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蚁计划》 楔子 【您还在为家中数量剧增的白蚁而烦恼吗？您还在为频频被破坏的家具而忧愁吗？您还在为孩子的健康而担心吗？k-emmet除蚁公司，您身边的白衣卫士，全球连锁，百分之九十九的除蚁好评，成立至今都在致力于为广大居民朋友提供优质的除蚁服务，今天选择k-emmet，明天远离蚂蚁烦恼，k-emmet，您身边的除蚁好伙伴。】 手机时不时有些卡顿，女人看着屏幕内的除蚁广告，皱着眉抬头，透过被油渍染到发黑的窗户看向屋外，男人挥着刀重重地落在排骨上，似乎还在和铺子外的顾客谈论得很开心，她猜不到他具体在说什么，但她想想也知道，无非就是吹嘘今天的猪肉有多新鲜，和对面的人你来我往还着价格。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不注水的猪肉了，不但蚂蚁猖獗，蝗虫更是一批一批压境，粮食收成不好，更别说要吃饲料的猪了，总要赚钱，用点恶心手段也是没办法的事。各种科技公司研究了替代肉类的蛋白制品，让本来就困难的猪肉买卖雪上加霜，还好大多数普通人还是忌惮那群公司的说词，也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乐意去吃那些合成的玩意儿。 顾客笑呵呵地提着袋子离开了，他买的肉不多，女人目测着也就一斤排骨。脚下的蚂蚁又开始有了新动作，在柜子下和床下来回穿梭，女人的眼神暗了下来，不自觉地重重叹了口气，厚重的门被推开，那令她烦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出来看着铺子吧，我出去有点事。”邓志远的声音不算大，还带着些心虚。 “志远，咱们家的蚂蚁又多了，让那个什么米特公司来除除吧，柜子又要被咬烂了。”余晓曼的语气显然有些奇怪。邓志远听过皱了皱眉，竟有些大声地反驳了她：“除什么蚂蚁，那些公司都是骗人的，那么高的价钱，除了一次，没过几天又都跑出来了，再说，家里哪有钱去除蚂蚁。” “你赌博就有钱，除蚂蚁就没钱。”余晓曼冷冷地盯着邓志远，这日子她早就过不下去了，无意中看到邓志远手机里的催款短信，余晓曼才意外得知，她的枕边人背着她早就在外面欠下了高额的赌债。 “什么赌博？你简直是胡搅蛮缠，我和你没法沟通。”邓志远的声音变得更大，脱下围裙，用力地摔门而去。 余晓曼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看着手机里的广告，咬了咬牙，拨通电话。几分钟后，她似乎完全不受刚刚争吵的影响，带着笑脸，穿上围裙，不费力气地拔下了深深陷进案板里的菜刀，开心地吆喝着来往的顾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是2040年的十月三十，又快到年底了，岛山的风已然变得冷嗖嗖的，午后正是没什么客人的时候，余晓曼重新把刀剁进了案板里，盯着房子上移动的物件入了神。 第1章 意想不到的案件 “听说了吗？这次标准体能考核，咱局里男女的标准都提高了，老安是不是疯了，变着花样折磨我们。”罗言衷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勉强用了点力气，滑着椅子凑到彭意身边，和她吐槽着生活不易，多灾多难。 “我觉得安局这决定不错，早就看你们这群不爱动弹的不顺眼了，就要给你们上上弦。”彭意还在抓紧写昨天的案件报告，也没看罗言衷一眼，自顾自说着。 “彭姐这话也就说给我听听，被别人听去了，你就要被围殴啰。”罗言衷故意说得大声了些，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切，谁殴谁还不一定呢，不是罗言衷你什么意思，在这挑事啊！是不是给你闲得没事干，我要是没记错，老娘手里写着的好像是你昨天就该交上去的案件报告吧！”彭意也没转头，手起刀落，一个手刀劈在了罗言衷的脑袋正中间，给他疼得一个激灵窜了起来，捂着头又蹲到了地上。 “哟，罗队，又被家暴了。” “林历你嘴里能不能吐出个象牙，还是你也想挨一下？” “彭姐，小的错了，您继续。”隔壁二队的队长林历也就是路过他们一队办公室，正好看见了，调侃一句，被彭意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罗言衷摸着头，心里想着他这个队长真的一点威严都没有，知道的他是一队队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彭意才是老大。 “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真不知道那个林历怎么回事，一天到晚造谣。” “怎么，跟我扯上关系，这么委屈啊。”罗言衷贱兮兮地又凑了过去，看着彭意又握紧的拳头，才赶紧改了口：“对不起，彭姐，小的错了，您继续，您辛苦，我这就去教训林历，让他以后有个把门。” 彭意看着罗言衷钻出办公室，无语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了，每天就爱开她和罗言衷的玩笑，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和罗言衷走得太近了，才让大家误会。别的先不说，她刚来警局不到两年，还属于学习阶段，根本不会考虑什么个人问题，退一万步，就算会考虑有他罗言衷什么事，每天就知道让她收拾那一堆烂事，彭意咬了咬牙，想着哪天去找安局理论理论，说好得让她和局里最厉害的刑警做搭档呢，就他罗言衷？别开玩笑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阴压，莫名的让人心情烦躁。彭意点击保存键，在按下发送之前，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 秋天，正是岛山风最大的时候。 “出事了…” “什么情况，这么大阵仗？”彭意钻进副驾驶，还没了解发生了什么，就慌张地扣上安全带。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一队二队同时出警的大场面了。 “咱们市自从安了全域覆盖巡视系统后，多久没出现过恶意伤人事件了？”罗言衷的语气比想象中的还要沉稳，被彭意听去了还有些不适应。 “一年多了吧…你的意思是，死人了？！”彭意惊呼出声，全域覆盖巡视系统，她是了解的，因为项目的主负责任单位是他哥彭远之的公司，这也是他哥最拿得出手的作品。自从省厅审批以岛山为试点启动了这个计划之后，岛山市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发生过重难案件，因为巡视系统不但是监控系统还拥有智能分析功能，可以大大提升对于犯罪人的干涉控制，在案件发生前就可以及时通知到警局，把恶性事件扼杀在摇篮里。而也就是在安装了系统之后，安致唐似乎也对彭远之的这个妹妹更看中了些，把她安排在了罗言衷身边，想着能让她多跟着学点有用的经验。 “嗯，能在巡视系统眼皮子底下杀人分尸，这还不值得一队二队同时行动吗？”罗言衷暗暗勾了勾嘴角，眼底里多了些不好分辨的情绪，他猜，这是兴奋。太久没有案子，他被压抑太久，这个嫌疑人正好撞上了他蠢蠢欲动的枪口上，他倒是希望这是个棘手的敌人，满足他恶劣的斗争心态。可罗言衷的想法也是转瞬即逝，毕竟他是个好人，甚至还是个警察，恶劣分子只是在灰色领域刺激他大脑高速运转的最强辅助，害，毕竟现代人生活压力这么大，谁又能逼自己做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有点小想法也应该被允许，你说是吧～ “呼，还有点紧张呢。”彭意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溢出了一层薄汗。从进入警局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经手杀人的大案，难免有些害怕会因为自己没经验拖大家的后腿，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让她来看看被安局吹上天的大宝贝罗言衷到底怎么个牛法。 “紧张是肯定的，你哥我七年前第一次跟大案，也是你这个状态。你进局晚，也正是好时候，没什么大案子。”罗言衷轻轻拍了拍彭意的肩膀，没再说别的。 天色更差了，似乎像是随时都要下雨的模样，菜市场的背面被一堆人围了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不管多少年过去，大家爱凑热闹的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过，也甭管是什么“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警察执法，让一让。”罗言衷到得晚了些，所以钻进案发现场难免就更费劲一点，到底是从哪来的这么多人围观，真是离奇。 “看这个天气也不太好，估计要下雨了，大家都尽快回家吧，围着个泔水桶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都散了吧都散了吧！”罗言衷挥了挥手，几个外圈的辅警也更卖力了些，把警戒线又往外拉远了几米，彻底隔绝大家好奇地观望。 “具体什么情况？”眼瞅着林历在一边了解得差不多，罗言衷干脆就直接戴上手套，查看起了案发现场正中间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发现尸体的泔水桶正好是肉铺盛放变质肉专用的，所以肉铺的老板和老板娘自然也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住。 “目击者说自己家的狗走到这边就异常狂躁，一直在叫，他好奇凑近看了一眼，打眼就看见手指，想都没想立马报了警，也算反应迅速的。刚刚老闫简单看了一眼，是人的手指没错。”林历也戴上了手套，准备和罗言衷一起检查。 “老闫人呢？” “工具箱忘拿了，去车里拿了。”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都说了有尸体，下车还能忘记工具箱。” “可能太久没碰到过杀人案，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法医。”林历没忍住无语地笑了一声，就放在两年前，大家听到杀人案也从来没这么慌张过，所以说，人的思想确实会懈怠，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他们身上似乎也没有了当初的紧绷。 罗言衷，林历和闫辰，岛山市局最吵的三个人，也是疑难杂案必不可少的三人组，两个现场狂魔外加一个爱和尸体聊天的法医，三个人最早进局里都是安致唐直系领导的，所以安致唐接了局长的位置之后，他们三个得力门生自然也就分散在不同的小组里扛起了重担，而且，老安局确实没骗彭意，这三个人里面，能力最强的也确实就是罗言衷。 “手法挺残暴啊。”罗言衷捏起一块明显的手指尸块和别的尸块简单对比了切割面，大的尸块像是电锯切割，而手指则大概率用刀就能直接切成这样，虽说人的骨头很硬，但是手部这种部位毕竟骨头纤细，还是好操作一些。大部分尸块的皮肤组织都被破坏，看起来是故意为之，如果不是有手指这种能明显辨认的部位，一般人很难分辨这到底是腐烂的猪肉还是人的尸体。 “尸块看起来很新鲜，而且没经过什么太复杂的处理，具体等老闫来搞吧，咱们进肉铺看看？”林历轻轻放下了看起来像是胳膊切割出的部分，换了一副手套，准备直接从后门进去。 “彭姐，你还好吗？”罗言衷刚准备跟林历进去，突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一转头彭意像是想把自己扔进垃圾桶里一样，半截身子都埋了进去。也不怪彭意，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还毫无防备地直接冲到最前面，她不吐谁吐啊。 “老娘好得很，你前面开路。”彭意猛地抬头，皱着眉用纸擦了擦嘴，小跑跟上了罗言衷，她可不想被看不起。 第2章 除蚁公司的人 邓志远和余晓曼已经被一队的警员带回了警局，以嫌疑人的身份。罗言衷和林历一进到铺子内就分散开，一个人钻进了正在收集证据的铺面，另一个人则是钻进了看起来像是夫妻俩居住的房间。彭意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跟着罗言衷进到房间内，毕竟他们俩是搭档。 白蚁似乎代替这家主人很好地履行了待客之道，一进门就爬上罗言衷的鞋，罗言衷顺势蹲下查看了家具的情况，房间受蚁害严重，肉眼可见的床下木板和柜底都有严重的啃蚀痕迹。这个家还能住得下人吗… “现在除蚁公司不是挺多的吗？价格一家比一家压得低，猪肉铺…照现在的行情按理说挺赚钱的吧，毕竟刚刚又经历了一波反科技蛋白的热潮。”彭意也注意到了横行的蚂蚁，觉得奇怪。 “华生你不错，说到点子上了，确实奇怪，特别最近挺火的那家什么米特公司，一天到晚搞活动，便宜得很，满大街都是他家的广告，没道理不处理这些蚂蚁，整个房间都快成蚂蚁窝了，还能住人吗？”罗言衷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检查着四周的生活痕迹，确实人是在这里住的，怎么忍受下去的… 逼仄的房间，只够容下他们两个人取证，彭意虽然经验少，但是也有模有样地跟在罗言衷的身后，尽可能帮忙。你别说，这罗队长正经起来，还真就不是平常那副贱人样，彭意想着安局也没必要骗她，这一案说不定真能跟着学到些东西。 罗言衷一认真起来也没有心思分给彭意，床边的枕头靠近中间部分被打湿，虽然洇干了不少，但是还是能看出痕迹，水迹的面积不算大，更像是眼泪的痕迹… “老罗，血迹！”彭意蹲在地上一寸一寸检查着蚂蚁出入的床边和柜边，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像是溅射血迹的痕迹。 “还真是疑点重重啊…不过要是真和肉铺的夫妻俩有关，那他们也太大胆了，在家里杀人分尸，还没有被巡视系统拍到。”罗言衷说着就起身透过被油渍糊到发黑的窗户往外看去。中午的时间，市场又迎来了一天中的另一个高峰期，尽管肉铺周围的商铺和人群被及时清空，但是隔对面的另一条街嘈杂声也顺着空气传了过来。耳朵里被嘈杂声填满，视线定格到菜市场的正上空，巡视系统的移动摄像头正在三百六十度地运转，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低了，他们两个经营肉铺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隐蔽的身手。 没有再次转身收集线索，罗言衷的目光就被林历正在交涉的人吸引住了，他认识这个装扮，是除蚁公司的人，他前两天还刚找过他们去家里除蚁。 “警官，我们就是来除蚂蚁的，这家的余女士前两天刚找过我们，他家情况比较严重，很费时间，所以我们过来检查了一次，又定了今天上门除蚁。”带着黑帽子的工作人员，似乎很费力地解释着，林历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可是刚准备放他走的时候，手下的兄弟说，这辆车在上个星期来过，巡视系统里留了记录，停留的时间长达一个小时。 “检查很费时间吗？”林历皱着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警官你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别人家里有两个蚂蚁窝就属于比较严重的情况，他家的床下基本都被蚂蚁掏空了，这一点你们把床掀开看看就知道了。我没办法撒谎的呀。”陈麦也是第一次被警察问话，难免有些紧张，手脚并用地解释着，身边的实习生更是像个哑巴，帮不了他一点忙。 “小陈？”罗言衷把彭意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取证，自己钻了出来。 “罗警官，你也在呀！你快跟这位警官说说，我就是个除蚂蚁的，和你们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啊。”陈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深呼一口气，摘了帽子和罗言衷努力套着近乎。他去过罗言衷家两次，可能是因为住得楼层低的缘故，罗言衷家里即使定期除蚁，也还是会有蚂蚁出现，后来看k-emmet广告铺天盖地的，本着试试的态度就请了两次，确实保持时间变长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家便宜啊！工薪阶级多么的不容易。 “他确实是除蚁公司的，还去过我家两次，这家的蚂蚁情况很夸张，你去屋里看看就知道了，他应该没说谎。”罗言衷摘了手套，把胳膊搭在林历的肩膀上。 “真有这么夸张？”林历瞥了一眼罗言衷，既然他说没问题，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他对罗言衷就是莫名的信任。 “那你们先走吧，如果之后有情况，还请你们配合调查。”林历扯了两句，就打算自己进到房间里查看一下情况，虽然知道现在的蚁灾很严重，但是好歹在市中区的菜市场，卫生情况应该很严格才对，怎么可能还有这种漏网之鱼。 看着林历转身离开，罗言衷才得空和陈麦聊上两句：“没事，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也就是来警局问个话，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害怕。” “罗警官，我这毕竟也是第一次被警察问话，要是没什么事，我和小童先走了，我们还要去下一家。” “你们这一天天的也挺累的，快去吧。” 陈麦走之前还笑着和罗言衷打完招呼，才把车窗关好：“小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在车里坐着就行，不用想着下车帮我解围，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应付的过来。” “知道了麦哥。”童一永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没张嘴，话就自然流进了空气里。 陈麦点了点头，看着后视镜里依旧忙碌的警察，神色复杂，大概是太久没见过这么多警察出警办案了。 看着除蚁公司的车离开，罗言衷没着急回到屋内，而是在外面巡视了一圈，肉铺内的加工环境倒是很干净，也没有蚂蚁成堆的痕迹，刀具齐全，冰箱内的肉看起来也都很新鲜，红色的灯光下，木板上残留的血迹也并不会让人生疑，想来也是猪肉留下的痕迹，思绪并没有开始发散，厚重的门就被推开，林历哭喊着跑了出来：“不是，彭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彭彭彭姐，我我我，小的该死！” “彭意，彭意，怎么了？”罗言衷一把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彭意，顺手拿下了粘在她头发的蚂蚁。 “林历那个不长眼的，没看见我蹲在地上取证，一进门一脚就把我踹地上了，脸朝下啊啊啊啊，我杀了他，我感觉这一嘴吃进去了四五个蚂蚁，啊啊啊啊恶心死我了，我要杀了他。”彭意眼看着都快被气哭了，手里还紧紧捏着已经沾上乱七八糟的灰尘而失效的取样棉签。 “彭姐，我有一法子，咱们取证要紧，一会儿我帮你报仇。”罗言衷坏笑着直勾勾盯着彭意，彭意被他这眼神吓得浑身一抖，这小子平常就没什么好心眼，不过罗言衷说得对，现在取证要紧，抓紧取证，才能找到破绽，回去才能有方向问话两个嫌疑人。 第3章 奇怪的肉铺老板娘 天阴沉下来，果然就是一些看得透的预兆，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泔水桶在闫辰反复确认过其他的没有问题后，早早就被搬到车上，带回警局，躲过了一劫。 因为肉铺的特殊性，所以需要取证的部分比想象中的还要多，罗言衷在对屋内基本取证结束后，轻轻地靠在那个要倒不倒地柜子上，静静地盯着面前整理得倒算利落的床铺，走马观花地描绘着这里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争吵、怀疑、背叛、谎言，似乎构成了这夫妻俩的生活。墙壁上的坑洼痕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扔砸出来的，罗言衷瞥到了角落里已经破损的遥控器和木头摆件，争吵还挺激烈。 如果嫌疑人真的就是这夫妻俩，那么他们又会因为什么事统一战线，去对付同一个人呢？余晓曼约了除蚁公司，挽救这个即将全面破败的房间，这明明是悬崖勒马，准备好好生活的预兆，那么，泔水桶里的受害人，又真的和他们有关吗？ 枕头上的眼泪痕迹，总让罗言衷在意，他们来之前，才刚刚哭过吗？又是为什么…疑问太多了，可冥冥之中，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案件，肉铺的夫妻俩脱不了干系。 “老罗，他们要开始扫尾取证了，咱们回去？”彭意摘下手套，擦了擦快要掉进眼睛里的汗珠，费力地推开了厚重的门，对着正在发呆的罗言衷喊了一句。 “喏，报仇去吧。”罗言衷晃神，把自己从疑问中拉了出来，对上了彭意的眼睛，笑着把身后的小瓶子放进彭意手里。“不用我教你吧，从后领口…恶作剧总做过吧。” “太狠了，我喜欢，还得是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彭意没忍住笑出了声，接过装了几只蚂蚁的小瓶子，悄咪咪地返回肉铺。林历正好蹲在地上取证，身边也没人。眼疾手快地投入、转身、跑、藏在拐角处，看着瓶子里的蚂蚁开始在林历身上工作，让他突然扭动起来，彭意才开心地转身上车，用胳膊肘碰了碰罗言衷：“你知我知哈，省得林历之后找我麻烦。” “那我肯定不能出卖我的搭档啊，更何况我还是帮凶。”罗言衷笑着踩下油门，加速赶回局里。 大雨没有停下的迹象，所以哪怕只是从停车场到办公楼内的距离，也足够淋湿一个人，从头到脚。彭意和罗言衷一进到楼里，就非常默契地同时脱下外套，扔在办公室进门的杂物桌上。 “东西拿好，刚老林跟我说，他们组负责后面的证物和走访，一会儿就全都带回来。咱们先负责嫌疑人，老闫那边估计也快，我现在倒是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下。”罗言衷随手拨弄了一下湿透的头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就准备往审讯室去。 “老罗，我去闫哥那边看看，马上就过去。”彭意收拾了一些审讯需要的东西，就冲进痕检室，罗言衷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彭意冲过去，莫名其妙地也跟着过去了，也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个问题，他们三个老东西，怎么彭意偏偏就叫闫辰是哥，别人是一声都不叫。 “欸闫哥，你怎么也湿透了，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彭意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和雨水混合物，站在门口，她怕自己的随意闯入会影响闫辰。 “我也刚回来，尸体先回来的，我还要勘查现场呀，又不是只管尸体。”闫辰笑着穿上防护服，戴好手套，血液样本和dna已经由其他同事负责采样送检，所以他一回来就打算先对碎尸进行拼接还原。 “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彭意显然有些兴奋，音调都高了一些。 “很幸运，靠近肉铺的角落里发现了不属于肉铺两人的脚印，而且那个位置行人不会经过，属于很私人的地带。墙角有血迹，目前无法判断是人还是动物的，以及门缝里有衣服纤维，还需要勘验，说起来就没完了，反正东西不少。”闫辰全程都带着笑脸，看起来很温柔。 “哇，闫哥你一个人就发现这么多东西啊…” “别硬夸了，你发现的东西也不少。我以为你好奇什么，净耽误时间，嫌手头的活不多是吧？”罗言衷提着彭意的衣领就往审讯室走，看着门重新关上，闫辰的脸色冷了下来，戴上口罩投入自己的工作。 “罗言衷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彭意甩开了罗言衷的手，觉得他莫名其妙，去了解案情也是为了审讯，不是吗？ 邓志远和余晓曼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内，防止串供，以便寻找他们审讯中对不上的漏洞。因为彭意审讯经验不足，所以她干脆一直跟在罗言衷身边，负责余晓曼的审讯。 邓志远那边就靠谭鑫负责，谭鑫也是跟在罗言衷身边的“老人”，彭意没来岛山局之前，一直是谭鑫和罗言衷搭档，彭意一来，谭鑫反而没搭档了，主要是案子少，所以他干脆就蹭着经常和二队一起出警，倒是没那么在意细节。 “一会儿进去，你先负责记录，第一次跟抛尸案你没经验，先学学吧。”罗言衷开门前随口说了一句。 “我知道，用你说...” 彭意抢过门把手，先开门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神色有些奇怪，比想象中得缺少一些惊慌，毕竟是他们家后面发现的尸体，而且当场他们也是了解过情况的，怎么会是这么冷静的状态，那可是，死人了… 因为巡视系统内案发往前24小时，都有拍到余晓曼只是活动在店铺内，并没有任何奇怪举动，比起有一小时缺失的邓志远，余晓曼的嫌疑其实会减轻很多。在闫辰推测出死亡时间之前，罗言衷认为邓志远才是他们真正的突破点，本着从易到难的底层思维，他先来排除一下余晓曼，才能证实自己的想法。 “余女士，您好，不用紧张，只是一些简单的谈话，你如实回答就好。”罗言衷声音并不大，倒是出乎彭意的想象，还以为他会极其严肃地去质问对面的嫌疑人呢... “你们店里一般是什么时间会收拾扔掉变质的肉类。” “每天晚上七点左右，因为那个时间菜市场就关门了，我们这边是老式市场，还走得最古早的时间表，七点几乎就都收拾关门了。” “那你们昨天晚上收拾处理的时候，没有发现泔水桶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泔水桶是每天早上五点，菜市场有垃圾车来集中清理的，白天我们不会往里面清理东西，所以晚上的时候，桶是空的，我们往里面放了差不多小半桶变质肉和骨头，就放在屋后，等着人家第二天来收。” 余晓曼的表情没什么松动，对答如流，似乎也并不紧张。彭意在一旁观察着，不禁感叹余晓曼的心理素质到底有多强大，她真的只是一个卖猪肉的普通民众吗？可能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几次大型恶性事件，彭意对于犯罪嫌疑人的经验更多来自以往的卷宗和教材上的典型案例，典型的理论强，实战弱。 “你是说，每天早上五点有车来清空泔水桶？”罗言衷皱眉，接到报案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巡视系统也能证实在前一晚十一点到他们抵达的时间，肉铺的夫妻俩都没有去过屋后，并且五点也并没有什么车辆来清理泔水桶，这种一击就破的谎言，余晓曼没必要撒谎。 “那今天，他们是不是没来清理？”尽管罗言衷知道车并没有来，可是他还是习惯再询问一次。 “今天确实没来，因为五点我们就要起床准备开张，没听到车辆的声音。我还奇怪呢，还以为他们今天是来得晚，他们经常不按时来，我们也都习惯了。” “了解，我们换个问题，余女士最近和邓先生吵架吗？你们的关系还好吗？“ 彭意有些诧异地看向罗言衷，她还以为接下来会问问余晓曼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怎么画风一转，就问上人家的夫妻关系了。 “我和志远吗…我们不怎么吵架的，生意这么忙，哪有空吵架。”余晓曼笑得有些尴尬，左手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放了下来。 “那生意确实太忙了，家里都快被蚂蚁搬空了，才想起来找除蚁公司清理呀。”罗言衷也笑了笑，语气似乎更放松了些，一些意料之中的反应？不出意外的撒了谎，掩饰些什么，可是下意识掩盖撒谎的行为却让罗言衷有些在意，余晓曼似乎意识到了整理头发是自己的习惯动作，所以在刻意控制。 正常人即使撒谎，掩饰的动作做就做了，毕竟不熟悉他们的人也不会立马分辨出来这是不是他们掩饰的动作，而余晓曼下意识去控制自己就很奇怪，因为这种谎言即使说了也不影响案子，死的又不是她的丈夫，夫妻不合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死的是情人？ 罗言衷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夫妻二人因为第三者的关系，发生争吵，然后发生些什么，一言不合联手杀害情人再分尸的经典剧情。真的能有这么简单吗，可是也不防可以作为一个猜测，等死者的身份信息出来，就能知道这种猜测靠不靠谱，毕竟余晓曼的反应太奇怪了。 “确实是忙啊，这个家我不顾，他是不会管一点的，这不，好不容易有时间约了除蚁公司的上门来看看情况，本来今天就是第一遍清理，结果还发生了这么个事，还来警局了…警官，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这件事和我们是没有关系的，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也不会和谁结仇结怨。” 余晓曼坐得稍微板正了些，神态更自然了，似乎真的不在乎他家屋后是不是真的死了人，反正和她没关系，她就只想回家除除蚂蚁，做做生意。 “今天恐怕是不能让你们回去的，后续一些检验结果出来，还需要询问你们一些问题，所以辛苦您在这多待一段时间。”罗言衷没再想多提问，碰了碰彭意的手肘，示意她出门。 “这个人好奇怪啊，要是我家里发现碎尸，吓都吓死了，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地对答如流，好强大的心态。”彭意一关上门，就忍不住和罗言衷说了起来，很难不怀疑这个余晓曼和案件没有关系。 “他确实奇怪，夫妻关系上撒谎也很奇怪，撒都撒了，为什么还要控制自己的动作，我去和谭鑫对对，有点好奇邓志远的回答。” 第4章 余晓曼的谎言 和老搭档还是有这个默契在的，谭鑫的提问方向和罗言衷都大差不差，所以罗言衷一对，就能对上一些关键信息。 “你是说他说夫妻关系很好的时候，不像撒谎？” “没错，整一个对答都特别自然，毫无破绽，就像在跟什么被培训过的特工对话一样，心理素质太强了。” “你少看点电影，特工都给整出来了，好古老的词。”罗言衷翻了个白眼，事情的展开有点奇怪，就像彭意说的，普通人在面对碎尸案会这么冷静吗？心理素质真的能强到这个地步吗？ “闫辰他们怎么这么慢，dna结果还没出来吗？”罗言衷皱着眉又冲去了痕检室，技术的翻新，早就让dna检测也不再成为难题，时间快准确率高的技术突破，让破案的速度大大提升。所以罗言衷早就习惯当天破案的高效率，说来还是配合的好。 闯进痕检室的时候，闫辰似乎刚刚才完成对尸体的还原，原本还是几块碎肉，在短时间内又恢复了人形，让罗言衷看过去，更有杀人案的实感了，岛山都多久没有恶性伤人案，这一出就是分尸案，多少会让人心生顾忌。 “什么情况？” “男，180，体重估测在75左右，尸体不完整，缺少左手无名指、小拇指和左脚，如果现场勘查没有剩下的尸块，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尸块大部分切面都有锯齿挫伤痕迹，切割应该都是电锯完成的，所以分尸的过程会很快。” 闫辰还在拍照记录尸体全貌，没有抬头继续回答：“碎尸状态不错，是现杀现分，预测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并且按照手法的专业程度，预测处理尸体的时间，大概率人是凌晨死的。” “凌晨一点左右，巡视系统没有邓志远的记录。”谭鑫补充说。 “这巡视系统也够变态的，还能拍到人家里，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现场的生物信息呢，老闫，我着急，你们能不能快点。”罗言衷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撒泼，毕竟是久违的大案子，他比谁都着急，想要赶紧给他破了。 “快了，十分钟吧，你再等等。”闫辰放下相机，把手套也顺便摘了，人老了，拼个尸体脖子也跟着疼。 “罗哥，那你在这等着，一会儿带去办公室吧，我接着去和邓志远聊聊。”看着谭鑫关上门，罗言衷才开了话茬，有些话还是别随便问得好，他不要面子的吗，所以要没人的时候偷着问，毕竟他实在太好奇了，为什么彭意偏偏只叫闫辰是哥。 “她不叫你哥吗？这算什么问题，她刚来就一直这么叫我啊…罗言衷你没事吧，怎么？喜欢人家？”闫辰笑了笑，看向罗言衷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滚滚滚，你才喜欢她，我就是好奇，她每天见我恨不得揍死我，怎么一看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都是贱人，凭什么差别对待！”罗言衷倒是不服了，抻了抻脖子，朝着闫辰的方向说。 “整个警局就你一个贱人。”绊着嘴，毒检科室的同志送来了将近一半的检测结果，闫辰想着先简单查看一些，再给罗言衷带回去，可是第一页都没看完，人就愣在了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怎么？尸体上检测出邓志远的dna…这不锤了吗？老闫你怎么了？觉得太简单?” “你往下看看，这是尸体检测报告，不是其他人的生物信息检测报告，这张纸的意思是，死者的生物信息和提取到的邓志远的生物信息一模一样，所以可以推测，死者是…邓志远。” “那审讯室里的是…谁？” 阵雨来得毫无征兆，在短暂的停止之后，又裹挟着雷电重新霸占所有的听觉系统，两个人都愣在原地，大脑停止运转，事情看起来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复杂。 “我一会儿亲自送检，可能出错了。这是其他的信息，你自己看吧，我立马就去。”还是闫辰先反应过来，把罗言衷推出了痕检室，自己抓紧重新采样，准备重新送检。 罗言衷拿着资料缓了一段时间，才打起精神，什么意思？死者是邓志远？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罗言衷默认第一页出错，干脆就翻了过去，后面的检测记录里刚好有他感兴趣的部分，枕头上只有余晓曼的生物信息，那就是说洇湿枕头的液体只可能是她的，他们接到报警之前，刚刚哭过吗... 门框上的喷射血迹是余晓曼的，整个房间里提取的生物信息就没有第三者的痕迹，那么房间和案件无关？他和彭意的整体观察并不仔细，只是大体看了布局，房间内绝对还有什么证据，但现在就只能等林历回来才能知道，不过罗言衷冥冥之中觉得余晓曼在他们去之前刚哭过这件事很蹊跷，罗言衷定住了神，回神时人已经走到了谭鑫在的那间审讯室前。 “谭鑫，出来一下。这件事邓志远应该脱不了干系，一会儿我再接着审他，你跟我去余晓曼那边，正好你对对口供，有出入的地方。” “好，走。”谭鑫跟着罗言衷去了另一间审讯室，在进门前还留意了一下罗言衷的表情，是他熟悉的罗言衷一纠结就会出现的特殊表情，眉毛打架，眉头紧锁在一起，下嘴唇整个消失，他也不知道多久没在案子里看见罗言衷这副神情了。 彭意在罗言衷进了闫辰的办公室之后，就折返回了审讯室，静静地坐在余晓曼的视线正前方，翻阅着资料，什么话都没说，眼睛虽然盯着资料，可是耳朵却没闲着收集房间内的一切声音，整个审讯室安静得可怕，除了资料翻页的声音，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起初余晓曼的呼吸还很平稳，随着时间的推移，彭意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呼吸变乱了，有些急促，好像是紧张了...有的时候并非高压迫的审讯会让人喘不过气，安安静静的氛围同样会让做了亏心事的人感到崩溃，难道她真的有问题吗？ 开门的声音打乱了彭意的思考，抬头正好和罗言衷对上眼神，她没说话，这种判断毕竟是主观的，她觉得余晓曼奇怪，所以余晓曼的行为自然也会跟着奇怪，这不是证据，只是主观臆断。 “彭姐，我在你旁边坐一下。”谭鑫一进门就绕到彭意的右边，他是来旁听的，所以自觉地去了角落的位置。 “今天吵架了吗？”罗言衷没多说别的，直直盯准余晓曼的眼睛，试图寻找答案。 “今天？没有啊，今天一起来就准备营业了，有什么好吵的。”她没说谎。 “那你...为什么哭了？在我们去之前，没多久的时候。”罗言衷一句接一句的提问，没打算给余晓曼反应的机会。 “哭..哭...我没哭。”余晓曼显然没有预料到，罗言衷会提问这个问题，人也微微愣住了。 “可是枕头上...我们测出来了...你的...”罗言衷也没证据那就是眼泪，可是枕头上只有余晓曼的生物信息，别的什么都没有，那片痕迹明显就是眼泪留下的...总不能是口水吧...以防万一罗言衷的话还是故意拖沓着说的，余晓曼的心理防线已经有了松动，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她想掩藏的到底是什么？ “那那是，蚂蚁迷眼睛了，所以可能流泪了吧，警官你也知道，我们那个房间都要住不下人了，都快被蚂蚁占领了，所以...没错，就是被蚂蚁迷了眼睛。” “您好像确实不太适合撒谎。”罗言衷勾了勾嘴角，多么拙劣的谎言，余晓曼的反应变相承认了在他们去之前，她刚刚哭过，而哭过这件事，她需要隐瞒，她为什么需要隐瞒，这种毫不沉稳，漏洞百出的表现，更像是被教导的帮凶，而不是凶手本人。那么，坐在另一间审讯室的邓志远... 受害人的检测结果就算出错，但也证实了和邓志远有关，真的就这么简单吗？罗言衷其实并不相信。 第5章 活着的死者 老天爷似乎是凶手的帮凶，不然也不会用一场雨让取证变得难上加难，林历在闫辰走后，重点搜查了闫辰发现端倪的区域。 屋后的角落里长满青苔，似乎是空调外机常年滴水，又照不到太阳，所以形成了这般阴湿的环境。林历皱着眉往墙壁上的排水管道里看去，手电筒的强光在此刻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用，管道内被蚂蚁彻底侵占，密密麻麻蠕动的蚁群，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林历戴着手套轻轻侵扰着管道内的蚁群，还好，有收获。 “老闫，你那会儿说的是无名指，小指和左脚是吧，我找到了无名指和左脚，但是外观已经被破坏了，现在基本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小指。” 林历第一时间通知了闫辰，除了被罗言衷已经带走的那部分证据外，房间内依旧能找到不少可疑的痕迹，虽然不能通过这些证据来确认邓志远和余晓曼的嫌疑，但是也能间接证明，他们还是有极大可能与案件有关。 “看来这个缺失的小指，可能成为关键证据，尸块是在哪里找到的？”闫辰问。 “就你说的那个墙角的排水管道里，而且发现血迹的墙壁四周有大面积微弱的鲁米诺反应，应该是被仔细处理过，不排除这里曾经有大量血迹，所以这附近就算不是第一现场，也肯定在这里处理过尸体，问题来了，他们敢在外面处理，又是怎么不被巡视系统发现的。” 林历快步回到车里，雨又下大了，刮着风，雨衣都快扛不住了。 “等回来去查巡视系统的底片，肯定会有端倪的，只是系统没有筛别出来，别太依赖人工智能了，还是没人好用。” “你说的对，机器再怎么好用，也还是比不上人。” 闫辰挂了电话，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仪器，第二遍的结果依旧显示死者的生物信息与邓志远吻合，闫辰猜可能是仪器坏了，干脆换了一台仪器，开始第三遍检测。 死者如果真的是邓志远，那么审讯室里坐着的是谁。 罗言衷没有继续追问余晓曼，而是转移阵地到了邓志远那里，彭意没有跟着他去，留在了余晓曼这边，安静地看着余晓曼，轻轻吐出去一句话：“你来时明明很冷静的，为什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紧张。是因为，问题和那个人教你的不一样吗？他明明和你说的是，警察只会提问关于案发时间前后你在做的事，却没和你说，警察还会问你夫妻关系。你在遮掩什么呢，余女士？” “警官，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人，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晓曼对上彭意的眼睛，她的眼神并不慌张，语气也和刚刚罗言衷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你左手上的伤，切口看起来很新鲜，房间的墙壁上有你的血迹，早些时候发生过争吵吗？甚至动手了，还是说你也参与杀人了。” 彭意托着下巴，右手随意转着笔，她承认她就是在瞎问，可是眼前的证据，总是想要让她往这上面猜，反正罗言衷又不在，她瞎问也不会丢人。 “警官这是我早上起来处理猪肉的时候，不小心切伤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 彭意的眼神冷了冷，放下笔，端正地坐好，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事情发生得突然，你也没准备吧？尽管心理建设了这么久，可是也没想过在案件刚结束没多久，警察就找上了门，这件事和邓志远有关系吗？听说他的反应毫无破绽，为什么在你这里却漏洞百出呢？” “言衷...”闫辰推开门的时候正好打断了彭意质问的紧张气氛。 “闫哥，老罗在隔壁呢，什么情况这么急？”彭意也被吓得一激灵，赶紧起身跟着闫辰去了门外。 “死者确实是邓志远，三遍全是同一结果，虽然脸部皮肤被完全破坏，眼睛鼻子也基本全毁看不出相貌，但是我刚比对了邓志远的照片和死者的五官分布位置，还有身高体型，确实相同，他就是邓志远...” 闫辰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能是想不通眼前的状况，人也跟着陷入崩溃。 “那..审讯室里坐着的是谁？”彭意瞪大眼睛，一时间大脑宕机，愣愣地敲了敲另一间审讯室的门。 “你们俩干嘛？”罗言衷一打开门，就看见彭意和闫辰两个人，同时张着嘴看向邓志远，也就两秒的时间，罗言衷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关上门。 “真的是邓志远？死者...” 闫辰没说话，机械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罗言衷也张开了嘴。 刚刚他把问余晓曼的所有问题，都重新对着邓志远重复了一遍，答案大差不差，可是邓志远的表现就比余晓曼沉稳得多，完全没有撒谎的迹象，他都在心里暗暗确定，会不会邓志远是主谋，余晓曼是帮凶，整体方向都出现了。 可是，最离奇的意外却找上了门。 “不可能出错，所以现在我需要带审讯室里的邓志远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事情没这么简单。” 闫辰面色严肃，手里紧紧捏着检验结果，直到纸张彻底变皱，皱到破裂。 “邓志远消失的那一个小时，看来真的有问题，林历他们往局里折返了，一会儿要去查巡视系统的底片，要不然你们也去吧，我觉得巡视系统可能出问题了。” “如果巡视系统有问题，要立马上报给安局，这可是大事情。”罗言衷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脑袋里不完整的证据链被彻底打破，一切需要重新组合，事情绝对和他想得不一样，他敢笃定。 “先去看看吧，现在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闫辰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示意谭鑫带着邓志远出来，事不宜迟，他需要立马带着邓志远去医院做精密的检查，来证明，他不是“邓志远”。 可能是下雨阴天的缘故，今天的白天似乎特别的短，才刚过五点的时间，天却已经暗了下来。 巡视系统正式上线以来，省厅、市局和市交管局联合成立了巡视管制小组，与彭远之的之意公司技术组共同在城东的新开发区设置了临时单位——巡管局。之意的技术组只负责巡视系统试运营期间的技术维护，其他一切使用权限都在管制小组的手里，所以省厅对这个项目的安全性与保密性还是比较放心的。 今年是试运营的第二年，原先的计划就是三年期间如果运行完善，没有大的纰漏，就会进行大面积推广，用来维护社会秩序。 虽然说巡视系统的出现，一定程度上侵占了普通民众的生活隐私，但是由于技术的发展，高科技犯罪屡见不鲜，只靠常规的破案手段，效率太低，再三考虑过后，本着维护广大民众的权益，才决定开发巡视系统。 所以巡视系统上线以来，虽然大家生活上多了一些不便，但是犯罪率大大下降，反对的声音远小于支持的声音，试运行也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从市局到巡管局的距离不近，罗言衷和彭意两个人到的时候，林历已经对巡管局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调取系统的视频存档。按照现场的勘探结果，屋后墙角处绝对与案件有关系,否则不会有大面积微弱的鲁米诺反应，如果不是闫辰发现了血迹，暴雨的天气，他们也不会在户外进行测验，天气状况决定了实操难度。 所以在和罗言衷聊过之后，他们一致觉得凌晨作案期间巡视系统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监控分析出了偏差，才没有及时报警，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束缚就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地钻漏子，来掩盖自己在黑暗里的肆意妄为。 “要等一会儿，他们这个拿原件还要层层报备，原始模式。”林历看见罗言衷从远处走过来，冲他抬了一下头，他才觉得救兵来了，短暂地卸下力气，无奈地吐槽着。 “现在还有一根手指没找到是吧。”罗言衷靠在墙上，有一嘴没一嘴地问着。 “对，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了，没看到。” “那只脚和另一根手指在哪里找到的？” “老闫说的那个墙角的管道里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就听了个大体，具体什么情况。”罗言衷抬头看着林历，他也是想尽可能地找找纰漏，尸体身份的出现，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还在消化。 林历也坐了下来，上半身贴在椅背上，尽量没有遗漏细节地回想着：“发现尸块前，管道内部被蚂蚁群几乎完整覆盖，所以我伸手进去掏的时候，才找到的这两块尸块。泔水桶距离管道口的位置大约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很近，如果泔水桶的容量不足，再粗略装下尸块...致使尸块掉落出来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作案环境可见度很低，那么嫌疑人有可能发现不了掉落的尸块，再由成群的蚂蚁抬进管道...蚂蚁能抬动人类的脚吗？” “只要蚂蚁的数量足够多，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嫌疑人在整理尸块的过程中，掉落了两根手指和左脚，被蚂蚁搬进管道。”罗言衷转了转脖子，盘算着这个猜测的可行性。 “手指的位置到得比较远，大约半个手臂的距离，因为不断有淅淅沥沥的水流，他们到不了很远的位置。”林历说。 “雨水冲刷...连接屋顶的排水管道？” “对啊，不然为什么会在后墙。” “那怎么还会有蚂蚁，今天这么大的雨，一冲不全都出来了。”罗言衷这才是真的疑惑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屋子里的排水管道，因为里面水很少，还都是蚂蚁。后来在屋顶搜证的兄弟说，是屋顶的排雨管道，但嵌在墙壁内，从外观不能一下分辨。所以我们就好奇，为什么雨水不往这边走，后来发现里面被堵死了，目前推测是木头，尺寸刚好的木头，水压着它往下走，但是因为尺寸的原因，移动特别缓慢，只能轻微漏水，要等不下雨了，才能具体勘察得出结论，目前猜测是木头。” 林历闭上眼，回想着搜证时的全部画面。 “嫌疑人这还是算准了今天下雨？为什么要放木头...那尸块进入管道也不是偶然才对...” 罗言衷觉得线索没办法串联，一定有什么东西遗漏了，遗漏的到底是什么？ “木头吗...隔壁店铺在装修，原木风的市场餐厅，今天应该是天气原因，没有施工，所以店门是紧锁的..如果是适合排水管道大小的木头，有可能和那家店有点关系，因为圆木柱在店里有很多。”彭意在旁边默默吐出来一句话。 “彭姐，你怎么知道的？”罗言衷扭过头盯着彭意。 “刚到的时候，我不是去吐了吗...那家店在垃圾桶的斜对面，当时场面也很乱，我就是顺便在吐得时候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你真是个能人啊，彭姐。” “噗，实在客气了，小罗。” 彭意无语地笑了一下，被罗言衷夸的感觉真怪，感觉他夸人都带着嘲讽的音调。 “既然蚂蚁搬了尸体，那屋里床下柜子下都仔细搜了吗？我当时和彭意只是简单取证，如果是手指，真有可能被蚂蚁搬进屋内。”罗言衷说。 “搜过了，没找到，能取证的地方都已经搜遍了。而且按理说屋内的墙壁也通不到排雨管道吧，蚂蚁怎么搬进去？” 林历摇了摇头，整个肉铺真的都要被翻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那一根消失的手指，他们有意向召回除蚁公司的人来协助清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这地下有个蚁窝什么的，还是人家专业人士能找到。 “等咱们的兄弟最后检查一遍，明天会让除蚁公司来协助清理一下，一晚上倒不至于骨头也会直接消失吧...” “那应该不至于，蚂蚁也不吃骨头吧？” 话题扯远了，罗言衷睁眼正好看见一个老熟人朝他们走过来，便起身站了起来。 “林队，罗队也来啦。走过程序了，我带你们去1012，案件侦破期间你们需要查看所有的视频原件，都可以直接让我们的工作人员送到1012里，出于保密原因，视频原件不得带出巡管局，这也是保护其他民众的隐私安全。所以辛苦你们，多跑几趟了。” 郑业新在被外派到巡管局之前，是市局档案科的，所以自然和大家都熟，也因此林历来时说明了事态紧急，他就亲自去跑了所有程序，尽快帮他们调取原件。看到罗言衷也来了，也就顺口打了声招呼。 “查看人员呢？”罗言衷问。 “原则上不超过四个人，你们现在是三个，可以再找一个过来登记。走，我们去1012吧。”郑业新笑着说道。 第6章 发现小指 一百八十度的指针跨动，预示着从现在开始，正式进入加班时间。闫辰待在医院的走廊里，静静等待着邓志远从ct室里出来，从案件发生到现在，他一口东西都还没吃过，肚子独自地抗议，他并不在意，整个后背贴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定了神，脑袋里还在回想所有尸块的状态。 手指...消失的手指... “谭鑫，我已经和医生交代过所有检查项目了，你们在这盯着，我回一趟局里，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把所有检查结果都带回去。” 似乎恍神间被什么击中，闫辰猛地起身就往停车场跑了过去，手指不是消失了...而是本身就没有。而现在他需要回去确认左手的手指和手掌连接处的切口，哪怕是只差了一天的时间，形成的切口也会完全不同，如果手指本身就不存在，那消失的手指会不会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又能不能用它来分辨受害的“邓志远”和嫌疑人“邓志远”的身份，他现在需要立马证实这一点。 雨彻底停了，恰巧往警局赶的时间是个晚高峰，将近十度的天气，冷风自然是毫不留情，闫辰故意开着车窗，寒冷的天气有助于他保持清醒，案件发生得突然，又太久没有接触过分尸案，闫辰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变得粗心了，以往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切口的生理状态，明明是他拼接时就应该确认好的... 想太多也没用，车流缓缓地向前挪动着，闫辰见缝插针一个转弯绕进了小区里，抄近路赶回市局。 岛山局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灯火通明过了，闫辰一下车就直冲解剖室，之前的血液检查中没有什么特殊的提示，排除了中毒致死的死因，尸块上皮肤组织被大面积挫伤破坏，所以解剖室的尸体根本无法完全确定死因，但大概率就是机械损伤，也因此其他的法医同事已经开始对大的躯体尸块进行缝合工作。 简单换好防护服和手套，闫辰就直奔邓志远的左手碎块，整个左手还没有被缝合，手掌正好从中指的位置被分成了两截，无名指和小指的切创口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与无名指新鲜地没有愈合痕迹的切口相比，小指处的切口显然有处理过的痕迹，手指断裂未接指，这个伤口的形成起码有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 “喂，言衷，你们在查巡视系统的时候，关注一下邓志远一个月前的行动轨迹，看看有没有常去的可疑地点，那个消失的小指不用找了，他本身就没有，我怀疑邓志远这个人可能有什么问题，你们重点关注一下。” 确认好了断指处的状态后，闫辰第一时间给罗言衷去了电话，断指不是先天性的，而且活着的邓志远五指完整，没有受过此类的伤，根据切口的状态判断，在解剖室里躺着的邓志远，手指断掉不会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 “我知道了，要是还有什么事情，你给小郑打个电话，里面没信号。” 罗言衷他们刚好准备进入1021室，房间内为了保密需求，信号会被屏蔽，所以罗言衷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外接的电话。 “郑业新？行，我今晚眼看着要在局里通宵了，等你们的好消息。” 闫辰挂了电话，看着尸体被一点一点缝合起来，想法却越来越混乱，如果死者是真的邓志远，那活着的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不可能，生物信息不可能完全一致，罗言衷之前说余晓曼很反常，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现在证据太少了，肉铺附近的商家，只有一家香料店今天在正常营业。 听回来的兄弟说，那家的老板说邓志远和余晓曼平常相处挺和谐的，没什么大问题，因为他晚上不在店里住，所以只知道白天的情况，确实没见过什么大的争吵，夫妻关系还算稳定，缺乏证据又缺少证人，再加上死者的身份，思路很难拓展，眼前只能寄希望于罗言衷他们能在底片里发现端倪。 “小郑，你回去之后，帮我调一下邓志远近半年的行动轨迹重合的可疑部分，应该有存档吧？” 罗言衷在门外等着郑业新出来，想让他帮帮忙，巡视系统和一般的道路监控完全不一样，他不但范围广，拍摄视频更清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它可以通过算法直接在短时间内整理出目标人物的行动轨迹，只这一个功能，就帮了警察不小的忙。 “有的，因为目前还在测试阶段，所以巡视系统上线到现在所有的监控视频都有存档，我回去之后帮你查，你们先查底片吧。”郑业新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到底是老同事，办事都方便了不少。 底片正好大体分了三个区域，肉铺的店前方，包括部分透过小窗的屋内情况、屋顶情况；后街的整条街道大体概况；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屋后情况。三个人正好一人分管一个部分。 查看时间：案发前一星期，因为一周前刚下过一场大暴雨，如果那个时候已经有木头在排水管道里，肯定会被挤到更靠下的位置，而不会卡在中间靠上的位置，所以需要调查的部分，直接就缩短到了一周以内。 重点对象：放木头的人，余晓曼和邓志远的行动轨迹，案发当天的巡视系统拍摄画面是否真实。 时间紧，任务重，但是一旦能查出什么端倪，对于案件来说，都是质的飞跃。同时也能证明巡视系统确实存在漏洞，需要纠察，所以他们三个人不但是为了这个恶意杀人案做调查，更是为了岛山市其他居民的安全做全面地检查。 彭意因为木头一事，被罗言衷断定眼睛好用，罗言衷干脆就把最需要查看的屋后底片分给了彭意，咱们彭姐此刻也是干劲满满，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往嘴里一扔，人就陷进了监控里。 夜晚歇业中的菜市场没什么灯还亮着，整个市中菜市场只有数得过来的几户店铺的店主晚上也住在店里，大部分商铺的店主都在关门之后，彻底熄灯，收拾回家，没有人会愿意在这里多待。这也让林历他们二队在走访过程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凌晨的时间，肉铺附近并没有人有可能目击，相当于没有证人。 可以观察到屋后的巡视系统，移动范围不大，基本每隔十分钟就会扫过屋后，所以嫌疑人如果在屋后进行杀人分尸，不可能速度快到巡视系统一点端倪都抓不到，这显然不合常理。 彭意在每次巡视系统可以拍到屋后角落时都会按下暂停键，从视频内最后一次出现余晓曼和邓志远之后开始，一直到天亮，截下了每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地点的图片。乍一看确实没有问题，没有人经过，甚至也没有流浪猫狗路过，黑夜里一切都很和谐，安静得出奇。 彭意重点观察了邓志远消失的那一个小时，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了，在鼠标轮流点在不同的图片上，皱眉分辨了将近半个多小时之后，“阴沟里的老鼠”跑了出来... “老罗，你们看角落这里，是不是有可疑光点，出现的时间正好是邓志远消失的那一个小时，这之前泔水桶基本是空的，一个小时后桶就是满的了。但是巡视系统内，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人。” 彭意把显示屏往旁边一转，挨个点击了所有可疑的截图，罗言衷和林历其实并没有看到彭意所说的可疑光点，但有一件事毋庸置疑，邓志远消失的那一个小时前后一瞬间，泔水桶确实变满了。 “这基本就可以肯定，嫌疑人使用了什么手段，可以骗过巡视系统。” 林历点了点头，后街的记录里也有可疑的部分，是在案发前几天，有一段将近一个小时的记录里，有一只流浪猫，每隔十分钟就会出现在彭意呕吐的那个垃圾桶附近，而且姿势一模一样，像是卡了什么bug。“如果和我这边发现的情况一样，这一个小时，他应该在重复播放起始时间它拍到的录像。” “屋顶这边没观察到什么异样，但是根本就没有人上过屋顶，木头又是怎么放进去的？” 罗言衷接过彭意手里的鼠标，多次翻阅着这几张截图，脑袋里大概有了一点想法：“如果系统被黑客入侵过，巡管局不可能没有察觉，我怀疑，嫌疑人用的是一些最原始的干扰手段，比如信号屏蔽仪或者磁场干扰之类的，那他又是怎么能躲过巡视系统安置这些东西的？最近进出过店铺的人，大概都有嫌疑，顾客，垃圾处理车，屠宰场的送货员工...人还真不少呢。” 房间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罗言衷又接着说：“学历不会太低，肯定要懂一些计算机，电子设备这类的，如果这里面包含凶手，按照被害人的体型，凶手男性概率较大，且按照这个分尸速度推算，凶手团伙作案概率很高，初步应该能筛出来几个嫌疑人，现在余晓曼和活着的邓志远是帮凶的嫌疑很高，林历，最快多久能锁出来人？” “都没下班呢，一晚上的事，明早给你带回来。” 林历伸了个懒腰，默默捋顺了嫌疑人可能存在的特征。“那我先回去查这个，你们俩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对了，林历，还有那个除蚁公司的，接触过的都要查。回去慢点开，人老了眼不好用，大半夜的开车小心点。” 林历走之前，罗言衷还不忘犯个贱，看着林历一个白眼翻过来，他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 第7章 罗言衷的关心 这一晃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下了一天雨，外面的天气陡然下降好几度。屋内成批的蚂蚁在雨后又频频动了起来，窸窸窣窣地顺着内里的墙壁爬进了排雨管道，想要寻找昨夜残留的血腥气息。 “彭姐，饿不饿？听说他们巡管局倒班制，半夜食堂都有夜宵的，咱去吃点？”罗言衷本来还专注地盯着屏幕，无意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彭意一只手捏着鼠标，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颈后，眼睛突然也觉得干涩，费劲眨了眨，突然脑袋里就回忆起来自己为什么一直叫彭意是彭姐。 彭意最早考进岛山局的时候，就已经年纪不小了，她读的犯罪心理，一直在学校待到了博士毕业才考进警局，时间也刚刚好，就是巡视系统启动的半年前。本来看她体型偏瘦，以为是个绣花枕头，结果好家伙，人一来就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抢劫案，嫌疑人在逃，警局锁定位置之后，做好了围堵准备，在即将抓获嫌疑人时，嫌疑人带刀伤了一个警察，趁机翻墙溜了，正好被抄近路的彭意撞上，二话不说，一个飞踢，踹到了嫌疑人的胸口，紧接着一套标准的擒拿套组，送嫌疑人一副漂亮的手铐手链。 罗言衷当时墙翻了一半，干脆震惊地坐在院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给彭意鼓起掌。那以后，尽管他比彭意大好几岁，但这就是他彭姐。 但也可能是第一次实战，制服体型比她健壮很多的嫌疑人，彭意还是未能避免地在嫌疑人挣扎时，不小心扭伤了脖子，虽然当时不严重，但是后来彭意发现一到阴雨天脖子就会额外酸胀，幸好，岛山的阴雨天不算多，她也就不太在意这些。 罗言衷也是观察到，一下雨彭意就会揉脖子，便想起来似乎当时抢劫案结束回警局，彭意就有意无意地护着后脖颈。无意中瞥到彭意捏脖子，罗言衷才惊觉，他们已经在房间里连续看了五六个小时的监控，没毛病的人都会觉得累，更何况是受过伤的彭意呢。 “看都看不完，吃...有什么好吃的...”彭意转过头看了一眼罗言衷，刚想拒绝，却发现整个右手臂都有些酸麻，动弹一下都费劲，想着要不然歇十分钟，不然这脖子真的扛不住。 “听说宵夜有馄饨，正好小郑在这，让他刷卡，不然咱们外人可能不让进呢。”罗言衷一打起小算盘，眼珠子就转得贼快，提溜提溜地，嘴角还微微带着笑意，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彭意摸了摸瘪下去地肚子，猛地一个起身，手指往门口一指，没说什么就径直走了过去。罗言衷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但很快忍了回去：“走走走，正好出去了，才能给小郑打电话问问他那边有没有发现。” 郑业新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利用巡视系统自带的体系计算邓志远常出现的所有地点，他把近半年内的记录都输入了进去，系统还没有彻底分析完，郑业新就被罗言衷的电话叫了出去。 “罗队，怎么了，你们发现问题了？”郑业新着急地赶到了1021，结果看见罗言衷和彭意两个人奇形怪状地站在门口，看起来像是在活动身体。 “没发现什么，就是听说巡管局食堂的夜宵好像很好吃，我们俩...嘿嘿。” 彭意看着罗言衷摆出一副笑脸，说没发现什么，心里一沉。确实，这些事情现在都要保密，如果立刻上报给巡管局说发现了问题，那么检修测试，各种动作恐怕会闹出大动静，分尸案已经在岛山闹出了不少事端，一旦事情闹到...倒是不知道他们会先找到凶手，还是先吃到处分。破案的速度不能被人为干预，现在不是说系统会受干扰的最好时机。 “也是，这个时间了，走，我带你们去，刷我的卡就行。” 郑业新也笑了笑，松了一口气，巡管局的所有人都害怕巡视系统出问题，起码在管理期间出问题，对于巡管局里的谁来说，都是一件值得紧张的事情。 巡管局今晚的夜宵是可以选择的，郑业新给他们俩推荐了馄饨、炸酱面、鸡丝拌面，说是他们组加班的时候经常点这几种。彭意看着菜单，两眼放光，随口问了一句：“牛肉面呢？好吃吗？” “也好吃，肉很多，不过我们一般是换班的时候去吃，回家就睡觉了，所以不常点，你们今天这是要通宵？”郑业新笑着回答。 “睡不了，这么大的案子，估计你们巡管局也很紧张吧。”罗言衷接了话茬，和彭意一样点了碗牛肉面。 “罗队猜得对，今天白天事出得突然，我本来是白天的班，这个时间其实应该在家里，但是上面说，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所有在局内的人都不能离开，都要配合之意公司检查系统，也就一直待到了现在。”郑业新说。 “小郑，你也吃点什么，咱们一起，不然我们俩蹭你的卡还有点不好意思。”罗言衷客气了一句，其实他并不想让郑业新留下。 “我这卡的餐补都花不完，不用跟我客气，你们俩先吃，邓志远的行动轨迹马上就要计算出来了，我回去盯着，一会儿来告诉你们。”郑业新笑着说道，之前在岛山局他也没少和罗言衷打交道，他知道罗言衷人不错，局里也就只有罗言衷敢和安局对着干，也是因为这样，间接给他们谋取了不少福利，比如上班时间迟到十分钟内不算迟到...郑业新能记着这件事一辈子。 “实在麻烦你了小郑，有机会哥请你吃饭。” 看着郑业新挥手离开，罗言衷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彭意也跟着落坐在罗言衷对面，捏着脖子轻轻活动着。 “彭姐，你当时伤的是脖子还是肩膀来着？”罗言衷先开的口。 “什么伤？哦，伤的脖子，就是简单地扭伤，当时治好了来着，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阴雨天它就会酸胀，我哥还帮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应该没问题才对，反正也不算很难受，我也没当回事。” 彭意一愣，她没有想过罗言衷会说她的伤，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彭意突然对面前人有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是啊，安局口里的岛山局精英，这点观察力还是要有的，只不过她的意外可能是，罗言衷竟然会留意她。 “我家有一个活筋膏药蛮好用的，我之前抓小偷扭伤了脚踝，贴了两天就好了，我拿给你试试，你下次酸胀的时候贴上。”罗言衷没抬头，盯着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搜索什么。 彭意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盯着罗言衷看了几秒，轻轻勾了勾嘴角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等着你的膏药了。” 牛肉面端来的时候，热气一下就腾在两个人的正中间，只是坐着还没动筷，就能感受到一阵放松的暖意，岛山的秋天夜晚冷得出奇，巡管局楼内因为要保证设备正常运行，还要一直保持着低温恒温，彭意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尽可能地靠近牛肉面腾起来的热气，哪怕这一刻的温暖，对她来说也很珍贵。 “彭姐，你怎么也从来不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叫你是姐啊，明明你几乎是这两个队里最小的。”罗言衷用筷子搅了搅面汤，想让它凉得更快些，大脑是需要放松的，长时间高紧张的状态，会让人格外地疲惫，所以罗言衷的话题引了出来，也想让彭意真的趁着吃面的功夫休息一下。 “应该就是我受伤那次吧，我猜的。”彭意笑了笑，夹起一块牛肉，吹了两下，就囫囵地放进了嘴里。牛肉很软，似乎刚和舌头接触，就轻轻地在口腔中化开了，好好吃...彭意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 “你倒是会猜，当时你那个飞踢真的太帅了，都给我们看呆了，我说这话你别生气，刚来的时候看你这么瘦弱，大家都以为你是绣花枕头。” 罗言衷放下了手机，抬头正好对上了彭意的眼睛，两个人很默契地错开眼神，同时又盯上了碗里的面。 “我这么多年的拳击还有柔道不是白练的，不过我还是劲儿小，之前那个人力气太大了，低估了。”彭意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甚至每次一想到还会反思自己，轻敌是大忌，那次受的伤是教训。 罗言衷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了，罗言衷一直觉得彭意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很难心平气和地说话，行为举止都让人觉得她很坚强，但是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罗言衷却觉得，这种坚强，似乎一直都是她表现在外的伪装，但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我一直在想巡视系统拍到的角落里，那个亮点是什么，你和林历都没看到吗，在角落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反光点。”彭意夹起一口面，放在空气中放凉。从刚刚来餐厅到现在，彭意的脑袋里一直在猜，那个亮光点是什么，因为她怀疑那个东西就是致使巡视系统被干扰的原因点。 “现在的问题是，巡视系统它是在空中移动的，如果要干扰它，涉及的范围要宽。” 罗言衷把思路重新拉回了案子里，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如果查不到破绽，这件事要立马通知巡视系统的负责单位进行排查，他们找原因肯定要比警局快，但是眼下，这不是最急的。巡视系统既然已经被干扰，那么这段时间的录像也不可能恢复，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抓到凶手。 “等所有的监控视频确认完，我觉得咱们也要重新去一趟案发现场，可能真的是不起眼的东西。”彭意说完就径直吃起了面，没再说别的，眼下抓紧回1021接着确认视频才是正事，不能在这边耽误太长时间。 罗言衷也没再搭话，自顾自吃起了面，三下五除二，两个人吃面的速度都很快，这都是练出来的，没出三分钟，两个人默契地一起起身。 刚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郑业新匆忙地赶了过来。 “我刚回去的时候，系统就找出了几个常去地点，筛除了偶尔会去的地方，频繁出现的场所有福田粮仓、东郊猪厂、建成公司。因为是猪肉铺，所以去东郊那边很正常。但是福田粮仓和建成公司这两个地方很可疑，因为去的频率很固定，福田粮仓是两天一去，每次时间长达6小时；建成公司是一周一次，每次都在星期五的下午三点，所以很可疑，但是这边我们就查不到公司的信息了，你们只能自己去查了。” 郑业新整理得及时，捋顺好所有情况才过来找罗言衷，本身就是岛山局的人，所以办事自然也干净利落。 “了解，这两个地方我们查，你最近有空就帮我们关注着这几个地方的情况，咱们随时联系，有你在，真是帮大忙了。”罗言衷话说得客气，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他应该这样。 “罗队客气了，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联系。” 郑业新走得很快，协助岛山局只是暂时的任务，他本身主要负责之意公司对于系统的维护测试，他的工作还让别的同事帮忙顶了一下。郑业新在刚刚系统统计的间隙，抽空给局长打了申请，之后方便随时协助岛山局的工作。巡视系统三年试运行结束后，巡管局会换上一批新人，不再是临时单位，那他们各局的人都会回到原单位，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是岛山局的人。 1021内又重新填满了呼吸声和鼠标点击的声音，显然现在的关注点是系统被干扰前后的可疑部分，如果能发现疑点，那么找到嫌疑人残留的踪影就是顺应自然的事。 第8章 找到消失的手指 闫辰在确认过所有物证的检验结束之后，查看了相应的证据信息。 墙角处的脚印是雨胶鞋留下的印记，通过半截鞋长的预测，在42-43码，那么案发现场的参与者有一名可疑男性，且不是鞋码44的邓志远；门缝里的衣服纤维是黑色聚酯纤维，暂时没什么问题，邓志远和余晓曼被带回的时候，两个人都穿的灰色衣服，那家里...有待继续搜查。 墙角血迹因为污染严重，几乎没有意义，但是林历带回来的肉铺前的血迹样本里有邓志远的生物信息，可是审讯室里坐着的邓志远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断掉的小手指，究竟是什么时间消失的，这边他无从得知，只能等罗言衷他们查看系统视频，才能确定带回来的这个邓志远是不是“邓志远”。 线索确实不少，可是有用的却没有多少，闫辰反复确认了两遍，才把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回了桌子上，外面的天似乎黑的更深了，闫辰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罗言衷他们还没动静，谭鑫却来了电话 “闫哥，结果都出来了，医生说没什么异常，你指定要的全身ct都没问题，没发现有什么内置物，甚至都没什么慢性疾病，身体健康得很。” “好，我知道了，你们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带回来吧，等言衷他们的消息。” 挂上电话，闫辰瘫坐在解剖室门外的椅子上，顶棚的灯似乎比以往的都还要亮，眼睛似乎都要睁不开了，他突然觉得好累，太久没有干过大活，身体一时间有点吃不消。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不对，事情似乎没有一个案子这么简单，蚂蚁敢肆无忌惮地在家里横行霸道，那是因为蚁窝已经筑成，他们才敢为非作歹地侵占人类的住所。 “老罗，那会儿咱们刚进门的时候，你说，闫哥说尸体的手指是本身就没有左手小指是吧？你过来看。” 彭意在反复确认过后，才喊了罗言衷，案发前一天巡视系统拍到的邓志远左手没有小手指。 “我看看。”罗言衷猛地起身，走到了彭意身边，屏幕里暂停的画面是邓志远在屋后抽烟，碾灭烟头转身的瞬间，左手被巡视系统清晰地拍到，手指...确实是四个。 “我出去给闫辰打个电话，你继续看。” 罗言衷立马拿着手机离开了1021，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也就是说，死者就是邓志远，那么活着的人到底是谁。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闫辰还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想暂时歇口气，从案件发生到现在，除了在车上的时间，他几乎都没坐下来过。 “喂，言衷。”闫辰的声音显然充满了困意，话说出来的时候，还自带着沙哑。 “邓志远生前画面中，左手没有小手指，彭意现在在抓紧确认小手指消失的时间，也就是说死者确实是邓志远，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有问题吗？” 罗言衷的话让闫辰瞬间清醒，怎么会这样，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生物信息完全一模一样的人...这不合常理，这根本不合常理。 “医院的结果出来了，什么问题都没有，活着的邓志远甚至身体很健康，什么毛病都没有，这个状况...我没办法解释。”闫辰有些脱力。 “你去看看余晓曼醒着吗，你去问问她，不问别的，就问她邓志远手指有没有受过伤，看她的反应，现在的邓志远十指健全，她怎么可能没发现过，你听听她说什么。” 罗言衷突然意识到，如果邓志远很早就没有了小手指，那么突然恢复如初，余晓曼会发现不了吗？没这个可能，这又不是指甲变短、头发变少，短时间看不出变化，直接少一根手指，他们还要经营肉铺，还要切肉，剁骨头，她不会发现不了。 “好，我去看看，随时联系。”闫辰挂了电话，揉了揉鼻根，眼睛有些累。 凌晨三点多，这个时间估计余晓曼在拘留室里睡下了，原则上他们需要让余晓曼待够24小时，因为她很可疑，为了防止她真的有问题，一出警局就逃跑，再抓捕也浪费时间，所以他们只能尽可能留住她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走到拘留室门口的时候，闫辰尽量放轻了脚步，余晓曼果然睡下了，紧紧地握着毯子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反正人已经死了，也不急于一时，闫辰打算天亮再来问。 听着脚步的声音离开，余晓曼慢慢睁开了眼睛，尽管闫辰的声音很小，可总比不过蚂蚁移动的声音小，余晓曼似乎已经精神敏感到，可以听到蚂蚁移动的声音，眼白里填满了红血丝，余晓曼觉得自己也快精神崩溃了，看着拘留室里整洁没有蚂蚁的地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安心，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啊，好好睡一觉吧。 林历带着从巡管局搜寻到的所有人脸面部信息回了办公室，一进去就把所有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人都叫了起来，时间紧任务重，把人脸信息输入系统，对比找到所有人的身份再筛选，这个工作很繁重，又必须快速解决，时间不等人，林历甚至直接带了一提功能饮料回来，一人分了一罐。 “所有人，平均分摊人数，目标到天亮，筛选出所有具备犯罪技能的可疑人员，天亮之后，去把他们找出来，挨个排查。动起来，快快快。” “林哥，我们就刚歇口气...”徐桐驰从桌子上艰难地爬起来，一脸怨恨。 “抓到凶手之后，给你们放一天假，这诱惑还不大？抓到凶手了，我立马打申请，不给我们假。我就去安局那里撒泼打滚。” 林历上一秒还笑着说话，可下一秒就拉下了脸，事情紧急，连开玩笑的时间都是浪费。看着隔壁一组的办公室里还有两个闲人，也征用到了二组办公室里，罗言衷那小子要的也急，省得他再回来闹动静，本来就烦，只会更烦。 彭意追着邓志远的左手，一直看到了三个星期以前的视频记录，都没有小拇指，所以她又去找郑业新往前要了一个月的监控，按照闫辰之前的推测，手指缺失的时间有可能在一个月以上，彭意咬着下嘴唇，眼睛快要陷进屏幕里了，十六分屏的画面似乎她都嫌能同时看到得太少。 罗言衷继续在反复查看木头是怎么进入到管道的，如果是为了阻止雨水，那它必然是从屋顶的管道口放进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时间呢？究竟是什么时间放进来的，罗言衷猜，应该这件事是和杀人同时完成的，应用的干扰物覆盖范围会不会能从屋后一直覆盖到屋顶，那错误的时间点呢？ 邓志远消失的同一时间，屋顶...罗言衷把画面一帧一帧地暂停，多次反复地查看，到最后用手指扒开了眼皮顺着画面最上面往下扫视，才发现了可疑的部分。肉铺上方的遮挡布被风吹动的弧度从那个时间开始每隔十分钟都是相同的，所以确实是同一个干扰物，干扰了两个巡视器，那么前面拍到的余晓曼的画面，也就没有了参考价值。 “找到了！”彭意突然惊呼出声，一巴掌呼在了罗言衷的胳膊上。 “什么时间？”罗言衷并不在意彭意这一巴掌的力度，可能也是平时挨打挨惯了，罗言衷就是揉了揉，没说别的。 “9月20号，一个多月以前，余晓曼不可能不知情。”彭意说。 “说得对，目前这个活着的邓志远身份存疑，突破口还是在余晓曼这边。”罗言衷点了点头。 “我去找一下20号当天他的行动轨迹，看看有没有郑业新说的那几个场所。唉...快五点了。”彭意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这么快天都要亮了。 “刚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晴天，一会儿我们收尾直接去肉铺，我要去查看一下林历说的那个木头和管道。”罗言衷伸了个懒腰。 “正好，我去找找那个发光点的位置有什么奇怪的。”彭意也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眼睛好累，快要睁不开了。 “喝咖啡吗？我请。”罗言衷也闭上了眼睛，歇一会儿吧，不然他也害怕一会儿开车会分神，年龄在这了，罗言衷是真觉得身体没有以前耐造。 “喝，不喝白不喝，希望今天有点进展吧，今晚我想睡个好觉。”彭意笑着说。 太阳照常升了起来，光的亮度超过了室内的灯光，闫辰在走廊的椅子上猛然惊醒，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办公楼里的温度并不高，闫辰就这么直直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冰凉的，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拍了拍脸侧强迫自己清醒之后，闫辰径直去了拘留室，六点多，她可能也醒了。 “警官，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这件事和我无关，你们总不能一直关着无辜的人不放吧？”这是余晓曼看见闫辰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早早就醒了，浅算着顶多睡了三个小时，拘留室的灯太亮了，白色的光会顺着眼皮的缝隙攻击眼球领域，迫使人睡不踏实。 “起码要待够24小时吧，我有点事情要问你。”闫辰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就一个问题，邓志远的左手有几根手指？” “手指？五根啊。怎么他还是什么怪物，要长六根手指吗？”余晓曼笑了笑，回答得自然。 “他的小...呼...你和他平常在一起吗？” 闫辰突然岔开了问题，他突然意识到余晓曼没有任何波动的回答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种她就是案子的参与者，第二种她平常和邓志远没什么接触，如果邓志远手指缺失的原因是不可告人的，那么他刻意隐瞒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是左手，对日常生活的影响不大。 “在一起呀，总共就那么大小的家。”余晓曼说得漫不经心，眼睛也从闫辰的身上又重新挪到了地面上，好干净的地面。 闫辰没再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余晓曼的答案无非给了他第一种猜测，增加了更多的可能性，余晓曼与案件有关，证据呢，他们没有确切指向她的证据，留不了多久了，他们不可能一直关着余晓曼。想到这闫辰又拿起了他们搜集到的物证，重新捋顺。 第9章 发现线索 二组的通宵有了很大进展，按照职业和曾学习过的专业，已经初步筛选了一部分人出来，同时林历还发现了余晓曼证词中奇怪的部分，垃圾处理车经常晚来，可偏偏这么巧，昨天一直到十一点都没来。垃圾处理车昨天的司机可能也有问题，顾客中有几位常客是电厂的工作人员，除蚁公司的两个人除了检查当天去了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按照可疑程度筛选下来，竟然也能有7个可疑对象。 “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7个人走一遍，有问题随时联系。”不知道为什么，林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倒不是对于凶手的，而是对于所有人的处境。 罗言衷和彭意在最后收尾之后，就离开了巡管局，直接朝着市中市场赶了过去，他们想赶在市场人多起来之前尽快去确认他们怀疑的地方。黄黑的警戒线最大范围地拦住了通往肉铺的路。香料店的老板站在线外苦不堪言，因为这件事，他的店铺也被迫暂停营业。 “警...警官，我的店，什么时候能开始营业呀？我不能不吃饭呀，城里好多饭店的老主顾还要我送货，我这...” 香料店老板，一看见罗言衷这张熟悉的面孔就拦住了他的去路，昨天他见过罗言衷，他知道他是警察。 “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耽误太长时间，最多两天，咱们就能正常营业了，因为蚂蚁的原因，涉及范围太广，你的店铺下可能也会受影响，我们请除蚁公司的来一趟，检查没问题，你们就可以照常营业了。”罗言衷耐心地回答着。 “好的，谢谢警官，那你们忙。”香料店老板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尽管面露难色，可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死人了，不是小事，他拎得清。 “老罗，我去屋后了。”彭意拍了拍罗言衷的肩膀，径直走向屋后。 有亮光的位置位于屋后管道不远的地方，彭意用手机拍下了可疑光点的具体位置，用手丈量着大体的距离，顺着墙面观察，肉铺的房子还是老式砖瓦外刷水泥的基础房屋，所以墙面可能经历了几次台风吹刮，有了不少坑洼的痕迹。 彭意干脆戴上手套顺着墙壁从上到下一寸一寸边看边触摸，如果罗言衷和林历都看不到，那说明亮点很小，肉眼可能不好分辨，而且很分角度，彭意也发现了重复的监控画面，只有开头有一闪而过的光，很难捕捉。 顺着管道的位置向上，在离后门较近的位置中间，彭意摸到了奇怪的东西。 “老罗，老罗！罗言衷！” “发现什么了？”罗言衷刚准备爬上屋顶，就听见了彭意的声音。 “你来！有发现。”彭意再次确认了自己发现的东西，痕迹很新鲜，即使昨天经历了雨水冲刷也让它保留了下来。看着罗言衷走了过来，彭意才指着墙面一角开口的透明胶带。 “胶带？怎么了？”罗言衷也戴上手套，凑近观察了一下。 “除了打开的一角因为昨天的雨水冲刷看起来有些旧，其他的三个角都非常的贴合，而且没有任何的发黄痕迹，新鲜胶带，这个位置和我说的那个光点位置基本一致，所以昨天案发的时候，我们猜测的那个屏蔽仪应该就安装在这里。”彭意说。 “用胶带？合理...可以用胶带粘住的东西，肯定很轻，这种痕迹处理应该会很仔细才对，留下一块胶带...时间太紧急了，他们勉强才处理完尸体，所以才会留下这些粗心的痕迹。” 罗言衷合理猜测，一具成年男尸的毁尸处理一定不简单，按照闫辰对尸体的分析，大部分尸块是电锯处理的，那么即使时间会得到极大程度的压缩，可是后续的清理，也一定很费时间，他们应该会提前做好防污处理，所以地面上并没有大面积的鲁米诺反应，墙壁上的应该是电锯操作不当，才导致的。所以他们的工作量，在预想外得变多了，时间也就变得紧张。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的干扰物，至多能干扰巡回系统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失效。嫌疑人绝对是多人作案，甚至可能是个专业团队，那么案子...真就是这一个这么简单吗？ 似乎这就是独属于他们三个人的默契，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内，认定事情没有眼前一个案子这么简单。蚁穴已经筑成，所以他们蠢蠢欲动地躁动着，躁动着...静候着一个时间争相涌出，吞噬整个世界。 “拍照取证带回去吧，扔给闫辰他们，咱们上去看看。”罗言衷说。 “那个...你自己去吧，我下面还有怀疑的地方，我再看看。”彭意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瞥了一眼放在墙外的梯子，然后扭头走向角落。 罗言衷看着彭意有点疑惑，但也没问什么，自己一个人爬着梯子上了屋顶。 今天的太阳很好，狂风暴雨后的晴天总会给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天气越来越极端，尽管岛山的阴雨天本来就少，可每次下雨天都携带着极端的狂风。可似乎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也会格外庆幸好天气的回归。人类总会乐观地适应环境，这似乎是人类能够得以生存的长处。 屋顶尽管还有一层积水，但是不算难走。罗言衷腰间别着一把强光手电筒，一上到屋顶就径直朝管道口走了过去。排雨管道几乎与屋顶地面贴合，用来减轻暴雨给屋顶排水造成的压力，在对角线的两个角落各安一个，靠南的地面相对积水更浅，而越往北，水越深，管道内确实被什么东西堵死了。 罗言衷用手电筒向下照去，停雨的时间很长，管道内的积水全都流了下去，那块东西卡在靠下位置，占满了整个管道。看样子像是木头，木头吸水体积变大，在被水压推着向下的时候，慢慢吸水膨胀，直到在管道中停住，不再向下。 可是为什么要堵死管道呢？按照嫌疑人的作案轨迹，他们在分尸后，尸体是要放进泔水桶里的，既然都在桶里了，他们又为何会害怕水流冲下去呢？这不合常理啊，而且管道内的蚂蚁...常年有雨水冲刷的管道，有成堆蚂蚁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 “彭意，彭意你在哪？” “我在屋里，怎么了？” “你进余晓曼他们居住的那个房间，背面管道附近的墙壁看看，床上床下都要看，墙壁有没有破损，或者有没有被水洇湿的大面积痕迹。” “马上。”彭意立马走进屋内，换了一双干净的鞋套，直接爬上了床，走到了床头边缘，彭意摸了摸墙壁没感觉到大面积的洇湿痕迹，卡在床头的床头板似乎可以移动，她用了用力，往外一拔，厚重的床头板倒是拆下来了，人也差点滚到了地上。 “艹...”彭意骂了一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好像又有点扭到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喊疼，彭意赶紧向床下查看，蚂蚁进进出出地在地面上移动着，墙壁上的破洞里也填满了蚂蚁... “老罗，有破损！” “我这就下去。”罗言衷一听到彭意的话就立马赶了过去。 管道内墙有破损，那也就意味着管道下方可能被彻底破坏，内外墙被打通。如果不用木头堵上，水会流进家里...他们又为什么要破洞呢？如果木头是一周前才放进去的，那墙呢？又是什么时候打穿的，应该也是最近几天，所以肉铺里的两个人嫌疑很重。 罗言衷进入肉铺后直奔彭意在的位置，彭意正探着头伸手测量墙壁破洞的大小。 “床能移动出来吗？”罗言衷问。 “我刚刚试了，床头板都是好不容易搬出来的，床脚被钉死在地面里，床板下有钢板，感觉要把整个床垫挪开，这个洞的位置应该卡在床板和床垫中间的位置。”彭意说。 “钢板是为了防蚂蚁的吧，那钻了洞，蚂蚁有缝隙可钻，他们怎么睡啊？”罗言衷蹲在地上研究了一下床垫，打算把它搬出来。 “如果洞就是案件发生的时候砸出来的呢？余晓曼昨天本来就约了除蚁公司，只是一晚上不睡觉也没关系吧？而且人家除蚁公司的只会帮他们除蚂蚁，自然也不会在意墙上有没有洞。如果尸体今天就跟着垃圾车被收走，他们是不是更不用害怕什么了？” 彭意的话，显然已经默认凶手就是肉铺的夫妻俩，虽然她还没搞懂尸体为什么会是邓志远，但是这是他们做买卖和生活的唯一场所，如果他们不知情，别人又怎么能对他们的房子做各种改造。 “可是凶手不一定就是只有这夫妻俩，洞的位置通过管道到外面，距离盛放尸体的桶也很近，他们是为了把尸体移走？毕竟垃圾处理车带走的话也有发现的危险，总感觉差点什么证据，差点能把所有奇怪的东西串联起来的证据。” 罗言衷想了想，总觉得证据链不连贯，根本不能直接给邓志远和余晓曼定罪，林历那边...想着，罗言衷就给林历拨了电话。 “喂，老罗？有急事吗，没有我先挂了，哎哎哎这边，在这边！” 罗言衷还没说一句话，林历就把他的电话给挂了，他那边好像很紧急？在抓什么人？新的嫌疑人？太多的疑问让罗言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彭意费劲地扒拉着床缝看，罗言衷的思绪又被拉回了眼前的画面里。 “彭意，你先下来，把床垫往外拖拖，看看能不能测量一下破洞。” “从侧面小路过去，他往北边跑了。” 林历大声地喊着，本来只是怀疑，可是垃圾处理车的驾驶员冯军看见他们，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刚想接着询问，这冯军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他的住址在情况最复杂的棚户区，小路复杂，上坡很多，而且有很多人家都把东西堆在路边，让本就狭窄的路变得更加难以通行，再加上他熟悉地形，抓捕就变得更加困难，但好在林历来时带了两个人。罗言衷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了冯军的身影，别说，还挺灵活，这么能跑。 “老大，抓到了！在北面。”徐桐驰从侧面包抄之后成功抓到了冯军，冯军挣扎了两下之后才放弃，乖乖地躺在地上。 “不是，你跑什么啊，我们都没说什么，你就开跑。”徐桐驰给冯军戴上手铐之后，才放松下来问了一句。 “我我我，警官，坦白从宽是不是，我没犯罪，我我我...” “行了，别我我我的了，直接跟着我们回局里吧。”林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冯军说的话，拍了拍徐桐驰，直接让他带着上了警车。 第10章 抓捕余晓曼 邓志远因为身份存疑，所以闫辰还能有理由再继续扣留他，但是余晓曼...除了心证，并没有直接指向她的确切证据，眼看着时间迫近十一点，罗言衷他们也没带回来新的物证，他不得不把余晓曼给放了。 余晓曼在走出警局大门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大约也就等待两分钟，一辆黑色大众停在她的身前，车窗只下摇了几厘米，余晓曼看不清车里的人。“上车，后面。”余晓曼似乎完全没有反驳，按照他的指示上了车。 闫辰在警局内默默看着，在车辆准备驶离警局门口的时候，跑了出去，记下了车牌号。 在黑色大众离开之后，没过三分钟，罗言衷和彭意返回局里，一进门正好看见闫辰还在走廊。 “余晓曼呢，我们在他家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对了，你问没问她手指的事？” 罗言衷直接开口询问余晓曼的下落，闫辰一愣，指着门口：“超过24小时了，她刚走。邓志远我用身份不详的理由暂时留住了，但是她...有证据，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回来啊？！岛ka5789，她坐了这辆车离开的，刚走没几分钟。” “闫辰你跟我去追，彭姐你去整理证物。” 罗言衷紧接着跑了出去，闫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给巡管局特殊号码拨通了电话。 “系统，岛山局申请，警号0，登记编号15，需要调取三分钟前离开岛山警局的车辆岛ka5789的行车路径和推测路径。” “收到，请稍等...车辆岛ka5789，目前正沿福山中路向北行进，目前在福山大厦附近，车速60km\/h，当前行驶路径无岔路，预测两分钟后会有岔路红绿灯，分别通向海港中路和新岛辅路，系统为您持续追踪。” 冰冷的机械音从手机内传出来，巡视系统有单独的查询通路，只需要说明警号和编号以及想知道的问题，系统会在第一时间识别打电话的人是否为登记人员，同时帮他查找所需的一切帮助，多重的保险也是巡视系统最引以为傲的部分，这也是省厅和市局，即使在科技犯罪如此猖獗的当代，也能下定决心推进巡视系统上线的重要原因。 “言衷，福山中路往北开，开警笛警灯，应该能追上。” 闫辰车门还没关好，罗言衷就一脚油门踩了出去，顺着福山中路追了过去。 “系统播报，当前距离目标车辆2千米，目标车辆已开向新岛辅路。” 在市区内，车并不好开，特别还是车辆拥堵的正午，罗言衷在车流中四处穿插，速度提不上，百迈的速度已经是他此刻能开到最快的速度了。红绿灯，转弯，开向新岛辅路。 “系统播报，当前距离目标车辆仅500米，车辆目前靠道路右边行驶中，请注意车牌进行拦截。” 在下一个绿灯到来之前，罗言衷成功追上了那辆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大众，一个急转，挡在了嫌疑车辆前面。 还没等罗言衷下车，余晓曼就自己下车走了出来。“罗警官，你们是来带我的吧？”余晓曼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地恐慌，罗言衷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有了些新的证据，麻烦你再跟我们回一趟局里吧。”罗言衷把余晓曼带上了车，闫辰走向了那辆黑色大众，司机也很快下了车。 “警官，你们这样拦车也太危险了，您喊一句我也就停了。”男人看见了警灯，立马就分辨出了来者的身份。 “你和她认识吗？”闫辰查看着司机的证件，没什么异常，也有网约车凭证。 “她就是我的乘客而已，您看打车记录。”男人利索的从手机里调出了还在计费的打车记录，当着闫辰的面，点下了结束行程。 “目的地是哪里？”闫辰问。 “市中市场” “好的，多谢您的配合。” 司机一直看着拦在车前的车辆驶离，才返回车中，看了一眼后座，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明明今天的太阳很刺眼，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闫辰坐在副驾驶里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是个法医...还要跟你出来抓人，没天理了。” “法医怎么了，法医不是警察吗，从昨天到现在我连眼睛都还没合过呢，你忍忍。”罗言衷撤了警灯，才关上了车门，心绪还没被拉回来，这嘴就像是自己一个神经系统一样，突突突地回怼了回去。 “有够不讲理的。”闫辰翻了个白眼。 余晓曼在后座上坐着，似乎变得更加平静，转头看向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突然觉得身体在重新被激活，每一寸皮肤都短暂麻痹、每一根汗毛都短暂竖立，又全都归于平静，心里面好像漾起了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第11章 接二连三的漏洞出现 “交代吧，跑什么？” 林历拖拉椅子的声音很大，他确实有些烦躁，熬了个通宵，刚刚又高强度运动，心脏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跳得很快，真的是不能不服老。 “警官，我我我真的没犯法！”冯军满脸惊恐，着急地拍着桌子，手铐和桌面碰撞出的声音，格外刺耳。林历皱着眉，抬眼看着冯军，声音也变大了些：“那你跑什么，你看看你那心虚的样子。” “我真的没犯法，我就是收了点钱，让我昨天晚点干活，然后我就听说了市场出事...我这，你们找来的时候，我...害怕啊，我这收了这笔钱，是不是相当于帮助了犯罪分子啊。” 冯军的双腿在不断地抖动，手指摩挲在嘴唇周围，瞳孔在眼睛里晃动，所有的动作都在诉说他有多惊恐，所以说，嗟来之食不可取，不义之财不可拿，夜长梦多，这些钱总归拿得不踏实。 “谁给你的钱？”林历眼睛都瞪了起来，这可是逮到一条大鱼，面前的人竟然和嫌疑人近距离接触过，这是他没想到的收获。 “一个男人，很高，来找我的时候穿了一身黑，戴着黑帽子，口罩和墨镜，甩给我三万块钱，就让我下午再去市中市场清理垃圾，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冯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一句都不敢少说。 “那个人还有什么具体特征吗？你仔细回想一下。”林历的声音也变得有耐心了起来，他有些怀疑活着的邓志远。 “大约，比我高半个头，他说话的声音很低，甚至有点像...机器人，因为语气停顿有些奇怪，然后...看起来比我瘦，头发...没有发尾，应该很短。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他临走前就只是让我保密这件事，但是我实在害怕，他不会就是凶手吧，那我，我会不会...” 冯军再次紧张起来，一想到昨天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黑压压的人影，他就后怕，如果市场里的杀人案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完全可以再来把自己也杀掉，三万块...三万哪有命重要... “警...警官，我能不能申请人身保护，我我，要不你把我关起来吧，我害怕。” “你是重点目击者，人身安全不用担心，警局会保护你的，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他去找你的具体时间。”林历记录下了冯军说得所有，那个可疑人物，巡视系统肯定也拍到过，追踪他的行踪，应该会发现很多东西。 “大概是五号的下午，具体几点我还真记不清了，应该是三点以后，因为当时天色已经感觉像是傍晚了。”冯军皱着眉回忆着，他现在太害怕了，脑袋也跟着变得空白，或许再给他些时间，他能完整地回想出当天的场景。 “好，我知道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在警局里暂待几天，如果能想起来什么，随时和我说。”林历说着就站了起来，低头拨弄着手机，在推门而出的时候，拨通了一通电话。 “系统，岛山局申请，警号0，登记编号4，需要调取西院区同山分路121号，十一月五号下午三点以后的视频记录，目标人物身高在178以上，全身黑衣，没有面部特征，需要目标人物当天行动路径，所有出入场所。” 林历快步走回办公室，打开标记用的地图，准备随时记录。 “收到，请稍等...目标人物出现时间十一月五日十六点二十分，在同山分路121号停留十分钟后，向西城区行进，目标所开车辆五菱2015款单厢厢式货车，截止到当日24时，停留过的地点为：岛山市中医院、广福餐厅、福田粮仓、滨海小区2号楼3单元3楼西侧，行动停止。” 冰冷的机械音在报告完它接收到的任务后，就彻底噤声，时不时出现的电流声还在提醒林历，他没有挂断电话，林历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这些地点...马克笔重重地点在某个地点，林历呼了口气，挂断了打给系统的电话。 “余女士，我们又发现了一些问题，需要您配合一下。在你们房间北面的墙下侧，开了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墙洞，你知情吗？” “我...” “你考虑清楚再说。”罗言衷打断了余晓曼的回答，从昨天到现在，余晓曼一直在撒谎，虽然罗言衷不清楚她不说实话，是为了隐藏什么，可总归他猜，她不是真正的凶手，只能是帮凶。 “我不知情。”余晓曼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直直盯着罗言衷的眼睛，似乎并不慌张。 “那么大个洞，你又几乎全程在家，你怎么会不知情？！” 罗言衷皱眉，昨天见识过余晓曼撒谎的模样，所以他清楚，余晓曼刚刚没说谎。 “警官，我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前面的铺面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隔壁又在装修，如果我家发生点什么事，我不知情，很正常。你这一说，我还觉得会不会是那家搞餐厅的来回搬东西，把我家给砸了，那我回去还要找他索赔呢。” 余晓曼笑着，冷静地应对着面前人，她似乎一点都不紧张，语句流畅，思维敏捷，每一句话都成功地撇清自己的嫌疑。 “那手指的问题，你说邓志远左手是五根手指，对吗？”罗言衷语气没有波动，而是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没错，志远没受过伤。”余晓曼的语气极其地笃定。 彭意整理完证据提交后，在罗言衷审讯的中间，开门直接走了进来，按理说审讯时必须有两个人在，罗言衷本来想拖着闫辰一起，结果人闫辰不伺候了，甩了甩袖子回了解剖室。 “我帮你记录。”彭意接过罗言衷的笔和本，坐在他身边。 “我基本也问完了，总共就好奇那么点事。”罗言衷说着，朝彭意那边看了一眼。 彭意低头翻了翻罗言衷记录对话的笔记本，余晓曼全都不知情？彭意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余晓曼，正好对上了余晓曼的眼睛，正正地对上了，余晓曼却没有躲避，反而轻轻勾了勾嘴角，冲彭意点了一下头。 彭意觉得奇怪，她单独面对过余晓曼，这副神情，和昨天的好像有些差别。 “我们先出去吧，听说林历那边有结果，我们去看看。”罗言衷用手指在彭意身前的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好。” 彭意走之前留意了一下余晓曼，余晓曼就一直盯着她，她错开了眼神，在无意看向她从灰色袖口露出来的左手时，猛地冲了过去。 “伤口呢？你左手的伤口呢？”彭意紧紧抓着余晓曼的手，反复查看，确认无误后才发出了质问。 “警官你在说什么？我没受过伤啊？”余晓曼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微笑。 “彭意，先出来。”罗言衷拉着彭意往门外走去，彭意不可置信地盯着余晓曼，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是什么情况？ “老罗，什么情况？她左手明明有伤的啊，昨天，那个伤口还是新鲜的，我又没有精神错乱。”彭意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可能是压力太大，也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的高强度工作，都压迫着彭意很难以平常心去对待她发现的每一个有偏差的地方。 “邓志远不是邓志远，你觉得这个余晓曼，又是余晓曼吗？”罗言衷沉着眸子，确定审讯室的门关好了之后，才开口。 事情的走向早就超脱了所有人的预料，野马一旦脱缰，没有人能预测它会跑去的方向，罗言衷也希望只是他猜错了，可是直觉告诉他，巨大的阴谋正笼罩在岛山的天空之上，走廊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短暂出现的电流声让罗言衷莫名地心烦，楼里又有人在抱怨电压不稳，是啊，岛山稳定得太久了。 “你的意思是...那他们俩这里，就没有突破口了吧？”彭意盯着审讯室的门把手陷入沉思，如果余晓曼也被替换，那另一个余晓曼呢？想着，彭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从哪里找到的余晓曼？” “车上...车...等我一下。”罗言衷突然想到什么，在局里换人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内鬼，那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余晓曼外出的那段时间，余晓曼是自己走下车的，罗言衷也瞥眼看见司机紧接着也下了车，主动下车就足够可疑，司机也这么配合...按照以往的经验，事情进展得顺利，绝对有什么猫腻。 系统大概也会好奇，为什么今天岛山局来了这么多电话。 “系统，岛山局申请，警号0，登记编号3，接今天上午编号15的时间调查，需要调取车辆岛ka5789从新岛辅路离开后的行车路径和停留地点。” 罗言衷的矛头立马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司机，当时车的后座，会不会是真的余晓曼，他们没有搜车，是默认余晓曼只有一个，但是邓志远能有两个，余晓曼又何尝不能呢？ “收到，请稍等...车辆岛ka5789，在离开新岛辅路后径直驶向西城区，中间没有停留，在西城废车场停下后，车辆没有再离开。” “司机呢？” “请稍等...由于废车场有大棚遮盖，车辆径直驶入后，没有人再出现，大棚图片已发送至编号3的内网账号中，请查看。” 罗言衷听完巡视系统的报告后，几步跑回办公室，点开内网系统，查看系统发来的图片，一个蓝色大棚死死地包裹住了整个废车场的内部房屋，车开进了大棚内根本看不到下来的有几个人。 罗言衷皱眉搜索了废车场的位置，却有了意外发现，西城废车场距离福田粮仓的距离很近，也就不到500米的距离... “系统，截止到现在，从车辆到达到现在有没有人从废车场离开去福田粮仓，或者去别的地方？” “收到，请稍等...无人离开。” “系统，继续监控废车场附近，随时通知。” “收到，系统将为您持续追踪。” 罗言衷确认地址之后，出门就看见坐在走廊的彭意：“走走走。” “怎么了？不管余晓曼了？”彭意一脸懵地跟着罗言衷就跑了出去。 “如果她是假的，问话没有意义，咱们有新的战场了。” 饥饿时，只要是能进嘴的东西，什么都是香的。罗言衷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狂咬了几口汉堡，比起彭意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罗言衷这样倒显得格外粗鲁。 两个人鲜少地没有在车里拌嘴，安静的氛围倒是久违了，车里填充着牛肉汉堡的香气，让人觉得放松。大脑的弦一直都是紧绷的，没觉得困，只觉得饿，怎么吃都吃不饱。 手机还亮着，系统没有任何的动静，有些微弱的电流声时不时地打破安静的氛围，彭意盯着手机，突然开口：“你到现在都没和我说，咱们去哪里？” “去西城废车场，我怀疑那辆带走余晓曼的车有问题。那个地方离福田粮仓还很近。”罗言衷说。 “福田粮仓...对了，那会儿你回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巧碰到林历从他们办公室出来，我就问了问他有没有新发现，他说发现了几个可疑地点，里面也有福田粮仓。”彭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吞下还在嘴里翻滚的汉堡，转头看向罗言衷。 “给林历打个电话，如果有问题，咱们还有个后援。”罗言衷指了指还在和系统通话中的手机，示意彭意让她打电话。 “林历，你在哪？”电话一拨通，罗言衷就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准备去岛山中医院，按冯军说的那个可疑人员走过的路径，都去查查。”林历回答。 “你们改道先去福田粮仓吧，我们这边的线索也和粮仓有关，我刚听彭意说，你们那边也有，我怕我们两个碰掉点什么，不好解决，咱们一起吧。” “...行，但是我们可能稍晚点，因为我们已经在去中医院的路上了，离得远。”林历沉默了两秒才回答，反正都要去，倒是无所谓了。 “没问题，我们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挂上电话，彭意随便拨弄了一下手机，才看见彭远之昨天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回不回家吃饭，彭意才惊觉，昨天加班通宵，忘记告诉她哥了，完蛋...又要被训了，彭意默默关掉了聊天界面，选择无视这条信息。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但是能躲多久算多久吧，头疼... 第12章 意料之外的爆炸 巨响从废车场里接连不断地响起，右脸明显被烧伤过的男人操控着眼前的巨型液压机重重地压在机器中间的黑色车辆。空气里弥漫着冲鼻地味道，可男人并不在意，眼皮因为毁容挣开，右眼球似乎整个暴露在空气中。他只顾大笑地看着，本就毁容的右半边脸此刻看起来格外地可怖，他像是这个废车场的统治者，冷漠地处理着一切。 原是惨淡的人生不必要多加赘述，可意外发生之后，仿佛就是新的人生开始。原是难得享受过死里逃生的滋味，一旦品尝过，其实并不会庆幸自己还活着，而是变得更加冷漠，冷漠到会认为这条命还留着，也算是老天爷的惩罚。没有人能真正地感同身受，所以谁也不能多加评价。 罗言衷赶到西城废车场的时候，烧焦味已经传到了废车场的大门口，突然感觉事情不对，在废车场正中间停下车后，就跑进了那个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蓝色大棚中，焦烟弥漫在空气中，肉眼都能看到，彭意用袖子捂住口鼻紧跟着跑了进去。 只是转身一看，罗言衷就发现了站在巨型机器前的男人，他面前的机器正在摧毁里面的车辆，那辆熟悉的黑色大众。 “住手！警察！停下眼前的机器！”罗言衷大喊，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们上午拦下来的那辆黑色车辆。 可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好像聋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回应，罗言衷有些着急，车辆既然被摧毁，那就意味着，那里面绝对有什么不能被他们调查出来的线索。 罗言衷猛地跑过去，抓住男人的肩膀，在男人被迫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张狰狞的右半边面容还挂着狠戾的微笑。 “警官，已经晚了，对了，汽油我好像没抽干净，里面还有点别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一会儿遇到明火会不会爆炸。” 男人笑得愈发张狂，左手摸进了口袋里，罗言衷想去拦他，可没成想他竟然猛地往机器的方向跑去：“老板，我茂百财火里捡回来的命，就这么还给你了！” 手里的打火机，明晃晃地点出了火苗，看着他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和跟在身后的彭意，罗言衷不敢冒险，转头大声对着彭意说快跑。 此刻倒是没空再在意车里的线索和那个神秘的司机，眼前人明显是个亡命徒，看着他身体整个往后自由地倒去，罗言衷只有一个想法，跑，快跑，房间里所有的器件，油桶，此刻都是不可预料的隐患，幸好这周围没有居民，他推测不出爆炸的范围，但是跑就对了，跑得越远越好。 彭意在听到罗言衷的话后，根本没犹豫，拔腿就向外跑去，此刻她庆幸罗言衷没拔车钥匙，相信搭档才能在行动中达到完美的配合，这是闫辰之前给她讲过的，她一直记得。彭意相信罗言衷的判断，他认为会爆炸，那么爆炸的概率一定很大，这毋庸置疑。 巨大的倒地声在身后响起，在罗言衷钻出蓝色大棚的瞬间，爆炸声轰然响起，屋里奔涌而出的热浪似乎想把一切吞噬。 彭意眼睁睁看着车门就在眼前，却被气流推倒在地，彭意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大声地喊了一句：“罗言衷！” “上车，快！” 一个黑影从蓝色大棚里爬着跑了出来，彭意看着，已经全然不顾整个磕破的膝盖，爬起来直接打开了车门，扭动车钥匙，启动车辆。罗言衷紧随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门还没关好，在下一波冲击到来之前，彭意踩下油门拐弯就冲了出去，爆炸声再次响起，第二波热浪冲击烧毁了蓝色大棚，屋子里果然存留了不少易爆物品，这次的爆炸是蓄谋已久的。 罗言衷来不及多想，肾上腺素狂飙后留下的是无尽的空白，罗言衷看着后视镜里腾腾升起的黑烟，心里也跟着染上了阴霾。 红色大概是最好的醒神剂，无意中瞥眼看见彭意裤子上逐渐扩大的血迹，罗言衷才晃过神来，这次案件确实不只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邓志远身后发生过什么吗，以至于有人这般算计，就为了没有痕迹地杀掉他。 碎尸、被屏蔽的巡视系统、活着的邓志远、被替换的余晓曼、爆炸的废车场，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岛山的天空上被他亲手编织的无形大网笼罩着，每一处都像提线木偶一样，在那个人的手里尽数拿捏。 罗言衷明白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出来的案子，眼下他们的重点应该是查透邓志远，查透他为什么会被杀。 “彭意，你的腿还好吗？”罗言衷都没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被爆炸影响得这么大，开口说话的时候，耳朵里似乎被什么堵上了，在空气流动中，堵塞感变得格外强烈。 “这点小伤，没事，倒是你，能爬出来真是不容易。” 彭意在确认安全距离后，在路边停下了车，劫后余生的感觉此刻才真实体会到，彭意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深呼了一口气。 罗言衷倒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只是脸被熏黑了，怎么看起来还有点好笑。 “我没事，就是有点耳鸣，也没什么外伤，感觉就是一眨眼的事。” 罗言衷打开车窗看着车后持续往外喷涌着黑烟的那块地方，心里反而越来越冷静了。爆炸彻底结束，他让彭意给消防队打了电话详细说了爆炸情况。系统一直没有动静，他干脆结束了与系统的通话，又给林历打了电话让他们先来西城废车场，所有的事情在安排结束后，才真正恢复了平静的思绪。 眼里能捕捉到的黑烟，似乎把黑色的眸子染得更深了，罗言衷莫名冷笑了一下，他喜欢有挑战性的案子，隐藏在黑暗里的老鼠，他一定会把他揪出来。 “消防队说十分钟之内赶过来，咱们是等他们来了再过去，还是现在？” 彭意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膝盖的疼痛，一心只想去那个燃着熊熊大火的现场，调查还残留的线索，她还没娇气到只是磕破了膝盖，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我们等一下林历他们吧，他说他们也差不多十分钟，眼下这个状况，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爆炸，稍微等等吧。” 罗言衷低头又看了一眼彭意受伤的膝盖，突然想起什么，在身前的储物盒里找到了大的创可贴，他没说话就是戳了戳彭意。 彭意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卷起了裤腿，两个膝盖都被磕狠了，血淋淋地看着就疼，罗言衷也没有把创可贴递给彭意，而是直接揭开，帮她贴了上去。 “嘶...” “忍一下，这个里面有消毒的药剂，可能会有点疼，但是伤口就不会流脓了，忍几分钟就好了。”罗言衷的语气很轻，细心地确认好位置才贴了上去。 彭意从受伤到现在一句疼都没喊，他总想知道，彭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坚强成这样，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清瘦地女生，这股狠劲儿到底是从何而来？ “谢谢...” 彭意呆呆地看着膝盖上的创可贴，恍神间突然发现从小到大，只有妈妈一个人帮她贴过，进警校之后，因为彭远之觉得危险不想让她当警察，所以她受伤从来不会和他哥说，就怕他会阻拦她当警察。 “客气啥...你跟我客气，我可不适应...” 罗言衷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犯贱是他的本能，控制不住... 好好的温情氛围，瞬间就打破，彭意翻了个白眼，一下拍掉了罗言衷的手，客气还客气出毛病了，这罗言衷就是欠打。 林历和消防队前后脚到达了废车场附近，罗言衷听到消防车队的声音后，和彭意也紧跟着到达了现场。 浓烟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消防队的人先带着相应的灭火设备冲了进去，在确定没有爆炸风险后，才大面积地施展灭火工作。 蓝色大棚被整个烧毁，脱落在地上，在浓烟中隐约能看到这座废车场的真实面目，还算远离爆炸点的地方，破败的墙壁和被打碎的窗户，让这里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会在岛山存在的场所。 早些年，市里拨了一笔款项专门整治各大厂房的房屋破旧和环境问题，这次大的动工结束之后，整个岛山都焕然一新了，平常脏乱的废车场、垃圾场，都引入了智能设备，提高处理效率，给在里面上班的人也提供了不少便利。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漏网之鱼呢，甚至有的墙壁被砸烂到只剩下一半，用破壁残垣形容也不为过，就好像施工到一半，突然被迫停止一样，大概蓝色大棚就是为了遮盖这里面的真实情况，顺便...掩盖些什么。 “老罗，走吧，进去看看。” 消防队耗了不少时间才堪堪把火给灭了，在灭火结束后又仔细地检查了火源处的状况，才通知岛山局的大家可以调查。 “林历，让你们的人重点查查这个地方有没有暗道什么的，我们今天拦了一个司机，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男的，挺高的。” 罗言衷对林历说完了之后，才靠近那个液压机。茂百财的身体因为在爆炸中心所以整个被炸毁，已经很难找到完整的尸块，罗言衷皱着眉看着那个分崩离析的液压机，还有那里面完全消失的黑色车辆，车的线索断了，他们只能从消失的司机下手，才能找到真正的余晓曼。 林历应声带着他的组员四下分散，寻找可疑的地方，巡视系统没有监控到有人离开，那就是说，他要么还在，要么就从什么暗道离开。 彭意没有进到房屋内，而是在废车场的院子里，观察车辆的摆放，废弃的车辆一个叠一个整齐地摆放在外面，茂百财的行动显然是极其熟练的，那之前呢，之前就没处理过什么案件相关的车辆吗? 这次贸然自杀，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是不是因为真正的凶手，想让证据就彻底断在这里，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追查。 凶手一定在暗处盯着他们，或许也掌握了他们的案件进度，所以才突发创造了这个案件。 突然而来的风卷挟着破旧车场内的柴油味、铁锈味混杂着烧焦的气息，尽数钻进了彭意的鼻孔里，引得她打了一个喷嚏，低头的瞬间透过最下层废车的下面看到了有烟飘出来。 此刻倒是没那么在意已经受伤的膝盖，彭意干脆就趴到地上，头几乎钻到了车下探索里面的情况，烟是从井盖孔里冒出来的，是从管道里窜出来的吗？管道...彭意站起来巡视了一下四周，洗手间是在院子里的，即使也在爆炸范围内，但是浓烟应该不会从那的管道钻出来，那么井盖里的烟... 屋内，罗言衷看着周围一片黑色的废墟，脑袋里又开始浮现当时的场景，那个自称茂百财的男人从左边掏出打火机后，换到了右手上打火，右手显然不太利索，右边...他的脸上那可怖的伤疤也是在右边，似乎一直从脸侧延续到脖子下面，看起来像是烧伤。脑袋里又浮现出了那句话，从火里捡回来的命，又还给他老板了...想着他拿出了手机。 “谭鑫，你在局里吗？” “在呢，怎么了罗哥？”谭鑫刚从宿舍里出来，他也一夜没睡到处奔波，得了点空在宿舍睡了一个小时，恢复恢复精神。凌乱的头发就是此刻最好的见证，谭鑫拍了拍自己的脸怕听岔罗言衷的话。 “你查查一个叫茂百财的人，西城废车场的，再查查废车场真正的老板是谁，还有茂百财最近一个月的行动轨迹。”罗言衷看着手指盘算着有没有遗漏什么。 “了解，我这就去查。” “我再想起什么，随时告诉你，尽快查。” 罗言衷挂上电话把手机又重新放进口袋里，向旁边的警员要了个手套，才查看起地上的碎渣，其实屋内有用的证据在爆炸中几乎被全部毁坏，没有什么可用的，但是万一呢？ 第13章 我被彭意救了? 爆炸牵连的范围不算大，消防队赶到时，大火只是将这座房屋内的所有东西烧毁殆尽，还没有来得及蔓延到院子内的其他部分。 彭意匆匆跑进屋内的时候，罗言衷正在角落里扒拉着什么，黑色的灰烬里藏了不少没有被烧毁的铁皮，可是眼下并没有什么用处，听到彭意的声音后，罗言衷才猛地抬头。 “你是不是老了，耳朵也不好用，我叫了你一百遍！” 彭意怒气冲冲地过来，直接揪起罗言衷的衣领就往外拉，她对管道没有了解，她猜罗言衷应该知道。 “这里面这么乱，听不到不是很正常嘛！” 罗言衷嘴上反驳着，可就任凭着彭意拖着他走。 一直把罗言衷拖到屋外，彭意才松手，指了指靠右侧的那堆车辆最下面压着的红车。“那个车下面有个井盖，里面往外冒着焦烟，洗手间的位置在院里，屋内有什么管道吗？”彭意边问边往那边走着。 “屋里我刚刚看了一圈，没见着什么管道。” 罗言衷脑袋里的弦瞬间拉紧，这口井只有和屋内连在一起，才会有爆炸产生的烟雾出现，那就说明，这座废车场一定有地下的部分。 消防队正打算离开，罗言衷掐准时机逮住了他们，让他们帮忙移动一下车辆。消防队的兄弟们倒是还算乐意，没多说什么。 来时因为听说在废车场，以为会有车辆阻碍，消防车难以进入，他们还开了一辆小型吊车来，正好派上用场。 趁着消防队处理的时间，罗言衷和彭意又回到屋内，林历朝他们走了过来：“查过了，屋内没有别人，只有茂百财一个人，你说的暗道可能性很大。” 罗言衷没说话点了点头，和彭意也加入到了寻找暗道的队伍中，其实等消防队清理开车辆，打开井盖后，才是最好的寻找时机。 但眼下，屋内显然没有有效证据。如果能找到所谓的暗道，那里面绝对有什么突破案件的线索。 整个被熏黑的房间，让本来就隐蔽的暗道，变得更加难寻踪迹，罗言衷再次站在整个房屋的正中间观察布局，除了爆炸中心的大操作间，往东还有两个小房间，一个类似于办公室布局，一个则应该是茂百财居住的房间。 如果暗道就在爆炸中心的地下，那么隐藏暗道的入口被炸毁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从外面井盖冒出去的烟不可能那么少，所以暗道不在大操作间内。 罗言衷转身走向里面的房间，墙壁和地面都有人在敲打和摸排，四处都是闷响声，大家一块接一块的细细摸索，却没有任何发现。 罗言衷穿过所有人，走进最里面茂百财居住的房间，里面所有的木头家具，显然都在爆炸中尽数烧毁，罗言衷看着面前用砖头垒出来的床上面也全都是烧毁的黑色灰烬，鬼使神差间，他一脚踩在床边，想看看灰烬下是什么。 手在按上去的瞬间，床上的黑色灰烬突然向下坍塌，床表面是已经被烧透到只剩下浮末的木板，只要微微受力就会整个溃散。罗言衷本来就是没什么准备的突发奇想，此刻因为惯性的作用，他的身体也整个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大股大股的浓烟从里面冒出来，罗言衷心里一冷，在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之前，衣领突然被揪住，脚还在床边踩着，让本就失去平衡的上半身，因为这股力量，径直向后面倒去，直直跌进身后那人的怀里。 “老娘的腰！！！罗言衷，你赶紧给我爬起来！” 彭意在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罗言衷像扎猛子一样整个都快钻进去了，就一个箭步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没想到用力过猛，竟然直接把罗言衷拉到了自己身上，罗言衷这140斤的体重，也不是开玩笑的，猛地压到身上，彭意差点也摔在地上，但幸好勉强撑住，腰往后弯了弯。 罗言衷也是个反应迅速的，一只手扣住床沿硬生生地蹲在了床边，浓烟还在从下面不断地往上涌，冲得罗言衷一个劲儿地咳嗽。模模糊糊地透过烟，看着窗外消防队利索地把压在井盖上面的几辆车全都移开，罗言衷扭头看向彭意。 “彭姐，你出去等井盖打开之后，冲着里面叫我，如果能听到声音，这个应该就是隐藏在废车场下的秘密空间。” 罗言衷说话的时候，鼻孔都往外冒烟，彭意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嘴角向上地应了一声，然后随口嘱咐了一句让罗言衷小心点，别真掉进去。 看着彭意走进院子里，罗言衷才松了口气，从床上下来，蹲坐在地上，刚刚如果不是彭意正好过来，这下面还不知道有多深，按照刚刚的姿势，如果掉下去，大概率会头朝地地栽下去...彭意刚刚救了他一条命。 罗言衷盯着眼前的砖头定了神，脑袋却变得空白了起来，从七年前那次持枪抢劫大案结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了，原以为早就忘却了死亡的滋味，哪怕是早前的爆炸他也笃定自己能跑出来，所以并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是刚刚...如果是林历跑来救他，他也会想这么多吗？ 他不是个怕死的人，可为什么此刻控制不住地心跳声会这么明显，他知道这种感觉是害怕，是庆幸，可又真的就只有这么简单吗？ 罗言衷自诩是一个很了解自己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摸不透了，他的慌乱...真的是因为死里逃生还是别的... 第14章 地下通道 彭意扶着腰站在屋子的门口，静静看着消防队最后收尾，这两天真是频频受伤，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刚刚接住罗言衷的时候，彭意明显感觉到膝盖因为弯曲，撕扯地疼痛。 彭意深呼了一口气，满脑子都在盘算着，今晚到底回不回家，要是被她哥看到她这副狼狈样...说不定明天她就要被安局调到户籍科这种永远也碰不到案子的科室了... 吊车开出了院子，彭意重新打起精神，朝着井盖走过去，浓烟在井盖打开后，肆意地冲了出来，不过因为刚刚在屋子里也冒出来很多，再加上今天虽然天晴，但偶尔会刮起大风，所以短暂等待了一阵，烟就基本散开了。 彭意顺着井盖向下看去，倒像是普通的空井，扭头猛吸了一大口气，朝着井下大喊了一声“罗言衷！” 罗言衷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这一刻也顾不得还没有彻底消散的烟，憋了口气，就把头伸了进去。 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声音似乎在空荡的空间里来回地被弹开之后才彻底消失，起身时本来就被熏黑的脸，此时更黑得只剩下眼睛和牙齿，可猜想被证实，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罗言衷顶着笑脸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彭姐！不用喊了！下面的空间很大，就是那里！” 彭意听到罗言衷的声音后，脸上显然又挂上笑意，转了个身就躺在地上，瞬间觉得刚刚的爆炸也并非全是坏事，这还真的发现了新线索。 林历也听到了罗言衷的声音，拖拉着从外面引进来的水管朝着那个空床冲了下去，把残烟彻底打散。 此刻秘密空间的面貌才展露到了所有人的眼前，有些生锈的梯子直直通到下面，罗言衷探头看过去，下面几乎和地上的空间一样大，似乎足够几个成年人在里面自由活动。 “我先下去探探情况。” 罗言衷没多想就抓住了梯子最上面的栏杆，一个翻身踩了上去，由于下面只是空旷的泥土地，所以即使被爆炸烧透的木头掉落下去，也并没有在地下引起火灾。 罗言衷小心翼翼地爬下去，梯子的末尾离地面有些高，到最后只能一跃跳下，本来就被爆炸冲击到的身体，因为这一跳，似乎都能吐出血来，罗言衷忍着嘴里的血腥味简单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地上的泥土因为林历灌下来的水而变得泥泞，混着黑烟，一踩一个脚印，四周倒是用砖头垒起来加固了。 黑烟没有完全熏黑墙壁，罗言衷还能明显看到一道一道触目惊心地拖拉血迹和血手印，在一面墙侧一直延续到了通道更远的地方，看起来还是新鲜的痕迹，会是余晓曼的吗？。 “下来吧，下面没问题，最多再来三个人，剩下的人在上面继续搜查。” 罗言衷说完就查看着附近的情况，地下空间里总共有三条通道，两道比较细窄，走不了人，一侧应该连着院子里的空井，另一条估计也连着别的地方用于通气。院子里的那个井盖是多孔盖，看着除了给地下流通空气用外，应该也没别的作用。 剩下的一条有血迹的通道很宽，可以通人，眼下这条路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线索了。 林历下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罗言衷眼神里的错综复杂，多年的默契，他自然知道罗言衷的意思，这个案件的发展已经超脱了他们可以掌控的范围，如果巡视系统真的牵扯其中，那整个岛山都要翻个底朝天才行。 彭意紧随着林历下来，刚刚撑住罗言衷的时候，膝盖的伤口应该变得更严重了，每一层梯子都爬得格外艰难。 罗言衷看着，自然地走到梯子下，梯子与地面之间的高度绝对超过了一米，以彭意腿伤的严重程度，她跳下来...膝盖别想要了。 看着彭意爬到了最后一层，罗言衷伸过手，嘴里说了句抱歉，就把彭意打横抱了下来，彭意显然没想到罗言衷这突然的动作，心里一慌乱，直接揪住了罗言衷的肩膀靠近衣领的地方。 “彭姐，我这件衣服算是废了，今天让你扯得领口都宽了...” 罗言衷把彭意放下后，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装作满眼可惜的模样看了看自己的衣领。 彭意知道罗言衷是在缓解尴尬，突然而来的身体接触，确实让她有些不适应，要不是她的脸上也因为刚刚趴进井里被熏黑了，此刻也定能看到莫名其妙的微红浮现在面颊上... 彭意在心里默默想着，罗言衷不过是出于对搭档腿伤的照顾才把她抱下来，她脸红个泡泡红茶啊... “等案子破了，我给你买件新的，这点钱，姐还是有的。” 彭意忿忿地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条通道走过去。罗言衷呼了口气，也跟了过去，没挨揍就行，还害怕关心一下队友，也会被揍。 血迹只出现在靠近大通道的那面墙上，如果从这里拖走的余晓曼... “这个血迹还能用吗，都被爆炸的烟污染了...” 彭意问了一句，戴上手套，轻轻碰了碰林历已经拍完照的部分。 “老闫可能会有招，我刚给他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就来。” 林历回了一句，没停止手上拍照的动作。这种血迹还有没有用，确实只有闫辰才能下结论，毕竟他才是专业的。 “老罗，你先跟彭意顺着通道过去看看吧，我和小郭先留在这里取证，顺便等等老闫。” “好，我们过去看完，可能直接回局里，你们就不用等我们了。” 罗言衷说着，就拿着手电筒朝着通道走过去，转头还叮嘱彭意，让她跟紧点，虽然这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通道，可谁知道危不危险？毕竟也没人能想到，来个废车场调查，还能遇到爆炸。 暗道不长，罗言衷掐着时间，他们俩顶多走了三分钟，就走到了尽头。 尽头的门上挂一把老式的铁锁，罗言衷仔细观察着，这锁在里面，也就意味着只能出不能进，这确实能最大程度保证这条通道的安全性，知道这条密道的人也不会多，除了已经自杀的茂百财，可能也就只有那个带走余晓曼的神秘人了。 早些时候，罗言衷给闫辰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记住那人的长相，可闫辰说，那个司机戴了口罩，说他重感冒害怕传染乘客，如果是他带走的余晓曼，那恐怕给闫辰看到的证件和打车软件的信息都是假的。 因为今天在警局待着的时间实在少，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有去申请配枪，罗言衷看着锁，暗了暗眸子，把手电筒给了彭意，然后从腰后摸出了一把锤子。 “你哪来的锤？” 彭意手里拿着手电筒照着门锁，定睛看清了罗言衷手里拿着的东西，他们出来的时候，可没带什么工具。 “刚刚顺消防队工具箱里的...想着要真有暗道可能需要...这还真让我碰上了。”罗言衷语气里的心虚，被彭意尽数捕捉到了。 “你和他们说了吗？” “没...” “罗言衷你偷人家锤子啊！” “什么偷！这是什么话！这叫借！” 此刻，坐在消防车上的男人看了一眼被扔在车座下，打开的行李箱，默默骂了一句混蛋，他们消防队的早就听说岛山局有那么一号家伙，每次和他们一起出行动，消防队就准会少东西...下次可要看紧点！ 第15章 这是个什么东西? 罗言衷鼓足了力气，在三两下的破锁声响起后，那个老式锁头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隐藏密道的铁门紧跟着自动打开。 “小心！” 打开的一瞬间，一堆木棍朝着罗言衷和彭意扑来，幸好他俩反应及时，往后退了退才没有被打到。 新鲜的空气顺着外面飘进鼻孔里，这地下空气本就不算通畅，外加爆炸过后的烟雾，格外让人头脑晕眩。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进到了铁门外的房间里，房间不大，像是用来储存物品的仓库。整个房间堆满了箱子、木棍、棒球棍，罗言衷听着楼上似乎还有嘈杂的说话声。 “彭姐，先简单搜一下这里，我们再上去。” 罗言衷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些许，刚刚敲锁的声音那么大...会不会已经惊到了上面的人，此刻不知道上面声音是为何才如此嘈杂，也不清楚会不会和嫌疑人有关，谨慎点总不会出错。 彭意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从罗言衷对面的角落开始着手搜查。 房间里存放的物品确实奇怪，先不说别的，就单单看这些棍子，很难不去联想到打架斗殴，巡视系统抓得紧，岛山市内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大型的打架斗殴事件，可这些物件... 先收敛了发散的思维，罗言衷的眼神落在了被黑色绒布蒙住的箱子上，在看到里面装着的物品时，罗言衷下意识张开了嘴。 大量的红色筹码，尽数钻进眼里。岛山每年都在打击非法赌博，虽然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是今年的赌场清除行动刚刚结束，整个行动也是秘密进行的，他们几乎都要把整个岛山翻了个底朝天，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的漏网之鱼。 罗言衷又掀开了几个箱子，果不其然，都是各种颜色的筹码，其中不乏有很多老旧的款式。 地上统共有十个大箱子，这个赌场规模不会太小，再加上这么多棍子...可能还有地方藏有刀械，罗言衷微微皱眉，凶手和赌场会有关系吗？那邓志远...有赌博史？ 罗言衷细想着，无非只有一种可能，警局里有给这个赌场通消息的人，可这个人能是谁？警局里知道赌场清除行动的人不少，因为行动涉及人员实在太多，罗言衷心里记着这事，处理完邓志远的案子，再处理这个也不晚。 “彭姐，你那边有发现吗？” 罗言衷把黑布重新盖在箱子上，检查没有什么纰漏后，才走到彭意身边。 “没什么东西，不过好奇怪，地下那个血液是新鲜的，再从这里被带走，那为什么这个仓库里这么干净？我仔细摸了一遍，没看到血迹，可能要做个鲁米诺。”彭意摘了手套，随手揣进口袋里。 “先上去看看吧，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罗言衷指了指楼梯，也摘下手套。 楼上的嘈杂声就没有停过，罗言衷走在前面，从楼梯处探了探头，如果上面是赌场，那岂不是就直接抓个正着。 酒杯相碰的声音响起，谈话声也越来越明显，笑声中混杂着一两句脏话，像是在谈什么生意，罗言衷听得不仔细，他们两个但凡正常点，直接进去都没什么问题，可偏偏...一个裤子破了都是血，一个领口被扯宽破破烂烂，再加上两个人一脸黢黑... 彭意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罗言衷的背，总要面对，在这里也听不清什么。 “那个...大哥们...” 罗言衷黑着脸，亮着个大白牙就登场了，给还在说笑吃饭的大哥们看得一愣，一个大哥嘴里刚喝了一口酒，看见罗言衷硬生生地喷出来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看起来像是没喝酒的大哥反应过来，开了口。 “那个...我们是岛山局的，例行检查一下，大哥你们这是哪里？” 罗言衷掏出来警官证，顺便抖了抖因为爆炸被扑倒而钻进口袋里尘土。 那大哥倒是谨慎，小心上前仔细查看了那脏的不成样子的警官证，有钢印，有警号，有名字...应该是真的。 大哥狐疑地对了对照片，这看着也不像啊！ “那个，二位怎么成这样了？” “哦，刚刚不小心让炉子熏到了，没事没事，咱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呀？” 罗言衷只字不提爆炸和废车场的事情，他也知道如果问那个神秘人的问题，先不说他们都有可能是同伙，如果他们不知情，对于案件保密来说，也不能透露相关细节。 “我们这是粮仓啊，这...警官，我们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这里是福田粮仓？！”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彭意的声音稍大了些，仅仅是没错这两个字的肯定，就包含彭意无法理清的巨大信息量。 邓志远常出入的场所，收买垃圾场员工的神秘人来过的地方，余晓曼被带走的地方，所有的现有证据都集中在这个表面是粮仓，实际是赌场的神秘建筑内。 罗言衷也是短暂震惊了一下，此刻，他由为庆幸刚刚上楼之前，又把那个大敞的暗道门，用了一根小木棍卡住锁环的位置重新关了回去，眼下不是打草惊蛇的最好时机，万一惊动了这些人，他们连夜半空粮仓，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们应该是来错地方了，打扰大哥们了，你们接着喝。” 罗言衷笑得淳朴，拉着彭意的胳膊直直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这里要私下查，我们这样出现已经就有点打草惊蛇了，整个粮仓连个窗户都没有，表明了就是害怕巡视系统监视到这里面，一点钟方向有一个老式监控，想点办法也能查出来，先回去。” 说话的声音很小，顺着空气尽数传进了彭意的耳朵里，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鲁莽是对的，毕竟能做出这么大的案子，牵扯这么多地方，这么多人，凶手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男人在看到两个人出门之后，就直接跑进了地下仓库，下面的东西好像没有被动过，他打开了那几块黑布，整箱的筹码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呢？他盯着面前关死的铁门，警察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从大门走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变暗的迹象，夕阳亮晃晃地钻进眼睛里，彭意直直对着它，突然觉得有一丝放松，大脑紧绷这么长时间，身上的能量似乎快要消磨殆尽了。 粮仓门口来往的车不算少，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彭意定了神，原来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吗，案例不再是教科书上的，而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她突然有些恍惚，刚刚的爆炸是真实的吗？她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吗？ 走马观花般的记忆此刻变得更加模糊了，啊，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彭意知道她哥开发巡视系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考上警校想当警察，回岛山局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跟杀人案。 彭意忽然觉得，她哥做巡视系统，是不是私心为了保护她？彭意不想肯定这个答案，可是...思绪变得格外纠结，风扬起的尘土在此时是流泪的最好借口，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这并不是她设想的轨迹。 “彭姐，彭意！绿灯了。” 罗言衷喊了彭意两声，彭意才猛地回过神，悄悄抹掉了已经钻出眼睛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迎着夕阳走了过去。 第16章 还不能让人说实话吗?! 罗言衷他们往回走的时候，闫辰正好刚进入暗道内，地上果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说爆炸是最好的掩饰，因为它可以摧毁一切。 “老闫，靠你了。” 林历随口打了个招呼，指了指那面有血迹的墙。 “我看看，不一定能提到有用的血迹，我尽力。” 闫辰在警局里也没闲着，反复去拘留室里，从邓志远身上提取了不少东西，与尸体里提出的样本进行比对，想要发现其中的漏洞。林历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刚把处理完的样本放进了仪器里。 刚听说余晓曼也不是上午的余晓曼之后，闫辰也是懵的，他没有办法正确判断，这种所谓的替换是应用了什么技术、什么手段，毕竟就算是克隆，基因信息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灵魂还留在警局的检验室内，可身体却麻木地进行着提取样本的条件反射。似乎注意力集中于眼前，可只有闫辰知道他的脑袋里现在有多混乱。 罗言衷和彭意因为受伤的原因，没有再回废车场内，直接回了警局，正好罗言衷也好奇，谭鑫那边有没有结果。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各自的脑袋里填着不同的想法，案子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说，谜团还一个接一个朝他们涌来。 罗言衷深知这便意味着，真正的凶手已经在岛山的最深处扎根，如果往夸张想，会不会巡视系统上线之前，这个人就已经开始筹谋这一切，可邓志远又为什么是目标？经常出入粮仓，那岂不是就是个赌徒？ 不合时宜的冷风顺着车窗缝钻了进来，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罗言衷猛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太早，看似缜密的案件实则也是漏洞百出，应该是个新手。 彭意虽然人靠在车窗上，可是余光也能看到驾驶位那个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男人...思绪也跟着脱离开原来的想法，满脑子就只剩下眼前人是个疯子的唯一念头，一脸无语。 等剩下的人收队回警局时，天色已然变暗。罗言衷和彭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像是生怕谁看到一样，也幸好警局里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都还在外面没回来。 彭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她想过自己的模样不会比罗言衷好到哪里去，可是也没想过这么邋遢，怪不得粮仓里的人看见他们话都不会说了，没笑出声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了。 简单地捧了几捧清水把脸上的烟尘清洗干净，彭意看着破烂的裤子，又开始思考晚上该怎么面对彭远之。等他们晚上回来，肯定还要汇总证据，理顺明天的破案思路，回家的话，估计也要十点，不错，她哥应该不能一直坐在客厅不回房间吧！ “彭姐你不换条裤子吗？” 罗言衷回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彭意还穿的那条已经破烂的裤子，随口问了一句。 “倒霉就倒霉在，因为前几天安局说标准体能考核的事，我把放在警局里的衣服都带回家洗了，一直没拿回来...” 彭意哭丧着脸，要是换条裤子，她还能掩耳盗铃一下，只解释没接电话的事... “所以我说都怪安局！说什么体能考核的事！”罗言衷说得义愤填膺，果然应该号召大家反对这件事，人多力量大，嗯，没错！ “怎么你这么反对体能考核？！” 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罗言衷听到之后，直接僵在了原地，头都不敢回，心里默默想着这个老东西怎么还没下班。 “没有没有，这不凑个话头吗~” 罗言衷敢断定自己从没笑得这么丑过，这也太尴尬了... “都受伤了？”安致唐听说了废车场爆炸的事情，就一直在局里没下班，幸好没有受伤严重的，当时听林历说是罗言衷和彭意在废车场的时候，他心里一紧，偏偏还是局里的两个大宝贝。 “小伤，不碍事。”彭意笑着摆摆手，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没必要太在意。 “那就好，你们人齐会开会吧，我跟着你们听听案件进度。” 安致唐冷着脸，把罗言衷推到了旁边，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又瞪了罗言衷一眼，最近越看他越不顺眼，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在局里撒泼，跟他对着干。 罗言衷悻悻地站在安致唐身后，等他转过头，冲着他做鬼脸，正好被彭意看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这罗言衷胆子确实不小。 第17章 茂百财的身份 屋里坐满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成了墨般黑的颜色，参与肉铺案的所有人都挤进了小会议室里，明明这么多人在，可屋里却尤其安静。 罗言衷在白板上梳理已有的人物和案件信息，总结了目前所有疑点。涉及案件的已知人物并不多，只有邓志远、余晓曼、茂百财、未知司机和送钱的神秘人。但是没有排查清楚的地点倒是不少，废车场、那个实际是赌场的福田粮仓，还有神秘人去过的那些地方依旧都疑点重重。 之后的行动比想象中得还要艰难，但是看着会议室里这一张张面庞，都憔悴得不成样子，罗言衷就只用最简单的语言把已有线索梳理了一遍，想着明天再正式开一次会具体讨论。 “罗哥，有个案子能结了！” 谭鑫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冲进了会议室。 茂百财身后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楚的，谭鑫本来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废车场老板，可是没想到茂百财身后还有个大案。 “你这突然在说什么？我让你查茂百财，你...” 罗言衷还在讲今天发现的线索，却被谭鑫直接打断，他才想起来，这么长时间，查也该查出茂百财了。 “4.11居民楼纵火案，那个消失的户主。” “你说茂百财是连子威？！”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彭意都呆住了，这个案子是三年前的未结案件，还是彭意来警局之前的事情，在临海小区9号楼里发生的纵火案，这起案件的性质极其恶劣。 凶手是当时连子威雇佣给半瘫痪父亲的男护理，纵火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钱，连子威和妻子两人当时都在外企工作，家里就只有一个女儿和连子威的父亲，所以生活条件不错，家里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被聘用的那个男护理，是用假简历才应聘成功的，本身就是个有案底的混混，可是因为聘用前期一直都本本分分，连父也觉得这个护理比之前的人照顾得细致，所以一直留在家里，等连子威以为这个人他彻底了解之后，就把家门的密码告诉了男护理，方便他随时来照顾父亲。 祸事就是这个时候找上了连子威，纵火时间是凌晨两点，家里人都熟睡的时候。男护理在偷窃结束后，熟练地把家中几个房间上了锁，泼上油，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等消防队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下三具尸体了，户主连子威下落不明，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踪迹，所以纵火案一直算未结案。 岛山局也算反应迅速，虽然没找到连子威，但是锁定了男护理为纵火的嫌疑人，之后他虽然落网，但是是以尸体的形式出现在那间已经被烧空的房子里，通过对男护理的尸体特征分析，得出了他是被人面对面从身前扼死的结论。 所以杀他的人一定恨极了他，那消失的连子威是凶手的可能就变得无限大，可是纵火案发生之后，连子威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大家都以为他复完仇离开了岛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所以只当个未结案，偶尔盯盯，没太上心。 可现在说茂百财就是消失的连子威，那性质就变了...他冲向液压机的那一瞬间，嘴里喊的那句话...老板，我茂百财从火里捡回来的命，这个老板...他怎么会能恰好救下连子威，还让连子威甘愿为他做这一切。 罗言衷猛地瞪大了眼睛，曾经以为荒唐的想法在现在真的被证实，邓志远案连不上的线索，奇怪的部分，就是他所猜想的隐匿在黑暗里的神秘凶手，那个人甚至从三年前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了吗？ 罗言衷不敢想，死掉的邓志远和他有仇？但是他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在对邓志远社会关系的筛查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存在。 甚至通过巡视系统搜查到的他接触过得人，除了垃圾车，养猪场的人经常出现，没有任何陌生的面孔在肉铺附近反复出入。就算是今天发现了他有可能是个赌徒，有欠债的可能，但是也不至于被人细心安排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杀掉他。 三年前就开始策划，甚至还安排了一个消失的人用来兜底，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又何顾设下这么大的计划，去杀一个平平无奇的肉铺老板。 所以事情不对，这个案子并不是针对邓志远，就像茂百财的存在一样，他应该只是真正凶手计划里的一环罢了，活着的邓志远，被替换的余晓曼，都应该是为了防止警察发现真正案件的障眼法，或者说，他是本身就存在的一步棋，但是无意让他们发现了破绽。 如果案发那天，那个路过市场的人没有遛狗，他的狗也没有对着泔水桶狂吠不止，他也没凑近发现那根手指，那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得知，肉铺的泔水桶里还放着一个人，一具冤魂。 鸡皮疙瘩此刻已经爬满了全身，罗言衷看着谭鑫，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 “那今天先这样吧，今晚都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天再说。” 罗言衷的思路全断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茂百财的身份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需要自己理理，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 “言衷说得对，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暂时让档案室的人替你们值班，具体行动事宜，明天来了再说。” 安致唐起身说了一句，他今晚没打算走，嘴上说着是让档案室的人值班，可他也不放心，他知道这两队的人有多累，不能再留他们了。 第18章 担惊受怕的回家 彭意开完会就躲回了办公室，外面的风似乎越刮越大，她赖在桌子上，盯着窗外靠近办公室的那棵树，树叶被风凌虐到几乎全都飘在空中，就像她此刻的心绪一样，没根没底。 她是真得不敢回家，可是又必须回去处理一下伤口，换身衣服。 叹气声一声接一声，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彭意才勉强打起精神。 “怎么还不回家？早点回家歇着吧。”罗言衷刚出大门，觉得一阵冷，才发现忘记拿外套，跑回办公室来取。 “一会儿就回去了...现在不想动弹。”彭意的声音懒洋洋地，罗言衷看着，感觉他要是没来拿东西，彭意都能在办公室直接凑合一晚上。 “你昨天上班开车了吗？”罗言衷随口问了一句。 “没开，我的车送去保养了，我哥送我来的...” 一想到她哥，彭意更愁眉苦脸了，啊啊啊啊回家怎么办啊！心中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彭意觉得她马上就要崩溃了。 “我送你回去呗，你家住哪？”罗言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彭意本来就受伤，出于同事爱，他也该送她一趟。 “我...我住桃藤园...”彭意磨磨叽叽地回了一句，这么大的风，她还要在门口打车，想想就更烦了。 “哟，富人区呢，走吧，我确实顺路。” 罗言衷套上外套，确实蛮巧的，他住的坛明园离桃藤园也就不到三千米，以前碰到过彭意和他同路来上班，只以为是住的方向一样，没想过离得这么近。 “你住哪啊？桃藤那边挺远的，你真顺路？” “我住坛明，别墨迹了，走吧。” “哟，罗队这家底也挺厚呀。” “一般一般，客气客气。” 罗言衷笑得还挺谦虚，彭意没忍住笑出声，推了他一把，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出去。 岛山的夜晚，四处都灯火通明，可能是今天风太大，所以路上的行人没多少，但是车辆依旧熙攘。 彭意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和罗言衷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话题并不固定，从案件聊到晚上回去吃什么，又聊回了案件下一步该怎么继续行动，没细聊，只当是说闲话。 看着车窗外高速旋转的物件，彭意又开始垂头丧气了起来，似乎父母离开之后，彭远之对她的保护欲就有些病态了，像个管事婆一样，彭意以前怎么没感觉她哥这么爱管着她。 “到了，彭姐。”罗言衷看彭意又在发呆，一个响指叫醒了她。 “这么快...你回去慢慢开。” 彭意看着小区门口的桃藤园三个大字，又喘了一口粗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躲不掉，不如认命。随口叮嘱罗言衷回家注意安全，彭意便慢慢消失在了道路的拐弯处。 罗言衷看着彭意彻底走进小区之后，才重新踩下油门离开。桃藤园...新建没几年的小区，没多少岛山本地人住这里，所以罗言衷觉着彭意在这住有些稀奇。 电梯到达顶楼的时候，彭意深呼吸三次调整好心态，看着走廊里彭远之单独制作的简易巡视系统初版模型安稳地运转着，彭意猜，她哥应该知道她回来了。 彭远之把老宅卖了之后，正好看桃藤园这个新建的小区不错，当机立断买下了小区里最大的平层，他和彭意都没对象，现在还住一起，住得大点不错，两个人生活也方便，互不干扰。等之后彭意想自己住了，他就把房子给彭意，自己出去买个小的。 彭意小心地打开密码锁，门锁打开的清响，此刻都觉得格外刺耳。 家里漆黑一片，彭意深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她哥应该不在家，提起来的心还没彻底放下，从客厅传来的幽幽的声音，吓得彭意一激灵。 “你还知道回来，彭警官现在是工作太忙，连个消息都回不了了，你受伤的消息，要不是我问了闫辰，我还不知道。” “哥...我...” 客厅的灯猛然被打开，彭意本来还紧张的心情，在看到彭远之红红的眼眶和邋遢的胡茬之后，全都消失殆尽。她知道，彭远之应该一直在客厅里等她回家。 “你怎么还给闫哥打电话了，我没事。” 因为巡视系统的原因，需要避嫌，所以岛山局里只有闫辰和安局知道彭远之和彭意的关系。 闫辰是彭意家老宅的邻居，因为只有寒暑假才来老宅那边住，所以没什么朋友，就只跟彭家兄妹关系不错，也算是从小看着彭意长大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彭意只叫闫辰是哥的原因，因为从小就叫哥...那现在肯定也叫哥呀！ “那我总不能给安局打电话，幸好闫辰也在岛山局工作，不然我就冲去警局了...” “彭远之，你别太夸张。” 彭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开始还担心今晚要跟彭远之吵一架，她还以为彭远之又会拿受伤说事，不让她当警察之类的，可现在看起来他只是担心她，所以彭意的语气也松弛不少，有些嗔怒地盯着彭远之，说说就得了，越说越离谱。 “你温韵姐在路上了，去换个衣服等她来帮你处理一下膝盖，裤子都磕破了...意意...” 温韵是彭远之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后来阴差阳错地来了岛山三院工作，三院是精神类特殊医院，里面的病人大多数是转院进来的，人不多，所以温韵平常的工作不忙，主要研究自己的项目。 再加上来岛山，人生地不熟的，彭远之在租房子上帮了她不少，所以平常这兄妹俩有点病痛不想去医院，一般她都会来帮忙看看。 “你怎么还把温韵姐叫来了！大晚上的，你麻烦她干嘛！彭远之，不是，你别哭啊！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我真服了...” 彭意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哥，她其实能理解她哥为什么这么过度在意她，毕竟他身上发生了那些事...爸妈走的时候，她也还没上高中，说对她没影响是假的，所以彭远之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些过度保护她。 “别哭了，以后我会回消息的，我真没事！只是磕伤了膝盖而已，你看，都贴好创可贴了。” 彭意指了指自己膝盖处的创可贴，脑袋里突然又浮现出罗言衷的脸，和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耐心给她贴创可贴的模样。 “你快去换衣服吧，温韵应该快到了，不处理，你的两个膝盖都会留疤。” “那我去换衣服了，你不准哭！憋着！” 彭意指了指彭远之的鼻子，才彻底安心，只要他哥不提不让她当警察这件事就行，她别的什么都不害怕，就怕彭远之一提这个，真去找安局说点什么，安局再真的听进去了...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膝盖还没处理，彭意不敢洗澡，只是弯腰洗了洗头，换下脏衣服。白色的雾气已经爬满了浴室内的镜子，彭意盯着雾蒙蒙的自己，才突然觉得后怕。 白天的时候，一直在想发现线索，回警局之后，又一直在想晚上怎么应付她哥。现在思绪彻底平复了下来，才真的觉得害怕了，爆炸啊...要是跑得慢，今晚就真的回不来了... 眼睛里也染上了雾气，彭意坐在浴缸边上，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她其实很爱哭，只是父母离开之后，她就没怎么在人前哭过了，彭意害怕她很小的抽泣声也会被彭远之听到，干脆又打开了花洒。 彭意知道自己不怕死，她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做好了随时殉职的准备，但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没完成，她想保护的人还需要她，她不能这么容易就踩进阎王的陷阱里，他们还不能这么快见面。 稳了稳心绪，抹开镜子上的雾气，彭意确认自己的眼白里没有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之后，才打开了浴室的门。 “温韵姐！”彭意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看见温韵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那个熟悉的磕坏了一角的医药箱。 那个角是彭意磕坏的，彭意一直说要给温韵买个新的，但是每次都被温韵拒绝，换来一句：“我不要哈，就要让你长长记性，都是当警察的人了，还毛手毛脚。” “快过来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我都快让你哥吓死了，说你腿废了，我这真是火急火燎就过来了。” 温韵一把拉过彭意，看着她睡裙下还贴着两大片创可贴的膝盖，心里没由头地顿了一下。 “我哥他一天到晚搞夸张，就是磕破了膝盖，没别的事。” 彭意说着瞪了一眼彭远之，她要是今晚不回来，她哥估计都能造谣她半身不遂。 “所以我刚还说他，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还麻烦你跑一趟。” “跟你姐我还客气，快坐好。”温韵弯了弯眼，她挺喜欢彭意的，比她哥性格好太多了！ 看着温韵帮彭意处理伤口，彭远之默默走进厨房，他知道彭意肯定没吃饭，想着这么晚了，就去给她们俩煮个面垫垫。 彭意最喜欢吃卧蛋的骨汤面，以前晚自习下课，彭意都会缠着他，让他做。 汤面很快，家里也常备着面条，彭远之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做一大锅骨汤，分袋冻在冰箱里。三两下都下了锅，没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香气，等彭远之卧上鸡蛋之后，转身就看见两个人影站在厨房门口。 “有我的份吗？”温韵本来是打算帮彭意处理完就走，可彭意听见了彭远之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就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让她留下一起吃。 “肯定有呀，我们温大医生，大晚上的来，夜宵我再不包，是不是就太过分了，再等几分钟就好。” 彭远之转过身手起刀落地切着小葱，又着眼看着面条煮的程度，看起来忙得很。 “算你识相，走，意意，咱俩去坐着等你哥。” “温韵姐，你今晚干脆和我一起睡吧，明天让我哥送你去上班。” “算了吧，你哥明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别给我扔半路上，我开车了，陪你吃完就回家。” 彭远之听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轻轻笑了笑，他喜欢这样没什么事情的平淡夜晚，似乎整个人也跟着面条升起的热气，放松了下来，彭意没事就好，听闫辰说彭意在爆炸现场的时候，他真得恨不得是自己在那里，一直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他悬着心才放了下来。 热乎乎的骨汤面，配上甜丝丝的腌菜，绝对是夜宵的最好搭配。彭意拿着筷子和勺子静静等待着她哥端面来。 “朕的御厨呢？怎么这般怠慢！” 温韵被彭意这副小模样逗得直发笑，每次在外面遇到彭远之永远是冷着个大脸，搞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在家里总是有能制服住他的人在。 “没大没小的...” 彭远之也不恼，反而嘴角还带着些笑意，放下面之后，胡乱地揉了揉彭意的头。 “我刚洗的头！” “我不管”彭远之冷哼一声，又转身回了厨房，留一头凌乱的彭意在那骂人。 温韵看着这兄妹俩斗嘴，笑得合不拢嘴，最近她负责的项目正好进入瓶颈期，心情一直很烂，来一趟这里，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意意，别搭理他了，这两天也没吃顿饱饭吧。” “别说吃顿饱饭了，连觉都没能睡。嘘，别声张...”彭意说的声音很小，生怕被彭远之听到。 “了解了解，下次再有这种时候，给姐打个电话，我帮你打掩护。” 温韵刚接到电话时，就听出了彭远之语气不对，再加上之前彭意经常和她告状，说彭远之总说不让她当警察，她就知道彭意这次受伤，有可能真踩到了彭远之的雷点，本来还以为他家里气氛会很差，但看起来还行。 “还是我温韵姐好...”彭意撇着嘴，这下有退路了，下次再通宵，直接给温韵发消息，省得她哥又找她的事。 罗言衷回家之后，也没开灯，顺着地毯就躺了下去，没洗澡身上很脏，没办法上床，想着先在地毯上赖一会儿，大脑彻底宕机，无法思考，罗言衷突然觉得好累，身体和精神都好累… 月光尽数透过窗户投在罗言衷的身上，他仰着头费劲地看着那月亮，似乎很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月光了，亮到透过眼睛全都渗进了心里。 月光大概是催眠剂，罗言衷闭上眼睛，彻底卸了力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9章 我迟到了就找你! 岛山的温度从来都不讲道理，降温来得突然，给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罗言衷是硬生生被冻醒的。 “阿嚏！” 得亏是家里只住了他一个人，不然罗言衷这个喷嚏能把家里所有人都震醒。 “靠！怎么这么冷啊！”罗言衷怒骂了一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四点多，距离上班还有好几个小时。 呆呆地坐在原地又打了几个喷嚏，罗言衷才费劲地挪动身子，慢悠悠地走进浴室，打开开关，雾蒙蒙的蒸汽顺着冰冷的浴缸升了起来。 本来还想着再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可看着浑身这个脏样子，莫名怪叫着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强制开机，想着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气，万一感冒了...最近正是需要体力的时候，病不了一点，一点都不能病。 皮肤细胞被热水的包围，发出舒服的喟叹。罗言衷把脸都埋进水里，与空气隔绝。强制性地静默会让人注意力集中，千丝万缕的线索被层层拨开，在脑袋里从蜘蛛网变换成了有条理的连线，罗言衷捋顺了现在的所有情况，才猛地从水里钻出来：“憋死老子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彭意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但害怕自己睡过头，昨晚睡觉的时候，刻意打开了窗帘，果然阳光是最好的醒神剂。 艰难地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时间也不早，七点多点。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膝盖也没有想象中的疼，可以忍受。抬起胳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彭意才翻身起了床。 磨磨叽叽地洗完澡，穿好衣服，一瞬间就八点...彭意猛地瞪眼，完蛋，要迟到了，来不及吃早饭，彭意抓着外套就想往门外冲。 “回来，吃饭。”彭远之的声音直接喊停了她冲出去的脚步。 “哥，我要迟到了...”彭意又动了起来，急着穿鞋。 “滚过来吃饭，不吃饭，今天你也别想上班了。” “哥...额啊啊啊啊啊哥！！！！” 门锁的声音响起，彭意崩溃地喊了一声，她哥是真有治她的办法，家里的大门门锁，是彭远之自己设计的智能系统，有一个只有彭远之能控制的锁，彭意根本打不开。 “吃完饭，我送你去。早上多吃点，白天忙起来，今天一天又吃不上饭了。” 彭远之的声音不大，他也不怕彭意跟他耗着，反正着急的也不是他。 “我真服了你了，吃！我吃还不行吗！我要是迟到了就找你。” 彭意气鼓鼓地坐了下来，随手扒拉着面前的馄饨，能看出来彭远之是真害怕她没饭吃，桌子上还放着打包好的便当盒。 “装了点可以冷食的东西，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拿着，饿了随时垫垫。” 彭远之看见彭意的眼睛盯在便当盒上，随口解释着。 “你几点起来做得？”彭意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安心地吃了一两口饭。 “起来得不早，和你差不多时间。” 彭远之交叉着手，静静看着彭意吃饭，每次看见彭意坐在自己对面，彭远之就会幻视回到彭意还在上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老宅还没卖出去，家里的东西虽然已经收拾了不少，但是要用的家具都还留着。 他那时大学还没毕业，但是每次周末都会回家，虽然家里也有做饭的阿姨，但是彭远之总觉得阿姨做的饭也不是家里的饭，所以他每周都要给彭意做一次饭，那段时间，彭意因为父母的意外去世，状态一直很不好，彭远之知道，他需要多陪陪他妹。 彭远之爱看着彭意吃饭，看着彭意脸颊鼓鼓的，就觉得可爱，妹妹好像从小到大都像个小仓鼠，一吃饭就脸颊鼓鼓，性格和他也一点都不一样，他吃饭不爱说话，可彭意却不管，喜欢吃饭的时候开玩笑，让家里沉闷的氛围都轻松不少。 “吃完了，走走走，快快快，就剩四十分钟了，迟到了啊啊啊啊！” 桃藤园离警局确实不近，再碰上个上班的早高峰，四十分钟勉强能到。彭意倒也不是担心考勤奖，今天肯定一上班就会开会，不然需要排查的地方根本走不完，彭意是害怕错过开会。 “放心，迟到不了。”彭远之倒是慢悠悠地走着。 电梯往上攀爬着，数字在增加，可彭意怎么感觉今天的电梯走得格外慢。 彭远之比彭意能高出一个头，每次就喜欢把下巴放在彭意头顶上，压着彭意。小时候彭意总说，我以后要是长不高，就找你，长大了倒是不说这个，只会白眼他，然后甩一句：“老娘脖子疼，起开。”脾气倒是越来越暴躁了，挺好，小姑娘脾气爆点，也不担心会受欺负。 今天彭意倒是久违地没有说彭远之，满心满眼的只顾盯着电梯。 几乎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彭意猛地拉着彭远之冲进电梯，狂按地下二楼的按钮，心里默默念着：赶紧给我下去！！ 彭远之没想着耽误彭意的时间，踩着油门，拐进最近的路，车速压在时速的线上，彭意盯着手机的时间，生怕迟到一点，嘴里还不停地催着她哥，快点，再快点。 八点五十八分，准时到达警局门口，彭意一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警局，彭远之看着彭意跑过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20章 警局里的内鬼 “哟，彭姐，你这一晚上腿就恢复了？健步如飞啊，我看都能直接体测了。” 卡死九点的时间，彭意冲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披头散发地扶着门框，很好，罗言衷还在办公室里坐着，还没开始开会。 “昨晚处理了一下，今早起来感觉好了很多。” 彭意理了理头发，把包扔到桌子上，也没坐下，就在那站着休息。 “那今天也是干劲满满呀！行，今天估计要跑不少地方。” 罗言衷趴在桌子上醒觉，看见彭意火急火燎冲进来，用胳膊撑着脑袋坐了起来，眼睛还是眯着的，可是嘴已经醒了过来，一句话也掉不到地上。 话说完，人又趴了下去，刚来的时候通知了九点十分开会，还有一会儿，他再眯会儿。 主持大局的人，竟然来得最晚，罗言衷迈进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了过来，罗言衷默默地看了一眼彭意，这彭姐也太不讲义气了！来了都不喊他一声！ 凝重的神情似乎就没变化过，早早就挤进会议室的大家，虽然看起来精神都恢复的不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也是场硬仗。 按照目前已知的线索，有几个大的方面，需要在今天解决。 福田粮仓的真实面目，它作为赌场存在多久了；邓志远定时出入粮仓，到底是不是为了赌博；粮仓地下储藏室里是否会有鲁米诺反应，能证实余晓曼是从这里被带走的；神秘的黑衣男和司机到底是谁；还有林历需要查看的那些场所。 茂百财那一案和这次案件会不会有关，没人能摸得准，可是疑点需要一个个排查，才能直击嫌疑人的命门，这案子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眼下，只能慢慢梳理，才能抓住凶手的衣角。 “我大体分了一下，今天咱们两个队分开行动，我们队查粮仓和邓志远的关系，林历你们队先去把你发现的那些地方排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给钱的黑衣人。咱们分开行动，争取今晚能收获点有用的线索。”罗言衷敲了敲白板。 今早来的时候，安致唐就把罗言衷叫了过去，询问他接下来的调查方向，说实话罗言衷也拿不准，只猜测，他们能查到的部分都是表面的，赌场绝对和真正的凶手有关系，但是还需要调查。 罗言衷没有把巡视系统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了邓志远和余晓曼的身份都存疑，安致唐听了个大概，就下了命令，让罗言衷暂时主导案件，如果案件还有后续发展，需要设立专案组，有一个控制案件大局的人，到时候也不会措手不及，一片混乱。 “如果没什么问题，大家就尽快行动吧，时间不等人，多耽误一分钟，凶手就多开心一分钟，咱们可看不惯，对不对！”罗言衷惯会引导气氛的，一句话就让大家充满劲，加满油。 “没错！” 尽快抓到凶手，他们才能吃好饭睡好觉，不管是为了谁，大家有干劲都是必然的，他们可都是钻破牛角尖才闯进岛山局的人诶！ “老大，你说这案子明明是咱们两个队同时进行的，怎么就让罗队领头了？这安局也太偏心了。” 回二队的办公室之后，徐桐驰就走到林历身后小心说着，明年就是评职称升职级的关键时期，局里只有罗言衷和林历两个人有机会能升上副处级，再加上支队大队长一直空着，升了级就意味着这个大队长也是那个人的。 眼下安局这么青眼罗言衷，再给他写个推荐材料，那明年这个大队长就只会是罗言衷的。谁不想让自家老大当大队长，如果真是林历当上这个大队长，那二队之后的工作也会减轻不少，是人都会有私心，想偷点懒不是什么大错。 “别说了，都是办同一个案子，眼下抓凶手才是正事，谁领头都一样，有想这个的功夫，不如多想想案子。” 林历皱着眉回了徐桐驰一句，今天事情这么多，还有功夫想这些。 “我是替你着想呢，那你明年选大队长的时候别眼红罗队哈。” 徐桐驰忿忿地瞪了一眼林历，转身过去拿车钥匙，默默走了出去，他去开车还不行吗，闲话都不让说。 林历看着徐桐驰离开的背影，脸色不太好看，说不在意是假的，但眼下不是争这个的时候，案子更重要。 “昨天尾巴没收拾干净吗？怎么今天还有人要过去查你们。” 男人看着手机屏幕里三个井号备注的号码，身体一僵，福田粮仓能掩藏得这么好，确实是因为岛山局里有他们的保护伞，随时给他们通风报信，这个人只有他们老板认识，他们只知道这个电话是他的，对这个人的身份一无所知。 但凡这个警察单独给他们打电话，一般就是他们犯错了，而且事情紧急，来不及通过老板通知他们。 “昨天您打过电话之后，我们就把东西都收拾了起来。是有两个警察过来，但是他们是直接从地下来的，底下那个铁门是老板管着的，平常我们都没办法打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警察会从那里出现。我们的筹码都存在地下仓库里，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老力的额头上往外渗着冷汗，赌场这边不能出差错，不然以他们老板的脾气，他什么时候死得都会不知道。 老力就是那个和罗言衷对话的粮仓大哥，他是负责管理赌场的人，平常由他和老板对接交账，从来没出过差错，所以这么多年，他都在这安稳地干着这份买卖。他们老板，本身就是放高利贷的，会不少恶心手段，尽管大家都在宣传这个巡视系统有多安全，可是老力不信，他知道，他们老板总有办法处理掉人。 “两个人？记得样子吗？” “一男一女，男的姓罗，两个人来得时候都破破烂烂的，看不清模样。”老力紧着回答。 “罗？！”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愣了，昨天罗言衷他们不是去勘察地下通道了吗...难道废车场和福田粮仓连在一起？！ 事情的进展超乎了男人的预料，电话内大约沉默了半分钟，他才重新开口：“现在就去把那些东西搬走，一会儿还有人过去，他们可能不是查这个的，以防万一，还是收拾了吧。” “知道了，现在就去。” 老力等对面挂上电话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重新放进了口袋里，指挥着粮仓里的人，把地下仓库的筹码都搬进了院子里的粮库里。 男人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直接扔到了地上，用脚尖碾灭，从楼侧处出来，径直走向了停车场。 第21章 再探粮仓 “咱们先去粮仓？” 彭意和罗言衷走之前，把闫辰也生拉硬拖到了车上，把人扔车上也不说干什么，光顾说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不是，你俩有事没事？我手头还有不少昨天提取的血液样本没做完，你们干嘛？” 闫辰把头从前座的间隙伸出去，怎么彭意跟罗言衷待了一段时间，也变成这样了，这老罗真是害人不浅。 “老闫，你今天可太重要了。一会儿去粮仓，我们给你打掩护，你去地下做个鲁米诺。” 罗言衷转头看着闫辰贱贱地笑了一下，脚猛地一踩油门，给闫辰一个措手不及，直接甩到了后座上。 “你他爹的罗言衷，不是，鲁米诺你们刑侦的谁不会做，非要拉上我干嘛？我看起来很闲吗？” 闫辰因为作用力被甩到后座的时候，不小心还磕到了头，这仇算是默默记下了，一会下车找他罗言衷算账。 “你这手速，刑侦的可都比不上，因为需要避着人做，所以给我们的时间很少，不然我也不会拖你出来。”罗言衷还算正经地解释了一句。 “那你们倒是给我说说情况啊！” “闫哥，我们现在怀疑通道尽头连接的地下仓库里有余晓曼被带走的痕迹，但是粮仓的情况比较复杂，现在还不能在里面有大动作，如果粮仓真的和凶手有关，那咱们大幅度的行动才是真正地打草惊蛇。我和老罗商量过了，凶手是蓄谋已久作案的概率非常大，如果他真的听到什么动静，偷偷跑了，那咱们抓他也是天方夜谭。” 彭意耐心地解释着，这件事还真就只能让闫辰做，先不说他对这些东西本来就很熟悉，操作起来比他们都快，就单单闫辰能从一点痕迹做出判断这件事，很多刑侦的就不像他那么拿得准，给闫辰的时间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再加上地下仓库空间大，并且血迹也有被仔细清理过的可能在，换他们都不敢保证自己能速战速决。 “可如果粮仓和真正的凶手有勾结，你们出现在那里，不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吗？”闫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罗言衷和彭意已经被粮仓的人知道了身份，这不就已经暴露了吗？ “我们今天就是去安抚蛇的，昨天被炸蒙了，脑袋不清醒才冲动上去询问，我今天想了一早上怎么解决这个事。到时候我们进去就以查封赌场为由，一起去地下仓库，等我把人带到别的地方审问时，你留在地下做鲁米诺。 凶手是个极其缜密的人，他算到了茂百财那步，就一定知道我们会发现通道，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岛山，我猜粮仓都在他的算计里，他把我们引到这里肯定有目的，我们就假装打偏方向，骗不骗得住他，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棋出险招，眼下只有这个办法。” 罗言衷眼底蕴色愈深，今早扎进浴缸里的时候，他就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细盘着昨天自己干得那些事，简直是蠢到家了。 虽然在别人眼里，罗言衷像个没正经的人，可人总要学会伪装，才会让别人放松警惕，他爸罗由的遭遇是罗言衷警察生涯的警示灯，如果不是相信了自己安在嫌疑人那边多年的线人提供的线索，他爸也不会在那起工厂排毒案里殉职，那个节点罗言衷也就刚上高中，这事成了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 罗言衷知道他爸有多热爱警察这份职业，所以他受了不少的感染，也向往着锄奸铲恶的生活，罗由离开之后，罗言衷就深知他的人生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不能犯蠢，不能走他爸的老路。罗由是他的英雄，但也是他的醒神剂。 所以，今早在浴缸里，罗言衷真恨不得把自己淹死，昨天真得蠢到家了，他真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炸晕了头。 “我懂了，到时候我看你们眼色行事呗。” 闫辰觉得心里这股憋屈劲儿算是解决了，不是他不配合行动，是这罗言衷和彭意太欺负人了，生拉硬拽把他拽上车，想着罗言衷喜欢不按套路出牌，他懒得和他掰扯，这意意怎么也这样。 闫辰实在想不通，歪歪头盯着彭意看了一眼，彭意也像是背后长眼，会读心术一样，悄悄转过头朝他吐了吐舌头，用嘴型说着对不起~ 闫辰看着彭意这副模样，没由头地笑了一下，这孩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老力的动作很利索，在罗言衷他们到达之前，就把地下仓库整个清空，只留下些清扫用品，再让不属于粮仓的人都离开之后，才正式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办公室里。 福田粮仓平日里只有五六个人在，剩下的人只有每周粮仓变成赌场的时候，才会来上班，平常都在老板的公司里。 老力感觉他还没歇下一口气，粮仓的门口就有了动静，着急忙慌地推门出去，就看见两个眼熟的人走了进来...这是昨天那两个黑鬼吧，原来长这个样子... “大哥，昨天唐突打扰了你们，我们今天是正式过来粮仓查点东西的。”罗言衷的话一出口，彭意就明显感觉到面前男人脸色短暂地僵了一瞬，这种微表情对她来说不算难捕捉，好歹学了这么多年。 “罗警官，我们粮仓有什么问题吗？”老力伪装的倒是极好，摆出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罗言衷也不着急，语气平和道：“昨天无意中闯入你们粮仓，我在大哥你这里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你配合一下，咱们一起去看看？” “警官您请，要查看哪里，我一定全力配合。”脸色微顿，老力立马严肃起来，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但是又极力配合的模样，不仔细观察他，还真能让他装出来的神情给骗过去。 老力看着这几个警察头也不回地朝着地下仓库走去，脸色微微发白，果然被发现了，幸好今天接到了消息，不然一切都完了。 一切似乎都在罗言衷的预料中，一下到地下仓库，眼前的光景和昨天他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偌大的仓库只有几个零散倒地的拖把和破旧的废箱子。罗言衷轻笑出声：“大哥，你们这收拾得挺快呀。” “警官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好奇，你们昨天是怎么出现的呢。”老力回答的语气不算心虚，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他也没别的办法。 “角落那个幕布后面有扇窗，我们从那里进来的。”罗言衷倒是无所谓地回答了老力，昨天搜查的时候，确实发现幕布后面有一扇小窗，通人没问题，而且也可以打开，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窗？不可能啊，那个窗是封死的，你们怎么可能...” 老力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了那扇窗前，这扇窗的窗锁是他亲手捣坏的，正常根本打不开，他不信罗言衷的话。可一阵冷风在他靠近之后，轻轻地打在他的身上，他不信也要信了... 难道这两个警察真的不是从暗门里出来的？可是这个窗什么时候被破坏的？老力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他怎么会有这种疏忽... 罗言衷给闫辰用了个眼色，他昨天就觉得奇怪，一个受伤的人从这里被带走，这里的人不会全都表现得这么平和，甚至还在把酒言欢，除非人就没去过地上，是从地下仓库直接被带走的，那这个窗户是他唯一的选择。 闫辰瞬间懂了罗言衷的意思，等他们离开，第一时间要检查这个窗。 罗言衷看着老力愣住的背影，没多说什么，想着再给他一点震撼，伸手掏出昨天拍的照片和他随手顺走的一颗筹码。 “昨天还堆满了筹码，这么快就藏到别的地方了？大哥，咱们聊聊？” 罗言衷的语气里填满了不容置喙，老力看着他，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几滴冷汗，心里暗想，完了，全完了，他倒是不担心被警察抓走，他更担心老板会有什么动作，赚钱是为了生活，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看着老力被罗言衷和彭意带回一楼，闫辰抓紧动作了起来。如果人真是从这里被带走的，那么暗道门、楼梯扶手、通向窗户的这一段路径和窗户上都可能沾染血迹，闫辰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是草地，有明显被多次踩踏过的痕迹，按照刚刚老力的反应，窗应该是打不开的坏窗，现在整个被破坏，不可能是昨天那么短时间就能完成的，所以这里应该很早就被人用来当做通道。 闫辰皱眉，在所有可疑的地方喷洒上试剂，希望罗言衷他们拖得时间长一点。 “交代吧，证据都在眼前，就没必要撒谎了。” 罗言衷把玩着手里的筹码，压着眸子看向地面，他其实在思考老力刚刚的反应，窗会打开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那是不是说明，从地下通道离开的司机和余晓曼，粮仓里的人压根就没见过...可是粮仓的人会不知道那个暗门吗？ 门...只能从里面打开的门，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警...警官，我就是个负责看门的，真不清楚...” “曾力，福田粮仓在工商局登记的粮仓所有人，你是老板欸，老板只负责看门吗？”彭意托着脸漫不经心提问着，这些话术她今年听了太多遍，扫赌行动她也参加了，所以对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一清二楚，没做好背调，他们也不会这么冲动就来粮仓，钻进这个蛇窝。 “警官，我不...” 老力的脸色铁青，他什么时候成老板了？明明今年去工商局的时候，那上面登记的名字是老板的...所以，老板这是把他扔了，像废棋一样扔进了这趟水深火热的浑水里。 那个警察明明一直在和他联系，所以老板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吗？老力脱力地笑了笑，感觉一切都像是笑话，本来生意就不好做，他扛着这么大风险，在巡视系统眼皮底下继续经营着赌场，维系着老板所有的买卖，这还没出什么事呢，就急着把他推出来，李义东他还真是好样的... 可老力不敢把李义东的名字直接告诉警察，眼下的情况他顶多进局子蹲几年，要是出卖了老板...可能真就死路一条了，看来这口大锅，他不背不行了。 “警官，常客都不来的地方，算什么赌场啊？”老力脱力地笑了笑，脸上却是一副解脱的模样，罢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足够家里人没有负担的生活几年，李义东应该不会背信弃义到扔了他，以后就再也不管了。 “常客都不来？什么意思？”罗言衷抬眼正正对上老力的眼睛。 “字面意思，我跟您说实话，我们这赌场就快开不下去了，留不住客，熟客总会莫名其妙就不来了，咱们市应该还有别的赌场，不然我们这也不会落个快倒闭的现状。” 老力干脆就说了实话，他这半年就在纳闷，怎么脸熟的几个客人都不来了，赌场能赚到的钱也大不如前，老板因为这还跟他发了几次火。 “你们是怎么躲开今年的扫赌行动，我们都快把岛山翻了个底朝天，你们这里一看就经营很久了。”罗言衷紧着提问，他看着老力又有些飘忽的眼神，瞬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他的猜测是真的。 “我..” “我们局里有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人，而且这个人今天还给你们打电话了，所以你们才把地下仓库清空。”看着老力迟疑着张不开嘴，罗言衷干脆替他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警官，这...是有这个人，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一直是单线和我们联系的，每个月给他上供的钱，是放在他提前打好招呼的地方，我从来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是岛山局的人。”老力没说谎，反正他不知道，任凭罗言衷怎么问他，他也是真的不知道。 罗言衷面色凝重，知道他们要来福田粮仓的，只可能是今早坐在会议室里的那些人，那就意味着，内鬼就在一队和二队里，会是谁呢？ “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给你们这些消息？”彭意也正色了起来，这说不通，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放心的相信他。 “三年前，第一次大扫赌行动开始的时候，这个人给岛山很多小赌场都打了电话，没几个人信他，我做这买卖多年，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就让人收拾了粮仓，有一个月没开业。等一个月后，我认识的几个赌场老板都进了局子，我就知道他可信，就一直合作着，我信，肯定就有其他人信，所以我才怀疑我们的常客是不是被别的赌场拖走的。” 老力说的话真假参半，电话是李义东给他的，只让他无条件相信那个神秘警察。第一次扫赌行动，还真就躲过去了，之后每一次都是这个警察提醒，他们才躲过一劫。 “你就不好奇他的身份？”彭意问。 “做我们这一行，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能合作就行，我没有那么多好奇心。”老力耸了耸肩。 三年前，罗言衷盘算着，那这两年来警局的人都能排除了，剩下的人也不少，不过起码彭意不是，虽然他本来就没怀疑过她，但这一下起码更有保障，能放心的和彭意一起查这个内鬼。 “这个人，认识吗？” 第22章 似乎正确的轨迹 罗言衷想着反正都要把曾力带回局里捉拿归案，向他询问邓志远的事情，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邓老板？”老力拿过罗言衷的手机仔细辨认着，确实像邓老板，这个人一个星期没来过赌场了，老力还以为他也和其他熟客一样去了别的地方。 “你认识？” “认识，之前常来我们这里的邓老板，但是有一周没来了，还欠我们钱呢...”老力点了点头，他现在倒有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感觉了。 果然，邓志远是个赌徒，可赌徒会因为什么遭到杀身之祸，欠人钱？谋财害命被人报复？罗言衷脑袋里短暂晃过几个想法。 “你说他会知道小手指的事吗？”彭意突然靠近罗言衷耳边，几乎用气声问了一句，搞得罗言衷浑身一僵，瞬间红了耳朵。 “可以问问。”罗言衷声音也压得低低地，这彭姐搞这种“突然袭击”，真的蛮吓人... “邓志远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这件事，你知情吗？”彭意问。 “这...我先事先声明，我们赌场是正经赌场，不搞他们高利贷那种恐吓打人的买卖。”老力一听说这个，突然神情有些激动。 “你这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罗言衷嗤笑了一下。 “是真的，警官，我这也没打算瞒你，他手指断掉这件事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是他自己剁的！他欠了我们不少钱，我那天问他讨钱的时候，他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种话我听得多啊，根本不当回事，就和他说要是不给钱，就去他家堵他，把他家有钱的东西拿来抵债，他一听慌了，随手拿了我屋的水果刀，把自己小手指剁了，让我再宽限他几天，他想办法，我当时也被吓到了，想着这人这么狠，也不敢再惹他...这，真和我们无关啊。” 老力慌张地摆了摆手，连声音都高了不少，除了开赌场这件事以外，他什么锅都不能背，他也背不起。 彭意仔细观察着曾力说话时的状态，不像说谎，那真正的邓志远确实断了小指，活着的“邓志远”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罗言衷没再说话，开始在脑袋里整合幕后凶手的线索，凶手有可以操控巡视系统的手段，还能用他们不知道的方式制造一模一样的人，先不想有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在生物领域这种操作能不能实现，是值得考虑的。罗言衷的妈妈钟如是生物领域的专家，他跟着也了解不少关于生物的知识，如果妈妈还在，他还能去问问这种事有没有可能实现。 钟如生下罗言衷的时候已经年近40，再加上常年在实验室里接触各种试剂，所以60多岁就因病过世了，罗言衷其实也是个孤家寡人，父亲的离开对罗言衷的冲击很大，但是母亲的离开他似乎却早有预料。 大学每次寒暑假回家，罗言衷都害怕钟如会突然晕倒，她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是他妈就是女强人，他劝不住，一家子都是要强的性格。就连钟如走的时候，只是遗憾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没做出结果，其他都没什么遗憾，嘱咐罗言衷要好好照顾自己，离开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钟如这一辈子都致力于研究人类基因，所以罗言衷自然了解，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这也算是他妈妈研究的课题范畴。 罗言衷盘算着，凶手要同时精通这么多领域，而且还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只单单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所以凶手...是一个团队。 意识到这个情况，罗言衷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老力坐在对面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这邓志远断了个手指，不会也要把罪名安到他头上吧，没天理了...真没天理了。 彭意不知道罗言衷在想什么，她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案件的发展和罗言衷说得一样，不是表面上死掉一个人这么简单。她开始感觉，只有破掉这个案子，她才会成长为一名真正的警察。 落叶被风刮到窗户上，发出碎裂的声音，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还在机械地“嚎叫”，房间的氛围安静却又波涛汹涌，三个人的脑袋里都装着复杂的想法，呼吸声也是噪音。 “言衷”，闫辰的声音唤回了所有人的意识，罗言衷抬眼正好对着上了闫辰的眼睛，那既惊慌又喜悦的眼神。 “什么情况？”罗言衷把闫辰拉到门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铁门和窗台边缘都有反应，地面没有，血迹是擦拭状，本来我想如果余晓曼是在地下通道遇害，那从仓库被带走的时候，应该有血迹滴落在地面，但是完全没有，尸体大概率被装在袋子里，门上和窗台的擦拭血迹，有可能是凶手搬运尸体时留下的。”闫辰扯着衣袖，袖口沾了点试剂，真是急急忙忙地检查了一遍。 “那个老板承认了这里是赌场，邓志远是常客，并且邓志远的手指就是在这里自己砍断的，死得确实是真正的邓志远，那会儿我在想，有什么生物手段可以大变活人吗？现在的状况很离奇。” 罗言衷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如果下面的通道和粮仓无关，那这里又是被谁利用了？那个神秘的司机，肯定知道这里绝对安全，才会肆无忌惮的从这里逃走，把他的踪迹彻底隐藏。 冥冥之中，罗言衷猜，巡视系统也不会拍到那个人，如果他们都是凶手... 都是凶手。 第23章 新的死者 “老大，咱们就差滨海小区了，粮仓那边不用再过去了吧？” 徐桐驰和餐厅老板道过谢之后，小步跑了出来，二队的行动很快，中医院和广福餐厅都没问题，似乎只是那个黑衣男的障眼法，没有就诊记录，也没有用餐记录，只是来过这两个地方待了一阵就径直离开。 巡视系统后续的跟踪中也显示黑衣男在到达滨海小区2号楼后未曾离开，按理说，这个人应该还在滨海小区。林历一直让两个兄弟在小区里盯着那个人的踪迹，也没什么动静。 “粮仓有一队，咱们凑什么热闹，去滨海小区。”林历身体倚在车上，看见徐桐驰出来才伸了个懒腰，从车门上挪开。一队能忙就让一队忙呗，他们又不是闲得没事干，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这个黑衣男就是他们队的活，抓不到人，他们没办法交差，哪有心思管一队。 广福餐厅离滨海小区不远，林历感觉这副驾驶还没坐热，徐桐驰就把车停了下来。二号楼的前面有个小的保安亭，队里负责盯守的兄弟一直都在保安亭里待着，林历看着两个人裹着大袄，人都团在一起。 “有那么冷吗？”林历随口问了一句。 其他兄弟先去楼道里找好位置，以防黑衣男逃跑，他先过来看看这两个人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林队，合着不是你一直在这里待着不挪窝。”小张努了努鼻子，搓热了双手放在耳朵上。 “没情况？” “有情况就通知你了，如果巡视系统没出错，他应该还在3楼。三楼西那个灯倒是每天晚上都亮着，人应该还在。” 林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楼房，三楼西侧的窗帘紧紧闭合，看不到屋内的情况，电梯内，四楼、二楼的应急通道都安排好了兄弟，给黑衣男布下一个没有缝隙的大网。 手指轻轻在耳机上敲了敲，所有人听到耳朵里轻轻地敲击声，瞬间紧绷起来。林历的动作意味着行动开始，对黑衣男的抓捕行动。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他还是试探性地敲了敲门，三次过后，屋内依旧没有动静，林历观察着门锁，是早就被淘汰的老式十字锁，又是这种老物件，黑衣男开的车也是停产很久的五菱面包车，这还是个念旧的人。 林历掏出一根铁丝，这种十字锁最好撬，所有人都屏气盯着林历手里的动作，一级戒备。 啪嗒...门锁打开的声音很清脆，让所有的紧张感也瞬间加倍，林历深呼了一口气，慢慢打开这个已然生锈的房门。 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林历把手放在了后腰别着的枪上，今早行动之前，所有人都申请了手枪，以免遇到危机情况。 林历走在最前面，房间里有种没办法描述的味道，像是什么酸掉的味道，明明已经冷透的天气，可眼前总有苍蝇飞过，林历暗觉不好，快步走了进去。 茶几上是已经酸透的饭菜，落满了苍蝇。沙发上零散着几件衣服，似乎很久没人碰过了，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地下四散着空掉的酒瓶，还有不少玻璃碎片侵占沙发前的领域，干涸地棕色液体似乎都渗进了地板的缝隙。 林历有些慌张地四处寻找房间里人的身影，不可能，巡视系统盯着，队里的兄弟也在，人怎么可能直接跑掉？不安的预感填满了林历身边所有的空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个接一个房门被打开，都看不到那个黑衣男，林历的额角渗出一滴汗，就只剩下洗手间了，手紧紧地放在门把手上，他定了定神才打开那扇会给出结论的门。 