩——加油——王子轩——加油——”我和林梓手挽着手,齐声大喊。 最后两百米,最后一百米,最后五十米,棒呆了!第二名!王子轩以要多丑有多丑的面部表情跑完了全程,我和林梓搀着他,于小范围内活动活动,去去那份酸爽。 “顾晓,我去给他拿点水,你俩就在这儿啊,跑完步走走,别停,别坐,我一会儿就回来。”林梓撂下一句嘱咐,匆匆跑开。 “好了,差不多了,不用扶着了,我自己可以走走。”王子轩如是道。 “好滴。” “顾晓,我想明白了。” “嗯?啊,那就好。” “朋友之间不说谢谢,所以,我不说。” “好啊——呦喂!”本来一副催人泪下的友情大剧,却急转着变了调,我感到肩上承载了一份不属于我的重量,我偏过头,装作恶狠狠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喂,曾帅!你把所有的公斤数都压我身上了吧?”我耸了耸肩,试图把那只“咸猪手”抖落。 “你好无情啊,顾晓,好歹朋友一场,我跑完了一千五,你都不来接我。”曾帅正欲微微调正他的手,却啪的一声被打落了。 “曾帅,你自己没脚,站不稳啊?”约莫是曾帅太高,又或者,唉,姑且承认一次自己矮吧,我的确没看到右方的顾知南同学。 “顾知南,你还好意思给老子讲,老子都跑完多久了,你才来?老子看你一路慢悠悠地逛过来,老子就窝火。”曾帅一脸不悦,忽的咳了两声,道,“你给人顾晓送奶就送呗,送这么久?” “啊?什么奶?”我打断了曾帅的话。 “看你一千五累呗,小妞,给你送瓶奶补补。” “呵,可别,敢情那奶可是被他自个儿喝了。” “喂,顾晓。”顾知南勾了勾嘴角,沖我挑衅道:“小何同学听着也不像女生啊。” “我去,你这人?” “走了,曾帅。” 在我还没找到恰当的形容词来控诉顾知南的罪行时,他就这么领着曾帅,扬长而去。 “顾晓,何颢言给你回信了?”一直没说话的王子轩承接上了剧情。 “是啊,还被顾知南那货看到了,贼惆怅。哎,对了,你们男生不都一起打球的吗?你了解顾知南,了解曾帅吗?” “就认识,但是不熟。不过,顾知南现在是我们班的,总归会熟起来的吧。怎么?” “老娘想弄死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吧。” “重点跑远了,信。” “啊——”我打了个哈哈道,“哎,你看,林梓回来了。” 王子轩没有再问我,我也没有将此事告诉林梓,我一个人偷偷地藏着它,等周末。 有人说,回忆就像一片海,幸福的人在海边沙地,悠然自得;不幸的人在深深海底,求救无门。幸好,我属于前者,或许是因为,我喜欢彼岸的花,却从不肯乘舟渡海,只遥望一眼,便欢喜一生。 三中门口零零散散的聚了这边一群人,那边一群人的,零食外卖的装了一大袋,显然,他们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显然,他们被拦住了。 我给他发了条消息:门外都是人,我估计也进不去,你出来拿吧。 出来拿的意思实际上就更像探监的了——一方在外头,一方在里头,隔着一道冷冰冰的铁门,从杆子缝里塞进去,一般来说,保安叔叔虽然不会放你进学校,但是对于塞东西这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运气不好的话,保安叔叔会赶你走,但你绕一圈,从侧门的围栏缝里塞也就是了。 我在校门口踱来踱去,隐隐有些小期待,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的消息,思忖了会儿,我走进门卫室,打算碰碰运气。 “保安叔叔,我可以把吃的放这儿吗?” “又是一个来送吃的,小姑娘才初中吧?”保安叔叔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并没有轰我走的意思。 “是啊!我来给哥哥送吃的,爸爸妈妈都出去忙去了,我不进去的,我就放这儿就好了。这三中周末也不放假,嘻嘻,我有点想哥哥了。”我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交代了动机,营造了我乖巧懂事的小妹妹形象。 “小姑娘挺有心的,放这儿吧,写一下你哥哥的名字,等会儿我会叫他来拿。” “好滴,谢谢叔叔。” 三两下就把餵食这件事给完成了,从门卫室出来后,没见到何颢言的我,心里止不住的小失落,便索性不想马上回家,拦了辆的士,打算回趟初中。 我选择了过去的歌单,开始放空自己。 那时候,见证着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们成长的是张杰,是许嵩,是徐良,是汪苏泷,等等等等,他们的任何一首歌,都可以成为一部老旧电影。 可见证的最多的,关于我的,还是那个河山依旧,图一个你的河图。 天色渐晚,街边的路灯刷的齐排亮起,我站在绣湖中学校门口,看着同样的深蓝色校服,看着同样青涩的面孔,一个接着一个,两个结成两个地出去,我知道,我要等的人,永远都不会跨过这道门,越过这条线,向我而来,为我而来。 第14页 我不做一词地站着,歌里放着:“枯藤长出新芽,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因为这里是高三二班啊 虽说到底是没见到何颢言,可小小的失望立即就被美丽的高中生活填满了——因为这里是高三二班啊! “顾晓,吃不吃枇杷?刚摘的,可新鲜了。”我的乖乖小虎子捧了一手的枇杷来“孝敬”我。 “赵胜虎,你哪儿来的?”我看着桌上咕噜咕噜打滚儿的枇杷,问道。 “楼下摘得啊!可多了。”赵胜虎说着又捡回去一个,开始剥皮儿,一边剥,一边说“真的甜,等着,我再去一趟。” 话甫落,赵胜虎便小跑着出了教室,顺手还拽了一把刚上完厕所归来的吴晓雷,“晓雷,一起去。” 我拣了一个枇杷,捻了个兰花指,一点一点的剥开它。 他们这一去,直到自习课的铃响过后好一会儿才回来,而他们一回来,就打破了教室里安静的氛围。 “好消息,好消息。”吴晓雷扯着嗓子嚷嚷道,“所有老师都去开会了,现在办公室里一个老师也没有!” “真的吗?”林梓一脸疑惑地盯着吴晓雷,继而转头问赵胜虎,“赵胜虎,他说的是真的?” “是啊。走不?偷枇杷去,楼下柚子也可以偷了。”赵胜虎挑挑眉毛,一脸坏笑。 “去啊!” “走啊走啊,一起。” “反正又没人抓了,哈哈哈。” 顿时,班里一群响应之声。 “安静——”班长胡慧慧大吼一声,镇住全场后发起攻击,“赵胜虎,你就不能下课去摘吗?” “反正老师又不在,这节课下课就吃晚饭了,先来个饭前甜点呗。”赵胜虎反击道。 “要吵出去吵!没看到班里在学习嘛!”马燕丽转过头来,鼓起腮帮子,恶狠狠的批道。 我瞅了一眼马燕丽,莫名的有些恼——或许高三就该是这样吧,封杀所有自习课的交流,独自埋头苦干才是王道,我们彼此都了解,在这个教室里的每个人,压力都大的要死,因此以她为首的几位同学便要求教室里要绝对的安静,无关对错的事,只是连唿吸都要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稍稍喘口粗气就显得格外刺耳的环境早就不是安静了,越是静,我越是能听到她狂躁不安的心的跳动,此刻,寂静着压抑,压抑着死去。 “去吗?林梓?”我拿捏不定主意,询问她的意见。 “去!老娘刷题都快刷瘫咯。”林梓随手将笔掷到桌上,问了句:“王子轩,你呢?去不去?” “不了,你俩去吧。”王子轩只是抬头回了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又低头在题海苦做舟了。 “顾知南,一起去呗,你们实验班的肯定没这么疯过吧?是兄弟就一起。”赵胜虎开始打起了顾知南的主意,并发了一手感情牌。 如此——到最后,乌泱泱的一大帮人:顾晓,顾知南,林梓,赵胜虎,吴晓雷,还有一个最让我们有成就感的就是我们拉动了班长! “王子轩,去不去?”临出发时,我又不死心的悄悄问了他一遍。 “不去,我做作业。你去吧。” “阿西——”马燕丽一把将作业本狠狠甩在课桌上。 我偏过头,锁着眉,看了她一眼,被林梓拉出教室。 我们班紧挨着一班,转角就是写着大大的f3的楼梯口,往下是四五六七,再往下就是九,十两个实验班,以二楼不时传来的阵阵喧闹声做陪衬,一楼便显得愈发的安静,通过玻璃窗往里看,才确定这两个教室真的坐了人,他们一个个的都跟老僧入定似的,信笔而书的刷刷声,风穿过叶子的刷刷声杂糅在一起,一时间,竟教人难以分清,是风动?还是笔动?于他们而言——心似古井水,唯有眼前书。 “顾知南,你们班真安静。”林梓不由得做了点感慨。 “我觉得咱们二班也挺安静的。” “那是因为我们班班主任可是康婷老大,换了别人,我们早和二楼那些个儿一样了。再说了,有马燕丽那条看着,能不安静嘛。反正,有利有弊。” 顾知南嗯了一声,顿了片刻道,“顾晓,换做是你,实验班的日子你肯定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吧。对你来说,跟活剐没什么两样吧。” 原本听着他俩对话的我,面对突如其来的点名,愣了下,竟然一本正经起来,“啊?是啊,不适合我,但挺适合你的——人的一生就在交换中度过,青春,汗水都只是人们想要交换某种东西的条件,或许是金钱,或许是地位。现在他们的努力放小了说就是为了考上好大学所做的交换品,越努力,便越有能力为其添上附加品,而你,顾知南,你拥有的资本足够睥睨这场全国性筛选。但是,你又何以会到我们普通班来,或许资质太胜,就不挑剔环境了。” “我以为你会厌弃这样的生活。” “啊,是嘛……”我挠了挠头髮,“因为刚刚在教室里,我表现的太不爽了嘛?其实没有啦,我不喜欢太静而已,那样很吵。” 第15页 “当四周足够安静,人最先感受到的声音,来自于心。显然,在现在的压力下,心实在吵。”林梓拍拍我的肩膀,补了一句,“这是她顾晓的歪理。” 我唿出一口气,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太安静了,就怕被人听见我的慌张了。哎,现在不努力,未来就得更卖力,命运不会太公平,但大体上还是平的。” “你们站在这干嘛啊?”折返的赵胜虎一句话打破略微消极的局面,“快走啊。”他扯着林梓,林梓顺手拉住了我,我想了想,收回了想要拽住顾知南的念头,我们几个便像一串儿小葡萄似的,后面咕噜咕噜滚着一个大葡萄。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我想,这个解释也不能作为赵胜虎把林梓带离我身边的藉口 !我看着眼前的这棵树:丑不拉几的深绿色叶子一丛一丛的像毫无美感的杂草,粗暴地把或青涩,或橙黄的枇杷遮挡起来,我的小眼睛瞪着大枇杷,大枇杷瞅着我的小眼睛,脑袋瓜就一片空白了。 “喂,顾晓,你和枇杷含情脉脉的干啥?”顾知南说着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啧了一声以示不满,正打算好好教育教育他,却听见他接着道,“其实我刚刚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你那么正经的回答了。顾晓,你有把握去你想去的大学吗?” “啊?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大学,离林梓近一点吧,最好在一起就行。” “那专业呢?” “嗯——这个啊,中文系吧。” “顾晓——你是不是害怕了?” “嗯?”那一瞬间的我就像是被窥见了秘密一般,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是,我并不想把它们藏起来,“是啊,害怕,高考的害怕,上大学的害怕,未来的害怕,总觉得前面一片漆黑呢。” “安啦。”顾知南揉了揉我的头髮,“我来掌灯,就不黑了。” 噫……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玛丽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的心开始做加速运动,可我正欲想入非非时,又听到顾大佬一言,“看来,我昨天的心理书没白看,这招是挺治癒的。” “你丫的!你当我是小白鼠啊!”如果有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我,那一定就是,炸毛! “哎哎哎,顾晓,你摘得到上面那个枇杷吗?”顾知南咬了咬嘴,指着我头顶的那一串儿多胞胎。 我剜了他一眼,这身高差距很明显的就是不可以啊! “啊!”一声惊叫,来自我,是的,一个突然离开地面的小仙女。顾知南环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在我耳边吐了一口气,“别叫!你现在够到了吗?” 我乖乖的点了点头,使了点劲儿地把那丛枇杷拔下来。 “啊——”一声惨叫,来自我,是的,一个突然重回地面的小仙女。 “顾晓,你咋了你?”闻声而来的赵胜虎和林梓一脸懵逼的看着此刻狼狈的我。我略微有些吃痛的揉了揉我的屁股,趔趄着站起来。 “论跳起来摘枇杷反倒摔一跤的顾晓一日尴尬游。”顾知南淡定地开口,补了一刀。 “晓晓,你跳起来摘啊?这么勐?” “啊?”我看着我的贴心小棉袄,暖心小姐妹,委屈的像个表情包,从牙缝里钻出俩字来,“是,啊。”这让我如何说?除了承认,难道我该说,啊!那个就是那个!顾知南啊!他他他!他抱我!可是这样一比,我跳起来摘枇杷的说辞简直就是既定事实——哑巴吃黄连,顾晓摘枇杷。 于是乎,顾晓一跳成名,大家都拿着胜利的果实围在我身边笑说着我的脑洞有多大,行为有多蠢,嘻嘻哈哈的一群人转战了阵地——偷完枇杷偷柚子咯。 “这树这么高,咋摘?”我一脸疑惑地发问道。 “晓晓,你可以跳一跳啊!”胡慧慧拍了拍我的肩膀,坚定的说到,“你可以的。” “啊喂!慧慧,你是个班长!这么欺负我一平民,哭给你看哦!”我哼哼着,又在心里给顾知南画了个圈圈。 “爬上去摘吧?”赵胜虎提议道。 “好啊好啊!这个我在行。”林梓同学撸起袖子,就想往上爬。 “你属猴子的吗?”我赶忙拉住她,“能不爬吗?爬树多危险啊。” “你们女生就别爬了,我来我来。”赵胜虎沖我们摆摆手,将我们往后赶了点,而后捋起袖子,蹬了一步,再一跨步,便上了树。 他环着树干,沖我叫嚣道,“顾晓,你跳一跳能跳这么高不?” “我去!这个梗还没完没了了啊!老子要是摘到怎么办?”我不服气的叉着腰,怒吼道。 “你说咋办?我还就不信你能摘到。” “叫爸爸!”这大概是我们那个时候,那个年龄普遍的一种现象吧——我真心地把你当做我的好朋友,你却!想要!当我——爸爸!一口一个叫爸爸,一口一个儿子乖,这好像就是属于我们的幼稚,总想着在辈分上多占人家点便宜,而这点便宜叫做青春。 “你个女的当什么爸爸!” “那叫妈妈!” “行!” 第16页 赵胜虎顺着树干,身手极好的够到了枝丫间的柚子,一记如来神掌下去,被打蒙的柚子,摔进草丛里,只消得发出了微弱的一声哀怨,便安静了——不愧是体育委员,手劲儿还真不小。 “顾知南,要不要上来一起啊?” 在类似于比赛的事情上,男孩子们总是显得格外积极,譬如打游戏?寻求刺激和胜利不失为游戏好玩的一个组成因素,对于逐鹿荣耀,碾压对手,男生比女生拥有更多的精力和兴趣。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的决斗,比个数,赛时间。 胜者为父,败者为儿。 于是乎——两个穿着藏青色校服的小伙子上蹿下跳的,嗯——跟个猴似的,嗯——其实也就赵胜虎像猴儿啦,颜值高的人大概做什么都是帅的吧,同样的藏青色校服,一八三的顾知南甩出一七八的赵胜虎一大截,内里以纯黑打底的顾知南少了些花里胡哨的怪品位,很简单很干净的穿搭配色,此刻,若非有把佩剑,他倒是像个意气风发的剑客,若非青天白日,他便是个除暴安良的少侠,浓浓的武侠色彩,果然,长得帅的人出场都自带光环。 “你们干啥呢?”一声询问伴随着那个拿着长长竹竿的人飘忽而来。 “嗯——老师——好。”我磕磕绊绊的问了个好,待看清来人,松了口气。 “玮玮!你咋来了?你们不是要开会吗?”站在我旁边的林梓脱口而出,直唿老师名号。 是的,虽然在普遍的师生关系里,师永远是师,生永远是生,这两者虽然捆绑在一个词语里,但就像黑白,高矮,胖瘦这些个反义词一样——师生的日常更像是枰上干坤,执子对弈,老师为将,学生为帅,中间一条楚河汉界,距离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但凡事无绝对,有些老师和学生的距离就像是小溪流,一迈而过,而我面前的这位,应该属于第三钟,一条干涸的小溪流。 因为是红彤彤,绿油油类型的名字,再加上鲍这个姓氏的独特傲娇属性,大家也不想成日鲍老师鲍老师的喊着,生怕有一天撒了个娇——老师抱!索性就叫他玮玮啦!瞬间缩进了和学生的距离,有木有!光是通过称唿上的不同,就可以看出,他该是个多么温柔的老师啊。 玮玮对着林梓笑了笑,“我开会熘了呗,我来运动运动尝尝柚子。”说罢,还晃了晃他手里的竹竿,继而他又对树上那俩货说道,“你们两个快点下来,很危险的。” “老师好。”俩人异口同声。 由于老师的介入,比赛到此终止,他们选择了以个数来评定胜负。 “爸爸——” “哎,儿子乖。” 我和林梓一脸好玩的看着赵胜虎那张尴尬着铁青的脸,约莫是我笑得太灿烂,又被盯上了。 “顾晓,你自己之前说的要摘的,你行你上啊!笑个屁!” “我?”我轻蔑的哼了一声,转头露出我的俩酒窝,柔柔地问道,“老师,我也想摘个柚子,你看,竹竿我能不能用啊?” “卧槽!你还开外挂?你这……”赵胜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我此等小女子的行为。 “这是计谋,没脑子的才靠着蛮力往上爬呢。”我怼回去的同时不忘看了一眼同样参与爬树的顾知南。 当然了,以玮玮的个性,肯定是借给我了!虽说,捅柚子的过程有那么丁点的漫长,但不负众望,我还是把柚子捣鼓了下来。 我转身,像个等待夸奖的孩童,对上玮玮那慈父般的微笑,心情好到飞起——温柔的老师,我的爱啊!温柔的玮玮,大家的爱啊! 玮玮也没追究我们翘课的事儿,佯装兇狠的斥令我们快回教室自习后,便拿着他的竹竿儿到别处寻柚子去了。 赵胜虎的脸色又青了一分,讪讪地笑着,还有那么些甜的叫了一声,“妈妈。” 我点头应下,很是满意。 他却一转腔调,拉了一把顾知南,推到我面前,“妈妈,爸爸在这儿呢!” ☆、进击吧,高三二班 赵胜虎的这句话一出来,就像喊了句“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唿啦唿,时间冻结”一般——这一刻突然的,静默了。 “喂,你们在干嘛呢?哇!你们偷柚子啊!” 这位成功的用“巴啦啦能量,沙卡拉卡,解除冻结”的壮士是!噫!曾帅! “你怎么来啦?”我赶忙转移话题。 “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啊,该吃饭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这生活也太有趣了吧!”曾帅半羡慕半嫉妒地看着顾知南,“要是老子也能转班就好了。” “先吃饭吧,大哥,就剩五分钟了。” 在这里,就不得不普及一下高中的生存法则了——要论学生们什么时候跑得最快?是冲刺?是体育测试?不,都不是。是吃饭!古人云,民以食为天,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吃饭真的很重要啊!吃得饱还要吃得好,要吃得好,必须必的,得打冲锋!那场面,尤为壮观,一大波学生跟丧尸爆发似的冲出教学楼,或捧着书,或牵着手,虽说手拉手一起跑的多为女生,可战斗力却是丝毫不落后于男生的,大家三步并作两步地越过台阶,两步合为一步地迈进食堂,爆发出自己身体中最深处的潜能,胜过雄鹰,快过刘翔!但,总是飙车的地段,交通事故也会频发一点,因此,为了防止追尾事情的出现,学校就会派遣两位值班老师站在路中央,拦下超速的同学进行灵魂深处的拷问以及感化心灵的教育——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该跑还得跑,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在老师跟前十几米的地方改为竞走,等背对老师了,又一熘烟儿的开跑了,偶尔有不幸运的被逮到的同学,他们的共同点一定是认错态度非常好,毕竟看着身边唿啸而去的一阵阵风,心都被吹得凉飕飕的,欲哭无泪,饭空空。 第17页 趁着老师们都不在,我们一行人打算提前去食堂,错开五分钟后的高峰期,谁知,就在我们转身欲行时,楼梯口,拐角处,冒出了几个人头——王子轩,李玥,张琪…… “你们怎么都来了?”林梓询问道。 “可以不贪玩,但不可以不吃饭啊。”王子轩嘿嘿笑了两声,“吃饭还是得积极。” 这头儿正说着话,突然间,一阵仙乐响起,大家都看看彼此,我看看林梓,我俩相视一笑,极有默契的牵起手,开始大步往前跑,而身后,是我们班的不安分分子,三二班的同学们啊,进击吧——年少的友谊,年少的欢喜,亏得年少有你。 迷你鸡肉串,酸辣土豆丝,宫保鸡丁……每天吃来吃去都这么几样菜,高中的伙食,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或许就是因为不好吃吧,它总是以其独特的方式,在每个人的青春里刻下一笔,无法抹灭,无惧岁月。 用炸鸡奶茶大米饭餵饱自己后,我和林梓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的回到教室,这左脚刚迈进教室,就听见啪的一声,一坨绿色的不明飞行物正中林梓脑门儿。 “谁让你们玩老娘的毽子!”林梓愤愤的一把抓住那绿油油的小身板儿。 “林梓,你回来啦?哎呀,不是故意踢到你的,毽子借我玩一下呗。”马燕丽走到她跟前,伸手欲接过毽子。 “不是?我的东西,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凭什么拿啊?” “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小气吧?不就一个毽子吗?”说着说着,马燕丽悻悻地收回手,丢了记白眼,灰熘熘地转身就走。 “算了算了,林梓。”我晃了晃林梓的胳膊。 林梓冷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啊。” “反正也快高考了,大家都见不到彼此了,皆大欢喜啊!别气了。” 马燕丽这人,是班里私底下一致认为的不好相处,说话直,却不是那种单纯的直,算不上犀利,够得上恶毒,以至于班里绝大部分的女生都只是和她面子上过得去,索性她还落着个英语课代表,背后有了台子,便没有人和她撕破脸,但显然,林梓不是。林梓完美继承东北姑娘的豪爽大气,或许,也就是因此,她看不惯马燕丽扭捏的那一面吧。 故事是这样的:某年,某月,某日,某小林,某小马,某小赵。 人物设定是这样的:某小林妥妥的全面发展,学霸一枚。某小马,以课代表为优势,英语力压班里一众人,和某小林不分上下。某小赵,就是被学霸吊打的学渣。 情节走向是这样的:某小赵抄袭某小林的英语作业,当场被某小马抓捕。 对话是这样的: “谁让你抄的?”某小马一腔愤怒。 “我没抄啊!”某小赵一脸无辜。 “那你在干嘛?”某小马怒上加怒。 “我在帮她检查检查。”某小赵贱贱的挑了挑眉。 啪的一声,某小马甩了一摞书在某小赵桌上,“书么不读,你爸妈生你干嘛用?就知道抄抄抄,抄到专科去好了哇……”某小马噼里啪啦的讲了一通。 某小赵的前桌某小林青筋跳了两跳。 “关你屁事啊?”某小赵拿出了自己的男儿气概,怒怼小马。 某小马气不过,硬抢试卷,撕拉,某小林作业,殁。 某小林的青筋又跳了两跳。 “老师都没这么言辞激烈的批评同学,还带上父母,大家都是同龄人,何必高人一等呢?”某小林停了片刻,接着道,“作业我可以再写一份,你们别吵了,我不会给他了。” “给别人抄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某小马怒气沖沖,转身回了位子,眼泪汪汪的便往下掉。 某小林的青筋第三次跳了。 马燕丽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颇有种全凭自己心意待人处事的意味,大家可以得过且过第一次,第二次,次数多了,就厌烦她的阴晴不定了,再而言之,虽说抄作业是个不光彩的事儿,可把同龄人当后辈□□,的确让血气方刚的我们,极为不爽。 这一回,倒是真正明面上的开撕了。 我的视线越过林梓,投向马燕丽——她拿着作业,找周妍珠一块儿读书去了——这班里,也就周妍珠能和她玩了吧。 “哇!有毽子哎,来踢毽子啊!”刚从食堂饱餐回来的赵胜虎带着吴晓雷和顾知南走进来。 “踢呗踢呗。”我顺势拽住了这根活跃气氛的稻草,“林梓,我们踢毽子吧。”我一边说,一边凑近她的脸,挤出一个笑来,企图逗乐她。 “那,慧慧也来?” “好嘞!我的东北小妞儿,我去叫她。”我一开心,撒开她的手,就蹦跳着找胡慧慧去。 我成功将胡慧慧从凳子上揪出来,还带着她一起,绕道去了趟王府。 “王子轩,你玩吗?” “不了,我写作业。” “嗯——那我去了,你加油。” 我把胡慧慧顺利运回总部,得意的有些夸张地说道:“表扬本仙女!成功送达完毕!” 果然,林梓笑了,“你顶多就是个送快递的头盔小哥,什么小仙女啊!” 第18页 “吼!这么讲人家!”我作势要打林梓。 “别闹了,别闹了,说好的踢毽子呢?”赵胜虎把我拦了下来。 “三三组队呗,比赛,刚好,你们男生三个,我们女生三个。”胡慧慧提议道。 “不公平!”吴晓雷蹦出来,“女的必须分开,黑白配!这样公平点!输了弹额头!” 弹!额!头!这是流传在三二班的江湖绝杀!上可弒君,下可灭民,其要求发力者,将手作兰花状,大拇指死死扣住中指,屏气凝神,把浑身上下的力都运于中指,集于中指,然后,松开大拇指——发射!命中的时候,就会爆出一声脆响——嘶——光脑补,就好疼——可大家都乐此不疲。 “行,那就这样吧。”林小妞答应下来,我挽着她的手,也点点头附和。 一旁看着我们却一直没说话的顾知南,突然来了句,“弹额头?哼,二班真有趣。” 黑白配!我白,林梓白,吴晓雷白,剩下的三个当然就是黑队了。 “黑的先!”林梓霸气的把毽子塞进赵胜虎手里,一副老娘心情不好,老娘说了算的表情。 “行行行,我们先。”赵胜虎立马妥协着将毽子塞给顾知南,“老铁,秀一波?” 顾知南瞟了我一眼,“往后退退。” 绿色的毽子就这么一抛一踢,在空中上下着翻转,绿色的毽子就这么一起一落,无法定格住时间,也写不成永远,短暂的似乎它不曾停留在空中。 很难有人说清楚青春是什么?青春是踢毽子,青春是打篮球,青春是跳皮筋,青春是红果果,是绿泡泡。再也没有哪个早晨的生机盎然,强过年少时的教室,那时候有朗朗书声;再也没有哪个黄昏的落日西沉,赛过年少时的操场,那时候有幢幢人影;再也没有哪个夜晚的静谧安详,胜过年少时的校园,那时候有阵阵虫鸣。 轮到我的时候,我双手摊在空中,欲保持平衡,双眼则是死死的盯着毽子,有心求稳,不求速度,却终是止于第三十个,这一局,以我方三者加之,不幸,落败。 “哈哈哈哈哈——”赵胜虎一顿猖狂的大笑,“我来,弹吴晓雷!” “那我?”胡慧慧在我和林梓之间犹豫不定。 “你当然是林梓啊,顾晓就留个顾知南收拾呗。”赵胜虎笑笑,留下一众遐想的空间。 “也是哦——”胡慧慧顺利接梗。 我看着眼前周身散发着黑气的俩人,内心不禁扶额怒吼,苍天啊! 这大概是青春的标配?只要某一位同学和另一位同学之间冒了点不知道什么颜色的泡泡,就一定会有一堆同学从四面八方赶来,能说句话的说句话,能搞个事的搞个事,最后要是漫的是粉色的泡泡,就是神助攻,泡泡破了,就是瞎起闹! “慧慧?你不会吧?我们可是革命老战友!”我一脸凄凄的看着胡慧慧。 “边儿去!”林梓轻拱开我。 胡慧慧在她额间点了一点,算是行刑完毕。 “顾知南同学。”我欲打一把感情牌,“我们虽然当同学也不是很久,但,给我点面子,下手……” 这头我的话还没说完,那头就听见一声清脆——脑壳儿响了。不少坐在位子上的,走在过道上的,嬉笑的,做作业的,都转过头去,我亦然——只见吴晓雷的额头一片儿红。 我瘪着嘴,抽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顾知南,壮士赴死般决绝,道“来吧!” 白皙修长的手向我缓缓而来,霎时间竟让人失了神,这好看的!让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黑白分明的琴键,这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我不禁脑补出了一幅画面——月华流泻,主人当是披一层渺渺的仙雾,拨弄乐章,让月光的琴音自指骨分明的白玉芝淌过,漫向天际,充盈世间,洗涤万物,散尽尘埃。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脑中画面瞬间崩裂,什么仙者,钢琴,高贵?这分明是不折不扣的恶魔的手!力气忒大了吧! “愿赌服输哦!”顾知南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跟我讲,“乖——”说着,他揉了揉我额间“受伤处”,冰凉凉的感觉,怎么带的我浑身火热热的。 我赶忙拍开他的手,急速环视四周一圈,嘟囔了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哇!肿了哎!”林梓听到我的指控声走了过来,好奇地拨弄着我的头,“顾知南下手真狠啊!怎么连带着脸都打红了?”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我回去了,什么无聊的游戏,我午睡去!”我挣开林梓魔爪的桎梏,背过身子,走回座位。 ☆、喜欢你,是正当理由,不正当藉口 我回了位子没多久,午间休息的铃便响了,教室里都安静下来,睡觉的蒙头大睡,学习的仍旧奋笔疾书。 我正欲了结我的语文作业时,一张纸条飞到了我桌上,我抬头看向纸条的主人——王子轩,沖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了我俩的书信交谈。 “首先,对不起,我知道你和周妍珠交恶,但,我发现,我喜欢她,我想了很久,打算告诉你——王子轩。” 第19页 我喜欢她,这四个字,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神经。一时间,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来:平地一声雷。哎——真是提笔无言,内心萧索,要问好朋友和自己的敌对者处在一起的感觉,就算不让人生厌,也多多少少会有那么点介意,以至于开始疏远吧,我愣了将近有三五分钟,攥着笔写下八个字:你自己决定了就好。可转念想想,我总觉得还该补点什么,再说点什么——真是说多了怕错,说少了冷漠。不管了不管了,我折好纸条,扔了回去。 “你会不开心吗?”他又回给我。 “诚实的说,会的。但是,只要她不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寻衅滋事。” “那好,我做作业了,不聊了。” 我把纸条撕了两撕,并没有太把王子轩所说的当回儿事。 在我又一次向我的语文作业发起挑战时,身后的顾知南用笔捅了捅我。 是不是每当我狠着劲儿要学习的时候总会出现层层考验呢? “喂,午休你还这么多话?纸条都满天飞了。” “干你屁事啊!扔纸条出声了吗?”我半侧过身子,压低声音,咬着字地回他。 “有风声!咻咻咻——你打扰到我学习了知道吗?” “我呸!别什么罪名都扣我头上!” “顾晓,你作业做完了吗?” “没呢,怎么?” “啊哈,我做完了啊。” “哦哟,了不起啊?” “看你埋头苦读,却一筹莫展,特有成就感啊。” “所以呢?比我聪明了不起啊?” “你回的这句话就蠢爆炸。” “那顾知南同学,比智力不?有种来一盘五子棋?” “为什么不是解道题?” “题是死的,棋是活的,怎样?” “好。” “这么爽快?” “因为题,你只会写一个解字。” 我剜了顾知南一眼,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格子作文簿,继而向后转了一圈,面向他,“我打叉,你画圈吧?” “嗯,让你先。” 我毫不客气的率先在纸格的正中央打了叉——刷刷两笔,宣告我俩的较量就此开始。对于五子棋,无论怎样都要连城五颗,顾晓我的理念就是何必费那么多功夫去思索怎么连线,不如採用围棋的下法,把敌方包起来,让敌方各子被迫分散,而我方则团聚在一起,下着下着,团着团着,就差那点睛一笔,胜负便分。 当然了,这个理论,支持我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究其我能否成功,还要看对面的是不是比我傻。 “你输了。”我淡定落笔,沖他一笑。 “嗯?”顾知南也笑着看我。 “干嘛?严肃点!失败者。”我再一次强调了这场比拼的结局。 顾知南沖我勾了勾手指,点在一串棋子上,我顺着看去:一二三四五六。 “额……”我一时语塞,无力争论。 “顾晓,我们上同一个大学吧?” “啊——什么?” “我说,我们上同一个大学吧。” “怎么话题跳这么快?我断片了?” “是我想告诉你了,不是突然兴起,不算有心筹划,只是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怪难懂的……” 我低着头佯装看棋,又微微调整角度,偷瞄了他一眼。 “还有152 天就高考了,我想和你去同一个大学,你有疑问吗?” 我勐地一抬头,见他一脸正经的看着我,又迅速低回去看着棋,“没有,啊,不是,我有,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想来二班,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特别想怼你……” “我特别欠怼吗?”我支起头,打断了他。 “你别插嘴,听我说完。”顾知南一掌将我摁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和你搭话,好像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熟络得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摘不到枇杷,第一想法不是帮你摘下来而是抱你上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和王子轩扔纸条,就想打断你,如果要给所有的不知道做一个解,那么,我能写的答案就是,喜欢吧——二班很有趣,你也是。” “其实吧,文艺点说,这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同学,你这词彙,还是太缺乏了啊。” “你能懂就好了。” “这算是表白嘛?”我把脸埋进搭在桌沿的双手里,只露了一双眼观察对方动向,弱弱的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也不能是宣战啊。”顾知南右手支着脸,微曲了腰,与我的视线平行。 “别人家的女孩子都是知书达理啊,心灵手巧啊,漂亮啊,可爱啊,怎么到我这就剩个有趣?” “这个词形容你比较贴切,扣题,你晓得不?”顾知南扣了扣我的脑袋瓜,“乖,先上一个大学吧?你这场修行,有学霸加持护法,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学习了。” “好。”我点了点头,虽然最后那句乱入的gg词让我极其想吐槽,但是一想到免费的成绩带飞,内心一顿狂喜,狂喜过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那?” 第20页 “我目前想让你答应我的只是上一个大学,你既然答应了,就好了。” “那另一个是,可以装傻?” “嗯。” “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谁打赌输了吗?” “你不是我会用输赢去判断或决定的人。” “顾知南。”我喊了声他的全名,顿了会儿,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他叫何颢言,在三中。” “嗯,他在三中,而你现在和我挨着,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没有情书,没有情话,没有精心的布置,没有时间的挑选,只是在一间迎来一批人又送走一批人的教室,只是在一个日日都有的午休,只是在一块密密麻麻写满了解题思路的黑板前,突然的,有个男孩子告诉你,他喜欢你。 教室后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较上课更为的急促,像极了你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喜欢你,只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正当理由,不正当藉口。 这件事,顾知南没往外说,我也是——我们极为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提。 当然了,林梓是知道的,这可不是往外说!她是我内人啊!闺蜜间不都是喜欢腻歪在一块,谈天谈地谈八卦,彼此的小心事皆是清一色的小透明嘛。女孩子们都爱有个伴儿,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出去玩,一起上厕所,这虽然是男性同胞无法理解的吧,可咱堂堂女儿身,门儿清啊——我不愿瞒着她,总想着和她一道儿面对,无论什么。 “哇!看不出来啊,你这二两肉还挺勾人的。”林梓扯扯我的衣袖,倒挺认真的打量起来。 “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这回,老子要鲤鱼跃龙门了!” “嗯,你有望追上我了。” 我丢了记白眼给林梓。或许十成学霸里有九成的都偏爱学渣?林梓作为年级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意思就是,顾知南年级第一,这货,第二——要不是因为实验班都是提前批的,而林梓是外省的,她现在就是实验班的一员。 如果把学习比作打游戏,那么一个人带不动你的时候——稳住!说不定两个人就带动了呢? 如果说在学霸之中还要说偏科,那林梓便是偏文。在林梓的英明领导下,我选修的政治,生物以及必修的英语一向很好,而现在有了偏理的顾知南同学的加入,刚好弥补了我的技术,不过至于数学,真是能提几分,全靠天意,大罗神仙来了,效果也就那样吧。 值得一说的是,一般而言,补课的效果永远比上课的效果好,小班教育胜过大班,一对一辅导胜过一对多,有针对性的解决问题,成绩往上走——迟早的事儿。 这不,他们俩轮番的看着我刷题,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是勐烈的暴风雨昼夜不分,永不间断地摧残着我这朵摇摇欲折的小红花,我拼了命的汲取水分,茁长成长,结果一不小心喝得太多,打了个嗝。 “顾晓,你这几题错的太粗心了啊。”顾知南一把把正欲出去熘达的我逮回了位子。 “大哥,下课哎!” “如果每只笨鸟都像你一样,飞都飞不起来了。” “那肯定是胖的啊,总不能是蠢的吧。”我开始插科打诨。 “小胖子,你别吵吵,先看看你错的这几题。”顾知南摁着我的头便往下。 “有没有人告诉你,女孩子最讨厌被说胖了!”我拍开他的手,气鼓鼓的说道。 “嗯——那你知道游泳对减肥格外有用吗?”顾知南转着笔,突然扔了个问题给我。 “知道啊,怎么了?”我呆呆的看着他。 只见他伸手就是一记脑瓜子响,我揉了揉嗡嗡着晕掉的大壳子,盯着他——我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他说——“那你还不赶快在知识的海洋里多狗刨几下?我等会儿来验收。” “哦。”我闷闷地应下,心里却是诚实地开了花,最近试卷上多出来的那些勾勾们让人开心的想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榜样就是拿来努力追赶的,这一头我正努力追赶着前面两位大佬,那一头总有点戳心窝子的事儿闹腾着我,上帝送你一个外挂,必然会来一条挡路狗。 “作业?”不善良的语气从我头顶响起。 “等下等下——”我也不管来人是谁,一边应付着,一边匆匆赶着最后几笔,“好了!”在我正把我的心肝儿交付出去时,乍然间,看清了——催作业的是马燕丽。我捏着作业愣了片刻,而就这片刻间,她粗暴地把我的心肝儿撕扯过去——心碎了。 “餵?”我不爽地嚷了一声。 “怎么了?谁让你没点眼力见,不放手啊?”马燕丽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太过分了吧?” “难怪你没有眼力见,人王子轩喜欢周妍珠,非插一脚。” “我和他就是朋友,你能不能别乱说?” “那你们自习课还老是扔纸条?” 我想起那些纸条里关于王子轩问我的我和顾知南的关系,不禁语气柔了几分,“关你什么事?” 第21页 “我替周妍珠打抱不平啊。” “你他妈的脑子有坑啊?没事找事?”一听到周妍珠这名字,我就头大。 “你怎么骂人啊?”闻风前来的周妍珠也加入了这场口水战。 “行了行了,一边去!”我挥手欲赶走这俩人。 马燕丽一记九阴白骨抓下去,却是她自己眼角挂了两滴泪,疾疾走回位子,开始啜泣。我看着手上的那一道爪痕,感到有些无厘头,甚至有些想笑——一切都莫名其妙的。 “你把人骂哭了吧!”周妍珠啐了我一口,走开安慰马燕丽去了。 苦肉计?还是,苦情戏?我不免有些烦躁,都什么年代了,被讲一句是掉块肉了还是咋的,谁惹谁啊。 “顾晓。”王子轩唤醒了神游在外的我。 “啊,你都看到啦?我可……” “嗯,不是你的错。” “嗯。”一字铿锵。 “我替她跟你说对不起,毕竟她和小马关系好。” “小马——还真是个畜生”我暗自绯腹了一番,点点头,代表我听着呢。 “顾晓——” “干嘛?” “以后能尽量不为难周妍珠吗?” “我给你一副黑人问号脸啊!谁为难谁啊?” “我的意思是……” “您老别处去,我这儿庙小,请不了您这尊佛。”我把这话扔给了王子轩,便绕开他,走开了——真是没事找事,惹的人一肚子火。 有句话说得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生,尤其小心眼儿的女生。那一次过后,马燕丽带着周妍珠隔三差五的来找茬,仗着自己课代表的身份时常给我添堵,不是作业传到我这儿就断了,就是我交上去的本子不知道被哪条流浪狗叼了。 “你说,怎么是马燕丽带着周妍珠呢?这人物关系不对啊。”我嚼着鱿鱼丝儿,问林梓。 “论看人,你还是得靠老娘啊!