恶臭混合着一丝苦涩的气味从密闭的空间里喷涌而出，林历走在最前面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攻击，一刻都没迟疑，直接又把门关死。 “呕...”林历扶着门把手，忍着在胃里翻滚的液体，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 “收拾好再进去，桐驰，你给闫辰打个电话。”戴上口罩，穿好鞋套和手套，林历才发现还没给闫辰打电话。 “老大，闫哥好像跟着罗队走了，那会儿我看见了。”徐桐驰没磨蹭地掏出了手机。 “他们那边又没死人，叫过来！”林历的声音都高了不少，局里就闫辰这么一个扛把子的法医，不叫他来叫谁来。局里最近调动多，几个经验丰富的法医都被调走了，来了几个小孩儿，解剖都参与得不多，说是岛山局有这么个神人在，所以省厅也有小心思，想让闫辰多带带新人。 眼下这种情况，他就算找别人来，也不会放心，毕竟邓志远这起案子牵连的范围太广，如果余晓曼也死了，那这个黑衣男就是第四个死者了，凶手到底想干什么...会接二连三的死人。 闫辰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坐上回警局的车，粮仓那边处理妥当之后，罗言衷就让他先回警局接着确认昨天提取的血迹是不是余晓曼的。这人还没到警局，新的活就找上来了。 “好，我知道了，我回局里拿箱子，你们先拍照，别动尸体，等我去了再说。” 徐桐驰开的免提，所有人都听到了闫辰的话，所以林历干脆就没有打开门。 “没想到死人了，这现场地面也被我们污染了...趁老闫来之前把外面能用得上的信息搜集完。”林历看着地板上他们进门之后踩得那些脚印，心情复杂，本来以为是抓捕行动，怎么就成了案发现场... 第24章 眼熟的人? “什么情况？” 闫辰赶到滨海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路上就算没耽误时间，可这距离确实不近，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闫辰紧赶慢赶也没快多少。 “我只瞥见一眼，尸体泡在浴缸里，洗手间里味道很刺鼻，可能几天前就遇害了，我们没再开门，里面的味道不对，不只有尸体腐败的味道，我怕空气流通冲散味道，影响你判断。” 林历看见闫辰进来，把手里的证据袋密封好，交给手下的兄弟，带着闫辰走向洗手间。 “味道不对？毒杀？”闫辰穿好行头，确认口罩戴好才打开洗手间的门。 恶臭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这次林历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没觉得这个味道呛人，想着闫辰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人家终究是身经百战，直直就走了进去，林历心里暗道：佩服佩服。 闫辰努了努鼻子，辨认空气中味道的奇怪之处，除了腐烂的味道之外，确实有一丝刺鼻的苦味。没犹豫，闫辰直奔浴缸。 尸体整个浸泡在水里，呈向上仰卧状，苦味应该来源于地板上一滩可疑的呕吐物，由于温度很低的缘故，所以尸体的状况比想象中要完整，尸表的上胸部已经出现可以明显辨认的暗红色腐败静脉网，推测死亡时间超过两天。 按照巡视系统给出的记录，黑衣男五号之后就没有离开滨海小区，有可能五号当天就遇害了。闫辰仔细查看着尸体的状态，男人的口唇依旧能看出青紫的迹象，嘴角有呕吐物腐蚀过的痕迹，双眼结膜都有明显出血点，是毒杀没错。 尸体并未见明显外伤，而且躺下的姿势也很正常，刚刚林历给他简单说了一下现场的状况，除了二队污染的部分以外，未见外人出入痕迹。 自杀？ 闫辰又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这个苦味...感觉像是苦杏仁的味道，最常见的氰化物中毒？具体的毒物要做过毒物分析才能得出，但是眼下尸体的状况确实像是自杀。 “大概率是自杀，结论还是要正式解剖了才能肯定，想想茂百财甘愿自杀这件事也很奇怪。这样看，肉铺这么一具尸体只是个开始，算上这位，四个人了...” 闫辰的语气不太好，最近的受害人死状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杀害那么简单。碎尸、爆炸、用毒，还有不知道是否有可能存活的余晓曼，每一种死亡方式都需要准备很多东西才能实现。 还有在警局里行动自如的“邓志远和余晓曼”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从案发到现在，闫辰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好不容易睡着了，脑袋里还都是这夫妻俩站在他身前的画面。梦魇像是癌细胞一样扩散进了每一次昏睡、每一次梦境，逼迫眼皮再次展开，然后陷入无限的思考。 闫辰把一起来的两个小法医叫了上来，留存好所有照片后，才让他们把尸体从浴缸移出来，搬回车上。 “我先回去看看具体死因，这个人是给冯军送钱的人吗？”闫辰取了一些浴缸里的水，把鱼缸四周看起来可疑的液体都取了个遍，准备一起带回去化验。 “巡视系统没有拍到过人脸，身形像，但是我看这个脸有些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林历看着被担架上被抬走的受害者，眼神一凝，确实有些眼熟，感觉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回去之后，让他们查查。” 闫辰摘下手套，提起身下装满了采样的箱子，匆匆地转身离开。废车场里血迹还没有出结果，他手里的活不少。 \/ 粮仓以赌场的名义，被岛山局整个控制，罗言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站在仓库窗户外那片被踩踏了多次的草地旁，算下来这是他戒烟的第三个月，每次一想抽烟，就把口袋里的那根烟卷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闻闻，止住自己的烟瘾。 可今天，他却不想控制自己了，淡淡的烟雾从眼前升起，罗言衷觉得满心满眼地复杂思绪，似乎在这一瞬间，随着吐出去的烟雾，全都放下了。 巡视系统内果然没有那个司机从粮仓离开的痕迹，大概还是用了同样的方法躲避了监视，现在看巡视系统的事不是小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上报，巡管局并没有发现巡视系统有什么异常，所以也一直没动静。 罗言衷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慢慢消失，凶手既然可以发现巡视系统的漏洞，那么他的作案绝对不止这一起，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作案的呢？巡视系统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吗？茂百财杀死男护理的那个案子会是一切的起始吗？ 其实罗言衷拿不准，毕竟并没有指向这些想法的证据，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连心证都算不上。最后一口烟也没有浪费，罗言衷捻灭了还在燃烧的烟蒂，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看着一箱接一箱被搬出来的筹码，彭意在一旁精准记录着每箱的重量后，再让他们搬回车里。 手指在屏幕上麻木地滑动着，直到仓库里一个装筹码的箱子都没有，彭意才收回记录用的面板，藏匿筹码的院内仓库没什么明显地可疑之处，只是堆放成袋米面的地方，彭意在大家整理筹码的空隙，一个人走进了仓库。 空气里有些发霉的味道，仓库最里面堆放的面粉还有些潮湿的痕迹，不像是一个正经粮仓该有的样子。难道这个粮仓从始至终就是赌场？而且幕后凶手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并且加以利用，老力对地下通道似乎一无所知，那通道的存在时间比粮仓还早？ 冥冥之中，彭意总觉得曾力不是粮仓真正的老板，搜走的那些账单和文件里应该会有什么线索，彭意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仓库。 黑暗里，埋在面粉袋下的手机，发出了不为人知的震动。 第25章 安致唐的惊恐 林历回警局的时候，正好碰见罗言衷，顺嘴聊了几句。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林历问。 “查封了一个赌场，但是和咱们案子有关的东西不多，巡视系统真的有问题，我正准备和安局打报告。”罗言衷摆弄着手里的资料，他正准备去安致唐那里，巡视系统的问题在眼前确实是主要问题，现在已经连着四个人遇害，那么第五个人也有可能，抓紧找出那个会让系统失效的东西，才能有效预防下一起案件的发生。 罗言衷不想承认，他们确实有些依赖巡视系统了。 “那个遇害的黑衣男，我看着还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还在等他们查。”林历皱着眉头。 “这事感觉像个封闭的圈，咱们找不到突破口，就会一直被困在圈里。” 罗言衷抬眼看向林历，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叹了一口气，似乎这起案子比以往的所有案子都要复杂，似乎处处都是线索，但是又似乎这后面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是凶手想让他们找到的，除了肉铺里的那些情况似乎还有些头目，其他的一切都在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我去安局那里，走了。”罗言衷拍了拍林历的肩膀，径直走了过去。 林历在原地停了两分钟，才朝着解剖室走过去，面部筛选出现了三个相似的面庞，他想去闫辰那里看看有没有生物信息，可以让他们精准锁定死者是谁。 \/ “你说什么？确定吗？这可不是小问题。” 安致唐在听完罗言衷的汇报后，直接站了起来，巡视系统不仅仅关乎岛山治安，更关乎省厅正在调试运行的系统能否继续开展。 眼下，巡视系统有这么大的漏洞在，他肯定要向上级反映，可是怎么反映是个棘手的问题。 按照罗言衷所说，巡视系统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现在存在一种可以屏蔽系统的东西在，这是致命的漏洞，如果找不到这个物体，巡视系统就必须全面下线，他们不敢拿全市居民的性命做赌注。 “我和彭意发现了证据，能证实有东西会干扰系统，这个是确定的。”罗言衷把当时留存下来的视频放给安致唐看。 “你怎么拍下来？巡管局监控视频不是不能外泄吗？”安致唐看着手机里录制下来的视频，瞪眼看着罗言衷。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偷摸录的。” 视频是彭意遮挡着房间内的监控，罗言衷悄悄行动才拿到手的，这种证据他们是需要留存的，巡管局的体系是省厅单独直系管理，政策过于严格，他们不偷摸着录，根本没办法把视频带出来。 每每这时候，罗言衷就怀念原始的监控系统，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哪有这么多事，这巡视系统的视频还要试运营结束之后，才能像监控系统一样正常使用。 “安局，你向上面反映的时候，顺便提一下，这个视频借调的问题，一趟一趟跑巡管局太浪费时间了，特殊时期得要特殊对待呀，变通一下，大家都方便。” 罗言衷紧着给安致唐吹耳边风，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板一眼地按照政策办事，确实会耽误时间，眼下这情况，他们耽误不起时间。 安致唐看着罗言衷偷拍下来的这些视频，一言不发。那些有问题的时间确实是在重复播放同一段录下的影像。 “现在有怀疑的目标吗？不是说肉铺发现了胶带，那块胶带有没有给他们毒理的检查？”安致唐问。 “目前怀疑是很常见的东西，胶带后面什么都没有，查不出来。” “好，明天我让小彭来一趟，和他商量一下，再往上报。这件事确实是个急事，不能耽误。” 安致唐随手给彭远之发了消息，彭远之不仅与省厅和合作巡视系统，还负责多个企业网络系统的监控和维护，平常很忙，所以安致唐也没想今天就要彭远之来警局。 消息刚发出去没过五分钟，叮叮的声音响起，安致唐瞥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 彭远之回了一句：十分钟到警局。 刚刚还皱紧的眉头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立刻就舒展开来，安致唐莫名就觉得彭远之靠谱，之前巡视系统刚上线的时候，听说彭远之直接在巡管局里住了一个月没回家，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产品有多上心。 \/ 在敲门的那个瞬间，彭远之心中其实是紧张的，毕竟现在整个之意公司最大的项目就是巡视系统，他是老板，不能拿员工的工资开玩笑，如果巡视系统有被撤掉的风险，那他们的损失不可估量。 见到安致唐之后，彭远之才稍微安心了一点，起码安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就说明问题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安叔”彭远之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是尽量谦逊。 “小彭来啦，坐。”安致唐抬头看着彭远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就知道他来得有多匆忙。 “安叔，具体什么情况，我的员工最近没有给我上报过什么故障信息，系统怎么会突然出问题？”彭远之也没过多寒暄，直入正题。 要说为什么安致唐在听到消息后这么紧张，还是因为巡视系统算是他牵线才被考虑开启的项目。他本来不认识彭家兄妹，与彭远之的相遇是在清明节的时候，他去看望一下母亲，和她说说话，走之前想着去故人那里也看一眼，结果就碰到了彭远之在墓碑前布置鲜花。 安致唐好奇问了一句，才知道彭远之是彭浩的儿子，他和彭浩是年少认识的，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两个人就断了联系，等安致唐再想寻找彭浩叙旧的时候，才知道故人已逝。 他知道彭浩有孩子，可是姓名、模样一概不知，所以看到手里拿着鲜花的男人不禁一愣，问了彭远之和彭浩的关系，这才知道，老友的孩子竟然已经这般大了。 后来逢年过节，安致唐就有意想让彭家兄妹来家里吃饭，安致唐和妻子都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太想要孩子，两个人就互相陪伴，携手走了这么多年，想着彭家也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了，所以想叫过来热闹热闹。 可彭远之拒绝的次数比答应的次数多，他知道安致唐是好心，可是彭远之总觉得不能过分叨扰人家。不过这次巡视系统的合作倒是让两个人更亲近了，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 “按照他们的调查结果，应该不是系统内部出问题，而是有一种可以干扰系统运作的物体，在嫌疑人作案期间，帮助他躲避系统监控。”安致唐的声音不算大，可是彭远之能听出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深深地担忧。 “干扰系统的物体？外部作用让系统摄像头瘫痪？这可能性太小了，我们在系统摄像头研发的过程中，做了无数次实验，把以往常见的会让监控失效的干扰全都排除了，为的就是系统可以24小时全自动运行。除非巡管局那边关闭摄像头，才有可能出故障。” 彭远之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过这种故障的可能性，还以为是系统出了问题。而且通知他的不是巡管局而是安局，那也就说明这件事巡管局那边还不知情，还被压在警局这里，安致唐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回公司试验一下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之后直接以检修的名义去巡管局优化系统。 或许是他过早扛起了一整个家和家里的所有产业，所以他的心思比一般人都要更敏感，想得也多，更会揣摩别人的意图。 “可是巡管局那里没动静，只能是外部干扰。”安致唐的话证实了彭远之的想法。 安致唐把罗言衷留下的视频拿了出来，本来他没打算给彭远之看，毕竟偷录这事实在是违反政策，但是要想让彭远之找到问题，就需要让他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第26章 老朋友的相遇? 视频里被精准抓到的卡顿处，让彭远之震惊，他没想过竟然会出现这种问题。情况比他想象地还要严重。 “安叔，这段视频发给我吧，我回去要开个小会，这个问题确实有点严重。” 彭远之的语气沉重，安致唐知道，问题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视频可以带回去，但是知道的人不能多，因为这实在不符合规定。” 安致唐微微皱眉，彭远之一个人处理是没问题的，可是开小会...那人数呢，人会很多吗？ “安叔你放心，最多两个人知道，是我的两个助手，和我一起负责系统研发的，这件事...我一个人应该解决不了。” 彭远之是实话实说，毕竟他们已经排除了大部分可以造成干扰的物体，那这个让系统失效的物件，不会那么容易就想到。 “好，你们加快速度，纸包不住火，如果还有别的意外发生，那就真没办法补救了。”安致唐叹了一口气，眉头更加紧锁，他现在只能赌一把了，赌罗言衷能尽快找到线索、抓到凶手；赌彭远之能修复系统。 头顶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知道了。”彭远之掏出一个加密的硬盘，拷走了视频。和安致唐打过招呼之后，就关上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手还留在门把手上，彭远之在门外静静地待了两分钟，没有动弹，呼吸从有些急迫变到平缓，彭远之彻底安定了思绪之后，才松开门把手，他没想过巡视系统会出现这个问题，确实不好解决。 彭远之往外走着，下到一楼的时候，突然有了好奇，他没见过彭意工作的模样，刚刚进警局之前，看见警车都在停车场里，想着应该没人出外勤，之前听彭意说，她在一组... 双腿已然不受控制，全凭思绪的操控，等彭远之返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一组办公室的门外。 身体躲在门后，彭远之悄悄从窗的边缘往里面看着，彭意手上转着笔，身前铺了无数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看起来是在推理什么，眼睛都快长到那些纸上面了，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念叨一阵，突然又开始抓狂，把手里的笔一扔，手指就嵌进了头发里。 知道头发也被搞乱，彭远之看着无奈地笑了笑，彭意小时候就这样，一遇到不会做的题，就会把笔一扔，然后弄乱自己的头发。可不管多难，她都不会放弃，就算不喝水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题解出来才算罢休。 似乎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脾气倔到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一辈子也不会改变，不管他们认定的东西是不是对的，有没有必要。 彭远之看彭意这么忙，也没打算打扰她，悄悄看一眼就好，彭意从来不和他说工作相关的事，就怕他阻拦她当警察。可彭远之不是不喜欢彭意当警察，只是不想她受伤而已，仅此而已，因为他就只剩妹妹这一个需要牵挂的人了。 彭远之最后看了彭意一眼，勾了勾嘴角，转身打算离开，可第一步还没迈出去，身后的声音就让他僵住了身体。 “远之？我靠！远之！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罗言衷快步走了过去，走到彭远之的身前。 彭远之盯着罗言衷那张脸有些晃神，怎么会...这么巧。 “你怎么来警局了？出什么事了吗？呀，咱俩都多少年没见过了，高中毕业之后吧，我就没见过你了，老天爷，真的是彭远之！” 罗言衷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高中的时候，他和彭远之的关系最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中毕业之后，彭远之就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罗言衷挺在意这件事的，毕竟他们俩都算是过命的交情，说断就断...真没人情味儿。 彭远之的脸上转瞬即逝地僵了一下，随即又替换上了笑脸。 “是呀，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你怎么毕业之后就和我断了联系，你以前的电话还有账号都没用了，哪里都联系不到你。” “我当时出了场车祸，手机直接不知道去到了哪里，我干脆就换了新的手机号，把之前的停用了。”彭远之挤出一丝苦笑。 “那身体呢，没什么问题吧？”罗言衷心里那点纠结一下就烟消云散，所以彭远之不是故意和他不联系的，只是出了意外。 “没什么问题，当时受伤也不算严重。” “最近太忙了，没空出去，你等我案子结束，咱们俩一定要一起喝一杯。对了，你来警局干嘛？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帮忙。” 罗言衷紧着问，他高中是转校去的岛大附中，之前他一直在安谭市跟着爸爸生活，因为罗由殉职，钟如才把罗言衷接来了岛山，钟如在岛山大学任教，除了周末回家，平常都在岛山。罗由离开之后，钟如干脆就把家搬来了岛山，所以罗言衷高一才来岛山。 到岛山之后，彭远之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他们认识也是机缘巧合，是罗言衷因为心情不好翘课的时候，在学校后面的胡同里看见彭远之被一群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人围住。 那张清冷的脸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和血液，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明明带着一丝恐惧，可更多得是不求饶的坚强，其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愠色。 罗言衷在罗由殉职之后，就下定决心要考警察学校，他觉得那个跑掉的线人应该被绳之以法，他只有当上警察，才有能力把那个人抓捕归案，给爸爸讨来一个说法。 所以他看到这幅场面的时候，自然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一脚踢开了最靠近外面的那个人，让那人摔了个狗吃屎。 “嘶...哪个不要命的...” 似乎罗言衷踹倒的人还是个领头的。咒骂着起身，拍了拍沾染上的灰尘，随手抄起放在一旁的木棍，就想朝着罗言衷的方向打下去。 “我看你才像是不要命了。” 罗言衷一只手就接下了木棍，反手一扭，伸脚一踹，又把那个人甩到了地上。那些围着彭远之的人，看到这架势，纷纷从胡同里钻出来，围住了罗言衷。 罗言衷咧嘴笑了笑，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些个倒霉蛋，非要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让他撞见这些事，这不是纯纯找打吗... 从小到大跟着罗由在警局里玩，可不是真的在玩，各种用得上的擒拿技巧、反击技巧，罗言衷小学的时候就学了个遍。所以，打架这种事，对他来说，和玩没差别。 左手提一个，右手提一个，最后两个鼻青脸肿的倒下之后，被罗言衷随手扔到了一边。看着蜷在地上低声呻吟的人，罗言衷擦了擦嘴角的血，不自觉笑出了声：“一群废物，还想跟我对打。” 那个最先被踹倒的人，趁着罗言衷不注意爬了起来，边跑边指着罗言衷说，你给我等着。罗言衷听着这句话，笑得更大声，什么怂货，净会说这种话。 等在和胡同里那双眼睛对上的时候，罗言衷发现那人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谢谢你，不过他们人挺多的，可能会来报复你。”彭远之撑着墙站了起来，左手护在肚子前，他们从来不会让他的脸受伤，只会打在身体上，打到他大口大口的往外呕着血才肯罢休。因为那群混混知道彭远之的父亲和校长关系很好，他们也害怕被退学。 彭远之被校园霸凌的理由也很扯淡，就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那群小混混看不顺眼，仅此而已。似乎人就是这般不讲理的，恶意一旦开始滋生，就会像癌细胞一样疯狂蔓延，蔓延到人类无法控制的地步。 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彭远之只能默默扛下这些，不能反抗。他一度希望这群人干脆把他打死，打死了就没有折磨了。 “报复呗，看谁能打得过谁。”罗言衷扶了彭远之一把，笑得灿烂：“我叫罗言衷，你叫什么，我刚转来岛山，还没朋友呢~” ”言衷...言不由衷吗？这名字挺有意思的。” “那可不是，我妈说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言要由衷，遵循内心活着。毕竟内心强大的人才会真正的成为强者嘛。” “内心强大吗...对呀，要内心强大。”彭远之看着晃眼的阳光，突然有些想哭，那张清冷的脸上似乎裂开了缝隙，流露出他伪装下即将涌出身体的脆弱。彭远之不否认，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他太软弱了。 “我叫彭远之，我也没朋友。”彭远之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远之...路虽远行则将至，好名字呀兄弟！” “是呀，路虽远，行则将至...” 第27章 地球果然是圆的 彭远之盯着罗言衷看了几眼，然后无声地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来找个熟人。” “没问题就好，原来你还在岛山，真是太好了。”罗言衷笑得开心，搂住彭远之的肩膀就不想松手，直到办公室的门打开，看到从门里出来的人，才打破了这幅故友重逢的局面。 “哥？你怎么来...”彭意听着门外罗言衷一直在大声说话，正好自己理不清思绪，就想出来骂罗言衷两句，出出气。结果没想到，门一开对上的竟然是自家哥哥的眼睛。 可话刚说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和彭远之的关系不能让大家知道，需要避嫌。 “哥？哥？谁？彭姐你喊的应该不是我吧？不可能是我...彭意...彭远之...不是，远之，彭意是你妹妹？！亲生的？！” 罗言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语无伦次地指了指彭远之，又指了指彭意，不是，彭远之这么沉着冷静的性格，怎么会有彭意这么个妹妹，不是...啊？彭意是彭远之的妹妹？ 罗言衷从来没感觉自己的脑袋这么混乱过，这都是什么关系，上学的时候也没听说彭远之有个妹妹。 “什么意思，老罗你认识我哥？！”彭意也瞪大了眼，罗言衷和她哥能有什么联系。 “何止认识，我们俩高中同学，那可是过命的交情。”罗言衷抬着下巴，一副他和彭远之很熟的模样。 “高中？过命的交情？你...”彭意模糊间想起了一个身影，她就见过一次那个人，还是背影，只知道那人救了她哥。 彭远之被那群混混堵在胡同里的那天，彭意也在场，只不过是在远远的地方看见的，那个时候彭意想过父母，想过老师，想过警察，把所有她能求助的人想了个遍，因为某些原因，最后发现她一个电话都打不了，那时候还在上小学的彭意，暗暗给自己鼓了劲儿，捡起一块石头就想冲过去。 可刚捡起石头起身时，一道身影就冲进了胡同里，彭意看得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男人把她哥从胡同里扶了出来，确认哥哥没事之后，彭意才把手里的石头扔了，粗糙的沙砾已然刺破了她细嫩的掌心，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说起来，她想当警察，彭远之占了绝大部分的原因，她想像哥哥保护她一样，保护哥哥。 彭意怔怔地盯着罗言衷，所以罗言衷就是那个男人吗？彭意不敢相信救过哥哥的人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三十五...彭意才发现，罗言衷和彭远之是同龄人。 “什么过命的交情...过你的命了吗？”彭远之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用胳膊肘戳了戳罗言衷的肚子，这人怎么会一直都没变过，还像以前那样，没个正型。 彭意看着彭远之对罗言衷有些亲近的模样，就把所有的好奇都吞进了肚子里，不会出错，罗言衷就是那个男人。彭远之不知道他被打过的这件事彭意知道，所以彭意也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心底，没在彭远之面前说过，家里面不能再有人知道彭远之被打的那件事了。 兄妹俩早早就维持着这种不需言明的默契，毕竟在家里会发生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你们俩居然认识？不是，哥，你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啊，啧啧啧。”彭意瞥了瞥罗言衷，故意把他们俩分开，又扯着彭远之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后。 “不是，彭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远之认识的可比咱俩早。”罗言衷又把彭意推到一边，干脆挽起了彭远之的胳膊。 彭远之失笑地看着这两个人在面前吵嘴，他似乎好久都没有真正放松地笑过了。彭远之觉得自己算是了解罗言衷的，起码知道他本性不是坏人，彭意和他一起行动，他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还放心了不少。 “行了，别闹了，有空去我家吃饭吧，正好，你和彭意也熟。”彭远之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看着罗言衷开口道。 “你别去我家，去了我就给你赶出去。”彭意一巴掌呼在罗言衷的胳膊上。 “我就去，我就去，腿长在我身上，正好咱俩比划比划，看谁能打得过谁。” 罗言衷贱贱地吐了一下舌头，把目光投向彭远之，倒有一丝告状的意味，眼神里似乎都在说：你看你妹妹，你怎么不管管。 “哥，你来干嘛啊？”既然是熟人，彭意就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 “出了点问题，我需要回去查查。”彭远之说得隐晦，彭意就知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能说，看来巡视系统的问题已经严重到安局需要和彭远之商量的地步了。 “什么问题，你们兄妹俩打什么谜语呢？”罗言衷看着彭远之走了之后，才跟在彭意身后一句接一句的问。 “你好奇的倒不少。”彭意剜了一眼罗言衷。 可能是久违地这么放松的聊天了，三个人似乎话都不少，彭意也很讶异，她哥这么个少言寡语的，怎么碰上罗言衷话也变多了。可还没等到彭意深想，叙旧温暖的氛围在谭鑫冲过来的时候，就被完全打破：“罗哥，出事了。”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吧，我还要回去忙。”彭远之笑着摸了摸彭意的头。 “知道了，你回去慢点开车。”彭意甜甜地笑了一下，看着彭远之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第28章 找上门的新案子 “谭...谭鑫哥...” 女孩颤抖的声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从听筒里尽数传来，谭鑫看着这个号码，再三确认过是楼下那个小姑娘没错。 “乐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 顾乐妍是住在谭鑫楼下的孩子，小时候长时间处于父母争吵的氛围中，尽管父母对她还不错，但也不可避免地让她的性格，也跟着沾染上了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戾气，变成了传统意义上爱撒谎的“坏孩子”。 后来父母离婚了，那个血缘上是父亲的男人，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嘴里大吼着，谁想要个撒谎精当孩子。 所以顾乐妍就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可单亲家庭的不容易想来也知道，所以顾乐妍和妈妈的关系也一直都是淡淡的，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家里，看起来却比谁都要陌生。 和谭鑫认识的那天，也是她像往常一样没有晚饭吃的日子，看着干净的口袋，和手机里余额为零的钱包，她干脆就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把耳机塞得紧紧地，闭着眼假寐。 谭鑫上楼时看见她，有些担心地问她为什么坐在这里，那孩子只回了句：没饭吃。 谭鑫心里一软，也没多说别的，随口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去他家吃饭，顾乐妍当时呆呆地看着谭鑫，想都没想就跟着谭鑫上了楼。 那时候谭鑫还打趣她，小姑娘跟着陌生男人回家，也不怕他是坏人，会伤害她。顾乐妍愣了一会儿，又默默蹦出来一句：“我知道你是警察，不是坏人，而且，我说我没饭吃，你相信了，没几个人会相信从我嘴里蹦出来的话。” 谭鑫失笑摸了摸顾乐妍的头，只当是那孩子在开玩笑。走进厨房的时候，谭鑫还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怯生生坐在沙发上的小人儿，谭鑫没由头地感觉，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回生二回熟，顾乐妍在谭鑫家吃过几次饭后，干脆就每天晚上坐在他家门口，等他下班。 “有家不回，一天到晚来我家里蹭饭。”谭鑫虽然嘴上在嫌弃，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消退，他和顾乐妍认识这么久，虽然聊过很多，但是两个人似乎很默契的不提她没饭吃的原因。 直到，巨大的破碎声在楼下响起，顾乐妍想死死守护的秘密，全然公开于众。谭鑫还记得，那天湿漉漉的，那孩子的眼睛里也是湿漉漉的。 “谭鑫哥…我能在你家待一会儿吗，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女孩的声音很微弱，两滴血液顺着手臂滑了下来，谭鑫见状，赶紧把她拉进了家里，翻出医药箱给她包扎伤口。胳膊上被划开的伤口很长，隐约约有些血肉顺着皮肤绽开。 “这是怎么搞的，我带你去医院，这个伤口太大了，感染就麻烦了。” 拿着碘伏棉签抬起的胳膊，在捕捉到伤口的具体情况之后，就戛然停在了半空。 “没事，消消毒就行，不疼，我不想去医院。”顾乐妍的声音依旧是弱弱的，扯着谭鑫的胳膊，示意她没问题。 “可是…” “谭鑫哥，去医院就要下楼，可是，我不想经过家门口。”顾乐妍抬起头苦笑着把谭鑫没说完的话挡了回去。 “怎么会受伤？妈妈打你了嘛？”谭鑫和顾乐妍僵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用碘伏仔细消过毒之后，才询问了原因。 顾乐妍才十五岁，刚上高中的年纪，如果经历了家暴事件，是可以申请扶养中心收留保护的，特别是在生育率如此低下的2040年，国家对于孩子的保护，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没有，我妈没动手，是吵架的时候，我没忍住打碎了玻璃花瓶，被划伤的。”顾乐妍边说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也就转眼的功夫，那孩子的嘴里就多了个东西。 “你才多大，就抽烟。”谭鑫微微皱眉，想把她嘴里含着的烟扯下来丢掉。 “我妈问我，我为什么要跟着她？她说，她为什么要累死累活地养着我；她说，没有我，她现在应该也会活得很幸福。谭鑫哥，你说，这是我的错吗？我的罪真就已经大到她这么后悔生我了吗？我有选择吗？我要是真得有这么大的罪，那干脆把我关起来了，或者，干脆把我杀了。” 顾乐妍没反驳谭鑫，自顾自地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豆大的泪珠顺着脸侧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谭鑫看着她，心里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也没再拦着她抽烟，谭鑫想开口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犹豫了一阵也没说出口。 “以后吵架了，就来我家躲着，一会儿给你录个指纹，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过来就行。”谭鑫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想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谭鑫哥，你好像是，第一个关心我的大人。” “因为我是警察呀，那必须守护好我的小公民。” 那之后，谭鑫去找顾乐妍的妈妈聊过她的事，才知道是顾乐妍在学校里抽烟被抓到很多次，而且学校从来都不需要买教辅，她打着教辅的名义骗了不少钱去买烟。 老师给她打了无数电话，一下又知道了这些真相，再加上最近工作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她才没忍住和顾乐妍吵了起来，说了重话。 她知道平常自己很忽略孩子，但单亲母亲的不容易，谭鑫也明白，他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只是和她商量过，如果以后实在顾不上孩子，也不用担心她，他多多少少能帮上忙，他也会帮着顾乐妍戒烟。 正是心思最敏感的时候，长时间缺乏关心的孤独感，会吞噬掉一个人全部的精神。 谭鑫知道顾乐妍会抽烟，只不过是一种精神依赖，短时间内让她戒掉是很难的一件事。但是他想试试，因为他的那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是警察呀，警察叔叔就是会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呀。 在愈来愈久的相处中，顾乐妍的身上似乎有了一些那种属于高中生的活力，谭鑫会无条件的信任她，她知道是有大人愿意关心她，在她变强大之前，是有大人可以依赖的。 所以遇到事情，顾乐妍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谭鑫。 \/ “谭鑫哥…杀人了…美术馆这里，有人，有人，呼…有人在杀人…” 那快被风吹散的气音，那破碎的不成句子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刀刺进谭鑫的耳朵里，巡视系统没有提示，他不知道顾乐妍说得是不是真的，可是，他愿意选择相信，因为那孩子不会骗他。 第29章 岛大附属的挣扎 “你现在安全吗？”谭鑫从审讯室里钻了出来，边寻找罗言衷，边询问顾乐妍的情况。 “我很安全，我现在已经跑回了教学楼下面。”顾乐妍的语气似乎坚定了一些，快速奔跑之后嘴里漾起的血腥味，慢慢消散，她才定了心神。 “我们这就过去，你一定待在安全的地方，记住了吗！” “谭鑫哥，你们快来，真的真的杀人了。” “好，我马上就去。” \/ “出什么事了？”罗言衷和彭意同时看向谭鑫，这急急忙忙的样子，属实让人紧张。 “岛大附属中学，凶杀案，在进行中。” “系统通报的吗？” “不是，是我楼下的小姑娘，她在那个学校上学，撞见的。” “巡视系统没通报？谭鑫…你这，消息可靠吗？小孩子说的…” “她对我从来不会说谎，而且她的语气很害怕，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正在学校作案的人屏蔽了系统，和邓志远的案子可能是一个凶手。” 谭鑫看向罗言衷的目光很坚定，罗言衷盯着他，在心里衡量了半天才开口：“让附近派出所协助，咱们三个去，局里很忙，分不出人手。” 谭鑫点了点头，他知道罗言衷是怎么想的。于私，罗言衷相信他的判断，所以决定去岛大附中；于公，他不能保证这条线索的真实性，所以不会贸然出动局里的警力。 邓志远这案子此时还身陷囹圄，没有头绪，眼下大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铁丝死死地勒住男人的脖颈，因为充血而有些凸出来的眼球，此刻看起来格外骇人。 学校的美术馆还没有建完，只有水泥钢筋的顶层，让视野都变得宽阔无比，美术馆对面是教学楼，四楼的教室里男人正微笑着迈向讲台。 似乎视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地好，男人还在挣扎，可看见教室里的那张面孔时，他震惊到连挣扎都停了下来，那个人，和他拥有相同的容貌，男人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只知道，应该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消失。 无声无息 顾乐妍从打完电话之后，就一直躲在教学楼的门内，手指上已经填满了牙齿啃咬的痕迹，眼睛一刻也不敢从学校大门移开，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罗言衷他们赶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径直冲他们跑了过来。为了防止这件事是真的，避免打草惊蛇，所以罗言衷让派出所的兄弟们在学校外等消息，不要轻举妄动。 “乐妍，你说的地方在哪里？”谭鑫一把扯住了身前的女孩，大体看了一下她有没有受伤。 “就在后面那个正在建的美术馆顶楼，那里平常都没有老师去，我今天突然不想上课，就去了顶楼打算抽根烟，可没想到，我刚爬上楼梯，就看见..看见两个人面对着教学楼，一个人跪在地上，一个人在他身后似乎用什么勒住了他，我害怕被发现就没看仔细，下楼之后，就给你打了电话。” 顾乐妍的语气显然还有些慌张，谭鑫听过之后冲着罗言衷点了点头，他心里很笃定，美术馆里现在正在发生案子。 罗言衷让派出所的兄弟们守在靠近美术馆的侧门，防止凶手逃跑，他们三个人则是顺着顾乐妍指的方向，向美术馆逼近。 美术馆楼后安静地停着一辆吊车，吊臂悬在最顶层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可以用来运走尸体的工具。 “谭鑫，你在吊车这里守着，我和彭意上去，注意安全。” 罗言衷说完就转身进入了那还没展露真实模样的美术馆内。彭意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上楼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楼梯是整个裸露在建筑外的，两侧也没有扶手，看起来并不安全。 罗言衷正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感受到身后有只手猛然拉住自己的衣角，吓得他一惊。 “彭姐，你怎么了？”罗言衷连说话都只敢用气音，看着彭意有些泛青的脸色，觉得情况不对。 “我，恐高，我没想到这个楼梯是这样的，不然我就在下面守着吊车了。我恐高蛮严重的，腿有些发软。没事，我扯着你走就行。” 彭意的额头渗出了几滴汗水，眼睛只顾盯着前方，她有严重的恐高，超过两米，她就会有反应，这也是之前在肉铺，罗言衷喊她去屋顶，她拒绝的原因，知道弱点，就要规避弱点，不能让弱点成功地拖她的后腿。 她以为楼梯在楼内，所以才没多想直接跟着罗言衷就往上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她就后悔了。 罗言衷轻轻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彭意的手腕：“你闭上眼，我拉着你走。”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彭意有些慌张，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她闭上眼睛，全然相信罗言衷的带路。似乎知道了罗言衷是那个救了哥哥的男人之后，她对他的看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就是这般奇怪的。 距离顶层还有最后一层，有规律的敲击声开始肆无忌惮地进攻罗言衷和彭意的听觉系统。 锤子一下接一下打在钉死木板的钉子上，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的重复进行着相同的动作，直到木箱被完全封死，男人转头看了一眼从木箱里搬出来的雕像，随后利落地准备把箱子固定在吊车上，他的力气似乎很大，只是一个人就能搬动厚重的木箱和沉重的尸体。 罗言衷和彭意趴在楼梯上，探出头看着楼层的情况。看到男人正在把木箱往吊臂上挂，罗言衷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他问过谭鑫，吊车的钥匙还在车上。木箱挂上去的时候，谭鑫把吊臂降下去，他们冲过去抓住那个男人。 他有没有杀人，打开箱子就知道了，如果真的误会了人家，罗言衷也做好了被处分，赔偿他的准备。现在倒是有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意思了。 一直等到男人结束了悬挂的动作，罗言衷扯了扯彭意，准备一起冲过去。彭意不小心瞥了一眼旁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深呼了几口气，朝着罗言衷点了点头，示意她没问题。 男人的反应速度极快，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立马转身从楼层的另一侧跑了过去，罗言衷一个急转想要直接抓住他，可是男人逃跑的速度比他想得要快很多。 彭意看着罗言衷追了下去，对着相同的楼梯犯了难，她下不去，尽管一遍接一遍在心里默念，没关系，没关系，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所以她干脆就留在了顶层。 罗言衷一边追，一边通知外面派出所的兄弟们堵住所有的出口，既然会逃跑就证明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他不会放跑他的。 第30章 木箱的疑问 楼梯此刻更像是架在空中，没有依靠的悬浮物。罗言衷两个台阶合做一步往下跑着，丝毫不担心会因为速度过快直接从楼梯上冲出去。 嫌疑人移动的速度快到罗言衷都怀疑他是什么短跑比赛的冠军，罗言衷眼睁睁看着他已经下楼冲进了靠近后门的小树林，一心急，直接省略了一楼的楼梯，跳了下去，他不知道派出所的兄弟是什么情况，不能想着只靠他们。 “小树林，灰色上衣，嫌疑人180以上，逃跑中。”罗言衷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手机里传出，领队的刘队也是个反应迅速的，立刻把兄弟散了出去，配合罗言衷围堵。 彭意站在空旷的五楼，简单观察着四周的状况，四周还摆着不少水泥桶和木箱，一座突兀的白色天使雕塑，正正地立在楼层中央，彭意看了一眼还悬在空中的木箱，大小看起来正好能装下雕塑。 所以，嫌疑人以装修的名义开车进了学校，用雕塑换过尸体，再把尸体安全运走。彭意深呼了一口气，往楼层边缘走了走，巡视系统的摄像头就在斜前方死死定住，干扰...干扰物... 彭意猛地反应过来，空中漂浮的摄像头似是故障般在原地想移动可又卡顿住，干扰物，嫌疑人根本没来得及带走。彭意觉得惊喜，看来他们的到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慌张地逃跑，想到这，彭意就赶紧顺着五楼的边缘开始寻找有没有什么疑似屏蔽用的物体。 只堪堪抹平水泥的楼层，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没有什么可疑物体，但是彭意并不敢大意，顺着地脚线一寸一寸的摸索着，地面、墙面、每一个角落她都不敢放过。 连带着那个突兀的天使雕塑，彭意干脆就戴上手套把它摸了个完全，想要发现暗藏在里面的玄机。可是，没有，全都没有，彭意几乎搜遍了大半个楼层，都没有看到任何不属于这个楼层的东西。 可是巡视系统并没有离开，还在原地停留，所以那个屏蔽物还没失效，眼下就只剩下外墙的边缘还有可能了。 彭意看着天空，想象着楼层和地面的落差，腿就不受控地抖了起来，深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彭意才提着一口气，走到了楼层边缘。 本着趴下可以减少一点高度的本质思维，彭意干脆整个趴在地面上只探出一个胳膊，顺着侧壁，丝毫不想放过一寸。 从西侧一直爬到中间，身下已经裹满了灰尘，膝盖偶尔和地面摩擦，撕扯着有些生疼，可是彭意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额头一直在冒冷汗地发晕。 抬头还是会看到地面的，尽管想要完全规避，可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彭意感觉胃里都在翻腾，想要往外涌出酸水，今晚回家估计又会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又要被彭远之教训了... 摸到东西的时候，彭意起初还不敢相信，再三确认了很多遍之后，她才爬了起来，就算是克服恐惧，她也要探出头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屏蔽用的东西。 耳朵里几近真空，彭意只觉得整个人都怔住了，在把头伸向空中的时候，眼睛里似乎也被什么糊上了，雾蒙蒙的一片。 她咬着下嘴唇强迫自己清醒，两只手死死扒在墙边，彭意只盯着墙壁看，往下一看就见到了一个被透明胶带粘在墙上的小物件。 可是胳膊快没力气了，彭意觉得就连伸手都很费劲，似乎快要掉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扯住了她。 “彭姐！你在干嘛？你别想不开啊！” 罗言衷一直追着嫌疑人到了学校外，在小树林里跟丢了身影，等他们再发现嫌疑人时，他已经翻身进了一辆无牌的商务车，派出所的兄弟们，反应也是迅速，立马就上了车，让巡视系统跟进目标车辆，追了上去。 罗言衷在小树林边上，知道自己再开车追过去也没什么用处，就想着先回五楼看看，结果就看见彭意半截身子都探在外面，他以为是彭意恐高症太严重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要掉下去。 所以没多想，就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彭意的衣服，把她扯了回来。 “我...我没...屏蔽的东西，屏蔽的东西在墙边，我实在是控制不住头晕，你拿吧。” 彭意直接被罗言衷拽着瘫坐在了地上，干脆也没起身，朝着旁边吐了一口酸水，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她的恐高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罗言衷闻言，瞪起眼睛就趴在了彭意刚刚在的位置，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银色圆片被透明胶带固定在了墙侧。这时候罗言衷才看见，距离他不远的位置上，巡视系统卡在了原地，并没有移动。 拽下银色圆片之后，罗言衷深呼了一口气，所以这个就是干扰系统的东西，成分不明，有一定厚度，看起来似乎还有内容物，具体的要交给技术组才能分析出来。 不过眼下，对他们来说，发现了这个，相当于案件也跟着迈出了一大步进展。 银色圆片里绝对包含着嫌疑人的线索，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如果可以破解，意味着巡视系统可以恢复正常使用，那么对于案件的预防作用会大大增加。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意外收获，而且是让案件结束的关键收获。 “是不是有东西。”彭意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 “有一个银色圆片，应该就是它。”罗言衷的语气里显然有些开心。 “是就行，那也不枉我刚刚这么难受。”彭意扯了扯嘴角，也算是干成了一件事，人生新的里程碑之克服恐高不完全版。 身后的吊车发出了声响，看起来是谭鑫研究出了这个吊臂怎么升降，准备把木箱降下去，罗言衷又和彭意再次检查了五层，确定没有别的问题之后，才准备下楼。 “那个，老罗，你扯我一下呗...”彭意看着楼梯就觉得一阵晕眩，想了想，还是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还是命比较重要，面子什么的，往后稍稍吧。 “护送咱们彭姐下楼，来，您扶着小的。” “噗，你等着我下楼。”彭意失笑，捏住了罗言衷的胳膊，重新闭上了眼睛。 即使每天都在拌嘴，可是信任似乎永远都是百分百的，这大概就是警察之间莫名的默契，兄弟永远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罗言衷一只手也握住了彭意的胳膊，步伐迈得很慢，一点一点把彭意带到二楼后，罗言衷才卸了力气。 “到二楼了，能行吗？” 彭意听着罗言衷的话，慢慢睁开眼睛，二楼还能忍受，她深呼了一口气，松开了罗言衷。 “走吧，赶紧去看看箱子是什么情况。”说着，她就快步走了下去。 罗言衷紧随其后，一路小跑赶到了吊车附近。 一过去，他们就看见那个进学校时遇到的小姑娘，跟在谭鑫身后，给他递开箱的工具。 “她怎么？”罗言衷微微皱眉，问了一句谭鑫，这不符合规定的，如果箱子里面真的是尸体，怎么能让目击者在旁边看着收拾这个的过程。 “乐妍说，她可能会认识受害者，所以可以帮忙辨识受害者身份，这孩子有点倔，我让她走，她不走。”谭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知道不符合规定，可是他是真的劝不动这孩子，那可是极其有个性。 “我说这位警察大叔，我要是不在这，谭鑫哥都没有工具能打开这个箱子，这工具箱还是我从保安室大叔那里顺的呢，你怎么还想赶我走？不识好人心了哈。” 顾乐妍哼了一声，罗言衷还没从那句大叔里反应过来，又看见这小姑娘冲他翻得白眼，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人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一转头，又看见彭意在捂着嘴偷笑。得，谁都能压他一头。 罗言衷无奈摇了摇头，拿起工具和谭鑫一起打开箱子，钉子被深扎进每个边缘，死死地将受害者的灵魂也封禁在木箱内。 其实从重量和气味，谭鑫就判断出了里面确实是受害者，所以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万一他还有一丝活的希望...他不能耽误，不能再死人了... 粗长的铁钉被一根接一根拔出来，铁钉深深埋在木头里，能看出凶手有多想置箱子里人于死地。罗言衷和谭鑫卯足了力气，把铁钉全都拔了出来，到最后感觉胳膊都快抽筋了，盖子才松动了一下。 “用点力气，可以直接打开，咱俩一人一边。”罗言衷指挥着谭鑫，一人抓住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开了木箱的盖子。 箱子内的受害人眼睛瞪圆，紧紧盯着前方，血液似乎还在沿着颈侧汩汩流下，罗言衷小心地伸进手指摸索了一下，血液沾满了手套的每一个缝隙，将橡胶染成了玫瑰的颜色。 肉眼可见的部分，那死死勒紧脖子的铁丝在受害人的头后露出马脚，罗言衷和彭意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男人的身体，想要寻找他还可能活着的痕迹。 谭鑫有些犹豫，要不要让顾乐妍分辨受害者的身份，毕竟死状确实有些骇人，他害怕一个小孩子，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画面。所以他一直挡在顾乐妍的身前，看着这孩子伸着脑袋想往箱子里看，也拼命挡住，不给她留一丝缝隙。 “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那是真的尸体，不是你平常看的电影电视剧里的画面。”谭鑫按住顾乐妍的肩膀，让她无法往后钻。 “我知道，谭鑫哥，我见过死人的，小时候，我目睹过车祸现场，所以我不害怕。”顾乐妍很认真地看着谭鑫，她是真的很想帮忙，毕竟在谭鑫家蹭了这么长时间的饭，她想帮谭鑫解决点什么问题，就当是交饭费了呗。 “那一会儿哥哥姐姐检查完了，你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个人，如果不能看就闭眼，听到了吗？”谭鑫还是有些迟疑，他当然不会放心让顾乐妍直接去辨认，多重意义上的，这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呀，谭鑫哥，你说过的，你会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谭鑫笑着摸了摸顾乐妍的头，小孩子的思绪总归有些固执且单一，他们想要的东西很明显，也很容易捕捉到，所以，心愿得到满足，他们的生活就会生出新的希望，消失的情感连接，会自动补上新的补丁。 对于顾乐妍来说，谭鑫的信任就是那块大脑自动生成的能够填补内心空缺的加强补丁。 木箱前，罗言衷和彭意费力地把受害人抬坐起来，铁丝深深地陷进脖颈的皮肉内，受害人的嘴角边还漾着血性泡沫，泛着青紫的脸颊给他的生命下了结论，人已经死透了，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罗言衷看着眼前人死亡的惨状，不自觉就握紧了拳头，所以呢，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接连的死亡，全都不是简简单单地杀害那般，受害人都有被凌虐致死的倾向。 如果今天，这个小姑娘没有撞见这桩惨案，没有通知谭鑫，那么等他们有一天再发现受害人的时候，他的身体还会是完整的吗？会不会和邓志远一样死无全尸。 汩汩的血液并没有止住，细硬的铁丝似乎在凶手手里变成了最尖锐的利器，不但剥夺了受害人呼吸的权利，还无情地割伤了他的颈动脉。这让他们很难判断，死者到底是失血性休克还是缺氧性休克。 彭意的眼睛死死盯在受害人的脖子上，凶手和他的恩怨很深吗？看起来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已经护在了脖子前，可能是共情力太强的缘故，彭意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也一阵生疼，好痛。 “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再看，我是真的不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谭鑫哥，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哈，你真的比我们老师还啰嗦。” 顾乐妍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越过谭鑫，径直走向木箱，然后猛然一顿，愣在了原地...怎么可能.. “怎么了？吓到了吗？别看了。”谭鑫赶紧护在顾乐妍身前，果然就不该让小孩子看这种东西。 “不是被尸体吓到了，是被这个人吓到了。他..他..周变态明明在教室里上课啊，就因为这节是他的课，他从来不管我，我才逃了的...他，他就在教室里啊，为什么...怎么可能...” 顾乐妍肉眼可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不会认错，周易至，他的数学老师，她平常都爱喊他周变态，因为她之前见过周易至在训他们班的女学生时，眼睛就盯在了人家的身体上，眼神游离地从上到下观察着...就像变态一样。 “我那会儿忘记拿打火机，所以从后门折回了班里，还看见周变态从走廊那头的办公室出来，往教室里走...他怎么可能会遇害，不对呀，我没见到他下楼啊...我，啊？大白天的撞鬼了？” 顾乐妍真得摸不着头脑了，看了看谭鑫，又看了看旁边捂着脖子的奇怪姐姐，什么情况，她才活了16年，现在这情况，超出她的认知了啊喂！ “小姑娘，你在几班上课，能带我去一下吗？”罗言衷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人被换了，又一个人被换了。 第31章 找到死者 顾乐妍带着罗言衷和彭意上了楼，压抑的气氛让顾乐妍觉得恐怖，周变态不是遇害了吗？那还去教室干什么？找线索？可是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严肃的程度似乎不仅仅像是破案这么简单。 三个人很快就到了高二五班的位置，四楼靠东的一间教室，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了从教室里飘荡出来的讲课声。 “这个函数题，大家是一定要掌握的，这是拿分项，我们再来顺一遍。”周易至的声音，彭乐妍再熟悉不过，起初她没有逃过周变态的课，但是周变态似乎是针对她一样，有事没事就喜欢提问她，然后再让她站在那里。 美术馆从她迈进岛山附中的第一天就在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建完，顾乐妍一直坐在窗边的位置，在站起来的那些天，倒是用眼睛记录下了，整座大楼一点点增加着高度。 她很喜欢数头盔，建筑工人和机器人穿梭在楼面上、地面上，黄色头盔和银色的身体可以完全分辨。顾乐妍喜欢盯着他们看，因为她觉得这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后来，顾乐妍和妈妈发生了那次大争吵之后，她就更不想呆在教室里了，她珍贵的好不容易买到的有线耳机，似乎是她的救赎物，就连用来听歌的手机也是二手市场淘的老货色。市面上已经买不到可以插耳机线的手机，更别提有线的耳机。 顾乐妍喜欢看老电影，30年前的那些纯爱电影里，男女主坐在公交车上，分着有线耳机两端的画面，看起来很温馨。她觉得很新奇，人与人竟然可以变成这么亲密的关系，想都不敢想。 周易至一开始还会讥讽顾乐妍两句，说她不学无术，骂她是小混混。顾乐妍不以为意，一到他的课就直接溜出去，到后来，他也就彻底不管她了，顾乐妍踩点逃课，又准时回来上下一节课。她就是讨厌周易至，没别的原因。 可是，这个声音，明明就是周变态的，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在楼下的木箱里遇害了吗...铁丝明明缠住了他的脖子，皮肉都绽开的那副惨淡模样，明明刚刚还完全铺展在眼前。 罗言衷快步走向教室门口，确认了讲台上的人和楼下的死者一模一样。这就说明，这已经是确切的连环杀人案了，要立专案进行调查，线索需要大面积整合，所有似乎确认的方向需要被全方位打破，一切归零，这个案子性质完全变了。 “周老师，打扰您上课，方便出来一下吗？”彭意出声打断了正在讲课的周易至，用只有周易至能看到的角度，从衣服里露出了自己的警察证，周易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了解。 “同学们，把68页的几道题自己做一下，我一会儿回来接着讲。”周易至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的慌张。把身后的讲义翻到了答案的上一页之后，转身跟着彭意走出教室。 “顾乐妍，你怎么在外面，又逃数学课，上次周考你都不及格了，之后要好好上课呀。”周易至的声音很温柔，听得顾乐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神里是无法隐藏的恐惧，明明是死掉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着说话... “周老师，您和我们在盯的一件案子有点关系，可能需要您配合我们去警局接受调查。”罗言衷不想耽误时间，现在他们掌握着邓志远、余晓曼，再加上周易至，有三个样本了，闫辰之前联系过他的老师，样本数量足够多，他就可以拜托老师来岛山和他一起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我肯定配合工作，我去和教务老师说一声，让他帮忙调一下课，警官你们稍等。”周易至的表现很自然，和邓志远一样，什么破绽都看不出来。 “麻烦您了。”彭意客气了一句。 跟着周易至走到走廊尽头的教务办公室，看着他进去，他们就在门口等候着。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是派出所的刘队，拨打了几次电话，罗言衷都没有接到。 “喂，刘队，抓到人了吗？” “罗队，你可算接电话了，我们追着那辆商务车到了环海路，让周围在巡逻的别所的兄弟联合围堵，眼看着我们已经把他逼到无路可退，要抓到的时候，他们直接一个急转，把车开向了海里，然后打开车门跳进海里，我们顺着海岸线，想要抓到他们，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了身影，巡视系统也没有拍到他们。” 刘队的声音里充满了急躁，他们沿着海边检查了无数次，发现了沙滩上的脚印，可是脚印在中间突然就中断了，他猜人应该是顺着侧面的石头逃走的，可是巡视系统并没有拍到那个瞬间。 人就这么在他们眼前逃跑，换成哪个警察都会觉得自己无能，就在自己眼前啊，怎么能让他们跑了呢？ “好，我知道了，没关系，你们再顺着沙滩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然后把追捕过程转接给市局，本来你们就是协助的，不用太自责。” 罗言衷听出了刘队语气里深深地自责，眼下，他能确定这个凶手团队，不但人数庞大，里面的每个人可能都训练有素。 “好，我们再沿路找找线索，之后直接报给市局。” 刘队看着眼前的沙滩上，深陷进沙子里的脚印被海水染成了深褐色，人明明就是从这里跑掉的，怎么会没了踪迹呢，都是人，又不会什么遁地术... “彭姐，你去帮一下谭鑫吧，我先把周老师带回车里。” 罗言衷挂断电话之后，周易至也正好调完课出来，谭鑫那边局里已经过来人准备运回尸体，但是因为刚刚他们移动尸体查看了受害人的死状，要把尸体重新装回箱子，连带箱子一起带回检验，谭鑫一个人搬弄，可能会破坏尸体表征，两个人更保险。 “没问题，那我一会儿就和谭鑫跟着局里的车回去，你带着周老师直接回警局吧。”彭意点了点头，眼下如果周易至的替代品是和邓志远由一个凶手制造出来的，那么危险性应该不算高，起码他们接触过得邓志远，从始至终的表现都没有任何攻击性。 一个人带嫌疑人回去是不符合规矩的，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凶手还在逃，巡视系统的漏洞也已经找到，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乐妍，你一会儿跟着我回警局吧，需要你配合做一些笔录。”彭意又扭头对站在旁边咬手指的顾乐妍说。 “姐姐，我跟着这个大叔去警局就行，你去帮谭鑫哥吧。”顾乐妍伸手指了指罗言衷，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彭意。 “我比谭鑫也就大个三四岁...为什么叫我大叔...”罗言衷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 “因为...大叔，你长得，有点显老。” 字字诛心，罗言衷脸都变青了，彭意忍着笑，连肩膀都在耸动，心里默默想着：这小姑娘，很不错，很能抓住重点！ 第32章 凶手现身? “废物，都是废物！你们是打算毁了我的一切吗？这么久都没出现过问题，为什么现在一个接一个出差错？” 男人暴怒，把手边的玻璃杯，狠狠地扔在了对面人的身前，溅起的玻璃碎渣划破了那人的脸，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渗出细线，可是他一声没吭，头越来越低，他不敢面对发火的男人，因为差错太多了，多到离谱了。 “老板，我们也没料想到，警察会查到我们这里，这种事，我们没有办法避免...” “所以你还有理由了？你知道你们让我损失了多少吗？！” 男人干脆走到对面人的身前，一拳把他打到了地上。多年的筹划即将毁于一旦，他怎么能不上火。 “李总，有客人。”敲了几下门就进来的秘书，似乎对面前的场景习以为常，所以她也没顾忌什么，直接开口说道。 “文歌，你找人收拾一下这里。你去把屁股都给我擦干净，警察不能再发现什么了！”男人用手指点了点面前人的额头，擦擦手就离开了办公室。 “小陈，我那里有创可贴，你简单包扎一下吧。” 郑文歌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程序化，多了些人情味。看着陈麦被划伤的脸颊，她有些于心不忍，老板似乎真的有愤怒调节障碍，有些时候做得太过了，大家都是替他干脏活的人，知根知底到现在... “谢谢文歌姐，那我自己去拿了，是在左边那个小抽屉里，对吧。” 陈麦用手指轻轻擦了擦脸侧的血迹，刚刚被老板揍了一拳的脸侧已经泛红，陈麦用舌头顶了顶腮，活动了一下下颌骨关节，对着垃圾桶啐了一口带着血腥气的口水。 “对，你自己去拿吧，桌子上还有糖，吃点甜的心情好。”郑文歌轻轻勾着嘴角，他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在老板手下担惊受怕，度日如年。可又因为是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他们跑不掉，跑掉只能是死路一条。 “还是文歌姐对我好，干活去了，争取早日逃离苦海。”陈麦委屈地瘪瘪嘴，故作可怜的模样，拖着步子离开办公室。 郑文歌脸上的笑容猛然回收，看着地面的一片狼藉，她握了握拳头，随后就松了眉头，打开旁边的清洗机器，看着它在地面上疯狂工作。 \/ “周老师，您先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和同事交接些事情，马上回来。”罗言衷把周易至带进了审讯室里，出门的时候，把门从外面死死锁住。 他知道盘问这个假的周易至不会有任何收获，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住他，既然他都不是原来的周易至了，那他们这应该也不算违反规定吧。 踏进局长办公室的时候，罗言衷就看见安致唐摊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安局，新情况。”罗言衷轻声叫醒了他，他知道安致唐最近也跟着熬了几个通宵，毕竟是50多的年龄，身体本身就容易疲惫，所以罗言衷不敢放大音量，他害怕会惊到他们局长。 “嗯，有点累，眯了一会儿，你说。” 安致唐瞬间清醒过来，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冷水，两只眼睛就恢复了光亮，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今天接到报案，岛山附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在运回来的路上。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已经确定死者身份。巡视系统依旧被屏蔽，死者也有活着的个体，可以定性为连环杀人案了。” 罗言衷尽量长话短说，现在的重点是，向省厅申请专家增援，毕竟目前案件的进展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系统又被屏蔽了？这次知道原因吗？”安致唐抓住了他最在意的重点。 “有，现场发现了一个圆形银色片状物，在谭鑫他们的证据箱里，一会儿就回来。”罗言衷说。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打报告给省厅，案件性质可以确定，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关联性，我这几天可能会多去巡管局几趟，巡视系统是个大问题。这次案件需要成立专项小组，就按我们之前说得来，你当组长，需要谁你尽管用，这几天，你在局里掌控大局。” 安致唐神色严肃地说完，就拿起手机朝着那个刚联系过不久的聊天框再次发送信息。 “了解，局长，巡视系统一定要尽快修缮，不然我们就要开展紧急方案，恢复原始摄像头的使用，全面关停系统。现在不敢冒险了，遇害的人越来越多了。” 罗言衷紧皱着眉头，他的担心都在一步一步成真，他不敢跟时间对赌，他知道人总会输给时间。 安致唐没再说话，点了点头表示他的赞同。 “之前闫辰想让他老师来这件事，你让他尽快行动吧，老唐的手艺我是了解的，让他来帮帮忙。”安致唐在走出办公室之前，突然想到什么，又朝罗言衷说了一句。 “知道，老闫估计已经联系上唐老师了。” 第33章 结果都是熟人... 谭鑫和彭意回来的时候，被安致唐拦住了去路，银色的小圆片被安致唐直接带走，彭意看着他匆匆离开警局，大概也猜得到他会去哪里。 “安局这个状态能开车吗？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谭鑫重新盖好证据箱，和彭意边说着边往痕检室走。 “安局真是我见过最拼命的人了，由衷敬佩。”彭意看了眼安致唐离开的方向，眼睛里都闪着光，她要是也能有安局这个毅力，在自己的警察生涯里，时刻保持这种高度集中的状态，永远也不松懈，该多好。 路过解剖室的时候，木箱正好被运了进去，彭意停住脚步，没有再跟谭鑫一起去痕检室，而是直接钻进了解剖室内。 在门口穿好装备后，彭意才轻手轻脚地迈了进去。 “闫哥，你可太不够意思了，你怎么能跟我哥说我受伤的事！” 彭意看着闫辰还在处理滨海小区那个死者的口腔黏膜，觉得自己不能过多打扰他，可是这口气憋在心里，她不说出来难受得慌。 “那怎么办，你哥的连环夺命call，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说实话，堵住他的嘴，他能烦得我连活都干不了。” 闫辰翻了个白眼，这兄妹俩也是挺有意思的，一天到晚的把他这个熟人变成传声器了。 “今天我哥来了，我才知道老罗和我哥是高中同学，我当场就傻了。”彭意给闫辰递着手术刀和镊子，倒有点小助手的意思。 “远之和言衷是高中同学？好像言衷确实是在岛山上的高中，这倒是没想到的，那以后在他眼前也不用顾忌着说话了，那天他还突然来问我，为什么你叫我哥，不叫他哥，我都被他搞无语了。” 闫辰笑出了声，按照罗言衷和彭意来频繁找他的这个程度，如果都认识，以后说话也可以肆意些，不用顾忌彭远之的身份。 毕竟熟人参与涉及全市安全的大项目，确实会让人在背后诟病，隐藏关系是正确的，对谁都好。 “老罗也是真有意思，一天到晚好奇我为什么不叫他哥，他要是不一天到晚惹我，我倒是能考虑考虑。”彭意说着又递过去托盘，用来放置取下的组织样本。 闫辰听着，嘴角不自觉又咧了起来，两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经常拌嘴，知道得他俩是警察，不知道得还以为他俩是学龄前儿童呢。 “这个死者的身份出来了吗？”彭意结束话题，重新投入到了案件里。 “还在查，但是死因出来了，是氰化物中毒没错，但是现在不知道摄取途径，口腔和咽喉处的腐蚀程度很轻，不像是从口腔中摄入毒物的，应该是被毒物刺激地呕吐物腐蚀的。全身上下也没有针孔，不是注射中毒，皮肤上没有特别的伤口，不是接触中毒，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体内中毒，但是氰化物怎么可能存在于体内。” 闫辰说得详细，他解剖的速度很快，没用上多少时间就分析出死亡原因。 “氰化物吗？樱桃核中毒是不是就是氰化物。” 彭意一直学得都是犯罪心理相关，辅修科目也就只有刑侦，所以对毒物的了解不算详细。 “没错，樱桃核中毒就是氰化物中毒。这个中毒途径真的有点奇怪，我打算把他的胃整个解剖出来，查看一下内容物。” 闫辰摘下一只手套，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活动一下有些僵住的肩膀，手下的人在来回送样本去检验，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 “老闫！” 罗言衷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还在聊天的两个人猛地一惊，同时被吓到。 “不是，罗言衷，就你声音大是吧，你要吓死谁？”彭意转头瞪了罗言衷一眼。 “彭姐你在这干什么？你不应该在痕检室和谭鑫整理证据吗？”罗言衷看了眼全身武装齐全的人不禁疑惑，这彭姐在痕检室也就算了，怎么还穿上防护服了。 “我来问问闫哥的调查进度，顺便看看周易至的尸体有没有问题，刚刚在学校往车上搬得时候，磕了一下，我害怕尸体会出现问题。” 彭意说着话才想起来，自己进来是要查看尸体，她知道闫辰很忙，所以想着直接把当时拍的尸体照片，递给闫辰看，节约他的时间。 彭意没再搭理罗言衷，径直走向了木箱，打开盖子查看尸体的位置，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那会儿往车上搬得时候，这个箱子下侧磕到了后车厢的边缘，她能感受到箱子里的尸体发生了移动。 “你来干什么？”闫辰干脆脱掉衣服，他确实累了，补充点水分。 “好冷漠的语气...我们小闫哥哥总是对我这样，真是让人伤心...” 罗言衷眨眨眼盯着闫辰，他能看到闫辰逐渐握紧的拳头，和从眼睛里冒出来的怒火。 “罗言衷...你有事给我说事，手术刀就在这里，我不想残害同事...” 话是闫辰咬着牙说出来的，本来就累得要命，罗言衷还来烦他，没事找事，杀人的心真得快要蹦出来了。 “不闹了，你和唐老师联系了吗？现在明确是三个样本，让他来帮忙吧，安局已经准备上报省厅了。对了，要成立专案组，有你的名字，到时候唐老师要是能来，让他接手你的位置。” 罗言衷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很大，闫辰听着就莫名觉得头疼。 “我联系老师了，他最近在云南研究虫毒，手头的实验马上就结束，结束就飞来岛山。” 闫辰的老师唐洪玉是毒物分析方面的顶尖专家，因为有军籍，所以后来就干脆投身进了法医事业，唐洪玉没有固定任职的警局，一般哪里发生了无法破解的疑难杂案，会请他过去在尸体身上找线索，定准破案的方向。 科技无论发达到什么程度，都敌不过人类的大脑，神经元的连接迸发出莫名的灵感，才是解开难题的关键，所以人是珍贵的，能人更是珍贵的。 闫辰联系了唐洪玉，简单说明过情况之后，唐洪玉就瞪起双眼，这倒是他从来没碰到过的怪案子，别看他现在年过半百，可是对于疑难杂案，他可比谁都兴奋，所以没考虑就答应了闫辰的求助，手头的实验正好收完尾就没事做了，他巴不得自己能忙点。 “那就好，唐老师能来那可真是帮大忙了。”罗言衷深呼一口气，万幸万幸，如果安局再能从省厅找些人来，这案子应该就不会那么棘手了。 “听意意说，你和远之是高中同学？” 闫辰正好还好奇呢，罗言衷既然来了，干脆就随口问一句。 “意意...远之...老闫，你，你，你之前就认识他俩？！” 好家伙，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嗯，我每年暑假会来岛山住一段时间，意意是我家旁边的邻居，从小就认识，你上一次不还好奇，为什么她叫我哥吗，因为从小就叫我哥。” 闫辰耸耸肩，都说关系的深浅，往往在短暂的几秒就会发生变化，罗言衷如果和彭远之一早就认识，那对闫辰来说，当然是好事，毕竟亲上加亲嘛。 “不是，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啊，彭姐刚来局里的时候，看起来和谁都不认识。” “在局里当同事就好，没必要表现得太亲密，现在这工作环境，你又不是不懂。”闫辰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也是，你说得对。我今天碰见远之的时候，还以为我眼花了，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他。” “有缘分的话，过了多久都会相见的，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聚聚，既然大家都熟。” “那必须的。” “你们好，你们当我是空气吗？闫哥你过来一下，尸体这里在搬运的时候，被撞伤了，原来是没有的，我给你看照片，你一会儿做尸检的时候，不用管这里。” 彭意黑着脸喊了一句，这两个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这会儿案子又不急了，她突然有点后悔，她就不该进这个解剖室。 第34章 关于周易至 询问顾乐妍的时候，谭鑫没在场，这还让顾乐妍小小地紧张了一下，但是看着彭意的模样，她倒是也没那么害怕，这个姐姐看起来就好说话。 嗯，初印象的误判。 “乐妍，你不用紧张，就把你看到的全过程重新描述一遍，顺便说一下你了解的周易至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我知道你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但是有奇怪的地方就告诉我们，所以辛苦你仔细回想一下。” 彭意的声音倒是轻柔，毕竟在她眼里，即使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顾乐妍，心思应该也不会像成年人一样坚定，敏感脆弱的情绪会让大脑短暂失忆，所以她知道，一定要稳住顾乐妍的情绪，才能获得有效的线索。 “今天的事情，就和我在学校里说过的差不多，我想去美术馆顶楼抽烟，结果看到一个人从身后勒住了跪在他前面的人，嗯...对，当时那个方向是朝着教学楼的，也是因为这样，我悄悄下楼之后，是从美术馆后侧绕回教学楼前面，因为我害怕被那人发现。” “面对着教学楼吗？” 罗言衷细想着木箱的位置，和大体的案发地点，那个位置，应该正好能看到高二五班的教室，凶手是让周易至亲眼看见“自己”站上了讲台吗... 杀人诛心？凶手想明确告诉周易至，你不但要死了，而且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你的死亡。你的替代品，代替你活得好好的，正激情昂扬地站在讲台上，投身于他热爱的教育事业。 “我应该不会看错，虽然就是短短几秒，但是那幅画面实在骇人，所以我印象很深。” “我相信你的判断，来说说周老师吧。”彭意点了点头，继续鼓励着顾乐妍。 “周变态...不是，周老师，他这个人不怎么样。他特别喜欢盯着我们班长得好看的女同学看，从上到下扫视的那种，我有一次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路过数学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透过办公室门的玻璃，我看到周变态紧紧盯着我们数学课代表的胸看，哇，就那么一瞬，给我恶心坏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叫他周变态。” 听完顾乐妍的话，彭意和罗言衷对视了一眼，如果这个周易至本身就不是好人，那凶手会不会和他的这些行径有关。 “对了姐姐，我突然想起来，周变态有开私人辅导，因为之前我们班一个女同学的数学成绩突然变得很好，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了。我当时还想，就周变态这种人，竟然还有人乐意去他家里补课。” “补课？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彭意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果按照顾乐妍描述的，周易至这个人本身人品就有问题，还把女学生带到家里补课...万一强迫她发生关系...彭意摇了摇头，赶紧否认自己的想法，毕竟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里，自己的思维太发散不是好事。 可是万一...这种事情，巡视系统大概率是不会发出预警的，因为无法精准判断，是否会造成确切危及生命的危险。所以，性侵犯的案子，是系统上线以来，出纰漏最多的案子，只能等案发之后，他们才能出警抓捕嫌疑人。 “金叶，就在学校里呢，刚刚我们去教室，我还看见她了。”顾乐妍确信地点点头。 罗言衷随手给刘队发了消息，他们应该还没撤队，想让他帮忙，去学校把金叶带过来协助调查。他还特意强调，让刘队委婉说话，不要说她和案子有关，只是询问些学校的事情。 “然后，应该就没有什么了，我平常不爱上周变态的课，所以也没过多观察过他。” 顾乐妍咬了咬手指，仔细打扫了大脑的每一片区域，确认没有和周易至有关的信息后，才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她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罗言衷他们挖掘到更多关于周易至的事情，之后有了初步的证据链，他们再去学校询问其他老师和同学，就能更有针对性，现在的一切行动都要讲究效率，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还是想要追赶上时间。 第35章 关于下雪的回忆 岛山局内并没有因为外面的大降温而变得冰冷，走廊里填满了人声喧嚣，在走廊里来回奔走的人，让整个警局的氛围变得热火朝天，明明岛山还没有正式供暖，可是警局里的温度却足够让人面红耳赤。 “我想开空调。”罗言衷扯了扯衣领，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刘队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好就在学校附近，所以一会儿就能把金叶带回来，他和彭意就打算在审讯室等着她来。 眼下，已经完全分不清该从哪里入手才是正确的切入点，两案合并，受害者没有明显的共同特征，凶手作案手段不固定，唯一明确的共同点，就是被屏蔽的巡视系统和被替换的受害者。 还有太多谜团没有被解开，邓志远常去的地点里，那个空包的建成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粮仓背后的保护伞，带走余晓曼的嫌疑人，突然死掉的送钱人，周易至因何被勒死…太多的东西没有方向。 他们需要分清轻重缓急，找到真正的切入口，现在安致唐把专案组组建这件事干脆扔给了罗言衷，他确实也一个脑袋两个大，多少人才算合适，他们的权限又能扩展到什么程度。 心里绞着一团乱麻，让本就燥热的身体，变得更加烦躁，额角渗出的密集汗珠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出去吹吹风就好了，有病吧，大冬天开空调，我还觉得冷呢。” 彭意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休息，嘴里也不停地怼着罗言衷。主要就是想达到一个应怼尽怼的绝佳状态，她可不能放过一点。 “好，我去门口看看刘队来了没。” 罗言衷倒没觉得彭意是在怼他，反而觉得她提供了个好办法，出去吹吹风，提提神，脑袋清醒了，破案思路也就来了。 彭意听着从耳边传来的关门声，转换一下趴着的姿势，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浅睡了过去。 可能是被恐高折磨的缘故，也可能是搬弄尸体耗费了不少体力，最近休息的都不算好，所以人就更容易困倦。 短暂偷懒对彭意来说都是奢侈的，所以她需要抓紧时间恢复精神，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拖了他们的后腿。 冷风刮着落叶在罗言衷脸上精准定位，今天似乎比往年冷得更早一些，大风天也更多一些，往年台风来的时候，带着一波大雨加寒潮，能让温度直接降到接近零度，紧接着初雪就来了。 岛山是个雪窝，每年只要下雪，不下得尽兴，老天爷是不会停的，罗言衷看着停车场里被胡乱吹着的风卷起来，形成小漩涡的落叶，突然就想起了去年的第一场雪，那天的雪下得大，风也很大，落在地面的雪又被风卷起来，似乎要把人完全包围。 那天，大家都在警局附近的街道里扫雪，其实扫雪机器人遍地都是，可是安致唐非要说，当警察的一天到晚窝在办公室里像什么样子，所以干脆划了片区，两人一小组负责一片地方。 有搭档的自然就是搭档二人成组，在罗言衷拿着铁锨拖拉着身体往街角走得时候，彭意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铁锨一下就压进雪里，二话不说地直接清出一条小路。 那天被彭意这莫名的热情催使下，罗言衷也不敢摸鱼了，跟着彭意大操大干了起来，清完的时候，那雪就像是没下过一样，明明是零下的温度，两个人都硬生生地扫雪扫到满头大汗。 罗言衷失笑，感觉自己除了破案以外的事情，年年都是混过来的，这让彭姐搞得，还结结实实地扫了个雪。其实这也不是印象最深的事情，印象深刻的是，扫完雪往回走，不知道沿路是哪个家伙干得活，留了厚厚的一层冰在路面上。 彭意没注意，走过去时，脚一滑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罗言衷当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结果没想到彭意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来，就朝他扑了过去，一个摔跤技巧就把罗言衷摔到地上，摔得他胳膊青了一大块。 罗言衷勾了勾嘴角，想着那段时间都没有案子，生活有多轻松快乐，一片落叶恰好飘到了脚下，罗言衷轻轻踩了上去，干枯的树叶发出碎裂的声音，搭配着车辆熄火停下的声音一起，回忆强制结束。 “罗队，金叶带来了，我正好直接去局里交接。” 刘队边说边打开车门，小姑娘有些紧张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泪光，可能她知道，为什么要被带来警局，可是她不想面对，因为她不敢面对。 “辛苦刘队了，你先去交接，我和小姑娘说几句话。” “行，我车停这里不碍事吧。” “没事，出警的现在还不会回来，停着就行。” 看着罗言衷摆了摆手，刘队点点头就小跑进了警局内。 “金叶？你好呀。”罗言衷的语气很温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你...好...”小姑娘的声音很微弱，胆怯似乎是这句你好的保护色，她的担忧从语气里就能听出来。 “没事，不用害怕，我就是想问问关于周易至老师的事情，只是简单询问，你可是小小举证人呢，想尝试一下新角色吗？” 罗言衷尽他最大可能去放轻声音，人在极端恐惧的状态下，是问不出话的，思绪都是乱的，还怎么指望她能说出有逻辑的话。 “举证？我..我和他不熟的，警察叔叔，我...我能回去上课吗？” 拽着裙摆的手更用力了，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罗言衷看着金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实在是没有应对小姑娘的方法，一边轻声说着别害怕，一边打电话把彭意叫了出来。 彭意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是乱的，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模样，电话里她没听清罗言衷要干嘛，只知道说有事，需要她来大门口。 刚张开嘴准备开骂的姿势，在看见车里的女孩时，瞬间转变。也就半秒的时间，彭意知道罗言衷找她来做什么。 “你进去吧。”彭意嘴唇轻微蠕动着，想让罗言衷离开，如果他们那最坏的打算是真的，那么金叶是不会想让罗言衷知道这些事的。 “金叶？金枝玉叶，是会被捧在掌心的意思呢。平常家里氛围应该不错吧。” 金叶小心翼翼地抬头，因为面前的警察没有问她周易至的事情，而是在说她。 “我家氛围挺好的，虽然我爸妈都很忙，但是对我挺好的。” 金叶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些，他们家是岛山最常见的家庭，在科技公司工作的父母，为了研发新技术，没日没夜地睡在公司，所以会觉得亏欠孩子，而对孩子格外地好。虽然这些孩子像是留守儿童，可是因为几乎所有的愿望都能得到满足，他们过得并不算差。 毕竟这个社会已经变得没什么人情味了，所以亲情，似乎也不是必需品。 第36章 姐妹俩怒闯岛山局! “学校社会实践有没有来过警局？想不想去警局参观参观。”彭意笑着扯了扯金叶的手，女孩的手冰冷，仔细看手上还泛着红。 “警局吗...我们社会实践去过派出所，会不一样吗？” “那肯定不一样，走，姐姐带你进去转转。” “可是，姐姐，我...学校还在上课，我应该回学校吧...” 金叶的表情显然有了松动，说不心动是假的，学校所有的课外实践里，金叶最喜欢的就是社会实践，去不同的地方，体验不同的职业，她不想像父母那样进科技公司，如果没考去喜欢的学校，她毕业回家，宿命似乎就是进科技公司做监管，盯着机器人干活。 她不想这样活着，所以才会让妈妈给她报了无数的补习班，忙碌的生活是她的习惯，她从来不觉得累，因为她想摆脱看似既定的命运。 “今天咱们翘课，放松放松，一会儿参观完，我开车送你回去，你知道吗，前面街拐角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吉事果店，请你吃。” 彭意干脆用出了美食诱惑，她需要先让金叶心情放松，才有可能诱导出关于周易至的一切。 “是那家咚咚吉事果吗？！最近经常听我们班同学讨论，但是我补习班太多了，总没抽空去。”金叶似乎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嘴角上扬着，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没错！果然，我就知道你会和我口味相投，走吧，我带你逛逛。”彭意轻轻呼了一口气，有戏，有可能能问出来什么。 彭意先带着金叶拐弯进了他们办公室，在罗言衷的注视下，打开抽屉。“喜欢什么味道，都说是参观了，咱们就轻轻松松地溜达。”彭意的抽屉里平常一直放着各种各样不同包装的糖，她动脑的时候喜欢吃糖，糖分会让思路打开，会让她变得更精神。 “喜欢桃子的。”金叶长了一双笑眼，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格外让人想亲近。 “吃一个，口袋里再揣几个，走，咱们去怒闯岛山局！” 彭意抓了一大把桃子棒棒糖塞进了金叶的口袋里，金叶看起来很乖，很招人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彭意不敢想了，她希望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假的。 “谢谢姐姐。” 罗言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像是亲姐妹一样，彭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和金叶打成一片，这就是学心理的恐怖吗... “这边是接警大厅，是接收大家报案的地方，因为他们很忙，所以咱们就不去这里了，你可以在门外看看这些哥哥姐姐的工作状态。” 听着彭意说的话，金叶悄悄地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影响到里面的警员工作。之前去派出所的时候，只有一个不算大的接警台，里面坐着三四个哥哥姐姐，原来市局的接警大厅这么大，人头攒动，操控着巡视系统投射画面的、对着耳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拿着文件四处奔走的。 一切都那么混乱却又井井有条，金叶瞪大了眼睛，社会实践去参观的时候，所有的参观单位因为提前收到通知，所以基本都会把为他们演示工作流程作为主要环节，很难长时间地观察里面职员的真实工作状态。 这是金叶为数不多，可以静下心观察的机会。 “我们去那边？” 金叶没回答彭意，眼睛还盯在接警大厅里，脑袋像拨浪鼓一样自顾自地点着。彭意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她被眼前的小姑娘可爱到了。 人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时候，是会这样的，眼睛亮晶晶地观察着自己好奇的一切，用眼睛能捕捉到的画面来填满她虚构的未来世界。 “这边是审讯室，因为有保密需求，所以房间全都安了隔音垫，早些年审讯室的门上还有一扇小窗，后来也全都换成了没有窗户的隔音门。”彭意耐心讲解着。 “姐姐我之前在电视剧看，屋子里是不是都会安那种单向镜子，观察审讯室里面的情况。”金叶看着紧闭的大门问。 “有，不过应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彭意挑了一间没人的审讯室，带着金叶走了进去。 “现在都换成了全方位的纳米伸缩屏，和巡视系统的子系统连接，可以360度留下嫌疑人的每一个小动作，有时候在审讯的过程中，我们会忽视嫌疑人的状态，屏幕里保存下来的这些微动作，会极大地方便我们复盘。” 金叶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眼前的屏幕，眼前只有桌子和椅子的单一画面瞬间就变成了四个方向的四宫格屏幕。 “屋子里所有能操作的东西都是手触的，所以我们也经常闹乌龙，误触的情况发生过不少，偷偷跟你说，就是那会儿和你说话的哥哥，因为误触，写过好几次检讨了。”彭意说着也觉得离谱，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也要写检讨书呀。”金叶也笑出了声。 “误触，可能会导致记录不完全，属于重大失误，如果天天误触就不是写检讨那么简单了。” “那当警察也好辛苦啊...还要小心翼翼地。” “警察如果不仔细，耽误的是居民的安危呀。”彭意摸了摸金叶的头，带着她溜到下一个地方。 档案室，毒理室，其他队的办公室，户籍科...整个楼逛遍了，只剩下解剖室没有进过，金叶小心开口提问：“姐姐，解剖室里，有尸体吗？” “有受害者在，所以不能带你进去，我们要尊重死者，” 金叶听到回答后，表情一秒严肃，认真地朝着解剖室鞠了一躬，起身时，解剖室的门正好打开，闫辰打算送切片去毒理室，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在鞠躬，闫辰愣了一下，门还没关，金叶抬头时正好看见了闫辰身后的木箱，和坐在木箱里的尸体，那张梦魇般的脸。 第37章 坏人死了，他的罪该怎么赎呢? “周...周易至死了？” 保护自己的伪装在看清那张脸之后，全面崩盘。金叶慌了神，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眼神从惊恐变为开心，最后化成了厚重的化不开的紧张。 闫辰反应也是迅速的，直接把门关上，害怕再进一步刺激到面前的女孩。 “姐...姐姐，如果周易至死了，那是不是你们有权利直接进他家，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他家，求求你了...” 金叶几乎是哭着爬过来的，周易至死了，她还有东西要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能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些原始硬盘就该跟着周易至一起下到地狱里，一把火全都烧干净。 “我这就带你去，不哭不哭。”彭意赶紧蹲下来抱住金叶，她没想过会有这个意外发生，闫辰还没来得及处理周易至的尸体，所以他还保持着刚刚彭意检查伤口时的那副状态。 金叶的反应这么大，又着急去周易至的家里，那几乎快被打消的怀疑，又再次涌上心头，周易至肯定对金叶做过什么，而且很恶劣。 彭意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全身都在发抖，她摸着金叶的后背，想让她冷静些。等感觉她不再颤抖了，彭意才把她扶了起来，带着她往警局门口走去。 进到车里的时候，彭意第一时间打开了执法记录仪，总感觉去往周易至家里的这一路，金叶会说些什么。 “没事，无论发生了什么，姐姐都会帮你的。”启动车辆之前，彭意又伸手摸了摸金叶的小脑袋，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着就让人心碎。 “姐姐，你说，坏人死了，他的罪该怎么赎呢，总不能这么痛快地死掉了，所有他做过的事情就会一笔勾销了吧？” 细碎的声音被捻进彭意的耳朵里，每一字都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金叶的问题，对啊，坏人死了，他犯下的罪就要一笔勾销吗？ 坏人的死亡，对于受害者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伤害的造成是既定的，受害者的煎熬是持续的，坏人的死亡并不会消除受害者痛苦的记忆，明明要让加害者承受相同的苦难，才是他真正的赎罪，就这样死了，他该怎么赎罪呢？ 彭意恍然发现，自己从未通过这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实现正义达到的结果，永远都是救下受害者，将加害者绳之以法。可是他们的“救”又是真得救下来了吗？伤害只要造成，痛苦就不会消失，所以，他们又该怎么救人？ “虽然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你的问题，但我知道，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他彻底离开世界，才不会接着对受害者们实施犯罪，而且，我猜你也看到了他的死状，他的死亡过程很痛苦，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但是，小叶，明天的太阳在向你招手，这沉重的包袱，不会再有人向上面施加重量了。” 彭意不敢确定自己说得是不是金叶想要听到的，但是现在，她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去宽慰金叶。 “姐姐，你知道吗？周易至最会抓别人的缺点了，因为他偷看了我们的学生手记，所以他知道我急迫地想要去一个好学校，以后可以自己选择一份喜欢的工作。那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想不想从外面的补习班换成他的私教。 我不得不说周易至在教学上确实是个好老师，我在他家补课的这段时间，成绩确实提升了不少，一开始我在他家补课，对他的眼神只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也很警惕，不吃他家的东西，连水也是我自己带的。 可是，坏人想要做什么，防是防不住得。 那天他趁我去洗手间，往我杯子里下了药，我喝了水，就倒在了桌子上。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我的身体却动弹不了，他对我做了所有不堪的事情，痛苦的记忆似乎被屏蔽到了大脑之外，我现在只记得那时候窗户外有一颗会三百六十度转圈的圆球，我知道那是监控，我多希望它能砸碎周易至家的玻璃，救救我。 后来，他拿着那些照片和视频要挟我，说只要我报警，他手里的东西就足够让我在大家的议论中退学，尽管我知道现在的人对于强奸受害者的接受度很高，可是流言蜚语总会压死人，我不能退学，我必须要有自己选择工作的权利，所以我忍下了这口气。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退步换来的是一次接一次的侵犯，那段时间爸妈都不回家，给他们打电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挺多久，我常盯着天上的圆球看，为什么我被侵犯的时候，警察不会来呢？真的要我死掉，那个圆球才能通知警察来吗？” 顺着右边脸颊滑下来的泪水，停留在了女孩的锁骨上，衣领里隐隐约约的青紫似乎是在提醒她，所有不堪回想的记忆。 彭意默默听完了金叶的话，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周易至是个强奸犯，不折不扣的社会渣滓。 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披着老师外表的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彭意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姐姐来晚了，但是姐姐会帮你解决好后面一切的事情，让我们小叶，可以没有顾虑的上学，好吗？” 红绿灯的间隙，彭意扭头看向金叶，女孩的泪腺彻底开了闸，豆大的泪珠一滴接一滴的掉在衣服上。 她没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外面的太阳正好，金叶看着它，慢慢平复着心情。她终于可以“呼吸”了，她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了。 明天她想做两套试卷，庆祝自己的新生，她想去的学校又开始向她招手了，她还有未来，那对未来幻想的画面不再填满灰白，生机凭空出现，希望的萌芽给这个灰白世界染上了第一点绿。 第38章 希望会代替绝望的，对吧? 周易至的家离岛山局很远，几乎是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可能是因为他一直私下接补课，所以家底蛮厚，房子都是靠海的大平层。 金叶哭过之后，没再说什么，静静看着窗外景色，从岛山局到周易至家，会路过学校，金叶看着那个每天都会踏进的校门，眼睛又红了。 可这次希望代替了绝望。 彭意也没再多问，等红绿灯的间隙默默掏了一颗咖啡糖扔进嘴里，回想着金叶刚刚的哭诉，短短的一段话，她想要的信息就都包括了，猜想也得到证实。 今天即使冷，但是太阳工作的却格外努力，沿路经过滨海小区，二队还有人在，警车停在小区门口，看着格外扎眼。 等车在近海小区停下的时候，彭意轻轻拍了拍金叶的肩膀，小姑娘点点头，直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的房号是多少，我去让物业开门。” “1504，物业在地下一楼。” 金叶看起来对近海小区非常熟悉，带着彭意七扭八拐找到了地下停车场离物业最近的大门，彭意跟在她身后，满眼心疼，她已经不敢想金叶到底来了多少次，受过多少次的侵犯。 走进物业办公室的时候，彭意没多废话，亮出警察身份，告知1504房主涉及一起案件，需要尽快搜证。服务台里的物业小哥一脸为难，只是看着他的表情，彭意就毫不犹豫直接冲进了里面那间，门牌上写着物业经理的房间。 “市局办案，1504房主涉及我们正在追查的重大案件，需要你们配合工作。”彭意几乎把警察证怼到那个可能是物业经理的人眼前。 “警官，我们会配合工作，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法律是有规定的，涉及案件且家中无人的房屋，如果需要破门，警察也要带明确的搜查令才可以，不然居民的财产安全收到损害，是我们物业在赔偿啊。” 物业经理倒是没直接推辞，而是拿法律出来说事，推辞着彭意。 “你也知道，现在的立法条例里，也加了多种例外情况，人没了，你说算不算特殊情况？” 彭意也懒得废话，虽然现在不能向外透露任何和案件相关的事情，但是，她需要确切的证据，以金叶的遭遇来看，她可能不是唯一受害者，如果还有其他人，那凶手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 “人...没了？”男人微微睁大眼睛，1504他是认识的，是教数学的周老师，他儿子上高中的时候，数学成绩差，他还把儿子送到周易至家补了一段时间课，在他眼里周易至是个好人。 “这件事需要您保密，如果之后外面流出传言，我们会依法追究您的法律责任。”彭意语气又严肃了几分，屋子里只有她和物业经理两个人，刚刚对话中，她感觉面前人应该是个严谨的人，所以她才敢说出来关于周易至的情况。 “我明白，走，我带您上去。” 看着物业经理和彭意从办公室里出来，金叶赶紧走到彭意身边，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她才放下心来。只要那些东西被销毁，所有的事情才算真正结束，结束了，她才能真正抢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几乎所有岛山大开发商的房子物业，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形成的固定团队，所以他们那里都会留有业主家的备用钥匙，以防燃气、水电出现问题，他们可以帮忙解决。 随着环境恶化，土地问题严重，原来埋在地下的燃气管道和地下水管道，因为多次地震，很难修复，所以岛山很早就用特殊管道绕楼安装，特殊材质可以防范自然腐蚀和温度影响，除了不好看以外，没别的问题。 也是因为在地上的缘故，所以人为破坏的问题时有发生，物业管理就达到了从未有过的细致，所有物业人员都要经过专业培训和警局备案，才能正式投入工作。而且这几年也没发生过业主家里丢东西的事件，同时也避免了不少因为意外事件破门的风险。 电梯停在15楼的时候，彭意能感受到身边人微微颤抖的身体，她深深知道心里创伤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甚至走在曾经走过的路上，阴影也会把她彻底笼罩。 在第一次受到侵犯之后，后来每回再次踏向这个地方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彭意看着这条通向周易至家门口的小长廊，明明只有六七米的距离，可是在金叶心里大概比所有的路都要难走。 “搜证结束之后，您给我打个电话，如果家里没人，我们需要把门锁上。”物业经理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和彭意说过之后，就自觉地离开了十五楼。 一直到电梯门关上，金叶才准备冲进去，可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彭意揪了回来。 “现在我们来搜查，本来就是违反规定的，把鞋套和手套穿好，进去之后，不能随便乱翻，如果知道大体位置，先告诉我，我拍过照之后，你再找。 就算周易至被杀害了，但是我们也要定他的罪，我仔细想了你的问题，人死了，他犯的罪自然要赎，所以，我们必须找到确切地证据，起码，不能让他的灵魂就此安眠。” 金叶听完彭意的话之后，重重点了点头，利索地穿上了彭意递给他的所有东西之后，才跟着彭意进入了这座她永远都不想再踏进的地狱。 周易至有些洁癖，所以每次犯罪之后，都会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彭意拍了几张整体布局之后，才和金叶开始了正式寻找。 “姐姐，这个房间...有一次，我假意昏了过去，他就抽出相机的储存卡来这个房间。我从来没进过这里，因为他每次都会把门锁死，我根本就拿不到，关于我的那些硬盘。” 彭意听着金叶的话，拧了拧门把手，果然门是锁死的，罗言衷会撬锁，可是她不会，刚刚走得急，只顾着照顾金叶的情绪，全然忘记了应该把罗言衷一起带来。 “这房间有阳台吗？”彭意想从别的渠道过去。 “有个露台...”金叶回想着，她趁周易至不注意的时候，几乎观察了所有的地方，就是为了能找到那些硬盘，然后转学，逃离魔抓。 她之前还想过尝试翻去露台，然后从外面钻进那个屋子，可是人趴在窗上往下看的时候，十五楼的高度确实无法克服，金叶害怕，万一还没翻过去，就掉下去，那什么就都彻底结束了。 很奇怪，在压力极大，几乎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心理问题的当代，大家对生命其实没什么执念，各种感情都淡薄，人过着自己的生活，逐渐封闭，会变成这样也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金叶这种执着的向往，和对生命的珍视，在这个时代里，是少数人的存在。可能她总是抱有希望，希望自己能活成梦想中的样子，希望自己可以幸福的生存。 她总是觉得现在的所有困难，都会让她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所以她不爱抱怨，她相信如果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它一定会知道她所有的苦难，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彭意打开房间的门，看向窗外那几片厚重的云，才想起来，这是15楼，刚刚只一味地想要进到那个房间，竟然什么都不顾了，竟然妄想走露台进去……她可能看一眼外面就会直接掉下去。 彭意提着一口气走到窗边，避开地面，眯着眼看向旁边，确实有一个露台，就是这么短暂一眼，就足够让彭意胃里翻滚，恐高，是她一辈子的敌人。 就在她发愁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哐哐地敲门声响了起来，给站在窗边的彭意吓了一激灵，谁会敲门，谁会找来周易至家？ 第39章 罗言衷的神偷技能 彭意让金叶待在屋子里，自己则是随手拿起客厅里摆放的空花瓶，万一真的是凶手来周易至家做什么，也许这是抓到他的最好时机。 敲门声并没有停，彭意透过猫眼看过去的时候，门外的人正好背对着猫眼，似乎在和谁打电话，后背...如果她行动迅速，应该能一口气把门外人撂倒。 开门声和手机声一同响起，彭意举起的花瓶滞在半空，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哪个不长眼的现在打电话，紧接着，面前的人就挂上电话，转过身来。 “妈呀，彭姐，你要残害亲队友啊！！！！” “罗言衷？你今天不是穿的这套衣服啊，我他爹的还以为是凶手呢！” “那这凶手挺懂礼貌的，还知道敲门。”罗言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彭姐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脑子顺带着冒了烟。 彭意一愣，瞬间想把手里的花瓶砸自己头上，对啊，如果是凶手，直接撬门进来就是，敲什么门呢... “不过，你怎么来了？还换了身衣服。” “我那会儿正好找老闫拿尸检报告，他让我帮他一起抬周易至的尸体，我脱防护服的时候，血蹭衣服上了，我就给换了。也是他告诉我，你们急匆匆地来了周易至家，我怕出什么意外，就赶紧过来了。” 罗言衷边说边简单穿好鞋套往屋里去，彭意松了口气，罗言衷来了是好事，那个房间能打开了，她可以彻底放下想要冒死从露台翻过去的心了。 金叶一看见罗言衷走进来，刚刚想要赶紧破门的急迫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往窗边靠了靠，她猜可能是因为周易至的缘故，导致她对男性有种下意识的排斥，尽管她知道那是警察，是来帮助她的。 “撬锁的工具在身上吗？发挥你专业技能的时候到了！”彭意语气低沉地拍拍罗言衷的肩膀，俨然一副托付什么重任给他的模样。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搞得我像什么小偷一样。”罗言衷无语地拍掉彭意的手，好家伙，自从彭意知道了他跟着岛山有名的惯偷学了撬锁技巧后，每次一遇到这种事，她就用这副模样、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会撬锁这件事，说来也好笑。岛山有位有名的惯偷，老式锁、密码锁、双层锁，只要他见过的锁，就没有他撬不开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岛山局的常客，虽然撬锁厉害，但是每次失主一报警，警察立马就能找到证据锁定他，大概一个人的“才能”是有限的，老天爷给了他目无全牛的能力，却没顺便赏给他月下无痕的技能。 而且这家伙也奇怪，每次就偷些价值不大，但偏偏对失主意义非凡的东西，所以几乎每次偷东西都会被人家报案。而又因为偷得东西不值钱，离量刑标准也差得多，再加上他特别配合工作，只要被抓，就会立马把东西还给失主。 按理说他频繁犯罪，也能判刑，可这偷东西的金额实在太低，所以每次都在局里拘几天也就放了。 说来也巧，这惯偷每次还都是罗言衷抓回来的，抓到后面，他都懒得找证据，有人报案，只要是类似物品消失的，他就直接找上那个惯偷，之后给罗言衷烦得，干脆在拘留室里和他聊了一晚上，好奇他为什么总是偷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一天到晚烦他们。 听了那人的解释，罗言衷差点一口唾沫没咽下去，直接噎死。 “我太无聊了，吃穿不愁，钱也够花，老妈还在，我不能死，只能找点乐子。后来闲着没事在家里研究锁，就上瘾了，一开始也没想着偷东西，就是想挑战挑战不同的锁，后来就想着顺手拿个什么东西纪念一下我又成功了，谁知道点那么背，我随手挑的便宜物件，每次都恰好是人家有用的东西。 而且进警局，观察观察警局的锁也挺有意思的，要不是你们每次都把我的工具没收了，你们这拘留室关不住我。“ “你胆子还挺肥，拘留室的锁都想撬。那你怎么不去当个开锁师傅，这工作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啊。”罗言衷也好奇。 “大公司产的锁，基本都配备开锁服务，如果应聘，就只能开这一个公司的锁。需要自由开锁师傅的老旧小区，锁又太简单，没什么挑战性，所以我只能这样啰。”惯偷倒是无所谓，晃着腿，嘴里还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牙签。 那时候物业服务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大部分小区都是原始物业模式加数字化管理融合，小偷小盗的根本防不住。 所以惯偷施展身手的机会很多，到后来因为管道问题，物业越来越严格，因为保安的原因，他甚至连小区的大门都走不进去。 生活的无趣又找上了门，惯偷的脑回路属实清奇，干脆就去岛山局找罗言衷，询问能不能让他解几道警局的锁，找些乐子。罗言衷当时一个白眼翻上天，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还有上赶着进局子的。 罗言衷冷声拒绝，看着惯偷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警局，罗言衷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叫住了他：“不过，你可以和我做笔生意，你教我开锁技能，我让你去朗镜做研发员。” “朗镜...你是说那个制造生物锁的公司？”惯偷对这个公司很熟悉，因为好几次不小心触发警报，导致他只能放弃的锁都是朗镜出品。 “他们那的研发，缺得就是你这种会开锁的，什么时候研究出连你都开不了的锁，朗镜的老板估计什么时候就能真正地赚到盆满钵满吧。”罗言衷耸耸肩，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朗镜的研究室主任和罗言衷认识，两个人也是因为案件无意中相识，后来聊得来就成了朋友。 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正好聊起来惯偷的事，那个主任一听，就和罗言衷说，有机会真想让他去公司试试锁。这不是正好成人之美，顺便自己也学点手艺。 “这买卖划算啊，罗警官，我现在就教你，两天保你出师，然后你立马安排我去朗镜可以吗？”惯偷的眼睛里闪着光，研发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能接触到他从来没碰过的复杂的门锁，生活的乐趣又回来了。 惯偷教得速度快，罗言衷学得速度更快，根本没用上两天，就把惯偷所有的技巧磨了个遍。罗言衷带着惯偷去找研究室主任时，看着两个人那副相见恨晚，准备抱住对方痛哭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 甚至这惯偷直接把他当起了“恩人”，跟着主任走之前，把他最喜欢的一套撬锁工具塞进罗言衷的口袋里，罗言衷也感动，得，是个知恩图报的。 后来，罗言衷就成了局里的开锁专家，安致唐甚至还让他开了几次开锁讲座，毕竟居民们的门，能不破坏就不破坏，这也是守护居民群众的财产安全嘛。 罗言衷看着彭意偷偷笑的模样，就更生气了，这人同一个玩笑开一百遍都不嫌腻！但他也没再说什么，掏出口袋里的盒子，对着那扇紧锁的门施展技能。 第40章 第一位受害者 “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锁。”罗言衷边挑选着工具，边研究着眼前的门。 彭意很喜欢看罗言衷开锁，也跟着学过一段时间，但是这玩意儿可能真得需要点天分，彭意学得时候感觉自己倍儿棒，可一实战就直接认输。 所以每次罗言衷开锁，她要是在旁边就会阴阳怪气，说罗言衷有做小偷的天分，因此才会这么熟练地掌握惯偷的技巧。 嗯，没错，就是这样，很合理。 金叶从隔壁房间悄悄地探出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罗言衷的动作很快，右手一用力，手背青筋轻轻暴起，啪嗒一声，门锁开了。 一个身影在同一时间从侧边冲了过来，夺过还握在罗言衷手里的门把手，先他们一步进入了房间。罗言衷看着被关上的门，转头呆呆地看向彭意：“这什么意思？” “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进去，里面有些金叶的东西，她应该不想让我们看，我跟她说说。”彭意把罗言衷拉进了旁边的房间，让他在里面待着。 罗言衷点点头，听彭姐的准没错，毕竟刚刚在警局就见识过了彭意说服人的超强能力。 “金叶，是姐姐，还记得我们刚刚说好的吗？证据不能随意破坏，不然就定不了周易至的罪了。”彭意听到门内的啜泣声，小声地在门外说着，看着门内没有任何动静，彭意紧接着说：“哥哥不进去，只有我进去。” 房间的门打开一个小缝，金叶就瘫坐在地上，静静看着墙上的照片，她的身体、她的容貌、她的衣服、她学习的模样、她被侵犯的模样... 周易至不但拍了视频，甚至还拍了不少照片，就这样贴在墙上，供他观赏。 彭意拿着相机的手，迟迟无法抬起，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仅墙上的照片就有三个不同的受害者。 “你...认识她们吗？”彭意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认识这个姐姐，端端学姐，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校友，前一段时间，刚来我们学校做优秀毕业生经验分享。” 金叶伸手指了指最靠窗边的那排照片，照片的边角有些泛黄，它们似乎在这面墙上待了很久。彭意把墙上的每一寸都仔细拍下来后，才轻轻用手触碰那些被束缚在墙上的，女孩的灵魂。 “你还记得她具体是哪天去的学校吗？”彭意拿下那张拍着陌生女孩脸部特写的照片。 “十月初的时候，每年十一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是我们学校的校庆周，有很多活动，也会请优秀校友来给我们讲学习和工作经验。端端姐，是今年校庆周校友讲座第一个登台的，我对她的印象很深...” \/ 校庆周那段时间天气还很炎热，原本岛山是有四季的，可是随着环境极端化，春秋几乎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剩下的就是漫长的夏天和冬天。 十月是岛山人最不喜欢的月份，月初的二十八、九度的温度，到了月末就会骤降到八、九度，紧接着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天数过去，冷风会摧残掉所有的树叶，第一场雪下来的，岛山的冬季正式来临。 金叶自从被周易至盯上之后，就变得不爱穿短袖，在高温的作用下，身体上已然裹了一层薄汗。 金叶轻轻用镶嵌着小雏菊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个小雏菊是妈妈亲手缝的，妈妈的手艺活并不好，这个手帕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针线。 在这个讲求速度的社会里，很多人都忘掉了该怎么慢下来生活，所以，能用机器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动手。 她很珍惜这个手帕，一直随身带着，虽然长时间看不到父母，可是她从来不抱怨，因为大家都在拼命地活着，她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时间早，让她更能理解父母的处境。 金叶拿着从班主任那收到的入场券，在大会议室外静静等待着。讲座是分等级的，根据校友和教授们的知名度，会分为大部分学生可以自由进出的公开讲座，和只有少部分人能参加的特殊经验交流会。 特殊经验交流会，与其说是交流会，其实更像是大佬挑选培养对象的地方。段端端是今年特殊经验交流会的第一位讲师，也是金叶最感兴趣的人。 经验交流的少部分人指的是，每个班的综合评分前三的学生。起码要保证自己在这个范围里，才能确认有资格参加。 金叶也是运气好，九月的月考，因为进步很大，连带着综合评分也跟着上升了一位，刚刚好是第三。 校庆周的其他活动对她来说吸引力并不大，她来会议室前，在公益捐赠的摊位上买了一杯西瓜汁，眼看着马上就要见底了，距离经验分享会还有半个多小时。 她坐在最靠近会议室的长椅上，看着变得空空的塑料杯外侧，有一颗水珠滴下，滴在了她的鞋子上，她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她喜欢研究除了人类本身，和人类有关的一切东西。那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水，水的形状，水的颜色，极度短缺的淡水和被污染彻底的海水。 她喜欢自然的水，因为它们自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她总希望自己的未来也可以像水一样自由，可以像这颗掉在鞋上的水滴一样，不受束缚的坠落。 离交流会开始还有五分钟，学生们已经整齐地在会议室外面排起了队伍，希望得到一个好位置，可以提问更多的问题。 金叶之所以对段端端感兴趣，只是因为看她的自我介绍，除了智力肯定比不上她以外，金叶的其他想法和她都有共通点。有一样的梦想，一样对未来的渴望，端端学姐写在介绍的最后一句是：我想做一只自由的鸟，远离一切我想远离的。 你瞧，和她多像，她们都向往过自由的未来。 金叶看着时间，准备随时冲进会议室，她排在队伍的最前面，所以她最有可能抢到有利位置。 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马上就要跳到零，金叶摩拳擦掌地准备直接跑进去，一个女生却从她身后挤了过来。 她也穿着长袖，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同样显得格格不入，金叶抬头正好和她对上眼神，那人微微笑了笑，然后踩在零之前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金叶已经忘记了她当时是什么感受，只记得，那个女生说了一句：“太好了，比学生们来得早...就差一秒...” 第41章 第一位受害者(2) 岛大附中从建校到现在，总共出过三个在高二时期就被大学教授指名破格录取的奇迹，段端端就是其中之一。 高二上学期还没结束的时候，岛大就朝她伸出了橄榄枝，可以在现阶段就确定破格录取她到岛大读书，原因是因为她接连申请了两个芯片专利，在校庆周的经验交流会上，随口问了几个好奇的问题，就被岛大电气工程的邹教授看中。 邹教授把段端端带去了自己实验室，简单让她看了些自己正在设计的芯片，让她试着找找问题。段端端不负期望地提了一点，虽然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出错，但就是感觉不合理。 邹教授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可塑之才，当场问她愿不愿意高三的时候直接来岛大，来他实验室帮忙。 段端端那时候看邹教授就像是救命稻草，周易至拿捏她的东西，无非就是她的这两个专利，以视频的名义威胁她，如果不继续“补课”，就会让她的这些芯片再也没有出头之日，甚至她本来就不需要补课，去周易至家纯属意外。 她每周六都会借用学校的实验室半天，这几乎是所有老师都知道的事情。 周易至就是在某个周六，卡准段端端快要回家的时间，联系上了还在学校里的她，请她帮忙，在回家的时候，把他落在办公室里急需要用的教案顺路带给他。 其实只要学校里有值班的老师，他叫一个同城快送，教案怎么都能送到手上，可他知道段端端回家之路，正好会经过他所在的小区，所以周易至有把握她不会拒绝。 也就是这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周六，明明像往常一样，段端端会在回家的路上买一杯奶茶，坐着608路公交车，思考着今天实验出现的问题，开开心心回家。那时的她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好心把她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那天之后，段端端经常会想，她每天沉溺于芯片中，除了正课以外的其他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她其实和周易至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被周易至盯上，成为第一个受害者。 段端端只记得每次侵犯结束后，周易至都会吻她右手腕上的那颗痣，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故意把手腕割伤，就是为了不让周易至做这个动作，因为她觉着这个动作，会让这段破烂的记忆变得更加恶心头顶。 周易至不但玷污了她的身体，还玷污了她仅存于内心的那块净土。 可即使离开学校，段端端也担心会被周易至阻拦，所以那天是最后一天去周易至家，她几乎跪在地上乞求周易至，说她想跟着邹教授学习，让他放过她。 周易至看着段端端，轻轻笑了一下：“老师当然不会耽误学生的前途。去吧，以后不用来了，那些视频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外传，你知道的，我一直说到做到。” “谢谢周老师！”段端端几乎崩溃地边哭边说，她没想过周易至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想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离开岛大附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右手腕的那颗痣，彻底地清除。 那被她用刀挑破，撕开，却依旧不会消失的黑色小点，就像逼迫她回忆起这段痛苦记忆的梦魇一样，缠着她，不想放过她。 从医院离开之前，段端端看着手腕上消失的黑点，和医生再三确认过，不会再出现之后，她才放心地提着行李去找邹教授报到。 以段端端的成绩，高三下学期她就可以申请保送清北，她有十成的把握能被保送，如果没有周易至这个隐患在。岛大虽然是全国排得上前十的大学，可是段端端从没考虑过这里。 她答应邹教授去岛大，是有条件的，她希望邹教授在之后能把她派到岛山以外的研究所里学习，反正离岛山越来越好。 邹教授答应地很爽快，段端端入学两年之后，他就带着段端端去了和他有合作的墨尔本大学，这一去就是很多年，段端端有了爱人，科研成果也越来越多，在她已经淡忘了这段痛苦的记忆，母亲又生病了的情况下，她才选择回到岛山。 本来回岛山，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她一直用着邹教授的研究所，几乎也不会经过高中时常走的那条路，她调整好了心态，本着不会遇见就没有意外的想法，安稳的生活了一段时间。 那完全不想面对的意外，却像是鬼魂一样，找上了她。那天附中的校长去研究所找了她。 “端端，知道你忙，我也是实在不好意思来找你，但是明年我就退休了，今年是我在附中的最后一年，所以我想把校庆周办得盛大一点。 现在我能联系上的同学不多，就连你也是我磨了老邹好多天，他才不情不愿告诉我，你回来了。 经验分享会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就一上午，和你当初参加过的讲座一样，分享分享经验，回答回答问题就可以。” 谭校长语气诚恳，多年不见，校长似乎和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花白的头发看上去从未有过染色的痕迹，脸上的皱纹是时间流逝的最好见证。 段端端微皱眉头，迟迟没有回答校长，一直到邹教授从研究所里出来，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老谭，你还真来找我们端端了，你说说你。”邹教授话是笑着说的，可是胳膊却把段端端往自己身后揽了揽。 在端端答应他的那天，那就知道这孩子身上绝对发生过什么，才让她想赶紧逃离附中，同意了他的建议。 “老邹，你这可是从我手里抢走了一个宝贝啊，端端高三一走，我们学校就少了一个省状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研究所不会连假都不放吧，反正你本来也要去，到时候把你们俩放一天，老邹，我这真是腆着个老脸来的，最后一年了，我是想再为孩子们多找些机会。” 谭校长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说实话的，现在就业形势紧张，人工智能又充斥在不同的职位里，多少人熬到博士毕业照样找不到工作。 但是校庆周不一样，起码对于岛大附中的孩子来说，在校庆周被各大院校的老师，知名校友和大公司的老板看中，是有很大机率在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他们身边工作。 这也是谭校长一直坚持做校庆周的原因，明年他就退休了，这校庆周之后还有没有都不一定，他想在最后一年尽可能多的把各界大佬找来。 校庆周请人这件事，这么多年都是他自己在跑，耗费不少时间精力不说，光是一直吃闭门羹这一点，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再怎么说，他也都64了，他也会觉得累。 邹教授知道谭校长的不容易，毕竟两个人是多年的好友，谭校长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邹教授有些纠结的转头看向段端端，他不会替她做决定，所以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校长，我想讲第一场讲座可以吗，因为我现在确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要是没记错，一般第一天是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因为假期的缘故，所以学校的人还不算多，可以吗？” 这是段端端能做到的最大退步，校庆周的第一天虽然说是校庆开端，其实只是个预热，按照往常年的习惯，这一天不会安排讲座，是学生们自己组织开设摊铺，试运营的日子。 “这...行，反正你的讲座和邹教授一样，都是特殊经验交流会，只有每个班前三的孩子才能参加，他们肯定都会来。那就这么说定了，端端，谢谢你，以后需要老头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谭校长只犹豫半秒就答应了下来，以段端端现在的地位，不比老邹差，她能答应，他就很知足了。 邹教授神色复杂地看着段端端，他的学生只是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别担心。 “行了，得逞了是吧，欸老谭，我听说科技塔那边开了家悬浮餐厅，好久没吃顿好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哪天有空，我请你，端端也一起去哈。行，不多说了，我还要去找下一个人，这位比你们还难搞。”谭校长笑呵呵地挥挥手告别。 “你真得没问题？我知道你不想回那个学校。”邹教授在踏进实验室之前，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老师，真的没事，我这是想好了才会答应，你了解我的，我不做冒险的事情。” “那天我和你一起去。” “好~” 段端端也是想着第一天在长假的时间里，周易至不会去学校，只要不见到他，所有的事情就不会有差错，她知道邹教授肯定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他一直都对她很好，毕竟全所都知道，一向严肃的邹教授，护犊子比谁都厉害。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意外，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往前走一步，往后踏一步，其实并不会改变什么，那注定存在的陷阱比人类想象中的面积大得多，多走一步，甚至十步，也依旧逃脱不掉... 第42章 我是还没剪断绳子的风筝 段端端的记忆里，回附中的那天，室外温度很高，她依旧穿着那件长袖衬衫，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让整个人显得异常干练。 那天久违地起晚，要不是她爱人没带重要文件回来取，看她还睡着，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起床。不然，这场经验交流会可能会由于她的赖床导致取消。 时间已然八点半，讲座是九点半开始，她现在住得地方离研究所近，靠近城南，离附中很远，开车至少半小时。 “完了完了，赶不上了。”段端端揉着杂乱的头发，直接翻身下了床。她要在十分钟内速战速决，抓紧出门。 “小端，今天快轨人很少，可以坐，肯定比开车快。”男人临走前朝里面喊了一句。 “知道了，你快走吧，今晚我想吃东街大叔的糖炒栗子。”段端端没听见关门声，脸上还沾着洗面奶的泡沫，急忙拉开洗手间的门。 “馋猫...还是那个胡子大叔的吧，我晚上可能回来得晚，你别等睡着了哈。”男人宠溺地笑了笑。 “需要炒栗子拯救，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今天会很累的。” “段教授要加油哦，小张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勤兵！” 段端端感觉有些崩溃的思绪似乎被抚平了不少，笑着挥挥手。 她动作很快，这是长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养成的习惯。有工作的时候，她会极度压缩自己的时间，无限放大她处理事情的余值。 左右不过十五分钟，她简单画了个淡妆，穿着日常的装扮，在出门前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面包塞进嘴里。 坐上快轨的时候，还没过九点，段端端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手机擦擦嘴角的面包碎屑，又补了一点口红，才放心地欣赏着车下的景色。 岛山的快轨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早些年因为地质问题，地铁计划被全盘否定，岛山市长为了自己在任期间，能做些什么，就经常一个人往省厅跑。后来国家还真有了空中快轨试点项目，要在每个省没有地铁的城市试建，得亏岛山市长跑得勤，这好事自然就落在了岛山头上。 岛山的空中快轨，与其他城市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透明的轨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磁悬浮技术早就运用得驾轻就熟，所以岛山才想让这一次试点，顺便变成市内的风景线，建都建了，当然要一举两得。 透明轨道其实是一种强吸收的特殊材质，让车内和车外的人都看不到列车轨道，只肉眼看着就像是列车在空中依靠着空气运行。 段端端其实挺喜欢坐快轨的，虽然城市已经被改建得不成样子，但是从上而下俯视，会让人莫名的心情愉悦。 “即将到达岛山大学附属中学站，请下车的乘客们携带好自己的物品，准备下车。”机械的声音响起，让她那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真的要直面她那逃脱不掉的梦魇。 快轨站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段端端干脆把包斜挎在身上，看着手机里只剩十分钟的时间，她调整呼吸原地加速，朝着学校就冲了过去。 正好卡在九点半整点，在学生即将进入会议室之前，她气喘吁吁地抵达。进门之后无意中和队首的女生的对上眼，她也穿着长袖衬衫，不知道为什么，只那一眼，她就留意上了她。 那个她关注的女生坐在最靠近她的位置，笑盈盈地盯着她，似乎眼睛里填满了求知欲，有点可爱。有点像研究芯片时的她，满心满眼只放在自己想要探索的事情上。 “我能分享的经验大概就这么多，离交流会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每个人大概可以提问两个问题，时间刚好。”段端端把自己觉得有用的经验分享过后，就放松地倚在墙上。 “我可以先提问吗？”金叶有些激动地举起了右手，衣袖因为向上抻起的动作，没办法完全遮住胳膊的每一个角落，段端端正好站在她身前的位置，右手腕上那颗小小的黑痣，如同恶魔一样缠绕住了段端端的神经...这个女生... “可以呀，那就从你开始依次往后吧，咱们节约时间。”额角微微渗出几滴冷汗，段端端迟疑了几秒之后，才稳下思绪开口。 “其实学姐刚刚的经验分享里，我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还有一点好奇的，就是学姐在个人介绍里写得最后一句话‘我想做一只自由的鸟，远离一切我想远离的’，我想问学姐，你成功了吗？你变成自由的鸟了吗，经过一切磨难之后，真的还能有机会自由吗？” 金叶的声音很轻，只有坐在她附近的人才能听清。 段端端盯着她呼吸一滞，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易至应该不会还像当年一样，继续残害着他的学生吧...可是手腕的痣，长袖衬衫，所谓对自由的重视，都是巧合吗？会是...巧合吗... “还没有完全自由，我现在更像是风筝，离真正地自由只差剪断绳子。磨难的存在你终有一天会克服，但是它在心里留下的痕迹是无法消除的。我一直都在尝试把那块伤痕抚平，我觉得这会是我一生的课题。但至少，我现在除了一个心结，剩下的一切我都做到了，人活着总要朝前看，我们总会有机会自由。” 她看着金叶，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她希望她的猜测错到离谱，周易至应该不会禽兽到这个程度。 “对，我们总会有机会自由。”金叶弯了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段端端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她说不清，只觉得亲近。 会议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并排坐着两个人，听着主讲人所说的一切，其中一个默默握紧拳头，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人。 风筝吗？那还是控制在别人手里的人生啊...段端端这样的人，不应该活在这种困境里。 第43章 剪断风筝线的人 交流会结束得比预定时间还要晚上半小时，可是段端端并没有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大家的求知欲很旺盛，她不忍心直接离开，直到回答完最后一个同学的问题，她看了眼手机，邹教授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正好和她一起去吃饭，她才对这次的交流会进行了最后收尾。 “好，最后的时间，虽然我没有点人的资格，但是可以悄悄透露一个好消息。岛大高电研究所最近几年非常欢迎大家报考，近三年本硕博连读的名额会有不少增额，而且听说附中保送岛大的名额也会增加两个。 虽然我知道在这里坐着的大家，考岛大的意愿不大，但是总有同学会想去吧，把握机会哦，祝福大家都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去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段端端说完之后，明显能感受到台下有几个孩子看向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其中有不少戴着高三胸针的学生。很好，高电研究所确实需要新人，她很需要新人。 身前的那个小姑娘，一直等大家都快走完，也没起身。 “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段端端语气温柔地问。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端端学姐很厉害，高二的时候就被邹教授看中了，虽然我知道，以我的成绩被保送很难，但是我还是希望自己去一个好大学，做我想做的工作。” 金叶的语气里似乎没有一点绝望的气息，段端端看着她，全盘否认了自己刚刚的猜测，可能那都是巧合，她只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姑娘。 会议室里的人几乎都走空了，她们俩也打算一起离开，可在迈向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角落里还没离开的中年男人。 停顿是同时的，段端端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小姑娘也在发抖，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那个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扬着嘴角，站起身：“端端，你回岛山了，怎么也不来看看老师？” 段端端脸色一僵，在听完周易至的话之后。她没说话，轻轻扯了扯金叶的衣服，示意她快走，至少在这一瞬，她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好身后的孩子。 金叶也不知道段端端为什么会扯她的衣服，可逃离的本能驱使着她，径直冲出了会议室，今天不可以，起码...今天...不可以。 周易至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面生的男人，男人在听完周易至的话之后，也微微地蹙起眉头，可这个小动作，段端端并没有看见。看着男人也跟着起身，她以为，他和周易至是一伙的...或者说，新的加害人。 “这位先生，能麻烦您让让吗？段女士您好，这是我的名片，我对您最近刚发的那篇论文很感兴趣，如果您有空，可以去我那里坐坐，我有些好奇的问题，希望您能帮忙解答一下。” 男人很有礼貌，递给段端端明信片的时候，手腕还向下压了压，以示尊重。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够让段端端消除一些对他的敌意，素养这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或者说，一个人能装出来也是需要不少功夫的，这种人和周易至绝不可能是一路人。 “最近的论文吗？我看您做得这个生意，和我想做的芯片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下午正好没行程，我可以同您一起去。” 段端端微微笑着回复，此刻她只想远离周易至，无论是谁，现在能带她离开这里，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大不了回家之后，立马收拾行李回澳洲，反正她的人生不能再和周易至有任何交集。 “那我请您吃午饭。”男人笑了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段端端无视着周易至阴鸷的眼神，刚想抬脚，那恶心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这位先生，我可以先单独和我的学生说几句话吗？毕竟这么多年没见，我想想叙叙旧，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周易至的语气里填满了命令的意味，男人挑了挑眉，不以为然：“五分钟够吗？这位老师，我们生意人的时间很宝贵的。” “五分钟就够。”周易至并没有被男人语气里的讥讽惹怒，反而依旧平静的回答。 “那段女士，我在校门口等您，我开了辆炭灰色的迈巴赫，就停在正对校门口的车位里，车牌尾号是00。” 男人看向段端端的眼神都很温柔，在走之前朝着周易至的方向，故意嗤笑出声。 恶劣的人啊，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操控一切的神。 看着陌生男人离开之后，段端端再次紧张起来，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周易至毫不避讳的扯起了段端端的右手，查看她手腕上，那颗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带血的黑色痣点。 “果然，清除地干干净净，后来碰到了几个孩子，可她们手腕上的那颗痣，都没有你的好看，端端，既然回岛山了，就去老师家做做客吧。” 周易至看向手腕的眼神虽然失落，可眼底却藏着他遮掩不掉的贪婪。要不是会议室的监控都在正常运转，他一定会向着那曾经疯狂迷恋过的地方，献上怀念的一吻。 段端端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想到那些不好的记忆，她险些吐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东西你不是早就销毁了，你现在是依据什么来威胁我？” 她已经不是那个没有力量的高中生了，现在的她其实什么都不会害怕，以她的社会地位，拜托警察秘密处理周易至都是可以的，她完全不用担心，那些痛苦的记忆再次影响她的人生。 “谁说我销毁了，我只是答应你不会泄露出来。至于那些东西...我不但有硬盘保存它们，还在我自己写代码创建的网站里一帧不差的备份。 我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让警察秘密抓捕我很容易，但是那个网站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要超过48小时没有人上线，它会在第一时间将里面的全部内容发到所有的社交平台以及暗网里。 当然不止你的东西，还有这么多年，所有右手腕上长了黑痣的孩子们。”周易至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淡，甚至没什么表情变化。 “周易至你这个下三滥...” 段端端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混蛋能做到这个地步，她虽然早就不怕这件事被世人知道，可是她手头的项目刚在起步期，正是需要拉投资的时候，这个时间出现任何问题，都会直接影响项目的进行。 “当然，我给你的考虑时间很长，我也知道你很忙，一个月够你考虑的吧，我希望一个月后能接到你的电话。” 周易至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五分钟，不多不少。松开段端端的手并没有一丝犹豫，周易至甚至没再多说一句话，直直转身离开，空荡的会议室里在下一秒就只剩下段端端一个人了。 腿有些发软，她撑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住，这个状态不适合和邹教授见面，段端端非常肯定，所以她强打起精神给邹教授回了一个电话，推掉了他的午餐邀请。 放下手机的时候，眼睛无意瞥到右手腕，段端端猛地一愣，随即红着眼睛冲向洗手间，把那被周易至握过的地方，洗了又洗，直到手腕上的皮肤被完全搓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血丝的程度，她才停手。 脑袋都是空的，她知道周易至一定听说了她要来开交流会，所以一早就打算过来纠缠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恶劣怎么会没有下限呢... 看着镜子里眼眶红红的自己，段端端仿佛回到了十几年以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站在镜子前，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可她没有人可以求助，或者说，她没办法求助... “段女士，您迟到了十分钟，那个人，为难你了？”段端端如约打开了那辆迈巴赫的门，刚坐下，驾驶位的男人就开了口。 “没有，我去了趟洗手间，整理一下衣服。先生，您车里有水吗，我胃不太舒服，想喝点水压压。”段端端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她其实是等到眼睛不红了，才从学校里出来，她不想被别人看出异样。 “美式可以吗？我刚在等你的时候，去旁边买了两杯，不知道你喝不喝这种东西。” “可以的，谢谢。”段端端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一口气喝下半杯，她需要冷静，起码，现在不能失态。 “手腕...被他握过吗？对自己这么狠，都快要洗破了。”看着段端端放下咖啡，男人锁上车门，踩下油门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 “你和周易至的事情，我都知道。段女士，想不想和我做笔买卖，我是真的对你最近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我也知道你的芯片开发需要拉投资。你和我合作，我给你投资，所有你研究需要的钱，我都可以出，而且一直出到研究结束，就算实验失败也没有关系。 我的投资条件只有两个，一是让我帮你剪断阻碍你自由的那条风筝线，二是我希望你可以帮助完善我们公司正在研发的产品。你可以考虑，多久都无所谓，你手里有我的名片，什么时候联系我都可以。 我的身份，你也可以随便调查，但只一点，今天我们的对话，在离开这个车之后，我希望全世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到时候，风筝和线，我会一起毁掉。” 挡风玻璃上突然出现了一片落叶，段端端被它分了神，剪断...阻碍她自由的那条风筝线吗？ 第44章 如果愧疚就鼓起勇气吧 “你是说，那天你们在会议室里遇到了周易至，段端端还被他留了下来。” 彭意在听完金叶的回忆之后，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段端端回附中的那天，周易至肯定对她说了什么，甚至可能再次威胁了她。那他的死亡和段端端会有关系吗？ “这么想想，那天确实很奇怪，学姐也穿得长袖，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特别是我举手提问之后，后来看见周易至，她把我护在身后，扯了扯我的衣服，让我快走。她...是不是猜到我也...” 金叶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彭意，那这样，她的事情，除了警察和周易至，还有其他人知道了... “你知道段端端在学校待了多久吗？”彭意此刻已经顾不上照顾金叶的情绪，金叶能把他们带来周易至家，能说出这些线索，估计已经到了极限。 以金叶对于段端端简单的描述，段端端不仅仅可能是周易至案件的当事人，更有可能和杀害周易至的凶手有关联。如果那天周易至再次用这些事要挟她...她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她可以做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我不清楚，因为校庆第一天是长假最后一天，去参加校庆的同学们都是自愿去的，想走就可以走，没有限制。所以我离开会议室之后就跑回了家，因为我害怕被周易至直接带走...” 金叶话说完，才觉得后怕，如果当时因为自己什么都不顾地逃跑，端端学姐遭遇了什么...她回家之前为什么没和保安说一声，让他们找些理由把学姐带走呢... “姐姐，学姐她会不会，我...”彭意读得懂金叶的表情，那种发自内心的让人惴惴不安的愧疚，几乎全写在金叶的脸上。 “小叶，段端端有能力保护你，但是现在的你没有能力保护她。没关系的，你不用内疚。” 彭意轻轻抱住金叶，小姑娘本来就是受害者，那样的情境下，能知道保护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彭意其实很害怕，她害怕如果金叶那本就接近崩溃的心理防线，再增添点内疚的佐料，会不受控地全面瓦解，那这孩子也就彻底毁了。 “可是，学姐应该不会有事吧。”金叶紧张地咬起手指，已经一个多月了...别说一个月，就是一个小时，想发生什么都能发生。 “不用担心，你要相信端端学姐是真的大人，有自救能力的大人。” 金叶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彭意重重点了点头。 彭意让她先冷静冷静，自己则抓紧取证，屋子里只剩下快门响起的声音，大概过了五分钟，金叶突然站了起来：“姐姐，你们把证物都带走吧，但我有两个请求，销毁硬盘的时候，我想在现场，并且你们要保证我的东西不会泄露。” 彭意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听着身后人说的话并不像是莽撞之后的冲动决定，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彭意觉得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到彻底崩溃的那一步了。 金叶也没管彭意，继续说着：“姐姐你说得对，一开始就是我觉得，人死了，他的罪也应该赎，所以我们才来了这里，我才知道了端端姐的事情。姐姐，我知道就算我现在愧疚，对端端姐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帮你们尽快给这个案子定性，给周易至定罪。” 女孩的声音很坚定，说话的条理也很清楚。彭意知道，这话是她深思熟虑过才说出来的。 “你说的那两个请求，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这个案子只有我们一队接手，保密这件事我可以给你担保，如果有一点泄露，我这身警服也不用穿了。” 彭意放下相机，她知道金叶作出这个决定有多难，心里经历过多少纠结，所以她作为警察的责任感，一定会让这个案子顺利结案。 在现在这个时代里，受害者的信任，对彭意来说比什么都珍贵，虽然总有人说她幼稚，说也就她还相信警察可以做受害者的光，但是她从来不在意这些言论，因为人嘛，总要自己相信了，才会有永不枯竭的动力。 “你介意让局里的法医姐姐帮你做个伤情鉴定吗？我会和上面打报告，你作为证据提供者特殊处理，在案件结束后，销毁关于你的所有东西，虽然有点难... 但是门外那个哥哥会撒泼，应该没问题。如果真有问题，大不了我吃个大处分，我也会帮你销毁你的那部分。”彭意朝着金叶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苦笑。 金叶看着彭意这个样子，没由头地确信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她那像水一样的未来，这次好像是真的在向她招手。 “那姐姐，请我吃吉事果这件事还算数吧。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金叶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也露出了笑容。 “那必须说到做到！想吃几个就给你买几个！”彭意也笑出了声。 “姐姐，我知道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那些硬盘里都有，我也不想回忆...我想回去上课，可以吗？” “必须可以呀，之后如果我们有什么问题，可能还要再问你，要不我们加个好友？” “好的，那我现在就回学校，我已经错过了三节课，不能再耽误了。” 感受到金叶语气里的急迫，彭意却有些犯难。说实话，尽管金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害怕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她装出来的，万一回学校的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她不能赌。 “小叶，你先等一下。”彭意转身走出房间，寻找罗言衷。 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投射进房间里，隔壁房间的门后角落里，男人安静地蜷缩着，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彭意怎么还感觉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你在干嘛？” “我在反思，我在反思为什么受害人会不信任我，连搜证我都不能参与。” “...我说罗大队长，你懂不懂有一句话叫，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别在那装模作样了，你知道谭鑫现在在哪吗？”彭意轻轻踢了一下罗言衷的小腿，让他赶紧起来。 “谭鑫吗，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好去学校送那个小屁孩。”罗言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周易至家可真是干净，一只蚂蚁都没有。 谭鑫接到彭意的电话时，刚准备往局里走，要不是顾乐妍嚷嚷着肚子饿，说她自己是优秀市民办好事，谭鑫竟然都不请她吃顿饭。谭鑫也不会时间卡得这般巧合。 挂上电话的时候，谭鑫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今天一直在做司机，一整天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些什么，除了搬东西就是在开车。 “金叶已经答应不会干扰后续的取证工作。我也和她保证，保密工作一定会做好。这案子咱们一组做就行，知道的人不能太多，等谭鑫接走她之后，我们再动手，找几个人过来吧。”彭意把房间的门关上，和罗言衷小声合计。 “另外，房间里的证据和金叶口述的一些情况，出现了一个有可能和咱们的案子有关联的人。” “还能有意外收获，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一个叫段端端的女人，我刚查了她的信息，岛大高电研究所的新任职教授。她也是被周易至伤害过的受害人之一。” “段端端？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第45章 有疑问的建成公司 “老大，查过了，建成公司对外是做港口贸易的，但实际上就是个放高利贷的空包公司，所以一切注册信息都是假的，包括法人名，查都查不到。按照巡视系统记录，邓志远定时去那里，应该就是借贷还贷。 我们提审了赌场老板，他说他知道有这个地方，至于幕后老板是谁，他不清楚，因为他们本身就提供放贷业务，有业务冲突，为了规避风险，他们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些东西。 刚刚询问过系统，公司里现在还有人在，正在往外搬东西，看起来是要跑路，我们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徐桐驰是跑回办公室的，在听完老力的供述后，他先去申请了枪支使用，按照系统所说的现场状况，大概还能有十几个人在建成公司附近。如果对方是放高利贷的，估计手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武器。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科技高度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枪支的非法私有已经不需要从特殊渠道购买，暗网里有不少提供详细图纸的工程师，只需要搞一台3d打印机，用特殊材料制作出来，尽管杀伤力不大，但是足够满足犯罪者们的需要。 以防万一，在需要与团伙硬碰硬的时候，他们都会直接提交枪支申请，所以这楼上楼下的跑着，让他说话都变得大喘气。 林历整个人倚靠在办公桌上，用手指轻捻着眉头，听完徐桐驰的话之后，微微点点头：“喊上弟兄们吧，再去喊几个辅警，他们一队在处理别的案子，咱们要自己去。” “知道，枪支申请已经交了，直接去拿就行。” 听完林历的话，徐桐驰半秒都不敢磨蹭，一边打着电话找人，一边往停车场快走着。自从有了巡视系统之后，团体作案的数量越来越少，他们一年也碰不上几回，这种浑身发热的感觉，也是久违了。 路过一队办公室时，林历短暂地停了脚步，盯着里面发了一会儿呆，一队果然一个人都没在，那靠近大门的位置上随意放着几张纸，看起来像是罗言衷整理思路时的胡写乱画。 专案组组长吗...那他确实没什么当大队长的希望了...林历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公平可言吗？这起案子从发现尸体开始，就是他和罗言衷一起合作调查的，本来就是两个队共同的案子，他和罗言衷其实都没有发现什么实质性的指向凶手的线索。 可这专案组组长就直接定下来是他罗言衷了，他连个为自己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林历想不通，他和罗言衷同时进的警局，同时当上了分队队长，立功的次数相当，破案的次数也相当，为什么安致唐就是更喜欢罗言衷，他想不通。 可是林历也拎得清，眼下争这个专案组组长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何时，案子都是最重要的，他的想法又有什么所谓呢... “各小组注意，一会儿到达指定地点后，按照系统发来的可疑出口，从一小组开始，自东向西依次就位，注意安全的基础上，能抓一个是一个，这次的连环杀人案是个持久战，任何人不准受伤。” “明白！” 建成公司就在眼前，林历看着眼前系统传来的图示，大体捋顺了一下围堵思路，建成公司是一个独栋小楼，不高也就四层，看起来就是旧城区的产物，这种楼房，不少都被重新规划拆建了，没想到这里还能留下几幢。 整栋楼一共有三个正门，再加上后院和楼侧两个小偏门。二组加上辅警的人，每组两个人，正好能有七组，留一组自由行动。 林历没打算能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能抓到一两个就已经不错了，路上的时候，他还顺便查了一下系统捕捉到的比较清楚的长相，有两个人留过案底，这也是他重点需要逮捕的对象。 似乎是一些固有思路，这种高利贷公司都会更相信留过案底的人，因为他们为了利益，平常都会把嘴缝得死死地，并且他们还会主动盯着其他人，以防有关公司的事情泄露。 所以那些幕后老板知道，这种人只要给够他们好处，他们就是最好用的猎犬。也因此，这些人知道的东西就更多。 “系统，建成公司现在内外的人员分布情况。”林历大体盘算结束之后，再次恢复了和巡视系统的通话。 “楼内六人，一楼有四人，顶楼有两人。楼后有两人正在装卸。目前还剩下八人，半小时以前，有四人乘车离开，系统还在持续追踪中，车辆有离开岛山市的迹象。” 机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系统在徐桐驰联系上它的时候，就单独划出了一个分支，为二队计算着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信息，从开始监视的那一刻开始，建成里的每个人都在系统的掌控中。 “老大，他们是要跑吗？从哪得到的消息，竟然要直接离开岛山。”徐桐驰听完系统的播报后有些惊讶，难道福田粮仓的事已经传开了，所以这些人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迫不及待地离窝潜逃。 “福田粮仓那边离废车场很近，废车场爆炸的时候动静不小，有眼尖的，估计早就知道粮仓那边被端了。跑了就跑了，那辆车的车牌号，系统应该已经同步给各市警局了，如果他们和案子有关系，随时都能抓回来。 我们的重点本来就不是来查非法高利贷的，还在的这些人里只要有一个对案子有用的，剩下的人抓不抓也就无所谓了。” 林历很冷静，追线索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主次颠倒，在凶杀案的面前，非法高利贷根本不算什么。 “你说得对，我想浅了，准备行动吧。” 第46章 破绽是全面崩盘的开始 林历常觉得系统发出的电流声刺耳，那顺着耳朵刺进大脑里的声音像是什么提示，又像是什么警告。他和徐桐驰分别守在一楼楼梯的两侧，有两个人正在下楼，听动静似乎还搬了不少东西。 林历朝着徐桐驰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徐桐驰一会儿在自己身后，如果扣不住人，先用橡皮弹瞄准标记人，每个小组的任务都是至少先保证抓到一个人，不要贪多。 徐桐驰点点头，身体便向着楼梯下面的空间慢慢挪动。他们俩是在二楼的人都出去之后，才进入楼内埋伏。他们盯的是四楼的两个人，根据巡视系统传来的图像，其中有一个人是林历的目标，所以他进楼之前就和徐桐驰说好，他们以这个人为主，另一个能抓就抓，不冒险。 脚步声越来越大，到底是做非法生意的，谨慎得很，其中一个人先下了楼，查看楼下情况。林历和徐桐驰隐蔽在楼梯后的空间里，随着脚步声移动向上，两个人才慢慢探出头。 “没人，走吧，按老板的意思，咱们带着这几箱东西直接走就行。” “那直接去后院，我车在后院。” 男人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林历用手指比着3.2.1，两个人几乎同时冲了出去，楼梯上的两人手里都搬着箱子，看着突然冲出来的人，双双愣住。还是提前下来检查的男人先反应了过来，立马扔下箱子，打算掏出腰上别着的枪。 “桐驰动手！” 徐桐驰的动作很快，两发橡皮弹从林历的身后飞出，准确地落在男人的胳膊和腿上。林历趁机两步翻了上去，把拿箱子的人，一个横扫绊倒在地上，用身体压住铐上手铐。 箱子里的文件全都洒落了出来，占满了整个楼梯，密密麻麻的数字是当啷手铐声的配菜。林历瞥了一眼地上的纸质文件，看起来像是不同的合同，好久没见过沾上红印泥的指印了…不对…那不是红印泥，是血，真正的血，每一份合同上的手印颜色是不一样的，最上面一份之所以这么红，可能是今天才签订的。 “谁有空？”林历朝着对讲机喊了一声。 “老大，我这就过来。”听到对讲机里回答的声音后，林历看着徐桐驰说：“你和小都把人带上车，这些合同不太对。” 林历把手铐的另一侧扣在楼梯的扶手上，如果邓志远也是在这里借贷的，那一定有他的合同，这些合同很详细，记录了借贷人抵押的详细物品，其中包括店铺，房子，任意买卖协议，以及器官和人的生命。 在这个本就疯狂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稀奇，林历皱眉翻看着一张一张骇人的合同，不少人都抵押了自己的生命用于人体实验，亡命徒似乎一直都不少，人体实验…林历不自觉就想到了最近出现的这些活着的受害人。 一直翻到快接近地面的部分，林历才看见了邓志远的借贷合同。 【本人自愿放弃不影响生命基础上的全部脊髓，以及肾脏一颗。】 在同一份合同的下方，还压着一张合同，上面写着本人自愿放弃猪肉铺所有权。也就是说，猪肉铺已经失去的基础上，邓志远还抵押了器官，仅仅就是为了赌博…才借贷到这种程度吗？ 林历紧皱着眉头，小心收好了和邓志远有关的这份合同。 “老大，一共抓到五个人，后院两个当时听见动静就直接开车跑了，还有一个人是在同时抓捕的时候，从后院一个破墙洞跑出去，开车跑了。因为之前说不用都抓，所以兄弟们没追。” 徐桐驰确认完坐在警车上的嫌疑人的数量和身份后，才返回楼内寻找林历。 “我说的那两个人都在是吧。” “都在，都抓到了。” “好，你和我一起整理整理这些文件，带回去。一会儿留几个兄弟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历把邓志远的合同揣进口袋里，随手捡拾着地上散落的合同。下嘴唇在不经意间轻轻地被牙齿咬住，大脑在高速运转，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你们是不是想让我的钱全都赔干净？这么大的公司，你们以为仅靠收益就能撑起来吗？”李义东的话语虽然很尖锐，但是语气却是大家意想不到的平静。 “站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帮我处理过事情的，所以我也和你们交个底，除了赌场，高利贷，我确实还在投资人体实验，至于具体方式，有几个人知道，我就不说了，整个公司的资金链不断，基本是靠着地下这些买卖维持的。 我记得我前几天开高层会议的时候还说过，总部那边的技术支持要撤了，他们外国佬是舍不得多花一分钱的，如果我这边的钱跟不上，公司这几千号人是不是都不用吃饭了？” 站在李义东面前的人，全都低着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的人是真的做错事才脸色不好，但是有的人纯粹是埋怨自己遇到了猪队友，明明什么错都没犯，还要在这里被连坐，一起被骂。 “我以前就说过，你们这支小队，是公司里顶梁柱般的存在，你们保护的是整个公司的资金供给，只要你们不出差错，所有人就都有饭吃。我希望你们能明白，现在警察发现的几乎是我的整个左胳膊，如果你们想让全公司的人和你们一起下地狱，你们可以继续这样工作。”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扣压了每个人的呼吸，似乎现在呼吸都会被骂，没人敢抬头，没人敢出声。 这寂静的氛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逃出来的人需要接应，去两组，一组打掩护，一组接人。”郑文歌似乎并不在乎李义东还在办公室里正正地坐着。 听完这个话之后，大家似乎都争先恐后想要出去，真得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渴望工作。 “都出去吧，建成被端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警察发现了，逃出来的人不能再出差错。” “明白！”每个人回答的声音都很坚定，因为他们知道，公司的地下三楼有什么，如果真得惹恼了李义东，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办公室，李义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文歌，帮我泡杯能量剂吧，你说明明都稳定一年多了，怎么会突然出差错。” “老板，这个玻璃杯你用了两年多，那天，摔碎其他杯子的时候，因为力气太大，所以溅出来的玻璃碎片，把这个杯子也打出了一个小小的裂纹。这才几天，小裂纹就变得这么清晰了。有些东西，一旦漏出破绽，结局一定是全面溃败，只是我们能掌握结局的走向，我们可以选择结束的方式，对吗？” 郑文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把杯子递给李义东之后，就直直盯着他看。李义东拿郑文歌当军师，所以他相信她的分析，事情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地下的实验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教授说，最近有了新的进展，顺利的话，差不多三四个月就能收尾。” “她那边结束了，我这边就能收尾。我是真觉得这破蚂蚁模型越看越恶心。” “能量剂没有了，我下去找教授拿点，顺便和她说说现在的情况。我们也要准备随时撤退。”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郑文歌的表情也变得开朗，她的建议被采纳这件事，她很受用，她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第47章 方法总比困难多 人们总说，希望是伴随着光的。 一队把周易至的家翻了个底朝天，收队时天色已经有了变暗的迹象。罗言衷的车里塞满了证物箱，干脆就让谭鑫开走了，所以他只能跟着彭意回局里。 “彭姐，周易至这边的事，交给你负责，包括段端端。” “什么意思？你撒手不管了？” 彭意的语气里填满了惊讶，罗言衷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她虽然要从头盯到尾，保证答应金叶的事情不会出现差错，但是“交给你负责”这五个字的意思是，罗言衷不参与周易至案的后续事情，彭意心里没底，她总觉得自己还处于经验不足的阶段。 “从今天金叶的所有反应和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我知道你已经可以独自完成整个案件了。并且案件你负责，销毁证据就可以私下进行，我和谭鑫说了，金叶那部分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他单独把那部分分了出来，放在我车前座的抽屉里。余下的其他影像和照片会提交给证物科作处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不符合规定了？” 彭意听了罗言衷的话，当然开心，能留下金叶有关的证物，就能避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但同时，这件事的风险很大，虽然他们可以把金叶从受害人的行列里排除，让她的所有东西不会进入案件记录里。但是，伤情鉴定怎么办，彭意已经和金叶说好了晚上放学来局里做伤情鉴定，又要找新的理由吗？ 一个谎言去掩盖一个秘密，终究是有风险的，所以彭意才会犹豫。 “你看我什么时候符合规定过…彭姐，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着调，安局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所有的案件都是一样，按照程序办事肯定是不会出错的，但是古板地守规矩保护的到底是谁呢？ 多少大案，就因为按照程序办事，一板一眼进行，最后耽误了时间，导致受害人的损失更严重。反正我有偏见，我觉得程序保护得是我们自己，不是受害人。可是我们当警察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大家总说，认为当警察就能维护公平正义，这个想法太天真。我在警校的时候，还被舍友笑话过，他说怎么现在还有我这么幼稚的人。 可直到现在，我依旧很坚定的认为，我喜欢抓凶手，我喜欢和恶徒博弈，原因就是因为我认为我能保护好受害人，我必须要保护好受害人。 程序外，我能抢到时间，我能抢到更多的机会，我能保证不按规矩办事得到的结果是好的，所以，只要我不犯底线错误，安局从来不会管我。 现在是同样的情况，我们要保护好金叶，不是吗？她对她的未来充满了希望，起码在我们这，照进她黑暗世界里的光不能熄灭。” 罗言衷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地认真，彭意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安致唐会和她说，罗言衷是局里办案最好的警察，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真得在努力让自己担得起“警察”这两个字。 “我那会儿和金叶说，让她放学后来局里做个伤情鉴定，如果不能牵扯进这个案件，那她也不能来做鉴定了，我看那孩子身上有伤…”彭意微微皱眉，总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在。 “我们可以带她去司法鉴定中心做，理由…校园暴力，我们伪造个校园暴力的案件不就可以了，反正这种案件，没有人会上纲上线地确认真伪。” “你等我想一下…”彭意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在几分钟的考虑之后，她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温韵姐，在忙吗？” 电话接通的瞬间，彭意的声音立马就变得软乎乎的，听得罗言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彭姐还有这么一面…太恐怖了… “不忙，怎么了意意，你这声音一听就是有求于你姐我吧。”温韵一听到这小动静就知道彭意想干什么，绝对是想让她帮什么忙。 “你是不是要我帮你在彭远之那边打掩护？” “不是不是，是别的事情。” 彭意开得外放，罗言衷听到了手机里传出来的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原来彭意也有怕的人啊，原来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彭姐，怕她哥呀！把柄，这就是真正的把柄！ 感受到了旁边人在憋笑，彭意狠狠地瞪了罗言衷一眼。罗言衷也识趣地立马冷了脸，用嘴型说着：不笑了不笑了。 “温韵姐，你们医院可以做伤情鉴定吗？我这边有点特殊情况，需要帮一个小姑娘做鉴定，我需要鉴定报告，但事情要保密，目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们医院能做，但是因为主院区都是住院部，所以不算太安全。不过我在一院有朋友，我可以借他们的地方用，如果有保密需求，我一个人帮你做，到时候你在旁边帮我记录。” “完全没问题，那等你下班，我去接你，然后再接上那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开车？那我就在医院等你。”温韵笑了笑，彭意平常很少找她帮忙，每次被彭远之叫到家里给彭意看诊，那孩子永远都是一脸愧疚，觉得不好意思。彭意能主动找她，其实温韵是开心的。 “温韵姐，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晚上联系你！” 看着电话被挂断，罗言衷才忍不住地开口：“这医生信任度高吗？她是哪家医院的，怎么医院还能不安全？” “信任度很高，温韵姐是我哥好多年的朋友了，她是精神科的医生，岛山精神病院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彭意猛踩了一脚油门，加速返回警局，岛大附中八点下晚自习放学，她需要赶在那之前把所有和案件有关的事情理顺出条理。 “彭姐，你想进专案组吗？我还在纠结，让你还是谭鑫暂时顶替我的位置。一队不能没有带头的人。专案组一旦组建，我除了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不会再管其他的事情了。” 罗言衷用手指轻轻点着车窗，其实他心里是更想让谭鑫代替他，因为谭鑫在一队的时间很长，对每个人擅长的部分都很熟悉。虽然彭意也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但是时间磨出来的默契，是没办法比较的。” “当然想！我才刚来没多久，你让我替你管着一队，简直是天方夜谭，我除了了解谭鑫和小枝，别人都还不怎么了解呢，我这状态根本不适合做这种工作，更何况，如果我不进专案组，这案子我就算彻底被排除在外了，那我肯定不可能同意，我几乎跟了每个环节，老罗，你可别想让我中途退出。” 彭意说着说着，还有点激动，反手往罗言衷的胳膊上来了一巴掌。 “不是，彭姐！你想进就进，打我干嘛？！” “你小子，还要问我进不进，想想就不对，就你这满肚子坏水的，我还不知道你？你休想把我踢走，这案子老娘是破定了！” “请这位女士不要过分脑补，不要恶意揣测他人，我要告你诽谤！我就想征求你的意见，怎么到你那，我就这么不是个东西了？” “别装，咱俩谁不知道谁？” 彭意没忍住笑出了声，罗言衷看着她也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拌嘴会帮他们释放压力，这么多天一直都处在压抑且紧张的氛围里，他知道，彭意是故意和他拌嘴，他们需要短暂地歇口气，才不至于被一桩接一桩的案子压垮。 第48章 线索，出现了吗 “都着急跑什么呢，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一个比一个能跑。” 林历随意扯出放在桌子下的木椅，看着椅腿上面涂层又有脱落的痕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小声地和徐桐驰吐槽了一句：“蚁灾这么严重了，怎么还用木椅。” “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些都是重新涂层的椅子，表层会脱落很正常，局里装这些技术加持设备，申请的那些资金根本不够用，局里老本都快被掏空了，有的坐就不错了。” 徐桐驰嘴角带着笑意，也不知道他老大同一句话都说了多少次，反正每次进审讯室都要埋怨两句。 “警官，我们就是下面做事的小喽啰，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男人无所谓地晃了晃手腕上银色的手铐，眼神盯在手铐中间的锁孔上，话是随便说的，他说和不说，进监狱的结果都是注定的，那就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你说不说，反正你的罪已经是定下的，就没必要再去得罪你们老板了。” 林历也是无所谓的态度，用手托着头，眼睛则是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嫌疑人，这种想法他见惯了，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应对。 “既然您都猜得到，那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吧。” “林易？还和我是本家呢。”林历翻了翻桌子上的资料。 “人体试验，有证据表明你参与了合同签订，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刑法特别例法里，死刑还是存在的，你们不会以为法律修改之后说没有死刑了，就真的没有死刑了吧。”林历走到了林易的身前，看着他脸侧的疤痕，像是被刀尖一点一点刺出来的样子。 “当然，你们这种亡命徒可能压根也不怕死，可是如果你是受命于人，起码下辈子在监狱里还能有吃有喝，你进去过，自然知道里面待遇不差。当然你想死，我也无所谓，反正选择权在你，我们抓到了五个人，总会有怕死的。” 林历耸耸肩，干脆就坐在林易眼前的桌子上，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他在等林易开始紧张，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魔鬼的低吟，诱导他上钩。 “我...可是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也不知道老板是谁，我们只是听吩咐行事的下层，上面的事就是我想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啊。” 林易的表情果然有了变化，从进入公司的那天开始，老板就说过，现在没有死刑了，无论干什么最多也就是无期徒刑，他倒是不怕在监狱里过完下半辈子。早些年，在里面也培养了一点自己的势力，再进去，他能确定自己的日子不会难过，而且留在外面的家人还能每月收到汇款，没什么损失。 “我猜，你们也接触不到幕后老板，但我好奇的问题，你肯定都知道，你只需要回答这部分就行。”林历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落座之前，敲了敲身后的墙。徐桐驰听着这声音，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认识邓志远吗？” “邓志远...有点耳熟这个名字...我想想，是不是小手指没了的那个？我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不过他的还贷时间还有一个星期，也不着急去找他。” “我在你们运送的资料里看到了他签了放弃器官的合同，如果他还不上钱，你们会强制摘取他的器官吗？” “我们只负责抓人，后续这些都是老板那边进行的，我们只是负责把人送到指定位置，会有老板的人来接应。” “送到哪里？” “南河那边靠近蓝海公司有个烂尾楼，我们每次把人送到楼里，老板的人晚上会来接。” 林历默默搜索了一下蓝海公司附近的烂尾建筑，只有寥寥几栋。 “最近有送过人吗？” “上次送人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 半个月...巡视系统查得到，如果能追踪上幕后老板接人的车辆，那么就有可能吹散一点掩盖真相的迷雾。 第49章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巡视系统传回来的消息，比想象中要快得多，林历走出审讯室，一个人蹲坐在走廊尽头的储物室里。 “蓝海公司附近废弃建筑，半个月前进出车辆有三辆，分别是岛ax1102，岛ad3120，岛a0089z。其中岛ad3120只在半月前短暂停留，余下两车在记录里曾多次进出此处。系统将持续为您整合两辆车途径所有地点，请稍后在手机中自行查看。” 林历默默记下三个车牌号，1102这辆车今天就停在建成公司的后院，是他们运人的车。如果3120只是巧合，那么0089就是幕后老板接人的车辆。 如果合同里写得人体试验，真的是“死而复活”的秘密，那他们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林历返回审讯室的时候，发现徐桐驰不在，刚想出去找他，徐桐驰就开门进来了。 “干嘛去了？” “去了趟厕所。” 徐桐驰朝着身后的墙瞟了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 “东西呢？！” 陈麦吼得声音很大，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麦...麦哥，那箱合同是易哥他们搬得，他们好像没跑出来...”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拼死拼活，才护着两箱合同，几乎跑出了岛山，警察突击得太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搬完所有东西。 “你们他爹的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是吧？”陈麦的眼白里瞬间填满了数不清的红血丝，一脚把身前人踹到了地上。拳头用力地攥住，直到指尖发白，他才一拳打在了旁边的车上。“你们点点东西，看看具体少得哪些，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陈麦看着手机屏幕，迟迟无法下手，又纠结了将近五分钟之后，他深呼一口气，点击屏幕。 “文歌姐...丢了箱资料。” “什么资料？” “有人体试验合同的，我...是不是要赶紧通知老板。” “怎么丢的？！”郑文歌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这不是小事，最近老板已经因为各种漏洞的出现，闹得头疼。 “没跑出来的人里面有人负责运那箱资料。” “好，我知道了。我让小童过去接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回公司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明白。” 陈麦颤颤巍巍地挂断电话，小腿有些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发生变故的呢？他们怎么会一直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 “老师，你今天就到？！”闫辰看了看时间，又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确认不是在做梦之后，才惊呼出声。 “你学姐去云南接我的活了，我就提前来找你，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你准时来接我，不然我就不帮你的忙了。”唐洪玉笑着威胁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 他从业这么多年，总共就收了那么几个关门弟子，闫辰是他这些学生里最喜欢的一个，因为他看着闫辰，常觉得能看到自己年轻的模样。 “那必须准时，老师，你来了我就有底了，最近遇到的这些事情，真的已经超出我的认知了。”闫辰无奈笑了笑，老师还是老样子，老顽童一个。 “我要登机了，先不说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案子，能把我徒弟愁成这样。”唐洪玉电话挂得也是干脆利落，还没等闫辰回一句，那边就彻底没了声音。 闫辰看着病床上肚皮被整个剖开的尸体，定了神，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呢？他到底是从哪里摄入的氰化物呢？ 眼看着去机场接人的时间到了，罗言衷他们也正好回了局里。 “老罗，林历他们在滨海小区发现的尸体身份有了，死者名叫童一永，内网显示，他就住在滨海小区，生前就职于k-emmet除蚁公司。我要去接老师，没空和你多说，你先和林历查查这人是什么情况。” “知道了。”罗言衷一脸懵地听着闫辰一句接一句说完，还没彻底消化这些话，闫辰就不见了人影。 “唐老师来这么快？今天就来？”罗言衷摸了摸头，看着闫辰消失的方向，把问题留给了空气。 “彭姐，你去找谭鑫吧，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我去找林历，明天专案组必须确认人员，没时间磨蹭。” “了解，我这边和谭鑫也会尽快结束，不会耽误正事。”彭意点点头，就快步冲向办公室，找谭鑫拿罗言衷的车钥匙，她要先确定关于金叶的证据都在，没有缺漏。 “人都去哪了？”罗言衷在二队门口探了探头，发现林历不在，一整个办公室里面也就坐了两个人。 “罗哥，他们都在审讯室那边，今天在建成公司抓了几个人回来，那公司确实是个放贷公司。” “还真猜对了，林历在哪个审讯室，我找他有事。” “我们老大应该在3号或者5号，这两个嫌疑人是他指名要亲自审的。” “了解。” 罗言衷拍了拍门框，就慢悠悠地上了楼，大脑也没闲着，一直在回想闫辰刚刚说的名字，除蚁公司...童一永...童...小童。 身体猛地僵住，罗言衷的瞳孔微微颤动，急忙寻找着通讯录里，那个经常去他家除蚁的师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50章 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审讯室的门被猛然打开，林历本来还在专注地低头查看审讯记录，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是，老罗，你要吓死我啊...”这人岁数大了，实在是不经吓，林历抚了抚胸前，一脸怨气地看向罗言衷。 “你出来一下。”罗言衷的语气严肃，林历知道又出事了，立马就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你们在滨海小区发现的死者，是童一永。” “童一永是...？” “肉铺碎尸案那天，除蚁公司的那两个人，高个的那个。”罗言衷揉了揉眉心，当时以为是见过的人，再加上后来查过也确实没有疏漏，才放松了警惕。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漏洞，一开始就出现在身边。 “我说，为什么看着有点眼熟，怎么会是他？那他就是给垃圾车司机送钱的人，他是嫌疑人啊！”林历也有些不可置信，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当时在猪肉铺的时候，凶手就站在自己身边？ “我刚刚给陈麦打了电话，就是那个去过我家的人，电话关机了，除蚁公司有问题，之前赌场的时候，我就怀疑公司有内鬼，现在看，他们那边绝对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呼...内鬼吗？那这个事情就更严重了。”林历的语气里填满了担忧，大型案件最怕的就是内部出问题，内鬼是最难找的，不但要担心案件进一步严重，还要担心有点线索就会立马暴露，实在是难事。 “专案组要立马成立，我本来还想从每个队里找几个思维快的兄弟进来，现在不敢冒险了，你带一个信得过的，我和彭意，再加上老闫和省局马上要来支援的信息人员。六个人足够了，所有和案件相关的只能我们内部知道，需要用人的时候，直接安排单线任务，临时通知。” “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我让小秦来吧，桐驰帮我看着二队。” “小秦...和谭鑫一批进来的那个？”这么一说，罗言衷还有点对不上人。 “对，靠得住，他之前去过几次保密行动，没出过问题。”林历很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先和小秦说一声，让他整理东西直接去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吧。三楼最东边的那个小会议室，我让人提前打扫过了，关系图、时间轴那些东西也早就搬上去了，我还和安局申请了一个没有连接警局网络，独立运行的大屏查询系统。现在出现这种事，我们必须彻底严防死守住。” “你这动作还挺快的。” “咱们已经被时间追着跑了，眼下，除蚁公司要重新调查，如果问题存在于一开始，那恐怕很多东西都要推翻重来。” 罗言衷有些脱力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对，这像乱线团一般的线索链，重要的线头他们在一开始就错过了，抓到线头似乎很多东西也跟着变得清晰。 肉铺下水道的木头和旁边那家在装修的餐厅无关，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餐厅老板很久没去了，一直都是装修工人在店里忙活，并没有人靠近过肉铺。所以那块木头就是凶手放置的，现在来看，就算能屏蔽附近的巡视系统，那也要是个离得近的人，余晓曼无疑是最佳选择。 在凶杀案出事之前，除蚁公司的人去检查肉铺的蚁灾情况，那么长的时间足够把墙壁凿穿。如果屏蔽系统的东西只能在小范围内维持一个小时，那么凶手不可能开车过去，他们不可能能屏蔽住所有的监视器。 如果开不了车，那尸体就没办法运出去，他们就只能先存放在肉铺附近，提前确认好步行位置...杀害邓志远之后，把他碎尸伪装成要扔掉的猪肉，再买通垃圾处理车的司机，不去收泔水。案发当天，余晓曼有除蚁的预约，如果他们就是凶手，那这次预约应该就是借除蚁的名义，运走尸体。 白天的时间，在屋后收拾尸体碎块，即使屏蔽系统也难免会有人经过，他们不能冒险，所以才凿了那块墙，只要把泔水桶翻倒，就可以从屋内将尸块尽数收走，什么都不用担心。 木块防止通道内有水，应该也是害怕尸块上的血迹会与雨水融合，在墙壁上留下他们看不到的痕迹，他们不敢赌，这样看，凶手确实是有经验的老手。按理说，这么周密的计划，他们上门的时间不应该那么晚。所以，他们当天出了什么问题，又恰好被人发现了泔水桶里的尸体，才会被警察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枕头的眼泪也能解释了，余晓曼的枕边人变成一个全新的个体，如果以往的生活已经让她绝望，那无疑这是新的开始，留下的眼泪，不是悲伤，而是开心... 罗言衷似乎在这一刻，就把无数个零散的线索串了起来，余晓曼确实没有怀疑错，她绝对参与了杀害邓志远的行动，她是那个打配合的人。现在她也被换了，说明幕后的人不敢冒险，所以要把她也处理掉。 死去的邓志远被意外发现是一个起点，而后被警察发现的所有，就像蝴蝶效应一般，把凶手引进频频出错的旋涡里。 那在邓志远之前呢？会不会已经有很多人无声无息间遇害。罗言衷根本不敢想。 第51章 内鬼? 彭远之匆匆赶到监管局的时间，已然将近凌晨，他刚进大厅就看见安致唐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证物袋，里面似是装着一块小圆片。 “安局，借一步说话。”彭远之看着陆陆续续聚集的人，害怕提前查看的事情泄露，就把安致唐拉到了一边。 “安叔，我的小组重新检查了所有代码，系统是没问题的，我刚刚接到吕局的电话，就匆匆赶来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气还没有喘匀，彭远之看似有些着急，毕竟他现在举全公司之力，就为了保证系统的正常运行，他不得不紧张。 “言衷他们今天去查新案子的时候，在现场发现了这个东西，把它拿走之后，监视器就正常运行了，我看之意公司的技术组已经到了，本来想让他们先看看，可是老吕说，必须把你也叫来。 我们俩刚刚还合计，这件事先不上报省厅，你们的技术组和监管局的技术组一起研究，看看能不能破解这个东西。时间不多，最多一个星期，我先给你透个底，有个心理准备。一旦省厅知道这件事，大概率巡视系统计划要被全面叫停。” 安致唐语气严肃，不像是故意说得严重吓唬彭远之，彭远之听过，表情也凝重了不少，在短暂地沉默之后，他才开口：“明白，如果系统真的无法恢复正常，我也会主动申请暂停项目。我们不能拿大家的安全冒险。” “别有压力，办法总比困难多，起码现在，我们知道不是系统自身的问题，而是外界原因。所有东西都没有一开始就是完美的，能及时止损就好。” 安致唐拍了拍彭远之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紧张，他相信彭远之可以做到的。 “知道，这几天我们公司的技术团队就住在监管局，加班加点也要解决被屏蔽的问题。”彭远之定了神，瞥了一眼证物袋里的圆片。 一个星期，应该够用了。 \/ 车前的抽屉里被无数的照片和文件塞得满满当当，彭意费劲地一件一件确定和金叶有关的证据没有遗漏。 “那会儿罗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让我负责一队，这什么意思啊彭姐，我还懵着呢。”谭鑫看着彭意在整理文件，说闲话似的问了一句。 “在赌场的时候，不就说警局会有内鬼吗。以老罗的性格，除了他知根知底的人，谁都是怀疑对象，我是刚来没多久的，你一直是他的搭档，起码我们队只有我们俩，他能肯定不是内鬼。”彭意随口回应着。 “那倒也是，我家有几块瓷砖，罗哥都知道，我要是内鬼，他能把我家搬空。”谭鑫叹了口气，这也真是，让内鬼这么一搞，行动也受限。 “不过，我还以为罗哥也会让我进专案组呢，那彭姐，你进专案组？” “老罗当时只和我说，咱们俩一个人进专案组，一个人代替他的位置。一队的人，除了你，我就了解小枝。我没履历，没经验，怎么服众？我干不了这活。”彭意笑了笑，封好检查过的证物袋。 “那也确实，队里还有几个刺头，平常连罗哥的话都不听。” “连环杀人案转到专案组那边，老罗就没空管周易至这个案子，所以后续就只能靠一队了，我会跟你们一起查，等这个案子结束，再进专案组。” “了解，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凭空当官啰~”谭鑫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开了句玩笑。 “不和你聊了，我去接金叶，你回局里吧。”彭意打过招呼，就拿着所有的证据袋下了车。 谭鑫也没多停留，紧跟着下车、锁车一气呵成，小跑着进了局里，如果一队真的需要他临时负责，他需要找罗言衷交接很多东西。 \/ “温韵姐，我在医院门口。” “我这就出来。” 彭意是卡着时间来接温韵的，接上温韵再去学校接金叶，时间刚刚好。 看着没什么光亮的医院，彭意定了神，脑袋里的思绪变得混乱，精神病院这个时间就要关灯了吗？才七点多...隐约还会听到什么东西被推倒、砸碎的声音，彭意盯着那片闪着幽暗灯光的大楼，不自觉地后背一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奇怪。 “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温韵一上车就看见彭意眼睛直直地盯着医院大楼。彭意还没缓过神，看着医院的大门缓缓关闭，才开了口：“姐，你们医院，这个时间就关灯了啊，莫名有点渗人。” “你这只是看到了小楼，小楼里住得都是精神衰弱，或者压力大导致心理问题的病人，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严重睡眠不足，所以每天强制睡眠的时间很早，后面那个大楼亮堂着呢，我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有护士在院子里抓病人。” “原来如此，我要是睡不着就来找你住两天，这个作息，听起来就健康。”彭意点了点头，不错，好地方，在这里肯定睡得香。 “小鬼，想什么呢，你真的睡不着，我给你开点药，在家里睡就行。我要是把你拐进医院里，你哥能把我杀了。”温韵佯装生气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彭意的头顶。 “这不是开玩笑嘛...姐，一会儿见到那个孩子，就说你是警局的人，要不是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带她去警局做伤情鉴定，我也不会麻烦你。” “我懂，麻烦什么麻烦，我还希望我们意意能多来打扰打扰我呢。”温韵没忍住捏了捏彭意的脸颊肉，这孩子比她哥可爱一百万倍！ 第52章 衣服下的伤痕 “小叶！” 彭意倚在车上，冲着从门口出来的孩子挥了挥手。金叶身旁还有一个小姑娘，应该是她的同学，听见有人喊金叶，她显然有些惊讶。 “叶子！破天荒啊！有人来接你！这是谁这是谁？”她的同学似乎是个很外向的人，扯住金叶问个不停。 金叶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她要怎么介绍彭意呢？说她是警察？那身旁人肯定会好奇，警察找她干嘛；说她是自己的姐姐？可是又害怕彭意并不愿意接受她这样随意安上的名分。此刻，金叶倒真变成一根筋了。 彭意看着面前的孩子脸色微红、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我是小叶的姐姐，最近可能会经常看到我哦。”彭意亲昵地揽过金叶，把金叶小小的身体，整个抱进了怀里。 “姐姐？！我去！叶子，你还有姐姐呀，好羡慕...我也好想有个姐姐...”小姑娘看着金叶，眼底闪过一丝羡慕的神情。 彭意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金叶，在车后座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下晚自习会饿吧，姐姐请吃夜宵，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叶的朋友呢。” “哇...咚咚吉事果！谢谢姐姐！” 看着朋友手里的吉事果，金叶明显愣住，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热热的。如果是往常的日子，这个时间点，她还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会买上喜欢的饭团和加了满满冰块的咖啡，当做回家学习的提神利器。 家里永远都是黑的，从金叶上高中之后，就很少见到父母了，只有在一些特定节假日里，他们一家才能围坐在一起，吃顿最普通的家常菜。金叶从来没抱怨过，因为她知道，父母的职业特殊，为了上班方便，他们大多时候都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回家之后，金叶不会立马打开灯，而是会趴在阳台上，盯着天空放空一会儿。 晴天的时候，漫天繁星很漂亮，虽然新闻里常播报有哪几颗小行星在逼近地球，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灾难，但金叶从来没有因此就讨厌星星，如果被周易至逼得太紧，有时候她还会想，那一颗漂亮的星星，能不能直接投入她的怀抱，结束她这受尽折磨的一生。 可这种思绪往往也就会产生一瞬间，金叶就赶紧摇摇头，甩掉所有负面的想法，打开房间的灯，一口气把咖啡喝完。她总觉得漫漫长夜，寂静的家中，空气里的一切都在陪伴她，陪着她学习、睡觉、迎接新的一天。 等金叶再缓过神的时候，朋友已经朝着她挥挥手告别了，彭意捏了捏金叶的脸颊肉：“快上车，吉事果还热着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金叶背对着彭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笑着应了一声，就跟着彭意上车。 “小叶，这是今天帮你检查的医生姐姐，我们一会儿去一院给你做检查，房间里只会有我们两个，你不用担心，这样能最大程度保障你的隐私安全。” 还没等金叶疑问地开口，彭意就急忙把温韵介绍给了她，在案件侦破的过程中，保证受害人状态的稳定，是很重要也很必要的事情。 “我相信姐姐的，我们能快点去吗？我害怕今晚的学习计划完不成...”金叶声音小小的，手里面彭意递给她的吉事果，被她一点点握紧，握的更紧，白天的时候，一句想让姐姐请客的玩笑话，晚上就实现了，这种感觉是幸福吗？ 她从来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朝着目标不停地奔走，一步都不会停。 “当然没问题，检查完，我送你回家，很快的，放心！” 温韵在一旁看着彭意，也觉得心里软软地，似乎从认识彭意那天到现在，她一直就是这样，能精准的确定别人一切的思绪，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虽然她们俩主修的心理方向不同，可温韵时常感觉，彭意的能力可能远超过她的想象。 “体外多处软组织闭合性损伤，常见为大小不一的皮下组织出血，可能存在暴力性行为，加害者是不是有特殊..性癖好？” 温韵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金叶身上大大小小淤血的地方太多了，还全都集中在外表看不出来的地方，多见于臀腹部，温韵都不敢想，小姑娘经历过什么。 彭意手里的笔险些被自己捏断，指关节因为用力发出了咔吱的声响，周易至那个禽兽，不但祸害了这群孩子，还对他们施加暴力...畜生... 第53章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左臂上侧疑似电击伤，有两处直径一厘米的电击斑。他...对你电击了吗？” 温韵轻轻触碰着左臂上侧的两个圆形伤疤，她怎么会默默忍受这些事情不报警呢？为什么不寻求大人的帮助呢？她有些想不通，到底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那是第一次的时候，他要喂我吃药，我拼死挣扎把他的药弄洒了很多次，他没办法制服我，就把我电晕了...但只有那一次。身上的淤血是...他确实有虐待倾向，但不是很疼，不影响我的生活。” 金叶的眼眶又红了，她好想把这段记忆彻底删除，那只要想起就会让她崩溃的痛苦回忆，像是捆住她一生的锁链。 “好，我知道了，我先检查完。” “外阴见重复撕裂伤...其他应该没有问题了。” 其实都是皮外伤，除了电击伤和性侵对她的身体可能造成不小损害，其他的过段时间都会恢复。但是小姑娘白皙身体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实在刺眼。 温韵摘下橡胶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把手再次消过毒之后，才从被床帘隔开的临时处置室里出来，拿过彭意手里的伤情鉴定书，检查她记录的有没有问题。 彭意手中那根被她紧握的笔，在温韵拿走鉴定书转身的那一刻，瞬间碎裂。用笔的人越来越少，所以现在的笔杆大多是升级过的环保材料，硬度很高，笔杆碎裂的瞬间，尖锐的碎片毫不留情地扎进彭意的手指里，血液顺着笔杆滴到地面上，可彭意似乎并不在意，尽管手指已经感受到了扎心地疼。 “姐姐...手！手！”金叶低头穿鞋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床帘外面的地面上有一摊不大不小的血迹，似乎还有血液在源源不断地汇入。她顾不上穿鞋，猛然拉开床帘，看着彭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血液顺着她的右手，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温韵在鉴定书上刚印上医院的印章和自己的印章，准备扫描备案，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声。 透明的泪水冲淡地面上的红色，彭意也不知道这种无力感到底从何而来，或许这本来应该慢慢适应的痛苦，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全都涌向了她，让她招架不住。 她的想法和罗言衷出奇的一致，当警察就是为了保护人，就是为了守护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即使它再破烂、再不堪。 哪怕彭意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恶人当道是恒定的命题，可是她不信，她想做打破规矩的人，善良的人凭什么要受到迫害，好人凭什么就要一退再退。即使世界没有公平可言，但是每个人都有安全生活的权利，不是吗？ 她刚进警局那段时间，没碰到过什么大案子，抢劫，偷窃，只要抓到犯人，彭意就会觉得有成就感，会觉得她的坚持是有意义的，不是幻想。 等到了巡视系统上线，他们每次都能在受害人真正受到伤害前赶到现场，成功阻止一件又一件案件的发生，让她越来越笃定，自己的坚持不是一件错事。 可现在呢？巡视系统没有发现的恶意谋杀，已经出现了多位受害人。眼前的女孩，还有她之前更多的女性受到的迫害，一直到今天才被公开在阳光下，那温和面孔下掩藏的肮脏人心，过了这么多年，才被剖出来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彭意总觉得警察的意义不是事后抓到凶手，而是事前干预，最大程度地减少受害人的损失。此刻这份令她崩溃的无力感，大概就是来源于这里吧，她没有办法拯救受害人，她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在眼前。 她什么都明白，也知道现在重点是抓紧破案，防止新的受害者出现。可大概那份潜意识里的崩溃被压抑太久，在这一刻，在听完金叶真正遭遇的这一刻，被全面释放出来，占据了这副躯体。 彭意突然不想查看那些证据了，她不忍心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面前这个活泼漂亮的小姑娘，经受那些非人的待遇。 等彭意缓过神的时候，右手上已经做好消毒，缠上了绷带。 “你是要帮小叶给凶手定罪吧，那你不管怎样，都不能失控，意意，这是你做警察肯定会经历的阶段。 你哥拼死拼活也要设计巡视系统，并且优先在岛山试点的原因，我想你也很清楚，他知道你天性就是个柔软的人，会和所有你能感受到的情绪共情，所以当时他不让你当警察，除了害怕你受伤，更害怕的是你心里会承受不住这份痛苦。 医者不自医，咱们俩学的方向不同，可是有很多共通点。你这种崩溃的状态，早些年我也经历过，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苦难筑成的世界本就如此，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苦难蔓延。你现在是那孩子的主心骨，起码在她面前，你必须是最强大、最靠得住的存在。 意意，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温韵把彭意轻轻地搂在怀里，神色复杂，顶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彭意闭上眼睛，在三秒过后又重新睁开。 没错，她阻止不了苦难，但是她能阻止苦难的蔓延。 第54章 周易至的过去 谭鑫回到局里后也没闲下来，做好所有的交接就钻进了办公室，整理今天在周易至家搜寻到的所有线索。 不知道彭意那边还要等多久，以目前的情况看，被推测为第一位受害人的段端端，是最值得调查的对象。 “周易至，男，45岁，岛山本地人，2020年通过人才优选计划进入岛大附中任职教师，社会关系里只有母亲，且于2022年因病去世。内网历史记录里，周易至没有过任何犯罪记录以及失信记录，甚至信用评级都是a＋等....” 在谭鑫整理资料的时候，小枝把和周易至有关的信息重新读了一遍。 “段端端呢？”谭鑫问。 “段端端，女，34岁，岛山本地人，于2025年移居至澳大利亚，后于2037年回国，就职于岛山大学高电研究所。按照证据视频里的时间记录，段端端第一次被害是在2022年5月14号，也就是说周易至在附中待了两年多，就开始实施犯罪了。” 小枝在谭鑫搬回证据之后，就把所有受害人的资料全都整理调了出来。如果资料没有缺少，目前已知是5位受害人，几乎每三年会有一个受害人出现。除了段端端目前在岛山，剩下的四个人，一个在国外，剩下三个大学都考到了省外，后来也就扎根在省外，没再回岛山。 如果按照彭意之前和他们说的，段端端有可能和周易至的死有关系。那么几位受害者所在的位置，也能很好地佐证这一点。 当然一队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金叶的存在，案件的第六位受害人。 “18年过去了，这么多受害者，怎么会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报案呢...”谭鑫皱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孩子，在受到迫害后寻求帮助。 “或许，是受害人的特点。鑫子你看，所有受害人的成绩都很好，几乎都是在高三上学期就被保送进了全国前十的学校，甚至无一例外地都读到了博士毕业，且每个人的工作都能和自己学的专业相关。这就是把柄，每一个被他盯上的人，都是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到极其完美的人。 你觉得这样的孩子，是会选择让自己被侵害的事情暴露出来，承受社会压力，最后可能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导致高中都读不下去；还是，默默忍受着周易至的迫害，远远离开岛山？ 而且，我们的技术人员在不同的暗网和国外的网站上，都搜索不到和周易至有关的视频，这说明什么，周易至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很好，而且，每个人离开附中之后，周易至应该也没再找过她们，所以，他所犯下的罪，就更不会有别人知道。有几个人愿意拿自己向往的未来赌博呢？” 小枝滑动着屏幕上不同受害者的履历，每个人的都精彩地要命，这样的人，如果在那个时候就背上社会压力，尽管她们是受害者，尽管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可是世人的偏见总会毫无例外的笼罩在她们每个人身上。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新闻报道过，网络上留下痕迹过，那这就是埋在她们生命里，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从以前到现在，大众对性侵案受害者的偏见，似乎是永恒不变的命题。 不公平是常态，根深蒂固的、无法动摇的常态。 “你说得有道理。”往白板上贴照片的手顿了顿，谭鑫回想着金叶，她也是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孩子。 虽然侵害在进行，可是在金叶眼里，这件事忍一年就过去了。可如果这件事被公开，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她就要忍一辈子，她一辈子都很难从那样的压力里走出来。 谭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这个世界到底在偏袒谁呢？ 几乎归类整理了所有的证物，通过大体的查看，无一例外都是同样的遭遇，似乎从这些证据里看不到什么周易至犯罪的动机，如果说是一时兴起，怎么会这么有规律的每隔三年进行一次犯罪。并且除了段端端以外的剩下几个人，也确实有周易至真正补课的证据在。 侵害一个月只会有一次，剩下的时间都是正常的补课，而且周易至在上课时，并不会对这些孩子做什么。感觉周易至整个人很割裂，似乎一半的人格是罪犯，而另一半是在做一个好老师。 “鑫子，你看，他在每次犯罪结束后，都会亲吻受害人的右手腕，这是不是什么标志？”小枝在对比几个视频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手腕吗？你那会儿说周易至的社会关系，是从小到大只有母亲一个人吗？”谭鑫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这是周易至的标志，他就会不自觉地往他唯一的社会关系上面想。 “周易至的父母在他5岁的时候离婚，此后他一直和母亲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社会关系确实没有别人了。” “他母亲是因病去世？什么时候病的？” “20年...”小枝查看着周母的就诊记录，20年，周易至入职的那年，他的母亲确诊了肝癌... “22年去世的具体时间？” “三月” 小枝和谭鑫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立马反应过来，查看着所有受害人的手腕照片，虽然位置不同，但是每个人的手腕附近或者手背上，都会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也就是说，受害者几乎要隔三年才会出现一个，极可能是因为目标难找，他在犯罪的同时，要确保能一直犯罪。 “能查到他母亲的照片吗？感觉很困难。”谭鑫看着屏幕里上百个文件夹，有些犯难。 “能查到，周易至的这些文件里，有一个锁定的文件夹还在破解，如果事情和我们想的一样，那个文件夹应该和他母亲有关。” “如果真得是因为他的母亲才做了这些。那他...恋母情结？甚至畸形到这种程度？” “如果能证实这一点，那眼下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第55章 只要可恨，就不配被可怜 文件被破解的瞬间，彭意正好返回局里。本来想直接把谭鑫叫到别的地方说说金叶的情况，结果小枝的一声大喊，直接堵住了彭意的嘴。 “出来了！”无数张照片在文件被破解的瞬间，如洪水般在屏幕里疯狂更新，谭鑫皱着眉看着这无数的照片和视频，周易至对他的妈妈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以至于能留存下如此多的影像资料。 “这是....？”彭意拖了个椅子，坐在小枝的旁边。 “刚刚我们整理证据的时候，发现周易至的每次作案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会在侵犯结束后，亲吻这些受害人右手腕附近的痣点。他第一次作案是在他母亲去世后两个月，我们怀疑这是他母亲的特征。”小枝简单地和彭意说明了现在的进度。 右手腕附近的痣点...彭意回想着金叶的手腕，金叶的右手腕也有一颗黑色痣点，小小的深扎进皮肤的黑色痣点。 在等待数据全部加载结束，谭鑫立马就开始寻找他们想要的那张照片。文件夹里的照片，大多是周母每个时期的自拍和他拍，那时候拍照，身后的背景还是泛着蓝的大海，与现在这副灰白且没人情味的海水一点都不一样。 周母长得很漂亮，笑起来时，嘴角会若隐若现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尽管照片上的时间，她已经接近40岁，可她似乎还像一个小女孩，充满活力。 谭鑫翻看着照片，在没几张过后，就出现了他们设想的画面。 图片里的女人拿着一朵白色的栀子，照片是从侧面拍的，恰好能看到拿着花的右手腕上有一颗漂亮的黑痣，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颗迷你的黑珍珠。 “这颗痣...”谭鑫扭着头，多角度的观察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桌子上分成堆的照片里，找到了那张泛黄的相片。 “你们看，段端端的痣点位置，是不是和周母的一模一样？！” 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如果以往周易至并没有表现过任何性犯罪凶手的特征，那么母亲的离世就是他会犯下第一起案件的转折点。 可能就是这般凑巧，他遇见了段端端，段端端的右手腕上正好有一颗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黑痣，而这颗黑痣对他有着别样的意义。或许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侵犯段端端，而是对母亲那种几近病态的依赖，让他失控，最后失去理智，做了一件接一件的错事。 可恨之人，无论有多可怜都不值得同情，受害者才是最无辜的，仅是因为他的个人原因，就让无辜之人承受如此大的苦难，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彭姐，你说去审审那个假的周易至有用吗？”谭鑫转头看向彭意。 “如果问他和案件有关的，应该没用，但是询问和他母亲有关的事情，我觉得问得出来。就像邓志远和余晓曼，他们都有真实的人大部分的记忆，并且处事习惯也差不多。” 彭意闭着眼回想了一下假余晓曼的所有表现，她说话的语气、习惯，甚至情绪的起伏都很像真的余晓曼，虽然她不一定会有余晓曼的全部记忆。假的余晓曼应该被制造得很临时，不然手上的伤这么重要的细节，都会被创造者遗漏。 但彭意也看过邓志远的审讯记录，他的整个思维很流畅，似乎邓志远所有发生过的事，他都有记忆，排除掉赌场部分的记忆，他和余晓曼相处时说的话，都能得到佐证，这就能说明，这些替换人会有原主本身的记忆，选择性的和案件无关的记忆。 “小枝，你带个人去问问和他母亲有关的细节吧，我和彭姐再讨论讨论。” “这就去。” 谭鑫支走了小枝后，办公室里就只有他和彭意两个人：“金叶的检查什么情况？” “除了常见的那些身体损伤外，还知道了周易至有施虐倾向。在回来的路上，我还让小叶回想了一下，去周易至家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说每次去周易至家，周易至都会在阳台上待十分钟，自言自语些什么，才会回房间。而且，小叶的右手腕也有痣。” 彭意仔细回想着金叶说过的所有话，其实金叶知道的细节并不多，她去周易至家的时间不长，只是从暑假开始，因为想要上数学补习班，意外被周易至知道这件事，才彻底踩进了这个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 “眼下，动机应该和我们想得差不多，作案细节就要顺着视频一点一点扒了，呼，我知道不能说这种话，但是这个周易至真是死有余辜。”谭鑫抓住桌边的手用了用力，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行，那这些证据就靠你们了，我今晚回家把金叶相关的查看一遍，如果没有奇怪的地方，我尽快销毁，以防夜长梦多，再让小叶担心。我们争取明天结束物证这边，集中火力查段端端，重点还是咱们本身的案子。” “明白，今晚我让大家加个班，我们这边的案子不能拖罗哥那边的后腿。” 谭鑫点了点头，夜还很长，希望天亮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他们可以用一晚上就整理完所有物证。 第56章 唐老师华丽登场 “老师，你今晚先去休息，明天再去局里吧。” 闫辰似乎也很久没见唐洪玉了，再见到自己的老师，他依旧会被老师身上的活力所感染，不然也不会帮唐洪玉放个行李箱的功夫，一个不注意就被抢了驾驶位，还死活拖不下来他。 “休息什么休息，尸体已经晾在那里这么久了，我能休息，尸体里的细菌真菌休息吗？这都不是干扰项吗？我看你小子就是在地方警局里呆久了，这个思想都退化掉了。” 唐洪玉倒是厉声厉色地说着自己满肚子的理，他的学生谁不了解他，那是能把解剖当饭吃的神人，老唐原话：饭可以不吃，尸体是一定要处理的。 “该处理的地方，我都处理完了，你去看看就行，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刚下飞机，老胳膊老腿的，我这不是怕你累倒，不识好人心。” 闫辰干脆也不劝了，嘴里嘟囔着老顽固，手上没闲着扎好安全带，唐洪玉的驾驶技术，闫辰是知道的，扎好安全带保命。 “我比你身体好，在飞机上睡了三个多小时，足够了。最近在云南研究的虫毒，我还试了点，真提神啊。”唐洪玉绕着岛山外环高速，油门踩到了最底，超速开向岛山局。 “我一会儿给你做个血检，我看你这个兴奋劲儿，不正常。”闫辰紧贴着椅背，知道的这是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飞机呢。 “你个混小子，最近喝水注意点，小心我给你下药。”唐洪玉笑了一声，这一笑给闫辰吓得一激灵，他老师是真能做出来。 “你别把我毒死，我是你亲学生。” “我这一下岛山，你小子就怼我，还亲学生，亲不了一点。” 闫辰噗呲笑出声，好久没和老师在一起工作，这种有底气的感觉真好，因为在他眼里，老师是万能的。 “详细说说什么情况，之前你电话里给我说的我没太听明白，什么叫人死了却还活着？什么叫氰化物中毒，但是没有接触途径？我当时还以为中了虫毒，意识不清呢。就光想着你能来求助，问题肯定不简单，我也没多想就安排好事情过来了。” 唐洪玉一个急转下了高速，进入市区，车速也慢了下来，他也就能平心静气地了解了解情况。 “人死了还活着，这个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出来的，不着急。氰化物中毒这个，真的太离奇了，所有的尸检结果都表明氰化物的来源不是口服、不是接触、也不是注射。 几乎所有可能的中毒方式我都考虑过，但全都被我排除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氰化物是在死者体内作用的，就是说他的体内原来就存在着致死量的氰化物。” 闫辰一字不差地描述了这个状况。唐洪玉百分百相信闫辰的能力，他既然说所有可能都排除了，那也就只剩下最后这种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果核那些东西呢？有没有可能是吃到什么可以反应的东西，导致果核破裂，所以氰化物中毒？”唐洪玉问。 “胃内容物也都查过了，没有这种可能，先不说他没有摄入任何和氰化物有关的食物，从他家调查的证据来看，桌上的食物只有少少几样，而且几乎没动过，就连有点中毒可能性的酒，也没有一点酒精成分，只是水。胃内容物里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能查到氰化物成分，但是胃里浓度不高，所以这就是很离奇的地方。” 唐洪玉听过闫辰描述的情况后，眉头在不自觉间拧在了一起。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中毒方式，不是通过外部，而是通过体内。关键是，什么东西能够达到这种效果？ 这种东西光靠想是没用的，还是要看看尸体，才能有思路。唐洪玉心里暗暗肯定，来岛山的决定很正确，不愧是他的得意门生，连遇到的案子都格外特殊。人活着，总是希望能多做点什么，唐洪玉就是这样的人，他希望能尽情地燃烧自己的生命，把它奉献给他所忠诚的一切。 “这都几年没来岛山局了，听说老安升局长了？我们一忙起来，连个平常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唐洪玉下车后，没着急直接进警局，而是原地伸了个懒腰，数着眼前亮着灯的房间，又看了眼时间，扭头看着闫辰疑问出声：“你们局不会所有人都在加班吧？” “大部分人在，有轮班的回家休息了，安局估计也没走。”闫辰边说边把唐洪玉的行李搬到了自己车上，走的时候怕路上堵车，开着警车一路绿灯地去了机场，咳咳，公车私用了...咳咳。 他给唐洪玉定了他家附近的酒店，本来是想让老师在自己家凑合几天，可没想到安局说，人家大老远来这里协助破案，住酒店，住最好的，他打申请报销。这闫辰得了指令，就怕唐洪玉休息不好，就给他定了附近最贵的酒店，这样他每天接送唐洪玉也方便。 “你们这案子，复杂到这种程度？” “只会比你想得更复杂，不然，我也不用把你从云南喊过来了。” “给我说激动了，还得是我亲学生懂我，走，希望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点用。” 第57章 发现端倪 警局内有些吵，上下楼走动的人很多，搬东西的人也很多，唐洪玉在进准备室之后，疑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在汇总资料，这次要成立专案组。” “这么大阵仗？” “都说了这案子离奇。”闫辰帮唐洪玉系好了防护衣身后的带子。 解剖室里几乎被堆得满满当当，岛山局算是配置高的警局，局内自配了尸体冷藏柜，层数不多，只有三层，但是在大部分市级局里已经算是高配。唐洪玉把每个装有尸体的抽屉都抽了出来。 “这两具？这个你缝的？手艺不错。”唐洪玉指着童一永尸体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心里暗暗赞叹，下刀、缝合得都不错，这手艺一看就是他亲学生的手艺。 这些年他没佩服过任何人，也就那一年，闫辰在技能大赛上崭露头角，被唐洪玉盯上，一个大学生能把缝合做得这么精细，实在难得，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把闫辰抢到手里，收他当关门弟子。 “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我缝的，另一个我缝了一部分，其他是别人缝的。”闫辰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其实他手下的小法医们手头技术都不错，起码这种简单的活做得很利索，挑不出什么毛病。 “我这眼睛比你的好用。这具是你说的人死了，却还有活着的个体？这碎尸做得很利索，是老手。”尽管不用看切割面，仅从尸体的状态上看，唐洪玉立马就能给出结论。 “是老手没错，而且我们现在怀疑是团伙作案。这个不着急，主要是童一永的这具尸体，虽然我知道深究他的中毒途径可能没意义，但是冥冥之中，我总感觉，他的死亡原因会和这起案子有关。” 闫辰的脸色微沉，他说不准，因为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脑海里的声音每到他一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响起：找不到的永远都是关键的，越是想忽视的就越致命。 “只要是尸体上，你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永远都是最致命的，多少起未破获的案子，最后给出线索的还是尸体本身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我们做法医，执一柄刀，就要对得起我们手里的刀。” 唐洪玉的声音很郑重，他听着闫辰的话觉得刺耳，什么叫可能没意义，只要是他解答不了的问题，就都有意义，哪怕可能对这个案子没有用，可是他们法医又不是只看眼前，现在能发现这种疑难问题，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案子，就不会浪费时间。 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用功，哪怕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发呆放空，那也都是有意义的，每一秒时间的度过并没有定式，万物存在即有他存在的道理，所以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只不过它发挥出的作用，可能不是眼下，但那又怎样，那一秒经历的事情有可能在未来掀起惊涛骇浪。 闫辰深呼了一口气，老师说得没错，只要是解决不了的就是致命的。 ”还有别的尸体吗？”唐洪玉转身看着角落里的木箱，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箱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木箱里还有一具今天遇害的受害人，不过他的死因确定了，铁丝扼颈导致的开放性损伤，窒息而死。还没移动是因为刚刚还在处理童一永的尸体，那具尸体也是有同样的个体在正常生活，现在被扣在局里。”闫辰回答。 “眼下先解决这个氰化物中毒吧，先把你做的所有检测给我看看。然后你开背了吗？” 唐洪玉轻轻从尸体的头顶一寸寸沿着体表摸索，体前位没有问题，外部正常，没有毒物接触的可能。眼部和口内症状也完全符合氰化物中毒迹象，是标准的氰化物中毒身亡没错。那就只剩下他现在看不到的地方了... “开背？你是说背部解剖？可是后背没有创口也没有注射口，我抽取了腰椎4下部位的髓液，只有微量氰化物含量，我考虑是急性中毒致死，所以脊髓内含量不高，这也需要解剖吗？”闫辰显然有些不解。 “脑髓呢？” “没提...可...” “那就要开，如果找不到氰化物最先作用的位置，那就是你说的可能，在体内，肯定是有什么技术能让他稳定存在，所有的东西都要查，万一症结就在这里呢？闫辰，你不会真在地方警局待久了，连脑袋都空了吧！” 唐洪玉有些生气，闫辰甚至都有自己的猜测，可是没接着把所有不可能的地方，全都试个遍，这还是他唐洪玉的学生吗？! “我明白了老师，我的思维局限了，所以说，还是得老师来，不然我这辈子都想不到。” “你少说好听的，你不是想不到，你是太久没动手，生疏了，窗外那个球球，就是你们的什么巡视系统吧，我早就听说了，有了这个系统，你们岛山就没出过几起命案，你平常的工作无非就是做做伤情鉴定，闫辰，你真的松懈了。” “人确实是会死于安乐啊...不把原因找出来，觉也不睡了，老师那个药给我来点，提提神。”闫辰面色一凝，随而安心地笑了笑，是啊，他真的变得懈怠了，如果老师没来岛山，他可能这辈子就在这安乐窝里钻不出来了。 “要喝就给钱！赶紧给我提提劲儿，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可别让外人知道，我嫌丢脸。” “知道啦老师，别生气了，案子要紧！” 闫辰用胳膊肘碰了碰唐洪玉，老师岁数变大了，脾气也变大了不少，这气一生起来还消不下来了。 第58章 哥哥会帮你解决的 明明画面里没有一点红色，可为什么映进眼里却是血红的一片，画面似乎每播放一帧就会莫名暂停一帧，呼吸也随之变得凝滞，旁边的床单已经被拧到完全褶皱，彭意也分不清掉在被子上的眼泪是由于悲伤还是愤怒。 画面里的女孩从一开始奋力地挣扎，到后来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任由加害者摆布，每一帧画面都触目惊心。彭意不敢再看下去了，大体快进着寻找有没有可疑的地方，画面里女孩的眼泪像是剜进彭意心里的一把利刃，心好痛，痛到似乎连呼吸都能尝到血的滋味。 合上电脑的声音很大，彭意有些崩溃地把电脑直接扔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似乎传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房间的门没有关死，彭远之听到了房间里的声音，有些担心地敲了敲门。 “意意，发生什么事了？我能进去吗？”彭远之不会随意进入彭意的房间，也是为了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就连平常清理家里的清扫机器，也是设定的单独线路，平常不会进入彭意的房间，他只会在彭意应允了之后，才慢慢挪步进门。 他想保护好彭意，保护到每一个细节。 “哥，你进来吧。”彭意的声音很低沉，他似乎很久没见过彭意如此失落的模样了。 彭远之走到彭意身边，看着眼前人红透的眼睛，没由头地心疼，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摸着她的头。 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一阵暖意，那瞬间硬挺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面崩盘，其实她从金叶做完伤情鉴定之后就变得不太对，只是被温韵的话堵回去了她所有的崩溃，后来回到警局，她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异样，于是欺骗着大脑，试图用别的事情骗走自己处在边缘的心情。 回家之后，她也没和彭远之说一句话，径直回了自己房间，钻进被窝里，一声不吭地解码着硬盘里的所有内容。 压抑的情绪如果没有得到纾解，那必定会迎来一次全面的爆发，对彭意来说就是现在。她似乎也不想再忍下去了，直接抱住彭远之的腰崩溃地哭出了声。 彭远之瞥见了彭意的手上缠着一层纱布，还没问她是怎么回事，就被身前濡湿的这一片彻底吓到。彭意哭了...他的意意哭了... 彭远之已经记不起大脑宕机是什么样的感觉，繁杂的工作，让他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如果不是心里想着要照顾彭意，估计他就会住在公司，不会回家，因为浪费时间。 哪怕之前闫辰和他说彭意受伤了，他也没有这般失控过。上一次大脑一片空白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高中的时候吧，那个他永远不想回想的下午。 本来在彭意头顶的右手，此刻只能僵硬地停在半空，动弹不得，怀里的人越哭越凶，彭远之听着这哭声，心都拧到了一起。 他要做什么？他应该做什么？要让彭意别哭了嘛？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彭意是因为什么才会难过成这样。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彭远之死死地咬住嘴唇，一直到铁锈味染进嘴里，他才勉强打起精神。 僵在半空的手落在了彭意的背上，轻轻地拍着，眼底里写着意味不明的晦暗。彭远之看着桌上的电脑，刚刚应该是电脑发出的响声吧...彭意看到了什么，才会哭成这样？他捧在心尖就怕伤到一分一毫的人，会被什么伤成这样？或许是坚定了这种想法，那心疼的思绪里悄然染上了一丝愤怒。 “乖，意意乖，告诉哥哥怎么了？哥哥会帮你解决的。”彭远之的肩膀压低了一些，把彭意整个裹进自己的怀里。 “丢人...我不说...我只是情绪不太好，可能最近太累了。” 听着彭远之的话，彭意猛地僵住，立马止住了眼泪。“哥哥会帮你解决的”这句话，在彭意听来不会觉得安心，只会害怕彭远之当真。 大学的时候被分手，她回家只是没胃口吃饭，被彭远之看出端倪，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彭意没当回事骂了一通，下周回去的时候，前男友就莫名其妙被退学了，彭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可她知道自己怨不得彭远之，如果她不说，也不会有这些事。 彭远之不会轻易说出这句话，所以彭意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她害怕如果和哥哥说了她是因为自己对于警察的想法和现实差别太大，再加上案件的残酷，有些压抑才会哭，那她明天就会接到警局的开除通知，彭远之干得出来。 “太累了？意意，我们说好的，有事就直说，不可以说谎。”彭远之蹲了下来，直视着彭意的眼睛。 “是真的，你想想我到警局之后，没多久你就开发了系统，我从一开始就没跟过高强度的案子，刚刚查看案情记录突然觉得很烦，所以才情绪不好，真没什么事。” 彭意破涕为笑，她很会演戏，起码在彭远之面前，她必须会演戏。 “要不休息一天吧，明天别去上班了。”彭远之看着彭意的模样似乎松了口气。 “那可不行，人家今晚都在局里加班，我还是特例回家睡觉的！而且，我偷偷告诉你，你妹妹我现在也能独立负责案件了，是不是很牛！” 彭意说偷偷的时候，声音压得很小，还故意凑到了彭远之耳边说给他听，搞得像家里有第三个人，不能被他听到一样。 彭远之听完之后，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这孩子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虽然长大之后，她不爱哭了，可是小时候她也是个小哭包，毕竟本性在那，哭哭应该也正常吧...彭远之拿不准，但是他只能这样想。 “手怎么回事？怎么又受伤了？”彭远之没再纠结上班的问题，而是举起彭意受伤的手，既然不哭了，就来回答回答他的问题吧。 “这个啊，是因为我们今天那个案子的凶手太可恨了，所以我没忍住，一生气把笔给弄断了，笔杆扎到手了...”彭意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丢人，泄愤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搞受伤了，真是独一份的没脑子... “你呀你，自己处理的？我帮你换药。”彭远之捏着彭意的手指看着有些渗血的纱布，觉得应该要重新处理。 “不用，是温韵姐帮我处理的，小伤，还没那么娇气。”彭意拍掉了彭远之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背后：“我真没事，哥，你要是真想帮我干点什么，那就...来份夜宵吧！清淡一点的，我还想喝奶茶，你自己煮的那种。” 看着彭意的脸上不再有悲伤的情绪，彭远之才算彻底放心，手掌又落在彭意的头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轻轻地抚摸，而是胡乱地抓弄了几下，把面前人的头发彻底弄乱，笑着说了句：“馋猫...我这就去给你做，你也别工作了，吃完了泡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上班再奋斗。” “知道了哥~” 彭意笑着推了彭远之一下，让他赶紧去做夜宵，她也想趁着夜宵好之前，把后面的视频收个尾。 “出去的时候，关上门，我一会儿去客厅吃。” 彭远之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了上去。松开门把手后，他没着急直接去厨房，而是停在原地，摸了摸刚刚彭意说过悄悄话的耳朵，耳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地染上了一点别的颜色。 第59章 因为坚定所以相信 “昨晚我翻完了所有金叶的证物，除了亲手腕那个地方，还有一个习惯动作，就是他会在受害人耳边说话，时间大概6秒左右，也就是一两句话。昨天太晚了我没打扰小叶，打算今天问问。” 彭意来警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谭鑫拉去没人的小会议室里，她就只有谭鑫一个人可以讨论。 “我们昨晚也发现了这个，他说话的这个行为不是每次都有，后来讨论完有了初步猜测，感觉他母亲的去世，可能不仅仅是病死那么简单，段端端第一次遇害的时候，周易至的状态不是正常状态，刺激他作案的源头，应该没那么简单。” 谭鑫点了点头，以金叶的证据来看，确实每一起侵犯案都是有规律的差不多的受害者，差不多的时间间隔，还有相同的行为习惯。 谭鑫说不好，总觉得周易至作案的原因不会那么简单，好像空气里有一双无形的手，控制着他，让他彻底失控，犯下一次又一次的罪。 “你们今天要提审假的周易至吧，我一会儿先去找小叶，把证据销毁了，不然放我手里，我也一直不安心。”彭意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找到周易至犯罪的真正理由，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段端端，绝不可能是手腕痣点这么简单。 “今天要是能结就把这边结了，也没时间一直耽误，对了彭姐，那会儿罗哥下来找过你，但是你还没来上班，好像有什么事，要不你去专案组一趟？” 谭鑫朝门外走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早上罗言衷风风火火进办公室的画面，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哪来的精神，说话的声音也大，看见人不在，也就一秒的功夫，人像瞬移了一样，消失不见，疯疯癫癫的，他都害怕自己家老大别真被案子逼疯了。 “知道了，我先去找他，一会儿我就不去旁听你们的提审了，老罗那边结束，我就去附中那边，有线索随时联系。”彭意呼了一口气，她现在是真的觉得焦头烂额，她既想周易至案能顺利收尾，又担心自己会错过专案组的进度，她为什么没有超能力呢？分身术就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呀！ 爬楼梯的过程格外艰难，似乎每一步楼梯都会消磨彭意的精力，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需要赶紧调整。 “老罗，你找我干嘛？！” 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装满文件的箱子，技术科的同事，还在里面调试单独线路的设备，东西多，人也多，一眼看过去就是乱糟糟的。彭意看着这幅画面心里也跟着堵了起来，干脆倚在门口朝里面大喊了一句，试图让罗言衷出来说话。 “彭姐，你上班啦，你先进来。”罗言衷似乎在房间的最里面，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啊...烦死了，你最好有正事...” 彭意小心翼翼地从挡在门口的箱子上迈了进去，生怕把里面装的文件弄撒。罗言衷在会议室最里面的小隔间，蹲在地上似乎在摆弄什么，隔间的门是半透明的，从外面只能看见他的动作，却看不清，他具体在捣鼓什么。 推门时明显的阻力，让彭意疑惑：“不是，你锁着门，我怎么进去？” “来了来了”罗言衷起身，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下藏了藏，才让彭意进了屋，关门前还留意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又重新锁上了门。 “你干嘛呢，偷偷摸摸的...你偷东西呢？！” “不是彭姐，我好歹是警察，别的也就算了，怎么在你嘴里，我还偷上东西了....”罗言衷一脸无奈吐槽了一句，随后又压低声音：“我在偷偷安装监视设备。” “监视设备？”彭意听着这话一头雾水。 “我不敢保证专案组的人全都可信。”罗言衷的表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那你告诉我？你不怕我是内鬼？”彭意看着地上扯得凌乱的电线，就知道罗言衷不是在瞎扯。 “你不符合，而且你也是唯一一个不符合内鬼特征的人。我想了很久，并不是所有后来的人都没有嫌疑，赌场和内鬼有关系这件事没问题，但是我不能保证赌场和凶手没关系，如果以前的内鬼只和赌场有关系，那通知建成公司提前逃跑的人呢？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吗？我，不敢确定。” 罗言衷的声音压得很低，顺着空气一个字不差的飘进彭意的耳朵里。 “那你怎么确定，只有我不是呢？”彭意觉得好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取得罗言衷信任的。 “你刚进局里，是老安亲自把你带来一队报到，而且指名要让我带你。老安知道我的脾气，我的搭档是我自己选中的人，而且从来没换过。他既然能直接吩咐这件事，让我接下，就说明你在他那里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我们虽然做搭档这么长时间，但我也不可能百分百了解你，但有一点我总是不能忽视，现在还有咱们这种想法的人太少了，整个岛山局，真心想当警察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好歹是同类，我没办法怀疑你。” 罗言衷的语气里还有些自嘲的味道，在他说出真心想当警察这句话之后。 这是使命感吗？还是说自己太看重精神的力量？罗言衷说不清，只知道自己要靠些什么，才能维持住他总会逼近边缘的心态。他从小时候开始，就很难界定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看不惯弱小的忍受欺负，总会替他们出头。 在所有人看来，罗言衷只是在见义勇为，可罗言衷自己知道，他喜欢的是打人时的快感。只不过从小在父亲的浸染下，他很坚信，自己要打坏人，不能打好人。可是血液沾染上拳头的时候，他总会暗暗兴奋，他给自己的定义是，边缘人，在好坏的分界线上站着的人。 所以他相信警察就是惩恶扬善的存在，这已经是他心里的烙印，紧紧地把他束缚在分界线偏向好人的这边，他是真正想当警察的，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既能拥有泄愤的快感，又能守护那份从小就扎根在心里的正义。 他的工作就是他的信念，保护好受害者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是拉住他在好人战线的绳索，他必须坚定。所以他会相信，有着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能做出违背自己的事情，他必须相信彭意，不然，他的信仰也会跟着消散。 第60章 我们是真正的搭档 “别的不敢说，姐绝对是好人，说说你的计划。”彭意干脆拉着罗言衷蹲下来说话，两个人的音量比气音都还要小。 “我昨晚在他们都回去之后开始布置的，没想到今天大家都来得这么早，我根本没干完。现在已经安装的监听设备和隐藏摄像头，都是平常人少的地方。整个会议室也是360度无死角的装过了，我对外说得是我们房间不安监控，全面保密制，出门要有明确的记录，通讯设备统一配置。 还有一个我不会和他们说得保障，安局昨天就到巡管局了，最近不会回来，我和他商量过之后，才决定让技术组设置对专案组每个人的24小时监视，包括我，现在不但要防内鬼，还要防我们的人被换。” 罗言衷说完话，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从头捋顺过之后，罗言衷发现，事情存在的漏洞，比他想得要多的多，邓志远之前绝对有别的受害人，如果人可以被无声无息的替换掉，那警局里呢，警局里都是原来的人吗？被替换的人怎么会没有破绽呢？他们的记忆从哪里来的，他们的说话习惯，惯有动作又是怎么被尽数掌握的呢。 就拿邓志远来说，他说话时喜欢摸下巴的习惯，在巡视系统的备案里也能找到佐证。按照他们初步的猜测，相同的个体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就算是克隆人吧，他们怎么会核酸信息一模一样，行为模式也一模一样，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这是罗言衷觉得最恐怖的地方，他甚至都怀疑，他还是他吗？怎么证明他就是他呢？彭意真的是彭意吗？如果也是假的彭意呢？他把计划都说出来，不会有问题吗？可纠结只有一秒，罗言衷就坚定地打破了自己的疑问，如果这样想，案子都不要破了，大家就这么生活吧，反正都是假的。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能被猜测蒙蔽了自己的心。 眼神里填满了复杂的思绪，罗言衷沉默了一段时间。 彭意看着地上杂乱的电线，脑袋里一直回想着罗言衷的话，她明白，罗言衷这样做是在冒险，但内鬼没抓出来，无论找到多少证据、多少线索都没用。 内鬼是凶手的眼睛，眼睛瞎了，处在黑暗里的人才会被迫失去行动。 “我急着找你过来，是因为我放在停车场那边的设备出现了问题，我再去就会很显眼，你最近还不会正式来专案组，找时间去看看。位置在那个之前被撞过的充电桩后面的棚子上，你应该知道。” 罗言衷找彭意确实不是为了说那些有的没的，他完全可以在晚上下班的时候回车里和彭意解释这个情况。眼下，他不能随意动作，毕竟他肯定是内鬼的首要关注对象，等专案组的人到齐了，他除了破案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是之前有个醉汉来警局寻恤滋事故意撞坏的那个。”彭意点点头。 “越快越好，这边所有的东西都是直接上传到我家的设备里，到时候查看也方便，现在这些事，只有你我安局知道，这个世界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包括你哥。”罗言衷突然想到彭远之，又提醒了彭意一句。 “我知道，这种级别的保密需求，我肯定把嘴缝地严严实实的，而且你姐我会演戏，看不出破绽。” “学心理的就是可怕...” “滚，不过，安局让技术组监视我们，是用什么名义？不会出问题吗？”彭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忍着脾气，找出漏洞。 “安局已经想好了，因为案件性质特殊，所以对专案组所有人进行24小时不间断保护，保证大家的人身安全。并且技术组只会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安局会在现场盯着，我们行动开始，他们就会封闭管理，巡视系统会专门分出来一条线路只供我们使用。” “这么大排场...你这样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我还是个菜鸟...” “现在才想怂啊，彭姐你揍我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害怕，怂也没用，既然你选择了专案组，你就必须抓到凶手，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就谦虚谦虚，谁怕谁啊！不过我得和我哥说，最近工作忙，不能准时回家，我真是怕了他了...” 彭意叹了口气，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她哥的夺命连环call，人家都说长兄如父，但彭意总感觉，她哥这个爱操心的样子，简直是长兄如母.... “噗，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帮我收收电线，这边基本也结束了，收拾干净，别留痕迹就行。” 罗言衷没忍住笑了一声，看见彭意甩来一记眼刀，赶紧捂着嘴说正事。 “我一会儿正好要去找金叶，我的车离充电桩很近，我去也不太显眼，东西不大吧？” “很小，但就在那个地方正对着的上面，你能摸到。应该有一根线没连好，我家的屏幕里接收不到那里的画面。” “了解，这回咱们算是真正的搭档了。”彭意捡着地上散落的电线，笑着说出这句话，被别人信任的感觉确实很好，这份信任让她本来不算坚定地自信，增添了一大把动力之火，别的不敢保证，但彭意知道，不会让案子在自己这里出错。 罗言衷看着彭意的笑，愣了一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愣住，只是在后来，每次案件陷入瓶颈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彭意的那个笑，他说不上这有什么意义，只知道在那个他最焦虑的时候，有个人说：我们是真正的搭档。 灰白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透明影子，趁他不注意，把他往好坏边界线的好人一侧推了推。他想，或许他也有从灰色地带里挣脱得可能吧。 因为，他有了一位真正的搭档。 第61章 第一项任务，成功! 偷偷摸摸搞定一件事，对彭意来说并不算困难。挂着小熊玩偶的钥匙，在手指的转动下荡起了秋千，阳光偶尔通过金属钥匙扣钻进彭意的眼睛里，让眼睛被迫湿润。 九点的时间，巡逻的警车全都离开了警局，其他人也基本都在楼里。车辆变少的停车场其实很显眼，想隐秘的做完一切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过来，一定会发现她诡异的行为。 但彭意早就想好了对策，在快要靠近充电桩的时候，手指转动被上抛的动作代替，那串有些重量的钥匙，完全听从彭意的指挥，遵循着主人的意愿，自由地呈现着彭意想要的抛物线，最后精准落到第二个充电桩正对的棚子上面。 棚子很高，需要工具才能上去。以钥匙为借口，彭意非常自然地从旁边保洁室里借到了折叠梯。岛山局没有资金，让局里的每层楼都用上智能清扫机器，所以保洁室一直都保留着，也正好给失业的大叔和阿姨们留一个去处。 保洁大叔非常热心，听说彭意的钥匙掉到棚子上之后，还想借给她勾棍，这样就不用爬梯子了，当然他看不出来彭意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一僵。 “用勾棍，我怕上面的芯片钥匙掉下来的时候摔坏，我还是爬上去拿吧。这平常总能把握好力度，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玩过头了...扔棚子上了...” 彭意故意装作很懊恼的模样，保洁大叔六十多了，看着彭意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家孩子，也是这般爱玩的性子。 “那我帮你扶着梯子，这个折叠梯用的时间太久了，我这老胳膊老腿不敢爬，还是你们年轻人爬吧。”大叔憨憨地笑着说。 “您能帮我扶着，我就已经特别感激了，谢谢大叔！” 彭意看着棚子和地面的距离，心里不知道骂了罗言衷多少次混蛋...明知道她恐高，出现问题的地方还是这种有高度的，幸好也就两米多高，顶多会有点头晕，问题不大。 罗言衷放置监视设备的位置，非常精准地正对着被撞坏的充电桩。彭意在爬上去的瞬间，就发现了那个手指大小的小型设备，上面只有两条连接线，彭意都不知道罗言衷从哪里顺上来的电线，有一根确实有些松动。 彭意尽量让自己表现着钥匙扣很难拿到的模样，左手抓着小熊，右手把设备上的两根线都用力卡紧，直到手表上滴了一声，罗言衷发来ok的表情，彭意才抓紧小熊，在下梯子之前，把设备顺手往棚布褶皱的缝隙里掖了掖，幸好现在的设备都有透视功能，不然安了也是白安。 “呼，终于拿到了。”彭意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心疼地拍了拍玩偶上的灰尘，棚顶真的太脏了。 “拿到就好，你这孩子以后可要注意些，别扔到拿不下来的地方，那就糟糕啦！” “知道了大叔，麻烦你啦。”彭意把折叠梯又搬回保洁室内，才道过谢离开警局。 隐秘工作的第一项任务，顺利成功！ 第62章 抱歉，系统无法识别 本着不想耽误金叶上课的想法，彭意打算中午午休的时间去接金叶。 还有两个多小时，彭意不想浪费时间，把车开到了学校外的停车场里，提前捋顺着段端端相关的线索。 按照金叶口述，段端端和周易至的相遇是在十月七号，如果在这之前，他们两个一直没有交集，那么十月七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岛山局申请，警号0，登记编号10。我需要身份证尾号2420的目标段端端，于十月七日到现在的所有行动路径，并需要所有不涉及目标隐私的监控视频。” “系统收到，请稍等...目标于十月七日从岛南小区离开，中途无停留乘快轨于岛山大学附属中学站下车，后抵达附属中学会议厅。由于会议室为全封闭教室，系统无法确认里面的情况，但会议室内存在监控，可自行取证。 随后于十二点四十离开附属中学，坐上一辆炭灰色迈巴赫，车牌号为...车牌号为...车牌号为...” 本来流畅回答的系统，突然卡壳，一直在重复车牌号为...彭意皱眉，开口说了一句：“系统，我需要画面。” “非常抱歉，系统无法识别该车的车牌号，该段视频将与其他视频于两分钟后一同传到您的设备上，请注意查收。系统进入自检模式，如需其他线索，请于十分钟后再次联系系统，有任何疑问请自行联系巡管局，再次致歉，再见。” 彭意还是第一次遇到系统自检的情况，车牌号如果巡视系统识别不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带走段端端的人在车牌上做了类似屏蔽圆片的手脚，从而骗过系统的眼睛。 视频还没有传过来，彭意实在好奇巡视系统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给彭远之发了消息，手机响起新消息的提示音，彭意重新点亮屏幕，发现来得是巡视系统传来的视频，不是彭远之的回复，反常，一直秒回的人，今天怎么不看消息。 好奇心有时就是会让人瞬间上瘾的兴奋剂。彭意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可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直接消灭了她所有的好奇。 怎么会关机...她哥从来都不会关机的，彭意盯着还没变暗的手机屏幕定了神，安局去了巡管局...这次的漏洞很麻烦？竟然彭远之都需要被叫过去进行保密管理吗？ 想到这，彭意打开了家门口系统拍摄的视频，果然彭远之是带着箱子走的，怪不得今早饭在桌子上，却不见他人影。这样也挺好，他哥被“关起来”了，她的行动也能自由些。这么想想，就连心情都变好了。 点开巡视系统传来视频的同时，彭意打开了棒棒糖的糖纸，糖分是集中注意力的最好辅助。前面只有段端端自己的视频里，并没有任何异常，快进到进入学校左右的时间，彭意留心着路边的车辆，炭灰色的迈巴赫....在段端端来之前那辆车就停在路边了。果然车牌号做了特殊处理，在系统里像是打上了马赛克一样。 车上下来的人，一身黑衣，明明这么热的天却把所有能暴露特征的地方都遮挡地严严实实，看来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除了追踪他后续的行踪，就只能盼望学校的监控和段端端了。 目测能看到，男人有些微胖，个子很高，看起来年纪不大。中年人？男人下车之后径直走进了会议室，时间快进到十二点左右，大批的学生涌了出来，之后没多久，金叶也从校门口冲了出来。然后是，黑衣男人。 又过了十分钟，段端端出现，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向了那辆迈巴赫，上车之后，过了一分半，车辆启动，离开附中。 彭意几倍速地浏览着系统发来的追踪视频，目标车辆从附中离开后沿青昌路径直向南，这条路，路过周易至家所在的小区...会在车上商量对策吗？可能先入为主地认为段端端和凶手有关，就连他们正常的路过，都觉得可疑。 车是在路边停下来的，段端端自己打车去了岛大，而那辆迈巴赫则是拐进了附近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由于系统传来的是段端端的跟踪记录，所以后续的视频里就看不到那辆嫌疑人的车，只能看见段端端的行径，回到岛大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段端端回家后，就没再出来。 往后每一天段端端都是岛大和家两点一线，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时间一直到周易至遇害的前一天，段端端的固定路线才出现了新的地点。 ind...彭意滑动着面板搜索着这家店，是家独立咖啡店，在段端端进去之后，过了大概十分钟，周易至出现。 半小时过后，段端端和周易至在咖啡店门口道别，她回了岛大，周易至则是自行返回家中。 彭意暂停了视频，反复对比着周易至进咖啡店前后的画面，按照谭鑫他们查过的周易至的行动轨迹，他遇害当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正常出门上班，所以人不是当天换的。 来回翻看着截图，在大约过了五分钟后，彭意发现了端倪...可能也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周易至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应该是家里那些房间的钥匙，可是从咖啡厅离开之后，钥匙就没在腰上了...钥匙...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调查到的关于段端端的证据，已经被人删除了？！ 想到这，彭意就直接给谭鑫去了电话：“你们昨晚查段端端视频的时候，有没有明显缺少的？” “缺少？视频基本都在，但是只有段端端的每个视频，停止在了还没发生什么的时候，每一段都是这样，而且那些墙上的照片，段端端的也明显比其他受害者要保守很多。我们认为是周易至第一次作案，不像现在犯罪思路成熟。” “我刚刚查看了段端端的行动轨迹，不对，关于她的证据已经被人篡改了，剩下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部分，而且还保留了周易至那两个习惯的画面，凶手还给我们留了有用的证据呢...我是不是还要夸他一句...”彭意突然觉得被耍了，生气地笑出了声。 “彭姐，你这说的什么呀，我怎么没太听懂。” “周易至应该在遇害前一天就被替换了，所以那个锁着的房间，凶手可以进去，如果段端端和凶手合作，那么清除那些视频绝对是硬性条件。”彭意解释道。“视频我传给你，我和金叶销毁她的东西之后，我们十二点半在岛大附中碰面，段端端真的有问题，咱们先从那个封闭的会议室开始查。” 第63章 燃烧殆尽，才算新的开始 挂上电话后，彭意又重新拨通了巡视系统：“系统，岛山局申请，警号0，登记编号10。我需要十月七日段端端于鼎城大厦下车后，那辆无法识别车牌的迈巴赫后续的行动路径。” “收到，请稍等，由于该车辆无法正确识别车牌号，追踪结果可能有误，请您自行甄别。目标车辆，在鼎城大厦进入地下停车场后，于十月三十日再次离开，前往城中市场，在市场附近停留二十九分钟十秒后，再次离开去往滨海小区，车辆停止运动。” “十月三十...”彭意翻看着案件记录，这是案发前的时间，城中市场，她自然会把迈巴赫里的嫌疑人和余晓曼联系上，如果作案是需要辅助的，那么余晓曼和段端端都是帮凶？ 余晓曼已经被替换了，那段端端呢？现在在高电研究所的段端端还会是真正的段端端吗？ “系统提醒，实时监控，滨海小区内并未发现目标车辆，并且没有目标离开滨海小区的痕迹。”电话并没有挂断，裹挟着滋滋电流声的冷漠声音，往彭意的脑袋里扔下一颗她意想不到的炸弹。 这是什么意思？凶手明明可以屏蔽系统的追踪，可是他还是留下了寻找过余晓曼和段端端的痕迹？他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那么为什么还会留下把柄，这符合逻辑吗？还是他的屏蔽圆片并没有起到作用，又或者是高速移动的过程中无法屏蔽？ 彭意没办法想通，只能把这条线索先发给了罗言衷，她眼前还是要把周易至的事情全部解决。 “系统搜索结束，由于系统处于他检和自检的特殊阶段，如果连接系统失败，请稍后再尝试，为您工作添加的麻烦，系统深感抱歉。” 电流声戛然而止，彭意拧着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这是不是第一次被系统挂断，这个屏蔽的东西是什么很难破解的难题吗？系统上线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接连遇到这种情况。 学校的下课铃声比想象中的影响范围要广，彭意被车外的声音打断了思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午休时间，她伸着懒腰，直接朝着教学楼走了过去。 “彭意姐？！”金叶一出教室，就看见正对教室门的旁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墙上发呆。 “走，姐姐请你吃午饭。” 金叶倒是乐得，也没拒绝，挽上彭意的胳膊，跟着她离开学校。路上彭意也没和金叶说什么，直到回到车里，彭意的嘴角才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回忆那段记忆，我昨天一个人翻完了和你有关的证据，除了手腕痣，我还有一个好奇的地方，周易至偶尔凑近你耳边说的话，是什么？” 金叶听完彭意的话，还是难免心里一顿，那些属于她人生永远无法抹掉的屈辱和不堪，被世界上的第三个人尽数了解，即使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去协助警察调查，可真得要面对的时候，她却希望，警察从来也没有发现这些证据，这些她想一辈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永远也不要被任何人触碰。 “他是经常会说一句话，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才是恶鬼，死了也不想放过我的恶鬼。’类似这种的话。” 金叶对周易至常说的这句话印象很深，有的时候如果还没开始伤害她就说出这句话，那大概率金叶那天就可以顺利脱身，不用遭受那些不堪的事情。 “对了姐姐，你说手腕痣这个，他偶尔会咬这里，有点像泄愤一样...”金叶举了举自己的手腕，停顿了大概两秒，又放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东西都在后座上，我们去海边把它烧掉吧？” “这就...结束了？”金叶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得多，而且彭意一直随身带着这些证据，那是不是说明，真的没有人见过她的这些视频。 “关于你的所有东西，警局里除了你见过的三个人以外，谁都不知道，并且他们两个也没有查看过这些证据，我们三个是在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把你的东西瞒了下来，所以就当帮帮姐姐，咱们现在就去处理掉，防止夜长梦多。” 彭意话说得轻松，证据被彻底销毁，关于金叶的一切才是真正地被藏了起来，他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这确实也是在帮他们自己。 “好！我一定会把这些东西烧得干干净净！”金叶带着笑意的声音深处似乎还藏着隐忍的哭意，一切终于要结束了，这不属于她成长的苦痛，终于可以用一把火全都烧得干干净净。 为了防止巡视系统那里出现问题，彭意没下车，只是把东西交给了金叶，这种事情，只能她自己做，她的心魔只有她自己能看得到，彭意希望这把火，能换来一个全新的金叶。 点燃了淋过油的纸箱，金叶背对着彭意，终于忍不住得一滴接一滴掉下豆大的眼泪，冬天的海边很冷，冷风把每一颗掉下的小珍珠都准确无误地带走，融进沙滩里，祭奠已经死去的旧灵魂。 海浪是掌声吗？庆祝她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庆祝。 金叶猜是这样的，她的人生，从那团火把一切全都燃烧殆尽，才算新的开始。 第64章 新世界 “监控的位置是在会议室的四角，按理说，应该无死角，根据金叶口述，他们当时在这个位置遇到周易至，现在巡视系统里没有黑衣男和段端端，在上车前交流过的痕迹，那么他们只能是在会议室里聊上的，时间呢...金叶说她没印象见过别人，当时只顾着害怕周易至了。” 如果这样说，那段端端和周易至对话的时候，现场还有第三人在。彭意抓着最后一排的椅背，看着角落的位置陷入沉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个男人当时在金叶的视线盲区，再加上金叶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没发现也正常。 “我来之前，先去监控室问过了，当天的监控还在，但是因为已经超过一个月，存档的硬盘已经放进档案室里了，需要时间找找。” 谭鑫顺着彭意的视线看过去，彭意比他到得早，他一进门就看见彭意在模拟当天段端端可能行动的几条动线，寻找黑衣男可能存在的位置，最后在末排停住脚步，紧盯着角落的位置。 “能有监控就行，对了，小叶和我说，周易至说的那句话是‘你才是恶鬼，死了也不想放过我的恶鬼。’看起来，他作案的动机应该不是恋母情结严重，而是他和母亲之间发生过什么让他难以面对的事情，这个心病诱使他进行犯罪。你们审讯假周易至有结果吗？” 彭意干脆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毕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记忆明显是有空缺的，但大部分以前的记忆都有，如果真是恨意，那他说得有一个点确实能对上。 他说：‘妈妈的针线活很好，每次我不听话的时候，就能看见妈妈拿着针在我面前晃荡，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右手腕的那颗痣，很漂亮。’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针线活其实是对他的伤害？”谭鑫现在回想起这句话，只觉得恐怖。 “时间太久了，能查到他母亲最后的就诊医院，但是应该也找不到他们母子俩之间相处的痕迹了。”彭意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又恢复正常。 “小枝去那家医院了，她说想去看看有没有在医院里待得时间长的医生和护士还有印象。如果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奇怪，那么他们应该会记得。” 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去试试，案子既然要结，就要结得完美。 \/ “我现在真的很好奇，凶手选择被害人的理由是什么，邓志远和周易至有什么共同特点吗？你说周易至起码是个真的罪犯，更何况伤害了这么多人，所有受害人寻仇的可能性很大，这非常合理。那邓志远呢？邓志远的社会关系里压根和周易至没有一点重合...” 林历在电脑里翻阅着两位受害者的基本资料，试图发现一些共同点。 “他们当然有共同点。”罗言衷倚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说着。 “什么共同点？” “社会渣滓...”抬眼，罗言衷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隐约露出来的下三白看起来有些渗人。 “先不说周易至是个板上钉钉的，就说邓志远，近二十年，岛山的抢劫偷盗案的嫌疑人，有多少都是走投无路的赌徒，虽然邓志远还没做过案，但是他确实也是个隐患，毕竟为了拖延还钱的时间，都能把自己的手指剁掉，对自己都狠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罗言衷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波动，两个受害人的共同点显而易见，一开始他还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后来细想茂百财在点燃废车场时说的话。有些正义如果实现不了，人为什么不能剑走偏锋呢？与其一辈子都被心魔折磨，不如去帮助能让自己呼吸的人。 所以，凶手的角色，更像是清道夫，帮助需要解脱的人，彻底解脱。他挑选的辅助对象就是身陷囹圄的人。 肉铺墙壁的坑洼痕迹，那破败不堪的家，赌博的丈夫，甚至可能还有家暴的因素在，余晓曼想摆脱邓志远很合理。被迫留下的证据，无法摆脱的痛苦之源，段端端对凶手的配合，甚至都有可能是主动的。 似乎黑暗里的灰色影子有了形状，罗言衷看着空白的墙，眼前慢慢浮出一个画面，男人向倒下的人伸出手，利用恶魔般的低语蛊惑丧失意志的他：加入我的队伍，和我一起建立新世界。 第65章 有秘密才会有软肋 “谭警官，找到了。”教务主任匆匆赶到会议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档案室最近来了新员工，业务不熟练，很多归档都弄混了，找了半天。” 眼前的男人倒是客客气气的，表情里确实有一丝愧意，如果不是他盯着彭意看了两秒，彭意并不会觉得面前人有什么奇怪。 “主任，你认识我吗？”彭意好奇地问。 “我们在哪见过吧...我想想，对了，周老师！那天他来换课，开门的时候，我见到你了。我还想问问您，这周老师犯什么事了，怎么还没回来上课。” 教务主任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才想起来在哪见过彭意，当初周老师就说了句什么协助调查，他也没太听明白，只知道情况好像很严重，就让他去了。可别的老师总不能一直帮他带课吧？！ “他是我们的参考证人，所以可能需要他再配合调查几天，也是情况特殊，给学校添麻烦了。”彭意比较正式地向教导主任解释，让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说：配合工作也是我们该做的。 “会议室后面的房间可以查看监控，二位跟我来吧。” 在整个大会议室的幕后，有两个房间，一间是音频调试间，另一间则是全息投影室，用来实时监控台前情况，方便及时作出调整。 也得亏教务主任平常就经常干这个调监控的活，不然眼前这些眼花缭乱的按键，他还真摸不准该点哪个。 时间倒退到十月七日，会议室里似乎一切都正常，可彭意并没有看到她在巡视系统里见过的那个黑衣男人，周易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两边确实都坐着人，可是一个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另一个人穿着白衬衫，虽然全程低着头看不脸，但是他的体型和巡视系统拍得出入很大。 或许伪装了自己的身形？彭意加快倍速观察着监控里的每一个画面，段端端确实和周易至有过交流，但是，那个时间段里会议室也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凶手是在哪里和段端端沟通呢？如果在外面，巡视系统里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彭意反反复复拉动着进度条，早晨没有人的会议室，和所有人都离开的会议室，早上...中午...彭意不断切换着四个角度，紧皱着眉头，一遍，再多一遍确认，在卡准东北角落监控里拍摄到的两个画面之后，彭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视频被替换过，原件里的段端端在会议室的这段全程都是被人修改过的。”彭意长呼了一口气，就说嘛，凶手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抓到尾巴。 “为什么，彭姐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谭鑫听完彭意的话根本反应不过来，彭意又是怎么看出来视频是替换后的。 “跳帧了，虽然我也觉得我好像在瞎扯，但是确实中间有很多地方掉帧，并且，东北角的那个摄像头，拍摄的末排后面的植物。讲座开始前，盆栽的中心线正好和两个座椅中间的缝隙重合。而会议结束后，中间线偏右了，可全程没人动过盆栽，它的位置怎么可能突然就变化了。这就说明，监控绝对被动过手脚。 谭鑫听完彭意的话，也重新调出了两段对比视频，也是确认了无数次，最后默默地朝着彭意竖起大拇指。 “主任，这个原件我们需要带回去，让我们的技术人员试试能不能还原。” “你们尽管拿去用，里面的内容别泄露就行，毕竟这个文化周讲座都是为了便利附中学生，所以很多信息是不能泄露出去的。” “这个你放心，保密肯定会做好的。”彭意扯了扯嘴角，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有各种需要保密的阻碍，估计这也就是为什么，周易至敢这么肆意妄为的原因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致命的软肋。 第66章 被串联的证据链 “那眼下先让巡视系统盯着段端端，一队轮流换岗，依照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完全相信巡视系统了。”回去的路上，谭鑫捋顺了整个案子的思路，其实对于周易至的部分，基本可以结案。 如果小枝能打听到他真正作案的动机，就能完美结案，即使找不回那被时间带走的真相，眼下的证据，也足够推断出周易至的作案方式和犯罪事实。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和专项立案有关的段端端了。 “眼下，咱们的人去盯着肯定是最好的，私下要先去调查段端端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如果段端端是帮凶，我怀疑她也被替换了。”彭意点点头，尽管她不想承认，可眼下这情况不得不让她承认，她哥创造的系统，存在着巨大的漏洞，而这个漏洞不知道已经牵连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 “那周易至案剩下的部分，我们收尾就可以，彭姐你尽快去专案组报道吧。” “战争的号角吹响了啊...”彭意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迎接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深渊呢？她真得能战胜吗？ \/ 人也就刚刚爬上楼梯，彭意就听见了走廊尽头房门紧闭的房间里，持续地向外输出着争吵声。彭意心里一顿，这么激烈...不会是，内奸抓到了吧？！ 也没多想，她直接冲了过去，猛地打开房门，房间里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到桌边的文件纸掉在地上，似乎都有声响。 “彭姐？发生了什么？出什么事了？”罗言衷瞬间紧张起来，看着彭意这副急慌慌的模样，他以为又出现了新情况。 “你们...”彭意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虽然大家都面红耳赤，可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我刚刚在外面听见屋里声音很大，我还以为你们吵起来了...”彭意尴尬地努努嘴，顺手把门关上。 “我们这叫激情讨论！不过我刚确实差点跟林历打起来，他眼睛不好用可以捐了的，没必要在这坐着。”罗言衷说着还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搭理林历。 “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他们俩根本没有沟通，擦身而过都能被你看出问题，你怎么那么牛呢？”林历句句不让，看这架势，两个人即将开启新一轮的争吵。 “你们先等等，你们在说谁？”彭意还没掌握情况，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懂眼前的这副场景，这都在说什么。 “正好我们警局眼睛最好用的来了，彭姐，你看这段监控，这是我们移送老力的时候，正好和林历从建成抓来的人在走廊里碰到了，你看他们俩的表情，你一帧一帧地看。”罗言衷故意在一帧一帧的时候加重语气，他就算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连这个都看错。 彭意看着面前的屏幕只觉得一阵晕眩，今天除了一直在对比监控，她还做别的了嘛？这个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失忆了，她是活人吗？不，她是专业看监控的机器，怒.... “行行行，门打开透透气，你们都闭嘴，我看看。”叹了口气，彭意随意用手指滑动着屏幕，把视频放慢倍速，观察着老力和另一个人的动作。 两个人几乎是在监控下擦身，也因为如此，两个人中间是否有接触，也正好卡在视线盲区里。 彭意干脆放弃了观察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接触，而是转向关注两个人的表情和状态。 林历抓回来的人她不熟悉，但是她知道老力的一些反应习惯，比如他紧张的时候，喜欢抿嘴，虽然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只会短暂出现，但是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他看见建成的人会慌张，难道粮仓和建成公司也有关系？ 彭意切换了监控视角，又放大了建成那人的表情变化，似乎他的表现很淡定，甚至在见到老力之后，有了明显地放松？ “虽然，我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有什么接触的迹象，但是他们两个碰面之后的表情确实都有变化。你们看，两个人接触之后，老力和这个人的表情对比，林历你没接触过老力，所以不知道他一紧张就喜欢抿嘴。但是建成这个是你审的吧，他在见过老力之后，神色明显松动了...像是突然有了...底气？” 彭意也不好说这种情绪代表着什么，但她知道罗言衷是对的，这两个人有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 “难道建成公司和福田粮仓真的有什么瓜葛？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家的，老力就是背后的老板，他故意搞出那副胆小惊恐地模样，是障眼法？”彭意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表情变化到底说明了什么。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粮仓和建成的老板是同一个人，老力只是管理者，他们身后还保护着真正的老板。”罗言衷看着老力的表情，那种情绪似乎不仅仅是紧张，更像是慌张，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动作吗？不然只是见到彼此，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老林，你之前不是查了这两个地方，没什么关联吗？” “确实没有，法人，员工，巡视系统的记录，这两个地方没有什么交集，除了都有违法放贷的业务，但是....” “不对，粮仓的放贷业务就是建成公司提供的，所以，签署协议的那些人，才会都是粮仓出来的赌徒。我看记录里，他们的协议甚至有放弃生命和自愿捐献器官的说法...” 邓志远...放弃器官声明....另一个邓志远...人体试验...赌场... 罗言衷猛地睁大眼睛，他懂了，这就是一条产业链，这些赌徒是试验品，为了幕后人真正计划的牺牲品。 “把所有签署过类似人体协议的人都找出来，并且筛选其中长时间没去赌场的人，他们....有可能都被替换了。” 声音似乎在会议室里来回的飘荡，听完罗言衷的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蚂蚁从地下冒出了头，想要寻找今天的食物，可还没从土里完全钻出来，头顶就笼罩上了一层阴影，那不是遮住太阳的云，而是人类拿着巨大喷壶，直直地对着它。 喷壶里装的是水还是灭蚁剂，没人知道，唯一明确的是，人类发现了苗头，就一定会深挖到底。 第67章 硬仗之始 充斥在专案组房间的慌乱感，让所有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巴。键盘敲击的声音，借款协议翻找的纸张声，指甲不小心滑动屏幕时出现的刺耳声音，在这小小的会议室里，共同组成了一首所有人都厌恶的盛大交响乐。 闫辰敲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的透彻。屋内没人听见敲门声，也没人发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所以闫辰开口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是，我是鬼吗？敲门你们听不见，人进来了你们看不见。是不是专案组不需要我？那我回去和老师继续研究滨海那个死者了。” 闫辰的语气里填满了阴阳怪气，特别是和罗言衷对上眼的时候，更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把他拽进来，又没人搭理他，什么意思，不需要的意思呗，本身就忙得要死，要不是唐洪玉嫌他在眼前碍眼，他才不可能这么快就加入专案组。 “忙着呢，忙着呢，来得正好，快快快，把签过名的自愿放弃身体的借款协议都找出来。”罗言衷看了一眼闫辰，也没空搭理他，直接把眼前的一大摞协议扔到了他怀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的调查进度，找什么放弃身体，什么和什么？”闫辰本身就一头雾水，眼下更是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是看着所有人都紧皱眉头的模样，他知道罗言衷说的事情很急，但是好歹来个人给他解释解释，他们这是什么进度了。 “意思是，那些签了协议，又不去赌场的人，有可能全都被替换了，给唐老师的实验样本变多了。” 罗言衷眼睛黏在手里的借据上，嘴里没闲着的把大体情况从头到尾给闫辰梳理了一遍，他也不知道闫辰听没听明白，反正门口的椅子上响起了纸张翻阅的声音，干活就行，别的就往后稍稍吧！ 一直到地面上堆满了可能是无效线索的借据，这场荒唐的找人之旅才算正式结束。也不知道是空调太热还是寻找那些借款协议太让人烦躁，把一沓一沓的文件纸扔到桌子上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面红耳赤。 具体是谁把窗户打开的，已经没人在意了，只是所有人都在窗户打开的那一刻松了口气，真正意识到了眼前这看起来有上百张的借据，是标志今天工作结束的无声证据。 “大家看起来都挺不住了，先回家吧，明天来了再查这些人。”罗言衷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上年纪了，还是最近的事情太多，眼睛总是累得最快。 “言衷，唐老师他去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那些替换人，他说如果真的找不到童一永氰化物中毒的真正途径，他合理怀疑，这个童一永的尸体，是替换人的尸体，但是他现在只是猜测，他需要时间。” 听到罗言衷说要下班，闫辰才终于有气口说句话。唐洪玉嫌他碍事，是因为两个人的思路不一样，闫辰其实不太认同唐洪玉说的童一永就是被替换的个体，但他老师就是这样，只要受到质疑，就一定会彻底把自己的方案否决，才会再跟你讨论，闫辰也习惯了，他也害怕自己的想法会干扰老师。 他已经被这个案子里所有离奇的事情，搞到没办法理清自己的想法，闫辰知道他需要歇口气，好好想想这些尸体的共性，不可能没有共性。 “...我感觉现在什么猜测都不会让我震惊了...情况我知道了，先休息吧，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罗言衷有些崩溃地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真实的人死了，替换的人也死了？什么意思，如果童一永是被替换的人，那真正的童一永呢？ 罗言衷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他需要一个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夜晚，躺在月亮下，把这张已经织起来的网，打破重来。 “老罗，我今晚跟你的车走，太困了不敢开车。” “没问题。” 罗言衷看到了彭意的那个眼神，他知道彭意不是真得困，而是想和他说些不能在办公室里说的线索。 第68章 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似乎好久没见过星星了，彭意先罗言衷一步从警局里出来，就定定站在停车场里,仰着头盯着那颗看起来最亮的星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巡视系统也融进了那片星空，填进去一口人情味。 “走吧，你哥今天没盯你？”罗言衷随口开着玩笑，拉开车门。 “他没自己的工作啊，一天到晚盯着我...”彭意没忍住还是翻了白眼，刚刚看星星的那点好心情，让罗言衷这一句话就压了回去，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他罗言衷在行。 “说的也是。说说吧，今天发现了什么。”罗言衷知道，彭意想要和他单独说的线索一定和段端端有关，这样看，段端端这个人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今天我在调查校庆那天段端端的行动路径时，出现了案发到现在，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在十月七日当天，段端端从学校出来之后，被一辆炭灰色的迈巴赫接走，问题是那辆迈巴赫，巡视系统无法识别车牌号，并且因为无法识别，还让系统出了故障。” 听完彭意的话，放在启动车辆按钮上的手指被迫暂停，罗言衷猛地转过头看向彭意：“什么意思？看不到车牌号？” “不但看不到车牌号，系统再继续追踪这个车辆时发现，它在滨海小区停下之后，没再动过，但是这辆车现在并不在小区里。我想不透的是，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技术才能做到把巡视系统骗得团团转？” 彭意皱眉，她不想猜测是彭远之的系统出了问题，她更愿意相信是凶手有什么更离谱的手段，可以与系统对抗。 “彭姐，你这话说的...就这么信任不会是系统出问题吗？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所有人都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凶手真的有我们猜测的那么神？” 罗言衷听完彭意的话，才有了这种想法，他们对于凶手的所有猜测，似乎都在无意中把他过于神化，连带着对于案件的思考，也把自己束缚进了另一个漩涡。如果是巡视系统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呢？他们为什么要执着的相信，巡视系统一定是完美的呢？ “系统不会出问题。”彭意努了努嘴。 “不是吧，彭姐，我看你也不像是疑心这么轻的人。”罗言衷微微皱眉。 “...算了，反正现在只有咱们俩统一战线...巡视系统背后的公司，是我哥的公司。我知道他在这里面注入了多少心血，所以我不想怀疑是系统本身有问题...” “你说，巡视系统是彭远之的？！太牛了...上学的时候只知道他学习好，竟然能搞出这么大一个系统。”罗言衷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知道彭远之应该混得不差，但是没想到竟然牛到这个程度。 之意公司...之意...原来是这个意思，罗言衷突然就懂了这个公司名的含义。 因为巡视系统全程都是省厅和之意公司之间签署的协议，他们下面的警局只知道这个系统是哪个公司承建的，至于其他的，他们也没兴趣了解，东西好用就行。 “你保密...本来这关系就尴尬，系统是我来了以后才和省厅签订的系统协议。按理说，我这亲属身份，根本不可能跟着刑警队行动，但是安叔帮我瞒着，因为他知道我有多想当警察。” 彭意有些紧张地看着罗言衷，其实她有把握罗言衷会保密，可是他不答应，就总是有些心慌，人之常情嘛... “安叔...彭姐，看来我以后得抱你大腿了，你到底还有多少牛逼的身份是我不知道的。”罗言衷转头就对上彭意的眼睛，乖乖，自己身边坐着个大金坨子哟。 “滚滚滚，说正事。我们去查了学校会议室的监控，也被动过手脚。如果迈巴赫上下来的人就是幕后凶手，那么他当天肯定进入过会议室，但是会议室里没有他出现的画面，并且视频有明显掉帧。 在周易至遇害前一天，段端端有把他约到一个咖啡店里，出来之后，周易至本来别在裤子上的钥匙就消失了，我怀疑从咖啡店里出来的就是假周易至，那段端端呢？还会是真的她吗？” 彭意说的最后一个字砸进了空气里，车内似乎比那静谧的黑夜还要安静，罗言衷盯着小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的伤口定了神，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呢...他不敢想了... 第69章 罗言衷的心思 “好，我捋顺一下，现在段端端那边有谭鑫盯着，段端端的身份存疑，迈巴赫消失了，学校监控的硬盘的能不能恢复也是个问题，也就是说，周易至案这边几乎所有的线索约等于没有，对吧。” 良久，罗言衷才重新开口，案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去辨别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唐洪玉那边估计还要几天才能有结论，眼下凶手确实有很多暴露的痕迹，可是每一条线索连接的对面都是迷雾。 罗言衷不得不肯定，这是他警察生涯里遇到过最棘手的对手。 “就从今天那个监控来看，突破口可能在老力，如果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那老力他绝对知道些什么。这样，咱俩明天先去监狱那边提审老力，至于分清大家都是真的还是假的，等唐老师的试验结束，估计会有点希望。” “咖啡店那边，我也让谭鑫查了，我和他说了让他一个人去，段端端这边如果你暂时不想在专案组里说，就只能先让谭鑫帮着查了。” 彭意点点头，因为内鬼，他们俩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只要是真正涉及凶手的线索，他们都不敢冒险。 “先回家睡一觉吧，我正好回去检查检查，今天警局有没有什么异常。”罗言衷启动车辆，瞬间踩下油门，从警局大门拐了出去，等彭意反应过来，他们俩已经穿过了返程的第一个红绿灯。 “不是...大哥，我车在局里呢？！我没想蹭你车！我明天怎么上班！”彭意时常觉得，她是不是和罗言衷属相不合，命里犯冲... “我明天接你不就行了，走都走了，再说了你都在办公室里说蹭我的车回去，万一被谁看见你又自己开车，这不就暴露了。”罗言衷轻轻笑了一声。 彭意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不像什么好人，可都驶离警局这么长的时间，她也只能妥协：“你说得也是，那你明早顺道接上我吧。” “没问题！”罗言衷笑着应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是从废车场的那次爆炸之后，他就变得怪怪地，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和彭意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觉得难得的安心，这份安心感的源头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似乎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毕竟这个世界上会让他感觉到安心的人，除了彭意就只剩下一个不存在的人了。所以珍惜眼下能靠近的，才是他能做的所有。 \/ 小枝回到警局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谭鑫瞧着她那发乌的眼袋，就知道她一夜未睡。 “查出来了什么？”谭鑫泡了杯咖啡，放到小枝眼前。 “好消息，我昨天打听了一天，找到了在这家医院任职很多年的护士长，昨晚她正好值班，但因为他们科室收诊了几个急症患者，所以护士长一直忙到半夜才有空和我聊聊。”小枝一口气喝完了整杯咖啡，又偷摸从彭意的抽屉里摸出了两块黄油饼干，硬嚼两下就那么咽了下去果腹。 据护士长所说，她对周易至母子的印象很深。 周母住院的时候，正好是她接手放射科的第一年，所以她对那年的每一个病人都印象颇深。本来她们母子两人就和其他病人一样，每天按时做着化疗，周易至在周母身旁递水果递水，两个人看起来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那段时间因为周母的血管纤细，总喊着留置针不舒服，平常实习的护士打针总是扎不准，护士长便亲自上手帮周母扎针。也是因为近距离地观察了周母，护士长才发现了奇怪之处。 周母的脖子上一直挂着一根针，被她像项链一样贴身戴着。 “阿姨，这针不会伤到您吗？让您儿子帮您取下来保管着吧。”看着周母消瘦的脸庞，护士长软着语气说道。 “没事的，这针跟了我一辈子，是护身用的，不能摘，它不会伤我。”周母和蔼地笑了笑，护士长便不再劝说，叮嘱周易至看着点滴的速度，如果周母有想吐的反应，就调慢些。 把床帘重新拉好，护士长在离开病房之前，突然想到旁边病床的病人刚刚好像问她要了棉签，她还没给。转身回去时，她隐约听到了床帘背后的对话声。 “你和护士长说了针的事？不孝的东西，你就跟你爹一个死样子，照顾我就这么让你难受？是不是最近没教训你，你皮痒了？” 周母说着就用手握住了那根针，周易至和他那个死爹长得太像了，以至于周母看着他就会回想起她是如何被那个姓周的抛弃，艰难地拉扯着周易至长大。 周易至从小就怕尖锐的东西，所以看见周母举起针的时候，就止不住地腿软，险些跪到地上，那手腕上的痣和那根纤细的针就是他一辈子摆脱不掉的梦魇，他从小就是被周母扎着长大的，只要她拿出针，周易至甚至连逃跑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母亲常说，父债子偿... “妈，我没说，应该是护士长害怕你睡觉翻身不小心扎到自己，才会和你说的。”周易至的语气里掺杂了不少颤抖的意味。隔着窗帘，护士长非常确定自己瞧见了那双腿结实地跪在地上，虽然看不到周易至别的动作，但是她知道，周易至是在跪地求饶。 所以母慈子孝的常态，不过是伪装后的产物，那次之后，护士长便常常关注这母子俩。直到周母被癌症彻彻底底给拖走了，她再看周易至，才发现，周易至脸上有她从未见过的畅快。 “所以说，他还是被虐待长大的？彭姐怪会看人的...”谭鑫摸了摸头，想着彭意当初和他聊得那些话，全让她说中了，不愧是学心理的。 “这下可以正式结案了，鑫子，你一会儿能不能替我去跟老杨换班啊，我想回宿舍睡会儿，太困了...” “没问题，你去睡吧，等段端端上班了，我就把老杨换回来歇歇。” 谭鑫把手上的资料整理好放到了小枝的桌子上，看着手机里罗言衷给他发的消息，陷入了沉思...让他三天内去证实段端端不是段端端吗...他罗哥真当他是什么神人吗... 第70章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岛山的监狱，硬件设施还算不错，彭意跟在罗言衷身后，大敞着外套。 本来今天降温降到了零下，彭意就觉得要加衣服，下楼前听罗言衷电话里的意思是直接去监狱，她想都没想就把最保暖的那件羽绒服套在了身上，那可是监狱，肯定阴冷。 怪不得罗言衷一路总是问她是不是怕冷，去监狱还要穿这么多，她也没想到这里面的暖气竟然这么热！比她家都暖和！ “热了吧？彭姐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监狱提审啊？忘了告诉你，岛山监狱连着后山温泉，所以冬天这里面会格外暖和，再加上之前出过几次棉囚服夹层里藏刀的乱子，所以干脆也就加大了这边的暖气供应，让囚犯们穿薄囚服。” 在等待狱警把老力带过来的间隙，罗言衷无意瞥见了彭意微红的脸颊，和时不时在脸边扇动的手。原本还以为彭意是真的怕冷，才忘记了她从来没来过岛山监狱。 “他们这生活过得比我都好，我昨晚还觉得冷，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才睡。”彭意撇撇嘴，把外套随意扔到了身旁的沙发上。 “咱们那些小区的暖气供应早就停了，不然这冬天也不会那么难熬。” 罗言衷干脆趴在桌子上，煤炭资源紧俏，大部分还在供暖的城市，就只剩下一些政府的机构还保留了供暖，小区早就改光电供暖好几年了，虽说温度不低，可空调到底比不上暖气好用，罗言衷小时候最喜欢光脚踩在暖乎乎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雪花肆意，可生活终究是回不去。 “我也好想念暖气，在空调屋里吃冰淇淋和在暖气房吃，完全是两个感觉。” 彭意的声音里也多了些惋惜，那时候她总会瞒着彭远之，在她的小冰箱里偷偷藏些雪糕，大半夜偷吃。她哥什么都爱管着她...这么一想，突然超过24小时见不到彭远之，还觉得怪怪的。 “罗警官，人带来了。”狱警面色严肃地敲开门，让老力坐下，他则转身离开，守在门外，因为罗言衷说了，有保密需求。 “二位警官，找我还有什么事吗？”老力的面色有一闪而过的紧张，但也就仅仅一瞬。 “何苦替别人背罪呢？”罗言衷勾着嘴角，似乎并不在意老力的心情。 老力听着罗言衷的话，眼神有些茫然，看着彭意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 “唉，看你就是个老实人，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糊涂呀。” 彭意配合着罗言衷有模有样的演了起来，这是他们俩在来的路上商量的对策，眼下就监控里两个人的表情变化，他们只能猜测，建成公司和福田粮仓是互相联系的。 想想当初在福田粮仓时老力的那些反应，那份纠结，那下定决心才做出决定的模样，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再次钻进罗言衷的脑袋里，他很笃定，老力背后还有人，而那个人可能就是他们真正要找的人。 “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建成的人把你的底都透干净了，说你不但是粮仓赌场的老板，还是建成放贷的实际管理者。你替他们瞒着有什么用呢？人家早就把你供出来了，这可是罪加好几等呢。” 彭意话说得轻描淡写，正好看见有一根头发掉在了衣袖上，她便顺手捏着扔到了地上。 那毫无重量的头发，像是一整块完好的千斤顶，重重地砸进了老力的脑袋里。什么叫建成的人把他供出来了？老板的意思吗？那天在警局走廊里，那个警告的眼神，是在告诉他所有的锅都需要他来背吗？ 凭什么... 老力瞬间红了眼，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他为老板兢兢业业管理了这么多年，最后反而要落得个老死监狱的下场，本来只是关几年就回家，隐罪外加放贷重罪，甚至老板在建成似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他并不清楚的那个东西，可能才是真正致命的。 真要在监狱里等死，和得罪李义东被他暗地里搞死没有区别，老力能背锅，但不是用命背，李义东还不配他拼到这个份上。 是他李义东不仁在先，就别怪他老力不义了。 第71章 新的嫌疑人 “他叫李义东，是粮仓和建成的管理者，我确实只负责粮仓的赌场，赌场的借钱都是即时性的，不会闹太大，而且也都是少量应急借。如果他们真的需要大笔的钱来填窟窿，都会去建成。我对建成的了解，也只有它是放贷公司，其他我并不清楚，事到如今，我不会和你们说谎。” 老力的眼神坚毅，似乎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他李义东是不是真当他是病猫... “李义东？”罗言衷默默翻找着证据链里出现过的所有人，是个没出现过的名字。 “或许听名字，二位警官不知道是谁。但是k-emmet除蚁，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老力挤出一丝讥笑，他知道的虽然没什么重要的秘密，可光是把李义东爆出来，这件事就足够他喝一壶了。 “他是那家除蚁公司的执行董事，那家公司的运营，本钱都是我们这些赌场提供的，不然他怎么会在岛山这么多老牌除虫公司的打压下，短短不到两年就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 k-emmet是个全球连锁，说个不好听的，就是个外国公司想来国内占市场，但是耐不住它价格低，所以不少城市的企业，因为这家公司开了分公司，都被挤兑到了即将倒闭的境地里。 所以在听说k-emmet要来岛山的时候，几家公司一同降价，就为了不让这家除蚁公司也在岛山扎根。可是这些老板做梦也没想到，李义东是个狠人，狠到他们明明已经降到了其他市的k除蚁的价格，李义东还能继续破他们的价，不要命地降价。 所有人都知道李义东在拿本钱贴，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在岛山立足？岛山又不是什么有发展前景的地方。 可是他们没资本和李义东拼谁的价格低，最后这个联盟也就分崩离析，李义东趁虚而入，彻底在岛山站稳了脚跟。 他本身就是做赌场赚钱的，也就是看中了除蚁的商机，才拿着自己的本钱加入了k除蚁，他当然不会退步，他想赚的钱可不是只有赌场那些那么简单。 其实老力并不清楚建成公司那边的具体情况，因为他只是分管赌场，与各方通关系的人，几乎岛山三分之二的地下赌场都是李义东开的，但是每个赌场的老板都不是李义东的名字，李义东这手棋走得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建成那边的生意是李义东自己管的，我没插手过，但是市里的几个赌场我还是清楚位置的，警官，福田粮仓我确实不是老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变成了老板，我们都是在李义东手下做事的，聚众赌博这个罪我认，但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认。” 老力越说情绪越激动，甚至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引得狱警差点进门把他带走。 “我们就是知道不是你，才过来找你，你和李义东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罗言衷问。 “一个只有内部人才有的手机，估计已经被你们带走了吧，一个黑色的老款iphone，很早很早的那种款，我都记不清型号了，反正就是旧东西。”老力都想着把密码告诉罗言衷了，可见着罗言衷听完他的话，却转头拉着彭意在说什么。 “你有印象吗？我没见过那个手机。” “我们搜证的手机，没有很旧的款式，会不会还在粮仓里？” 彭意仔细回想着，确实从粮仓带走了不少手机，但是都是近几年出的新款，没见到有人用旧款啊... 罗言衷微微点头，有可能确实是他们遗漏了，毕竟粮仓里的状况错综复杂。 “手机密码呢？” “0，这是统一密码，所有的手机，都是这个密码，如果你们抓到其他人的身上也有这个手机，可以试试这个密码。” 老力当真是全无保留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可能这就是背叛感吗？他甚至已经想为李义东背下粮仓这口锅了，他还不满意，还想彻底把他拖下水，天底下哪有这般恩将仇报的人！ “你的案子，我会重新递交新的证据给法院那边，不是你的罪，你没必要付出代价。早点说多好呀，也就是我们人好，不然你还要背个隐瞒罪。” 罗言衷的笑里没多少善意，他没说谎，要不是老力说所有的手机都是这个密码，他真打算再让老力背个隐瞒罪。 彭意扭头看着窗外偷笑了一下，完蛋，老力真要把罗言衷当好人了。 等两个人记录下老力所说的所有赌场地址后，才回到车里。 “地方还真不少，这家水果店我还去过呢，竟然这里面也有赌场。” 彭意在地图上圈出了每个地方，有一家他们小区附近的水果店，竟然也在其中，完全看不出来，那家店估计也有地下的空间，不然那么小的铺面，怎么可能用来赌博。 “我们直接去粮仓，赌场传回给林历他们吧，让他们联合各区派出所一起行动，同时把他们端了，不然端一个，其他人就听到风声跑了。”罗言衷看了眼地图，才踩下油门离开监狱。 第72章 掩藏的内鬼 “多少个赌场？六个？” 林历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震惊到站了起来，那他们这几年的清赌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每隔一段时间就大规模行动一次，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到头来岛山竟然还有六个赌场，天大的笑话。 “你们联合派出所同时行动吧，以免打草惊蛇，我们俩暂时还回不去，一会儿就归队。”彭意简单说了情况，就把标记过的地图发回专案组。 李义东的事情目前还不能向他们透露，本来他就没什么尾巴可抓，如果再被内鬼捅出去，之后的行动只会变得更艰难。 “咱们已有的线索里，只有童一永和陈麦与李义东有关，剩下的所有证据没一条指向他，当务之急是找到老力的手机，如果里面有什么用得到的线索，我们才有正当理由去调查他。”罗言衷看到彭意把手机放下，才开口说道。 “内鬼真的...好想杀了他！！！本来这案子就棘手，因为他难上加难！！路上我先查查李义东，眼下就算他和这个案子无关，但也是个犯罪嫌疑人。” 彭意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手指点在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警察里混进这种败类...他怎么敢的？！ 警局内，男人在接到通知后最后下楼，掏出口袋里的黑色旧手机，向通话记录里唯一的未知号码，发送了6个红色感叹号的消息，两分钟后，又将消息彻底删除，才跨步走向停车场。 \/ 粮仓四周都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只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被搬空的模样，罗言衷托起警戒线让彭意先钻过去。 “楼里应该没有，当时搜查时，我很确定把每个地方都扫遍了。粮仓呢？当时是你在盯得。”罗言衷站在粮仓的院子里，四处看了看。 “粮仓当时也搜得很仔细，不过里面有很多大的粮桶，里面装着麦豆之类的东西，也都插底检查过了，里面没别的东西，但...感觉有可能是粮仓那边有遗漏。” 彭意回想着当时搜证的场景，确实每一个地方都码得很仔细，但是如果在粮仓里面出现漏洞，那也就只可能是那几个大型粮桶了。 “我们再去粮仓里面看看，如果没问题，就去找找除了楼里有没有隐藏空间。” 罗言衷利落地戴上手套，边递给彭意边往粮仓走着。 靠近中午的阳光暖呼呼的，尽管是零下的温度，但因为没起风，体感上并不会觉得冷。彭意戴好手套，眯着眼看了看天空中最闪耀的存在，冥冥之中就觉得一切会变得顺利。 阳光顺着彭意的后背钻进粮仓内，仓门大敞着，仓库里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和很多传统粮仓一样，四个角落里会放着几个大型粮桶群，中间堆放着袋装好的谷物成品，密封的严严实实。 看着粮仓里的景象，又想起彭意说去过的那家水果店。罗言衷真正意识到了他们抓不住这些赌场，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伪装，而是本身就是在正常运营的店铺，被改造成了赌场。 常规思维里赌场要么是单独存在的，要么是那种打着粮仓或者别的店铺名义的空包公司，罗言衷看过福田粮仓的流水，有的时候甚至比从赌客身上赚到得还要多，这种生意兴隆的地方，任谁都不会怀疑里面还藏着赌场吧... “桶的四周搜过吗？” “肯定搜过吧，当时他们搜的很仔细，虽然我负责记录，但是也在门口盯着，该走的地方都走了遍。” “但粮仓里光线很差，越靠近里面越黑，特别是如果用强光手电筒，其实很多地方会成为意想不到的视觉盲区。顺着桶周再仔细检查一下，黑色的手机...确实不容易发现呀。” 罗言衷打开了粮仓内的灯，很暗，还不如从大门投射进来的阳光有用。这种环境里，查漏东西确实有可能，毕竟灯下黑，强光手电筒有时候也算是一种阻碍。 “很奇怪的一点，老力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不然一通电话不就找到了。”彭意一边嘟囔着，一边顺着粮桶摸索。 “其实能想明白，这个手机是和李义东单线联络的，那么绝对有什么设置，让他无法拨通自己的手机，再加上李义东的电话号从来都是隐藏的...说得通，保密做得不错。”罗言衷想了想才说出自己的猜测。 其实他也觉得不合常理，这也太麻烦了，而且也没什么意义。只要有一个像老力这样的人存在，他们这种古老的联络方式，就会彻底暴露。 但是案件发展到现在，不合理的事情太多了，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离谱的猜测就是正确答案。 第73章 凶手或许念旧 “刚刚我在车里查到的李义东的信息，没有犯罪记录，履历也很干净，所以他早就和咱们内部的人勾结了，并且身上的慈善荣誉称号还不少，赞助了一家福利院、一家养老福利机构，名声还不错。 家庭情况不算复杂，现在是二婚，但前任是因病去世才解除了婚姻关系，只有一个女儿，也是前妻的孩子，和现在的妻子没有孩子。 李义东这边只有母亲，妻子那边没有父母，可能会有疑问的事，他妻子有过身份信息丢失重新补办的情况。 总而言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干净。” 彭意把手电筒抵在地面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忆着李义东的基本情况，干净的履历里似乎处处都是疑点。 “身份信息补办过？”罗言衷的呼吸一滞...一个顺理成章的想法涌进脑袋里：“你说...现在的妻子会不会和前妻长得一模一样...” 鸡皮疙瘩似乎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伴随着罗言衷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迅速霸占彭意的整个身体。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是凶手，他有可能是利用这些赌徒做实验，实现人类的完全替换，然后复活他的妻子？那他又为什么要杀人，而且如果陈麦和童一永是重点嫌疑人，那么除蚁公司里的其他员工呢？这是除蚁公司还是杀人公司？” 彭意虽然觉得罗言衷的想法是正确的方向，可是这并不能解答他们目前已有的问题。 “杀人的原因，先放一放。你说除蚁公司这件事，我突然想到，在案件最初的时候，林历他们二队是去过除蚁公司突击调查的，但是公司里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确实就是正经的除虫公司。 我们先想一个方向，这种替换人目前猜测就是一种生物手段完成的，那么除蚁公司应该存在这种实验条件，所以整个案子如果是他主导的，那么他的公司内肯定有相关实验室。 林历他们去调查的时候，整个公司都正常，也就是说，要么有隐藏的实验室，要么实验的地方是单独建的，要么凶手不是他。” 罗言衷的眼睛随着地上的光圈来回移动，脑袋里高速盘算着所有关于除蚁公司的线索，从案件一开始就存在的隐藏者，调查了很多次都没有破绽的地方，只有两个可能，凶手很谨慎或者警察的方向又跑偏了。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粮仓里偶尔会响起脚步摩挲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刺耳。彭意几乎把整个角落的粮桶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手机。 阳光洒下的方向出现了偏移，可能是一直弯腰，所以感觉到疲惫，彭意干脆坐到地上打算歇口气，手电筒被随意摆到了身旁，滚动了两下才安静地停在原地。 罗言衷听见声音转身看了眼彭意，刚想问她要不要出去歇会儿再继续找，可目光随着滚动的手电筒朝着角落看过去，那里...明明有一点反光的迹象。 “彭姐，彭姐！那里，你的一点钟方向，往前看！对对对，看见了吗？！”罗言衷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些破音，这破锣嗓子把彭意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哪里哪里，一点钟...我靠！老罗！我靠！”彭意拍了拍自己的心脏正前方，人还没缓过来，就直接一个打挺站起来，径直朝着反光点走了过去。 那个粮桶确实是还没有搜到的地方， 冥冥之中老天爷大概也不想让他们太累，才会让彭意的手电筒滚了两圈才停下，正正好的找到了手机后的苹果标志上，闪出一点偏光。 “果然是很旧的款式，18...这都得十年了吧...”手机因为电量耗空而自动关机，罗言衷观察着镜头的形状得出了型号的结论。 “18...停产的面包车...老罗，你有没有发现，在目前发现的这些线索里，经常出现很久以前的东西。凶手的侧写里可以加上念旧这一条。” 彭意脑海里幕后凶手的样子变得更加清晰：男性，身高180以上，可能有点胖（也可能是伪装的身材），智商高于正常人水平，从业在理工领域多年，有丰富经验，念旧（年龄从原来的22-45可以缩小范围到30-45）。 如果就眼下看，李义东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第74章 系统即将关闭 “老安，这时间不能再拖了，省里那边给我打电话，因为连着好几个人遇害，他们来问我是不是系统出了问题。” 吕局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眼前杂乱的画面瞬间让他紧张起来，散落一地的文件纸，两人极差的脸色，都明白地告诉他，这里刚刚好像发生过争吵。 “你们吵架了...发生什么事了？” 吕局有些慌张，省里的监察组已经派人直冲岛山，先不说巡视系统如果真的被叫停使用，他们的路用监视体系两年没启动，恢复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全都正常运转，他们进行试运行也需要时间，系统如果被停用，那麻烦事就会一件接一件引起无法预计的蝴蝶效应。 “刚刚远之把计算的文件全都推翻了，我们局找到的那个芯片，直接卡到了系统bug，远之的团队推算了好几遍解除屏蔽的方法都没有用。我们没吵，就是两个人都很急迫，看着脸有点红吧。” 安致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彭远之的话无意之中给巡视系统判了死刑，虽然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可是“生病”了，他确实要承认。 “老安，你的意思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吕局的眼睛逐渐睁大，这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巡管局都有可能因为这句话就地解散。 “吕局，巡视系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个圆片我们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分析它的具体成分和运作机制。即使调整了很多数据，但依旧会被屏蔽。我的意见是...你们可以报告省厅那边，让系统和道路监控同时使用...” 彭远之考虑了很久，才说出了这个解决办法。他也知道，以岛山电力的供应程度，两个同时启用，消耗太大。 巡视系统日常运作的耗电量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再加上重启道路监控...电力供应虽然可以承受，但是也几乎逼近极限，一旦出现问题，可能会导致全城停止运作。 “电力上...同时使用确实勉强可以运作。如果只能这样做，保险起见，那就全城道路监控全部使用，巡视系统只留下道路监控拍不到的部分补充，这样能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这个问题。” 吕局紧皱着眉头，心里盘算出了无数套说辞去应付省里下来的监察组。可能还要去一趟省厅商量具体的事宜，这不是能瞬间做出的决定，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再有人遇害呢？ “老安，这样，监察组今天下午就能到，你和我一起去说明情况，我们和他们一起去省厅，商量这件事，眼下更要紧的是你们的案子，我们巡管局的问题先往后放放吧。” 安致唐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抓住，看着老吕眼睛里赴死的神态，他知道，这件事必须要这样做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重启道路监控，我们需要全城停电十五分钟再启动，十五分钟，凶手能做的事情很多。” 十五分钟足够带走他们想杀的人，完成一次完美的、悄无声息的谋杀。 “可是，我们不冒这个险，之后只会更棘手，还是赌一把吧。”吕局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气。 “系统可以提前储电，设置节能运作模式，充当监控，只是不能自主分析。” 彭远之的话给安致唐喂了一颗定心丹，虽然那十五分钟没办法第一时间制止犯罪行为的发生，但是如果凶手犯案，还是有概率知道地点和时间，确定有没有人遇害，起码...不会完全变成睁眼瞎。 “那咱们尽快准备去省厅的事。”安致唐对着吕局说。 “吕局，我需要申请我的小组回公司，在巡管局的资源有限，我们想回去调调资料。”彭远之表情严肃，他知道再继续留在巡管局里做的只会是无用功，巡视系统初始实验的资料都在公司里，他们必须回去。 “眼下，系统故障的原因必须保密，对外我们就说是系统调整升级，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你们现在负的是刑事责任。” 吕局考虑了良久才松口，眼下这情况，除了相信彭远之，也别无他法。 “明白，吕局放心。”彭远之重重地点头。 “那我先回一趟局里，通知一声，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等监察组的人来，你再喊我。”安致唐也没打算多停留，径直转身离开。 全市停电，身上担子最重的还是他们岛山市局。 第75章 赌场清扫行动(1) 温度是不讲理的，人也是不讲理的。 就比如现在，六家赌场附近的所有派出所集体出动，配合专案组，精准定位老力提供的那些地址，突击行动。 岛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大阵仗的行动了，所以每一个警员似乎都燃烧起了血液，终于不是处理各种小纠纷，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巡视系统全程为警车开路，几乎所有被通知到的派出所，全都同时出动，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指定地点，就算阵仗大可能会打草惊蛇，但是这么短时间的出击，他们即使听到了消息，人也不可能全都跑掉。 “老大，怎么感觉你去专案组了几天，这精神气儿都快消磨没了。” 徐桐驰打趣着林历，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林历正好看见了徐桐驰，干脆也没上专案组的车，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到徐桐驰旁边。还是熟悉的人好，起码心情可以放松。 “别提了，这两天光吵架了，和罗言衷吵完，和闫辰吵，脑袋疼。” 林历闭眼养神，专案组的办事效率全随着罗言衷的效率走，林历其实并不适应，罗言衷一旦认真起来，那几乎是不要命的程度，一般人吃不消。 “你们这讨论的也太激烈了，小秦呢，能跟得上吗？” 徐桐驰倒是还惦记着小秦，当时他还以为林历会带着他去专案组，没想到让他接手了二队，说实话他当时心里挺复杂的，一边是没想到林历会放心把二队交给他，一边他也确实想进专案组，毕竟这起案子，他也是从头开始跟的。 “小秦比我的精力充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精力这么充沛呢？拉着我都不敢偷懒。” 林历的眉毛微微拧在一起，随即又松开。这孩子倒是有冲劲儿，但是自己有冲劲儿就行了，一发现点什么就来和他讨论，林历是想偷懒都偷不了一点。 “不过，现在东西都被提走到专案组了，一队又在忙附中的案子，咱们队倒是轻松了几天。” 徐桐驰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林历说着话，转眼就到了他们要去的指定位置。 专案组的几个人分散去了不同的地方，林历就正好跟着二队，去了离岛山局最近的恒冠酒店，这家酒店也是个老字号，在岛山开了有年头，当时看见彭意发来的地图里有这里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能想到，一家靠餐点天天满座的酒店，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赌场。 “我前一段时间还来恒冠了，怎么会...这里也是...老大，老力给的消息能准嘛？”徐桐驰停车之后，林历才睁开眼，沉默，随即又点了点头。 “老力都进去了，有什么必要突然告诉我们假证据。” “也是。” 因为都是二队的人，所以大家早就有了一定的默契，从林历下车开始，大家就很自然地扩散开，像一张网把恒冠酒店团团围住。 “一分钟后同时冲进去，按照酒店的构造，我们主攻楼顶和地下的楼层。后门一定要守好。” 徐桐驰很自然地和林历一起行动，毕竟搭档久了，似乎就默认两个人要一起行动，他们俩似乎很喜欢攻楼顶，两个人默契地绕到了接近后厨的货梯，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货梯一般会有意外收获。 第76章 赌场清扫行动(2) 只供员工使用的货梯直直通向楼顶，一路上没有任何停顿，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徐桐驰仿佛听到了楼下有吵闹的声音。 顶层是一整个大宴客厅，货梯的位置感觉在宴客厅的后门处，厚重的后门被两道铁链紧紧地锁死，两个人观察了一下，确认铁链被打成了死结，没办法强行打开，只好决定绕到前门进入。 通往宴客厅的前门，需要经过上菜的预制间，其实顶层很安静，并不像有人的样子，所以林历二人还算放心地打开了预制间的门。 和一楼厨房相通的上菜电梯门大敞着，里面传出了断断续续吵闹的声音。徐桐驰把头伸向电梯内，想要听清声音的内容，可听了半天，似乎也只听到了争吵声和偶尔出现的棍棒敲击声。 “老大，感觉不对劲，下面好像出事了。”徐桐驰皱着眉起身，却发现林历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大？老大，你去哪了？”徐桐驰大喊了一句，心里已经出现了无数个不好的想法，不会自己好奇听动静的时间，林历被顶楼里的人敲晕带走了吧！ “宴客厅里面！有发现！”听着远远传来的声音，徐桐驰才松了一口气，跑进宴客厅，确认林历的位置。 “发现什么了？” “我刚刚发现，宴客厅的后门并没有上锁，而且这个后门外面并没有电梯，只有安全通道，所以那个门是什么？”林历把后门大敞着，徐桐驰探出身看了一眼，确实外面的构造和他们下电梯的地方完全不同。 “可是来之前看了酒店的图纸，这一层只有宴客厅和小厨房，没有别的空间了...那个锁住的门后面，难道就是隐藏的赌场？” 这是合理猜测，因为林历也是这么想的：“我感觉那个隐藏的空间，肯定在宴客厅里，但是我找不到任何的暗门。” 空旷的空间一目了然，几乎站在房间的正中央三百六十度转一圈，就能观察到完整的全貌。 “老大，有没有可能是夹层？我们刚刚进预制间的时候，上了几层楼梯，但是宴客厅和预制间是处在同一水平的。也就是说，那个货梯通向的地方可能在两层楼的中间。” 徐桐驰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楼到现在的路线，从电梯下来之后，进到预制间内，走了差不多七八个台阶，如果九层的层高再矮一点，有夹层是完全可能的。 “靠近后门的每个桌子下面都看看，如果有夹层，暗门可能在地板上。” 林历用手比划着下电梯的位置，和真实后门的位置，两个门差不多间隔了三米的距离，所以他直接就朝着大概位置的桌子走了过去。 其实他们俩也没想到找到暗门的过程能这么顺利，在林历检查到第三个桌子的时候，他发现，桌子上的桌布被死死地定在了地板里，而且应该是非固定的桌子一点也移动不了。 轻轻敲了敲桌子的四周，在听到脆生的响声后，林历立马确认，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桐驰，帮我一把。” 似乎桌面可以转动，但是林历一个人很难应付整个桌子。在徐桐驰的合力下，逆时针转动了一百八十度，桌面慢慢从中间连同桌布一起分开，露出了下方的楼梯和呛鼻的烟味。 “我让他们上来吧。”桌子打开的瞬间，徐桐驰就笃定这里是赌场。 “不急，这里面没动静，我们下去看看情况。” 林历按住了徐桐驰的手，一个翻身跳到桌子上，小心地进入夹层空间。 林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里确实有赌场，他们也确实发现了赌场，可是，尽管里面充斥着烟酒气、无数的机器人荷官和老旧的筹码，但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这烟味的浓度...应该刚刚还在的...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人出去过，这个时间，外面停着的车也不多...他们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刚刚的吵闹声...” 徐桐驰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拨通楼下队友的电话:“抓到可疑的人了吗？” “徐哥，你倒是会挑时候打电话，刚抓了几个人，后脑勺还挨了一闷棍，但是人很少，只有五六个，应该是赌客。” “林哥，他们抓到了几个人，剩下的人应该都跑了...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突击行动吗？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能跑得这么快...” 徐桐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酒瓶，从接到线索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怎么知道，行动是针对赌场的呢... “问问其他地方什么情况。”林历的声音变低了不少，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徐桐驰在赌场里边观察边给其他几个负责人去了电话。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没有抓到和赌场有关的人，顶多就是端了场地，收走了东西，好的也就抓到一两个没来及跑走的赌客，赌场的负责人都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一样，人间蒸发。 似乎在夹层里也能听到外面呼啸的冷风，持续下降的温度不止让河面结冰，更是冻住了大家想要捣掉赌场、抓住嫌疑人的一腔热血。 徐桐驰猜这是他进岛山局后第一次这么发自内心的愤怒，手机被紧紧捏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已然发白，眼前的场景无疑是赤裸裸地告诉他，市局里出了内鬼，他们身边有给嫌疑人通风报信的叛徒。 第77章 他们，究竟是什么 安致唐回局里的那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还在外面，所以他一个人站在一楼大厅里半晌没反应过来，人都去哪里了，难道他不在的这几天又有新的案子发生了？ 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就被从解剖室里拖拉着身体，半人半鬼的唐洪玉吓到。 “老唐，你几天没睡了？你的眼袋都快掉到鞋跟后面了。”安致唐赶紧走过去，扶住唐洪玉，他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会随时晕倒。 “饭...我不困，但是快饿死了，碳水化合物，我的蛋白质，我的大鱼大肉，老安，饭...”唐洪玉握住安致唐的肩膀，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看着脸色蜡黄的老唐，安致唐甚至有些害怕...这疲惫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活人... “走走走，让食堂大姐给你开小灶。不是，闫辰呢？他没和你在一起？连你的饭都不管了？” 安致唐的灵魂三问，问得唐洪玉“泪眼汪汪”。 “别提了，那个臭小子和我吵了一架，我嫌他碍事，把他赶出了解剖室，让他去了专案组。 也不知道他们专案组每天忙得什么，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你知道我的，一忙起来顾不得吃饭，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来给我送个饭，看看尸体的情况。孽徒...” 安致唐听完唐洪玉的“控诉”，噗地笑出声：“多大的人了，吃饭还得让徒弟盯着。” “你管我！我有徒弟我了不起，不行吗？”唐洪玉扯着力气，也要给安致唐翻一个大大的白眼，都是过半百的人了，身上还有着小孩子脾气。 “行行行，你现在警局的贵客，你说什么都行。”看着唐洪玉坐下，安致唐才进了厨房里，让厨房大姐帮忙做点热乎饭，又拿了些早上做好的面包，给唐洪玉先垫垫肚子。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嚼着面包，安致唐倚在窗边，给罗言衷通了电话，询问他们回来的时间，有事情需要部署。 说来也巧，罗言衷和彭意正好在回局里的路上，一会儿就到。 再抬眼，桌子上的一盘面包被扫荡一空，也就是打了个电话的功夫，唐洪玉把面包都咽进了肚子里，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你不噎得慌吗？”安致唐把水推到唐洪玉眼前，想让他顺顺。 可唐洪玉却把水推开，说了一句：“留肚子吃饭，喝什么水？” “你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安致唐还是没忍住问了。 “昨天早上。” “什么？！你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两天就吃了一顿饭？” “而且还没睡，没关系，昨天一顿饭顶了三顿饭，本来今天早上是要出来吃饭的，但是数据比对有了点结果，我就没了吃饭的心思。” 唐洪玉说着趴在桌上，艰难地伸着懒腰。 “多大岁数的人了，这个案子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果的，你别把这条老命都拼上了。” 安致唐的声音里有些无奈，他的老伙计是个实在人，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案子可没空等我们，你不拼命，照照镜子看看黑眼圈吧，咱俩半斤八两。” 话说着，尾调似乎还带着哼的声音，逗得安致唐不自觉弯了嘴角，认识了这么多年，老唐这性格倒是一点没变。 “趁着饭没来，给我说说，你的进展。”绕到正事上来，唐洪玉立马就来了精神，坐得笔直。 “虽然我现在不确定原理是什么，但是最近我通过对你们关押的替换人，与闫辰做过的氰化物中毒死者的血液样本分析对比，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他们的血液靠近脊椎附近的采样数值要远高于正常水平，但静脉取血却是正常水平。 我一开始只是因为猜测中毒的死者，有存在体内中毒的可能，才想到采集了髓液进行测验，因为我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世了很久，所以这次的提取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然后我就发现了死者奇怪的一点，他的髓液似乎不受死亡的影响，依旧是具有活体髓液的状态。 虽然我并不认为髓液检测的结果有用，可后来看着出现的数值，鬼使神差间，我突然想到，如果脊髓是案件的关键，那么替换人呢？ 我没有直接抽髓，而是抽取了他们不同地方的血液进行了第一次比对，以防万一，我还随便挑了几个警员的一起测试。结果就是他们脊髓附近血管的数值异常，警员们的都很正常，所以仪器没问题。 我怀疑，这个超常数值，有可能就是替换人的一种表现，那么他们的秘密可能就在脊髓里。常规的医疗手段查不出来，已死的尸体也没有了用处。 我现在不知道替换人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他们能被当做实验体吗？我甚至觉得我考虑这个问题，就已经丧失了人性。” 唐洪玉一口气说完，完全没给安致唐留下喘气的空间。 看着已经端上桌的番茄炒蛋，明明色泽明亮，香味扑鼻，可安致唐却没了胃口。 唐洪玉的话无疑就是想告诉他，如果真得想知道原理，就必须在活人身上做实验，但是这个范畴，在安致唐的理解里，已经超脱了法律的范围。 他们，算是自然人吗？他明明知道这些人是假的，可是他们确实有血有肉有思维，他们到底是什么，到底要怎么界定呢？ 第78章 矛盾激化 一回来，罗言衷就看见安致唐紧锁着眉头，时不时叹气。 搞得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敢开口。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出去了？”安致唐缓过神，才看见罗言衷已经站在自己身前，刚刚满脑子都在想唐洪玉的话，什么都顾不上了。 “老力今天招了，他身后还有人，是k除蚁的老板李义东，身高体型什么的，和我们已掌握的线索对得上，老力透露了几个隐藏在岛山里的赌场，所以大家一起出行动，去把这些赌窝清理清理。 我和彭意又去了趟福田粮仓，按照老力的意思，我们可能遗漏了什么重要证据，又去搜了一趟。” 罗言衷简单描述着安致唐不了解的情况，才慢慢挪动着身体坐到沙发上。从外面赶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直接冲进了安致唐的办公室。 这个月都不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有上顿没下顿，睡眠长时间不足，可就是这么熬着，倒也觉得习惯，身体是个神奇的东西。 “现在这案子，全权都交给你负责，有重要的线索和我汇报一声就行，其他的一切你做主。我和老吕现在就像火上的蚂蚱，一个比一个崩溃。 系统屏蔽的问题目前解决不了，所以我们商量让巡视系统关闭一部分，重新启用道路监控，如果完成这个替换，需要全市停电十五分钟。 那十五分钟里，巡视系统只能提供监控的作用，没办法给出提醒，所以需要大面积铺展人力，保护居民人身安全。 这件事虽然现在还没定下来，但是八九不离十，我提前和你们说，是想让你们先做好布局规划，准备随时行动。防止停电的时候，凶手趁乱行凶。” 罗言衷听完安致唐的话，倒吸一口冷气，停电十五分钟意味着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对于警察来说，他们只占了百分之一的优势。 “而且，刚刚老唐和我说了些他的发现，我还需要去和省厅领导讨论，对于这些出现的替换人，如何界定。是作为普通公民看待，还是作为实验体。 老唐的意思是，只要给他活体实验的机会，他应该就能发现替换人的秘密。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这个权利，普通公民只能提供化验透视这种基础的检查，所以...所以这一趟去省厅注定是场硬仗，我分不出心思管局里这边。” 接二连三的消息，让罗言衷的大脑超载，很多条线索莫名其妙地被连接到一起，串成一根透明的线条。 除蚁公司，赌场，钱，放弃器官还债，放弃生命声明，替换人...这些不同的要素组合在一起，分明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现在他们只要能抓住一个真正的突破点去证实，这案子就会接近尾声。 罗言衷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彷徨来源于哪里，只觉得这根透明的线，把他的大脑和心脏紧紧地扯在一起，逼迫着它们凑到一起打架。 大脑告诉他，这条线是对的。可心里却隐隐反对，找不到任何缘由的反对。 “明白，我今天就去和大家商量商量。我...”罗言衷想了想咽下了后半句没说出来的“我在局内安了监视监听设备找内鬼”这句话。 安致唐也没有仔细听罗言衷的话，只知道他应下话，就挥挥手让他离开。他眼下只关心替换人的这件事，怎么和省厅领导沟通才能往上面反映，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局长办公室的门锁刚发出关上的啪嗒声，手机就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罗哥...所有的赌场都像是得到消息，六家赌场没有一家抓到负责人，只抓到了几个赌客，和没来得及带走的证据，再什么也没有。” 小秦和其他派出所的人一起行动，也没有任何收获，一打电话询问，发现大家都是同一情况。 眼下，所有和专案组有关的事情就是要汇报给罗言衷，毕竟罗言衷是组长，所以小秦也没考虑，直接就第一时间告知他现场情况。 “什么？！你们不是...第一时间出警的吗？一个都没抓到？！”罗言衷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安致唐都朝着窗外看了两眼。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罗言衷快步走向专案组的办公室，锁好门，和彭意一同听着小秦说的话。 “我们确实是第一时间出警，在咱们办公室分好工，确定地点之后，从局里出门的时候才联系上了就近派出所。 离得远的地方我能理解，但是林哥他们去的恒冠酒店，离我们局不过也就十分钟的距离。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消息，我们出警都是分散走的，考虑到行动保密问题，大部分人连警车都没开。 罗哥...咱们组里...不会有内鬼吧...” 罗言衷猛地缩紧瞳孔，再三思虑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和内鬼有关的话。 “你们先回来吧，事情我了解了，好好收尾，其他事情回来再说。” 第79章 不对劲...很不对劲! “眼下这个情况，是不是基本能确定，内鬼就在专案组里。” 看着罗言衷挂上电话，彭意才开口。 “只能说和赌场有关的内鬼，在我们组里除了你我，剩下的人，林历、闫辰、小秦、钟益、翁涵宇都有嫌疑，其实小翁的嫌疑也可以排除，毕竟是省厅派下来的人，之前不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 剩下的人...钟益是技术科的，平常很少接触刑事案件...那么最有嫌疑的只能是剩下的三个人。” 罗言衷不想怀疑，从自己到岛山局以来，最好的两个兄弟有可能是内鬼...说实话，他虽然从来不会百分百相信这些人，但是他们俩是在局里离他最近的人。 “其他两个人，我不算太了解，但是闫辰哥，他有什么理由帮那些人...” 彭意也思虑着，毕竟是从小认识到大，闫辰家里的情况她还是很清楚的，先不说他不差钱，家里的事也从来不用他操心，学法医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只是单纯喜欢和死人打交道。 这样没什么需求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帮赌场那些人。 “巡视系统已经在追那些赌场老板了，派出所的兄弟们肯定能抓到几个。一会儿下班回去，你要不要去我家一趟，我们...” 彭意从听到“去我家一趟”这五个字之后，就完全听不进去罗言衷后面说的每一个字，明明他的嘴一直在开开合合，可是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呢... 脑袋里升起了一团蘑菇云，“我家”...两个字就像是一颗威胁大脑的核弹，什么意思...他们俩是熟到可以去对方家里的关系吗？ “彭姐...彭意，彭意？！” 罗言衷看着彭意盯着墙面看直了眼，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也没什么反应。 没办法，他干脆直接上手晃着她的肩膀，这不晃还不要紧，两只手刚碰上彭意的肩膀，彭意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彭...彭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罗言衷看着彭意，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彭意只觉得脸颊发烫，心里不知道怒骂了自己多少句有病，才恢复正常。 “没...没事，我可能是最近休息得不好，你刚刚说下班去你家干嘛？” “看监控啊，监听监视的那些小物件都还在运行呢，既然今天内鬼行动了，说不定...我们真得能直接揪出来他是谁。” 罗言衷看彭意恢复了正常，就递了杯水给她：“彭姐，是不是空调开太热了？你怎么脸侧有点红呢？” 听着罗言衷的话，彭意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怎么还脸红了...她对着罗言衷脸红个泡泡红茶啊？！ 定了定神，彭意努力让自己心绪平静：“还行，可能是屋里太闷得慌。” “也是，这窗一直紧关着。说正事，刚刚安局给我透露了点消息，之意的巡视系统要被撤下来一大半，听说是你哥主动提的。” “你的意思是...屏蔽的问题，我哥也解决不了？！”彭意的声音有些大，刚刚慌张地情绪全被扫空，她有些紧张地看着罗言衷。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安局让我们在撤换系统、全城停电的那十五分钟里，做好巡逻工作，那天全市所有的警力都要被调动起来，这件事需要提早计划。 现在内鬼还没有揪出来，这个事老安又扔给了我，我只能先和你打好配合，等确定日期后，咱们对外就说，是协助省厅的特殊行动，不说停电的事。” 看着面前人严肃的表情，彭意也跟着蹙起眉头道：“明白。我有个想法，等会儿组里其他人回来，我们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你询问他们计划为什么会失败，我观察每个人的微表情，看看能不能抓到点什么。” “又配合上了彭姐，话说谭鑫那小子和我做搭档，都是磨合了很长时间，才熟悉我的做事风格，怎么感觉到你这里，根本没什么过渡期，就能直接一路亮绿灯。” 罗言衷又恢复了那副犯贱的模样，轻轻搭上彭意的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胳膊放上去的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彭意的后背变得有些僵硬。 “有没有可能，你姐我，本来就是这种处事脾气...”彭意白了一眼罗言衷，又用了点力气，狠狠地把罗言衷的手拍了下去，嘴里嘟囔了一句就他会套近乎。 罗言衷一愣，也没听清彭意说得什么，看着有些发红的手背，才后知后觉觉得痛得要命。 “不是，彭姐，你是真下狠手啊！” 第80章 猜忌 太阳打着哈欠准备离开，专案组的几人才返回警局。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彭意看着大开的门，放下手里的资料，随口问着。 “别说了，我那边都准备收工了，结果在地下酒窖里发现了赌场老板，那个酒窖很大，我们和他“躲猫猫”躲了半天，他熟悉地形，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带回来。” 闫辰一回来就瘫坐在椅子上，他真得还想再强调一遍，他是个法医，就算跑现场，也不用把刑警的活都干了吧！ “人呢？”罗言衷闻言也抬起头。 “二号审讯室，小秦在里面。”林历也趴到了桌子上，似乎累得不轻。 “行，先不着急，你们今天出行动前，局里有什么异样吗？从我告诉你们，到你们确定好老板身份、分组，出发通知派出所，总共也没花上多长时间，怎么会所有赌场都得到消息，提前跑了？而且，为什么所有人行动的时候，都没联系巡视系统？！” 彭意被罗言衷突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家伙，这和他们俩商量的也不一样啊。可也就迟疑了一秒，彭意就转身紧盯着面前几人的神色。 罗言衷很少认真地发火，他也是向系统确认李义东行踪的时候，突发奇想给系统扔了一个问题，询问今天警局使用系统的频次。 在他们出发之前，肯定对每个店的老板都做好了资料准备，所以只要有人联系系统，一同追踪，他们不会在当时一个人都抓不到，以至于现在满城搜捕。 在听完罗言衷的质问之后，闫辰和钟益同时神色一滞，对啊...为什么没用巡视系统呢... 翁涵宇因为刚来岛山没多久，还没和系统正式建立编号联系，他不知道也算正常。 看着每个人不同的表情，彭意最后把视线落在林历的脸上。显然，和其他几个人有些懵的状态不同，林历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展开，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别人也就算了，林历，你和小秦还不知道联系系统吗？这不是基础要求吗？”罗言衷尽量压着怒气询问着林历。 “我当时跟着桐驰去了离我们这最近的恒冠酒店，想着这么短的路，又是第一时间行动，老板肯定跑不了，我没想到...” 林历的声音越来越小。 罗言衷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历，以往老林可是比他还要谨慎的人，这样的人竟然会相信自己以为的吗？ 办公室里沉默了许久，只剩下每个人的呼吸声，嘈杂地吵闹着空气。 “我去看看你们抓回来的人，彭姐一起。” 罗言衷干脆抓起手边的文件，径直冲出了门，彭意紧随其后，小跑下楼。 到了审讯室门口，罗言衷停住脚步，转头对上彭意的眼睛：“老林不是个喜欢自以为是的人，他很谨慎，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没有可能是大家最近都很累，那会儿你质问的时候，我观察了他们的表情，林历也短暂皱过眉，他可能真的是单纯犯了这个低级错误。” 彭意轻声说道，没有人是完美的，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仅仅因为这个就给林历扣上内鬼的帽子吗？太草率了，而且没有道理。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那往心底蔓延的藤蔓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罗言衷不想怀疑自己的两个兄弟，毕竟三个人感情好，是因为一起出生入死过。 “可能是吧，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第81章 酒庄老板 灰色的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男人倒是自得，翘着二郎腿，倚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警察一言不发。 他叫姜敏，是城东一处红酒庄的老板，酒庄内掩藏的赌场规模不亚于粮仓，且是安置在只有消费足够金额才能进入的vvip室内，他的酒庄是李义东手下几个赌场里最正规的一个，因为这里只接待有权有势的人。 这种运营模式的好处就是，大家不会因为没钱，而把赌场闹得乱糟糟的。同时酒庄赌场因为一些位高权重的客人，隐秘度也是李义东名下几个赌场里最高的。 李义东通知他跑路的时候，姜敏压根没动，是因为他知道除了公司最核心的人以外，没人知道这里，等到秘书来通知他，外面有穿警服的人时，他才慌了神。 他比谁都清楚，警察能找来酒庄，就意味着公司内部出了叛徒。 姜敏来不及多想，果断钻进自家酒窖，心存侥幸地想要躲过去。谁知道警察会这么缠头，搜人搜到了地下。 姜敏知道他现在只能沉默。刚被带回警局时，姜敏突然想起来，粮仓那边前段时间出了问题，能替李义东管理赌场的都不是蠢人，这就意味着老力出卖了他们...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老力突然反水，可是他不会像老力那样，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他比谁都清楚，泄露一个字的下场，除了离开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好好坐着，这是警局，不是你家。”罗言衷一进来看见姜敏那副样子，就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怪就怪他现在心情确实不好。 “警官，你抓我来也没用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敏打着哈欠，慢慢放下腿，直直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随意放在桌子上交叉叠着，顺便活动活动脖子，发出两声咔吱的响声。 一套动作结束，他定在那里，眼神里流出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我问你的，你肯定知道。” 罗言衷语气里掺杂着不耐烦：“酒庄的赌场，是哪一年开的？我们查到你七年前才来岛山，什么时候被李义东收入麾下的？” “什么李义东，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那是酒庄，不是赌场。” 姜敏无所谓地晃着腿。 “老力把能说的都说了，你现在瞒着也没意义。” 姜敏听完罗言衷的话一顿，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他又能知道什么？警官，我不是吓大的。” “你知道，老力为什么会招吗？ 一开始他也和你的态度差不多，甚至把赌场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进了监狱，我们本来也以为，粮仓到他这里就结束了。 可是谁知道后面在警局冒出来的人，似乎给了他什么提示，我猜内容大概是，李义东想把整口大锅全扣他一个人身上，所以，他事无巨细地把他知道的都供了出来。 老力把自己摘出来了，那下一个替李义东背锅的...姜敏，你们的信任真得坚固到，你可以为了他背下无期徒刑的刑期吗？” 罗言衷嘴角似乎不可察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被姜敏尽数捕捉进眼睛里。他看不透罗言衷的表情，尽管他察言观色了这么多年，几乎能感知到每一位客人的情绪波动的原因，可是他却看不透罗言衷的笑是什么意思。 嘲笑他吗？还是可怜他。姜敏和老力不算陌生，两人私下也一起吃过饭，虽然这事在李义东那里是禁忌。 公司里有规矩，所有管理者级别的人，除了在公司内可以沟通交流，剩下的时间里只能当对方是陌生人，这是为了保护李义东的每一块地盘。 管理者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信得过的人。 只要他们的嘴缝严实，警察就算能端得了一家赌场，也休想发现其他地方，甚至可能都不会有指向这些地方的线索，因为每个人的社会关系里都没有对方。 姜敏和老力的接触其实打破了李义东的规矩，他们俩住在一个小区，经常会见到，想着既然本身就是邻居，就算接触接触，也不会让别人生疑。 本着这样的心思，压力太大的时候，老力就会去姜敏家里喝两杯。在姜敏眼里，老力是个打碎牙齿都会往肚子里咽的人，他同样也是最早给李义东卖命的人。 所以，一开始听罗言衷说，是老力把大家供出来的，姜敏并不相信，只以为是面前的警察在诈他的消息。 可那抹笑，让姜敏不确定了，他为什么要笑呢？里面的含义总归是不好的，直到听到那个女警察开口说话，姜敏才微微愣住。 “又是一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这李义东看人水准还挺高的，专挑些傻子，放自己身边。” 彭意也无奈地笑了笑，她和罗言衷现在已经形成了默契地搭配。同样的场景，他们早上刚刚在监狱里表演了一遍，现在倒是信手拈来了。 第82章 姜敏的底气 眼球不受控地轻轻微颤，姜敏短时间的慌神被彭意尽收眼中。 彭意没忍住转头朝着身后的墙无声地笑了一下，很好又吓唬到一个。 “你们谁是负责人？”姜敏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其实并不是想透露赌场的细节，他的赌客，没有一个人他惹得起。 但是李义东...这么长时间的经营，姜敏虽然不敢说自己有把握能够让他的赌客帮他做些什么，但是脱离李义东，毫发无损地退出这个公司，他还是有底的。 手里那些赌博交易、酒色交易的证据，就算威胁，也总有人会拉他一把。他可不想替李义东背下这口大锅，不然这么多年为了自己的筹划，都会功亏一篑。 “我是，怎么了？”罗言衷应声，挑眉看着姜敏，什么意思？有戏？ “我只想跟你谈，而且，需要关闭审讯室的所有监控、监听设备。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这口锅背就背了，我还想活命。” 姜敏面色冷僵，罗言衷看着不像是开玩笑，轻声让身旁的两人出去。 “彭姐，这个房间的监控系统，你帮忙关一下吧，好了敲敲窗。” 罗言衷在彭意关门之前才说，彭意懂他的意思，这是不想让小秦掺和接下来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想让她真得关上系统，他是想让她盯着，让这些事情先别被其他人知道，毕竟警局里的大家是敌是友，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 彭意让小秦先回办公室歇歇，自己转身进了监控室，门从里面反锁。 熟练地操控着监视系统，彭意在关上最后一个，会在审讯室看见灯亮指示的镜头时，手猛地暂停，不是，怎么回事？她现在还会读罗言衷的心了？什么都能懂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翻个白眼，无语地切了一声，才敲响面前的单向镜。 “好了，关上了，说吧。”罗言衷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盯着姜敏。 姜敏倒是谨慎，绕着房间看了个遍才放心倚在椅背上。 彭意看他没察觉，才放心地坐下调出桌子下的系统设备，准备记录。 “罗警官？我先说明，我能和你说的事情，只有关于李义东的，其他事就算有知道的，我也不能说，很多事情我说了等于这条命就没了，我没必要冒险。而且我有一个条件，先让我打个电话，我才会说。” 他倒是自信，随意坐着，直直对上罗言衷的眼睛，他有把握，罗言衷会同意。 “你知道的东西，对我有没有价值还不一定，我凭什么听你的？” 罗言衷嗤笑，这群人都是谁给他们的自信，随随便便就敢和警察谈条件。 “我知道李义东的所有产业，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端了所有的赌场是想干什么，但是建成也被你们端了，我知道你们要查的事情，和赌场无关。那么，我知道的东西，对你们就有价值。” 李义东挑的人，个比个地会猜。姜敏虽然加入李义东公司的时间不算很长，可是因为很多事情，他反而成为了李义东极少的几个心腹。 所以姜敏知道建成公司的那些勾当，也知道李义东私下在进行什么药物实验，除蚁公司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恶心。 起初k-emmet创建这个公司时，蚁灾才刚刚在南美兴起，其他地方根本不受影响，除蚁公司的扩张速度和蚂蚁侵占其他的地区速度几乎同频，甚至同频到也有不少人怀疑这个蚂蚁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k-emmet在成为除蚁公司之前，名字叫k-gbm，是一家基因药物开发公司，所以他们转化成除蚁公司之后，能迅速扩张，也离不开本身就是药物公司的加持。 到现在，其实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它曾经是家生物药物公司，记忆里剩下的就只有它是个除蚁公司。 “有意思，用我的手机打可以吗？”罗言衷起身，把手机递到姜敏眼前。 “罗警官，是在和我开玩笑嘛？”看着罗言衷松口，姜敏悬着的心，也可以稳当地放下来了，果然和他猜得一样，他们要查的是除蚁公司。 海外那些公司，光明正大地进行药物实验，也没有任何人管。 国内管得严，那些实验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他们在研究的基因药物，需要采集不同地区人类和动物的基因情况，借着除蚁的名头，采集就变得很简单。 “彭姐，麻烦你去证物室跑一趟吧，拿一下他的手机。” 第83章 底气的来源 罗言衷向着门外喊的时候，迟迟没有听到彭意的回应，还纳闷这彭姐不会和他这么没默契吧，她不会真的把监控设备都关上了，回办公室了吧！ 想要敲响隔壁监控室的手刚刚抬起，门就被猛然打开，未见彭姐人，先感受彭姐之怒气，从屋里钻出来的一股子怨气，直逼到罗言衷眼前，让他不敢呼吸。 “老娘一天到晚就是被你用来使唤的，是吧！你自己去拿呗，一分钟的事，什么都得找我，什么都得找我，怎么了，你老了，胳膊腿儿不好用了，爬个楼梯都喘得慌啊！” 彭意对着罗言衷一顿输出，没等罗言衷回应，就跑上楼去证物室取姜敏的手机。 罗言衷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着审讯室没有关紧的门...老天爷啊！！！在嫌疑人面前丢脸，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社死的了，罗言衷看着彭意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欲哭无泪。 彭姐！不想去就不去！我去还不行吗！ 彭意跑上楼等着证物室的同事找手机的功夫，原地扭了扭腰，这一天天的太要命了，别案子还没破得成，人先累倒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乐意跑腿，本来人就准备上楼，谁知道一开门，罗言衷那张大脸就挡在她面前，就看了半眼，她这股子怒气就直冲脑门而去。 反正罗言衷就是她的御用出气筒，不用白不用，不骂白不骂！别说，骂人真的会让人心情舒畅，就算在证物室里多等了两分钟，彭意也并不在意。 “喏，他们还没来及整理，都放在一起了，所以找的慢。” 彭意直接打开审讯室的门，一开门就看见罗言衷老脸通红地坐在那里，和姜敏相顾无言。 “幸好不是彭警官审我，不然我得吓到腿软。” 姜敏这话一出口，罗言衷更是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你刚没关门？”彭意把手机扔到罗言衷面前小声的问。 “嗯...” “啊...今晚去你家看监控的时候，夜宵我请...我以为你关门了...” 彭意一脸抱歉地拍了拍罗言衷的肩膀，眼睛里写满了：老弟，是姐对不住你啊。 这给罗言衷整的心头一震，惊天地泣鬼神，这可是彭姐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而请客！刚刚的尴尬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脸瞬间不红了，对上姜敏的眼睛瞬间不心虚了，一下子整个人都硬气了不少。 一会儿必须要去闫辰面前炫耀！他罗言衷也有今天！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审。” 彭意看着罗言衷脸色明显变好，赶紧跑出了审讯室，钻进监控室里，锁门，蹲在地上，一气呵成。 丢大人了...怎么能让嫌疑人听到自己发飙时说的话啊！都怪罗言衷，这个死人！！！从审讯室里的出来为什么不关门！！！ “打吧，我需要回避吗？”罗言衷把手机放在姜敏的面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不用，您坐着就行。” 姜敏很有礼貌地笑了笑，拨通了一个并没有存在通讯录里的电话。 “喂，魏叔，是我，小姜。那个，您在酒庄里存的两瓶酒，快到日子了，我这来警局配合调查，我怕酒庄里的人再给您拿错了，您要是方便，让司机来接我一趟呗。” 男人的语气里讨好中掺杂着威胁，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和身边人说了什么，才应了姜敏的请求。 “谢谢魏叔，您来喝酒的时候，我给您准备几个大菜，辛苦您让司机来一趟。” 电话挂断，删除通话记录里的号码，直接格式化手机，罗言衷看着姜敏捣鼓了半天，又把手机扔到地上，用椅子腿压了个粉碎，把手机卡掰成两半之后，才重新坐了下来。 “怕什么，就算我们调出你这段通话记录，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个魏叔，有不少把柄在你手里吧？” 罗言衷在姜敏动作的全过程都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坐着，在脑袋里过了无数遍姓魏的大人物，能让警局放人，又姓魏，其实很好猜，市委书记就姓魏。这市委书记怎么还好赌呀。 “警官，这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和你说，伺候这些人，总要留些保命的东西，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这些事，您就别打听了，给我条活路，这事和你们的案子无关。” 姜敏其实也很惊讶，罗言衷竟然没有阻止他破坏手机，心里笃定的想法越来越深，看来警察真的只想调查李义东。 第84章 李义东的秘密 “你破坏这个手机，我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不过你要把和李义东单独联系用的那个手机，交给我。” 罗言衷没给姜敏多少喘息的时间，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就又被迫提了起来。 “什么手机？我就这一个手机呀。” 姜敏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他的手机不能交出去，老力还不属于最核心的内部，所以他的手机只是用来和李义东联系。 但是核心的几个人，都可以单线和那个警局内部的人联系，这次姜敏不信警察会查到他头上，还有一个原因，如果情况特别紧急，那个警察会直接联系他们几个比较重要的赌场。 这次是李义东通知的，所以姜敏才会抱着侥幸的希望。 “我说过，你找人把你保出去，你不交出赌场的真实底细，我都无所谓。我们的案子重点，压根就不在你们这些赌场身上。骗人也要有个限度，还是你真觉得我很好说话？” 罗言衷眼神骤冷，拿起桌子上彭意落下的草莓糖，直直对准姜敏的脸侧扔了过去，包装纸的锯齿口，正正好蹭着皮肤滑落，在姜敏的左脸上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血痕。 “黑色，iphone18，用来和李义东沟通的手机。我不想再多废话了。” 话说完，罗言衷并没有接着看向姜敏，而是低头摸向手边的笔，拔掉笔盖，放在手里把玩，身上散发的戾气几乎要笼罩整个审讯室。 罗言衷没空再陪着他浪费时间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抓到内奸，安心的破案。 “罗警官，你这是暴力执法，严刑逼供啊。” 姜敏吃疼地摸着脸侧，血液很配合地沾染上手指，这都2040年了，还有警察敢殴打嫌疑人嘛，他是不是想进监狱！ “有证据吗？你别忘了，这个审讯室所有的监控设备，全都关闭了，应你的要求。” 罗言衷坏笑着，把笔尖对准姜敏的脖子。 “大不了我就不听了，到时候我就说你畏罪自杀，我是警察，这种事对我来说很容易。” 此时，坐在监控室的彭意听着罗言衷的话，默默地在系统把监控传上云端之前，删掉了这段对话… 彭意感觉今天因为翻白眼，这上眼皮都有些疲惫，不是，大哥，他是真敢说啊…… “知道了，手机在我的保险柜里，一会儿你们去我酒庄里拿，我说还不行吗！你把笔收起来！” 姜敏真的慌了，罗言衷的眼神太恐怖了，就像看到猎物的野豹一样，狡黠地舔着嘴唇，似乎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咬住他的脖颈，一招毙命。 他顾不了那么多，本来就是为了活下来，万一真的死在警局里…不知道为什么，姜敏觉得罗言衷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除蚁公司是制药公司的幌子，外国人在研究的基因药物，需要大面积的基因样本，除蚁公司的存在，就是为了随意收集基因，每一次去你们家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被培训过的专业人士，除蚁不是目的，你们的生物信息才是。” “什么基因药物？” “具体我不知道，但是是和治疗癌症相关的，李义东会不顾一切加盟这个公司，也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女儿。” 罗言衷听着姜敏的话，暗暗琢磨着。如果只是基因药物，那么仿生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如果把除蚁公司当幌子，去每户家里估计也是为了头发，唾液这种简易取得的东西。 那杀人呢？他们并没有带走尸体，目的如果不是需要基因，又为什么要杀人？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 “他们两个都得癌症了？” “没错，而且他女儿的癌症听说也有遗传的原因。” “那你们赌场的用处是？” “除蚁公司入不敷出，我们是保证资金流转和来源的地方。建成那边的高利贷，还会签一些放弃身体和器官的贷款合同，也都是为了钱，有一部分人被送去公司里做药物试验，还有一部分人器官拿来卖钱。李义东是个商人，他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姜敏耸了耸肩，李义东这个人为了钱底线能低到什么程度，他是清楚的。 当时公司一点流动资金都没有的时候，要不是从他一个赌客手里没花钱收购了一家公司，帮着他度过难关，估计现在的岛山就没有k除蚁这家公司了。” “实验是在哪里做的？” “就在除蚁公司里，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那个实验室只有李义东本人知道，他很谨慎。” “那他们做药物试验得死不少人吧。”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这点罗警官你可以放心，放弃身体的那些人，虽然被送去做药物试验了，但是都会好好活着出来。 我这个人就是可以坑蒙拐骗赚钱，但是我有底线，我不会背上命债。所以，李义东也给我们保证过，我们尽管让他们输钱去借钱，人肯定会活着。” 到底说，人总归有自己的底线，虽然姜敏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起码还有人的良知，他知道谋财可以，害命绝不能做。 罗言衷沉默，姜敏的意思是，人会活着从除蚁公司出来…会不会出来的就不是原来的人，而是仿生人，是替代品。 “李义东是住在公司吗？我们监控了他一段时间，发现他没有离开公司的迹象。” “对，他多数时间都在公司的顶楼住，疑心病重的人的统一习惯，什么事都喜欢自己盯着。” “我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警局给你们通风报信的是谁？” “老力他…说的东西还挺多的啊…” 姜敏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这老力是打算让所有人给他陪葬啊…狠，真狠… “他的身份只有李义东知道，我们只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的身份我是真不清楚，我现在透露的东西已经足够要我的命了，我没必要撒谎。” “呼，谢谢配合哈，一会儿等你的魏书记来接你吧。” 罗言衷起身活动着肩膀，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着姜敏脸色一僵，就知道，他猜对了。 “你…你怎么…” “我本来不知道，但是看你的脸色，我确定了。 行啊，你小子，市委书记都能使唤。不过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管这个事，有多远就跑多远吧，别回岛山了，不然下次，我们见面，就应该在监狱里了。” 第85章 如果这也算陷阱 罗言衷出门的时候，直接让人把姜敏带去了拘留室。走廊内再次归于平静，门锁开启的声音，吸引罗言衷转身。 “进来吧” 审讯室里所有设备再次被打开，监控室的屏幕里，那颗草莓糖还安静地躺在椅子旁的地面上。 “你扔的糖，你不捡？”彭意指了指屏幕，又看了一眼审讯室内，刚刚还是“凶器”的草莓糖，现在却像是被人抛弃的委屈鬼。 “草莓糖，自觉点，赔我一袋，我明早来检查我的零食抽屉。”彭意边检查着云端上的视频，一边笑着说。 “我只是顺手用了你没带走的糖，坑人也要有限度吧！” “你就说你用得趁不趁手吧！” “…明天给你买三袋…” “这还差不多。” 彭意确认视频无误后才转身，罗言衷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根笔，在地面上画着什么。 “干嘛呢，视频怎么办，你威胁姜敏那段我当时直接掐掉了，剩下的已经存在云端里，就算不上传，也会留下证据，你想怎么办，毕竟...里面还有魏书记的事。” 彭意把转椅拖到了罗言衷面前坐下。 “该上传就上传，魏书记怎么了，他能干出那些事，就别怕我们查。” “那你这不把姜敏给卖了吗？” “可我也没答应他，要帮他保密这件事啊。” 罗言衷轻轻勾着嘴角，他可没说过帮姜敏保密，能从姜敏嘴里知道关于李义东的那些东西就够了，等手机拿到，他也就丧失了利用价值。 那之后的事，和他罗言衷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说你蔫儿坏，那现在的调查重点是李义东？”彭意看着罗言衷，忍不住地想要给他鼓掌，这翻脸不认人的厚脸皮，她也要跟着学学，不然唬不住犯人。 “就刚刚姜敏透露的消息，这个李义东很大可能就是幕后人，虽然还不清楚，他们这个药物研究和仿生人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不可能是完全分开的两件事。” 罗言衷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面，在脑袋里形成一个大的证据网。 如果说邓志远是赌客，和李义东的这个证据网有关，那周易至呢？姑且认为，童一永是李义东的人，那么他的死也能加进证据网里。 周易至和段端端… “彭姐，一会儿回办公室的时候，查一下周易至和段端端与李义东有没有什么联系。” “明白” “那这边就结束？”彭意点击完上传视频之后，就彻底关上了系统。 “走吧，这事算是能串上了。”罗言衷慢慢起身，拍了拍因为地面而沾上衣服的灰尘。 “累了，回去查完周易至就撤，刚刚你在审姜敏的时候，我就饿了。”彭意将审讯视频上传后，再次关闭系统，随着关机的声音响起的，还有彭姐肚子里的咕噜声。 “对吼！彭姐要请客来着。” “就你记性好” “那必须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让谁，锁上审讯室的门，走廊的灯随着两个人走远的脚步也慢慢熄灭。 警局里的声音变小了不少，很多人早就踩着夕阳下班了，魏书记的人来得算快，他们俩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正好看见姜敏从大门出去。 “彭姐你说，就算没有我，他还能活得过今天吗？”罗言衷的脚步停下两秒，又小跑跟上了彭意。 “不好说，就看他在魏书记那里的可信度有多高吧。” 彭意还当真思考了一下，姜敏这人聪明也聪明，蠢也是真的蠢，当他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位魏叔身上，他的命就已经不在自己的手里了。 “我让谭鑫现在就去酒庄，别真的人没了，咱们手机也拿不到了。”罗言衷考虑了片刻，就通知谭鑫直接去完酒庄再下班。比起专案组的人，他还是更相信谭鑫。 “虽然咱们是为了案子，可是说这种话，咱们还算警察吗？”彭意叹着气，回头对上了罗言衷的眼睛。 “我们能救的是谁，我们要救的是谁。彭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们是警察，不是神仙。姜敏，不是我们想救就能救的，没有魏书记的把柄，以我们的职权根本斗不过他，这就是现实，我们维护的正义是保护所有无辜的人，不是吗？” 彭意没回答，静静看着罗言衷，在楼梯上就这样僵持了将近两分钟，彭意才松了力气，默默走向办公室。 专案组三个大字，还是用纸临时贴在门上，彭意看着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案子确实也有轻重缓急…可是人命，什么时候也要分轻重缓急了… “怎么审了这么久，他们几个都下班了。”闫辰的声音顺着微敞的门缝流进了彭意的耳朵里。 “你怎么还没走？”彭意还没说话，身后罗言衷的声音倒是响了起来。 “老师说有进展，让我晚上在这等他。”闫辰起身活动着身体，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我想着等你们回来，我就走，不然这门锁还是不锁。” “也是，等明天我给老安打个申请，让他给我们批个密码锁，这旧门还要用钥匙，不够麻烦的。” 罗言衷看着门，脑袋里却不是什么开门麻不麻烦这件事，仿生人的记忆来源还是个疑点，罗言衷也就是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想着，如果在破案过程中，有人真的遇害被替换，那么这么临时改变的事情，仿生人会不会就无从知晓。 第86章 主动出击才会有突破 “这段端端是住在高电所了吗？咱们都盯几天了，这人硬是没出现过。” 谭鑫去酒庄取完手机送给罗言衷之后，就抓紧来岛大这边换班。 轮班盯组合，终于排列到他和小枝一天的时候了，因为小枝之前帮忙整理过肉铺案的资料，所以那之后也总是会跟在罗言衷身后，询问关于这几起案子的联系。 比起组里其他人，小枝算是掌握情况最全的人。 “巡视系统也一直盯着，她甚至没从研究所的楼里出来过。总觉得不太对劲...” 小枝翻看着他们监控这段时间，系统传过来的视频，偶尔会在四楼的窗户那里看见段端端的身影，以此来确定她确实一直在楼内。 “她的人际关系里，有母亲和丈夫，一直不回家，家里人也不担心？” 谭鑫翻动着回来路上，系统查询的他们二人的行动轨迹，几乎都是几点一线。 “研究所的工作忙，如果是封闭实验，很多天不回家也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个时间...我们自从上次审她在咖啡店和周易至聊了什么之后，她就在所里一直没动过。我托同学打听了一下，高电所最近也没什么项目。” 一组在整理好关于周易至所有的证据当天，就去了那家咖啡店调取监控，结果非常巧，偏偏就段端端和周易至见面那天监控维修。 巡视系统倒是多次经过咖啡店，但是因为店里门窗上的玻璃都涂了防窥反光层。系统只有在被特殊需求时，才会开启防阻挡模式，所以那天咖啡店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客观记录。 欲盖弥彰用在咖啡店里格外贴切，段端端和周易至见面之后，那家咖啡店里的所有人就经过了大换血，谭鑫查过，之前的店员无一例外全都出国，尽管能查到他们飞去了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可下了飞机之后的行踪，就无法知晓了。 那时候，谭鑫看着天上飞的系统摄像头，还在想着要是这玩意儿遍布全世界该多好，几秒钟的时间，就能精准定位嫌疑人的位置。 所以他们除了周易至家中的证据，和他们二人见过面的证据外，其他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拿不出来。 即使审问了段端端，那结果也必然是，她的矢口否认。 在段端端的描述里，周易至虽然在她上高中时骚扰过她，但是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会议室里的对话，是周易至想请她帮忙，有一个高三的孩子，今年想考进岛大学药剂，让她帮忙问问，有没有教授手下还有空余位置，能让那孩子一进学校，就可以进实验组。 那孩子履历不错，段端端把简历传给了几个熟悉的同事，有人表示如果这孩子来了，愿意收他进实验组。这才有了后来，她把周易至约到咖啡店里，详谈这件事。 尽管谭鑫他们明知道这是谎言，可是细节太过天衣无缝，而且学校里确实有这么个人之前拜托过周易至。他们还问过假的周易至，他的陈述和段端端几乎一模一样。 过于完美的配合就是最大的破绽，可头疼的是，他们没有客观证据去推翻它。凶手心思之缜密，已经超出了常人水平，这样的人一旦开始一项计划，绝对是深思熟虑过所有可能。 会议室的监控已经从市局传到了省局，根本没办法复原。 凶手给所有人留下的画面，也就仅有他下车走进学校的那几秒。这几秒大概就是他料想之外的意外。可是对他的影响也不大，因为根本没有拍到五官。 “不能再等了，等下去没有意义，我们直接去找段端端。” 似乎突然被什么点醒，谭鑫意识到，如果凶手的所有计划都完美无缺，那么，段端端在高电所里待着，肯定也是他计划的一环，继续等下去，就只会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那我再喊两个人过来。”小枝把副驾驶的车座靠背猛地回拉，人也跟着坐了起来。嘴上叼着的棒棒糖，在半小时以前就已经融化殆尽，只剩下一根光秃的塑料棍被她叼在嘴里。 “让两个人来接应，我们先去里面看看情况。”谭鑫点点头，如果凶手总是出其不意，那么，他们也只能用突然袭击打破凶手的计划。 窗户外的无人机上还写着三分钟倒计时，罗言衷打开家门直冲过去。开窗，无人机熟练地进入，把外卖放下，从窗户钻出去，去到下一家店。 盯着无人机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入了神，等那红色光点彻底消失在夜色里，罗言衷才准备关窗，手机在这个瞬间陡然亮了起来。 【罗哥，我们今晚要把段端端带回局里，事情不太对，不能再跟她耗时间了。】 是谭鑫的消息。 第87章 巡视系统的前身 “怎么了？” 彭意还尴尬地站在门口玄关，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看着罗言衷转身后面色凝重，下意识地认为又有什么事发生。 “彭姐，你站门口干嘛，进来坐啊，别客气，当自己家。” 罗言衷闻声抬头，看见彭意还站在门口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急着拿外卖，没招呼她进来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彭意更觉得奇怪。什么叫...当自己家...从小有分寸惯了，虽然在警局里不拘小节，可对于彭意来说，能撒欢的区域也只被限定在警局。 严格的家庭教育和氛围，让彭意从小就养成了，去别人家里主人没说话让她进门，贸然直接走进去就是失礼。 她现在肆意一些的性格，也是父母去世之后，跟着哥哥住，哥哥对她除了要求身体健康以外，什么都不要求，所以她被束缚的那些东西，才有机会得以释放。 可，人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就像现在，没有听到罗言衷让她进去这句话之前，她很难往里面迈进一步。 “当自己家，那我可就开始造了啊。”彭意开着玩笑进屋。 其实在门口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在客厅里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无数的屏幕。 “这个就是你安得那些？你这套设备从哪里搞得，这么专业。” 这个规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监控位置都很刁钻，但是那个屏幕里的画面随时在变化，摄像设备几乎在360度旋转，监听设备录下的声音会直接经过声线分离，变成每个人单独的声音。 “你看看logo。”罗言衷从厨房里拿出几个盘子，把外卖从降解盒子里取出来。罗言衷其实不太喜欢叫外卖，只是因为不喜欢降解盒子的味道，每每这时候，罗言衷就很佩服闫辰，那个狗鼻子竟然会不嫌弃这个味。 “logo...”彭意在设备左下角看到了那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圆形z标志，这个还是彭意当初拼死拦住她哥把她的名字字母放进公司logo时，随手画的，“威逼利诱”让彭远之用她画的这个。 “原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彭意瞬间就知道眼前的这个设备是什么，这是巡视系统最原始的实验版本，只是用来测试全角度旋转摄像头用的无线监控设备。 后来巡视系统彻底上线之后，公司也因为开发系统陷入了财政危机，几个不涉及核心技术的原型机就被彭远之卖掉，拿来度过难关。也是因为原型机里并没有涉及核心技术，所以当时有意向购入的人并不多，但最后还是都卖了出去。 “我感兴趣，买的不行吗？早知道是远之的东西，我还能让他打个折呢，买这玩意真得肉疼。” “不是，老罗，你家底这么厚呢？” 彭意转头看着还在捯饬外卖的罗言衷，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虽然对那些有钱人来说，几百万的东西不值一提，可罗言衷一个警察，就算父母留下的遗产多，那也是...原型机每一次的维护费用就能花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这老罗什么来路？ “我妈当时的实验成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钱进账，生物公司当时和她签了六十年的进账合同，她去世前把入账账户改成了我的，两三次的钱就够买这个了。” 摆好碗筷，罗言衷把所有垃圾打包收拾好，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妈呀，有钱人竟在我身边。”彭意听着罗言衷轻描淡写地描述，不由吃惊。好家伙，罗言衷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大佬，实验成果能签下60年的进账合同。 “别说了，我家之前就是普通家庭，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笔钱，我妈之前把这些都用在了她的实验上，也是生病之后才告诉我，说要转到我名下。 这些年，一直就过着普通人生活，有钱也不会花。除了把这个房子翻修了，又买了你哥的这个原型机，剩下的钱大部分都捐给福利机构了，我要钱又没用。” 罗言衷耸耸肩，他手头确实没什么钱，能保证生活是稳定的就足够了，所以除了这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确实也没有其他需要钱的地方。 “你一开始买原型机不会就是为了内鬼准备的吧，你未卜先知啊！” 彭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当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大部分原型机都是被不同地方的科技公司买走，他罗言衷一个警察，需要这个干嘛？ “我要有这个能力，还能让凶手逍遥法外？我就是单纯好奇巡视系统罢了，正好我家里一直没安监控，这个原来放在家里用。” 想着自己家也用的系统原型机，彭意突然觉得罗言衷这么说也合理。 不过这套设备也幸好被罗言衷买走，现在才能帮上这个大忙。 第88章 监控无效? “对了，刚发生什么了，问你也没说。”彭意没再纠结原型机的事，坐到沙发上。看着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了刚刚罗言衷关窗时的反应。 “谭鑫和我说，他们今天要把段端端带回局里，从咱们组开始盯她，她就一直在高电所，没离开过。” “没动过？这都几天了？” “所以，他们觉得等下去没意义，想把她带回局里。” “可是带回去有什么用？又不是没审过，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彭意刚拿起筷子，又无奈放下，谭鑫不是个脑袋糊涂的，怎么会想着突然行动。 “我刚刚也问了，小枝说最近高电所没有新项目，段端端没有理由一直待在那里。他们怀疑有可能是凶手让她按兵不动，拖着咱们办案的进度。 尽管他们不知道带回去能不能问出什么，但谭鑫觉得这种突发行动有可能会打乱凶手的计划。 反正带人走的理由是有的，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正好我很好奇，她和李义东有没有关系。按照姜敏说的，很多东西都能连上了，但是段端端和周易至，像是游离到了整个案件之外，我串不进来。” 罗言衷倒是无所谓，现在和案件相关的一切都要利用起来，就目前的形势看，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出来的人，就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消息。 凶手把线索隐藏得太深，眼下就差把地底下翻出来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证据，破绽还是人身上的多。 “我懂了，带走段端端，凶手可能会有所动作。” 彭意又默默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炸至金黄的锅包肉双眼冒光，从学校毕业回家的这段日子，因为彭远之看得紧，这饭总是人还没醒就喂到嘴边。彭意想这些有“烟火气”的外卖，不知道想了多久了，啊...是添加剂的香气。 “现在咱们做的一切，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赌博呢。” 罗言衷也有些饿了，案子开始到现在，他几乎都在便利店里凑合吃点，罗言衷感觉他都要把便利店里所有的东西都吃了遍，就算是警局食堂都去得少，上一次吃的热乎饭，好像还是在巡管局的那顿夜宵。 饭啊...热腾腾的饭啊，眼角都湿润了。 要不说还得是他俩，人家吃饭看个电视剧、看个综艺，他俩吃饭，看着监控视频津津有味。 “这镜头真不错，停车场那个棚子上的，我还以为视角会有遮挡呢，因为我当时就随手一扔。” 彭意这吃饭速度算是练出来了，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盘锅包肉下去了将近一半。 “那是，花了多少钱买的呢，再说你哥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罗言衷目不斜视，眼睛盯在屏幕上，筷子却精准地夹起桌子上的菜，准确无误地送进嘴里。 “那确实，彭远之那个怪物，做什么事都仔细地要命，你知道吗，就这顿外卖，我想了两年多了，从回家里住之后，再也没能吃一口。” “你哥管这么严？不过也是，现在粮食收成不好，加工的东西多，外卖少吃是对的。平均寿命这几年都拉低了不少，越活越回去了。” 罗言衷嘴上这么说着，可筷子却一刻没停，他又不怕死。 “所以说，医疗条件虽然好到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治，但是环境太差了，人哪有办法战胜自然。” “本来就是这么个道理，活着的时候把能做的事情做完就好，何苦在意什么时候死呢？” 罗言衷放下筷子，磨牙还在努力地碾碎肉的纤维，眼前落地屏幕上的画面在不断切换，时间慢慢逼近到他们打完电话，专案组行动之前。 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漏洞，没有任何人通过电话联系赌场的人。虽然罗言衷也想过会不会在路上，但是，这个想法也不现实，没有人是单独行动的，那样风险太大。 监控里的画面在极速切换，时间已经迈向了大家都行动过后，没有异常...？ “彭姐，你刚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把时间调到行动前他们出来那段时间，我们切大屏一个一个地方仔细看，特别是从专案组到停车场的动线部分，开原速。” 第89章 内鬼出现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嘈杂的录音被按了暂停。默片般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室外角落处没人出现过，那就只能在楼内。 “楼内咱们一个一个人跟。” 罗言衷洗了手，回来之后就在屏幕上操作着画面追踪，虽然原型机内没有巡视系统的核心，但原型机的摄像头也拥有相对完善的分镜功能。 刚刚吃饭时，只是大面积观察了所有人。把每个人单拎出来，肯定能发现点什么。 彭意随手拿起全糖的冰奶茶，一口就足够提神醒脑，舌尖感受着糖分，心里暗暗想着谁乐意喝彭远之做的健康奶茶啊！ 眼睛似乎长在屏幕上，过滤器般浏览着所有人的动作。 最先检查的就是专案组，重点的三个人从小秦开始。两个人全程没有交流，屏住呼吸搜索着一切可疑的地方。 “这里，暂停。打电话了。”彭意的声音喊停了罗言衷放在屏幕上的手，音量拉到最大。 “邓队，我是市局小秦，现在需要咱们派出所配合突击行动，十分钟后我们在同山大道的红绿灯汇合，多带些人。” 没有问题，只是正常的协助沟通。 进度条往后加载，小秦一直到快上车之前才拿出手机。 “这个地方，好像没有监听设备，我调旁边的试试。” 罗言衷皱眉，把音量拉到了百分百，监听设备的距离有些远，人声很难分离出来，只能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 “好像...说的是...林哥，你跟哪个车？还是林哥，你去哪了？之类的，应该是跟林历通的电话吧。” 彭意凑近音响仔细分辨，她也不确定，但是称呼的应该是林哥，这应该没错。 “我什么都没听清...彭姐你这耳朵眼睛都好用啊，真羡慕。” 罗言衷干脆放弃听小秦说了什么，开始对嘴型了。 “我年轻。”彭意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嘴角还带着笑。 “我老，我老行了吧！谁还没年轻过，真的是，下一个人！” 罗言衷还气鼓鼓地点着屏幕退出，换到闫辰身上。 对闫辰的检查，比想象中得还要快，他从头到尾就没拿出来过手机。直到上车，和车里人打了招呼，就直接坐到车里了。 那剩下的就只有林历了。 “如果他也不是，那我们专案组问题就不大。” 看两个人的时间就将近两个小时，冰奶茶已经见底。彭意意犹未尽地看着空杯子，其实平常在警局也偶尔喝，但是一想到今天糖分摄入不够，回家又根本没机会喝，当机立断。 “老罗，你喝什么吗？我还想喝杯奶茶。”彭意伸个懒腰，拿出手机，一顿乱点。 “我想喝个美式，热的。”罗言衷调出 林历的单人路线监控，按下暂停。 “热的？你...你...好歹毒的口味。” “怎么了？我老，我喝热的。”罗言衷实在没忍住，第一次鼓起勇气朝彭意翻了个白眼。嘲笑他岁数大也就算了，现在还开始歧视别人口味了！没天理了！ “10分钟送达，这速度我很满意。” 彭意看了一眼无人机送达时间，就把手机扔回沙发，陷进柔软沙发的那一刻，手机上弹出了几条消息，无人认领。最近一直有行动，彭意手机的震动也跟着沉寂了很久。 接连五条消息和两个未接电话，全部被淹没在黑暗里，而手机的主人又重新投入进监控视频里，对这沉默的躁动并不知情。 关于林历的录像才堪堪看到一半，无人机的提示灯便在窗外亮起，彭意靠窗户更近，就直接起身走过去开窗。 窗户打开的瞬间，彭意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无人机身后的不速之客。 “我靠，巡视系统，怎么跟着无人机来了？” 此刻已经顾不得无人机能不能把奶茶好好放下，彭意一个箭步冲向沙发，打开手机，彭远之的消息和未接电话就像是讨债的地主一样，铺天盖地而来。 “老罗，你那会儿说，安局让我们提前部署的事，是他今天和你说的吧...” “对啊，怎么了？我去，巡视系统怎么在我家窗外。” 罗言衷按了暂停键，扭头往窗边看的时候，那颗停在他家窗外的球形监控器，像是赖在那里一样，没有一点动弹的意思。 “完了完了，那也就是说，彭远之今天回家。” “远之回家又怎么了？” “我没跟他报备，又没看见消息，系统...不对啊，系统，我哥应该没有使用权...不对，如果安局说了替换系统的事，有可能我哥他们为了修补漏洞，所以重新恢复了对于系统的应用权限。” 彭意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连着回了几条消息彭远之都没有读，电话也没人接，系统也不打算走，预感不好，十分不好... “关窗，老罗我们速战速决，我得飞回家了。”彭意把无人机拽出窗外，火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隔绝系统的窥视。 “如果专案组都没问题，今晚不可能看完的。” 罗言衷无奈地耸耸肩，接着播放视频，心里却在想以前没觉得彭远之是这种控制欲强、爱管事的人，怎么不见得这些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严重怀疑，他不读消息不接电话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在来你家的路上...” 彭意无语，她当个警察真是内忧外患，阻碍太多。 “回神看吧，他来了就让他自己在里屋等着，反正我们又不太需要开声音。捂着眼把他送进卧室就是。” 罗言衷倒是无所谓，彭远之起码比他瘦一圈，他可不信彭远之有能耐把他扳倒，不就是打一架、扔屋里、锁门的简单流程吗？没什么好纠结的。 “那你动手，我辅助。”有罗言衷这句话，彭意倒是安心不少，她其实已经做好直接被揪回家的准备了。 抛开脑袋里杂乱的想法，重新投入到视频里。林历似乎也没什么疑点，从办公室出来到上了徐桐驰的车，全程就用了两次手机，一次应该是接到了小秦的电话，还有一次，是在楼梯下楼的时候，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有他背后的摄像头吗？看看内容。”彭意指着屏幕。 “没有，因为楼梯上有局里的监控，所以我没怎么安，只安了几个死角。而且这个位置，林历其实把屏幕遮的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什么能看到的角度。” 罗言衷皱眉，把所有楼梯附近的摄像头翻了个遍，没用，看不到。 “你放大他的手，我看看能不能按他手指点击的顺序，还原出来。” “没问题。” 主屏幕被切分成四宫格，是几个不同角度依稀能看到林历手部动作的镜头。 彭意盯着屏幕在自己的手机键盘里慢慢摸索，还没看出几个字，她的眼睛就被林历在手机背面微微挪动的手指吸引，露出的标记，让彭意原地愣住。 敲门声响了起来，彭意却完全没有听到，林历发的内容是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他有那个手机，就足够说明一切。 “你哥...”罗言衷刚准备开口就直接被彭意截断后面的话。 “黑色，iphone18，一模一样的款。林历他平常用的手机和我一样，那这个...” 罗言衷顺着彭意微微颤抖的声音，再次盯向屏幕，把那只手里的手机放大，再放大。