你知道她俩那叫啥不?” “啥?” “塑料姐妹花。”林梓说着掰断了我大半根儿鱿鱼丝儿。 “我怎么看着你才是呢?”我扬了扬手里剩下的一小节须儿,盯着她。 “啊哈哈哈哈,别那么小气嘛,晓晓。” “慢着。”我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马燕丽不是讨厌王子轩来着吗,什么时候这俩人,和好如初?冰释前嫌?这都是是啥啊?” “你最近光被盯着做作业了,当然不知道了啊。再说了,班里就是一个朝廷,这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顾晓,你要记住,人和人之间没在明面上儿撕破脸过的自然说玩在一起就玩在一起,暗地里的较量谁清楚?就算清楚了,又有谁在乎?摆的出来的利益才是握得住的,朋友还是敌人?是个人,都会选前者的。” “林梓。” “嗯?” “别给我讲道理,我要听八卦。” “我还没拾掇明白呢,但我的直觉吧,三人行,必有一作妖。” “作什么妖呢?”回来的顾知南插进了我们的谈话,“顾晓,聊什么天呢?还有你,林梓,作什么妖啊?顾晓这成绩,得给她做法吧!” “我怎么感觉你在人身攻击呢?”我不满的瞪了顾知南一眼。 “顾晓同学,请您告诉我,我是攻击您长得矮了呢?还是攻击您吃胖胖了呢?” “你!你攻击我智商!” “呵,那你倒是证明一次给我看啊!”顾知南强行将我扭回去,正对课桌,指着桌上那张数学试卷,“开始你的表演吧。” “对了,你俩语文作业交了嘛?”作为课代表的林梓行使了一张催催卡。 “哎!忘了哎!那给你。”在我把书桌折腾得乱七八糟后,终是寻到了压在最底下的作业本。 “把我和顾晓的放一起。”顾知南从我手中抽出作业本,将两本叠在一起,交给了林梓。 “为啥和我的放一起!” “您自个儿想。” …… 在我和顾知南闹的这会子,林梓已经回了位子——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神助攻吧,留给主角们美好的二人空间,可,眼前这个男孩子,怎么让人略感惆怅,一言难尽呢。 ☆、友情是人生的必修课 最近的这几天,我和马燕丽的关系简直坠入了冰点,再加上林梓本就和她不对付,关于我的英语作业真是让人无语得十分想揍人。 “林梓,最近王子轩有找你聊天吗?”趁着顾知南没在,我立刻卸下手中的笔,和林梓闲谈起来。 “没啊,怎么了?”林梓低着头,捣鼓着手里的勺子,在杯子里作了个儿旋儿。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很明显啊,他在拉开距离。” “啊?和我们吗?” “是啊。你没喝过那个鸡汤啊?只有小孩子才会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成年人都是有默契的自动疏远。”林梓拿出勺子,勺子撞到杯沿,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这只是推测啊,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瞎推测,就是什么都不问,靠自己瞎想,才会有那么多误会,才会有那么多狗血的电视剧。” 第22页 “那你觉得呢?要找他问清楚?” “我……”我正欲张嘴说点什么,突然地,被广播打断了。 “请全体高三年级,带上凳子,到篮球场集合——请全体高三年级,带上凳子,到篮球场集合——请全体高三年级,带上凳子,到篮球场集合——” “又要开会啦?”我一脸无奈地朝林梓发问。 同一脸无奈地,林梓点了点头。 四中这小地方,开个会都要身体力行的搬凳子,果真是锻鍊学生体魄的好地方——而这人啊,一旦步入高三,就有开不完的会——考前的动员大会,考前的心理辅导大会,考前的考试技巧大会,考后的反思大会,考后的心理辅导大会,为了迎接下一场考试的考前动员大会…… 凳子真沉——我两手环着它,跟揣了个宝儿似的,小心翼翼的下楼梯,正在我不爽这大傢伙的j斤两时,脚踝突地一痛。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去看肇事者——站在我后一级台阶上的周妍珠,以及我后两级台阶上的马燕丽——有的时候,陪伴你一路走来不一定是朋友,更有可能是敌人啊。 我拧着眉,只瞪了她一眼便转身欲走,岂料—— “喂,你瞪人干吗?”马燕丽开口便把错摘的一干二净。 “我还没跟她计较撞到我的事儿呢,你多个毛线的嘴?” 马燕丽干瞪着我,一时间找不到词来作反驳。 “你别这么说小马。”周妍珠适时地插了进来,企图温柔的化解我们的矛盾。 “周妍珠,我和你之间无论过去有多么不堪,都算了,我不想针对你,更没工夫搭理你,麻烦你牵好你家的狗,过几天咱就一辈子不见了好吗?”我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胸口的那份压抑劲儿,接着道,“你们仨,离我远点!”最后的四个字似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低吼出来——友情这玩意儿,真就不存在异性是嘛? “我不喜欢王子轩。”周妍珠轻声唿出这七个字来。 “你真不喜欢他吗?”马燕丽急急打断了她。 我懒得听这对姐妹花的感情探讨,接着走我的路,找我的东北小妞去。 到达班级指定场地后,我随手将凳子摆在地上,一屁股落坐,开始打量起四周来——嗯,我来的还是太早了。 大批丧尸正朝篮球场涌来。 “想啥呢?”后一步抵达的林梓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林梓。”我有些沉重的开了个头,回忆了下刚刚我脑子里所想的,问道,“你会觉得我任性吗?你会因为我和顾知南,就觉得冷落你吗?” “嗯,首先,任何女孩子都是任性的,其次,顾知南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连何颢言都比不过吧,还妄图撼动我的位置,再者,我想助攻你俩来着,怎么会觉得受到冷落呢?”林梓顺了顺我的头髮,接着道,“你是又想到周妍珠了吧,其实你和周妍珠的决裂呢,不外乎就是她丢下你一个人,周妍珠那么要强的人,上课做作业,下课做作业,时间分了追她的甲乙丙丁,哪还有空来管你啊。时间一久,换做是我,也会生气的。” “你还真是个贴心小姐姐。”我故作哭泣,抽了抽鼻子道,“你说,男朋友和闺蜜有冲突吗?” “我一直都很贴心啊,小妹妹,东北大棉袄,管暖!”林梓露出她的小白牙,俩眼睛弯弯的成了月牙儿,“闺蜜和男友,冲突,可能有吧,但是,在我们俩这儿,没有。” “嗯,你会爱我的,一直一直,对吧?” “对的对的!” “你要是哪天惹我生气,我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你!哼!” “那你走呗。” “你不留我啊?” “你要是那么容易走,我林梓,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我和林梓腻歪了一阵,觉得心里甜甜的——女孩子都是哄着哄着宠出来的——若友情是堂人生的必修课,那么在林梓身上,我想我已经拿到了结业证书,我和她最好的状态就是,若对方是个男的,铁定从了! “你还想去问王子轩吗?”林梓顺手玩起了我的头髮。 “不了吧,我刚刚和周妍珠发生了点事,我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要同她讲那么多,哎呀,不想了不想了,读书那么累,我不想再掺和进去了。” “又委屈又生气,对吧?”林梓开始给我编起了麻花辫,“不过,你还有顾知南啊!” “嘘!别瞎说。” “你都喜欢何颢言六年了!你看啊,你俩不是同桌也快三年了,这三年的缺席,註定了你俩就是没缘分啊。” “我俩不是还会写信聊天嘛——也不算……” “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心动?对顾知南。” “我——可能——有一点吧。是不是可渣了?太花了?但是!换成是你,你不心动啊,颜值那么高,成天在你跟前晃悠,学霸属性,带你上重点,多诱惑的条件啊。顾知南这个人,优秀的离谱哎,老天真是偏心,人,生而不平等!” 第23页 “不是啊,顾晓,大部分的人都是后天努力的。我听说,他的成绩都是一对一教出来的,夸张点说,他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习了,在私立幼儿园里上国际班,英语能不好吗?课余时间,周末,全被各种兴趣班补习班占满,所以他特长也很多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曾帅说的,他俩打小儿就认识。” “我仿佛听出了什么……” “哎哎哎,顾知南来了。”林梓松开我的头髮,指着西北方向,示意我看。 和顾知南一併来的,还有赵胜虎,这位体育委员一到,便很尽职的开始整理队伍,让大家整齐就坐,男生两列,女生两列,除此以外,不分高矮,随意就坐。 “这么凑巧啊,哈哈哈——”我尬笑了几声,和顾知南过了个招唿。 “不凑巧,我想坐你边上。” “额——我听说,你从小就要上各种兴趣班啊?” “是啊,避免以后成为你这样的笨蛋啊。生来就智商爆表的人几乎不存在,天才不过是在智商比别人高的基础上,先一步努力,更加努力。”顾知南转过头,看着我,“你肯定有问题想问吧?” “啊?哦,那个,额,私立幼儿园,学费很贵吗?”我把视线往地上挪了挪,暗骂了自己一顿——我是白痴吗,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啊! “顾晓,你是白痴吗?” “卧槽!这你都知道!”顾知南的话和我心里想的一模一样,我一时间竟然又犯傻了,待反应过来后,我索性低头,闭嘴。 半晌,我再度开口道:“你会好奇我和王子轩的事儿嘛?” “我听赵胜虎说,你俩从高一开始成为朋友的。但也只是朋友不是?你总不会以为我把他当情敌吧?他还不够格。”顾知南说完,咧嘴一笑。 “哇——顾大神你真是迷之自信。” “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担心——顾晓,我想知道,何颢言。” “他啊——”我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便也开始正经解释起来,“我的青春就像是一杯凉白开,平淡普通,可是,却是每个人都品尝过的吧。在那个老师们家长们认为女生羞于和男孩子攀谈的年纪里,在那个没有现在孩子这么开放的年代里,班主任为了维持纪律就会安排男生女生插空坐,那是我的初中,是一段还不懂怎么样去喜欢一个人的曾经,我认识了他——我的同桌——何颢言。有一天,不记得的某一天,我推着桌子向他走去,他推着桌子朝我走来,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画面就是——阳光从我的背后照进来,从我的髮丝中钻过去,轻悄悄地在他的衬衫上偷画着圈圈,太阳公公像是特别珍视他,从万丈高空撒了把金线,将这幅画,这个人框起来,那时候的何颢言,他的四周就散着那样耀眼的光啊。可是,那时候的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何颢言是一颗小哥哥黑搭上小衬衫白的感冒药,那一天的我一定不会想到之后不久,我会喜欢他很久很久,我喜欢他,病入膏肓,若有药石可医,那一定是最初的那一味感冒药。这是我对何颢言一开始的认知,那个细看着五官精緻的男孩子并不适合白衬衫。我吧,到现在为止,喜欢他六年了,喜欢到我自己都忘了喜欢的原因了。” “这算习惯吧,算哪门子的喜欢啊。那你想和他上一个大学吗?” “他想艺考,考音乐,我又不行。” “你行也不准去!”顾知南抬手就给了我一记暴击。 我顺顺被弄乱的头髮,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你吼我就算了,霸道总裁还打人?电视里的桥段不是这样演的啊喂!” “那电视有没有告诉过你,男主出现了,男二就该退场的?” 我一时语塞,只好悻悻地转过头,耷拉着脑袋,唿唿地喘会儿气。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奈地瑟瑟发抖……突然发现曾经的文笔有些幼稚,但孩子终归是自己的孩子,就算不那么完美,也希望能更完南言。 ☆、不针对,不做人 台上开大会,台下开小会。 在此期间,康婷来巡视一遍后便不知所踪,直到大家回到班里,各自落座,康婷才再次出现。 “周妍珠,你出来一下。”康婷拍拍周妍珠的肩,撂了一句话就转身返回办公室,周妍珠一脸茫然的站起来,跟在后面。同样一脸茫然,还有班里剩下的四十七位吃瓜群众。 “她去干啥?” “不知道。” “康婷看上去有点来者不善啊。” 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班里一下子炸了起来。 “谁在讲话的?要讲去办公室讲!”突然折返的康婷怒气横扫众人,班里又一下子静了下来。 死神的目光足足扫视了一分钟,这漫长的煎熬终于又迎来了解放——康婷又回去她的老巢了。 没有人知道周妍珠去了办公室究竟和老师讲了什么,大家所看见的只是周妍珠回来时脸上挂着的两条泪痕和她那双兔子眼睛。 紧接着,王子轩也被老师叫走了。 第24页 这下,大家心里已经明了了七八分了——这是,谈恋爱被老师抓了啊。王子轩回来的时候,康婷也跟着进了教室,她把教师笔记甩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道:“都高三了,我相信你们自己也知道离高考就剩那么几天了!掰着手指头数数也能数清楚!有同学说我们班风气不太正,你们自己心里明白明白!现在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也不用操之过急,该发生的事都在你们的人生轨迹上,何必急于求成,舍了那最重要的?老师逼着你们读书,也没想你们多出人头地,只是不希望你们以后大了,变了,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高中,后悔了。老师也没想你们个个儿上重点,总要对得起自己吧。我们班的同学虽然比不上实验班,虽然不是个顶个的聪明,但是你们笨吧,也有笨的好处,以后也干不出什么坏事来。” 康婷最后的一句话颇像是自我安慰,说着说着还十分无奈的嘆了口气,可她这口气却吹焉了一片祖国的花朵,我低着头,像个乖乖受训的听话宝宝——握着笔在草稿本上随意画着,毕竟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抬头和老师来个对视。 在班里寂了好一会儿后,康婷补充道,“现在有一个通知公布一下,这个星期三学校要举行成人礼——你们是真的长大了,现在,为你们的未来,负起责任吧。” 康婷牌鸡汤,人手一份,一碗饮下,余香不散,在其离开教室后,剩下的一众人想言不敢言,各自心里的那片湖水却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很多小泡泡——等着下课,一吐为快。 如果经歷过大学的闲散慵懒,或许我们就会怀念高中那种有人鞭策的生活了,虽然累但是充实,而大学,虽然轻松却极容易无所得,无所期,无所往——却有所畏。那时候的我们不懂得珍惜,拼了命的想要长大,想要离开,想要自由,可这些想要都会成为我们日后的想不要,原来长大要学会独自承担,把泪水咽下,原来离开是穿山越岭,磕绊着浑身是伤,原来自由就是浪上扁舟,没有方向,迷雾茫茫,倒真是天地阔大。 可那时候的劝告,都被我们忽视了,遗忘了,心有多大,忘得就有多快。 好容易捱到下课,我拿起水杯,站起身,拉起林梓出去装个水,透透气。 “老师的话里有重点哎,你抓到没?”我一脸八卦的发问道。 “有人说?”林梓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 “对啊,这明摆着有人告密吧?真是——这在学生里叫老师的走狗吧?” “但是咱们猜东猜西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省点智商做作业哈。” 作业,作业,作业,我的高中生活就像这空瓶子,作业就像这水,一大波一大波地往里灌,眨眼间就填满了那空空的瓶儿。在学习的苦海中,左手语文,右手数学,在水里拼了命的扒拉着,偶得东风鼓起英语的帆,漂出几米。 “顾晓,那个告密的人是你吧?”在装水的人就剩下我和林梓时,原本美好安静的二人世界被这句话打破。 “马燕丽,你别乱倒脏水!” 马燕丽牵着满脸委屈的周妍珠,周妍珠身后跟着个耷拉着脑袋的王子轩,此时,王子轩抬头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啊?和周妍珠交恶的也就你了吧?”马燕丽微昂着头。 “你错了,我和周妍珠关系也不怎样。”林梓慢悠悠的旋紧杯盖,视线掠过马燕丽,径直落在王子轩身上,说出的话却格外刺人,“都说主人受欺负了,狗先跑出来,也不量量自己的斤两就开始吠,两个人的电影,三个人的狂欢就没意思了吧?这当家的人还是先解决内部矛盾吧,别做不到一致对外,反而先由内土崩瓦解。” “周妍珠,算了吧,我想顾晓她不会那么做的。”王子轩面上有些难堪。 “脏水倒了就想走啊?顾晓,有没有要说的?一次性的,上!”林梓把我往前推了推。 “王子轩,你看,我和你们好像真的无法共存了。”我努力着扯出一个顶多叫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僵硬得像斗图里的某张人工合成。 “顾晓,你装水好慢啊。”在教室外耽误的时间太多,这会子把顾知南这尊大神给逼出来了。 “因为她现在需要向周妍珠道歉呢。”马燕丽急急插了一嘴。 “我没跟你说话,边儿去。”顾知南迈了两步,走到我跟前来,带了些嗔怪的语气道,“傻子,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如你所见。”我耸耸肩,心里却美滋滋的想着赶快抱紧大腿,远离硝烟。 “算了算了,走吧。”王子轩看到顾知南来了后,便打起了退堂鼓。 “慢着。”顾知南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三人,“马燕丽同学,祝你好运。” 来也是她,去也是她——马燕丽丢了记白眼,咬紧了她的小龅牙以示愤怒,气沖沖地拽着周妍珠就走,只是那步伐,较来时,虚了。 “她怎么老是爱翻白眼?”我不满的吐槽了一句。 “白眼儿狼呗,左右都是畜生。”林梓接道。 “林梓,你对她说的话可难听了,不仅仅是言辞难听,而且这意思也很难听懂哎。” “以后你会懂的。” 第25页 “现在不能懂吗?” “会打草惊蛇,你放心吧。”林梓拍拍我的肩,“顾知南和我会带着你看一齣好戏。” “你俩知道了啥?”我仰着脑袋看着那个傻大个,心里暗自嘀咕道:长这么大只,怎地不傻?按理来说,我才是最聪明那个啊,不是说浓缩就是精华吗?难道我还不够纯? 顾知南什么也没说,敲敲我的脑壳子,就走了。 “顾晓,要我说啊,顾知南太识时务了!” “啊?啥意思,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嗯哼——”林梓扬着声调轻哼一声,“他把时间留给我们俩了啊。还不是男朋友呢,就这么有眼力见。只可惜你这榆木脑袋里是何颢言那坨浆煳。” “你不准说他!”我一副护犊子的嘴脸沖林梓嚷嚷道。 “一个活在你的回忆和我们的对话里的男人,该放了啊喂!” “……”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就像决堤的水经过裂缝那般的推拉撕扯,能吐出来的也是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值得高兴的是上课铃又一次的把我从尴尬之中解救出来,此时此刻,我突然感谢课间短暂的休息,让我不用傻愣太久。 从初中到高中,看似最短的三年,让我上学的路从往东变成了往北,老师们口中最短的三年,真的短的就像三天一样,又好像因为太短了,所以这条线,我连不到过去了。我转着笔,眼睛盯着黑板上一直处于置顶状态的倒计时52天,脑子空空的。 嗖的一下,一张纸条的出现在了我的桌上。我三两下拆开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携带的秘密,吃了一惊。上面写着:顾晓,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我还是很希望能和你做朋友,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52天以后,我们再继续做朋友好吗?落款:王子轩。 我抬头看看黑板,又低头瞅瞅纸条——无语。 有些关系的破灭究其原因,就是无语二字——不是不想说,而是经歷过太多失望,无话可说;不是不想说,而是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是不想说,而是突然明白了会疼就放手,累了就歇着,此路不通,趁早换道,人生苦短,不陪渣渣们浪。所以,越是长大,便越是清楚个中细则,不去戳破,因为心知肚明,安静离开,给彼此留点尊严。 我和王子轩就这样淡淡地,静静地,心照不宣地结束了我们的友情。