姜敏的手机还在口袋里装的，敲门声突然开始奏乐，心脏蹦出的鼓点霸道地想把耳膜里的一切吞没。 手机，停产的、老旧的、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机。 第90章 初雪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下，彭意瞥了一眼大门。 “既然有结论了，我就先走了，明天去局里诈诈他，呼...桌子你收拾吧，我先把我哥带走。” 起身把那杯没开封的冰奶茶塞进包里，彭意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无力，她设想过无数可能，甚至当时刚提出有内鬼的时候，彭意就私下观察过那些她不熟悉的同事，寻找过一切可能。 可她怎么也没想过，内鬼竟然就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几个人里。 罗言衷没回彭意的话，呆呆地盯着屏幕，眨眼的生理功能好像消失了一般，瞳孔钉死在那个咬了半口的苹果标志上。 门锁打开，敲门声也随即停下，彭远之的手还留在半空。不太常看到的冷脸，彭意总感觉她哥冷脸时，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了...上次是最后一次...” 彭远之话都没说完，就被彭意推到走廊上，彭意关门前还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罗言衷听没听到。 “你大晚上在罗言衷家干嘛？电话也不接。要不是今天系统回了公司，你是打算让我再到处打电话找你吗？” 彭远之说话的声音很低，隐约藏着些怒气。 其实，他刚下车就看到了彭意发的消息，紧张感已经消失了。可门打开，肉眼看见彭意从罗言衷家里走出来的瞬间，那已经消失的火气，却又燃烧了起来。 “加班” 彭意的脑袋里很混乱，没心思应付彭远之。 “在他家加班？” “嗯” 彭意不想搭理人的习惯就是懒得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意意，发生什么事了？” 彭远之听出了彭意语气不对，多走一步挡在她身前，看着彭意紧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总是这样，每次想生气，可只要看着彭意，心就不自觉会软下去。 “哥，这个世界真的好乱。”彭意泄气，钻进彭远之的怀里。 好像最近彭意总喜欢抱他。彭远之胳膊还腾在半空，妹妹长大之后，很少这么黏他。小时候她只喜欢跟着母亲，可上学后，她和母亲也疏离不少。 那以后，彭意就喜欢黏着他，每天放学回家，开门，就看见比自己矮那么多的小团子，眼巴巴地趴在门上。 “哥，你今天回家，晚了...半小时。” 那小团子最喜欢盯时间，也总是想让他准时回家。彭远之是个守时的人，很少让别人等他，那段时间每天回家晚，也是因为被学校的小混混盯上，放学后总会拦住他。 他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他也并不需要罗言衷救他。只是他被欺负的事不能被别人知道，彭远之很清楚，他只要还击，事情就一定会闹大。事情...不能闹大。 他要保护好彭意。 “因为世界太乱，所以我才会这么担心你，意意，我现在只有你了。” 彭远之紧了紧胳膊，轻轻摩挲着彭意的头发。 外面开始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彭意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盯着车窗外飘下的雪花入了神。岛山的初雪永远都不大，但是会下很久，雪花落在手上的瞬间，就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彭意就喜欢看这样的雪，让人心静。彭远之也静静开着车，他和彭意其实都不喜欢大雪天，因为一些小时候的原因。 可到初雪的这天，却也不会厌烦，初雪了，他喜欢的冬天才算正式开始。 “哥，你明早把我送罗言衷这，我和他一起上班，不想开车了。”拐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彭意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 “你不想开车，我送你去就行。”彭远之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烦躁。 “还有点别的事，明天我们可能直接出警。”彭意也没多在意，解释了一句，直接开门下车。 她突然觉得好累，包里的冰奶茶，冰块有些融化。吸管猛地插入，彭意也不管身后彭远之刚锁好车朝她这边走来。 糖分，能让她的大脑动起来，口袋里没糖了，全身上下就只有这杯奶茶了，彭远之爱唠叨就唠叨吧。 电梯上行，彭远之静静看着彭意嘬奶茶什么也没说。 开门，关门，放下手里的包，瘫倒在沙发上，静静看着窗外，她突然不想睡觉了，只想在这坐着，看一晚上雪。 “少喝点凉的，你胃不好。沙发给你开了加热，但是别在这睡着了，困了就回屋里睡。我先睡了，有点累。” 彭远之回房间之前，想来想去，还是轻声在沙发旁说了一句。 他这几天没睡多少，刚刚彭意一直没接电话，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猛地放松下来，突然觉得整个人都陷入进极度疲惫的状态，肩膀上似乎压上了千斤的秤砣，头都不想抬起来。 彭意没应声，眼睛还停在窗外。手里的奶茶几乎见底，吸管发出空气挤出的声音。眼神一滞，彭意随意地往身后的垃圾桶里扔着空杯，三分入桶，垃圾桶里发出了两声碰撞声后，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沙发的温度升上来了，彭意蜷缩着身体，脑袋里又开始回忆起了林历。 林历… 第91章 一切都有迹可循 刚进局里报道那段时间，除了本来就认识的安叔和闫辰，林历算是她最早熟悉的几个人之一，印象里他很喜欢和罗言衷拌嘴互损。 如果他是李义东在警局里的接应，那上次大型赌场清扫活动，他应该也给李义东通风报信了。彭意突然想到什么，掏出电脑，打开之前行动的计划表格。 “二队…壹乐酒庄…”彭意看着文件里明确的四个大字，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今年的清赌行动，几个居民举报的场所里，有姜敏的酒庄。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彭意只顾着把地方圈出来发回去，当时看着这个酒庄的名字眼熟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自己听说过。 表格里林历当时提交的记录，酒庄却没有任何问题。他不可能是一个人去的，只要有别的警员去，就肯定能发现些端倪，所以姜敏是提前接到通知，收拾了...那今天为什么没收拾呢，还让警察抓到了。 想着，彭意赶紧给罗言衷打了个电话。 “喂？老罗，我刚刚看清赌行动的计划时，发现当时的那些地点里有姜敏的酒庄，但是没查出问题。那为什么姜敏上次清理了赌场，这次没有呢？甚至那些老板都跑了，他自己藏在酒庄里。” 电话接通的瞬间，也没管对面人在干什么，彭意直接一顿输出。 罗言衷没出声，眼睛从面前的屏幕上收回来。彭意走后，他就没动弹过，整个上半身都僵住了，人似乎也没办法动弹了。 脖子缓缓地扭向窗外，呼...下雪了。 “知道了，我打个电话问问他，顺便确认一下，他还活着吗。” 罗言衷轻叹一口气，就直接挂断电话。 屏幕关上，灯关上，房间里仅存的光源只有飘着雪的窗外。罗言衷打开窗，任由寒风裹挟着雪花，送进屋内，恰恰好落在他的睫毛上。 呼...温度差让身体向外吐着白雾，罗言衷也不知道现在想做什么，只是好想叹气。十二月快结束了，2041年越来越近，岛山局又要少人了吗？ 呼...雪花融进白雾，指尖轻轻抹掉沾染到脸颊上的水滴，在下一波雪花攻势来临之前，罗言衷赶紧关上了窗，房间里本来就没多热，开了没几分钟的窗，屋里下降了不知道多少度。 “阿嚏！要老命了...真是老了，也就十分钟，不会冻感冒了吧...” 罗言衷无语地拉上窗帘，转身把空调又调高两度。 十二点...姜敏应该没睡觉吧，罗言衷往杯子里加了点蜂蜜，想着要不直接给姜敏打个电话问问，为什么今天没跑。省得夜长梦多。 就算他睡觉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嫌疑人，配合工作也是应该的。在他这里没人权一说。 心里想着，电话便直接拨通，手机里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传统的机械女声一直保留到了现在，罗言衷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手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手机屏幕紧跟着变亮。 “哟，还活着呢。”罗言衷嘴角挂着恶劣的笑。 “罗警官，你这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干嘛？”姜敏的声音明显沙哑。 罗言衷放下杯子，单刀直入地抛出问题：“突然好奇一个问题，你今天为什么没跑？那些老板接到消息都跑了，就你还留在酒庄。” “哦这个啊，这个也能说，我手机不是被你的人拿回去了吗？你不能自己翻翻吗...我都没怎么删...” “赶紧说，你不想睡，我还想睡。”罗言衷没什么耐心。 “因为酒庄是公司比较重要的地方，所以之前如果情况很紧急，那个警察会单独和我联系，然后李义东才会通知我。 这次却只有李义东通知我，那个警察没动静，我以为问题可能不大，只让赌客们先走了，我就没走，我也没想到真撞枪口上了啊。” 语气里还掺杂着一丝怨气，虽然姜敏不知道那个警察是谁。但是他现在落到这般田地，那个人有一半的责任。 “那你们联系也是通过旧手机？” “对，像老力这种比较下面的管理者，只能和李义东单独联系。我们几个比较重要的，还能和那个警察联系。” “行，我知道了。电话开着，随时接，不然你那叔叔的事...”罗言衷挂电话前，突然想到什么，就又恐吓了一句。 “罗警官我求求你，我已经被盯着了，你就别吓唬我了，只要和我酒庄无关的事，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您忙，再见。” 也没等罗言衷说话，姜敏赶紧把电话挂断，清空通话记录，退出账号登录，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后，才再次躺下。 魏书记派来的人就站在门外，姜敏只能祈祷他房间的隔音足够好，外面的人什么都没听到吧... 第92章 行动!扎根警局! 雪在天还未亮之时悄然消失，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罗言衷醒得很早，堪堪只睡了不到4个小时，手机上弹出橙色暴雪预警，预计在十二小时后抵达岛山。 昨晚的初雪只是预告，通知岛山准备好接受暴雪的洗礼。 罗言衷一边刷牙，一边拖出行李箱，往里面扔了一件厚外套和家里的枕头。 暴雪的话，就在局里睡几天吧，想着又往里面扔了几件衣服，起码四五天的时间里，他都不打算回家了。 彭意按响楼下门铃，已经过了八点，罗言衷早早就给谭鑫发了消息，让他上班的时候，盯着林历。 拖着有些重量的黑色箱子下楼，罗言衷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站在彭意身后，像个门神一样的彭远之。 “不是，大哥，你妹妹是警察，警察还需要保镖吗？彭姐，你哥这种的需要多少钱的佣金，我也想雇一个像你哥这样帅气多金的男人当保镖，啊，想想就开心。” 彭意没忍住翻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白眼，无语的出声：“你把钱给我，我让他跟你走。” 彭远之听着彭意的话瞪大眼睛，忿忿地盯着彭意的头，想要弹她个脑门。 “还是算了吧，你哥这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吃人…”罗言衷笑着抬眼对上了彭远之的眼睛，啧，这个护妹狂魔，没救了。 “老罗，你提这么大的箱子干嘛？咱们要出差？” “没有，我想在局里住两天。我们想要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我回不回家都行，那会儿手机弹了暴雪预警，我想着干脆就在局里待几天。” “暴雪预警？！”彭意的音量有些高，猛地转身握住彭远之的胳膊。 “哥，你没走真是太好了。 我房间的第二个衣橱里，有件黑色外套，就是你说像睡袋的那个，然后底下的抽屉有我压缩好的枕头和被，宿舍里的不舒服。 还有你要是有空帮我做点饭团，我放食堂阿姨那里当夜宵…其他东西局里都有，哥，你速速回家收拾，一会儿送局里。” 彭远之：？ “你也要在局里睡？不回家了？” 还没反应过来彭意这一顿指示，彭远之只抓住了这一大通话里内含的重要信息，彭意也要住宿舍？！ “你没听老罗说，暴雪预警，来回回家不够我浪费时间的。” 彭意拍了拍彭远之的肩膀，眼睛里写满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妹妹我，责任重大，不能浪费时间。 沉默将近一分钟，彭远之还是卸了力气：“在局里也行，电话震动打开，这次联系不上你，我就直接去岛山局里给你打离职申请，我没开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我和老罗还要出任务。”彭意无奈地把彭远之推上车，才松了口气， “你哥…知道你是警察而且马上就30了吧…” 罗言衷在旁边默默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直到彭远之的车开远，他才开口说话。 “你也听到了，我不是怕我哥，我是害怕他真的给我交了离职申请。安叔…站在他那边的。” 彭意叹气，客观条件就是对她不利，她只能屈服于现实。 “可是为什么…当警察不是你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吗？你哥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替你着想的人呀。” “从我爸妈车祸离世那天开始，他就变得固执很多，因为那天，我也在车里，不过运气比较好，我旁边的车窗一直是开着的，我又不喜欢系安全带，所以在往下滚的过程中，我直接被弹了出去，断了两根骨头，昏迷了几天。” 罗言衷这是第一次听彭意讲她的过往，以前的彭意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说，可是罗言衷也看得出来，那是她伪装后的样子。 她心里压了很多情绪，那些被她隐藏进心底的情绪，肯定来源于她的过往。 罗言衷看了彭意一眼，心头涌上一丝酸涩，彭意她…似乎并不幸福。 第93章 我们也算旧相识 彭意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感觉罗言衷身上有一种可以让她信任的气场。 再加上，罗言衷之前也和她讲过他母亲的那些事。彭意总感觉处于相同处境的人，更容易共情对方，更容易理解对方。 “我哥那时候还在外地上大学，所以躲过了一劫，等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我哥坐在病床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知道他被吓坏了。 所以那之后他就看不得我受伤，一切威胁到生命的事情，他都会在我做之前就出来阻止我，我当这个警察也是我死缠烂打了很久，才勉强让他同意的。” 关上车门，罗言衷踩下油门。 “我能理解远之的想法，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我哥这样对我，我也没办法发脾气，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太多，多到我其实完全能理解他现在的一切行为。 如果我真的出事离开，我哥肯定会紧跟着自杀。我知道他生病了，但是没人救得了他。” 罗言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感觉身旁人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些哭腔。 “远之这一路确实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罗言衷虽然不知道彭意家里的这些事，可光是在高中那段时间的遭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很难通过自身去消化。 他知道彭远之在学校里每天都要应对什么，他的精神估计在彭意受伤，父母离开的时候，就彻底瓦解了吧… 哎，所以说老天爷总是不公平的，受过磨难的人，似乎一辈子都被困在磨难里，就连自救也会变成奢侈品。 “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彭意抹了抹眼角想要渗出来的那滴泪，把话题转到了罗言衷身上。 “早就认识我？多早？”彭意的这句话倒是罗言衷没想到的。 “你救我哥的那天，那天你们在局里说话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天在胡同里的那个人是你。” “你…知道远之被校园霸凌了？” “嗯…因为他那段时间回家总是会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晚，我很好奇，一直守时他的为什么会总是迟到。 那天我放学后，悄悄溜去了高中部，想看看他每天都在忙什么，不按时回家。 眼看着那几个人把我哥拖进巷子里，我大脑宕机了很久没反应过来，等脑袋清醒了想要报警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我的印象里，只记得有一个校服没好好穿的人，一个飞踢钻了进去，然后没过几分钟，就搀着我哥出来了。 我没有看清你的脸，但是我知道我哥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所以那天你们在警局聊天时，我就知道，你是那个人。” 他上高中的时候，彭意也就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孩子吧。眼底闪过一丝心痛，罗言衷不受控制地轻轻拍了拍彭意的肩膀。 “那你当警察…” “嗯，就因为那件事，我才想当警察的。不过我哥不知道这些，我也没和他说过，所以你，保密。” 彭意指了指罗言衷，半威胁半恐吓。 “知道知道，彭姐，咱们之间也有小秘密了。”罗言衷笑着缓解这低沉的氛围。 “谁跟你有小秘密，你好大的脸。” 第94章 手机的秘密(1) 从老力那里拿到的手机，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放到了罗言衷认识的一个熟人黑客那破解，局里面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扑朔迷离，他们俩不敢赌。 “兔子说老力的手机有结果了，正好把姜敏的送过去。” 尽管专案组已经组建了这么长时间，但整个案子反而却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案子，但是一切都算是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现在揪出内鬼，他们两的压力也能减轻不少。 “姜敏的手机你看了吗？” 彭意看着放在车前的黑色手机，突然想到老力说的，他们所有人都是统一密码，0，密码应该有什么含义。 2036，10，1吗？36年十月一... “我还没看，昨天因为林历的事搞得没精神。对了，我给姜敏通了电话，他说是因为警局里的人没给他发消息，他以为这次清赌不是什么大事，才没跑。” “那我看看？” 人类从出生就拥有的能力：好奇心。 罗言衷没着急看，是因为想让兔子把所有过往消息全都整理出来一起看，按照姜敏的身份，他手机里的内容肯定比老力的更靠近机密。 “看呗，正好姜敏说，他没怎么删。而且按照他的说法，李义东手下的分级制度似乎很严格，他的等级比老力高，所以了解的东西也更多。” “这无意中还钓了条大鱼？”彭意轻笑一声，按照老力说的密码打开手机。 界面很干净，什么软件都没有，只有一个沟通用的黑色软件和通话。 “他们这个聊天用的东西，我没见过。” 彭意打开那个黑色软件，依旧需要密码，但比较幸运，密码都是一样的。 “会不会是自己开发的，兔子还和我说，头一次见一个软件安那么多反追踪的屏蔽系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破解的东西。” “你说的这位兔子什么来头？”彭意并不认识这个人。 “兔子他...他以前破案时用了非法手段，被省厅开了。我当时经常去省厅交接联合行动的材料，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就私下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 后来，我回岛山，顺口问他想不想跟我去岛山，他答应的很干脆。他说不理解当时明明为了抓贪官落马，领导才把他借调给检察院的。结果案子破了，他们却翻脸不认人，把他辞退了。 来岛山之后，我把我妈之前做实验时，在外面住得那间小房子给他住，他就一直在岛山做破解生意，顺便帮我的忙。 偷偷和你说，兔子之前还尝试破你哥的系统，但是快成功的时候被反追踪了，所以这也是我一开始会比较相信，不是系统出问题，而是凶手的屏蔽方式比较特殊。” 罗言衷很喜欢和这位被迫离职的警察聊天，人只有被背叛过，才会发挥十足的潜力，他一直相信这点。 罗言衷轻易不会去找他，因为这几年他无差别攻击了不少地方，有点报复社会的嫌疑，所以要救被省厅列为重点对象。 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兔子被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找他帮忙。 “你说的，该不会是，章平吧...”彭意看着罗言衷一脸不可思议。 “欸？彭姐你怎么认识兔子？”罗言衷也吃惊，这人都销声匿迹多久了，彭意怎么会认识... “哈...哈哈”彭意没回答低头看起了姜敏的手机。 黑色软件里只有一个聊天框，对面应该是李义东，还没有删除的消息日期能到九月份。发的消息并不多，每隔几天才会有一条。 【姜：9月10日，一号说税务最近查的紧，注意公司流水。】 【李：好】 【姜：9月20日，三号开始欠债，有什么需要。】 【李：码头那边给我们开个绿灯。】 【李：9月22日，让三号快点行动，不然就爆。】 【姜：好】 【姜：9月23日，搞定】 【姜：9月30日，一号不上钩，行动拖后。】 【李：再给你两天】 【姜：10月2日，同意了。】 【...】 【李：11月2日，堂6那边可能出问题了，你谨慎一点。】 【李：11月3日，堂6那边不保，你多注意。】 【李：11月5日，最近只接小规模客户。】 【李：11月20日，堂7被端。】 【李：12月18日，跑。】 第95章 手机的秘密(2) “你说这个一号，三号是什么意思？”彭意边翻看着聊天记录，边念给罗言衷听，“这个堂6，堂7，应该说的是粮仓和建成。一号三号说的是赌客吧，这个编号...” “有一个应该是魏书记，码头...估计和他们的实验，需要什么仪器或者原料有关吧，和码头有关的人...李义东这只手伸得够长啊。” 怪不得能安稳地在岛山扎根这么久，怪不得有这么多人被送进去做实验，也没有一个人报警。 “那你说，杀人的幕后主使，真的是李义东吗？” “没有证据，我们才要查嘛，现在手头这个手机，就可以把他带回局里了，但是不够，姜敏是个聪明的，肯定不会和李义东通风报信，所以咱们，等有了十足把握再出击。” 被钢筋围住的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每每踏进这个曾经生活过几天的小区时，罗言衷的脑袋里就会不受控地闪过几个儿时的画面。 那段时间，父母因为工作问题，都没有空照顾他，所以他就在岛山这边待两天，再回家待两天。 因为实验室在郊外，所以钟如的这个房子也几乎在岛山和临市的交界处。以前这个小区住的都是当年钟如实验组的工作人员。 实验组随着钟如的去世解散，这儿也就变成了一个“鬼小区”，根本没人。 前两年，整个小区都被划到拆迁重建区，可因为系统上线需要大笔资金费用，也就被搁置了很久，没人管理，也没人拆建，孤零零的一个小区就立在那里，被所有人遗忘。 “兔子？” 罗言衷踢了踢楼梯上的空易拉罐，挪动着挡路的木板，方便彭意上楼。 这栋楼的隔音不算好，尽管罗言衷他们还在二楼，但是他知道，章平听得到他的声音。 整栋楼一共就四层，钟如以前的房子就在四楼。自从章平搬来之后，干脆也没修门，直接在三楼通往四楼的地方，安了一个只有他能打开的电网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可以随时跑路。 听到罗言衷的声音后，杵在三楼的那扇门才断了电，缓缓地打开。 “彭姐，你小心点，就算断电了，有的时候也会有残余的电流，我被他搞到好几次了。” 罗言衷戴着绝缘手套，把门整个拉开，让彭意先进。 “这安保系数…也太强了。” 彭意小心翼翼地钻进去，人刚踏进的瞬间，无数个红点就包围住了她，无数个摄像头也紧紧地盯在她身上，让她寸步难行。 “自己人！” 罗言衷看着章平这小题大做的模样，赶紧喊了一句。 “下次带外人，提前打声招呼。” 摄像头在男人的声音响起时，就自觉撤了回去，彭意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自己的脸被监控拍到。 “彭姐，你怎么了？不舒服？” 罗言衷看着彭意缩着头往上走，还以为她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没事，你在我前面走。” 彭意一把拉过罗言衷，让他挡在自己身前，她则扯着罗言衷的衣服，把自己完全藏在他的身后。 罗言衷莫名其妙地就这样被彭意扯着，进入屋内。 家里早就没有钟如生活过的痕迹了，四处缠绕的电线，无数的破解装备，还有在那堆屏幕正中间盘腿坐着的人。 “我说，你快懒死了，我要是没记错，这个易拉罐，我上次来给你手机的时候，它就在吧？” 罗言衷无语地捡了捡地上的垃圾，全都扔进垃圾桶里。 “三百年不来一次的人，你管我？” 藏在刘海下的眼睛，不自觉地向上翻了个白眼，一天到晚的就这小子事多。 “彭姐，你还在我身后干嘛？” 罗言衷感受到抓住自己外套的手越来越紧，彭意几乎都快把头按死在他的后背上了，他其实有些担心，是不是彭意身体出问题了。 “你别跟我说话，你跟他说就行…” 彭意的声音很小，只有罗言衷能听得到。 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罗言衷倒是很少看到。恶劣的心思一旦升起，那做出的行动就已然不会被理性控制。 罗言衷一个闪身，就让彭意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正好被章平看清。 “卧槽…！罗言衷，你他爹的想让我死是不是，不是，你也不用这么狠呐，你有病啊！” 章平一个弹跳，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藏到了窗帘后面。 “那个…嗨…” 彭意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又觉得罗言衷这小子是故意整她，一个气不过，就直接用力踢到他的小腿上。 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嘶…彭姐！我破案都没受什么伤，身上的伤全是你打得…” 罗言衷被这突如其来地攻击，打得措手不及，直接蹲在地上。 “你们俩真认识啊？怎么认识的？” “哈…哈哈”彭意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窗帘后的章平却是一脸的恐惧加愤怒，指着彭意就开始了一顿输出。 “她就是个‘杀人凶手’，我没招她，没惹她，就给我揍进了医院，我命苦啊…罗言衷，你能不能把这个活阎王带走，算我求你了。” 指着彭意的那根手指都有些颤颤巍巍，章平一想到在学校里的那些经历，就悲痛落泪。 他一个靠手吃饭的，差点没让彭意断了职业生涯… 第96章 过去的恩怨纠葛 “那个...章平学长，之前学校的事都是误会，我都三次登门给你道歉了，你见到我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彭意假笑着摆摆手，他们俩确实有过节。 大二那年，彭意一边处于和彭远之的明争暗斗中，为校内转专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又每天担心舍友被跟踪的事，做着反击计划。 警校可以读，但是报考的时候，彭远之就盯着彭意让她选择了公安管理学，他甚至都想好了彭意毕业之后，考去哪个警局，他就去哪个警局进行一些业务合作，坚决不可能让彭意有跟着刑警到处跑案子的机会在。 那你的彭姐怎么可能就此投降，只能佯装同意，实际连转专业的后路全都想得明明白白，甚至一开学，她就立马咨询老师，就为了能在大二顺利回归正途。 选择去学犯罪心理辅修侦查也是当时老师给的意见，因为彭意在开学的几项测试里，观察相关的科目成绩都不错，特别是微表情解读，因材施教嘛，警校的老师眼光总是毒辣些。 大二学期开始，最忙的时候，彭意同寝的舍友薛晴遭遇了尾随事件，作为主要警力供给需求院校，几乎大部分专业都被要求辅修侦查相关课程，所以薛晴一开始遇到事情时并没有慌，而是暗自留心了跟踪她的人。 不知道是对方反侦察能力太强，还是他们刚入学的能力太差，每天被追踪这事困扰她到了一定程度，她才终于没忍住拉着彭意一顿吐槽。 她很明确有人跟踪她，尽管监控录像里什么也没拍到。 薛晴怀疑可能是哪个临近毕业的学长学姐盯上她做目标，完成毕业课题。毕竟这好歹是警校，坏人的可能性很小。 学校每隔几年就会有这样的事情，一些急于毕业又懒得做多样本实验的毕业生，盯上学校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作为长期观察目标，记录数据，完成自己的课题。 虽然没有明文禁止这项行为，但没有经过被观察人的许可就做这些，实在过分。 彭意一听薛晴的描述，瞬间就了解情况，两个人制定了三四天的计划，就为了把这个贪图省事的“懒蛋”缉拿归案。 “那就按照我们定好的路线走，我用跟踪者的视角在你出门后，跟着你出去，看看能不能碰到人。” 彭意戴上了手套，最近压力大，她正好拿这个“懒蛋”出出气。 “没问题，你发现‘嫌疑人’立马喊我，我怕如果是高年级的学长，你打不过。虽然我们两个人也够呛...但是士可杀不可辱，我一定要揪出他！” 薛晴比她矮半个头，小姑娘看着瘦弱，但是骨子里那股倔劲儿和彭意有的一拼。 “你姐姐我，柔道、格斗都不在话下，碰上我算他倒霉。” “彭姐罩我，好有安全感。”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被这句别扭的话惹得笑出了声。这也算是他们第一次独立行动，行动名称“新生暴力整顿学校风气”。 故事的主角也就在这时候上线了，可怜的章平。 彭意每次回想起这段记忆，都还是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太莽撞了。 两个人确实按照计划路线，彭意以跟踪者的视角，慢悠悠地尽量像散步一样，走着完全不是正常人走的路。 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这条路很长，所以可以作为隐蔽点的地方也很多，彭意判断的标准是，只要超过三处见到同一个人，那这个人八成就是那个“懒鬼”。 如果那个人恰好还在拿着手机记录些什么，又喜欢躲在暗处... “晴子！五点钟方向！” 彭意一个反手擒拿，硬生生地把章平按倒在地，章平身上的灰色连帽卫衣，此刻倒成了彭意和薛晴复仇的最佳道具。正好这边的路没什么人，两个人把身下男人的头用他自己的帽子盖住，上来就是一顿猛踹。 “毕业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跟踪自己的学妹算什么本事！” 薛晴发现彭意一个人就能完全把人控住，她干脆就在旁边一顿嘴炮输出。 夜晚的操场边缘并没有什么人，天气还有些燥热，虫鸣声挟杂着青草泥土的味道，配上黏腻的初秋晚风，快要把章平憋到窒息。 “你们有病啊！什么毕业不毕业！” 因为卫衣帽子遮挡地缘故，章平反抗的声音根本压不过薛晴怒骂的声音，彭意这边还以为他在大声嚷嚷着狡辩，瞬间更来气了，一个肘击就让章平没了意识。 “两位姑奶奶！打错人啦！” 这场闹剧的落幕，是由从操场另一侧跑过来的“嫌疑人”亲口叫停。 相似地灰色连帽卫衣，相似地身高。这人倒还算有点人性，发现别人替自己挨了打，赶紧冲出来解释。 “你..他..”彭意慌了神，赶紧把躺在地上的男人扶了起来，查看状况，幸好受伤不严重，只是..晕倒了... “章平学长，老天爷，这学长出了名的身体弱，送医院送医院。” 男人瞬间慌张，就这么几下拳打脚踢要是他挨了，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是这是章平...警校有名的吸血鬼...见不得太阳第一人挨了...后果不堪设想。 “姐，你，没打他手吧？” “没...没有，我就是踢了他两脚，然后肘击了一下他的背，谁知道他这就晕了...” “走走走去医院吧，等学长醒了，我和他解释，主要人是你们打的，你们也跟着过去一趟吧。” 男人没想过推卸责任，可他只是把这顿毒打转移了，人也不是他打的，他倒是不必要背这个黑锅。 “所以，你才是跟踪我的那个懒蛋？！” 薛晴可算明白过来了，给面前人也来了一脚，半个月了，跟踪她半个月了...他怎么好意思的！ “学妹对不起，对不起，这开题就要用数据，我实在没时间去校外了，只能出此下策。” “先送学长去医院吧，他...看起来状态也太差了。”彭意咬着手指。 章平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两只胳膊无力地搭在一边，要不是急救车上他的一切生命体征都稳定..彭意还以为她把章平给打死了。 彭意努力回忆，自己两脚踢的都是大腿，力道不重，不可能有事。 肘击那一下也不是要害区域，给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晕倒。 确定自己没下狠手之后，再观察章平，他更像是营养不良晕倒的... 第97章 彭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杀人啦！救命啊！” 章平的清醒更像是做了噩梦。 彭意一行人就坐在病床旁边，看着章平的模样，全都带着愧疚的笑。 “学长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 敢做敢当，是他彭姐一生的信条。所以她也是第一个冲到章平面前道歉的人。 跟着彭意的话，另外两个人也随声附和着，道歉声响彻急诊的小病房内，直到护士拉开床帘让他们闭嘴，才停了下来。 章平当然一脸懵，所以自己刚刚是被面前这个女人揍晕了？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出来呼吸呼吸外面世界的空气，就遭遇了这般劫难，果然，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他还是适合待在屋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俩本来要揍他，但是因为我们穿的很像，你就把我当成他了？问都不问，就揍了我一顿？！” 章平的语气里填满了不可置信外加不可理喻，不对啊，他们学校录取条件很严格的，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人的，是怎么钻漏洞进来的！ “章平学长，主要是我的问题，我最近确实为了毕业，跟踪了一下薛晴，讨点证据。咱俩这身高体型，今天穿的衣服都很像，彭意会认错人，不是她的问题。”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彭意无语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什么意思？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俩名字暴露了？ “学长，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俩愿意给你做一个月的跑腿，赔礼道歉，这个事情我们就…别闹大了吧…” 彭意假笑着搓了搓手，看着章平面无表情的模样，才尴尬地放下手，默默握紧了拳头… 她！彭意！这辈子除了朝父亲和哥哥低过头，她还没对谁这么低三下四过呢！虽然她有错！有错她认呀！不搭理人算怎么回事！ 眉头皱到一起，章平看见了彭意握紧的拳头，要么说人在封闭的环境里待久了，是会有些失心疯的，就像现在，他下意识以为彭意又想揍他，让他屈打成招答应他们的和解。 这副“老骨头”可不能再受伤了！章平一个起身坐了起来，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也不回地就要走，走之前扔下一句：“想做警察就要谨慎，遇到我算你们幸运。” 话是高冷着说出来的，可是心里却慌的要命，章平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太吓人…虽然不认识彭意，但总感觉这个人是刑侦专业的，力气太大… “这就原谅我们了？” 还围在病床前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圈的就走出了医院。 “学长，你知道章平学长的实验室吧，我们明天还是买点好吃的去郑重道个歉，你花钱。” 薛晴倒是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跟踪这个事还没完呢？！她可不能吃了哑巴亏。 记忆拉回到现在，彭意看着章平，一脸无奈。 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害怕呢… 后来在学校里彭意遇到过几次章平，无一例外，章平一看见她就绕道走了，一开始只当是章平不愿意和她说话，后来转专业之后，心理知识积累的越来越多，彭意才明白，章平是在害怕… 被她打怕了… 第98章 手机的秘密(3) “没事儿，兔子，她现在是我手下，害不了你。” 罗言衷扬着下巴，完全不管彭意在一侧阴恻恻地看着他，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打，他，罗言衷，扛得住！ “学长，你看我像那种无缘无故就打人的人嘛？”彭意半躲在罗言衷身后，左手指节用力地摁在了罗言衷的背上。 要么说还是彭意狠呢，给罗言衷疼得一激灵，转头震惊地看着彭意，一个弹跳闪现到章平身边，她这是准备杀人于无形吗？！ “像....”章平看了看罗言衷随后肯定的点头。 “...既然都这么说了...赶紧干正事！别逼老娘动手！” 彭意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磨蹭磨蹭，时间多宝贵啊，纠结这些没有意义的事，那不是纯纯有病吗？！ 罗言衷知道，彭意这次是真发火。说实话，单凭实力和格斗技巧，罗言衷没把握百分百打败彭意，大概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水平吧... 章平肩上一疼，看着罗言衷脸上紧张的神情，他也莫名配合地吞咽着不存在的口水，转头把所有破解出来的信息在屏幕内展开，说正事，赶紧说正事。 “能挖出来的东西，我都挖出来了。两个人沟通的东西很多，大部分是围绕赌场的，如果和你的案子有关的东西，大概有...这些。” 依旧是那个在姜敏手机上见过的黑色聊天软件，唯一联系人只有李义东。除了赌场的信息外，两个人沟通最多的就是挑人送去建成公司。 虽然老力不清楚建成借贷运作的模式，但是李义东既然让他做，他也就只能听命。 大部分从粮仓里去建成借贷的人都是老力挑选的对象，他会在确认一定会去借贷的目标后，进行陷阱式诱导，每输两次，再来一次大翻盘，循环往复，再打破循环，让他们彻底沦陷。 对老力而言，邓志远确实是个例外。在小手指被他自己剁掉之前，他就给他提议了建成公司，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邓志远早就从别的赌客那里知道了建成，所以当老力提出建成公司后，他才会突然发疯剁掉了手指。 那是家吃人的公司，器官都已经给他们了，难道还要让他搭上命吗？！ 邓志远渴望一次翻盘，赎回来自己的身体掌控权，可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他永远都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这就是说，李义东的这条产业链，陈麦他们是负责处理尸体的人，也就可能是最直接的凶手，老力这种最低级的管理者负责挑选可以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姜敏这种高等级的负责笼络高官和富商，保证实验室的稳步运作，李义东是统筹全局的人，那这个人物链不就很明确了吗？” 彭意快速回想着案件到现在出现的所有人，如果按人物梳理，这已经是一套完整的作案流程了，只需要有足够的事实证据补充，这案子不就破开云雾见明月了吗... “人物链没问题，但是很多东西根本解释不了。系统被屏蔽、段端端，还有废车场的人，闫辰他们还没有找到真实死因的受害者。 彭姐，我不认为这些全都是李义东谋划的，起码，在姜敏的描述里，他做的一切是为了治好他们父女俩的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帮茂百财复仇？” 罗言衷皱眉，一切看似合理，却又处处不合理，甚至不合理的地方太多，让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一点。 “但现在，我们既然找到了这套运营模式，把人带回来审审，不就能解决很多我们疑惑的问题吗？” 彭意觉得是罗言衷想太多，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是系统要被替换，只有抓紧控制住嫌疑人，他们才有可能保证全城停电的时候，不会出现命案。 “我不认为打草惊蛇是个正确选择，呼...先把林历解决，我们一起讨论讨论。正好谭鑫他们把段端端带回局里了。” 罗言衷摇摇头，把口袋里的手机递给了章平。 “这里还有个手机，料估计更多，你抓紧破解一下。” “给我一天，我已经知道软件的运行模式了，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就行。别带彭意来！” 章平背对着罗言衷，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我也不想来！”彭意气的踢翻了角落里的垃圾桶，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你不会私下和我说啊，你惹她干嘛...”罗言衷摸了摸头。 “谁让你带她来了？！” “我又不知道你们认识啊！” 罗言衷也莫名憋了一口气，干脆把垃圾桶踢到了门口，都别好过！ 第99章 猜测 回警局的路，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漫长。车内沉默的氛围，压抑着两个人的思绪去到了越来越深的地方。 两人在章平家中的意见相悖似乎是沉默的导火索，这大概也是两个人做搭档以来，第一次在案件上意见相悖。 罗言衷不是不想认同案件的背后可能和彭意猜的一样，毕竟已有的线索每一条都指向李义东，现实摆在这里，他再往深处想，可能就是走进了另一条歧途。 可人，总是会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有疑问就要彻底解决，把所有疑问都摸清，才会相信自己是错的。 但确认的成本太高昂了，他承担不起这个代价。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罗言衷突然在想，如果自己是清道夫那种角色的话该多好，无拘无束，只要隐藏在黑暗里，就能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阳光反而是最大的阻碍，对于真相而言。 \/ “小枝，你接着去审审段端端，罗哥有别的事让我做，我上去一趟。” 和他们猜想的一样，段端端即使被带回警局也一言不发，可眼下的情况，带回她是他们必须要做的选择，他们也在赌，赌这会破坏凶手的计划。 “知道了，对了，刚刚我看桐驰也上去了，发生什么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上去。”小枝好奇问了一句。 “林哥找他有事可能，我也不知道找我干什么。” 谭鑫耸耸肩，装作茫然的模样，转身上楼梯的时候，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知道，罗言衷和他说的关于专案组的一切都需要保密。 既然让他盯着林历，那就说明，林历应该就是那个内鬼。徐桐驰上去是要干什么？难道徐桐驰也是内鬼？ 谭鑫想着便两步并一步快步走了上去，虽然现在彭姐是他罗哥的搭档，但是作为罗言衷的“原配”，他可不能落后！ 刚准备敲开专案组办公室的门，徐桐驰就从里面开门走了出来。 “你来干嘛？”这句话几乎是无意识从谭鑫嘴里流出来的。 “我来找小秦，要一份之前的案件报告，怎么了？你怎么还突然关心起我了。”徐桐驰一脸懵，扫视了谭鑫两秒，便收回视线。 “我就好奇问问，哈哈。”谭鑫都想抽自己两巴掌，问他干什么，平白无故地招人怀疑。 “那你来干嘛？”徐桐驰觉得好笑，干脆反问一句。 “罗哥让我来的，也不知道他让我干嘛。”同样的说辞，谭鑫又重复了一遍。 “欸？罗队现在不在啊？”徐桐驰歪了歪头。 “那我进去等他会儿，估计就快回来了。”谭鑫说着就要走进去。 “那我下去忙了，对了，那个赌场负责人，又有一个被我们抓到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队没人了，可能需要借两个一队的兄弟用用。”要走之前，徐桐驰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没问题，你看谁有空，带着出去就行。”谭鑫说完就关上了专案组的门。 在门上贴着写有专案组的白纸不知道被谁撕去了一角，关门的时候，纸张随着风飘了起来又落下，就像徐桐驰此刻的心情一样。 “谭鑫，你找言衷？”看见谭鑫进来，闫辰是第一个开口的。 “罗哥让我在专案组等他，一会儿可能需要我。”谭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眼神短暂瞥了一眼林历，没什么异常，就是在整理线索。 “小秦，刚桐驰来找你要什么东西？” 谭鑫这个“包打听”的名号响彻全局，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打听各种事，这样的形象不是谭鑫本身就具备的，而是罗言衷教他塑造的，为的就是遇到特殊情况，特殊的身份会帮上一些意想不到的忙。 就像现在，他可以随意的提问，去验证徐桐驰的话，也不会被人怀疑。 “我们之前处理的一起火灾事故，听说家属来闹了，非说不是意外，桐驰找不到卷宗，之前这个案子是我经手的。” “那个案子不都过去很久了吗？” “对啊，这家属也挺奇怪，都过去两年多了，又来闹，现在想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火灾没有任何人为纵火痕迹，家里的老人就是被火烧死的，没有别的死亡体征。 天然气各种管道都没问题，起火点推测是老人供奉神像前的香炉，可能由于当天风太大，老人没关窗，导致其燃烧太旺盛，附近的挂布也多，突发起的火灾。 老人鼻子不灵敏，等她在里屋闻到烧焦味时，火势已经堵住了她所有的逃出路线。所以这完全是一场意外，没有翻案的可能，也不知道这家属怎么想的。” 小秦就当是闲聊天，把案子大体又说了一遍。 “那确实不太理解他们。”谭鑫咬了咬嘴唇，徐桐驰当真就是来要卷宗的？可能是他多想了。 第100章 衷意太公钓鱼 只为林历上钩 “周易至还在局里？” 在车停稳之前，彭意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对呀，怎么了？” 罗言衷疑惑地看了一眼彭意，又把眼睛移动到后视镜上，完美地倒车入库。 “就是突然想到，我们这样不违反规定吗？这么多天没去上班，学校那边怎么解释的？”彭意解开安全带，顺势打开车门。 “给他请了年假，安局直接给他们校长打了电话，说案件特殊需要配合保密。” “哦，知道了。”车门关上，彭意径直走向局里。罗言衷看着她的背影，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彭意在计划什么。 “意意！那会儿有个帅哥来给你送东西，我放你宿舍了。” 小枝正好从审讯室出来透透气，从走廊的窗上看见了刚回局里的彭意，就直接在楼上喊了她。 “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收拾。” 彭远之的速度很快，在彭意说完没多久，就把她要的东西送来局里。他也不知道彭意在哪里，又感觉打电话，她肯定不接，所以就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一队办公室门口。 门都还没敲，小枝就从门缝里伸出脑袋，问他找谁，他也没多想，把东西转交后，直接离开了警局，徒留小枝一个人看着帅哥背影，想着等彭意回来，一定要对她“严刑拷问”。 “中午和我一起吃，我定了火锅。”小枝说完，没等彭意回应，就把走廊的窗关得死死地。 气温在持续下降，天冷的时候，彭意总喜欢吃热乎的东西。这件事她随口和小枝提过，没想到她会一直记得。 沉重的表情上有一丝松动，彭意打起精神，快步上了楼。 “来啦？你们干什么去了？”闫辰看见这两个人前后脚走进办公室，顿时松了口气，他和唐洪玉有了新发现，但是他感觉罗言衷在的时候讨论比较好。 毕竟事关那些仿生人，一点线索都可能是案件关键。 罗言衷一进来就先和谭鑫交换了眼神，谭鑫轻轻摇了摇头，他才开口：“我和彭姐在粮仓发现了一点新的线索，是关于老力背后的人。” 在说老力背后的人时，罗言衷还故意加强了语气，观察林历的反应，可是他似乎无动于衷，就像这个人和他没什么关系。 “什么背后的人？”闫辰本来想拉着罗言衷去解剖室，但是听到他的话，就只能作罢。 “除蚁公司的老板李义东。”彭意在他们了解到李义东的初期，就简单做了一个简易ppt，方便在找到内鬼后，可以第一时间给大家说明情况。 谭鑫一听到他们要开始讲案情，就赶紧起身：“罗哥，保密需求的话，我是不是要先走。” “我找你的事一会儿再说吧，你先回队里。”罗言衷轻轻用手抓了一下谭鑫的肩膀，手指快速点了三下，才松开他。 这是之前他们做搭档时定下的暗号：一下是按兵不动，两下是换备选计划，三下则是按原计划行动。罗言衷的意思是让他最近盯紧林历。 “行，你有时间了随时喊我。”谭鑫没磨蹭，直接关门离开。 罗言衷朝着彭意点了下头，示意她接着说。忽略掉部分重点，彭意大体把李义东及其他们已知的几人关系，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在整个人物网之外，只有段端端和周易至，与李义东没有任何联系。我查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果非说有关系，那大概就只有段端端家八月份叫过一次除蚁服务，九月底校庆开始之前，学校进行过一次除蚁。除此之外，能查到的所有东西，他们都没有联系。” 罗言衷在彭意说话的期间，一直都在观察林历，没有一点漏洞，但是罗言衷知道他肯定会立马给李义东通风报信。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掏出过手机，右手转着笔，全神贯注地听着彭意罗列出来的线索，就像他并不知情一般。 “那也就是说，咱们现在突然有了这么多证据？你们俩也太牛了，我们处理赌场的时间里，你们俩查出来这么多！显得我们很没用呀。” 小秦没忍住鼓起掌，这就串起来了，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也就是线索出现的突然，我们就直接去了。”彭意掩去了姜敏的真实部分，只说了大家已知的人，就是为了把李义东这个人引入证据网的中心，彻底钓出林历。 这也便是罗太公和彭太公钓鱼，只为让林历上钩。 第101章 钻牛角尖的人 “按照已有的证据，我们剩下的攻克目标就是其他赌场的老板，尽量套出一些和李义东有关的实质证据，我们才能带着搜查令去除蚁公司。 如果除蚁公司内真的有人体实验相关的实验室，那么这几起凶杀案，李义东就是头号嫌疑人。” 罗言衷看了眼彭意，在思考过后，想出了这套说辞。 虽然他总是有种李义东和凶手无关的感觉，但是他也说不好，李义东肯定有问题，眼下尽快盯紧不会有错。 “桐驰他们刚还抓到了一个，那我和小秦先去审那个人。” 林历在罗言衷说完之后，就合上了自己面前的电脑。 罗言衷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恨不得林历赶紧出去，露出点马甲，让谭鑫抓到。 “言衷，解剖室那边需要你去一趟，老师有发现，我们在等你回来讨论。” 闫辰生怕罗言衷也直接出门，干脆先一步拦在他身前。 “彭姐，一起？”罗言衷拍了拍还在发愣的彭意。 “你们先去，我有点别的事。” 罗言衷看着彭意走出门的背影，手还放在半空，思索了片刻，才无奈地放下。彭姐和他一样，都是倔脾气。 “走吧”闫辰看着身后人没有动弹的意思，催促了一句。 “唐老师发现了什么？”快步跟了上去，罗言衷的思维也立马跟上言辰这边的情况。 “童一永中毒的途径，老师应该找到了。” 下楼的全过程，两人没有再对话，找到了中毒途径，在另一种意义上，就是发现了仿生人诞生的真相。 “老师？老唐？老唐你人呢？” 闫辰打开解剖室的门，里面比想象中还要冷，从温暖的警局大厅，猛然钻进这里面，会让人不自觉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儿…这儿呢…” 唐洪玉虚弱的声音从病床底下传来，闫辰一惊赶紧趴到地上，查看他的情况。 “老师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闫辰就示意罗言衷搭把手，把唐洪玉拖出来。 “别动我！饭…给我饭…” 唐洪玉一只手按着地板，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病床的边缘，颤颤巍巍地起身。 闫辰一整个大无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直接塞进唐洪玉的嘴里。 “我不是让你去吃早饭吗？！这么长时间了，你能在地上躺着也不去吃饭，地板不凉吗？” 老师总是像小孩一样，除了和尸体有关的事情，似乎什么都需要别人操心，非要唠叨两句，他才能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这不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碎片嘛…然后太饿了，就倒下了…” 面前快退休的男人，在一瞬间变成了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巴巴地嚼着巧克力，抓着病床边缘的手似乎也跟着用力。 “唐老师，面包。” 罗言衷无奈地笑了一下，把早上从彭意那里顺来的面包，塞进唐洪玉的手里。 “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看着面前的老顽童作势就要给他抱拳，罗言衷没憋住，直接笑出声：“老师，你快吃吧，我听老闫说，你有发现。” 其实，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害怕钻牛角的人。人们总是嘲笑，不合时宜的钻牛角尖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唐洪玉却不这么觉得。 在节奏如此快的社会里，有几个人喜欢真正地去钻别人都不爱钻的牛角尖。就像面对童一永的尸体，如果闫辰真的可以有他这种不排除完每一寸肌肤绝不罢休的想法，那么他也不用飞来岛山帮忙。 人是自负的动物，无论外在看多么自卑又或是多么谨慎的人，都会有盲目相信自己判断的时候。 唐洪玉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案子，对于人性的不断探索倒是教会了他完全看透人的本质。 最后一口面包吞下，唐洪玉接过闫辰给他倒好的水，顺了顺气，便开口说道： “之前因为提取到了，你们带回来的仿生人脊髓附近的生化指标与身体其他部分以及正常人的都不相同。 所以我就怀疑如果这个童一永是仿生人，那么他中毒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在脊髓附近。 尸体停放的时间太长，所以生化指标的参考价值几乎为零，我就用了最原始的方法，顺着死者的后背一寸一寸的观察了沿着脊柱上下的内外，会不会存在外置物。” 唐洪玉对于童一永的解剖全都用的最原始的方法，有时候解决难题的最佳方案往往是回归本初。 按照他所猜测的大概位置，辐射向外切割着皮肤内的每一寸肌理。 经过了长时间的耐心寻找，钻牛角尖的人果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在脊柱靠下的部位，发现了两块非常小的纳米材料，上面有着极高浓度的氰化物残留。 “就是这两块几乎没有的小东西，材料很特殊，在仪器内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如果不是尸体停放太久，肌肉部分溶解后才被冻了起来，我估计我也很难发现，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罗言衷看着培养皿里两小块几近于无的碎片，不自觉地感叹，这唐老师果然不是一般人。 “所以，靠这个就能证实，童一永是仿生人？” 第102章 死亡倒计时 “目前并不确定你们所说的这个仿生人的生物机理，我发现的两块碎片，只能证明童一永的氰化物中毒途径，确实是体内置入的这个东西。” 关于仿生人，唐洪玉并不能给罗言衷下结论，他只是依靠他们已知的所谓仿生人的特征，去推测了童一永的中毒途径。 本着严谨的态度，唐洪玉不会给超过他已知外的推测下定论，变数还有很多，没解决的问题也很多。 “就是不知道安局这一趟去省里，能不能商讨出仿生人存在的归类。这要是有定论了，我们有机会做实验，那么就能很快知道，这个内置物是不是所有仿生人都有。” 闫辰在一旁开口，他和唐洪玉事先有过讨论，在发现碎片之后。 他们怀疑纳米材料中包裹的有毒物质，有可能是仿生人的一种自杀机制。 就从目前被暂扣在局内的几个仿生人来看，他们和正常人完全没区别，吃饭睡觉，除了摄水量有些超过常人水平，其他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思维模式更是没问题，特别是邓志远，他似乎拥有很多以前的记忆，如果不是尸检结果确认死者是邓志远，闫辰到现在都不会相信，拘留室里的那位是假的。 “眼下，如果李义东那边有机会可以搜查他的公司，找到实验室，我们也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了。” \/ 彭意一个人去了三号拘留室，这里面只关押了周易至。她猜，如果这是目前他们发现运作时间最短的仿生人，那他的身上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破绽。 她想证明，证明这件事可能真就没有罗言衷想的那么复杂。 从巡视系统开始，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把案件想得太复杂了，她总有感觉，是因为岛山太久没有发生过连环凶杀案，所以大家的精神高度敏感，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 从猪肉铺开始，除蚁公司就一直暗中参与着案件进展的每一步，现在这么多线索摆在眼前，再说李义东可能不是背后的人，她确实很难认可。 如果客观的证据都不能让人信服，破案，靠猜不就够了。 “彭姐，你干嘛呢？”小警员提来一桶水，正准备替换拘留室里的水桶，可彭意堵在门口，他没办法进去。 “我要提审他，你换水？”彭意让出路，顺便给周易至戴上手铐。 “对，这几个收押的嫌疑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耗水量巨大，刚出去巡逻忘记补水的时间了，就赶紧过来了。”小警员深呼了一口气，有够累的，这么多拘留室，挨个换。 “就你一个人负责这事？”搭着话，彭意也没闲着把周易至从床上拽了起来。 “正常是谁值班谁负责，不过最近大家都很忙，白天就一直是我负责的。” “辛苦，人我先带走了。”彭意客气了一句，拉着周易至往外走的时候，周易至却隐约有些抵抗的意思。 “走啊，你干嘛？” “彭警官，我能不能喝一口水再走？”周易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审讯室里有水，别磨蹭了，赶紧走。” 彭意的力气不小，起码拖动一个周易至还是没有问题的。她也不管周易至拼尽全力地抵抗，就那么生拉硬拽着把他拽进了审讯室。 哪里不能喝水，非要在拘留室里喝，怎么拘留室的水比审讯室的甜吗？ “给你水。”彭意进门就给周易至倒了一杯水，又不是不给他喝，耽误这个时间... 周易至捧着面前的杯子，双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越来越多，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彭意去监控室调试设备，并没有在意周易至的变化。 审讯室里的光开始在瞳孔里分散成大小不一的光斑，手指从一根变成两根，再变成无数根。 失温的痛苦让周易至濒临窒息，不知道是血液还是呕吐物先从嘴里钻了出来，意识离开之前，周易至好像看到...有人朝他冲了过来。 第103章 命数 “闫哥，闫哥！” 彭意的声音很大，几乎一楼二楼的走廊里都填满了她的声音，解剖室并不隔音，所以屋里的三个人都确切的听到了彭意的喊声。 “叫我？听声音好像是楼上。”闫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要迅速，两只脚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脱离大脑控制自动朝楼上走去。 “应该是审讯室的位置。” 罗言衷和唐洪玉紧随其后，毕竟彭意的搭档是罗言衷，所以大家默认如果发现什么，她想找的人只可能是罗言衷。 可现在第一时间寻找闫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嫌疑人出问题了。 “出什么事了？” “周易至，周易至他...” 顺着彭意指着的方向朝里面看去，周易至整个倒在了呕吐物与血混合的液体中，瞳孔已经有扩散的迹象，明明从彭意发现周易至到底到闫辰上楼，才不到两分钟... “老师，这样子像氰化物中毒...” 闫辰俯身查看周易至的情况，口鼻皆有出血症状，还有部分液体从口腔内向外溢出，苦杏仁味道明显，这么快的致死时间，闫辰不敢想，这氰化物的浓度到底有多高。 “我们的理论看来能被证实，等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仿生人自己死亡，那我们的解剖合情合理。” 唐洪玉紧锁眉头，看起来仿生人的创造者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精准把控仿生人的生死，那么躺在解剖室病床上的童一永也是仿生人无疑，真的童一永呢？难道已经命丧黄泉了吗？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板，外逃的几位赌场老板...都被警察抓到了。”男人低着头，神色紧张，他以前是陈麦的下属，自从陈麦被分配到“囚”那边管理赌徒，所有的活就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妈的...条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老力他不可能清楚所有的事情。” 郑文歌已经数不清这是李义东最近摔碎的第几个玻璃杯了，在办公室门口听到怒骂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混合响起时，嘴里便无语地骂了一句。 可表情总不能显露在外，调整好状态，她才打开了李义东办公室的门。 “文歌，你来的正好，零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李义东的内线手机，一直是郑文歌保管的，所以实际负责联络的人也是郑文歌。 “没有消息，应该还没有供出我们这边。”郑文歌神色晦暗，可李义东并没有留意。 “听说姜敏进去了，又被那位给保出来了，我昨天让人去了一趟酒庄，酒庄四周都是他的人，根本进不去，内线手机的消息他回了吗？” 脸色有些涨红，李义东从抽屉里的药盒内取出了两颗白色药丸，生咽了下去，他最近的状态不算好，教授研究的旧版本的药物又快要失效了，他需要新的药，能控制住病情的药。 “没回，我猜手机可能被他藏起来了。” “老力的手机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零说证物里没有那个手机，所以警察应该也没机会找到。” 郑文歌从橱柜里找出来一个新杯子，倒了半杯水，放在李义东面前。 “如果手机被发现，我们就真的完了...实验室的转移情况怎么样？” 李义东一口喝掉了那半杯水，右手紧紧捏住杯子，直至指关节发白。 “谭黎教授说二组已经转移过去了，一组这边还需要收尾才能离开。” “新地址靠谱吗？” “谭教授手下的人找的地方，保密性应该没问题。” “好，我知道了，文歌你随时盯着零的消息。你，去联络一下监狱那边，把老力办了...” 郑文歌和男人双双应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闭，李义东也瘫软地倒在了软椅上，头又开始痛了，癌细胞像是肆虐的魔鬼，即将把他完整吞噬，推入恶魔的领地。 小诺已经整整睡了一个星期，他突然不想履行合约了，因为好多东西正在失去它本来的意义。 冬天的阳光格外刺眼，透过窗帘投射进来的那一缕光似乎是老天爷的嘲笑，嘲笑李义东根本斗不过他。 第104章 梦与夜同长 常说的世事无常，多是在形容他人的遭遇。可李义东却把这个词稳稳地安在自己的头顶上。 前妻离世和女儿患病两件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明明几天前，他还在为赌场运营的问题发愁，等到再打起精神的时候，他的家已然四分五裂。 都说心病最是难医，其实李义东也不清楚，自己的癌症是外界因素导致的，还是心病所致。 好在赌场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他有钱可以让女儿住在最好的医院里，期盼她一日一日好起来。 扩散的癌细胞根本不会听到人类的心愿，那天是小诺第一次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李义东拿着那张纸，慢慢地滑坐在病房外，嘴里染上了铁锈的味道，没控制住的那口鲜血完整地侵染了手里的白色纸张。那时候他也总是怀疑，是不是自己作恶多端，所以才不配拥有亲人。 可...他犯的罪，就惩罚他一个人不好吗？为什么要连累他身边的人。 右眼的一滴眼泪滑落，带走了嘴角上溢出的血液，淡红色的液体恰好落在，在他身前停下的女人的白色裙摆上。 “义东？” 女人的声音很轻，可李义东却听得异常清晰，那是...妻子的声音。 李义东并没有抬头，看着手背上的血液，一个荒唐的想法占据了他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他要跟小诺一起离开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舒羽的声音。 “义东？义东你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急。李义东僵硬地抬头，模糊的泪眼一时间很难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医院走廊的光很刺眼，眼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李义东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拼命想要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可是好奇怪，他为什么看不清呢... 在晕倒之前，他好像听到了女人焦急呼唤医生的声音，他也不确定，可能只是他的幻听，他猜。 梦好像和夜一样长。 李义东起初只是不良组织的一个小头目，负责讨债的那种。 所以和地下赌场还有高利贷的人混得很熟，人的野心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大，他从来不担心他会贪心不足蛇吞象，毕竟敢冒险的人，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计手段。 而多年前就开展的清赌行动，反而成为李义东孕育势力的温床。在以往的清赌行动里，有很多规模相对较大的赌场全部落网，李义东看准时机，收拢了侥幸从警察手里逃脱的人，靠着这些人，李义东开启了自己第一桩赌场生意。 二十多岁的年纪让心狠手辣这四个字自然变成了李义东的标签，他的第一个赌场开在离市区特别远的郊区边缘，所有的赌客都是他挑选过才能被带到赌场里，这其实也是壹乐酒庄的前身，即使到现在，除了李义东和团队核心的几个人，并没有人知道最早的这个赌场在哪。 李义东很聪明，他迅速地就在这些赌客里查到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以此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保护伞。 在这个基础上，李义东的地下生意越做越大，一直到岛山的赌场格局被大清洗了一次，全都变成了他的地盘。 而那之后，每一次的清赌行动扫掉的不法分子，其实都是李义东故意抛出去的部分，就像这次粮仓出了问题，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就把老力抛弃，只要不触及他最核心的酒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历并不是主动找上李义东的，他和李义东的相识是因为前局长要调到外省去，前局长对局里人的脾性都了解，自然也知道在有希望成为新局长的安致唐手下的几个人里，谁最不受待见。 按照前局长的原话：小林，我很看好你，才给你找了后路。除了清赌行动要提前告诉李老板以外，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就是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而已，该抓的人会让你们抓的。 洗脑的话术，配合着没底线的威逼利诱，林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答应了和李义东的合作。那之后，李义东赚的钱越来越多，林历跟着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蛀虫相互靠拢，成为了意料之中的盟友，啃食着光明世界的一切，以此为养料，肆意滋生。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梦里回忆了自己的一生，李义东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了，白裙女人就静静坐在病床边，看见他醒了，赶忙递上了一杯水。 “义东，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你...是...？”李义东的声音在不受控的发抖，抖到连两个字都说得破碎。 “应该让医生看看你的脑子，我是阿舒啊，你怎么了？” “原来阴间和阳间是一样的。”李义东嗤笑了一声，所以，他比小诺还更先一步离开了人间，对吧。 原来，伤心过度，是会直接带走他那不值一提的生命。 “胡说什么呢？也没发烧啊...”舒羽摸了摸李义东的额头，赶忙把医生又叫了过来。 “李先生您醒了？我正好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小诺的生命体征稳定了，您不用太担心了。” 李义东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医生，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很疼，可是... “胡医生，你能看到我旁边的人吗？”李义东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开了写轮眼。 “李先生您是不是高兴傻了，这位女士从昨天就一直在这陪着您，我给你加了一瓶镇痛药，你的情况也要自己多注意，可不能在小诺好转的时候，自己倒下啊。” 李义东说不出话了，所以，他死去的妻子现在真的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怎么可能...火化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亲自按下的按钮... 看着面前的人，李义东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小诺...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病危通知书被撤销了，小诺又能再挺些日子了，不幸中的万幸。 重症监护室外，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静静透过玻璃看着在里面熟睡的孩子，一直到匆忙的脚步声向她迫近，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向来者伸出手。 “李老板您好，我叫谭黎，我是来和你谈一笔生意的。” 第105章 合作 “生意？什么生意？” 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让李义东无法快速把控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梦与现实融合的感觉。 “借一步说话，阿舒和我们一起好吗？” 谭黎温柔地拉起面前女人的手，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满脸慈爱。 “走吧。”没等李义东说话，舒羽直接拉起他的衣袖，扯着他和谭黎一起去地下停车场的车里，只有自己的地盘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谨慎的人才能成大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们长话短说。舒羽现在就在你面前，小诺的病危刚刚也被撤了下来，我相信这两点足够打动你。 我们实验组现在最缺的就是资金，李老板掌握了岛山所有的赌场和部分灰色产业，钱肯定不是问题。 我们的生意很简单，你把k-emmet除蚁引进岛山，单独留出一层给我们实验室使用，其他正常运营就好，我们需要的实验原料和仪器，也需要李老板帮忙。 我们能提供的，你的一家三口团圆，小诺的癌症还有希望，只要按时吃我给你的药，病情慢慢就会稳定可控。至于除蚁公司的本质...如果您同意这桩生意，我们再详谈。” 谭黎的声音不疾不徐，更像是某种蛊惑李义东坠下地狱的靡靡之音。 她很明确地抓住了李义东的痛点，拿捏他的命门，毕竟对于李义东来说，花上所有钱可以买下三条命，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买卖。 李义东的眉头紧锁，舒羽确实站在他的眼前，小诺的情况确实稳定了下来，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谎，她确实有这个能力，可以救下小诺。 “阿舒的火化，是我亲自按下的按钮...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白裙女人没有上车，而是在停车场里散步，李义东看着她的身影，总能想起刚见面的时候，舒羽也是穿了一身白裙，提着一把刀，站在家门口，和去她家讨债的李义东针锋相对。 也是因为遇到了舒羽，李义东才有了吞并岛山生意的心思。 “李老板，生物的力量是无穷的。” 谭黎笑着说出这句话，让这位成熟稳重的教授平添了几分疯癫感。 “所以，这笔买卖，您想做吗？” 谭黎知道自己是李义东的救命稻草，除了她，李义东别无他法，无论是女儿的生命还是他自己的生命。 钱有什么用，活着的时候花不完，死了又白白葬给了天地，那样，野心也就是一场笑话。 “可以，我做。” 手指用力地握着门把手，发白的指节无声地展露了李义东复杂的内心，自己做了一辈子赌场生意，到头来，自己的人生也变成了一场不知道结局的豪赌。 “那我们，合作愉快？” 谭黎伸出手，在李义东面前晃了晃，李义东轻轻握住她的指节前端，以示礼貌。 “去看看小诺吧，差不多该醒了，稍后会有人给你详细说明，我们这笔生意的所有内容。除蚁公司的选址最好在清净一点的产业园区，那样就可以把小诺带到身边照顾了，而且舒羽的状态我也需要随时盯着，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谭黎把郑文歌的联系方式交给了李义东，在李义东下车后，就径直离开了医院。 李义东拿着手机静静地停在原地，直到舒羽来拉他的手。 “义东，我想小诺了。” 第106章 换水的人 “小心点。” 什么狗屁规章制度，唐洪玉已经不想管了，周易至的尸体由闫辰操刀，他在一旁辅助。 一滴汗从额头滴落到了地上，闫辰也分不清，是因为解剖室内的温度升高，还是因为他太过紧张。 银色的手术刀顺着死者的皮肤慢慢划下，皮肉绽开的时候还带着汩汩鲜血，人是刚死的，所以他身体里的一切，对于唐洪玉来说都是有用的证据。 按照唐洪玉圈中的位置，闫辰仔细地摸索着与从童一永体内取出的相似碎片。 解剖室外，罗言衷紧张地看着还没缓过神的彭意。 从发现周易至在眼前死亡，到他直接被送进解剖室，彭意觉得一切都像是走马灯般一瞬间就从自己的眼前闪过去。 双腿在不受控地颤抖，掌心上溢满地冷汗，似乎在拼命拉回彭意的意识。 刚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水...周易至要喝的水... 回过神，彭意猛地抓到了周易至离奇死亡的关键点，拘留室里的水，为什么他非要喝完拘留室的水再去审讯室，这么想想，好像从拘留室扣着他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有些苍白了。 来不及多想，彭意起身就跑向了周易至所在的拘留室，他们喝的水，绝对有问题。 罗言衷看着彭意突然跑向什么地方，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跟上了彭意的脚步。 “水，老罗，所有被替换的人拘留室里的水，可能都有问题，虽然我不知道水里有什么，但是周易至死前最奇怪的举动就是非要喝拘留室的水，我没让他喝。” 彭意看着周易至的拘留室里，那桶水还安稳地放在原地，瞬间松了一口气，和罗言衷大概说了情况之后，她又跑向了值班室，那个小警员，换水的那个人是刚进局里没多久的新人，跟着一队出过警，所以她认识。 如果是水的问题，那人呢？人不可能没问题。 “宋白呢？”值班室里只有一个人，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警员，彭意看了一眼值班表才想起来那个人的名字叫宋白。 “小白刚换班，他今天下半夜要值班，所以回家睡觉了，怎么了彭姐？” “你们平常给拘留室换的水是从哪里拿的？” “院子里的仓库，不过水都是小白换的，他具体是从哪个库房拿的，我就不清楚了。” “不是谁值班谁换水吗？”彭意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小白说，他在局里值班的时间长，他换就行，不用麻烦大家...彭姐，出什么事了吗？” 彭意并没有回答面前人的问题，转身，把值班室的门关死，脑袋里重复播放着她和宋白那段短暂的对话。 彭姐，你干嘛呢... 全警局的人都知道拘留室里扣押没有转移走的几个嫌疑人，都和连环凶杀案有关，专案组的人去拘留室，除了提审，也不会再做别的事。这样想想，宋白当时的神情其实并不自然，只是她没有在意。 彭意此刻庆幸，庆幸系统还没有被替换掉，它还能再帮自己一把。 【已追踪到目标人物，目标当前驾驶车辆正沿海滨南路行驶，距离岛山市公安局4.3千米，如需自行拦截，最快路线预计8分钟后在同山大道可以拦截目标。】 系统冷静的机械音，让彭意也跟着慢慢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系统，附近巡逻车辆情况。” 【市中区派出所有两辆巡逻车在附近，如需通知拦截，系统会在五秒钟后到达警车附近，告知事项。】 “需要，交给你了。” 【系统告知结束，稍后，市中区的警员在拦截后会与您取得联系。】 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彭意才彻底缓过神了，应该还不算晚，如果真和宋白有关，那宋白的身份呢？他是内鬼还是已经被替换的仿生人？ “什么情况？” 罗言衷在彭意说完水有问题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拘留室里所有的水都送去了检验科，直到彭意从值班室走过来，他才能问上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白，你有印象吗？他一直负责拘留室的用水，今天我把周易至带走前，正好碰到他去换水。刚刚我去值班室找他，但是他离开局里了，系统已经通知附近的巡逻车进行拦截，水如果有问题，他不可能没问题。” 彭意没有停下，而是直直朝着解剖室走着，罗言衷跟上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彭意，你还好吗？” “老罗，你说，我是不是闯祸了？如果不是我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和李义东有关的事，他也不会死。” 彭意的声音很轻，轻到罗言衷没有办法分辨她此刻的情绪。 “彭意，他不是真的人。或许他的死亡，还能帮唐老师更快发现仿生人的秘密，帮助我们破案，从而保护岛山的居民。” 罗言衷跨了一步，挡在彭意的身前，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出了这番话。他不是在宽慰彭意，他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有血有肉有思想，怎么能不算人呢？就算他代替了原来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活，可是他确实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被替换的人到底有多少，如果之后案子破了，这些人的归属呢？就因为他们可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我们就可以不把他当做生命吗？ 所以，确实是因为我，假的周易至才会死，你不用安慰我。” 彭意的辩驳全程都不夹杂任何情绪，她确实已经冷静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她只当罗言衷是在安慰她。 可现在的她，并没有难过，也不沮丧，反而周易至的倒地让她认清了一件事，她很弱，并不是罗言衷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而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人的一生，总是要在不断的试错中，摸爬滚打地成长。这是刻在我们生命年轮里的烙印，无法摆脱的烙印。人类能做的，就是快速认清现实，打起精神，在找到正确答案的路上不断前进。 第107章 不敢猜测的真相 闫辰分不清了，自己正在处理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其实解剖童一永的时候，闫辰有过这样的疑问，他明明是根据尸体体征推断的死亡时间，在后来具体解剖的过程，却被自己推翻了好几次。 毕竟当时连中毒原因都是问题，所以他自然就认为体内某些奇怪的症相与童一永中毒的方式有关。 尽管现在他们都清楚周易至已经中毒身亡，可这副身体上依旧残留的温度，让他很难不去思考这些问题。 “剥离后，仔细观察三、四腰椎附近，然后取这部分的髓液送去化验。” 唐洪玉在一旁一边记录，一边提醒闫辰要注意的地方。对于周易至尸体的解剖从头到尾就没有哪一个步骤符合规矩。 但是唐洪玉太好奇了，这种致命的方式如果能被证实是一种自杀机制，那么他们就有可能解决如何分辨正常人和仿生人的问题。 就是因为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有无数灰色地带的存在，唐洪玉才敢冒这个险。 在现有的法律规定里，周易至并不符合自然人的概念。 “老师，先叫人来送去化验吧。” 由于不知道盛放氰化物的容器会被安置到哪里，闫辰就先把需要化验的部分全都提取结束。 “童一永的尸体，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血液溅到了防护服上，闫辰皱眉结束了手头的最后一刀。 “就是三、四腰椎附近，但是因为尸体存放太久，它的原始位置，我感觉不在肌肉层。” 唐洪玉走近看了一眼展露在眼前被完整铺开的尸体，认真思索。 “闫辰，按照我们现在已知的条件，仿生人的普遍特点是与原体几乎相同的基因、脊髓附近的细胞高活性、以及体内可能被植入的高浓度毒物。以此来推测，你说仿生人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克隆是不可能的，我有想过植入芯片达到独立思维的效果，但是也解决不了基因的问题。如果脊髓附近的细胞活性高...基因...靠干细胞有可能做出来一个人吗...” 闫辰越说越没有底气。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如果他们的技术真的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们还玩什么呢？” 唐洪玉也觉得荒唐，可就现在来看，比起外星人做的这一切，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哪个疯狂科学家的实验。 \/ 林历出现在哪个审讯室，谭鑫就跟到了哪个监控室，也幸好局里因为周易至的突然死亡乱成了一锅粥，没人注意到他。不然大家都是警察，一眼就能看出来谭鑫怪怪的。 谭鑫一直在想罗言衷所说的异常到底是什么，正常的审讯、正常的提问流程，林历甚至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剩下几个赌场的管理者并没有说出关于李义东的任何线索，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老力和姜敏都是罗言衷和彭意连哄带骗，套出来的。 【谭鑫，你人呢？】 相同的一句话，小枝发送了将近十遍都没人回她。 【罗哥有任务给我，我走不开。】 【段端端刚刚开口了，她说了句：我懂你说的那句，规则本身是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再问她，她就装睡不说话了，我们关不了她多久了。要不你再来问问，还是直接找罗哥。】 规则本身就是错的，眼睛还在盯着林历，可脑子里却只剩下这几个字在循环播放。 【找罗哥过去吧。】 林历起身准备去往下一个审讯室，谭鑫在跟出去之前回复了小枝，罗言衷可能猜的出来吧，大概。 第108章 抢钥匙的人 “一起去？” 接到消息的时候，罗言衷和彭意还在解剖室门口坐着，等待派出所的人把宋白带回来。 比预想中的顺利，在系统的指挥下，两辆巡逻车配合默契，直接把宋白逼停在了路边。宋白也没反抗，只是一脸懵地问他们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带他走？ 在听说是专案组需要他配合之后，他也就没多嘴，只是心疼自己少到可怜的睡眠时间再次被无限压缩。 “你去吧，宋白在来的路上了，我在这等着。” 彭意闭上眼，整个后背都贴到了椅背上。 罗言衷总觉得彭意有点怪，可是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太平静了，平静到罗言衷在这一瞬间觉得，他两年多时间在心里为彭意构筑的人格画像，四处都是漏洞。 就像...由一根线编织出的毛衣，线头一旦出现，那么从毛衣回归到原始的一条线，也就是瞬间的事。 有什么被彭意藏起来了，藏得很深很深，罗言衷知道那就是线头，一旦触碰，构筑在他心里的“虚假彭意”就会彻底消失。 风狡黠地透过窗的缝隙钻进了楼内，轻轻吹动罗言衷的发梢。上眼皮微动，罗言衷伸手把窗重新关好，系统的摄像头刚好从警局旁飞过，镜头内的红色指示灯在某一瞬间对准了罗言衷瞳孔，把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罗哥” “段端端还说别的了吗？” “没有，说完那句‘规则本身是错的’之后，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小枝松了一口气，现在坐在审讯室里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压抑，太压抑了。 “我和她单独聊聊吧。” 罗言衷其实一直有一套自己的猜测，但是他的猜测完全是心证，摆不上台面，他总觉得屋内的人可能会帮上点什么忙。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关闭，罗言衷没有立马开口，而是绕着审讯室看了一圈后，重新坐下，对着段端端抛去了第一个问题。 “你，还活着吗？” 装睡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这个问题倒是新鲜。” 段端端坐了起来，毫不畏惧地对上了罗言衷的眼睛。 “所以，你能回答我吗？”罗言衷的嘴角轻轻勾起。 “罗警官，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要是个死人，那现在和你说话的又是什么呢？” “这么多天没回家，你家里人不想你吗？” “他都习惯了，我项目一忙起来，经常找不到人。” “在周易至的案子事发后，为了了解所有的相关人员，我看过你不少文章。你这些年都在研究神经拟态芯片吗，我有点感兴趣。” “罗警官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啊，不过那是我很久之前的项目了，早就不做了。” “段端端...34...” 罗言衷随意开启的话题，只是为了吸引段端端张嘴，与案件无关的事情，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没有再搭话，而是低头仔细看了看段端端的履历。比他小一岁的话，岛大附中...那应该是他的学妹。 段...端端...尽管过去了将近20年，可有些记忆，罗言衷总还是记得清楚。 “你是那个跟我抢钥匙的学妹？！” 他们上高中的时候，正好是病毒肆虐的特殊时期，所以有一段日子，学校的周末不允许学生单独使用。 偏凑巧那段时间罗言衷跟着他妈妈蹭上了一个小的实验项目，靠着科研贡献就能提前保证他想去的学校，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过就算是钟如已经有的项目，罗言衷也需要自己独立参与一部分才算和他有关。 那段时间，钟如的实验组处于闭关状态，所幸他要参与的那部分不算复杂，罗言衷只能借用学校的实验室。他早早就和主任打过申请，他需要几个周末。 段端端从高一开始就借用实验室这件事，全校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主任这边也犯难，还不知道怎么和段端端说明最近不能给她钥匙的这个情况，又冒出来一个罗言衷。 考量再三，决定一次只能来一个人，就把段端端和罗言衷叫来办公室：“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周末两天，一人一天，由于你们俩都想在周六来，所以公平起见周五晚放学，先来找我拿钥匙的有资格决定时间。” 最后的结局就是，罗言衷这个倒霉鬼，眼睁睁地看着段端端的马尾发梢，先自己一步消失在了主任室的门口，就这样在周六的争夺权上，罗言衷疑问的一败。 虽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小插曲，但是在罗言衷那段关于高中的记忆里，却留下了不小的印记。 怪不得之前听彭意说起段端端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会觉得耳熟。 第109章 破绽 “什么抢钥匙？罗警官这是换了套近乎的策略吗？” 段端端嗤笑着托住自己的下巴，看向面前人的眼神里尽是茫然。 罗言衷看着她思索了片刻，才开口：“就以段教授的脑子不可能记性这么差吧，我要是没记错，那是你第一个芯片快要做出来的关键时期，所以你要掌握主动权，一下课就冲向了主任室，有印象了吗？” “第一个芯片...?”段端端的脑袋一歪，在短暂的思考后，轻轻笑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那我就知道了。” 罗言衷合上了面前的资料，没再说别的，直接开门离开了审讯室。 小枝还在门外咬着手指盘算着罗言衷出来后，她该怎么面对段端端，那该死的让她喘不过气的压抑氛围，她真是不想再多经历一秒。 也不知道罗言衷给谭鑫交代了什么事情，不能让她代替谭鑫去吗？让谭鑫在这该死的屋子里呆着才是正确选择，毕竟把段端端带回局里是他做的决定。 “小枝，你去看看一楼哪个法医有空？让他上来给段端端采一个血样。” 小枝听着罗言衷这没头没尾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了过来：“罗哥，你的意思是这个段端端是假的？” “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母亲记不住自己孩子的诞生日期吧。” 小枝更懵了，从罗言衷出来到现在，说的这几句话，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听老大的准没错，所以就应了下来。 罗言衷笑着摆摆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某些想法确实得到验证。 在他仔细地翻完段端端所有资料的时候，神经拟态芯片这六个字似乎一下就打通了周易至这个案子与李义东的联系。 按照闫辰他们目前的推测，仿生人所拥有的记忆和思考方式与人工智能脱离不了联系，而段端端恰好是芯片领域的专家，本来在仿生人的体内扫描不到任何内置物，他已经把芯片这一想法暂时放下了。 但是...神经拟态的话，再加上尸体内发现的疑似装有氰化物的容器，让他又重新开始怀疑凶手与段端端合作的目的。 凶手需要段端端帮他完善仿生人的存在，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 罗言衷突然有些感谢那段抢钥匙的经历了，因为那天，在罗言衷踏进主任室的那一刻，段端端朝他晃了晃钥匙说了一段让罗言衷备受打击的话。 “学长就让让我吧，现在在做的芯片和第一个芯片是组合，我要一起申请专利的，时间比你紧很多，学校这边忙完，我还要去找研究所的老师请教问题，我知道你不着急。” 不着急三个字莫名让罗言衷感觉自己被面前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姑娘嘲笑了，因为她说得对，他这个比起段端端的实验...确实不着急。 巡视系统似乎在罗言衷进入审讯室的这段时间里，完成了几次循环的巡逻。 又恰好在罗言衷转头的时候，它经过走廊的窗户旁。镜头内红色的光，再次与罗言衷的瞳孔进行一次无声地对话。 嘴角微微向上，罗言衷暗暗想着，彭远之的这个系统无意中还帮了这么一个忙，摇晃的分界线趋于平稳，从现在开始，这盘棋的局势可能会逆转。 第110章 演技的修炼 彭意在楼下大约又等了十分钟，市中区的警察才带着宋白走了进来，本来想着直接带他去审讯室，可就是这闭眼的十分钟里，彭意突然想到了这些天她在罗言衷身上学到的东西，宝贵的经验。 坑蒙拐骗。 如果宋白真的是凶手的人，或者被凶手买通负责换水。那他一定做好了充足地被发现的准备，问是问不出来的，那就只能用套的方式了。 “辛苦你们了，交接给我就好。”彭意解开了宋白的手铐，和市中区的警察道谢之后，才调整好心态准备应付他。 “彭姐，什么情况？我今晚上还有夜班呢，我就想回家睡个觉，我做错了什么？”宋白语气里的委屈不像假的。 “难道咱们局值夜班提前回家睡觉，是严肃到需要上铐子的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仓库里丢了点东西，正好是我放的，今天就只有你一个人去换水，我去过值班室找你，你不在，听别人说你回家了，又联系不上你，只能出此下策。” 彭意一边观察着宋白的表情，一边用她完美的演技，表现出她的着急。 “你联系我了...？”宋白赶紧掏出手机，果然有几通接班兄弟打来的电话，他手机调了静音没有听到。 彭意早就猜到他从值班室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人肯定会给宋白打电话，而在当时系统实时的画面里，宋白除了开车没有任何别的动作，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他不想接，或者他不知道。 宋白把手机放回口袋后，连忙和彭意说了抱歉，二话不说拿着仓库钥匙就带着彭意去了仓库。 “彭姐，你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小枝那会儿说，中午要在局里吃火锅，我们之前煮过一次，被安局发现了，骂了我们一通。咱局里就这么大点儿地，你说我不藏仓库，藏哪？” “吃饭的家伙是重要，特别是你们最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很好，宋白看起来很好骗，这么漏洞满满的话术，竟然都没质疑。看来一会儿用说闲话的方式，询问他水的事，这办法可行。 由于蚁灾肆虐的缘故，所以这一段时间对仓库的管理很严格，局里面的资金马上见底，备用物资不能出一点差错。彭意上班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警局仓库的模样。 仓库里面的桶装水很多，按照区域划分，供给给不同的科室。彭意只当闲话问了一句：“宋白，我们这的水都是怎么分的呀？也没有个标识。还是说大家都是乱拿的。” “标识在墙上，分了字母的。因为要保证拘留室和审讯室用水充足，这两块区域的水是单独送的，也就是最靠近大门的那一堆。” 单独送的...如果水有问题，那么周易至喝审讯室里的水，应该和拘留室的没有差别。为什么他在被带去审讯室之前，那么强烈地想要喝拘留室的水。 趁着宋白到仓库里面帮她找锅的空隙，彭意从口袋里掏出从检验室里拿的针管，取了些样品，方便和审讯室里的进行比对。 随后，她仔细分辨着仓库监控的覆盖范围，在确认应该没有可以在这里动手脚的死角后，她才朝着里面喊了一句：“宋白，不用找了，小枝说她早上来的时候就拿出去了。” 还趴在地上看架子下面有没有锅的宋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瞬间亮起了笑意，太好了，可以回家睡觉了。 两人相安无事的从仓库里出去，进到楼内。宋白还开心地和彭意搭着话：“彭姐，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什么事，我把钥匙还回去就走了。” “没事了，一场误会，让你白跑一趟。”彭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脸已经笑到僵硬，可她还要保持这副抱歉的模样。 在宋白转身开门的时候，彭意嘴角下沉，攒了十足十的力气，一个肘击把他放倒，门开的瞬间宋白的身体也就直直倒了下去。 “你，就说你，把他拖去拘留室里睡。” “彭姐，你说把小白拖去拘留室吗？” “怎么我嘴里出去的是你听不懂的外语吗？立刻，马上。” 彭意深呼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真够累的。 第111章 暴雪将至 “我应该找到了…” 顺着腰椎骨左右两侧，将骨肉剥离后，闫辰仔细地沿着骨头，用手指摸索着是否有异物感。 通过唐洪玉的发现，已知装有氰化物的是类似于容器的东西，除非他整个嵌合在骨头内部，不然那个大小，不会太难发现。 闫辰在确认了三四遍之后，才开口喊了唐洪玉。 “这个位置，用手指能感受到轻微的突起，像一块豁开口子的薄片寄生在骨膜上。” 顺着闫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闫辰所说的位置和他在童一永体内发现的位置相似。 “我来吧。” 接过手术刀，唐洪玉快速地将陷于血肉中，附在腰椎侧的两块白色物体取了出来。 大小相似，也就是说童一永体内的并没有因为死亡而分解。 “为什么影像会完全看不出来呢？就因为贴附在椎骨上？” 唐洪玉仔细观察着白色物体的大小和厚度。 “这是芯片吗？仿生人是靠这个创造出来的吗？还是说它单纯是自杀机制，我感觉这不像是容器那么简单。” 白色物体上有密密麻麻地接近于透明的纹路，看起来确实像芯片。 “老师，这个东西，估计以局里的条件，没办法查出是什么。”闫辰也跟着皱眉，尽管岛山市局的设备去年才刚更新换代过，但毕竟还是市局，规模肯定不如省级的检测部门。 “彭意不是送了水样检测吗？如果我们能确定确实水里加料了，能查出成分，我们也能知道他是不是维持芯片稳定性的东西，从而预防自杀机制。等这个确定了，我去省里一趟，你不用动。” 伸着腰，唐洪玉摘了手套和防目镜，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他从来不顾及这些，尽管这上面前不久还躺着一具尸体。 “老师…我真的要哭了，你果然很爱我。” 闫辰摘了手套，假装抹了抹眼泪。 “少来，可不是为了你，只是我觉得有意思，好奇它到底怎么做出来的，别往你脸上贴金了。” 唐洪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这学生果然和他一个德行，就知道唬人。 彭意从进了检验室之后，就没再出来，而是静静等着结果出来。罗言衷下楼的时候，没找到彭意，就去了解剖室了解情况。 听着闫辰给他讲了大概，罗言衷突然意识到，这个计划持续的时间肯定很长，甚至在巡视系统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 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到的，至于追溯到多久之前…罗言衷突然感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敢想，总觉得结论不可能是他希望的答案。 “审讯室里的段端端，大概率也是假的。” 看着闫辰脱掉防护服准备休息，罗言衷就只当闲聊，和闫辰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毕竟他现在知道，闫辰是可信的。 “言衷，我现在有点怀疑，我们局里，可能也有仿生人。” 听完罗言衷的话，闫辰突然被什么击中，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尽管巡视系统会被凶手屏蔽，但是他真的一点尾巴都露不出来吗？局里有内鬼是一种可能，或者有人压根就是仿生人，在以往有可能存在的案件里，抹掉这件事情的存在。” 罗言衷细想着闫辰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私下小范围的对全局进行抽血化验，结果出来之前，被抽中的人暂时就在检验室里，等结果出来确定不是再让他们离开，这样也不用怕真的仿生人往凶手那边传送消息。” “好，周易至这里收尾，我就着手去做。” 有些东西一旦往深处想，就会发现，处处都是漏洞，如果替换计划早早就已经开始了，那岛山现在的仿生人数量可能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 解剖室里似乎飘过一阵冷风，寂静的空气里流动着令人胆战的紧张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案子，就不仅仅是凶杀案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人类的想象空间并不是无限的，阈值受到认知的限制，让每一次超出思考范围的事情出现，都带上了恐怖的色彩，如果已经有很多人被仿生人替代，那么岛山这片土地就可以用尸殍遍野来形容了。 天色阴压，是暴雪的预兆。 第112章 受害者的复仇 彭意就站在分析仪的正前面，等待水质检测结果，她比谁都紧张，比谁都想要立马知道拘留室的水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结论，周易至是不是因她而死。 滴…滴 仪器停止运作的声音响起，彭意一个箭步站到了负责的法医身边。 “等它结果出来，别着急。” 检验的姐姐，在局里呆的时间很长，经常会碰到像彭意这种着急知道结果的警员，挺好，她希望岛山局里愿意负责的人越来越多。 “姐，还要多久。” “最多五分钟。” 指甲即将变秃，额头留下的一滴汗，是彭意紧张的最佳见证。 结果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拘留室里提取的水样，确实不是水那么简单，有几个指标比较高，而且还有一种分析不出来的物质，仪器把它归到了某种蛋白里。 但是你从仓库拿来的水样和审讯室里的都是正常的水，没问题。” 仓库的水竟然没问题…虽然看不懂屏幕里的那些条条线线是什么意思，但是彭意很讶异，仓库里的水怎么可能没有问题？警局的监控里显示，宋白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那么东西是在哪里加进去的呢？ 彭意没说话，只是在静静思考，水没问题…那就只能是出水口有问题了。 “喂，老罗，你在哪呢？” “闫辰这呢，怎么了？去拘留室。” 没犹豫，彭意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罗言衷，按照他这一身偷鸡摸狗的本领，拆饮水机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怎么了？” 罗言衷走到拘留室的时候，彭意已经进去了。 “饮水机会拆吗？” “什么？” 罗言衷简直不敢相信的他的耳朵，不是，他是警察，不是维修工，他在彭意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饮水机！仓库的水没问题，那问题只能在出水装置上了，那嫌疑人就不一定是宋白了，因为饮水机谁都有机会动手。” 彭意已经取了出水口的样本，但是机器内部应该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动手脚。 “…姐，你真是我的姐，我还真他爹的会拆…” 很久没这么无语过了，罗言衷从工具室里掏出一套专有装备，消毒过后，直接把饮水机完整破坏，能取下的零件直接用证物袋装起来，拆不掉的，就取样送检。 忙乎了半天，给罗言衷累够呛，才结束这莫名荒唐的工作。 彭意接过证物袋直接飞奔到审讯室里，交给那个姐姐，如果问题出现在饮水机，就有可能还有别的嫌疑人。 “罗哥，结果出来了，段端端确实不是本人。” 罗言衷在彭意身后进到检验室内，迎面正好碰上准备给小枝送报告的法医。 “报告给我就行，知道了。” “局里的段端端是仿生人？那真的她呢？” 彭意看了一眼报告里的内容，眼睛都瞪圆了，吓人…很吓人！ “我猜她现在应该和凶手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凶手帮他杀了周易至，可能是拿她做条件？为了什么…仿生人的思维模式和记忆，她是芯片领域的大牛对吧？！” 一切都能串起来了，所以周易至这起案子表面上是一场对于性侵的复仇案，可本质上，凶手有可能早早就盯上了段端端，所以才知道了周易至与段端端的那些往事，并且利用这件事，让段端端心甘情愿加入凶手的队伍。 就和废车场的爆炸一样，利用受害者复仇的心态，完成团队的扩建。 他们是凶手，可他们也是受害者。 第113章 加料水的真相 “我和闫辰怀疑局里可能也有人被替换成了仿生人，打算每个人都查一遍。” 罗言衷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彭意。 “按照唐老师目前对于仿生人的全面分析，仿生人的记忆只可能是通过人为的方式植入的，就像假邓志远的记忆和特征，是凶手通过余晓曼获得的。 所以余晓曼没留意到邓志远小手指缺失，凶手自然也就不知道，不然假的邓志远怎么可能十指完好。” 也是出于这个考量，罗言衷知道能暴露彭意从小到大记忆的只有彭远之，可彭远之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做这件事，那么彭意在任何角度上说，现在都绝对可信。 “所以假的余晓曼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甚至连手上的伤口都没伪造。周易至和段端端都有可能是段端端透露的线索。” “没错，也就是从这个角度看，如果局里有人被换了，那么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和凶手 有联系的人，运气好一点，可能能直接抓到他的把柄。” 罗言衷点点头，眼下的情况尽管糟糕，但是却充满了无数可以通向凶手的可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能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就联系在了一起。 “那可真是个大工程，主要还得保密进行，等我们抓到凶手，一定要先揍一顿出出气，处分就处分吧。” 彭意挥了挥胳膊，这个凶手已经不是可恶的程度了，他已经彻底惹怒了她，很好，彭意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把抓到这个凶手，作为她真正成为警察的完美开始。 宋白醒了，还没看清自己躺在哪里，就被颈后撕扯般的疼痛搞得无法正常思考。 记忆追溯到晕倒之前，他明明是要去值班室里还钥匙的，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晕倒…颈后的疼痛把宋白的记忆送回到几小时以前… 彭意…当时在自己身后吧，是彭意把他打晕的？！眼睛里的画面变得清晰，这熟悉的天花板，简陋的房间，冰凉的床铺，他被关进了拘留室？！ 宋白震惊地从床上挣扎地爬起来，他的老天他的奶啊！为什么他会被关进拘留室里，他犯什么事了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做了什么触犯“天条”的错事吗？ 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宋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另一个人格出来做得乱。 “彭意，确实是饮水机的问题，内部靠上的胶圈被人换了，上面涂有的成分和水样里的一致。” 拘留室里关的人是随机的，因为岛山局算是比较大的市局，所以拘留室很多，每次审讯完的犯人都不一定在哪个房间。 那替换胶圈的人怎么确定，仿生人关在哪里呢？或者他怎么会知道有仿生人会被关起来呢？ 所有的饮水机应该都被动过手脚，这个成分可能对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毒性，但是却可以维持仿生人体内芯片的稳定，所以如果不是周易至突然在审讯室里暴毙，他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水有问题。 “你的设备能查到是谁吗？”警局的监控，彭意已经确认过了，什么可疑的情况都没有。 “如果是专案组成立之后换的，能找到，但是邓志远那么早就在局里关着，饮水机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动了手脚，不然这个假邓志远也活不下去。” “你说的对，我去看看宋白醒了没。” 彭意希望宋白有问题，也希望宋白没问题，破案的欲望太强了，她总希望能抓到更多的线索，可以触碰到凶手影子的边缘。 第114章 警局里的六月飘雪 原来拘留室的顶灯这么刺眼，宋白紧盯着那刺眼的白光愣了神，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要被关在拘留室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耳朵轻轻动了动，宋白听到了脚步声，一个挺身就直接弹射到了拘留室门口。 “彭姐！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啊…你怎么把我关进来了。” 要么说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看见彭意那个瞬间，宋白就泪眼汪汪地委屈的要命。 “别装了，说吧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彭意随口说了一句，想先诈诈他。 “动了…手脚…” 宋白一愣，脑袋里飞快的思考着，动了手脚…动了什么，他碰坏了什么东西吗？不对，他每天几点一线的。 仓库？不可能，办公室里，更不可能了。 车…对了，前几天开车出去巡逻的时候，由于他车技不好，所以把车门刮蹭了，还没上报，不会因为这个事吧？！ “我坦白从宽！那个警车的车门确实是我开出去的时候蹭到了，我看着不明显，就没上报…彭姐，这也不至于把我关进拘留室吧。” 更委屈了，豆大的泪珠，夸夸地往地上砸。 他…没说谎，彭意很确定，宋白的慌张不可能是假的。 “我问你，拘留室里的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换的。” “这个月初开始，专案组成立前后吧。” 宋白抽泣着回答。 “不是他” 罗言衷把彭意拉到了一边，水的事，不可能是和这个案子无关的人换的，仿生人进入警局这件事，凶手肯定是在他们把邓志远带到警局之后，才知道的。 那就意味着，那个时间点，有人就动了手脚，罗言衷刚刚让系统查了宋白那天的出现过的场所，他那天轮休，一直在家。 “不过…警车这事，你小子竟然不上报？可别让安局知道了，不然少不了你一顿骂。” 罗言衷笑着打开拘留室的门，看着宋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出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知道了，罗哥…我这就去报修…” “这么确定？” “嗯，应该是一队二队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林历？” 彭意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找到的内鬼不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吗？！ “把他给忘了。” \/ “老吕，一会儿进厅长办公室，我说你补充。” “没问题” 安致唐在来省厅之前已经给厅长打过电话，大概说明了情况，巡视系统是个问题，仿生人更是个大问题。 就连敲门，安致唐都觉得紧张，毕竟案子发生在岛山，他负主要责任。 “刘厅，我是安致唐。” “进” 呼，安致唐和吕局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办公室的门，小心地走了进去。 “书记？” 两个人同时傻眼…什么情况，为什么省委书记也在… “我听老刘说了你们岛山的情况，就过来了，怎么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才想着正式报告？” 书记的声音很严肃，两个人本来就紧张，听完这句话之后，冷汗不自觉地浸湿了后背。 “事情进展地太快了，出现了太多我们无法下定义的情况，就像仿生人的出现，尸体在局里，活着的同一个人也在局里，未知的东西太多，我们想着确认之后再正式上报，没想到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安致唐没有找借口，起初的想法确实就是想直接遏制在岛山内，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很明确的知道，他们已经控制不住了，凶手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凶手。 “不用解释了，我已经和书记说过具体情况了，就说你们这次来，主要想申请的事。” “主要是两件事情，第一件我们要替换掉巡视系统，改成原始监控往叠加部分系统同时使用，因为系统问题，之意公司的负责人还需要时间去完善，但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第二件事，仿生人的问题，现在唐洪玉就在岛山，老唐对仿生人已经有了初步发展，他需要知道，仿生人到底算不算我们法律规定的自然人，如果不算，他想做活体实验，他有把握只耗费一个仿生人就能查出仿生人的生理机制。” 第115章 不对等的关系 安致唐的话说完，办公室内便陷入到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中。书记和刘厅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同时看向安致唐。带有审视意味的眼神，让安致唐有些惊恐。 不会，一件都不同意吧... “巡视系统的负责人有把握找到漏洞吗？毕竟这个项目是省里目前最关注的项目，致唐，我想你清楚对于系统，我们投入了多少。” 书记开口打破了寂静，他主要就是为了系统的事情而来。 从上面申请拨下来这笔款，有多不容易，他比谁都清楚，当初在仔细了解过系统的应用范围之后，本着对全省稳定系数可以提高的想法，他们才下定决心发展这个项目，在岛山试点。 现在如果贸然叫停这个项目，事态可就不是他能控制住得了。 “他是有把握的，只是需要时间。而且撤掉一部分系统，全面启用道路监控也是负责人提的，就目前岛山发生的案子来说，凶手既然掌握了系统的漏洞，那么启用道路监控是必行之路。” 安致唐硬着头皮回答，他相信彭远之，自然也相信彭远之的决定，原始监控系统的启用，可以打凶手一个措手不及，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案子破了，其他都是次要，安致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撤他的职也无所谓。 “好，第一件事，我们没意见，毕竟你们岛山局对这起案子最了解，我相信你们的判断，但是要快，事态不能在扩大了。” 书记朝着刘厅点了点头，刘厅自然就懂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第二件...我看过你传过来的卷宗，这个仿生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凶手是将受害人杀害后，利用他创造的仿生人，顶替受害人的社会身份，继续工作生活。他们不仅身体与原主是一致的，就连记忆、思考方式、口语习惯都和受害人一样。 所以，凭借肉眼，根本无法分辨仿生人和普通人。老唐去我们局里支援的这段时间，也算是有有效的发现，我们现在可以靠特殊部位的血液化验来进行分辨，但是很麻烦。 老唐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在仿生人身上做人体实验，他可以研究出更简便辨别人类身份的方式。” 详细的解释，不知道能不能说动面前的两人。安致唐知道，唐洪玉想要进行的人体试验，在法律范畴内肯定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攻破点只能是... 说服面前人，仿生人不是人类。 “这种事情，不是我和老刘能决定的，我们没这个权力。” 书记无奈叹了口气，他能听出安致唐语气里的迫切，但是仿生人这个事情太大了，有血有肉有思维能力的个体，虽然不是生物学上自然出生的人类，但是他们不能否认，仿生人也是人。 随意给他们下了定义，让唐洪玉进行了人体试验，往小了说可能有违人伦纲常，往大了说，他们这和杀人没区别。 谁敢冒险？谁也不敢。 “关于仿生人这个问题，我只能尽我所能帮你们向上反映，人体试验这件事，眼下万万不能进行。” 想了想，书记还是下了定论。 “明白，其实我们也很纠结，如果不是为了尽快破案，也不会想到这一步。” 安致唐很无奈，他们和凶手之间的信息差太大了，完全不对等的关系，就是这起案件没办法推进的最致命要素。 他们还被困在理解眼下这都是什么情况，凶手可能就没停下对岛山的居民进行替换的动作，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第116章 底气 “我能理解你们，眼下，巡视系统的事情，回去就尽快进行。至于老吕，因为巡视系统还有部分在运转，所以巡管局那边你更要盯好。 省里已经决定，借调几个相关领域的专家，到巡管局支援你们，尽快解决屏蔽的问题，巡视系统不能随意叫停，眼下这真的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刘厅的眉头从安致唐进门到现在，就没松下来过，眼间深深地沟壑，无声地说明着这个男人现在有多头大。从警这么多年，这么棘手的案子，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需要什么支援，你们尽管提，警力不够的话，就把临市的也调过去，我已经帮你们打过招呼了，事关重大，侦破一定要快，我们都没有时间再这么耽误下去了。” “明白，正好巡视系统替换监控系统的时候，全市需要停电十分钟，完成替换。我们的警力应该不够。” 安致唐倒是毫不客气，人嘛，多多益善，岛山局里每一个人都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安致唐也心疼自己手下的这些孩子，睡不了觉，吃不饱饭都成为常态了，再这么熬下去，案子还没破，警局里的大家可能会先倒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就尽快回去布置吧，时间不等人。” 刘厅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刘厅，我想申请一些系统内没有登记的车，给局里人蹲点的时候用，局里和大家自己的车总共就那么几辆，凶手想要记住，很容易。” “这个简单，我给岛南局打个电话，他们之前追毒贩的时候，有一批车，车牌号都是每天一换的黑车，没进过系统，我让他们把那批车借给你们。” “谢谢厅长，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罗言衷在安致唐走之前，随口给他提了这个问题。 这还是之前有一次去找姜敏的时候，罗言衷发现的问题，他在酒庄附近想蹲住姜敏，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值勤的交警赶走，说有人举报他乱停车，罗言衷知道暴露了，也就不和交警争辩直接离开。 后来他知道，就是因为局里的车太固定了，他们想记住也太容易了。 “那我们就没什么问题了。” “之后有需要，随时和我说，老安，你放心，省里现在会倾尽一切我们能做的，帮你们尽快破案。” 椅子挪动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刘厅走到安致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他们有足够多的后援，去应对未知的嫌疑人。 \/ “罗哥，你确定林队有问题吗？我这跟了一天的，他什么都没干啊。” 谭鑫看着林历进了专案组办公室，很久没出来之后，便去了解剖室找罗言衷了解情况。 “嗯，他有问题。他没掏出过手机，发什么嘛？” “别说手机了，他审讯的时候，话说的都不多，基本都是小秦审的那些赌场老板。我看着他那个样子，我都快睡着了。” 谭鑫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 “我知道了，我回专案组看看，你去找你闫哥。” “闫哥有什么事需要我吗？不是，罗哥，我这都算是专案组编外了，你干脆就让进专案组算了，反正周易至的案子结束了，咱们队也不用我主持什么大局。” 话说着，眼睛里几乎在闪着期待的光，让他进吧，就让他进吧，他好像知道案子所有的进度，好奇心真得会折磨他吃不好睡不好啊！ “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把你喊过来，别废话了，你先去找闫辰。” “这么说，我有戏是吧？！” 谭鑫脸上立马有了笑意，没再多说别的，就直接冲进了解剖室。 有戏是有戏，先证明你不是仿生人再说吧。罗言衷想着，大跨步地走向专案组，林历怎么会什么动作都没有呢？所有赌场的老板都被抓到了，他不应该赶紧通知李义东想对策吗？ 有什么东西，很奇怪，罗言衷细想着，似乎他忽视掉了一些很重要的细节。 第117章 旧案 脚步停在了专案组的门口，罗言衷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屋里很安静，在门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该怎么让林历露出马脚，然后顺理成章地套出他和李义东的所有事情呢？以他对林历的了解，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进门，关门，坐下，盯住林历。罗言衷一套动作极其流畅，直到把林历盯到发毛，安静的办公室里，才有了声音。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林历噌地站了起来，从小秦那里拿了镜子，也没什么东西啊。 “没有东西，就是突然想起来，刚来局里那段时间，咱俩跟着老安去银行处理那个腐尸案，当时保险柜刚打开，看见尸体的时候，你直接吐我身上了，那是咱俩第一次处理凶杀案。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看到你小子，我就心疼我那件新买的皮夹克。” 罗言衷随口提了当年的案子，那一案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成为警察之后，意义重大的一案，不仅作案手法极其残暴，凶手的身份也令人震惊。 当时是普商银行的行长报的案，称他们银行的私人保险库内，时常有奇怪的味道，他们找到了那个保险箱，但是迟迟联系不到保险箱的主人。 记录里那个保险箱里存放了几幅价值不菲的稀有画作，客户在普商银行里，一存就是十年，一次都没来取过，箱子里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已经好几天了，因为是客户的私人保险柜，银行也没有权力打开。 直到影响了其他客户，行长才忍无可忍地报警，希望警察能帮忙找到保险箱的主人来打开箱子，处理一下。 当时闫辰还是实习法医，警局里的老法医，一进到保险库内，就知道这股腐臭的味道是尸臭，于是用了特殊手段打开保险箱。 意料之中，保险箱内并没有什么画作，只有一个腐烂透彻的尸体，身上爬满白色的蛆虫，人死的时间不算久，在当时也算是极其恶劣的案件。 那时候林历和罗言衷都跟在老安局身后实习，见到尸体，罗言衷倒是没什么反应，还往前靠了靠想近距离观察尸体。可林历倒真像是个实习警察的样子，一个没忍住，想跑出去吐时，正好撞进了罗言衷的怀里，这下可好，全吐到了罗言衷身上。 也不知道罗言衷是不是受了这个刺激，在后来破案的过程中，像疯了一样，连着发现线索，把凶手的矛头指向了银行行长。 就是行长贼喊捉贼，自己盗走了那几幅画作转卖，在原主来取画的时候，起了冲突，将他杀害，直接放进了保险箱里。 那是罗言衷第一次有那么直观地想要杀人灭口的念头，后来林历也因为这事，被罗言衷好一顿坑，两个人也因此变成了常拌嘴的好兄弟。 “这么久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还有印象，记性真好。” 林历打着哈哈，却没注意罗言衷嘴角的笑直接僵住，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可是他们俩经手的第一起大案。 都说初恋最是难忘，初案同样也是每个警察记忆里最难忘的片段，林历不可能不记得，除非，眼前人并不是林历。 第118章 林历 “对了，老林，那会儿闫辰说有新发现，让我上来喊着你一起去，走吧。小秦，你把赌场老板那些证词整理好之后，也下来。” “知道了罗哥。” 林历也没反驳，跟着罗言衷就去了解剖室。 一进门，罗言衷就听见谭鑫在吱哇乱叫，为了防止林历起疑，罗言衷趁他不注意，一个肘击把他敲晕。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罗言衷这是在干嘛，就听到谭鑫一声惨叫：“罗哥，你不是人！！！” “行了，不就抽个血吗，至于怕成这样吗？之前破案的时候受伤，也没见过你这么矫情。” 闫辰笑着拍了一下谭鑫的后背，示意他起来。 “言衷，这什么意思，你把林历敲晕干嘛？”把血样放进仪器里，闫辰转身走到了罗言衷身边。 “顺手给他也抽一个，老林他...应该有问题。” “怎么突然说林历...你发现了什么？”闫辰有些震惊，可还是拿来注射器，准备给林历抽血。 谭鑫也把衣服穿好，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看了看林历，又看了看罗言衷，好家伙，直接跳过怀疑的步骤，改暴力确认了，不愧是他罗哥。 “刚刚也是闲聊，我突然想起银行那个案子，就顺口提了一嘴，但是这个人却说他不记得了。又不是别的小案子，银行那个案子，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别人就算忘记了，我们三个也绝不可能忘记。” 罗言衷皱着眉解释，他现在基本确定林历就是仿生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历不是林历呢？ 那给李义东通风报信的也是这个假林历？真的林历呢？ 罗言衷打心底里并不想相信他的兄弟是内鬼，所以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一直都是仿生人，这样，他起码知道，他从没看错人。 “如果他不是林历，那林历呢？” 闫辰拿起针头的手顿了顿，有些惊恐地看向罗言衷，以他们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来看，仿生人的出现，大概率意味着原主已经死亡。 林历...难道遇害了吗... “先确认一下吧，如果他真是仿生人，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替换。” 闫辰没再说话，默默抽完血，放进仪器，等待结果。 五分钟后，两个人的血液结果同时出来，谭鑫没问题，是他本人没错。 至于林历...闫辰只是看着罗言衷摇了摇头，便又重新将血样放进仪器里，想要二次验证。 罗言衷明白他的意思，无力感瞬间充斥全身，脑袋里似乎突然涌进了不少的血液，罗言衷觉得有些晕，直直地跪倒在了地上。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解剖室的门开了，彭意冲了进来。 “什么情况？老罗，老罗你醒醒。” 闫辰和谭鑫还在林历是仿生人的震惊里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自然也就没把注意力放在罗言衷身上。 彭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门就看见罗言衷倒在地上，想都没想就冲到了他身边，这还是第一次见罗言衷这副模样，彭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觉得心好像被谁揪了一下，牵扯着难受。 她可能在担心罗言衷？她不确定。 闫辰在听到彭意的声音后，立马蹲下来查看罗言衷的情况，生理指标都正常，可能是因为疲惫再加上冲击，让身体突然吃不消才晕倒的，应该没事。 “谭鑫，搭把手，地板太凉了，把言衷扶到沙发上，让他缓一缓，应该一会儿就会醒。” 彭意听到闫辰的话，才松了一口气，罗言衷的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珠，看起来确实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晕倒的。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彭意来岛山局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罗言衷失态，也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她才突然意识到，罗言衷也是人，他也会有垮掉的时候。 “林历，是仿生人。” “你说什么？！闫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也希望，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生活何尝不是一场大型的戏剧，猝不及防的反转总会让人无法招架。 彭意突然意识到，凶手最近太安静了，安静到，他们完全可以慢慢地找线索，去找到他的踪迹。 天色完全阴沉，大雪裹挟着冰雹，同时迫降到岛山，敲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彭意盯着窗外入了神，那刺耳的声音似乎并不是从窗外传进耳朵里的，而是她身体里的恐惧发出了杂乱的噪音，她总觉得，凶手一直都在盯着他们。 第119章 罗言衷的梦魇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因为罗言衷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困在了自己的梦魇里。 又梦到父亲殉职的那天了，当时导致罗父牺牲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人群里，甚至他还对上了他的眼睛。 罗言衷的梦魇来源于，他没有亲手抓到那个背叛了罗由的线人，等他当上警察找到线索，发现那人的藏身之处时，背叛者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他被杀害很久了，死后被塞进了家中的冰柜里。 那起案子罗言衷打了申请，要求暂时借调去安谭市参与侦破，虽然这不符合规定，但是安谭局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看着罗言衷长大的，自然知道他有多想亲自还罗由一个真相。 有些时候，利益比威胁更容易让人倒戈。罗由的线人便是这经不起诱惑的普罗大众中，最容易被收买的那种类型。他本身就是小偷出身，在作案时正好被罗由逮到。 工厂排毒案，当时已经祸害了不少人，罗由全身心都投入进了这起案子，所以他和小偷做了交易，让他提供工厂证据来换他的自由。 小偷也不负所望，短时间的潜伏，就帮罗由拍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让警察一步步逼近真相，直到决定行动的那日。 按照计划，罗由他们要等到小偷发出指令后，再进到工厂里人赃并获。可是距离说好的时间，都快过去半个小时了，小偷也迟迟没动作，罗由害怕他被发现，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本着对他负责的态度，他人生第一次做了莽撞的决定，也就这一次便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小偷很早就被发现了，但是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尽管拿了一大笔钱把他当警察卧底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工厂老板，但是他并不想出卖罗由，所以就迟迟没有给罗由打信号，希望他能发现异常，直接撤队。 这样他也能心安理得地拿钱，没有任何负担。他没想过，罗由会直接冲进工厂，正中工厂老板的下怀，那一次，安谭局损失了三名警察。 工厂老板是个不怕死的，毕竟他做的生意就是要命的买卖，不怕死的人自然也就格外地心狠手辣，他们压根就没打算给这个警察留下活口。 罗由是在小偷眼前倒下的，小偷没想过是这个结果，良心不安地偷跑出工厂报了警，又跟在警车后面去了医院。他在人群里看着罗由被蒙着白布送了进去，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校服的孩子，那孩子似乎也看到了他。 罗由殉职的第二年，工厂老板为了清掉所有麻烦，半夜钻进小偷家里，把他杀害，藏尸进冰柜，并且在之后也一直在帮小偷家缴纳电费，伪造成小偷一直在家没出门的假象。 制毒工厂被警察清缴，主要的犯罪分子一直潜伏在暗处，直到世人快要遗忘他们的时候，才重新出现，换了厂址，在化工品的掩护下，光明正大地重新开始制毒。 那时，这群人就是安谭最大的毒瘤，狡兔三窟式的逃窜，让安谭的警察对他们的抓捕几乎都是捕风捉影，发现的线索多数都没有用，所以那些人就迟迟没有被抓捕归案。 罗言衷是和省厅扫毒队一起去的安谭，表面上是协助调查制毒工厂，可安谭认识罗言衷的人都知道他是来抓杀害罗由的真凶。 以罪犯的思维，猜测罪犯的想法，虽然罗言衷当时经验不多，但胜在脑袋灵活，所以他很快就抓到了线索，进行追踪。 毒贩团伙的狡兔三窟是有规律的，而罗言衷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猜出了那个规律，最后在罗由遇害的那个工厂附近荒废的旧楼里，一口气端了他们。 在得知凶手是谁后，罗言衷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是静静地盯着凶手，末了发出一声嗤笑，他和罗由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要比想象中的冷血。 就像在林历这件事上，罗言衷希望他是仿生人，尽管这可能意味着真正的林历已经遇害，但他也不希望背叛他的是真正的林历。 所以他看着凶手笑了，他在笑罗由谨慎了一辈子，最后竟然倒在这种人的手下，他替罗由不值，所有人都不知道罗由在遇害当天为什么要闯进工厂里，但罗言衷调阅过那份卷宗之后，就知道父亲是为了救线人的命，才做出这种极其鲁莽的决定。 可结局呢，结局是他和他想要救的人全都死在一个人的手里。他在笑罗由的善心害了自己，也在笑凶手的愚蠢，其实他们要是当年没有杀这三个警察，而是直接逃跑，他们还有可能在肮脏的阴影里躲藏一辈子。 明明一切都成了定局，可那天之后，罗言衷就经常会梦到那个死掉的线人，梦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直到他清楚地在记忆深处找到了那个画面，父亲殉职那天，医院门口，盯着他看的那个人。 第120章 该死的同事爱 人群中的那双眼睛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后眼角流下了血泪，罗言衷才被梦魇释放，猛地起身，大口地喘着气。 “老罗，你没事吧？！” 罗言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因为彭意晚上也要睡在局里，所以她就主动留下，等着罗言衷清醒过来。 窗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积雪，可雪势并没有变小的趋势，彭意捧着一杯热茶，睡意全无，解剖室里的灯光很亮，冷冻尸体的柜子时不时发出正在运转的声响。 在罗言衷醒之前，彭意就那样坐着，一直盯着窗外的雪，脑袋也跟着变得空白，这也算是放松的一种方式。 “没事，我睡了多久？” 罗言衷揉了揉太阳穴和彻底酸掉的脖颈，在沙发上一直维持一个姿势，累很正常。 “现在是凌晨两点，你睡了快十二个小时。”彭意递了一杯水给罗言衷。 “林历呢？” “锁在审讯室里了，他确实是仿生人没错，闫哥又验证了两次，仪器没问题。” “知道了。” 罗言衷深呼一口气，他在庆幸，因为此刻他能为林历的背叛找借口，他是假的，所以才变成了内鬼。尽管他也知道，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不过人嘛，总是喜欢欺骗自己，只为求心安。 “走吧，就为了等你醒，老娘在解剖室里陪你坐了一天。” “彭姐...我又要感动了。” “滚滚滚，要不是害怕你真的不行了，没人给你叫救护车，我才不愿意在这挨冻，没听说过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给自己积德。” 彭意一看罗言衷那个准备散发贱力神功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最好办法，就是出奇制胜，她先犯贱。 罗言衷噗嗤地笑了一声，眼神里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看着彭意离开解剖室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猜他可能真的梦魇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彭意有点可爱... “彭姐，你等等我，你吃饭了吗？我有点饿。” “我都没说饿，你一个睡了一天的竟然还饿？！” 两个人拌着嘴回了办公室，一进屋就看见桌子上码地整整齐齐的各种火锅涮菜。在空锅里还放着一张纸条。 【意意，火锅我给你留了半块底料，也多叫了肉和菜，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听谭鑫说你们在解剖室里一时半会儿忙不完，想着如果雪一直下，无人机也不方便送外卖，你们回来了就自己煮着吃吧。——小枝】 虽然小枝很想和彭意讨论，给她送东西的帅哥是谁，但是也不急于一时，作为一队的最强后勤，她必定不会允许一队有人饿肚子。 “我才是真要感动了，小枝，我的好姐妹。” 彭意捏着纸条，心里暖呼呼地，她一直在解剖室里没上楼，所以她也是才知道，小枝给她留了火锅。 “还得是我们枝部长啊，我要给她送一个年度好人的锦旗。” 罗言衷感觉自己也马上要泪眼汪汪了，这该死的同事爱，可真是让他老泪纵横。 “烧水烧水，下锅下锅。” 热气在两人中间升腾，滚烫的红汤是对暴雪天最礼貌的回应，身体内疲惫的细胞被辣乎乎的空气重新唤醒，大脑暂时屏蔽掉案件的信息，持续释放的多巴胺，似乎欺骗着他们真正地放松心情。 两个人都有预感，这顿火锅之后，又是一场硬仗。 第121章 地下三楼 “现在是2040年12月22日下午两点整，小诺已经八天没有醒过来了，我最近吐血的症状也越来越明显，谭黎...我还能继续相信她吗？” 自从和谭黎合作，李义东就保持着录像的习惯，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可是总感觉录下日记，会让他有种活着的实感。 最近的事情多到他已经没办法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建成公司没了，赌场也都没了，他的资金链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断掉了。 虽然说谭黎的药物实验有了成果，已经开始回笼资金了，但是这些钱远远不够支撑他们继续合作下去。更何况除蚁公司本来就被各路豺狼虎豹盯着。 身体每况愈下，心烦的源头大概是小诺一直睡着。 女人轻轻打开门，把手里的便当盒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义东，我听文歌说，你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所以做了些便当给你，吃点吧。” 舒羽的声音总是很温柔，李义东放下摄像机，抹了抹眼角的泪，把小诺身上的被子重新掖好，他才从小隔间里走出去。 “你来啦，不是最近手腕疼吗，怎么还做饭。” 李义东很早就知道自己面前人，并不是已故的妻子，她虽然有舒羽的部分记忆，和一些比较私人的习惯，但是李义东知道，她不是她，他不会出错，当时舒羽确实是被他亲手火化的。 但是他并不想追究面前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谭黎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个和妻子一模一样的人，就当是麻痹已经四分五裂的心脏吧，李义东就当她是舒羽，她也只能是舒羽。 “黎姐给了我能量剂，已经不疼了。”舒羽微微笑了笑，把便当往李义东的方向推了推。 “那就好，如果不疼了，最近就多过来陪陪小诺吧...她醒了，肯定要找你。” 李义东的声音也很轻，和平常似乎有暴怒症的他完全像两个人。 “你的手...” 李义东刚拿起筷子，舒羽就看见手掌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又扔杯子了？都说了会受伤的，你看。” 舒羽嘟嘟囔囔地拿来医药箱，毫不客气地拉过李义东的手，帮他消毒包扎。 “最近事情太多了，我没控制住...” 这时候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李义东竟然开始找借口了。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两个人的对话，被郑文歌尽数听到，手里的纸被整个捏皱，一个远投，直直扔到了离她距离不近的那盆花上，本来最近帮李义东收拾烂摊子就烦得要命，现在还要在这里听这些。 白眼又翻上了天，郑文歌干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直接去了地下三楼。 除蚁公司大楼的整体构造，是特殊设计过的，这栋楼本来地下就有三层，但是在李义东接手之后，就把电梯改成了只能到地下一楼便结束的构造，往下，只能通过走廊尽头的暗门，才能通向地下三楼。 多层保险就是为了保护好谭黎教授的实验组，不受外界干扰。除了跟着谭黎来的人，和几个负责送器官和活人的行动组的核心人员，其他的公司员工并没有人知道地下一楼的下面还有空间。 郑文歌熟练地刷开门禁，边走边把散着的头发，三两下扎起来。穿好鞋套，走完消毒的所有步骤，穿上白大褂之后，才走进了地下三楼。 “黎姐，我真的要发疯了！” 郑文歌并没有和李义东说实话，实验组撤走的那些才是人体试验的核心人员，而留在地下三楼的，只是为了应付李义东和除蚁公司的基因药物设计组，反正只要谭黎还在，他们就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哎哟，谁又惹我们小文歌了？”谭黎刚把一板小培养皿扔进了培养箱里，正好想休息一下。 “我们什么时候能撤？我真的不想再伺候李义东了，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做他秘书？陈麦那个傻蛋，我让他去找小童，不是就直接撂挑子走人啊，一号什么时候过来？李义东还以为他失踪了。” 郑文歌熟练地在谭黎的办公室里泡了杯咖啡，赖在沙发上，像是个债主。 去管理赌徒这件事，李义东并不知情，在他那里一直以为签下对赌协议的赌客，只是还不上钱来兑现合同的，他并不知道，那些签下身体协议的人，会在第一时间被陈麦他们盯上。 李义东自认为听命于他的小队，其实都只听命于郑文歌。 “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不知道多少次，来我这里问什么时候能撤的事情了，文歌，你知道的，这个药起码还需要几个月，只要警察没把我们逼得无路可退，我们暂时还不能走，我们在这里，李义东才会在这里，咱们的主力队伍才会安全。这个道理，我应该不用再多说了。” 第122章 救世的信仰 看着谭黎有些严肃的表情，郑文歌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提这茬，真是要命了，吐槽吐槽都不行吗？！ “我就是发泄发泄情绪而已，你怎么还上纲上线，黎姐，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谭黎看着郑文歌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不过黎姐，小诺已经八天没醒了，你的药还没有进展吗？李义东昨天还问我要了能量剂，最近要的越来越频繁了。” “那个能量剂本来就是障眼法，公司那边要的癌症特效药，我只能保证患者在服用的短期内有明显效果，应付公事罢了。 李义东就不用管了，他要，你就给他，能钓一天是一天。至于小诺，马上就准备好了，到时候听我信号，让他睡得死一点，一号和小诺会一起过来。他女儿已经到尽头了。” 谭黎勉了一口热咖啡，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冷漠。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自从老师去世了，她就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就都没了他们本身的意义。 所以，所有人都是他们完成计划的垫脚石，仅此而已。 “小诺也挺可怜的，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多苦。” 郑文歌倒不像谭黎这般，已经对人类彻底的失去情感。她加入这个团队，只是信奉他们的概念，她想成为建立新世界的一份子。 虚晃而扯淡的中二梦，无法自我消解的救世主心态，就注定会引着郑文歌走上这条道路。革命会流血，开辟新世界当然会不可避免的有人牺牲，所以她不在乎是因为，她认为少量社会渣滓的牺牲可以换来全新的世界，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她和谭黎不一样，不完全一样。 “放心，我会让那孩子直接在睡眠中离开的，保证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其实当年在医院，医生下的病危通知没有问题，如果我们没去，她撑不下来。这几年的生命，也是我们从老天爷手里帮她抢的。” 咖啡见底，谭黎活动了一下身体，又准备重新投入进实验里。 “你别在下面待得太久，早点回去，不然李义东又要到处找你了。” “他是巨婴吗？离了我还不能独立行走了...真是无语了，陈麦...等这边结束，我第一件事就是灭他的口。要不是他出了岔子，我也没有这么多烂摊子要收拾。” 手里的纸杯被彻底捏扁，郑文歌细细想了想，她好像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离开过公司了，她的人生啊，不会要死在这间破公司里吧！ 陈麦...这个怨种...真是她这辈子的“敌人”... “我尽快催他，让他带着一号过来，我也是疏忽，忘记这件事了。好了，快回去吧。” 谭黎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进了郑文歌的口袋里。 “谢谢黎姐。” 郑文歌看着口袋里的丝绒小盒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谭黎总知道她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小戒指和小项链，反正每次她心情不好，谭黎都会送她一个丝绒小盒子，总还是把她当小孩子。 第123章 监控替换行动(1) 安致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冒着暴雪返回局里，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林历是仿生人和内鬼的消息。 “确认了吗？” 长时间的赶路让安致唐疲惫不堪，由于天气原因，他们回来的这一路并不容易，不仅岛山被暴雪围堵，省内的其他地方也被这极端天气折磨着。 地上列车几乎全省叫停，所有的高速公路全都封路了，他们是坐着省厅的破冰车返回了岛山，又乘坐空中快轨回了各自的局里。 也就这时候，安致唐格外觉得岛山当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申请来空中快轨的提前试点，真的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因为它完全不受天气的影响。 “确认了，以防出错，闫辰还确认了好几次。”罗言衷面色严肃，收敛起了所有情绪。 “那我算是带回来一点好消息，省里那边同意了替换监控的事，但是对于仿生人目前还不能下定义，所以老唐那边不能对活着的仿生人动手。” 安致唐现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思考林历的问题，这起案子从一开始最大的阻碍就是，他们本身未知的情况就很多，但是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意外。 就像，凶手一直都在盯着他们破案的进度，在他们所有有进度的节点，精准无误地抛下炸弹。 “换监控的问题，小翁和钟益这几天把岛山地图进行了区域划分，在系统的摄像头管住主干道的前提下，剩下所有可以进行作案的地方，以岛山当前的警力根本不足以两人一小组巡逻所有地方。安局，咱们需要人。” 尽管最近的案件侦破里，专案组里的两位技术人员像是隐身了一样，可他们也没闲着，为了之后的监控替换计划，做了无数次的测算。 “然后，林历的事，他不在了，我们专案组需要人手，我要把谭鑫叫过来。但是这样一队目前就没有能暂时做队长的人，这件事我也没想好。” 眼下安致唐能帮他解决的问题，只有这两个，能解决，罗言衷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人手的问题，你不用担心。附近几个市的警力最近一段时间，可以随时来支援我们。 至于一队...这样吧，现在一队的一半人数划给二队，处理日常报警，剩下的一半人，就作为专案组行动专用，这样突发情况时也能保证两边的用警。挑你信得过的人，剩下的都划给桐驰。” “明白，那监控替换行动，定下来日子了吗？” “我在回来的路上和之意公司那边商量过了，圣诞过后的那个凌晨，也就是26日的凌晨两点，远之说按照去年和前年的系统数据来看，圣诞之后的凌晨，室外活跃人数通常都很少。” 安致唐在获得可以替换监控的允许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彭远之，商量行动的细节。 时间是彭远之仔细计算过的，就包括当天可以保留的巡视系统数量，他也全都提前算好，给了安致唐具体的数据。 其实系统在停电过后，可以覆盖的范围比罗言衷他们想得还要更广一些，起码市区可以做到全覆盖。再加上外市的支援，全城停电的十分钟里，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那安局，咱们就尽快联系外市的警局吧，已经23号了，我让钟益他们今天就把具体安排做出来。” 罗言衷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情况比他想得要乐观一点。 “省厅那边已经给附近几个市的局长下过通知了，支援会在25号的中午准时到位，加起来大概能来150人左右。我看天气预报，明天大雪应该会停，不会耽误他们来岛山。” “150人，应该足够了，那我先去安排这件事。” 第124章 你不是我哥，是我妈 闫辰和唐洪玉加班加点地验完了局里剩下的所有人，除了林历，大家都还是自己，并没有被替换。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在闫辰把结果告诉罗言衷之后，罗言衷就让钟益把局里的所有人都算进了行动里。 “喂？意意，你那边收到通知了吗？26号凌晨全市停电。” “收到了，你那天是不是也要在公司监控着系统。” 彭远之在接完安致唐的电话后，就立马联系上了彭意，他是想问问彭意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住，但又感觉直接问会被她嫌弃。 “对，停电那十分钟，我得在公司里盯着系统不出差错。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住，明天雪就停了，在警局睡不冷吗？” “...我就知道，你打电话不可能是和我确认行动的事，哥，我三十了，不是什么都离不开你的小孩子。” “在我这，你永远都是个小屁孩，而且是完全不顾自己身体的小屁孩。” “哥，要不下次，我改口叫你妈妈吧...妈...” 彭意实在是不想搭彭远之的话，因为他哥说的确实是事实，一有案子，她就完全不会考虑身体。警局的宿舍其实很冷，尤其是晚上。但是彭意觉得自己怎么都能凑合凑合，没多大问题。 “那我可得担得起这个称呼，行动结束我去接你回家睡。” “不是，彭远之这你都不生气？！” 彭意看了看手机屏幕，在确定这确实是彭远之后，一整个愣住。 这种玩笑她以前也和彭远之开过，但是每次一说这话，彭远之就会生气一段时间，才会搭理她，彭意也正好落个清闲，耳边没人唠叨。 可同样的攻击怎么这次不奏效了呢？彭远之竟然没生气？！ “比起你随口的玩笑话，我可能更会因为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而生气，意意，你是不是都没感觉到你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再不把你带回去，你扁桃体发炎，在局里发烧，我看你也会硬扛着工作。” 彭远之在电话那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彭意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彭远之就听出了她声音里不对劲的地方，彭意的身体素质比想象中好得多，但是她扁桃体一受凉就容易发炎，一发炎就必定会发烧。 每年冬天，彭远之都格外在意彭意的身体状况，生怕她因为衣服穿少了，房间里变冷了，导致生病。 “你真是神了...我今早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嗓子里有点疼，我还以为是上火了...” 彭远之真的特别吓人，彭意心里想着，嘴上没说出来。她哥真的很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状况，恐怖啊恐怖如斯！ “所以行动结束，你乖乖给我滚回家睡，停电结束后，我就去警局接你。” 彭远之恨不得今天下班就把彭意接回去，可是他也离不开公司，没办法，系统是他的孩子，他必须负责到底。 “知道了...今天食堂的饭不想吃，我亲爱的神通广大的哥哥，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你可怜的妹妹我，投喂一份热腾腾的烤鸭。” 彭意的变脸大概是跟着四川的变脸师傅学的，前一秒还在无语地撇嘴，下一秒就能立马装填上撒娇炸弹，用彭意的话说，托人办事，态度首先得端正，起码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到时候让我公司的人坐快轨给你送，外面这个下雪情况，外卖应该没可能。” “记得多买几份，我们专案组最近太苦了，都没吃点好的。” 尽管昨天半夜刚吃了火锅，可那是宵夜，怎么能算是饭呢？ “知道啦，还需要别的吗，我也要继续忙了，行动之前，系统很多东西要备份。” “哥，你忙吧，这次的行动我们这边也很紧张，不能再出差错了。” 彭意说完便挂上电话，抬头看了眼窗外，巡视系统并没有受温度和暴雪的影响，亮着顶灯在空中不断运转。 随着雪花飘下的，还有应管局投放的融雪剂，积雪已经超过了成年人的膝盖，让人不禁担心，这样的天气，会不会成为行动最大的拦路虎。 第125章 监控替换行动(2) “罗哥，巡视系统当天只能起到监控作用吗？” 钟益在最后确定完人员安排后，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系统可以全覆盖的主市区，谁在监控。 “没错，到时候之意的技术组和巡管局会盯着系统监控的情况，这一部分就不用担心了。” 罗言衷在听完安致唐的说明后，还给彭远之打了电话，二次确认。这次行动毕竟不只是警局的行动，巡管局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那这个就是最终计划了，算上外市来支援的警察，从系统能够监管到的最外圈开始布置，大概可以全覆盖有过案情的三个区。再之外的区，本身就没有系统覆盖，并且停电也不会影响他们。” 翁涵宇把地图投到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安置警员的标记。他和钟益从头到尾计算了三遍，确认全覆盖后，才把这个方案交给了罗言衷。 “好，到时候巡管局那边，钟益你和谭鑫去盯着情况。小翁，你和小秦去电力局，我和彭意留守警局。我们专案组这次的任务，就是要保证三个关键的地方，不能出意外。” “明白” 除了谭鑫一个人肉眼可见的兴奋以外，大家都是神色凝重地准备应对这未知的十分钟。 “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自从进了专案组就精神失常了。” 彭意划着椅子凑到了谭鑫身边，这孩子精神状态很堪忧... “彭姐你不懂，当时要不是因为一队没有能暂时接替罗哥的人，我才不会留在一队呢。这案子所有细节，只有专案组的人才能知道。确实我们不希望有大案发生，可既然案件已经存在，谁都想参与大案的侦破吧，能不兴奋吗...” 谭鑫以量子阅读的速度极速翻阅着卷宗，他需要赶齐现在专案组的进度，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掌握案件的所有进展。 “等你没觉睡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兴奋了。” 彭意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专案组的苦，谁吃谁知道啊... 暴雪停止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早，太阳出来了，政府的铲雪车和无人机全都加入了极速铲雪的队伍里。因为案件的缘故，今年的除雪，安致唐在意料之中的松了口，不用警局的大家手动除雪，让市政把岛山局附近的道路也一起包了。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寒气顺着警局的大门口，飘到警局里，和空调的暖风干起了架，并且还暂时处于了领先位置。 彭意下楼的时候，就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不会真的要发烧吧，老天爷啊...她还有一堆事呢。 在多次确认宋白确实和拘留室里的水没有关系之后，彭意又开始了新一轮对于嫌疑人的抓捕。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林历去过拘留室，那就意味着，警局里可能还有一个人，一个换水的人。 局里没线索，彭意突然想起了车棚旁的清洁间，那个大爷...好像也负责局里的废品回收。 因为暴雪的缘故，大爷这几天也睡在局里没有回家。彭意看着停车场里厚厚的积雪，用塑料袋裹住小腿之后，艰难的朝着清洁间走过去。 清洁间的铁门关得严严实实，彭意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敲了多久的门，大爷才慢悠悠地走出来开门。 “有什么事？小姑娘是你啊，又需要借什么工具吗？” 大爷把身上的羽绒服使劲裹了裹，上了年纪，这把老身子骨根本不抗冻了。 “大爷不是想问问，平常局里的废品都是堆放在你这边吗？” 彭意直接开门见山，她没空再七拐八拐地提问了。 “对呀，都在那边的小库房里堆着。” “那局里换下的空水桶呢？” “空水桶都是人家送水公司要收回去的，不会放到我这边。不过...上次换饮水机的时候，有几个旧饮水机倒是一直在库房里，还没有被收走。” “旧饮水机？局里什么时候换饮水机了？” “好像是上个月初？具体的我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撤下来的旧饮水机都送我这边了，所以我有印象。” 上个月初...不正是案件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吗... 第126章 意外收获 彭意匆匆道谢后，就沿着来时踩的脚印，原路折返回楼里。 耳朵已经被这零下的温度冻到通红，彭意一进门就直冲进财务科，堵在财务科长的桌子前。 “王姐，上个月咱们局换饮水机了吗？” “对啊，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局内设施了。” “这里有发票吗？哪个公司来换的？” “你等我找找，彭意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王姐觉得奇怪，这突然地，来问她要两个月前的发票，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暂时没办法和你解释，但是情况有点急，王姐，麻烦你快点。” “两分钟” 虽然电脑上有全部的电子记账，但是为了精简记录，只有出入账金额和用途，所以查不到当时交易的公司。纸质的发票会一直保存，也是王姐的习惯，因为总有需要查坏账的时候，所以她不会轻易扔掉那一沓一沓的旧纸。 “是城东一家叫...雁山的家具店。地址我直接发给你。” “麻烦了王姐。” 彭意看着手机屏幕里闪烁了一下王姐的消息，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老罗，饮水机有发现。” 罗言衷时常会佩服彭意身上这股倔劲儿，跟他有的一拼，本来想着眼下先把监控替换行动安排妥当，再回归案件，可没想到彭意没什么事一个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说有新发现。 他彭姐，应该也是天生的警察。 “什么情况？” “警局里的饮水机上个月初，整体换新了，好巧不巧就是案子刚发生的第二天。王姐说，当时家具店的人是直接拿着发票和账单来的警局，说是政府的统一替换，市内好几个局都进行了换新。然后，我在想...姜敏的那位叔叔...” 话说到最后，彭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罗言衷两个人能听到声音提了姜敏。 罗言衷一顿，魏书记吗...李义东会利用他把手伸到这么长吗？ 不太对...从之前姜敏和魏书记通话，以及姜敏手机的聊天记录来看。显然和魏书记沟通的人，一直都是姜敏，并且魏书记是姜敏不会轻易联系的人。 “有和其他局确认这个情况吗？” “王姐说，国土和市场那边确实也换了，和我们同一时间。” “我觉得和叔叔的关系不大，有可能是凶手直接在背后搞得鬼。钱到位不就行了，至于店家怎么开发票，怎么和局里的人说，不就无所谓了。免费换水机，还一下替换掉这么多局。一般也很难让人生疑。” “确实，那我趁着系统还能用，确认一下月初进出过家具店的人，看看有没有熟人。” 彭意点点头，罗言衷说的确实有道理，魏书记不会什么事都要管，他顶多就是姜敏酒庄的保护伞，或者说他是除蚁公司的背后保护伞，这种换饮水机的小事，有钱就够了，并不需要惊动书记。 “彭姐，我感觉最后这案子能不能破，还真得靠你了。你这效率是真高啊。” 罗言衷发自内心的给彭意鼓了鼓掌，这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彭意就莫名其妙地带回来了一堆新线索。 分身乏术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会打野的搭档，来保证队伍的整体高效。 “人不是在你眼前死的，你不懂这种感觉，我要是抓不到凶手，这个假周易至的死，能跟着我一辈子。” 第127章 街角咖啡店 市政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天的时间，除了各处楼顶上还留着厚厚的积雪，道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下过雪的证据。 岛山不但靠海，靠近城南的地方还有一条直通入海的南河，卡车拉走的积雪在就近水域处理，表面上工程很大，但其实并不费力。 警局对面的商家门口已经挂满了彩色的灯带，圣诞节，还是雪后的圣诞节。 彭意和小枝站在警局的大门口，挽着胳膊往路对面观望着。今天提前了一小时上班，为了迎接大部队的到来。 天气转晴，附近几个市局的警察也不敢耽误时间，比预定时间出发的要早。安致唐接到通知后，就让大家提前到警局准备部署。 “你想不想喝点什么，圣诞节的唯一好处，街角那几家咖啡店会24小时营业。” 小枝把围巾往大衣里塞了塞，尽管今天的风不算大，但总感觉冷气会往外套里钻。 “现在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应该可以去买吧？” 彭意有些心动，圣诞节啊...自从正式上班之后，她几乎什么节都没过过，连过年也是在警局里值完班，晚上才回家和哥哥吃了顿年夜饭，就算过了年。 “反正局里现在不需要咱俩，你一个留守警局的，我一个市里轮转的，都不用离开这里。” “那我们速去速回。” 彭意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她要买杯全糖奶茶，糖分，灵感的来源，破案的关键，她，彭意，为全糖奶茶代言。 警局对面那条街的街角一连开了四五家咖啡店，早些时候，那条街是岛山有名的木雕街，但因为蚁灾肆虐，所以很多店都被迫暂停了木雕生意。 有些店本来就装修得很漂亮，老板们就把现成的店面外租出去，木雕街摇身一变，成了咖啡角，也算是没浪费这个好地界。 开在拐角处的那家店，彭意和小枝常去，这家店离警局最近，所以也是岛山局的大家来得最多的一家店。 “安雯姐那里最近来了批新豆子，我早就想去尝了。” 小枝紧紧地靠在彭意身上，她们俩一个比一个怕冷，往咖啡店走的这一路，活像两只“缩头乌龟”。 门上铃铛的声音响起，一开门彭意就看到门边有一棵装饰好的圣诞树，已经有人留下了来过的痕迹。 “哟，稀客啊，我还以为你们俩被别的店勾了魂，不来我这里了呢。” 大清早，店里没有顾客在，只有外卖员刚刚取走了一单订单，开门离开。 说话的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因为开在警局附近，老板人很好地在店里做了警察折扣，再加上店里面的东西好吃，所以大家来过这家店之后，几乎都会变成常客。 “安雯姐，你知道我们俩每天过着什么生活吗？” 小枝扯着安雯的胳膊就是一顿假哭，安雯和小枝的姐姐长得有点像，自从她们熟悉了之后，她就喜欢扯着安雯撒娇，然后就会得到一袋这位漂亮老板娘自己烤的年轮蛋糕。 “最近很忙吗？” “已经不能用忙来形容了，你看看我的脸色，再看看意意的眼袋，我们俩离猝死也不远了...” “别乱说，喝点什么？作为今天第一位进店消费的顾客，买咖啡送蛋糕。” 安雯轻捏了一下小枝的脸颊，又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别乱说话。 “安姐，我还是全糖奶茶...不，多糖奶茶...热的。” 彭意已经坐下了，仔细想想才决定今天要超强摄入糖分，因为目前已知，今天的战线超级无敌长。 “我要喝你的新豆子，看见你发朋友圈了。”小枝笑着开口。 “在这喝？” “打包打包，快到上班的时间了。”小枝看了眼手机。 “知道了，二位警官等我五分钟。” 看着面前人返回柜台里，彭意直接瘫倒在桌子上，她其实还有点没睡醒，昨晚局里冷的可怕，宿舍里更是冷得恐怖，彭意甚至盖了两层被子，还觉得冷。 “你昨晚没睡好？”小枝低头，就看见彭意已经把眼闭了起来。 “没怎么睡，宿舍太冷了，今晚行动完，我要回家睡。”彭意小声嘟囔着。 “这么可怜，意意，我有个好奇的事情..” “说” “那天来帮你送东西的人是谁呀？男朋友？” “疯了吧，我像是那么眼瞎的人吗？彭远之这种人要是能有女朋友，我名字倒过来写。那是我哥...” 彭意听到小枝的话，吓得一激灵，直接弹坐起身。 那个控制狂，要是有女朋友，可还了得？也就温韵姐看起来还能压制住彭远之，别人...彭意想都不敢想。 “你哥？！意意，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你妹妹，能不能叫他是哥？” “别发疯了...你不会喜欢那种人的，是疯子啊是疯子。” 彭意无语地拍了一下小枝的额头，清醒点吧，被美色迷惑只会害了你。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拍我的头...” 彭意的手劲可比安雯大不少，小枝捂着头忿忿地说着。 “你的奶茶，你的咖啡，面包是我早上刚烤的，我猜你们应该也没吃饭。然后还有小枝喜欢的年轮蛋糕，和意意喜欢的核桃塔。付我老样子就行。” 安雯出来得很快，把两个袋子推到桌子上。 “安姐，你这样开店真的不会赔钱吗？”彭意看着自己面前这满满一袋东西，有些懵。 “你姐我不傻，就你们俩才有这待遇，赶紧拿走，回去上班。” “安姐，你是我真正的姐。” 小枝蹩脚的假哭演技再次上线，安雯没忍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正经点，不是警察吗... 在两人离开的几分钟后，安雯穿上外套，轻轻挪动着门口的花盆，把那盆她辛苦养起来的“圣诞颂歌”放到了花架的最上面。 “真是应景啊...” 安雯自顾自打理着眼前的“圣诞玫瑰”，她其实还在犹豫，犹豫那件需要她做的，却总感觉不应该做的事。 \/ 彭意和小枝返回局里时，局里还是乌泱泱地吵闹。 其实行动已经算是开始了，被分到另外两个辖区的警察，需要去高速路口那里接上支援部队，直接去到指定地点，按照预计的时间，他们快要启程了。 彭意提着东西回了专案组，她和罗言衷是唯二不需要移动位置的人。安致唐本来也要留守警局，但是因为巡管局那边，吕局希望安致唐也可以过去，所以他就应了下来。 “老罗，我对照着系统查过了，肉铺案发当天，总共就四个人出现在家具店附近，其中有一个人是除蚁公司的人。” 彭意起床进局里的那会儿，没看到罗言衷，想着他应该在忙部署，也就没打扰他。刚进门，看见这人的瞬间，她就赶紧把昨晚查到的东西，拿到罗言衷面前。 “赵会因，在我们目前的证据链中并不存在，内网里的记录，他只是除蚁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系统检索过他的行踪，每天几乎两点一线，从家到公司，但是案发那天去过家具店，而且待了很长时间。这...应该也是李义东做的吧？” “和家具店确认过了吗？”罗言衷看着面前人的照片，确实是个陌生面孔。 “他们还没上班，查完的时间太晚，等九点我就打电话确认。” 其实，这也是一条指向李义东的线索，彭意总觉得事态在变得明朗，段端端的事可以解释，与案件有关的人又多多少少，都和李义东还有除蚁公司有所牵连。 所以，幕后那个人，真的会是他吗？ 第128章 月亮没有国界，恶也是 彭意很庆幸凶手的多此一举，家具店的老板对饮水机这笔订单的记忆很深，因为买家要得很急，而且还说他们自己派车去店的仓库里拿，不但数量多，还节省了运输的费用，家具店老板那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是好人有好报。 “所以，当时你并不知道这些饮水机会被送到哪里？” “那位顾客说是他们公司要更换全部的饮水机，然后也是公司派的车来。多余的我就没问过，警官我们不会随便打听顾客的事情的。” “那打扰您了，谢谢配合。” 彭意挂上电话后，再次向系统确认了把饮水机送往各局的车辆，当天在送完所有饮水机后，卡车开进那个已经爆炸消失的废车场，就再也没了踪迹。和接走余晓曼的车，用了如出一辙的方法处理。 废车场，粮仓...尽管在审讯老力的时候，他对于那个地下通道似乎并不知情，并且也说过粮仓和废车场没有什么交集。 但眼下，老力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管理者，对这些不知情也很正常，可这并不意味着粮仓和废车场没有关系，并且这也侧面说明了李义东从最开始就已经时刻关注着案子的动向。 “眼下有了这些证据，起码有一个去除蚁公司搜证的理由了吧。” 把情况简单说明后，彭意向罗言衷递了一个眼神。 “去除蚁公司的事，就咱们专案组去吧，现在的专案组，不会出岔子了。我一会儿就打申请，明天就去。” 罗言衷点点头，眼睛还盯在屏幕上正在快速移动的红点上，要求是下午五点之前，所有人要提前到位。本来只有半夜的行动可能会出问题，但又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晚上外面的人流量也会很大，以防意外发生，所有人提早到位和巡视系统也能起到双重保障。 “去除蚁公司搜证的事，总算是有点进度了。” 彭意伸着懒腰，用了点力气把吸管猛插进奶茶里，就这个全糖爽！手指疯狂在键盘上砸着搜证申请，她必须做好打野这个角色。 所有的红点都停下动作，罗言衷再三确认过每个位置都有警员在之后，才松下力气。刚过了冬至的天色总是黑得迅速，也就刚过五点，窗外就已然是夜晚。 街上的圣诞氛围很浓厚，从窗户往外看出去，彩色的灯带让彭意感觉心情都在变好，就当是行动前最后的放松吧。 彭远之也早早就带着系统离电之后可以正常运转的控制器，赶到了巡管局，今天之意公司是最重要的角色，毕竟主城区还是主要靠系统监控。 \/ 彭意和罗言衷在距离行动前半小时，就已经爬上了警局天台，楼顶的视野很好，凌晨的时间，大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变得冷清。 天晴的夜晚，月亮点缀在天空上格外亮眼，楼顶上还是厚厚的积雪，彭意踩着罗言衷留下的脚印，移动到他身边。 电脑屏幕上，红点在轻微移动，罗言衷和彭意负责掌握全局情况，十分钟的时间并不短。停电后，除了巡管局，全城也就只有警局启动了备用电源，所以专案组自然需要在局里留守。 “呼，大半夜的真是冷。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来楼顶？” “因为...局里最原始的信号塔，在楼顶，我们在下面接不到信号。” 罗言衷也很无语，这个世道什么没有都行，但就是不能断电。为了改善电力问题，在能源整体换代后，达到了稳定的供电状态，除非人为断电，不然几乎没有任何断电的可能。 罗言衷印象里，这两年还是第一次断电。 “这是多少年前的信号塔？”彭意吃惊，就算断电，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少说也得...三四十年了。” “比我岁数都大...”彭意无语地吐槽了一句。 “就半个小时，忍忍吧，结束了我们就撤。”罗言衷说话时嘴里还有白气吐出，看起来更可怜了。 把电脑放进彭意手里，罗言衷不知道从哪堆雪下面掏出了根木棍，把电井平台上的积雪扫到了一边，从口袋里扯出两张，上来前在解剖室拿的一次性垫布，铺在平台上。 “彭姐，坐。”收拾妥当之后，罗言衷才把电脑拿回自己手里。 坐着总比站着好，彭意艰难移动到平台附近，想都没想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好冷...” “今晚洗个热水澡再睡吧，不然明天有可能感冒。”罗言衷随口一说。 “妈呀，天晴了，雪停了，你罗言衷会关心人了。”彭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罗言衷搭档久了，现在一开口，就是一套一套的。 “说得像我是什么不关心搭档的冷血分子一样。”罗言衷倒是没有讽刺回去，只是弱弱反驳了一句。 “今天的月亮好漂亮，以前我就有个特幼稚的想法。谁都知道月球只有一个，可每个地方能看到月亮的时常长并不对等。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看不到，多不公平。” 彭意没有继续话题，而是抬头盯着那抹亮眼的光。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真正公平的事。不过所有的事都是相同的模式，也何尝不是一种公平。” “没错。” “就像月亮没有国界，恶也是。” 罗言衷的话说完，彭意没再接话，因为他说得话像一只箭刺进了她的心里，让她陷入沉思。 就像除蚁公司在全球的蚕食分布，月亮没有国界，恶当然也是。 凌晨两点，行动准时开始，全城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月亮变成了这座城市唯一的光源供给。 岛山局位于主城区的范围内，所以罗言衷和彭意偶尔也能瞥见高速移动的红色亮点，从眼前闪过。巡视系统在正常运转。 每个街角的警员们都打开手电筒，开始移动巡逻，以防犯罪分子趁机作乱。 安致唐在巡管局里，一刻不敢放松，盯着装满整面墙的屏幕画面，害怕发生一点事情。 彭远之的技术小组在全力调试系统的运转，电量供给能保持的时间并不长，在来电之前，他们需要人为监控着系统摄像头不会因为没电而自由落体。 所有人都陷在紧张的氛围里，用最原始的眼睛，监控着黑暗空间里的一切。 全城的道路监控在早些时候，已经全都检修完毕，可以确定通电后的正常运转。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算不算是正确决定，毕竟系统的大幅度减少使用，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失去了占领先机的机会。 这场赌局的天平两端，砝码并不对等，一边是更有希望抓到凶手，一边是更少的受害者遇害。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赌的是人命，所以这场凶手主导的游戏，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翻盘，不然就算在之后抓到凶手，也是满盘皆输。 “我这边人员移动没有异常。” 彭意和罗言衷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巡逻中警察的人身安全，林历的被换，提醒了他们，警察并不是会被排除的群体。 凶手的目标似乎是所有人，从案发到现在，罗言衷越来越意识到，这场仿生人代替自然人生活的行动，是一场大型抹杀人类的狂欢。 凶手似乎在有选择的替换，可如果他们没发现过这场替换行动呢？还会有所谓的好人幸免于这场灭顶之灾吗？ 在这场狂欢里，人类就像是泛滥的蚂蚁，这是凶手的除蚁计划。 “我这边也没有异常。”罗言衷回应了一句。 “群里说，交管和供电那边说可以提前两分钟结束替换。” 彭意看了一眼电脑上方弹出的消息，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替换时间越短，意外出现的几率就会越小。 第129章 林历，出现了 距离全城恢复供电，倒计时三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似乎比五年都要漫长，明明天台上的冷风从未停下过，可彭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额角竟然开始往外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一秒一秒的时间变得煎熬，每个人都如同被困在地狱里，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不敢放松。 “老罗，这个红点闪烁是什么意思...” “安装追踪器的记录仪从身上取下的时候，会闪烁。” “取下...谁在南河附近巡逻？” 彭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距离供电所所说的八分钟，也就仅剩下一分钟的时间，意外...好像真的出现了。 ”南河...好像是他们二队的人。”罗言衷看着时间已经倒数在秒数上，明明都快结束了，警察这边却出现了问题吗？ 凶手行动了？有人遇害了？罗言衷还并未真正思考出什么，手机铃声便给这大街小巷所有突然变亮的路灯伴起了奏。 行动时长七分四十秒，岛山在安装巡视系统之后，有史以来最紧张的七分四十秒。 “喂，桐驰。” 罗言衷放下电脑，接通电话，徐桐驰慌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罗...罗队，我们老大...我们老大遇害了...” “什么？！确认是林历吗？！你们在哪里？” 罗言衷噌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彭意，彭意被他这一盯，也瞬间来了精神，急忙收拾好电脑，随时准备行动。 果然，出事了。 “你在哪里发现的？”把电脑抱进怀里面，罗言衷直接起身准备冲下楼。 “我们队在南河..在南河巡逻的时候发现的，位置我一会儿发给你，我们老大..老大的尸体被冻在冰里，被河冰死死地困住了。罗哥，局里那个人是谁？到底哪个是我们老大...” 徐桐驰的精神似乎在全面崩溃，林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从进警局就一直搭档的人，为什么会在冰里，一动不动。 为什么...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徐桐驰无力地跪倒在沙滩上，林历尸体出现的位置，在靠近入海口的地方。 岛山极低的气温，让南河早早就上了冻，林历的尸体不像是在河里抛尸的，如果在河里抛尸，他不可能被冻在离入海口这么近的冰层里。 更像是从海里因为气温的突变，反流进河里的。 手机被随手扔进沙滩里，电话并没有挂断，罗言衷喊了两声徐桐驰，在没有回应后，便挂断了电话。 徐桐驰痛哭到直不起腰，一点一点趴在沙滩上，身旁的队员想来安慰他，可所有人都不好受...这毕竟是和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队长，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噙着泪光，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昨天还在局里见过林历。 “什么事？” 彭意跟在罗言衷身后急匆匆下了楼，把电脑扔进专案组之后，就冲进了那个关押着假林历的审讯室。 他果然还在...所以河里的尸体是真正的林历。 虽然罗言衷早有预料，可当他真正确认这件事之后，还是难掩心痛。他以为他已经冷血到足够极致，可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遇害了...他毕竟不是真的冰块，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林历，真的遇害了。 “他们发现林历了，他睡在南河里了。” 罗言衷关上审讯室的门，才轻轻开口。 彭意能看出来他并不好受，所以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喊上了专案组的大家，在南河集合。 “发生什么了，怎么我也要去？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了？！” 闫辰和小枝一组，在市内巡逻，本来监控替换行动这事，不用闫辰他们法医组出动，可是因为他也是专案组的一员，自然也跑不掉。 “闫哥，去哪里？我直接和你一起过去吧，反正我也不困。”小枝咬碎嘴里的棒棒糖，踩下油门。 “南河，意意说有案情。” “好嘞，你坐稳了。” 小枝的开车技术，深得罗言衷真传，一有急事，就玩命踩油门的本事，全局也再找不出第三个人。正好是凌晨的时间，街上也没有几辆车，更是给了小枝发挥的空间。 “我叫上大家了，我开车吧。” 彭意从罗言衷手里拿过车钥匙，这个时间，这种状态，罗言衷并不适合开车。 “其实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可真的听到这个噩耗，我还是会有些伤心。” 车门关上后，罗言衷缩在副驾驶里，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彭意稍稍走神就会听不清。 “毕竟你们是一批进局里的，怎么可能会不伤心？” 彭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罗言衷，尽管她和林历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怎么说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还算了解的人，她的心都被拧到了一起，更别说罗言衷了。 “老林他，人其实不错的，可能走了歪路，但是我相信他错的没有那么离谱。” 罗言衷把伤心的情绪屏蔽掉之后，开始思考林历的死亡。 按照姜敏所说，局里面给他们通风的警察，很早就和他们合作了，说实话，他和彭意也就刚查出来林历的事，不可能走漏风声。 李义东到底会因为什么，突然杀了林历灭口？有些说不通，这其实是一步险棋，毕竟林历现在在专案组的事，李义东不可能不知道，在专案组眼皮底下换人，他应该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罗言衷总觉得林历的死，可能和李义东没有关系。 徐桐驰在重新调整好心情之后，把具体位置发给了罗言衷，罗言衷也直接转进群里，空荡的大街上，四面高速行驶的车辆，一同涌向了岛山的最南边。 不安的空气被呼啸而过的车辆震碎，在行动结束的二十分钟后，专案组全员抵达南河。 “罗哥...” 徐桐驰一直在路边等待专案组的到来，附近赶过来的二队警员们，已经拿着工具下河凿冰了，所幸靠近入海口，河面上的冰冻得并不严实，三两下就分裂成了几个大块。 害怕破坏林历的尸体，所以大家完整保留了林历身上的冻冰，把冰块整个放在沙滩上，等待闫辰。 “坚强点，我们要抓到凶手，林历不在了，二队的大梁你要挑起来。” 罗言衷轻声安慰着徐桐驰，等所有人下车集合，一行人才朝着河边走过去。 “罗哥？什么情况？徐桐驰怎么哭成这样？” 谭鑫一到就蹭到了罗言衷身边，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徐桐驰哭成这样，隐约其实也猜到了发生什么。 “林历的尸体，他们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 闫辰一直跟在罗言衷他们身后，在听到罗言衷的话之后，猛地停住了脚步。愣了两秒，便突然朝着沙滩上有亮光的人群跑了过去。 怎么可能...林历怎么会真的遇害了。 说好的他们一起入职的这一批，不到退休，不准提前离开的。就算他可能违反了纪律，犯了法，可闫辰在发现假林历的时候，也一直心存希望，他希望林历能好好活着，因为他们说好了...没熬到退休，一个都不能少啊... 罗言衷看着闫辰跑过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酸，他们这一批入职的，其实只剩他们三个还在岛山局了，就只剩他们三个了。 黑暗被那一束光点亮，在知道尸体是林历之后，所有人都跑了起来，没有人敢相信他们听到了什么，案件的性质随时在变化，苦果已经蔓延进了警局。 第130章 林历之死 有一瞬间，在沙滩上站着的大家，也分不清，是天更冷，还是心更冷。 恶寒充斥在空气里，几乎要冰冻周围流动的空气，靠近冰块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的是林历，竟然真的是林历。 冰块在手电灯的照亮下，完整地显露了林历尸体的全貌。双目瞪圆，嘴唇微张，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因为冰冻的缘故，看得并不清晰，但闫辰似乎看到了他的嘴唇有些青紫，中过毒？ “工具呢？言衷你应该知道怎么破冰吧，别人我不放心，咱们俩动手。” 闫辰接过一把小的凿冰锄，把随身携带的垫布直接铺在了沙滩上，如果等冰自然融化，那肯定会带走一些身体上的线索，起码冰冻的痕迹也会一定程度受到影响，继而会导致他无法正确判断林历的遇害时间。 “通知痕检他们了吗？”闫辰问。 “说过了，他们带着东西过来了。”彭意在局里的时候，就把所有需要召集的人，都简单通知了遍。 “好，大家聚集一下灯光，需要完整地照满整个冰块。” “明白。” 所有人围圈站在冰块的四周，闫辰和罗言衷默契地蹲在头脚处，同时开始除冰行动，两个人以前一起处理过这样类似的尸体，不过当时的尸体是被人为扔进了一桶水里，又冻在了冷冻库内，当时尸体的处理过程比眼下可要难上数十倍，他们俩都完美的完成，所以这次，也没问题。 河冰冻得并不算结实，也就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就合力把林历的尸体完整地从冰里解救了出来。 痕检的车还没来，闫辰干脆直接在沙滩上做起了简单地检查。 眼球内已经很浑浊了，瞳孔似乎被眼白遮盖，看不太到原本的模样，这般模样，最短也是死后48小时才被冰冻了起来。 嘴唇青紫的痕迹，闫辰现在很难分辨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 有几个二队的兄弟看着林历这副模样，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转身走到了路边，打算在那里等着警局的车来，他们好把人带过去。 其实，他们根本没办法面对那具躺在沙滩上的尸体，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只是拼命在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去。 “防护服在我包里，你帮我扶一下林历的上半身。” 闫辰仔细检查了林历的头顶、颈部、胸、腹，都没有明显的损伤，腿部因为冰冻的缘故，裤子和皮肤粘连在一起，需要回局里才能检查。 如果身后也没有问题，那就说明林历大概率是中毒遇害，可如果是中毒的话，他又怎么会受到惊吓呢？ 这不合理。 “我要怎么做？”罗言衷穿好防护服，戴好手套后，走到了闫辰身边。 闫辰没说话，慢慢从肩部托起林历的头部，他并不敢用力，只能轻轻把这副冻硬的身体，一点点推坐起来。 “你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倒下去就行，不能太用力。” “好” 罗言衷面色严肃，谨慎地控制着力气，从闫辰手里接过林历。 顺着头顶往下，全方位摸索，在后脑勺偏下的位置有明显肿块，被重物击打过，可能是致死原因。 衣服从中间剪开，闫辰慢慢把衣服和皮肤分开，后背的衣服上有明显破碎的痕迹，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后颈没问题，随着灯光打在林历的身后，闫辰地眼睛瞬间瞪大了... 锐器多次在林历的胸腔位置进行刺创的痕迹，伤口因为一直泡在水里，早已泛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嘴唇青紫... “言衷，你看看他的手指有没有青紫的迹象。” “有的。” “林历是被憋死的...推测死亡时间在，暴雪的前48小时里。” 闫辰很难下定这个结论，可是以这个刺伤的痕迹来看， 创口不会太深，就算被刺了多次，也没有一处致命。 凶手非常精通人体，精准把握力度，有几刀刺进了肺里导致气胸，从而引起林历的呼吸困难，继而血液上涌，导致林历逐渐失去自主呼吸，硬生生地憋死了。 所以他的嘴唇青紫，眼睛睁大，他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挣扎无望后，彻底地绝望才会有那种表情。 凶手不但想杀了林历，更希望林历饱受折磨后死去。如果只是和他们的案子有关，凶手不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手段，除非他和林历有过什么过节，才让他借此泄愤。 林历的死，绝不只是完成替换那么简单。 “暴雪前48小时？”罗言衷想了想，和彭意对上眼神，那不正好是他们俩发现林历是内鬼的那天吗？ 怎么会这么巧合？内鬼的事情除了他和彭意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的是凑巧，就在那天林历遇害，仿生人登场？真的会是巧合吗？ 彭意皱眉，也想到了什么，朝罗言衷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走到了旁边，确认在这里说话其他人听不到之后，才开口。 “怎么可能？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 “我刚刚也在想，第三人知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会真是巧合吧？” 罗言衷的眉头也紧锁，他完全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巧合。 “老罗，我习惯踢你哪个地方？”彭意突然提问，还真搞得罗言衷一愣。 “左边膝盖后往下一点的小腿那里，淤青还没消呢，你下脚真狠。” 罗言衷摸着头说完，才明白彭意是什么意思，于是也问了一句。 “你最怕彭远之什么？” “他只要联系不上我，就威胁我，不让我警察。好，鉴定结束，咱俩没问题。我哥这事只有你和彭远之他自己知道，别人我没说过。小腿的事，就算别人知道，也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彭意点点头。 “我也没和别人说过，太丢人了主要是...”罗言衷撇撇嘴。 既然他和彭意还是自己，那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回去再查吧。”罗言衷泄了气，现在没头没尾地也讨论不出来。 徐桐驰在闫辰身边一直捂着嘴，身体发软地靠在小秦的身上，情绪再一次崩溃，在听到林历的死因后，他不敢想他的老大，在死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眼前走马灯般闪现着无数的画面。他刚入局时，不爱与人交谈，林历那时还不是二队队长，只是早自己两年进局里的前辈，林历主动找他搭话，问他想不想和他做搭档。刚进局里的实习警员，都是跟着刑警队行动的，没有固定的搭档。 徐桐驰不知道林历为什么会找他做搭档，那时候就像做梦一样，在这窒息的氛围里，扔给了徐桐驰一桶“氧气”。 后来听林历再提起这件事，徐桐驰才知道，当年林历看见他在原地踟蹰的模样时，想起了自己刚入局，也是因为不善交谈，所以出警时吃了不少苦。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徐桐驰和他经历一样的窘迫，所以主动拉了他一把。 也是那之后，没过多久，徐桐驰就适应了警局的氛围，后来就一直和林历搭档，从来也没换过。 可是，从今天开始，他没有搭档了，这辈子不会再有林历这样的搭档了。 痕检的车在闫辰快检查完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南河附近，两个警员抬着担架等待着闫辰检查结束，直接把尸体带回警局。 “现场就交给大家了，彭姐你和我去一趟巡管局，系统应该还可以查到林历遇害的事情。”罗言衷看了一眼河边，其实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但是万一呢？ “剩下的问题，等搜查结束后再讨论，大家打起精神，无论如何，现在林历就只剩下我们岛山局的大家了。” 第131章 幻觉又出现了 【哥，我们正好要去巡管局，你不用去警局接我了，在那里等着我就行。】 往巡管局去的这一路，是罗言衷开的车。他已经恢复了状态，所以彭意也就放心把钥匙还给了他。 彭远之的车刚开出去没有五分钟，就收到了彭意的消息，没办法只能折返回了巡管局，今天的运气并不算好，有一个系统摄像头，在中途出现了意外，突然电量不足，垂直摔倒了地上，粉身碎骨。 知道消息的时候，彭远之心都在滴血，光是研究这个摄像头，他们公司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所以每一个小圆球都像是他的孩子一样，他怎么会不心疼。 巡管局的大楼内依旧灯火通明，重新恢复交管监控，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再次检查，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彭远之在停车场里重新停下后，并没有下车。手指点在方向盘上看着面前亮着灯的窗发了呆。窗户里的人影似乎在分散，想要重叠又重叠不到一起的投影，像鬼魂般转头看向了他，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黑暗的车里，那个亮着灯的房间，似乎是唯一灯源。而那个分散的人影好像慢慢具象成了那个人，他推开了“自习室”的门，把外面的光亮带了进来，照在他狼狈不堪的脸上。 瞳孔猛缩，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彭远之赶紧闭上了双眼，从口袋里摸出了药盒，一股脑把里面的白色药片扔进了嘴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大概过了将近十五分钟，他慢慢睁开眼，眼前的窗户里，并没有人影了。后背被冷汗完全浸湿，彭远之打开车窗，任由冷风灌进车里，再确认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之后，才拨通了那个被他放在置顶的号码。 “温韵，最近又开始出现幻觉了，药需要加大剂量吗？” 彭远之的声音有些虚弱，尽管已经凌晨三点了，可是温韵并没有责怪他吵醒了自己。 “梦里出现的，还是现实中出现的。这个时间你怎么还没睡？” “现实里，就在刚刚，我立马吃了药，就好了。我今晚有事，正好在等意意一起回家。” “你明天白天要是有空，来趟医院吧，我给你调整一下用药方案。” 温韵揉了揉眼睛，彭远之的幻觉一直控制得挺好的，怎么会突然又犯了？ “你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好，你的病在休息不好时，很容易复发，我之前就和你说了，药物只能暂时帮你控制，要么你敞开心扉和意意聊聊，要么你就每周来我这里做心理诊疗。方法都给你了，你一个不选。彭远之，你知不知道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病人。” 温韵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彭远之会出现幻觉，到现在都无法彻底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不说原因。对症才能下药，不对症的药都是表面功夫，肯定不会长久。 有一次彭远之透露过，他知道自己会出现幻觉的原因，和彭意有关，但是再往下就一句话不会多说。所以温韵那时候就经常和他说，哪怕不想告诉她，也和意意聊聊。 打破心魔的第一步就是直面心魔，逃避是没有用的，彭远之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在这件事他格外偏执，似乎那些往事，他想彻底烂在肚子里，然后到死的那天再随着自己一起入土。 温韵私下和彭意聊过，彭意也说过自己一直都知道彭远之偶尔会出现幻觉这件事。但是问她知不知道原因时，她也支支吾吾的回避，只是和温韵保证自己也会多和她哥聊聊，毕竟她也是个专业的。 也就这样，温韵只能用奥氮平这种覆盖面比较广的药物，暂时帮彭远之压制。 “别的医生不知道，我能感觉出，你倒是挺讨厌我的。” 彭远之轻声笑了一下，拔掉车钥匙，开门下了车，因为他好像听到了有车辆开进来的声音。 “呵呵，我讨厌你这四个大字都写在脸上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不行，我一会儿就给意意发消息，我看也就她能治得了你。” 听到彭远之还有心情开玩笑，温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和她说我又开始出现幻觉，她会担心。” “你倒是一直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彭远之隔着电话都能看到温韵在对面翻白眼，以他对她的了解，明天去医院可能会挨一顿揍。 “我本来就是个好哥哥，不和你说了，意意来了，明天下午我去找你，给我留个时间。” 彭远之看到了罗言衷的车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停下，就想要挂断电话。 “我也真是欠你的，正好有点事要和你商量，你四点来吧，快下班的时候。” “知道了。” 手机屏幕熄灭，温韵也彻底清醒了过来，月亮的光映在雪上，让外面看起来像是天快亮了一般。 温韵盯着窗外入了神，算着彭远之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犯过病，总感觉他一直在崩溃的边缘控制自己，可是这根拉紧的绳子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手腕上的针孔在隐隐作痛，温韵无奈地摇摇头，人类总是会被病痛折磨，各种各样的病痛。 再次入睡之前，温韵想了想还是给彭意发了消息。 “哥！正好你在这，系统现在可以使用了吗，我们需要几天前的记录，算法什么的还没撤吧？” 彭意下车的时候，就看见彭远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系统可以正常运转，只是大部分摄像头撤走了，计算、查找的功能还和原来一样。”彭远之点点头。 “太好了，那我和老罗要去查点东西，你在局里等我们吧，外面太冷了。” 彭意扯着彭远之的衣袖，想拉着他一起进去。 “远之，你是在这等彭姐一起回家吗？” 罗言衷在彭远之身边，随口问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和这位老同学重新熟络起来不吃亏。 “听你说这个话，怎么感觉辈分这么乱呢？你叫彭姐，那我叫什么？” 彭远之无语地看着罗言衷。 “个论个的，我不敢不叫彭姐啊，你妹的脾气，你不知道吗？我腿上的淤青到现在都没好呢。” 罗言衷故意哭丧着脸，活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就差靠在彭远之肩膀上假哭了。 “怎么可能？我们家意意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随便揍人。除非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倒是喜欢有仇必报。” 彭远之笑着反驳，转头就看见彭意在悄悄地瞪罗言衷。 “你还查不查案子了？废话这么多？” 彭意放开了他哥，拉着罗言衷就往里面跑，得赶紧把这两个人分开，罗言衷真的太欠揍了，什么都说，就该把他那张嘴缝起来。 “彭姐，合着你在家是伪装者啊？” “你闭嘴，就你长了张嘴。” 彭意指了指罗言衷，又在嘴上比出了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过想来也奇怪，她总感觉彭远之在罗言衷面前很放松，毕竟平常的彭远之除了和她正常说话，其他时候话少到离谱，可这一碰到罗言衷，那个嘴也跟着开闸，一句话也不能输，这老罗到底有什么魔力，连她哥都能变成这样。 “你们俩高中的时候，玩得很好嘛？” 进了审查室之后，趁着系统搜索的时间，彭意随口问了一句。 “都说了远之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如果我们俩没失联，可能我们也很早就会认识。”罗言衷耸耸肩。 “那倒也不必，和你早认识几年，我估计都能被你气到折寿。” “那没关系，我命长，匀几年给你。” “别发疯了，系统出结果了。” 第132章 兄妹拌嘴，老罗受难 按照闫辰推算的遇害时间，彭意直接让系统整理了那之前一天到林历遇害，出现过的所有地点。 当晚下班后，林历没有直接开车回家，而是去了滨海小区，发现童一永尸体的那个房子。 那里因为搜查结束，警力很早就撤走了，所以曾经的命案现场，现在也只不过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罢了。没人知道林历到底为什么会去那里。 “系统，在目标人物进到楼里前后，有没有其他人进入？” 罗言衷看着屏幕，想先确定约林历去的人是谁。 “在目标人物抵达前二十分钟，有一身高较高，体型偏瘦的黑衣男进入了楼内，面部有遮挡，系统无法识别。” 林历进入楼内大约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重新出现，开车回了家。 再过一个小时，黑衣男拖着行李箱出现，开车离开滨海小区，驶进了一家靠近海边的汽车旅馆。 “目标人物更换为黑衣男，继续追踪黑衣男之后的行踪。” “系统收到，请稍等...目标在进入汽车旅馆之后37小时没有任何行动，再次出现是在滩南路174号附近，携带有一行李箱，与目标人物从滨海小区所携带一致...系统自检，请稍等...而后目标人物...目标人物...由于视频出现故障，请您稍等片刻，系统自检结束后，继续回答，进程大约三分钟...” 熟悉的电流声响了起来，视频卡在黑衣男拿着行李箱下车的那个瞬间，彭意和罗言衷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屏蔽了系统，所以抛尸的过程应该并没有画面记录。 “如果行李箱里装的就是林历，那从滨海小区里出来的就是假林历？” 彭意盯着屏幕中还没加载结束的进度条陷入沉思，系统只提到了黑衣男进入楼内，那假林历呢？凭空出现？ “假林历有可能提早几日就在那间空房子里，而且他出现的时候，应该也用了圆片屏蔽，他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那个行李箱里装的肯定是林历的尸体。” “滩南路174号附近...离南河很近，并且与发现尸体的地点相距不算远，位置应该没错。” 彭意顺手查了地图，确定好黑衣男下车的位置与发现林历的位置。 “系统自检结束，抱歉，系统无法搜索到黑衣男在滩南路174号留下的影像，相关问题可咨询系统开发人员。目标人物车辆，在此后一个小时驶离了滩南路，抵达建成公司后，停止运动，截止到12月26日凌晨三点三十分，没有移动迹象。” “系统，我需要黑衣男多角度的照片。” “收到，屏幕中即为系统所拍摄到的所有角度的清晰人像。” 说话声暂时停止，彭意歪着头盯着屏幕里的那个身影，久久移不开视线。 “老罗，你手机里还有没有当时童一永去垃圾车司机家送钱的那个截图。” “有，你等我找找。你怀疑他是童一永？” 罗言衷面色凝重，他一直很相信彭意的眼睛，她如果有这种怀疑，那几乎就是八九不离十。 “建成公司...是不是没有我们的人在那里了？”彭意接着问。 “搜查完就都撤了，不过大楼我记得他们完全封死了，全都用铁链锁了起来。”罗言衷还在翻照片，没有抬头。 “老罗，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好像凶手想把我们的目光固定在已有的地点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很明显。” 彭意放大看着屏幕里的黑衣男，其实有露出过一点眼睛，虽然并不能靠这个分辨身份，但是要是能和童一永当时的照片对应上，答案便也呼之欲出。 “如果幕后人真的是李义东，他现在可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除蚁公司身上，想扰乱视线不是没有可能。” 罗言衷找到了照片，把手机递给彭意。 手机上黑衣男人影和屏幕里的体型对得上，身体比例也一样，就连身上的黑色卫衣都是同一个牌子，商标位置也没有改变。可惜看不到眼睛，但是彭意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出现在滩南路的人就是童一永，而且有可能是真的童一永。 “童一永...可能是真的童一永。”彭意把手机还给罗言衷，有些犹豫后，还是下定了这个结论。 “那童一永返回建成公司是要干什么？难道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还在那栋大楼里？他过去是为了清理什么证据？可是他又为什么不走呢？” 罗言衷根本想不通，这一系列行为并不符合正常逻辑。 “彭姐，看来咱俩今天得通宵了...” “那有什么办法，破案要紧啊，趁着人还在建成没溜，咱们现在过去，可能还能逮得到。” 彭意并没有任何抵触心理，把系统转接到手机上让它继续盯着童一永的动向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彭远之还在门外...你和他说...” 彭意扶额，这还有个大麻烦堵在门口呢。总觉得她哥会拦着她，不让她继续上班。 “我要是挨打，你得帮我。”罗言衷一愣，随即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看起来要替彭意承受多大压力一样。 “放心，他不可能打过你。”彭意坚定地拍了拍罗言衷的肩，一副“兄弟除了你，没有人能救我”的赴死表情，让罗言衷不得不咬着牙应下。 关键是现在临时找人也不好找，大家要么已经回家休息了，要么还在南河那边，今天所有人肯定都很疲惫，出于人道主义原则，他也不太好意思让人家再出来出警。 所以，眼下，他也就只有彭意一个帮手了。 “可以回家了吗？” 彭远之在走廊里坐着，看见彭意和罗言衷走出来，立马起身。 彭意躲在罗言衷的身后，以他们俩的身高差，罗言衷刚好能把彭意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她是真的不想面对彭远之的臭脸，苍天啊，就饶了她吧，她就是一个想加班的小女孩，她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份压力。 “那个...远之...” 罗言衷的脸上堆满了难看的假笑，拦住彭远之，尽量让他看不到彭意。 “言衷，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彭意现在还不能和你回家...我们刚刚查出一点线索，我们需要去案发地一趟...” 罗言衷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反正就是莫名感觉，眼前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身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压迫感。别说彭意会害怕她哥，他现在也有点害怕... 彭远之冷着脸沉默的样子，更恐怖了。空气似乎都被冻结，罗言衷感觉彭远之再不开口说话，他就要窒息而亡。 “可以，但是，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我不会打听你们的案件，如果害怕我会影响你们，我可以在你们指定的位置停车，并且不会下车。以防彭意和你加完班就直接去警局上班，我要直接接她回家，明天上午她请假。” 每一个字都是罗言衷没想到的，他刚准备开口，彭意就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彭远之，你别太过分，我这是工作，正经工作！我们的案件都有保密性，你不能去！” “意意，你别忘了，现在之意公司有可以随时给系统检测的权力，你们要去哪，我也能知道。现在我还能和你谈条件，如果你们直接走了，你知道后果。” 彭远之一笑，罗言衷更觉得害怕了，这这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病娇行为吗？他的老天奶啊！彭远之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好吓人！ “答应你答应你，没事彭姐，让他跟着吧，反正最近他们调整系统，多多少少肯定也会知道些案子的事。” 害怕兄妹俩在自己眼前打起来，罗言衷推着彭意就打算往外走。 没成想彭意倒是不动了。 “老罗，一会儿和你搜完了，明天一天我都请假，家里有点事。” “可以可以，你本来就有很多假能休。” “彭远之，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彭意生气地指了指彭远之，虽然彭远之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身后却莫名一凉。他只能拿不让她当警察的事威胁她，可彭意能威胁他的地方可太多了...有点后悔说这些话了，有点慌，但是他硬着头皮也得扛！ 罗言衷默默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里大喊：你们能不能考虑考虑第三个人的感受，你们兄妹俩吵架，干嘛要把我也扔进油锅里啊！ 第133章 再次出现的童一永 以防彭远之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彭意干脆从罗言衷的外套口袋里，直接抢走了车钥匙，先一步跑进停车场。 罗言衷看着彭意跑走的背影，又看了看彭远之那张恐怖的冷脸，想了想就紧跟着彭意跑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彭远之那副模样看起来像是能吃人。 大半夜的，还真是受不得这种惊吓，赶紧去建成公司看完，让这个阎王把他妹带回家。 罗言衷也就刚把车门关上，彭意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看着她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他才开口：“彭姐，你哥这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吓人...” “呼...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死控制狂，他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只不过我一受伤，或者有点生病的迹象，他就会变成这样。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因为知道他是在关心，可这种方式...给谁，谁能受得了？” “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罗言衷从听到那句受伤和生病之后，那后面的话，就一个字也没有进到耳朵里。 “就是嗓子不太舒服，这几天局里太冷了，晚上睡觉可能有点着凉，没什么事。所以彭远之才让我今天必须回家睡一觉，因为之前都答应他了...啊！老天爷啊！有没有天理！我为人民服务，我主动加班，怎么这还有人拦我啊！” 彭意越说声音越大，干脆气得按了一下喇叭。 “彭姐，大半夜的鸣笛，罚款啊！” 罗言衷手比嘴快，话刚说出去，就把彭意按在方向盘正中间的右手拿了下来。 正好红灯...彭意被罗言衷突然的动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等意识到是红灯时，只能紧急踩了急刹，身体猛地前仰，罗言衷才突然清醒过来，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还直接上手了？大半夜的脑子糊涂了？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罗言衷无法面对此刻车里尴尬的氛围，绿灯亮起，彭意缓缓提速，他才弱弱开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害怕你再鸣笛...所以才...咳。” “我知道，没事，这有什么...” 彭意也觉得她有点发疯，之前恐高爬楼梯的时候又不是没牵过手，现在不过是碰一下，她有什么好慌得。 彭意的这句话，几乎是抵达建成公司之前的最后一句话，那之后，黑暗的车里安静到诡异，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案情也不讨论了，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尴尬什么，可是就是尴尬到开不了口。 彭远之的车停在了距离建成公司一公里的地方，案件需要保密，所以他们不能让彭远之知道他们去的地点，尽管他们都知道，彭远之有权限可以查到，但是他不会做这些的，因为这是之意公司和巡管局一早就签下的协定，他无权私自使用系统。 上次看到彭意在罗言衷家，也是因为把系统迁移回公司检修，才破了规矩用了一次。也幸好这件事巡管局那边没追究，不然彭远之现在说不定就在监狱里晒太阳了。 “彭姐，你没带枪吧？” 车停稳，罗言衷从车座下掏出了自己的枪。从任命他为专案组组长之后，他就申请了长期配枪，所以他一直都把枪随身带着。 “没有，谁能想到还会来这里。”彭意摇摇头。 “那一会儿，你在我身后，我们一起行动。” 建成公司里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罗言衷和彭意沿着院子检查了一圈。黑衣男的车辆就停在大楼的东北角，车牌号一致，是那个带走林历的车辆没错。车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外面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除了那辆车。 “他下车之后，就直接进了楼里？” 彭意用手电筒仔细查看着附近的地面，院子内的积雪并没有人清理，只有融雪剂撒过的痕迹，从他们俩进来之后，她就发现了，除了他们踩下的脚印，其他地方都很平整，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那就只能说明，黑衣男在下雪前就已经进入楼内，并且没有出来过。 “以地面的状况来看，确实是这样。” 罗言衷扫过大楼的外墙，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在系统的监控里，他确实来了之后就没移动过，但如果他在这里也用了屏蔽装置，那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公司内，只是把车扔在了这里。 他在找可以佐证他想法的圆片，但是并没有发现。 “老罗！你看！” 罗言衷一直在检查外墙，所以彭意先一步去查看了被锁起来的那些出入口。 发现锁链被破坏的地方，是大楼东侧安全通道的出入口，铁链虽然还挂在门把手上，但是上面的锁头已经被完全破坏，只剩下一根铁链孤零零的吊在上面。 “难道他真的在里面没离开过？” 罗言衷看了看铁链被破坏的地方，是钝器砸开的，门旁边的积雪里有一根露出头的木棍，罗言衷把它直接提了出来，果然是个锤子。 “彭姐，你拿着这个在我身后走，以防万一，防身用。” “我感觉我在前面比较好，你拿枪可以攻击的范围比我广，我在你前面才安全吧？只要躲开，交给你就好。” 这也算是彭意这些年在团体格斗里得出来的经验，她和他的队友惯用这套招数，她在前面当诱饵，队友在身后当主力，这一套方法百试不腻，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好，你注意安全。” 如果不是枪械管制越来越严，罗言衷本意是想把枪直接塞给彭意用，但是就害怕意外发生，如果枪械不慎丢失，又有过交换使用的证据在，他们俩可能会被双双脱掉警服。 罗言衷倒是无所谓，但他不能让彭意跟着他冒险。 楼内的灯因为有中央配电室，所以走廊里并没有开关。手电筒的照射范围有限，视线受阻，这是最不安定的因素。 整栋大楼里除了他们俩的脚步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尽管已经把声音放到最低，可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却依旧格外明显。 楼梯上有些新鲜泥土留下，两个人顺着被遗留在地面上的泥土，直接上到了三楼。 从这里开始就看不到别的痕迹了。彭意打着手势，询问罗言衷要一间一间搜吗？罗言衷点点头，手指点着门把手，意思是让彭意开门，他直接拿着枪进去。 磨合了这么久，这些基础的默契两个人还是有的，并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一间接一间的，从最东边搜到了最西边。 因为每间办公室的布局都很简单，没有什么能躲藏的空间，开门后看一眼基本上就能知道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两个人很快就迫近了最后一间屋子。 中央配电室。 彭意用手指倒计时三秒钟，门打开，罗言衷举着枪突进，那股熟悉的腐臭味直直钻进鼻腔。 开灯。呕吐物已经干涸在了地板上，老板椅上坐着的尸体，双臂垂在电路开关上，死死地压住了总电闸。 罗言衷轻轻移动着已经变软的胳膊，打开电闸，房间内的灯重新亮起，两个人这才看清面前人的容貌。 童一永...又一个死亡的童一永... “这个味道，是苦杏仁味吧？之前周易至死的时候，我闻到过这个味道。” 彭意拧了拧鼻子，开口问道。 “是，所以这个童一永也是仿生人。凶手是可以用同一个样本，同时制作很多个相同的人吗？两个童一永的仿生人，看起来像是什么可以随时抛弃的杀人机器，凶手到底已经做到什么地步了...” 第134章 哪有那么多巧合 “现场很干净，除了死者死亡时留下的迹象外，什么都没有，和在滨海小区时的情况一样。” 罗言衷简单搜查了配电室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线索到这里再次中断，凶手借由林历的死，把他们的视线又引回了建成公司，所以杀害林历的时机究竟是不是巧合呢？为何会在那时起了杀心？ “老罗，我们假设凶手替换林历的这个时间就是巧合，那他选择那个时间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他并不知道我们发现了林历的事，那还可能和天气有关，抛尸的时间，他故意挑在最冷的那天抛尸，河水冰冻，林历不会直接进入海里飘走。并且靠近入海口冰面较薄，迟早也会有人发现林历。” 罗言衷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口：“如果这样的话，那凶手可能本意只是想让我们转移视线，或许他们察觉到了，我们已经把眼睛盯上了除蚁公司。” “那事不宜迟，应该尽快行动啊，万一这是李义东设置的陷阱，他们可能已经找机会跑了。” 彭意看着童一永的尸体，立马返过神。障眼法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走上弯路吗？那就证明，他们发现的东西肯定有价值，凶手可能害怕了。 “明天一早就行动，搜查令申请了吧？”罗言衷点点头。 “下午就提交了，那我们现在回警局，先做除蚁公司平面图的全剖解，大体确认实验室的位置...” “哎哎哎彭姐，你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你家门神还在外面等你...” 罗言衷打断了彭意的话，他其实已经默认明天的行动没有彭意。 “...啊啊啊啊啊，老娘招谁惹谁了？！那一会儿我先跟他回家，明早我溜出来直接去李义东那里。下午再回家。” 彭意气鼓鼓地摘了手套，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既然早上能偷跑出来，下午为什么还要回去？” 这下轮到罗言衷摸不着头脑了。 “那会儿不是说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吗？他明天下午有事，我去给他添点堵。”彭意话说得咬牙切齿。 罗言衷看着她的这幅模样，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彭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啊，狠起来，亲哥都不放过...当然，他亲哥好像也没放过她，算了，他们兄妹相爱相杀，自己只是个路人，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那明早八点半，咱们在除蚁公司那里汇合，你先回家休息吧，我在这等痕检的人来，把尸体带回去。” 消息在起身的瞬间便发出去了，罗言衷看了看时间，还行，不到五点，这个时间彭意回家还能睡两个多小时养养神。 “那行，我先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彭意没多推辞，就跑了出去。现在赶紧跟着彭远之回去，把他敲晕，再吃点东西，溜出来才是正事。 脚步声慢慢消失，罗言衷从窗户里探头出去，确认彭意已经离开了建成公司，他才重新折返进配电室。 圆片...他发现了，在童一永的身上。刚刚彭意在的时候没说，是害怕她会一直待着不走。这个圆片和之前发现的无误，如果假童一永一直带在身上...那他不就是个行走的屏蔽仪吗？ 系统不会不受干扰，起码在他进了建成公司之后，系统可定会有一段时间无法监视这片区域，那系统自然得不出他没有离开的结论。 到底哪里不对。 罗言衷仔细查看了童一永的尸体，上半身是趴在配电室开关上的，一只手腕正好搭在总电闸上，刚刚他移动的时候，就发现了开关盘上落满灰尘，但假童一永的外套上也有一层薄灰，和开关盘上的差别不大，并不像是几天前刚倒在上面的样子。 并且尸体上几乎不见尸斑，皮肤疲软，有形成巨人观的迹象。 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是零下的温度，建成的楼又是老楼，保温层早就不起作用，体感温度，室内应该比室外还要低，这几天的低温一定程度上会延缓尸体的腐化速度。 也就是说这具童一永的尸体，至少死亡了五天以上，时间对不上...如果他已经死亡了这么长时间，那他不可能去城南那边抛尸。 时间上完全是悖论，说不通。 除非，去城南抛尸的人并不是眼前的这具尸体，而是真正的童一永。 这具尸体是一早就在公司里的，衣服里的圆片有可能是真的童一永来的时候，顺手扔下的。一个圆片的持续时间是一个小时，南河抛尸的时候使用了一个，驾车开往建成公司后，童一永再次使用圆片离开？ 不对，系统在那之后就没有被屏蔽过，但是那之后就没有人离开过的迹象了，童一永是... 灯光忽闪忽暗，罗言衷突然被点醒，停电的那八分钟... 那八分钟有很多空子可以钻，罗言衷突然想到什么，夺门而出，跑到了走廊的东尽头，上来的时候他就留意过，三楼楼梯口的窗是大开的，其他窗都关闭的情况下，独独开一扇就很有问题。 窗户的位置靠近外院的东南侧，罗言衷顺着手电筒的光往下看去，这才发现那辆车停的位置离这扇窗很近，如果利用某种方法从窗上直接下去，不踩到地面的雪完全有可能。 泥...楼梯上的泥，罗言衷把头整个探出去，上半身被冷风倒灌，他也丝毫不在意。外墙因为化雪时一直是湿的，所以可以沾染上童一永鞋底上已经干掉的花泥。 看着手指上一抹就散的土，罗言衷顺着视线往下看，车顶上有两个鲜明的脚印，外围墙上也有。 没再多想，罗言衷匆匆跑下楼，站在车旁边看着三楼的窗户证实猜想。 童一永下到一楼后，从一楼窗户处直接跳到车顶上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童一永既然是凶手用来杀人的武器，他的身手肯定不错，这个距离难不倒他。罗言衷绕过大门口走到车辆对应的外街上，地面上果然有几个沾了雪的脚印，还没有被破坏。 杀害林历的凶手，是在停电的八分钟里，从建成公司逃了出去，并被人顺利接走。 路上正常行驶的车辆不会被警察怀疑，他们只需要正常开车回到一个可能是家的地方...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罗言衷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在那八分钟里，系统有拍到这辆车来过的画面，不过这又要回巡管局才能查到了。 因为停电时间里的所有画面，都是系统离线之后拍到的，它没有办法帮忙快速找到他所需要的那段视频。 罗言衷叹了口气，所以这八分钟到底是出了乱子，凶手不但利用了这八分钟让自己的同伙逃走，还正好把林历这个陷阱双手奉上，等他们把一切都想明白，凶手早就又重新躲起来了。 永远都晚一步，每次都晚一步。 记录下雪脚印的照片后，罗言衷转身慢慢往回踱步。 今晚的一切都很凑巧。如果他的分析完全正确，那么林历的死，其实是早有预谋，只不过时间碰巧在他们查到了他是内奸的时候而已。 假童一永的尸体就是一个证明，证明凶手谋划已久。 可凶手为什么要提早那么长时间杀死林历呢？就算一切早有计划，可藏着林历的尸体，多一分钟，就有多一分的风险。抛尸前两天就把人杀死，又是因为什么。 罗言衷总感觉他漏掉了什么，不对，还是不对。 第135章 家训 “走啊，愣着干嘛？” 彭意气鼓鼓地从建成公司出来，又气鼓鼓地上了车。没错，她就是故意甩脸子给彭远之看，话是可以听的，但是想怎么听，那还得彭姐做主。 “至于这么生气吗？你要是病倒了，是凶手会可怜你，还是死者会可怜你？” 彭远之盯着方向盘看了几秒，才笑着开口，踩下油门。 “虽然这些话，我说了几百遍，你也听了几百遍，咱们俩都腻了，但是，哥，我已经三十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有盯我这个闲工夫，能不能多关心关心温韵姐。” 彭意猛地拉过安全带，气撒过了就是，毕竟是唯一的家人，所以彭意从来不会和彭远之置气太久。 “莫名其妙地提温韵干嘛？” 天还很黑，可接近四点的时间，已经有不少的车辆出现在了市区内，所以彭远之开得不快，车里的空调很暖和，他不用担心彭意会冷。 “温韵姐都和我说了，你又出现幻觉的事。等下午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她那里。” 彭意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有些事不能总埋在心里，总要面对不是吗。 “她这个叛徒...转头就告诉你了...” 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彭远之心里一紧，他不希望彭意知道这件事，也是不想让她再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哦，就许你盯着我，不许我盯着你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哥，那场车祸和你没有关系，你那时候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我没出事就行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怎么还成你的心结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彭意这还是第一次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来讲。 “你平常就不爱跟爸妈一起出门，如果我当时在家，你就更不会出去了...那时候你最黏我，我在家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出门。如果那天我在家... 意意，你昏迷的时候，我每天就站在病房的窗边往下看。那时候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你要是醒不过来了，我就陪你一起离开这个可悲的世界。” 彭意还是第一次听彭远之说当年那些事，她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哥哥哭得像个泪人，崩溃了很久才缓过来。原来，他甚至都想到了自杀那一步吗... “彭远之，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哥，从小到大，你保护我的次数够多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你从那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总是冷眼看我，不爱和我说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进那里面，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那个时候，我还总是缠着妈妈，问你是不是讨厌我。可回答这个问题的永远都不是妈妈，而是那个男人。他说，我不犯错，你就会喜欢我。 后来我不犯错了，你果然进小黑屋的时间就少了，可你还是不喜欢我。直到那天你在院子里不小心把我碰倒了...” \/ “意意，你没事吧？别哭别哭，给哥哥看看怎么回事。” 彭远之因为长时间的精神衰弱，很长时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所以总是容易晃神，在学校里还差点晕倒了。 回家的时候，他突然一阵头晕，没看清前面，直直地把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彭意，撞到了地上。 那时候的彭意是个爱哭鬼，轻轻感觉到疼，就会哭出声，每次妈妈都会变出一颗软糖，哄她开心。其实彭远之撞得并不疼，只是膝盖破了一点皮，可小孩子嘛，惯喜欢小题大做的，所以她干脆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彭远之当时紧张地冷汗出了一身，他不是不喜欢彭意，而是希望妹妹可以离他远点，这样就不会被连累，起码他犯错是他自己的事，和彭意无关。 “你把妹妹撞倒了？” 没有等到拿着糖出来的妈妈，反而是一道冰冷又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传来。 “我...我...”彭远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迟疑的瞬间，彭浩已经抓起了彭意的胳膊，把她连拖带拽地，想要扔进那个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房间。 “爸！意意是自己摔倒的！不是我撞倒的！”彭远之疯了一样地跑过去扯住了彭浩的胳膊，想要阻止他的行为。 “本来想着错不大，只关彭意一个小时让你长长记性。可撒谎...彭远之，你知道我们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撒谎！那就时间加个零吧，正好我看你平常对妹妹那么冷淡，这样她就该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彭浩笑着把彭意扔进了房间里，锁上门。 房间被彭浩翻新过，以防之前的祸事再发生，所以隔音只做了里面的。在外面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但是里面依旧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他也安了监控，以防出现意外。家训当然要延续，与时俱进的改进，还是很必要的。 “彭浩！你把意意放出来！” “彭远之，你再多说一句，时间再翻倍。” \/ 从彭意祖父那代开始，彭家就已经在商界站稳了脚步，彭老爷子有两个孩子，兄妹俩其实还有个姑姑彭然。他们的父亲其实并不想从商，从小他就喜欢动物，一直以来都想做个宠物医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宠物医院。 可是，彭老爷子当然不会同意，那么大的家业，只靠一个孩子根本撑不起来。彭浩和彭然只相差一岁，是相继出生的。自从彭老爷子发现了彭浩有这个想法之后，悲剧就此开始。 兄妹连带责任，这是彭家的家训。从那之后，彭浩只要不听从父亲的想法行事，彭然就会被关进家里那个像监狱一样的房间里，没有光，也听不到声音的房间里关上一天。 就这样熬鹰般，把彭浩所有的心思都抹杀掉，让他屈服，接管家里的产业，彭老爷子才没再动用过那个所谓的家训。 直到，他发现了彭浩自己在外面买了一间小房子，里面养了无数的小动物时，彭老爷子暴怒，毕竟他年事已高，万一哪天他过世了，这家产彭浩可能会说扔就扔，这间房子就是他反抗的最好证明，他赌不起了。 那个房间再次被打开了门，彭浩眼睁睁地看着彭然被推进了那个房间里。父亲身边有两个保镖，彭浩根本就打不过，更别说救出妹妹了。院子里响起了狗狗惨叫的声音，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彭浩崩溃地跪倒在地上，一遍一遍和父亲承认错误，但是这一次他怎么保证似乎都没有用了，彭老爷子就把彭浩一个人扔在客厅里跪着。一整夜，彭浩就守在那个关住妹妹的房间外，一动不动。 清晨的太阳很刺眼，阳光从窗外照进了彭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两个眼睛已经没了原来的光亮，嘴里一直喃喃着我错了，直到父亲睡醒下楼，他趴在地上，求他把妹妹放出来。 全家只有彭浩知道彭然的心理问题有多严重，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那间房间的隔音太好了，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里面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看着彭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彭老爷子才算放心，用指纹打开了那扇门。 人不能总是害怕不好的事情，因为容易形成业障，导致坏事真的发生。彭浩还跪在门边，门打开的瞬间，冰冷的触感完整地覆盖在了彭浩身上。 彭然自杀了。 在那个房间里，一下一下用头撞着门，硬生生地把自己撞死了。 彭浩双目睁大，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彭然额头上的血液蹭到了他的下巴，鼻腔里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只剩下铁锈味逼迫他彻底崩溃。 彭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在面前，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只是想给彭浩一点教训，他从来没想过要害自己女儿的性命。 看着门上的血迹，老人突然感觉一阵心悸，从发病到彻底没了意识，不过一分钟。 那个早上，父亲死了，妹妹死了，院子里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毛孩子们的血液。 彭浩看着彻底升起的太阳，慢慢地呼了一口气，他，也“死了”。 第136章 延续的苦难 痛苦会延续，似乎在这个世界是完全无法避免的事情，在人类的心中，已然变成了无法挣脱的规律。 就像封建的糟粕，总会有人记得；刻在基因里的疾病，会顺着血脉代代相传下去。 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旦承受超出自己接受范围的痛苦，无非就是三种结局。 第一种，像彭然一样毫不犹豫地离开。 第二种，宽恕施加痛苦的人，彻底逃离魔窟，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全部抹杀，然后永远不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第三种，也是人数最多的一种，把这份痛苦烙印在身体里，等待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如法炮制或者将这份痛苦返还给施加痛苦的凶手，以牙还牙。周易至是这样的人，彭浩也是。 那份父亲施加在他身上的，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他几乎分毫不差地塞给了他的两个孩子。 病态的心理，让彭浩早就忘了爱这个字怎么写。就连妻子，他也是找了一个确信他可以完全掌控的女人。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彭意和彭远之明明处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里，母亲也无法带着他们离开的原因。 没有人性的父亲和胆小如鼠的母亲，让兄妹俩早早就知道，只有彼此才是真正的家人。 似乎是昨日重现，彭远之就瘫坐在十多年前彭浩坐过的位置上。只不过这一次，他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妹妹的哭喊声，用小小拳头砸门的声音，从那个无底洞般的空间里尽数传出来。 明明心里一阵绞痛，可彭远之却哭不出来，声音不是从耳朵钻进神经里的，好像心脏上有一块地方破了洞，彭意的哭声钻了进去，那个洞就被重新封了起来，然后他一切的感官都拒绝接受声音，他的世界里，一片寂静。 目光直直盯着正前面的大门，眼皮被意志战胜，忘记它闭合的功能。彭远之看着门口的光一点点散去，屋里也没了声音。彭远之知道只有长大了，离开这个家，他和妹妹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毕竟还是小孩子，哭累了，就睡了。 漫长的十个小时终于过去，彭浩一秒不差地打开了门。彭远之看都没看到他，眼睛紧盯着靠在门口蜷成一小团，还在熟睡的妹妹。怕把她扰醒，彭远之用了最轻的力气，把彭意慢慢抱到怀里，送到她的房间里。 不知道彭意是不是醒过了，彭远之想把她放在床上时，她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彭远之不想吵醒她，只能就这样抱着彭意，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了一夜。长大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妹妹这么久。 明明是个粘人的小家伙，可是被自己冷眼对待了那么长时间，她得多伤心啊。 彭远之红了眼眶，本来还单纯地以为，只要他离彭意远远的，彭浩就永远不会让她经历这一切的苦痛。 可他还是错了，彭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想法去猜他在想什么。彭远之看着在他怀里酣睡的妹妹，那忍了很久，早就撑到眼睛发酸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那时候他也不过才12岁。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高中被校园霸凌的那段时间，彭远之既无法还手，也无法求助。他不是没有能力靠自己打退那些人，尽管因为常年的精神衰弱，导致他的身体也跟着虚弱，但取胜的方法永远不是力气。 但他不能做，因为他们人太多了，一旦集体出事，学校肯定能查到他头上。进退两难，两个选择的结局，都指向一个，就是彭意再次被关进那个房间。 所以罗言衷的出现，不仅是救了彭远之，也是救了彭意，起码在彭远之的人生里，只出现过两个真正的朋友，罗言衷算一个。 从第一次被关进小黑屋之后，彭意就发现哥哥变了，喜欢被自己黏着了，每次放学回来，还会给她带她喜欢的零食。周末的时候，会带着她离开家，在外面玩上一天。 长大一点后，彭意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自然也就明白哥哥做这些是为了保护她，不受彭浩的伤害。 尽管后来，彭意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犯错，但是彭远之再也不会因为进了小黑屋而躲着她，反而还会在被彭浩放出来的时候，悄悄地进到彭意的房间里。 把手里的小物件塞进床上那位还在闷声哭的小朋友的被窝里。 今天是玫瑰花，明天是千纸鹤。屋子里黑暗的环境，早就让彭远之适应了在黑暗里行动。所以他的口袋里总是带着几张纸，进了小黑屋之后，背对着监控，变着花样折纸逗妹妹开心。 因为他知道，每次他被关进来，彭意都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只有他表现出完全没事的样子，妹妹才会放心，才不会被这压抑的家庭环境彻底夺走身上的生机和活力。 这样的日子随着彭意的长大，变得越来越少，彭意也掌握了所谓不犯错的技巧，两个人打着配合一直到了彭远之高考。 所以说，他和彭浩是父子，两个人几乎都在同样的时间点，做了同样的选择，就是违背父亲的意志，想要学自己喜欢的专业。 彭远之没办法妥协，这些年他攒了不少积蓄，本来就是想上了大学之后，带着妹妹离开这个家，他手里的钱，完全可以保证彭意的正常生活。 可姜还是老的辣，彭远之的想法，彭浩怎么会不清楚。 下巴上的血液似乎又重新沾染在脸上，他和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两个孩子完全没有感情，所以就算彭意真的在房间里出事，他也不会像父亲那样心悸而亡。 那是彭意第二次被关进小黑屋里，门锁上的瞬间，彭浩转头看着门外，明明绿色的外院，此刻在他眼里，又变成了一片猩红的血海，那个死去的他在心底作祟，他的心魔，他真正的敌人。 彭意已经不是那个小朋友了，她也靠着门坐着，在里面给彭远之讲学校发生过的那些事，她知道哥哥会听到的，讲完后，还“恶狠狠”地警告哥哥，等她出去之后，要给她讲听完故事的反馈，彭远之笑着应下，可是彭意却听不到。 口袋里塞着她最喜欢吃的软糖，总共有六颗，估算着时间，每小时一颗，也就差不多能出去了。 她对时间的掌控都是在后来，哥哥进小黑屋的那段时间里，她没再躲进被窝里窝囊地只知道哭，而是把自己的房间也变成了小黑屋，她用自己的方式陪着彭远之。 所以彭姐的眼睛好用，也是从小练出来的。 “哥，出去了，总会有转机，你现在和他讲再多又有什么用，临到可以跑出去的时候，怎么反而像个傻子。周末去上课的时候，老师说，格斗的技巧就是发现对手的弱点，再一招致命。没有找到之前，不能莽撞出击。” 彭远之听到彭意的话，微微一愣，自己太心急了，现在根本不是逃离的最好时机。 他认了输，同意任由彭浩的摆布。上了大学之后，生活似乎在一点点转变，每次和彭意打电话，她的脸上也总是漾着笑意。 可事情根本没有变好，彭浩的病态本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就算彭远之走了，家里还有彭意和他们的母亲。 痛苦还在继续，家里的保姆是个好人，私下偷偷告诉了彭远之，得知这件事之后。彭远之突然急火攻心，在医院里睡了三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场车祸就发生了。 那场并没有人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的车难。 第137章 目标除蚁公司!突击! “你倒是挺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彭意无奈地喝了口水，“你也别想着躲过去，别以为你弄出这副可怜模样，我就会放过你。我装可怜的时候，可没见你妥协过一次，这叫一报还一报！” 好不容易能在彭远之眼前挺直腰板，她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让彭远之也害害怕，感受一下这种血脉压制的压力！ “知道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彭远之只能应下，他突然就知道罗言衷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吐槽彭意脾气差了。 之前总觉得她喜欢耍小孩子脾气，现在看来，好像是他对妹妹的了解有什么偏差。 兄妹俩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彭意看了眼时间，不管不顾地冲回房间，倒头就睡，她也就能勉强睡上两个小时。 彭远之看着彭意进了房间，自己却停下了去休息的脚步，站在客厅的中央，失神地看着彭意房间的门。 记忆中，在那个家里，每次他从小黑屋出来时，都要在这个门前徘徊很久，才会下定决心敲门。虽然总用着不让彭意当警察的威胁，逼她照顾好身体。 可打心底里，彭远之从来不敢真得对她发火。妹妹躲在被窝里小声啜泣的声音，常常会出现在梦里，彭远之每次梦到那个场景，都会直接清醒，再也合不上眼，就那样在黑暗里，硬扛着熬过这一夜。 所以他的梦魇到底是什么，彭远之不是百分百确定，但他猜，他的梦魇就是害怕彭意出事，似乎他能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就是要照顾好妹妹。 脸侧莫名其妙地滑落下一滴泪，彭远之知道自己并不想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拖拉着身体回到房间，他像往常一样锁好门，把被子从床上拖下来，倚着床边坐在地板上，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 床是摆设，只有用这个姿势睡觉，彭远之才会少梦。在小黑屋的那些日子里，他就是这样靠在墙上，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 两个小时，眨眼就结束了。 彭意被枕头边的手机震醒，懵了一会儿后，利落地起身，轻轻开门观察屋外的情况。 很好，彭远之回房间了。 门再次锁好，彭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地冲澡，换身干净衣服。又从厨房里随手叼了个面包，悄咪咪地离开了家。 顺利，太顺利了，顺利到彭意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点阻碍没有地出了门。 看起来她哥是真睡着了，不然他那个尖耳朵，不可能听不见。 彭意所在的小区离除蚁公司很近，所以她并不着急。防止早高峰耽误时间，彭意三两口对付过早餐后，就给自己来了个早起拉练。 从小区出门到快轨站，平常走路要十五分钟。彭意一路小跑，五分钟跑过去，正好赶上了一班快轨。 k除蚁的公司大楼在短时间内扩建过一次，楼外还堆着一些没有彻底清理的建筑材料，就是最好的佐证。 彭意没有迟到，跑到除蚁公司楼下时，罗言衷的车也就刚到。从警局来这边就很远了，他们路上耗的时间多。 “彭姐，来这么早，今天出来的还顺利吗？” 罗言衷一下车就凑到彭意身边，看着她状态不错的模样，好奇问了一句。 “顺利无比，不然我不可能准时到，起码也要和他纠缠一会儿。” 彭意笑着回答，顺利地开始会带来莫名的好心情。 “搜查令批得也很顺利，看看今天能不能有点突破性进展。” 目标既然锁定了，总要让他知道点新的内幕吧，他可没打算空手而归。 来的人不多，为了保证案件进展的保密需求。罗言衷在彻底确定了专案组所有人都没有问题之后，才把案件进展告诉了大家。 帮手变多了，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他和彭意的孤军奋战了。 还没到公司正式上班的时间，这也是罗言衷来这么早的目的。人少，阻碍就少，他们的首要任务并不是急于给谁定罪，而是找到那个掩藏的实验室，可以让他们确定，这起连环杀人案和这家公司有关联。 不出意外的阻拦，不出意外的紧急拨打电话。罗言衷并没有给李义东太多的反应时间，专案组的人就四下分散开冲进公司内。 搜查令就是他们的保护伞，保持执法记录仪的正常使用，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因为癌症的原因，李义东最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小诺还没醒，但她的生命体征稳定，所以李义东并没有绝望。 前台的电话直接打进了他的房间，眼睛还闭着，李义东勉强接通。 “老板，警察来了，他们什么也不管，直接就冲进公司，保安没拦住他们。” 前台急促的声音，让李义东瞬间清醒，衣服都没有换，就那样拖拉着睡衣，光脚冲到了门外。 郑文歌也接到了消息，看见李义东之后，点了点头。 李义东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郑文歌已经办好。实验室那边安排妥当，警察就算来了也什么都查不到。 “暗门关死了，警察走之前，地下也不会开始试验，他们找不到的。” 郑文歌松了口气，看了眼那个黑色的旧手机，示意李义东进去说话。 “我今天来得早，是因为早上收到了短信。不是林历发来的，是总公司的人。 短信上说，如果你再消极对待实验的事，公司可以考虑替换管理者。并且附上了一张林历死亡的照片。咱们在警局的人，没有了。” 郑文歌收到短信，才不过七点。看过后，立马就匆匆起床，赶来了公司。她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果不其然，警察来了。 城南的人说，警察在河里发现了林历的尸体，郑文歌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杀了林历，他不是帮手吗？ “林历死了，酒庄怎么办？现在只有那一个地方还能稳定的提供资金，没有钱，这个公司怎么维持下去？教授她的药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总公司不找她的麻烦，找我的麻烦干什么？！” 李义东尽管生气，可也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察就会突然闯进来。 “先别想这些了，把警察糊弄走才是正事。” 紧皱着眉头，郑文歌看着李义东这副样子，心里平添了几分烦躁。所以说，蠢人不能当道，现在还分不清主次轻重，反正人死了这件事，已经是定局。 “你在办公室把要收起来的东西都锁进保险箱，趁着他们还没上来，我下去拖住他们。” 郑文歌一边安排着李义东，一边用自己的手机联系那个最近常联系的人。 从办公室走出去之后，她才拨通电话，对面在响铃三声内，秒接通。 “你是不是睡懵了？我都来上班了，你刚醒？” 电话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日常沟通就是以假扮情侣的方式，郑文歌问问题，对面的人用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方式回答。 “专案组来公司搜查，你怎么没通知我？” “你说咪咪的玩具？他最近就喜欢把东西藏起来，我也找不到。”对面的人熟练回答。 郑文歌瞬间明白，现在警局的行动已经到了这种保密的程度，可他们却并不知情。 “那你之前怎么没说，没有端倪吗？” “前几天，我还看见了。但是从那次带它去医院采血之后，我就找不到了。” “采血？警察已经掌握了仿生人的身体构造？” “这我就不知道了，采完血，医生没说什么，就让我带回家了。” “林历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去医院的时候，咱们之前问得咪咪的双胞胎，最近身体养好了，医生说我们有空可以去看看，要是喜欢，也就领养回来。” “替换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郑文歌讨厌这种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她在做的本身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一个错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你也觉得意外吧，也没提前和我们打声招呼，直接就说了这事。可能是医生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知道了，事情解决了我去问公司。” 郑文歌挂上电话，看着陌生人已经进了二楼，不由地心烦，警察...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应付警察。 第138章 关于地下的猜测 在准备突击除蚁公司之前，罗言衷他们就已经借用了建设局里的内部登记图纸，在巡视系统的辅助下，几乎掌握了除蚁公司在地上部分的所有空间构造。 他们这次搜查的重点很明确，找到实验室，检查地上实验室以及李义东的办公室。 兵分三路，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两两一组直接冲进了公司内。 楼内的电梯需要刷员工卡才能运作，郑文歌看到他们在楼下的那个时间点，其实是他们在找安全通道。 等郑文歌下楼，一楼就只有剩下的四个人，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罗言衷和彭意。 在她出现在一楼的瞬间，谭鑫就眼尖地发现了她。 “您好，郑秘书对吧，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可以麻烦您带我们去一趟李义东先生的办公室吗？” 谭鑫熟练地摊开警官证，怼到郑文歌眼前。 背调是必不可少的，几个关键人物的脸早早就刻进了每个人的脑袋里。 按照他们整理的人物关系，眼前的女人是和李义东接触最多的人，知道的东西肯定也很多。 郑文歌尴尬一笑，心里填满了无语。这一大早，从睁眼开始就是事赶事，没有清闲一秒。林历都能被替换，总公司能不能也挑个时候放弃李义东，然后让她的零号替代她来这里上班。 好想回去，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不好意思警官，你们就这样突然闯进来，然后就说需要进我们老板的办公室。按照法律规定，你们是不是要简单解释一下为什么而来？还有搜查令呢？ 毕竟我们公司很多技术都是保密技术，虽然我知道警察肯定不会泄露我们的商业机密，但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郑文歌不急不缓地扔出去，一句接一句严丝合缝的说辞。 谭鑫端详了两秒眼前的女人，不愧是李义东的助手，脑袋倒是转得快。 “这是搜查令，具体案情我们需要见到李先生之后，才能解释，因为事发突然，我们需要他配合调查。” 谭鑫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给闫辰递了眼色，让他们先去旁边的实验室看看情况。 “这样...那你们随我来吧。” 郑文歌观察着局势，刚刚没有看清一共有几个警察，眼前四个人，有两个人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只有和她沟通的人，准备跟着她上楼。 “另两位警官是去...？” “放心，不会看到你们的商业机密，他们是去找涉案人了。” “涉案人？” 郑文歌脑袋里高速盘算着楼下办公室里，有谁会被警察盯上。 和计划有关的所有人要么在地下一楼往下，要么就是在李义东办公室那层里。下面怎么会有人和他们的计划扯上关系？难道警察来查的不是和计划有关的事情？ 说实话最近因为赌场的事，总公司那边有一些在进行的计划，她确实不知情。不知情就会在某个细节露出破绽。郑文歌没再说话，在上电梯之前给陈麦发了消息，希望他能尽快喂她吃颗定心丸。 地下一楼比想象中安静，可能是还没有上班的缘故。地下一楼有几间小的实验室，但是并没有什么异常，屋里排列着几个装有淡蓝色药剂的大桶，里面还漂浮着不少蚂蚁的尸体。 从实验室外往里面看去，彭意发现靠墙的拐角处有一个几乎掩藏的楼梯，通向楼上，应该和楼上实验室是一体的。 既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在表面，那就证明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些地方都是正常的做除虫实验的地方。 k除蚁之所以能在这么多地方扎稳脚跟，挤倒一片除虫公司，屹立不倒。原因之一，就是一直在更新的除蚁技术。 郑文歌这一点并没有说谎，k除蚁的生物制剂是他们公司的顶级商业机密，这一点其他公司根本做不到。k除蚁从上市以来，一直要做的就是垄断，甚至是全球垄断。 “这些实验室应该和案子没有关系，这层楼似乎也一眼就能望到头，那边我看了一眼，基本都是储物室，没什么异常。” 罗言衷溜了一圈回来，看着彭意还在观察实验室，就想让她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老罗，你说姜敏平常也会来公司吧，他如果不知道实验室有没有，在哪里，那是不是就说明，明面上压根就找不到，会有暗门吗？” 彭意回忆着楼房构造图，建设局里的档案，这栋楼只有地下一层，剩下全在楼上。既然是做人体试验，需要的空间按理说，面积不会太小。 “我刚刚看完之后就在想这个问题，楼上显然不可能，那暗门的地方会通向哪里？你还记得兔子后来给我们发的姜敏所有和李义东的聊天记录里，有一段时间常提到了一个4号人物。” “记得，而且是很集中地一段时间要求姜敏威胁他，帮他们搞定了什么事。” 彭意点点头，因为他们俩一直没时间去钟如的那间老房子，所以兔子再把姜敏手机完全破解之后，黑进了罗言衷的私人电脑，把聊天记录直接扔给他看过。 这样不会留下记录，以后罗言衷需要再去找他拿。兔子一直都很谨慎，毕竟一旦被人发现，他的刑期...他不敢想。 “如果这栋楼不止我们了解的部分，他想私建...地下可能还有空间。” 罗言衷说罢就转身走到储物室那边继续搜查，总感觉暗门的位置会很隐蔽。 “地下二楼...?”彭意一点就通，姜敏手机里的四号，可能就是和建设局有关的人物，这样他们递交的构造图就可以不用备案地下二楼，甚至往下的部分。 罗言衷搜查储藏室内，彭意则顺着走廊敲墙，最原始的方法，找到那个会发出空响的地方。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暗门的形式是什么样的，而那个他们需要找到的，郑文歌刷过的门禁，在她早上来的时候，就切掉了电源隐藏在某个物体的后面。 走廊尽头的旁边是清洁间，最简单也是最不会惹人怀疑的方式，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清洁车刚刚好遮住门禁的位置。 两个人地毯式搜索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发现。最后站在安全通道门口，听着楼上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罗言衷才意识到，快要到除蚁公司的上班时间了，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罗哥，赵会因辞职了，在替换饮水机的当天辞的职。李义东办公室也很正常，有保险箱，但是我们没理由让他打开，现在怎么办？】 罗言衷看着手机里的消息，陷入沉默。 辞职...是辞职了还是已经遇害，他们现在无从得知。不敢细想，他们来的借口，就是赵会因，既然赵会因不在这里了... 他和彭意现在必须找到实验室，这是罗言衷最后得出的结论。 【工作记录，资料什么的，暂时找点借口拖拖时间。我和彭意尽快。】 因为地下一楼有暗门，所以监控只安在了那几个小实验室里面，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俩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寻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老罗，那辆车，一直在那里吗？” 彭意在罗言衷发消息的时间里，注意力就一直莫名被走廊尽头的那辆清洁车吸引。 虽然说它出现在那里很合理，毕竟旁边就是清洁间。但是如果所有地方都没有问题，那看似合理的清洁车，就是此时这个空间里，最不合理的存在。 第139章 发现暗门 “几百年前有位伟人说得好：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无论剩下什么，无论多么不可能，那就是真相。” 罗言衷表情真挚，真挚到差点就能唬到彭意。 “你说的那位伟人是不是住在贝克街221号。” 彭意瞥了一眼罗言衷，真是懒得搭理，自顾自就朝着那辆清洁车走了过去。 “哟，彭姐你也认识？” “大哥，福尔摩斯都是我小时候的课外读物。” “这么巧，我小时候也爱看。” “清洁车你会开吗？找钥匙。” 彭意不想接罗言衷的话，赶紧岔开话题。这人有时候真是奇怪，总在一些不该犯病的时候犯病，当然这只是她的个人看法，一些她对罗言衷的刻板印象。 走近观察清洁车，彭意才发现，整个车尾完全抵在墙上，没有缝隙。显然就像在遮挡些什么。 罗言衷在清洁间里翻翻找找也没发现钥匙，干脆不想浪费时间，目测清洁车的重量，他应该能拖动。 “彭姐让一下。”罗言衷呼了口气，活动活动肩膀，握住清洁车前端的抓手，一口气把它拖动了将近十厘米。 “我先看看。”彭意绕到车后，肉眼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全墙都是同一个颜色。10厘米的距离足够彭意把胳膊伸进去摸索。 在靠近中间的地方，似乎有个长方形的凸起，但是从外面看还是墙面。 “老罗，还能移开一点吗，我想钻进去看看，感觉墙上有东西，但是这个角度看不出来。我在后面帮你推。” 有了挪动的经验，罗言衷也算是抓住了用劲儿的技巧，再加上彭意的助力，两个人把车向外推开了很远。 “你来看。”彭意的手还放在那块微微凸起的地方。 很奇怪，从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这里分明有什么东西。 “不会是暗门的开关之类的，直接固定在墙内。” 罗言衷沿着形状用手指大体比划着大小，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机关，而像是...门禁装置。 “感觉是门禁，如果是这种东西，肯定就需要通电，我们既然只能摸到，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有可能是他们把这个门禁断了电，这样从外观看，这就是一面墙。感觉...实验室，咱们找到了。” 罗言衷敲了敲墙壁，空的，里面确实还有空间。 但是现在的麻烦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装置的供电是从哪条线路来的，并且他们也没有门禁卡，肯定无法进入。 他们来的理由只是找人，如果直接让他们打开这里，只要李义东咬死不承认这里有东西，他们就没有任何办法，反而这才是真的打草惊蛇。 “我们今天来这里，他们肯定会开始警觉，最近让我们的人在这里蹲点，应该能抓到点什么。” 罗言衷拍了一下墙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今天不是打开这里的最好时机。嫌疑人的破绽已经在接二连三的出现，时间，此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确实不能莽撞，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确实有实验室之类的地下空间存在，回去可以查查这里的用水用电情况，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没办法逼他们打开这里。” 彭意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墙面，心里像是缠了一团乱麻。这算是证据吗？他们并不知道墙后到底是什么，只是猜测这里就是和凶杀案、仿生人有关的实验室。 会不会现在下面就有受害者在经历什么，会不会正好有仿生人被创造出来，她不知道现在他们所做一切的重点到底该放在哪里。 抓到凶手，才能让荒诞的一切彻底结束，可是他们都知道，杀人事件其实并没有停止。那些运气不好的受害者，真的就没有办法解救这些人了吗？ 这好像是那道经典的火车轨道问题，他们要选择救下所有人，还是那五个人。 【收队】 谭鑫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才松了口气，他快要编不下去了，赵会因确实辞职了，他们没有办法证明赵会因的所作所为就一定和李义东有关，这就是个死胡同。 能拖这么时间，很不容易了，谭鑫感觉自己已经浑身解数地用尽了全部招式。 黔驴技穷了啊！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赵会因的详细资料，我们先带走，谢谢配合。” 谭鑫勉强微笑着道谢，给小秦用了个眼神，两个人就径直下了楼。 剩下的几个人早早就回到了车里，所以郑文歌跟着他们下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剩下的人。 罗言衷和彭意检查完之后，就把清洁车复原到原位，伪装成没有发现的模样。 闫辰那边也有收获，他趁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不注意，偷拿了一点他们实验室的试剂，打算带回去检验有没有什么问题。 看着谭鑫他们上车，车辆驶离公司楼下后，郑文歌才返回到公司内，直接去了地下一楼。清洁车还在原位，但现在来看，既然警察已经查到了这里，那实验室必须在短时间内转移走。 【中午有时间吗？来一趟“囚”隔壁那条大街，你喜欢的那家餐厅，有些事情只能当面说，今天和老板娘约了一桌，只有我们，要是教授能来，就把教授也喊来。】 郑文歌还在思考实验室转移的问题，陈麦发来的消息声就滴滴响起。看来今天中午就能知道总公司那边的想法了。 【你的零号，准备什么时候送过来？李义东昨天还问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今天中午和你一起回去，我带着他。】 郑文歌需要一切都回到自己的掌控中，不然就会像今天一样，看到警察时，连完全安心面对的底气都没有。 \/ “谭鑫，你通知小枝一声，让那几个我之前点过的人，轮流来这里蹲点，我和彭意应该发现了所谓的实验室，需要盯着这里的动向。” 踩下油门的瞬间，罗言衷就立马把眼下最着急的事布置给了谭鑫。 “现在就来吗？” “越快越好。” “明白” 罗言衷说的那几个人都是原来一队的队员，之前安致唐说再挑几个人给专案组时，罗言衷就私下把几个自己平常接触多的人，当成了协助人员，让小枝暂时当他们的小组长。 这样专案组就不用分出精力在蹲守这些事情上，眼下需要调查的东西很多，时间很宝贵。 “回去之后，小秦，你和小翁直接去查赵会因。老闫，你忙你的就好。钟益，你把除蚁公司从建立到现在的用水用电情况整理出来，谭鑫，你跟我去巡管局，我有点东西要查，” “我呢？” 彭意听了半晌，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疑惑地看着罗言衷，这是什么意思，她没任务？！ “我的姐...等咱们回局里，就基本快中午了，你不回家？” 罗言衷无奈地看了一眼彭意，这人一忙起来，果然什么都顾不得了。 “对对对，差点忘了...那就辛苦你们了，我明天给你们带好吃的。” 彭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为了之后自己的警察生涯不再受彭远之的干扰，今天下午确实很重要，拿捏住彭远之的命脉，她就能扳回一局。 起码，让她可以顺利地跟完眼下的这个案子，她是一定要亲自抓到凶手，这件事，谁也拦不住她。 “彭姐，你明天来上班的时候，能不能带点高热量的东西来。我感觉这么多天熬的，都快虚脱了...” 谭鑫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他彭姐会心疼他的，他相信！毕竟都是参与销毁周易至那些证据的同伙。 “没问题，明天绝对让你们吃饱。” “还是我彭姐好！”谭鑫开心地笑着，完全没看到驾驶位上某位姓罗的男人，通过后视镜扫来的一记眼刀。 第140章 做大人这件事，很累 彭远之一觉醒来，已经日过晌午。虽然靠在床边的睡姿很有安全感，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睡法对于他的身体而言，是一种极大地折磨。 好像全身都被磋磨过一样，每个骨节都在隐隐作痛。起身把被子重新整理好，一丝不苟地收拾好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利落地在出门之前把药先咽了下去。 门锁打开，彭远之看着安静的屋子，微微皱眉。 彭远之的房间，彭意从来也没进去过，因为他进出都会锁门。她知道哥哥需要一些极具安全感的私人空间，所以她并不会随意打乱这种平衡。 “意意，起床了吗？” 彭远之敲了敲门，屋里很安静，安静到彭远之一度怀疑，彭意是不是根本就没在家。 再敲了一次门，还是没有反应，他干脆没再继续敲下去，转身想要去查看家门口的监控，看看彭意是不是一回来就跑了出去。 放在书房门把手上的手，刚准备推门而入，身后的房间里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大早上的你叫魂呢？敲敲敲...” 彭意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在警局磨蹭，一回去就开车回了家。 她其实从进家门到现在左右也不过10分钟，回来仓促地换上睡衣，头发打散，搞成刚睡醒的样子。做戏要做全套，忍一时，就能收获一世的自由。 她，彭意，岛山局在职不到三年的优秀“老”刑警，能让他小小彭远之困住她破案的步伐？ 不可能，这断断是不可能的！ “我的祖宗，十二点半了，这还一大早？” 彭远之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份莫名的执着和控制欲，为什么越来越严重了。可他总是害怕，害怕彭意真的会发烧生病，那时候，他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就像小时候一样，是他没保护好妹妹。 彭远之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并不对劲，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病态，在他的角度上，他只是在弥补他曾经犯下的过错。尽管这种弥补方式看起来并不合理。 “粗略算了一下，从回家到现在，我加起来还没睡够7个小时！！不是和老罗说了请一天的假吗？我亲爱的哥哥？要是我没记错，这一天的强迫休息还是你要求的吧？” 彭意似笑非笑地盯着彭远之，直道他被盯到后背发毛才彻底认怂。 “我是想问，你想吃什么午饭...你好几天没在家里吃了，想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彭远之松开门把手，赶紧扭转话题，嘴角还带着一抹尴尬地笑。 “饭的话，我吃什么都行。对了哥，你做饭的时候顺便帮我煲一罐梨汤，我的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 适当地耍脾气，是合理震慑的一种手段。及时转变态度，才能让彭远之知道，她刚刚是真的生气。 “那你再赖会儿床，饭做好了我喊你。” 他喜欢彭意和他提要求，因为这总能让他觉得妹妹需要他。 “好~”彭意笑了笑，瞬间关上房门。贴着门蹲坐了下去，演戏果然很累！还要演得这么真...今年的颁奖典礼得有她的一席之地... 太阳狠毒地照进房间里，彭意伸着懒腰，干脆一头倒在了床上。那就趁空休息一会儿吧，身体还是革命的本钱啊。 彭远之炖梨汤的食谱，是和闫辰的母亲学得。那段时间闫辰一家来岛山住，彭远之就常会让彭意去隔壁找闫辰玩，他不想让妹妹一直在彭浩的眼皮下活动，躲远点总归是好的。 天一冷，彭意就常会咳嗽，发烧也跟着变得频繁。闫妈妈看着彭意咳嗽的可怜样子，就经常会炖梨汤给她喝，是闫妈的独家菜谱。 寒假过去了，闫辰一家就不在岛山住了，彭意嗓子难受，满脑子还就想着闫妈炖的那碗梨汤。 彭远之没办法就私下给闫辰打了电话，问阿姨要了梨汤食谱，自己在家里试着煮。幸好，味道很像，彭意喝完之后就能安静地睡上一阵。 闫妈的梨汤里加了几味润肺的中药，按照比例，既不会有药材的苦味，还能让梨汤变得更清甜，更好入口。彭意长大后才知道，这份梨汤其实就是一碗药剂，还是能保证药到病除的那种。 滚烫的梨汤在收尾的时候扔进去几片切成薄片的苹果，彭远之就直接端到了桌子上，转身去敲敲彭意的房门。 “意意，先出来喝梨汤吧？润润喉咙再吃饭。” 刚刚的场景似乎再次重演，屋里又没了动静，彭远之又敲了一次门。见没反应便轻轻开了一个门缝，彭意果然又睡着了，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阳光散落在她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也染上了太阳的味道。 彭远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轻轻拍了拍彭意的肩膀。 “梨汤不趁热喝就没效果了。” “知道了...五分钟之后就出去。” 彭意微微皱眉，嘴里嘟囔了一句，就又睡过去了。 看着她没有起床的想法，彭远之无奈摇摇头，把餐桌上的梨汤放进了厨房里，防止它凉得太快。 彭远之离开房间后，彭意就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刚刚确实没睡醒，可在听到关门声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彭远之直接进了她的房间。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 以他的性格，这种错他是不会犯得...彭意不由得想起了凌晨时温韵给她发的短信。 幻觉变多了，记忆也会受影响吗？她并不确定，只知道今天下午跟着他一起去医院，这个决定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果然，不愧是闫妈的关门弟子，好久没喝到这个梨汤的了。” 很准时的，彭意在五分钟过后，端正地坐在了餐桌前。 “前几天阿姨还给我打电话，说害怕闫辰今年过年太忙回不了家，打算久违地来岛山住几天，让咱俩一起去吃顿饭。” 彭远之也是最近忙昏了头，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要不是彭意突然要喝这个梨汤，他可能到过年那天都不会想起来。 “那今年过年咱俩不是孤家寡人了！” 这个消息，对于彭意来说是个好消息，闫哥一家人都是很温暖的人，小时候，也是多亏寒暑假时能去他家玩，躲过了彭浩不少次在家里的发难。 “这几天总和闫哥在一起，他也没告诉我。”彭意撇撇嘴。 “可能他还不知道？阿姨就是提前问我们，到时候在不在岛山。” 看着梨汤一瞬间就少了一半，彭远之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下午你和温韵姐约在四点是吧？我和你一起。” 彭远之刚夹起一口菜放在嘴边，被彭意这突如其来地一句搞得，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你不用搞什么无声地抗议，我都和温韵姐说好了，就算你不带我去，背着我提前去，她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果你还不重视自己身体的问题，以后你也别拿哥哥的身份威胁我，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宽于待己，严于律人的那种人了！” 几片菜叶顺着筷子掉落回碗里，彭远之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彭意这一句话冻住了思维，他突然大脑宕机，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彭远之的眼睛里久违地出现，这种被为难后的慌张，彭意没忍住笑出了声，以前哥哥常常会被她各种突发行动搞得不知所措。 当大人很累的，彭意知道缠住彭远之的那段回忆，已经蔓延到控制住了他的大脑。她希望哥哥脆弱一点，别总是把自己放在大人的位置上，总是认为他是需要照顾别人的角色。 就当是她确实有私心，想借此彻底摆脱彭远之对她的威胁。可打心底里，彭意还是希望哥哥也能做几天孩子，别再活得这般拘束和疲惫了。 第141章 被放弃的人 “姐，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郑文歌和谭黎准时到了那家私人餐馆，老板娘和他们很熟，她算是最早被总公司“解救”的那批人，她替换的人是她的弟弟。 老板娘也是总公司在后来把目光先放在赌场上的关键人物。由于弟弟赌博负债累累，在再一次逃跑去外市之后，高利贷找上了她这位姐姐的家里。 老板娘明明和弟弟断了联系多年，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讨债的人还会找到她这里来，把她的生活搅成一团浆糊。 拿出为了开店攒下的本钱，才勉强把这些讨债鬼赶走，就在她以为这场无妄之灾终于结束之时。弟弟回来了，还直接找上了她家。 弟弟一回来就声称要霸占她的房子，老板娘拿出当初二人签订的，解除姐弟关系的契约，也被弟弟直接撕碎，就在绝望的边际，郑文歌找到了她。 “你想不想拥有一个全新的弟弟，和可以好好做生意的店铺。”像是恶魔的蛊惑般，老板娘立马点头答应，她恨不得赶紧把家里这个瘟神请出去。 那之后，大概也就过了十天，弟弟又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郑文歌。 “你可以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改造’的成功，就联系我，我们谈店铺的事。” 老板娘将信将疑地把弟弟带回家里，她不敢相信的是，之前那个吊儿郎当、好吃懒做的弟弟，竟然主动帮她做家务，还帮忙给新店做了不少苦力活。 她很惊讶，她不知道郑文歌做了什么，可现在弟弟不赌博了，还能做她的帮手，老板娘自然十分乐意。 她再次联系上郑文歌，见面地点约在了那间还没装修好的小餐馆里。 “小姐，您是怎么办到的？” “就是把你弟弟杀掉，然后又让他重生了。劣根是可以被驱除的，事在人为嘛。”郑文歌的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老板娘自当是她在开玩笑，于是接着询问之前说的店铺的事。 “你开店铺借的钱，我可以帮你还上。条件是你弟弟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要把它烂在肚子里。至于你这家店，需要改成私人预约制餐厅，客源不用担心，这是为了我们的人来的时候，你的店铺可以保证没有闲杂人等。” “小姐，您的要求倒是很简单，可您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 天上不会掉馅饼，作为一路坎坷走过来的老板娘更是深知这点，所以她很谨慎，她需要一个理由，能够说服她的理由。 “因为你很爽快地就让你的弟弟参与了我们的改造计划，其实我们是一个秘密的研究团队，我们的实验需要很隐秘地进行，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看起来很平常，不会惹人怀疑，并且十分私密的固定地点。” 这样的地点，岛山有好几处，老板娘并不是总公司“解救”的第一个人，他们需要有这些据点，一旦东窗事发，用来扰乱警察的视线。 “我大概明白了。您说的我都可以做到，我们之间的事情，不会再有多一个人知道。” 老板娘当然感激郑文歌，不但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为她解决了开店资金不足的烦恼。 而在岛山这些店里，郑文歌最喜欢来老板娘这里吃饭，因为家常的味道，和小时候在奶奶家吃到的很像，那个她总是怀念的小时候。 “你们来啦，今天有你最喜欢的地三鲜。还有一些是小麦他们点的，反正都是你爱吃的。” 老板娘笑着把他们二人引进了餐厅内，然后熟练地反锁上大门，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 “你们先聊，一会儿菜上齐，我就带着弟弟出去。” “谢谢姐~”郑文歌笑过后，转头对上陈麦的脸，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了，郑姐，我又怎么惹你了，一来就瞪我。” 陈麦身旁还坐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是他的零号，和他共用同一套基因，同一套记忆的零号。 “我越想越生气，你说说要不是你和小童没有把肉铺那件事处理好，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郑文歌越想越气，干脆从旁边储物室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她存放在这里的酒，这些时间被困在公司和家的两点一线，憋屈都要憋屈死了。 “事情已经都发生了...我们俩罚也领了，你知道我们俩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处理了多少人吗？好家伙，真拿我们当驴用了。” 陈麦撇撇嘴，他们也是人，自然无法保证所有事情都万无一失，马失前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别废话了，说说吧，林历的事，还有李义东那边，我到底要怎么应付，警察都查到公司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该处理干净的人还没有处理干净？” “郑姐，问题太多了。最近没通知你这些事，是因为我们知道的也很突然。公司那边要放弃李义东了，所以用林历做个引子，不但为了吸引警察的视线，顺便也能敲打敲打李义东最近的消极态度。 眼下警察手里掌握的证据不少，如果破不了案，他们肯定不会就此收手。公司的意思是，牺牲李义东，让他背锅。” 陈麦拿起一块老板娘自己烤的小蛋卷往嘴里塞。 “这么突然？放弃李义东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郑文歌瞪大眼睛，她才是负责李义东这边的人啊，到头来，这些事还要从别人嘴里听说。 “因为公司那边还没做好完整的计划，打算之后直接告诉你，后续需要做的一切。 教授，您不能继续在除蚁公司那里进行实验了，您之前提到的那些需要的仪器，公司都为您安置好了。一会儿您直接跟我走。实验组剩下的研究人员，您看看还需要谁，我们及时替换他们的零号过去。 剩下的人就让他们在公司里继续做研究那个什么药物就行，稳住李义东。然后，替换小诺的仿生人就在我们车里，一会儿回去时，郑姐你开我的车，带着我旁边这位一起回公司。找个机会把小诺换掉，让李义东能看到希望，再替我们扛一段时间。” 陈麦在看到老板娘和弟弟离开餐厅之后，才简短地把眼下要紧的事全都理顺了一遍。 “我现在就要跟你走吗？可是我实验室里，还有一些我自己在做实验的样本，我得回去拿，那是我私人的东西，他们没办法帮我取。” 谭黎有些犹豫，尽管她是整个实验的主导者，但是她制造仿生人也有自己的私心，那份隐秘的私心，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警察已经盯上了李义东，您短时间内不能回去...这样吧，等我回去和公司汇报一下这件事，看看能不能在李义东那边搞点乱子，到时候趁乱，我带您回去取。” 陈麦思来想去，眼下只能这么做。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警局的人已经在除蚁公司附近安营扎寨，把一切都顺利推给李义东之前，他们不能冒险。 “可以，但是必须在一个周以内。这是硬性要求。” 谭黎的语气里填满了不容置喙，她就是拥有最高的话语权，毕竟所有的仿生人都是她的孩子。 “教授放心，今天就会给您落实这件事。” 陈麦点点头，看着郑文歌满脸的愁容，替她把酒倒满：“你真的要喝酒吗？我不确定我身旁这位陈麦的车技如何啊。” 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双份的眼刀也是同时收到的。一句话得罪两个人，他陈麦是有一些语言艺术的天赋在的。 “小陈，我做的仿生人，除了记忆，其他所有的技能不会和原主有差别的。他的车技不好，意思是，你的车技也很一般？那我可不敢坐着你的车走了。” 陈麦被谭黎的眼神吓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起身鞠躬道歉。光想着逗郑文歌了，完全忘记这位大教授还坐在他对面。 真够要命的。 第142章 彭远之难得的慌张 罗言衷和谭鑫吃过午饭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巡管局，眼下罗言衷急切需要知道留在建成公司外墙的那个脚印到底是谁的。 现在唯一有希望能找到那个人线索的地方，就只有巡管局了。 “罗哥，你说就照这个情形看，那个童一永得有多少分身啊？搞什么无限繁衍呢...” 谭鑫从看到两具一模一样的尸体，躺在解剖室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这种替换用的人类能被一直生产出来，那岂不是凶手的势力只会无限扩大。 “不可能无限繁衍啊，他们在创造仿生人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资源消耗，并且他们还要完成对于社会面上人类的替换，你觉得你说的有可能吗？” 罗言衷敲着方向盘，语气是漫不经心地。谭鑫说的事没有可能，如果他想得没错，童一永下一次出现就一定是他本人。 闫辰在解剖第二个童一永的尸体时说过，这幅躯体里附着在椎骨上的白色薄片，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像是更低一级的版本。 所以，这就侧面证明了，凶手他们的改造计划是有局限性的。按照姜敏手机里的短信传达的信息，他们需要码头那边的什么许可。估计就和这些改造相关的原料有关。 “也是，不过我现在真是有点佩服这个凶手，他怎么能这么完美地计划这一切，如果没有肉铺的意外发生，我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起案件呢。” 谭鑫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是走之前从彭意抽屉里顺的，两颗糖，他彭姐发现不了。 “你小心说话，什么意思，佩服凶手？” 罗言衷笑着敲了一下谭鑫的头顶。 “这不是就咱们俩在吗，我们肯定会抓到他的，就是觉得整体需要谋划的东西太多了。快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才勉强抓住了一条线在追查。对比凶手的行动速度来说，我们真得太慢了。” 谭鑫解释道，他确实就是这么想得。他并不是佩服凶手，只是感叹，一个人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去做这个计划，才能让整个计划，没有任何破绽地进行那么久。 他们的对手，比他们想象得还要难缠，这毋庸置疑。 “我们慢是因为线索太杂乱了，而且就眼下的证据来看，幕后那个人，除了在段端端回学校那次现身过以外，一次都没出现过。我们总不能凭空去抓‘幽灵’吧。” “马上就2041了，老天爷，能不能让我们过个安生年呀！” 谭鑫崩溃，打开车窗刚想冲外面大喊，罗言衷就眼疾手快地把窗又重新关上。 “马路上乱吼要罚款的，合着罚的不是你的钱，就想为所欲为啊？” “哥...我的哥...100块钱，你就让我喊一下怎么了？！” “100不是钱吗？什么消费观，现在的年轻人啊...” 罗言衷摇摇头，一副老顽固的样子。 “你也没比我大上两岁。”谭鑫默默地瘪嘴，老顽固！罗言衷就是个老顽固！ \/ “我准备好了，走吧？” 彭意早早就收拾妥当，提前一小时堵在彭远之房间的门口，就生怕他哥偷溜。 “意意，我和温韵约得四点，三点半走不行吗？” 彭远之一打开门，就对上了彭意的眼睛，看了眼时间，还早着呢，他手头正好有点工作还在处理，看起来彭意这次是真得要动真格了，盯死他不放。 “三点半也行，那我在客厅等你。” 彭意笑着转身扑倒在沙发上，打开钟益发给她的关于除蚁公司的水电费明细，仔细查看。 房间的门再次关上，彭远之看着床上的电脑，也没有了任何工作的心思。电脑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彭远之拿着遥控器，把离自己最近的原型机摄像头，移进了房间里。 混乱的时候，拆点什么，再把它组装起来，是最有利于恢复思考的。 熟练地打开球形的外壳，用螺丝刀把每一根线路挑断，把每一块零件都单独拎出来，再用新的线路把他们一个一个穿起来。 半个小时正好过去。 彭意一秒不差地敲响了门，球形的外壳还没有安上，可彭远之不能误了时间。所以只能把它先扔在地毯上，起身出门。 房间门打开，彭意拉着彭远之往外走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那个被拆开的摄像头，她并不知道彭远之的这个习惯，所以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彭远之会在房间里拆开系统的摄像头。 “哥，你把它拆开干什么？” “啊...哦，家门口的那个原型机最近成像有些模糊，我刚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所以检查了一下，顺便修了修。”彭远之心平气和地回答，并没有被彭意的突然提问，搞得惊慌失措。 “你还会修摄像头？！你不是只负责开发系统吗？这么全能？”彭意打趣道。 “你哥我会的东西，比你知道的可要多太多了。” 彭远之推着彭意离开了家，房间的门没有关死，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房间里闪着微微地红光。 不到三点，温韵就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位患者。 把办公室重新收拾过后，看着一切都利落的样子，才安心等着彭远之来就诊。那家伙的强迫症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办公室里有点乱，他可能就不想什么看病的事了，一来就会给她收拾办公室。 对话声从走廊里传过来，温韵失笑，彭意这孩子还真得跟着彭远之过来了，不过也好，有彭意在，她才更有可能抓到彭远之的病灶所在。 “温韵姐！”彭意倒像是回了家一样，一点不客气。 彭远之无奈地看了眼彭意，又对上了温韵的眼神：“你太不够意思了，不是说好不告诉意意的吗？看我笑话，就这么开心？” “你可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我那是应付你，可不是真得答应。” 温韵摆摆手，拒绝一切造谣，从她做起！ “你们学心理的，都一肚子坏水。”彭远之扯了扯嘴角，指了指面前的两个人。 “哟哟哟，这里有人指桑骂槐呢？哟哟哟。”彭意起身一个擒拿，把彭远之按在了诊疗椅上。 “温韵姐！快！捆上！” 来之前，彭远之并不知道温韵会给他催眠，这是彭意提议的，她已经简单和温韵讲过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但是每次和彭远之深入聊的时候，她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缠住彭远之的不是那场车祸，还有更深的东西。 彭意也很好奇，他哥现在这种状态的起源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才和温韵商量，催眠他，试试能不能问出来。 “你们俩干嘛？”彭远之看这个阵势不像是开玩笑，一直冷静自持的他，鲜少地感到了慌乱，对于未知的慌乱。 “看病啊！你来找温韵姐不就是为了看病吗？！” 彭意这体格不是白练的，起码压制住她哥这个弱鬼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彭远之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你放心，我对你做的都是正规的诊疗，不用害怕。”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再配上温韵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彭远之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 彭意也是头一次见彭远之这么不知所措，觉得有些好笑，在温韵束住他的手脚之后，掏出手机一顿狂拍。 “我回家要把照片打印出来挂墙上，作品名，彭远之难得的慌张。” “意意...” 彭远之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下一秒就要命丧温韵之手了。 “好了，意意，你先去走廊等一会儿，他这里进入状态之后，我会让护士喊你进来。” 温韵把彭意推了出去，看着她离开办公室附近，才重新把门关上，反锁。 第143章 病因 不幸中的万幸，巡视系统的摄像头在市内低速运转经过建成公司。 画面看得不算真切，但在断电之前，建成公司那一片黑暗的附近，分明除了路灯外，还有别的光亮。 放慢速度，一帧一帧地跳过画面，最后时间卡在停电前一分钟，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大楼里，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位置大概在三楼的角落里。 会是童一永吗？罗言衷并不确定，因为那抹光稍纵即逝，按理说那个时间，假的童一永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由于电力是提前储存在球形摄像头里的，所以它的配速在断电的八分钟里也变慢了不少。 建成公司附近的系统只有两个，一个东西向从公司楼顶飞过，还有一个则是南北向穿过公司。 虽然画面里并没有明确拍到童一永，但是在公司外墙一闪而过的人影，足以证明罗言衷的推断。 “跟上那辆车！” 罗言衷指着屏幕里巷口尽头的马路边，有一辆并不显眼的黑车。 嫌疑人如推测一般，在翻墙而出之后，上了同伙的车辆，完成所谓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幸好停电时间内，道路上行驶的车辆很少，尽管系统摄像头分布的相对分散，但是基本也能追踪到黑车的去向。 “罗哥，中间有几段没有画面，但我把可能的路段都调了出来，只有这辆车没有车牌，最后进入了鼎成大厦后，就没有离开了。” 谭鑫在全部查完后，把截图铺展在屏幕上。 “鼎城大厦...好耳熟的名字...”罗言衷盯着屏幕正中心那座大楼，最近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什么时候听过的呢？ “鼎城...我靠！这不是周易至那个案子，带走段端端的那辆迈巴赫，去过的地方吗？！” 毕竟附中杀人案，是谭鑫全程盯得，所以对于案件的细节，自然也比罗言衷记得更清楚些。更何况，周易至的事情前些日子才算正式结案，这卷宗才写完没多久。 “你是说那辆消失的迈巴赫去过？！走，那辆车既然还没离开，可能还在鼎城大厦里。” 幸好时间没过去多久，还没过24小时，如果现在过去，还有可能找到这辆车。 \/ “别装了，起来吧。” 温韵回办公室之后，就给彭远之解了束带。 “你说你告诉她干嘛？” “我倒是真想给你催眠，但是患者不配合，我也是在浪费时间。” 温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彭远之，真是想给他两巴掌，看着就来气。 “趁我现在心情好，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意意和我说了一些你们小时候的事，那肯定是你现在问题的根源。你幻觉里经常出现的，也是你父亲把你关进那个房间里的场景吧。” 温韵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彭远之面前，她的猜测只是来源于彭意几句简单地描述。但精神科医生的联想能力和理解能力，总归是优于普通人的。 “温韵，之前我发病就和你说过的，我只需要你帮我稳定情绪，我真的不想说以前的事。” 彭远之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人，之前发病的那次，正好温韵在他身边。 本来他也没吃药，就那样硬扛着，温韵看了他的症状，说什么都要把他拖进医院里，那时候的状态已经到达边缘了，如果不控制，彭远之的身体也会被他的精神疾病拖垮。 而现在，药物都控制不住他出现幻觉的状况了。 “上一次，这一次，意意都没看到。下一次呢？你想让彭意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吗？” “她为什么要愧疚？该愧疚的人一直都是我啊！”彭远之的眼睛里雾蒙蒙地，温韵的话在他听起来更像是天方夜谭。他发病了，为什么妹妹要愧疚，她什么都没有做。 “彭远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装太久了，你都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了？你对意意那种接近病态的保护欲，已经让她很愧疚了，你真的不知道吗？” 温韵此刻似乎不把眼前人当做患者，更像是在痛斥一位总在装睡的老友。 “你如果还不和我说实话，让我知道你会出现幻觉的原因。之后你犯病只会越来越频繁，你是准备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这样撒手人寰？到底为什么，一旦涉及意意，你就什么都能扛，什么都能做了？你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呢？” 温韵知道，她这样尖酸的话语，彭远之肯定无法接受，但是她必须这样做，彭远之他不能一直这样扛下去。 “我...我...”彭远之欲言又止，在沉默了将近十分钟之后，卸了力气，轻声开口。 “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害怕我保护不了彭意。开始出现症状不是昨天凌晨，而是那次爆炸之后，但是因为那次只是一眼而过的幻觉，我就没当回事，那之后，我的状态就不对了。” “那场爆炸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意意不也没事吗？就算你当时在现场，你觉得你能护住她吗？就像那场车祸，就算你在现场，你能做什么？你能阻止车祸的发生吗？远之，这不是责任感，这是你附加给自己的严重焦虑。” 彭远之短短几句话，温韵就知道他已经严重到什么程度了。如果诊疗床上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病患，她现在可能已经建议患者住院医治了。 “可那场爆炸就是我的错啊，如果前一晚彭意没回我短信，我去警局找了她，第二天她可能就不会去那个废车场。如果我当年在家，而不是在外面上学，彭意也不会坐上那辆车啊！” 眼泪开闸，一颗接一颗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温韵看着彭远之的这副模样，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远之，就算你想成为神，你也不是神，你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温韵轻轻抱住哭得不成样子的彭远之，认识这么长时间，记忆里这还是彭远之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我会给你调整用药，之后你每半个月来我这里诊疗。今天到此为止，我怕你承受不住。” 温韵拍了拍彭远之的背，有段时间里，温韵一直觉得彭远之是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她最看不透的一个人。 可从他第一次发病开始，温韵才知道，这个人竟然能把自己所有的情绪掩藏到那么深，深到没有人能看透他。 “而且，从今天开始，别再盯着意意了，她不会有危险的，彭远之，你看着我，你知道的，她不会有危险。 如果你依旧像以前一样寸步不离地盯着意意，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扛不住，你是想让彭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消失吗？从一开始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人，不是你彭远之吗？！” 温韵强硬地掰过彭远之的头，对他来说，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再这么下去，彭远之会把自己逼死的。 “可是我...” “彭远之，从现在开始，没有可是，也不会再有可是的机会了，你真的不明白你的状况吗？你真得觉得自己扛得住？” 温韵直接堵住了彭远之后面想说的话，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朋友，她都不能看着彭远之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呼...我知道了。” “那我说的你都记住了，下面说正事，你放在医院里的那几个原型机，最近似乎出故障了，有时间让你的人来检查一下吧。” 温韵松开了彭远之，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今晚吧，病房熄灯之后。”彭远之点点头。 “那我和安保处说一声。” 第144章 鼎城大厦 等彭远之彻底恢复情绪后，温韵才示意护士把彭意叫了进来。 “抱歉啊意意，你哥提前醒了，所以没什么你能帮忙的地方了。” 温韵肉眼可见地看到彭意脸上的表情，从进门时的笑意，到看到彭远之醒着之后，一秒冷却。 盯着彭远之看了几秒，彭意心里还在盘算着不会浪费了时间，也控制不了她哥吧！可要么说眼睛好用能帮不少忙，精准定位彭远之的脸颊，为了验证自己没看错，她上手轻轻摸了摸。 “我靠！彭远之你哭了！”彭意震惊地看了看彭远之，又看了看温韵。她温韵姐到底用了多大的神通，能直接逼哭彭远之。眼白处还有未彻底消散的红，彭意一愣，这哭的时间还不短呢。 “我那个...”彭远之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彭意打断。 “温韵姐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以你作为医生的角度来说，彭远之这个状态是不是不能操心太多事？比如我？或者直接安排住院吧，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我是家属，我可以签字。” 温韵听着彭意机关枪般一句接一句，没忍住笑了出来。特别是看到彭意身后的彭远之，一脸黑线的表情时，这幅画面简直太精彩了！ “意意...你是不是恨不得把我关医院里，就没人管你了。” 彭远之抓住彭意的手腕，把她转向自己。 “虽然真相会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亲爱的哥哥，就算我不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彭意倒也是不拐弯抹角了，毕竟浪费了这一下午破案的宝贵时间，她必须得看到点结果才行！ “放心吧意意，我已经很严肃地和你哥说过了，他不会再干涉你的工作。而且他之后需要定时来我这里诊疗，他现在没那么自由。” 彭意听完温韵的话，嘴角怎么也压不住。可她不能表现得太开心，不然，彭远之那个疯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得让他遵守医嘱。 “你听到了吧，我早就说了你这个状态，不能操心太多事，你就是不信我。现在温韵姐也这么说，哥，你要听医生的话。” 假模假样地点了点头，彭远之干脆也不想再看见面前这两个女人。闭着眼睛重新躺回诊疗床上。别说，温韵这儿的香薰味道真挺不错，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 看着彭远之无语地躺下，温韵冲着彭意眨了眨眼，计划！通！ \/ 鼎城大厦的本体主要是办公楼，不少风投和保险公司都集中在这栋大楼里。所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几乎每天都是满满当当地，没有几个空位。 迈巴赫的踪迹在当时就没找到，所以罗言衷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辆无牌黑车，停车场的监控里会有记录。 “谭鑫，你去安保处，我在下面逛一圈。” 勉强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停车位，罗言衷一下车就决定要先观察一下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死角。 “那罗哥，一会儿我找到黑车就给你发位置，直接在那里等你。” “好” 停车场的布局和普通划区的地下停车场有些不同，从进来开始，罗言衷就发现，这么大的地下停车场里，竟然没有任何出入口标识，也没有电梯指引。这里面上班的人难道都熟悉路线到这种程度了？连指示牌都不需要。 车的排布也有些怪怪的，黑车居多，大部分都集中在同一区域，而其他颜色的车几乎被隔离在另一个区域里。固定停车位？这是罗言衷的第一想法。 谭鑫兜兜转转地才找到了通往地上的电梯，可拦在电梯外的警示柱，以一种极其张狂的姿态，对着他说：老弟，你找到我也没用，哥们儿我今天歇菜了。 旁边的安全出口大门也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谭鑫有些疑惑，这栋大厦应该有20多层高，那楼上的人都不停车在地下停车场吗？门的上方都结蜘蛛网了，电梯也不像是今天刚坏的。 谭鑫莫名感觉这并不是之前自己见过的那栋有很多人在办公的大楼，而是一座...空楼。 楼梯间的灯忽闪忽闪，大约走了两层，谭鑫直接推门而出。 上一次来这里因为车辆不在，所以他们没去过地下停车场，直接去了安保室，安保室在三楼，由于出入记录月底都会清除，所以上次来既没有监控也没有访客记录，只能无功而返。 但由于上次是从大门进入的，所以谭鑫从没想过，地下停车场往上的这段空间，竟然如此破败，好像是个完全割裂的存在。 打开通往大厦内部的大门时，一切果然又变了模样，一楼里就有人在来往穿梭，谭鑫更疑惑了，明明一切都和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可为什么...地下却是那副光景。 轻车熟路地来到安保室，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今天上班的是他之前遇到过的那位保安。 “谭警官？我没记错吧，前一段时间你刚来过。” 那个保安也是个记性好的，看见谭鑫之后，热情地打着招呼。他们这里警察来得少，因为都是上班族，所以平常没什么外人来，除了去年丢过东西，鼎城大厦里倒一直都安稳得很。 “你竟然还记得我？我这次来，又是需要你们的监控。查辆车。” “之前那辆车吗？十月的监控确实清空了，因为我们这里的楼层太多，占用内存也多，所以我实在也是帮不到你。”保安大哥也有些愧疚，毕竟上次谭鑫来的时候，似乎就挺着急的，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之前的，是今天，今天凌晨。” “今天凌晨？断电前还是断电后？” 保安一听是今天，就赶紧坐了下来，把监控历史画面全都调了出来。 “停电后，凌晨三点以前。”谭鑫说。 “谭警官，你有具体需要的位置吗？还是需要全部的监控。” “只要地下停车场的就行。” “哪里？！”保安的手明显停顿，有些惊讶地转头。 “地下停车场啊...怎么了...？”谭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搞得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们这里没有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啊...那里不属于鼎城大厦的管理范围。” “你说什么？那上次我来问你要停车场的监控，你也没说没有地下的啊？” “你上次来的时候只说了需要停车场的监控，我以为你说的是楼后面的员工停车场。我们只有那一个停车场，这栋大厦从建立到现在，地下从来都没有安过监控，并且我们也没有权限进去那里，那是私人场所。” 保安耐心地解释着，鼎城大厦从前几年建设到现在，地下停车场一直都属于私人领域，听说是被当时的开发商拿出去抵债用了，具体被谁买走了还真是不清楚。 “谭警官，你不会是从地下上来的吧？那里的大门常年都是锁着的，你怎么上来的？”保安突然好奇。 “安全通道的门能打开，没锁。” “不可能，那个门一直都是锁着的。去年有一段时间，楼上总是丢东西，所以我们被要求24小时全楼巡逻，包括往地下停车场走得那两层楼梯，我们每天都去。那个安全通道的大门常年都是锁着的，我们没办法进去。” “我...楼内的监控呢？停电到凌晨三点，有没有可能看到从地下上来的人。” 谭鑫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车没离开，大门的锁也被打开了，那是不是说明，去过建成公司的人，也进入过鼎城的大楼内，甚至有可能暴露在监控下。 运气好的话，他有没有可能，现在还在楼内？ “保安大哥，你顺便叫他们关好大楼的所有出口，我要找的人可能还在里面。” “好，我这就叫人去，监控稍等。” 第145章 迫近真相的瞬间 “谭鑫，事情不对。” 罗言衷扫视过地下停车场的黑车，寻找那辆无牌黑车时，发现整个停车场里，有将近一半的车是无牌车。 而这其中，罗言衷也发现了一辆无牌的迈巴赫，不过它不是炭灰色的，而且还有过撞击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自动和西城废车场连在了一起。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 既然嫌疑人有处理车辆的习惯，那西城废车场炸毁之后，他们是在哪里处理的车辆。 只地下停车场里这些车辆，就足够嫌疑人犯下无数次案子。 “罗哥，我这边也不对劲，保安大哥说地下停车场和鼎城大厦无关。他是独立运营的，并且大厦里的人没有权利进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连我今天上楼走的安全通道，也是凌晨时刚被打开的，童一永和接应他的人，可能还在楼里。” 罗言衷听完了谭鑫的话沉默半晌，如果人还在楼内，那他们还活着吗？ 接连死亡的童一永，让罗言衷总是怀疑，他们在追捕的人中，究竟会有真正的人类吗？ “你还记得那辆黑车的型号吗？这里相似的车太多，我突然有点怀疑我的记忆。” “好像是丰田挺老的一个款？凯美瑞？我不太确定，那个车标拍的并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你就在上面确认监控吧，如果人在楼内，你先通知我。地下停车场的事，之后再说。” 罗言衷挂断电话，看着眼前接连四辆没有车牌的凯美瑞，犯了难。 比较老的款式… 老旧车辆的话，倒是能看出来两辆。似乎是凯美瑞2022 ，也将近20年了。 凶手似乎是一个沉迷于收集老旧车辆的人…西城废车场…超过年限和不符合排放的车，会在某一个时间被集中处理。 这么大体量的车辆来源，一下就能说通了。凶手并不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去购买车辆，他有西城废车场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凶手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甚至停车场有可能他都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钱去运营，只要他能替换掉停车场真正的主人。 仔细观察过，罗言衷发现，车辆的周身或多或少都有些碰撞过的痕迹。他应该猜的没错。 这样的算计和经验，总让罗言衷感觉幕后凶手的年龄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念旧这一点…彭意应该没猜错，废车场每年处理的车辆不可能都是年限过高而报废的车辆。 特别是城市的几次改建期间，有过不少次车辆被迫报废的情况，政府还因此大出血了一次。但这里的车辆没有几辆近几年的，不符合岛山的车辆报废情况。 尝试对比了一下两辆车的差别，罗言衷直接上手扯动每一个车门。都说是老车了，最原始且粗暴的对比方法，有可能是最有用的。 秉持着反正是嫌疑人的车辆，报废就报废了的无良想法，罗言衷甚至想用枪把门崩开。 可能也是车辆的求生欲望太强，其中一辆车的后门门锁是坏的，罗言衷轻松地打开了车。车辆内部倒是收拾得很利索，一看就是有人在用的车。 罗言衷费劲地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新鲜的泥印，手指碾过车座下的泥土，和凌晨在建成公司里发现的一样，而且棉质的车座踏垫，比较吸水，时间短，天气冷，所以踏垫还有些湿潮的痕迹。 是这辆车没错。 掏出了口袋里随身带着的证物袋和简单的取证工具，罗言衷寄希望于凶手们的马虎心态，如果不是作案车辆，那么是不是有可能会发现指纹和毛发… 到底是被警察之神附身的男人，罗言衷总觉得他的破案运气比其他人要好些，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类似毛发的东西。 一番折腾过后，整辆车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罗言衷才给闫辰打了电话，让痕检的人来拖车。他没带任何试剂，不然倒是想看看车里有没有血液反应。 一个漏洞的出现，必然会招致接二连三的蝴蝶效应，这似乎是个无解的定律。鼎城大厦内部的监控在恢复电力的瞬间，就再次开始了运转。 童一永从一楼窗户跳到车顶的时候，无可避免地伤到了腿，所以再次下车的时候，他就觉得走路有些困难。 大概率也有道路监控恢复的缘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陈麦一早就跟他打过电话，让他在鼎城大厦等他过去接应。 本来两个人是在地下停车场一个隐蔽的修理间里藏着，等陈麦一到直接上车走人就行。 可童一永的伤比想象中严重，不但跳跃的那一下扭伤了大腿，因为停电看不清路，他还被巷子里堆积的建材废料刮伤了小腿。 在到达鼎城大厦之后，他的左腿就一直在发抖，腿后的血液浸湿了裤子的布料。大厦楼上有一家保险公司里建了个小型的应急室。 自从被谭黎再次抽走了髓液，用于打造第二个零号后，童一永越发感觉他身体的自愈能力越来越差，本着不处理就会死的冒险心态，他还是让小司机扶着他去了楼上。 地下停车场的车里有不少除蚁公司的员工服，陈麦大概率是会开公司的车来正大光明的接他们走。 总公司的意思本来就是把这场不利于他们的灾祸都转移到李义东身上，所以他们这段时间会利用公司的身份做很多事情。 “童哥，麦哥联系我了，他让我们趁晚饭大家出门的时候混出去，你还能扛一会儿吧？” 小司机有些担心地看着童一永，他一直都在“囚”那边管理已经因为合约被带走的，但还没有被替换过的赌徒，很少出来做任务，如果不是陈麦第二天需要接谭黎回去，也轮不到他来接应童一永，毕竟人家两个才是搭档。 “血止住了，问题应该不大，只是好像要发烧，教授今天回去，有教授在，我没事。” 童一永的声音里显然透露着虚弱，他很久没有受过伤了，如果不是因为肉铺和附中的两次意外，他被罚再次改造出了一个仿生人，身体也不会这么差。 他知道自己怨不了别人，既然在公司的准则下生存，自然要遵守公司的规矩。他是个死板的人，从始至终只知道做一件事，就是完成公司要他们做的那些事。 “幸好，血止住了，不知道刮伤你的是什么，我害怕你会破伤风。” “还好这家保险公司里有自己人，不然我们也没办法躲在这里。” “不过，我们替换的人，范围已经涉及到了这么广的地方吗？靠近市中心的这边都开始渗透了。” 小司机是个新人，刚进总公司还没到三个月。能进入总公司的人都经过了极其严格的心理审核，只有一个标准，他们百分百对计划没有任何的异议，并且会帮助把计划做到最后。 大部分能被总公司接纳的人，都是家人被替换过的。小司机则是被公司“救了”病危的母亲。起码他回家还能吃到妈妈做的饭，还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哪怕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母亲，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身上什么破绽都没有。 出于报恩的心态，他自然义无反顾的想要加入他们，“帮助”更多的人。 “你来得晚，被替换的人比你想象中的应该只多不少。” “希望别再出意外了，最近因为警察的事，好多老宅那边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自乱阵脚，再加上老板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哎，大家都希望计划能顺利进行。” “肯定会顺利的。” 第146章 我看不到新世界了 保安大哥是个眼尖的，虽然童一永和小司机已经非常谨慎，躲着监控上楼，但是一楼的监控还是捕捉到了他们的影子。 “电梯监控呢？” 谭鑫看着上升的电梯，里面却没有任何的人影。 “电梯监控有是有，但是并没有拍到人，如果这个监控短暂出现的黑屏，是警官你找的人，那么应该是被人为遮挡了。” 保安大哥又补充说道：“因为线路问题，这栋楼大部分楼层的电梯间外没有安监控。但是他们下楼的地方应该是6层，鼎泰保险。那里是全楼唯一一个24小时开门的地方。” “这个保险公司内部的监控，你们这里能看到吗？”谭鑫问。 “公司内部的监控都是他们单独管理的，毕竟有些公司有保密需求。不过我能确定，人应该没离开过6楼，因为应急通道门口和电梯内的监控那之后没有过异常。” 保安大哥非常肯定地回答谭鑫，看着他的眼神，谭鑫莫名感觉大哥的话可信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那大哥我去趟6楼，门口和监控就拜托你们了，我没通知你之前，除了楼内登记过的员工，剩下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谭鑫嘱咐过后，径直跑向6楼，中间还给钟益打了电话，让他们带几个人过来支援。 “罗哥，嫌疑人可能在6楼，我先上去。”谭鑫匆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老闫，你们还要多久能到？” 不能让谭鑫一个人上去，这是罗言衷下意识的反应。 “我们再有3分钟就到，马上。” 罗言衷也不知道谭鑫有没有上去，也不敢再打电话，只能发消息通知他，让他等几分钟，两个人一起行动。 如果按照他的猜测，上车的人是真的童一永，那他的危险程度，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高。他害怕谭鑫一个人应付不来。 罗言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变得优柔寡断？没有感情的破案机器，突然关心起了身边人的安危，这对于罗言衷来说，绝对是里程碑式的进展。 可能林历的死终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和影响，所以他不想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遇到危险，大家都要好好地活着。 看着手机里没有任何回应的聊天框，罗言衷有些焦急地点着脚。度秒如年，闫辰他们为什么还没到？ 三分半过去了，警车的双闪亮起，罗言衷指了指面前的车，便朝着安全出口跑了过去。 保险公司里好像并没有异常，谭鑫顺利地进入，找到了管理监控的办公室，想询问能不能借看一下凌晨到现在的监控。 得到的答案却是，凌晨的停电，让公司内的监控出了问题，目前还没有恢复使用。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老招数让谭鑫确信，那两个人确实藏在六楼。 谭鑫没再提问，离开办公室扫视着整个忙碌的办公区域，没有熟悉的除蚁公司的老面孔。 童一永即使化成灰，他们专案组的也能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已经把那张脸熟悉到了这般程度，谭鑫有把握，只要看见他，就能一眼锁定他。 和保险公司的管理者说过，谭鑫在尽量不影响大家工作的前提下，挨个搜索关起门的办公室。 被替换掉的仿生人就是管理者本人，所以他自然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童一永，让他看准时机尽快离开公司。 与此同时，罗言衷已经乘上了向上的电梯，向六楼逼近。 童一永看着手机里的通知，面露难色。要是没受伤，这个状况从窗户翻出去到五楼，直接就能跑掉。可现在左腿完全用不上，他不能冒险，他可以死，但如果小司机被抓了，他可能扛不过多久就会向警察透露些什么。 “有翻楼的经验吗？” “在进公司之前训练过，还可以。”小司机紧张地回答。 “你先下到五楼，一会儿直接和下班的人流走出去，还有十分钟麦哥就来了，我拖着警察，你跑。” “可是，童哥，你的伤没办法跑，我走了，你肯定就跑不掉了啊…” “这是分队长的命令，赶紧下去。” 童一永的语气并不好，甚至带着些恐吓的意味。小司机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违反规定，就会被立马送去制作自己的零号，替他回家的零号。 “童哥，那你小心。” 看着小司机消失在六楼的平行视野里，童一永才松了口气。隐患消失了，一切都还不算脱轨。 【麦哥，我会按之前我们的计划应付警察，你和总公司那边说一下，对于李义东的计划尽快进行吧，我看不到新世界了，你一定要坚持到新世界彻底到来的那天。麦哥，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和你做搭档很开心，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叫我小童的人。】 童一永久违地勾起嘴角，发送了这条短信，然后格式化手机，掰断手机卡，拆开手机彻底毁掉主板，然后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窗外，轻轻地把手机扔了下去。 这一瞬间，其实童一永感觉自己得到了解放。被迫成为了无情的杀人机器，从计划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液。 陈麦常和他说，色盲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他的世界是黑白的，所以对于杀人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实感。 他和陈麦是因为学校失火，被总公司救了下来，算起来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场火灾是人为纵火，凶手是学校附近一个考试总失败的虐猫狂，后来警方在他家搜证时发现了那个人的笔记，他在宿舍楼里纵火，就是为了让楼里的所有人为他陪葬。 坏人纵恶没有任何的道理，他们可以一死了之，但是那些无辜的人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灭顶之灾。 童一永比陈麦小两岁，可那年大一和大三正好被分到了一个宿舍楼。只有他们两个从那场火灾里活了下来，因为总公司的救助。 总公司本来想把所有人都救下，可奈何虐猫狂计划了将近一个星期，就是为了大火烧起来能瞬间吞没整栋大楼。他们两个当时正好在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外排队，陈麦站在童一永的前面，看见火势起来的瞬间，就想往门外跑。 可童一永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起火了！往大门那里跑！” 陈麦推了童一永一把，因为色盲的缘故，童一永的世界里并没有过火光，他只知道有些难闻的味道，扩散在楼道里，所以陈麦提醒他时，他才反应过来，着火了。 虐猫狂的计划很缜密，两个人快要跑到大门口时，火势从门口一跃而入，霸占了他们唯一的去路。 陈麦反应很快，拦着童一永往后退，直到听到身后玻璃炸裂的声音，有人毁掉了防盗窗，让他们跳出去。 时间卡的刚刚好，在大火即将吞噬掉两个人之前，他们同时跳了出去，滚到了草地上。 “快走，救不了其他人了。”那是救他们的陌生人和他们俩说的第一句话。 那场火灾的官方消息是，无人生还。他们两个跟着总公司的人走了，用着同样的名字换了新身份。他们俩了解了火灾的前因后果，也知道了陌生人的计划。 他给了他们俩12小时的时间思考，那是在官方通报还没出来之前。两个人坐在陌生人家里，捧着一杯热茶面面相觑。 还是童一永这个超级内向的人，先开了口：“刚刚谢谢你提醒我，我是色盲，我看不到别的颜色。” “天呐，幸好你在我身边，不然可能真要被这场大火吞没了。不过色盲也挺好的，我就觉得色盲是老天爷赐予的礼物，毕竟很多不好的东西都是有颜色的，你看不到出来，就不会被影响。” 陈麦笑着回应，他们两个完全是性格的极与极，一个没话说，一个纯话痨。一句话打开了陈麦的话匣。 “我叫陈麦，医学院大三。你呢？” “我叫童一永，特殊应急学院大一。” “是学校去年刚开的那个学院吧？我好像记得，招生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小童，你这么厉害呢？！” “因为我报考的是水域救援专业，所以对色盲的要求比较松，再加上我的体力还行，所以就被破例录取了。” 童一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小童。 “明明是应急学院的人，却一个人都没救下来…我好像不配读这个专业。” 第147章 一起吗?建立新世界 “想救更多的人吗？” 这是进门以来陌生人第一次开口。 “你没有救到人并不是你的错，在自身难保的时刻，你能活着就表示你有极大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场火灾是蓄意纵火，并且是恶意纵火。你们俩能被我救出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人为纵火？！” 陈麦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得起火，在听到面前人的话后，他却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明天新闻你们就能得到答案。我叫零号。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计划，除蚁计划。” 男人放慢了语气，看着面前两个刚成年的孩子，露出了自认为和善的微笑。 “从2032年的官方数据来看，故意伤害、故意杀人以及反社会人格多次犯罪的次数成指数上涨，特别是在几次全球性的气象灾难之后，这个数字像疯了一样，突破专家们的涨幅预测。而现在，例子就出现在你们身边。 据我们调查，今天在学校纵火的人，是一个典型的施虐狂。学校周围，被他害死的猫狗，大概就有十只，所以他是天生的恶种，他想自杀，于是想拉着那栋楼里的所有人一起。” 童一永看着面前屏幕里黑白的表格，定了神。他好像能猜得到男人想做什么，可他并不觉得男人的计划是可以成功的。 “前情提要结束，接下来介绍我们公司。总公司是一个致力于帮助好人，抹杀社会渣滓的社会福利团体。我们秉持着人口数量的稳定，即将推出最新的研究成果——零号智能生物体。 生物体拥有和被仿照个体一模一样的生理系统，并且目前已经可以做到基因型百分之八十的高度重合，同时个体内安置了一枚高分析能力的学习芯片，在接受指令后，会在短时间内形成被仿照个体所拥有的记忆和个人习惯。 生物体与原主最大的区别是，我们会抹掉，原个体所拥有的一切反悖于社会的恶劣倾向，以此来作为一个完全安全的个体承载原主的社会身份。这个过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抹杀原主，创造生物体，打开一座犯罪率几近为零的新世界。” 好像听了一场巨型传销，男人说的话就像是一个幻想症患者的自言自语，陈麦听着这样的描述，眉毛越发皱到了一起。 有一种即使在火灾里幸存，可能今天也要死于非命的无助感。 “我知道二位肯定觉得，我说的话没有可信度。所以，我本人就来现身说法了，我就是故事里的零号智能生物体。我的原身，一直在线上等待你们。” 两个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人手里的视频通话画面，那个视频通话显然不是事前录好的，因为视频里的男人和面前的零号拥有完全不同的发型，并且对话过，就知道他确实是实时在线。 “零号应该大体和你们讲过了总公司，我们的计划现在只是雏形，非常需要精通人体的新人来扩大我们的抹杀行动队。你们二位是经过我们评测过，评分较高的两个人。不然今天零号就不会出现在学校里。 本来想多救下几个人的，可是我们知道消息的时间太晚了，能救下你们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男人没有说谎，他们对学校里所有医学院、应急学院，还有生物学院的人都进行了人格评分。超过90分的只有四个人，除了一个已经毕业，并且加入总公司的学生外，剩下的三个人都住在同一个楼里。 男人很心痛，因为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个可以推进计划的人。 “给你们12小时的时间考虑，明天官方通报出来之前，你们要作出决定。加入计划，通报的内容就是无人生还。不加入计划，通报内容则会是两人暂时失踪，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这段关于我们公司的记忆，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抹除。” 电话挂断，零号把外卖叫来的食物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在外面反锁上了门。 两个人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炖菜，一时间却没了反应。 信息量太大了，大到他们根本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捋顺。 “他们的意思是不是，要让我们做清道夫啊...” 童一永默默提问，听下来整个除蚁计划，无非就一个中心思想，杀掉坏人，替换上一个和坏人一模一样，却对社会没有任何威胁的好人。 像是小说里的剧情，可童一永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特别是经历了今天之后。 宿舍楼里住了很多同学院的朋友，他们每个人都很好，起码会因为他是色盲，而在救援课里需要辨别危险程度时，帮助他硬性记忆每一个标识物的形状、大小，让他可以不靠颜色去判断，救人的最佳时机。 这样的一群人，一群未来的水域救生员，全都在今天丧生于火海。 虽然他想的有点夸张，但是在这青年人数量越来越少的年代里，每一个可以做救援的人都弥足珍贵，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多一个救生员，就多一份活下来的希望。 纵火犯不但杀了那些无辜的同学，可能还在影响着以后的人，因为得不到救援而丧生在洪水里。 “总感觉是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坏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换得完。而且他们怎么保证，替换的生物体就一定没有问题，我反正没兴趣。” 陈麦耸耸肩，学医确实是想治病救人，可他只想当个普通人，毕业后读研读博，考到医师证，然后去他们家那个偏僻的小县城里，做一个外科医生，过完剩下的后半辈子。 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抱负，还有所谓地什么惩治坏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做这些异想天开的梦。 “可是，麦哥，你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人。我们俩的本质都是想救人，那他们的计划不是最快速，且最一劳永逸的吗？ 就像今天的火灾，如果那个纵火犯得到了总公司的提前干预，那栋宿舍楼里，就不会死掉任何一个人，这难道不也是在救人吗？ 坏人可以一死了之，可无辜的人们承受的这些苦果呢？难道就活该白白遭受这一切，连生存的机会都被别人恶意剥夺。 可能我的思想不成熟，但是，麦哥，如果真的有新世界，社会安定的新世界，对所有人来说真的不是好事吗？起码，我们能确定，我们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 童一永感觉这还是人生里第一次连续说出了这么多话，他其实心底里偏向加入公司，哪怕这个选择他知道很愚蠢，很不着边际。 可万一呢？万一他们真的能建成新世界，那所有人就都可以在没有坏人的乌托邦里生活，不怕被自己的同类残害。 陈麦沉默地听完了童一永的每一句话，他没再说话，而是脑袋里盘算了很多问题。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那个自称是总公司的人可以完美回答他所有的疑问，那么，他应该也会加入。 十二个小时过去的很快，零号准时回到了这间屋子里，想要询问他们的选择。 在童一永准备回答的瞬间，陈麦截断了他的话。 “我想和你的那位原主聊几句话，说完我们告诉你答案。” “他在线上，你说吧。” “第一个问题，如何保证你们说的坏人是真的坏人。” “在你们接到每一个抹杀对象之前，总公司都会给你们提供一份危险等级评测，以及他们的全部资料，你们可以随意查证目标到底是不是社会渣滓，行不行动这件事你们完全有自主权。” “第二个问题，如何保证替换的生物体不会出问题。” “目前生物体还在进行最终的实验，你们面前的零号，其实只是第三代产物，并不是最终产物。我们在每个生物体内都安装了自杀芯片，生物体不需要正常摄入食物，只需要定期服用控制自杀芯片稳定性的营养液即可。 也就是说，只要任何一个个体出现问题，他们会立刻自杀而亡，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第三个问题，你们做这个计划的真实目的。” “不管你信不信，公司的初心就是打造一个没有病态的乌托邦社会，并且我们这样做不但不会减少人口，还能让自然资源得到最大限度的缓解，都说了，我们是社会福利团体，你们可以来公司看看，了解每一个人的过往，大家都是自愿加入的。” 陈麦听完所有的回答之后，松了力气。 每一句话都是他想听的，即使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计划，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挑战，可他才20岁，万一呢？万一真的可以建立新世界。 毕竟还是中二病没有完全消失的年纪，大脑里的英雄主义开始作祟，这场游戏，他们加入。 第148章 意外 陈麦看着手机里的短信，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车停在距离鼎城大厦两条街的停车场里。 他不是不明白童一永的意思，如果小童离开了，他又该怎么办呢？新世界，两个人一起打开那个大门，才是他们一起加入计划的原因啊... 如果小童也离开了，记忆忽然回到了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杀人这件事已经变得麻木，陈麦有些迟疑了，他们一直在做的，到底是不是无用功。 可计划推进的速度很快，新世界，他们确实有希望打开。 盯着窗外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童一永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安静地盯着天空看了，尽管在他的世界里，那片天空永远都是阴沉的灰色。 应急间的门紧锁着，谭鑫皱着眉问身旁的管理者要了钥匙。毕竟消息早已发送，所以管理者自然认为里面的人已经跑了。 可没想到，门开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却静静地看着窗外。 “童一永...” 罗言衷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谭鑫身旁，床上坐着的确实是童一永没错，而且还是活着的童一永。 可他的样子太平静，平静到就像他已经知道了警察会来，把他带走。 “罗警官，把我带回警局之前，能不能先去一趟医院，我的腿受伤了，而且好像还有些破伤风...” 话说完，童一永的身体径直地倒在了地上，身体的温度可能已经突破了40，他是硬撑着等警察找到他。 “他发烧了，我先去医院。” 罗言衷二话没说就把童一永背到身上，如果他不是仿生人，那必须要保证他意识清醒，毕竟这是他们已知的，最靠近案件内部的人。 “罗哥，那我...钟益他们还没到。” 保险公司这里肯定还有问题，按照时间推算，童一永至少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十二小时，怎么可能没人发现，除非他们被允许在这里面躲藏。而且还有一个人，接应他的司机在哪里？ 这间公司里就有帮凶。 “你在这等钟益他们，闫辰已经来了，他和我一起去。” 罗言衷匆匆进了电梯，来不及多想，眼下能抓到的确切线索太少，他必须保证童一永能发挥他需要的最大用处。 还好最近一直到处跑，体力提高了不少，即使背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重的人往楼下跑，他也没觉得特别吃力。 很快就到了地下停车场，闫辰和其他警员还在检查那个可疑车辆。 “老闫，开车！” 罗言衷隔了老远就开始喊，背上的人被罗言衷这突如其来的超大声音叫醒，朦朦胧胧地竟还有些清醒。 童一永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是漆黑一片，他知道自己应该在罗言衷或者谭鑫的身上，手似乎还勉强能动，在越来越靠近人身的地方，口袋里的刀变成了此刻最趁手的武器。 “言衷！” 闫辰刚发动引擎，就看见罗言衷猛地跪了下去，背上的童一永也被扔到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血液顺着罗言衷的腰侧渗出，他皱着眉想要起身，可因为身体并没有任何防御的准备，一切又太过突然，即使童一永没有力气地扎了他，可这一刀也进入了身体并不算浅的位置。 罗言衷不知道器官有没有被扎破，右腿好像用不上力气... “你别动，我看一下位置。” 闫辰下车冲到罗言衷身边，查看刀伤的位置。情况不算很好，这个位置有可能会扎破肾脏，必须立马去医院处理。 “我扶着你起来，右边身体尽量不要用力，五分钟车程里就有一家医院，坚持一下。” 一秒钟都不能耽误，随时都有大出血的可能，闫辰不想在到达医院之前，罗言衷就会因为失血晕过去。 “童一永...一起带去医院。他..发高烧...妈的，真疼啊。” 罗言衷倒吸一口冷气，走之前还没忘记刚刚暗伤他的凶手。 “知道，你先别说话了。” 由于人手确实不够，闫辰一时间不知道找谁来医院帮忙，看着痕检的同事把童一永拷在后座，车辆启动时，电话也拨通了过去。 “喂，闫哥。” “意意，你那边忙完了吗？” “刚结束，我正准备回家呢。” “别回家了，直接去仁爱医院急诊科，言衷受伤了，车上还有童一永，我一个人顾不过来。” “老罗受伤了？！好，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彭远之看着彭意本来还挂着笑意的脸，一秒钟垮了下来，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意识到问题不对。 “意意，怎么了？” “老罗受伤了，听闫哥的语气，应该不是小伤，哥，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我要去医院那边，闫哥一个人忙不过来。” “那你小心！需要我的话，随时叫我。” “知道了！” 看着彭意消失的背影，彭远之再次返回到温韵的办公室里。 “现在能去检查原型机吗？” “怎么你被意意抛弃了？”温韵开玩笑地提了一嘴，她刚刚才把白大褂脱了下来，准备下班。 “不是你说不让我管她吗？这不，应工作岗位需求，立马就去上班了。” 彭远之无奈地摇了摇头，彭意刚刚说，罗言衷受伤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总是让他在意，因为彭意的表情，绝不是关心一个普通同事那么简单。 罗言衷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闫辰看着他的额头不断冒着冷汗，就知道这一刀绝不可能只是扎在皮肉里那么简单。 放上警笛，闫辰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时间...快一秒，再快一秒。 “医生！这位患者右腰侧锐器刺伤，推测可能会刺破右肾。这位患者是腿伤，目前高烧，应该是破伤风。我是岛山市局的警察，麻烦您尽快看看我同事的情况。” 三秒钟说完了两个人的情况，医生点了点头，就把罗言衷推进了手术室，闫辰这才松了口气。 人是下车前晕过去的，应该还来得及。 童一永的状况不算严重，有一小块碎铁片扎进了肉里，所以导致一直血流不止，失血过多再加上破伤风的状况，导致他太过虚弱，才晕了过去。 他的情况，只要挂几天水，就能恢复。 可罗言衷... 手术进行中的灯光一直亮着，闫辰在手术室外焦急地徘徊等待，林历刚刚过世，这个时候如果罗言衷再出事...那就真的，只剩他自己了...老天爷到底在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这个案件从开始到现在，他们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彭意跟着护士的指引跑到了手术室门口，她来的很快，大概也没用上十分钟。 “闫哥，老罗呢？” 闫辰没说话，指了指手术室。 “我去急诊病房那边了，童一永还被铐在病床上，我得去看着他。” 闫辰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是难掩的痛苦，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去了病房，只留彭意一个人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不知道做何反应。 这几天是她进警局以来，第一次有身边的同事殉职，第一次看见身边的同事被推进手术室。 这就是真实的警察生活吗？处处都是意外，哪里都是意外。 彭意有些崩溃地蹲坐在地板上，她不知道这次崩溃的来源是什么。 明明他们俩在爆炸里都能几乎毫发无伤地跑出来，可现在老罗到底遭遇了什么，甚至严重到需要进手术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彭意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这期间她一动没动地静静守在手术室前，等待着那盏进行中的绿灯熄灭。 病床滚轮的声音越发靠近，彭意猛地起身，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罗言衷被推了出来。 “您是...？”医生没看到那个自称是岛山局警察的男人，反而却是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挡在了门前。 “您好，我是岛山市局的警察，这位是我搭档。” 第149章 老子的肾呢? 主刀医生在看过彭意的警官证之后，才放心地告诉她罗言衷的情况。 “患者肝右叶下侧有锐器刺穿伤，因为被刺穿的位置不太好，所以出血严重，并且胆汁流入腹腔，有急性腹腔炎的隐患。手术很顺利，出血的位置也得到了控制，麻药劲儿过了，他就会醒，最少留院一周观察情况。” 一听到罗言衷手术很成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时，彭意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谢谢医生。” “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尽快安排他住院治疗。” 和医生道过谢之后，彭意看着病床上罗言衷苍白的脸色，莫名有些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心脏承受了过载的电流后，短暂地失去了自控权，有些酸胀。 彭意并不想承认，可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走廊里时，她确实想过，如果罗言衷真的有生命危险，她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有第二个搭档了。 这份情感很复杂，彭意知道有些时候，心脏会莫名其妙地变乱，因为罗言衷的一些突发举动。 依赖感？称不上依赖，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出现什么问题时，要和罗言衷商量，得出一致的结论再动手。 罗言衷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她所有密切关系的一部分。 不只是单纯地心动过，那份乱糟糟地心动里，夹杂了更多想象不出如果她身边没有罗言衷，警察生涯会不会走得更辛苦、更坎坷，正视对于罗言衷的看法后，彭意会肯定，抛开一切，罗言衷绝对是她的良师益友。 世间的很多情感，都是复杂的混合物。哪有单一的没有任何理由的纯粹喜欢，又哪有没有羁绊就能维持下去的亲近关系。 彭意不想把她曾经对于罗言衷的心乱，归结成喜欢这么单薄的字眼。 从岛大附中那次拉着她上楼开始，彭意就知道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可能废车场的那场爆炸，是心乱的起点。膝盖上的创可贴、有条不紊地指挥对于废车场的调查，让她推翻了曾经对于罗言衷的不学无术的混子偏见。 再到后来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罗言衷竟然还是曾经救下哥哥的人，彭意很难把这种复杂的情感归结到一起，认定是所谓的喜欢。 她只知道一点，就是她警察生涯的搭档是且只可能是罗言衷。 闫辰在收到彭意发来罗言衷没事的消息后，才缓缓地舒了口气。童一永已经醒了，坐靠在病床上，看着闫辰一言不发。 “明明都已经被抓了，还要搞这最后一出，有意思吗？生怕自己判轻了？” 闫辰的语气很烂，看着童一永都有种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所以我捅的是谁？当时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本能地动了刀，不是故意的。” 童一永面无表情地“解释”着，长时间过着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让童一永的很多行为都变成了无意识抵抗的反射。 他只知道背着自己的人是警察，可能大脑的潜意识在混沌时操控他的肉身寻找逃跑的机会。所以，刀就莫名其妙地钻进了手里，又莫名其妙地扎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骗骗我也就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不管你伤的是谁，袭警这件事已经是定论，等你退烧，我就带你回局里。如果你还是个有温度的活人，我希望回警局之后，你可以把你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小枝在和组员换完班之后，就来闫辰这边帮忙。看着小枝出现在了病房门口，闫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便起身走了出去，他想去看看罗言衷。 “闫哥，罗哥受伤严重吗？没有生命危险吧？” 小枝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罗言衷的状况，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罗言衷受伤的事，毕竟整个案件侦破的主导者受了伤，专案组的其他人当然需要第一时间知道，随时准备更换战略。 “意意说手术很成功，你盯着童一永吧，我去看看。” “好，这边交给我们就行。” \/ 罗言衷或许该庆幸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基础病，不然肝受伤这一下就够他受得了。 他醒得很快，尽管全麻，身体还没有知觉，但是眼睛睁开时，意识也紧跟着清醒了过来。 “童一永呢？！” 彭意站在窗边，听着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闫哥盯着呢。老罗，你怎么样？现在应该还没什么感觉，你别乱动。” 彭意赶紧冲到病床旁边按住罗言衷躁动的肩膀。 “挺神的啊你，麻药劲儿还没过，你就想起身，右边那么大个纱布你看不见是吗？” 因为是直接盖着被子送到了病房里，所以罗言衷的病号服上衣堆积在胃的上面，整个肚子都袒露在外面，他低眼就能看见裹住整个腰侧的巨大纱布。 “对了，我被童一永捅了一刀...彭姐，我伤在哪里了？” “啧...不好说...” 彭意故意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吓唬一下他，才能让他乖乖躺在病床上。 “不会...真的捅到肾了吧...” 罗言衷的眼睛都睁大了，紧盯着彭意的眼睛，希望她下一句话就是恶狠狠地否定。 “唉...”彭意没说话，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摇摇头。 “老天奶啊！童一永人呢...我现在是真的起了杀心了...老子还是母胎solo呢...肾先少了一个，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活了。” 绝望两个字，用来形容罗言衷现在的表情再合适不过。 “没事的，老罗，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什么都能治好，你放心。” 彭意强忍着笑意，怎么说呢，虽然趁人之危不好，但是好歹是让她扳回一城，这就叫什么呢...叫...叫相爱相杀，对，相爱相杀。 “醒了吗？”闫辰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一进门果然看见罗言衷睁着眼。 “怎么...这副表情？” 闫辰看了看罗言衷，又看了看彭意。 刚刚彭意只是告诉他手术成功，具体受伤位置没说，不会真的伤到右肾了，而且还...伤的不轻... “没事，言衷，咱还年轻，等回去我让老唐给你喂点他在云南研究的虫子，听说有一种对肾很好。” 闫辰的表情倒是很认真，罗言衷看着他，似乎像是在看着推销灵丹妙药的江湖骗子一样。 “老唐的东西，你敢吃吗？你都不敢吃的东西，你让我吃，还是我兄弟吗？亲兄弟不祸害亲兄弟，闫辰，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罗言衷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里，别提有多难受。 彭意终究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腿一软，直接蹲在地上笑了起来。 “太逗了...不是，老罗你这么可怜的样子，我都不舍得继续骗你了。” “什么意思？”罗言衷眼珠乱转，彭意什么意思？ “伤的是肝右叶下侧，还没到肾。不过大出血，医生说最少留院观察一周，不然很容易变得更严重。我本来想吓唬吓唬你，是想让你安心给我躺着，没想到你还真当真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言衷在听完彭意的话之后，表情一滞。随即那口堵在胸口的憋屈气，也顿时消散全无，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他甚至都没有一丝怨恨彭意刚刚这个玩笑的感觉。满脑子只有老子还是个完整的人的感激... 闫辰看着他俩，没忍住也笑出了声。总感觉彭意来的这两年里，罗言衷好像变了很多，变得有人情味了？ 等等，他，不会...真的喜欢彭意吧...这种程度的玩笑，他一点都不生气？！ 第150章 乘胜追击 气氛不对，非常不对！ 闫辰干咳了两声，想要扭转氛围说正事。 “言衷，刚刚痕检的人说，你找到的那辆无牌车里有大面积的血液痕迹，不过现在肯定查不出是谁的了，无牌车，系统又无法跟踪它的行驶轨迹，受害者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已知的那些人。” 彭意也正经了起来，从地板上起身。 “会不会是童一永的？他不是腿受伤了吗？”罗言衷有些费劲地挪了挪头，躺在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童一永的失血量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后来他们试着打开了两辆附近的车，其中有一辆的车后座也有明显的血液反应。这个停车场暗藏玄机。” 闫辰微皱着眉头，他在现场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整体布局很奇怪，从没见过哪个正常停车场里，车辆划区还是按颜色分的，黑色的车全都堆在了一起，好像生怕谁能找到自己的车一样。 “那个停车场很有问题，它不属于鼎城大厦的管辖范围，那里是私人领域，楼内的人平常根本到不了地下停车场里。” “私人领域？” 彭意很努力地跟上了对话，果然案子进行的过程中，一刻都不能离队，就像现在说了半天，她才回想起了鼎城大厦的停车场。 当时她和谭鑫去的时候，只知道没有监控，这还是头一次听说那是个私人停车场。 “谭鑫也是今天去查监控的时候，才仔细了解了这件事。而且，彭意，那下面还有一辆迈巴赫，不过不是碳灰色的，并且没有车牌。” 罗言衷突然想到迈巴赫的事，也就顺便提了一嘴。 “所以，之前那辆车会不会也没有车牌？那这么说来，这个停车场就是幕后真凶所有了？应该能查到产权人吧。” 彭意一拍手，所以鼎城大厦确实有问题，那当时凶手短暂的进去又出来，会不会已经换了一辆车，用了一些特殊的障眼法。其实开进滨海小区的可能压根就不是原来的那辆迈巴赫，所以系统里那辆车才会凭空消失。 “谭鑫他们应该在查了，老闫，童一永什么情况？” “破伤风，已经挂过水了，小枝他们在那里盯着。”闫辰突然觉得有些累，坐在了病床边的躺椅上。 “而且我能确定他是真的童一永，我让医生多抽了一管后背的血液，单独化验，是正常人的指标没错，甚至还有些贫血的症状，他的身体感觉也不太健康。” 闫辰突然想到了医生对于童一永的描述，其实按照医生所说，他甚至都要怀疑童一永到底有没有单独杀人的能力。 各项指标都低于正常水平，甚至还有轻微的过敏反应，像是已经得了什么病一样。 “其实，你解剖第二具童一永就已经发现了，他远远不如第一具尸体的完成度高。如果真像唐老师说的，这是靠他们自身细胞培养出来的，又需要在短时间里造出来一个替代品，那童一永会不会被抽走了大量的髓液，而且还没有好好恢复过。” 罗言衷合理的猜测，即使是他们的技术已经可以制造如此完美的仿生人投入社会，但是耗时不可能太短，并且对于原主身体的消耗，也不一定很少，如果这样解释，童一永的身体虚弱，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老唐的理论...可能真是你猜得那样。”闫辰点点头。 “不过，这算是大收获吗？我们抓到了童一永，好歹是凶手之一。” 彭意还是乐观些，按照目前整理的嫌疑人关系图，童一永很有可能就是参与实际杀人的凶手之一。 “就看能从他嘴里撬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了，除蚁公司那边真的要看紧些，我在想要不要把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也调一些过去，帮忙在四周盯着。” 罗言衷想了想才开口，童一永被抓，那对于凶手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他们绝对会有行动，只是专案组的几个人在那边，恐怕会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种时候，凶手估计也已经知道了童一永的事，所以就没必要搞得太隐蔽了。 “我现在就回局里发通知，这个时间点包围除蚁公司，还真可能会有意外之喜。” 彭意感觉这件事情不能等，既然童一永彻底暴露，那边绝对会有行动。 另一边，谭鑫盯着安保室的监控画面，即将崩溃。 到现在他们都完全不知道接应童一永的是谁，按照之前在肉铺的记忆，那时候他是和陈麦一起行动的，但是监控画面里完全没出现过那张熟悉的面孔。 “道路监控有在盯吗？” 翁涵宇一早就去盯着鼎城大厦附近的所有道路监控，那个人肯定会跑，这次总能抓到他的尾巴。 “目前没有异常，也没有人从公司出来。” 临近五点，是大部分公司下班的时间，岛山的工作时间早在十年前就改成了白天六小时，晚上两小时。也就是说十点上班到晚上八点，抛开两个小时的午晚餐时间，净工作时长就有八小时。 所以大家对于吃饭的时间总是把控得特别紧，毕竟时间不等人，回工位迟到一分钟，都可能影响自己的奖金。 那自然，一楼的哀怨声就会无限的扩大。下班的时间，整个鼎城大厦里需要吃饭的人太多了，所以送外卖的无人机很难在同一时间聚集在大楼旁边，给所有人送餐。 大型相撞现场肯定是没跑了。 所以绝大多数人，还是需要到大厦外面去吃饭，然而安保人员死死地挡住门口，不让他们出去，自然会引起众怒。 “下面发生了什么？” 一楼的声音甚至传到了三楼，谭鑫看着画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皱眉。 “我不是说过，确认是楼里的员工可以放出去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操作起来难度太大了。”保安大哥也很为难，毕竟和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他们拦这一下，确实得罪人。 “他们确实可以刷卡一个一个出，但是很多结伴去吃饭的，就只会有一个人带卡，那我们没办法分辨另一个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同时还有一个问题，一旦大门打开，每天都有直接跟着人家冲出去的。我们就这些人手，他要是真想跑，我们抓不到的。” 保安大哥无奈地说，他倒是真想把大家放出去，毕竟他们吃饭的时间本来就很宝贵。 “现在监控里也没有任何线索，算了，我让我同事盯着道路监控，地下停车场现在都是我们的人，他肯定要从上面走。大哥，也麻烦你们，对那些很陌生的面孔，记录一下长相。” 谭鑫没办法，只能松了口，眼下来鼎城大厦的警察也不多，他们也没办法拦住一个楼的人，而且既然抓到了童一永，也不愁另一个人的下落。 “这没问题。”保安大哥答应地很爽狂，立马就下了楼。 看着一楼的监控，谭鑫突然觉得头疼，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小秦那边似乎有发现。 “谭鑫，你上来一下，我应该找到帮凶了。” 其实，保险公司里的帮凶很好找，毕竟能让两个大活人一直待在公司里，就一定需要一些话语权，小秦在公司里走了一圈，询问有没有凌晨在公司里的人，就能知道，是管理者让他们开的门。 所以，保险公司的老板要么和案件有关，要么就是仿生人，无论如何，他应该就是谭鑫要找的人。 “你控制住，我这就来。” 嫌疑人的混乱 郑文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是回公司之后，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专案组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公司门口？ 她不好说，一切似乎都在脱轨，完全脱离她的掌控。眼下她需要做好的就是，安置教授的零号，替换小诺，骗过李义东。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总公司总有自己的想法。 “老板，教授今天说，可以治好小诺的药物设计出来了，但是需要把她送到地下进行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你看，我带着小诺下去可以吗？” 郑文歌调节好心态之后，才敲响了李义东的门。似乎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李义东的状态。整个人颓废的坐在办公室里，两只手撑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似乎上午警察来闹这一出，让他心态也跟着变得控制不住。 “教授，有进展了？！我跟你一起去。” “老板，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地下三楼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郑文歌面色一冷，可能给李义东当秘书的时间长了，让他都快忘记她不只是他的秘书，更是他与总公司沟通的传递者。 说到底，她是总公司的人，在这种特定的时候，她更像是李义东的老板。 “最多两个小时，等麻药劲儿过去了，我就带小诺回来，你不用担心。另外，今天也接到了总公司的消息，他们希望你可以谨慎行事，最近出的乱子太多了。” 郑文歌感觉自己一开始商量的语气纯属多余，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就数他李义东墨叽得要死。 看着小诺的病床被郑文歌推走，李义东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该信任那个谭黎教授吗？小诺真的会被治好吗？ 病床移走后，那个房间就变得空空荡荡，李义东盯着屋子里唯一的窗入了神，他多希望小诺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太阳，吹吹自然的风，他也记不清了，小诺已经多久没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冲他耍小脾气，冲他撒娇。 他的女儿明明是那么活泼的一个孩子。 郑文歌从来没觉得去趟地下三楼这么困难，一个病床似乎费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本来今天就烦，现在还要干体力活，更烦了。 小诺的替代品，已经被安置在地下三楼里，为了营造出刚刚手术过的假象，地下的研究人员给仿生人做了麻醉处理，并且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微创伤口。 郑文歌满头大汗地推着病床进来时，就恨不得直接骂两句脏话。谭黎教授不在，地下三楼也变成了郑文歌的管辖范围。 “文歌，替代品已经准备好了，小诺怎么处理？” 眼前的男人，还算是郑文歌比较熟悉的几个人之一，谭黎把后续的药物实验交给他应付，实验组的大家只有创造生命的经验，可没有毁灭生命的能力。 所以，怎么处理小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黎姐一周前，就下过病危通知了，现在的小诺是勉强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放在真空室那边，等生命体征彻底消失，当作失败的仿生人处理。” 郑文歌也没有动过手，总公司那边的分工很严格，清除被替换者有专门的行动组，也就是陈麦和童一永他们那边的人。 郑文歌属于“情报贩子”，控制消息的那种人。像她这样的人，岛山里还有一位，并且那一位还在靠近市局的地方扎根。 整个地下三楼，即使是参与过生物体制造的研究员见过血，也仅限于在实验之前，进行配型的抽血。 “明白，那你在这里等着‘小诺’醒过来，带着她上去就好。” “全麻还是只是做了做样子，我一会儿不会还要推着这个该死的病床上去吧？！” 郑文歌实在是忍不住了，谁爱推谁推吧，她可动弹不了一点了！ “回去的时候，推轮椅就可以了，局部麻醉，但是也不会那么快恢复正常行动。再说了，刚动完手术就能站起来，是不是太假了。” 男人笑了笑，立马解决了郑文歌的担忧。 “那好，我去黎姐办公室里躺会儿，时间到了你叫我。” 伸着懒腰直奔谭黎办公室的沙发而去，今早被吵醒到现在一刻也没停下来，她真的感觉自己快累死了，她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把她的零号也尽快搞出来，她真的想回总公司了！！！ \/ 翁涵宇愿把他此趟岛山支援之行，称之为眼瞎之行。他现在都开始幻想要是自己变异出六只眼睛该多好，两只眼睛不够用，完全不够用！ 虽然自己在省厅时，也是信息科的，每天盯在电脑上，可好歹省厅信息科的人多呀，起码每天还能多睡会儿放松放松眼睛，现在可好，别说放松眼睛了，能不能睡觉都是问题。 也不知道专案组的大家都是哪里钻出来的怒气，反正每个人都有着共同的想法，就是抓到幕后凶手后，先揍一顿出出气，被处分就被处分吧，这口气是真的咽不下去。 鼎城大厦的大门打开，所有人像是沸腾锅盖下的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来，翁涵宇把自己做的软件，介入进道路监控，以防他错过什么。 一直到大楼里没有人再出现了，翁涵宇才查看自己刚刚的所有截图。 “谭鑫，虽然没发现有人上车离开，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穿着除蚁公司衣服的人，离开大楼后往隔壁大街跑，目前还在移动，再隔一条街，就有停车场。” “我这就去追。” 谭鑫也就刚刚准备审问面前的保险公司管理者，翁涵宇就打了电话过来。 “秦子，钟益在地下吗？” “对，我们来的时候，他被闫哥叫了过去，罗哥受伤了，闫哥走得急，他就让我先上来了，他们都还在地下停车场。” “等等，你说什么？罗哥受伤了？罗哥为什么会受伤？谁伤得？” 谭鑫的大脑里嘭地发出一声爆响，罗言衷怎么会受伤，地下停车场里明明都是警察…他怎么可能受伤呢？ “说是被童一永伤的，你没看手机？！” 小秦也疑惑了，罗言衷受伤的消息，闫辰第一时间发到了专案组的群聊里，提醒大家随时准备好进行没有罗言衷的nb。 “我先去追那个司机。” 谭鑫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些问题，如果运气好，他今天有可能一口气抓两个人。 “钟益，开车去门口接我，抓人。” “好，马上。” 小司机一出鼎城大厦，就疯狂地跑向了陈麦所在的位置，除蚁公司的车还是蛮显眼的，在接收到小司机跑出来的信号后，陈麦一个油门就踩到了路边准备接应，小童的事，他正好需要找小司机问个清楚。 “涵宇，目标车辆。” 谭鑫车门都没关好，就急迫地询问嫌疑人有没有上车。 “是除蚁公司的车，岛a0089, 目标人即将上车。等一下，好像能锁到司机的脸。” “钟益，右拐，第二大街停车场那里。” 谭鑫紧盯着窗外，手机里迟迟没有传来翁涵宇的声音。 钟益提速很快，在即将迫近停车场的时候，除蚁公司的车从眼前冲了过去，同时，翁涵宇的声音也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好像是…陈麦…” 车内似乎在这一秒变得寂静，空气凝固，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里，谭鑫甚至在想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钟益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全靠本能咬死那辆超速行驶的车辆，他幻想过过年之前能破案，成败在此一举。 第152章 一语成谶 “你不是跟着人群跑出来的？怎么把条子引过来了？！废物！” 本来因为童一永的事情，陈麦就已经很烦躁了，现在还被警察追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得想个办法甩掉警察。 “麦哥，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按照你和童哥说的行动的。” “先不说这个了，小童到底怎么回事，给我发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短信，他被抓了？他怎么会被抓，那可是童一永啊。” 陈麦也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眼白里填满了红血丝，油门踩到底，在市中心把车开到了140迈，中间已经数不清撞到了几辆车，他也顾不得了。 “童哥腿受伤了。没办法翻墙，我们也没想到警察竟然能追进保险公司里，他让我先走，他说他会想办法的。” “受伤很严重吗？” 陈麦诧异，童一永不是没受过伤，之前在岛大附中处理周易至时也摔伤了腿，可是照样跑掉了，童一永到底在干什么？！ “童哥好像是因为第二次零号的制作，人也变得虚弱了不少，所以一受伤就会变得状态很差。” 小司机有些纠结的开口。 “那凌晨的时候，为什么没通知我？！我可以想别的办法尽快来接应你们。” “童哥发烧睡了一会儿，我也跟着睡着了。所以…” “蠢货，你知不知道出点差错，咱们就可能永远闭眼了，总公司的训练你真的通过了吗？” 陈麦感觉自己快被气疯了，车速提到了160迈，车头的左侧已经因为撞击而变得破烂不堪，身后警察的车还在穷追不舍，一直从市区追到了这里。 “钟益，跟紧他，附近巡逻的车辆已经在系统推算的所有路口设卡了，但是我害怕那两个家伙命都不打算要。” 谭鑫紧张地看着系统发来的所有推测路线，有一个地方很危险，如果在他们开往环海路之前还不能堵住的话，陈麦真有可能直接把车开海里。 以防更大的事故发生，路况也被控制了起来，陈麦把车速提到了极限，钟益也把油门踩到了底。 “不行，刚刚在市区为了躲车，浪费了时间，我们的车速只能和他的持平，很难追上。” 钟益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把车开到这么快，快到不要命的程度。 “看这个架势，还真是要往环海路那边走啊…” 系统测算的路线一条一条变灰，只剩下两条路了，要么走环海路，要么在下个路口掉头回市里。 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回市里了，毕竟现在能调动的警察都已经在路上了，这又何尝不是一语成谶，尽管话是在心里想的，可谭鑫也想给自己两巴掌。 “设卡情况呢？”钟益问。 “因为环海路属于高速路段，所以他们设卡只能在下了环海路的地方。我现在担心，他们是真的想自杀。” 谭鑫越说越心虚，眼下的情况，市区内能最大程度控制路况，让出一条路给他们追击战，但是环海路就没这个条件了，本来就限速120迈的路段，很难去立马把所有车控制住。 谭鑫突然意识到了决策的失误，他不应该让附近的巡逻车堵卡，应该要随时移动才对，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因为陈麦把车径直开向了环海路。 即使在如此焦灼，并且控制不住怒火的情况下，陈麦依旧能最大限度地逼迫自己冷静，环海路是他唯一的机会。 眼下，他只纠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司机还留不留，虽然他从来都认为替换掉坏人的过程，并不算杀人，可现在，如果他抛弃了小司机…就是赤裸裸地杀人了… 小童已经为了“新世界”牺牲掉了自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好像有些事情在很早的时候，就变了，掺杂了很多杂质的计划和团队，终究会在某一个点分崩离析，就像现在，因为那个支撑他挺到现在的人消失了，他也跟着逐渐失控。 “麦哥…麦哥，咱们真能逃出去吗？” 小司机的话，似乎给了陈麦犹豫的结论，他就不应该让别人去接应，如果不是因为他还需要打理好除蚁公司那边换人的事情，又怎么会让眼前人去接应。 废物，全都是废物，陈麦突然意识到，自己管理的这些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代替童一永。 缰绳彻底断裂，那就…都死掉好了… 结论是一瞬间就下定的，陈麦把方向盘往左打死，趁小司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车已经高速顺着环海路边的石墩，冲了下去。 碎石、杂草、绝望地尖叫、冷静地开窗，陈麦几乎在车辆冲下去的瞬间，打开了车窗，由于车速过快，整辆车几乎腾空而起，并没有滚到碎石堆里，而是直接飞了下去。 看着那条堪称完美的曲线，从空中划过，谭鑫和钟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即使猛踩刹车，可如此快的车速，依旧带着他们滑行了很远。 再回头，那辆车就彻底消失了。 陈麦想赌自己的运气，可老天爷最近就是喜欢故意捉弄他。车辆并没有如设想中的那样，直接飞进海里，而是撞到了沙滩边缘后，才翻进海里。 头被撞破了，那一瞬间大概是求生的意识在帮忙，即使眼前已经开始变红，但是海水包裹住他时，陈麦似乎看到了童一永的身影。 “小…童…” 海水还是眼泪…和血液的混合物呛进了嗓子里，陈麦从车窗里钻了出来。 车越坠越深，小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和车一起坠进了海里。海底深处的水压根本不会给他挣脱安全带的机会，他大概也没想到，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天，第一次出外勤任务，生命也就交代在了这里。 陈麦没了意识，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离没离开那片该死的海，只记得彻底昏迷之前，他的眼前全是童一永的那张面孔。 “钟益，直接开海边。真他爹的服了！” 谭鑫猛地拍了一下车窗，下次再能预言这么准，就去猜凶手什么时候能抓到。 “彭姐，在哪呢？” 现在需要支援，而且是大量的支援，车掉进海里不是一件好处理的事情。 “在医院，老罗还没出来。” “知道了。” 还没等彭意问他发生了什么，谭鑫就挂掉了电话。 “我让二组的人来，顺便通知应急和海事，然后把附近所有的巡逻车也喊过来。” 来不及了，所有人必须要尽快赶过来。 他们现在还有机会把陈麦和另一个人救出来。 “那里吧？有一个很大的撞击痕迹。” 钟益停下车，冲着那片发生过什么的海域跑了过去。 在沙滩上撞击了之后，又弹进了海里吗…那位置应该不会在太浅的地方… 这怎么搜？ “系统拍到了车辆坠落的位置，两个人是一起掉进海里的…不过，驾驶位的车窗是打开的。” 谭鑫第一时间利用系统了解刚刚的情况，车窗是开着的，就意味人有可能逃跑。 附近的巡逻车和海上救援队的人，很快赶到了海边附近。 “救人这件事，让救援队的兄弟去，所有巡警尽可能封锁海岸线。嫌疑人有可能已经上岸。” 这时候顾不上其他了，这场行动需要一个统一下号令的人，不然所有人都会乱成一团，就当他越俎代庖吧，毕竟是罗言衷的前搭档，不能给他罗哥丢脸。 谭鑫大体布置后，就去查看了车辆坠落的位置。还算靠近沙滩，但是那个位置，有暗流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被卷走了…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沙滩上留下的印记来看，两个人恐怕凶多吉少。 第153章 痛苦的回忆 专业的事情果然需要专业的人去做。 吊船和潜水人员几乎是同时准备进入车辆坠入海里的地点，由于车内的两人还有生还可能，所以需要救援人员先行下潜进海里，把两个人救出来。 时间就是生命，晚一秒，车内的人就少一分生存的可能。 其实，如果童一永没有加入除蚁计划，大概今天跳入水里的这些人，就会有他，陈麦在一旁看着，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不出意外，海事局里也有已经被替换的仿生人，晕倒的时候，陈麦即将到达岸边，在海事局的船开到近海附近时，那个仿生人就发现了在海里浮着的陈麦，在船体背面的遮掩下，他偷偷把陈麦用救生设备拖到了船上。 陈麦被他安置在了船舱底部，一直到换上了里面备用的制服，他才松了口气，躺倒在了下层船板，逼迫自己快速恢复精神。 这大概也就是凶手团队可以肆无忌惮的原因，计划开始的远比大家知道的还要早，几乎在他们需要的地方，能找到恶人的地方，除蚁计划就已经在悄无声息地进行中。 救援人员在看到那辆嫌疑人的车时，同时发现了在副驾驶里晕死的小司机，生命体征几乎为零，但是介于从入海到现在才过去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所以还有生还的可能。 左右手打着标准的救援手势，下到海底的两个人，一个护住小司机的头，一个负责割破安全带，幸好有一个窗户是完全打开的，让他们的救援变得比想象中的容易。 小司机在被救出来的瞬间，吊船的挂钩就紧随其后，把整辆车钩住，往岸边拖拽。 救援人员从海里出来后，直接带着小司机登上了救援船往岸边走。陈麦在底层船舱里听到了重物着地的声音，紧张地咬着手指。 他不能活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活下来。 谭鑫和钟益也有些紧张地盯着往岸边驶来的救援船，千万要是两个人，千万… “谭警官，我们只救上来一个人，是坐在副驾驶里的人，主驾驶去向不明。而且…他生还的几率很小，我们的人做了紧急处理，但是陷入的地方太深，车窗打开，导致海水会直接呛进他的肺管，我们能从他身体里挤压出大量的水，但是一点自主呼吸的迹象都没有。” 心哐当凉了半截，刚刚的祈祷纯属扯淡，对方是谁，那是屡次三番跑掉的陈麦，甚至还是脸不红心不跳进过他罗哥家的陈麦。 看着被救护车拉走的小司机，谭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通知岸边所有在搜索的警察严防海岸线，无论如何都要抓到陈麦。 “那我们先回局里了，后续有任何问题，你和我联系就行。” 救援人员和谭鑫打过招呼后，就和先行的救援船，驶回东岸。连带着陈麦一起。 “系统也没拍到吗？” 钟益看着慢慢驶过来的吊船，随口问了一句。 “系统在岸边没有任何发现，这种时候才会感叹系统有多好用，起码这种时候，他就能立马确认陈麦的位置。要是系统没撤走那么多就好了。” 谭鑫伸了伸腰，不知道彭意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突然想起来，他罗哥！ “对了，罗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他不就是背着童一永下楼去医院了吗？” “嗯，在快回到车里之前，被童一永捅了一刀。” “他不是晕倒了吗？” 谭鑫不可置信地盯着钟益，装晕？不可能，他那个样子明明就像是快死了的样子。 “确实是晕倒了，但是在下楼的时候，可能罗哥的动作大，他短暂清醒了一下，也可能人没清醒，拿刀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反正闫哥说，他是这么解释的。” “扯淡…” “不过也有可能，毕竟是专业的杀手，专业杀手…这么说好奇怪，但也有个好消息，这个童一永是本人，今天也算是有收获。” 吊船越来越近，即将靠近岸边，手机同时也响了起来，罗言衷没事，手术很成功。 船到岸，谭鑫又重新拨打了彭意的电话。 “彭姐，罗哥出来了，你应该能走了吧？” “我在往局里去的路上，打算带些人先去除蚁公司。” “那个…你可能无人可带…” “什么意思？” “你来环海路，这边出事了。” 彭意挂断电话后，一个急转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过去。 环海路…说没有阴影是假的。 彭意也记不清了，从那次出事之后，她有多久没走过环海路了。 就像她总是觉得彭远之被困在那个时间点一样，死里逃生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一辈子的记忆。 所以，车辆翻滚到乱石堆里时，支撑她从车窗里翻出来的意志力到底来源于哪里，她到现在也没琢磨透。 她猜那个时候的她，可能是在害怕，如果自己死了，就没有人能保护彭远之了吧。毕竟当警察的原因在一开始很简单，就是为了保护哥哥。 在乱石堆里翻滚了几圈的疼痛感，至今依旧记忆犹新。彭意的脑海里总是存留着当时晕倒前的最后记忆，父亲解脱的微笑，和母亲面对死亡的惊恐，以及自己急迫想要钻出车辆的崩溃。 越靠近环海路，鼻腔里的血液与泥土混合的味道就越浓烈。像是同样的死亡过程再次经历一样，心里乱糟糟的。 “彭姐，这里。” 谭鑫看见彭意下车，便朝着她喊了一句。 那辆除蚁公司的车已经被拖到了岸边，看着那辆车，彭意那种窒息感就更清晰了，头好像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什么情况？” 咬着牙也要让精神重新集中到案件上，彭意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她的工作。 “这辆车是陈麦和接应童一永的人开的车，那个司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生存可能性不大，陈麦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所有人都在找他。”谭鑫解释道。 “陈麦？！真的陈麦吗？” 彭意有些惊讶，毕竟在他们的人物链条里，目前已知确定的两个杀人凶手就是陈麦和童一永。 “这就不知道了，得找到人才能确定…不过他是真的不怕死，差不多有180迈的车速，直接从上面冲了下来，他急转弯的时候，我们俩都没反应过来。” 谭鑫戴好手套，往车那边走，边走边说道。 “车辆损坏情况还行，彭姐你看到了吗，这个车头都是陈麦在路上撞的，我们俩中间差点都不敢追了，害怕他会撞到人。” “这么猛？不会是仿生人吧，感觉仿生人才会这么横冲直撞，不怕死。” 彭意检查着车前的撞击情况，确实是多次撞击留下的痕迹。 “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真是仿生人，那岂不是白追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烦死了，追了半天，再追个假人，我不会挨处分吧？！彭姐，钟益，你们俩保密，我可不想吃处分。” 谭鑫要崩溃了，持续崩溃，大崩溃… “鑫子，你确实该休息休息了，别太敏感了！你要是得吃处分，那我也得吃。” 钟益无语地瞥了一眼谭鑫。 “你们有没有查过系统，0089这个车牌号之前出现过吗？” 彭意检查过车牌是固有车牌后，才在想既然能把这辆车大摇大摆的开出来，会不会之前它就出现过。 记忆里她没见过这个车牌。 “没查，我的姐。你看我们这个状况像是能顾得上这么多的吗？” 谭鑫好不容易撬开车门，想要检查一下里面。 “老罗在的话，他肯定会查。” 彭意小声嘟囔着。 “我要是和罗哥一个水平，现在专案组的组长就是我了。” 耳朵倒是比谁都尖，谭鑫忿忿地回复。 第154章 消失的地点 “童一永说什么了吗？” 罗言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虚弱，彭意走后，人才反应过来，啊，受伤了，刚刚被捅了一刀… “醒了，我问他怎么想的捅了你一刀，人家说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他只知道好像捅了人，但不知道捅了谁。冤不冤，凶手都不知道他捅了谁。” 闫辰耸耸肩，掀开罗言衷身上的被子，想要确认一下手术的位置，总觉得彭意这个玩笑开得他也跟着心慌。 “你干嘛？我不是同性恋。” “你给我滚，我看看你伤口的位置。嗯，在中间靠前，不是肾。” 闫辰无语地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胳膊又没受伤，有病… “有你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不是我说，彭姐也太坏了，拿这种事开玩笑。” 罗言衷撇撇嘴，脸部肌肉的感觉也不太明显，这麻药劲儿还能上脸？等等…不会面瘫了吧。 躁动的想要举起来的手，被闫辰及时控制住。 “你又要干嘛？能不能老实待一会儿？” 这人，动完手术也不消停，还敢用力气，不怕今天手术室二进宫吗？ “老闫，我的脸！我的脸好像也没感觉了，完蛋了，我要面瘫了…” 看着罗言衷在病床上的疯言疯语，闫辰突然感觉，自己多余担心他，他到底怎么了，捅得是肝，伤的是脑子？ “你现在能清醒都是医学奇迹，你全麻，特别全的麻醉！按理说，你现在应该还睡着。” “那就好，吓死我了…” “你倒地的时候，撞到头了吗？我看见你是手着的地啊？” “你根本不懂，我是谁，我是罗言衷，罗言衷诶！我根本不知道医院是什么样子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会持续多长时间啊。” 罗言衷努着嘴，非常骄傲的样子，从警多年，进入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恐医院？好像某人之前烧迷糊了，被我扔进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哭着闹着要出院。怪不得你到处乱动呢，这是想跑跑不了，对吧。” 记忆突然涌了上来，闫辰笑出了声，当时那个画面实在好笑，罗言衷连滚带爬地要从诊室里逃出去，两个医生一人抓着一个胳膊，又把他拖回了床上。 这家伙好像唯一害怕的地方就是医院来着。 “闭嘴…” 罗言衷闭上了眼睛，幸好屋里没有别人，他唯一的弱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其实他并不是害怕医院，而是害怕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没错，消毒水在别的地方，他没有感觉。但是只要是在医院里闻到的消毒水，特别在不是为了案件来医院，而是因为自己生病进了医院。 会有种…离死亡很近的窒息感。 其实罗由殉职的时候，罗言衷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当时所受到的冲击，完全是因为他的殉职原因，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犯那种蠢。 实话说，情感淡漠的最佳印证便是，对一切的情感都极其淡薄。 情绪很容易就被藏起来，只需要摆出一副无所事事的笑脸，所有人就会以为他完全无害。 即使罗由的殉职，是罗言衷第一次正面面对死亡，可他知道，这件事是每个人迟早都要经历的，只不过那天却变成了一个，他决定当警察的契机。 对于医院消毒水的恐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记忆里，应该是母亲走之前的那几天，那被罗言衷称之为人生最无法甩掉的噩梦般的日子。 尽管早有预料，并且早有准备，可钟如临终前的几天，罗言衷几乎一次也没心安的闭上过眼睛，那种情绪，他在后来才知道，是害怕。 他害怕妈妈会在他闭眼睡着的时候，突然离开。可能对于罗由会有些许遗憾，所以他想陪妈妈走过人生的最后一程。 老天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戏弄人类的命运。 罗言衷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钟如的生命体征便彻底消失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尽管对于母亲的离世，并没有多少伤心，可罗言衷总觉得很奇怪，这大概就是血缘间的联系。 后来，那份害怕便转移为对于医院消毒水味道的害怕，因为去洗手间的时候，保洁阿姨正好在走廊进行消毒。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仪器上没有任何波动的直线，同时被罗言衷的感官捕捉。 弱点，便顺势而出。 “其他的呢？关于案子的。” 此时此刻，转移话题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闫辰再说起这件事了。 “我没问，等他退烧了，带回局里再审。反正人我们是抓到了，又不用害怕他再次跑掉。” “也不知道谭鑫那边什么情况，本来是想把童一永送来医院，让你在这，我紧接着回去的。” “谭鑫他们…你看看这个。” 群聊界面被怼到了眼前，罗言衷看着上面的消息，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出了毛病，都是中国字，但是他怎么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发现陈麦了？！” 罗言衷瞪着眼睛，紧盯着闫辰。 “看样子应该是，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陈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会被童一永捅了一刀？这种时候，我不在现场，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陈麦，罗言衷最近做梦都会出现他的身影，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陈麦进了他家里两次，他竟然都没发现过这个人有什么异常。 离奇，非常离奇。 他甚至在看到童一永的第二具尸体的时候也想过，进自己家里的陈麦，到底是不是本人。 “彭意去现场了，不过他们的车冲进海里之后，陈麦就消失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消息是钟益发过来的，在得知罗言衷清醒了之后，他总觉得案件的所有进展，罗言衷都需要第一时间掌握，所以第一时间通知了闫辰。 “海里？在哪里出得事？” “环海路那边。” “环海路吗…” 是彭意出事故的那个环海路吗… \/ “建成公司的人，当时是谁审得？林历吗？” 彭意挂断和系统的联系后，猛地抓住了谭鑫的肩膀。 “建成的人，对，当时是二组在负责。怎么突然问这个？” 谭鑫一愣，起身时头还被车门框撞了一下。 “我刚刚在查0089，系统第一句话是，历史记录岛a0089，历史记录的话，不就是以前有人查过吗？能用系统的人，除了我们局里的，也没有别人了吧？” 一种得到佐证的兴奋，从心底涌了上来。林历是李义东的人，他掩藏了证据，是不是侧面说明了，李义东很有可能是幕后真凶。 “巡管局也能查呀，不过我们局的人可能性更大。”谭鑫摸着头说。 “出现了新地点。0089今天之前最后出现过的地点是蓝海公司附近的废弃建筑，我要是没记错，那个地方前几年受过污染，除了蓝海公司以外，其他的企业全都迁走了。” 彭意兴奋的点，不但是因为抓到了李义东的佐证，更是知道蓝海公司这个新地点。眼下，整合过证据，他们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拘留李义东了。 “蓝海公司的话，在岛山边缘了吧？” 谭鑫对这个地方并不熟，彭意之所以了解那里，也是因为彭浩生前有产业在那附近，彭远之在处理后续事宜时，他们俩去过实地。 “嗯，几乎快出岛山了。” “那么偏僻的地方，感觉很适合藏点什么。” 第155章 蓝海公司 “闫哥，老罗现在清醒吗，我要问他点事。” 钟如之前实验组的房子就在郊区，之前罗言衷开车过去的时候，彭意没注意看路，所以也不确定那几栋楼是不是在靠近蓝海公司的地方。 “喏，意意有事问你，开免提了。” 闫辰把手机放在罗言衷的枕头边，他现在说话的声音小，主要是害怕彭意听不清。 “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现，非常需要你的搭档我，和你一起行动。” “难得不想反驳你，说实话，你要是在这里，事情进度可能会快一点，说正事。” 彭意走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毕竟这话确实有够得罪人的，被谭鑫和钟益听到的话，估计会一起过来围攻她了。 “你妈妈之前住的那个楼，是不是离蓝海公司很近，因为导航地图里已经删掉了那个小区，所以我不确定。” “蓝海公司…是那个搞环境净化的公司吗？” 罗言衷思索了一下，他对那周围的环境，倒不是特别熟悉，特别是荒废之后，为了保护兔子不会暴露，所以每次过去都是直接进入小区，不多停留，便离开了。 不过他记得当时钟如的实验组迁走，不仅有钟如因为身体原因退出了实验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附近有化工公司原料泄漏，所以当时很多企业都被迫迁离，包括那个实验组。 不过，由于蓝海公司本身就是研究环境净化的公司，所以那块土地正好就变成了他们的试验田。罗言衷其实是记不太清，那个公司到底是不是叫蓝海，不过他对当年那些事，倒是挺了解的。 “对，那片土地被污染过，所以荒废了。我虽然不记得当时你带我去的那条路，但是那附近也很荒废，所以我在想会不会很近。” 罗言衷有印象，就代表有戏。 如果蓝海公司在那个废旧小区附近，是不是就意味着兔子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毕竟他长时间在那里住，或多或少肯定会看到些什么。 “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发现了什么？” 罗言衷在脑袋里构建出了那附近所有的地点，自从他把兔子安置在了那里之后，每一次去旧小区的停留时间都不会超过十分钟，所以他也没有留意过，那附近有没有异常。 “陈麦今天开去鼎城大厦的车，车牌号岛a0089，我查了系统，这辆车之前的行动轨迹。意外惊喜，系统第一句话是根据历史记录，对了我还想问问你，咱们这个案子发生到现在，你都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彭意的声音里，显然多了些兴奋，说不定这就是能推进案件大跨步的关键发现，这可是她警察生涯里第一次，一个人推测出了这些东西！ 值得兴奋一下。 “没有，历史记录的话，是局里的谁查过吗？” 闫辰插了一句嘴，最近查过这个车牌号的人，那是局里人的可能性最大。 “这段历史记录的查询时间，是我们查建成公司的时间，谭鑫说，那一段时间都是二队在忙建成的事。所以，林历可能单独查过，他查到了什么，但是隐瞒了，因为和李义东有关。是不是合理推测！” “有道理。” 罗言衷闭上了眼睛，仔细捋顺了案件开始之后，林历的所有行动轨迹。 他没有单独行动过，这是罗言衷在安葬后，查过系统确认的事情。那么林历是怎么知道蓝海公司那附近和李义东有关？ 家，林历的家他们还没抽出时间去过。会不会有什么证据呢？说不好。 想法跟着飞了出去，要是他有分身术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同时查验自己的很多想法。 “老罗，你还记得兔子之前说，老力和姜敏的手机里都有喊人相关的信息，但是被删除了。 他这个喊人的意思，我刚刚就在想，如果那些签署了放弃身体协议的人，并不会第一时间被替换，会不会被集中管理了起来，毕竟记忆这件事总不能是瞬间就能复制粘贴到另一个新的个体身上吧？” 罗言衷没有回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闫辰在旁边更是一头雾水，兔子是谁？姜敏又是谁？他们是谁？自己不是跟了案件全程吗？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搞信息屏蔽，职场霸凌啊… “老罗？老罗…人呢？！” 屏幕那边迟迟没有声音，彭意吼了一句，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参考价值。 “他神游了还是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兔子和姜敏是什么情况。但是你的猜测，我觉得有可能，老唐前几天和我说过，他们仔细研究了仿生人的行为模式。 仿生人拥有的记忆是固定的，但是他们的行为模式有高度学习性，和正常的人类没有差别，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拥有原主全部的记忆，那么他们必须有获取渠道和传输时间。 签署了放弃身体协议的人，自然就不需要从他们的家人或者朋友那里收集记忆了，他们本身就可以提供最完整的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 闫辰一直没说这件事，是因为以案件目前的进展来看，仿生人的行为模式，并没有什么可以推进案件的作用。 自从拥有了假周易至的尸体后，唐洪玉一刻也没闲着，在省研究中心和岛山之间来回奔波，所以对于仿生人的研究有了极大的进展。 起码他们已经通过对于假周易至的尸体地详细解剖，在头部发现了与黏附在椎骨上的白色芯片，几乎完全相同的芯片。 目前推测这个区域应该是可以进行自我计算的智能芯片，来维持仿生人的社会意识和行为能力，以此来保证他们在生活中不会出现异常。 至于拘留室内饮用水的成分，他和省研究院的人目前都比较赞同，那是一种可以维持芯片上存在的金属单质吸附性的特殊物质，以此来保证芯片不会影响仿生人的正常生活。 对于仿生人的了解越透彻，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感就会越少。 起码就现在来看，仿生人的存在本身，对于社会层面并没有危害。唐洪玉其实很想给他们下个定义——消除了威胁性的恶人。 如果替换方式合法合规，这何尝不是一种可以处理重大恶劣案件犯人的方式。 本身废除死刑的原因就是因为出生人口不足，犯人可以在监狱改造的过程中，承担社会劳动力的部分工作，如果仿生人可以直接替代他们，那么从源头上就解决了很多问题，也消除了很多社会不安定因素。 唐洪玉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因为他的这个想法就意味着，自己赞同凶手所做的一切。 不过，这些事他从来没说出来过，只是越探索仿生人，就越被嫌疑人的这种技术吸引。 如果运用在医疗领域，这完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器官移植供应不足的问题。 “那这个蓝海公司附近的废弃建筑，里面是不是还有活着的人？” 彭意话刚说出口，罗言衷便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彭姐，林历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他被替换这件事，可能真和我们俩发现他无关。 你还记得姜敏说，他没跑是因为林历没有单独给他发短信吗？林历的手机，我们至今没找到，所以那天他发送的消息，真的和赌场有关吗？ 童一永为什么要和他见面？他们见面说了什么？之前我们总在想是童一永把林历约过去的，为什么就不能是林历喊了童一永呢？如果他们是李义东的刀，那就说明林历被替换，应该是触及到了什么秘密。” 第156章 运气的另一个名字，叫命数 “我们一直默认林历有那个手机，就一定是他通风报信的。可是，或许局里还有第二个细作…” 大脑在高速运转，罗言衷在盘算这种可能性。可能是突如其来的信息，让他变得更加清醒，麻醉的效果也跟着加速减退，腰那里出现了刺刺麻麻的痛感。 “老罗，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姜敏说过，局里面和他们联系的警察，是通知他们什么时候去清理赌场，让他们提前有准备。那是不是就是说，林历他虽然和李义东有关系，但是他做过的事情，就只是和赌场有关？ 所以，当林历发现这个凶杀案真和李义东有很大的关系，并且查到了蓝海公司那边有什么的时候，才惨遭灭口。或许那天的短信就是林历发的，他没单独提醒姜敏，有没有可能就是他知道，姜敏会完全依他行事，姜敏被抓，可以用来威胁李义东，用来交换什么证据。” 彭意干脆坐在了沙滩上，看着稍远处谭鑫和钟益就差把整个人都塞进车子里，脑袋中突然闪出这个想法。 所有猜测的前提一直都是，林历他完全是李义东的人，而没有想过，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只是负责当他赌场的保护伞。 眼下，要是能找到那个旧手机，什么疑问就都能解开了。 “所以，林历就约了李义东，当天晚上在滨海小区见面，但是去的人不是李义东，而是童一永。手机…可能还在他家里，我就说当时清剿赌场的时候，林历为什么连通知系统这种低级的错误都会犯，当时的他，心思估计根本就不在这些事情上。” 罗言衷逐渐把林历所有的行为异常，都赋予了合理解释。 他认识的林历，从来都很谨慎，甚至很多时候比他都谨慎，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办案流程上犯错，除非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他眼前的案子里。 虽然闫辰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但是他结合林历的那些事，也大概能捋顺出他们二人的对话。 林历是内鬼这件事，罗言衷解释过是如何发现的。也说过那些他们并不知情的证据，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兔子和姜敏到底是什么角色。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林历家？太多证据一起出现，先查哪个都是问题…” 彭意有些泄气，她不想承认，现在整个警局都很混乱，大家太分散了，尽管有很多后备支援，但是人数毕竟是固定的，线索要么一点没有，要么就像是火山一样，突然爆发。 手忙脚乱啊，真是手忙脚乱。 “我让闫辰也过去，你们俩一起，如果凶手也在找手机，那林历家不是安全的地方。” 彭意应了一声，就挂断电话，起身朝着那辆车走了过去。 “0089有问题，我和闫哥先去查这件事，你们这边发现什么，及时告诉我。” “怎么彭姐，接上罗哥的活了？我支持！” 谭鑫从车后座里钻出来，在确定自己没听错，确实要和彭意汇报之后，立马展现出超绝狗腿子姿态。 “只是，这样去查0089的事，效率更高而已…你也不怕罗言衷那个小心眼听到。” 彭意无奈，让谭鑫说的，她像是要谋权篡位了一样。 “没事，罗哥他最恶劣的手段，已经在我身上用过了，大不了再经历一次。我永远支持请吃饭的好人！” 钟益在一旁看着谭鑫，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他也能像谭鑫一样厚脸皮就好了。 “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兔子和姜敏是谁？” 闫辰收回手机，穿上外套，在离开病房之前，想了想便又折返了回来。 “姜敏是那个酒庄老板啊，你怎么忘了？至于兔子，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他身份有些特殊。反正不是坏人。” 罗言衷犹豫了一阵才开口。 闫辰仔细搜索着记忆，当时那个酒庄的老板确实叫姜敏，可能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忙忘记了。 既然罗言衷不想透露兔子的身份，那他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案子到现在，如果罗言衷和彭意没有隐藏那些证据，没有秘密调查林历，或许他一辈子也想不到，内鬼会是他。 