我还来不及伤感,时间就被占满了,顾知南和林梓轮流看着我,刷题刷题刷题,吃饭喝水,刷题刷题刷题,上上厕所,刷题刷题刷题刷题——早上的一二节下课一定会倒下几乎全班的同学,哪怕是最短的十分钟也足够让我们做一个最长的梦。 一梦即是青春。 ☆、最难忘的时光里陪着最难忘的人 当黑板上出现倒计时的时候,就是青春一天一天敲响警钟的时候了吧。大家都开始发力,许是这股子劲儿感染到了我,突然间,我一改以往的态度,竟认认真真地主动学习起来。 “顾知南,这个——”我指了指红叉叉画着的地方,问道,“咋做啊?” “来,你过来,你看。”他把试卷转了九十度,我俩以前后桌的方式各侧了点儿身子看着题目。 “那把这条线连过来?” “不对,再看。” “这个……” “你看不出来嘛?” “你是咋的能看见我看不见的呢?” “算了,把试卷给你正放着看吧。”顾知南把我从位子里揪出来,起身腾了他的位子给我坐。 “你看这儿,看出啥来了嘛?”顾知南左手撑着桌沿,右手指着图形的一角,将我整个人困在了桌子前。 “我……”我的心抽动地厉害,更加看不出这题的关键了。 “来,这么画。”顾知南顺手握着我,带着笔,开始画线,“你看啊,这儿可以建系啊,刚好都是九十度,笨蛋。” “我!”我内心愤愤,想要反驳,却无从下口,只好默认笨蛋的名号。 “以后这种题目不会做,就建系。”大高个儿弯腰得累了,顾知南便把头搁在了我的脑袋上,依旧带着我一笔一笔地解题。 “好。” “这样算建好了,接下来,你来。”顾知南说着,放了手,让我独自飞。 “啊,哦,好。”我恍然间从刚刚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居然生出了点失望来。 “嗯,对,就是这么做。”顾知南站在我身后,驼着身子,他说这话时,温热的气便吐在我耳畔。 “嗯,顾晓,你这么禁不起夸的嘛,耳根子都红了。” “啊!啊,对,对,对啊。我,不习惯别人夸我。”我匆匆写下最后几笔开始歪歪扭扭的字儿后,迅速放下了别在耳根后的头髮,以此遮挡。 “写完了。来,换一题。” 在那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死命地折腾着那块“海绵”去努力学习——大傢伙索性午睡也不休息了。可这一来,身体就吃不消了。 “林梓,我有些难受。”于午睡时分,我下了位子,趴在林梓耳边悄悄告诉她。 第26页 “走,出去看看。”林梓放了笔,领着我,前后垫着脚尖儿出了教室 这一看,结果明了——我成了我们班第十一个中暑的女生。 “你等着,我去叫个人来。”林梓将我带至厕所门前的水池边,嘱咐我待在原地等她。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 当林梓回来时,顾知南也来了。 “顾知南咋来了?” “按着你啊。你中暑了,我得给你扭一扭,我一个人压不住你。” “慧慧呢?” “睡了。就他醒着了。” “可是,我从来没被扭过。” “没事儿,凡事儿都有第一次。顾知南你拽着她点,别让她躲。” 林梓开了水龙头,沾湿了手,扯开我肩上的衣服,与此同时顾知南则按住了我肩膀的另一头,顺带还锁了我的手——我尴尬着有些不适应,可很快,尴尬便消失了。 “啪叽——啪叽——啪叽——”一下一下地,被林梓抽过的地方瞬间就变得紫黑紫黑的。 嘶——我疼地直往后躲。 “你别动啊。”林梓急了,“顾知南按住她。” “疼啊!”我抗议道。 “那五下五下来。你数着。”林梓不管我的抗议,依旧实施这趟“酷刑”。 我咬着牙,努力憋着一股儿劲儿,可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又或许是身体真真儿不舒服,万种委屈涌上心头,我一个扭头不愿再亲眼目睹自己被“折磨”,闷进顾知南怀里——哭了。 那一刻,我靠着的那个人,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帮我顺着气儿。 等到两边都“上刑”完毕,顾知南衬衫的某一片已经被我弄湿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康婷那儿拿瓶藿香正气水来。”说完,林梓就向办公室小跑而去。 “对不起啊,把你衣服弄脏了。”我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别哭了,疼都疼过去了。没事了。”顾知南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来,却没递给我,而是替我拭了拭泪痕。 一个挂着泪珠的小矮子,一个弯着腰替小矮子擦脸的大个子。 “来了来了。”林梓风风火火地跑回来,“那,给你。” 顾知南收了纸巾,接过林梓手里的藿香正气水,开了后递给我。我纠结地看着林梓,又瞧瞧顾知南,欲喝不喝。 “快喝,本来就不好喝,喝了就好了。”林梓催着我道。 我一闭眼,一仰头,整瓶倾倒——那滋味,辣嗓子。 见我一口闷了,林梓安了心,放缓语气道,“顾晓,你中暑了是不能进空调的,所以你现在呢,班级也回不去。我去帮你把作业拿出来吧。咱们去楼下的小花园。” “嗯。那你?”我捂住脸,望向顾知南。 “你们俩在外头呗,我就回去了。”顾知南说着,顺手抽走我的掌心里的空瓶儿。 他俩回教室,我开始往小花园方向走去,我找着花园里的石桌坐下,大中午的着实有些烤肉的意味——我便是那肉。 “噫?她呢?”远远地便看见来的人是顾知南,等他近了,我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说康婷让她改作业,过不来了。喏,这是你的作业。”顾知南将我的数学五三翻了,摊在我面前。 我抬着软绵绵的手,翻了几页,斜着脑袋,盯着他手上的那本问道,“你手上那本是?” “我自己的啊。” “你不进去嘛?” “你一个人在外面不无聊吗?” “你不困吗?” “不困。” “外面很热哎。” “没有我,你会做嘛?” …… 我挠了挠头髮,“谢谢你啊,顾知南。” “顾晓,你的脸好红。” 如果一个人亲眼瞧见过你喝了藿香正气水的样子,却仍然不嫌弃你,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如果一个人愿意大中午的放弃续命的空调陪你顶着日头做着让人火蹿三万丈的数学,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 还有句如果是这么说的:如果一个人开始倒霉了,那么一连串倒霉的事儿都会随之而来。虽然我带病刷题很值得表扬,可上天似乎觉得给我的考验还不够。 这不,距离我中暑的事件才过了两节课——小腹便不对劲了——我家这位亲戚啊,约莫是听闻了我身体抱恙,就搭了快车地来看我了。 “顾晓——你今天怎么这么可怜。”林梓站在我身侧,拿起我的杯子,往里头加着一勺又一勺的红糖。 “说不定考试就会运气爆棚吧,不然我太亏了。”我把脸贴在冰凉凉的桌子上降温,却用手捧着热水袋捂着肚子升温。 “杯子给我吧,你陪她说说话。”顾知南从后头的位子上走到前头来,于林梓处接过杯子, 径直往饮水机走去。 “噫——真贴心哟。” “别八卦了,啥时候了。” “姐妹——要好好把握。” 第27页 “……” 那一天虽然过得很糟糕,心情却格外得好,就恍若明明喝的是一杯凉白开,嘴里却漾着甜甜的味道般,奇奇怪怪的。 黑板上的字改了又改;手上的题目,做了又做;老师们的话,说了又说;桌子上的水,每天早晨,都有人为你装了又装。而这三年,却不会过了又过,三年太短,短到刚想珍惜,就走到头了。 “同学们,后桌的同学把桌子跟前面的同学拼一起吧,或者你们想跟谁坐同桌,就把桌子挪过去吧!过了三年单打独斗的生活,该有个同桌了。”康婷立在那三尺讲台上,对着我们说道。 班里应声想起一阵挪桌子的动静来。 “顾晓,同桌。”顾知南满眼盛着笑意而来。 “干嘛。”我装着一脸不情愿的呛了他一句。 “第一次坐同桌,却也是最后一次。” “嗯。” “顾晓,要努力,我们要去同一个学校。你答应过我的。” “好。” 顾知南没有再接话,只是啪地一声把两张桌子合在了一起。 班里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又安静下来。 “最后一堂课了,同学们啊。最后一次,给你们讲考点了。”康婷的声音平静而舒缓,像一阵风似的,却抚皱了这群孩子们的心。 “上课!”康婷老师站直了身子,扫视着全班同学。 “起立!”这该是班长胡慧慧同学喊得最响的一次,从心底而来,復沉入心底而去。 “老师好。”说了三年,说到麻木的字眼,这一刻,竟逼得人想流泪。 “请坐。” 那是我上过的最短的一节数学课,短短几行就写到了综上所述。 “顾知南,我不想就这么说再见。”我极力忍着喉头的酸涩,对他说道。 “好,那就不说。” “下课!”这是第一次打铃了,康婷便下课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粉笔,注视着全班同学。 “起立!”胡慧慧接道。 “老师再见。”这是同学们喊的。 “一拜天地。”这是顾知南说的。 这一鞠躬,问,何年何日,全员到齐? “顾知南?你刚说什么?”康婷走后,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询问顾知南道。 “你不是听到了嘛?”顾知南支着脑袋看着我。 “你,你你!你,超三八线了!”我一肘子把他的手捅了回去,低头翻着作业。 “哈哈,好,不超线。” 综上所述:高三二班,全员到齐,无人请假;高三二班,全员到齐,无人旷课;高三二班,全员到齐,共赴战场。 考试的那几天,大家都赶着时间,能多抱佛脚一会儿算一会儿,各种营养餐和外卖从食堂后面的栏杆里“偷渡”进来,一连三天,最热闹,最轻松,却也最安静,最压抑。 于婆娑世界中,有幸在最难忘的时光里陪着最难忘的人。 后来呀,便几个小时结束一场,几个小时结束一场的,彻底结束了,三年的光阴。 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我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过一个完美的长假,而是怎么和过去和解,和未来签约。 诚然,我突然迷茫了。 ☆、10 放假的第一天觉得嗨爆了,放假的第二天觉得神好玩,放假的第三天就觉得很无聊了……游戏不可能24小时打,电视不可能24小时看,在我们摆脱了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的同时也远离了校园同学老师以及八卦,吃饭的伴儿少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少了,日子变得冗长,每一天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碍眼——大概从忙忙碌碌突然切换到无所事事的模式,心就会骤然间变得空空荡荡,让人不安。 “顾晓。”顾知南拉我进了一个群,一个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群。 “干嘛?” “这几天无聊吗?” “怎么?” “去学车呗?” “学车?” “对啊对啊!我们一起。”新加入群聊的林梓附和道。 “我也要去!”曾帅加入群聊。 从原本的话题开始,到后来的斗图模式,最后又绕回正题,综上所述,我们一致认为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一块儿去学车。当我和爸爸妈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立刻便同意了——高考完了学开车,上大学前拿了驾照,上完大学就买车——这大概是所有父母对孩子们这三个多月假期以及未来的统一安排了吧。 来学车的人真多,一半儿以上是学生,只是咱这市里的驾校遍地开花,能不能遇上熟人,还真的不好说。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我能碰上他,那个被林梓称作活在回忆和对话里的人——何颢言。 如果每个人都是其生命的主角,接受来自上帝的剧本,那么我想,我拿到的这个剧本也就那么三毛钱诚意,我喜欢的人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总戏说他凉薄,因为啊,我无缘见识他的情深。 教练姓赵,是个我无法估算年龄的中年妇女,她领着何颢言上车的时候,我正在和林梓打闹,只那一瞬间的呆愣,我硬生生的挨了林梓一拳。 第28页 如今细想,我方知晓何为一瞬间即永恆,那一拳的时间中,我的脑子里掠过了无数种想法,我明明什么都想了,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一片空白,似乎我什么都没想。 “嘿,顾晓。”何颢言边向我打招唿,边弯着身子钻进车里,坐在了我的边上。 “好巧啊!妹妹。”我瞅了眼副驾驶上的顾知南,略微有些没底气。 “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何颢言他不是每天都来学车的,他隔一天来,我寻思着,就带过来和你们一起学了,反正大家都是学生,也不会太膈应。”教练笑哈哈的,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教练,开车吧。”顾知南吱了一声,那声音听不出悲喜,却让我心里毛毛的,而和我挨边坐着的林梓啧握着我的手,悄悄的捏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车上的氛围自我和何颢言打过招唿之后便脱离了教练的预想,她便索性每个人教了两遍,之后就缩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后座容了四人,若两男两女,倒因着我和林梓,不会显得太挤,若我和林梓其中有一人去了驾驶座,便显得束手束脚了。 这一轮,到我了。 我通过后视镜看着那四个沉迷于手机的人,心里莫名有些歉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司机不一定可怕,但女司机顾晓一定可怕。 我收回视线,搓搓手,扯过安全带系好,又搓搓手,嘆了长长的一口气,踩住离合器和剎车,松了手剎。 定点上坡?还是上坡定点?专业术语我倒是听得模稜两可的,我只清楚,教练说了,在那个坡上,对着那条线,停车,三秒过后,开走! 我控制着离合器,游着车,慢悠悠的跟在前一辆车的后头,大抵是因为我是个新手,这心里难免有些忐忑。此时的我绷着弦,盯死了前一辆车,拉开我们之间合理的距离,绝对不会允许勐地一剎车这种情况出现,除了,定点,停车的那一刻总是避免不了的勐地一剎车。 这次我特意在即将与那条线肩并肩时,提前了那么一点时间去一丢一丢地挪高我的脚,一丢一丢地松开离合器,脚挪一毫米,气提一厘米,可——砰——熄火了。 “咋的了。”教练睁开眼,气定神闲——不愧是见惯了各种突发事件的人。 “熄火了。”我弱弱的给出了来自学渣的回答。 “车在后退,你不害怕吗?” “额……”我一脚踩死了剎车,瘪着嘴,不置一词。 “顾晓,你开车小心点,真的笨,居然还会熄火。”何颢言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 “何颢言同学,我警告你啊,收回你的笨,说的好像你开的很好一样。” “废话。” “嘘——”就在我又将怼回去时,林梓开了口,我瞧着后视镜,那里面,小林子的脑袋都不带抬一下的,仍旧盯着她那手机,只是肩上,多了张熟睡了的贱脸——曾帅那傢伙,揩油啊! 一天下来,大家的交流仅仅限于我出错的时候,虽说,第二天就不一样了。 诚如教练所说,第二天何颢言果然便没来了。 “讨厌鬼终于走了。”曾帅瘫在后座上,抒发着自己愉悦的心情。 “喂,闭上你的嘴。”林梓瞪了他一眼,宣告他的抒发到此结束。 “你们先练着,我下去吃个午饭,哪个稳点的?过来开。”教练一边说,一边开了车门起身往外。 “我来呗。老顾不是在睡嘛。”曾帅放了手机进口袋,开门起身。 “林梓,你来副驾驶,看着点,有情况踩剎车。”教练点了林梓。 “好。” 车子就这么一圈圈地兜着,许是曾帅觉着无聊,又或者出于男孩子这个年龄段的气血方刚, 这小子,居然加速。 我把视线从手机转到曾帅身上,批了一句,“曾帅,你小子开这么快干嘛?” “急转弯啊——”曾帅的声儿里掺了笑意。 我这头刚听清,车便如他所言,来了个“漂移”,顾知南同学很荣幸的甩到了我的身上。我倒是没撞疼,因为,我有了一个浪漫的车窗壁咚。 “你?醒得真及时。”我咽了咽口水。 “蓄谋已久。”顾知南看着我,看进我的眼睛,吐出这四个字。 他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像吹了口迷烟儿似的,弄得人酥酥的。 曾有人告诉我,眼睛是藏不住喜欢的。 这些个“曾”,在那一刻,在我低下头迴避的那一刻,“巧妙”地“化解”了。 回了家之后,我给林梓打了个电话,开始了我俩的日常叽歪。 “林梓,今天那一幕——好撩啊。” “嗯,我也觉得。哎,顾晓,今儿那些个,可是顾知南特意去看了韩剧学的。” “啊?你怎么知道。” “顾知南贿赂我呗!嗯——姐们告诉他,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吃韩剧那一套。” “那你怎么不跟我通个气儿!还有!你这就把我卖了?” “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再说了,我跟何颢言又没什么交情,在这件事上,我绝对,无 第29页 条件地支持顾知南。姐们觉得这男孩子靠谱,想当一回神助攻咯。” “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嗯,这个啊,秘密。” “不告诉我?” “好啦,顾知南给了我曾帅的弱点,看老娘不整死他,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林梓魔性的笑声。 “你俩?” “额——曾帅这人吧,贱贱的,贼有趣儿,我这不放假无聊,逗逗呗,如此——哎呀,不说这个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吃散伙饭了?” “不知道,别给我转移话题啊!” “散伙饭!” “时间,地点。” 散伙饭,散的是我们草草结束,没来得及说再见的青春;散伙饭,散的是我们懵懵懂懂,没来得及说珍重的青春;散伙饭,散的是曾经的结伴同行,曾经的半夜私语,曾经的哭啊笑啊。它呀,散了我们彼此,此去经年,天南地北,各自快活。 我们办了四桌,请了我们的英语老师——黄老师和谢老师,请了我们的班主任——王老师和康婷大大。 黄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性,谜一样的年龄,谜一样的女子,我仔细瞧着她,竟丝毫寻不到岁月的痕迹,是她,教会我们,什么叫做恣意生活。 谢老师还是一如往昔的温柔,花一样的笑容,花一样的女子,谢老师一笑,身为女子也心动,那眉眼弯弯中住着万千星辰,是她,教会我们,什么叫做生活遗我苦乐,我赠人生一笑。 若咱班这四位巾帼要用花来作比,那,黄老师就是凌寒傲放的腊梅,谢老师是三月春风中的嫩桃,而,王老师——她更像雏菊——我无法形容她的美,窃用曹植的话说,“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是我们高一的班主任,那个第一眼就让我觉得惊艷的女孩子,现在想来,约莫阿姨类的班主任伴我度过了小学初中,一见这小姐姐,格外欢喜吧。 最后压轴出场的当然是我们的康婷大大啦,说句大不敬的话,这货一定是食人花!自从王老师有孕离任,我们班就开启了地狱模式,垃圾桶失踪,辣条被残害,此等令人髮指的案件层出不穷!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同志,一波一波地被拉出去□□!是她!收了我们垃圾桶,自此胖子再也不用忍受教室里的饭香。是她!禁止在教室里食用辣条,自此我们班的空气品质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本着爱到深处自然黑的宗旨,康婷大大,您是我们的回忆,是陪我们走过最难走的那一段路的人,虽然你蠢兮兮的,总是丢三落四;虽然你兇巴巴的,对我们唿来喝去,可我们依然这么得思量您——不思量,自难忘,一旦思量起,必要断人肠。 许是老师在的缘故吧,班里的男孩子还是收敛着扮演着她们的乖宝宝,黄老师翻着我们送给她的相册,和我们这一桌说说笑笑。 “喂,顾晓。”林梓轻轻扯着我的衣角,贴在我耳边说,“我刚刚去卫生间,我看到周妍珠在那边哭。” “啊?这女娃是捨不得大家嘛?” “我看不像。她是那样多愁善感的人嘛?” “难不成我去看这种事情总得人家闺蜜去比较好吧。” “我看马燕丽坐在那儿可是一动也不想动呢。” “闹别扭了?” “那你?” “好歹相交一场,我去瞅两眼吧。” 作者有话要说:  鸭!我是用着多么拙劣的文笔,想哭 ☆、校服到婚纱隔了场梦 我起身出了包厢,转过两个弯寻着了她。 “咳咳。”我踱了几步,偷偷瞧了她一眼,放低声音问她,“周妍珠,你哭了?” 周妍珠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一声儿也没吭。过了会儿,好似擦累了,便垂着手,任凭泪水滴滴答答地在洗手台上溅着。 “你和马燕丽怎么了?非得你在这儿哭。”见她不理我,我便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别和我提那个贱人的名字。”她哑着嗓子,低声咒骂。 “贱人?”我皱起了我那两条懵逼的眉毛,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姑娘,虽然她有她的小毛病,可她并非好爆粗口之人——此刻我居然有些可怜她——能把一个三年来从未讲过脏话的女孩子逼得说出贱人二字,看来,这里头的水当真浅不了。 “我和王子轩,分了。”周妍珠调整了唿吸,开始叙说。 而我就站在她边上,静静地听完了这段故事的来龙去脉——如果说噼腿犯法,那么分手就只是将移情别恋合法化。都说电视剧俗套,可电视剧却的确是来源于生活,王子轩以极其狗血的方式结束了他和周妍珠的这段昙花一现的感情,又或者我个人认为他俩都有错。如果周妍珠够爱他,便不会只身前往杭州读大学,如果王子轩够爱她,便不会将志愿填去了省外,周妍珠说的后悔,是因为妾有情,王子轩的不悔,是因为郎无意,周妍珠说的不甘,是因为王子轩和马燕丽的不清不楚。从她的叙述中,我知道了她强撑着去试探了马燕丽,以第三方的口吻许诺了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企图阻止自己的好友插足自己的恋情,可马燕丽一边劝她放下有何难,一边又暗自神伤着放下真真儿难。放下简单,是因为劝人放下,放下困难,是因为劝己放下。说白了,马燕丽到底还是自私地介入了,背了个小三的称号,玩起了暧昧,也值当她周妍珠的一句贱人。 第30页 小三过街,合该人人喊打,闺蜜之间,最不该的就是动了歪心思。 “顾晓。”周妍珠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啊?” “我看到一句话说,听闻爱情,十有九悲。你别走了我的后路。” “你想说我和顾知南?” “是啊,王子轩可不就是这样的嘛?指不定人家追到你之后,怎么做呢。得到了总归不会太珍惜。”周妍珠拧开水龙头,洗了个脸。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这种渣男不如不要了呗。”我跳过有关顾知南的话题,起了个头。 “可也不能让那个贱人那么好过吧。” “你这一口一个贱人的,我可怎么接话啊。”我暗暗在心里想:是不是好学生骂人的词就只会贱人…… “你应该很同情我吧,当初在朋友和恋人之间选了后者,所谓遇人不淑,我这回是将这四个字品读的一清二楚了。你知道嘛,当初告状的人居然是她。” “谁让你有异性没人性呢?”我带了点小脾气地嘀咕了一句。 “顾晓,从校服到婚纱隔了场梦哎。”她软着声音,泪便这么又簌簌落着。 从校服到婚纱隔了场梦——记得早些年,有一种很让人羡慕的爱情叫做陪你从校服到婚纱,女孩儿们想要汪苏泷说的那样,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可这场恋爱往往都无疾而终,只有少数足够幸运的女孩子才能穿着校服在一起,穿上婚纱一辈子。毕业等于分手,追到立马放手,渐渐地,爱情成了童话,而我们已经没有了童心。 周妍珠拖着身子,罩在一股丧气中回了包厢,我默默跟在她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宽慰她。我俩本是敌对者,见她有难,我虽不至于怜悯得拉她回来,重修于好,却也感受不到丝毫快慰——我不怪她,也不会原谅她,大概是因为,我不在乎了。 因着学校的工作,老师早早地离开了这场名为分别的聚会,把时间留给了我们。 男孩子们开始拼酒,女孩子们开始手拉着手,抹着泪拥抱。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周妍珠——这个被人津津乐道的乖乖女开始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的灌酒,凭谁劝了也不听。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突然地起了身,往前踉跄了几步,将杯子里剩余的酒水泼了出去,泼到了那张脸上。那是张怎样的脸啊?那张脸上写满了惊讶,你瞧那抢镜的龅牙,天啊,她真是像极了她的心。 “周妍珠!你有病啊?”马燕丽腾的一声踢开椅子,站直了身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妍珠似是满意极了马燕丽现在的样子,“丑死了你。” “哎哎哎,算了算了,喝多了喝多了。”同为一桌的赵胜虎出来拉开了剑拔弩张的俩人,若是个不知情的,这情状看上去,周妍珠倒真像喝多了的傻孩子在闹事。 “王子轩——”周妍珠走得歪歪扭扭的,左磕了一下椅子,右撞了一下桌子,终是走到了她心心念念那个人的跟前,“喂,你怎么不给我理由就把我丢下啦?” “周妍珠,你喝多了。” “对啊,我喝了超级多才有能力问你的呀,我都不敢,你现在好兇哎。” “周妍珠,大家都在呢。” “餵?你还要面子的啊?” “我们不合适。” “可我发过誓我们要在一起的呢。” “以后别发誓了。”王子轩别过头,不再看她。 “王子轩,我跟你讲哦,没能力给别人就不要招惹,招惹了又丢了,你,真的畜生不如!我从来没有想过就那些狗血到让观众,让读者喷一万次的剧情能发生在我身上,所有人都在骂,骂小三,咒小三,可我觉得,那个噼腿的,你!王子轩!祝你孤独终老,长命百岁呀。王子轩,我恨你哎,怎么办?这道题,我解不出了。” 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周妍珠便那么直楞楞地倒在了就近的椅子上,得亏班长在边上护着了点,否则,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得替她叫疼。 她与王子轩的对话至此,大家便都明白了,虽然经歷的不多,但看到的听到的却是足够装一大箩筐了。 且不说在一起前的告白会有多惊天动地,就论论每个故事的结尾,有多少是随意地甩了不合适三个字便潦草收场的?在一起的时候山盟海誓,恨不得情长三生三世,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那些都是镜花水月,虚幻得恍若只过了一秒一分。两个人的结合会因为亿万种可能,除了死别,生离大抵从了不爱。 周妍珠虽算不上胖乎乎的傻姑娘,但总归以前被哄着吃得圆润润的,而现在再三打量,她好似脱了一大圈,或许在爱情里就是总有人不惜伤害自己,以为伤害自己,就能留住对方。 又或许在爱情里真的是与其患得患失,不如不要拥有…… 后半轮的场子都靠着赵胜虎和慧慧撑着,大家心照不宣地当做啥事都没发生,只那偶尔投向马燕丽的目光里掺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周妍珠,该走了。”眼瞅着马燕丽不管不问,王子轩漠不关心,我只得大发慈悲地去招唿这位醉酒人士。 “谢谢你,顾晓。”她拂开我的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第31页 我见她貌似可以,又知晓她不是真的醉了酒,只是借着酒,壮了胆,去和那俩王八羔子撕扯一番,便没再跟着她——她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了。 我挽着林梓走在了最后,三三两两的,真的散了。 “顾晓。”我出门的时候,王子轩叫住了我。 “怎么?没看出来,你还喜欢玩噼腿那一套?”我讽了他几句。 “你在替她不值嘛?” “我早就和周妍珠无甚关系了,只是这种事情,换了旁观者,也会朝你啐口唾沫,你现在真噁心。” “我没有!我不喜欢马燕丽!” “那你可知道她喜欢你?” “我以为,我和你不至如此。” “所以想要来找回这段友情了?” “我……” “你不配。” 心口难受地紧,我下意识拽紧林梓的手便要走。 “王子轩,你在这儿干什么?前面,前面,周妍珠和马燕丽打起来了。”赵圣虎撑着腰喘着气。 我和林梓对视一眼,往前小跑起来。 入眼的是两个已经被拉开的人,马燕丽的头髮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红红的,看来是挨了耳光,而她被架着的那一双鸡爪,也成功地运出了一套九阴白骨爪让周妍珠脸上挂了彩。 “你没事吧?”王子轩瞪了周妍珠一眼,走到了马燕丽跟前。 “喂,狗咬了人,你不先问人,问狗啊?”我一时气不过,站在周妍珠前面,挡了她的视线。 “你乱喷什么?哪儿有你的事?”马燕丽甩开拦着她的俩人。 “只有狗才刨洞,你这么爱挖墙脚,你不是?难道王子轩是啊?” “好了好了,别说脏话,别说脏话。”班长出来劝着双方。 “顾晓。”马燕丽冷哼了一声,“人家周妍珠不要你,你还能如此护着她,果然你会没皮没脸地往何颢言身上贴。” 何颢言三个字,又可概括为两个字,逆鳞,或者换一个词——禁忌。我突然被噎得无法还嘴。 啪——清脆的一声,原本被我护在身后的周妍珠终是按捺不住了。 马燕丽欲还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林梓制住了。 “闹了一个晚上,够了啊!马燕丽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三个人有多大的仇,别给老娘怼老娘的人,顾晓看在过往的情面上帮她周妍珠这一次,仅此一次,最后一次,你放心,你们那点子破烂事我们不懈参与。”林梓握着马燕丽的手紧了又紧,仿佛周遭再静一点,我便能听见她指关节间的摩擦声,林梓调转枪头,对准王子轩开炮道,“至于,今天这小娘们会骂着你王子轩,是警醒你狗不为的事,人也别做,她现在有我,不需要多条狗来看门。” “林梓——呀,你?”我脑子懵懵地一片空白,实在无法措成一句完整的话。 “这事儿咱别管了。” “好。”我呆呆地顺着她的话。 林梓松了手,马燕丽那蹄子上立马红了一圈,她牵回我,又提起周妍珠,带着我们,离开那顿聚会。 一切的开始突如其来,一切的结束不欢而散。合该庆幸,我和王子轩早早断了联繫,为她不幸,也为她最后出了一次头。 周妍珠没有再向我道谢,出了大门,大家便分道扬镳了。我们终是默契了一把,互不联繫,渐行渐远。 再长的故事终究逃不过落幕,留不住的人往往败给了时间。 我对于人际关系的作出的陈词便是友情至上,爱情次之。我们可以去奢望一段皓首相厮的爱情,但,姑娘们啊,一个性别与你不同,喜好与你不同,思考方式与你不同,人生价值与你不同的人,磨合要多久?哪怕皆相似,你们之间依然有太多太多的冲突点,男孩子的思维方式总是与女孩子不尽相同。 爱情不靠合适走下去,靠的是爱——因为爱你,足以低头;因为爱你,足以改变;因为爱你,足以一生一世,选择与你一双人,可,爱——大多时候,虚无缥缈,指望不到。 而友情,不始于颜值,它,起于心。心够近,相似或互补,便玩到一起了,我们不会去刻意改 变,因为我们会渐渐同化,除非天崩地裂,基友永远不灭。 友情往往比爱情走得更久,或许因为我们对它们的要求始终都不在一条线上吧。 虽然,这两者本不成冲突,只是一旦它们起了冲突,我希望姑娘们千万不要为了爱情放弃娘家人,当然,别选到马燕丽那样的娘家人。 虽然,这两者本不成冲突,只是一旦它们起了冲突,我希望姑娘们能再三思量,眼前男孩子会陪我到老吗?若我们分开,我又能找谁的怀抱哭呢? 虽然这两者本不成冲突,也并非要贬低其一,抬高另一个,只是我想,偶尔用下对比,和林梓说句——有卿如斯,三生至幸。 亲爱的,不要用另一个姑娘的眼泪来堆砌你的笑容,你能抢走他,说明他不是个好男人。 周妍珠选择放弃我,到头来却遇上一个假闺蜜,所以啊,人吶,还真是一点儿错都不能犯,这天命簿上都记着呢,白纸黑字,咱赖不掉。老话说,因果终有报。 第32页 自那一晚之后,我唯一听说到的仅仅是王子轩最后选择了独身一人去了省外,或许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能重新开始,做个被大家接受的人,至于他和马燕丽,谁也不知道,断了否? 日头消磨过一天又一天,音信辗转了几站又几站,听闻马燕丽入了一所本科院校接着学她的英语,对此,我还来不及做些感慨,便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呀——我,林梓,顾知南,曾帅——万幸万幸进了同一所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再佛系的更文也受不了曾经拙劣的文笔,暴击又一次 ☆、打篮球的帅哥有人要 当我们在题海拼命摇桨的时候,我们身边那群坐着游艇的亲朋们总是会为我们卖力地扬起代表胜利的小红旗,并且告诉我们,上了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就轻松了!某某加油! 虽然康婷告诉我们,一个真正懂得利用大学时间好好充实自己的人上了大学会比高中更加忙碌——可作为大学生的我们,在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前提下,想要做到忙里偷闲,太容易不过了——而这休闲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养眼”了——身处同一个大学城中,华大和边上的各所高校要打篮球赛了。 作为一个不懂行的女生来讲,篮球赛最吸引我的地方,只有帅哥。 “顾晓,我跟你说个事。”林梓一脸贼兮兮的表情沖我挑了挑眉。 “啥事啊?” 我扒拉两口饭进嘴,含煳地问她。 “我和顾知南,还有曾帅在一个班。” “昂——正常。填志愿的时候,你们仨都填了建工系的工程造价,分到一起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不只是这个!”林梓把筷子搁在餐盘上,双手捧起了我的脸。 “那是啥?” “何颢言也在。” “我——还好我饭嚼完了吞下去了,不然我喷你一脸。” “是不是特神奇!”林梓重新拾起她的筷子,夹了根青菜进嘴,砸吧砸吧道,“噫——顾晓同学,要不要考虑转来我们建工系?” “我也想啊——听到何颢言这三个字,我还真是心动,可是,我可不想碰高数,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蹲在我的中文系吧。” “建工系多帅哥。” “中文系多美女。” “那你要帅哥还是美女?” “帅哥。”我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气,“好啦,中文系适合我,我就待在中文系,至于帅哥,嘿嘿,我可以借着去看你的由头,蹭两眼。” “你就不怕顾知南跑了?” “腿长在他身上,再说了,他也不是我的啊。” “那何颢言呢?” “还真怕,但是不敢,有什么办法呢。先拖着吧。” “二者择其一?” “一个你喜欢的,一个喜欢你的,你选择?” 林梓低头拨弄着饭,搅来搅去两三圈,“挺难选。” “还是想想篮球赛吧。去不去看?” “去啊!” 愉快的姐妹聚餐时间不消片刻便过去了,她走她建工系的楼,我迈我中文系的门。 到了我和林梓约定的时间,我刻意提前了几分钟进场,可我走进篮球场的那一刻还是被小小地惊了一下——怎么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了! “顾晓顾晓,我占了位置,跟我走。”就在我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时候,林梓就这么径直朝我走过来,像个引路的小精灵。 “好嘞!我的小可爱。”我屁颠屁颠地挽了她的手去找位子,一路上开启我的问话模式,“篮球赛原来有这么多人看的嘛?” “你知道吗?越是人多,越说明两点,一,这场篮球赛绝对精彩,二,这场篮球赛绝对有帅哥。” “那我们这次属于哪一种?” “咱这次牛了,两种都是,听说对面的那队挺厉害的。” “那我们这队呢?” “我们这队有顾知南啊,这就是在场那些化了妆的,女孩子们的重点,不过我想你的重点应该是在何颢言身上。” “何颢言也来了?” “嗯,我们班这两个加上另外三个你不认识的都被篮球队招去了。”林梓突然地拉着我的手,长唿了一口气,“我听说,这次学校打算搞事情,所有参赛人员,队服前面印的都是个人二维码。” “个人二维码?那在场的不都是我情敌?” “噫,这话过分了啊,有顾知南在,何颢言哪来的光环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有怎么办啊!”骤然间,我觉得体育馆燥热的让我无法忍受。 “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我帮你偷了他手机把所有女的删了,只剩下你。” 虽是玩笑话,但我不得不承认林梓说的不错,反正急了也没用——不如好好投入这场比赛吧。 “林梓,曾帅不是也在吗?你怎么说只有两个人?”我摇了摇林梓的手。 “他不算人。” “你俩怎么有股爱情的酸臭味。” 第33页 “那是隔壁女生的脂粉味。”林梓打了个哈哈道,“哎,顾晓,开始了开始了,快看。” 场上哨声一响,我和林梓便不约而同地暂时终止了聊天,静静分析起局势来:何颢言多是在场上控球,若球有幸去了顾知南手上,那么凭藉他三分球十发九中的优势,我们队很容易就能得分,至于曾帅,多在拦截对方主力上了——死死地盯着。 那球真皮,在场上肆意撒泼,但却在他们手上格外听话,何颢言跑哪儿跟哪儿,顾知南投哪儿进哪儿,倒是曾帅,几乎是场上最辛苦的人。 这球拦得苦,对方主力守得也苦——曾帅张开了他的怀抱,像张不透风的网,紧紧地裹住对面13号,争取在最大程度上去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倘若我们这边八号球员夺球顺利,便能速度地反身,将球送进何颢言的怀抱,何颢言绕绕手腕,将球调转至最佳方向,带着它就跑,即使偶尔不幸被对面球员赶超上,左右一个虚招,耍了个左球右扔的把式,便将球抛到了顾知南手上,顾知南即转手腕,这颗球便落进了篮网。 “哇——”全场以最热烈的掌声,最嘶哑的喊声来迎接每一次华大的进球。 “真帅啊。”林梓激动地晃着我的手。 “是啊是啊。”我又晃回去。 这场比赛打得格外胶着,对面球队摆明了也不是吃素的,比分吃着我们,我们又追着他们,总是拉不开太大的差距。 “啊——”我搭在林梓胳膊上的手一抖,伴随着我这声入眼的是:场上——我们的十五号同学曾帅一个往回跑的转身,撞入了对面素有“小姚明”之称的十一号怀中。 “我咋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呢?”林梓偏着头,冷静地看着场上的这一幕。 “偶遇爱情。”我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精闢。” 对于身为门外汉的我和林梓来说,所有的尖叫也就只能送给进球的那一瞬间了,我喊得嗓子生疼,她吼得勐灌凉水,这场比赛,华大以两分的优势险胜。 “要不要等等他们啊?”林梓咳了几声,询问我的意见。 “都可以。” “那等等吧,曾帅说,打完请吃饭。” “这么棒。” 所有参与这场比赛的篮球队员都在场地中央合照纪念,我和林梓站在门口干等,唿吸间,便极有默契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比赛看得太投入,冷落它多时了。 “我去,这些人都是什么啊?”林梓把她的手机摆在我跟前,三两下才滑到底,“哪来这么多人加我?” “不会是曾帅吧?” “啊?啥意思?” “他贴的二维码不会是你的吧?” “这货想干嘛?” “等他来了,就知道咯。” 林梓对这些女孩子的好友申请选择了视而不见,而我的微信…… “顾晓,你和顾知南什么关系。” “顾晓,你谈恋爱不告诉我们!” “顾晓,你要是敢回寝室,一定会被我们抓起来□□。” “顾独秀,你居然背着我们脱单!” “顾晓,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我男朋友靠你了啊!” …… 我一条一条的翻着室友给我的轰炸信息,有些摸不着头脑。碰巧,篮球队那边也解散了——何颢言拉着个我不认识的同学从侧门离开了,我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小的背影突然有些失落,可我却不清楚我究竟在失落什么, “嘿嘿,我们好了,可以去吃饭了。”曾帅揩了两把额间的汗,有些傻乎乎的出现在我和林梓跟前,打断了我的思路。 “你二维码,老实说,是贴了我的?”林梓直切主题。 “对啊!” “为,毛?” “因为我的女性朋友就顾晓一个就好了啊,这还是看在老顾的面子上。” “那林梓呢?”鑑于突然被曾帅点名,作为回应,我提出了自己的不解。 “女朋友啊。” “那你还真得上交。守身如玉啊——干得不错。”我拍了拍曾帅的肩膀,夸了他一句。 “咳咳——谁同意做他女朋友了。”林梓尴尬地咳了两声,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来扫扫顾知南的。这个——”林梓顿了顿,深提一口气道,“哇,顾同学,你这波操作很六哎!” 林梓将扫描后的内容摆在我面前:女友顾晓肚量小都是醋。 “所以,你发了这个就没人加你了?”我扬起我的小脑袋,看着他。 “嗯,顾晓,你重点放错了哟。” 