和护士叮嘱过罗言衷的病房没人看护后，闫辰就打算直接赶去林历家，按照现在的距离看，他可能到的会比彭意晚。 下楼时，路过童一永的病房，小枝说，他突然又开始发烧，医生再次给他吊水后，他就睡下了，医生一直说他身体透支的太严重了，小枝都有些害怕，他还能不能挺住。 闫辰告诉了小枝几个判断状态的小技巧，让她盯好童一永便匆匆离开。 天已经黑透了，车灯像是强盗一样，肆意霸占着灯光微弱的停车场。闫辰抬头看了眼医院大楼，几乎所有病房的灯都大亮着，那瞬间，他说不好，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憋得慌。 如同闫辰预料的一般，彭意果然在他之前就抵达了林历家。林历住的小区也算是个老小区了，这个时间里，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竟然都已经回屋睡觉了，外面没人看管，彭意自然就进出自如。 按照闫辰给的详细地址，她很快便找到了林历家所在的那栋楼。 脑袋里回想着罗言衷的话，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走去了楼前的小广场里，在那里坐下等闫辰来了，一起上楼。 时不时刮起的冷风，像是一把把利刃，划过彭意的脸，给她带来多一份的清醒。 小路旁的路灯忽明忽暗，彭意盯着那盏像是在敲着摩斯密码的灯入了神。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了罗言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似乎，这还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彭意第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破败感。 这个形容可能有些夸张，可罗言衷那副模样，明明是在强打着精神，他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拼命。父母都是因为工作离开了人世，彭意突然有些好奇，在被童一永捅伤的时候，罗言衷的心里会不会感觉这一切都是命运的玩笑。 老天爷差点也让他停留在了工作岗位上。 运气的另一个名字，叫命数。童一永的刀如果再靠上一些，刺破了动脉，那罗言衷也没有机会挺到医院，所以，剥夺了他父母生命的“恶魔”可能也于心不忍地放了他一马，让他只是受了些轻伤。 之前，彭意就留意到了罗言衷喜欢把老天爷挂在嘴边，他的命数大概就是要让他好好地走完警察生涯的全程。 天妒英才，在彭意看来一直是伪命题，真正的英才，一定是有气运的加持，因为这是他们的命数。 踢着脚边的小石头，彭意无语地笑出了声，真是完蛋，她一个学心理的，最近好像真的爱上了迷信… “意意，你怎么没在车里等我，外面多冷。” 闫辰下车就看到了窝在长椅上的小小身影，小时候，快到了彭远之接彭意回家的时间，她就总喜欢坐在路边等她哥来，即使天很冷，闫辰劝她在家里等，她也会固执地坐在那里，因为在那个长椅上，她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哥哥的身影。 “有点困，怕在车里睡着了，就在这里坐着了。” 彭意笑着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便和闫辰一起往林历家走。 “突然想起来，他家的门是什么锁？” 电梯的数字逐渐变大，彭意突然意识到，没有罗言衷这个开锁奇才，他们俩怎么进去？果然人不能习惯依赖，有了依赖的心态，就会变得粗心。 “密码锁，我知道密码。” 闫辰笑着摸了摸彭意的头，这孩子一发愁就喜欢抱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出来的毛病，明明以前没这个习惯。 “别摸我头，我都30了！我发现你和我哥真是如出一辙，都很喜欢做长辈！” “噗…好歹大你这么多岁呢，再说了也不知道哪个爱哭鬼，小时候不给糖吃，就哭着去找我妈告状，害我被她训了一晚上，在我眼里，就算你当了警察，也是小屁孩。” “不准说小时候的事…你，不准说…你看看人家老罗，就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每天就像个六岁小孩儿一样到处挑事，闫哥，你要学会心态年轻。” 彭意语重心长地说着，像个老人一样叹着气拍着闫辰的肩膀。 闫辰的笑一僵，还没说什么，电梯的门便打开了，他也把自己的好奇默默咽了下去。 彭意…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聊罗言衷的… 第157章 全新的房间 屋子里传出来了一些难闻的味道，黑暗的空间像是吞人的黑洞，让彭意觉得胆寒。 “灯在哪里？” 彭意顺着墙摸索，想要找到客厅灯的开关，可是没找到开关，却摸到了一些奇怪的触感。 灯打开了，彭意的眼睛顺着手看过去...奇怪的触感是...闫辰的手。 “闫哥，我那里有护手霜，你回去之后，去我那里拿一个，你这手，啧，太干了。” 心情并不奇怪，可能是从小就认识闫辰，一到寒暑假就钻进他家里，所以在彭意心里，闫辰和彭远之没有差别，只是哥哥而已。 可闫辰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按住开关的时候慢慢绷紧，迟疑地开了口。 “我一天到晚消毒洗手，用护手霜也白用。” 迅速把手收了回去，闫辰匆匆走进屋里，害怕被彭意看出他的不自然。 “也对，你们一天到晚泡在水里，还是大冬天的。但是你睡觉前可以涂呀，护着总是好的，哥，你这年纪，还是保养保养吧。” 彭意也没在意，戴好鞋套和手套才进去。 在玄关站着往里看，客厅内似乎没什么异常。彭意丈量了整个布局，干净的可怕，但是这股难闻的味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去厨房看看。”闫辰感觉自己现在应该独立行动，毕竟彭意的长处就是观察人，所以她肯定会察觉到什么，不能在她面前晃悠。 干净地整理，并且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干净，显然有问题。 从第一起案件发生到现在，彭意就发现，凶手一个致命弱点，此地无疑三百两。那些他不想留下痕迹，而处理干净的现场，反而会让他们察觉出不对的地方。 林历家绝对进来过人。 彭意想着便走进了他的房间，林历的房间也是干净到可怕，就像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一样，就连被套上都没有一丝褶皱。 被套...没有清洗过的新被套的味道，彭意退回到门口，关闭房间内的灯，闭上眼睛，感受房间里的味道。 印花染剂的味道，木头的味道，其中掺杂了一点不知名的花香。 重新打开灯，彭意趴下身子观察地板的痕迹，床下浅浅的划痕验证了她的想法。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换成了新的，也就是说，凶手可能一开始并没有找到手机，所以把一切有可能的地方毁坏了之后，全都替换上了新的，才会让这间房子看起来像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那手机...还会在这个房子里吗？ “意意，那个手机是什么型号？” “iphone18，黑色。” 彭意还趴在地上，回应闫辰的时候，声音都是闷闷的。 “等等？什么？18？现在还有人用这个型号吗？” “嗯，凶手他们用这个沟通，而且还有一个自己开发的软件，目前我们还没破解。我们俩当时就是靠手机型号，才知道林历是内鬼这件事。” 彭意莫名感觉地板有点问题，所以一直在地面摸索。 跟在罗言衷身边观察了这么久，彭意不仅可以熟练运用套话技巧，也学到一些罗言衷的搜证技术。比如触感、味道，这些最容易被忽视的，但是有可能是致命证据的线索。 而感官本身在小时候就被迫训练到了极致，所以彭意上手很快，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实力也在以一种恐怖的姿态增长。 屋子里腐臭的气味，确实来源于厨房，有两个彻底腐烂败坏的西红柿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餐桌上。 西红柿...印象里林历最不喜欢的东西就是西红柿，他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 而且西红柿的位置，很奇怪的扔在了桌子上，屋内暖气的温度不低，所以它自然会腐烂变质。 不喜欢的东西...随意放置...腐烂。 闫辰突然想到了滨海小区里第一具童一永的尸体，他死之前桌子上也有腐烂的饭菜，难道这个是假林历放的？可是为什么要放这些东西。 闫辰觉得奇怪，又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空的。冰箱里也就只有两瓶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如果，凶手想要再制造一次，自杀的假象...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假林历，那么假林历有没有可能在当天下班回家，就会被强制自杀身亡。 童一永在海边那家旅馆里等了快两天才把林历抛尸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假林历并没有像预料一样死亡，所以他们才把真的林历抛尸在南河那里，为了让大家能发现他。 可是人都已经被杀了...为什么还要再让假的林历也自杀呢？ 闫辰想不通，把自己的想法发给罗言衷之后，又接着对厨房的其他地方进行检查。 专业的事果然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去做，他还是和尸体比较投缘，现场侧写，不是他的长项。 罗言衷听到提示音后，就想看看有什么情况发生，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拿不到桌子上的手机。无奈，他只能崩溃的喊来了他并不想见到的人——护士。 “这位患者，你现在这个状态必须要好好躺着休息，别乱动。” 护士听完罗言衷的请求，脸色也紧跟着变得不太好看，毕竟在医院，大家的首要目的是保证患者的身体不出问题，特别还是刚刚动过大手术的患者。 “可是案子很重要，职业特殊，你放心，就算出血什么的我也不会赖到你身上。”罗言衷就知道会纠缠一阵。 “就因为你这样固执的患者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一直在反复就医。” 护士根本不为所动，她又不是怕被牵连，这是他们的工作，她是要对患者负责任的。 “那这样，你帮我打一个电话，我就在这躺着说，总行了吧？” 想着这个状态也没办法打字，干脆一劳永逸算了。 “这没问题，等时间到了，医生过来确认你可以活动，你才能动。” 看着护士把病房的门关死之后，罗言衷才开口。 “你刚刚给我发了什么？我没办法看，你直接说给我听。” 闫辰这才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罗言衷现在行动不便，只能把刚刚他的猜测复述给了罗言衷听。 “主要我没去过滨海小区的案发现场，我想想，确实很奇怪。” 闫辰说的猜测如果是凶手的真实活动，那这个行为太过于矛盾了。这就会让他纠结这个猜测的可行性。 “你们已经在林历家了？有别的情况吗？有没有别人进去过。” 手机现在是最重要的，无论现场有多少奇怪的地方，只要手机还在那就无所谓。 彭意听到罗言衷的声音，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有人进来过，而且很多人。假林历回家的那天，应该有很多人来了林历的房子里找手机。所有的东西都被换成了新的，就连床单被套，也是刚开封的味道。” “房子里原来的东西，都被搬走了。” “我感觉是这样的，系统还没撤走的时候，他们只要利用屏蔽仪，悄无声息地替换，是没有隐患的。” 所以彭意才会把目光放在地板和墙上，她感觉林历应该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放在哪里。 起码，他肯定能猜到凶手一贯的做法，在去对峙之前，他不会没有准备。 “对，假林历回过家。”罗言衷想了想又开口：“你们看看他房间衣柜下面的地板，有没有什么痕迹，以前闲聊的时候说过，如果他哪天暴富，就会把银行卡藏在那里，也有可能是开玩笑，你们看看吧。” 第158章 抢先一步 衣柜里只剩下几件衣服了，这反而方便了他们。 传统的立式木柜，外面涂了厚厚一层防蛀涂层，给本身就沉重的木柜平添了不少重量。 “床能动吗？”闫辰观察过后，感觉以两个人的力气很难把木柜抬起来，只能靠推动。 “床应该可以。”彭意看了看木柜，又看了看床，应该是床比较轻。 力气这种东西嘛，多训练才会变强。比如现在，在闫辰的目瞪口呆下，彭意以一己之力，把床头整个调转了方向，给木柜的移动留下足够空间。 “意意...你...这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话都说不完整，闫辰知道彭意的格斗技巧很厉害，可这也是第一次见识她原来有这么大的力气。 “之前，案子还没发生的时候，老罗还和我吐槽安局为什么又要搞体测，我就支持，人不动，肌肉都会死上，力气这种东西本来就可以靠训练加强，每天都练不就行了。最近因为太忙了，练得都少了。” 彭意话说得轻松，闫辰突然发现，彭意从进入警局之后，确实像是变了一个人，印象里的彭意是个爱哭的小姑娘，她上大学之后，两个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闫辰留在了岛山，倒是和彭远之一直保持着联系。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从头到脚。 “彭姐，电话还没挂呢...吐槽我能不能背后偷偷进行？！” 罗言衷的声音从桌子上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你姐我没有背后骂人的习惯，我都是当面骂。” 床移开之后，衣柜果然就能很容易地推动。 彭意顺着自己刚刚摸过的地面，沿着地板缝接着往里摸索。 “我刚刚就感觉地板有点奇怪，林历房间的地板是有坡度的，越靠近窗户越低，肉眼看不出来，用手可以摸出来。但是地板的缝隙又都是完全贴合的，看不出撬起来过得痕迹。” 彭意边检查边和罗言衷说明自己刚刚的发现。 “坡度？老闫，你看看他家有没有锤之类的工具，可能需要砸开，他有可能不是简单地藏起来那么简单。” 里高外低，房间里绝对藏了什么东西。这种微微地坡度，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只有一点一点去判断才能发现这个特点。 所以，凶手他们真有可能没发现这个房间的秘密。 “彭姐，你还记得当时老力的手机，就是在一个完全视觉盲区的地方发现的吗，所以林历特意藏的地方，肯定会超出我们的设想。” 罗言衷仔细回想着他和林历的相处，想要从某些细节里，找到林历的习惯。 “如果真的在衣柜下面，方便藏的地方...” 彭意看着展露在眼前的墙角，缝隙是没有破损痕迹的，换了地板再顺便做了美缝用来伪装？工作量太大了，而且他真的会这么谨慎吗？ 并不像是有暗格的地方，彭意觉得这完全就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啊！ “锤拿来了。” 闫辰以前来过林历家，所以对他家的构造很熟悉。 “彭姐，靠着墙角的位置砸。” 罗言衷虽然没有看到现场的状况，但是不损坏原有地板，并且可以快速复原的地方，肯定在墙和地板连接的地方。 这一天天的，力气活一点没少干。 沿着地板边缘彭意一点一点捶了下去。在靠北边的地方，一用力地板瓷砖猛地下沉。 这下面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应该是装修之前就留下的空间，因为边缘很干净，一看就是认真挖出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家里搞出这么一块地方，那只能是装修前了。 或许林历的灵魂也在默默看着他们吧，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找到了那个小铁盒，装着黑色手机的小铁盒。 “还真在…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的？在外面完全看不出破绽。” 彭意把铁盒拿出来的时候还在好奇，从外表看，谁都不会想到这个没有缺口且完全贴合地面的地板下，会藏着这么一小块空间。 闫辰听完彭意的话后，随手捡了一块地板碎片，放在手里研究。 “他用来填补缝隙的东西里有胶，地板的边缘上有胶痕，如果完全看不出破绽那就用丙酮之类的溶剂把它融掉，再打开，用完再重新用材料把地板封起来，用热风烘干，就不会有什么破绽了。” 应该不会有错，甚至边缘还有一些强力胶的味道，这是目前来看最简单，也最容易实现的方式。 “手机是好的吗？” “没有损坏，应该是林历藏起来后，没被人发现过。” 彭意仔细检查了一下，又开口：“要不直接带给兔子吧，正好可以先去看看蓝海公司那边什么情况。” “那我问问他，这个状况行不行，哎…毕竟情况特殊。” 罗言衷微微皱眉，有线索了就更不能耽误时间，越早解开所有疑问，才能越早破案。 “好，等你消息。” 电话被挂断，彭意试着打开手机，可是手机因为没电开不了机，充电器也不知道放在哪里，眼下想着提前查看，是没可能了。 “意意，虽然言衷不想告诉我，可我实在太好奇了，这个兔子到底是什么人？” “嗯…他的情况很特殊，我知道他，也是因为当时正好和老罗一起行动。虽然是我认识的人，但是他的身份和行踪，我确实不能透露，不过闫哥你放心，他肯定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厉害的好人。” “懂了，既然你们俩都这么说，我就知道情况了，是好人就行，最近被这些事搞得人心惶惶。” 闫辰把地板碎片随意扔到了原处，这间屋子都被彻底打扫过了，并没有什么搜查的意义。 “等天亮了，让几个人来挨家挨户走走，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凶手的人吧，今天太晚了，估计他们都休息了。” 彭意把手机放在证物袋里小心地保存，这算是个好消息吧，起码他们比凶手早一步找到了林历的手机。 看着安静的病房，罗言衷无奈只能用声音把护士喊来，麻药的作用越来越小了，罗言衷明显感受到了腰侧的疼痛，冷汗从额头旁滴了下来，他想抬起手，可手还没动，腰侧的疼痛就给他下了暂停咒语。 所以，罗言衷是自愿放弃的。 护士一进门就看见了罗言衷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躺在病床上，身旁的白色被子上有一抹扎眼的红。 “哥，你真是我的哥，不疼吗？都流血了？！我去叫医生。” “妹子，你先等等，你先帮我拨通个电话再找医生。” 护士本想着先去找医生，但一想到罗言衷是市局专案组的警察。从刚刚开始他似乎就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打电话，她也怕耽误案子的进度。 所以按照罗言衷的指示，拨通了那个名叫兔子的电话后，才跑了出去。电话接通，三言两语说明了现在的情况，罗言衷在承受着章平无比恶劣的辱骂和吐槽之后，听到了他同意的答复。 “我事先说好，彭意一个人过来，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我。” “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 罗言衷松了口气，这死兔子还真是个兔崽子，要不是他救了他，现在都不知道是在监狱里，还是在土地里。 脾气还越来越见长了。 章平挂断电话后，立马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自己的防弹服穿在身上，顺便找了找身边趁手的武器防身用，他对彭意的那份恐惧是发自内心的，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阴影。 病房里再次归于寂静，走廊外响起了匆匆脚步声。 医生快步走到罗言衷身边查看情况，按理说除非他有很大的动作，不然不可能涌出这么多血液。 于是，一群医生把罗言衷再次团团围住，在他们动手之前，罗言衷挣扎着让护士重新拨回了闫辰的电话，在床上哀嚎着喊了句ok后，人也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会儿。 彭意和闫辰两个人听到了罗言衷的惨叫后，面面相觑。 “老罗，你怎么了？老罗？！” “警官警官，你们不用担心，是这位警官腰侧出血了，医生们在给他处理，可能太疼了所以叫出声，你们不用在意，他刚刚说了ok，我怕你们没听到，那我先挂了。” 嘟嘟的声音响起，闫辰一脸懵逼地看着手机，又一脸无语地看着彭意。 “不是…罗言衷他有事没事啊…多大的人了，至于怕医院怕成这样吗？之前腿都差点被嫌疑人开车撞断，也没看见他吭一声。” “什么？罗言衷怕医院？这小子怕医院？！” 第159章 礼物 彭意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捂着嘴偷偷的疯狂的笑。 闫辰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太无语，没收住，说出了他心里的声音。 “保密哈，言衷让我保密来着。” “没事闫哥，这也蛮好的，以后如果怀疑老罗，就可以用这种只有我们知道的方式验证了。”彭意还是忍不住笑，就这样笑着出门。 搜寻无果，来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陈麦的身影，温度一直在降低，海边变得更冷了，谭鑫从车里钻出来之后，被一阵海风直接冻僵，想都没想就抱住了钟益。 “冻死了冻死了。” 钟益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无语了多少次，反正他想要揍谭鑫这件事，在现在这个时刻是发自内心的。 可能是打捞得及时，眼前的车里只是被完全浸湿，但是大部分东西还被保留在各种小抽屉里。 “这个纸也算是勉强能看见，是放弃身体的协议吧。” 虽然纸张湿皱到似乎是一碰就会完全破碎，但是叠加的字迹还是能分辨出它想传达的内容。 “最早查建成的时候，不是有几个人跑掉了吗？他们应该也带走了一部分这个协议，看来这些协议最后都交在了陈麦手里。” 钟益勉强翻了翻这一摞马上要四分五裂的纸张。 “那这已经算是除蚁公司和建成公司有关系的实际证据了，虽然没找到陈麦，但现在我们手头的证据足够把李义东抓回去了吧？” 谭鑫瘫坐在沙滩上，刚想歇口气，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彭姐，什么指示。” “你们在哪里？还在海边吗？” “对，刚把那辆车翻了个底朝天，等这边清扫结束，就回局里了。” “剩下的活给别人干吧，你们俩现在就去蓝海公司那边。” 还没等谭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电话那边就已经被挂断。谭鑫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钟益，又看了看手机。 “说话啊，怎么了？” 钟益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谭鑫的腿。 “没天理了啊！真不让我们下班了啊！我都快饿死了啊啊啊啊啊” 整个海边都响彻着谭鑫的哀嚎声，从中午那顿饭到现在，他可是滴水未进，在车里坐着的时间是唯一休息的时间，好不容易嫌疑车辆搜完了，可以回局里规整好证据，准备下班。 他可是连晚上吃什么都想好了！就这样，他的饭和眼前的海浪一起，退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老子的大盘鸡啊啊啊啊啊啊啊” \/ 救援船停靠在了岸边，一直到所有人都彻底离开过后，天色彻底变暗时，海事局里的那个仿生人才折返回来，把陈麦带了出去。 那辆彭意在苦苦寻找的炭灰色迈巴赫，此刻就停在码头的停车场里，仿生人扶着陈麦上了车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老板，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受伤严重吗？”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码头的灯光扫过，正好有留下一侧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让陈麦无法分辨驾驶位里男人的情绪。 “还好，没什么问题。” 陈麦回答的声音很小，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的判断很好，你如果不冒险走这一步棋，那个司机被警察抓到，我们这么多年的计划也就结束了。所以你不用自责，昨晚到现在的行动本来就是一步险棋，最近的事情太多，分散了我的精力，计划有纰漏，责任在我。”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往陈麦的手里塞了一根，此刻，他们的关系不是上下级，而是当年那场火灾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像朋友一样的见面。 “小童...我目前没有办法救他，不过等他之后被转移到监狱的时候，我们可以想想办法。文歌那边，要立马放弃，小童被抓，警察肯定会直接找上李义东。我已经通知她撤了，希望小童能控制住局面吧，事态发展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咱们的行动要抓紧。” “明白，老板娘昨天还给我发了消息，问我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过完年吧，他们给我送了这么大的礼物，那我们2041年就给警察送个大礼吧。” 烟抽到一半，闪着火光的烟蒂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挣扎过后被车轮无情地带走最后一点生命力，连同着车上人的人性一起，留在了这片无际的黑暗里。 \/ “文歌，可以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郑文歌似梦非梦地睁开眼，门口轮椅上的小女孩，和小诺没有差别，郑文歌拍了拍自己的脸，确认手机上的消息，接连的消息让她一时间迎接不来，就在她睡着的时间里，好像什么都变了。 “好，我等一下就带她上去。” 童一永被捕，陈麦受伤，地下停车场暴露，老板留下的最后消息，是让她尽快撤退，在十分钟以前。 郑文歌陡然清醒，盘算了一下现在所有的情况，教授是安全的，地下三楼和总公司有关的东西也都在最近这段时间撤离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呢？教授没带走的东西...李义东和总公司那边签下的一些合约也还在他的保险箱里，没有销毁。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时间此刻就是救命的稻草，郑文歌推着轮椅，直接返回了楼上，尽量保持着心态稳定，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李义东像是一直在门口等待一样，立马就打开了门。 “小诺...”眼泪瞬间从眼眶里争相涌出，李义东看着面前能坐起来的孩子，整个人都要开心到晕过去了。 他的女儿，终于醒过来了... “教授说，需要观察两天，目前小诺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起码这几年都不会再有任何症状出现，等她完全休息好，就可以慢慢站起来做一些力量训练了。” 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似乎已经成了郑文歌的日常，看着李义东开心地把小诺接过去推回房间，她便立刻走到了保险箱前，把里面所有和总公司有关的资料拿了出来，点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等确定燃烧殆尽后，又往里面浇了一杯水。 李义东看着轮椅上的女儿，对窗外的一切似乎都很好奇，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爸爸，你为什么哭？”小诺的声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小诺的声音了。 “爸爸看见你醒过来，太开心了，所以才会哭。” 李义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悦的眼泪下，埋着无法言说的心痛，就像觉得这一切都是做梦，并不真实。 假的小诺在盯着窗外来往的车辆笑着，真的小诺则在距离他们几层楼的地下，慢慢地丧失生命力，可能是祈祷的声音消失了，世界上没有人再苦苦哀求她活下去了，生命线终于才肯无所羁绊的趋近直线，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女孩安静地永远睡着了。 郑文歌没有停下行动，在确认楼顶没有遗漏之后，又折返回了地下三楼。 “黎姐，你没带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不及了，我现在不带着它走的话，你就真的带不走了。” 郑文歌声音里的急切不像假的，谭黎还在纠结时，房子的大门便打开了，他的合作伙伴，拖着中午刚刚见过的人走了进来。 “黎姐，麦子受伤了，你帮忙处理一下吧。” “我办公室书架的最下面，有个小保险箱，密码是0519，里面有个木盒，整个带给我，不能打开，记住，要原封不动的带给我。” “知道了。” 谭黎的纠结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刻，就全然消失，别人或许不能相信，但是面前的男人，她必须百分百相信，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同伙，和她有相同想法的同伙。 第160章 赛点 这场比赛的赛点是对于时间的争夺，这场博弈的胜负在于谁能先抢到时间，双方似乎都在抢这个关键的压哨球，是否能把比赛拖进加时赛。 放弃什么，守住什么，选择此刻更像是下赌注，筹码在双方之间来回变换，这场时间的游戏谁胜谁负，天平已经悄然开始变动。 往郊区开的路上，车辆越来越少，夜晚路旁的灯带格外刺眼，飞行运转的监控器在远离市区后，就彻底消失不见，彭意这才有实感，系统真的被撤走了很多。 “闫哥，一会儿我把车停在附近的路上，特殊原因，兔子的身份确实不能暴露，我得自己过去。” 彭意在路上就和闫辰说好了到达之后的事，以防出现意外，她信得过闫辰，不然也就不会带着他一起去了，直接兵分两路就行。 “我知道，言衷之前的意思我明白，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闫辰点点头，趋近郊区的路越来越黑，由于那片区域几乎荒废，而驻扎在那里的蓝海公司供电又是自给自足，所以特别在电量供应非常紧缺的时间里，只能合理调度用电，来保证监控体系的稳定运行。 钟如的小区里已然漆黑一片，之前来章平这里的时候，彭意就观察过他在阳台上放了不少供电储能板。罗言衷解释过，说这是为了保证他的软件在运转过程中，不会因为过载跳闸而突然断电。 所以章平所使用的电力系统，在很早的时候，就彻底从岛山电网上分离了出来。 彭意把车停在了离小区入口有几百米的地方后，便一个人带着手机往那片黑压压的地方走去。 白天来的时候，已然觉得这个像鬼城般的小区很压抑，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月光成为唯一的光源，整个小区就像是关住孤魂的多人冢一般，阴气森森。 好在，彭意并不害怕这些东西，拿出了体能测试的状态，一个箭步直冲小区最里面的那栋楼。 要么说还是他章平会伪装呢，屋内的灯光干脆都闪着幽幽绿光，防止外人入侵的电网，偶尔碰出来的电光更像是鬼魂作祟，这任谁看了都不敢随意靠近。 因为章平知道彭意要来，所以电网在她踏进小区时，就降到了最低电伏。彭意顺利上楼后，并没有着急走进她来过的那个房子，而是在空荡的走廊向外眺望，果然不远处有光，在这茫茫黑暗里格外刺眼。 “学长？” “你别叫我学长，我瘆得慌，手机给我。” 章平翻了个白眼，离二里地扔出去一个塑料盒。彭意无语地把手机放了进去，看着他慢悠悠地拖到了身边，就像在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至于吗，我能吃了你，还是能杀了你？” “后者很有可能，我每天照到阳光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骨头脆得要命，你一拳就能把我打死。” 章平嘴里碎碎念着，手上没停着给手机充上电，连上自己写的系统。 “不过，我之前就好奇一个问题，既然是他们统一配置的手机，为什么没有定位呢？我们和凶手同时在找林历的手机，不就说明他们也不知道手机的具体位置。” 彭意从之前找到老力的手机，就开始好奇这个问题，按理说这种很关键的东西，他们不应该第一时间回收吗？说实话案件有关键进展，这几个手机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你知道在这个只要有网络就没有隐私的世界里，手机里每多一点联网的东西，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他们的聊天软件并不是普通软件，把我好几个代码干倒了之后，我才勉强突破了它的防火墙。这个难度也就仅低于巡视系统了吧。那个我至今还没攻下。 如果我没有破解开老力的手机，写下现在这串代码，很多东西我们也根本无从查证，所以说到底，凶手他们一开始设置这个软件，就没准备会有人能破解开，我也就是凑巧在这边，而且老罗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把握。” 难得能听章平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多话。彭意思索了一下，既然仅次于巡视系统，那这个东西给彭远之破解一下，岂不是可以反追踪？ 等这边结束，可以和罗言衷商量一下，如果可行，是不是能直接挖出凶手团队里的其他人？ 以目前状况来看，就算把李义东带走，也不一定能抓齐所有人，毕竟这里面还掺杂着那些仿生人的身份。 “所以还是学长你能力强啊，多亏了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您不用夸我，我实在是有点受不起。” 章平背对着彭意，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到了极致，那一顿打，他到死都不会忘，估计那份怨气都能跟着他一起转生。 “不开玩笑了，学长你在这生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听到外面什么奇怪的声音？” 彭意希望能从章平这里得到一些线索，毕竟这是离蓝海公司最近的人了。 “声音？有没有具体指向？” “比如有规律的车辆行驶声或者吵闹声？” “吵闹声倒是没听到，这里安静到不能再安静了，有声音那才是闹鬼了。不过车辆行驶的声音...倒是真的有，而且还比较有规律。” 章平想到了什么，从身旁桌子上的一堆废纸里，翻出了一个似乎被磋磨了很久的草稿本。 “去年还是前年，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每隔三个月凌晨就会集中有大批车辆从旁边驶过。姓罗的把我带来那段时间，我把附近走了个遍，除了离小区有一段距离的蓝海公司以外，其他都是荒废的没有人。 本子里是我最早记录过的那段时间，这里毕竟有蓝海公司在，有车也很正常，我就没在意过。” 彭意接过那个破烂的草稿本，凌晨的时间，确实是大型公司、工厂运货的集中时间，但是隔三个月这件事就有点问题了，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三个月才进一次原料。 所以凌晨的这批车辆，应该和凶手有关。 “平常没有车辆的声音吗？” “那白天的时候肯定有啊，只是凌晨这个出来的比较突兀，但是因为有规律性，我就以为没什么问题。”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这边有结果直接和我说，老罗住院了，不方便。” 彭意努努嘴，拨通了一下章平的电话，就准备离开。 “他受伤严重吗？” “问题不大，但是短时间内不能活动，你倒是关心。” “和你这个杀人凶手不一样，他好歹算我救命恩人。” “啧啧啧，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和杀人凶手是搭档欸。” 彭意感觉自己一定是被罗言衷传染了，这个嘴比脑子反应的还快，尖牙酸语倒是一句接一句。 章平这一下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回怼，彭意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朝着空气挥了挥手，看着亮起来的手机，章平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投入进了自己的工作里。 彭意一溜小跑回到车里，一上车就看见闫辰对着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发愁。 “这是什么？” “唐老师刚刚发我的，说是在省检测院里对仿生人血液精密检测的初步结果。人家的仪器就是好啊，里面有种活性物质，我们之前在局里根本没分析出来，看起来应该就是仿生人的秘密了，” 闫辰捋了捋眉头，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用在正途上呢。 “唐老师最近也挺累的，两边来回跑。” 彭意启动车辆，准备先去蓝海那附近看看情况。 “他比我还在意仿生人到底是什么原理，老唐这辈子，也真是做了一辈子自己喜欢的事。” 闫辰笑了笑，虽然累，但是老师他真是不服老。 第161章 接力棒 看似平常的夜晚，各处却都在暗潮流动。 忽闪的路灯，像是有规律的暗码，敲击着独属于自己的节奏。郑文歌确定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匆匆带着重要的东西小跑上了车。 李义东一直在小诺的房间里没有出门，所以郑文歌离开公司没人在意。 地下三楼如果被发现了，警察能查到的东西并不致命，现在还在地下三楼的研究人员都是之前做辅助工作的，只知道很少和仿生人有关的东西，重点都是研究国外公司要求的基因药物，对于计划几乎不知情，但应付警察足够用了。 老板那边会有办法把这些研究人员救出来，倒是不用担心。剩下所有的东西都推到李义东身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郑文歌一边启动车辆一边盘算着有没有什么遗漏，她必须逼迫自己静下心来，现在着急，万一留下什么把柄，她就是整个团队的罪人。 身后大楼的灯光可以照亮整个停车场，在五分钟仔细地确认过后，郑文歌打开了一颗银色圆片的保护壳，开车驶离了停车场。 “秦哥，系统出问题了。” 小秦在把那个保险公司的经理带回警局之后，就带着晚饭赶来除蚁公司这边换班。 短短一下午，感觉整个案件突然就发展到了所有人都无法掌控的地步。 不过新进警局的大家，也算是真切地见识过了罗言衷到底为什么在局里被当成宝贝一样供着。 如果他没有在建成那辆车的车顶发现脚印，推测童一永的路线，今天他们也不会有机会抓到童一永，并且彻底扰乱凶手的视线。 今天发生的一切，凶手肯定也没有预料过。除蚁公司这边，势必会有什么行动。 “怎么了？”小秦放下手里的饭，接过后座递来的平板。 “刚刚系统视频闪屏了一下之后，这边的光线就一直在频闪，是不是很像屏蔽仪使用过的痕迹。” 后座的警员，在反复确认过前后的画面后，才确定应该不是自己眼花。 之前罗言衷和彭意在办公室里把所有被屏蔽仪干扰过的视频截图整理了出来，并且和大家详细说明了被屏蔽的画面有什么特点。 岛山局几乎所有人都能大概分辨出屏蔽过后的画面，所以后座的警员确定，凶手团伙应该行动了。 “各单位注意，盯死从除蚁公司楼后停车场出来的车辆，不能放跑一个。” 小秦反应迅速，立马启动车辆准备随时行动。 不可能一直让嫌疑人牵着鼻子走，警察这边的应对措施并不少，轻敌在战场上永远是大忌，显然，他们低估了警察的能力。 郑文歌从停车场开出去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总感觉周围道路上的车辆，并不是简单的家用车，可能是长时间浸润在这种环境里，郑文歌的敏锐度很高，电话拨通，在嘟嘟响了两声后，女人慵懒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怎么了小鸽子，给姐姐送什么信？” “我被警察盯上了，车里有教授很重要的东西，是一个小箱子，在我后备箱放备胎的地方。我打算一会儿把车停在统一路那里，带一个假箱子换快轨引他们去另一个地方。东西很重要，就算是冒险，你也一定要过来拿。” 郑文歌的声音很急，眼下这是最佳选择，她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求助了，陈麦受伤，小童被捕，她没有人可以联系了。 “一点跑出去的希望都没有吗？” 郑文歌听到了电话那边起床的声音，女人的行动很快，在了解过情况之后就迅速换好衣服，准备下楼。 “我有希望，车没希望。” 女人很少听郑文歌说这么丧气的话，所以她知道问题比她想得急迫。 “小鸽子你保护好自己，姐姐这就出发。” 时间并不算太晚，道路上的车辆还有很多，所以两方的车速都提不上去。计划定好之后，郑文歌干脆也不慌了，车速慢慢降了下去，她要保证来接应的人能在她之前抵达，保证箱子能被安全带走。 车里的屏蔽仪应该可以维持到她带走箱子，能保护她不暴露也是好的。 “注意路况，岔开方向围堵，不能让这辆车跑掉。” “明白” 可能是因为傍晚的追击，让大家都留了心眼，嫌疑人很有可能会极端选择，所以他们必须保证要把嫌疑人毫发无伤地带回去。 心态突然放松了，郑文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了喘气的时间。好像从邓志远的尸体被发现后，她每天都会胆战心惊一阵，虽然表面很沉稳，但是她在这世界的经历也就三十几年，就算沉稳，又怎么可能毫无破绽。 车窗漏出一个小缝隙，冷风从窗外无情地钻进温暖的车内，郑文歌感觉自己的眼角似乎被什么沾湿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哭，可压抑的情绪一直都没有得到释放，果然想要做“救世者”，很难。 学医救不了所有人，这句话的影响大概比说出这句话的人想象中要大得多。郑文歌是她那批毕业生跨专业考研跨度最大的，从医学转到了新闻学。 拼命考进去了，按部就班的上完学，进了她认为的那家总是能针砭时弊的报社里工作，她以为可以按照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发挥自己的能力，可事实不过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社畜。 但新闻人的敏锐度总归是超出常人，郑文歌是唯二自己找上凶手，想要加入计划的人。 无数次的失望会让人彻底的绝望，对郑文歌来说就是这样的，一眼看到老的生活，扔到谁身上，都会耗光一个人的精气神。 可郑文歌本身就是不想平淡一生才选择了新闻学，不然她当医生，起码还能救下一些人。 加入计划的所有人，想法好像都比想象中的单纯，只是为了把那些无法彻底消失的坏人们替换掉，把坏人变成有用的人，这个计划尽管极端，可一旦真的成功，留下的只会有无限的好处。 也正因为他们坚信这一点，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守护着整个团队。 好像人生下来就有救世的心态，这一点并不会被性善论和性恶论的概念困住，哪怕世界毁灭又何尝不是救世，对于这颗星球来说。 不用狭窄的眼光去看待这些问题时，人类的潜力和思维本就无法计算，这算是为新世界牺牲吗？对于郑文歌来说，这不算什么牺牲，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念头，如果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搜寻不到，那和行尸走肉也没有差别。 “我还有十分钟左右能到统一路附近，我听你指挥。” 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郑文歌重新收拾心情，开始构思一会儿的逃跑路线。 “你在统一路靠近公园的停车场，找一个有多个空车位的地方停车，下车躲在附近。我到了之后会停在你的车旁边，后备箱我提前打开，因为我放东西的时间也很紧张，所以只用了毯子盖住放备胎的地方，你一打开就能拿到。 时机很重要，只要警察下车追我，你立马拿上东西上车。后面的事情，你比我经验多。” 别的东西即使销毁也无所谓，但是谭黎的东西必须完好地交到她的手上。她是整个计划的主心骨，她说重要的东西，一定是和实验有关的东西。 “后面的我清楚，你下车后一切小心，甩掉警察之后就去找那个人，那里最安全。” “我知道，姐，希望我们过几天还有机会一起吃饭。” 郑文歌笑了笑便挂断电话，剩下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她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第162章 逃亡 如果说时间缩小到按厘计算，那每一滴汗水的滴落，都会被人类清楚地记忆。 小秦的眼睛盯死在眼前的车辆上，他们并不担心跟踪这件事暴露，因为现在这个时间，需要用屏蔽仪离开除蚁公司的人，一定是凶手的人，他也势必能猜到紧随他而来的车辆是为何而来。 车窗缓缓关闭，郑文歌吞咽了空气过后下定决心，在变道之后重新加速。之所以把地点选在统一路，也是因为这里离对方更近，也更熟悉。 希望她能把尾巴全都带走吧，来保证接手人的安全。 郑文歌绕了停车场一圈，便精准定位到了她要寻找的那辆车。如她所料，警察的车跟进来了一辆，但剩下的似乎都在停车场外。 四个人...按照记忆，车里最多有四个人，从停车场向北跑大概200米就是快轨站，她只要起步迅速，就不会进到警察的包围圈里。 换上在车里备了很久的运动鞋，郑文歌带着赴死的悲壮，轻轻打开车门，猫着身子钻了出去，尽量压低身体，直到后备箱打开，她拿走了假箱子，便一个箭步朝北冲了过去。 身体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郑文歌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慢。 小秦一看那辆车里的人拿着东西就跑了出去，想都没想紧跟着下车。 “200米处是统一路站，不能让她坐快轨跑了。” 对讲在使用结束后，一直占线，小秦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看清了正在逃跑的人的面孔，是李义东的秘书。 隐藏在树后的女人，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低着身子慢慢走到后备箱前，果然在黑色的绒毯下面看到了一个小箱子，转移，上车，等待。 她不能立马就走，警察们肯定看到了她的这辆车，现在趁着屏蔽仪在，系统里看不到她，可如果她立马就离开，难免警察会来找麻烦。 所以她并不着急离开，她现在不能走错一步。 可能是紧张中，掺杂了些许不甘心。郑文歌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使警察已经快要追到身后，可她依旧有惊无险地钻进了快轨站。 阻止不了快轨的运行，小秦只能通知沿路各站的值班人员，注意郑文歌的出现随时拦截。 快轨站的设置极度适配这个生活频率极高的城市，空中快轨不仅自身速度远超地铁这种之前还存在的交通设施，他的入站过程也是极其丝滑。 抛弃掉传统人工安检，只要乘客没有带违禁品，智能系统就会给你一路开绿灯送你上车。目的地可以在车上联网选择并且交付费用，极大减少了在地面浪费时间。 郑文歌的运气还算不错，冲进快轨站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车停靠在站台，警察与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车门关闭了，没有人知道郑文歌的目的地，现在只能靠系统和人力阻拦了。 小秦有些崩溃，可即使心态崩了，行动却不能停，返回停车场后，他第一时间去搜查了郑文歌的车，后备箱里什么都没有，车里也是。所以她带走的那个箱子里，肯定有关于案子的关键线索。 “秦哥，这附近的系统也有问题。” 车里留守的警员，在看见小秦从快轨站出来之后，下车跑到了他身边。 “应该是这个车里的屏蔽仪还在。” 小秦观察了一下驾驶位，在方向盘后面果然藏着一个银色小圆片。 “这附近有什么异常吗？”小秦把圆片掰断后，才有时间观察停车场附近。嫌疑人不会什么后手都没有。 “没有车辆进出，也没看到什么人在。这个停车场的灯光很暗，再加上有松树遮挡，所以人的情况不清楚。”小警员回应。 “好，先去追人。” 聊天的过程被旁边车辆里的人尽数听到，女人静静地躺在驾驶位里，盘算着什么时间离开才最稳妥。 紧张感弥漫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车厢里。郑文歌并不打算多待，盘算着快轨抵达的时间和警察能追上的时间，大概五站是最好的下车地点。 每隔两站，郑文歌会下车查看一下站台情况，站台上果然有工作人员在找人。一会儿只能冲出去了，最近的出站口在东边，出站之后，把箱子扔掉，然后往小区里跑。 眼下，只能这样了。箱子还能帮她拖延一下时间。郑文歌打算下车的站点是桂林小区站，这个小区的特点是覆盖范围涵盖了马路南北，快轨站离小区入口只有一百米不到的距离。 跑进小区，警察再想抓到她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随着人流出站，郑文歌赌对了，这一站下车的人果然很多。躲过了快轨站的工作人员，现在只能希望计划生效。 尽管冬天大家都穿的很厚，可是提着一个箱子在人群中穿梭还是有些显眼。 还没彻底走到出站口，郑文歌就察觉到了出口处的不对劲，警察似乎料想到了她会在这里下车一样，出站口竟然已经出现了警察的身影。 其实，这就是一种犯罪者心态，根据看到过郑文歌的站台工作人员反馈，小秦他们很快就锁定了郑文歌乘坐的快轨路线，小秦让大家先去往沿路几个人流量大的快轨站外，逃跑的要义就是混乱，情况越乱，越有利于逃跑。 显然小秦和郑文歌的脑电波精准同频，依旧还是运气的争夺，老天爷想帮谁，谁就能在这场追击里胜利。 羽绒服大衣的拉链头在走路的过程中，时不时和怀里的箱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明明向外走的这条路上人声鼎沸，四处嘈杂。可是郑文歌的耳朵里，就只有这个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一下、两下...耳朵里的其他声音慢慢清晰。 “请大家有序出站，不要拥挤，以防意外发生。” 广播声。 “今晚回去要做夜宵了，夜班太累了。” 交谈声。 “注意一个穿了黑色羽绒服的女性，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重点注意。” 警察的声音。 郑文歌猛地抬头，警察已经走进人群里了吗？幸好身前人是个很高的男人，可以遮住她的身影，让她不至于那么显眼。 距离出站口只有一个向下的电梯了，坚持就是胜利。 十五秒，这大概是郑文歌这辈子最漫长的十五秒，人挤人的下行电梯，让她很有安全感。所以，身体也就没那么僵硬了，轻轻活动了下脚踝，一会儿扔下箱子，直接冲进小区，目标明确。 口袋里的屏蔽仪只有一个了，小区内的监控不是问题，绕过小区监控，从东偏门离开，打车，唯一难的地方就是出站口。 要么跑，要么被抓，她的未来在这一刻只有两个选项。 \/ “彭姐，我们俩到蓝海公司这里了，你们人呢？” 嘴里嚼着的东西还没有咽下，谭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便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还吃上了？我们马上就到，刚刚去忙了点别的。” 彭意右拐弯就看见了蓝海公司的牌子，她忙到现在也一口没吃呢，一会儿要从谭鑫那里抢点吃的。 闫辰提早解开了安全带，懒懒地伸腰：“我这一天也是累够呛了，谁能管管我，我只是一个法医。” “法医不用跟案子吗？没人说过法医有特权哦。”彭意笑了笑，这份苦大家一起扛吧！ “彭姐，来了，藏东西，我不够吃。”谭鑫看见两个车灯朝他们驶来，赶紧把手里的汉堡塞进了车后座。 钟益瞥了一眼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整天的无语化作现在的这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我就知道你！所以我多买了很多！” “你买就买了，揍我干什么？！” 第163章 错过和收获 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人类的认知，尽管这话说得唯心了些，可不是没有道理。 箱子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比郑文歌想象中的还要大，警察的视线自然会在这一瞬间被吸引过去。 跑...此刻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随着人流已经走到了出站口处，郑文歌脱掉了会困住脚步的羽绒服，憋着一口气就跑了出去。 箱子帮她拖住了警察几秒钟的视线，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郑文歌已经跑出去了几十米远。 “追！不能让她进小区。” 小秦的喊声同时惊动了现场的群众，人声本就嘈杂，这一闹更是变得更加混乱。小秦也是急昏了头，完全忘记了现场的情况。 “剩下的人维持好现场秩序。”喊声逐渐被人声淹没，郑文歌的目的达到了，她需要的效果达到了。 箱子比想象中的重，小秦快步上车，想要确认里面的东西。 幸好有收获，箱子里除了一些除蚁公司与其他公司的私密文件外，还有一部分身体放弃协议，并且这些和在建成发现的文本不太一样。 看起来，郑文歌是为了自己逃命，彻底抛弃了李义东。无论今天能不能抓到郑文歌，眼下李义东的铁证也算是有了。 郑文歌秉着气冲进了小区，从快轨站里喷涌而出的人群，成为了警察追捕的最大阻碍。 按照以往对于桂林小区的熟悉，郑文歌很快就绕到了小区内监控拍不到的侧墙角落里。警察的声音随着风围绕在耳边，紧张感让血脉喷张，零下的温度，哪怕穿得衣服少，可她却并没觉得一点寒冷。 打开屏蔽仪，捏着手里的银色圆片，郑文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心安，对呀，她不是孤军奋战。 信念感会激发人类最大的潜力，郑文歌此刻感觉就算被抓也没什么所谓，离她想要离开的侧门很近了，只要能坐上车，坐上车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看见人了吗？” “没有，小区里的灯光微弱，监控也没有捕捉到女性身影。” “各个出口也没有发现吗？” “没有。” “她人还能凭空消失吗...” 大家的声音虽然占满了对讲机的频道，可是却没有人停下搜寻的脚步。 车门关闭，郑文歌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黑夜是嫌疑人最好的伪装，从她下了快轨到现在，似乎每一步都如她所愿。 希望箱子里的东西能把警察的目光彻底限制在李义东的身上，总公司只要安全，她从现在开始就真的可以彻底消失了，无声无息。 所以，这场游戏的天平真的偏向了凶手吗？ “吃的呢？我都要饿死了。” 彭意一下车，就快步跑到了谭鑫身边，这小子手上果然什么都没有，不会全吃光了吧？！ “谭鑫，你真的是个大饭桶，全吃了，一口没剩啊？！” 饥饿会让人易怒，特别是对于又饿又缺少糖分的彭意来说，更是如此。 “彭姐，后座。闫哥，你也吃点吧，我买了很多。” 钟益这个灭火器，及时挺身而出，谭鑫刚刚已经挨打，也算是吃了点教训，彭意下手比较狠，还是拦一下吧。 唉，自己真是太善良了，钟益摇摇头，心里默默想着。 “彭姐，你一来就冤枉我！明明有吃的，还冲我发火。” “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吃了一半匆匆塞进后座的汉堡是怎么回事吗？” 彭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谭鑫，给他看得一身鸡皮疙瘩。 “彭姐，谭鑫刚刚说你来了，他就不够吃了，才扔进后座里的，不过我买了很多，所以不用担心。” “谭鑫...亏我吃什么都想着你！你简直和罗言衷一个德行！” 彭意踢了谭鑫一脚，钟益本来是很善良的，直到彭意打开车门，他看到了刚刚谭鑫扔进去的汉堡，并没有好好放在袋子里，白色的沙拉酱蹭到了座椅上，好死不死，这还是他负责的车，也就是说，车辆清洗都需要他去搞。 人可以善良，但是不能对“害”自己的人善良，钟益也假笑着看向谭鑫，要不再揍他一拳吧？ 远在医院的罗言衷，在医生的处理后醒了过来。人刚清醒，鼻子一痒，也不知道被谁骂了一句，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这腹部一用力，腰侧又开始疼了，没错...又出血了... “护士...护士！”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而“罪魁祸首”，我们的彭意警官，此刻掐着一个汉堡，很开心地摄入热量中。 “说说吧，什么情况。” 谭鑫在彻底解决完晚饭后，便想知道来这里是要干嘛。两个人只是被叫了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陈麦开的那辆车，在之前出入过这里。” 彭意嘴里还嚼着东西，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太清楚。 “哪里？蓝海公司？” 谭鑫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公司，这里也有问题？ “不是蓝海公司，是蓝海后面的几个破厂房。”彭意摇摇头，吞下嘴里的东西后，接着说道： “有一个线人说，这里每隔三个月会有一次车辆经过的痕迹，时间靠近凌晨，并且非常有规律。来的路上，问过系统了，因为这里处于岛山边缘，系统摄像头的分布很少，所以它也就捕捉过两次相关的画面，其中有一次就有0089那辆车。” 把手里的包装纸揉成球，扔进了后座的袋子里，彭意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盯着蓝海公司四个大字的灯牌思索了片刻。 “系统只拍到了他们经过这里，但是到达目的地后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如果陈麦来过，那这个地方绝对和案件有关。蓝海公司肯定有自己的监控，而且他们在附近进行污染实验，应该也会有蛮多监测仪之类的东西。 来蓝海，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拍到什么，毕竟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冲进那些破厂房里，敌人的数量是个未知数。” 彭意考虑了很多，她知道如果现在罗言衷在这里，一定不会做任何冲动的决定。 谋定而后动，冲动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运气比较好的是，闫辰的熟人今天在值夜班。 蓝海公司的化验科长，是闫辰大学比赛时认识的朋友，虽然两人平常见面次数少，但一直也没有断了联系 所以在彭意说来蓝海公司看看的时候，闫辰立马就联系了这位熟人，毕竟公司里的人才会对公司所有的设备熟悉。 “闫辰！”男人推了推眼镜，在听到助理说有人来找他时，就兴奋地冲了出去。 “楚奇，等等，你瘦了，瘦了十来斤吧！” 闫辰有好一段日子没见过楚奇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嘲笑过他人到中年，开始发福，都有小肚子了。 “所以我说，你们法医很恐怖，夸我瘦了就瘦了，还能精准说出瘦的斤数...几位警官好，跟我过来吧。” 楚奇的脸上笑盈盈地，在这个破地方做实验，都快做成苦瓜脸了，有人能来帮他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求之不得。 “闫辰，刚刚你说的那些，我们公司确实有监测仪在外面被污染的土地里工作，大部分是带有摄像头的，不过我没在里面见过人的身影。 至于车，我有几次凌晨值班时，确实见过数量不少的车队，往公司北面大概两公里左右的地方送什么东西。不过我们公司的试验田是以公司往南为主的，北边拓展的部分很少。” 楚奇在接到电话后，就查看了试验田的版图里和闫辰想要询问的有关的地方，他应该能帮上忙，毕竟方圆几公里，只有他们这里常年有活人进出。 第164章 污染事故 蓝海公司的监控室面积很大，不但有监测仪实时投回的画面和数据，还有在公司内外监控的画面。 “我们公司除了实验室以外的所有监控都在这里了，涉及公司机密，实验室监控无法公开。不过你们放心，实验室里的监控是公司内部监控，应该和你们的案子扯不上关系。” 楚奇摆摆手，害怕被面前的几位警察误会。 在往林历家走的路上，彭意就查了蓝海公司的全部资料，和李义东他们扯不上关系，蓝海内的所有项目也都是政府投资进行运营的，他们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楚教授你不用担心，我们需要的就是和外部有关的。毕竟我们想找的人本来就在外面。” 彭意赶紧开口，示意楚奇不用慌。 长时间被关在实验室里搞研究，和人沟通的能力都减退了不少，楚奇只能讪讪地笑着，随后说道： “不过，如果你们想找的人是在这里生活的，那可能性并不大，这边的污染情况很严重，就包括我们公司的供水和空气净化，都是独立体系，才能保证员工的身体没问题。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减弱了不少污染物的伤害，但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生活，除非他们用水的水源离这里很远，不然超过半个月就会中毒身亡。 土壤里各种有毒的重金属物太多，就算中毒也无法立刻分辨重的哪种毒，当初排污事件刚爆发的时候，附近几个工厂都死过人，所以他们才全都迁走了。” 楚奇解释道，毕竟他一直在这边生活，所以对这里的情况更加了解。 那起污染事故的严重程度虽然比起核泄漏，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它造成的影响远比大家知道的还要严重。 附近的化工厂在一次污染物处理过程中，机器故障，导致废弃溶液倒灌，一连毁了整个仓库的机器，并且引发了爆炸，导致污染物扩散到了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 那之后不到三天的时间，植被就出现了枯萎的迹象，即使是净化后的水，也依旧是污臭发黄的废水，附近工厂的工人相继传出生病的消息，也幸亏蓝海公司就在这片区域，所以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抽查样本，给出了这片土地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的结论。 污染事故往后的这些年，那些被祸害的土地也就变成了蓝海公司免费的试验田，毕竟是专业的环境保护公司，所以在他们的努力下，起码能让土地的重金属含量慢慢降低，尽管植物依旧活不下去，但这就是污染，因为清除不净，所以才叫它是污染。 彭意听完楚奇的话，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如果水和空气都不适合普通人生活，那章平...是怎么活下来的？ 罗言衷他...真造孽啊... “能不能活下去，对于我们要找的人来说没那么重要，如果你这么说，我反而更觉得我们找对了。” 彭意和闫辰换了眼神，凶手他们才不怕那些赌徒死亡，毕竟他们本来就要杀死那些人。 “左边大屏上是我们公司所有安放在北边的监测仪，实时监测画面。历史记录最远可追溯到半年前。公司的外部监控是两个月一翻新，没有历史记录，所以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们。” 楚奇摸了摸头，他没把握能让自己的老朋友带着满意的答案离开这里，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嗯，那可以给我们备份一份吗？” 谭鑫从口袋里掏出了好几个u盘，他一直随身带着。 “监控可以，监测仪不行，监测仪你们只能在这里看。实验数据是受保护的，你们如果要带走，需要有环保局和政府办盖章的文件，不然就算是我们老板在这也不能答应你们。” 闫辰能理解楚奇，毕竟在这种特殊的公司里工作，本来束缚就多，条条框框的他们也不敢出错。 “我们在这里看吧，然后外部监控再拷贝一份。” 闫辰拍了拍楚奇的肩膀，表示感谢，这样已经帮大忙了。 “幸好有四个人，干起活来也快。谢谢楚教授，那麻烦你们把监控室暂且交给我们吧，也有案件保密需求，我们需要单独查看。” “没问题，几位警官请便。” 闫辰和楚奇一起出了门，在门外寒暄了几句之后，回到监控室内，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谭鑫备份的时候顺便查看外部监控，然后北边的十二个监测仪，我们三个一人分四个，争取上班之前结束，直接把他们叫过来一起行动。” 彭意抻了抻脖子，随时准备进入战斗模式。 从进入这场嫌疑人的游戏开始，感觉每天都过着这种紧绷的生活，身体累，心也累。 罗言衷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在再次晕倒之后，可能是打了强效止疼的缘故，罗言衷感觉现在的身体比麻药劲儿刚过的时候轻快了很多，起码没受伤的左边胳膊可以动了。 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红色的标记像是枯竭的血液，惹得罗言衷心慌。凌晨三点了，他这一觉睡了将近七个小时，手机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安静的可怕，罗言衷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彭意的电话。 沉重的眼皮，在第三杯咖啡灌进胃里之后，依旧在进行拼死抵抗，手机铃声给了监控室四人醒神的一击。 “卧槽差点睡着，吓死我了，彭姐你手机这什么鬼动静，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的。” 谭鑫一个弹跳，从椅子上起身，刚刚差点睡着，最近真的太累了。 “喂，老罗，有事吗？” 彭意没搭理谭鑫，自顾自的接起电话。 “我不会打扰你睡觉了吧？感觉你声音很低沉。” “我倒是想睡，看监控看到了现在，眼都快睁不开了。” 彭意伸了个懒腰，按下免提键，正好趁现在歇歇吧。 “你们在查什么监控？” “罗哥？我的罗哥啊！你身体怎么样，早知道就让我下去送童一永了，疼吗？用不用买点猪腰子补补，不行，猪腰子现在质量很差，羊腰？” 还没等彭意回答，谭鑫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是真的过意不去，罗言衷会被童一永捅伤，他也有责任。 “老子腰子好得很！买点猪肝就行！” 彭意不用猜，就知道罗言衷在手机对面翻起了白眼，谭鑫真是精准踩雷。 “我们在蓝海公司，你的线人说这边有奇怪的地方，正好闫哥的老同学今晚在公司，我们就直接过来查了。” “你是说，凶手真有可能在那个郊区里有窝点？” “可能性很大，每三个月的凌晨，会有一个车队来这边运送什么，楚教授说不是他们公司的车队，那不就只可能是凶手的吗？” 彭意几乎要把全套准备运动做完，身体的筋骨快长到一起了，真是吃不消啊吃不消。 “那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你们先查吧。” 罗言衷想着还是自己单独问章平吧，毕竟他的事情，这么多人在，彭意也不方便说。 “你怎么样？听你声音感觉正常了不少。” 彭意赶紧接话，生怕罗言衷直接把电话挂上，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关心关心搭档，这很正常，嗯... “医生处理完之后，护士给我打了一针强效止疼，现在没什么感觉，左边胳膊也可以活动了，半个正常人吧。” 罗言衷说得轻松，可彭意根本不信，动完手术的人，不虚才怪。 “你明早的饭不用担心，我给我哥发了消息，他一早会给你带吃的，正好他明天不忙。” 彭意根本无法想象彭远之看到短信的表情有多精彩，不过她才不管，反正是她哥自己说的，需要帮忙随时喊他。 “真的假的，彭姐我要哭了，好感人的兄弟情，我的远之...呜呜呜...” 假哭倒是有一手，彭意被这一句话恶心得够呛，赶紧说了最后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你明天最好别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我怕他控制不住，把粥倒你头上。” 第165章 第一个朋友 电话挂断，除了闫辰表情正常，另外两个人的五官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闫辰想了想，好像现在能帮忙照看一下罗言衷的人，也就只有彭远之，线索一个接一个涌出来，没有一个人能逃离这个怪圈。 “哥...我的远之...彭姐，原来不是你和罗哥有一腿，而是...他和你哥有一腿啊！” 谭鑫捂着嘴，手指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闫辰听到这个话，没忍住，嘴里一口水直接喷到了屏幕上。钟益见状，还以为谭鑫猜对了，毕竟大家都知道，这罗队在局里最熟的人就是林历和闫辰。 尴尬且诡异的氛围弥漫在空气里，彭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扭过头看向谭鑫的时候，拳头也不自觉地攥紧。 “有你爹的一腿...我给你一腿...” 一记回旋踢，杀伤力极大，闫辰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场荒唐的小插曲，以谭鑫被彭意这一脚踢跪在了地上收尾，这一闹，大家也都精神了不少。 “言衷和远之是同学，以前就认识，别瞎脑补了。” 闫辰赶紧解释了一句，别的也不能多说，反正他们不认识彭远之，所以也不会把巡视系统和他联系上。 “彭姐...不是就不是，你至于下死手吗？！” 谭鑫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呜呜呜，抓嫌疑人没受伤，被同组的人弄伤了，没天理了，没天理啊！ “只是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和小枝聊天，我才知道，局里的大家这么喜欢开我和老罗的玩笑，都是拜你这个谣言制造机所赐。” 彭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谭鑫，本来想着忙完找他算账，正好，他撞枪口了。 “彭姐，你可别污蔑人，我是随口说过你和罗哥的事，但是我可没造谣！你那天在办公室里睡着的时候，罗哥就是帮你披衣服了，我确实看见了，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在案件外关心别人。” 眼角好像泛着泪，谭鑫倔强地抬起头，他确实嘴快，但他可不喜欢造谣。 彭意一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心里也跟着乱糟糟的，沉默了一会儿，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又点开了暂停的视频，谭鑫和钟益面面相觑，不知道彭意这是什么意思。 可闫辰大概猜得到，他们俩的关系似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彭姐...你别生气了...”一声不吭反而更吓人了，谭鑫有些害怕，感觉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没生气，快点看监控吧，我就是突然有点累，没心情作反应了。” 鼠标的点击声响起，看着彭意的样子，大家也默默投入进了查看监控的工作里。 乱，很乱，她说不清在听到这件事之后，心里是什么感觉。谭鑫没必要在刚刚那种时候还说瞎话骗她，可能是在手术室外的那段时间，彭意正视了自己对于罗言衷那种已经超出同事爱的感情，在听到对方可能和自己有相同想法时，那种不知所措冲昏了头，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 天蒙蒙亮，车里的人也睁开了眼睛，这一夜太难熬了，车里像冰窟一样，能把人整个定住。 四周已经完全没有警察的身影了，女人慢慢启动车辆，空调暖风吹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被救赎了，驶离停车场，在去送谭教授的箱子之前，她得先回去换个车，双重保险，以防万一。 清晨的岛山似乎已经没有了昨天全城追捕的痕迹，那份笼罩住城市的慌张感，被早高峰的车流彻底冲散。 女人回家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更暖和的衣服，在把东西安全交到谭黎手里之后，直直开车驶向了岛山局的方向。 啊...店门口的花昨晚忘记放回店里了，花瓣被夜晚的大风吹得凌乱，尽数掉落进了花盆里，安雯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精心培育的花，抱着它打开店门时，店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安姐，给局里送点咖啡吧，大概三十杯？要热的，你店里的招牌。” “好的，我一会儿开车给你们送去，今天事情很多吗？一大早就来定咖啡。” “别提了，连着通宵，人都快熬没了。” 小枝揉了揉眼睛，童一永还需要挂两天水，但是因为退烧了，医生判断过说可以带回局里，把药带着在局里给他输液也可以，所以小枝就把他带回了局里，刚在桌子上眯了没三个小时，局里的人声就开始熙攘起来。 简直要疯... 反正这种加班额度申请挂在安局向上提报的账单里，不用白不用。 安雯挂上电话，看着怀里的花和早上刚刚换的衣服，她也一夜没睡...来了就要干活，三十杯，谁来心疼心疼她？ 彭远之在医院的走廊里迟疑地寻找了一阵，才找到罗言衷的病房，听彭意说是他一个人在住，没人管他，毕竟他们确实算朋友，所以彭远之只能答应彭意，说到就要做到嘛。 一条阳光下的咸鱼，这个形容此刻用在罗言衷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彭远之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副“垂垂老矣”、“要死不死”的模样，就觉得离谱。 他要是没听错，彭意说罗言衷伤得不算特别严重，起码意识清醒。 “言衷...你...” 罗言衷听到门口传过来的动静，缓缓地扭动着他的头，直到和门口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对上眼，隐忍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面崩盘。 “远之...止痛药作用的时间过去了...好...他...爹...的...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眼泪下一秒就要涌出来了，彭远之看着罗言衷这副模样，赶紧找了护士来，又给他打了一针。 “你拿了什么好吃的？” “我看你疼得也不厉害。” 彭远之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坐在病床边把刚刚现炖的粥，从保温盒里拿出来。 “我熬了青菜鲜虾粥，然后带了点蛋饼，感觉你现在不能吃太油的东西，又要补充体力，凑合吃点吧。” “不凑合不凑合，有一口吃的我就感恩戴德了，更何况这个看起来就很好吃。感动了，远之...你真的是我...” “闭嘴，吃饭。” 彭远之无语地瞪了一眼罗言衷，看他那副样子就觉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及时止损，以免脏了耳朵。 “不过，这还是咱俩遇到之后，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坐下来说说话了。” 罗言衷轻轻搅动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彭远之好好说说话，毕竟他对于以前的记忆，除了父母，好像也就只剩下了不少和彭远之相处的时光。 彭远之是真正意义上，他第一个好奇的人。 “没想到你留在岛山了，之前因为系统的事我去过局里几次，但是也没见过你，那天真是挺巧的。” 彭远之摘下眼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手指顺着山根轻轻按摩着眼周的穴位，最近他的事情也很多，整个公司靠他撑着，太累了，所有人都在为了巡视系统再次全面上线忙前忙后，几个外包项目又都到了定时检修的时候。 忙得不可开交。 “我也没想到，来岛山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了。高中刚毕业那几年，我还问了几个记不住名字的同学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后来想想，严格点说，咱俩算是一类人，我如果不想让别人联系我，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能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想通了这点，我就顺其自然了，事实证明，顺其自然总会有收获。” 罗言衷笑了笑，吃了一口粥。彭远之的手艺真的很好，怪不得不让彭意吃外面的饭，非要给她做呢。 “高中到大学那几年，发生的事太多了，最快的消化方式，就是斩断一切有关的联系。我觉得你能懂我的想法。” 彭远之卸下了身上的担子，这一刻两个人真的像旧友重逢一样，有一言没一语的聊着天。 “明白，所以我说咱们是一种人呢，当时解决了我爸的那个案子之后，我也很久没回过安谭了。” “我还记得，咱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你和我一起离开学校，你说你爸在年前去世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又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像你爸那样犯蠢。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可能出现了，说实话言衷，我其实有想过和你保持联系的，但是时间过着过着，我父母也离世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意意身上，就把这件事搁置了。” 彭远之没有说谎，他很难遇到思维模式和自己很像的人，所以他没什么朋友。 两个性格古怪的人，在对上频率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们注定可以成为朋友。 第166章 大进展 人的执念是最难放下的情感，起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 碗里的粥见底，罗言衷轻轻移动着身体，再次和彭远之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去谢你的好搭档吧，她都发话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彭远之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放松了不少，少了那种冰冷的紧绷，罗言衷才感觉，这好像才是他以前认识的老朋友。 “不过，你要真的谢我，就帮我个忙，之前爆炸那种事，能别再让意意经历第二次吗？说不担心是假的，我就这么一个亲人。” 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彭远之想了想还是和罗言衷说了这件事，现在无论是温韵还是彭意，都不希望他过多干涉彭意的工作，那就只能拜托现在看来最接近彭意的人了。 “这算什么帮忙，我本来就是她的搭档，就算真的会死，我也一定会死她前面。” 要不是罗言衷表情严肃，彭远之是真不想承认，他这是在正经说话。 “中午想吃什么？我刚刚问过护士了，她说你再过两天就能下床，这两天的饭，交给我就行。” 把保温盒收拾利索，彭远之起身，想要离开。 “远之...我真的要哭了。” 罗言衷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看起来像是什么悲情电视剧的女主，娇弱得要命。其实他要是不当警察，演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纯戏精。 “你不想吃，我可以不来。”彭远之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造孽，多嘴问他这么一句。 “我想吃肉...肉...”罗言衷及时住嘴，笑着回答。 “那我去问问医生推荐菜单吧，呼，我这一天天地好像很闲。” 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彭远之看着安静的医院走廊，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彭意对罗言衷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彭意，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会是好事吗？彭远之也无法判断，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他离不开妹妹的另一层意义是，妹妹也不可以离开他。 \/ “怎么样？你们有发现吗？” 彭意撑着沉重的眼皮，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要了老命了，这次通宵感觉熬走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监测仪几乎一直都在贴近地面拍摄，并没出现过人影或者车辆经过的痕迹，反正我这边几台什么发现都没有。” 钟益干脆趴在桌子上，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我这边也是。”闫辰闭着眼应了声。 “谭鑫，你那里呢？” 彭意这边也没有任何发现，监测仪里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它们真的就是兢兢业业地起到了监测土地内含物变化的作用。 “我这里有发现，十一月中旬有三辆车经过蓝海公司，因为楼体遮挡，所以看不到车牌号，但是视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车里的人，六座车，每一辆都坐满了。 然后就是前天，有一辆无牌车驶离这里，离开没多久监控画面中断，应该是全城断电的时候，我猜有可能是去接应童一永的那辆车，车的型号对得上。” 截取的画面发送到了每个人的手机里，估计嫌疑人也没想过警察会找来这里。所以，他们也忽视了，进出“囚”的道路上，还有一个蓝海公司，隐秘地监视着一切。 “我把这三辆车的图传给涵宇，让他试试能不能提取到车内人的面部特征，查到这些人的身份。” “那我们要直接去找这个地方吗？” 彭意拿不定主意，有些纠结地开口。 “林历的手机说不定有很多线索，现在贸然过去，对对方的人数和地形都不清楚，我们会吃亏的。” 闫辰慢慢睁开眼，不但可能会吃亏，还有可能吃哑巴亏。 “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这里确实有问题，他们要跑路就没那么容易了。” 谭鑫接着说，现在就去那边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敌人在暗，要想给他们使绊子简直易如反掌。 “等回去再和老罗商量商量吧。”彭意点点头。 小秦他们并没有抓到郑文歌，所以回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除蚁公司那边从郑文歌离开后，也没有别的人离开，暂且还算稳定。 翁涵宇一上班就看见办公室里趴着一坨人，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一直响个不停，暗暗决定这案子支援结束回厅里后，他就要申请年假，在家里睡个三天三夜。 “秦子，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吗？”翁涵宇边打开电脑，边和那坨人说着话。 “别提了，除蚁公司那边有动静，郑文歌大半夜从公司跑了，我们一堆人去抓她，都能让她跑了，废物啊废物，我说的我自己。” 小秦埋着头一动不动地回答，他怎么一点忙都帮不上呢？他不想再拖专案组的后腿了。 “凶手的人本来就很狡猾，昨天没抓到，今天再继续抓。” 翁涵宇感觉他需要安慰一下面前人，尽管相处了不到两个月，但他感觉专案组的大家，比他想象中的性格要好很多，而且每个人都很拼命。 说实话在省厅里呆久了，一直窝在办公室里处理数字犯罪的案件，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出门跑过案子了。 来岛山的这段时间，虽然身体吃不消，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案件没有实际进展。但是他被大家的状态感染，也甩掉了混吃等死的状态。 “不过幸好，郑文歌为了顺利逃跑，扔下了有证据的箱子，我简单看了里面的内容，把李义东捉拿归案的证据应该足够充足了。” 托着脑袋起身，小秦的两个眼袋似乎都快要掉到地上，眼睛里也是红红的，不知道是累成这样，还是刚刚哭过。 整个人都丧丧的，翁涵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和他们说了吗？！你这不是立大功了！” 以目前所有的证据来看，都指向幕后大boss就是李义东，擒贼先擒王，把李义东捉拿归案比什么都重要。 “闫哥他们好像也去跑任务了，等他们回来一起说吧，正好再加上小枝那边，如果能套出童一永的证词，一次解决问题。” 话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小枝提着一大袋咖啡走了进来。 “刚刚谁念叨我了，耳朵有点痒。他们人呢？还没来上班？” 在每个人的位置上放上一杯咖啡，随后也直接瘫坐在彭意的位置上。这屋里现在三个人，每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吸取了精气一样，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应该快回来了，谭鑫刚刚还给我发了几张图，让我查查监控里那些人的身份。” 翁涵宇正好打开了谭鑫传回来的监控截图，你别说，蓝海这个监控确实厉害，能捕捉到的地方，人脸都拍的很清楚，应该不难找人。 也就没过二十分钟，门外传来了几个人上楼的声音，不出意外，每一个人都像是鬼魂一样，拖着极其疲惫的身体，飘进了办公室。 “早餐在桌上，先吃点吧。” 小枝一看见这四个“孤魂野鬼”，瞬间觉得自己还算是休息得不错，眼前这几个人才是真得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彭姐，你们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每个人的状态都这么差？” “我们可能找到了凶手的老窝。”彭意拿起桌子上的面包，整个塞进嘴里，脸颊两侧都被迫变得圆滚滚。 “我这里也算有好消息，拿到了可以把李义东捉拿归案的关键证据了。” 第167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关键证据？！” 四脸懵逼，用来形容刚回来的这四个人一点都不为过。 什么疲惫感，什么困意，在这一瞬间通通消失殆尽，大脑是个神奇的单位，只要刺激足够，就可以让他激发肾上腺素，彻底扭转身体状况。 “怎么拿到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是关键证据？”谭鑫干脆上手握住了小秦的肩膀，使劲摇晃，试图证明他有可能在说梦话。 “桌子上，你们自己看。” 状态依旧很差，小秦的声音里充斥着丧气感，当然他们现在也没空去管他发生了什么，眼前的证据，会不会和蓝海公司那附近的未知处有关联，他们抱着一丝希望。 箱子里的文件很杂乱，能看出原主在收拾箱子时有多慌乱。 虽然这里面有很多关键证据，但是能威胁到总公司的部分很少，几乎没有。郑文歌逃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警察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躲了起来，同时通知老板，哪些地方有可能暴露，需要注意。 如果是老板，她有把握这些放弃的东西，能把警察彻底引进他们提前创造的名叫李义东就是凶手的案件结论。 放弃身体协议十份，不是已知的记录在册的那些人。购买合同两份，一份是除蚁公司现在的地址，还有一份是郊区一家名叫同安化工的工厂。 “涵宇，查查同安化工的位置。”谭鑫边翻阅，边尽量提取一些眼下可能用得到的线索。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已经查获的几家赌场转让的合同，其中双方分别是李义东和相应赌场的老板，也就是说，这几家赌场确实是李义东所有，而为了分担风险，才把这些地方放到了每个地方管理者的名下。 海关审批记录，进口特批记录，以及与k除蚁的国外总公司签订的加盟协议，内容里有明确写明，需要支持k除蚁所在地区的药物研究，这本该是极其私密的档案，如果郑文歌不是为了自保，这种东西恐怕在警察发现之前就已经被销毁了。 而在公司里已经燃烧殆尽的那些文件里，才是谭黎和李义东签署的那些自由实验协议，还有地下三层的构建图。 但是那几份文件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丝痕迹的彻底消失，郑文歌尽管慌乱，但是大差不差地全都考虑到了，思路清晰也是当时总公司同意她加入的关键因素。 “这些审批和特批记录里，有不少特殊实验用品，成分都没标明，闫哥你看。”谭鑫把其中的两份文件递给了闫辰，这些东西他不太懂，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如果李义东在海关里都有人，那这种文件很容易就开出来了，甚至挂羊头卖狗肉也不是没有可能。” 闫辰看了看那两份粗略写明的文件，没有老唐调查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能叫上名字的，就算不符合规定，但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在讨论的一开始，彭意就拨通了罗言衷的电话，所以他也一直在线。 安静的病房里充斥着专案组大家的讨论声，罗言衷蹙眉思考着，先不说小秦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文件，这些东西确实可以把李义东捉拿归案，可总觉得少点什么，他想不通。 但他很肯定，现在的真相外还有一层迷雾，他们还没有抓到真正的命脉。 “这里还有一些聘用文件，查查吧。” “谭鑫，那个工厂的位置在岛山边缘，离你们昨天去的蓝海公司很近。” 这能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几双眼睛齐刷刷地从眼前乱糟糟的文件里转移到了翁涵宇的身上，翁涵宇被他们的眼神搞得浑身不自在。 “真的假的？！”谭鑫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老罗，有没有办法申请调一个系统摄像头提前去探探情况？” 彭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人数问题，如果里面并没有多少嫌疑人，并且也没有什么武器的话，他们越早行动越好。 “理论上可以，我问问吕局，如果可以我直接找他申请，先挂了。” 看来郊区那边真的有问题，那林历的死...罗言衷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看来林历曾经一个人靠近过真相。 “秦子，你这是从哪里搞来的文件？” 谭鑫终于问出了他的疑问，在粗略查看过所有的证据后。 “昨晚，我去换班的时候，发现了系统摄像头异常，有人用了屏蔽仪。 我们堵到停车场，郑文歌正好开车离开公司，用了屏蔽仪，又正好是昨天陈麦出事后，她火急火燎地离开，怎么想都有问题。所以我们就追了上去，她为了逃走，车开到中途，拿着箱子换了快轨。 那个时间正好是人最多的时间，我们后来确实堵到了她，她为了逃跑，索性把箱子和外套扔了，冲进附近的小区，我们就没抓到她。” 小秦有气无力地描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还是很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抓到她人呢？ “不是，比起抓到她人，拿到这些东西才更重要吧！打起精神秦子！” 谭鑫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他也不算安慰小秦，人可以之后再抓，但是东西如果被销毁了，他们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所以在那个情况下，东西肯定比人更重要，只能说凶手团队的定力也一般，为了逃命，把东西都扔了。 “对啊，小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第一时间反应出系统有问题，去抓人，还有结果，已经很牛了。” 钟益也插了句嘴，长时间无法破案是最磨人的，不但消磨人的身体，更会消磨人的定力和精气神，最起码，他们不能被自己打败。 小枝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一直也没说话，看着他们基本翻阅过了文件，才幽幽开口：“谁陪我去审童一永？我对案件了解还没深到能一语中的的地步。” “我和你去。”彭意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拿着桌子上还温热的咖啡，和小枝一起下楼。 “童一永状态怎么样？” “吊完水之后，状态就好了很多，那会儿给他送完早饭，我才上楼去你们办公室。” 小枝伸了个懒腰，她现在简直就是最强辅助，和案子有关但是又不涉及核心的地方，她哪里都能掺一脚，真成总管了。 有了计划，童一永其实并不慌乱，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前的所有食物，他就静静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盯着面前的单向玻璃入了神。 陈麦对他的评价很正确，他缺乏和人沟通的能力，特别是警察。 就像一切的开始，在肉铺第一次和警察面对面的那天，他下车只是想帮忙，可陈麦却训了他一顿，因为陈麦觉得他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但是，现在，不会拐弯抹角又何尝不是他的优势，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在脑袋里过了一百遍的掺杂着一点点真相的“事实”，在和警察欲拒还迎之后，和盘托出就好。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把这一切说完，让警察相信李义东就是幕后真凶，他就算彻底解放了，这双手再也不用沾染鲜血了，他开心吗？ 童一永其实并没有什么情感波动，比起开心，他更觉得遗憾，毕竟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他却被迫提前下线。好像还有些不甘的情绪，他好想看看老板所说的新世界，那个平静稳定的乌托邦。 审讯室的门打开，童一永的思绪也紧随着被打乱，终于要面对了，希望自己不会露出破绽。 第168章 演员的诞生 “终于见到本尊了，我还以为你是孙悟空呢，有好几百个分身。” 这是彭意进门的第一句话，说实话她想说这句话想很久了，看见了两个童一永，一个真的都没有。 童一永盯着彭意看了一阵，轻轻勾着嘴角，他倒是没想到警察进门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不过，罗言衷没来，看来自己那刀确实让他受了不小的伤。他不在，事情好像也变得简单了不少，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会被罗言衷看出破绽。 “彭警官说笑了。”童一永的声音直愣愣地冒出来，要不确定他是本人，还以为对面坐的依旧是替身。 “图什么？你的身体现在这么虚弱就是因为搞了太多分身，你是不是中二病啊，幻想自己有超能力。” 彭意依旧说些不正经的，她需要让童一永一点点放下戒备，对这种警惕心极高的人来说，直接审问绝对没有结果。 “或许吧，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就不想醒过来了。” 童一永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的，彭意盯着他，发现他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看年龄，童一永比她还小。 “所以我说你图什么呢...” “那彭警官当警察又是图什么？我们的想法或许一样。”童一永直勾勾地盯着彭意，他想知道她的回答。 “怎么会一样呢，要是一样的话，你现在就不会戴着手铐坐在我的对面。” “只是方式方法不同，可是我们的想法未必不一样。” 想要抓住谈话的主动权，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试试呗，反正不是罗言衷。 但显然童一永严重低估了面前人的能力，彭意的手挡在嘴前，尽量让对面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以童一永现在的说法，凶手的思路和他们之前讨论得大差不差，真以为他们是救世主了，当代判官啊。 “挺好笑的。所以，你们一直替换的都是坏人？你认为你们没什么错？那就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余晓曼也是你们嘴里的坏人吗？无辜的人被杀，你们也觉得自己是对的？” 并不是质问，这是彭意最疑惑的事情。按照凶手的思路，他们都能猜到每个人的死亡原因。目前已知的受害者，邓志远是赌徒，周易至是性侵犯，林历算黑警。 那余晓曼呢？她不过是一个本分生活的老实人罢了，她犯了什么无法原谅的错误吗？从背调来看，她确实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你们找到余晓曼的尸体了？为什么说我杀了她？”童一永歪歪头，眼睛里的疑问不像是装出来的。 “余晓曼没死？可是...粮仓下面明明有她的血迹啊？！” 彭意确实震惊，她当然希望余晓曼安然无恙，受害人没有遇害对她来说，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啊...那可能受伤了吧，反正我知道她还活着，就是不知道在哪里。”童一永耸耸肩，没必要背这种从天而降的黑锅。 “既然都说到这了，继续说说吧，每一起案子。”倒是会接话，彭意感觉自己这话接的相当自然。 “彭警官，你这话题转变就有点生硬了。”童一永无语地抬头，这就进入话题了？ “所以呢，没看见墙上吗？坦白从宽，无期徒刑还有缓刑呢，不想争取争取？” 彭意干脆把椅子拖到了童一永面前，小枝没说话，在桌子上做好她记录员的角色。谭鑫没过十分钟，就下楼钻进了审讯室旁边的房间，盯着屋内的情况。 下来的时候，还从钟益手里抢了几块饼干，扔进嘴里，沙沙地咀嚼着。 “又不是我想争取就能争取的。” 童一永自嘲地笑了一声，直接把他想好的东西说出来，可信度太低了，所以他还是需要“负隅顽抗”一段时间，骗过警察不是件容易事。 “在这里扯废话、浪费时间有什么用呢，我倒是有时间陪你耗，正好我歇口气，你要是不觉得一直在这坐着难受，我就去搬个床过来陪着你耗时间。” 彭意在童一永面前撑着脑袋，手里转着笔，百无聊赖。 反正现在他们手里已经有了李义东的证据，证据确凿，把李义东抓回来不是难事，只不过如果童一永的证词能有他们没发现过的东西，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童一永没说话，看着彭意手里的笔入了神，耗时间吗？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谭鑫在审讯室里的嚼完了所有饼干，擦了擦嘴边的饼干屑，拍拍眼前的话筒：“彭姐，和他废话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证据，是我们想给他争取点减刑，人家要是不愿意，咱们就撤呗，忙活了两天两夜，回家睡觉吧，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好困。” 毕竟是罗言衷的老搭档，这种尖言酸语也算是运用的驾轻就熟。谭鑫这个大哈欠打得真情流露，他真的好想回家睡觉，好累。 “证据？”童一永的耳朵竖了起来，什么证据？ “哦，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都已经进来了。你的好搭档陈麦，托你的福，也被我们抓到了。顺便呢，蓝海公司那附近你们的基地，我们也发现了，还有一些关键证据，从郑文歌手里也拿到了。说实话，你的证言就现在来看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我确实想帮你们争取争取减刑，单纯人好。” 彭意笑得很明媚，像是在说什么和面前人无关的事情一样。 童一永明显愣住了，陈麦、郑文歌的名字一起出现，怎么可能？他们俩怎么可能一起被抓？ 肉眼可见的慌乱让彭意很满意，她还不信她问不出来东西来了。 “彭警官，我又不是吓唬大的。” 童一永呼了一口气，慢慢靠在了椅背上，慌乱只是一时的，他相信陈麦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抓到。 “爱信不信，你都在这了，我有什么骗你必要吗？而且，你看我像是在骗你吗？没意思...” 彭意起身，把椅子拖回原位，说实话，他们确实不着急，郑文歌箱子里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再端了蓝海公司那里，只需要知道童一永到底迫害过几个人，能给他确定刑期，就足够了。 “小枝，咱们今天出去吃吧，好不容易快结束了，这身体真是扛不住，吃点什么十全大补的恢复恢复。” 已经完全不想搭理童一永了，这么长时间的拼命，连顿正餐都没能吃上。 “正好我昨天听朋友说，市里开了家花胶鸡，准备跨年那天去呢，要不咱俩中午先去尝尝？” 小枝也懈怠了下来，她没看出来彭意是在演戏，不审了。主要是她的表情太真了！完全演员... 两个人收拾了眼前的东西，打算离开审讯室，彭意甚至还对着监控室喊了一句：“谭鑫，一起走吧，你昨天追陈麦还受伤了，早点去医院，别硬扛。正好和你闫哥换个班，让人家一个法医在那里盯人，不太道德。” “彭姐，还是你对我好，正好我去告诉罗哥这个好消息。” 谭鑫立马就对上了彭意的脑电波，还跟她配合起来了。不愧是罗言衷带出来的人，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认真。 “等...等一下，彭警官等一下。” 在审讯室的门即将关闭时，童一永还是开口了，别的都无所谓，他现在需要知道陈麦的情况，他必须要知道。 “干嘛？你真得挺烦的，我都决定去休息了，你又把我们叫回来。” 彭意表情不算好，看起来确实烦躁。而小枝才是真的烦躁，因为她是真以为可以直接回宿舍躺尸了。 第169章 都是套路 慌张会让人破绽百出，就连童一永这种冷脸怪，表情都肉眼可见的变得丰富。 说来也讽刺，杀人如麻的两个人，偏偏把对方看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或许那场火灾的死里逃生，让两个人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紧密，就差拜把子了。 所以，在听到对方出事的消息时，会短暂地丧失理智，也是人之常情。 “彭警官...麦哥什么情况？” 童一永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谁都能被抓，但是麦哥和老板不能被抓，不然， 他们这么多年做的这一切，忍着恶心做的这一切，全都会变成漂浮的泡沫。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彭意没有直接回审讯室，而是在门口伸着头，一脸无语地盯着童一永，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我欠你钱吗？有义务告诉你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前提，你让我知道陈麦出了什么事？” 童一永有些激动，想要站起来，可是挂在桌上的脚铐却拦住了他，在他的脚踝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呢？”彭意开门往里迈了一步，谭鑫也来了精神，又查看了一遍监控，确认在正常运转。 “他...是我哥。”童一永不知道该怎么说能让彭意告诉他陈麦的情况。 “哥？好吧，你们兄弟俩犯罪倒是能犯到一块。” 彭意重新拉开椅子坐下，小枝看她坐下，也不情不愿地进屋，坐下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童一永，烦... “简单说说就是，你被捕之后，陈麦接上了那个司机，但是被我们的人发现，追他们到了环海路附近，他开车冲进了海里想要逃跑，但是没成功，现在在医院里接受审讯呢，正好老罗在那里，坐着轮椅就去了。”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本事是越来越强了，彭意紧盯着童一永，观察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所以，他还活着，对吧？” “嗯，活着。” 彭意点点头，依靠在椅背上，放松地坐着，似乎真的没有任何顾忌，不是撒谎吗？童一永微微皱眉。 “你们想知道什么？” 童一永有些丧气，不过他不能暴露，陈麦就算被抓，也不会出事。即使陈麦死了，他就更不用担心会暴露什么，他们要保护好总公司，无论如何，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说说吧，你参与的几起案件，如果有你没说的细节，我再问。我现在很累，你最好别拖延我的时间，我们有很多人可以慢慢审。” 彭意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了一点威胁，说吧，说得越多越好。 “那就从肉铺案开始吧。”小枝拿出笔，在旁边的屏幕里准备记录。 童一永的内核虽然是假的，但是作案过程却没有骗彭意，他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就想去监狱里歇口气，不想再杀人了。 邓志远的死和罗言衷他们猜测的大差不差。邓志远签过放弃器官的合同声明，他是被他们盯上的人，因为他为了不履行合同，在福田粮仓切断手指想要在赌场那里拖延时间。 余晓曼是提供记忆和生活习惯，负责内部思考芯片的人。在邓志远签下放弃器官协议时，他们就找上了余晓曼。但是余晓曼一直在犹豫，没有下定决心。直到那天，邓志远吼过她又去赌场的时候，她才彻底灰心。 那通拨向除蚁公司的电话，不但是为了清除干净自己家的蚂蚁，也是为了清除邓志远，她想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回来的邓志远真的和以前不一样，那这笔买卖，她只赚不赔。 就连作案过程也大差不差地被推理了出来，巡视系统被屏蔽后，余晓曼趁邓志远不注意捅了他一刀，她手侧的伤痕就是这么出来的。在第一刀捅完之后，童一永迅速地让邓志远断了气，在后院铺上塑料纸，用电锯完成了分尸。 挖开的墙洞是为了白天除蚁时可以轻易地带走尸块，木块是为了防止雨水进入管道，以防在移动尸块时留下太多证据。收买垃圾车的人，就是为了让他晚点去收垃圾，等他们离开后再去。 漏洞其实并不应该被狗发现。只不过天黑处理尸体，他们在往泔水桶里装尸块的时候，没有注意，把手指、脚趾、眼鼻嘴这种看起来是人类特征的东西，在桶底压实，不然也不会被那个过路人发现手指，报警。 盲目相信自己的经验，就会出现这样的漏洞，特别在夜晚，对于童一永来说，是对他视觉的绝对考验，其实第二天即使被发现，他们也有紧急预案，错就错在他们太相信余晓曼的定力了，以为她不会漏出破绽 一步错，步步错。古人总有大智慧，起码现在童一永深刻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系统，那你们是怎么屏蔽的？”彭意插了一句嘴。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东西都是郑文歌发给我们的，好像他们找了国外的高手破解了系统，我只听说过，毕竟我这种负责杀人的地位很低，所以对于这些事并不清楚。” 后面在滨海小区发现的童一永尸体，确实是想把警察往岔路上引，结果没想到，他们发现了余晓曼是假的，追到了废车场。等他们发现时，是想让茂百财直接杀了警察，断掉线索，可大概老天爷都在帮警察吧，所以，他们没有成功。 那之后，周易至的案子也是童一永做的，这是事实。在美术馆里，罗言衷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是美术馆楼后有一片小树林，童一永没把握他能离开。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警察会发现他们在岛大附中的作案，甚至因为警察盯上了他们，团体内部还进行了很久的内奸排查。当然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一个逃课的小姑娘竟然会发现他的作案过程。 童一永没有谈他们是怎么发现周易至的事情，一笔带过只说了自己负责杀人，其他的确实不清楚。不过彭意猜想，他大概没说谎，因为以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们的分工很明确，童一永知道的事情，应该就是和案件最直接的东西。 提供周易至一切的人，是段端端，这一点没错。至于真的段端端现在在哪里，童一永也不知道，他没办法提供线索。 不过那之后，包括赌场的事情，童一永顺理成章地供出了李义东，并且详细说明了每一个管理者和李义东的关系。这下李义东犯罪事实锤上加锤，真的不能申请死刑吗？他们残害了这么多条生命，他们怎么敢的... 彭意的拳头越握越紧，特别是看到童一永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切时。 “林历呢？”在童一永沉默了两分钟后，彭意才打破了寂静。 林历的事情没有解释，就觉得自己坦白完了？ “林历知道了我的身份，防止他破坏我们的行动，才杀他灭口的。” “说到现在，再撒谎就没意思了。”彭意冷脸看着童一永，一拳锤到了桌子上发出不小得声响，吓了隔壁监控室里的谭鑫一跳。 “唉卧槽，彭姐这一拳猝不及防地，吓死我了。” “你吓死我了，她捶一拳，你还吼一声。” 罗言衷的声音从手机里幽幽传过来，再和吕局沟通过后，罗言衷就拨回了彭意的电话，但是没人接听，没办法只能联系谭鑫，跟完了审讯的全过程。 “不得不说，彭意这演技，越来越厉害了，太吓人了鑫子。” “嗯，我也觉得。” 第170章 林历的死亡真相 对峙，沉默此刻做不了武器，童一永并不知道蓝海公司附近的“囚”，警察有没有找到具体位置，这是总公司的地盘，里面还有很多行动组的兄弟在，他要说吗，他没把握。 “有必要吗？现在留一手对你有用吗？你们在蓝海公司附近的基地，我们已经找到了具体位置，是个化工厂吧，你说或不说，我们今天都会去。我们需要知道林历遇害的真实原因。” 彭意的声音很冷，如果不是罗言衷猜想的那样，那林历遇害这件事就不是殉职，而是犯罪团伙内部的自相残杀。 童一永咬了咬后槽牙，不敢轻易松口，但彭意她说了化工厂，就说明他们确实掌握了位置。警察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童一永这一刻开始，对陈麦和郑文歌被捕这件事深信不疑。 “囚”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内部的机密了。 “林历...”童一永迟疑地开口。 “林历他找上了李义东，问他化工厂那边的事情。李义东就让我去和他解释，可早在我们行动被你们发现没多久后，他就一个人去过化工厂附近...” 底线这两个字，对于林历这个已经违反了原则的警察来说，像个笑话。可他执拗地认为，他虽然可以帮助赌场躲避检查，但除此之外的事情，本就不是事先说好的，他自然不会帮李义东隐瞒。 事情还分轻重缓急呢，更何况犯罪，经营赌场和杀人本来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犯罪。 所以，在林历知道0089出入过蓝海公司附近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附近寻找人存在的痕迹。又害怕打草惊蛇，所以每天只会在附近逛半个小时就离开。 这样去了三天，林历发现了那家亮着幽暗灯光的同安化工。在外墙监控死角的地方，林历准确听到了车辆进出的声音，还有人被打之后痛苦的哀嚎声。 他不能贸然进去，但是怎么想这件事都和李义东有关，所以在收集了一些证据后，他设计让李义东最在意的酒庄也被警察发现，打算以此来要挟李义东，如果不告诉他真相，他就会捣毁李义东经营这么多年的全部心血。 可这件事还没有传到李义东的耳朵里，就被总公司那边知道了。因为姜敏的身份特殊，他在让魏书记保他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总公司就知道了林历的事。 所以林历还没有联系上李义东，就被童一永约了出去，林历以为自己暴露了，想拒绝童一永的请求，可转念一想他们都能无声无息地替换掉人，就算他不赴约也不一定能躲过去。 于是那晚滨海小区内，他没能从童一永手里逃脱，一语成谶般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最早在肉铺案刚发生的时候，林历看见k除蚁的车，其实也起过疑心。因为他知道那是李义东的公司，但是没听他说过他的公司在进行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所以在罗言衷说他们真的是专业除蚁人之后，他就没太在意。 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像是得到了神灵的祝愿，在他们不经意间就拥有了预测的能力。 林历可能没后悔过帮李义东隐瞒赌场的事，但是他没有在案发当天调查陈麦和童一永，可能是他死不瞑目的关键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历发现了你们的基地，去质问李义东，才被你们灭口了？” 彭意冷着脸问，她无法想象这群人的冷血程度，原来之前帮助过他们的人，一旦涉及他们拼死守护的秘密时，也会惨遭灭口。 “没错。”童一永低着头，他不敢对上彭意的眼神，除了怕被看出破绽，还有些不敢面对的情绪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面对。 “罗哥，你听到了吗？”谭鑫听完童一永的叙述，突然就放下了对这个“叛徒”的所有成见。 确实，林历帮助李义东隐瞒了赌场这么多年，罪无可赦。但是他不是完全地黑白不分，他依旧为了这起案子，送上了自己的生命。 人类本就是纠结的个体，十恶不赦的人也可能会收养流浪猫狗，人性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复杂，哪怕是每个人自己，有的时候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大脑没有被探究出的领域又何尝不在给这个纠结的个体，增添更多复杂的想法。 “听到了，幸好他不是帮凶。” 谭鑫明显听到了罗言衷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谁不希望自己曾经信任过的兄弟是个好人呢？尽管他做错过，但是他没有彻底背叛他转正之前亲口留下的誓言。 小枝的手一顿，可还是按照事实记录了下来，无论何时再听到朝夕相处的同事遇害，心里总会泛起一阵酸劲儿，不难过是假的。 “那后续为什么要把他扔到南河里？而且还挑在那个时间，明知道他会被冻住，不会飘走。”彭意问。 “这个...我只是依照李义东的指示行事，具体原因我真的不清楚。” 童一永的指甲快要陷进手掌里了，这件事没办法解释，因为这是老板为了敲打李义东，才让他把林历尸体扔进南河里，并且让李义东知道这件事。 他也没想到，警察会比李义东提前发现。 事情的进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般地步。童一永盯着地板上的裂缝，突然想起来之前放假的时候，他和陈麦闲着无聊，坐在路边吃着冰，看人家修缮破旧的道路。 道路恢复通行后，明明是刚刚修缮的新路，可上面依旧有明显的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痕越来越多，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挖开重建。 这何尝不像他们这两个月遇到的这些情况，一旦裂缝出现，无论再怎么弥补，这条“路”都会走向破烂不堪，无法收场的地步。 如果老板有把所有人都扔掉，重新开始的决心就好了。那警察不会找到他，迎来新世界一定会成功。 可童一永看着地板，湿润了眼睛，他知道老板不会这样做的，老板是个心软的人，不然他不会拯救那些在水深火热里的人。 人性啊，无法彻底看透的人性。 “你的证言会成为关键证据，我们也会依此向法院提交警局意见。虽然无期徒刑无法避免，但是应该有机会帮你申请缓刑，让你处理完自己的身后事再入狱。” 彭意拍了拍小枝，示意可以把童一永送进拘留室了，随后起身，准备出门。 “谢谢彭警官，不用麻烦你们了，我没有亲人，也没有身后事，我唯一的亲人就是陈麦，他也被你们抓了，我什么念想就都没有了。” 童一永抬头，眼眶红红地盯着彭意。他突然在想，为什么死刑被取消了，能不能直接让他死掉呢？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慢慢淡化了童一永的个人意志。似乎，创建新世界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心愿。 救人，新世界建立起来了好人才能肆无忌惮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他想通过他们的计划来实现这个完全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如果他再也不能为计划做出贡献，那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他身上的孽障太多了，尽管他知道他杀的所有人都该死，可那毕竟是杀了人，手上沾了血的人，已经洗不干净了。 彭意停顿了脚步，也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谭鑫，监控没问题吧？传完云端，直接送进内网系统里，我要再看一遍童一永的表情变化，看看他有没有说谎。” 门口探出一个头，说完话，谭鑫还没回应，手机先传出了声音。 “彭姐，你即将代替我的位置，成为岛山局第一大忽悠。” 第171章 围堵化工厂 所有事情的结局都不会如期像预料那样发展，出现偏差似乎已经变成家常便饭。 巡视系统的摄像头准确无误地飞向了同安化工，可却没有向巡管局里投回一个画面。 “被屏蔽了？”吕局在现场现场盯着系统摄像头，害怕意外发生，可意外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无人机在待命吗？”提早确认，才能通知专案组的警察尽快行动。 “待命中，已经飞过去了。”键盘的敲击声从刚刚开始就没停下过，无人机在蓝海公司附近徘徊，以防万一。 “院内人数6名且检测到枪支武器两只。楼内检测到热源20处，具体情况不明。” 操作员很快就给出了结论，系统摄像头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突破大部分的遮挡区域，也就是说像楼后被各种纸糊死的窗户，如果是系统摄像头就可以轻易突破，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可没办法，同安化工似乎全方位安装了屏蔽仪，所以系统之前也只拍到了在那附近有车辆出入，并没有几次拍到具体地点。 “把数据传给专案组他们，让他们尽快行动，我害怕嫌疑人他们会有动作。” “明白。” \/ “那比你还是差远了，你要是在这，肯定比我忽悠的好。”彭意笑着说，看来这罗言衷也是不疼了，听声音都硬朗不少。 “视频没问题，已经上传了，回去吧。” 谭鑫起身切断了除主系统以外的全部电源，把手机递给了彭意，总感觉他罗哥并不想和他通电话，问就是警察的直觉，明明是他的手机，可为什么在手里拿着这么发烫呢... “我哥早上做了什么饭？” “粥和蛋饼，没想到远之的手艺这么好，彭姐你这生活也太好了，家里就有大厨。”罗言衷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了床上，眼睛看向窗外移动的摄像头。 “你这就是第一次吃，才觉得好吃。等你每天都吃我哥做的东西，真的会味蕾丧失，就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我偶尔是真的想吃点垃圾换换口味。” 彭意慢悠悠地踱步上楼，明明这么短的距离，可她却觉得好远，身体似乎支撑不了她做一点耗费体力的事情。 “兔子那边有消息了吗？”一听到罗言衷提章平，彭意就立马把免提关了，走到了没有人的空办公室里。 “他还没发给我，但我有个问题，你知道郊区那片被污染的土地不能住人吗？虽然说你家那栋楼在污染圈的边缘，但是空气、水源都不能使用，章平是怎么活下来...” 说不担心是假的，彭意很担心章平现在的身体情况，别好不容易躲起来了，也活不过几年。 “空气的话，把我妈以前实验室的净化器送给他用了，至于水...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 罗言衷摸了摸头，他好像真没在意过这个问题。钟如实验组撤离的时候，实验室里还留了不少可用的仪器，罗言衷就一股脑全拿给了章平，说实话就连吃的东西，他去送的时间也不固定，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章平会给他打电话的... “你最好这两天找个新地方吧...昨晚在蓝海公司，里面的实验员说在这里待时间久了，人不可能活下去的...章平学长的命也是够硬的...” 彭意震惊，彭意惊恐，不过章平当时挨了她一顿毒打，过了几天就像没事一样，也确实是命硬。 “我今天就给他找个新地方，欸！巡管局来消息了，我直接转给你们，他说尽快行动，多带点人手，彭意你...注意安全。” 巡管局的消息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罗言衷迟疑了片刻，还是和彭意说了那句注意安全。出于什么心态的叮嘱呢，罗言衷其实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以什么角度在担心的，但是他不想承认。 自欺欺人是逃避的最好手段，人类总会给自己找到舒服的生存方式。 彭意看着挂断的手机，嘴角轻轻扬了起来，也算被鼓劲了，今天再努把力吧！争取在农历年前结案！ “准备行动吧！同安化工里现在有26个人，其中应该还有受害者，专案组和一队所有辅助人员，再加上边郊派出所的警察，人数应该够了。” 彭意一回到办公室，就立马把化工厂的情况告诉了所有人，案件发展到现在，按照经验他们一分钟都不能等，必须尽快行动，在凶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捉拿归案。 阳光正好，好到离谱。彭意用手遮着眼睛，觉得一阵头晕：“谭鑫，我坐你车，这太阳真好啊，总像是在暗示我，今天行动能成。” “这就年底了，今天顺利的话，元旦就给我们放个假吧。”谭鑫伸了个懒腰后才钻进驾驶位。 街边碍眼的外露管道上还堆积着薄薄一层积雪，这样一看，从全城停电之后，他们真的没有休息过了。只要今天行动顺利，并且可以把李义东带回来，他们应该真的可以安心地放个假了。 去往郊区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就连一向健谈的谭鑫，全程也没说过几句话。边郊派出所的警察在接到通知后，早早就到了蓝海公司前待命，所以谭鑫他们一拐弯就看到了派出所的同事们。 “川哥来得这么早。”谭鑫停车后打了个招呼。 边郊所的副所长王川之前是岛山局的警察，后来被调到了边郊所当副所长，所以他和岛山局的大部分人都挺熟络。 “我们离得近，所以到的早了点。详细行动呢？我们所全力配合。” 王川趴在车窗上看了看车里的人，彭意是他被调走以后才进到局里的，所以他不认识很正常。 “生面孔，我走之后来的吧？”倒是自来熟，王川随口问了句。 “谁？哦，彭姐啊，她确实在你走之后来的警局，我们专案组的副组长。”谭鑫还骄傲上了，扬扬下巴。 “闭嘴，别给我扣帽子。”彭意在后面捶了谭鑫一下，怎么罗言衷不在这里，谭鑫接替他的位置了是吧！ “王副所，我们需要你们整个包围住同安化工，不能让里面一个人跑掉。嫌疑人手里有枪，大家都带枪了吧？”彭意从前面座位空隙钻了出来，脑袋横在谭鑫和闫辰中间。 “带了带了，不过你们来得人感觉也不多，分几个人给你们吧。”王川微微皱眉，眉间明显地川字，此刻特别符合他的名字。 “没关系的，你们是来支援的，要保证所里大家的安全，你们在厂外全包围就好，今天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彭意的语气很坚定，王川也就没说什么了，他们肯定是要听局里安排的，做好他们的工作就好。 “那就出发吧。”谭鑫发动车辆，王川松开车窗，快步跑回了车里，根据同安化工的地址，一行车浩浩泱泱地冲了过去。 “再最后确认一下，先搞定院子里两个拿枪的，进楼里之后要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我们从局里出发的时候，安局来了电话，说拿枪的嫌疑人可以击杀，大家保护好自己。等边郊所的警察包围圈形成，我们就行动。” 所有车辆都停在了化工厂南边的那条街上，以防打草惊蛇，大家移动时的动静都很小。 罗言衷躺在病床上，心里不安感在一点点加重，虽然说岛山市和安谭市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是地点是化工厂，是他爸殉职的地方，说联想不上是假的。 罗言衷很久没有过这种不安感了，不在现场，他就没有把握大家可以安然无恙的顺利行动，特别是...彭意，早上彭远之才刚和他说过，替他保护好妹妹。私人情感迟早会成为一个人最大的掣肘。 35年的人生，一直处于情感模糊的状态，那片白雾里头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的身影，让他的情感迷雾有了消散的迹象，他不想失去这束光。 第172章 行动与思考 十二月三十号，距离2041还有一天。 边郊派出所的警察把同安化工死死围住，所有能出入的门、没有电网的矮墙，一切嫌疑人有可能逃出的地方，全部都有警察把守。 谭鑫和钟益站在化工厂大门的最前面，准备随时进去控制院子里两个拿枪的嫌疑人。彭意在稍后的位置，她被分到了进楼的小组里，解救人质。比起她，还是其他人有对付枪支的经验，这种重大行动不瞎逞能，才是不拖后腿的最好对策。 行动手势挥下，谭鑫一脚踢开了工厂大门，万幸的是化工厂里的嫌疑人们还没逃跑，他们显然没反应过来一拥而入的警察是什么情况，谭鑫和钟益根据巡管局发来的图片，精准定位了两个已知持有枪支的嫌疑人。 是真的自以为警察发现不了这里，还是凶手故意留下的陷阱，彭意此刻已经无暇去思考。院子内短时间就演变成了一片混战，楼里的人听到声音发现了异样，所以大家也都抄起武器警惕了起来。 “楼内检测到武器热源三处，一个在一楼、二楼楼梯处，两个在三楼走廊移动，注意安全。” 楼内大门一打开，无人机跟着专案组的警察进到楼内，迅速判断出了枪械的位置。两个特警跨步跑向楼上，打算先把一二楼楼梯上的持枪人制服，保证大家能顺利上楼。 最难的是三楼的人，他们现在一定判断出了状况，做好了应对准备。 院子内响彻着激烈的打斗声，现在还留在“囚”里的大部分管理者，基本都是对总公司了解较少，但是打架厉害的人员，甚至里面还有几个雇佣兵，当然这些专案组的人并不知情。 小司机算是培训最久的，也是最有希望参与计划的人，毕竟他在总公司生产的仿生人身上，感受到了他丢弃不了的母爱。但是其他人，没有经过童一永和陈麦审核的人，并不知道除蚁计划的事情。 他们只以为是在看管不还钱的赌徒，至于这里面可能关有的罪犯，他们也不在意，反正他们只要保证人不会逃跑就好。 至于凶手组织对于岛山局的行动知不知情这件事，那天晚上，把郑文歌放跑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小秦本着弥补自己过失的心态，一直冲在最前面。郑文歌即使扔掉了这么多线索，但是她知道自己扔掉的文件里，哪些对于总公司可能有威胁，所以在她顺利逃跑的当时，就把这些有威胁的情况全都告诉了老板。 为了更好地陷害李义东，让他承包所有的罪责结案。在事情发生后，总公司就把几个知道计划的人调到了警察查不到的地方，并且没有通知剩下的人。 同安化工已经暴露，这样警察去突击时，那群人真实地慌乱，才会让岛山局的警察更加坚信，他们找对了地方。 从而让他们真的相信，他们找到了李义东的老巢，拿捏住了嫌疑人的命脉，离破案只差一步。 其实，从整个案件的一开始，警察就落下了凶手不止一步，精心经营了那么久的计划，如果在两个月内就被彻底破坏，那会显得他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像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这场栽赃计划一开始，除了陈麦和童一永的这一连串意外发生，警察目前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是凶手想让他们查到的。 思维的固化就意味着失败的到来，先入为主的认为整个案子和李义东有关，其实何尝不是封锁了他们的目光，拓展思路把凶手范围扩大的目光。 \/ 安静的环境有助于思考，罗言衷看着挂在头顶的点滴慢慢流动，脑海里对于整个案件脉络的梳理也越来越清晰。 李义东肯定是这场案件的重要参与者没错，但是通过背调发现他以往的犯罪经历，他并不像可以筹谋出这么大一个计划的人。 而且他们至今也没有发现，是在哪里制造的仿生人，通过什么方式制造的仿生人。对于案件的调查似乎有些偏离，其实重点在一开始他们知道仿生人这个东西存在的时候，就应该把仿生人作为第一调查对象，去开展后续的一切。 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像在围着李义东转，李义东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整个案件的中心，但是关于仿生人的事情，除了唐洪玉的那些调查结果，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进展。 房间里越来越安静了，安静到罗言衷似乎都能听到注射器里滴水的声音，视线里的光亮慢慢被自己强取豪夺，一片黑暗里，只有水声和坐在中间的罗言衷。 把案件的脉络从头铺展开，在发现了假林历到现在，他们的案件走向就变得奇怪了，像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样。可他没有证据，只是觉得不对劲。 奇怪的点到底在哪里，黑暗的空间里开始闪回案发到现在的所有画面，按照他和彭意已经构画出来的凶手画像，他绝对是在黑暗里操控着一切，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份会超出所有人意料。 可除蚁公司在市中市场的案件开始就出现过，如果当时他不认识陈麦，按照林历的质疑，把陈麦和童一永带回局里，那除蚁公司这个地方在一开始就有可能暴露。 太光明正大了...尽管越磊落越不容易让人生疑，可只要在案件周围出现的东西，就一定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如果凶手就是李义东，从赌场的筹谋到后面肆无忌惮地杀人，都隐藏了这么久，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就这样暴露开来。还有那个郑文歌扔下的箱子...这些线索的获得算不算太容易？ 罗言衷总感觉李义东是凶手故意送给他们结案用的替罪羊，虽然得到这些线索的大部分过程很曲折，可这样才会让大家更相信自己拿到的证据就一定是真的。 直觉告诉罗言衷，从老力自爆开始，可能凶手就已经开始掌控了他们的调查走向，可他到底怎么能一直引导他们呢？ 奇怪的地方很多，但是真要去猜想凶手的逻辑，罗言衷又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能设计出如此缜密的计划，除非他什么都不用做，每天窝在家里研究如何推进他们的除蚁计划。 \/ 枪声。 第一声枪响，从三楼传出来。彭意和小秦对视了一眼，觉得事情不对，警察的大部队还没有走上三楼，为什么楼上的人会开枪。 那之后，哀嚎声、求饶声霸占了楼内的空间，枪声还没有停止。 “他们在杀人...他们在杀那些被关起来的人。” 彭意反应过来后，就径直跑了上去，也没多想什么。枪上膛，尽管她知道三楼有两个人拿的枪，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她不能不管。 “彭姐！”谭鑫听到枪声，冲进了楼里，一进来就看见彭意跑上去后，留下的最后一点身影。 谭鑫紧跟着跑了上去，彭意虽然武力值超高，但是没有多少应对持枪嫌疑人的经验，不能让她硬闯。 院内的几个人，因为是最早被突袭的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六个人尽数被警察和特警压制，拷了起来。楼内一片混战，枪声从第一响开始后，就像是打开了特殊音效一般，一声接一声。 彭意差两节台阶就会进到三楼，枪声似乎贴近耳朵消失。彭意贴着墙只伸出枪，向楼顶开了一枪。 三楼的枪声停止了，脚步声向着楼梯口逼近，谭鑫已经跑到了彭意的身后，拉住她的衣角，让她不要行动。 脚步声越来越大，谭鑫深呼了一口气，在倒数三秒后，快步走上了最后两个台阶。 砰，砰。两枪，两枚子弹。血液散在空气里，融进地面还在流动的血液里。 砰...意料之外的第三声枪响。 第173章 血液染透了烟雾 不安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罗言衷盯着手机，不敢移开视线，他一直在看着群里，谁受伤了一定会第一时间有动静。 腰间又开始隐隐作痛，可罗言衷也顾不上了，眼下，注意力全都在今天的行动里。 原来，担心是这种感觉。 \/ “谭鑫！” 子弹从走廊的对面飞了过来，谭鑫的反应力很快，一个侧身想要躲过要害，子弹顺着胳膊上侧划了过去，其实不算严重，但谭鑫躲避时用力太猛，没收住力气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彭意来不及查看他的伤况，她相信谭鑫的枪法，就算嫌疑人没死，也不可能有机会再拿枪。 第三声枪响意味着三楼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人拿着武器。 刚刚明显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那第三个人在哪里？整个三楼除了囚禁赌徒们的“监狱”外，什么都没有。 那就意味着...这一枪是从“监狱”里飞出来的。 特警队的警员已经在另一侧走廊上待命，观察三楼的情况，适时投进一颗烟雾弹，烟雾顺着空气飘到了彭意这边。 深呼一口气，在做好心理建设后，彭意慢慢躬身进入三楼。烟雾已经弥漫在整个三楼里，让她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特警队的警员们可以透过眼镜观察三楼的情况，但是彭意没有装备，所以和最后一个嫌疑人处于同样的状态。钟益上楼把谭鑫扶了起来，先带他去了安全的地方。 一楼二楼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现在就差最后一个开枪的人了。 黏腻的血液沾染了彭意的鞋底，似乎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亡灵的身上。起风了，烟雾被吹散了些，彭意隐约能看到对面的人影，应该是特警队的。 最后一支枪，会在哪里？ 不用押送的剩下警员，都在慢慢靠近三楼，连无人机都没发现的第四把枪，让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 微弱的求救声从囚笼里传了出来，彭意和离她最近的特警都听到了，两个人同时看向声源处。烟雾在往窗户外散去，窗口隐约有两个人影。 嫌疑人挟持了人质。 “彭警官，人质。” 特警已经站到了彭意的身边，小声地和她沟通。 “你们有办法从他的身后射击吗？他站在窗边。” “院子里有个仓库，大约能到这个楼一层半的高度，刚刚发现有人质被挟持，我们的人就过去了。” “那我们不要冲动。”彭意点点头，慢慢地蹲了下来。 从嫌疑人的角度看过去，对面只有浓浓地烟雾，完全看不到人的身影，所以他默认警察和他一个情况，他不敢贸然开枪。 刚刚没有成功杀掉那个警察，让他非常后悔随意使用了那颗子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从警察冲进化工厂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关进了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囚笼里，看似他把自己困在了死路上，但其实这是绝佳防守位置，他身上一直装着子弹，用身前人当挡箭牌，他有一半的把握能逃走。 死的死、伤的伤、被抓的人也都被带走了，他们注定会全军覆没。就当是他在负隅顽抗吧，他想给自己硬开出一条生路，没人看好的生路。 安静，三楼越来越安静了，安静到嫌疑人的耳边只有他和身前人紧张的呼吸声。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烟雾也在慢慢消散中，彭意他们并不敢贸然开枪，因为嫌疑人很狡猾地把自己隐身在人质身后。 “他们已经上去了。”特警小声地在彭意耳边耳语。 “那我们是不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们把希望放在仓库房顶的特警身上，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嫌疑人可以完全暴露在窗边的视野里，让外面的人成功击杀他。 “有本事开枪，就别用别人当挡箭牌，我看你小子的胆子大得很，都敢袭警。” 彭意突然说话的声音很大，窗边的嫌疑人被吓了一跳，把身前的人质束缚得更紧了。 “警官，我不想再伤害你们了，就放过我吧，不然我可以和你们鱼死网破。” 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彭意听到后嗤笑一声。带着有些嘲笑意味的语气，回应了一句：“你一个人和我们这么多人鱼死网破，语气挺大啊。” “你们不怕死就尽管来试，我也不是吓唬...” 砰，眼睛里的烟雾彻底变得模糊，血液从头上喷了出去，染透了身前的浓烟，变成一场血雾。 楼下的特警根本没有考虑过让嫌疑人生还的可能，在确定能一枪毙命的位置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开枪。 他大概一辈子也没想过，警察的子弹会从身后飞过来吧。人质的耳朵被身后的声音恐吓到丧失听力，腿一软人也整个跪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小秦，你们过来救人，收拾一下。”彭意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跑了出去，不知道谭鑫的情况怎么样，她现在还需要确认边郊所那边的情况。 彭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她变成了统领全局的人。 可能是因为她是罗言衷的搭档？所以大家似乎也默认她知道的东西更多，以此来推断她的判断应该是最贴近案件的需要。 在楼里击杀了三个嫌疑人，遇害四人，剩下的人都被警察分批带了回去。边郊所也抓到了两个打算翻墙逃跑的嫌疑人，所以除了死亡的人以外，无人机检测的26个人，无人逃跑。 “这个无人机也太不靠谱了，明明四支枪，怎么就只检测出了三个？” 谭鑫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小枝陪同，钟益想着工厂的残局还需要人手，他就留了下来。看见彭意从工厂外走了回来，钟益就跟在她身后。 “系统要是能用就好了，这个屏蔽到底是什么原理？现在还没解决...” 彭意叹着气，无人机即使配备了异常热源检测功能，但是出差错也是有可能的。现场永远都充满着各种意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对了，谭鑫怎么样？严重吗？”彭意知道，如果谭鑫没有冲上去开了那两枪，那现在受伤的应该是她。 “枪伤不严重，他躲得及时，只是擦伤了胳膊，流血不是很严重。但是从楼梯滚下去时，好像摔到了头，所以救护车来的时候，人也没了意识。” 钟益摇摇头，他眼睁睁看着谭鑫一点点丧失自己的意识，彻底晕倒在他怀里。 “千万要没事啊...送到哪个医院了？”彭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有点像在祈祷谭鑫要没事。 “罗哥在的那个医院，边郊这边的那家医院去年就合并到仁爱医院里了。 ” “呼，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彭意想了想，给彭远之发了消息，让他下一顿开始做两人份的饭，带着谭鑫的一起。 当然看着屏幕里的消息，彭远之也是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他成专业厨师了？谭鑫又是谁？有点憋屈...自己妹妹都吃不上热乎的饭，为什么他还要给别的男人做？士可忍孰不可忍... 【谭鑫又是谁？我为什么还要给他做饭？】 【简单来说，他刚刚救了我的命。】 【？你受伤了吗？】 【毫发无损，但是谭鑫被救护车带走了，不过应该只是受伤，反正你都要给罗言衷做，你就多带一份呗。】 一个“救命”，让彭远之直接默认这位陌生人就是他的恩人，本来给罗言衷做的饭还算糊弄，这下真要做满汉全席了... 像是有心灵感应，罗言衷惴惴不安的状态达到了顶峰，给彭意和谭鑫发消息都没有人回复，甚至群里他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想来想去，感觉唯一能回复他的人只有小枝了，干脆直接给小枝打了电话。结果没想到电话刚拨通就被对面挂断。 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怎么了？！ 第174章 意想不到的人质 病房的门被嘭地一声打开，惊了罗言衷一跳，手机顺着那本就没恢复完全的半边身体滑下，垂直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罗哥，你这边出了什么事吗？” 小枝的声音有些着急，罗言衷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谭鑫正好被送进了手术室，她正好还想着过来看看罗言衷的情况，也就是同一时间，罗言衷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还以为罗言衷那边有什么问题，挂上电话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医院？” 罗言衷显然没搞清楚状况，去同安化工的行动基本所有老一队的人都去了，按理说小枝现在应该还在现场。 “谁…受伤了吗…？” 声音微颤，罗言衷不想往这方面猜测，可脑海里的声音却在逼迫他问出这个问题，有人受伤了吗？那个人…会是彭意吗？ “罗哥，你怎么知道的？”小枝没想到罗言衷这么快就知道了谭鑫的事，转身关上病房的门，表情算不上好。 “彭意吗？” 罗言衷显然紧张了，右手紧紧握着病床边的护栏，他希望小枝的回答是否定。 “什么？意意受伤了？不可能啊，我走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从楼里出来啊？” 轮到小枝摸不着头脑了，两个人的对话频率到现在都还没对上，各说各话。 “不是彭意就好，不是彭意就好。”右手稍稍泄力，刚刚一用力气，伤口连带着隐隐作痛。 “哦，你不知道，你这是疑问句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意意也受伤了。不过，罗哥你有点奇怪啊，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家意意？你不对劲…” 小枝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罗言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彭意了，她怎么不知道？ “优先关心自己搭档不是很正常吗？咳咳…” 罗言衷心虚地别过头，像是被逮个正着，老话说得好…死鸭子必须要嘴硬… “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的另一个搭档？”小枝顺着罗言衷的话，接了下去。 “谭鑫那小子运气好…受伤的是鑫子？！” 罗言衷刚想笑着说谭鑫福大命大，但突然想起了小枝进门的神色，那表情绝对不是个普通警员受伤那么简单。 “嗯，躲避子弹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撞到了头。不过刚刚进手术室之前，医生说问题应该不大，就是有一块小血肿，但是血肿块的位置不算太好，所以他们打算直接动手术取出来。” 也幸好医生说对他的生命没有多大的威胁，晕倒有可能是因为血肿稍稍压迫到了神经，再加上长时间的身体负荷，所以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强制让谭鑫进入了休息模式，干脆人也彻底晕了过去。 小枝也是听了医生的话后才放下心，想着来看看罗言衷。 “问题不大就好。不过，躲避子弹？巡管局那边不是找到了枪的热源位置吗？为什么还会让嫌疑人有射出子弹的机会？” 罗言衷眉头紧锁，别的不说，岛山局对付这种突击行动的经验很多，按理说进入化工厂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控制所有持枪的人，毕竟嫌疑人基本都没有移动射击的经验，所以警察的赢面一直都很大。 “就是因为巡管局那边判断失误，本来所有持枪的嫌疑人都被我们控制了，可是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在他们关人的囚狱里躲着，所以巡管局的无人机没有检测到。 谭鑫也是因为这个人才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不过那个人应该被特警他们击杀了，我离开化工厂之前，听见意意在院子里喊了一句。” 小枝大体说了说情况，其实三楼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了解，因为她一直都在院子里。 “彭意也在那个现场？” “好像就是意意和特警把最后一个嫌疑人搞定的，具体经过我就不了解了。” 小枝耸耸肩，这场行动除了谭鑫受了点伤，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地结束了这场浩浩荡荡地突击。 “能顺利结束就好。”罗言衷松了一口气，噩梦没有重演，他也可以彻底放下心了。 “对了罗哥，今天之后你就不能住单间了，和鑫子做个伴吧，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完蛋了，我安静的病休日，即将被谭鑫这个话痨摧毁…” 罗言衷恢复了他原来的状态，故意做出一脸绝望的表情。 “罗哥，你的话不比谭鑫少。”小枝无语，小枝假笑，假笑着离开这片演员气息浓重的是非之地。 紧张的情绪彻底放松了下来，腰间的痛感慢慢霸占上了所有的感觉器官，罗言衷哀嚎了一声，也没人告诉他，动个手术这么疼啊！ \/ 同安化工里的痕迹和证据出乎意料的多，没有遇险的几个受害者身份，除了其中一个人，剩下的和郑文歌扔下的那个箱子里的协议对得上。是还不上钱自愿被带走的赌徒。 而这个例外的人，彭意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所以一回警局就把他带到了审讯室里。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 “姓名。” 因为回来的匆忙，彭意还没来得及查阅面前人的资料，直接问可能来得更快吧。 “赵会因。” “赵…你叫什么？！” 彭意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第一次不就是用他当的借口去搜查除蚁公司吗？那个换了饮水机的人，即使对面孔记忆没有那么深，但是这个名字彭意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掉。 当时小翁他们去查了，记录显示赵会因离开了岛山，毕竟他除了换饮水机，就没做过别的事情，所以专案组也就没有对他进行继续追踪。 可，已经离开岛山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同安化工的囚狱里？ “警官，我叫赵会因。” “你原来在k除蚁任职？并且去家具店，给市内几个局换了饮水机，然后在给岛山局的饮水机上动了手脚？是你吧？” 赵会因呆住了，他完全没想过面前的警察接下来的话竟然说了那件事。 那件事简直就是引导他悲惨人生走向灭亡的开始。 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天，总裁的秘书找上了他，问他有没有调去岛山即将开设的下属公司里当个小主管的想法，对于他这种每天处理顾客反馈的小员工来说，这是得之不易的机会。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在上任之前，公司给了他最后两件工作，他也觉得奇怪，因为两件事，一件是让他去下饮水机的订单，一件是预定离开岛山的长途快轨的日程。 他没太多在意，只是照做后，按照时间乘坐了快轨，之后的记忆就是在化工厂的囚狱里，和身边几个陌生人一起被关在这里，怎么也逃不出去。 他从头到尾就是被郑文歌利用的人罢了，本来郑文歌并没有想害他，只是想等他的仿生人制作出来，顶替在公司的位置后，就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外市的k除蚁里继续工作。 可他们都没想到，警察能上门找他，所以对于他的仿生人制作就一直在延后，赵会因也就一直都在同安化工里被囚禁着，尽管也没有受过什么人身安全的威胁，可毕竟他求救无门，所以他肯定害怕无助。 特别是今天，他眼睁睁看看这几天朝夕相处的人，死在了管理员的枪下，说不害怕是假的。 “警官那件事完全和我无关，是郑秘书和我说，老板让我去家具店下单饮水机，做完就给我升职，之后饮水机的事情真的和我无关！我完全是被他们利用的！” 第175章 预感 盼望极端分子有良心，就和盼望人能起死回生一样扯淡，彭意看着眼前人消瘦的面庞和慌张的样子，彭意知道，他没有说谎。 “现在就不用再担心李义东他们的威胁了，等过一会儿，别的警察会来找你做一些基础调查，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彭意的声音都变轻了不少，只是个被利用的普通人罢了，这样的人，岛山还有多少呢？彭意不敢去想。 “谢谢警官。” 赵会因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现在的心情就和死里逃生没有差别，能安全的活下来，就足够他感恩世界了。 专案组的人几乎都挤在证物室里，扒拉着从同安化工带回来的证据，看看有没有和案件直接相关的，小秦在拘留室外清点着带回来的嫌疑人，一一确认他们的身份。 此刻，岛山市局的氛围，颇有一种长征即将结束，胜利就在眼前的感觉。 活着的嫌疑人几乎都不是本地人，甚至还有身份不明的外籍人员，偷渡来的吗？之前开会讨论，罗言衷有说过港口那边的事，如果人和货物是一起运过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搞，看来一会儿要挨个审问来确认身份。 大部分赌徒在接受过身份调查后，让各区的派出所带了回去，进行后续的处罚事宜，岛山局分不出人手干这些事。 从同安化工带回来的血液样本里，人数多到闫辰都无法彻底分辨，那间牢狱里到底关过多少人，岛山的仿生人数量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能带走李义东，查封除蚁公司的证据整理好了吗？不能再等了，趁早把李义东带回来。” 彭意在证物室外探头，这李义东不在眼皮底下盯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会有地下一楼的那个暗门，除蚁公司的地下情况，也需要尽快确认。 “马上就好，彭意，你留在局里准备审人吧，秦子那边说嫌疑人的身份有问题，都要审审。”钟益手上忙着，嘴里回答着，整个证物室被他们塞得满满当当，进都进不去。 “那你们尽快，我去小秦那边看看。” 感觉从同安化工的三楼下来后，不知道是因为谭鑫受伤，还是因为面对未知的紧张，让她的双腿一直在不受控地颤抖，彭意也觉得自己出不了现场，还是做她的拿手活吧，审讯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 过了一个多小时，谭鑫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小枝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也就彻底放心，跟着去了罗言衷的病房里。 谭鑫还没有恢复意识，罗言衷看着头顶包裹住层层纱布的人，被几个护士推了进来，他都没敢认。 “怎么成这个样了，像个被切了一刀的椰子。” 罗言衷没忍住笑出了声，小枝看了一眼他，然后也笑着说：“那罗哥，这颗椰子就交给你了，局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我就不在这里磨蹭时间了。” “等等，我怎么看着他？我现在也动弹不得。” 罗言衷微微一慌，今天医生来查房时还说，明天都不一定能下床，所以他现在就是个废人。 “那我管不到了，交给你了，拜拜。”小枝头也不回地跑出病房，也没管身后罗言衷说了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门口，罗言衷没忍住骂了一句，他这个组长当得，还有半点组长的样子吗？！ “干嘛？骂我啊，那我走了。” 好巧不巧，要死不死，彭远之正好过来送午饭，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刚准备踏进病房，就听到罗言衷在骂骂咧咧。 “恩人！没骂你，我在骂我那没良心的下属。”罗言衷赶紧摆摆手，看着彭远之这大包小包的，恨不得起床去迎接他。 “这个是谭鑫吗？”彭远之也注意到了床上那颗“椰子”。 “你怎么认识谭鑫？”罗言衷一愣，按理说彭远之应该不认识谭鑫才对。 “我家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不认识。” 彭远之把这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一个一个打开盖子，罗言衷隔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怎么就成救命恩人了，天呐，莴笋虾仁！我喜欢！”人是在床上的，眼睛是在彭远之身前饭盒里的。 罗言衷早就想好了，一定要趁着这两天好好吃饭，争取尝遍彭远之的不同手艺，给之后突击彭姐家蹭饭打下坚实基础，反正住得近，罗言衷已经做好“私闯民宅”的准备了。 “因为是救命恩人，所以现在才躺在这里，意意说这个人救了她。” 彭远之看着罗言衷那副模样，就把眼前的莴笋虾仁先塞到了他手里，康复期不能吃高油高盐的东西，所以他做的菜只放了很少一点盐调味，空口吃也没问题。 “我们彭姐，真是重情重义。”罗言衷嘴里嚼着，表情却摆出一副假哭的模样，会演的要命。 “怎么就成你们彭姐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怎么都喜欢叫意意是彭姐。” 彭远之又递了一盒小番茄给罗言衷，谭鑫还没有醒过来，估计今天也不能吃饭了。 白瞎这么多东西了，都给罗言衷吃，啧，浪费。是真实心理活动，彭远之是为了他的恩人才做了这么多，没想到都要进罗言衷肚子里了。 “因为彭姐厉害啊，即将一个人统治整个岛山局，成为除了安局以外真正的实权者。”罗言衷眼神坚定地点头。 “我多余问你...今晚我没空，这些饭是连带着你晚上的，到时候让护士帮你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 “啊...今晚就见不到我的恩人了吗？” “闭嘴...” 彭远之翻了一个超级无敌大的白眼，拿起空包，就准备撤退。今天公司里还一大堆事情，想想就崩溃。吕局还给他来了电话，让他抽空去趟巡管局，分身乏术。 \/ 钟益他们出发时，天还大亮着。徐桐驰他们正好没什么行动，就跟着一起去除蚁公司里抄家。 出发之前，彭意给钟益说了那个暗门的详细位置，如果李义东不配合，打不开那里，就用暴力措施，因为证据齐全，搜查证和特殊许可都顺利申请了下来，所以他们今天去就不用藏着掖着，可以放开手脚取证。 李义东因为郑文歌没来上班也联系不上，而焦虑了一天。注意力总是会被小诺吸引，小诺可以慢慢站起来了，刚刚甚至还扶着墙走了几步。 就在这种感动和焦虑里，李义东彻底没了精神，干脆就待在办公室里，陪着女儿康复。 公司下明显骚乱了起来，早在之前大部分和总公司有关的人就撤走了，现在还在公司里的基本都是普通员工，除非专案组他们能顺利进到地下，并且顺利抓到和郑文歌交接过小诺的研究员，他们才有可能发现，这个案子到李义东这里并不算结束。 和徐桐驰商量过后，一下车他们就按提前说好的计划，冲进几个关键位置。钟益第一时间上楼去抓捕李义东，别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就是李义东，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打开李义东办公室大门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李义东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李义东背对着门口，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钟益，还是小诺轻声喊了句爸爸，他才转头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李先生，麻烦您出来一下吧，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咨询。” 钟益害怕吓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所以就掩藏身份，放软了语气说话。 李义东当然知道来的人是谁，其实从郑文歌一直不出现开始，冥冥之中他就有这种感觉，警察会找上门的感觉。 第176章 追击领域展开! 当一颗被砍了一刀的椰子睁开了他的眼睛，你猜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罗言衷为您现身说法，因为此刻那颗椰子刚刚苏醒。 “额啊啊啊啊啊好疼，欸？不是很疼，我的人生将何去何从，我不会摔傻了吧。” 以上为谭鑫还没睁眼时，纯自动输出，给罗言衷吓得一愣一愣，果然他安静的病休日结束了，人生啊，他的人生啊！ 罗言衷也跟着谭鑫嚎叫出声，巡视的护士听到这个动静之后，以为这屋里出了什么事，带着值班医生匆匆赶过来，结果就看见两个人一个躺坐着、一个趴倒着，在床上闭着眼干嚎，像是从什么疯人院里跑出来的一样。 “医院里不得大声喧哗！” 护士大吼了一声，猛地关门离开，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两人纷纷闭嘴。也是因此谭鑫才突然意识到，他旁边刚刚还有一个人在嚎叫，是谁？睁眼，慢慢扭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躺在自己旁边的人，可不就是他最最亲爱的罗哥吗？！ “罗哥...罗哥你还活着呜呜呜呜”也不知道是不是麻药进脑子里了，人也傻了。 罗言衷恨自己现在动不了，不然他绝对会给这小子一拳。 “对对对，我还活着。”罗言衷抄起旁边的空塑料盒子，精准攻击到了谭鑫的屁股，看来血肿应该伤到了他的智商，好好一个人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能看到你真好，我还以为我也要死了，那枚子弹射过来的时候，我真以为我会没命。” 脸死死地埋在枕头里，眼泪止不住的外涌，可谭鑫并不想让罗言衷看见，怎么可能不害怕？那一刻，他和死神只差一步，进岛山局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接近。 “咱俩正好休息休息吧，不过你也受伤了，专案组连个能带着大家的人都没了。”罗言衷有点担心警局的状况，他一直以为他不在的这两天，都是谭鑫在指挥行动。 “啊？原本也不是我替你的位置啊。” 谭鑫在枕头上擦干眼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地回答罗言衷。 “不是你是谁？等等...不会是彭意吧？！” 罗言衷眼睛都瞪大了，震惊地看向旁边那颗大椰子。 “对啊，一直都是彭姐啊，她知道的东西最多，我们都默认听她的。” 有什么问题吗？这几个字谭鑫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怎么可能是他，他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他没把握做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罗言衷没再说话，看着窗外的巡视系统，露出了极其悲切的神色。看来等他身体恢复之后回去，专案组就彻底成彭意的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啊...啊... \/ 审讯人也是个耗费心力、体力的事，在审讯完每个从同安化工带回来的人后，彭意感觉身心俱疲，还没有任何成果，崩溃。 几乎所有嫌疑人都对那个所谓的除蚁计划一无所知，不太对劲，可是他们却又都知道李义东，因为其中几个外国的雇佣兵都是和一个叫李义东的人签订了雇佣合同。 彭意坐在办公室里，手里的笔一下接一下点在谭鑫的记录本上，力度大到那个本子都快被捅穿了，自我合理化这件事的奇怪之处。 不过他们只是小喽啰，像这种需要保密的计划里，他们不知道也正常吧，无论如何，一切的疑问在李义东被带回警局之后，应该都会迎刃而解。现在想也是徒增烦恼。 想着想着，彭意干脆瘫软地趴在桌子上，好累，感觉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所有的精气神全都抽离出这具躯体，不知不觉间，那副身体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梦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刺激的画面，也没出现添加糖分的美梦，一片空白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盘腿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空白，梦里的她陷入沉思。 像冥想中的罗言衷一样，只不过彭意证据网的构建完全是无意识间完成的。潜意识里的怀疑在梦里尽数体现，可偏偏主观意识中的她，却一直在合理他们所有的推断。 即便是梦里，彭意也没想通奇怪的点在哪，证据线里出现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彻底摸排过了，没有一个人比李义东更符合幕后凶手的画像，除非还有真正的凶手是一个从来没在他们视线里出现过的人。 可案件发生到现在，他们也打了凶手措手不及好几次，一点把柄都抓不住吗？天底下真有这么严丝合缝的人，可以顺利骗过他们所有人的眼睛吗？ 彭意并不相信，或许她和罗言衷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罗言衷相信凶手就是异于常人的存在，可彭意却只觉得凶手是个聪明的人，仅此而已。 并不是因为彭意自负，而是彭意并不觉得做出这种中二行为的人，会是一个完全可以运筹帷幄的“神”，她还是不认为这种人会无聊到想要充当救世主的身份。 大概也就是因为认知和经验不同，以彭意目前的状态还没办法把人性想象为绝对黑暗，而罗言衷因为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办过的这些案子，他才会很早就意识到，人性是没有底线的东西，总会有人能打破大众对于人类这个物种的认知。 钟益的喊声帮助彭意从这场纠结的梦境中解脱，睡眼惺忪中，她完全记不起在梦里所做的一切，只觉得这一觉不如不睡，睡完更累。 “彭姐，李义东带回来了。” “这么快？他没逃跑吗？”彭意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十分钟，可时间早已经跨越了几个小时，来到了晚上。 “快吗？天都黑透了。我们去了三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带回来的。” 说来钟益就一肚子火，这一趟行动简直可以用艰难来形容。 他们好声好气地等李义东和他的孩子和妻子说完话后，才带他出门，准备下来之前，李义东说他忘记吃药了，就去门外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小罐胶囊。 毕竟警察都堵在眼前了，所以他们不认为李义东还能有什么小动作。 李义东也在赌郑文歌的地下门禁卡还放在抽屉里，拿出备用药的时候，看到了贴在抽屉边上的卡片。 之前他无意中撞见过郑文歌有两张门禁卡，一张随身带着，另一张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他没去过地下三楼，每一次都是郑文歌两边跑，说是为了保护机密。 可昨晚郑文歌逃跑之前，抽屉里的大部分文件都被她烧毁了，而且地下和总公司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转移走了，所以她走的时候就忘记那张备用卡被她黏在了抽屉里，不过这正好便宜了李义东，让他顺利发现。 他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从除蚁公司直接跑出去并不现实，但是地下三楼是整个公司最安全的地方，只要顺利跑进去，就算警察想要抓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趁这段时间他还能想想办法。 李义东假模假样地配合着警察的行动，在走到楼梯拐角处时，趁钟益不注意冲进了电梯里，极速关门。但是他面对的毕竟是身手敏捷的刑警，他们也并没有慌张，从楼梯跑下去追击。 他们不担心李义东会离开公司，因为徐桐驰他们堵住了公司的所有出入口，这栋大楼里不会有人能顺利逃走。 可他们没考虑过李义东会跑到地下那个隐藏的空间里。 钟益跑得很快，李义东刚冲出电梯时，钟益就已经从安全出口的大门里冲了出来，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忘记钟益他其实是技术科调给专案组的警员，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和刑警没什么区别了。 李义东压根就没管身后的追击，冲向地下一楼的尽头，那个需要特殊门禁的暗门。钟益看着眼前的死路，并不知道李义东是何用意，可脑袋里却突然想起走之前彭意的话，那个暗门的位置好像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第177章 替罪羊的诞生 时间在人类的意识里，是不如人意但却可以随意揉捏的橡皮泥，会在人们希望时间延长时陡然缩短，在希望时间缩短时漫漫无期。 钟益竭尽全力地冲向李义东，想要在他打开暗门之前，把他扑倒。他们对于暗门的材质不了解，对于底下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如果除蚁公司存在他们不知道的出口，他们这次的行动就会完全失败。 郑文歌的抓捕失败还历历在目，尽管是小秦口述，他没有经历，可是他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挫败和无力感，他不想让类似的事情重蹈覆辙。 李义东的速度没有减慢，在钟益做出判断之前，就快要靠近暗门了。门禁卡飞了出去，精准打到识别器上。好歹以前也是帮派出身，李义东不是大腹便便的废物，即使体力因为癌症变弱，但人在极度状态下，潜能也是无限的。 门打开了，看见李义东即将跑进去，钟益油然产生了绝望感。追不上了，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 门在缓缓关闭，钟益看见李义东还在往里移动的身影，心一凉，唯一的机会就是在门彻底关闭之前，挡住入口。 人没飞过去，鞋先飞过去了。瞄准的能力还不错，在暗门彻底关闭之前，可怜的鞋被暗门用力夹住，给门留下一个小小的缝隙。 警报声响起，配合着纷纷来到地下一楼的警员们的脚步声，灯光似乎有些闪烁，眼前的场景总让人感觉，他们不是来抓人，而是即将和恶徒火拼。 “什么情况？” “李义东跑下去了，我扔了一只鞋挡住暗门，没有直接关死，留了个小缝，我们需要打开门。” 钟益解释过后，为了方便走路，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 通往地下三楼的暗门是全除蚁公司耗时最久、造价也最高的东西。毕竟整个公司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地下隐秘的空间。 所以暗门的构造安全性极高，即使被鞋挡住留下一个缝隙，想要轻松把它推开也绝无可能。门下的滑索之间镶嵌了二十多个格挡用的轮锁，为了安这个锁就耗费了两天，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暗门上留下缝隙，他们也要克服这二十多个锁才有可能进去。 墙面是伪装，暗门的材质甚至都是防弹材质，钟益觉得头疼，他对于这些和建筑有关的东西并不了解，也就无从下手。 在来之前他们通知了附近消防队，在那个时候，他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消防队的身上。 “桐驰，守好外边，李义东现在下落不明，我怕他从什么密道跑出去。” 钟益想了想还是再叮嘱了徐桐驰。 徐桐驰在手机对面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所有他们能发现的出入口都有人把守，附近还多调来了两个系统摄像头，除蚁公司外面可以说已经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连个苍蝇都不可能放出去。 “你放心，我这边不会有问题。” 徐桐驰挂上电话看着消防队的红色衣服乌压压地冲进公司内，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里面着火了？消防队的都进去了。” 徐桐驰倚在车上，看着大门口匆匆忙忙来往的人群，困意更深，尽管专案组的人看起来很累，可是他们也没闲着，除了偶尔协助专案组行动外，本来一二队一起分担的案件，现在全压到了二队的身上，他已经忘记这几天到底有多少次，紧急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了。 “应该是需要破坏什么吧，我看都带着工具箱。”身边的小警员回了一句。 楼内，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幸好钟益急中生智把自己的鞋扔了过去，按照消防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个门缝，他们没有把握能破门。 他们检查过，面前的门即使断电，也只会锁死，没有打开的可能，唯一的方法是破墙，可墙不是普通的材料，里面镶嵌着防弹材料。 世道终究是变好了，毕竟仪器已经精密到可以随意穿过这个缝隙，探查各类材料的比例。 “防弹材料主要集中在靠近外面的部分，但上下都只是普通的建筑材料，我们可以尝试从楼上进入。” 消防队的人在仔细商讨考虑过后，给了钟益这个答案，他们没把握打开门，也没有把握能突破面前的“防弹墙”，所以楼上是最好的选择。 “麻烦兄弟了，我们需要尽快下去，不然我们真就和嫌疑人失之交臂了。” 钻头的声音响彻在整间公司里，看到警察围堵在那里，其他人就算好奇也不敢靠近去看他们在做什么。 同样的，地下三楼也能听到这个声音，虽然下面的实验员里有总公司的人，可是在公司的训练和郑文歌的洗脑下，他们已经默认自己是做药物实验的实验员罢了，至于制造仿生人这些，和他们无关，一辈子都无关。 李义东下楼后，直奔谭黎的办公室，谭教授竟然不在这里，李义东彻底慌了，掏出手机拨通给了谭黎，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 “小诺的情况还好吗？”这是电话接通后，传出来的第一句话。 李义东自然秒懂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在威胁他，拿女儿威胁他。 “我...我跑不掉了是吗？”李义东瘫坐在沙发上，他明白男人话里隐藏的真实意图，就像当初威胁老力的时候，他对老力说的话，也是用家人做威胁。 除非是穷凶极恶的人，会不受这种威胁的影响，普通人又有多少是为了家庭才选择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和老力一样，李义东很吃这套，他现在为了刚刚苏醒的孩子，只能听从电话里的声音，反正他的时日也不多了，活也活够了。 “你说呢？”电话里的男人笑出了声，像是被李义东蠢笑了一般。 “我要怎么做？”李义东认命了，开了一瓶水，一口气灌了进去。 “和总公司的一切事全部割席，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研究治疗自己和小诺的抗癌药物，所以才会进行人体试验。 警察问你关于谋杀的事情，童一永会帮你解释那些人为什么死亡，你就说具体的事都是他们做的，你只负责赌场和实验的事。 如果他们问你什么你不知道的细节，推给郑文歌，她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被警察找上。” 男人的声音很沉稳，慢条斯理地把所有注意的细节都交代给了李义东，眼下一切事全都推给已经不能出现的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其他的再想办法吧。 他现在寄希望于警察能就此打住结案，那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万一这个希望破灭，他就只能把最后一步险棋出掉，拖住专案组。 这场战斗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落于下风，他承认专案组的灵敏度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自己挑选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漏洞。 所以说，平稳而安逸的生活会让人丧失战斗力，就是因为计划开展这几年，他们从未失手过，人会在这种环境里变得大意，才想要用一个错误去弥补另一个错误。 一切该回归正轨了，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的努力变成笑话。 落地窗前，男人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默默地垂下眼，这样荒诞虚伪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被他们彻底改变，听说谭教授的技术又升级了，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老板，教授准备出发了，您要去送送吗？”陈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我开车送教授过去，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这边你看着就好。” “明白。” 第178章 端掉除蚁公司 幻觉是人类恐惧的化身，看着熄屏的手机，李义东彻底陷入了茫然。他好想上楼和女儿做最后的告别，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再次苏醒，老天爷就是这般爱捉弄人。 好像李义东压根就没怀疑过小诺会是假的，他坚定地相信着小诺就是被谭黎救活，因为他在医院里亲眼见过，谭黎把已经被下过病危通知书的女儿重新救活。 所以，对他而言，他这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当然在一切都没有出差错之前，李义东也想让自己被治好，一家三口完整地在一起，哪怕能待一天也好。 认命的想法此刻随着头顶的电钻声，一点一点刻印在李义东的脑海里，他没见过电话对面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他接触的都是谭黎和郑文歌，其他接触过的人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总公司的，云里雾里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他负责赚钱，谭黎他们负责研究药物。 至于那些赌徒放弃身体的协议，他只当是药物需要人体提前试验，他并不知道仿生人这件事具体是什么，尽管他一直都很好奇死去的妻子是怎么复活的，可是没有人给他解释，他也无从得知。 被警察抓到后只能按照那个男人教他的话术说了，他一个普世定义的坏人，竟然要说自己是为了救自己和孩子，顺便拯救世界才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真是好笑。 李义东无奈地摇摇头，可他必须骗过警察，不然...他并不知道小诺有没有完全康复，她还需要那些人来维系生命。 消防队的动作很利落，没过多久就打开了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我先下。”可能是受专案组大家的影响，钟益总觉得回去之后也可以申请调换岗位了，他想去一队跟着罗言衷他们干。 因为地下二楼构造的原因，所以从一楼下到暗道内，层高会比下到地下一楼的其他区域矮很多。像下饺子一样，从钟益顺利下去之后，剩下的警员全都跟了上去。 他们并不知道地下的具体情况，在悠长的走廊和楼梯里，大家默契地把枪上膛，以防意外发生。 顺着越来越亮的白色灯光往里走，酒精和不知名化学试剂的味道越来越明显，难道真的是那个可以制造仿生人的实验室？ 从专案组建立的那天，了解过全部案件进展后，钟益就觉得自己像是成为了科幻小说里的一员，他并不想相信，人类这个物种可以用科技手段复制粘贴。 人嘛，总会对自己陌生的东西，表现出或害怕、或质疑的态度。就算肉眼所见，他们也宁愿相信这是障眼法，也不会肯定它的存在，从古至今。 抵达光源处，内里的声音也愈发明显，这里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整个楼层铺满了各种仪器，不少地方贴有生化毒物的标签，和那种等级较高的实验室一模一样。 其实对于李义东没有消毒就进入实验室这件事，所有的实验员都颇有微词，虽然他们也知道自己在做一些不可能实现的实验，但毕竟这个环境是他们辛苦维持的，一旦有外来细菌入侵，地下三楼的生态平衡都会被打破。 而此刻，乌压压地涌进来这么多人。几个实验员愣愣地看着，崩溃的心彻底被点燃。 “门口没写进实验室之前，需要消毒、换防护服吗？！” 他们才不管面前人的身份，对于现在还留在地下三层的实验员来说，他们只是在做药物实验的普通人罢了，又没有违法犯罪。 地下三楼从一开始就严格分成了两个小组进行实验。而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除了要交付小诺的那个实验员外，其他人对于仿生人实验了解甚少。 幕后凶手走这一步棋有很大的风险，警察最想抓到的肯定是和仿生人有关的人，一旦他们发现这些人并不知情，他们肯定还会继续寻找其他线索，追查下去。 但他既然敢这样干，就自然有办法应对。 显然，所有人都被面前突然爆发的实验员吓到。在听到那句训斥后反应了几秒，钟益才掏出警官证。 “岛山市局专案组，贵公司涉嫌异常恶劣的连环杀人案，麻烦各位跟我们去一趟岛山局配合调查。” 钟益话说完，身后的警员就乌压压地冲了过去。李义东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认命般地走了出去，两只手干脆放在钟益眼前。 “走吧警官，你们取证的时候对这里小心一点，很多试剂和仪器都挺贵的。” 短短三个小时，李义东像是老了好几岁，脸上的颓废感让他看起来和刚刚判若两人。 钟益没想过他会这么安静地走过来让他带走，难道李义东也被换了？这是钟益的猜测。 “反正要被抓，你跑什么呢？给我们添麻烦很开心？” 钟益阴阳怪气地给李义东戴上手铐，他对李义东的身份存疑，可是徐桐驰那边并没有动静，所以真的李义东也不可能跑出去，带回局里让闫辰查过就知道了。 “我下来留封遗书给孩子，我时日不多了，也没打算抵抗。” 李义东苦涩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好像连今晚他都撑不过去了。 把之前在专案组重点分析需要带走的人带上车后，钟益留了几个专案组的人和二队的人继续留守在除蚁公司附近，等确认李义东的身份后，再进去排查其他人和取证。 钟益害怕一旦外面有变动，身旁的人是假的，真的李义东趁机跑掉，那才是真的罪孽。 \/ “这么艰难呢！”彭意撑着脑袋，显然还没彻底清醒。 “闫哥在楼下验血呢，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李义东。” 这三个多小时滴水未进，钟益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怒喝了两大杯水，这几个小时可真是极限运动，比他想象的还要累。 “确定过李义东的身份后，除蚁公司那边收尾，剩下的就可以慢慢查了，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再继续熬一阵，那就真离猝死不远了。” 人又不是铁打的，这么极限的行动，体力已经在完全透支的边缘疯狂试探，翁涵宇因为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行动，都已经吐过两次了，可毕竟他是省厅下来支援的，自然不能拖他们专案组的后腿，所以愣是咬着牙坚持住了。 “那我一会儿和除蚁公司那边的兄弟们说一声。”钟益点点头，瘫坐到椅子上，仰头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小枝和小秦在楼下等监狱的车来，把从同安化工带回来的人交接给了监狱。警局的拘留室面积有限，关不下这么多人，那几个仿生人占的地方太多，还因为这个特殊情况不能送走，后面带回来的这些人，没什么有用线索的基本都当天就送走。 看着监狱的狱警打过招呼后开车离开，小枝才抽出空伸着懒腰，打算去宿舍躺一会儿。 “秦子，郑文歌那边还没有线索？” “找到了当时她乘坐的出租车，幸好导航里还存着路线记录，司机说她是在岛山三路的第一个十字路口附近下车的，我查了附近的道路监控，确实有她的身影，但是她拐到只有系统摄像头的死角后就消失了。” 小秦越说声音越弱，垂头丧气的那副样子像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 “道路监控就不能像系统一样做到全覆盖吗？”小枝叹气。 “要是道路监控也能像巡视系统一样飞起来就好了。” 小秦也跟着叹气，现在按照系统被屏蔽的镜头位置，推测了三条路线，他都在盯着想要排查出郑文歌的具体位置。可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别的思路，一切都走进了死角。 秒针不停地转动，此刻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不同的心思，新年就在眼前，闹剧能在2040年结束吗？ 第179章 医院的端倪? 十二月三十一号，2040的最后一天。 久违地，上班时间延后一小时，就为了让大家可以充分休息恢复体力。明媚的天气，会让人的状态也跟着变得轻松，彭意伸着懒腰走进警局大楼。 昨晚和彭远之正好在楼下遇到了，彭远之看起来也很累，眼下有些泛青，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哥，你怎么也这个状态？” “别提了，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当时出售的几个原型机也出了问题，我跟着技术小组全市跑，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彭远之看见彭意，勉强笑了一下，搂住彭意的肩膀，分了些力气给妹妹，让彭意拖着他上楼，不说别的，彭意的体力比他强一百倍。 到底是兄妹，两个人的有些习惯都是一样的，到达楼顶，电梯门开，进家，脱鞋，目标沙发，直接躺下。 “舒服...”彭意喟叹了一声，多久没躺下了，她也不知道，这几天一直紧绷的后背，好像得到了救赎。 彭远之没说话，躺了一会儿，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屋，这几天彭意都没回来，彭远之就没有把房间的一切都收拾妥当，彭意想和他说声晚安，一抬头正好通过打开的门缝看到屋子里光景。 枕头竖着靠在床边，尽管被子板正地铺在床上，可彭意只通过枕头就能猜到，彭远之是在地面上坐着睡觉的。 心脏抽疼了一下，在彭远之没发现之前，重新把头低下来埋进沙发里。过去的痛苦到底在彭远之心里扎了多深的刺，彭意不敢去想，这一晚她虽然身体休息地不错，但是一夜噩梦让她总感觉睡眠不足。 拍打着脖子和后背走进专案组，大家到的都很早，今天的行动是真正意义的大工程，他们需要完成对于除蚁公司的取证，还有李义东的审讯。 \/ 罗言衷天没亮就清醒了过来，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谭鑫，轻轻移动身体，病房的床质量堪忧，翻身都会发出声响，更别说从床上起身。 尽管医生说罗言衷还不能起床自由活动。但罗言衷毕竟是个犟种，觉得腰侧没有那么疼痛了，就想试着活动活动。 扶着后腰轻轻起身，看着外面有蒙蒙亮的迹象，干脆走到了窗边，仁爱医院在市里，所以视野被附近的高楼建筑遮蔽，并不算开阔。 这个方向还能看到鼎城大厦灯火通明，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去查地下停车场。 罗言衷的担心是正确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同安化工和除蚁公司，那个保险公司的管理人员被查证是仿生人，也就意味着问不出任何线索。 地下停车场暂时被专案组遗忘，只是四处被封条封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罗言衷总是感觉心慌。 慢慢走了这几步，还是有些吃力，但是腰侧的伤口没有问题。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也是因为警察身份的特殊情况，所以医生给罗言衷用了效果最好的消炎药，毕竟罗言衷一醒就直接给住院部交了一大笔钱，他只有一个要求，观察时间从7天变5天，他想尽快出院回归队伍。 太阳从高楼后露出马脚，罗言衷感觉体力不支，又慢慢移动回病床。八点刚过，罗言衷没等来彭远之，反而等到了一个陌生人。 “罗警官您好，我是彭总的秘书，彭总一早就被吕局叫走了，所以让我把他做的饭给你们带过来。” 男人的声音很轻，全程带着笑脸，把饭盒打开放在桌子上。 “对了，彭总还叮嘱了一句，这个汤是给谭警官的，对大脑恢复有帮助。” 一切收拾妥当，男人就告别离开了病房，罗言衷看着桌子上的便当袋和饭盒，确实和昨天彭远之带来的一样，罗言衷很警惕，万一是凶手的人... 像是能听到罗言衷的心声一样，彭远之的电话在五分钟后打了过来，询问罗言衷饭有没有送过去，一听这话，罗言衷自然也就放下心来，大快朵颐起来。 坐在床边，抬头就能看到巡视系统的摄像头，最后一口燕麦粥吃完，罗言衷歪了歪头，又和系统对上了视线。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医院附近的系统摄像头这么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飞过来？ 按理说，不会这么频繁。被诡异的吸引到了，罗言衷放下手里的碗，再次走到窗边打开病房的窗，也不顾外面零下的温度能把他速冻住。 运行轨迹果然很奇怪，系统摄像头飞到病房的大楼尽头，又下降两层楼的高度返回，再上升飞过。 这不是正常的系统运行轨迹，罗言衷很肯定，系统摄像头的可视范围是直径内一公里，所以每一个摄像头的飞行距离也是在直径一公里的圆形范围内，按照垂直两条线四个点的固定运转模式，进行监控。 病房大楼的长度不可能有一千米，而且系统还是原地折返，这完全不对。 罗言衷没怀疑别的，第一时间想的是医院里有凶手的人，系统被屏蔽干扰，导致失控。 一阵冷风灌进病房里，从罗言衷的身边吹过，精准攻击了还在躺着的谭鑫，惹得谭鑫打了一个大喷嚏，然后捂着头嚎叫。别问，问就是这个喷嚏太猝不及防，晃到头了，头疼。 正好是查房的时间，病房的门一打开，空气流动，让这阵冷风更加猛烈地吹了进来。护士一看见就小跑过去关上了窗，顺便一转头对上罗言衷的眼睛：“不要命啦！身体都没恢复，如果感冒，很容易加重情况而且还会高烧，你不想出院了？” 训斥的声音毫无收敛，她才不在意罗言衷的身份，医生在后面踱步进来，看见罗言衷站在地板上，脸上的冷静也瞬间被惊慌替代。 “罗警官！你不能下地啊！” 伤口如果再次崩开，罗言衷就只能再进一次手术室了。上次的大出血很严重，医生们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肝脏器官没有问题，血液样本的检测，确实显示血小板的浓度较低，影响凝血。 反正自从术后的那次大出血，医生就格外害怕罗言衷的伤口再次崩开。 “我没事，你看纱布很干净。”罗言衷掀开上衣，露出长时间锻炼而紧致的腹肌和旁边的白色纱布。 好歹是刑警，而且还经历了两个月的各种追捕行动，这腹肌想没有都很难。 小护士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刚发起来的脾气自动就消了下去，我们的罗警官成功用肉体迷惑了面前的护士。 谭鑫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罗言衷他们，眼泪都要涌出来了，有没有人管管他？他头都要炸开了！ 看着罗言衷乖乖上了床，护士才拿出今天他需要吊的水，谭鑫的医生晚来了一步，一进门就检查头后的伤口有没有渗血，确定没问题便匆匆离开，今天很忙，手里还有三台手术，他没时间磨蹭。 护士给罗言衷扎上针之后，推着车绕到谭鑫床边。 “罗哥，你刚刚在看什么呢？”谭鑫好奇地问了一嘴，他其实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看到罗言衷把身体探出了窗外，他肯定在观察什么。 “我在看那个摄像头，飞的距离好短。”罗言衷说的很笼统，毕竟护士还在，他不能具体和谭鑫聊。 谭鑫瞬间就知道罗言衷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随便应和了一句，就没再说话，有些话需要等护士离开了再说。 “摄像头？罗警官是在说那个巡视系统的飞行器吗？”小护士插了一句嘴。 “啊，对。感觉和大街上的不太一样。”罗言衷一愣，随后笑着回复了一句。 “那是因为这是我们医院的巡视系统。”小护士随口解释着，毕竟罗言衷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好奇，而且也是为了避免他再次开窗。 “你们医院的？”罗言衷拧眉。 “没错，当时医院开张院长讲话的时候，还特意说明了，医院配置了系统原型机，可以帮助随时监控病房内的病患情况，以防像罗警官，你这种没人看管的孤家寡人突发什么情况，你没发现摄像头在你这个窗外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罗言衷听完护士的话，再次扭头看向窗外，仔细观察的话，这个摄像头比正在巡行的巡视系统体积要小。 他记得彭意说过，彭远之几乎把所有的原型机都卖了，原来是卖给医院了吗？ “那你们医院的配置还挺好，巡视系统都能用上。”罗言衷话里有话，尽管护士没听出来，但是她依旧说出了罗言衷想听的话。 “我要是没记错，市里应该还有两个医院也买了原型机，有了这个，确实减少了很多意外发生。”小护士点点头，一脸认真。 第180章 怀疑与条件 “还有两个医院？” 罗言衷显然有些震惊，按照之前彭意的意思，涉及核心技术的原型机因为有保密需求，再加上是之意公司的商业机密，所以那几个有核心技术的并没有公开出售，所有卖掉的原型机和罗言衷家里的那种一样，都是些基础设备。 本来他以为只有仁爱医院有，也是因为这是新医院，而且合并了几个医院之后，可收纳病患的数量也是岛山最多的医院，有这些特殊原因，可能彭远之才售出了这套系统。 可岛山市内还有两所医院买下了系统原型机？而且还是拥有系统基础功能的原型机。罗言衷有种不好的预感，能制造出应对系统的屏蔽装置，凶手肯定详细研究过系统摄像头。 “对，岛山第一医院和第三医院吧，我只知道三院是肯定有的，一院不太确定。” 说话的间隙，护士给谭鑫也打完了针，她也没多停留，径直离开病房。 病房的门重新被关死，谭鑫扭头看着罗言衷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知道，他罗哥应该是怀疑上了什么。 “罗哥，想什么呢？”谭鑫挪动身体，让自己趴得舒服一点。 “有点不切实际的猜测，得把相关人士喊过来问问。”罗言衷说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彭远之三个大字，这还是彭意在离开医院前存进罗言衷手机里的，让他有事就找她哥。 驾驶位上的男人，看着前方屏幕里的来电显示，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按下红色的挂断键，方向盘打死，改变了他原来的路线。 \/ “钟益，咱俩去审李义东。那些实验人员，麻烦大家负责了，闫哥会告诉大家审问的具体方向。” 彭意看所有人都到齐之后，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关于那些实验人员，以防他们漏问和仿生人有关的实验，所以让闫辰把握谈话方向，来保证不会出错。 李义东的身份在昨晚就得到了证实，他确实是本人没错。所以除蚁公司那边，二队也进行了初步排查，放走了一部分普通的上班族，清理了除蚁公司内的“闲杂人等”。 对于李义东的审讯，彭意忍不了，她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他。 “明白。” 专案组办公室里，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和谭鑫所说的一样，大家都知道在寻找内奸的那段时间，罗言衷和彭意调查到了很多他们不了解的细节，所以彭意做出的判断确实会更贴近案情。 只要能破掉案子，让行动顺利推进下去，听谁的都无所谓，也多亏专案组和一队的大家一直都在一条心上。 “彭意，你有大体的审讯方向吗？” 下楼的时候，钟益好奇地问。他审讯的经验很少，进专案组这么长时间，经历过几次审讯，他也都是担任记录员的身份。 早早就听谭鑫说，彭意这审讯技巧和罗言衷有的一拼，他今天也算是见识上了。 调试好监控室的设备，彭意开门正好迎面对上小枝。 “有人帮你们盯监控吗？”小枝手里捧着一沓资料，她是要去旁边审讯室里。 “让它自己开着呗。” 彭意愣了一下，她没考虑这个问题。 “童一永、李义东这种关键人物，当然要有人盯着啊！万一局里还有内鬼，捣乱怎么办？” 小枝人都傻了，彭意不可能连这个都没考虑到。 “我还没睡醒...”嘭，彭意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她还真是傻了，李义东这种大人物，监控室肯定要有人看着。 “我把资料送过去就来，我喊个人替我那边。” “小枝，等案子结束我跟安局申请申请，咱俩做搭档吧。”彭意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才是搭档，随时提醒对方的纰漏，真好。 “怎么？你要把罗哥踹了？”小枝笑着问。 “他可以滚远点，没关系。”彭意也笑着回答。 医院里，罗某人又打了一个大喷嚏，腰侧一用力，紧跟着隐隐作痛。惊恐爬到脸上，不会真的因为早上开了一会儿窗，就被冻感冒了吧！ 一个人的习惯，会最大程度暴露他的本性和他此刻的状态。李义东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硬。就算他知道审讯室里有人进来，可是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过彭意和钟益。 听到身后的玻璃发出敲击声，彭意知道，小枝已经到审讯室里了。可她却没着急开口，而是静静看着李义东。 钟益也不知道彭意这是什么战术，也就和她一样，托着脑袋盯着李义东。时间，既然抓到了李义东，他们就耗得起。 “二位警官，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李义东被身前的两个人盯到发毛，他本来以为警察坐下后就会对他问东问西，可是两个人竟然一点动静没有，整个审讯室里安静地可怕。就算李义东已经不打算抵抗了，可他不想让警察轻易就结束这一切。 他没想过，面前的人比自己还沉得住气。 “没有，看你心情不太好，打算让你缓缓。我们警局特别人性化，也特别照顾嫌疑人的情绪。像你们这种明知道自己剩下生命都在监狱里度过的人，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彭意语气温柔，钟益有些不可思议地瞥了一眼彭意，他没想过，彭意审讯的风格竟然是这样的。 “和这个无关，就是有点想我女儿。” 李义东无奈地勾勾嘴角，他的生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去监狱报到。前几天就出现吐血的症状了，他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口气维持着自己的状态。 “我发现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人，都挺喜欢给自己立一个爱孩子的人设。不好意思，我真觉得你们好虚伪。” 彭意甚至笑出声，她从来就没打算按套路出牌，击垮李义东的心理防线之后，再问他和案件相关的事情，他就不会以绝对平稳的心态，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这就应了罗言衷的那句话：你们学心理的都很恐怖。 如果说案件推理和还原是罗言衷的拿手绝活，那审讯室就是彭意的主场。 像李义东这种犯罪多年的嫌疑人，他们的心理肯定已经达到完全自控的地步了，轻易不会露出破绽，就像童一永，如果她没说陈麦的那些事，还不知道要和童一永纠缠多久。 “警官，倒也不用人身攻击吧？”李义东抽了抽嘴角，眼睛里明显染上了一丝怒气。 就算他穷凶极恶，罪无可赦。可他对于女儿的担心不是假的，这么多年，他做的一切就是希望小诺能拥有一个好身体。眼前的警察凭什么可以随意评判他对于女儿的那颗心？ 看着李义东的表情，彭意知道，她成功了。打蛇就要打七寸，按照他们对李义东的调查，他唯一的软肋就是女儿，以这个角度下手，不会出错。 “看来你对女儿是认真地，抱歉，是我唐突了。废话不多说，聊聊案子吧？” 彭意瞬间扭转话题，把李义东上头的情绪，用一盆冰冷的水浇灭，猝不及防的，话题就切回了正题。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直接认罪，所以...”彭意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义东打断。 “我可以直接认罪，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觉得你配谈条件吗？”彭意表情一愣，不自觉地顶了顶腮，好家伙，李义东以为他是什么人？一个板上钉钉的罪犯，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彭警官，你可以听听的，我的条件很简单。”李义东身体微倾，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不少。 “说”彭意依旧冷着脸，她不想让李义东有可以掌控话题的机会。 “转移去监狱之前，我想再见小诺一面。” “可以。” 彭意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李义东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他现在不能和警察说，小诺有可能被总公司的人控制，但如果他们带走了小诺，警察不能带小诺来和他见面，那到时候警察也会知道真正地凶手另有其人 李义东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可是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被人威胁。小诺只要能开心地活着，他可以背下一切去死，谁也不怨。 第181章 李义东的供述 狡猾是每个成功商人的必备技能，李义东也不例外。 凶手对于李义东的认知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浅薄，起码，他不会猜到李义东留下的后手竟然在这里。 “你们想从哪里开始听？” 看着对面的女警察干脆利落地答应，李义东也没理由继续拖延下去，但是他做的事情太多了，就算只认自己的罪，他也得说上很久。所以他无从下口，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就从赌场和林历开始吧。” 不知道为什么，彭意总感觉赌场是一切的源头，李义东能在岛山的地下扎根，和赌场脱不开关系。 以他们现在的调查结果只知道李义东名下有六个赌场，并且林历作为保护伞暗中保护这六个地方不被发现。 这些赌场中情况最复杂的便是姜敏所在的壹乐酒庄。壹乐的背后，除了有李义东还有那个坐在高位的市委书记，情况肯定比专案组他们已知的复杂。 “赌场吗？那故事就太久远了。” 李义东讲述了那段从混混，到背后给赌场老板们使绊子，让自己成功成为地下生意火热的唯一赌场的全部经历。 他很巧妙地避开了那个帮助他颇多的岛山局原局长，反正林历也死了，警察想查也查不到那位身上。 后来，赌场扩张，从原来的一个变成了现在的六个，林历成为他的保护伞，壹乐酒庄的买卖逐步扩大，已经不只是地下赌场那么简单，而是更多黑色交易的庇护所。 由于壹乐酒庄里的秘密太多，李义东本想一语带过，可没想到被彭意打乱了他的思路。 “详细说说壹乐酒庄。”彭意的声音很冷静，以目前的调查来看，壹乐酒庄可能和仿生实验的原料供给有很大关系。 “酒庄也是赌场之一，没什么特别的。”李义东其实不想把壹乐酒庄的事原封不动地吐露出来，毕竟里面牵扯的人和事情太多，他害怕他说了，小诺会有危险。 “我答应你的条件，不是为了让你在这浪费我的时间，李义东。” 眼神一冷，彭意直勾勾地盯着李义东，看得他心里发毛。 “警官，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敢说，我女儿和妻子还在外面，我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啊…” 李义东几近恳求的语气，可彭意并不吃这一套。 “魏书记？” “你…怎么知道？”李义东肉眼可见的慌了，钟益并不知道魏书记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转头疑惑地看着彭意。这起案子和市委书记也有关系吗…？ “酒庄老板和你可不是一条心，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的锁定你。” 彭意轻笑，表情里尽是不屑，这李义东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聪明。 “你说姜…怎么可能？他怎么敢说？”瞪圆的眼睛说明了李义东此刻的不解。 “人在生死面前，总会做出趋利选择，他当时只能那么选。” 沉默片刻，李义东才再次开口。 壹乐酒庄，是他第一个赌场的化身，也是他名下存在时间最长的赌场，在他的势力越来越庞大，地下赌场肆无忌惮地扎根岛山后，酒庄就变成了权力交易的场所，岛山最安全的地方。 不但现在市里的各局领导在那里留过档，有一些已经到省里的领导也曾光顾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壹乐酒庄。这里只有金钱和生命的交易，每个人在这里都有代号化名，按照官衔大小，从0往下编号。 一开始壹乐酒庄里只有一些小领导在这里赚点外快，有的人真的染上了赌瘾，输的一塌糊涂，就不得不给李义东办事。大领导们根本不屑于此，他们并不喜欢和李义东这种“下等人”有联系。 但除蚁公司的建立，李义东让姜敏在壹乐酒庄里散播消息，就说除蚁公司真正意义上是一家基因药物公司，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上层领导。 他们本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调查出李义东的女儿在被下定了病危通知书后，又奇迹般醒来的事情。 壹乐酒庄一时间成为了地下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政商的领导层在这里互相勾结，排挤清白的官员，暗通款曲，不断获利。 他们得到的东西越多，姜敏手里的把柄就越多，一直到利用他们给实验需要的各种违禁品，开通海关特殊通道。 这一个酒庄承载了李义东全部的心血，而那些有亲人患了癌症的领导，也把李义东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这样的怪圈里，壹乐酒庄的根越扎越深，深到他明面的老板姜敏，都有市委书记这样的人物为他担保，把他从警局里捞出去。 “所以，你们确实利用海关，从外面运进了很多实验仪器和药品，且隐藏了报备。”彭意在这种关键的证据处再次提问。 “是这样的，壹乐酒庄是负责协调的地方，既然你们都调查出姜敏了，那你们应该也就知道主要是靠他联系的。” 李义东点点头，眼神里滑过一丝狠戾，他没想过姜敏竟然能把这些事都抖露出来，他不怕死吗？ “好，然后说说你的公司吧，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彭意看着钟益已经记录下一切后，紧接着说。 “你们调查出了多少？”李义东反问。 “药物试验，人体实验，仿生人替换，赌场签下放弃身体协议的赌徒…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吧，没说到的地方，我会问你。” 彭意看着钟益的记录，李义东现在说的这些和核心案件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义东消化着眼前人刚刚说的话，药物试验，人体实验，放弃身体协议他都知道，仿生人替换是什么？是总公司的项目吗？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只知道他要把这些都揽到自己身上，会露出破绽吗？ 一时的犹豫，让彭意察觉到不对劲，可还没等彭意发问，李义东就开始谈起了除蚁公司的事。 在李义东的故事里，没有谭黎，只有郑文歌和那个所谓在国外成立的k除蚁总公司。他承认是因为总公司拥有可以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并且让他的女儿起死回生，所以他才答应加盟他们。 由此，除蚁公司正式在岛山扎根。这部分和专案组推理的大差不差，并没有出乎彭意的意料。 在后来除蚁过程中提取基因样本做出的药物，安全性都太低，为了更快地制造出适合黄种人的特效药，李义东他们便利用赌场里还不上钱的赌徒充当小白鼠，用活生生的人来给药物做实验，从而加快药物生产的进程。 那些在实验过程中死掉的人，会直接被处理掉，从而隐藏他们实验的残忍。 “仿生人呢？” 李义东一直都在说基因药物，但是对仿生人实验却闭口不谈， ”我说是为了正义，你信吗？”李义东苦笑。 追溯到警察抓住他把柄的那天，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肉铺里的死人，而是因为死掉的邓志远，牵扯出了他的赌场、建成公司、他所有的金钱来源。 仿生人到底是什么实验，李义东隐约能猜到，这是总公司瞒着他在做的另外的实验。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药物试验正常推进，小诺慢慢恢复，一切都与他无关。 其实李义东也知道，手下的人只要是总公司派来的，根本不会听他的。他的愤怒调节障碍不但是因为癌症逼迫他情绪变得古怪，更是因为他觉得受制于人的憋屈无处安放。 郑文歌的那些劝说里，有多少威胁的意味他比谁都清楚，可没办法，为了救自己和女儿，他只能听之任之，陪他们演戏。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彭意的眼神更冷了，童一永说过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方法不同，可同样的话从李义东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任何的可信度。 “我没开玩笑，彭警官，或许你觉得我对女儿的爱是假的，可是你真的低估了一个父亲能做到的一切，在实验中死掉的那些人并不无辜，同样，我们赋予了他们新的人生意义，让他们继续在社会中生存，这难道不是为了正义吗？我想给孩子积点德，也是开玩笑吗？” 李义东突然的情绪激动，让彭意分辨不出这段话有几分可信，荒唐，荒唐到令她无法判断。 第182章 扮猪吃老虎 谎言容易被戳穿的前提是，说谎者对于说谎这件事并不熟练，随时暴露的小习惯，都会让他的话术不攻自破。 可彭意分不清李义东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她明知道李义东在说谎，可是她找不到李义东说谎的理由，都到了这般田地，她觉得负隅顽抗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她猜李义东有可能在保护真正的凶手，可是他为什么要保护那个人呢？这说不通，反正他是死路一条，他有什么理由保护真正的凶手？ 孩子...她确实不能低估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喂？桐驰你在除蚁公司吗？你有没有见到小诺？”彭意离开审讯室，给徐桐驰通了电话。二队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帮忙取证。 “小诺是...李义东的女儿？” “对，她在公司里吗？” “她在，怎么了？”徐桐驰正好准备去顶楼办公室。 “帮我带回警局吧，这边审讯出了点问题。”彭意聚在一起的眉头松开，她在就好。 “好，我这就回去。”徐桐驰踩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看着李义东办公室大开的门，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地上拼拼图，徐桐驰站在门口看了一阵，才敲门走进去，让她们两个跟着他离开。 “钟益，先出来。李义东，小诺在来的路上，我会贴身保护她，你好好想想自己该说什么。”彭意说罢重重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为了防止被审讯室内的摄像头拍到他的表情，李义东把脸埋在胳膊里，释放崩溃的情绪。 彭意想错了，虽然李义东害怕魏书记那边会对小诺不利，但是他更害怕总公司那边不会再管小诺的癌症。尽管郑文歌说小诺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如果复发呢？他背下所有事，总公司就不会不管小诺，他不敢冒险。 往警局走的路上，徐桐驰什么都没说，副驾驶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证物箱，这是他们在地下实验室里发现的，他想，对李义东的审讯应该有“帮助”吧。 “老罗，你觉得李义东是幕后凶手吗？” 彭意绕到没人的空房间里，给罗言衷去了电话。她不想承认这个答案可能是否定的，但是李义东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我直觉说他不是真凶，但是没有证据。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之前不是很肯定李义东就是嘛？”罗言衷走到了窗边，盯上楼外在运转的系统摄像头。 “审讯他的时候，他的表现太假了，我信不了他的话。虽然证据都指向他，可是他的表情总让我感觉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知情。”彭意说。 “如果他只是提出想法的人，那不知道细节也正常，你还记得之前姜敏说过，他们内部的等级很分明，每个人负责不同的事。童一永也说屏蔽的圆片是在郑文歌手里拿的。 我们假设李义东就是一切的真凶，童一永又说是为了正义，那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李义东的手下分出了第二个借由李义东由头，在做自己事情的队伍。那如果这个成立，李义东还是凶手，只不过我们必须抓到剩下在逃的人，这个案件才算结束。”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罗言衷仔细想过之后，唯一肯定的是替换仿生人这件事和李义东关系不大，先把所谓幕后真凶的猜测否定，那另一种可能就是，公司内部有一支脱离李义东管束的力量，以郑文歌和陈麦他们为首。 “那我再审审吧，他一直在强调女儿，我就让徐桐驰带着小诺来警局了。”彭意卸了力气倚在窗边，身前是暖和的，后背贴着窗户冷冰冰的，正好提提神。 “看看他的反应吧，电话别挂了，我跟你一起听听。” 罗言衷语气柔和，给谭鑫听得一阵鸡皮疙瘩。在他印象里，罗言衷只有两种人格：一个是爱犯贱的日常人格，一个是办案时极其严肃的工作人格。 除此之外，罗言衷在他们面前从来也没展现过第三种模样。不习惯是肯定的，谭鑫看着罗言衷这副样子，都有想冲过去杀了他的心。 奇怪，很奇怪...以他警察的直觉来看，罗言衷和彭意有问题，有大问题！ 罗言衷没转头，眼睛一直都放在窗外，所以他自然看不到谭鑫在他身后，假装呕吐了好几次。 手机里传出关门声，彭意又回到了审讯室内。 “童一永他们杀得那些人是你指使的吗？”彭意冷漠地开口，让李义东猝不及防。抬头，对上对面人的眼睛，李义东反而心态平稳了不少。 “对，我指使的。”李义东倒是爽快的应了下来。 “对象的选择标准呢？”彭意紧接着抛下问题。 “大部分是赌徒，其他都是童一永他们自己看着办的。”按照总公司那个男人的吩咐，李义东原封不动的回答，把矛头指向童一永。 听到这个答案，彭意微微皱眉。“你们怎么做到屏蔽巡视系统的？” “屏蔽什么？” “巡视系统，就是那个监控设备。” “哦，那是郑文歌负责的，彭警官，我是计划一切的人，但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提供钱换来实验的成功，我和小诺拿到药，这是最底层的目的。我要盯着市内六个赌场，保证金钱链的供应稳定，剩下的事有郑文歌他们负责，我只要听他们汇报就好，他们具体是如何完成计划的，我不清楚。” 李义东的表情平稳，彭意在他的脸上找不到漏洞。 “你的意思是杀人过程的行动，是郑文歌和童一永他们负责的？” “没错，我只是个统揽大局的人，顾不上太多细节。” “李义东，有意思吗？”彭意都懒得问下去了，李义东根本就没想过配合工作。 没等彭意再次开口，罗言衷的声音从手机里幽幽传来。 “李义东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败露？所以也没和你手下的人对过口供？人家童一永可是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你身上，你现在又说你不知道，难道你不是凶手？你也不知道仿生人的事情？看起来你就是个背锅的啊。” 病房的门默默打开，彭远之有些气喘地走了进来，罗言衷听到了动静，就没再说下去。 “彭姐，我先挂了，这边有点事。” “嗯，剩下的我来就好。”彭意听到了电话那边有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有人来了，案件详情不能泄露。 在听完罗言衷的话后，李义东的眼睛里明显有些震动，他本来还在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回想那个男人交代他的一切，当时太绝望了，所以他并没有完全记住对面人的说的一些细节。 按照罗言衷所说，童一永被抓后，告诉警察的所有事情答案只有一个，所有都是李义东指使的。这就是说，总公司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一切都栽到他身上，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替罪而准备的。 所以，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作，他彻头彻尾就是总公司的棋子罢了，只不过他从这场盛大的骗局里，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救回了女儿，这是让他还没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义东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那份彷徨感在想通了这件事后，完全消失殆尽。 “彭警官，你说小诺被你们的人带过来了是吧，在我看到小诺之前，我会行使我的沉默权。”李义东彻底放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懒怠了不少。 “李义东，你又发什么疯？” “彭警官，你们早说童一永把什么都说了，我也就没必要浪费你们这么多的时间。” 眼神里浸润了毒液，李义东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和彭意刚见他时的那份不知所措完全不一样，所以刚刚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第183章 系统漏洞的始作俑者 “你怎么了？什么十万火急？你伤口又裂开了？”彭远之冲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连环提问。 罗言衷给他发的消息里，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救命，十万火急。 彭远之不认为罗言衷是那种会和他开玩笑的人，可现在看着罗言衷站在窗边打着电话，身体好像并没什么问题的模样，火上心头，当时当下只想给罗言衷一拳。 “罗言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这边罗言衷刚挂上电话，那边彭远之外套已经做好扔他身上的准备了。 “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很急的事！事关你的系统！”罗言衷随时准备躲避彭远之的攻击，一句话制服门口的男人。 马上要脱手的外套被紧急撤回，事关系统这四个字对彭远之来说可太重要了。 “你发现了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管还在旁边躺着的谭鑫，显然谭鑫没看懂眼前的情况，冲进来的男人是谁？什么叫事关他的系统？为什么他可以这么随意地朝着罗言衷发火？这长相也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问题太多，多到谭鑫没办法开口提问。 “坐，我现在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你。”罗言衷扶着腰慢慢移动到床边，彭远之反手锁上了病房的门，看了眼旁边病床上一脸疑惑盯着他的人，彭远之开口问道：“我们家恩人不用避嫌吗？” “不用，他是自己人。”罗言衷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家恩人指的是谁，可屋里只有谭鑫这么一个第三人。 “什么恩人？什么避嫌？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吗？”说完谭鑫就觉得一阵头疼，不行，不能思考。 “介绍一下，眼前这位帅哥是你彭姐她哥，亲哥。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罗言衷简单一说，没等谭鑫开口，就转头看向彭远之。 “知道你忙，不说废话，因为涉及系统我怕电话里表达不清楚，才把你喊了过来。我刚刚才知道外面正在工作的摄像头是仁爱医院买下的原型机，而且市内三家医院拥有系统，之前彭意告诉过我，涉及核心技术的原型机，你一个都没卖过，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想到了那个屏蔽的圆片，有可能是通过对原型机的研究，找出的漏洞？” 彭远之立马就明白了罗言衷找他面谈的原因了，所以说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轻松，有些话不用明说，对方就能猜出内里隐藏的含义。 “没错。”罗言衷点头，要么说彭意和彭远之是一家呢，这个理解力满分中的满分。 “可能性很小，这三个医院的原型机准确来说不是他们购买的，而是长期租赁的。就是说我们公司拥有它的所有权。 虽然他们的监控内容是各自医院管理，但是机器性能和运转情况，我们公司会进行定期回访和检查，保密性比你想象中的要高。 除非研究出屏蔽仪的人是医院内部的人，但是医院内会有这么精通人工智能的高手吗？原型机出租到现在，并没有发生过摄像头丢失的情况。” 负责原型机的技术小组和管理全域巡视系统的技术组是之意公司的两个招牌，彭远之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他们。 所以，技术小组没有上报过的事情，彭远之自然就认为是没有发生过，事实也确实如此，三家医院并没有摄像头失窃过。 “远之，虽然有些冒昧，但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们公司的人确定不会出现内鬼吗？” 在整个案件中，系统被屏蔽这件事和仿生人是如何诞生的同样重要，抽丝剥茧过后，罗言衷越发觉得现在的调查太浮于表面，他们查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凶手可以抛弃的。 他不认为和仿生人有关的案情，与李义东有关。只不过警局那边收集到的线索指向那里，肯定是要调查清楚。 站在边缘看全局，全局视野才会最清楚的展现在眼前。 如果把整个案件形容成海洋里的一座座孤岛，那么凶手此刻站在无人问津的荒岛里，而专案组则被引到了和那座岛极其相似的，“资源”无穷无尽的假岛里。 凶手在荒岛上静静看着警察“盆满钵满”后，彻底离开他的安全领地。 罗言衷的思路在短暂地质疑自己过后，越发清晰。放眼整个案件，涉及这些凶杀的主线无非三条：除蚁公司，仿生人，屏蔽仪。 现在基本能肯定除蚁公司是幌子，如果仿生人的问题没有办法解决，那最后一条路，屏蔽仪是如何诞生的，他们还云里雾里。 “之意的所有人都和政府签订了保密协议，如果触犯就是十年起步的有期徒刑。现在公司里的每个人都是我大学就慢慢组建起来的团队成员，大家都知根知底。” 彭远之拿不准，他不能肯定地回答罗言衷，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是好人，毕竟人心隔肚皮，每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清楚。 “你介意让闫辰去你们公司提取你们员工的生物信息吗？我们有自己的一个检测流程。” 罗言衷想了想，就当作彭远之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是好人，那么还有另一种隐患，仿生人。如果里面有一个仿生人，那他们无法修正屏蔽这个错误的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我们肯定全力配合你们工作。”彭远之神色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让闫辰下午就过去，最好所有人都接受检查。” “我回去安排一下，下午休假取消，闫辰去之前，让他给我来个电话。” 彭远之没想在这里多呆，简单说了一句，就穿上衣服离开病房。 冷风从医院大门口呼啸而过，吹起彭远之的外套帽子，刚好完整地戴到了他头上，遮住上半边脸，让人看不到帽子阴影下他的表情。 “罗哥，这都什么和什么？彭姐他哥是搞出巡视系统的人？而且他和你是老同学？刚刚那个意思是闫哥他也认识？那你岂不是很早就认识彭姐了？” 等捋清他们俩谈话里所有的信息，谭鑫彻底蒙圈了。这人物关系复杂到他无法相信。 “除了我和彭姐是她来局里之后认识的，剩下的都是肯定答案。” 罗言衷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现在更在意彭意那边怎么样了，李义东还能说些什么。 好嘛，外面的大风呼呼吹，虽然屋内感受不到一点风，但是谭鑫现在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么凌乱呢？ \/ 和李义东的对峙还在进行时，徐桐驰很快就回到局里，抱着小诺敲开了审讯室的门。 “爸爸…”门打开，女孩软糯的声音尽数传进李义东的耳朵里，身体僵住了，眼睛像是得到这句魔语的指令，在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他确定了，他一定要保护好女儿，不会让她出一点差错。或许到死的那天，李义东都不会想到，他守护的早就是一副顶着女儿躯壳的假人罢了。 “彭警官，请你们保护好她，我现在迟疑的一切，都是害怕小诺会因为我遇害，所以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李义东的话里真假参半，但眼泪遮挡了他眼睛里的情绪，让彭意无法分辨。 “彭意，你出来一下。”徐桐驰睨了一眼李义东，就把彭意叫了出去。 “什么事？” “这是在李义东楼上的保险柜里找到的，这里面很清楚的记录了这几起案子的死者，还有一些评测等级，我是看不太懂这上面说的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对你的审讯应该有帮助。” 证物袋里包裹着厚厚的一沓文件，上面红色的“已执行”三个词格外刺眼，冥冥之中，彭意感觉手里的这叠纸是关于这起连环杀人案最重要的证据，来证实他们猜测的证据。 第184章 替换的真相 证据的出现，无疑把所有人的视线指向了另一条道路。沉甸甸的纸张里记录着犯罪者所有的行动，审问的这簇火里被添了一把质量上乘的干柴，彭意似乎看到了过年在家里一觉睡到大中午的幸福生活。 “帮大忙了，你把小诺带去专案组吧，小翁应该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悬着的心好像因为手里的文件而放松不少。 “李义东的妻子也跟着来了，正好有人照看她。我还得回除蚁公司那边，他们在地下实验室里也发现了不少东西，那边是个大工程。” 徐桐驰应下，把小诺抱起来送去接待室，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彭意低头打开证物袋，看来郑文歌当时离开的确实很急，不然怎么会遗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带着一丝疑问关门，沉默再次充斥在整个审讯室里，纸张翻阅的声音响起，彭意分了一部分给钟益，两个人就在李义东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开看。 李义东并不知道桌子上那叠厚厚的纸张里包含了什么内容。但大抵就是和案件相关的证据吧，他猜。 红色的已执行就像死神的夺命书，每一个盖上印章的文件都写明了受害者死亡的原因和时间。 肉铺案死亡对象邓志远，社会身份市中市场肉铺老板，赌徒，欠下高额赌债，并造成恶劣影响。 认定被执行者等级：d等，建议替换。 岛大附中案死亡对象周易至，社会身份岛大附属中学教师，连续犯罪诱奸补课学生，且未被警察捉拿归案。 认定被执行者等级：d－等，立即执行替换。 滨海小区死亡对象林历，社会身份岛山市局二队队长，包庇地下赌场运营，且为了保护赌场恶意执法。 认定被执行者等级：d等，建议替换。 此外，还有那些在郑文歌留下的证据里出现过的赌徒名字，有不少在文件里的记录也是已执行。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已执行的人，都已经被替换成了仿生人。 这里少说也有上百人了，这些会是全部吗？ 眼球因为吃惊快要挣脱眼眶的束缚，跳跃而出变得自由。彭意和钟益几乎同步吞咽了一下，对视，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填满了恐惧。 “上去讨论吧，这情况我们不能自己做决定。” 彭意当机立断起身，从始至终也没有搭理过李义东，直到审讯室的门关上，李义东盯着对面什么都没有空桌子，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让警察信服，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看警察的反应，李义东大概能猜到他们手里的那些证据，应该和他不知道的仿生人有关。虽然他不了解仿生人的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但是舒羽的复活应该就是靠这个技术。 李义东印象很深，当时他问谭黎，为什么舒羽还能站在他的面前，谭黎说过的话。 生物的力量是无穷的。 所以总公司那边是借用了什么技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同时可以完全复刻对象的习惯和记忆。他们杀掉了人，又用这个所谓的仿生人替代，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个陌生男人在电话里说过，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正义，那就是说，被替换的人都是该死之人。 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李义东捋顺了所有的死结。总公司对他的要求，是把所有的犯罪事实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清楚的细节推给郑文歌和童一永。 彭意说他在开玩笑，会不会是说童一永的口供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童一永只是执行者？两个人的口供出现了冲突，他得想办法和童一永对峙，从而让自己知道更多的细节。 跑上楼的声音很急，闫辰刚离开警局要去之意公司采样，就被彭意一个电话叫了回来。 罗言衷和谭鑫跟着上线，病房的门再次被锁死，彭意既然如此急迫，那肯定发生大事了。 小枝带着舒羽和小诺去了空会议室，确认三楼里没有其他人之后，彭意慌张开口：“桐驰从除蚁公司带回了新证据，这里面记录了那些已经遇害的人。老罗，照片我传你手机了。” 钟益把那叠纸均分给每个人，罗言衷也拿着手机坐到了谭鑫身旁，和他一起看着那些奇怪的文件。 “我不懂这个被执行者等级和执行标准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是毋庸置疑，这份文件就说明所谓的除蚁计划确实和李义东有关。这个东西是在他的保险柜里发现的。” 彭意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在李义东的保险柜里发现这袋文件就很说明问题了，真相也许并不复杂，李义东就是不想认罪，他想把自己身上要担下的刑罚降到最低，就像他说的他还有女儿，所以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减少自己的刑期。 兜兜转转，在怀疑过凶手并不是李义东过后，似乎又有一只无形的手，想把他们带回“正确”的道路。 “彭意，你认为这个可以作为李义东就是幕后真凶的佐证吗？” 罗言衷的声音从屏幕那端传来，他也跟着不确定了，如果这个东西是在李义东的私人区域找到的，那客观事实就证明了李义东与案件的关联度很高。 “其实在审讯李义东的时候，他的回答虽然看起来茫然，但不能排除他在演戏。按照他的说法，如果把所有事情推给郑文歌和童一永他们，李义东所犯无非就是涉嫌非法经营赌场和非法进行药物实验。 我们手里并没有他杀人的确切证据，按照现在的刑法规定，他最多判三年。” 彭意说得不无道理，按照李义东现在的证词来看，小诺的癌症可以用他们那个特殊药物治好，那他自己的病呢？如果可以被治愈，他怎么会想在监狱里多待一天。 一个证据的出现，把所有人的思路都引到了全新的方向，无论对错，眼下这样解释是最合理的。 \/ 高速公路上正在行驶的车辆很少，徐桐驰找了最快的一条路线赶回除蚁公司，手机在方向盘后疯狂震动，未知号码四个字让他不自觉地绷起脊背。 按下接听键，捎带懒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东西交到他们手里了吗？” “按照你说的东西给专案组了。”徐桐驰一板一眼地回答。 “他们没怀疑东西的来源吧？” “我说了是在李义东的保险柜里找到的，害怕露出破绽，我没多说话就走了。” “呼，那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女人在电话对面松了口气。 “证据”是徐桐驰快到警局之前才拿到手的，李义东的保险柜里什么都没有，街角咖啡店是最好的掩护，安雯在接到指令后，立马通知了徐桐驰。 自从郑文歌隐匿起来，和徐桐驰沟通的人就变成了安雯。徐桐驰才是凶手的人，林历只是帮助李义东盯着是否有清赌行动，以此来获利罢了。而徐桐驰在除蚁计划开始的时候，就加入了那个所谓的总公司。 在一开始调查建成公司的时候，徐桐驰就露出过端倪。一开始林历害怕建成的人把李义东供出来，所以没有打开审讯室的监控，在得知建成的人并不知道老板是谁后，他才放心地让监控室里的人打开监控，记录犯人的一言一行。 而徐桐驰看到了林历的这个小动作，比起李义东的身份，他更害怕面前人会无意暴露出和总公司有关的线索，所以在听到那个人说了蓝海公司之后，他就跟着紧张了起来，幸好林历短暂离开了一阵，他才有机会把监控室里的小警察支走，关闭录音设备，清除了所有和蓝海有关的证言。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后来他们复盘的时候，林历没说蓝海公司的事，专案组也并没有在云端记录里看到任何有关蓝海公司附近线索的原因。 徐桐驰隐藏的很深，并且一直游离在整个案件之外，不会引人注意。以此，在专案组对李义东身份起疑的时候，送给李义东致命一击，同时把专案组彻底引入歧途。 第185章 老板娘的故事 阳光穿透玻璃斜射到店里的桌子上。安雯捧着一杯刚刚做好的咖啡，挨着窗边坐下。工作日的这个时间，店里通常没有客人，阳光把屋里照晒得暖呼呼，让安雯忘却紧张感和满身的疲惫。 在知道徐桐驰已经把东西交给专案组之后，她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她知道老板走了一步险棋，他们提供的证据是真的，如果警察从这里面发现端倪... 说不担心是假的，从郑文歌仓皇逃跑，把东西交给她开始，安雯莫名觉得一切都走向了不可控的地步。 “老板，他把东西交给警察了。”咖啡见底，安雯掏出另一个手机拨通通话记录里唯一的号码。 “辛苦，对了，教授还让我谢谢你，那天你放下东西就走了，教授总想和你当面道谢。”男人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似乎在团队所有人的眼里，大家都觉得老板虽然杀伐果断，可却意外的是个温柔的人。起码，他们很少见到老板对自己人发火。 因为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所以大家犯错的时候，会有种愧疚感，不明不白的愧疚。 “我应该做的，从行动开始到现在我就没帮上过什么忙，承不起教授这声道谢。” 安雯微微笑着，从加入进这场行动里，安雯就一直游离在行动外，她其实并不赞成他们杀掉一个人，再替换一个人的行动内核。 她的加入就和那个弟弟被替换的餐厅老板娘一样，因为被帮助过，所以自愿成为团队的避难所。只不过她知道行动的一切，而那个老板娘并不知道。 都说爱人如养花，安雯对妹妹就是这样的。像那些一株株她精心养成的花一样，在父母相继离开后，安雯一直充当着母亲的角色，费心费力地照顾这个比她小了十多岁的亲妹妹。 妹妹是她养出的最漂亮的花，偏生这株漂亮的花长成了全身是毒的曼陀罗，在花期成熟时，把“毒液”渗透进养育者的身边。 安雯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妹妹会染上赌博，甚至为了还赌债，出卖她的人身信息，偷拍她的私密照片，让安雯的生活在那一段时间里也彻底陷入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她比谁都痛恨赌博，因为赌博毁了妹妹的一生，也毁了她的一生。 爱恨分明的人，爱有多深，转换成恨就会有多深。安雯明明只希望妹妹可以快乐地长大，所以她没日没夜的工作，就为了给妹妹，她能给出的最好的生活。 在不停有人来骚扰她，本来的律师工作因为谣言四起而被迫停职后，安雯彻底的崩溃了，她从来都不需要妹妹回报，可她也从来没想过妹妹会如此对待自己... 工作丢了，家也没办法住了，妹妹消失了，她的生活陷进了无限的黑暗。 同样的剧情，在安雯的身上再次上演。男人的出现，向她抛出能够拉她逃离深渊的牵引绳。 “我可以把你妹妹找回来，清除你想清除的一切。” 安雯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找上她的，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目的，所以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男人的回答超乎她的意料：“我想开家咖啡店，但是缺一个老板，我想聘请你做这家店的老板。” “你要聘请我当...老板...？”安雯当下完全搞不清状况，她已经在家里闭门不出很久了，世界的崩塌也就在一瞬间，一旦被压垮，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活过来。 所以陌生的男人像是打破怪圈的及时雨，一盆水浇醒了她。 在那之后，网络上所有关于安雯的照片和传闻全都消失，安雯的妹妹被带了回来，郑文歌找上了她，问她想不想换一个全新的妹妹回来。 安雯淡淡地摇摇头，她说无所谓，在她心里妹妹做完这一切离开的时候，她唯一的亲人已经死掉了，现在的她只是自己一个人，辛苦的苟活着罢了。 然后她改了名字，变成现在的安雯，街角咖啡店的漂亮老板娘，总公司安插在警局附近的联络人。因为她在一开始就是那个自称老板的人亲自接触的，所以她知道他们的计划。 可能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足够让她对人性失望，在起初听到这个计划，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要把替换的原主彻底移除这个世界太过残忍，她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曾经还是为了受害人辩护的律师。 她知道这是犯罪，可犯不犯罪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需要保证自己的手上不会沾血，那就足够了。那个男人让她可以安静的生活，那她会力所能及地帮助他，在他需要的时候。 “等这段时间熬过去了，我和教授去你店里坐坐，想想，从你的店开业到现在，我还一次没去过呢。” 手机里传来实验仪器运作的声音，安雯猜他可能在老宅里，去给谭黎送盒子的时候，谭黎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到现在就还记得。 她很好奇那个盒子里装了什么，会让郑文歌堵上自己的下半生，也要保证盒子的安全，但是她没办法提问，因为这是和她无关的事。 “来的时候，我清场专门招待你们。”安雯笑着起身，拿着空杯子回到柜台内，咖啡店门口的开门铃铛响起：“来客人了，我先去忙了。” “嗯，注意安全。”男人挂断了电话，脸上全程没有表情，眼前的仪器不停地运转，实验组的人来来往往在不同仪器间操作，直到最大的那个仪器舱发出滴滴的声音。 白色的蒸汽从舱内喷发而出，段端端从楼上走了下来，像是穿过一层迷雾。 “试试？我的升级芯片。”段端端站到男人身旁，一起等待仪器舱里最新的生物体出现。 “这个人很重要，希望你的芯片能发挥它的作用。”男人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松动，他很期待段端端试验了两个月的作品。 “生物体征水平正常，仪器显示芯片完全连接上了生物体神经，开始激发生物体意识，倒计时十秒开舱。” 谭黎站在高处，操控着整个大局，仪器舱上的红色数字格外显眼，从十到零的时间转瞬即逝，白色蒸汽越来越浓，整个房子内都是雾蒙蒙的。 绿灯亮起，说明舱门打开顺利，生物体体征在接触空气后一切正常。段端端升级过的芯片和以往芯片相比，最大的优点是芯片植入进了大脑皮层，不但用现在的仪器检测不出来，同时也解决了椎骨附近血液活性异常的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这个仿生人的生活状态一切正常，那之后的仿生人就不用害怕警察用化学手段分辨出来。其实警局的进度已经很快了，毕竟他们的计划进行了这么多年才算成熟，但专案组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大体看透了仿生人的秘密，说实话他们没想过警察的速度会这么快。 所以，技术要更新，就需要段端端设计升级新的芯片，让生物体完全趋近于人类，无法用任何技术分辨。 白雾散去，仪器舱内的人慢慢显露出他的面容，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男人就对他的声音和外表状态很满意。 “芯片信息在之后需要继续补充，最好能把本人带来，现在只靠几个人的口述，不能做到你想要的完美。”段端端点点头，启动正常，那之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元旦过后，人应该就能带过来了。” 男人勾起嘴角，送给专案组的大礼，希望他们能接住了。 第186章 对峙 结论的构成，掺杂着太多的不确定和怀疑。 尽管他们无法查证面前这些文件证据的可信性，可比起心证，大家自然更愿意相信事实证据，眼前所有的文字证据都太贴近案件了，让他们没办法对它提出质疑。 实话说，这些证据来得并不容易，两个月时间，这么多起案件，他们到现在才找到这些关键证据，不可能全是假的。 专案组内的空气里都掺杂着复杂的味道，有人如释重负，有人不愿承认，沉默此刻说明了最大的问题，没人敢轻易开口说事实如此、说凶手就是李义东。 最后还是彭意打破了沉寂的房间。 “我再下去审审李义东。” “彭意我和你一起。”钟益跟着彭意的脚步离开办公室，手机屏幕一直点亮着，彭意觉得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只依靠自己的判断了，罗言衷必须在场。 “彭姐，你一会儿揪住仿生人这个问题问他，如果凶手不是他，那他说不出什么。” 移动的系统，再一次停留在罗言衷的病房前，想了想，眼下最快的方法就是问最关键的问题，系统那边有彭远之帮忙查着，眼下如果李义东这边真的没有漏洞，那大概能证实，仿生人和除蚁公司脱不了关系。 “了解。不过兔子那边为什么还没消息？” 彭意突然想起林历的手机，那个手机里隐藏了什么信息，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就那天有点动静，之后没再联系我。”一听彭意说，罗言衷才发现，为什么章平一直都没有动静，之前姜敏的手机内容，他记得并没有耗费章平太长时间。 “你一会儿问问他吧，上次在蓝海公司听说了那些事之后，我就有点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嗯...知道了。”罗言衷本来还觉得问题不大，让彭意搞得，他也有点慌了。 审讯室的门似乎都变得更加沉重，彭意和钟益两个人沉着脸走进去。李义东摸不清现在的情况，但既然新证据出现，就说明那个男人行动了，为了把罪更好地安在他身上而行动。 “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们找到了新证据，在你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手里几页纸拍到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李义东怔怔看着，心里默默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既来之则安之吧，想办法让童一永和他对峙，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审讯室内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对峙的双方比起剑拔弩张，倒更像是互相试探。 “现在只需要你解释关于仿生人的事情，你也可以选择沉默，如果你沉默，我就依照童一永的证词递交法院给你判刑，你无所谓的话，我更无所谓。小诺还在楼上，她刚刚还跑过来问我，爸爸怎么不见了。” 彭意把手机放在桌角，罗言衷和谭鑫屏息听着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 女儿是他的软肋，一旦出现小诺两个字，李义东的心脏上就像被外力强行打开一个创口逼迫他强制清醒，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出错。 不过对面的人既然主动提了童一永... “彭警官，我可以申请和童一永对峙吗？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做了假证，他们杀人的行动真的和我无关，我确实会下放指令，但是具体行动都是他们行动小组自己负责。” 开口第一句就是在座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彭意看着手机，想问问罗言衷的意见，还没等她说话，屏幕那边就响起了声音：“可以。”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李义东这个举动明显就是为了串供，但是无所谓，两个人在一起破绽会更多，他相信彭意看得出来。 “你把童一永带过来吧。”彭意小声和钟益说着。 拘留室的门被打开，童一永躺在里面，无所事事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即使听到门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也并不在意，直到钟益走到他面前。 “走吧。” “警官，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们现在审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了，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童一永没有看钟益，眼睛还直直放在天花板上。 “李义东要和你对峙，他说你做了假证。” 童一永的眼神短暂闪烁，李义东这是什么意思？他要背叛吗？他怎么敢...大脑瞬间丧失思考能力，童一永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自然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赶快起来吧，我很累，不想动你。”钟益无语地盯着童一永，什么意思，在拘留室里当老赖啊，不动弹啊。 在钟益看不到的角度，童一永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逼迫大脑运转起来，他不知道李义东想耍什么花样，但是他知道只要陈麦还活着，就算警察真的抓到了他，陈麦肯定会按照老板的意思走，所以他只需要咬死李义东就可以。 童一永跟着钟益走向审讯室，可过程中他有意放慢脚步，拖着步伐向前，脑袋里在高速运转，想出不同可能的应对办法。 他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未知条件太多，他没有信心可以骗过警察。 钟益看着童一永磨蹭的样子，他就算再看不出来，也知道童一永在刻意拖延时间。身体累心也累，但是烦躁占据情绪的主要位置时，力气迸发也是瞬时间就可以完成的。 所以，再次返回审讯室时，钟益连拖带拽地把童一永扔了进去。 “这小子很不对劲，来的路上疯狂磨蹭时间。” 钟益气喘着吐槽，而那边李义东和童一永已经对上了眼神。从李义东没有波动的表情里，童一永看出了他的想法，他没有暴露出总公司，可能是李义东编造的证言和自己的有出入，才想出了对峙的馊主意。 尽管童一永并不擅长揣测人心，但是毕竟和陈麦相处了这么久，他多少也是耳濡目染的学到了点东西。 “虽然我知道你是想串供，但也不至于童一永一来就开始吧？” 从童一永进门，彭意就紧盯着李义东，虽然李义东视线偏移得并不明显，但对面坐的是谁？那可是岛山鹰眼：彭意。 “彭警官说笑了。” 李义东收回视线，没再多看童一永一眼。 “开始表演吧。”彭意耸肩，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彭警官，我说过见到小诺，我自然会说，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是我的罪我自然会认，你所说的仿生人计划，是我在主导没错。这个计划是为药物实验的顺利进行而开展的辅助计划，药物实验需要尽快推进，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大量人体来做实验。 为了掩人耳目，且不引起注意，我想出了身体抵押赌债这件事，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带走那些赌徒。 仿生人的出现是在药物试验开始进行的第二个月，有赌徒家属报案说人失踪了，警察开始大规模寻找消失的赌徒，那个时候他因为药物副作用，已经活不过几天，所以实验组的组长想出了替换人的想法。 这个一开始并不成熟，他们也是利用了一些已经有成果的实验，进行了尝试。彭警官你也知道，在现在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疯狂的科研人。 k除蚁的国外公司知道我的需求后，派来了几个顶尖人才，在帮助我们完成实验后，他们离开，我们把失踪那个人的替代品放了回去，家属撤案，仿生人就变成了我们可以随意进行人体试验的保证。 我要和童一永对峙的事情也很简单，我可以承认我犯下的罪，但是你们说的杀人我确实没有参与，行动小组的人负责赌徒回收，这是我下达的任务，至于他们的回收方式我并不了解。 我很肯定进行药物实验用到的人，并不是什么对社会有用处的人。所以就当是为了我和小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积德。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找到的线索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的保险柜平常都是郑文歌管理的。” 这是李义东靠着仅有的信息，在短时间里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解释方法，剩下就靠童一永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第187章 暂时结案? 这大概是童一永人生中最放松的时刻，在听到李义东的回答后。 事情没有脱缰，这是目前最好的情况，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不可控因素确定没有威胁，他可以揽下剩下一切的罪，他无所谓。 “老板你...”童一永没有演技，所以他震惊到直接摔倒在椅子下的动作，看起来诙谐又可笑，但好在他的脸永远都是一个表情，所以这幅画面虽然怪异，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钟益把童一永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重新坐到椅子上。李义东全程没有看童一永一眼，从这一秒开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回哑巴，剩下的让童一永收尾。 “是，我们确实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但是你也不至于把杀害那些人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吧。过程你不清楚？那些自愿放弃身体协议是谁制定的？你‘买’了他们的命，我们才会动手，不是吗？” 童一永的音调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平淡，尽管他的眼睛里好像多了不少震惊的神色。 “可是你们杀了我不知道的人，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背锅？我只是雇佣你们处理那些赌徒罢了。” 李义东嗤笑，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嘲讽。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你们当我是傻子吗？要替你们背下莫须有的罪名。 彭意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屏住气息，一动不动地分析着他们表情的漏洞。眼下这场景，看起来像是两个人在狗咬狗，谁也不想放过对方。 “你怎么知道？”这次是真的震惊，除非眼前的警察和李义东说了周易至那几起案子，不然李义东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如果彭意和他说了，那岂不是供述的漏洞早就出现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只是表面听我的，实际上都是听从郑文歌的指令？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在做什么，只要不影响我要做的事，我分不出精力插手你们的事。” 李义东话里的情绪是真的，他比谁都知道自己在公司里只是个傀儡，他可以发疯，发脾气，无所谓地对待着那些他招进来的、可能听命于他的人。 可随着时间推移，李义东能感受到，那些总公司来的人身上有秘密，秘密是什么，他可能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他说的是真的，只要他们不影响药物实验的正常推进，他没有精力去了解他们的事。 郑文歌和谭黎用那几颗药丸，完全把控住了他的命脉，他想做的就是让自己和女儿活下去，或许作恶多端的惩罚，是老天爷会毫不留情地夺走他在这人世间可以为非作歹的唯一凭靠：生命。 童一永盯着李义东没再开口，他知道李义东已经猜到很多东西了，或许把舒羽送回他身边不是一个正确选择，如果他知道舒羽是仿生人，那他会不会猜到小诺也是呢？ 李义东一旦知道他的女儿死了，他会做出什么没人能预测。所以童一永不敢开口，这样就足够了，警察应该还会单独审他，不能再在李义东面前透露太多信息。 罗言衷和谭鑫对视了一眼，他知道两个人的对话里绝对有很多真的信息，并且以李义东这番供述来看，反而证实了他的猜想，凶手是李义东，也不是李义东。 彭意关掉免提，把手机拿到嘴边，小声嗫嚅了一句：“看他们的状态，话里起码有百分之八十是真的，你有什么看法？” “继续搜捕郑文歌，他们俩肯定跑不掉，案子能暂时结掉，眼下把所有证据整理出来，再找漏洞补充调查。” 罗言衷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事情不对，可是他不知道哪里不对，童一永和李义东的对话很有逻辑，而且也不像在串供，他们已有的证据又把矛头指向了这几个人。 可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 “那我们已知其他一些细节的供述，我就交给他们收尾了。”彭意相信罗言衷的判断，虽然不能相信经验去判断，但恰恰这又是唯一不会骗人的东西。 “地下二楼的那些实验人员呢？有没有调查出什么？”罗言衷没有挂掉电话，他受伤的这两天错过了很多东西。 “他们只声称自己在研究基因药物，其他一概不知，都像是第一次听说。我怀疑还有别的实验人员，可能那些人只有郑文歌知道。” 彭意扶额，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还有很多，眼下郑文歌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抓到她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知道了，彭姐你一会儿要是有空去趟兔子那里吧，我给他发消息没有动静。” “我现在就过去。”彭意挂上电话，简单和钟益交代了几句，拿起外套转身离开了警局。 寒风扑面而来，彭意的心里也空落落的，虽然抓到了嫌疑最大的人，但是她的感觉也很奇怪，总感觉他们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 第188章 濒临破产 “闫辰你快到了吗？我已经回公司了。”彭远之在往公司走的路上就接到了闫辰的电话，按理说闫辰应该比他快才对。 “局里有点事，我被临时叫回去了，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好，那我先点点人数。” 之意公司内安静到恐怖，每个人都在盯着眼前的屏幕，呆呆地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就像陷入集体绝望的鲸鱼，在崩溃的边缘来回踏足。 “都精神精神，怎么一个两个的这么垂头丧气。”彭远之拍了拍手，发出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晃来晃去。 “老大，我们已经知道了屏蔽巡视系统那个东西的材质和原理了，但是这个问题我们不可能解决得了，这是系统芯片材料的硬伤，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漏洞的？ 你没来的时候，我们讨论过，除非把系统摄像头整个拆解，替换材料，但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召回所有摄像头进行改装，我们公司会破产的...” 说话的人是彭远之的得力助手顾悠州，他是彭远之初始计划设计巡视系统的时候，就在他身旁帮忙的搭档，所以彭远之不在公司的时候，大家都会默认听从顾悠州的决定。 “警察那边给了新思路，说有可能是嫌疑人窃取了我们的原型机进行研究。我觉得也有可能，系统所用的材料没变过，只是程序在叠加升级。 但也有可能，咱们公司内部出了问题，一会儿岛山局会来人给大家做一个生化检测，具体能测出什么我也不清楚，所有人都在吧？为了公司的生存，希望大家都能配合。” 彭远之说出了顾悠州一直不敢说的话，其实他也猜忌过公司内部会不会出现叛徒，这种漏洞肯定只有了解系统的人才能做到，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了解系统的构造？ “你来电话时，我就把两个在外面跑业务的叫了回来，估计快到了，剩下的人都在。”顾悠州看着彭远之，满眼里都是忧虑。 “没事，大家打起精神，系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肯定能守护住它的。我和巡管局的吕局沟通过资金的问题，他说会帮我们申请试试，咱们现在有政府兜底，不用害怕破产。” 彭远之何尝不知道大家在害怕什么，在现在的社会里，能用人工智能的地方就鲜少能看见人类的身影，即使是高学历人才，没有门路在社会的淘洗下也会变成低价劳动力。 他们是跟着彭远之一起走到现在的，他们知道自己很幸运，能和彭远之一起创办之意公司并且拥有稳定的高薪工作。 公司一旦破产，就意味着在座的所有人会立马失业，失业的时长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他们不敢赌，这个时代是“吃人”的时代，从各方各面来说他们没有资本去应对失业的结果。 所以，所有人的目标都很明确，公司不能破产，这也就是为什么彭远之一进门，所有人都垂头丧气。 以他们目前的讨论结果，解决系统的漏洞，公司会破产；不解决，公司也会破产。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忧愁未来对他们来说也要变成家常便饭了。 闫辰带着几个小法医和外出的两个员工，一起进了之意公司，之前专案组没有怀疑过之意的人，是因为肉铺案发生当天，有关人员要么被彻底排除在外，要么就一直被封锁在巡管局里，所以之意里有内鬼的机会约等于零。 可仿生人替换的开始比他们想象地早很多，万一，万一在所有事情开始之前，之意公司里就已经有人在为凶手卖命... 第189章 平…你醒醒! 似乎在每年最后一天的下午，高速上道路拥挤已成定律。 尽管很多人已经没有了过年、过节的概念，但是大家似乎约定俗成了，每年的最后一天和开年第一天，无论如何都要和家人聚在一起，对很多人来说，一年可能也就这一天才能见到彼此。 彭意被堵在了车流中，她看着无穷无尽的车辆，很后悔自己选择了高速，本来是想尽快赶到章平那里，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只顾着赶过去，完全忘记了今天是31号，还是下午...返乡高峰期... “呼...好想按喇叭额啊啊啊啊。”怒吼出声，彭意的手已经放在了喇叭上，怒火烧起来了，幸好案件到现在算是告一段落，她的时间不像之前那样紧张。 脸颊贴近在方向盘上，彭意偏头看到了对面车里的司机，那辆车的窗户没有贴防窥膜，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内那人的表情和一举一动。 那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一点烦躁，嘴角甚至带着笑意，起初彭意以为他在看什么或者听什么，可观察过后，她知道男人什么都没做，他就目视前方，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这幅画面完全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彭意猛地起身，她知道隔壁车的司机绝对有问题。仿生人的特征是，拥有原主的习惯和记忆，但是似乎被去除掉了那些恶劣、甚至于卑劣的成分。 可能长时间的等待会无限激发人类的敏锐度，彭意在脑袋里构造出了一条可能并不存在的故事线。如果那个司机之前是患有愤怒调节障碍的人，或者有过什么伤人行为，那... 快门的声音响起，彭意拍下了那个男人的侧脸，传给了翁涵宇。 “涵宇，你现在有空吗？帮我查查这个人有没有案底。” “我…我虽然没空但是查人很快，我先帮你查。” 翁涵宇把照片拖进了内网系统里，需要等待一分钟分析面部特征。 “彭姐，你这是在哪拍的？感觉隔了两层玻璃呢？”他随口问了一句。 “我在车里偷拍的，对面那个人的车窗没贴防窥膜，我被堵在车流里，闲着没事就观察了一下他，我从堵车到现在半个小时了，我都快烦死了，但是那个司机全程微笑着，而且什么都没干，连手机都没玩，不奇怪吗？” 彭意说着说着，就感觉旁边有一道视线似乎在盯着她。她慢慢转头，就看到带着微笑的那张脸在定定地看着她。 后背密密麻麻地起满了鸡皮疙瘩，车流在这时恰好开始移动，彭意想都没想就踩下油门，跟着移动的车流冲了出去。在最近的高速路口转弯下了高速，空气都跟着凝固了，彭意确定没有车辆跟着她一起拐下来，才松了口气。 “彭姐，你刚刚怎么掉线了？查出来了，你给我发的这个人确实有过案底记录，之前参加过几次持械聚众斗殴，被拘留了几天，感觉是那种小帮派的人。” 面前的屏幕里，密密麻麻写着几行犯罪记录，男人之前多次因为斗殴被拘留，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最后一次聚众斗殴是什么时候？”彭意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没再继续行进。 “我看看...2038年一月。” 一月份的话...巡视系统还没有上线，也就是说早在巡视系统投入使用之前，这场盛大的换人行动就开始了吗？ “确定之后没有吗？” “没有了，之后你们岛山不就有系统了吗？没有也正常吧？”翁涵宇挠了挠头。 “系统基本在这一年后才正式投入使用...你把他的所有资料发我，我要先去别的地方。” 彭意松开了踩在刹车上的脚，下高速的这块地方，她不算熟，只能开着导航去那个旧小区。 李义东这么早就开始行动了吗？但是除蚁公司也是最近一年才在岛山正式立足。这里面的逻辑明显有很多死结，她打算去找完章平，顺路去一趟医院和罗言衷讨论讨论。 踩死油门，把警灯放到车顶，一路超速往郊区开过去，果然里面的道路不像高速那般拥堵，这一路运气又很好，全是绿灯。 在即将进入郊区地界的时候，彭意关闭了警灯和导航，她不能在警局的记录里留下她找过章平的痕迹，车拐到了那个熟悉的楼下，停车，上楼。 害怕有电网阻拦，彭意还给章平打了几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手机铃声响彻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彭意知道章平在里面，抱着尝试的态度，她用楼梯下的塑料水瓶拨开了那扇通着电的防盗门。 门锁是开的，所以偶尔流过的微弱电流根本没有杀伤力。一进去彭意就朝着那个已经来过多次的房子跑了过去，意外并不意外地发生了。 章平晕倒在电脑前，脸上毫无血色。 “学长，学长你醒醒。” 彭意尝试摇晃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人，可是他毫无反应，身体因为没有关死的门，也变得冰冷无比。要不是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彭意会以为他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到离世。 电脑里林历的手机已经破解成功，彭意看了一眼，先去里屋找了一床被子，裹在章平身上。随后把电脑里已经破解出的所有东西，拷贝到手机里。 此刻，彭意庆幸她来的路上，买了点吃的放在车里，刚刚堵车时，也把所有吃的都塞进了肚子里，不然现在她根本没有体力背着章平下楼。 这无疑是最令人痛苦的状态，章平的身份有保密需求，救护车不能叫也就算了，甚至医院都...思来想去，彭意干脆把车开向仁爱医院，两个专案组的在里面住院，就说章平是特殊证人，身份不能暴露，应该可以不用登记。 所以，蓝海公司的人并没有说谎，这片地方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也不知道章平现在的身体已经破败到了什么程度，彭意不敢想象。 一个被冤枉的警察，东躲西藏活命，最后如果死于非命...彭意看向章平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她知道章平是个好人，所以好人就该被磋磨到这个地步吗？好人有好报这句话，有时候可真是一句悖论。 天色暗了下去，还没到医院，她就看见仁爱医院的十字标志已经被点亮，红色的光照亮了有些雾蒙蒙的空气。 彭意把车停在了急诊大楼门口，她先去和里面的医生沟通过保密事项过后，几个医护人员才匆匆推着病床跑了出来。 “我现在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昏厥状态，可能是慢性中毒导致的，但这只是推测，而且他还长期处在低温环境里，有失温的可能。” 彭意看着章平被推进诊疗室里，她才放心地在走廊里坐了下来。 幸好罗言衷的病房足够大，彭意和医生沟通过后，就决定把章平也放到罗言衷的病房里，看着紧闭的诊疗室大门，彭意才突然想起来罗言衷的病房里还有第二个人。 “眼下，最安全的选择就是把他放在你眼皮底下盯着，谭鑫有关系吗？” 彭意长话短说，和罗言衷大体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谭鑫...先看看兔子的情况吧，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心里也有点慌，我害怕他是被我间接害了...” 罗言衷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在旁边沉睡的谭鑫，他不知道让他看见章平是不是对的选择。 可现在...他们没有条件去做选择了。 第190章 被回忆困住的幸存者 白色的医疗灯对于章平来说，此刻更像是一盏引导他走向冥路的招魂灯，朦朦胧胧间的记忆里，他刚准备把恢复的手机内容发给彭意，下一秒就眼前一黑什么都记不清了。 意识似乎一直没离开，即使在混沌的状态下，他也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在降低，直到最后的一点感官知觉消失。 章平以为他这惨淡的一生，不会再更悲惨了，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于非命。 其实章平也常常会想，他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警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朋友劝过他一起去做暗网黑客，赚得多。 朋友当时背了一个处分，所以进警局几乎无望，再加上做了一年黑客，赚的钱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知道章平的能力比他强很多。 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里，没有什么比钱更情真意切。 他是真心实意想让章平和自己一起赚钱，可那时候的章平对钱这种东西完全不屑一顾，回绝朋友的话术也是，要是我为了钱就不会考警校来受这个罪。 其实以章平的身体素质，根本过不了警局的入职体测，但奈何他自身能力太强了，就被当时的领导破格录用。大概这次录取也是蓄谋已久的阴谋，不然那次检察院的行动，章平也不会变成他们手里最锋利的刀，被利用的刃。 似乎人生进入无法诉说的境地里，就是从进入警局的那一刻开始的，一切都脱离了正常轨道，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过去，最后落下这么一个愁云惨淡的下场。 他想死吗？他不想死。 他只是为了躲避牢狱之灾，才跟着罗言衷来到岛山。他从来没有过报复社会的想法，那所谓无差别攻击，也是章平针对和那次案件有关的所有人进行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检察院那边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是章平，除了他没有别人会这么精准地攻击参与收缴行动的人。 秘密如果无法被世人知道，那就是暗藏在下水管道里的坚固污垢，不会让人轻易发现。 章平手拿“电锯”想彻底摧毁他们最在意的下水道，可他们发现了，就会立刻有所行动，蜂拥而上的“老鼠”紧紧地包围住形只影单的人，那把电锯还没有挥下，掌控电锯的人就已经败下阵来。 “可是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啊...”眼睛猛然睁开，白色的光格外刺眼，晕开的光晕像是死神的笑容，两行泪顺着脸侧毫不留情地砸在枕头上。 “我还没报仇...我不能死啊....” “护士，医生！他醒了，醒了！” 从进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章平都没有清醒过来。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虽然还活着，但是身体机能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如果他没被彭意发现，绝对挺不过今晚。 幸好身体里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恶劣的疾病，除了肺部阴影较重，需要进一步检查之外，其他部位并没有什么问题。晕倒的原因除了低血糖、低血压以及肺部发炎之外，持续的低温是让章平无法苏醒的重要原因。 “生命体征都还算正常，血压偏低，给他加一个去甲肾上腺素，用100的葡萄糖，血压回升后再维持注射10到20毫升，之后再挂一个复方氨基酸，等他能恢复一点体力了再过来找我，我需要给他做全套的肺部检查。” 医生仔细判断过章平的状态后，下定了诊断方案。在急救室的那一个半小时，他从死神手里把章平抢了回来，他很迫切地需要知道章平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异变。 按照警察的描述，以正常人的生理状况来说，他不可能还活着。 一直到护士离开，彭意看着慢慢清醒过来的章平，才松了一口气。她在急诊室外等待章平时，翻完了林历手机里的全部内容。 林历果然发现了同安化工的秘密，并且还拍下几张照片，在林历的照片里，除了他们抓捕回来的几个人以外，还有几张新面孔，其中就有那个坠海死亡的小司机。 离奇的是那几张陌生的面孔，彭意第一时间传给了翁涵宇，但是查不到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最后还是在存底档案里找到了疑似这几个人的身份。 也就是说，那几张他们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已经去世的人，但他们明晃晃地出现在林历的手机里。 凶手放在“囚”里的人，基本都不知道计划的事，所以有不少仿生人在里面只负责看管，别的什么都不做。当时撤走那些和计划有关的人时，因为得知警察已经找到了可以验证生物体的方法，所以他们干脆把仿生人也分批撤走了。 除此之外，以往删除的对话里，也有林历和可能是李义东的人以及姜敏沟通过的记录。 内容确实都和赌场有关，只不过和姜敏的沟通里还有一些与赌场无关的内容，比如内容里出现了和编号人物有关的部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编号人物具体都是谁，只能大体猜测。 姜敏大概是因为魏书记的原因，罗言衷去过酒庄找了他一次过后，姜敏就凭空消失了，完全查不到他去了哪里。巡视系统里显示的结果，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机场，但是航班信息里并没有和姜敏有关的。 罗言衷猜姜敏并没有离开岛山，他应该是去了一趟机场之后被魏书记的人隐秘地带走了，不过按照之前姜敏的意思，他手里有很多能拿捏魏书记的东西，所以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带去了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我今天去找兔子的路上遇到一辆车，我让涵宇查了司机身份。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司机是仿生人，他38年1月之前，留过很多团体斗殴的案底，一月之后一次也没有了，就按经验来说，有那么多案底的人不可能突然改邪归正吧？” 听完彭意的话，罗言衷的眼底里闪过不可思议的震惊。如果这个司机真的是仿生人，那就说明这个计划确实在巡视系统启动以前就已经在岛山开始施行了。 那个时候没有除蚁公司，那李义东...他凶手的身份确实存疑。 “司机呢？能找到人吗？”这个司机很重要，如果他是仿生人，那他的存在有可能解决他脑袋里的死结。 “我让涵宇查了，如果找到了，小秦他们就去把人带回去。” 听着彭意的回答，罗言衷不禁感慨，也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真的成长的太快了，如果没有系统，让彭意早一点接触一些刑事案件，她可能早早就不需要做他的搭档，让他做这个所谓的“老师”了。 “好，那我们等兔子清醒吧。” 时间回到现在，章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水...来点水。” 谭鑫还没掌握情况，看着彭意和罗言衷似乎都没有听到这位陌生病友的声音，他非常热心肠的喊了罗言衷。 “水，罗哥，水。” “你等会儿，没看见我思考案件呢吗？”罗言衷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句。 “不是我，是你那位朋友，一直在要水。” 差别对待，赤裸裸地差别对待，谭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罗言衷二话没说，扶着腰下床，去给自己旁边的人倒水，甚至彭意还在这里呢，一个健全人在这里坐着，他一个半残也要亲自去送水。 不知道是室内温度变低了，还是世态炎凉，谭鑫只觉得自己不该受伤，不该出现在这里。 人呐，得到了就会不珍惜，得不到的就一直在骚动，人呐… 以上是谭鑫自以为是的心声，但可能脑子真的瓦特掉了，嘴不受控制地就把一整段心理活动叭叭出来了，给罗言衷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紫。 “你最好没别的事情被我抓到尾巴。谭…鑫…”罗言衷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平常说说也就算了，章平已经清醒了，谭鑫说的话他肯定能听到。 虽然在局里罗言衷是什么形象都无所谓，但他罗言衷毕竟在章平面前装过正经人啊！他也不是一点面子都不要啊！ 第191章 新年快乐，彭姐 劫后余生，更多的是不真实感。 嘴唇上脱水过留下的裂缝，被水滋润过后，才得到了新生。 “我没死吗...？” 章平意识没有彻底恢复，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争吵声，阴曹地府也会吵架吗？他没去过，他没经验。 “你们怎么也死了？”扭头，对上罗言衷和彭意的脸，如果眼没花，那两双本来充满关切的眼睛一瞬间就替换成了恶狠狠的戾气。 “呵呵...得，老娘也死了。” “呵呵...老子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也跟着死了...” 罗言衷和彭意两个人就像两个大冤种一样站在床边，听着章平的话，觉得他们的关心纯属扯淡。 “我看他没事，老罗你回去躺着吧，医生不是说你现在不能久站。” 彭意慢慢开口，扯着罗言衷的胳膊离开章平的病床边。两个人移动的过程中，还在小声说了些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谭鑫也听不清楚。 只是觉得这三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挺不稳定的，看着怪吓人的。 “既然这位兄弟清醒了，那哥哥姐姐，你们俩谁能告诉告诉我，这位兄台是谁吗...” 谭鑫弱弱开口，彭意一进病房就和罗言衷讨论案情，他没什么时间插嘴问，现在看他们俩这副样子，感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聊案子的事，就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你叫他兔子就行，是个黑客。”罗言衷多余的一个字也没说，谭鑫能懂他的意思，这个人的身份需要保密，他不能知道太多。 “不过接下来兔子去哪确实是个问题，肯定不能回去了，在那边再住下去，我怕他真的会一命呜呼。” 彭意扶额，这个问题是最棘手的，她还特意确认过章平现在依旧在通缉名单上，虽然等级不高，但是只要见过内网通告的人，肯定能认出他。 他们需要一个警察不会去、并且完全隐蔽的地方。可全岛山除了那片被污染的区域，彭意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章平。 “实在不行，就让他先暂住我家吧。他平常也不做什么，系统不会盯上他。” 罗言衷思来想去，虽然家里并不算安全，但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也只能先这样…我家也可以，我哥最近回家少，而且我家有一个没有窗的空客房，正常运转的系统拍不到屋内的情况，他在我家也很安全。” 那个空客房之前是杂物间，所以没安窗户。温韵刚来岛山的时候，没租到房子的那几天，在彭远之家短暂借住过，后来那个屋子就改成了一间暂住的小客房，虽然也没再有人进去住过。 “等他出院再说吧，人还在‘阴曹地府’里呢，我可不敢就这样把他带回家，多吓人。” 损人还是得看他罗言衷啊，一句话能把人呛死，彭意没忍住笑出了声，得，一屋子“死人”。 意识逐渐恢复，章平才意识到自己还好好活着，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罗...罗言衷，我真的还活着吗？” 声音在颤抖，章平撑着床边起身，脑袋里一片空白，已经停止了思考。 “假的，这里是阴曹地府，我们都已经嘎了。” “果然...我就说...” “我说大哥...你是肺坏了，不是脑子坏了。” 白眼翻上天，罗言衷不想再和他说话了，气鼓鼓地躺了下来，彭意看着这幅画面无奈地笑出声，像是在看幼儿园小朋友对话。 窗外伴随着轰鸣声，迸发出了亮眼的光，是迎接新年到来的烟花。 岛山市政府每年在迎接阳历新年的零点，都会安排一场长达十分钟的烟花秀，跨越前一年的最后五分钟和新年的第一个五分钟。 2041就在眼前，盯着窗外的烟花，彭意才发现，这还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没和彭远之一起跨过这十分钟，也不知道她哥有没有时间看看烟花。 想给自己唯一的亲人说一句新年快乐，所以彭意点亮了屏幕，时间刚刚好，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尾数从59变成了00。 夜空中的烟花秀正好也进行到了最盛大的时间段，彭意短暂被吸引了目光，手指还没有点进和彭远之的聊天框里，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声音。 “新年快乐，彭姐。” 耳后甚至还能感受到从身后人说话时顺带出来的气息，彭意一怔，转头正好对上了罗言衷的眼睛，金色的烟花在罗言衷的眼睛里绽放，彭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盯着罗言衷，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男人的嘴角好像还微微带着笑意，手机里来了消息，震动从掌心的感受器传进了神经里，彭意猛地回神，躲避着罗言衷投来的目光，时间已经跨越到了01，手机里是彭远之发来的：意意，新年快乐。 彭意猜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奇怪，她干脆拨通了彭远之的电话，急慌慌地离开了病房。 罗言衷看着窗外还没结束的美丽场景，扶着窗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怒骂自己是神经病，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彭意的背影融进了那绽放的烟花里，身体就不受控制般，在零点到来的时候，走过去，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看彭意的表情，明显就是看神经病的表情…救命啊，彻底完蛋，罗言衷心想，本来在彭意心里的形象就不怎么样，这一下真的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吧… 身体里刚被开启没多久的情感感受器，还散发着木讷的蠢意，罗言衷不知道自己为什会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把这种冲动的行为，归类为被人类称之为爱意的东西，冲昏了头。 谭鑫本来是在欣赏窗外的烟花，直到罗言衷起身，刚刚好挡住了他看向外面的视线，迫使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罗言衷身上，好奇他接下来的动作。 也不知道自己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还是大脑彻底错乱了，谭鑫恨不得自己已经睡成死猪，这样就不用被这一幕亮瞎双眼，受到这般心灵重创。 刚刚窗边的两个人是谁？他不认识，肯定不是罗言衷和彭意，该不会是仿生人吧？被他抓到了把柄…他要赶紧好起来，把这两个人“捉拿归案”。 所以他们两个真的看对眼了？可是…反应又很奇怪…该不会两个人都没谈过恋爱，所以压根不知道表白是什么东西吧？！要不然，说个新年快乐，他们脸红个泡泡红茶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戳其双眼，振聋双耳，涤荡其灵魂，而后大彻大悟，成为解救苍生（特指罗言衷和彭意）的伟大圣人。 等案子正式收尾，他，谭鑫，岛山局眼力见最强的男人，一定会成功撮合他最亲爱的罗哥和彭姐，让这两个呆子看清对方的心意，然后“祸害”对方，放过一队剩下的所有人。 他简直太伟大了，想着想着，谭鑫甚至被自己感动到了，假模假样的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另一边躺着的章平，则是真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谢苍天他还活着。 所以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在这么一间小小的病房里，短短几分钟，四个人就分裂成了四份心情，空间里的氛围可以用复杂来形容。 2041的第一天，罗言衷冲动了，彭意真的心动了，谭鑫完全看透了他们俩之间令人郁闷的关系和紧张。 而章平则在感恩老天爷真的开眼，没有夺走他复仇的机会。 第192章 钉子 看似一片祥和的岛山城里，处处都充满着污糟的混乱，在新年的第一天里。 由于元旦这个传统节日，加上李义东的捉拿归案，所以岛山局久违地迎来了一次放假的机会，只留了几个警员在局里值班，大家都难得在家里睡到了大中午。 翁涵宇因为离家太远的缘故，一睁眼就拖着身体推开了专案组的门，昨晚一直在追踪彭意所说的那个司机，但因为巡视系统不完整的缘故，所以耗费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长。 在高速上行驶就意味着有离开岛山的可能，而这最糟糕的可能就刚刚好发生了，翁涵宇一直沿着监控录像追到了岛山边缘，确认他去往了东林市方向，便以连环案的名义，请求了东林市局的协助，希望他们能在拦截后，和岛山交接。 全省现在最重视的案子就是岛山的案子，对岛山局的支援自然也会不遗余力。 翁涵宇也不是睡到自然醒的，而是被东林局刑侦一组组长的电话吵醒的，他们说一大早在东林的西区酒店里抓到了那个司机，已经派警员帮忙送回岛山了，不用再派人过去。 这当然是解决了大麻烦，毕竟今天是久违地休假，如果去交接，翁涵宇还需要找一个值班的警员和他一起，但他除了专案组的大家，和别人都不太熟。 昨晚彭意发来那几张陌生面孔照片的时候，只查到了几个人疑似死亡，根本查不到其他的居民信息。 因为是个大工程，他没有通宵，而是选择安稳地睡了一觉，恢复精神。 办公室里果然空荡荡，两个月的折磨让所有人都对这个难得的假期极其珍惜。键盘啪啪作响地运作起来，把四张陌生面孔的所有可捕捉角度导进系统内，寻找他们出现过的痕迹。 加载中的圆圈像是有催眠魔力，翁涵宇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系统的运作好像格外地慢，不知道是不是巡管局也放假了。一直到十分钟过去，第一个人的结果才如编码般一点一点显现。 记录里男人的行动轨迹特别少，除了从除蚁公司离开过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同安化工里，因为记录很短，到蓝海公司附近时系统又显示无法追踪，那不就意味着他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不出所料，剩下的四个人也都是这种情况，甚至系统里都追踪不到这几个人什么时候离开了同安化工。 像是短暂出现过的鬼魅一样，这四个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直到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翁涵宇可以推理出的范围，所以沉默了半晌，鼠标点击发送，把结果打包发给彭意，他果断放弃。 \/ “现在这个形式，我们见面，会不会风险太大。” 徐桐驰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街上元旦的氛围比想象中的更让人在意，他也忘了多久没有过过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了，因为他没有亲人了。 社会发展的高速推进，势必意味着“牺牲”。 徐桐驰的亲人是，李义东一家是，还有那些不知姓名的百分之十的人也是。 癌症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尽管知道是环境的改变，导致人类无法适应，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下，不幸的人就赶上了这波得病的高峰。 就像蚂蚁的肆虐，癌症的起势很凶，且反映到每个人身上的症状也全然不同，尽管每个国家的医生都在寻找应对之策，但人是吃五谷杂粮，需要呼吸空气存活的物种，他们是医生，改变不了已经恶劣的环境。 徐桐驰的梦想在那一段时间里，只是做一个普通人，最平淡的上班族，在警局里混完自己的一生。 可目睹了亲人在自己眼前相继痛苦离世，他看着空荡荡的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没有得癌症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彻底摆烂，浑浑噩噩过一段时间，那段记忆里，徐桐驰拿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处分，因为和报案人家属吵了起来。 事情说大倒是真不大，可压死骆驼的何尝不就是那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安致唐就把这第一把火烧到了他身上。 孽缘还是命中注定，徐桐驰走进了那家警局街角新开的咖啡店，工作日的原因，店里没有顾客，只有忙碌的老板娘和忙碌的外卖员。 他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加满冰，多加了好几份浓缩的美式，他想喝点苦的，最好能比他心里苦。 老板娘送咖啡送得很快，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精准捕捉到了面前人身上散发的颓废气息，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送走了最后一单外卖，安雯选择了闭店，不声不响的在那个面前只有一杯冰块的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岛山局的警官吗？” “嗯，你见过我？”徐桐驰有些惊讶的抬头，他没想过老板竟然会来找他聊天。 “没见过，只不过这个时间能来这里坐坐的，大部分都是附近单位以出外勤的名义，跑出来偷懒的。你身上有警察独有的气味，我能看出来。” 安雯笑着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了两瓶气泡水，直接倒进了满是冰块的杯子里，她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面前的警察不能喝酒。 “独有的气味？呵，是不是令人厌烦的气味。” 徐桐驰自嘲地摇了摇头，眼睛里的灰霾更加明显了。 “当然不是，是有一种我说不清楚的安心感，我之前的职业和你们打过很多次交道，所以也算熟悉。” 看似没有什么意义的闲聊，可谈话的方向已经被安雯掌控在了手里。 “这样吗？可是你能感觉到的安心感，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同病者身上散发的“气息”，都是大差不差，安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之前的自己，那个被自己的全世界背叛的惨痛时段。 “陌生人是最好的诉说对象，你可以和我讲讲你的痛苦。” 这句话似乎有魔力，安雯那没有什么波动的表情，很肯定地告诉徐桐驰，面前的人只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想要帮他逃离这个境地。 “可是我的痛苦太绝望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的愿望只是想当一个普通人，和家人在一起的普通人。” “我猜，我们有相同的经历。” 两个人在聊天中找到了对对方的认同感，安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窗外的夕阳给了她冲动的勇气，她竟然和面前的警察提起了她加入的那个地下组织，所谓的总公司。 “我可以帮你寻找活着的意义，但前提是，你做好了寻找的准备。” 就这样，徐桐驰不出所料地加入进了所谓的除蚁计划，成为了早期总公司埋进岛山局的监控者，他们并不是计划到一丝不差，因为徐桐驰在，所以那些被意外发现的失踪案件似乎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二队接警，再以各种理由，拖延时间去推进调查，直到最后失踪的人再次出现，结案。 所以没有人发现过端倪，如果不是碎尸案这么严重的案件…也不会第一时间被一队截断，让他没有操作的机会。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的瞬间发生，徐桐驰预料不到，所有人都预料不到，所以在一开始，案件发生的一开始，他和安雯就是消息最原始的传递者，他们发现了和总公司有关的，就及时暗中做了一些小动作，拖住专案组的进度。 他就是总公司埋进岛山局里的那颗钉。 第193章 房间的秘密 彭意在确认章平没问题后，便开车回了家，今天终于可以安心睡觉，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被扔了下去。除了开心，彭意也不知道她还能用什么词语去形容现在的感觉。 街边挂起了红色的灯线和小灯笼，这是岛山的传统，阳历年挂小灯笼，农历年挂大灯笼。岛山市的宣发部年年如一日，即使遇到极端恶劣的天气情况，他们也会硬着头皮完成对城市的装扮。 裸露的管道和钢筋因为红黄色的小灯笼，变得有了些人情味，运气不算太好，正好遇到了99秒的红灯，彭意不自觉地打起哈欠，人一旦放松下来，所以和休息有关的念头就会毫不讲理的霸占这具身体。 30秒倒计时，彭意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三十岁了… 该死的跨越了年龄的30岁。 家里静悄悄的，窗外闪过系统摄像头的红色灯光，彭意觉得碍眼，就把窗帘完全拉紧，遮住一切外来光源。 彭远之似乎没回过家，厨房里的一切都很干净，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被动过。彭意伸着懒腰往房间走，在路过彭远之房间的时候，脚步无意识间自主地停下。 门把手…就在眼前，彭意很少会进这个房间，她和彭远之都是有分寸的人，一些不需要口头约定的界限，两个人从没大张旗鼓地迈过它。 可地上的枕头…右手在大脑恢复疲劳时，已经扭动了冰凉的门把手。 门没锁。 彭意打开了门，但却闭着眼睛，她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像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她害怕知道一些她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拍下灯的开关，刺眼的光顺着上下眼皮的缝隙钻进眼睛里，彭意停止动作了将近两分钟，才下定决心睁开了眼睛。 床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整齐地摆放着，彭意按照记忆里枕头的位置，跪在地上俯下身子观察床沿。 如果彭远之一直是在地面上坐着休息的，那床边的磨损程度一定不一样。 观察取证的技巧，彭意承认自己不如罗言衷，肉眼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触感能帮的忙也很微弱。 继续压低身体，很多时候线索都在人类无法轻易低下的视线下面，彭远之的床不是完全和地面贴紧的，中间有将近五厘米的空间。 灰尘是真正的标志物，明显在枕头附近的床底灰尘层会比其他地方薄不少，心也跟着乱了起来。彭意自然知道彭远之为什么坐在地上睡觉，她没想过年少的记忆对他的伤害深到如此地步。 哥哥他，无法正常的躺下睡觉吗… 床边的桌子上还摆着家里那个坏掉的摄像头零件，彭意对这种机械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她随手拨弄着桌子上的东西，在一堆零件中意外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刻了字的陶土圆片，她记得是小时候自己随手做来给彭远之的生日礼物，可是他们搬家后，那些之前房子里的东西，一件也没带走，还是彭远之自己说的，要和过去彻底断舍离。 那这个陶土片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彭意愣神一阵，又把东西放回原处，蹑手蹑地离开了彭远之的房间。带着疑问，在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过后，爬进梦里思考她没想明白的问题。 等彭远之回家时，天已经有了蒙蒙亮的迹象，他看着玄关处没有了彭意的拖鞋，他知道妹妹回家了，而且还在安心的睡觉。 心情一下就变好了，把原本沉闷的状态一扫而空。 回屋，锁门，把枕头和被子扯到地上，在闭眼前盯上了桌子的那堆零件。 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被埋在下面的陶土圆片被人翻动过，能进来家里的也就只有彭意一个人，可是彭意为什么突然要来他的房间…？ 第194章 被删除的信息 人类一旦产生隐藏的想法，那秘密被戳破的瞬间，周遭便是草木皆兵。 在那种如临大敌的氛围里，全世界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将会变成难以预计的敌人。 彭意对彭远之的评价极其中肯，他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所以一旦发生他没有预计到的事情，失控感就会毫不犹豫地侵占他的领地，逼他陷入泥沼。 困意全无，彭远之快步走进了书房，锁门，打开家里几个原型机的记录，查看彭意回家以后的画面。 彭意看起来只是无意进入了他的房间，进去之后看着床边，随后趴在地上，似乎在观察什么，那之后就是随手摆弄桌子上的零件，别的什么都没做。 彭远之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彭意有没有发现他睡觉的秘密，他害怕被彭意戳破，他害怕让彭意知道他对过去不但没放下，而且芥蒂很重，那个胆小到无法在床上安稳入睡的人，才是真正的彭远之。 那份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和责任感，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彭远之心中无法诉说的执念，痛苦的执念。 \/ 章平在清早的时候，终于彻底恢复了意识清醒，医院的检查结果不算乐观，肺内有多处结节，甚至还有一处超过8毫米，医生说有恶性的可能，还需要白天再进行检查。 不过章平这小子就是命硬，他的结节大概率就是长时间呼吸被污染的空气所导致，他甚至在那个旧小区住了这么久，才第一次晕倒。 医生在听完罗言衷对他居住地的描述后，眼睛都越睁越大，他前几年接诊过很多同安化工附近的工人，那些人来时就已经是很明确的恶性肿瘤，不像章平这样几次查血还没有什么大的异常。 所以，医生心存希望，那颗最大的结节并不是恶性肿瘤。 罗言衷醒来时，一睁眼就是章平那张怼到他眼前的大脸，吓了他一大跳。 “你干嘛？谋财害命啊？！”罗言衷的破锣嗓子声音一出，也成功把谭鑫给吓醒了，主打一个都别好过。 “害命可以考虑，你有什么财值得我谋？”章平无语。也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看过林历手机里的内容了吧？” “看过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罗言衷一听是正经事，也没再贫嘴，扶着床边慢慢坐了起来。 章平看了看已经苏醒的谭鑫，默默弯下腰在罗言衷耳边小声说：“他的手机被处理过，里面的记录有伪造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凶手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手机？”罗言衷诧异。 “我觉得是他自己操作的，其实说伪造不太准确，更像是他提前把想让你们知道的部分导了出来，格式化手机后，又重新导进这里面。有些东西被人为删除了，但是我不知道和你们在查的案子会不会有关。” 章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觉得林历的手机被别人发现过，彭意和闫辰发现手机的位置，很明显是放入手机后，第一次被开启，这种物理证据很难作假。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手机的主人在隐瞒什么。 “那有可能是和那些大人物还有赌场有关的事情，我这边一个重要证人，在作证之后也凭空消失了，但是现在连环杀人案的事情太大，我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就一直没去找他。” 罗言衷皱眉，看来赌场后面的事，也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场荒谬的替换案件结束后，他们要尽快挖出地下这条肮脏的产业链。 “和你们现在的案子无关就好，我当时就想和你们说的，结果晕过去了，找出来的东西里有能用的吗？”章平也算放下心，他很害怕因为自己的晕倒，耽误了他们对于案情的侦破。 “有，简直帮了大忙。”罗言衷没具体说，毕竟章平不是警局的人，对于案件的细节，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就行，任务完成，我可以安心的去世了。”章平说着便移动回了自己的病床，啪叽一下躺平。 谭鑫看着这老哥的精神状态也不像正常人的样子，又看了看罗言衷，害，他罗哥的朋友能有几个是正常人。 第195章 都会解决的 彭意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手机里翁涵宇发来的消息。 那个神秘司机找到了，在往岛山押送的过程中。几个出现在同安化工的陌生面孔，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手笔有点像消失的姜敏。 姜敏最后的踪迹虽然能确定在机场，但是人进去后就原地蒸发了，监控密密麻麻的机场里硬是找不到姜敏经过的痕迹。 彭意和罗言衷讨论过姜敏的事情，他们知道姜敏的消失一定与魏书记有关，难道魏书记也参与了这场换人计划？ 这种揣测意味着这场密谋已久的犯罪背后，可能有更深层次的人参与。但是彭意觉得这件事可能性不大，魏书记一般只和姜敏联系，和李义东的接触几乎为零。 彭意也有点想不通了，只是莫名觉得这几张陌生面孔的离奇消失背后，可能和姜敏消失有关联。 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不错，将近十点的时间，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实时温度竟然可以达到零上。彭意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睡过这么足的一觉了，算下来都超过了七个小时，大脑得到了休息，人也精神了不少。 难得的休息日，彭意把翁涵宇发来的东西打包送给罗言衷后，又和他简单讲了讲自己的看法，便扔下手机，推开房间的门。 她刚刚还以为是自己太饿了出现了幻觉，结果一开门，彭远之果然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揉着眼睛倚在厨房门边，彭意这副放松的样子，彭远之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四五点吧，我也是睡了一觉刚醒。” 往热腾腾的咸粥里，扔了一把新鲜的小青菜，早餐的主人公就算是完成了。 “我看今年过年的时间还挺早的，正好我们这边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过年那几天应该可以正常放假，咱们俩确定和闫哥他家一起过吗？” 彭意从冰箱里掏出了一点水果，提前放在房间里回温，她最近感觉自己真是上了年纪了，吃凉的东西胃竟然会不舒服。 “嗯确定了，我还和阿姨通过电话，说到时候年夜饭我来准备就行。” 彭远之弯了弯嘴角，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没体验过爱这个字眼的人，总会对纯粹爱意中包含的温暖有一丝渴望，彭远之也不例外。 “真好，哥，我一会儿吃过饭要去一趟局里，大概晚上能回来，和同事约了午饭。” 彭意尝了一口还没出锅粥，咸淡刚好，暖暖的很适合冬天的早晨。 “我也要去公司，最近因为摄像头硬件替换问题，大家都焦头烂额，我不在那守着，我怕他们会崩溃。”彭远之点点头。 “没办法解决吗？系统的事。” “我在和几个大领导纠缠，如果申请不到我们需要的资金，系统无论能不能恢复，之意都要破产。” 语气虽然轻描淡写，可是彭意听出了彭远之的担心和压力，之意可是他哥赌上一切的心血，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彭浩公司股份换来的那些钱，已经没有了吗？” 彭意知道当初彭远之下了多大的决心，把半个家族企业的彭氏拱手送人，就为了换到足够的流动资金，启动巡视系统项目。 当时，他们不仅是想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也是为了可以更加自由的支配资金，彭意知道那笔钱的金额足够充足，再加上以前的房子也被变卖了，按理说彭远之手头的钱不会太少。 “从系统出问题开始，政府那边答应我们的资金就一直没有发下来，一直都是用的那笔钱填窟窿，还有一些我也不敢随意动用，万一系统真的被抛弃，公司破产，我要保证咱们的生活不能收到太大的影响。”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粥，彭远之突然没有了食欲，这一切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出现了太多他没有遇见的情况。 “没事哥，都能解决的。” “嗯，会解决的。” 第196章 新年第一天就是社死 意外的到来是无数巧合的叠加。 彭意吃完饭就去了警局，准备拐进停车场的时候，一辆不是岛山车牌的警车紧随着她进来。 翁涵宇早早就和她说过，那个司机会被转交过来，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彭意连忙下车，连包都顾不上拿下来，就拦到了东林局的警车旁。 因为岛山局的大家最近太忙碌，所以就没几个人穿警服上班，彭意怕冷，这大冬天的又把自己包的像个球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个眼睛，颇有一副做贼的模样。 东林局的警察在来岛山之前，接到的通知是和岛山局一位叫翁涵宇的警员进行嫌疑人交接，可没听说过有女警员的事。 “您好，这位女士，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尽管是在岛山局的地盘，但毕竟都是警察，东林局的人自然把彭意当做来警局求助的岛山市民。 “啊？帮助？”这一句话给彭意整懵圈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后座的警员正好带着那个神秘的司机下车，彭意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也不管面前人对她有多疑问，确认过是那个司机后，彭意安下心，开口道：“麻烦你们了，人交给我就好。” 两个警员大眼瞪小眼，一脸懵地看着彭意，又看着她自然地把人接了过去，那个先开口说话的大哥没忍住给身边人一个大巴掌：“你把人给她干什么？身份都没核实，你疯了吗？” 身旁这位猛地醒神，把司机又一把夺了回来。好嘛，现在蒙圈的人换成彭意了。 “那个，您是东林局的警察没错吧？嫌疑人是要转移给岛山局专案组也没错吧？” “抱歉女士，这是我们的公务，不方便透露。”冷漠，非常冷漠。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您是来协助我们工作的，不给我透露你给谁透露啊？”彭意摸了摸自己厚重的羽绒服口袋，想要掏出警官证，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她才突然想起来，昨天下班时随手扔在办公室里了。 尴尬的感觉从手指尖蔓延到了脸上，幸好戴着口罩，不然自己这副脸红的窘态一定会被对面的人看透。 “你们来啦，辛苦了辛苦了，我就是翁涵宇，交接给我就好。” 在东林局的警察刚停车时，就发送消息给翁涵宇，只不过他碰巧去了洗手间没拿手机，回来看到后，便急忙跑下楼，也就是这么一耽误，才让彭意和他们驴唇不对马嘴了这么久。 “你可算下来了，这位女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既不表明身份，也不说明来意，上来就抓住这个嫌疑人想要带走，我们接到的指令是和你交接，没听说有其他警员呀。” 说实话，翁涵宇要是再不下来，他都想按照扰乱公务为由，把这个女人也带进去。 “彭姐？捂这么严实，你没拿警官证？”后面半句话，是翁涵宇压低声音说的。 “眼下这个情况，你觉得呢？我服了，我上去就抢人，太尴尬了...”彭意的嘴唇上下开合，转头对着翁涵宇说，声音也是低的不能再低。 “误会误会，这位也是专案组的，不过今天她休假，来得突然，没带警官证，所以就没办法和你们表明身份。”翁涵宇赶紧解释道，主要彭意这副样子太离奇了，像个大粽子一样，还鬼鬼祟祟的... “啊...同志不好意思，刚刚我还以为你是...对不起！”东林局的局长管得严，所以他们一直都穿着警服上下班，岛山局一直都是省内标杆，他也没想到，大家平时都这么...随意。 “没关系没关系。”彭意头都不敢抬，接过那个司机，就押着他进了警局。 “二位跟我来吧，交接文件签个名。”翁涵宇看见彭意走远了才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好像还是他来岛山局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彭意的窘态。 司机名叫陶安，现在任职于市内一家物流公司，平常负责顾客私人物品的当日快送，彭意在高速公路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在工作的路上。 “闫哥，在局里吧？”彭意把人押送进审讯室里，就回办公室拿东西，打算等翁涵宇回来，一起去审讯。 “在，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他了，唐老师好像也回来了，我看他们俩一起进的解剖室。”翁涵宇在忙交接的事情，说话时并没有抬头。 “那我先去找他给陶安做个检查。你这边结束直接去一号审讯室。” “没问题。” 第197章 身份认定 争吵是为了更好地结论，这是闫辰和唐洪玉的默契所在。 唐洪玉是今天早上从省检验中心回来的，本来还想再磨蹭几天，可是过几天的暴雪预警，让他不得不提前打算，他需要解决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他没有理由再待在检验中心。 唐洪玉回岛山局的时候，恰好碰到闫辰也来了局里。可闫辰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拿昨天拿错的手机，昨天有点忙迷糊了，走的时候就把工作机带回家了，还是回家后发现拿错。 他就没想过今天上班，这和唐洪玉对上了眼，他不想上班也得上班了... “老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待几天？”闫辰是真心发问，因为他感觉唐洪玉没去几天就又回来了。 “不走了，我在那边和检验中心那个死老头一起把水样里的成分配比研究出来了，目前我们也想不出更好地检测是人类还是他们制造出来的生物体，所以我想着回来再多观察观察他们。” 唐洪玉伸着懒腰，真是岁数大了，坐车超过一个小时，这身体就像僵住了一样。 “那身份界定呢？”闫辰知道之前安致唐去提这件事，没得到任何回答。唐洪玉在省里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去省厅询问讨论结果，几乎每一天都是吃闭门羹。 直到前天，中心的院长也太希望有个结果，就和唐洪玉一起去省厅，毕竟他和厅长是同级别，说话也能硬气一点，可结果是有了，却不如他们所愿。 上级经过讨论，认定这个人为制造的生物体也属于人类范畴，因为他们能承担相应的社会身份，有了社会性就不能完全否认他们是非人类，所以活体实验是不可能的，一旦范畴划定，他们就也受法律保护了。 “我们做不成实验了。”唐洪玉耸耸肩。 “可把他们认定成受法律保护的人类也有很大的风险啊！上面的人怎么想的？！”闫辰懵了，这不也是变相在认可凶手的所作所为吗？ “说是暂定，就是要让我们做不了活体实验，但具体还要讨论很久，哪有可能那么快。”唐洪玉赶紧给闫辰吃了颗定心丸。 “吓死人了，那还好..” 唐洪玉在实验室里配好了他们研究出来的营养液，投放到了一号审讯室里使用。 “带个人过来试试？” “不是说不能做活体实验吗？” “不动刀不动针的，这算什么实验。” 论厚颜无耻，闫辰自愧不如，唐洪玉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本事，他学不来。 “那把余晓曼带进去吧，按照童一永所说，她本人还活着，那这位替身就算消失了也没什么影响。” “这件事你知我知，我们是共犯，待后面东窗事发，监狱我们一起进。”唐洪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自己的学生越发顺眼，好，很好，不愧是他的学生！ “我不知道，你别带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就这么拌着嘴，彭意突然推门而入，吓了两个人一大跳。 解剖室在这一瞬间变得死寂一片，闫辰和唐洪玉立马噤声，看着彭意有些慌张。尽管这些小表情彭意都能看出来，可她现在没时间好奇他们俩在吵什么。 “闫哥，那个司机带回来了，你去给他抽个血吧，我怀疑他是仿生人。” “ok，这就去。” 第198章 司机的背后 彭意发现了仿生人的特点，在观察了这么多人以后。 眼前这位名叫陶安的司机，就是她验证这个判断正确的最好对象。陶安无论是被关进审讯室里，还是被闫辰压在桌子上抽血，他全程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么想来她接触过的几个人，替换后的余晓曼情绪毫无波动，看起来一点都不紧绷。从学校带回来的周易至，无论如何盘问从来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属于人类负面的情绪似乎被完全剥离了出去，剩下的只是一副留有所有“好人”特点的躯壳...那... 一个想法从心底涌了出来，等闫辰抽完血离开，彭意去监控室确认了所有仪器都是关闭状态，看着走廊里没有别人的身影，返回审讯室，迅速锁好门，陶安转头笑着盯着彭意，她什么都没说，快步走到陶安身前，朝他脸上来了一拳，力道并不小。 陶安愣了，脸颊处传来的火热刺痛感，他不明白面前的警察为什么突然向他动手，可他虽然疑惑，但是表情上却没有什么愤怒的神色。 生物体在复制原主的过程中，保留了生物上的一切性能，包括各种感觉，所以陶安一直揉着自己的脸侧，看着面前人那副淡漠的表情，不知道作何反应。 彭意的判断没有错，即使闫辰没有送来血液结果，她也确定陶安就是仿生人，一个因为打架常常被拘留的人，就算没有愤怒调节障碍，他也不会是个好脾气。 “你这份工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彭意其实有好奇的事情，如果他的工作也是在被替换后才开始做的，那他工作的选择会不会和凶手有关？ 李义东身上解释不清的点，总是困扰彭意。她拼命说服自己，可脑袋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警官，我想先问问，我犯什么事了吗？我刚在东林送了货，警察就把我带走了，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说。然后您刚刚还给了我一拳，我现在实在有点想不明白。” 陶安说话很有条理，语气平稳地输出着自己的观点。 “你涉及一起聚众斗殴案，希望你配合调查。刚刚那一拳，是因为报案人说你有愤怒调节障碍，我需要验证一下。”彭意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陶安的同类。 “那他应该看错了，我最近特别忙，每次到年底需要当日达的快件就特别多，我的出单都有记录，这个你们可以随便查。”陶安微笑解释着。 “人家报案了，流程还是要走的，希望你配合一下。” “当然，您刚刚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是吧，我要是没记错，我在这个公司两年多了，具体几月开始的，我还真不清楚。” “那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之前是无业游民，没钱了就做临时工，现在公司的老板是我以前的朋友，他说缺跑长途的，因为我们公司是专门跑贵重物品的邮寄，所以都是人工在做，不然出了损失也找不到具体原因。” “这样...我要去取一份你的供述证明，一会儿签个名按个手印，你稍等。” “麻烦警官了。” 还有礼貌...彭意关上门，先去了解剖室确认陶安的血液结果。 “是仿生人。”闫辰看见是彭意，还没等她开口，直接就告诉了她答案。那现在她最好奇的是，这位聘用他的朋友，是人类还是仿生人，和案件会不会有关系。 仿生人的替换那么早就开始了，那里面压在岛山内错根复杂的部分，不可能只是现在他们调查出来的这么片面。那李义东...想不明白，她确实想不明白。 第199章 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解锁新人物，当日达公司的老板，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和案件有关，但直觉告诉彭意，他也有可能成为线索，如果这是线索，那这就是他们确认了凶手之后，出现的新证据。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李义东可能不是凶手，或者说还有别的更深层的共犯。 “查到了，当日达的老板是...”翁涵宇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看着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可能是巧合吧，他猜，因为他对叫这个名字的人不算了解，只是之前讨论会的时候罗言衷提过。 “怎么了？”彭意看他犹豫地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对，绕到他身后看着屏幕里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怎么会是...姜敏... \/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了四天，罗言衷感觉自己满血复活，每天天不亮就醒，醒来就下床，在地板上活动，想要快速恢复自己的状态。 谭鑫因为撞到了头，每天都晕乎乎的，睡得也更沉些，本来想着趁着受伤，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元气。可谁能想到，他罗哥每天一睁眼就开始作妖，扰得整个病房的人鸡犬不宁。 章平倒是没说什么，他自从离开小区之后，每天胆战心惊，生怕省里那些人会发现他的线索，找上门来，信息太通达了，他们想找，不是难事。 “罗哥....我脑仁子疼，你能不能安静躺会儿？”谭鑫哀嚎。 罗言衷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言自语的说：“感觉没什么痛感，胳膊伸展也没什么问题...嗯，可以提前出院。” 谭鑫无语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章平在一旁却有些紧张，猛地坐了起来，朝着罗言衷喊了一句：“你提前出院，我怎么办？！” 罗言衷听到这个提问一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犯了什么病，后来才突然回过神，章平必须和他一起行动，他现在确实还起到一个保镖的作用。 “你检查结果不也没什么大问题吗？你应该可以和我一起出院。” 几个大结节全是良性，医生也是很吃惊的，要不是其他身体指标都一般，他都会觉得章平是不是被化学物质熏染到变异了。结节位置特殊，而且又都是良性，所以医生让他保守治疗，调理好身体，换到干净的环境里生活，问题不大。 可能从小就在药罐子里长大，章平小病不断，虚的要死，可长大到现在还真就一次大病都没有得过，唯二两次住院，一次是被彭意揍进了医院，再就是这次被环境污染所害，差点被冻死。 这么说来，一次因为彭意，一次因为罗言衷，说他们俩是章平的天敌都不为过。 “那你和医生说吧，我听你指挥。”听完罗言衷的回答，章平便又重新躺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起码在岛山，跟着罗言衷就不会有危险。 谭鑫更听不下去了，看了看章平，又看了看罗言衷，什么意思？把他自己扔在医院里？主治医生明确和他说过，至少十天，不然别想离开医院。 两只眼睛扑闪着，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想开口说些什么，还没出声，罗言衷就打断了他。 “那我一会儿去找医生问问，谭鑫你就在这好好养着吧，反正案子也在最后收尾，你就不用操心了。” 好好好，一句话，谭鑫直接被罗言衷下了肯定结论，他别想一起走，一个人独守病房空房。 罗言衷没再说话，站在窗边。他这几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观察医院的系统，轨迹很简单，也是多重路线运转，监控范围很广，和正式系统一样没什么死角，除了智能分析的能力还有纰漏外，仁爱医院的系统几乎和正式上线的系统没多大区别。 如果市内三家医院的系统都是这样，那不就意味着凶手有更多的可能会接触到系统。眼下只能先从距离系统最近的安保人员和医院管理层下手调查了，如果凶手真的是李义东，他们一定能找到一些郑文歌出入的痕迹，如果他们都没问题... 之意公司，彭远之是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有问题，这两个地方如果都被排除掉，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罗言衷不认为李义东手下会有了解这些科技智能的人，而且审讯他的时候，他也总是强调这些事都是郑文歌经手的。 郑文歌只是李义东的秘书，她能负责这么多事情同时运行，不出差错吗？如果李义东解释不出这些事，只一味推给郑文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凶手另有其人，郑文歌是凶手的下属，他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合作的关系。 想到这里，罗言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机铃声打破了他的思绪，来电显示上只有彭姐两个字。 “彭姐，你这么早就醒了？” “李义东吐血昏迷了，现在在手术室里，医生说他耽误的时间太长，活下来的几率很渺茫。” “你说什么？！” 第200章 被折断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义东的癌症很早就扩散到了全身各处，谭黎研究的药物，比起说是药，更像是强吊着人一口气的肾上腺素，他在麻痹大脑告诉身体没有疾病的同时，也加速着身体的破败。 徐桐驰和李义东见面是在二号的凌晨，恰好这晚他在警局值班。 让他和李义东见面的指令是安雯下达的，童一永和李义东不在一个拘留室里，他们预计在元旦节后，会被移送到监狱，所以此时他们还被关押在岛山局里。 童一永并不知道徐桐驰的存在，他以为在警局里只有林历一个人算内线。真正的凶手不会像李义东那般漏洞百出，徐桐驰是他们的人这件事，除了老板以外，只有安雯和郑文歌知道。 所以，当他看见徐桐驰从自己的拘留室前路过，走进李义东那里的时候，也自当是警察又有什么线索需要李义东配合调查。 “你知道，是我把小诺带来的吧？” 开门见山，徐桐驰提前关掉了拘留室内的监控，整个警局里只有三个人在，没有人会关注到这里。 小诺两个字像是打开李义东耳朵的机关，他缓缓抬头，无法入睡的焦虑，让他的两个眼睛完全被红血丝淹没，看起来有些可怖。 “你什么意思？”李义东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板说你表现得不错，所以我们会保护小诺直到她长大成人，总公司都会尽量帮助她们母女，你可以放心。” 神色冷漠，徐桐驰像机器人一样把字吐了出去。 “事到如今，你们的保证又有什么用。拿女儿威胁我的人是他，现在又说要保护她，你们嘴里的那些正义，太虚伪了。” 李义东嗤笑，他没想过那些人会保护小诺，他只希望他们能放过小诺。 怒气顶到了喉头，染上一口腥甜。李义东感受到了嘴里愈加浓烈的血腥味。 在被带走之前，李义东从谭黎的办公室里拿了几颗看起来像是他平常吃的药，感觉一阵气虚，李义东赶紧往自己嘴里扔进了两粒白色药片。 徐桐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觉得说不出来，干脆起身准备离开，本来他的任务就是告诉李义东，保持现在的说法，小诺就会没事。 李义东察觉到了徐桐驰的犹豫，他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徐警官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对你们还有什么威胁呢？” 药片并没有压制住喉间的铁锈味，李义东总觉得有一口血堵在胸口，他可能真的活不长了。 “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但是他们做的一些事情，我并不是完全认可。” 徐桐驰犹豫过后，小声说道。 “小诺…她肯定会健康的长大，因为她和舒羽是同样的状况。” 扔下这句话，徐桐驰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拘留室，通过安雯，他知道李义东活不久了，徐桐驰总觉得小诺去世的事情他应该知道。 人类的心软之处在于有些事情自己经历过，就希望别人不要抱有同样的遗憾，不明不白的死去。 看着徐桐驰离开的背影，李义东疯狂思考着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和舒羽一样，那不就意味着小诺也是他们所说的仿生人吗？那他的女儿…？ 那口卡在喉间的血液，像是得到了许可，从口腔里喷涌而出。对面的墙壁上，红色的花瞩目又耀眼，李义东直直栽倒在地上。 他的小诺…死了吗？ 等到医院的救护车赶到，李义东真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或许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在徐桐驰的话说出后彻底消失，那份还想再见女儿一面的盼望，在那一刻便被彻底的否定。 他也是个普通人…他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打击。他被救护车抬走的过程，童一永全程目睹，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刚刚只有徐桐驰去过。 他猜，局里还有他们的人。 第201章 凶手之死? 李义东濒临死亡的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变数。特别是对于罗言衷和彭意。 眼下所有的证据都对准了李义东，大多数人已经准备用李义东结案，可是他们俩知道，还有别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能解开他们疑惑的人眼下就只有李义东了。 李义东如果无法苏醒，他们无法从李义东的身上再获取什么有用证据，那案子可能到这里就要被迫结束。 预感很差，罗言衷什么都顾不上了，失去掌控的感觉很糟糕。他并不知道李义东的手术室在几楼，只自顾自得向上，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增加，在门打开时，电话那边彭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10楼” 专案组的大家都在，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焦急等待着医生能够妙手回春，只不过大家的目的不同，有人想要顺利结案，有人则是需要他解答问题。 看着罗言衷从远处慌张地走过来，彭意心下一惊，按理说罗言衷还没有恢复到能自由行动的程度才对。 “老罗你…”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晕倒？警局没有人值班吗？重点关注对象怎么会让他出现这种问题？” 罗言衷的连问让所有人都无法正面回答，警局这两天确实有值班的人在，专案组的大家因为连续通宵，身体吃不消，所以基本都在补觉恢复体力。 翁涵宇和闫辰倒是一直在局里，但一直在忙别的，自然就没有管拘留室那边的情况。 “监控呢？怎么可能会出现急救太晚的情况？这一路我上来，都在试图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理解不了！” 见到他们之后，罗言衷才没忍住心中的错愕，吼出了声。 他鲜少会真的生气，愤怒也是一种感情，在他的概念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意外都可以解决，他没必要把一切责任转嫁到别人身上，从而引发那种所谓愤怒的情感。 但是他没有能力把濒临死亡的人救回来，他解决不了这个意外，便开始寻找意外发生的原因，那种他鲜少体验过的愤怒感占据了身体，他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需要一个人给他解释。 “监控不知道被谁关掉了，李义东出事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巡查的时候，李义东是睡着的状态，所以值班的人说，他看一圈没有异常就去值班室睡觉了。本来还有两个二队的人在值班，可是城西发生了一起失窃案，他们就临时出了警，不在局里。” 彭意在第一时间了解了当时的情况，毕竟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李义东，她不觉得李义东出事是个意外。 “整个岛山局，这么大个市局，总共就留了三个人值班？！没人说过案子结束了吧？也没有确定李义东就是真凶吧？结案了吗？” 在罗言衷的质问结束后，医院走廊里沉寂无声，大家都没办法回答罗言衷的问题，因为这确实是他们的疏忽，特别是在两大主力都受伤住院的情况下，他们更应该保证结案前不能出现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仿生人这个情况，你们就不怕李义东也会被替换？监控被人为关上，这就说明，局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患。虽然我们没有找到仿生人，可是这不代表那个有可能存在的第二个内鬼就彻底消失了啊！” 其实罗言衷也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发生，可能他在为这种无力感到愤怒，他想不出对策，因为他根本无法确认李义东这件事会导致的问题是什么。 他突然希望李义东就是真正的凶手，这样他什么都不用纠结，不用思考。 手术室的灯光灭了，结果就在那扇还未被打开的门内，朝着他们逼近。罗言衷突然觉得腰侧有些疼痛，可是他也顾不上了。 门被打开，白色的影子涌出，带来了他们不想听到的答案。 李义东救不回来了，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彻底丧失。 第202章 棋盘内的不速之客 大风呼啸而起，似乎刮起了几片雪花，拍打在窗户上。走廊在被宣告下结果后，一直寂静无声，喘气的声音变得刺耳，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们并没有办法预计李义东的死，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安局，这几天在局里吗？”罗言衷突兀地开口。 “安局今天早上启程去了省里，上面下来人讨论仿生人的认定问题，一大早就离开了。” 闫辰知道这件事，唐洪玉也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想着他还要完善控制仿生人不会身亡的营养剂，所以就放弃了跟着安致唐一同再回省里的想法。 “那我先和他说一下现在这个情况，留个人处理李义东的事情，其他人去找是谁关了监控，让李义东变成了这副模样！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颗毒瘤挖出来！” 其实钟益他们并不理解罗言衷为何会如此在意李义东，又为什么会相信警局里还有内鬼，难道李义东不是凶手？可..证据明明都是指向他的。 罗言衷也没过多解释，彭意看着大家疑惑地表情，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她却说不出口，因为他们的疑问没有证据支持，所以想法就会变得格外苍白。 离开十楼后，罗言衷给安致唐播去了四五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他猜安局可能已经到了省厅，保密级别较高的会议，手机会被集中管控。 推开病房的门，罗言衷盯着章平看了几秒，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你…这么看我干嘛？” “你能跟着我走吗？我今天就要出院。”罗言衷表情不是在开玩笑，既然可以下床活动，那对他来说身体就是康复了，他不能再在医院里混时间，他知道，真正的凶手还在暗处看他们的笑话。 “罗哥你不要命了？医生不是说你这个感染的可能很大吗？你又不是铁人。” 谭鑫甚至不顾头上的疼痛，猛地坐起身，罗言衷的情况其实很严重，医生也总是劝他要多躺下休息，不要急着活动身体，可是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现在又要急着出院，除了疯了，谭鑫还真不想出来他罗哥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二个理由。 没等罗言衷开口，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推着他进入了病房内，关门声响起，罗言衷转身对上了来人的眼神。 “彭姐你…”罗言衷以为彭意会直接回警局，可没想到她跟着他下了楼。 “李义东的事，先不说因为发生的突然，我要说那个司机的事。” 彭意表情严肃，就在李义东进手术室的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思考，章平之前说过的事情。 林历的手机里被人为删除过的痕迹，姜敏说过的单独联系，当日达的老板是姜敏，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绝对不可能会是巧合。彭意不认为他们是和凶手有关，不然林历也不用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调查同安化工。 所以她猜林历和姜敏以及他们身后的魏书记应该有些什么共同的勾当，而这件事无意被凶手得知，他们就成为了他的利用对象。 彭意的对于这一个事情最敏感的地方在于车，可能是罗言衷多次强调的缘故，西城废车场、鼎城大厦地下停车场都被摧毁或者控制，凶手的行动显然需要大量的车辆，同时还不会被怀疑，那姜敏的当日达公司就很有可能被凶手盯上。 彭意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出来，罗言衷听过后，心里一阵大骇：“那小翁和东林局交接时，了解过那个司机运送的是什么吗？” “就是些首饰，没有额外的东西。”彭意说。 “假如说，我只是有这种猜想…假如他们换人这件事已经不限于在岛山内了，那这个当日达运送的‘货物’有没有可能是人呢？” 第203章 需要被解释的当日达 “彭姐，我记得远之说过，影响系统的那种材料还算常见。金属的话...首饰...” 罗言衷的声音越拖越长，他知道这个猜测很离奇且没有任何依据，可是眼下姜敏的名字再次出现，罗言衷知道一切不再是他们最初了解的那样了。 而姜敏在警局里说的那些话，现在似乎也并不能全然相信。魏书记在背后起到了什么作用，又或者说魏书记还是本人吗？ 姜敏的失踪是被迫还是主动，在此刻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彭意当然知道罗言衷是什么意思，简单想了一下，便开口：“我跑一趟东林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顺利找到收件人，把东西带回来。” “我和你一起。” “你发什么疯？你身体还没恢复呢！”彭意还以为自己刚刚幻听了，罗言衷说了什么？和她一起？医生允许他出院了？开什么玩笑。 “我的身体我清楚，彭意，你知道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还在怀疑凶手的事。” “可是...”彭意能看出罗言衷是很认真的在和她说这件事，她也知道，没有人能轻易改变罗言衷做下的决定...但他的身体，彭意不认为现在就出院对他来说是正确的选择。 “兔子，你今天还在医院里住一天，有谭鑫在，没问题的，他是自己人。我明天接你出院去我家。” 罗言衷说着拿起旁边沙发的大衣，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他也没别的衣服能换了，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衣服被刀扎透，染满了鲜血，自然就彻底报废了。 没再等彭意反驳，罗言衷就推着她出了病房。 脚步声彻底消匿于空气里，谭鑫幽幽开口：“兔子哥，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情况？” “有情况？什么情况，他罗言衷和彭意能有什么...我靠！你有病吧！他俩？你真是撞坏脑子了。” 章平当然知道谭鑫是什么意思，但这又是什么天方夜谭，两个疯子看对上眼的后果是什么？这个世界都得跟着遭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言衷离开医院的时候，完全偷感十足。他很害怕被医生或者护士抓到，更何况还有那个简易的系统摄像头，他必须得出院，他不能再在医院里磨蹭时间了，凶手如果真的还在逍遥法外...他可不想做真正地败者。 方向是对的，只是猜测的人不对。 姜敏和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关系，当日达确实是他名下的公司，这家公司开设的原因是为了方便协助李义东进行违禁物的运输，毕竟有些东西是需要在国内转运的，并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借助海关进口。 同时，当日达也是一个利用最原始方式传递消息的公司，比起网络，似乎用血肉筑成的人，保密性会更高。 而陶安，如果他们再往下深挖一点，会发现他本来就是李义东的人，那些群体斗殴的背后，其实都和李义东的赌场版图扩展有关系，陶安是李义东手下最早批的那些人，所以姜敏确实是他的老朋友。 陶安进入当日达公司也是姜敏主动找上他，只不过姜敏一直以为他找的是陶安本人，也不知道他找上门的时候，陶安已经被替换。 姜敏的想法很简单，这种需要高保密性的运输工作，自然需要找一些知根知底，不会背叛的人才行。早些时候，陶安因为聚众斗殴被刑拘了，姜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干脆就是最后一个找上了他。 假的陶安成功上岗，当日达也就变成了凶手的第三个用车基地，但是对此，姜敏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204章 敌人不一定是坏人 短暂休息了两天的岛山局，因为李义东的意外离世又变成了一团乱麻。所有人都被强制性回到了岗位，有怨念的声音不少，毕竟大家都以为案件即将结束了，谁能想到李义东会突然出问题。 罗言衷逃出医院的过程还算顺利，大衣仅仅隐藏了内里的病号服，看起来漏洞百出。但由于正好是上午较忙的时间点，再加上彭意又在身旁演着一些有的没的的剧情，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去哪？”彭意扭动车钥匙，虽然知道罗言衷刚刚的意思是去找东林局确认陶安所运物品的材质，但是这么贸然，且没有事先通知就去东林市，有些不妥。 “去鼎诚大厦，你们最近是不是没人管那边。”罗言衷扣好安全带，尽量避免碰触到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每个人手上都有事情，你和谭鑫不在，确实像是少了很多人。你说，为什么厅里不给我们配备智能警力？总共就这么些人，派出所的人都调用上了，涉及范围太广，顾头不顾尾太正常了。” 彭意有些无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抓到李义东之后，一切变得更乱了，就像无形中有一双手，亲手把他们全都推进了无法挣脱的泥泞里。 天突然变阴，周遭的寒气更甚，彭意突然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能申请下巡视系统插足市内监控已经不容易了...智能时代侵入进体制里，肯定是要一点一点尝试推广，政府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支出。” 罗言衷难得正经，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 “我知道，这不就是吐槽一句吗，到现在我们的人都还在追查郑文歌的下落，真得就像失踪了一样，姜敏和郑文歌...还有陈麦，绝对还有别的人在背后操控他们，不然他们不会逃跑地这么成功，我们又不是吃白饭的。” 彭意拧眉，疑点再多，也就只有她和罗言衷在怀疑，顶多加一个闫哥还在和唐老师因为仿生人的一些问题没有解决，认为不能定案。 其他人似乎都已经确定凶手就是李义东，就是他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他们有疑问，但就像案子一开始那样，他们没有证据去支持他们的说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从一开始出现问题的地方重新捋顺，我们坚定要带走李义东的地方，抓到童一永的地方。” 罗言衷的目光坚定，这世上不会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人类就会有破绽。 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罗言衷又开始进入自己的世界里，面对着那位假想的凶手。他似乎可以理解他，也可以共情他，他能猜到他的目的，却猜不到这份目的背后隐藏的理由。 按照童一永所说，他们完全把自己看做为所谓的“英雄”，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处，所以他就不能用对待普通的犯罪嫌疑人的思路去推理。 阴天不一定会下雨，他的敌人也不一定是坏人。 第205章 无法忽视的人 地下停车场外的警戒线因为大风而摇摇欲坠，彭意干脆也没管拦在外面的黄黑色胶条，直接开车冲了进去。 “彭姐，你破坏警戒线，犯法了哦。”罗言衷也没想到彭意直接就开了进去，好歹还是封控状态呢。 “就算我不直接进来，今晚这个警戒线就会被风吹走。”彭意白了他一眼，为了不破坏停车场的内部构造，彭意把车停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你受伤的那天，他们对地下停车场的车辆进行了整体的统计，数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当天的精确数量是79辆，并且有几辆车可以查到运行轨迹，系统有记录。”彭意说。 “有什么疑点？” “没有，这几辆有轨迹的车，没有出现在和案件有关的地方，但是有一致性，他们大多是在离开鼎诚大厦后，去往各个交通枢纽。当然这其中我们不排除他们使用了屏蔽仪，所以查不到路线。” “地下停车场查出来是谁的资产吗？”罗言衷看着似乎没有变动的车辆布置，接着问。当时很多细节，因为他受伤，后面又紧接着开始李义东的事，所以并没有人告知他。 “小翁查过，现在还是写在鼎诚大厦老板名下的，但是这个老板去年因为车祸意外离世，不对，现在应该说前年了，之后就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份合同找上了公司副总，说这是他们老板再世时签署的，害怕他们不认账希望重新签订一份。 副总找专业机构鉴定了确实是老板的笔迹后，就和她重新签署了一份，据说是大厦在后期资金不足，女人赞助了一部分，以此要下了地下停车场的所有权。但因为合同签的是使用权，所以所有人还是鼎诚大厦的。 当时女人要求带走所有合同，所以公司那边就没留下备份。那些保安大哥大概只知道这里不属于大厦管辖，再小道消息传一传，这地下停车场就变成了别人的。” 翁涵宇仔细查过所有人的事，其实这个状况很合理，一些涉密机构在签署使用权的合同时，因为双方都有公证在，涉密单位不希望外人知道他们租用过某个地方，就会要求带走所有合同。 这样在表面上，他们所使用的地方依旧是原本的公司在运营，这也是除了鼎诚内的人外，并没有人知道这里并不属于鼎诚大厦的原因。 “女人？” “嗯，小翁询问过副总，按照描述，是郑文歌的可能性很大。” “郑文歌...” 罗言衷嘴里嗫嚅着这个名字，脑袋里浮现了目前已知的所有证言，似乎在那些人的言论里，郑文歌都频频出现过。 按照起先的猜测，李义东可能是听从郑文歌指挥的...包括那个手机，李义东手里应该有的那个古早苹果手机，也并没有出现在证物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他的秘书在和所有人沟通。 郑文歌带着那个手机离开了，如果李义东和杀人案的关系不大，那郑文歌即使不是真凶，也绝对和真凶的关系很近。 一切似乎又拐回了前几天小秦颓废的那个时间，他们确实需要找到郑文歌，无论如何。 第206章 风的声音 视线之所以被混乱，就是因为他们即使意外闯入了停车场，窥探了凶手的秘密，可凶手已经通过童一永掌握了情况，所以他会知道陈麦没有被抓到，第一时间去接他“回家”。 所以警察以为自己意外打破了凶手的计划，可以反客为主，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如果凶手只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会将计划毫无破绽地进行这么多年。 彭意快速移动着身体，重新清点停车场里的车辆。罗言衷则是又去观察了那些可以通向楼上的进出口。 当时他背着童一永下来的那个门，锁被谭鑫破坏了，所以那个门一直都是坏的，楼上的安保也不会管地下的事，那...那扇门如果有人进出，应该会有痕迹。 在往鼎城大厦走的路上，他们就查看了大厦外的道路监控，和系统里的记录，在地下停车场外并没有任何的车辆和人进出。如果有问题，那只有可能是大厦内部下来的。 腰侧的感受器随着脚步移动，大声地“哀嚎”着它的痛苦。罗言衷尽量走的慢些，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什么异样。 “77...78...”少了一辆，彭意在跑完整个停车场之后，确认了车辆数量，少了一辆...这不可能，就算凶手能够屏蔽巡视系统，他又怎么能躲过道路监控？这不可能。 彭意快步朝着罗言衷跑步去，她不但发现少了一辆车，还确认了少得车辆是哪辆。 那个凶手本人可能驾驶过的迈巴赫。 罗言衷并没有站在通往楼上的大门处观察，而是整个身体都伏在大门附近那个紧锁着的维修室门上。 “老...”彭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罗言衷噤声的手势止住了后面想说的一切。 “彭姐，你听，是不是风声？” 通往楼上的出口没有什么问题，罗言衷转身的时候，总感觉耳边有呼啸的风声，在确认不是从楼上，也不是从停车场入口传来的声音后，罗言衷把目光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维修室里。 门是锁起来的，确切说是被什么死死封住，因为在外面完全看不出门有门锁的迹象，这段时间见过的离奇事太多，罗言衷都觉得见怪不怪了。 “是有，很明显，今天风向靠西南，这边能听到也正常，有什么问题吗？”彭意不解，有风声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彭姐，这是地下停车场...而且我们确认过，鼎城大厦只有那一个入口可以进出停车场，这里怎么可能会通风？”罗言衷起身，靠着墙边站定，他有些体力不支。 “我刚刚来就是想和你说，那辆迈巴赫不见了...” 两人对视，随即就明白什么可能已经发生了。 “你在这待着，我开车过来接你。”彭意说罢，就朝着自己的车跑了过去。 罗言衷看着她的背影，开开口，想反驳点什么，却发现确实彭意把车开过来地速度好像确实最快，他走回去不知道还要几分钟。 突然好恨童一永...之前的不在意果然是假的...要不趁他转送进监狱前，揍他一顿吧... 第207章 善变的男人... 车从地下停车场钻出去时，躲在云层后的太阳已经移动到了正中的位置。 彭意按照维修室的大体位置，开到了楼外对应的地方。那扇门他们打不开，除非有外力彻底毁坏那扇门，但眼下只靠他们两个肯定不行。 “这个位置应该没错吧...都是墙体啊，怎么可能会通风？”彭意的车在楼外绕来绕去，也没看到有可以通行的出口。 “我记得楼后有停车场，去那里看看。”罗言衷说。 “那里应该也不能有吧，北侧的道路监控能完整地拍到停车场里的一举一动。”嘴上怀疑着没可能，可身体却很诚实，方向盘往左一打，就看到了停车场。 楼内的保安大哥，看到了彭意的车一直在大厦附近绕来绕去，最后进了停车场，最近发生的事情多，他们也不能不警惕，两个人干脆结伴去了停车场，想看看什么情况。 和大楼接壤的东北处也是结实完整的墙体，罗言衷盯着那边看了片刻，幽幽开口：“可能不是一条直接的出口，或者那个声音不是外面的风声。” “不是外面的声音...你是说，排风扇？排风扇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吗？” 两个人就站在原地思考，从远处跑来的两个保安看到两个人熟悉的面孔，才放慢了脚步。 “原来是二位警官...我还以为又是什么陌生人呢。” 是之前接触过的保安大哥，所以两个人也打了个招呼。 “大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鼎城大厦工作的呀？”虽然感觉面前人知道这些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彭意还是抱着希望问了一句。 “我是第一批应聘进来的，大厦剪彩那天我就上岗了，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之前有保安大哥说过，你们没有权利进到地下停车场，那地下的情况，你们是不是也不清楚？” “你要看什么情况，如果是停车场的老板或者停着的那些车的信息，我肯定不知道。构造我是清楚的，因为大厦剪彩的时候，那里面还没有停车，所以和楼上接通的大门还没有上锁，我当时为了找工具进去过一次。” 保安大哥想了想才回答，当初大厦刚成立剪彩，还没有多少事务所和公司驻扎时，他把楼上楼下摸排了一遍，也是那时候被经理告知，地下停车场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剪彩第二天，通往停车场的大门就被锁了起来，他就没再进去过，这一晃都在鼎城大厦里干了这么久。 “那大哥你知道地下停车场有几个出入口吗？”罗言衷抓到了希望的稻草。 “那你还真问对人了，估计除了建筑工人和老板们，也就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了。除了入口和通往楼上的楼梯间，还有一个...那里，货车后面有个小型维修站，给员工应急用的，那边本来是地下停车场的另一个入口，因为害怕有工作人员误入地下，那个入口也被封起来了。” 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人果然看见了一辆大货车结结实实地遮住了一块墙体。 “那个入口是怎么被封起来的？有再次打开的可能吗？” “应该有吧...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毕竟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外。”保安大哥耸肩，带着面前两个人就向往那边走过去。 罗言衷心急，想要快步跟上去，却发现力不从心。彭意还没迈出去第一步，抬着罗言衷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扶着你，应该能跟上我吧？”彭意是在通知罗言衷，并不是商量。 身体的重量被彭意带走了一部分，罗言衷果然觉得脚步轻快了一些，比他自己慢慢挪动快了不少。 手掌的温度通过手背传到了罗言衷的身体里，耳朵在不知不觉间变红，突然又没有那么恨童一永了...毕竟没受伤，他也没这待遇。 第208章 破坏者 挡在那里的货车是楼上一家物流公司专门运输冷链用的，但因为快轨运输发展了起来，他们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车一停就是几天，根本出不去几次。 保安大哥先一步靠近货车，货车离楼体的距离很近，只能看到在被车遮挡住的地方有一整块防雨布。 “小宋，你上去找六楼的人把车移开。”大哥朝着在远处的年轻人喊了一句。 “知道了刘哥！”小宋回了声，就往楼里跑去。 物流公司的几个司机都是好相处的，平常也经常会和安保室的大家凑在一起吃饭，所以让他们挪车就是说一声的事。 “宋儿...真不是大哥不挪车，前天不知道哪个崽种把货车的前两个车轮扎了，元旦这几天维修工不上门，就连机器维修也不给派来，我们都停工两天了，正好是有单子的时候。” “啊？那怎么没去调监控，我都不知道这个事。”小宋一愣，这种事他们安保室按理说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可他和刘哥显然都没听说过，不然也不会让他直接上来找人。 “当天就去你们那里查了，正好是监控死角，民警也来了，说那个位置太刁钻，只能看到人影看不到别的。” 司机大哥也无奈，他比谁都想把车挪走，手里有两个单子，维修厂的人说今天会派机器人上门，可到现在都没动静，他现在也是心如乱麻。 小宋把情况大体给刘哥说了说，刘哥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把手机直接塞进了罗言衷手里。 “小宋是吧？麻烦你去调一下司机大哥说的那天的监控，发到这个手机里。司机大哥，能麻烦你下来一趟，配合我们调查吗？” 罗言衷给彭意使了一个眼神，彭意知道这是让她找交警带着维修厂的人来，先想办法把车挪走。 “没问题，我这就下去。” 司机和小宋同时动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 到底说还是运气好，停在这里的车是物流公司的，如果是楼上那些律所的车，还不一定能不能立马找到车主，把车移走呢。 \/ 看着眼前的屏幕，翁涵宇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监控被关闭前后的画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甚至监控室门前的监控，也没有拍到有人进出。 小秦留在医院处理李义东后续的事，剩下所有人都回了岛山局。他们也不想把自己的兄弟看做嫌疑人对待，可此刻除了当晚在局里的三个人，没有人能调查了。 几个关在拘留室的仿生人都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唯一一个活人——童一永，说那个时间自己早就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警局里的事。 所以小枝和钟益看着面前的徐桐驰，虽然心生愧疚，但眼下也只能这样。 “桐驰，抱歉啊...”小枝和徐桐驰比较熟，也是因为一队二队离得近，经常混合出行动的原因。 “没事，我还害怕帮不到你们，你们的案子比较急，我理解。” 徐桐驰倒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放松，像是什么都不担心。 “局里监控被人为关掉是在凌晨十二点到早上六点，凌晨那个时间，你们应该还没有接到失窃的案件离开警局，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第209章 消失的迈巴赫 “异常？”徐桐驰歪了歪头，表现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又接着开口：“我和阿辉一直在办公室里，你们也知道最近小案子堆得多，二队的人值班时，基本都在整理那些卷宗文件。” “所以局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我是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也没有人进来过局里，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徐桐驰的话无异于撇清了二队两个人的嫌疑，顺便把剩下一位嫌疑很大这件事光明正大地暗示了出来。 小枝听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可徐桐驰的谎言，因为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肯定会不攻自破，他何必冒险。和钟益对视了一眼，这一瞬间她也拿不定主意。 “我们还需要再问问另外两个人，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先委屈你在警局待着了。”小枝的表情里写满了愧疚，他们除了从人的身上找破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没有客观的影像记录。 但好在，并不是所有事都一筹莫展。交警队不但带来了维修用机器人，还带了几个人手过来，想着先把车帮他们移开。 彭意的手机收到了小枝发来的消息，说他们似乎真的找不到那个关掉监控的人，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局里，专业的事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做。 可能被忙碌冲昏了大脑，也可能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彭意怔愣地看了手机一会儿，才突然想起，监控被关掉了...可是他们在局里还有另一个监控啊... 罗言衷还在往已经移动出的缝隙里探手，就被彭意一用力拖了出来。 “卧…艹….彭姐你干嘛？！伤口要裂开了！”罗言衷没站稳差点摔倒。 “原型机你关了吗？”彭意神色紧张，她希望罗言衷可以给她肯定的答案。 “没关，但是这几天我不在家他应该进入省电模式了…但是声音还是录得到的…录得，靠！我怎么也把这茬给忘了！咱们有监控啊！” 罗言衷也觉得自己是脑子坏了，这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哥们儿，你们这里需要多久时间？” “十分钟，你们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辛苦你们了，彭姐你让局里的人把昨天值班的盯住，我们这边结束，就回去查监控。” 消防队的动作很快，所以罗言衷觉得这时候再让别人来，太浪费时间。至于家里，除了谭鑫和彭意，他暂时不敢让其他人进去。 速战速决，罗言衷盯着面前一点一点被移动开的火车，感觉眼前有些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 货车应该也被移动过，司机记得，当时停车时，离大楼没有这么近，再加上两个轮胎都被人为破坏，所以车辆被移动也很有可能发生过。 防水布因为车辆被移开而随风飘起，里面黑色的空间被每个人的眼睛捕捉。 “这里怎么还有门？”司机大哥并不知道这个入口的存在，之前确实一直有防水布贴在墙上，但是大家都以为是墙体有破损，害怕阴潮，才贴了这个布。 黑色的空间总会给人莫名的不安和恐惧，罗言衷和彭意打开手电筒，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便一同走了进去。 维修间，只是普通的维修间，不普通的是墙壁上剐蹭的痕迹和被金属液体死死封住的那扇门。嫌疑人从楼内下到停车场里，再把那辆迈巴赫开离大厦。可是楼外的道路监控不可能没有拍到过那辆车离开的画面。 又为什么独独是那辆迈巴赫。冷链货车不是单纯靠人力就可以挪动的，嫌疑人离开不可能悄无声息，又为什么没人发现？ 罗言衷的沉默和无动于衷引起了彭意的注意。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么多车，偏偏是那辆迈巴赫被开走了。” 彭意轻轻吐出的几个字，让沉浸在自己思考里的罗言衷，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彭姐，你真会读心术啊？” “虽然别的疑点我想不透，但是我猜，只有迈巴赫被开走的原因应该是只有那辆迈巴赫不会被发现。 你还记得之前系统无法追踪这辆车，我们都以为是驾驶它的人使用了屏蔽仪，才会有这种效果。可是这解释不了那辆迈巴赫是怎么做到进入了鼎城大厦的停车场后又凭空消失，并且系统还没故障的问题。” 彭意想了想，又继续开口：“所以，我觉得凶手驾驶的那辆车从一开始就没用过屏蔽仪，而是那辆车本身可以通过什么技术，躲过一切监控设备，这也能解释道路监控拍不到它离开大厦的过程。” “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没什么会让我吃惊的了，彭姐，你说这凶手不会是从未来穿越来的吧？尽管现在是智能化时代，可我怎么感觉他已经超过智能化了呢？欸？凶手不会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吧？” 罗言衷越说越没边，彭意无语地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却盘算着今天如果能回家，就去和彭远之讨论讨论，他哥可能会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第210章 意外发现 风从入口刮了进来，吹起彭意的头发，毫不留情。 外面的交警能帮忙控制不让其他人进入到停车场里，所以罗言衷和彭意搜证也能从容些。 空间因为改造过变得狭窄，车辆没办法直接通行，有剐蹭很正常。角落的汽油桶总是有意无意地吸引着罗言衷的注意，有了西城废车场的爆炸先例，他在这方面格外注意些。 罗言衷站在那个被金属液体封死的大门前，思考着没有声音就能完成这一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楼上的人为什么会毫无察觉？ 两天前...鬼使神差间罗言衷慢慢走向了那个汽油桶，彭意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可看着那个模样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 汽油桶的上端有被打开过的痕迹，眉头微皱，罗言衷身上没有手套，往后转身，彭意已经把手套递到了他眼前。 “车上有，下来的时候也没想着拿？你犹豫不动，是觉得你的病号服里能变出手套？” “要么说咱俩是搭档呢。”罗言衷接过手套时，自己也没发现嘴角轻轻上挑了一下。 相处久了的人，默契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培养起来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脑回路逐渐同步，抵达同一频率。 从缺口的地方伸进手指，用力打开桶盖，里面反射着顶棚灯光的银色圆片格外碍眼。 “这是屏蔽仪？”彭意惊呼出声，汽油桶里将近装了半桶和屏蔽仪相同的圆片。 “是使用过的。这么大批量的…看来凶手他们从鼎城大厦开业的那天开始，就可能利用上了这块地方。” 罗言衷随手拿起一个，上面细密的划痕，是屏蔽仪被使用过的最佳证据。 “老罗…你说我们发现案件到现在，每次有人遇害，都会有屏蔽仪干扰…这么多的屏蔽仪，难道说岛山已经有这么多人被替换了吗…” 后背起满了鸡皮疙瘩，彭意不敢再细想下去了，汽油桶里的圆片数量远超过一百，凶手已经杀了上百人？ 那这就不是简单的凶杀案了，而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人类清除屠杀”。 罗言衷没有反驳彭意，他知道彭意说的这个可能性很大，以他们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凶手的替换计划至少持续了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抹杀掉很多人。 身体周遭的气温陡然变低，彭意也分不清是温度太低，还是推测出这个消息后，心情如坠冰窟，总而言之这感觉让人窒息，彭意讨厌的无力感又找上了她。 “找两个一队的人来收尾吧，我们先去查监控，这边应该会有一些肉眼看不出来的东西。我想出去问问那两个保安一些事情。” 罗言衷用胳膊撑了一下墙壁，腰侧的疼痛变得明显了，可能是长时间站立的缘故，冷汗从额头渗出，就连嘴唇也变得苍白。 “你还好吧？要不送你回医院，我去你家查。”彭意看了眼罗言衷苍白的面孔，心里顿了一秒，他才刚动完手术没几天，现在是不是太勉强了些。 “没事，在车里坐一会儿就好了，就是站的时间有点长，再加上没吃饭，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吃点好的补补。” 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自顾自的朝着外面走去，控制不住踉跄的步伐告诉彭意，别想劝动犟种。 “刘大哥，你知道从元旦到现在值班的情况吗？”罗言衷一走出去就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了。 “值班表我手机里有…这个，警官你看。” “司机大哥，你的车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停的？” “元旦凌晨4点左右，我出了车回来，就停在这里了。” “什么时候发现车胎被人为损坏？” “一号晚上，因为那天有个单子，需要夜间出货，我下去开车的时候，就发现车被人搞了。” 司机大哥一提起这个事，就急火攻心，生气地要命，现在实体生意这么难做，好不容易有个加钱的大单，但公司就只有这一辆冷链车在岛山，还出了这个问题，想不发疯都难。 “也就是说，车是在一号那天被开走的…”罗言衷小声嘟囔着，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值班表，元旦当天的白天安保科有三个人上班，其中就有面前这位叫小宋的年轻人。 第211章 燃烧的怒火 “如果有其他问题，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这几天就麻烦你们了。” 罗言衷把值班人员表的图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他有些猜想但不确定，眼下想揪出警局的内鬼，这边让一队的人来控制就行。 事情到这一步，不信任的旋涡又卷进了岛山警局，彭意现在只相信自己熟悉的人，所以她干脆通知了刚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小枝。 “意意，你现在是不是一有事情就想到我了，专案组的人几乎都在外面，不代表一队的人也在外面呀！那么多咱们的人！” “毕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交给你了小枝！”彭意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不给小枝一点反驳的机会。 “你还能行吗？”彭意半俯下身体，询问还坐在地上的罗言衷。 “能行，走。”罗言衷用没有受伤的半边身体强撑着起来，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知道自己晚上还是要回医院好好躺着，人嘛...真的不能太高估自己。 回家的路上，罗言衷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在要晕倒和睡着的感觉中艰难抉择。彭意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是害怕他突然晕倒，就连车速也是越来越快，起码把他送回家，还有床能躺着，万一真有什么问题来不及送医院，温韵姐赶过去也快。 微弱的电流声偶尔在空荡的客厅里响起，屏幕是黑的，但是监视器的工作灯却没有熄灭过。罗言衷在彭意的搀扶下艰难进门。 鞋也顾不得换了，踉跄两步直接跌坐在地毯上。 “彭姐，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罗言衷的声音越发虚弱，强打着力气打开面前的电脑，果然那些监控录下了这一段时间里警局所有的声音。 “喏，水，我刚也喝了一杯不算很凉，我在厨房的桌子上看到了止疼药和消炎药，你要不先吃点挺一下。” 彭意把两只手里的东西都塞给了罗言衷。 止疼药现在可真是救命的宝贝，也顾不上别的，罗言衷往嘴里扔进两粒胶囊，一杯水下肚，感觉又能撑一阵。 “就直接找监控失效的那段时间吧...其实只要找拘留室那边的就可以吧？” 彭意也顺着沙发侧坐到了地毯上，看着眼前全黑色的画面，不知道罗言衷要从何查起。 “嗯，幸运的是，李义东的拘留室在靠近西边那里，我在西边的监控死角按过摄像头，以防万一还扔进了那个三百年没人动过的意见箱里。” “你这话别被安局听到，否则他能把意见箱扣你头上。” “实话还不让说了，我安完摄像头沾了满手的灰。”罗言衷撇撇嘴。 彭意失笑，看着罗言衷的情况确实比刚刚好一点了起码有力气拌嘴了。 从监控断掉的时间开始，安静的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近，钥匙开锁声，吱呀的开门声，窸窣起身的声音... 对话...证据... 【“小诺…她肯定会健康的长大，因为她和舒羽是同样的状况。”】 关门声，上锁，离开。大概是血液从嘴里迸发，随后是倒地的声音。 罗言衷和彭意惊恐地看向对方，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它不但证实了幕后凶手不是李义东，还肯定了李义东认罪的理由就是因为女儿。 同时，他苦苦守护的女儿，已经被替换成了仿生人，所以小诺可能已经身亡了。李义东是气急攻心，被气死了... “这声音像徐桐驰。”彭意缓缓开口。 “是他的声音，所以他是凶手的人。”眼神变得晦暗，罗言衷盯着黑色的屏幕，眼睛里染上了一层燃烧的怒火。 他突然想到当时在南河河边，徐桐驰是在他面前演戏？猫哭耗子假慈悲？别的不知道，林历有多护着他这个搭档，罗言衷比谁都清楚...他怎么能... “不过我们这种私自录音做不了证据，得想个办法把徐桐驰控制住。” 彭意还算冷静，他们知道了真相，但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解决这起案子被定案的事实，法律不会承认这种证据。 “问问老安什么时候回来，只要定案时间能拖，我们总能查出来。” 罗言衷的声音冷静地可怕，彭意猜，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212章 犟种 小枝离开了警局，徐桐驰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她急匆匆跑出去的身影。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桌子上摞起来的案件记录还有五份没有检查过。他可算知道组长不好当了。电脑屏幕旁还放着二队之前的合照，林历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他是个爱笑的人，可在这张照片里林历并没有笑。 徐桐驰也分不清自己对林历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从在老板那里得知林历和李义东的关系后，徐桐驰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算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他有些道貌岸然。 看到他离世时哭成泪人，也不是演戏，而是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搭档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长年累月的相处不是假的，徐桐驰自然了解林历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林历遇害的具体原因，他也没办法询问总公司的人。 徐桐驰是从肉铺案开始时，才正式被启用的内鬼，和安雯差不多，他们不会过多参与总公司在做的事，他们加入是因为他们认为总公司所做的一切无可厚非，恶人确实不值得挽救，但他们又不愿意泯灭自己残留的最后一点人性。 他们是帮凶，只想游离在计划的最外圈。 就连再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庞似乎也成为了负担，徐桐驰干脆把相框倒扣在了桌子上。一整晚没睡，即使思绪紧绷，但控制不住身体一直在大喊抗议，迷迷糊糊间他趴在桌子上直直睡了过去。 小枝他们抵达鼎城大厦，在地下停车场的两个入口都重新拉上了警戒线后，才进入那个维修间里取证。按照罗言衷后来说的，把那位姓宋的保安提前控制住，趁人不注意先带回了警局。 罗言衷怀疑这位既然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那只有两种可能，他要么是仿生人，要么就是凶手团伙里的人。 在下面发出巨响时，他提前想好说辞，比如是有货车卸货或者吊车路过。他说没问题，那剩下的人自然不会起疑，这只要打电话问问另一个值班的人，自然就能得到结论。 岛山的运行似乎并不受这些案件的影响，在彭意的坚持下，罗言衷没有拗过她的“铁拳”，只能重新返回医院。 临近傍晚的下班车流中，车辆被堵死在路上。彭意叹了口气，他们确认过监控监听下的所有音频后，才从罗言衷家里离开。 省电模式关闭，警局里的影像又重新被隐秘地记录在了这个没人知道的摄像头里。 看着车窗外的光慢慢变得暗淡，车流才正式流动了起来，罗言衷叹气：“还不如直接回局里呢，往局里走肯定不堵车。” “你给我乖乖滚回医院，住满一周，医生同意了再出院。”彭意的语气里显然有些不耐烦，她还着急回局里处理徐桐驰的事，尽管已经让专案组的人控制住了他，可总是觉得不安心，不知道为什么。 “彭姐，生气生太多，会长皱纹。”罗言衷觉得彭意太紧绷了，想着说点欠揍的话帮她放松。 “我总有老的那一天，倒是你，脸上确实能看出来皱纹了。”彭意冷眼瞥着罗言衷，哼，差点没说出那句老东西，想了想还是不气他了。 “比你老五岁又不是白老的...”罗言衷撇撇嘴，好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反驳，挖坑给自己跳。 “不过，远之做饭真的好吃，我下次能不能去你们家吃刚做出来的。”罗言衷头一仰，可能到时间了，肚子开始抗议，他又突然想到了彭远之做的饭。 “有时间就去呗，我家总共就两个人，你还都认识，想去就去。” 彭意没当回事，反正是去找彭远之，又不是找她，爱去不去。莫名有些无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滋味。 “那说定了！等闲下来了，我要去你家吃。”毫不客气，也不知道罗言衷的厚脸皮像谁。 车停在仁爱医院楼下时，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彭意看着罗言衷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放心地开车离开。 油门踩下时，彭意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罗言衷能和她哥成为朋友，一样的倔脾气，一旦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旁人就很难规劝。 犟种。 往局里赶的速度越来越快，彭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身后有团黑影在追赶她，这种不安感很少见，她还是蛮相信自己的直觉，只能默默祈祷不要再有变故了。 第213章 苦海无涯，可我们不能回头 键盘敲击的声音，配合着房子内机器排出蒸汽的声音，好像是一场催命的交响乐演出。 “统计出来了吗？”房间的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侵占幽暗的空间。 陈麦听见声音没有抬头，最后一个回车键按下，测完所有的危险评估后，缓缓摇了摇头。 “老板，没戏。西城废车场我们撤出来的车基本都在鼎城大厦里，这里起码我们还能想办法，但是姜敏的那个物流公司算是彻底被警察控制了。也就是说，我们目前在用的主阵地全都脱离掌控了。算完之后，我们目前可用的废车只有五辆。” 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在陈麦说完之后响起，男人冷脸看着已经彻底变黑的天空，像是在思考什么。 “余晓曼那边准备的怎么样？”男人开口。 “基本接手完毕了，但是老板，眼下这个时间，我们行动不是很危险吗？” 陈麦知道眼前的男人想做什么，他们在岛山还有最后一个可以随意用车的地方，被他们制作的生物体替换了大部分人的一家二手车车厂。 里面的人他们没有杀害，只是囚禁了起来，用他们的替代品顶替他们的位置。 “现在还不行，但是下个星期，我们的行动就要继续进行。正式行动之后，行动队只要你完全确信的那几个人，剩下的人全部用他们的零号出行动，死伤也无所谓。”男人的语气很冷漠，冷漠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陈麦呼吸一滞，莫名有些窒息。 “教授那边很快就会结束对你们零号的制作，端端的新芯片似乎效果不错。比之前的计算效率更高了，果然专业的事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知道了，那我先联系余晓曼，让她提前准备着？”陈麦抬头，不知道男人到底想干什么，认识这么久了，陈麦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了解过自己老板。 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到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他总觉得面前人的野心没有那么简单。 “先联系吧，她也要再熟悉熟悉业务，避免露出破绽。她伤怎么样？好了吗？”像是闲聊，男人随口问了一句。 余晓曼确实没有死，当时她只是因为药物而晕倒，之后被塞到了车后座下面，只要当时罗言衷他们打开车门就能看到真的余晓曼。 但是假余晓曼下车的及时，那时候的他们自然不会起疑。 之后，他们通过西城废车场的地下通道去往福田粮仓，在进入地下时，余晓曼因为药物作用并未完全清醒，所以整个左边身子着地摔到了地上。 墙壁上的血手印以及在通道和粮仓内的擦拭状血迹，也是因为多处伤口涌出血液，陈麦扶着她离开时左边腿脚用不上力气，拖在地上留下的。 人是从窗户逃走的，自然窗户边缘也有血迹，之后离开粮仓，在屏蔽仪的帮助下，二人顺利“消失”。因为摔下去时，地面上的铁钉扎进了动脉里，拔出来后便血流不止，那个出血量才会让闫辰误以为人已经死了，这是死后留下的大量血液。 那之后，余晓曼在老板那里住了半个月，期间都是他们实验组的医生帮忙照顾，才慢慢恢复。 恢复后，总公司就把她派去了城北的二手车车厂，城北和城西一样都是工厂之类比较松散的布局构造，平常往来人流少，外来人自然就会更好地隐藏进去，替换也就变得更加简单。 亿城车厂，并不是岛山最大的二手车集中地，相反濒临破产，车厂内堆积了大量滞销二手车，对于凶手团队而言，无疑是最好选择。 余晓曼本身就是做生意的，对于这些东西接手的自然也快。现在她基本熟练了车厂的所有业务，并且维持住了车厂的经济情况，起码在公司需要的时间里，应该还不会破产。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厂内装修的缘故，自从来了城北，余晓曼在室内一个蚂蚁也没见过。那糟糕的无以复加的生活似乎彻底结束了，对她来说，往后皆是新生。 “正式接手之前就好了，不过好像伤到骨头了，她走路能看出来一点迹象，但是她说不疼，她不想再麻烦教授他们了。”陈麦说。 “好人到底为什么要经受磨难，这世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真正的公平。”男人微皱眉头，握紧的拳头捶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因为好人常常会坚持，盲目坚持带来的结果...老板，能吃苦的人就会一直吃苦，这不就是我们在做的吗？”陈麦像是自嘲一般，自顾自说着。 “我们吃苦能换来新世界也值得了，没有希望的事执行起来本来就是在苦海游泳，苦海无涯，可我们不能回头。”男人笑了笑，两个人像是认识多年的知己老友一样，吐槽着自己正在做的事。 他们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情极其荒诞，但他们坚定的相信，他们做的就是对的。 “老板，那小童...”陈麦话说出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他们没有机会冒险。 “去监狱的路上，小童会被直接送到文歌在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除非岛山局内部发生什么意外，只要他正常被移送，我就能救下他。” 男人没有生气，他知道两个人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在这偌大的组织里，没有人是冰冷的机器，不过是一群或苦命或有无法化解执念的一群人凑到了一起罢了。 无论是想要让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也无论是对人性失望到什么程度，除蚁计划的初衷本来就是打造一个所有好人都开心，坏人不配开心的新世界。 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他们想让这句话真正成为一句有效力的话。 陈麦笑了，眼泪挂在扬起的嘴角上，对呀，那可是老板，运作了这么多年都没暴露过的老板。 第214章 原来，星星很美 “罗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组里他们也没人回我消息，你还一直没回来。” 谭鑫听到门响的声音，也不顾头疼，弹射起身。他太好奇发生了什么，他也觉得事情似乎不对，自从李义东被捕之后，好像事情变得更多了，并没有结案的氛围。 他不是个迟钝的人，想一想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李义东死了。”五个字，足够让空气变得寂静。 罗言衷关好门，扶着墙走了进来，一屁股跌坐在病床上，在彭意面前坚持了这么久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帮我叫下医生，我要疼死了...”这句话说完，他就彻底晕了过去，止疼药并没有作用，即使彭意没有强硬地逼迫他回医院，他今天也肯定会被救护车带回来。 “罗哥！”谭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罗言衷晕倒了，他们遇到了凶手团队的其他人？罗言衷又受伤了？三秒的时间里谭鑫脑袋里想过无数可能，那彭意呢？今天他不是跟着彭意走的吗？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白色的风卷进了病房内，章平全程没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其实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李义东不是真凶，他们并没有找到凶手。 彭意停下车时发现了警局气氛的诡异，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不像刚发生了这么大事情的警局。 刚刚来的路上，彭意看到了救护车，但是她没当回事，可现在...那个方向有可能是从警局开出来的，再配合现在的氛围，让彭意很难不多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钟益两个字出现在屏幕的上方。 “喂，怎么了？”彭意接起电话，屏幕那边有风声和杂乱的说话声。 “彭姐，罗哥和你在一起吗？”钟益的声音有些奇怪，更像是收到了些惊吓的模样。 “我刚送他回了医院，我在局里，发生了什么？你在哪里？” 此刻，彭意确认真的出事了，而且事情的严重程度可能并不比李义东死亡这件事弱。 “你在局里？来后院，你就知道了。”通话中断，彭意看了一眼面前的隔开办公楼和后院的墙，不知道为什么那片白色的墙上似乎有一片红色的影子。 新年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一切归于平稳，警局里还没有下班的人全都围在后院里，警局的楼虽然不算高，但如果从天台上头朝地栽下来，那也没有什么存活的可能。 钟益接到彭意他们发来的消息时，就去二队办公室里，准备把徐桐驰带到拘留室暂时看管起来。徐桐驰虽然意外可并没有反抗，只是说想先去个洗手间。 毕竟局里还有这么多人在，也不怕他跑。 钟益站在洗手间门口，疯狂消化着刚刚得知的消息。林历和徐桐驰都是内鬼？那二队里还会不会再有别人？冲水声响起，钟益慢慢收回思绪，在打算接手徐桐驰时，一道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下意识里，这种突然行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逃跑。 钟益也没多想，完全本能的喊了一句徐桐驰要逃跑，大家自然就去堵住了各个出入口。 可是他没跑向任何一个出口，而是冲上了楼梯。 档案室出来的人再怎么说，体能也不可能比得上一直在外出行动的刑警。钟益在迈向二楼的时候，就知道徐桐驰想要干什么了，他可能想要自杀。 徐桐驰其实很冷静，从得知罗言衷他们已经知道他是内鬼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对总公司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钟益带他离开办公室来的突然，看见他的手机在桌子上，就没多想直接带人走了。 口袋里还有另一部手机，他去洗手间就是为了提前通知安雯，让她告诉老板他已经暴露。他没多说什么，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后会无期。 借着冲水声把手机砸碎，重要部件随着水流进入下水道，他便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他和安雯一样，在被老板“拯救”之前，已经丧失了生的欲望。 他曾经又何尝不是一个好警察？ 有的警察会因为无力感越挫越勇，而有的警察则会因为无力感而彻底无望，连斗争也觉得毫无意义。 他和林历走上岔路是因为同一个人，可他们做了不同选择。 省厅副厅长张斌，是最早给李义东做保护伞的人，在他升任进省厅之前，他做过一段时间岛山市局的局长。他最早看上的不是林历，而是徐桐驰，因为徐桐驰那时候正好经历了接连几次的破案失败。 而那几起找不到凶手的偷盗案或者抢劫案背后，都是张斌和李义东搞的鬼。张斌最知道怎么样去毁掉一个想当警察的人。 让他接连失败，丧失做警察的决心，再给他另一条“生路”，把他拖进深渊。 可徐桐驰并不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做选择，他写了一封举报信递给了上级，可信消失在空气里，人也因为这件事被张斌穿了小鞋，几度被迫离职。 后来，林历答应了张斌的利诱，同时作为徐桐驰的搭档，不愿意看见他在继续被针对，于是和张斌提了这件事，那之后也便安稳地做着警察到现在。 徐桐驰早就死在了被针对的那段时间里，他不相信人性，自然会帮助凶手团队，那就全都推翻重来，只有这样，人性才能回归最初的模样。 徐桐驰其实不太喜欢抬头看天，只是觉得看得久了脖子会痛。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看看夜晚的星空了。 空气阻力有了实感，天台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徐桐驰丝毫没犹豫地冲向了天台边缘，踩上石台，仰身朝着天空。 原来，星星真的很好看。 第215章 自杀 相同的事情，见多了便会见怪不怪。人就是这种会变得麻木的动物。 地面上鲜红的血迹是有人离开的最好见证，彭意跑到了后院里，就看见几个人围在那里，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小秦跌坐在一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历、徐桐驰，他朝夕相处的人为什么会接连离开... 钟益站在小秦身旁，轻拍着他的肩膀。 “徐...桐驰吗？”彭意的声音似乎也沾染上了不可置信。证据才刚刚出现，如果说林历的死亡，是凶手故意为之。那徐桐驰又是什么原因？ “没看住，自杀的。”钟益不敢看彭意的眼睛，他其实并不知道徐桐驰是内鬼这件事对案件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知道如果是罗言衷和彭意一起发现的，那肯定是重要的证据。 “自杀...” 彭意盯着面前的血液入了神，自杀吗？彭意越发觉得李义东只是替罪羊。 其实在西城废车场接触茂百财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意识到，凶手的团队不是简单的犯罪团伙。 茂百财报了仇，放火炸死了自己。段端端报了仇，可能去帮助凶手完善仿生人...一群有仇有怨，对人性和法律彻底失望的人凑到了一起，他们凝聚的力量，必定是向死而生。 那组织这一切的凶手本人呢...从开始到现在，似乎被替换的都是钻了法律漏洞的人，受害者...他也是受害者。 凶手画像里奇怪的点终于被她抓到了，她终于确信了凶手的目的，最终的目的。人变成此般疯癫的模样，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他们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们只在乎自己想要做的。 亡命之徒本就是最恐怖的。 “接电话啊...接电话。”彭意看着手机里一直在拨通中的屏幕，越发心急。罗言衷不接电话，谭鑫也不接电话，真是要把人逼疯。 “钟益、小秦，这边的事情你们维持一下，我去找老罗，电话不接。”彭意拍拍钟益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彭意想和罗言衷讨论讨论，如果猜想的可能性大，那么凶手有可能是以往哪一起疑难杂案的受害人。 气象台发布了未来一个月天气预报，农历年前只有这两天还有一场雪，之后就一直都是晴天了。 雪花轻轻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彭意脸上尽是难看的神色，为什么每次不好的预感都这么准，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她突然感觉自己好蠢，被凶手玩的团团转，还以为真的能结案了。 彭意只觉得生气，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电话在副驾驶里一直在震动，可彭意并没有注意，一脚油门就看到了仁爱医院的牌子。 罗言衷晕倒之后，干脆就直接睡着了。伤口没有崩开，但有些感染的迹象，所以才会疼晕过去。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掉落，砸进罗言衷的身体里。意识在朦胧间似乎清醒着，可却什么都听不见。 谭鑫看到彭意的来电后，就拨了回去，可是也没人接听，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推开病房的门进来了。 “彭姐？出什么事了吗？我给你回电话你也没接。” “老罗他...他睡了？”彭意看见罗言衷紧闭的双眼，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晕倒了，回来的时候就晕过去了，刚挂上水没多久。”谭鑫小声地说。 “我真的要崩溃了，这到关键时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彭意无力地靠在墙边，看着窗外，外面的雪下了起来，鹅毛大的雪花接连飘落，这之后天会变得更冷，人心也是。 “出什么大事了？你这个状态很少见啊。” 谭鑫正色，轻轻移动着身体，让自己尽量能看到彭意脸上的表情。 “徐桐驰死了，自杀。” 第216章 彭意的成长 下巴会脱臼，谭鑫猜可能是因为脑子受伤，所以脸部肌肉也不受控制，不然也不会此刻嘴张得这么大，怎么也收不回来。 “徐桐驰是谁？他怎么这种反应？”章平翻了个身，看了眼谭鑫，好奇地问了一句。 “一位同事，今天刚知道他是内鬼。”章平因为解密了几个手机，案件内情也多少都知道，彭意就没打算瞒着他。 “不是，彭姐你等等...谁？徐桐驰？内鬼？那林历...徐桐驰是凶手的人？那李义东的死...？” 谭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每句话都是疑问的语气，可是他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这就是说，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李义东只是个替死鬼。 “今天一天知道的信息太多了，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老罗就是这么猜的。所以我才一直打电话给他，你们都没接，我就直接过来了。有些事，我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彭意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偏偏这时候罗言衷还晕倒了，开什么玩笑。 “彭姐，医生给罗哥挂了止疼和消炎药，估计一会儿就醒了，你别着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着急也没意义。” 谭鑫能看出彭意的焦虑，可现在徐桐驰不是被害，而是自杀。所以他们急也没用，警局那边肯定有人在应对，彭意既然能直接过来，也就说明专案组的大家都在局里。 既然彭意和罗言衷能查出徐桐驰是内鬼，那李义东的死自然也就有了解释，他们也不必再纠结李义东的事。 “饿了，叫个外卖。”彭意点点头，掏出手机，点中离医院最近的奶茶店，一杯烫热的全糖奶茶下单。脑袋转不动了，那就得用糖分来维持大脑运转。 因为彭意带来的消息，本来有些犯困的谭鑫现在变得清醒无比，想睡也睡不着了。一对比，章平吃完就睡，倒显得没心没肺，不过案子本来就和人家没关系，他自然没有心事。 等罗言衷醒来，已经是凌晨的事了，彭意的身前堆了三个空的奶茶杯，没错，她觉得一杯不够，又多叫了两杯。 高糖分令人兴奋，彭意干脆掏出包里的平板画起了凶手画像。 床上有了动静，罗言衷眼睛虽然还没睁开，可是喉咙里却往外涌出了声音。 “疼死老子了...兔子帮我倒点水。”罗言衷还以为自己刚晕倒了一会儿，时间没过多久，自然默认章平还醒着。 “他睡了，给你水。” 这是谁的声音？睁眼，罗言衷瞬间清醒，他是还晕着呢？还是彭意压根就没走？ “彭姐，你倒也不用这么不信任我吧，我这状态想跑也跑不了啊。” 罗言衷自然以为彭意是害怕他私自离开医院，所以干脆在这里盯着他。 “什么跟什么...他不是疼晕的吗？看起来像是烧糊涂了。” 彭意也不知道罗言衷在说什么，转头看向谭鑫，谭鑫也一脸懵，罗言衷好像梦魇了一样。 “啊？现在几点？”罗言衷发觉事情不对，接过彭意递过来的水，怒吞了半杯。 “马上就要一点了。”彭意说。 “一点？！我晕倒了这么久？！”罗言衷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杯子连带着剩下的半杯水给扬了，彭意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杯子才安然无恙。 “关键时候掉链子啊老罗，我越着急找你商量事，你还不省人事。”彭意耸耸肩。 “局里出事了？徐桐驰跑了？” 彭意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审徐桐驰，看看能不能找出漏洞，让案子可以再拖一拖，别着急定案。所以彭意说要商量什么事，还很着急，罗言衷自然就会想到徐桐驰。 “没跑，死了。” “死了？！凶手呢？！” “自杀。” 彭意看向罗言衷的眼睛，她猜罗言衷应该能明白她想来说什么。 拼图更加完整了，罗言衷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正好钟益在组里，找案子的事就让他去吧，他经手记录过的悬案很多。” “看来咱们想的一样，那我就回去查了，没经验都不敢确定，害怕做无用功。” 彭意笑了笑，她想的方向和罗言衷一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这一段时间真的成长了很多，很好，离真正的警察又近了一步。 谭鑫看着他俩，一脸问号，不是...他不就住了几天院，怎么就听不懂罗言衷和彭意说话了呢？打上哑谜了？ 第217章 擦肩而过 “谁？徐桐驰？他是不是疯了？” 刚刚拿起的咖啡杯又被迫放了下来，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雯，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人窒息。 “其实他之前就和我说过，如果他被发现了，不会给你们留下后患。” 安雯用纸巾擦了擦刚刚溅在桌子上咖啡，毫不慌张。纸巾掉进垃圾桶里，发出纸张和塑料袋碰撞的声音。 “话是这么说...但是...” 男人咬了咬嘴唇，定住的瞳孔里，安雯能看出他的忧虑。 “没关系，这边还有我盯着，有什么异动，我随时通知你。”安雯轻声说着。 “我先回去，好不容易得空来你店里，结果咖啡都没喝完。”男人看着眼前的杯子，似乎有些惋惜，可身体却没犹豫径直站了起来。 “事情忙完了再来，老板，新年快乐。”安雯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并没有起身。 “新，年快乐。”男人停顿的很明显，安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能被面前人说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男人的笃定。尽管有意外发生，可是他看起来总是那么风雨不动。 彭意正好从医院回到警局，将近两点的时间，按理说这片街不会有店还在开门，可是拐角的灯光亮着。 有辆停在门口的车，有人刚刚打开驾驶座的门，关门、车灯亮起，让彭意确定那家熟悉的店确实还开着门，正好她还想去便利店买点夜宵带回去，安姐还没关店，能喝到热乎的咖啡了。 油门踩下，彭意即将到达店门口的时候，她看到的那辆车已经快要离开视野范围，有点眼熟？ “安姐，你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晚？” 老板走后，安雯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喝完自己的咖啡。所以开门声和说话声一起响起时，她吓了一跳。 “吓我一跳，顾客刚走，所以就没关门。生意不好做，也没有赶客的道理嘛。你怎么还没回家？这个时间还在局里？”安雯转头看见是彭意，便安心了下来，幸好老板已经走了。 “那这个顾客也太欺负人了，我刚看见他的车，有点眼熟，没太看清。”彭意凑近柜台，想看看有没有剩下来的面包。 “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吧，喝点什么？给你做完我就回家。” 安雯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可是彭意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安雯并不清楚彭意是不是随口说的话，眼熟吗？她怎么会眼熟老板的车呢？ “安姐...那个...我想要六杯热拿铁，然后你今天卖剩下的面包我就打包带走了。”彭意说出来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会耽误安雯休息。 “行，那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做。”安雯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柜台内。 咖啡店里很多椅子已经被放到了桌子上，只有安雯刚刚坐过的那张桌子，椅子还在地面上。 彭意没多想就坐在了安雯对面的那个位置上。 桌面上溅出来的咖啡没有被擦干净，彭意盯着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和溅出来的咖啡污渍，手指轻轻触碰着面前的杯子，还有温度。 彭意看着对面安雯用过的杯子，脑袋里突然闪现了一个想法。是顾客吗？她会和顾客面对面坐着喝咖啡吗？那一定也聊过天，咖啡没喝完的部分还是热的，说明这位顾客在店里待着的时间并不长才对。 可能一直处在这种高度紧绷的破案状态里，所以彭意下意识地会开始整合眼前存在的一切信息。 柜台里咖啡机发出排出蒸汽的声音，街上偶尔有车经过。在各种声音的包围下，彭意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刚刚自己见过的那辆车，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你的咖啡好了，面包我帮你复烤过了，热乎的，回去尽快吃。” 安雯提了好几个纸袋放在柜台上。彭意回过神，拿起车钥匙走了过去，像开玩笑一样随口问了一句：“刚刚在这坐着的不是顾客吧？” “不是顾客还能是谁？”安雯倒是毫不慌张。 “老板和顾客一起坐着喝咖啡啊。”彭意笑了笑，摆出一副吃瓜的表情。 “哎呀，这不是还没完全确定关系嘛...”安雯这招属于顺坡下驴，看彭意的问话状态，她知道往这个方向回答准没错。 “安姐，你这多少就有些生分了。”彭意笑着应了句，提着东西就离开了咖啡店。 如果是平常时间，这个回答肯定没问题。零下十度的凌晨两点，暧昧关系，短暂聊天，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同时出现。 不过彭意也没深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没有权利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第218章 查找!陈年旧案 档案室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钟益冒着被大家骂死的风险，在接到彭意的电话后，喊了几个档案室的同事来帮忙。 大家来得很快，说话的声音瞬间就挤满了整个办公室。 “这个案子出现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有咱们档案科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说话的人是档案室的负责人王姐，他们几个人一接到钟益的电话，就立马从家里出来往警局赶，一刻也不敢懈怠。 当初钟益被调到专案组的时候，王姐还震惊过，这还是第一次有档案科的警员被调进专案组里。 后来好奇去问了安局理由，她才知道，钟益在被调进岛山局之前，在下面镇的派出所里是出勤率最高的民警，也是因为他的档案整合能力不错，在调任进市局之后，就被分进了档案科。 