顾知南低头看着我,稜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层阴影——我的思绪杂乱着绞在脑子里。 “嗯——你别撩我。”我躲闪着他的目光,想尽快终结这个话题。 “好。”他突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髮,“嘿嘿,顾晓,你头髮上都是我的汗了。” “阿西!”我愤愤地拍开顾知南的手,抬头瞪着他。 第34页 “骗你的,我擦过手了。”顾知南沖我一笑,眉眼弯弯地。旋即,他敛了笑容,严肃地理了理我的头髮,“噫,还是整齐的好看。” 或许你们见过会笑的星星嘛?我想,这一刻,我在顾知南眼睛里看到了。 “喂,老顾,可以去吃饭了嘛?”曾帅瞥了顾知南一眼,“我家这位可饿不起啊。” “啧!就你话多。”林梓踹了曾帅一脚,转头笑吟吟地道,“你俩继续。” “吃饭去吃饭去,我饿了。”我蹭了几步,黏在了林梓身上。 “那吃饭去吧。”顾知南拍拍我的脑袋,敲定了饭点。 我拉着林梓第一个冲出了体育馆的正门…… 我突然回想起我的高中时代,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样好看地打着篮球,轻轻一投,我们有了第一次交集,虽然那天的落幕是我拽着林梓逃走,一如我现在这般。 那一天,那一顿饭,真的促成了一对情侣——曾帅和林梓——我们起闹,我们吵闹,我们以最闹腾的方式庆祝我们的喜悦,碰杯,欢笑,以最真诚祝他们幸福。 ☆、大学联谊,不就是个尬吗 大学里的生存准则就是:只要你不竞选班干部,不加入干事群,那么这小日子过得,绝对包你满意,想睡觉时睡觉,想吃饭时吃饭,您既不会被各种跑腿通知占据课余时间,也不会被各种开会宣传抢夺美好时光,除了上课,时间和海苔都是你的。 那么大学里怎么找对象呢? 没有了班干部,没有了干事群,班级里没有你的发言,社团里没有你的身影,唯一的出路就是:联谊——可它并不是小说和电视上那样浪漫有趣——许是因为我们班的妹子格外高冷些,这才让我觉得大学联谊,真的就是个尬。 “我们班这周末要参加联谊。”班长金同学敲了敲桌子,示意底下肃静,“第一这次班主任也会去,第二对面班级已经确定全员参加,第三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请假。” “班主任也去?是为我们加油助威嘛?”室友小李戳戳我的手肘,悄悄问我。 “可能吧,怕我们单成大龄剩女?”我趴在小李耳边,悄悄回她。 “班长大大,我们和哪个班联谊啊?”班里某只发表了疑问。 “建工系工程造价1701班。”班长环顾了一圈,“没有疑问的话,那就散会吧。” 同学们纷纷起身,三两只挽成一团地挤出门口,我走在最后头,觉着人群离我越远,心跳声便愈发明显。 工程造价1701是什么概念,它是林梓,它是曾帅,它是顾知南,它还是何颢言啊! “顾晓,我听说那个班有个叫顾知南的,可帅了,是不是就是上次篮球赛自称你男朋友的那个?”室友小李晃着我的手,向我询问道。 “是啊——不是不是,”我深吸一口气,忖道,“他是很好看,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高中同学。” “别狡辩了,女人!”小李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以示警戒,“你放心,姐们不碰顾知南,姐们要上次篮球赛的另一个人,你看没看到,就是,就是,那个叫何颢言的。” 小李说着,微微红了脸。 “怎么?篮球赛你都去看了,你没加他微信嘛?”我的话断断续续地,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通过是通过了,不过没怎么聊天,不太熟啊。想让你出出主意。”小李抓了抓头髮,蹭了蹭我的肩膀。 心底子里,一股醋浪向我涌来,死命地拍打着和着狂风的嘶吼声,没过我的衣袂,浸过我的发梢。 “那个啥,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我去找一下我朋友。”我随便撂了句话,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跑下了楼。 小跑几步喘一会儿,小跑儿又几步又喘一会儿,我就这么磨着步子把自己拖到了林梓跟前。 “联谊?”我咽了口唾沫,向林梓发问道。 “嗯,和你们班。” “我?我去,这么尴尬的嘛!” “嗯,老师定的,没办法,这么巧就挑到你们班了。” “哎——”我和林梓不约而同的嘆着气,摇摇脑袋以示无语。 大学里的联谊不过就是为你以后相亲打下实战基础。 我挽着室友李卿宸同学的手进了班长在群里通知给我们的联谊场地——华大体育馆——无风无阳,空地管大。对面班级已经早早准备就绪,统一的深色系审美,看着乌泱泱一大帮人。我俩挪了几步就挨门定住了。 “傻愣着干啥呢?我们分组做游戏,你们寝室在那边。”班长热情地牵起我和李卿宸的手,引我们去向场地中央。 按照班长的说辞,我们班女寝数量和对面男寝数量默契的保持在一个战线上,在微调班内各组情侣去向的前提下,採用一加一模式,拼成一个新团队,参与我们的游戏环节,因着前些日子的小手脚,我们寝室的对象囊括了顾知南,曾帅,林梓。 “林梓。为什么我们这队没有何颢言?”趁着李卿宸和其他室友唠嗑的劲儿,我把林梓拉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低声问她。 第35页 “因为我们班班长姓顾啊。” “啧,他参加游戏,那谁组织啊?” “组织委员。” “嘿——真是——”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肚子里一小部分气。 你画我猜,往返运球,一个游戏尬接一个游戏,各寝室成团站,男女生互不融,除了我们这组。 “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啊。”李卿宸勾勾嘴角,有些不怀好意地道,“林梓,那你知道上次那篮球赛的事吗?” “你也去看啦?我们班顾班长可有才了吧!”林梓揽过李卿宸的肩,沖我挑了挑眉毛。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边听她们叽叽歪歪八卦,一边不时地往何颢言那组瞥几眼。 “下一个游戏——深情对视,要求每个组出人,挑对面那些组的其中一个pk,谁先笑谁就输。哎哎哎,我们班的,男同胞的福利来了啊!男生挑人。来来来,第一组出谁?” 组织委员话都没讲完,第一组那边就炸了,大家推来挤去的,最后统一投了何颢言出去,何颢言被左一推右一送地弄到了组织委员边上。 “何颢言,选谁啊?除了你们组的女生,随便选一个呗。”组织委员把话筒递到何颢言嘴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顾晓。”何颢言扫都没扫在场的女生一眼,就翻了我的牌子。 “啊?”我一脸懵地看着何颢言。 “不行。换一个。”顾知南从我身后垮了一步,把我挡得死死的。 “游戏规则?”何颢言偏头问着组织委员。 “哎呀,班长,你出来不行干啥。那,对面班那位顾晓同学,上来下可以不?”组织委员将话筒别到身后,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啊——行。”我从顾知南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颤巍巍的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心里歪歪着:怕也得上,不然就被别的女孩子盯上了。 “顾晓,等着瞧啊你!”顾知南咬着牙塞了这几个字给我。 陈奕迅的歌词里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想这高度概括了我们。 一个我喜欢的,一个喜欢我的,选哪个?我喜欢的,不一定喜欢我,喜欢我的,我不一定喜欢,在婆娑世界里求两情相悦,这一世的顾晓运气还不够。 “怎么选我?”我尽量稳住声音,不让它颤动得暴露内心的想法。 “废话,你们班我就认识你一个,不选你,选别人,多尴尬。” “切,哥哥有权利拒绝你啊!好好说话。” “好,我错了,大哥。” 组织委员说了开始,便掐了表为我们计时。我微扬着脑袋,努力望进那双眼睛,那里面有我的样子,仅有我的样子,仅仅此刻。 “停吧停吧,你们俩这都两分钟了,平了平了。”组织委员揉着屁股插进我和何颢言中间。 “去你的。”何颢言踹了组织委员一脚,“想的什么破游戏。” “餵!班长刚刚才踹过我,不带你这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组织委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瞪着何颢言。 “那我回去了。”我并无意看这齣兄弟版甄嬛传,转身寻我的林梓去。 “顾晓,刚刚什么感觉。”我一下来,林梓就拉着我坐到了远处的空椅上。 “心上了高速,不对,被飞机拖行了。”我拍拍我的小心脏。 “顾知南生气走了。” “吃醋啦?”我鼓起腮帮子又泄了它,抻了抻袖子,怎么卷都不对。 “那何颢言呢?你都憋着不说那么多年了,还不捅破窗户纸啊。”林梓低头戳着手机。 “我不敢啊。”我瞄了眼,垂下脑袋。 “总要试试啊,而且你们现在又不在一个班,咱学校这么大,说不见就不见,也不会尴尬啊。” “真的?” “真的。” “那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当然只是你身后啊。哎,晓晓,顾知南回来了。你去和他说吧。”林梓沖顾知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顾知南负气坐得和我隔了半米远,可我却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你俩说吧。我去清清场子。”林梓起身走开。 “嗯——顾知南,你看啊,你学习又好,长得又好,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可以啊,都不成问题,我俩——唿——何颢言,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我,都怪组织委员这破游戏。我跟你讲,何颢言就认识我一个,才选的我。”我低着头,不轻不响,却让彼此都听得明明白白,到了最后,越讲越起劲,不知道在解释些啥。 “林梓叫我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啊,那说啥,我——对不起。” “顾晓,那你干嘛不去表白?” “啊”我勐地一抬头,剧情反转太快,“你鼓励我去表白?” “是啊。有喜欢的人就去试试啊,不然等着错过吗?”顾知南眨了眨他那双亮闪闪的眼睛。 “真的?”我满脸不可思议的同时,心里不知缘由的有些堵得慌。 第36页 “真的。” 我突然摸不清顾知南的套路,他鼓励我的时候分外真诚,可他一开始不悦的语气也犹在耳畔。还没等我搞清楚弄明白,林梓就折返把我拽回了联谊场地。 这场联谊实际参加人数99人,实际新增脱单人数0! ☆、或许你认识那个叫顾知南的吗 华大女寝344的交友口号:一直是单身贵族,从未被超越!我们寝室有一条口头约定,先脱单的请吃饭,而我,顾晓,特别渴望得到这份荣幸。 “顾晓,你啥时候跟人家讲?”自从林梓给李卿宸普及了我跟何颢言的故事,这妹子就一直怂恿我去表白。 “我——我不知道啊。” “就这两节毛概课呗,择日不如撞日。” “真的?” “嗯。”李卿宸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弓着食指,叩叩叩地敲击着手机屏幕,它黑着脸,回应我。叩叩叩——叩叩叩——铃声儿便响了,屏幕也亮了——或许有的时候,有些话,就真的只是一念之差。 “问你个事。”我微了个消息给何颢言。 “曰。” “我们班有个妹子,看上了一个男生……”我双手托着手机,思索了会儿,接着编道,“那男的是你们班的,还跟你是一个部门的——那妹子本来想加部门,就因为他,放弃了。” “嗯?看上了还不跟人家一起去部门啊?” “怕尴尬呗。” “这有什么尴尬的?哈哈哈” “因为女孩子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那你那妹子不就错过了嘛” “那你觉得她应该要去嘛?” “应该,哈哈哈哈哈,至少应该试一下啊。” “那你猜到了嘛?” “啊?猜什么?等等——”何颢言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知道了!你看上了我们班的谁?不会是顾知南吧?” “啧,要是顾知南我还用来问你吗?” “啊——那是?” 我扯着李卿宸的衣袖,偷偷揩了一把手心的汗,抖着声音道,“姐妹,给我力量。我慌——” “让姐们看看——”李卿宸凑过脑袋来一探究竟,“嗯——这姐们突然不知道该咋说——要不直说?” 我看着李卿宸,眼里定然含满了此行一去,生死无论地悽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咄咄咄地戳出一句话来“或许你认识那个叫何颢言的吗” 闭了眼——发送。 “等等,等等。”他如是回到。 我喘着气,一下一下地抚着我那颗飈速的心,瘫在椅子上。 “顾晓。”讲台上毛概老师拿着册子,点着名。 “到!”出于点名来的猝不及防,我一个走神,一边大声的回应了老师一边高高举起了我的手——而此前我们的点名只需要举手。 “噗哈哈哈——顾晓,你在干嘛,你太紧张了吧。”李卿宸毫不留情的嘲笑我。 我也顾不上现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直愣愣地盯着我的唿吸灯,“我害怕啊,他说等等,可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我,天吶,姐们,我失恋了。” “再等等?”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两分,三分……五分…… “你说你觉得几几开吧,一九?二八?还是零?”我率先突破了这段沉默,并配图了蓝蓝无话可说一系列表情包,企图打破尴尬。 “顾晓,咱们当同学这么久了,还坐过同桌,你应该知道工程造价这个专业一点都不适合我吧?” “啥意思?” “我要申请退学了。” “啊?那你想去哪儿啊?” “学音乐。所以,我没有把握也没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始并处理好这段感情,我就要走了——顾晓,或许,是时间不对。对不起。” “没有没有,哪儿来的对不起啊。你啥时候走?” “前天刚递交的退学申请,我本来打算等正式通知下来了再跟你讲的。” “嗯,能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努力挺好的。” “嗯。” “其实,这份喜欢,从过去,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啦。”我编辑了这些文字,又一戳一戳地逐字删掉了这句话,锁了手机。 “咋地了?”李卿宸凑过来轻声问我。 “失恋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着她。 “哎,别怕别怕,姐妹们都单着呢,咱单身联盟永不解散。”李卿宸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节毛概课,我是怎么过的呢? 成功的表白叫做伏笔,不成功的叫做套路,伏笔埋着几许情深,套路多了几分玩味,一个锦上添花,一个无可奈何。总而言之,喜欢这种东西,不说破怕怀着希望错过,说破了怕塞着失望难过。 不同系的,想要见到,真的很难。 “林梓,何颢言最近在干啥呢?”我歪着脑袋,靠在林梓的肩上——上了大学以后,我俩把能聚的时间都腻在一块了。 第37页 “好像在办退学手续呢,他真的要走了,顾晓。” “那我能怎么办啊?跟他说别走,留下来?哎——算了。我连给他朋友圈点个赞我都要挑时间——哎,我真的恨不得与他有关的事儿都去卜个黄道吉日——哎,老娘不就图他一个关注嘛!” “嗯”林梓顺了顺我的头髮道,“小顾想引起某何的注意,不料,失败。” “唿——喜欢一个人,看他的朋友圈根本就像是在做阅读理解,又像是在弄案件推理,费心费神——你说对不喜欢的人吧,他们啥时候发的啥我都不知道。我半夜迷迷煳煳地睡着,凌晨一个激灵,突然醒了,醒了三分,想着我还没跟何颢言说晚安呢,指不定人家就来找我说晚安了呢?我一个翻身吧,七分——我怎么能奢望他来找我呢,他又不喜欢我——十分,于是我便扯了扯被子,盖好,接着睡去了,手机也没看。第二天一起,我果然是正确的。” “那你有去找他聊天吗?” “没,多尬啊,咋聊啊。” “你不是在网上看了很多套路嘛?去套路套路他呗。” “别了吧。在一起了,套路会变成刺激;没在一起,套路光剩下油腻了。” “那咋地,你就这么放弃了?” “认识这么多年,要是努力有用的话早就在一起了。” 我耷拉着脑袋,何颢言那一句“我没有把握也没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始并处理好这段感情,我就要走了,顾晓,或许,是时间不对。对不起。”始终萦绕在我耳畔。 哎,——有多少单相思姑娘啊——你看见了他说我要走,便以为念念不忘,必有迴响。于是,你没看见他说对不起。 结局註定,逆无可逆。 从前的我可不就是一腔热血地奔着南墙撞过去嘛。可现在——也该懂了。我放得轻巧,原以为是时间教会了我成长,却不料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发现,我早就不做何颢言的阅读理解了。 “李卿宸!卿宸!”我死命地晃着她的手,“你看那个!那个像不像何颢言?” “哪个?”李卿宸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发出惊嘆,“是的哎!” “不枉我东张西望地在人群中求偶遇啊!” “走!去见他。” “啊!慢着!我不敢啦——”李卿宸作势要拖着我往前走,我却瑟缩进了她怀里。 “别怕啦,等下你低头就好了。” 李卿宸架着我的胳膊,拽着我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迎面走。我便低着头,往前挪,往前挪,往前挪,高频率挪动。 我没听见街边的叫卖,没听见人群的熙攘,没听见他跟我打招唿——我也没抬头,观摩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卿宸,他刚刚肯定看到我了。你看吧,这人没心没肺,冷得要死。” “顾晓——”李卿宸摸着我的脑袋“哼!这种男生不要也罢啦!” “嗯,好啊,不要。”我昂起头,冲着李卿宸一笑。 有人说,心里面越是声嘶力竭地哭泣,表面上便会越发地不动声色。而那一刻,我的心却和我面上的平静一般。 “真的吗?” “嗯!”我捣蒜般地点着头,“他怕尴尬,视而不见于他而言真的就是家常便饭。” “你认识他好久了,他是个?” “冷心冷肺,无情无义。对不喜欢的,他一向很决绝,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去找他表白。难不成大多数人都喜欢过自己的同桌嘛?” “或许。”半晌,李卿宸再度发声道,“或许你早就不喜欢他了。” 女孩子的直觉有的时候准得超乎常理,可她们偶尔却喜欢枉顾事实,编织出一场场梦境,让自己置身其中,虚幻着自欺欺人,然而时间就像一阵风,总能吹开迷雾,散尽沉珂,让一切回归正轨——我喜欢他,于他而言,知晓这件事,或许会无奈,或许是无感,更甚着,或许会厌恶——千万种可能,独独不会有开心。 清洗伤口,给它上药会疼,可是好得也会快。这四年的喜欢,磨尽了我的耐心,耗尽了我的力气,我总算说出了口,无论以何种形式,都算结尾了。 何颢言临走前,我写了封信——纯信——想着在送别的那刻递给他,或许是他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拎着包,实在腾不出空儿来接我那封沉重的信,他说了声再见,约莫是对我说了吧,便转身离开了,很快很快,他进了车子,车子驶离了学校,我背过身,顺手将信餵了垃圾桶。 一个人,真的不能等另一个人太久,因为等待是那时候的我等不到那时候的你,是这时候的我等不回那时候的你,我喜欢的那个穿着深蓝色校服的男孩子早就停在了过去——好多等待註定没结果——很少有人真的等到,我,不太幸运。 这段插曲的后来,我依然狂妄地当着某人的哥哥,没有执着,没有难过,偶尔向他讨要一点好听的流行乐,因为那个会在中午悄悄为我摘耳机的男孩子真的跨进了音乐圈,大概去了湖南吧,从此两端。 第38页 那么,那信上写了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因为那封信的主人早就把信留在了那天,过去临走时,那个向南的地方。 综上所述,我放下笔,低头看着自己写的这零零散散的一切:这是我给我曾经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所写的最大可能性。我没有去找他,没有表白,没有告别,没有难过,但他真的走了,是没有勇气嘛?或许,我白纸黑字的这些片段中,那句话错了。 或许你认识那个叫顾知南的嘛? ☆、长大是和过去说再见 “顾晓顾晓,我最近新看到一句情话。”这段时间建工系老师出差,林梓总算闲下来,有空找我叙旧了。 “嗯?什么话?” “和你喜欢的人对视,你可以在他眼里看到星辰大海;和你不喜欢的人对视,你便只能看到你自己。” “为什么?” “因为美好的星辰大海是主观想要的未来,但另一个就只是客观的反应啊。” 我瞥了林梓一眼,长嗯一声,装作一副有所思的样子道,“这情话怎么听着这么土。” “住嘴!这是我写的!”她挥舞着爪子欲封我的口,“顾晓,你喜不喜欢顾知南啊?” “嗯?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因为你说过你觉得顾知南的眼睛老漂亮了,藏着星辰大海,你也说过联谊那次,你看到的何颢言的眼睛里便只有你。” “所以才有了你那土土的情话?” “不,是我觉得,你早就不喜欢何颢言了,只是曾经喜欢过,你喜欢的人,我推测是顾知南。”林梓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不懂。那傢伙还鼓励我去表白呢!” “他叫你去表白,是想让你断了过去,才好重新开始。再说了,这主意也是我们一致协商决定的。” “啊?”我习惯性地皱着眉头,感觉事情些些复杂。 “嘿嘿,我觉得你对过去就是个情结,所以我让顾知南索性鼓励你咯。”林梓耸耸肩。一脸无畏道,“晓晓,你别怪我啊,我早知道何颢言要退学了。” “你们?” “哎呀,顾知南是班长,不想知道也难啊。你想啊,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何颢言,你早就和顾知南一对儿鸳鸯飞走了好吧?” “我?”我憋着嘴,晃三晃脑袋,“我不这么觉得。” “顾晓,我有句话想告诉你。”林梓转过我的身子,直愣愣地看进我的眼睛里。 “你说吧。” “你在等一个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错过了另一个人?命运不会告诉你哪个人是对的,只是到最后,错误的都会离开。你看,何颢言已经走了。”林梓带着颓丧颓丧的嗓音继续道,“我真的希望,等你回头,喜欢你的那个人依然还在你身后。” “林梓,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林梓摇了摇头——喜欢这个词太难说清了。 有人说,喜欢并不一定是要坚持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才显得难能可贵,这时候,懂得放弃也是喜欢的一部分,好多人,很多事,在我们无法释怀的过程中早已被岁月磨平了稜角,不再刺痛,只是我们不知。喜欢这事儿——合该两情相悦。 有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这句话的确扛过了实践的检验吧。我再见到顾知南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星期之后了,而这三个星期里,音信全无。如果有一个人天天找你聊天,逗你开心,那么突然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你,至少会不适应的吧。 诚然,这三个星期里,林梓那天所说的话被我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回忆得成了我这二十一天的必修功课了——思绵绵而慕增,夜耿耿而不寐——特别想要说说话,和他。 “你最近在忙啥啊?”这是时隔多日的第一次遇见,这个158的女孩子咬着嘴唇,扬着脑袋,憋出了这么个问题。 “做模型,。”顾知南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哦,这样啊——挺好的。”我断断续续地回应着他,每讲一个字,头就低一分,到最后索性看着地——反正这天也被我——顾晓,给聊死了。 “手上的胶水我刚刚都蹭到衣服上了,肯定没了。”顾知南说着这话,突然伸过手来揉着我的头髮,“顾晓,我新学了句诗,叫作,咳咳,我欲——哦——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顾晓呀,现在这明月是不是该自转过来了?” “嗯?你个理工男怎么对诗词这么感兴趣?”我昂起脑瓜子,任由他把手搭在我头上。 “你喜欢呗。”他看着我,说得一脸真诚。 “我觉得吧,那明月,应该是勐的一回头了。”我说着说着,支起双手贴在了脸上。 “真的?”顾知南笑了,眼睛弯弯的。 我上下晃动着脑袋,不作声。 “真好。”他说着这句话,把我整个人圈进他的怀里——183的他,158的我,埋没在人家胸口。 那个怀抱,好热好热,热地熬出一个棉花糖来,又化了糖水浇在心尖儿上。 良久,他轻轻松开我,说道:“好啦,抱够了,下一次再抱。” 第39页 这声音啊,沉着沉着,沉到心底了。 “顾知南,所爱隔山海,山海皆是你。” “嗯?” “顾知南,跟我回家见妈妈吧。” 喜欢有很多种方式去表达——我喜欢您,我心悦您,我爱您,你在我心上…… 说定了青丝白髮,便要根根染尽霜华,日日阅尽繁花,共你。 这一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和大学里的所有情侣一样,我们开始把课余时间分享给彼此,而在今天,我想和我的这位小男友做点不一样的事。 “唿,这儿安静,坐吧。”我拍了拍身边的长椅,示意他坐下。 “嗯?怎么七拐八绕地到学校的角落里来了?”顾知南边问我却是边落座。 “你看。”我卸下左肩上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了几本日记本,“顾知南,你知道吗?这是我从开始写日记的第一天起,记录的所有值得回忆的过去,我想——把我的过去,念给你听。” “真的?”顾知南双手捧着那一小摞本子,继而道,“可以吗?” “嗯,我的过去你来得及参与,那么,顾知南同学,我的未来也请你奉陪到底。”我鼓足了勇气去和我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对视,这一刻,我又加深了对这双眸子的崇拜——与你,至死不休,化山也好,化湖也罢,亘古常青,绿水长流。 他拍拍我的脑袋,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旋即抽出其中一本,随意翻开其中一页:今天我又给何颢言买奶茶了,这是我这星期的第五杯奶茶了,零花钱都花光了。 “顾晓,你,当年挺持之以恆的嘛。”顾知南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冷冷地失了温度。 “你是吃醋啦?那都过去了啦。”我揪起他的衣角,用食指绕啊绕。 “没关系,最后你依然是我的。”他突然低下头来,冰凉凉的唇贴着我热乎乎的额头,印了几秒,随后离去,“我庆幸你能喜欢他那么久,那么说明,你如今既然喜欢我,这期限也会很久很久——换一页吧。” 我不作声,只觉得被他亲过的地方温度骤升,风唿唿地吹着给我降温,摇着叶子,颤着花枝。 他一字一字地走进我一帧一帧制作好的关于回忆的幻灯片,他读到了女孩子们难忘的初恋,若暗恋也算;他读到了女孩子们贴心的闺蜜,若曾经也算。我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喜欢过的男孩子,那个叫何颢言的男孩子;告诉他我深交过的好朋友,那个叫王子轩的好朋友,那个叫周妍珠的好朋友;告诉他,他们都留在了过去,而他和林梓才是未来——试问,谁守着往昔不肯走,任由时间推搡,撕磨地鲜血淋漓——若可以,离开错的人;要果断,遇见对的人。 有的时候觉着青春很重很绵长,可临了才发现,青春不过两个字,很轻很悄然——便那样全数落于我日记本上。那一摞日记本因着索性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便只消得人看了一本,剩余的就被他扣下了。 我正了正身子,离开了他的肩膀,问他道,“顾知南,万一,我们分了怎么办?” 他思索着,眉毛挤在了一块儿,道:“顾晓。得不到的会念念不忘,失去的会千思百想,前一句话我已经尝试过了,后一句话,我并没有尝试的这个打算。” “万一!万一呢!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就是出尔反尔了。”我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 “那我会回来找你的。” “顾知南,我们不可以像王子轩和周妍珠那样。若你抛弃我,那么只要你敢回头,我就打爆你的头。” “若你要打我,那一定是家暴。” 倘若成为离开的人那便要做好至死不回头的准备,否则,被抛在原地的我该怎么劝慰自己: 你看过往多可笑,我轻信了未来,你看现今多可笑,你后悔了曾经? 或许,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我们会想起那个某某某,那件某某事,可是想归想,我们又能提笔记录些什么呢?再华丽的辞藻也勾勒不出回忆里破碎的画面,再齐全的画盘,也修补不了记忆中丑陋的过去,你要我怎么为往昔上妆,才能被遮住被抛弃的结局呢? 那些耿耿于怀说着错过的,如果你心怀愧疚请别让我知道,别因为你的自私打扰他人的幸福。 如果你会后悔余生,那祝你长命百岁,夜夜梦我。 既然能分开,何必说还爱。 ☆、偕及君子,垂垂老矣 自我被单身贵族除名后,林梓就一门心思地粘着曾帅去了,那俩人,如胶似漆,电锯都割不开,也因此,很多时间都是由顾知南陪着我。两个人更了解了,两颗心也更靠近了。 “顾晓,我们这周末去爬山吧?华大边上的后天山。”顾知南撑着脑袋,转着手中的笔,向我提议道。 “嗯?就我们吗?”我挪开盯在《洛神赋》上的视线,转而投向他。 “嗯。有我在,你能怕什么?” “好啊,我最喜欢山啊水啊的——我见青山多颜色,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嗯,那山腰有民宿,我们可以在那儿宿一晚。” “行!”我一口应了下来,心里有些小激动。 第40页 对山莫名的亲切,对水莫名的喜欢,见着汉服走不动道,混在古风圈死活不肯出这便是我最真实的写照了。 拾阶而上,汉服最宜。 我一早的翻出了压箱底的宝贝——一身儿淡粉色的襦裙——这是我二十岁的时候,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淡粉的裙子上,于裙摆处绣了一簇儿的莲花,摇曳生风,仿若开得正好,我半散着快及腰的长髮,半繫着与襦裙同色的双流苏的髮带,便如此,出门去。 得亏今儿个和他约定的时间早,校园里没有多少过路人,我便没引起多少注意。早上的风皮地拽着我的裙子往后扯,我双手交叉着环在胸前和它对抗了一路。 “晓晓。”当我低着头顶着风站在他跟前时,他显然被今天的我惊了一下,“真好看。”顾知南伸出手来,帮我理顺和髮带交缠在一起的青丝。 “第一次,穿汉服给你看。”我略微有些紧张,又难抑骄傲。 “很好看。”顾知南牵起我的手。 此后一路走去,约行了半个时辰,终是到了山脚了。穿着汉服登山,难免要提着裙子,我便从他手心里抽了回来,照料我的裙子去。 “晓晓,你——”顾知南拉着尾音,放低了声音,凑在我耳边道,“是不是太矮了?” “胡说!是裙子太长了啦!”我置气地作势要走,却被他拦下。 “别乱跑,容易摔的。”他搀住我,缓步向前,“来,我扶着你。” 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本来就不存在的脾气,在此刻,生出甜甜的感觉来。许是,天儿不错,日头也不刺眼,除了偶喘几口粗气外,倒也不甚疲乏。行至三分之二路程时,突有怪石向外延伸,顺其望去,遥指一片竹林——苍翠欲滴。 “顾知南,顾知南。”我晃着他的胳膊,激动地说道,“你看,那片竹子,好好看。”那一刻,诚然让我感觉到了语言的苍白,我无法精准地去描述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无法表达,无法传递。 “嗯,很美。”他浅笑着,随我看去。 碧海不及万顷,却淌过心沿,自天阙泻去万里,与远山,与青天,衔接着融成一线。此去踏满九十九阶,便到了顾知南口中的民宿——竹篱笆,野菊花。宅子上头挂着一块匾,写着独归远三字。 久扣柴扉久不开——过了十几分钟左右,才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为我们开了一条缝,顾知南伸手推开,那门吱呀吱呀的,仿似不情愿让这过客匆匆有幸去院里一观。 门开了,门后立着个女子,正懒懒地摇着团扇——那姑娘,一身红衣,尤衬得肌肤赛雪,腰若约素,修短合度。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片刻,旋即,眸子里迸出点星子,缓缓开口道,“静若幽兰,净似白瓷,这一身儿,穿着倒合。”贝齿朱唇,梨涡浅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多谢姑娘谬赞。”我打着一口儿的文艺回道,“斗胆,问姑娘姓甚名谁?” “姓黎。”黎姑娘背过身,“你们是曾帅介绍来的吧?随我进来吧。”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顾知南,对介绍一事充满疑惑。顾知南扣着我的手,一边跟黎姑娘进门,一边跟我解释——原来,这家民宿,真正意义上更偏向的是酒庄。这酒庄的老闆便是前头那位姓黎的姑娘,只那姑娘脾气怪的很,合了眼缘才待客,否则,便是讨碗水喝,也只能在门外喝了走人。 一路走去,我才发现这庄子大得很,庄子前头种了一棵长势极佳的梧桐,待绕过那梧桐后,水榭楼台才入眼。我揪起裙子的一角,小心的走上石桥,向下而观,池子里养着的都是清一色的白莲,与我身上这一搭,好似莲儿成了精,拥着我的裙尾。 “坐吧。”黎姑娘指着她身边的一张石桌,三两石凳,向我们招唿道。 远远看去,那石桌石凳上还落着几瓣梨花哩。 “多谢。”我和顾知南选择对面而坐。 黎姑娘转身进了屋,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找什么。片刻,她踱着步子出来,手上多了两盏孔明灯。 “不知姑娘?” “我叫顾晓。”我慌忙补上家道名姓。 “姑娘,可有意随心上人放灯祈愿?”对我的话,她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她想说的。 “荣幸。”我伸出双手,接过她两盏孔明灯。 “公子的吩咐,这儿是齐了的。此去沿着山路而上,约半时辰,便是顶峰。二位可再此小憩,待午时日头过了,再悠闲而往,恰能赏了日归山,释了孔明灯,月出而归,星辰同行,甚好——如此,这儿,便先离了。”语毕,黎姑娘便转身走了。 “多谢。”顾知南对着那背影道了一声。 “这孔明灯是你准备的?” “嗯,想和你放孔明灯呗。不过现在还早,我们吃点东西吧。” 我点点头,嚼着顾知南从山下一路背上来的面包,觉得干了,就灌几口凉茶,这儿的一切都让人好奇地四处打量,一刻也不停。 今儿的太阳似乎压根儿就没打算上班,我和顾知南瞧着午时的光线也不甚强烈,便打算早些出发。我们把包搁在了石桌上,只带了那两盏孔明灯和顾知南提前预备好的一把打火机,便接着往山顶去了。 第41页 “那姑娘,真奇怪。”我挠着他的手心,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或许就是有人喜欢隐居?”顾知南的手越收越紧,直至彻底控制住我这个不安分因素。 “超羡慕哎——”我拖着尾音,放任自己去代入。突然,有一个想法在我脑海里咕噜咕噜地吐出了泡泡,我抬头,眼睛闪闪的,问他道,“顾知南,以后我们老了也去山上隐居好不好,远离都市的浮华,得一片清闲。” “好。”他不假思索地应了。 “独向君兮,归远。”我突然定住,引得他回头看我。 “一言为定。”顾知南松开握着我的手,转而与我拉着勾。 曾经,有句话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么,此刻,它作数了。 一路行去,走走停停,依山观水,临水捞云,勐然一抬头,风推开那团白色的棉絮,撕扯着铺满了天空,越望越远,目欲其颜。 而我,和他坐在顶上,背靠着一块巨石,等日落,待月出——陟彼高冈,祈神明为证;携我所好,求匪离一生。 日头渐渐变得橙黄,像个撑不住困意的孩子,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去,正欲眠了,正要眠了,眠了…… 望舒赶着车,来了。 我偎在顾知南怀里,颇为安然地享受着这场精神上的饕餮,便于此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像极了山涧的声音,清且涟漪,“小生不才,愿以红妆十里迎小姐入门,赋我余生,小姐可愿?” “啊?什么?”我勐然坐直了身子,转头看他。 “小生不才,愿以红妆十里迎小姐入门,赋我余生,小姐可愿?” 他也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的格外清楚。 “相识三两年便想骗得相守一生,公子好打算。” “顾晓,我认真的。” “嘴笨。”我略显娇嗔地剜了他一眼,“分明刚才还很会讲话。” “我——”顾知南眼神四处飘忽,仔细抬头看着我,难掩慌乱——他道:“小生不才,愿以红妆十里迎小姐入门,赋我余生,小姐可愿?” “要白纸黑字哦。”我含着笑,不再逗他,“一纸姻亲,两姓之好。” “好,回了独归远,便立个字据。” “谁家把聘书叫字据的啊!” “字据便算顾晓欠我一生了,聘书是要写聘顾晓为妻嘛?也可以。” “笨蛋!不准讲话!”我嘟着嘴扭过头,却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知南怎么会知道三书六礼呢。虽是如此,可排场再大,也不及这一颗心,一份情。 我俩又东扯西扯了会儿,觉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点灯。烛光摇曳,晃得人突然怀疑起此刻的静好,我双手托着灯,彼此对视,随后一起合眼,静悄悄地许着愿。风自我耳边唿啸而过,等我一松手,便载着孔明灯去往远方。 那俩昏黄烛光,抟风而去万里,风散而落九天,摇摇坠坠的,仿若漾在竹海上的星点渔船,只是,不知这船家,可愿渡人。 “晓晓,回去吧。再黑,山路便不好走了。” “好。” 或许是已经走过一遭了,我总觉得下山的耗时比上山短些。院子里,摆了一桌的酒菜,而黎姑娘正撑着脸,欲睡不睡地等着谁——约莫是我们吧。 “黎姑娘,我们回来了。”我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儿,欲赶走她的瞌睡虫。 “嗯。”她清了清嗓子,起身招唿我们道,“饭菜都给你们备好了,都是些粗茶淡饭。” “不如一起吧?”我见她欲走,急忙挽留。 “也可。”她整了整裙子,復落座。 “不知,这庄子的名儿为何叫独归远?”待我拉着顾知南坐下后,便主动挑了个话题抛给她。 “十丈软红,向山兮归远;万丈离尘,独君兮谓安。”她笑着,却透着股无奈,“不知姑娘当何解?” “独向君兮归远。此于山野落户,于江湖漂泊,不甚相干。” “倦流年,眷少年。”黎姑娘喃喃低语着这六字,低头片刻,復又抬头,一扫阴霾,笑眼弯弯道,“与姑娘有缘,想来一谈,诚然相谈甚欢。姑娘饮酒否?自家酿的,不烈。” 见她邀请,从未喝过酒的我,决定开了这先例。酒罈子一开,醇厚着缠绵着的酒香便砸了我个满怀,正欲倒时,我才注意到,这桌上,仅有两只杯子。 “这酒合该客人喝,主人,是不饮的。”许是见我呆愣住了,她便做了一番解释。 我斟了两卮,递了其中一樽给一直埋头吃饭,不做言语的顾知南,他接过,两杯相碰,一饮而尽。 酒入腹中,唇齿留香。 “这酒可有名姓?”我晃着杯子,觉得这酒竟更胜过那些碳酸饮料一筹。 “合卺。”两个梨涡嵌在这张精緻的小脸儿上,此刻显得有些醉人,“行了,难为他一直听我们讲话。前屋留给你们,我便去后屋歇着了。” 语毕,黎姑娘起身便缓步而走,留着我,无限循环她前半句话——合卺,合卺,合卺——刚 第42页 刚我和顾知南碰杯饮下的叫——合卺。 脸越发显得有些烫人,也不知是听了那话,还是饮了这酒。 “晓晓,我给你讲故事吧。”见当前情状又剩下我们二人,顾知南自发提议到,也不等我应允,便开始了,“从前,有两颗星星,一颗叫参,一颗名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两颗星星,一升一落,永不相见。”说着,他便指着天空的不知何处,示意我看。 “好好地怎么讲起星星来了。”我略有不解,却还是顺着他的指引,望向天空。 参商在哪儿我倒是不知道,可这一抬头,却惊喜地瞧见了北斗七星。 “你看,北斗七星,顾知南,你知道天枢玉衡吗?” 那一晚上,两个贪杯的人,皆是生平第一次把自己灌醉了,记忆到最后总是模煳一片,只是隐约记得,我眼前的小哥哥呀,他眼睛真好看——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后来,那星辰日月都向我拥来,软软地,附在了唇上。 第二天一醒,我才发现,我俩都醉着宿在了石桌上,而我们头上满是梨花儿。见他还睡着,我便想着去给他披个衣裳,因此,扯过了地上的包开始搜寻,却意外翻到了我的日记本。那根红线正夹在前人看过的那页,那页上写: “如果我有个喜欢的人,我会想带他去山上宿一晚,穿着我一早准备好的汉服。 山下有竹林,山上有酒庄,我告诉他玉衡在哪儿,他跟我讲参商为何。 如是,满瓮泛香醪,欹枕听松涛。 我要在山顶随他放两盏孔明灯,看它们飞啊追啊,便一边瞧着,一边或小酌或豪饮,他说他前女友怎么不要他,我说我前男友怎么抛弃我。然后我们拉着勾,便有了尾生之信,如此,可算作抱柱之盟。 玉魄隐了, 闲人醉了, 星河现了, 梨花落个满头,白了。 “小生不才,愿以红妆十里迎小姐入门,赋我余生,小姐可愿?” 他如是对我说道。 翌日清晨,他拂开我头上的梨花瓣,掸走我髮丝间的梨花屑,打着趣: “三生至幸,与娘子白头。” 我便牵着他,提着裙摆,择了,栖在梧桐树下,风翻开我带给他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记着 年少的心事 日落月升, 喓喓虫吟, 山月难窥心底事, 俛仰间,浮生辞。 灵氛难卜前尘旨, 后天而老,便远期。” 便难怪,他如此。 “嗯——你看到啦?”我正回想着过去,那头顾知南醒了。 “嗯。”我合上日记,伸手抚去他头上最后几瓣梨花,“一切都很美。” “可惜,今日为夫起晚了,不见娘子皓首。” “那以后,便一起去看雪吧,换我带你去。” “好。” “晓晓。” “嗯?” “其实每一分钟,都是在脑海里与你一轮迴。” 原来——于你,囿于唇畔,锦书难递,万里云萝一天地;于我,署尔名姓,双鲤遥寄,穿风渡浪一生系。 若你不善言辞,那我便滔滔不绝好了。 顾知南,这日晓晨,梨花染了青丝,可算偕及君子,垂垂老矣。 ☆、除了生死,能分开的都不叫爱 从独归远向黎姑娘辞行时,我们约定好日后一定会再去。这一趟,自后天山回来,虽只去了两日,却恍若过了一生。 “顾晓,咋样啊,山上的生活?二人世界,很爽吧!”林梓自我回来后,便一直缠着我,要我给她讲山上的事儿。 而我,依然选择闭口不言。 终于,她是问累了,索性转了话题,“晓晓,这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我们俩?” “我们四!” “真哒?” “我们这样……”林梓贴在我耳朵上,开始谋划这一场大戏。 于是,我们俩便拉着他们俩,去看了一场关于前任的电影。 “我们买的是情侣座。”林梓从包里抽出四张电影票来,在我们眼前晃悠晃悠。 “媳妇儿真聪明,就该坐情侣座。”曾帅立刻奉承地接着话。 林梓不搭腔,只是对我挑了挑眉,我立刻立地心领神会,也挑了挑回应她——对接暗号,成功! “这电影讲的可是前任啊。”我从林梓手中接过两张票来,分了一张给顾知南。 “前任是什么?我们不知道。”顾知南拍了拍曾帅的肩,随即,曾帅点头称是。 “那,行呗。”看在他俩求生欲这么强的份儿上,我和林梓只是相视一笑,并不打算深挖到底——过去的何必拖出来鞭尸呢。 反正,给他俩挖的坑也不在此。 “喂,顾晓,你什么意思啊?”曾帅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坐在情侣座上的我和林梓。 “好姐妹一起坐咯,你俩一起。不对啊——”我转念一想,开怼道,“你干嘛就说我,不说林梓!” “老子有那个胆子嘛?”曾帅答得理所当然。 第43页 “顾,知,南!”我吹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瞧着他。 “曾帅,这周学生会的排班你想?” “别,别,别。”曾帅急忙打断了顾知南,服了软,却又不死心道,眼巴巴望着林梓道,“阿梓,你真的不和我坐?” 林梓捣蒜般地点着头,指了指边上的位子——此时无声胜有声。 “俩大老爷们坐,真别扭。”曾帅嘟囔着朝着边上的位子走去。 顾知南随即跟上。 “等下,顾知南,你不别扭嘛?钢铁——直男?”我试探着问他,努力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别扭,但是,你既说了,我便照做。”顾知南答得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儿。 “走吧。”我主动牵了他的手,“我们去把曾帅赶回来。” “好。” “噫——这小媳妇宠的,顾晓,你有异性没人性了哈。”林梓佯装生气的责备道。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小的这不是去把您相公召回来嘛。主上等着。”我谄媚的谏言道。 果然糖衣炮弹最适合女孩子——这场电影,我终究还是歪了身子,进了顾知南怀里。 “顾知南,若有一天,我成了你前任该怎么办?”我坐直了身子,趴在他耳边轻声问他。 “跟这个问题相类似的,你已经问过啦。” “我忘了,再问一遍咯。” “一直都是你问,换我问你,你又该当如何呢?” “若一个人喜欢一首歌,就一直听吧,总有一天会听到厌;若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就一直想吧,总有一天会想到吐。那我便一直等你呗,总有一天会等不下去,会走,会忘记等待的初衷,等待的意义,也会不在乎等待的结果。” “为什么你就认为一定会是我先放手呢?” “因为,若是顾晓不要顾知南了,那顾晓的后半辈子就要不是顾晓的死着活下去了。”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很爱胡思乱想?” “或许,在爱情里,不分性别,爱的越深越没有安全感?” “好不容易等到你,又怎么会轻易拱手送人。” 顾知南抚了抚我的脑袋,柔声道:“我这一生,就疯你这一次,一次一辈子。” 若有个男孩子爱你至此,那么,我也会想为他做好多事情。 中文系的元旦晚会要来了,而我,算是鼓足了所有勇气,还从林梓那儿借了一车,才敢报的名。 一首歌,送给,那个人。在全校师生面前,偷偷地说我喜欢你,明目张胆地说“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林梓,你可得保密,我要唱的歌。”我晃着林梓的手撒着娇——此刻,我们正在树人堂里等着彩排。 “好的好的,对了,你的秘密武器准备好了没?” “好了,学校可给力了。”我挑着眉,笑着幻想着那一天得有多轰动。 “哦——还有啊,你的衣服,演出服,准备了吗?” “还没,就简单地白搭黑吧,也不用那么复杂。” “那不成,那得好好穿,你心上人在底下看着你呢。”林梓捏着我的肩,郑重其事道,“听姐妹的,咱去买个衣裳。” 我转了转眼珠子,贊成了林梓的建议。 《诗经》里曾有言:“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若一旦有了心上人,衣裳是要换了几轮才选好的,鞋子是要搭了几双才挑中的,连髮丝儿都要一次又一次地才能捲成或许你会喜欢的弧度。 精挑细选后,最终留下的是个两件套——里头是深紫色的吊带连衣裙,其以一水儿的纯色为主,只于裙摆处择用了白色绣线绘了一圈儿的星座,外头罩了一件黑色绣花蕾丝,二者合一,仿若那些花儿绽放于星汉之间,一片花海,一片星。 “哇,今天的你,最优秀了。”林梓陪我在后台等着上场,边夸着我边绕着我的头髮——今日份捲髮,由室友小李耗费半小时精心打造。 今天的我——原本及腰的黑长直变成了波浪式的海草,搭着这身衣服,远远地看就像是涌动的星海上浮出了几多妖冶的花,若隐若现着,留给人无限遐想。而我今天的优秀,都只为他而来。 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会想要炫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资本,去张扬着,站到最高的点,不为底下的观众,只为引起你的注意。 道具组的光束追着我到了台上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前,我开了琴盖,顺了裙子坐下。这是一首弹唱,而听众合该就那一个。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众目睽睽之下,我依旧是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紧张,颤抖着把这一首《遇到》唱出口。袁湘琴拥有最好的江直树,她曾经是 每个女孩子渴望成为的对象,而因为你,顾知南的出现,我不再艷羡别人。 于琴键上起起落落,串成了一连儿音符,从我指尖绕出,掠过发梢去往他所在的方向——顾知南,歌里的我爱你,你听懂了嘛? 第44页 后来的我们,遇见很多人,经歷很多事,却再没有那样的喜欢,一开口就藏不住。 无心观看后续的表演,我从后台偷偷熘出了树人堂,而门外,他已然在等着了。 “顾知南!”我沖他一喊,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我今天优秀吗?” “嗯,顾家人都很优秀。”他的声音像透明的寒玉融成了水滴在我的心尖尖上。 我环着他,扬起脑袋瞧着他——那双原本该含满了开心的眼睛,此时却被忧愁挤占了一半。 “怎么了?”我的声音略微有些打颤。 他许久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像是朝拜似的于我额间落下一吻,把我圈得更紧,我静静等着 他,等着他告诉我始末,哪怕此刻我早已心乱如麻。 “顾晓,你可以接受异地恋嘛?” 心中的担子在这句话过后一下子去了一半,我松了一口气回道,“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分手呢。” “顾晓——你可以接受异地恋嘛?”顾知南仿佛未曾被我此刻的舒心而感到略微轻松,依旧冷着声音,肃着脸。 “你要去哪儿嘛?” “出国,交换生,我……” “我可以。”没等他说完,我便急急给出了答案,“开阔眼界,提高能力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拦着你呢?我!顾晓,有资本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距离是个问题,但我们会解决的。” 是啊,异地恋三个字看着简短,可里面饱含了多少煎熬,多少辛酸,又有多少人能扛过时间,越过人海,重新走回你身边呢?可只要他爱我,那么这一刻,我愿意,愿意接受挑战,愿意为我们搏一个未来。 “顾知南,要去多久啊?” “两年。” “寒暑假回来嘛?” “嗯。” “那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几个月就能见啦,你怕什么。” “我怕你跟别人跑了,也怕你会觉得我跑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我把头埋进他怀里,气鼓鼓地说道,“顾知南,今年你21岁了,假设你可以活到一百岁,你要是为了个出国进修,两年的,放弃某只七十九年的,亏死你个小饼干啊!” “小饼干?” “对啊!不喜欢你这块小饼干了!请你马上过期掉!” “你再说一遍?不喜欢谁?”这声音更冷了三分。 “我!没!说!”我软了气势道,“吃醋呗,一想到将来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就吃醋。餵!顾知南,我用了敬语了!您——您——不准生气。” 噗嗤——顾知南似乎是被我逗乐了,随即清清嗓子道,“顾晓。” “嗯?咋滴了?” “顾晓——除了生死,能分开的都不叫爱。而——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意思就那么个意思,改也懒得改了,除了对话,其余场景全靠想像,那时候自己文笔真差 ☆、胭脂谓你,雪遗白头 从那天起再往后推三个礼拜,顾知南就去了英国。他临走前再三叮嘱了曾帅和林梓要照顾好我,而这一对儿也诚然把我养得很好。 “我咋感觉你那么像我俩的孩子呢?”林梓打趣我道,“白捡这么大一宝贝女儿了。” “我呸,你俩天天抛狗粮,不虐我都不错了。”我在心里悻悻地啐了这对恩爱夫妻一口。 “那我也不能放着你一人无聊啊。姐妹是自家的,男朋友是别家的。”林梓仗义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嗯吶,等他成了老公再说吧。” “老公还有可能会出轨。” “也是。” “男人都不可靠。” “对。”越说越显凄凉,我瞧着林梓,一副这辈子得咱姐妹俩过的表情,欲哭无泪道,“咱俩过也挺好的。” “不行,我反对。”曾帅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你俩娘们一天到晚瞎想啥呢。顾知南还有两个月就要回来了。” 这话一出,诚然让我的小心脏颤了两颤。 是啊,还有两个月他就要回来了——文字无法记载那些我干等着的日子,我没有得过重病让他着急到飞回来,也没遭遇过什么突发事故,让他心疼我放弃出国,反而还被曾帅林梓这对儿给养肥了十几斤。 然而最可怕的便是每个平淡的日子里,思念波涛汹涌——像是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在我这颗心上刻满了他的名字,深深浅浅。 异地恋有多辛苦,是久藏于眼角的泪,轻易无法落下;是长隐于唇齿的笑,左右难见一回。是哽咽着不肯对距离服输,沉默着不肯向岁月低头。 往往是字里行间一笔,现实生活断肠。 幸而,他该回来了。 在这年的年末,在新春时候,或许还能赶上家乡的第一场雪——而为了迎接心上人回来,此刻我该做的就是减肥了。 不合适的拥有只会让彼此都很痛苦——这便是顾晓的减肥宣言——我拼了命地想甩掉它们,但凡它们识时务,便该长到别家身上去,还能安安稳稳地存在着,何必在我这儿担惊受怕着呢? 第45页 好不容易进化成了高级哺乳动物,然而我却选择了吃素。减肥没有捷径,管住嘴,迈开腿。 如是,我和林梓坚持了一周又一周。 “顾晓。”林梓哈着手道,“听说这周六会下雪。看来咱们是等不到顾知南回来了,不如,咱们先去看?” “嗯,也行。去哪儿呢?” “黎姑娘那儿?” “好啊。” 亏得早早开始减肥,在周五那天,我心满意足地穿了套红色的袄裙,随他俩上山去——我们打算住一晚,第二天,等雪来。 “黎姑娘。”一进门,我便轻车熟路地在梨花树下寻到了正在品茗的她。 “姑娘来了。”她浅笑,“这会儿子,你们来了四个,可怕是我这独归远热闹咯。” “黎姑娘,可安否?”林梓甜笑着问候她。 “可是安好。” “那我和曾帅便先去里屋整摆行李了。”林梓欲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对我说道,“晓晓,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俩来就行了。” “啊?要不我也一起吧?”我拽着行李箱,欲放不放。 “不用了。” “是啊,不用了,姑娘就且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见黎姑娘留我,我便不再推脱。 “行吧,那你和曾帅去。”我彻底松了手。 待他俩走后,黎姑娘再度开口,“怎不见那公子?” “他约莫要年末才回来。” “姑娘可有想要的?” “不知,可否劳烦黎姑娘,问问哪儿有门道,弄百株海棠?” “可行。我去通知人,明日定让姑娘瞧见,只不过,明日若真能落雪,便美矣。” “可邀您共赏?” “罢了,我今晚便走了,独归远明日碰巧便由你们照看了。” “去哪儿?” “独向君兮归远,不是姑娘所言?” “嗯。”恍惚间,仿若心中绽了朵并蒂莲,我祝福她道,“愿姑娘得所求。” 许是心里揣着心事,翌日一早我便醒了,蹑手蹑脚地起身,看了熟睡中的林梓一眼,随即合紧了门,去了院子。 院子里红艷艷的一片——是昨日我向她讨要的百株海棠。原本凋零地光秃秃的梨树使得这院子空落落的,这一下子,便被海棠绽尽了生机。若从前,黎姑娘该又是在石桌前品茗了,而今日,看来她已经走了。 我坐在石凳上,回忆着我和顾知南第一次来此的情状,不由得笑出了声儿,虽是没吃早饭,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飢饿,反倒灵感爆发。 “何必 如果我能变成你的影子, 是不是就能一直追着你。 可那些没有阳光的土地, 我怎么唿吸? 如果我能复制你的样子, 是不是就能一直拥有你。 可我该怎么拥抱自己, 骗我说爱你? 当爱你变成爱过你, 我还剩下什么安慰自己? 是碰不到的回忆, 还是你说的何必。 当爱你变成爱过你, 我还剩下什么来麻痹自己? 四面而来的风都是你, 我该去哪儿躲避, 这所谓的——忘记。 当爱你变成爱过你, 我还剩下什么欺骗自己? 你心里的某个位置, 会不会有我的荒草和坟地。 当爱你变成爱过你, 我还剩下什么去羡慕自己? 我的身边不再有你, 我只能毁了期许,杀了自己, 可我何必, 为难自己。 当爱你变成爱过你, 我只剩下现实警告自己: 何必去想你, 何必在一起, 何必让记忆的沙砾磨疼自己? 何必说欢喜, 何必去在意, 何必每天念念不忘你的点滴? 何必那么刻意—— 折磨自己。 何必那么执迷—— 决不放弃, 再接再厉, 没意义。” 冬日份的伤心难过,今日份的胡思乱想——我要等的人,怎么还不回来,抱住我。 想着想着,便于冬日中滋生出一种求而不得,无可奈何的悲凉感,忽地,眼前飘过一白色的六角形物体,旋即,越来越多——下雪了。 我转身,想着赶紧回去叫醒那俩沉睡中的一对儿,却被人扯着带进了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某个怀抱。 我惊诧地无法用脑子组成一句完整的话,许久,我磕绊着问道,“你回来了?” “嗯,在门外等雪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紧忙去摸他的手,冰凉凉的,冷得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这双手,仿佛只要握紧了,这双手的主人便再也无法离开了。 “为什么不早些进来?” “想在下雪的那一刻给你惊喜。我刚从门那儿洞洞里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愣了好久了。” “那你也不知道早些进来!看啥看啊!” “透过小孔看世界啊!顾晓,乖哈——真是想得很,这雪再不下,我真得进来了。” 第46页 “不是说年末才回来嘛?” “拼了命的赶论文,赶完就回来啦。” “顾知南,我好想你。”我调转身子,熊抱着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情绪,就想着把这一块,此刻我抱着的这一块白色羽绒服打湿。我哭着,由一开始地忍着小声啜泣到后来嚎啕大哭。 我好想你,每一刻,每一滴眼泪都是想你,我好想你,看见奶茶第二杯半价想拉着你一起喝,看见口碑极佳的电影想拉着你一起看,看见下雨天学校跳出了好多小青蛙都想带着你一起小心翼翼地绕开每一条小生命然后手牵着手压马路,哪怕是听到建工系三个字都好像在叫你的名字——那是我心上人所待过的地方。 我好想你—— 我便一直那么哭着宣洩着我所有的委屈,他便那么一直静静的抱着我,紧紧的。 “顾知南。”我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道,“幸好我昨日向黎姑娘要了这花。你看——那叫胭脂雪。” 胭脂色的美人,雪色的少年。 “顾晓——我回来了。” “餵——顾晓,你一大早的哭那么响,我俩在边上看你们腻歪好久了啊!”曾帅牵着林梓走过来,拍拍顾知南的肩膀,道,“回来就好。” 所爱着在怀,所亲者在侧。 这一刻,后天山上,独归远中,四个人,百株花,两份爱。 此刻,真是雪覆了满头——白了。 人生就是此岸去往彼岸,苦海茫茫,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成为你的舟,化作你的桨,于您漂泊中,予您安稳——最好的爱情,不过溺者逢舟,舟愿渡我。 同床易,同墓难。 无论如何,幸福就好。 愿你所爱者爱你——两人一坟。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黎有话说: 小黎有个中塞的男孩子,然后,他说要看缘分。 后来啊——就刚着聊天啊。 但每一次聊天都是摇骰子摇出来的,每一次的结果呢,那个男孩子也已经知道了——你说算不算缘分。 后来啊——也想过放弃啊。 可是每一次打算放弃的时候都能在校园里遇到。每一次。遇到好多次——你说算不算缘分。 刚好在故事的最后遇上你,刚好有话想对你说,所以写了这一段——你说算不算缘分。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若是有人喜欢你,不妨回头看看身后人。他们争不赢过去,只能等你回首。 时间终究会带走所有的错误,别让他们等太久。最后的最后,算是答应的约定,你要记得遵守——愿读了《南言》的你们,都能不负人,不负己。 (这是我去年写完的,第一次,所以忒差。偶尔几句还算过的去,我是个写完全文然后随意更文的人,所以,有在读书,让下一本进步。) ☆、忽略这一章 这一章和下一章存在的意义只是,第一次弄,不造怎么弄成完结状态 气! ☆、结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