有现场经验，又在档案科待了这么久，对大小案子都比较清楚，所以他能进专案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彭意说，她需要咱们市近十年所有没有破解或者嫌疑人所犯罪行和判刑有出入的案件。如果是未解案，我自己也能查出来，主要是有出入的案件，我毕竟不是一开始就在局里任职，所以得需要大家帮忙。” 钟益详细说明了他们今晚的任务，彭意没说为什么要查这些，可既然是她和罗哥一起得出的结论，肯定和案件有关。 王姐听后点点头，开口道：“内网系统更新后，虽然未结案都有记录，但是其他案件只有2034年以后的，麻烦的是34年之前的，大家一切找找吧，都在库里。” “辛苦大家了，我带了咖啡和面包来，都还热着，吃点再干活吧。”彭意回警局之后就直奔档案室，如果他们的方向是对的，那断掉的一切就能重新接上了。 “小彭，你和小钟回办公室查内网里的吧，档案室这边我们熟，我们动手会快一点。” “知道了王姐！”彭意只拿走了她和钟益的咖啡，又多带了几个面包才上楼回了专案组的办公室。 翁涵宇也在办公室里，看起来还像没睡醒。小秦在洗手间里发现了徐桐驰砸烂的手机碎片，可找不到剩下的部分，没办法只能把二队办公室里所有和徐桐驰有关的电子设备都带给了翁涵宇，让他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咖啡买少了，你吃个面包？”彭意看见翁涵宇一脸疲惫，接过她手里的面包后，指了指自己的杯子，示意彭意他已经泡上这味提神剂，还是加大剂量版。 “那咱们也开始吧。”钟益打开电脑，说完这句话后就投入进了无声的战斗里。 白色的屏幕里闪过一个接一个的案子，尽管钟益现在干劲十足，但是他没有信心能找全所有可疑的案子。 “我来得晚，我找近三年的，你找之前的，这样快一点。”彭意也登进了警局内网，准备大干特干。 “了解。” 第219章 情感是软肋也是力量 天亮了，罗言衷在彭意走后又睡了一阵，可是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在做噩梦。 其实他的身体并没有大碍，轻微的发炎导致了疼痛，并不影响身体。罗言衷看到主治医生从门口经过后，就慢慢下床去了值班室。 “罗警官是来找训的吗？”论皮笑肉不笑，罗言衷猜，他的主治医生绝对是登峰造极的水平。 “啊...那可能我要问的东西，得挨骂...”罗言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说吧，我看能不能把我气死。”医生翻了个白眼，懒得看罗言衷。 “我想出院。” “你在做梦！” 医生都气笑了，看着罗言衷手背上的针眼，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每天我会在吊完水之后走的，真的是时间紧任务重。”罗言衷干脆在医生身旁坐了下来，打算进行一个“以理服人”的动作。 “罗警官，我是单纯地好奇，到底因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命都能不在乎？” 医生扭过头看向罗言衷的眼睛，就像医生可能拥有的责任感一样，他觉得罗言衷的理由和他一样。 “我的命是命，受害人的命也是命。”一个字接一个字的吐出来，罗言衷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明明从一开始他只是在和凶手的博弈中得到快感，维持那份他可以合理合规进行游戏的心态，名为正义的游戏。 当警察就是为了破案，为了抓到凶手，为了可以通过这个无人诟病的渠道一次又一次的赢得游戏。 受害人和嫌疑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他必须要帮助自己的棋子获胜，所以无论让自己深陷进多么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都无所畏惧，他都会想要守护受害者的一切权益。 可现在的他真的变了...他在意的不单单是这场游戏的输赢，还有那些活生生的人。 情感上有了偏重，不再是机械化的把自己所做一切的目的套进所谓正义的公式里。岛山局里的所有人对他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当然这其中还是因为罗言衷遇到了彭意，他才知道人类的情感也可以成为博弈的“武器”。 对着医生说完这句话，罗言衷突然有些理解他爸当时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废弃工厂里，想要救下自己的线人。 情感是人类的软肋，也是人类的力量。 “唉...每天早上八点我查房的时候你要在，身体觉得不舒服就立马回来，每天起码保证六个小时的睡眠，你能做到，我就同意。” 医生怔愣地看了罗言衷一阵，特殊职业就是这样，透支身体去守护这座城市，他只能保证面前人的身体不出现问题，他知道他困不住罗言衷。 “没问题，我晚上十二点就回来，起码这几天我会多在意自己的。” 罗言衷咧开嘴笑着说，这样不但可以光明正大的回警局，也能保证不会再出现晕倒的情况。 “今天打完针再走。” “遵命！”罗言衷重重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医生看着罗言衷消失的背影，心里突然感觉一阵酸涩，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可总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人在苦苦维持着黑暗世界的最后一点光。 在灰色分界线的边缘大大地向前迈了一步，罗言衷知道，黑暗里的那只手，他已经彻底地摆脱了。 第220章 死过一次的人才不怕死 毕竟是市局，处理的案件自然比想象中要多。 屏幕里密密麻麻的黑字看得人眼花，彭意出门洗了把脸，强制自己清醒。白色水池里似乎都有黑字，真是魔怔了。 镜子里的人像是老了十岁，眼袋快要下垂到嘴角旁，彭意轻轻叹了口气，把指尖未干的水弹在眼前的玻璃上，模糊了她镜子里的面庞。这又何尝不是她现在面对的境况，被迷雾遮住的真相，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拖沓着脚步走回办公室，开门，彭意一愣，关上门再打开，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罗言衷，你怎么在这？！”彭意承认自己的声音可能有些大，毕竟钟益都被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没有听过有人直呼过罗哥的大名，除了局长。 “那个...和医生说好了，打完针就可以自由行动，晚上再回医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彭意的脸，罗言衷有些心虚，具体在心虚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敢再抬头对上那双盯在他身上的眼睛。 “带吃的了吗？饿了。”彭意没再说别的，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 “看你们熬了通宵，带了热粥和蒸包，对胃好。”罗言衷呼了口气，把自己带来的饭双手递到了彭意的眼前，他到底在怕什么？他也不知道。 “查的怎么样？”罗言衷切入正题，总是觉得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他，李义东的死总让他心神不宁，现在徐桐驰又自杀...他很难不焦虑。 “目前未结案受害人是男性，或者受害人家属有多次找来警局的男性都锁定了，但是已结案的案件还要再查，毕竟案子那么多，只找性质恶劣的也不少。” 钟益眼睛没离开屏幕，嘴里边嚼着罗言衷带来的饭边回答他。档案室的同事已经送来了一批34、35两年的有问题档案，毕竟里面有两个一直在局里待着的老人儿，所以干起来也顺利。 “其实38年之后的不用找吧？”罗言衷想起姜敏那个公司里的人，38年就有换人的证据在，那凶手肯定是38年之前经历过什么。 “重点是38年之前，但不能只看38年之前，只有一个主导的凶手，但这不代表帮凶都是38年之前加入的，如果余晓曼没死，她又何尝不是共犯。”彭意吞下嘴里的饭后，才开口说话。 “啊，光想着抓主犯，忘了这一茬。”罗言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这一病，脑供血都不足了。 “什么主犯？”钟益手里还掐着包子，一脸疑惑地抬头：“我们不是抓到李义东了吗？他不是凶手？” “我们怀疑他不是。”罗言衷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了钟益的耳朵里。 可能是无所谓的语气，让这句话落进钟益的耳朵里才会格外沉重，袋子里的包子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面貌，变成了一团不明物体。 “那...那岂不是我们这段时间都在做无用功？还失去了李义东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很刺耳，钟益腾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都说了是怀疑，你先别太激动。我们讨论过凶手的画像，李义东其实有很多地方不符合凶手特征，只是证据指向他，法律裁决看的是客观证据，不是我们的主观猜测。所以定案前，我们要找到确切的证据延长调查。”罗言衷向钟益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那我们查这些以往的受害人，是你们认为这里面有凶手？”钟益问。 “按照我们已知的这些证据，和案件有关的这些人，大多都牵扯着别的案件。在我们接触过的这些人里，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不怕死。什么样的人不怕死？当然是已经‘死过一次’的。” 彭意解释了一句，把眼前的垃圾收走，又重新投入进了案件搜索里。 敲门声响起，没等里面的人应声，小枝就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罗哥？你怎么回局里了？正好，那个姓宋的保安确实是仿生人，这是我们在地下车库发现的可能有问题的部分，在维修间的货架上，有几个瓶子里装的都是k除蚁他们公司的独家除蚁剂，并没有对外出售过，闫哥说和他之前从除蚁公司带回来的成分一致。” 也没管办公室里是什么氛围，昨天在鼎城大厦那边搜查完，就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回局里果然解剖室和痕检室里都没有人，小枝只能把证据先整理存放，再把需要检测的部分放到了闫辰办公桌上。 那位姓宋的保安，是早早就被带回局里检查的，所以结果自然也已经出来了，摆在闫辰的桌子正中。 唐洪玉已经习惯每天早上五点去观察假余晓曼的情况，例行在拘留室里走了一圈，确定里面的人还能正常呼吸。回办公室时看见了闫辰桌子上的东西和纸条，就顺手帮忙检验了。 不然，等闫辰上班再搞这些，小枝不可能这么快就带着结果上楼。 “未出售过的除蚁剂...”罗言衷看着报告，陷入了沉思。为什么除蚁公司的东西会出现在鼎城大厦。 “之前我们推测过，仿生人的制作肯定需要记忆植入，余晓曼是提供记忆的人...那些他们调查过已经确认被替换的赌徒家属...钟益查查我们已知的这些人家中有没有除蚁公司的订单。” 罗言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好像发现了能抓住凶手的漏洞。 第221章 漏洞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翁涵宇有些感冒，上午就多在宿舍里赖了一会儿，才打着哈欠进了办公室。一进门，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堆资料填满了整个脑袋。 “罗哥？你恢复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还没从那一堆资料的震惊里走出来，又对上了罗言衷那张大脸，大脑彻底宕机。 “我申请出来自由活动了，一会儿还要回医院。”罗言衷看了一眼翁涵宇，又重新低下头整理手头的案子。 “你们在干嘛呢？我吃了感冒药脑袋不清醒。”翁涵宇拖拉着身体坐下，看了眼桌子上的资料，不是杀人案未破，就是持刀抢劫，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好你来了，这些人...对就这些，查一下他们和k除蚁有没有交易往来，我记得查封除蚁公司的时候，大部分资料都在你这里。” 钟益仿佛看到了救星，他不是不能查，只是翁涵宇查起来肯定更方便，手头的案子还没看完，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秦子呢？”把身前的资料挪到了一边，打开电脑。 “他应该在医院或者殡仪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翁涵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钟益有些低沉地脸色，他整个呆住... “秦子他...？”声音都有些颤抖，翁涵宇显然并不相信。 “不是他，是徐桐驰。他是内鬼，自杀了，秦子去送处理他的事情了。” 显然办公室内的氛围很不对，翁涵宇知道了事情真相后，就闭上嘴，开始查找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订单。 涉及的人数不算多，他动起手来也很快。 正午的时间，雪又下了起来，几片雪花粘在窗户上，彭意看见，不自觉地心下一沉，似乎每次下雪都会发生些什么，她开始有些讨厌看见雪花飘落了。 “查完了，每一户都有在k除蚁预约过的记录，并且都至少两次。”翁涵宇把整理出来的表格发到了每个人的电脑里。 罗言衷整体看了一遍，两次的时间间隔基本都在十天以上，童一永当时提供的口供意思是，他们先锁定了被害人，然后与他们身边的人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获取被害人的记忆和个人习惯，大概这个顺序之后，才能制作相应的芯片。 确实应该是这个流程，可这里面有一点没办法说通。受害人家属为什么能如此配合地告诉他们呢？ 原因是什么呢...家属被他们抓到了把柄？不对，被抓住把柄的是受害者，他们为什么要配合？ 除非，他们知道交出这段信息，可以换来他们想要的。可能是不再赌博的丈夫或者妻子，是不用再忍受家暴和无法彻底脱离的婚姻，是不再像吸血鬼一样让自己还赌债的孩子。 如果凶手向他们许诺，不用再还赌债，并且可以让他们身边的亲人改头换面，变成他们希望的样子，这足够让一个深陷泥沼中的人心动。 应该不会所有人都像邓志远一样，是在自己家里被杀的。凶手有可能会依据受害者的家庭情况，来选择替换方式。 墙壁的血液和余晓曼手上受伤的伤口其实证明了，这场谋杀余晓曼也参与了，因为有她参与，陈麦和童一永才会在肉铺里完成这一切。 那如果其他人并没有参与杀人过程，他们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已经离世，也不会知道换回来的只是有着这副皮囊的假人。 不过，他们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问题，罗言衷猜。 突然间好多东西都能说通了，为什么被替换的人都能承载原主的记忆和习惯还不会出差错，凶手在挑选受害人的时候，不但挑选了受害人本身，还挑选了他的家庭情况和是否有提供这些信息的熟人。 可凶手团队就算人数多，也不可能多到可以暗中观察这么多人并且没有露出过破绽。那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发现这些的？ 罗言衷皱眉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运转中的巡视系统再次用红色的指示灯向他“亲切地”问候。 凶手可以屏蔽系统，并且可以无孔不入的掌握受害人的家庭关系和家庭情况，即使是周易至这样隐藏如此深、系统都没识别出的罪犯，他们都能完全掌握。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凶手极其熟悉系统，并且可以随意查看系统记录下的一切。 那...眼神落在彭意身上，罗言衷知道彭远之和他是一种人，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件事会和彭远之有关系呢？ 第222章 嫌疑人的特征 开口...没办法开口。 罗言衷收回了视线，垂眼看着桌子上自己刚刚推理时，胡乱画下的鬼画符。 这种怀疑，他必须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才能和彭意说。因为他知道彭意和彭远之的关系有多好，这无异于是用一句话轻飘飘地夺走彭意唯一的亲人。 佐证和契机，罗言衷回想着记忆里彭远之的模样。虽然只有高中那三年的短暂接触，但是彭远之这个人对他来说并不算有多难看透。 大概是因为本质里有相同的部分，罗言衷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和彭远之之间有一种神奇的默契联系。 可能相似的人，不用言说就知道彼此的想法。 他见过彭远之被校园霸凌时的模样，那双坚定的眼神，并不会从一个正在被欺负的人的眼里投射出来。在后来聊天的过程中，罗言衷知道彭远之是一个内心极其坚定的人，甚至有些坚定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他不喜欢有事情超过自己的掌控，罗言衷有印象，那个组织欺负他的校霸，后来因为什么事被举报退学了，那时候的罗言衷已经决定要当警察，自然喜欢观察周边的一切。 尽管没有证据，但他很确定这件事是彭远之做的，他后来开玩笑地问了他一句，彭远之的反应却在意料之外，很平静，平静地有些虚假，假到罗言衷其实看穿了他的面具，却没办法就这样戳穿，怕伤他自尊。 自己默默查吧，有了确切的证据才能和彭意说。一切都变得更难了，到最后这起案件变成了自己的事情，罗言衷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个计划周密到他们能分析每一个受害者的家庭，第一次除蚁观察并和受害人家属联系，第二次除蚁把受害者替换，‘除蚁’完成。李义东不可能会考虑得这么周密。” 彭意撑着脑袋，屏幕里的记录更像是谁在利用除蚁公司进行计划的证据。如果以小诺为条件，那凶手就是有意让李义东成为他的明牌，以便东窗事发的时候，直接把他拖出来顶罪。 在凶手的计划里，他们不知道的备用方案可能都有无数个，这完全是一场不平等的“游戏”，对手身上挂了无数的外挂，这怎么打？ 至此凶手的形象更丰满了，念旧的特点在彭意这里并没有改变，即使他们知道了凶手团队的用车途径，但是这也并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凶手利用的都是早就停产的车型，包括那个苹果手机，目前看来和李义东的关系并不大，为什么选这么古早的型号？ 除了这个人确实念旧，彭意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并且凶手的智商绝对超出常人，且有极高地组织能力和洗脑能力。或许他的本性沉默寡言，所以更会利用他并“不擅长表达”的那一面，去让受害人的家属们认为，他是在真心提出这些条件的。 同时，凶手必须满足经历过什么的前提，人确实可以无缘无故的犯罪，但是任何有组织有预谋的重难案背后，绝对有他们自己的原因。钱、权，显然从种种证据来看，凶手并不屑于这些东西，那么就只能和他自身有关了，复仇。 如此大费周章且覆盖面极广的犯罪计划，有条件的受害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害过凶手，所以凶手的这种复仇心理是有原型，而后对所有可能有相似特征的人无差别攻击。 这种人的“复仇”看似求生，实际是希望自己彻底坠入死亡的深渊中。 想到这里彭意一怔，要不是知道彭远之这人一点都不念旧，而且感觉他也没有什么好复仇的对象，不然这些特征，简直就是在说彭远之本人。 无语，是此刻彭意满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她哥这种人如果犯罪，那确实会是完美犯罪者，但是彭意知道彭远之只是嘴硬心软，他做不出这种事。 第223章 两个好消息 对的方向是节省时间的关键，可惜的是，人类总喜欢向着错误努力，最终一无所获。与其说是命运不公，其实更多是一叶障目，固有思维的恐怖从古至今已经造成了无数的灾难。 岛山局的大家行动速度很快，在差不多三天的时间整理完了所有潜在嫌疑人再一一排查。排除掉已经离世或者因为重病行动不便，以及不构成犯罪条件的人之后，剩下的可疑对象也将近70号人。 罗言衷在这三天时间里没出什么意外，他遵守了和医生的约定，每天都定时回医院睡觉、打针，争取身体早日愈合。 “68个人，一个星期能拿下吗？”罗言衷瘫坐在椅子上，尽管他怀疑彭远之，但是没有证据的空想，让他没办法完全放下大家调查出的这些人。 “拿不下也得拿下了，眼看要过年了，到时候大家来往回家的，市内的秩序也需要维护，我听政府办的朋友说，他们今年依旧要办春节花车巡游，没打算因为案件的事放弃。” 小枝最近顶替谭鑫的空缺，一直在专案组里帮忙，没再出过外勤，能一直和彭意在一起工作，她倒是开心的。 “我看市政办的人也是疯了，现在岛山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清楚吗？如果在花车巡游期间凶手趁机作案，我们目前没有立刻抓到他的把握啊！” 彭意没忍住骂出了声，有些时候她是真的分不清楚，这些应该在统一战线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他魏叔还在上面坐着呢，市政办的人自然要看他的脸色。” 罗言衷吐槽了一句，他和组里人说了姜敏和魏书记的那些事，大家现在都知道魏书记也是他们破案路上隐藏的隐患。 “说的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啊，话说，安局怎么还没回来？被困在省厅了？”彭意这一说，大家才突然发现安致唐去省里已经有四五天了，之前就算是联合行动开会也没有时间这么长的时候。 “安局今天就回来了，老唐昨天刚和他通了电话。”闫辰刚好在门外听到了这句，他最近一直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是带来好消息的。 “哟，闫大法医终于舍得出窝了。”可能好长时间没和闫辰拌过嘴了，罗言衷现在蠢蠢欲动。 “好消息，两个，听不听？不听我就走了。”闫辰瞪了罗言衷一眼，要不是看在他还没完全恢复的份上，真想拿他释放释放压力。 “听听听，闫大法医出手，十拿九稳啊！”罗言衷来了精神，后背和椅背分离，有些兴奋地盯着闫辰。 “第一个好消息，老唐的配方稳定性很高，利用假余晓曼试验了这么久，并没有出现过意外，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掌握了防止仿生人突然自爆的抑制剂配方。” “我去，还得是唐老师，不愧是大拿。” 大家脸上显然都挂上了笑意，之前检查饮水机的时候就发现，凶手放置的那些抑制剂所剩无几，如果配方研究不出来，那拘留室里关着的所有仿生人会接二连三的自爆身亡。 他们还需要彻底研究透这种生物体出现的机制，那么首先就要保证他们活着。 “第二个好消息，意意你们猜得对，东林局送回来了陶安那天运送的东西，是在一个废弃居民楼里找到的，里面的人大概听到了什么消息提前逃跑了，但是东西没带走。 我用它和你们在鼎城大厦找到的那些屏蔽仪对比了一下，组成百分之八十相似，我怀疑这些是原材料，送到东林加工成屏蔽仪再运回来，他们在抓人了，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听完闫辰的话，彭意和罗言衷对视了一眼，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消息，猜测成真，线索更多了，这不就意味着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吗？ 第224章 意想不到的妨碍 雪下得更大了，从办公室的窗向外看去，白茫茫地一片，除了白什么都没有。 都知道世间的所有事不是非黑即白，可即使自然被污染的如此严重，飘下来的雪花依旧是一尘不染的白。 可这份白对彭意来说，却是没来由的心慌，一辆警车平稳地停在楼下，穿着板正警服的人从车里下来，雪花落在他的警帽上，却因为帽子上的温度瞬间消融，就像那份白也随之消失一般。 彭意不想承认，可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让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通灵了，拥有一些她自己并不清楚的“超能力”。 “安局终于回来了。”彭意伸了个懒腰，从窗边走回办公室里。 “回来的正是时候！现在的发现足以让我们延长时间结案了。”罗言衷的脸上显然浮现出了笑意，发自内心的。 东林局带来的东西，就是李义东被捕后，凶手行动并未停止的有力证据。凶手他们还需要屏蔽仪，这一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别等了，先去找安局说说这个情况。”彭意套上外套准备出门，门开了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颤颤巍巍的罗言衷。 “一起？” “我肯定要去啊...”起身和坐下对罗言衷来说都是致命的疼痛，缝合的伤口通过疼痛提醒罗言衷，它还存在，别太嘚瑟。 因为行动没有那么利索，所以彭意就默认罗言衷不会随意动弹。 “走走走，您请...”彭意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好歹罗言衷才是专案组的组长，应该他去。 配合着罗言衷的速度，连下楼都变得漫长。两个人直奔局长办公室，中途也没停留。 敲门，两个人轮番敲，里面都没有一点动静。罗言衷干脆推门而入，办公室像是好几天没有人踏进过一样。 “不在办公室？安局能去哪里？”彭意探头看了看门的后面，确认没人，这回警局不回自己办公室，也是稀奇事。 “刚刚闫辰说，唐老师给他打过电话吧？去解剖室看看。” “工作狂啊工作狂。”彭意摇摇头，觉得罗言衷说得在理，他们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拼命，越老还越拼命。 “半斤就别说八两了。” 罗言衷轻笑，去往解剖室的路上，争吵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手术刀噼里啪啦一个接一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罗言衷和彭意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对。 “你可真有意思，我要是没记错，是你们来找我帮忙。现在稳定剂给你们配出来了？你说什么？擅自给仿生人做实验？那个假余晓曼出问题了吗？我帮忙还帮出毛病了？” 唐洪玉的声音大到在门口就可以一清二楚地听到他说的话。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这几天在省里干什么？他们决定做出来了，承认仿生人的社会身份，我就差在厅长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这两天我活得和疯子没差别。” 安致唐的话，让彭意准备开门劝架的手停了下来。 “上面的人疯了吗？承认仿生人的社会身份？那如果我们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岂不是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替换？” 眼睛因为吃惊而变得圆滚滚，罗言衷也是同样的表情，这样荒唐的决定简直像在胡闹，可以允许已有仿生人存在，但是怎么能承认他们的社会身份，这和说那些人该死有什么区别？ “安局！这不是胡闹吗？！”门是罗言衷推开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迫切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吓我一跳。”安致唐正和唐洪玉吵得水深火热，罗言衷的突然出现，让他猝不及防。 “你伤好了？出院了？”尽管如此，安致唐还是习惯性的先问了问罗言衷的身体情况。 “快好了，我不是问题，问题是仿生人到底什么情况？”罗言衷也顾不上刚刚一激动扯到伤口的问题了，他直视着安致唐的眼睛，似乎安致唐不否定刚刚的说法，他就会把他吃掉一样。 “他们已经决定了，暂时认定仿生人的社会身份。也就是说我们不但不能在他们身上做实验，我们也没有权利再扣押他们了。” 安致唐表情认真，罗言衷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第225章 安致唐或是仿生人? 晴天霹雳...不对，应该是雪天霹雳。 安致唐带回来的消息，让彭意后背控制不住地起了成片的鸡皮疙瘩。不好的预感似乎就没错过。 “如果这些人我们都不能扣押了，那之后呢？我们再抓到其他仿生人，还要按照24小时或者48小时标准来办案吗？这不是胡闹吗？血液检查都需要时间，案子还查不查了啊？” 彭意难得声音的音量这么大，在安致唐面前。 “什么叫...案子还查不查了？”安致唐转身看向彭意，“李义东不是归案了吗？案子不是结了吗？还要查什么？” 寂静，恐怖的寂静。 解剖室里只有冰柜运作发出的低吼声。闫辰还在专案组里，自然没有听到这荒唐的对话。唐洪玉也不做声了，因为他也以为李义东就是凶手，而彭意的话无疑是在告诉他们，李义东不是真凶，还有别人在。 罗言衷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抬眼盯着安致唐，直到把对方盯到发毛。 “安局，你不会已经向省里打报告说，我们已经结案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罗言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安致唐为什么会去省厅，又为什么会商讨仿生人的事。他在自己的系统里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即使是局长一个人去开会，为了消息贯通统筹，所有人都会收到相关通知。 安致唐走得匆忙，回来的也匆忙。一回来就带来了这样的消息，很难让人不怀疑什么。毕竟现在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他们不敢赌。 身前在和安致唐“对峙”，身后那只手朝着彭意疯狂暗示，手起刀落的动作，彭意看得懂，但是对象...是安致唐，她不明白罗言衷在想什么。 罗言衷看彭意迟迟不动，转头看了一眼她，眼神坚定到不能再坚定。彭意就知道他是认真的，破案嘛，搭档配合默契是最重要的，为了案子，安致唐是要挨这一下了。 彭意深呼吸，慢慢向着唐洪玉的方向移动，安致唐的注意力在罗言衷身上，即使彭意在动作，他也没在意。 唐洪玉不知道彭意要干什么，只看见她朝自己走了过来，以为她站累了想坐下来歇会儿。解剖室只有两个干净的椅子，法医他们当然不在意椅子上有没有被溅到过血液或者尸水，但是普通人就算嘴上说着不在意，也不会在解剖室里坐一下的。 但他知道专案组这些人都不在意，也就没多想直接站了起来。可彭意并没有径直走到他面前，而是在中途转身，留了后背给他。 一整个事件的发生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的，唐洪玉还没反应过来，安致唐就直直倒了下去，而“凶手”是彭意... “靠，用劲儿用猛了，打到我麻筋上了。”彭意也顺势蹲在了地上，这滋味，有点酸爽。 “彭姐，你下手也太重了，这要真打坏了怎么办？”罗言衷也顾不上伤口，赶紧扶住安致唐，让他可以靠坐在墙边。 “出事了，你全责，你让我动手的，我怕下手轻了，安局不晕啊，我可没信心打得过他。”彭意甩了甩右手，感觉没问题了，才重新站了起来。 “那个，两位，我还在呢，这是什么意思？”唐洪玉彻底看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 “唐老师，还要辛苦你一下，帮安局采个血样。”罗言衷这话一说，唐洪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为什么会怀疑安局他...”彭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你收到他去开会的通知了吗？就这几年改革，什么都能放松，但是咱们的规矩可没有差过一天，果然一个人越讨厌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 罗言衷摇摇头，狗屁规章简直就是他的天敌。 “那...刚刚他说的这些事，我们也需要再核对一下吧？”彭意说。 “我在这里等结果，如果他醒了，我也能解释，你去找涵宇查查吧，毕竟是省厅的人。”罗言衷点点头。 “好，那我先上去。” 第226章 这也算过河拆桥? 要相信客观事实还是主观猜测，看着还在晕倒中的人，罗言衷拿不准这个问题的结论。 世事无常，人类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又如何去推测本身就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罗言衷看着唐洪玉从安致唐的身体里取走了一管红色液体，他很希望自己会很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他也很希望安局醒了之后能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说他“目无王法”。 好久没这么紧张过了，指针慢慢转动，每一秒都被观感放大无数倍，罗言衷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期间闫辰回了解剖室，喊了罗言衷几声，见他没反应，也就没再搭理他。 眼睛死死盯在面前倒计时的仪器里，十分钟的时间，就像老天爷往罗言衷身上倒了一锅热油，让他变成了那只名副其实的“蚂蚁”。 叮咚。 倒计时结束，罗言衷殷切地看着唐洪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检测结果从打印机里缓缓吐出，罗言衷三步并两步，抢先拿到了纸张。 结果是他希望的，但也是他不想承认的，一切正常，甚至有点贫血。 “小罗，你闯的祸，和我无关哈。”唐洪玉瞥了一眼结果，赶紧和罗言衷撇清关系，不然他这刚吵完架的，倒有了趁机报仇的嫌疑。 罗言衷咧开嘴角，看着在椅子上似乎想要醒来的安致唐，夺门而出，走出去之前留下一句：“唐老师，他看不到我，就没我的事了！” “臭小子！你给我滚回来！”唐洪玉也没想到罗言衷会就这么溜了，关门，眼睛死死盯在闫辰身上：“他是晕倒了，统一口径。” “嗯？安局不是晕倒了吗？”闫辰云里雾里的看了看安致唐，又一脸疑惑地看向唐洪玉。 唐洪玉一愣，猛地拍向自己的脑门，忘了这小子刚刚不在。不管了，反正安致唐又不是他打晕的，就说是罗言衷又怎样！ 另一边，彭意坐在翁涵宇的身边，等待他询问的结果。 翁涵宇在听完彭意的话后，随口提了一句：“开会是要内网通知的，但如果是厅长直接叫过去的，好像没有下发内网通知的硬性要求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或者，也有可能是安局自己去的省厅，没和大家说。” “不排除这个可能，安局到底是怎么去的无所谓，重点是他带回来的那些消息。” 彭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怕什么，大概是害怕案件真的查不下去了，要就此终结了，毕竟他们可以对抗凶手，但是不能对抗程序。 所以，规矩到底是用来保护谁的？彭意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梁哥回消息了，他说他打听了一圈，有几个同事看见安局进了厅长办公室，还发生了争吵，前几天督导小组的人确实来过省厅，所以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翁涵宇害怕别人不知道，干脆直接问了自己的组长，毕竟是经常要去汇报工作的人，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多。 “而且梁哥说，这个消息既然安局知道了，可能这两天就会下达内部文件了。” “这么快？”彭意惊呼，所以凶手还没来设下陷阱，自己人就封锁了一切可能得出路？太扯了。 这还没从震惊里走出来，罗言衷就推门进了专案组，反手又把门在里面锁死，别问，问就是害怕安致唐来找他算账。 “安局是他自己。”看着彭意投过来问询的目光，罗言衷直截了当地给出结论。 “小翁，咱俩刚刚是不是一直在讨论案件啊。”彭意突然转过头，向翁涵宇抛出去了一句话，搞得翁涵宇一脸懵。 “对呀，怎么了彭姐？” “好，证人在这，我的不在场证明也有了，这件事和我无关。”彭意晃了晃正在录音的手机，谁打晕的安局？反正不是她。 “彭姐？？彭姐？？彭姐？？就这样把你亲爱的好搭档我推向了那不仁不义的深渊？嗯？彭姐？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薄弱到可以出卖战友的程度吗？嗯？我亲爱的彭姐？” 好一个不在场证明，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与她无关。罗言衷傻愣愣地看着彭意，好好好，他抛弃了唐洪玉，转头就被亲爱的彭姐给卖了。 “本来就是你的主意，和我有什么关系，罗大组长，自作孽...” 彭意笑了，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笑，那明明很明媚的笑容，此刻落在罗言衷眼里，只有两个字：恶魔。 “恶魔，赤裸裸的恶魔，快从我们彭姐身上滚出去！恶魔！” 第227章 猜中凶手企图? 逮人行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大雪没有阻碍岛山局的核实行动。除了翁涵宇还在办公室里，剩下的人都出门行动了，去调查那些他们整理出来的可疑人员。 所以，彭意和罗言衷这场闹剧，除了翁涵宇，没人看见。反正听着不像什么好事，即使好奇，翁涵宇还是闭紧了自己的嘴，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敲门声像是阴间使者的呼唤，吓得罗言衷一激灵，躲进了办公室最里面的小储物间里。彭意看着一脸无奈，得，他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闫哥？你怎么又上来了。安局醒了吗？” 彭意还想这是谁进门还要敲门，又突然想起来刚刚罗言衷把门给锁上了，按住桌子起身，又拖着身体去开门，说不心虚是假的，毕竟是她动的手，她当然害怕背锅。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摞资料盒，然后就听到了闫辰嘴里一直在啰嗦：快接一下快接一下，要掉了。 “我上来的时候刚醒，老唐怕这些和仿生人有关的东西会被上面的人收走，让我放你们这里，言衷会藏，让他藏起来。” 闫辰气喘吁吁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里面不但有唐洪玉去省厅这段时间带回来的研究结果，还有那个营养剂的配方加样品，他不知道安致唐的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不能付诸东流。 “刚刚涵宇问了省里的人，他们也说仿生人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彭意点了一下档案盒的数量，她能理解唐老师的犹豫，点完数量后无语地敲了敲储物室的门。 “出来，不是安局。” “谁来了？老闫啊，吓死我了。安局还没醒？” 罗言衷朝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又把门给锁上了。 “我出门的时候，迷迷糊糊地醒了，所以就赶紧往专案组这边来了呀，万一他发现我拿着这些东西跑，多吓人。老唐说，这堆资料现在是他的命根子。” 闫辰耸肩，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罗言衷和彭意这状态，安局晕倒估计就是他们俩搞得。 “彭姐，要不咱俩先跑路去避避风头吧。”罗言衷看着那堆资料盒，反正要去藏东西，干脆就拿出去藏。 “现在...？也可以，正好我们也去调查几个人，加快速度，早点查完。” 如果什么都能如他们所愿，这案子或许也就没那么难破解了。就在两个人刚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罗言衷在此刻真正懂了什么叫做贼心虚，活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捅娄子，毕竟是市局局长，就被他这么指挥着打晕了，确实说不过去。 “是我，开门。”门外人大概也能猜到里面的人在想什么，干脆出了声。 “是老唐，开门开门。”老师的声音，闫辰自然比谁都清楚。 “你们还怪谨慎的，你们局长回办公室了，不会来你们这里。” 唐洪玉看着罗言衷贼眉鼠眼、极其警惕地观察他身后，无奈地把他推进了办公室。 “他没生气？”罗言衷小声的问。 “我就是要来说这件事的。”唐洪玉神色严肃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这些天努力的成果，又继续说道： “东西别放在警局里了，言衷你们找个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藏这些东西，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确切结果，但是这个节骨眼，我觉得有必要都告诉你们。 之前彭意提过仿生人的一个特点是情绪都比原主稳定，我和老安这么多年朋友，他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挨这一下不可能就这么忍着，但是他彻底清醒之后，就问了我一句他怎么晕过去了，也没多说别的，就说他还有事，要回办公室。 他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打，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血液结果确实没有问题，重点在这摞资料里，我在省厅的时候发现了仿生人身体里可能会被修正的部分，就是血液。” 唐洪玉仔细研究过死亡的周易至仿生体，他发现了这套可以正常运转的系统，完全是靠“自生”完成的，血液成分异常就是最好的佐证。 这么多仿生人被扣留在岛山局里，凶手不可能一点对策都没有，对于仿生人还存在的那些漏洞，唐洪玉猜他们下一步的升级肯定是在可以查出差别的血液上。 “所以唐老师，你的意思是，即使安局的血液一切正常，但也不能排除他是仿生人？”罗言衷有些吃惊。 “言衷，你说性格这个东西能在几天的时间里就变成相反的吗？彭意，这几天辛苦你整理一份仿生人的行为特征和性格特征可能存在的变化，专业的事还是专业的人来做。” “唐老师，我份内的工作，谈不上辛苦。”彭意点点头，她希望自己能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这起案件必须要让它顺利结案。 第228章 被迫结案 有些问题一旦出现苗头，那发展就一定会像裂缝延展到崩塌一样迅速。白纸黑字的通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上面要求，岛山连环恶性杀人案需要尽快定案，目前凶手李义东已经因为自身原因身亡，所以各位与案件有关的警员，尽快整理与案件有关的所有未归档证据和证词记录，除夕前正式结案。】 这对所有正在外面出行动的专案组成员来说，无疑是没有想过的沉重一击。 “什么情况？”钟益拧眉看着手机，今天明明不是愚人节，这是在干什么？即使他们现在趋势都还认定李义东就是凶手，但毕竟罗言衷他们都有了新的猜测，排除掉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我也傻了。”小枝凑了过来，习惯和谭鑫一起行动，所以这几次和钟益一起行动都差点叫错名字。 “我问问彭意。”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大家都疑惑了起来，罗言衷和彭意的电话当然会被大家打爆，而这两个人也顾不上手机里轰炸般的消息和电话，直冲到局长办公室，连个会都不开，直接通知？ 太草率了。 安致唐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俩会过来，还没等开门的人开口，他就一句话封死了所有可能。 “上面已经决定了，从闫辰和老唐动仿生人开始，你们就要想到一些后果。你们以为我这几天在省里干什么？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甚至晚上跟着厅长回家了，但是有什么用？结案，是硬性要求。” “可是，案件还有很多疑点。是，我承认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都指向李义东，但是也有很多事李义东解释不了，他死了，他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女儿的一些信息，怒火攻心气死的。 安局，如果他是真正的凶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小诺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仿生人？” 罗言衷突然没有下楼时那么急躁了，语气反而平静了不少，他希望安致唐能听进去他说的每一个字，尽管那个熟悉的人有可能是仿生人。 “可是，法院只看证据。省厅也只看证据。承认仿生人社会属性的那些人，也只看证据。言衷，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还不明白吗？” 安致唐苦笑着说，看起来他已经放弃了。 “你还是老安吗？呵...”罗言衷冷笑了一声，拉着彭意的胳膊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全程彭意都没得空说上一句话。 看着冷脸的罗言衷，彭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任由他拖着自己离开了警局大楼，朝着停车场走过去。 楼门口的积雪在打扫过一次后，又重新堆积了起来，还没有人踩过的雪层格外平整。 小时候下雪，彭远之总会拉着彭意成为那条街上第一个踩雪的人，因为没人踩过的雪才是最软的，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 尽管谁都不知道踩在云上是什么感觉，但是彭意总是乐意去相信，踩在雪地里和踩在云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就像有的人一辈子都会相信圣诞老人一定存在一样，对彭意来说，这是她想守护的一些执念。 她又踩在了云上，只不过，这一次她总觉得自己会从云层跌落，摔进看不到光明的深渊。说不泄气是假的，彭意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但是罗言衷的反应，他之前绝对经历过。 “彭意，麻烦你开车，我想去趟陵园。” 罗言衷的身上似乎没有了一点他之前的影子，彭意不知道他要去祭奠谁，可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跟着湿漉漉的，就没多问，踩下油门离开了警局。 大楼门口，男人默默脱掉了自己的警服，他对这个身份还很陌生。安致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用双手接住了偶尔会飘下来的一两片雪花，融化的瞬间手机响了起来，安致唐没犹豫地按下接听。 “好，我马上就回去。” 第229章 人怎么可能突然改变 冷风是雪花最好的陪衬，市局离岛北陵园的距离不远，即使雪天难开车，彭意的车灯还是很快就照在了那片白茫茫的土地上。 这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尽管彭意很好奇罗言衷想要祭奠谁，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没问，车停在雪层稍薄的地方。罗言衷下车，驾轻就熟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即使大雪几乎覆盖了整个陵园，但他还是能找到他想找到的那个墓碑。 袖子轻轻擦过墓碑，扫走了盖住照片的那层雪。彭意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林历的墓。她没有来祭奠过林历，听说当时是林历的家人和徐桐驰一起将他下葬的，罗言衷肯定来过，不然不会这么清楚位置。 罗言衷慢慢蹲坐在墓碑旁边，其实天还不算太黑，再加上下雪，整个陵园比想象中的还要亮堂一些。彭意站在旁边，静静盯着林历的墓碑。 “老林，你见到老安了吗？”罗言衷突然吐出一句话。 彭意听到这话一激灵，所以局里面的那个果然是假的安致唐？ “老罗，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头来还是没忍住，她不明白罗言衷为什么会这么确认。 “你知道为什么老安升了之后，提我和林历当队长吗？ 他说过，他只相信和他一样的人才会好好破案。其实，我觉得老安不一定不知道林历暗地里维护赌场的事，就像我经常违反规定破案一样，我们两个身上都有很多当不了队长的特征在。 但是，我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对死了人的案子格外执着。老安还是队长的时候就常说，别的犯罪现场有可能没有证据，但是杀人一定会留下证据，因为老天爷只有一个，他不会允许别人当神。” 可能迷信多少都是活着的人的执念，毕竟总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存在，让他们对虚无缥缈的东西，心存忌惮。 安致唐是个倔脾气，张斌升职离开岛山前给他下过不少绊子，就为了让他当不了局长，可没办法安致唐这一生的刑警生涯没有任何污点，再加上手里还有几个三等功，在那个时间岛山所有区的警察都不如他有资格做这个局长。 罗言衷和林历是他带出来的人，闫辰又是老朋友的得意门生，自然他更相信他了解的人，让他们担起每个队的担子。 之前徐桐驰的感觉也并没错，安致唐就是偏心罗言衷，想让他能继续往上升。因为安致唐一直觉得罗言衷和他是一类人，从他屡屡违反规定判案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歹毒的凶手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抓到尾巴，如果只能流程正确地去做事，那么那些狡猾的人，他们真的能抓到吗？其实安致唐也拿不准，但起码罗言衷突破了流程，守护住了受害者的权益。 他也知道这个界限很模糊，可是在他心里，人比规定重要，能救下人、能让凶手绳之以法，比什么都重要。 他知道林历在这一点上不如罗言衷，所以警局有一次队伍换血，能力比较强的人都被安致唐安排进了一队，为有可能发生的重难案做准备。 如同这般，罗言衷自然也了解带自己彻底入门的前辈。唐洪玉动仿生人的事，安致唐从来也没有明确反对过，因为他知道不研究就没办法得出结论。 他从来都不是甘心被规矩束缚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出“结案，是硬性要求。”这种话，可笑的要命。 人确实会变，但是不会突然就变。罗言衷之所以能肯定林历的死是因为他私下调查了凶手，就是在后来调查出证据的时候，他确信林历只会给赌场通风报信，但是他不会害人。 没有人知道林历一个人暗中调查同安化工时，到底是什么心态，可既然他敢去，就说明他还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警服。 “所以，如果是安局，无论上面如何施压，他肯定不会硬要求结案，就算冒着挨处分的风险，也会让我们接着查下去？” 彭意知道安叔是个蛮好的人，但是她并不觉得安致唐会是那种赌上一切只为了受害人的人，如果他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在知道他们兄妹的遭遇后，还会替那个魔鬼开脱呢？ “是冒着脱警服的风险，他都会这么做。我只能说，提供给凶手安局记忆和行为特征的人，并不是完全了解他的人，又熟悉但又不完全了解吗...” 罗言衷拿不准，他知道彭远之和安致唐认识，可是他能熟悉到知道安致唐的一切过去吗？安致唐身边应该不会有愿意提供这些东西的人，这么一想，又觉得彭远之不是凶手。 看着林历的墓碑，罗言衷再次陷入沉思，可能安致唐被替换的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有些大，一时间大脑短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思考。 雪没停过，头发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彭意盯着自己深陷在雪地里的鞋，脑袋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她要不要把安致唐被替换的事告诉彭远之，因为巡视系统的原因，他们和安叔家走得很近，她害怕彭远之可能会被假安致唐利用。 第230章 一起过年? 群里没有任何动静，小枝和钟益对视一眼，干脆放弃了联系还在局里的人。 “罗哥没发话，就还继续查。既然越级不能汇报，那我们自然也没必要越级听指挥。” 小枝收起手机，老一组的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大概安致唐之前的安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组的人和罗言衷保持着高度一致，他们似乎都能知道罗言衷的想法，大家无惧被处分的风险，毕竟案子是第一位。 但是老一组以外的人，大家就没有那么决绝想要继续调查的决心了，很多人都回了警局，在无意间，警局里的人似乎又被分成了两队，想要结案的和想要调查下去的。 天彻底暗了下来，罗言衷想扶着地面站起来，可两条腿好像都用不上力气，起来的时候，差点又跌坐回去，还是彭意拉了他一把。 “我看你最近还是别到处嘚瑟了，你这身体还是要多养几天。” “身体的复原速度真的比不上以前，坐一会儿就起不来了。”罗言衷反手握住了彭意的胳膊，借力缓了一缓，等确定自己能站稳之后才松手。 “彭姐，等咱们真的得空了，我请你吃饭。这几天麻烦你拖着我这个累赘了。” 似乎已经接受了眼下这个事实，罗言衷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那副彭意熟悉但是看不透的模样。 “咱俩这关系，生死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了，还客气什么，严重怀疑你又要找事。”彭意没好气地瞪了罗言衷一眼，现在听面前这人不正经说话，就觉得没一句是真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我请？好好好，还是彭姐体谅我这个穷鬼，嘻嘻。” “诶诶诶！我没说不吃饭哈，你少来。” 雪停了，车并没有被不停的大雪困在陵园，彭意猛踩了一脚油门，把车往反方向开去。上车之前，罗言衷说了一句不回局里，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果回去再看见安致唐，罗言衷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我回医院，医生还不让我出院，说要再吊两天水。彭姐，你看，两个手都肿了。” 语气怎么还有点委屈巴巴，彭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副驾驶那男的果然在位置上扭曲了好几百下，像条长虫，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正常点，吓死人了。既然每天都要打，为什么不埋个软针，手就不会肿了。”彭意回应着。 “埋软针不方便，不喜欢身体里钻进冷血物品，嘶...想想就难受。” 罗言衷摇摇头，打针这件事本来就够烦的了，不在医院的时候，身体里还留下医院的标记，他不敢想这得有多恐怖。 “哦，对了，突然想起来，你害怕医院是吧。”彭意轻笑了一声，把这茬给忘了。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嗯？不是，闫辰那家伙怎么什么都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罗言衷停止了蛄蛹，眼睛都睁大不少，瞬间正襟危坐了起来。 叛徒...赤裸裸的叛徒。 “老罗，你要清楚一件事。闫哥和我二十多年的交情，我们俩的关系肯定比你们俩要好一点吧。” 只当是说闲话，其实闫辰没有给彭意细讲过罗言衷害怕医院的原因，只是闲聊时，随口提了一句，被彭意给记住了。 毕竟在她的固有印象里，罗言衷这种人应该没什么害怕的东西，起码不会怕普通人会怕的东西。 “切，老闫还让我去他家过年的，我们俩的关系才更好。”和小学生赌气没有差别，罗言衷可能也是想转移转移注意力，干脆就和彭意争了起来。 “你要去闫哥家过年？我和我哥也去！阿姨很早就给我打过电话了。” 这倒是彭意没想到的，那这个意思是...她要和罗言衷一起过年？！ 第231章 嗯，很甜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罗言衷回了医院之后，就在群里让大家收队。似乎大家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罗言衷不用问也知道他的人都在加班。 【今天都别加班了，回家睡觉，明天不知道局里又会有什么变故。】 这是群里的最后一条消息，大概内忧外患就是说的现在这种情况。 谭鑫一直在医院静养，所以恢复得比罗言衷快得多，和医生商量过，他想和罗言衷一起出院。 罗言衷回去的时候看起来很疲惫，谭鑫便一句话都没多说，毕竟手机里弹出来的那些消息，哪一条都让他震惊地说不出话。 彭意回家时，家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好像这一段时间，彭远之都没有比她早回家过。看着黑漆漆的客厅，彭意索性也没开灯，把包和外套随手扔在玄关，伸着懒腰走到窗边，就那样直直坐在窗前的地板上。 逐渐工业化的城市，让夜晚比白天更加明亮，住的楼层越高，这种感受就越强烈。裤子口袋里还有两颗软糖，彭意掏了出来，糖纸在外面灯光的映射下，似乎都在发光。 两眼空洞的把糖粒卷进嘴里，巡视系统从眼前飞了过去，彭意分不清是市里在用的还是家里的原型机。速度好像比以前运转的还要快，彭意盯着他的运行轨迹入了神。 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彭远之刚设计出可以运转的原型机时有多激动。那个时间点她还没毕业，彭远之特意去学校找她，送了她一个摔坏的原型机摄像头，留作纪念。 说来也好笑，那个摄像头到现在都在彭意的床下杂物箱里放着，说得好听是摔坏了还能留个纪念，说个不好听的，那就是一堆破铜烂铁，从高空坠落当然会面目全非。 又有一个摄像头从眼前旋转而过，红色的指示灯颜色变淡，窗户的正中间出现一道格外明亮的光柱，与众不同。 彭远之回家了。 “意意？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彭远之看到了彭意随意扔在玄关的外套，没说什么，而是利落地挂了起来。 “开灯浪费夜景。”彭意没转头，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彭远之不可察觉地勾勾嘴角，干脆也没开灯，把外套挂好之后，踱步走到彭意身边坐下，把回家前买的烤红薯塞进了彭意的手里。 “我以为今天会回来的比你早，在公司附近看到有卖的，就给你买了。” 红薯还有些烫，彭意知道彭远之应该是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过。 “大雪天还有人在外面卖这个？”彭意打开了纸袋，袋子里飘出来的热气，其实彭意并不知道红薯原始的味道是什么，小时候这种东西在他家里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彭意记得第一次吃到烤红薯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那都是30年以后的事了。 她第一次吃到这个味道很惊奇，迫不及待和彭远之分享。但她的朋友当时吃到却一脸失落。彭意才知道，现在的红薯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环境改变，虫灾时常发生，为了保证农作物能正常生存到可以使用，科技的投入比人类想象中要多得多。 不过，彭意并不在意这些，反正是第一次吃，她觉得好吃。 毕业回岛山之后，一到秋冬天，彭远之如果回家晚，就会给她带烤红薯。一人份的。 彭意问过她哥为什么不吃这个，彭远之永远只会说一句话：这个太甜了，不适合我。 “我公司门口有个菜店，你还记得吗？那个老板今年也开始烤红薯了。” 彭远之看着彭意迫不及待咬下一口，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好像今天一天的疲惫都卸了下来，不用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里，对彭远之来说，这何尝不是唯一可以自由呼吸的机会。 “馋了？来一口？” 彭意转头，对上了彭远之直勾勾的眼神，她自然以为是彭远之没吃饭。也没等彭远之说话，彭意就把烤红薯塞到了彭远之的嘴边。 鬼使神差间，彭远之不受控制的咬了一口。 “嗯，确实好甜。” 第232章 提前解散 晴天，积雪有些厚，但可能大家都知道是新年前的最后一场雪，意料之中的市政也格外勤快。 起码马路上，一点下雪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李义东被替换一样，悄无声息地抹除了所有痕迹。 罗言衷做了最后一次详细检查，医生再三确认后，才决定放他离开独属于他的“白色监狱”。 “一个周之后来拆线，给你开的药每天晚上吃，拆线前不要有太剧烈的动作，要是需要和凶手搏斗什么的，尽量让别人来。” 其实医生也不知道罗言衷的职位到底有多特殊，不过既然是警察，那危险的时刻肯定少不了。 “医生你这话，我可不是那种把兄弟挡身前的人。”罗言衷撇撇嘴。 “你懂我的意思，别在这里和我贫嘴了。今天你们病房应该都要办出院吧？” 主治医生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罗言衷。 “谭鑫今天也能出去？” “那会儿我来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他上楼了，应该是去找老赵了。” 把出院证明登记，结算账单留档，证明再打印一份纸质的给罗言衷，医生才松了口气说：“工伤报销警局会帮你办，你直接走就行，不用交钱。”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罗言衷正经道谢，向医生伸出了手。 “罗大警官下周别忘了来拆线，我就谢天谢地了。回去多注意点。” “保证完成任务！”罗言衷离开时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医生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不听话的患者可真是太多了。 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所以罗言衷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可以直接出院。回病房把章平喊了起来，他要先把这位兔子先生藏起来。 “罗哥，我也可以出院了。” 谭鑫和他前后脚回了病房，甩了甩手里的证明，别提有多开心。他在这里躺着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似乎半条命都搭了进去。 他不是够了，他是够够的了。 “收拾东西走，先把兔子送我家里。今天警局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走就行。” 谭鑫踏进病房的一只脚直接撤了回去，转身像是逃命一样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也是，谁会喜欢医院呢。 彭意起床时，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也不知道彭远之最近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餐桌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彭远之应该也是刚走。 三口并两口地吃了点，看了眼温度，往自己身上多添了一件衣服，才匆匆出门往警局去。 可能是罗言衷昨晚的消息让大家可以放心休息，彭意踏进警局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安静，没几个人来上班。 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彭意躲在墙角向里面看了一眼，安致唐板板正正地坐在里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安感总是没有完全消失，特别是罗言衷肯定了安致唐已经被替换了，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仿生人，彭意总想试探一下。 “你干嘛呢？” 肩膀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只手，吓得彭意差点叫出声，猛地转头看见是闫辰，她才把骂人的话术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没办法，对她闫哥骂不出口。 “老罗说，安局大概率已经被替换了。”彭意小声的说。 “可是血液结果不是没问题吗？” “老罗说，安局现在的很多行为不像他。我和他接触的时间肯定没有你们多，所以我也没办法下定论。” 如果唐洪玉认为凶手在生物体血液上还有改进的空间，那么查不出血液结果也就不能成为判断安致唐是否是仿生人的证据了。 “先回组里吧。”闫辰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确实不能如此鲁莽地下定论。 临近上班的时间，专案组的办公室便陆陆续续的进去了很多人，让本就不大的办公室变得更加拥挤。 罗言衷和谭鑫是最后到的，因为要把章平送回家，耽误了一些时间。 人都是罗言衷叫过来的，他需要提前做好应对变故的准备。 “一组的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罗哥，刚刚点过名了。”小枝举了举手。 “好，长话短说。现在在这里的大家都参与了这起连环杀人案的侦破，按照昨天安局的意思，就是要以李义东为凶手定案，结束这场残忍地屠杀。 但是大家真的认为，真正的凶手是李义东吗？后续我们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调查，所以，现在认为李义东就是凶手的人，可以离开这间办公室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正式回归一组。” 第233章 做好一切准备 死一般的寂静，屋内的人小心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罗言衷变得有耐心了起来，昨天一晚他都在思考这件事，他们必须抢在安致唐之前，安排好一切。 后来再回想，已经记不起来第一个推开办公室门的人是谁了，只知道有了第一个出去的人，剩下的人便也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的出门离开。 就像罗言衷的固有印象里那般，整个岛山局里靠警察的信仰维持工作的人几乎没有，大家确实都有为受害人找回公道的决心和定力，但是在赔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与上级对抗，和及时收手之间，他们当然会选择后者。 罗言衷倒是理解他们，大家虽然都是警察，但前提也都是普通人，自然贪生怕死，害怕生路被自己断送。 等最后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消失后，罗言衷关上了门，看了眼还留在办公室里的人。 “秦子，你做好归队的准备，现在二队没有主心骨，就更不能再少人了。” 留下的几个人大概都是罗言衷意料之中的人，除了小秦。 自从徐桐驰自杀离世后，小秦在局里便几乎不怎么说话了。他和徐桐驰的关系不错，前后脚进入岛山局，又被分在同一个组别里，几乎也是二队的元老级队员了。 “罗哥，就算我归队，有些我该做的事，我不会就这样扔给你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现了什么，从而怀疑李义东凶手的身份，但既然你们不认为能结案，那我一定要亲手把郑文歌捉拿归案。” 声音闷闷的，像是生病了一样。小秦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太多别的，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让郑文歌就这么轻易逃走，他犯下的纰漏，自然要靠他自己去严丝合缝地填补上。 “如果专案组解散了，你还是要以二队为主，既然你决心要把案子跟下去，那专案组需要你的时间不会少。” 罗言衷欣赏有担当的人，起码知道什么是自己该负责的，不要把烂摊子留给别人。 “我明白，罗哥。” 剩下的人，除了专案组本身的成员外，还有小枝这种意料之中的参与者。 “小翁，如果真的就这么结案，你可能会直接被调回省厅。我这边有个技术人员倒是不用担心之后岛山的情况。但是，省厅那边，我们未知的因素太多，再加上你也说承认仿生人社会身份这件事确实是厅里传出来的消息。 你回去之后，可能要麻烦你帮忙调查一下省厅里现在的情况，特别是和安局走得很近的那几位，这个工作风险不小，你可以拒绝我。” 罗言衷说到最后还是加了这一句话，只是他突然想到了章平，万一翁涵宇真的查出来点什么，最后的遭遇和章平一样该怎么办？他不想间接害人。 “罗哥，咱们也相处三个月了，你觉得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这个活我必须接下，只要这案子没有正式侦破结案，那关于案子的一切都是我份内的事。 老话说得好，凡事都讲究个善始善终嘛，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再说咱们专案组也不一定就会立马解散。” 翁涵宇倒是心大，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得傻呵呵的。 “剩下的人既然大家决定参与，我废话就不多说了，从现在开始，关于案件的一切发展，只有今天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才能知道。特殊时期，我不介意上特殊手段。”罗言衷难得严肃，看了一圈身边的人，才慢慢呼了口气。 人数不少，私下行动足够了，不打没准备的仗，这样他也就不用害怕假安致唐临时解散专案组，让他们全都变成无头苍蝇，被迫停止调查。 第234章 预料之中的差错 章平绝对是罗言衷他们的秘密武器。 先观察房间构造，再观察巡视系统会路过的位置，等确认好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后，章平才把窗帘拉死，小心翼翼地脱了衣服，跨进浴室。 因为没有办法使用老小区那个藏身处的自来水，所以章平藏起来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洗的冷水澡。冬天，洗冷水澡和要他命没有差别，他很久很久之前就妄想能在浴缸里泡上两个小时，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所以他从来也不敢跨出老小区一步。 热气升腾，再到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章平的身体终于从紧绷的状态里释放了出来，人放松了，大脑自然就跟着活络了起来。 罗言衷把他安顿好，离开之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客厅里的两个屏幕接的是巡视系统的原型机，现在正在监控岛山局，你研究研究，看看对你攻克巡视系统有没有帮助，我现在有一些怀疑的事情，想确认。” 其实在之前章平差一点就能黑进巡视系统，但是被终端防火墙的一道算法程序隔绝在外，再到差点被反追踪，暴露位置。 早在他住进医院的时候，彭意就私下去老校区那里，把章平的所有装备带了出来，塞到了罗言衷家那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虽然那个时候还没确定要让章平住在罗言衷家，但是老小区不可能再住下去了，东西迟早要转移。 整张脸都彻底浸润在了水里，章平在想好一切逻辑，确定了自己现在要做的事之后，才重新和这片空间争夺起了空气，如果有原型机的帮助，说不定他真的能黑进系统里。 \/ 全体大会，所有人心知肚明且意料之中的全体大会。 安致唐一脸严肃的坐在最上方，手里拿着几份红头文件，看起来并不像造假。 “接上级最新通知，承认仿生人身份这件事已经落锤定音了，这件事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岛山局就能决定的，所以希望大家能重视这件事，如果有个别同志还是想肆意妄为认为仿生人与我们不一样，咱们局倒是很久没有出过大型处分了。” 此话一出，台下便骚动了起来，在整个案件最核心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无语。 现在是什么意思，他们想要让案子彻底结束，还结束出错了。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又不是他们不服从命令，不考虑实际情况，没有征求所有人的意见，就直接下定论的状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明明做决定的人，了解的细节根本没有在一线破案的人多，为什么每一次都不留“活路”的直接定下规矩。 “罗哥，看来真让你猜对了。”谭鑫趴在罗言衷耳边小声说着，他只知道个大概，现在亲眼看到安致唐的状态，谭鑫立马就明白了罗言衷的焦虑。 罗言衷没应声，而是专注地盯着安致唐，似乎想把他彻底看穿。 “另外，这起恶性连环案到现在已经接近三个月了，凶手李义东已经落网，却迟迟没有结案，上级对此也是希望我们在除夕前尽快完善一切，不要把这个案件留到年后。” “可是，安局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虽然现有证据指向李义东，但李义东的死本来就有蹊跷，怎么能就这样草率结案？” 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站起来硬刚安致唐，就连罗言衷也从自己的世界里被唤醒，转头，他对上了翁涵宇的眼神。 翁涵宇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是局里的人，所以安致唐不能拿他怎么样。罗言衷他们不能说出口的话，他可以说。 “首先，李义东死于自己自身的癌症疾病，医院档案可查，早在一个月前，他的身体机能就开始大幅度的下降，死亡本来就是随时会发生的事情。其次，翁涵宇帮助岛山局破案有功，即刻准备返回省厅报道，这是副厅长的指示。” 第235章 启程，离开岛山 一切正如罗言衷预料的那般，翁涵宇并没有觉得吃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收拾东西“滚蛋”了。 他坐下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肩膀处有谁拍了拍他，转头一看，是坐在他身后的钟益，尽管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大家却已经像是家人那般熟络，翁涵宇知道，这起案子他必须作为专案组的一员，让它顺利结束。 “最后一件事，针对这起案件组成的专案组，从下周一开始，正式解散。大家回归自己原来的位置，二组的新组长等我们商讨之后再通知。大家抓紧时间收尾，散会。” 看着安致唐离开大会议室，一组的老队员们忧心忡忡地看着端坐的罗言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坐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所有人都走出了会议室，只剩下想要继续留在专案组的人。唐洪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会议室的最后面，看着人都走空了，才快步走到罗言衷身边坐下。 “老安来找我要东西了，我给了他一些无关紧要地应付了过去。无论如何，你们的行动必须要快，明天我会离开岛山，带着手头上还有的几个样本一起走，闫辰会随时和我保持联系，我现在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唐洪玉的反应也很快，早早联系了闫辰的师姐，让她在岛山附近几个城市里，找一个设备最齐全的检验中心，提前打好招呼，做好准备。他需要一个来回岛山并不麻烦的地方，毕竟他已经做出来的东西太多了，直接带着离开，风险很大。 “郑正，你请个年假，和唐老师一起去，保护唐老师。现在这情况，凶手有可能会对唐老师下手。” 郑正是和彭意一批进来的新警员，年纪很轻，所以人也就更有冲劲儿和正义感，在听说可以自愿继续行动后，他毫不犹豫地便留了下来。罗言衷觉得他身上有谭鑫的影子，所以郑正选择留下，并没有出乎意料。 “他们的手已经伸出了岛山？”唐洪玉有些吃惊。 “那个屏蔽巡视系统的东西，是在东林造出来的，唐老师，你是来帮忙的，如果你真的出点什么事，那才真的是我们的罪过。”罗言衷苦笑，要不是其他人他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绝对不会只让郑正一个人跟着去。 “罗哥放心，除非我死了，不然唐老师不会有事。” 郑正的身上似乎燃烧着年轻的火气和对自己信仰的坚定，那股冲劲在现在的岛山局里太少见了。 “行动之前不准说丧气话，这是一队的规矩！”罗言衷轻轻拍了拍郑正的头，死是不吉利的话，这个字眼现在不能出现在专案组的身上，一个人都不能出意外。 “和李义东有关的该交交，该归档归档，和他无关的，一点都不要传上去，现在开始，咱们才是真正的孤军奋战。” 彭意看着罗言衷严肃的模样，突然有了一点他们可以成功的信心，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就没有输，哪怕和凶手两败俱伤，他们也要拼下去。 第236章 蝴蝶效应 不同的想法必定会引发出不同的效应，这个现象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一个专有名词——蝴蝶效应。 尽管专案组的行动再次被迫进入停滞状态，可凶手那边也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毕竟他们原本的计划，并没有打算换掉那些无关的人。 “老板，余晓曼那边都准备好了，我们要开始行动吗？” 因为童一永的缘故，陈麦最近格外有干劲，就为了能让面前的男人答应他，让他参加童一永的劫车行动。 按照局里传来的消息，押送的时间在两天后，前往监狱的路线里有一段环山路，是行动的绝佳场所。不把童一永带回来，陈麦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事没事就在老板面前提这件事，最后他终于松口，同意了这个拯救计划。 陈麦知道老板是个很冷静的人，可他也知道，老板的心没有那么狠。 但不够绝情，或许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这次行动，一定要同时开始，把我们需要的所有位置都替换完成。反正警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这些事，那么记忆有没有传输就无所谓了。没有办法一直瞒下去，所以速度要快。 教授那边已经有了几个雏形，老宅这两天的用电量可能出奇的多，你盯着咱们自己的发电机，不能让电表上有太大波动。我害怕被警察盯上。 年前就靠这两天行动了，结束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警察的问题了。” 男人看着窗外轻轻叹气，白色的雾气在玻璃上转瞬即逝，就像他此刻纠结的心情一样。既然决定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必要，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是他不得不走。 “那小童那边...我们如果行动结束了，可以直接去吗？”陈麦小心翼翼地提问。 “去吧。记得多用零号，我已经不能再多失去一个人了，既然大家齐心协力为了除蚁计划，那我们就要一起跨进新世界的大门。” 男人转头对着陈麦笑了笑，其实陈麦很少看他笑，但每次只要一提起未来，他的脸上总会带着笑，似乎他已经做好把命搭进去的准备了。 “嗯，为了新世界。”陈麦也笑了笑，转身离开房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男人点开了未读消息，本就勾起的嘴角，迟迟也没有放下。 “嗯，为了新世界，为了你。” \/ “我一会儿去你家。”彭意在下班之前就单方面通知了罗言衷，她要去他家。 “大晚上的你干嘛？彭姐...孤男寡女的不合适，不合适。”罗言衷好像一天不犯贱就浑身难受得慌，看着彭意，“可怜兮兮”地抱了抱自己，搞得好像彭意要欺负他一样。 “章平不是人是吧？”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彭意一脚踢在了罗言衷的左边小腿上，看他这样子恢复得挺好，不然也不会找揍。 “彭姐！我还是个病号！”罗言衷看着彭意离去的身影，在后面大喊着。彭姐这踢人的功力，太强了，一不留神就能要命。 下班的时间正好错过了晚高峰，彭意加速赶回家中，她是被罗言衷提醒了，如果章平真的可以利用原型机找到突破系统的手段，那家里的那些...应该帮得上忙。 彭意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彭远之，可是为了案子，他们现在的行动保密级别都升到了最高，只能利用这种手段去突破系统，章平说他可以利用系统的运转模式去加强道路监控，为了更少的人遇害，她不得不这么做。 家里依旧黑漆漆地一片，彭意蹑手蹑脚地想要打开彭远之房间的门，她想把那个被拆解的摄像头也带走。可彭远之的房门锁得严严实实，根本打不开。 “一天到晚防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藏人了...”彭意无语地吐槽了一句，回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把最原始的那个坏摄像头掏了出来，又匆匆离开。 以防被彭远之发现她想进他房间，离开家之前，还特意给他哥发了消息。 【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我还想吃烤红薯】 【好】 第237章 新发现 章平并没有料到彭意也会来罗言衷的家里。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习惯躲避的他，一溜烟钻进了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通过门缝小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逃命，是一个很谨慎的工作。 “不是，罗言衷，你又把她叫来干嘛？！” 章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彭意无语地掀掀眼皮，径直走进客厅，把那个坏掉的摄像头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喏，秘密武器。” “这什么好东西？” 罗言衷也没搭理章平，拿起那一堆看起来像是“破铜烂铁”的东西，一脸不解。 “我哥设计系统的第一个原型机，当时从空中掉了下来，他就送我当纪念礼物了。你懂得，这种人对成功总有些莫名其妙地执念。” 彭意耸耸肩，一脸无奈：“本来想把家里前几天坏掉的那个带过来，但是我哥把房间门锁了，拿不到，凑合用这个吧。” “老罗，你不当警察，改收破烂了？”那个男人终于出来了，带着他的毒嘴从小房间里偷偷摸摸地出来了。 毕竟彭意给他带来的阴影太大，每一次见到彭意都要做足心理建设，才能面对她。 “学长，我已经送你去医院两次了，怎么说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 “杀人凶手...”章平小声嘟囔一句。 “啊...现在感觉我像个叛徒，我今天回家看见彭远之，我估计要心虚死。”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她做得不道德。 “彭姐，以你的演技，肯定没问题。兔子，开始吧。” 好在彭意把章平的东西都扔进了罗言衷家里，所以章平早早就把自己之前攻破巡视系统的数据导了出来。 “老罗，你这个原型机我刚刚看了，终端处理系统很简单，参考价值不大，但是我可以把我的计算结果导进去试试。不过这个监控你们现在正在用，我要是想搞，警局那边就要断掉。” 章平边说边拿起沙发上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最早的原型机。”彭意说。 “最早的...？你怎么会有最早的原型机，老罗这个是拍卖来的，你也买这个玩意儿了？”章平好奇地问。 “对了，你不知道，巡视系统是我哥搞出来的。”彭意说得很随意。 “？啥？什么？是我身体还没恢复，还是耳朵坏了？我好像幻听了。” 章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彭意她哥搞出来了巡视系统，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去研究它？没事找事？ “案件是保密的，更何况系统能被凶手屏蔽，到现在都没有得到解决，就说明，他们公司内部可能有问题，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罗言衷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彭意，观察她的表情，害怕她听到这话会不开心。 可彭意却没什么反应，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 “他官比我大，我得服从命令。”彭意指了指罗言衷，语气也是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相信彭远之，所以彭意不害怕他们去调查，她哥肯定没问题。 “那行吧，我需要点时间，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拆解组装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就得用你这个了。” “你还懂这些东西啊，我以为你只会键盘功夫。” “我会的东西比你们想象中的多得多。” \/ 距离春节还有最后的十天。 专案组正式解散。 除了罗言衷的所有人都在私下搜查着那些可疑人员，截止到现在，也就剩下最后十个人还没有调查过。 “老罗，咱们的方向真的对吗？这些受害者本人和家属的社会关系都极其简单，而且没有什么作案时间，他要统领这么大一个团队，没时间肯定不行。” 彭意扣倒在面前的资料里，再看一会儿眼睛就要瞎了。 “说不定是咱们运气不好，凶手就藏在最后十个人里呢？”罗言衷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就匆匆出了门。 章平经过了几天的努力，终于有所发现，但他只告诉了罗言衷一个人，让他尽快回家确认一下，他发现的这个东西是不是和案件有关。 罗言衷很紧张，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就意味着彭远之和这起案件脱不了干系。 第238章 熟悉的面孔 显然，罗言衷并没有做好应对真相的准备，不然他也不会迷迷糊糊间，接连闯了两个红灯。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慌乱过了，上一次这样还是钟如离世的那天，他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彭远之本身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彭意的哥哥？ 罗言衷自诩是一个极端理智的人，可自从遇到彭意之后，好多东西都变了，他也不知道具体变在哪里，只是觉得，他不像他了。 愣神间，车已经拐进了小区，安稳的停下后，又在驾驶位里呆坐了五分钟，罗言衷才做好心理准备，打开车门朝着楼宇门走了过去。 前方的未知，究竟是好是坏，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了。 \/ “老罗怎么神神叨叨的，突然就冲出去了。”在罗言衷走后没多久，彭意就拖着椅子坐到了小枝的身边。 “罗哥隔一段时间就犯病，不用管他。”小枝没抬头，似乎这已经是什么习以为常的事。 “啧，我认识的姐姐是心理科的医生，要不让他去看看吧。”彭意的话是笑着说的，随口开了句玩笑。 “噗，你可别让罗哥听到，让他去医院？等于要他命。”小枝伸了伸懒腰。 “你也知道他怕医院？” “闫哥之前回组里，随口吐槽了一句，我们都听到了，装不知道而已。” “啧，太坏了你们。”彭意看着屏幕里快要加载完成的进度条，呼了一口气。 这是她这边的最后一个人，这个人如果没问题，那就剩小枝和谭鑫那边的两个人了。 “彭姐，你过来看。”谭鑫突然在角落里出声，可能是休息充足的缘故，谭鑫今天格外地有干劲。 “你看这个人，是我的错觉吗？有点眼熟。” 屏幕里的人是个中年男人，看着他的名字，谭鑫并不觉得熟悉，但是这张脸总觉得他最近见过，而且是这起连环案开始之后。 “还有别的照片吗？我也觉得有点眼熟。”彭意凑近看了看，既然谭鑫能问她，那就说明应该是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人之一。 “我找找。” 之前翁涵宇刚来岛山局时，为了让他尽快熟悉案情，谭鑫把已有的所有证据和照片都打包发给了他，这倒是方便了此时对于照片的寻找。 “这是谁？”倒真有一张照片里有这张熟悉的面孔。谭鑫把屏幕转向彭意，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可能头受伤了，记忆全都从伤口里漏了出去。 “这不是…肉铺旁边香料店的老板吗？！” 要不是她后来和罗言衷单独去找过这个老板问了问题，她可能也不会留意记住这个人。 “吴白霍...这名字，没白活啊。”谭鑫也想了起来，确实是肉铺案时见过这个人。 “什么案子？” “八年前的一起暴力强拆案，吴白霍的父亲被压断了一条腿，这件事的最后处理方式是私了，但是他父亲在第二年就意外离世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案件负责人是...张斌？” 谭鑫简单给彭意读了一下案件详情，具体案件是记录在纸质档案里的，系统里只留存在后来录入的照片和案件解决与否。 “张斌是谁？”彭意明显听出了谭鑫嘴里流露出的诧异。 “前局长...也就是现在的副厅长。” 会是巧合吗？彭意听到这个答案后只觉得窒息，总感觉这张凶手编织的大网在一点一点地包围他们，直到把他们困死在原地，回头再发现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为时已晚。 “我去告诉老罗一声，确定一下他的住址，我们先去他家。” 第239章 兵分两路 手机在玄关上垂死挣扎，在继续震动与掉落到地面的边缘间疯狂徘徊。 罗言衷明明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好像有些别的声音，可处理到大脑里成了一团打成死结的乱麻，脑袋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眼睛死死盯在章平手里的东西上，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可罗言衷比谁都清楚。 章平手里拿着的小薄片明明就是那个可以屏蔽系统的东西。 手机从玄关柜上掉了下来，摔在了门口的地毯上，不再有动静。彭意看罗言衷不接电话，干脆也就没管他，和大家一起出行动了。 罗言衷颤颤巍巍地走进家里：“你从哪里发现的这个？” “彭意带来的那个原型机里，我把所有零件都拆解了，也幸好你之前给我看过屏蔽仪，我摸着材料的手感和那个很像，但是我不确定才想着让你回来看看。” 第一代原型机，也就是说最早的原型机里是有这个材料的，但是之后上线运营的巡视系统却把这个配件踢了出去。 按照彭意的说法，第一代原型机完全是彭远之自己设计的，也就是说，里面的每一个配件，彭远之比谁都清楚。那之后的原型机，他的团队是什么时候组建的，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这不能百分百指向彭远之，但是系统这一点彭远之绝对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不是凶手，也是帮凶之一。 可彭远之会因为什么同意加入这个计划呢？高中时候发生的事？肯定不至于...毕竟他们俩相遇之后，彭远之再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那是因为...上一次在巡管局的时候，彭远之的状态就有些不好，彭意也说过他要去医院。心理问题？还是父母离世那天，彭意也差点遇害，让他产生了愧疚？ 可这些真的会让彭远之这么一个沉稳的人，不顾一切地拿命去赌吗？ 罗言衷设想了特别多种可能，最后还是卸了力气，打算旁敲侧击地问问彭意，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这件事先别和别人说，包括彭意。我把东西带回去再确认一下它的材质。” “我知道，我又不傻。”章平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罗言衷眼神复杂地转身，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毯上的手机。 屏幕恰好在他俯下身的时候亮起，五个未接电话，全都是一个人打来的，是他此刻最难面对的人。 \/ “现在吴白霍的家里，只有他和妻子两个人，孩子在外地上大学，离岛山很远。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店里，不过刚刚查了下系统，他在家里，没出过门。” 下车之前，谭鑫简单说了吴白霍的家庭情况。 “这幢楼有楼后大门，咱们分开行动吧。” 彭意则是查看了整栋楼的情况，是比较老式的矮栋楼小区，所以还保留着前后两个楼宇门的构造。 专案组除了罗言衷的所有人都来了，彭意和谭鑫、小枝上了三楼，其他人则分守两个大门。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才敲开那个有些破旧的密码锁门。 “谁呀？”女人的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应该是吴白霍的妻子。 “您好，我们是吴老板之前合作过的饭店，看店里没开门，因为确实着急，所以就冒昧打听过之后，找到您家里来了。” 谭鑫都不知道彭意是什么时候编出这一段的，本来他是想着冒充个维修工什么的就行，反正只要不打草惊蛇，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白霍，你的客户来了。”女人通过猫眼看见为首的是个女性，就没怀疑什么，直接开了门，开门后还朝着屋里喊了一句。 “请进，你们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白霍今天不太舒服，就没去店里，我去喊他。” “麻烦你了。”彭意笑着，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彭姐，这个身份牛。”看着客厅没人了，谭鑫小声说了一句。 “赌一把，如果他老婆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肯定不会跑，会和我们演完这场戏。但如果他老婆也知道些什么，人跑了下面也能把他们堵住，我们正好搜搜家里。” 彭意嘴唇蠕动着。 “可是，咱们没搜查令啊。” “管他呢，现在申请这种东西，你觉得还能申请下来吗？” “也是。” 脚步声逼近，吴白霍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走了出来，虽然他对小枝和谭鑫没印象，但是彭意这张脸他还是熟悉的。 “彭…..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吴白霍还是把警官两个字吞了下去，他知道妻子是个容易焦虑的人，害怕让她知道警察找来家里，又会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吴老板，你忘了吗？咱们之前说过一笔订单，今天提货，我们这也是着急用，才找了过来。”彭意看着吴白霍，他果然认出了她。 “哦哦，瞧我这脑子，咱们去店里吧，我给你们拿。”吴白霍着急让彭意他们出去，和妻子随意说自己去去就回，便把人推了出去。一直走到楼下，他又看到了别的警察，他才知道有什么事找上了自己。 “彭警官，你们怎么又来找我了？之前你们想知道的信息不是都知道了吗？” “吴先生，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这里不方便说，你不用担心，只是我们发现了一点新线索，需要你帮助核实一下。”彭意并没有说什么狠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放宽心。 “好，我一定配合。” 第240章 旧案重提 “吴先生你不用紧张，我们想和你聊聊八年前的那个案子，最近局里在重新调查有疑点的案件，所以才把你叫了过来。” 彭意全程语气都很平稳，吴白霍坐在审讯室里，也并没有给他加上任何的束缚，只当是一个目击证人，例行问话。 “八年前...”吴白霍的眼神一暗，他不想提以前的事，那段时间的求助无门，早就让他死了一回，揭开伤疤的痛谁都不喜欢经历。 彭意看出了他的顾虑和担心，起身走过去，小声在他耳边说：“放心，专案组最近在调查内部与一些案件凶手之间的联系问题，所以你可以大胆说，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 吴白霍迟疑地看了一眼彭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才颤颤巍巍开口。 “八年前，我老家的小区要拆迁重建，但是当时的补偿条件太霸王条款了，所以我们那几栋楼里有很多人都不同意。” 八年前的拆迁案，承包公司是蓝湾建筑，拆迁手续确实是明文，但政府给他们设定的赔偿最低要求是每平米不能低于当时房价的百分之八十，蓝湾建筑的负责人一口答应，并给出了最少有百分之八十五的赔偿。 文件下来了，蓝湾公司的人带着文件在老小区张贴告示，文件上写的是百分之八十五，但是他们挨家挨户敲门告知的却是百分之五十。学区房，最早买下的时候就不便宜，即使报了现在市价的百分之八十，对他们来说就是和原来房价差不多的价钱。 百分之五十，还不如直接卖房子来得划算，大家当然不乐意。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人都陆续签了同意书离开，吴白霍询问了一个关系好的邻居，这到底什么情况。 “完全是黑社会做派，家里有孩子，我们不敢冒险啊。”邻居摇摇头，还好心劝阻吴白霍让他们尽快同意，别发生什么意外。 吴白霍当时犹豫了，回家和父亲说过这件事后，父亲的反应却意外的强硬：“法治社会，还能任由这些牛鬼蛇神横行霸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不同意，他们还能把我们硬拖出去吗？” 吴父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少，可岛山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太过欺负人的事情出现，他相信警局和政府，不可能让他们无辜受害。 出事那天，吴白霍在店里，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在经营这家小香料店，父亲偶尔来帮忙，那天也是身体不舒服，便在家里躺着。 可能是天气变得暖和了，人也更容易昏睡，吴父身体不舒服，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醒来也是非自觉，窗外巨大的响声扰得人心神不宁，吴父睁眼的时候，蓝湾公司的铲车已经不管不顾地凿向了吴白霍家的大楼。 吴父没想到自己真得遇到了强拆事件，慌张起身穿上衣服就向外跑，运气还算好，一只脚踏出了楼宇大门，但是下一秒轰然落下的砖块恶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左腿上。 吴父被好心的邻居送进了医院，吴白霍赶到的时候，人刚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骨折，而且是会影响之后行动的严重骨折。吴白霍看着父亲的样子，被怒火冲上了头，报警，要和蓝湾公司抗争到底。 如果所有事都如人所愿，那这个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 古人就看清的道理，可活着的人总会前仆后继地带着希望走向深渊。 “为什么还没有结果？蓝湾建筑就在那里放着，我父亲的状况一直没有变好，房子都拆完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能给出一个结果。” 案子从派出所传到了岛山市局，张斌看到是蓝湾的案子，就接到了自己手里压住，不让其他人知道。 蓝湾公司和他有点关系，再加上承包这片老旧小区改造这件事，他也参与了一嘴，所以这件事不能闹起来，他马上就要升职了，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掉链子。 好像动物生下来大部分就注定是自私的个体，不然怎么会弱肉强食，同类相残。人类是动物，所以有这样的人太正常不过了，战争，金钱，权力，地位。只要有一个人向往，那这终究就是无限的循环。 无论你想不想，这团黑色的龙卷风都会毫不讲理地把普通人卷进这场痛苦的旋涡里，好人与坏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谁又能真正地独善其身。 第241章 杀人诛心 那后来，将近小一年的时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的吴白霍闹到了警局里，张斌亲自把他带到办公室里，又把蓝湾的负责人带了过去，让他们给吴白霍一个“说法”。 蓝湾建筑的“负责人”一看到吴白霍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他面前。 吴白霍看到这个突然的动作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也恢复了稳定。 “什么意思，张警官？这件事是他下跪就能解决的吗？” 还不等张斌开口，跪在地上的人就抢着回答：“不是的吴先生，我们不是不想解决，只是想我们这边工程大体结束，再和你商讨解决问题。我们公司初步的想法是，给您房屋百分之七十的补偿，并且承包您父亲所有的医疗费用，您看咱们能私了吗？” “张警官，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呢？” 吴白霍嗤笑一声，他不缺钱，他要的是公义和道理。父亲的腿伤是不可逆转的，不是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只想让蓝湾建筑得到真正的严惩。 张斌眼看吴白霍并没有任何动摇的表情，眼下幽幽溢出了阴翳。在地面上跪着的那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张斌，心下便了然他的意思，起身拍打拍打了膝盖上沾着的灰尘，头也不回地离开警局。 他只是老板的秘书，替老板下跪罢了，既然张局不想让这件事再继续下去，那他们有很多种解决方法。 香料店隔壁搬来了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据说是打算开一家猪肉铺。从警局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吴白霍安顿好在医院的父亲，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吴父不知道为什么会偶尔哮喘，家里没人，他害怕会出事，就会把父亲送到医院挂几天水。 慢性疾病最恼人。 安顿好之后，他便去店里开门，每天都有批发的订单，他不得不到店里处理。 打招呼的礼物，被挂在他的店门上。吴白霍看见时整个愣住，他不知道周围还有新店开业，看着袋子里各种肉制品，一时摸不着头脑。 “大哥，你来啦。我们要在你隔壁开肉铺了，现在还在规划店铺，没挂牌子。这些肉都是我们自己家吃的肉，您放心吃。” “吃好了，再来拿，都邻里邻居的。” 眼前的这对小夫妻，看起来感情很好，对生活也充满了希望，吴白霍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肉，赶紧开门进去，拿了些炖肉常用的香料，塞给了还在看店的人。 “以后互相照顾，咱们这生意也能做到一起去。” “欸！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余晓曼，吴白霍记忆里的余晓曼是个很爱笑的人，那时候聊天，她的脸上总挂着笑容。 小插曲结束，下午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吴白霍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父亲因哮喘突发，摔倒在地，正在抢救。 等吴白霍匆匆忙忙地赶去医院，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给他的所有希望都判了“死刑”。 “怎么会这样？本来就是因为哮喘住院，为什么还会因为哮喘被急救？他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啊！” “我们在患者血液里查出了洛索洛芬的成分，他可能是遇害的，我个人建议您一定要报警。” “遇害？凶手呢？怎么会在医院遇害？！” “凶手应该是冒充我院医生进去给您父亲注射了这种药物，对不起吴先生，医院确实有责任，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您要报警抓到凶手。” 那个时间点，吴白霍觉得一切都静止了，浑身冰冷地待在原地，耳边似乎响起了钟声，父亲的声音随着这莫须有的钟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小霍，别管我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世间的一切悲剧都源于人类内心的执着，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吴白霍选择了报警，意料之外的，这起案子受理的警察又是张斌。 张斌这次什么都没说，火速捉拿凶手归案。凶手他也见过，就是那个给他下跪的人。吴白霍对这个结果，其实没什么怨言，因为他知道肯定是蓝湾里的人做的。 但那之后，案子就没有动静了，他也不知道凶手被判刑了几年，去警局询问结果，张斌把他拖出了警局，警告他，如果再扯着不放，就按照寻衅滋事的罪名扣押你。 吴白霍被扔了出去，连带着最后的希望一起。 那之后他似乎忘了这件事，日复一日的生活，妻子从蓝湾那些人来了小区之后，就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看着一切都最终落定，走向了最差的结局，吴白霍就去接了妻子和孩子回来。这件事似乎被他遗忘，可他知道这根刺不会从自己的心里被拔出去。 第242章 以恶制恶 隔壁那对小夫妻开始吵架了，吵架的次数多了，吴白霍也会担心他们别动起手来。 距离父亲离世已经过去将近八年的时间，吴白霍把父亲安葬后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但每到父亲离世的那天，他就会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无论是晴天还是风雨交加，不吃不喝一坐就是一天。 妻子知道，这是他想念父亲的方式，吴白霍不敢去面对他，可他止不住思念的思绪。 隔壁猪肉铺的男人又好几天没回家了，有时候关店回家走得晚，吴白霍很清楚地听到了隔壁传来女人的哭声。 偶尔还有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印象里的余晓曼明明是个爱笑的人，生活竟然把她逼迫至此。 吴白霍回家后和妻子说过猪肉铺的事，他是个热心人，觉得邻里邻居的，想着帮忙劝解劝解，可妻子总是说，不是所有事我们都能帮上忙，人家自家的事，咱们管不得。 那之后吴白霍看见除蚁公司的车停在了肉铺门口，他想着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变好了，毕竟整条街，蚂蚁入侵最严重的就是他们肉铺。 这么想着，吴白霍不自觉地就走出了铺面，想看看人家是怎么除蚂蚁的，脚还没有踏进肉铺一步，屋里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点了点手机屏幕，示意他查看消息。 吴白霍不明所以地返回店里，拿起手机的瞬间，正好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吴先生？想给父亲报仇吗？” “什么…意思？” 吴白霍当然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电话，莫名其妙的话术，莫名其妙的人。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迟疑了半晌才接着说道： “我报什么仇？或者条件是什么？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 “张斌，韩正午。这两个人名，你肯定比我熟悉。我的要求也很简单，隔壁肉铺无论发生什么，被你看到，你都要当作没看到，仅此而已。” 害死父亲的人，吴白霍怎么会忘记。既然对面的男人能准确说出这两个名字，就说明他做过调查。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相信陌生人，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你不用立马答应我，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我可以告诉你，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就是韩正午。 他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他从来就没有进过监狱，如果不能让坏人得到惩罚，那我们能做的不就是以恶制恶吗？ 吴先生，之前的你是孤立无援，可现在你有我们。” 男人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吴白霍看着手机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香料店的门被人打开，进来的是刚刚在隔壁检查肉铺的除蚁工作人员，来的人递给了他一个小信封，随后便上车离开。 吴白霍看着车的影子越来越远，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两个人，活着的韩正午和死掉的韩正午。 回到现在，吴白霍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警察，突然想起了他被张斌赶出警局的那个画面。 “警官，我不和你们聊这件事，是因为我真的不想提这段往事。对，你们可能觉得正义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可在我们普通人的眼里，迟到的正义和缺席的正义没有什么差别。我父亲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们要是真想帮我，就去查查张斌，可你们有这个权力查吗？ 彭警官，咱们多少也见过几次，我就是个开香料店的底层百姓，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彭意看着吴白霍的样子，再加上他说的话，突然觉得，这种想法不就是凶手的底层思维之一吗。 以恶制恶的核心，就是他们已经对这世界上所有能主持公道的人都失望透顶了，才会这样。 作为主持公道的人，彭意当然觉得痛心。可现在顾不上这些，吴白霍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肉铺案绝对和他有些关系。 顺藤摸瓜嘛，总要摸出点东西来。 第243章 真正的难题 “肉铺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 同样的问题，从两个多月前开始，她就问了吴白霍好多遍。 “警官，我说过很多遍了，你们说的那个案发时间我在家里睡觉呢，我不知道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总不能编造一个故事告诉你吧，我平常和肉铺他们家接触的也不算多，我真得没什么能帮助你们的。” 吴白霍有些不耐烦，且不说那人提前和他做好了交易，不要把他看到的说出来。 就单说那晚发生的事，吴白霍本身就不知情，他只在除蚁公司的人第一次去肉铺的时候，见到他们并没有在那个家里对蚂蚁进行检查，而是在研究房屋构造，并且想要把什么东西砸烂。 他一直以为他需要隐瞒的事情仅此而已，听说邓志远死了，可是警察来的那天早上，他明明刚见过肉铺的那位男老板。 男人说以后可能需要他帮忙，但是他还没有被派上用场，警察为什么会揪着他不放呢？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就这样尴尬地对峙着，彭意明明能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可她说不出来，吴白霍不清楚这件事的表情和动作不是假的。 既然他不知道这个，那他和凶手真的会有关系吗。 这种令人崩溃地疲惫大概就是从一个泥坑爬向另一个泥坑，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却再次陷入这种筋疲力竭地境地。 似乎稍不留神，就会被凶手挖下的陷阱拖进无尽的深渊。 \/ 罗言衷踏进解剖室时的表情并不好。 闫辰正在收拾老师没有带走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们最终去了绿阳市，离省厅和岛山都不算太近，绿阳检测中心的办公室主任邢易云是唐洪玉最早的搭档，有几年没见了，但是老唐看准的人，自然也是和他一样的倔脾气。 这邢主任一听说老唐是要去他那里“避难”，顺便做研究，别提多高兴。“落井下石”唐洪玉可是他人生中的一大乐趣。 这么多年没见，可得好好叙叙旧。 绿阳检测中心的设备足够唐洪玉用了，言辰的学姐还从自己的实验室里带了几个可能用得到的小型仪器给唐洪玉。 准备的一切都比想象中要齐全得多。 “你怎么了？” 闫辰一转头，就发现罗言衷黑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帮我测测这个和屏蔽圆片是不是一个成分。” “从哪发现的，这么突然。” “你先测，我就在你这里等结果。” 如此严肃的罗言衷让闫辰格外地不适应，可既然他都能严肃到这个地步，就说明，事情可能很严重。 匆匆去了检验室，一刻都不敢耽误地把罗言衷带来的东西取样送进仪器。 分析、比对，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罗言衷焦虑地在解剖室里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 直到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闫辰拿着一张检验报告走了进来。 “你这东西到底从哪里发现的？这就是和屏蔽仪是一个成分的东西啊。” 从闫辰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箭，一下接一下捅穿罗言衷的心脏和大脑。 宕机，耳朵里也没有了声音，罗言衷呆呆地看着那张白纸黑字，不知道他到底该作何反应。 就连现在的心情，他都分不清到底算什么。失望？愤怒？还是预料之中，理所应当？ 他要告诉彭意吗？他怎么告诉彭意？ 这是赤裸裸地证据，能够让罗言衷一切心证都得到证实的证据。如果是彭远之，除了动机，剩下的一切都很符合他的做派。 缜密的计划，一环接一环的筹谋，永远能够轻松地化解他们的一切突击行动。 事先找好了替身，准备几乎万无一失的所有准备。毕竟谁能想到，彭意会把这堆压箱底的破铜烂铁给找出来。 所以，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做？ 第244章 意外之喜 人生总是会因为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而变得更加艰难，甚至寸步难行。 罗言衷终了也没有告诉闫辰答案，毕竟彭远之也是闫辰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他不能随便把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 男人…迈巴赫和出现在岛大附中的那个男人。 罗言衷突然想起之前有拍到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尽管那个身影看起来并不像彭远之，但是他可以伪装，他那么谨慎，怎么可能会把原原本本的自己暴露在镜头下。 校庆周能进到大会议厅内的只有学校的学生和受邀而来的往届学生，罗言衷突然想起来自己怎么遗忘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没再多想什么，罗言衷直接冲了出去，坐上驾驶位之后，他翻找出很久没有拨通过的那个号码。 谭校长在前几年的时候，有来局里找过罗言衷，希望他可以去校庆周讲讲岛山局，给有警察意愿的孩子们解答问题。 罗言衷只去过一次，他讨厌这种场合，没什么意义。想当警察的人，即使明知道这条路全都是坎坷，也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不想当的人问得再多、了解的再多，到头来不过就是浪费了彼此的时间，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那之后，他接连拒绝过两次，谭校长也就没再找他。 “小罗？我刚还以为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呢，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谭校长看到这个突然拨进来的电话显然有些惊讶，再三确认过备注的名字后，才接起了电话。 “校长，叨扰您了。实在也是事发突然，我想请您帮个忙，您家的住址没变吧？” “没变，稀奇了，还有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说，能帮到的我一定帮。” “校长，我需要今年校庆周，所有参加宣讲会的校友名单，以及我这里有几张照片需要你辨认一下。” 罗言衷长话短说，一脚油门踩下，拐弯去了市里。 谭校长住得地方离岛大附中很近，听说是当时他为了每天可以早点到学校才特意买了那附近的房子，偶尔有学生周末没地方去，也会寄宿到谭校长家里。 起码就罗言衷的观察来说，谭校长是个好人。 两鬓因为没有打理，而露出了苍老的白色。谭校长挂断电话后，就立马钻进了书房里，寻找那份名单。 因为是最后一次校庆的缘故，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是谭校长亲自布置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关于这次校庆的一切。 名单、每个校友的演讲时间、包括现场的一些照片，所有的记录都存档在了他这里。 敲门声在大概二十分钟后被敲响，要不是因为堵车，罗言衷还能更快一点。 “校长，麻烦您了。”罗言衷有些疲惫，腰上的伤有些感觉，但他现在也顾不上了，医生的话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名单、时间安排、现场照片都在这里，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现场照片？不是说这是保密会议吗，没有录像和照相的人。” 罗言衷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以往都没有，但毕竟这是我筹办的最后一场了，我是自己在后台拍了几张，留作纪念了。” 谭校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打印出来的资料全都递给了罗言衷。 “你们有什么案子和这次校庆有关吗？我是有听说周易至老师被警察带走了，但是因为退休交接的各种事情很忙，我就没细问。” “抱歉校长，现在案件还在保密阶段，我不能和您讲。我找到您家里来，是还有一件事，这几张图片里的人，您能看出来是谁吗？” 第245章 角落里的人 由于吴白霍一直在否定，彭意知道在这样把他关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就让他先回家了。 彭意和谭鑫站在警局门口，看着吴白霍离开的身影，不自觉叹着气。 “罗哥跑哪里去了？需要他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谭鑫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头，自从那里的头发被剃掉了之后，他就总喜欢轻轻地碰碰那里，头发啊！那可是珍贵的头发。 “自从安局这个事一出，他就好像丢了魂，不知道他怎么了。” 彭意摇摇头，总觉得罗言衷在瞒着她什么，可能心思太过敏感，她总觉得有些和她有关的事情正在发生。 \/ 客厅里安静地诡异，罗言衷和谭校长一人拿了几张照片，沉默不语。都一样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欸？小罗，这是哪一天拍到的？” 谭校长还清楚的记得每一个他请来的人，与其盲目回想，知道时间了这个问题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校庆第一天，就段端端去的那天。” 罗言衷并没有抬头，而是仔细辨认着手里照片的一角，总觉得能发现点什么。 “第一天啊，第一天只有端端一个人是校友，再剩下的都是学校里的人。那他…” 谭校长紧皱的眉头迟迟没有松开，老花镜戴上又取下，取下又戴上，也没有看出来一个背影到底是谁的背影。 “也可能是之后就几天受邀来的校友，只不过提前过来听了端端的演说？” 罗言衷补充道。 “如果真是受邀来的校友，确实没有这个体型的。如果非要让我找一个人，这个身高的话，应该只有远之了。” 谭校长放下照片，把茶几上的名单拿了起来。 彭远之和段端端是他请地最困难的两个人。段端端是不想回学校，彭远之是工作太忙。所以这两个人，谭校长费了不少心思。 最后一个放在了第一天，一个放在了最后一天。 “这次校友里年轻的男校友只有两个，一个是彭远之，另一个是比你们小几界的费京。 费京为了做实验，发生过一个高空坠落的事故，所以他需要轮椅出行。那剩下的所有人里，就只有远之有可能符合这张照片。 但也不对啊，远之很瘦的，这张照片里的人明显比他胖。” 谭校长再三确认过，没错呀，彭远之确实比照片里的人瘦。 “谭校长，身高体重这种东西是最容易伪装的……” 罗言衷把手里的照片递还给谭校长。 如果没看错，谭校长确确实实拍到了带走段端端的黑衣男。 只不过那张照片里没有和视频中一模一样的人，但会议室的角落里，周易至的身边，明明坐着一个他很熟悉的身影。 尽管那张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卸下了他戴在身上的黑色伪装。 “诶？周老师旁边这个人倒确实挺像远之的。你等我看看电脑里存的图。” 谭校长打开电脑，把那张照片的角落无限放大，周易至身旁的那个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论谁看，这都像是彭远之。 “没错，这个眼镜也和他那天来开座谈会戴的一模一样，你看这张照片。不过黑色衣服的那个背影，我就不确定是谁了。” 谭校长是个严谨的人，他不会随意确定什么，但是一旦他确定了，那就不会出错。 “校长，那你的这些资料我先带走了，还有电子版麻烦也发给我一份。” 罗言衷突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有什么麻烦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忙什么案子，但是小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校长。” 罗言衷对着谭校长轻轻一笑，他知道，谭校长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第246章 清晰的证据链 “老板，余晓曼那边，我们的人开始行动了，目前进度顺利，那我...” 陈麦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后，便匆匆赶回了老宅。老板果然早早地就来了这里，在教授的桌旁静静坐着。 “去吧，注意安全，接到小童之后，把他直接送到文歌那里，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他不能再出现了。” 男人动动手指，示意陈麦可以去行动了，他们俩相比，当然是陈麦对这件事更上心，他没有理由过多干预。 “就这么让他去了？不怕出事？”谭教授摘掉手套也坐了下来，看着陈麦完全消失的身影，才开口说了这句话。 手里的小木箱被再次打开，她视为生命的东西没丢，她就有力气继续把所有实验做下去，任何人都不能耽误她的计划，从除蚁公司匆匆离开这件事，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文歌那边已经准备结束，陈麦行动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不会波及到教授你。这边收拾好了，就可以直接去文歌那里了，现在老宅并没有那边安全。” 刚准备拿起的杯子，又慢慢放了下来，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实验舱后面紧闭的房门，握住杯柄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用力。 无论如何，就算赔上自己的命，他也要完成计划里的一切。 \/ 从校长那里离开后，罗言衷并没有回局里，而是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眼下他发现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和自己的搭档说，甚至没有办法和任何一个与彭远之有关的人说。 带着这一叠资料匆匆进了门，直奔那间没有窗户的储物间。地面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是章平在这里打的地铺。 罗言衷不管不顾地踩了上去，把所有已知的线索全都梳理在了洁白的墙面上。 在回来的路上，他的脑袋里似乎就有了整个案件的雏形。 现在重点要找到的人：做出仿生人的实验者，内部系统所有和彭远之有联系的人，彭远之的身后还会不会有其他人。 目前来看，彭远之是他已知的这个体系里级别最高的人，他的出现解决了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李义东是他在一开始就找好的合作对象，那所有计划的开始，就是按照两条线路在走，其中一条尽管不完美，但是把所有的罪证都扔给李义东也足够了，他从开始就给自己找好了替死鬼。 巡视系统大概是他的第二步计划，缺少一个原材料的系统摄像头完全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完全可以选择让巡管局看到什么，也可以控制系统播报所有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们盲目相信系统的原因是什么？省厅下批，政府担保，试点运营，以及法律约束。这些对于大部分人都有效力的东西，可偏偏约束不了向死之人。 他，就没想过后路。 罗言衷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墙，安叔...安叔...罗言衷早该想到的，彭远之很早就和安致唐联系上了，甚至与安致唐的相遇都有可能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没有安致唐的大力担保，这个项目也不会那么快就传到省里，也不会这么快开展试点，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果幕后凶手真的是彭远之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混乱的思绪尽头，突然浮现出了那天在车里，彭意对他说的话。 “出车祸的那天，我也在车上，受了重伤。我哥回来之后就像疯了一样，偏要说都是他的责任，可谁都知道那就是个意外，也就是那之后他生怕我出一点事、受一点伤。” 彭意的爸妈...真的是意外死亡吗？罗言衷突然发现自己不敢细想下去了，他需要向彭意了解一些事情，一些过去发生在他们兄妹身上的事。 第247章 替换 押送童一永去监狱的车里只有他自己一个犯人，不知道是凑巧就只送他一个人，还是有什么事先安排。 童一永能感觉到些什么，所以在去往监狱的路上，一直坐得笔直，准备如果被撞击就从窗户上跳出去。 巡视系统的摄像头从岛山局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这辆车旁边，更证实了童一永的想法。 从市内转向郊区的路上，车辆越来越少，童一永便也越来越紧张，呼吸变得粗重，被身旁的警察听到，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警官，我有点想吐，能不能开一会儿窗。” 童一永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很差，再加上从脸颊侧滑下的汗滴，就是他身体不舒服的佐证。 “车窗最多只能降下三分之一，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押送的警察是个好说话的，没多说什么，就帮童一永开了窗。 介于童一永最近在岛山局里的表现，大家都默认他不会再惹出什么事端。 可往往被伪装骗过的就是这样容易松懈的人，车辆右边被撞击的时候，除了童一永没有人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 三分之一的窗口足够童一永用了，左前方又突然窜出来了一辆小货车，抵死在了车的前方，以免车辆倒下后，直接把童一永逃生的生路给堵死。 一不做二不休，狠了狠心，童一永把自己被拷在手铐里的手，硬生生地拔了出来，血肉瞬间炸出了亮眼的红色，身旁的警察已经在第一次撞击时就晕了过去，所以童一永的逃脱也比他想象中得容易一点。 “小童！” 陈麦的声音...大概是幻听，童一永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在渗血，可能离死也不远了。 已经不知道是头更疼还是手腕更痛，好像痛觉已经丧失了，眼前被血液糊上，在意识彻底丧失前，童一永挣脱开一切，把车窗打开，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这个车祸现场的旁边，一辆和押送犯人这辆极其相似的警车开了过去，里面只有四个人，一个看着像活人的司机，和三个呆若木鸡的面孔，其中一张脸从窗的缝隙露出了一点五官，那样子，分明就是童一永。 巡视系统的摄像头跟着那辆驶远的警车飞了过去，一辆厢式大货车慢慢开了过来，大约停留了十分钟，空荡的马路上就只剩下了几滩深色的血迹，接受阳光的炙烤。 在那之后，童一永就没了意识，自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浑浑噩噩间，他总感觉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喊他的名字，直到声音消失，什么也听不到，一切都变回寂静，他的眼前只有白色，然后是刺眼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想要把他的眼睛就这样晃瞎。 “小童，小童？”郑文歌看见童一永睁开眼睛，就尝试喊了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郑文歌不解地转头看着面前的医生，希望能得到答案。 “应该是神经过度紧张导致得暂时失聪，刚刚都检查过了，内部器官没有器质性损伤，全部可见伤都在皮外，大脑检查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只能考虑是精神类原因。” “听到了吧，陈麦你可以回去了，不用担心，这里有我。”郑文歌朝门外喊了一句。 陈麦坐在病房外，轻轻擦掉了不小心溢出来的泪水，回应了一声后便起身离开，他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温姐，这几天就辛苦你帮忙照看一下小童，我要再最后检查一下楼里设备，确保教授来了之后能直接实验。” 郑文歌转头看向那位有些时日没见过的女人，他们永久的据点，最后的防线。 “这边有我，你去忙吧。” \/ 罗言衷简单和章平交代了一些事情，他现在也就只能找章平先帮些忙了。 “系统这边我再努努力，你要的资料我尽快调给你。” 章平倚在门边，看着罗言衷的杰作，不自觉地咬唇，看起来这起案子，罗言衷已经找到头绪了。 罗言衷没多废话，再次准备出门。穿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陷在了玄关地毯里，一拿起来无数个未接电话，看得他心慌意乱。 “喂？彭意，出什么事了吗？” “算是有事，但现在也没事了，我们发现了肉铺旁边那个香料店老板可能有点问题，但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放他走了。” 彭意看见罗言衷终于回了电话，没由头地松了一口气，她最近总是心里发慌，她知道又有什么她不想面对的事情要发生，不管是谁，她都要多留意些。 “那现在是不是没什么事了？我看快下班了，去吃饭吗？我还欠你一顿。” 罗言衷笑了笑，总要赶紧解决心里所有的疑惑，就算要利用一下彭姐也是在所难免，他需要不断地完善自己的推测。 “去哪？正好我也饿了。”彭意没多想，应了下来。 “我给你发地址，你开车过来吧。对了，一个人来。” 罗言衷害怕小枝或者谭鑫会跟着来，他没办法问出这些问题，所以就留意提了一嘴。 “哟哟哟，一个人来，罗哥，这是什么意思啊。”谭鑫起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罗言衷听到后顿感不妙。 “罗...言...衷...老娘在整理证词...开的免提....” 别管，彭意知道她现在就是一个除了想活剐罗言衷，没有别的想法的极端状态！ 第248章 有事相求 说不紧张是假的，罗言衷知道彭意能看穿他，他不可能随随便便骗过彭意。 去吃饭的地方是罗言衷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去的店，是一家在岛山开了很久的老店，钟如去世后的那两年时间里，罗言衷经常去这家店，后来一直住在岛山靠北边的地方，就很少来这里了。 彭意也好奇，好端端地约什么饭，还约到这么远的地方：顺便说明，彭意认为远的地方是车程超过20分钟的地方。 店面看起来很小，一进门只有四五张桌子，二楼还有几个房间，很标准的私家菜馆配置。 “小罗？哎哟真是你，这都多久没来吃饭了。” 店主大哥对罗言衷的印象很深，因为之前每次来，罗言衷都会单独点一盘炒花生，也不吃，就放在桌子对面，一直等吃完饭，再把花生打包带走。 做生意的总是会对这种怪人的印象深刻，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这种怪癖的人可不多。这家小店在这里开了十多年，罗言衷还是头一个这么干的。 “郑哥，工作太忙，你也知道系统里不好干。”罗言衷笑了笑，指了指二楼，示意他要去房间里。 “都懂都懂，我这附近派出所的小警察每天也都忙得要死，那个警车就没闲下来过，今天吃点什么？花生米还用上吗？” 郑哥人很憨厚，罗言衷有些时候就需要和这种心眼实诚的人交往，人的精神不能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装得太久，会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 “花生米不用了，我常吃的那两道菜，外加一个红烧小排，一个你拿手的酸汤鱼，请人吃饭，等她来了还有别的想吃的再点。” 罗言衷记得彭意喜欢吃口重一点的饭，恰好郑哥最拿手的都是口重的菜。 “对了哥，你这附近有奶茶店吗？” 罗言衷倒是很有托人办事的自觉，知道彭意压力大的时候喜欢喝甜的东西，想着先提前把一切备好，他才好开口问他想知道的一切。 “奶茶店？路口有一家，现在这个时间人应该不会太多。” “那我先去买，我坐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一会儿有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女人来的话，你让她过去就行。”罗言衷交代了一句，就冲去了奶茶店。 郑哥在身后连忙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女性朋友？这小子几年不见变性了？也有朋友了？ 全糖、热乎的、加了波霸和芋圆的超大杯奶茶。嗯…大约有一升。 罗言衷满意的看着手里的奶茶，收买彭姐应该还算可以。 往郑哥店里走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了彭意的车，罗言衷挥了挥手，示意彭意停车。 车辆停下，车里的人一停下就直接开始了嘴炮输出：“不是，罗言衷你请人吃饭也不能挑个好找的地方，我绕着这个地方开了两圈！” 彭意一过来，就朝着罗言衷的左腿来了一脚，这一脚不轻，罗言衷疼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己的左小腿骨头都有可能裂开。 “彭姐…我还是个病号！！！！” 罗言衷捏着自己的小腿，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攻击，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喏，奶茶。”尽管如此，罗言衷还是把死死攥在手里的袋子递到了彭意手里。 “干嘛？又是吃饭又吃奶茶的…罗言衷你很不对劲啊，这好端端的送这送那…啧啧啧非奸即盗。” 彭意嘴里虽然在损人，可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奶茶，到嘴的奶茶，不喝白不喝。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事相求。”罗言衷笑嘻嘻地跟在彭意身后，其实他知道彭意很大几率不会和他讲这些事，但是总要试试嘛，万一呢。 “知道了，走吧，饿了。” 第249章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郑哥看着前后脚上楼的人，露出了欣慰地微笑。尽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罗言衷了，可郑哥知道罗言衷的父母已经离开。孤身一人的罗言衷，总是喜欢对着一盘花生米说话，他何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罗言衷点那盘花生米确实是因为父亲，他爸生前最喜欢一盘花生和一瓶无酒精饮料解决晚饭。因为害怕随时出任务，罗由从来不喝酒，他一直都是这样规规矩矩的人。 罗言衷那段时间总是来郑哥这里吃饭，除了郑哥这个人不需要让他动脑思考去应对，还有一个原因，郑哥从来不会过问他为什么点了花生不吃，只是放着。 其实他也不是为了怀念罗由，只是刚当警察那几年，他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做警察就要百分百守规矩，然后丢掉抓住罪犯的关键时机，为什么每个人都和罗由一样，一成不变地死板。 他对着那盘花生吐槽，为什么全世界的警察都和罗由一样傻，直到他知道程序不正确也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后，他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做他的，别人做别人的，能破案子就行，想这些问题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不会变，大家也不会变。 “说吧，到底是有多重要的事，需要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请我帮忙？” 彭意随意坐下，吸管插进奶茶里，把堆积在下面的小料搅了搅，让他们活动起来，显得有些活力。 “先吃饭。”罗言衷没着急说，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所有的问题都是不痛不痒的。 彭意知道罗言衷在犹豫，尽管她不知道罗言衷在犹豫什么，但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并且还是一件难以启口的事。 所以她没再追问，既然罗言衷能把她约出来，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要提出问题的准备，问与不问也只是时间问题。 别说，罗言衷这嘴也是挺叼的，这家店的味道确实很不错。彭意今天一天因为吴白霍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这到了晚上，可算是能吃顿饱饭了。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话不多，看着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小排，彭意抬头看了眼罗言衷，罗言衷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她便也没客气，把排骨塞进了嘴里，三下五除二，吐出骨头，吞咽入腹。 “吃饱了，果然吃饭了，脑袋才能清醒。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忽悠吴白霍了，问什么都问不出来，憋屈死我了。” 彭意放下筷子，很认真地擦了擦嘴角，才放下心来开口说话。 “彭意…我想让你帮的忙是…我想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啊？” 彭意一怔，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看着罗言衷的表情，他知道他是认真在问她这个问题。 “为什么突然好奇我…我经历了什么。” 彭意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看向罗言衷的时候也带着一丝审问的含义。 她又不是那种会对恋爱上头的人，可能给一般人，大家都会以为这是关系更进一步的表示，可彭意知道，罗言衷问她这个，和这些东西都没有关系。 “我认识彭远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很难看透的人，即使被校园霸凌，他也不会向任何人求助。他对你的控制欲很强，从平常就能看出来，他很害怕你受伤，认为你当年的车祸，他也有责任…彭意，你们兄妹俩如果没经历过什么，你们也不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听着罗言衷的话，彭意不自觉就捏紧了桌角，她不懂罗言衷无缘无故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隐隐地感觉里，罗言衷想了解这些，肯定和她无关。 “理由，你想知道这些的理由。”彭意冷漠开口。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要在你告诉我之后。” 罗言衷没有让步，紧紧盯着彭意，两个人此刻更像是剑拔弩张的对弈者，试图先一步攻破对方的防守领域。 第250章 纠结 记忆的深处，是上了锁的门，彭意不愿意打开的门。 她总是不愿想起那些受苦受难的日子，人类在度过绝望之后，并不会喜欢绝望带来的任何记忆。 大脑的保护机制，会逼迫人类强制遗忘关于那些他们不敢面对的一切。一开始是一些细节，和当时的心境，后来就是对这件事发生的起因、过程，一切主要的情节，到最后只剩下发生过这件事的大体感觉。 嗯，我受过苦难，嗯，我经历过低谷，嗯，我从绝望里爬了出来，迎来新生。 彭意也是人，她自然拥有人的特性，看着罗言衷真挚的眼神，彭意在无数次选择和挣扎中，还是选择了妥协，她知道罗言衷不会害她。 他是她的搭档，搭档就是要互相信任。 “好，我告诉你，一会儿你要告诉我理由。” “一言为定。” 罗言衷出门让郑哥把桌子上的盘子都收走，不要让人来打扰他们，顺便又把房间的门反锁了起来。角落的房间没有窗，巡视系统的摄像头总不会盯上这里，但也说不定… 从那间没有灯的房间开始，彭意每想起一个细节，身体就不自觉地缩在了一起，好像那时候蹲坐在角落里的她一样。 眼眶红了，彭意是为什么被关，彭远之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兄妹俩尽管出生在富有的家庭里，可与孤儿没有差别的所有往事。 那些她不想再提起的名字，父母死亡前惊恐的表情，从乱石里滚落的疼痛，命悬一线的绝望。 彭远之的崩溃，不让她当警察的争吵，这一路走来伴随着她的阴影，此刻再次变得具象化。恶魔伸出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逼迫她再次面对那黑暗的房间，那冰冷的声音，和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门。 罗言衷静静消化着彭意说的一切，全程沉默，一直到声音停了下来，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爆发了，他分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是突然理解彭远之的顿悟，还是心疼彭意经历的无力。 他该问吗？他有资格问吗？为了案子揭开他人伤疤的这种事，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有什么负罪感，毕竟一切都是为了案子。可现在他为什么会质疑自己的做法呢？ 只是因为她是彭意吗？因为面前人让自己明白情感是什么东西，所以他才变了吗？ 头迟迟抬不起来，罗言衷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该告诉彭意，他现在怀疑彭远之才是真正的凶手吗？ 听完这段往事，罗言衷其实更笃定了自己的看法，彭远之有一切凶手可能具备的特点，特别是他的经历…完全可以让他对人性彻底失望。 “好了，该说你的理由了。”彭意的声音轻轻地，看向罗言衷的眼睛里毫无波动。 “我怀疑你当年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罗言衷还是咽下了关于彭远之的事情，这件事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不能告诉彭意。 “怎么可能？当年警察调查了很久才确定是意外事故的，怎么可能不是意外？” 彭意不知道自己这个疑问到底掺杂了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她一直以为是恶人自有天收，现在却说…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第251章 昏迷的原因 看着彭意拧紧的眉头，罗言衷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总觉得自己多说一句，就会被彭意发现端倪。 “兔子那里最近也在翻岛山的案子，他往前翻找的比较久，就看到了你父母当时的车祸。 你还记得陈麦的车辆损坏报告吗，那是他人为控制的才能恰好从环海路的边缘冲出去，滚进海里。交警那边做过实验，如果是在无意识中翻过去的，那么车辆不可能掉进海里，无论速度多快，陡峭的山崖都能拦住阻停它。 但是你父亲驾驶的那辆车…有一半车体浸在了海水里。” 罗言衷事先做过一些调查，其实在彭意第一次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去查了查当时的事故。 可既然那时候被判定为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罗言衷自然不会去主动怀疑什么。 到现在涉及到彭远之，他不得不谨慎地考虑到每一个可疑的地方。特别是今天听完彭意讲述的这些事之后，他更觉得自己现在正在考虑的没有问题。 “彭姐，对于那起车祸，你还有什么记忆吗？” 罗言衷不能把话题引到彭远之身上，所以硬着头皮也要把车祸这个话题聊下去。 “说实话，现在很多记忆都错乱了，就包括其实我根本分不清当时从车窗里出来的时候，是我自己的求生意识还是运气好被弹射了出去。还有当时我看到的那些画面，你说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笑吗？我觉得这都是错觉，我不认为我的记忆能提供帮助。” 彭意的表情有些痛苦，轻轻摇着头。 罗言衷抓到了这一段话里奇怪的地方。 “死亡的时候会笑吗？谁？” “彭浩，当时从环海路被甩下去的时候，我好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彭浩在笑。” 罗言衷紧盯着彭意的眼睛，他看得到她眼里的恐惧和迷茫，阴影压在心底太久，会把人逼疯的。 没办法彻底忘记的痛苦记忆，会自我转化成人类不认识的模样，让他们无法彻底想起，那时那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彭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远之很自责，说如果他在家，你就不会出车祸之类的。你还记得你们那天为什么出门吗？” 罗言衷的问题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彭意。对啊，那天她会和彭浩一起出门的理由是什么？ 彭浩从来不会带他们兄妹单独出门，从小到大，能出去玩的鲜少机会，也都是母亲带着他们去的。那天是彭浩自己开车，带着他们出门的，为什么要出去呢？ 彭意想不起来了，但隐约间总感觉和彭远之有关。 “想不起来了，但是…确实有点奇怪，为什么我要跟着彭浩出门…” “你出事那天，远之在哪？”罗言衷的问题随口甩了出来。 “他昏迷住院了，这医院躺了好几天。”彭意拧着眉回忆，没多想就告诉了罗言衷。 “昏迷了？生病了吗？” “这我不清楚，我那段时间在忙高考的事。” “为什么会昏迷，你也不知道吗？” 罗言衷摆弄着手机，发了消息给章平，让他试试能不能查到彭远之的就诊记录。 “对啊…我哥他…为什么会昏迷…？” 彭意抬头静静看着罗言衷，好像她从来也没听彭远之说过，那几天他昏迷的原因。 第252章 谈起往事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醍醐灌顶，只是彭意不愿意去回想以前的事情，所以和当时有关的一切疑问都被她抛之脑后。 罗言衷的问题无疑是在逼迫她直面过去，她自然就会想起那些一直留存在记忆深处的问题。 彭远之为什么会晕倒，彭浩为什么要带她们母女俩出门，在车辆坠毁之前彭浩笑着的表情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彭意突然觉得一阵头疼，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之后，和罗言衷告了别，匆匆离开了这家餐厅。 罗言衷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车辆，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应该如此突兀的提问，起码要多做几天铺垫。 可眼下，假的安致唐明显已经在行动了，李义东被定案已成定局，越来越多的案子被派给了一队，他们不可能放着不管。 吴白霍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根本无从查证。罗言衷突然有些绝望，他只觉得自己的对手如果真的是彭远之，那他能不能真的战胜他，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两个在阴暗面互补的人，其实都能窥懂对方的心思，也便是如此，他们走的每一步，对方都可能猜到，并且防备。 盯着已经完全黑下的夜，罗言衷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重重喘了一口粗气，白色的雾气在眼前散开，又升起，又再次散开。 脑袋里此刻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突破点在哪里，罗言衷看着手机里的日历，突然想起彭意之前说的，他们兄妹俩要去闫辰家过年。 这是一个好机会。 \/ “意意，你回来啦。” 门打开的瞬间，彭远之的声音就从客厅里传了过来。 “吃饭了吗？用不用给你做宵夜。” 习惯性的询问，八九点的时间，如果是往常，彭意一定会缠着他再做一顿加餐。因为每次加班，彭意都会饿着肚子回家。 “吃过了，哥你吃了吗？”看起来兴致并不高，彭意的声音也蔫蔫地，随口回着彭远之，满脑子都是那些已经纠缠了她一个多小时的问题。 “我吃了，那我给你切点水果？今天你温韵姐正好送了一箱苹果来，说是她老家的，很好吃。” “不用忙活了哥，咱们是不是好久没有聊过天了？” 彭意脱下外套，利索地挂在了玄关上，伸着懒腰走向沙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说来好像我们俩最近都挺忙的，想和我聊些什么？” 桌子上的茶是彭意回家之前，彭远之刚泡的。在彭意坐下之后，给她斟上一杯。 “今年过年不是决定要去闫哥家吗？我突然想到，要不要去看看妈。” 听着彭意的话，拿着茶壶的手显然一顿，彭远之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才放下了茶壶。 “只是觉得好几年没去看过她了，严格意义上我虽然觉得她没有保护我们，但是她也是受害者。” 彭意勉了一口茶，眼神慢慢变得空洞了起来。 彭远之离家的那几年，这场属于彭浩的游戏，对象便变成了彭意和他们的母亲，所以彭意知道那几年她们俩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彭远之的离开，而变得轻松。 起初，彭意真的以为，彭浩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她和哥哥，后来她才发现，她错的有多可笑。彭浩把家里的所有人都当做了他这场残忍游戏的牺牲品，他似乎想把所有人都变得和他一样疯魔才算完。 “你想去，便去看看吧。”彭远之已经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那是他们的母亲，明明有机会解救他们，却总是冷眼旁观的帮凶和不折不扣的骗子。 “我知道，你不想去。但是这么多年了...哥，我一直挺好奇的，我出车祸之前，你为什么晕倒了？”接着话茬，彭意还是问了出来。 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所以彭远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因为保姆阿姨告诉我，你和那个女人又延续了小黑屋的狗屁规矩。 你知道我为什么像恨彭浩一样恨她吗？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不会告诉我这些你经历的事。但我离家去上学之前，我和那个女人沟通了很久，我说你如果再遭受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在家里我没能力解决，但出去之后，我还是有机会把你带走的。我一直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彭浩一直在监视我，他怕我会脱离他的掌控。 所以不到我确信自己可以战胜彭浩之前，我没办法带你离开。我为了躲避他的监视积攒属于自己的势力基础，很少回家，害怕被彭浩发现我偷偷给了她一部新的手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询问她关于你的事。 每一次，她都说你一切都好，彭浩没有为难你。所以保姆阿姨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第253章 车祸真相 彭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对呀，那时候家里是有保姆阿姨的。彭意不知道为什么，记忆的家里似乎只有他们几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她无意中抹去了剩下所有人的存在。 “所以你当时知道了，我和妈妈变成了彭浩新的游戏对象才晕倒的？我隐瞒了那么久…像个笑话…” 彭意苦笑着勾勾嘴角，她不想告诉彭远之，只是想让他能安心地在外面发展，让他们俩可以趁早脱离那个黑洞。 可偏偏，偏偏还是让彭远之知道了。 彭意这才知道，彭远之所说的如果他在家，她就不会出事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自责的不仅仅是那场车祸，还有他离家这几年彭意遭遇的一切。 “所以，意意，我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彭远之揉了揉眼间，尽量压制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绪。 “这么一说，那场车祸确实很奇怪。” 彭意拧眉，彭浩带着他们出去的那天，按照时间算，彭远之已经晕倒了两天多，或者说事情就发生在彭远之苏醒前。 彭浩很少带着家里人出门，除非是那种实在无法避免的官方场合。 出门那天，确实离彭意的成人礼很接近，她和哥哥的成人礼都是公司运行的活动之一，彭浩需要靠一些大型活动来和各个企业的老板，活络关系。 尽管他全然没有任何经商的兴趣，可既然公司就这样被扔到了他手里，他也不能不管。 “其实，我知道他带你们出去的原因。” 彭远之起身走向窗边，俯瞰着整座发光的城市，心里却越来越黯淡。有些事，他一辈子都不想告诉彭意，可事到如今，她都开口问了，他突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彭意彻底愣住了，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窗边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记忆里的哥哥好像和面前人的影子有些对不上，她说不好是哪里对不上，就是觉得有些失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保姆阿姨通知我的事情被彭浩知道了，彭浩发现了我给那个女人的手机。 其实我一开始只昏迷了一天，我在医院苏醒过来之后，就接到了彭浩的电话，他说我这么做是在挑战他的底线。我害怕他会对你做什么，便把当时攒下的大部分积蓄拿来买凶杀人…” 彭远之眼底的倦意愈浓，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彭意说这些事，告诉妹妹他是个买凶杀人的杀人凶手？可他并没有成功。 “你是说…车祸是你…” 彭意张张嘴，努力地平复着心情，手指陷进沙发里，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只能任由彭远之讲下去。 “但我的计划，突然上头没有任何规划的计划怎么可能会算计得到彭浩。我买通了几个亡命徒，给彭浩的车做了手脚，并且在他出门后尾随他，造成意外事故。我付了定金，交代完一切之后，又脱力晕了过去。 这些当时的医院都有记录，我没必要说谎。之后…事故发生了，在我的意料之外，彭浩竟然带上了你和那个女人一起出门。我昏迷彻底苏醒时，手机里收到了一条彭浩发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那辆我让人动了手脚的车，和正在上车的你。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要带着你一起去往地狱，再让我变成下一个他。” 彭远之深呼了一口气，手掌贴在冰冷的车窗上，努力地缓解着他揪在一起的内心。 “我的计划完全失败，警方的调查也没有问题，车辆被彭浩修好了，我买通的亡命徒还没出手，那辆车就已经冲向了乱石堆。我对彭浩的复仇计划从始至终没有一个环节真正被启动。那场车祸完全就是他自以为轰轰烈烈的自杀，想要把你带走让我彻底崩溃的自杀。” 胸口再次胀痛，愧疚感压的彭远之喘不过气，一想到彭意受得那些苦难都是因为他，他恨不得现在就从窗户上跳下去，以死赎罪。 无数次的梦魇里，都是彭意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未苏醒的面孔，白色的绷带和血红的伤口，滴答滴答落下的吊水，都是催促他赶快去死的信号。 那场车祸怎么可能和他无关，彭意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 心脏停止了跳动，彭意，扶着沙发边缘大口大口的喘气，血腥味从喉头漾起，所以彭浩在冲下去之前的那个笑，不是她的错觉。 那是彭浩以为自己得逞的笑，是他疯癫游戏最后，以为能把彭远之一招毙命的胜利的笑。 彭远之的反抗，彻底点燃了他所有的怒火，就像是妹妹离世的那天，被染红的院子里注定埋葬了彭浩所有的人性。而同样的，他要把这份痛苦，一分不差地全都传递给彭远之。 因为，彭远之是他的儿子。就像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一样。他们都不配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曼珠沙华盛开了，带走了人类的七情六欲，剩下的只是一具会被魔鬼操控的躯壳。 彭浩的笑，是恶魔最后的低吟。 第254章 秘密不再是秘密 “哥，你知道吗？从环海路冲下去的时候，他笑了。” 眼泪从脸侧滑了下来，彭意的眼神变得空洞，看着彭远之的背影，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好荒唐。 无辜者要被逼走上行凶的道路，施暴者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冷漠发笑。 彭远之浑身一僵，他知道彭意哭了，但是他不敢转身。彭远之何尝不明白彭意这话是什么意思，彭浩给他发的消息就是在赤裸裸地告诉他，妹妹如果离开这个世界，完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的笑，是他一切筹谋得逞的微笑。 可能彭浩也没想到，老天爷并不是两眼放空、不闻世事，怜悯是他偶尔会施展的招数，彭意算是幸运儿之一。 “所以，你没有苏醒的那几天，我站在病房里，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你的生命体征消失，我就从窗户上跳下去，因为我不配活着。” 彭远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眼白里已经红透了，但是他硬是忍住了没让一滴眼泪落下。他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彭远之了，那个脱离掌控就会手足无措甚至晕倒的彭远之。 “但是，如果彭浩没做出这个决定，我们也不会这么早从他的阴影下解脱。我不好说...脑袋里很乱，我回我房间里消化一下。” 彭意怔愣着起身，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朝着房间走了过去，关门，落锁。身体顺着有些凉气的门板慢慢滑了下去，最后瘫坐在地板上。 记忆里那些模糊的场景开始清晰。彭浩好像的确在她上车之前，拍了几张照片，彭意不明所以地上了车和母亲简单沟通了几句，发现她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之后，便插上了耳机，静静坐在车后。 彭浩上车之后的反应也很正常，平稳地开车，只是时不时地会看向后视镜。 彭意好奇他在看什么，便以有些晕车的理由打开了车窗，在视线死角里，把手机镜头对准了后视镜，她好像看到有一辆小型货车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再之后，车辆开向了环海路，小货车也跟了过来，突然的加速让彭意拿着手机的手突然脱了力，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手机从车窗飞了出去。 她胆战心惊地观察着彭浩的反应，可彭浩却好像并没有发现手机飞出去了一样，反而提高了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彭意意识到不对，车辆已经转向了死亡之路。 她惊恐地抬头，对上眼是彭浩几近疯狂的笑容和母亲惊慌失措的大叫。 来不及多想，困住她自由的安全带已经被解了下来，在车辆翻滚了一周后，彭意从车窗钻了出来，又在乱石堆里滚动了好几圈才彻底停下。 昏迷之前，她看见那辆车几乎有一半浸在了水里，红色模糊了可见范围，再到一切归于黑暗，这段车祸的细节也随之被掩藏在了大脑深处。 眼泪终于像喷泉一样奔涌而出，彭意捂着嘴缩成一团，在房间门后崩溃大哭。 彭远之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静静站在彭意的房间门口，背靠着背在门外坐下。就像小时候，彭意被关进小黑屋的时候那样，他在门外陪着她，尽管彭意也看不到他。 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彭意也记不清了，似乎夜里哭累了，就那样靠着门板睡晕了过去。 感受到凉意后，身体本能的打出了一个不易控制的大喷嚏，直接让彭意清醒了过来。窗外已经足够亮堂，彭意扶着门把手艰难起身，一晚上坐靠在地板上，这滋味并不好受。 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和很难抬起的腰，彭意皱眉打开了门。 腿部的突然受力，打了彭意一个措手不及。彭远之昨晚就这样睡在了彭意房间门口，可能他本身就习惯了这样的睡眠方式，所以睡得也格外沉了些。 “哥，你吓我一跳，你怎么睡在这里了？” 幸好手没有从门把手上松开，彭意只是向后踉跄了一步，没有摔倒。 彭远之抬头看了一眼彭意，大梦初醒般起身，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彭意了，当秘密不再是秘密后。 第255章 妨碍与破局 看着紧闭的房门，彭意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利落收拾完后，彭意几乎逃跑般迈出家门。脑袋到现在都没有正确地分析出她想要的答案。 关于过去，已知的所有便是：车祸是彭浩刻意造成的，为了毁掉彭远之。 彭远之这算是买凶未遂吗？彭意不知道为何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罗言衷开始调查这件事，她不想彭远之受到牵连。 奇怪的是，她好像会无条件地相信彭远之，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 一大早，一组的办公室里便传出来了奇怪的声音，是大家集体崩溃大叫的声音。 “没事吧？全岛山局就剩我们一个组有警察了？八个案子？八个？拿我们当驴用呢？！” 谭鑫捂着自己的头暴起，真是要命，刚出院就忙上加忙，连环杀人案又不能坐之不理，安致唐可真是把他们的时间算的明明白白。 “无所不用其极了已经，就算是平常，咱们组也没有一口气分到过八个案子的时候。”小枝也是没精打采地，干脆整个人赖在桌子上。 早起上班，超负荷的身体运转已经足够让人烦躁。此刻事事不顺心的案件出现，更是让人难以忍耐蒸腾的怒气。 “和小秦说过了，二组那边会尽可能地帮我们分担案子，我最近有追到一些可疑的线索，我这边没确认之前，你们忙局里的案子就好。” 介于怀疑对象是彭远之的原因，罗言衷并没有办法找其他人协助自己。 从在门口就听到大家的哀嚎声开始，罗言衷就知道假的安致唐开始行动了，他不会让他们那么顺利地继续调查。 安叔...如果彭远之就是真凶，他替换安致唐甚至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他自己就足够了解这位他们兄妹认识了很久的“安叔”。 罗言衷说完这些就转身离开办公室，沉默地朝着档案室的方向踱步过去。 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以他们已经调查出来的来看，凶手所换之人明明就是有罪之人，那安致唐呢？ 罗言衷并不认为自己了解的安局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所以他更偏向于认为，凶手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也会牺牲掉他们需要但是无辜的人。 钟益早早就在档案室里做好了准备，起床收到罗言衷消息后，他便急匆匆地赶来警局，把罗言衷需要的一切档案翻找出来。 “罗哥，这些是安局从入职到现在的所有档案，还有一些人事任职档案不在咱们局里，得去组织部那边的档案库调取纸质版的，按理说那个版本最严谨，我一会儿就过去那边。 然后...这些是安局参与案件里所有的未结案，我单独给你印了一份。你需要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人际关系这种东西，不太好从档案里找到答案，登记过的都在这上面，没登记过的就需要我们自己查了。” 钟益没等罗言衷开口，就把所有情况给他捋顺过一遍。 其实他还联系了翁涵宇，因为在吴白霍的案件里出现了张斌的身影，很多东西他们在下面的市局里根本查不到，那翁涵宇此刻就是他们的最强工具人。 头绪再次出现，顺着这条未知的线捋顺下去，所有人都希望这次的尽头不再会是一团乱麻般的死结。 第256章 温韵 握着那一沓厚厚的纸，罗言衷点点头便匆匆离开。 离开警局的时候，他正好和彭意擦肩而过，他微微点了点头，没多说一句话。彭意看着他匆忙地背影，不明所以，回办公室之后便好奇的问了小枝他们。 没有人知道罗言衷去干什么了，只知道他发现了和连环杀人案有关的线索，在继续调查。 分给一组的案子让大家抽不开身，彭意刚来还没坐下，就被小枝拖着离开了警局。现在也顾不上谁是谁的搭档，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局里的事起码不能拖住罗言衷的脚步。 彭意和小枝聊天时，得知了罗言衷在忙什么。昨晚刚和她说过，怀疑她当年的那场车祸，又打听了那么多她家的事，彭意不是个傻的，再结合罗言衷昨晚到今天的一些反应。 一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在怀疑彭远之。 右手不自觉地捏紧，彭意很想求证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问，如果罗言衷不主动和她说这些事，那就是在刻意避着她。 可是为什么突然怀疑上了彭远之呢？彭意想不通。 \/ “老板，老宅那边所有重要的仪器和人员都转移到三院了，教授那边休整好了，已经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实验。” 农历二十九，春节倒计时。实验组整体搬进了市三院最后的那栋病房楼里。 巡视系统的原型机在病房楼附近全天监控巡查，一整栋楼再加上精神病院得天独厚的条件，完成对目标的替换，会变得更加安全。 童一永已经可以下地慢慢活动了，尽管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是他想帮忙，便每天绕着病房楼熟悉地形，寻找还可以开辟的逃跑出口，做好十全的后备准备。 三院的病房楼是他们最后一处准备完全的实验场所，他们还没有锁定到新的安全地点。 他们掌控的那些稳定场所，接二连三被警察发现，从而不得不放弃。 整个岛山除了三院，就剩下几个还算是局外人经营的隐蔽场所，像是餐厅和咖啡馆那种。 谭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精心呵护着自己视为生命的木箱子，老师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 合上盖子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谭黎许久未见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师，在这边还适应吗？有什么需要的，我下班帮你置办。” “温韵？怎么感觉几年不见，像是变样了。” 谭黎转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 所有空白的线索被填上了令人无法相信的人物，温韵曾经在谭黎的研究室里做过实习助手，尽管专业不对口，但当时她需要一些实验室的实习证明，才能顺利毕业。 在所有熟悉的老师全都人满为患时，谭黎的出现对于温韵来说无疑是命定的救星。 温韵是什么时候加入计划的，又是为什么会加入计划，作为兜底中的兜底选项。其实她在刚加入谭黎课题组的时候，生物体的计划就已经有了初步想法。 只不过那个时候谭黎并不是整个计划最核心的人物，她只知道是另一个大牛指导了整个项目，那个人应该是谭黎的老师。实验组分了五个小组，谭黎只是其中一个组长。 生物体复制的初衷是解决器官移植排斥性高、供应不足的问题。人体仿生材料在普及运用的过程中，弊端越来越多地显现了出来，所以大多数人宁可排队等待捐献器官，也不愿意替换人造器官。 靠人体细胞再生形成新器官，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人提出过概念，但是介于伦理道德和技术有限，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可以全身心投入进这个研究。 但可能人一旦有钱了，最害怕的大概就是死亡吧。隐藏在金钱脉络里的富人团体纷纷行动，与癌症争夺存活时间。 有需求就有市场，就会有敢于冒险和挑战的人，基因药物公司悄然在世界各地开启，他们在四处寻找可以一了百了解决问题的人。 国内的某一位大牛接手了这个项目，并且因为之前在保密级别的项目里贡献突出，所以在研究上得到的审批政策优先，也让实验的开始少了很多困难。 毕竟，申请项目可以说用材料制造人造器官，具体内容等真正开始做实验，又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谭黎是这位大牛一手带起来的学生，也是因为老师的意外离世，才让谭黎对于实验的执着程度几近疯魔。 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小箱子里装有老师生前的实验笔记，还有一把小小的钥匙。 那把钥匙能打开她在殡仪馆里为老师买下的一小块无菌冰室，里面一直保存着老师离世前她私自提取的血液细胞。 早在第一个生物体诞生之后，谭黎就利用那一小管细胞制造一个新的老师。她知道这个实验没有老师，她没有办法真正完成。 尽管谭黎清楚，老师的制造出真正的再生器官，是为了救人。 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师去世后，实验组就被彻底遣散，没有了老师的担保，剩下的人都不敢继续实验下去，因为实验本身就是在试探法律底线。 谭黎看着这些忘恩负义，甩袖子走人的肮脏嘴脸，不由得更加坚定自己要完成老师的夙愿，想尽一切办法。 后来，谭黎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项目，和老师合作过的那些人依旧保持着联系。 实验进入瓶颈，谭黎想过用活人做实验，可毕竟这个实验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 在温韵要从实验组离开时，谭黎和她聊了聊天，尽管温韵不是生物专业的，但她觉得这孩子很能干，所以想问问她毕业之后想不想来实验组做正式员工。 在这个就职困难，医生更是挤破了头也挤不进去一个好医院的年代，谭黎的实验组对温韵来说自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了解了温韵的想法后，谭黎才敢把自己所思所想美化后表达出来。 得到的回应，是谭黎意料之中的沉默，就当她也觉得这个想法太疯魔的时候，温韵却突兀开口。 “老师，你的想法我听明白了，我正好认识一个人，你们所需求的东西也正好互补，你如果想要按照这个想法进行实验，你们可以合作。” 第257章 念旧不是好事 大年三十。 彭意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过过大年三十了。 年夜饭？记忆里好像对这三个字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概念。 “哥，你收拾好了吗？咱们早些去吧，帮阿姨干点活。”彭意裹了裹脖子上的围巾，朝着屋里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给闫叔他们带了礼物，去人家里过年要正式点。” 彭远之拎了两三个袋子，是他最近在公司研究的随身身体监测仪。 “拿的什么？我什么都没准备...”彭意探头探脑地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贴身用的监测仪，保险器有三个正好给闫辰也拿一个。” “啥时候整出来的？”彭意觉得新奇，想拿过来看看。 “研究有一阵了，之意的下一季新品，因为巡视系统的事，公司的财务状况很不好，我们也得赶紧出点对策。”彭远之苦笑了一下。 “彭老板，你真的辛苦了。” 彭意假模假样地拍了拍彭远之的肩膀，说实话她是有些担心之意公司能不能挺过这次难关的，但是他毕竟是彭远之，是彭远之的话，就一定能解决。 可能是街上有了过年的氛围，就连天气也回温了几度，甚至今天已经到了零上。彭意从楼宇门出来时，发现外面没有想象中呼呼的冷风，心情变得更好了。 这几天在局里，彭意都没看到罗言衷的身影，一想到他今天也会去闫辰家，彭意莫名有些心慌。 在路上，她有些掩盖不住心事，盯着彭远之看了一阵，又默默转回了头，无所谓地哼了两句歌。 彭远之发现了彭意的视线，疑惑了一下，但想问的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他不该张嘴。 就这样安静的车里只剩下彭意断断续续的哼歌声，一路到了闫辰的家里。 那个家在的小区，彭意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过了，甚至如果去的地方会路过小区门口，她宁可绕远路也不想靠近。 尽管她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很高了，但是有些伴随一生地阴影，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恐惧。 什么都不怕？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 “呼...好久没回这里了。”彭意随口说了一句。 “是啊...是挺久的了。”彭远之随口应着，转弯进入了闫辰家所在的片区。 “哥，咱们那个房子现在是卖出去了，还是在租？我只知道挂给中介了。” 彭意想靠说些闲话来让自己分散注意。 “之前是卖了的，但是买家好像最近又转手了？我也不太清楚了。” “哦...也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彭意笑了笑。 车头已经靠近巷口，彭意在视线里看见了她以前住过的那个房子，那个不能称做是家的地方。 即使房子已经卖出去了这么多年，彭意对一些记忆还很深刻。 比如，搬家的那天，彭远之说什么都不让她带走老宅里的东西。 彭意有一个从小就放在身边的木马摆件，是彭远之上木雕课的时候，随手做出来的。那个时候还是彭意以为哥哥讨厌自己的时期，看着彭远之拿着那个粗糙的木马摆件回家，彭意就偏偏认为这是哥哥要送给自己的。 缠着彭远之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直到彭远之害怕被彭浩看见彭意在胡搅蛮缠，他才把木马摆件塞进了妹妹手里，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不想让彭浩知道，自己很在意彭意，毕竟那个时候的彭远之单纯认为，只要他讨厌彭意，彭意就不会因为他被关进小黑屋里。 彭意很珍惜那个木马摆件，一直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她觉得这是哥哥送的第一个礼物，尽管是自己死缠烂打讨来的，也很珍贵。 所以搬家的时候，彭意什么都可以不带，偏偏就想带走那个木马摆件。 她不知道彭远之为什么那么坚定地不让她带走任何东西，总之，她想偷偷摸摸去自己房间带着木马摆件时，却发现那个总在床头放着的木头块消失不见了。 彭意用脚趾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因为这件事她单方面和彭远之冷战了一个星期，直到彭远之重新雕了一个新的木马，一个还不如以前好看的木马放在彭意床头，她才算消气。 后来彭远之解释道，他不是个恋旧的人，特别是带着不好回忆的旧事。 巡视系统也是，除了最早那个摔坏的摄像头给了彭意当做纪念，其他所有原型机，他一个不留的全都卖掉了。 彭远之说，念旧放在何时都不是好事。 第258章 除夕 路过老宅的时候，正有人在里里外外收拾着什么。 彭意看了一眼，瞄到了开着大门的院子里，那片草坪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橡胶地面，好像整个房子的外面全都被翻新过了，大概是那个买家装修的吧。 再往里走一点，就是闫辰家了。 车还没完全停下，彭意就看见了罗言衷的车，准备解开安全带的手不自觉地往里紧了紧。 但是为了不让彭远之看出什么端倪，彭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正常下车，提着东西，先彭远之一步按下门铃。 “叔叔、阿姨、闫哥，提前祝你们过年好呀。”彭意人还未到声音先到，这一嗓子直接把闫辰他爸给喊了出来。 “意意来了啊，你哥呢？”闫叔听到彭意的声音，什么也不顾地拿着铲子、穿着围裙就走了出来。 “在停车呢，闫叔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在门口就闻到香味了。”彭意熟练地在玄关鞋柜里找出了拖鞋，拖沓着就走了进去。 “老闫！有螃蟹跑出来了！哎呦喂！” 听到徐姨的声音从这间房子里传出来，彭意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酸，突然就很想哭。 尽管她偶尔会和徐姨见面，但是在特殊的场合，听到熟悉的声音，难免会让她有不同的触感。 小时候，徐姨护过她好几次，在徐姨知道彭浩对彭家兄妹俩做过的事情后。 彭浩在外人面前总会装装样子，不会对兄妹俩做什么，所以徐姨说想让小彭意去家里陪陪她，彭浩没办法拒绝。 正是如此，彭意从小就和闫辰一家人亲近，比起那个地方，这里才更像她的家。 “不是盖好锅盖了吗！”闫叔也顾不上和彭意说话，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彭远之刚好后脚进了门。 “闫叔急急忙忙地干嘛呢？” “徐姨说螃蟹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彭意笑了笑，从小到大唯一可以称得上避风港的地方，可不就是这里吗。 “意意！远之！快进来快进来!哎哟意意，阿姨快想死你了，咱俩都半年多没见了吧，上次是六月？听小辰说你们工作很忙，我都不敢多和你联系，可想死我了，过来看看瘦没瘦？今天可得多吃点。” 一见面就拉着彭意说个没完没了，彭意却早就习惯了徐姨这般唠叨的样子，她并不觉得烦躁，只觉得有人在关心自己，真好。 “我还说来家里过年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先让彭远之知道了。”彭意和闫妈两个人手拉手就走了进去，彭远之看着这幅画面也觉得久违地放松，挂好外套后直接去了二楼。 闫辰的房间在二楼，彭远之那时候经常在闫辰的房间角落里，找到一个人默默在拼拼图的彭意。 没在一楼看见闫辰的身影，彭远之猜他应该在房间里，便提着身体监测仪过去，想着先告诉闫辰用法，之后让他再教叔叔阿姨。 推开门，意料之外的，彭远之看到了一张他现在并不想见到的面孔。 “言衷，你怎么在这？” 第259章 信任危机 “瞧你这话说的，当然是来蹭饭的，不然能干嘛？” 罗言衷盘腿坐在地面上，手里盘弄着闫辰的古早游戏机，好几年没有被动过，里面的零件似乎都焊死在了一起。 罗言衷没抬头，咯吱咯吱地捣鼓着，声音还挺有节奏感。 闫辰抬头看了看罗言衷，又看了看彭远之，怎么感觉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欢喜冤家呢？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你倒是说实话。” 彭远之无语地撇撇嘴，抢过罗言衷手里的游戏机，又驾轻就熟地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一个小螺丝刀，三下五除二地打开游戏机，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捯饬了什么，再交到罗言衷手里的时候，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还得是专业人士啊，远之你是不是对这些东西特别的熟练啊。”罗言衷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好歹是做这个工作，这些东西都是我上学的时候练手用的。”彭远之耸肩，一屁股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懒人沙发上。 “那也确实，真厉害啊。”罗言衷的语气分不出他的情绪，彭远之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一眼，好像有种无声地对峙在空气里默默展开，没有人说出口的对峙。 门突然被打开，闫辰不知道在聚精会神干什么，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哥！”彭意的声音出现地很突然，一进门就和罗言衷对上了眼，看着房间里的氛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彭意便稍稍安心了些。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彭远之懒懒地起身。 “闫叔说他的那个螃蟹还要再来一种做法，但是他不知道你之前做过的那个避风塘是怎么做的，让你去帮个忙。” 彭意指了指楼下，彭远之没多说什么就下了楼，直冲厨房而去，以前他就给闫叔打过下手，他的厨艺有一部分就是跟着闫氏夫妇学的。 “今天还能吃到远之的手艺呀！有口福啰。”罗言衷笑得灿烂，彭意似乎有些看不透他。 “不给你吃。”彭远之出门前留下这句话。 “好狠的心...” 罗言衷的声音弱弱地，话说着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委屈。 “原来你俩是虐恋...啧。”闫辰摇摇头，也跟着彭远之离开了房间，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闫辰你有病吧！”罗言衷吼了一句、 房间里莫名地只剩下罗言衷和彭意，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对方，彭意突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了看人确实都去了二楼，出于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彭意把房间的门关上了。 “彭姐，你还有事？” 罗言衷摸了摸头，看着被关上的门，还有留在房间里的人。 “说吧，你怀疑我哥什么。” 彭意干脆直接摊牌了，她觉得这没什么好瞒的，她确实不相信罗言衷的判断，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和彭远之朝夕相处，就算彭远之要瞒着她做所有的一切，不可能瞒的如此天衣无缝。 罗言衷抬头直视着彭意的眼睛，果然还是瞒不住嘛？不过以彭姐这个察言观色的能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彭远之的奇怪之处。 “就算我怀疑你哥，你也要避嫌吧...彭姐？”罗言衷说话的声音不大，正好是彭意勉强能听清的大小。 “所以你真的在怀疑彭远之。” 所有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其实她刚刚有想过，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结果没想到，罗言衷真的在调查他。 “彭意，你觉得我是会胡乱猜测的人吗？咱俩搭档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明确的端倪被我抓到，我不会莽撞地去调查。” 罗言衷面色严肃，他似乎做好了一个字都不会向彭意透露的准备，他相信彭意，可是理智告诉他，彭氏兄妹的感情或许比他想象地还要深厚，他不能冒险。 “所以？你只是不相信我，才不告诉我的对吗？罗言衷，我也以为搭档一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我，彭意，看起来是那种会徇私枉法的人吗？” 彭意突然有些生气，起码在她的眼里，罗言衷和她应该是秉持着相同的想法在做警察这份职业，现在呢，感觉一切都像是笑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如果凶手真的和他有关，我会亲手把他送进去的，这是我永远不会变的选择。” 彭意起身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证据？不共享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又不是不能自己查。罗言衷这副架势更像是怀疑她是帮凶。 不就是害怕她会给彭远之通风报信吗？太可笑了，彭意甚至无语地笑出了声，彭远之如果犯的是不痛不痒的小罪，她可能会帮她哥一把。 但这毕竟是人命啊，那么多条人命，她怎么可能只当个旁观者，就算她是为了保护彭远之而选择当警察，但是如果自己守护的人，本身就是罪犯，那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无意义，彭意宁可选择推翻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她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抓到了彭远之是凶手的关键证据，她会亲手把彭远之送进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 第260章 奇怪的插曲 外面有人在放电子鞭炮，声音不小，吸引了彭意的注意。 下楼时，她的表情就恢复原状，让自己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门口不知道是谁在放鞭炮，彭意推门而出，看见前面那户人家的孩子正在二楼露台外站着，手里提了一串玩具鞭炮，没完没了地响着。 那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他的妈妈就站在他身后防止他从露台上掉下去。 似乎是看见了彭意在下面一直盯着他们看，男孩的妈妈面带愧疚地开了口：“抱歉，是我们的声音太大了吗？” “没有没有，只是好久没听到鞭炮的声音了，想来凑个热闹。过年好呀。”彭意笑了笑，带有弧度的嘴角证明她并不觉得这个声音吵闹。 “确实，咱们小时候还能偷摸放个鞭炮，现在干脆买都买不到了，只能用这种玩具哄孩子开心。”女人明显松了口气，自然地和彭意对上了话。 “我好像小时候也没放过鞭炮，印象里，只玩过仙女棒那种东西。” 像老友一般，彭意想借由和陌生人的对话，来让自己心情纾解。 “看你的年龄比我小，可能你那个时候，鞭炮就被禁止燃放了吧？不放鞭炮总感觉没什么年味...” 女人有些惋惜，可能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对一些传统延续下来的东西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可能我对过年就没什么感觉吧。”彭意体会不到女人这份情感的源头来自哪里，毕竟记忆里，她对这种东西就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意意，你在外面干嘛呢？”彭远之在屋子里没有看到彭意的身影，便出门看看她是不是在外面。 “彭叔叔？彭叔叔过年好！”男孩的声音还很稚嫩，看到彭远之的时候，明显开心了起来。 “小奇过年好。”彭远之怔愣了一瞬，随即替换上笑脸，和小男孩打着招呼。 “你们认识？”彭意好奇地指了指他们。 “在中介那里碰到过几次，本来差点买了咱们那个房子。”彭远之小声地和彭意解释。 “彭先生好久不见啊，这位是...”一些八卦的本性被激起，女人好奇地盯着楼下的两个人。 “我妹妹”彭远之弯了眼角。 “我说呢，总感觉这姑娘眼熟，你们怎么来这里过年了，你那宅子不是卖出去了吗？”女人没多想，脱口而出。 “来朋友家，我就是出来找我妹帮忙的，毕竟在别人家里过年。” 彭远之直接用一句话想要终止话题。 “那你们快进去吧，有时间也上我家来坐坐，咱们有缘。” 电子鞭炮的声音适时停了下来，女人挥挥手，便拉着那个孩子返回到了屋内。 末了，彭意在关门前转头，正好和对面楼上玻璃门内的那双眼睛对上，那孩子就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彭意还没收回视线，玻璃门就被窗帘彻底地遮蔽，彭意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哪里奇怪。 总感觉房子里的人和彭远之不是见过几面那么简单的关系。 插曲过后，心情似乎也调整了过来，再看见罗言衷的时候，彭意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表现。 “外面的闲人进来端菜。”闫辰的话很有针对性，说的就是彭意和罗言衷。 两个人抬头时不小心对视了一眼，这不看还好说，看这一眼直接给彭意整无语了，翻了个大白眼甩头进了厨房。 罗言衷盯着彭意的背影，大概过了半分钟，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是第一次从彭意的脸上看到这种无语到极点的表情，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可是，就算这样，罗言衷也不敢冒险把自己已有的确切证据分享给彭意，这几个月下来，罗言衷只知道一点，就算是自己几乎百分百信任的人，但那也是“几乎”。 这一顿饭吃的倒是其乐融融，闫叔的手艺很好，特别是那几道他拿手的荤菜。彭意夹起来放进嘴里的瞬间，两只眼睛就想向外喷涌泪水。 嗯，这就是家的味道，小时候吃过的每一顿有家的感觉的饭，就是这个味道。 “意意，菜也多吃点，你叔叔在我们家那边开了一块小田，虽然现在这情况，自己种菜的存活率很低，但是你叔还是有点天分的，你尝尝，这可是咱们自己家里种的小白菜。” 徐姨边说着边往彭意的碗里夹菜，各种菜式在彭意面前地碗里堆成小山，直到彻底堆不下了，徐姨才放下了筷子。 好像每次来闫辰家，徐姨都会把彭意的碗堆得满满的，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聚到一起吃饭了，看着那个堆满菜的碗，彭远之是第一个绷不住情绪的人。 或许是压力，又或许是长时间紧绷的心理状态，他不好说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是看到这幅场景的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原来自己也是人，活生生的人。 第261章 眼泪 “哥，你怎么了？” 彭远之也没发现从左边的眼角，有一滴泪悄悄滑了下来。 听到彭意的声音，彭远之才把思绪拉回到了餐桌前，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表情各异。 “看来也是到岁数了，远之都能掉眼泪了。”闫辰打趣地开口。 彭远之落泪的原因，闫辰大概猜得到，即使并不确定具体是哪件事，但是肯定和过去的那些遭遇有关。 彭浩是什么样的人，闫辰再清楚不过了，他见过彭浩没有伪装过的样子。 那副样子…和恶魔无异。 “可能是好久没有和大家聚了，有点久违这种温馨的氛围了。”彭远之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 “你们就是平常太忙，我和你叔叔恨不得你们多来聚聚，实在不行我们搬来岛山住也行，要不是闫辰想自己一个人住，我和你叔叔就把家那边的东西搬过来了。” 徐姨说着便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闫辰，说什么需要个人空间，还以为谈了对象。 结果他们夫妻俩某次闲着没事来了岛山家里，一进屋差点没被气死。 家里被闫辰搞得像是案发现场一样，说是那段时间在跟着罗言衷巩固现场搜查的技巧，就把家里变成了那样。 那一次之后，徐姨三令五申地警告闫辰再把家里搞成那样，他就别想一个人住。把家里搞成案发现场的样子，多不吉利…岁数大了，有点迷信。 “闫哥现在在家里的话语权这么有分量了吗？徐姨，小心他造反哦。” 彭意故意说着，脸上藏不住的坏笑。 “意意说的对，你要是不想结婚，我和你爸也搬来这边，正好能常见到意意。” 徐姨瞪了一眼闫辰，她尊重闫辰的一切决定，她不会催闫辰结婚，但是家里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他们老两口过来住也没什么问题。 “我可管不住你们，你们想在这边常住，我反对也没什么用啊，房子是你们的，又不是我的。” 闫辰撇撇嘴，他一个拿死工资还经常住局里宿舍的人，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酸言酸语。”闫叔用筷柄敲了一下闫辰的头，用了点力气。 “跟他学的！”闫辰捂着头指向罗言衷，本来还在傻乐的人，瞬间收了笑。 “好你个老闫，栽赃嫁祸啊！” 吵闹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一刻好像什么都不用考虑了，只需要因为这顿饭而开心。 彭意看着大家，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进入警局之前的那段日子里，那时候他们也在闫辰家里吃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最简单的笑容。 那时候没有罗言衷，也没有这起缠头的案子，彭远之也不可能被列入嫌疑人的行列里，一切都是最简单的样子。 可是…如果彭远之真的是凶手，那就意味着，两年多以前的那次聚会，就不是简单的样子了，因为那个时间，凶手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第262章 登门拜访 可是，时间不会倒退，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那不信任的藤蔓就会像传染病一般野蛮生长，蚕食着人类的心态。 彭意记下了闫辰家前面那户人家的门牌号，想着上班的时候查一查这户人家。 除夕过后的初一，温韵来家里吃饭了。 彭远之也是在前一晚才告诉彭意，因为知道小枝今年没有回家，所以彭意就顺嘴问了一句能不能把小枝也喊来。 彭远之没什么意见，小枝他见过，是上次帮彭意收东西的那个姑娘，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介于小枝一直缠着彭意问彭远之这那的，所以彭意想着干脆喊她过来，彻底了断她的心思。 小枝倒是乐得来彭意家，早早就按响了门铃，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她在家烤了些饼干和小蛋糕，手艺嘛，是特意找安雯学的，毕竟是过年，没有空手去人家家里的道理。 “这就是有钱人吗？你这床相当于我两个床的大小了！” 这是小枝踏进彭意房间说的第一句话。 “你没发现我房间除了床，都没什么东西吗？”彭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今天你哥下厨？” “对，一会儿还有个姐姐来，我哥的朋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彭意几乎解答了小枝对于她哥的一切疑问，在听到完全细节的讲述后，她便没了对彭远之的心思。 嗯…控制欲强的人…恐怖。 “我们不用去帮忙吗？”小枝向门外探了探头，厨房里已经传出了声音。 “不用，每次我去帮忙，我哥都嫌我碍事，等着吃就好。” “有点不太好意思…”小枝笑着摸了摸头。 “小枝，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假客气了？”彭意点了点小枝的额头。 门铃声响起地不算突兀，彭意利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知道是温韵来了，便着急去开门。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温韵的身后，有一位“不速之客”。 “罗言衷你怎么来了？！” 嗯…直呼其名，还很大声。 彭意这一嗓子不但吓到了温韵，连里屋的小枝也被惊到了，听到这个名字后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远之，你妹这是什么态度，呜呜呜呜。” 罗言衷从温韵的身侧挤了进去，脸上的鞋一脱，也顾不上换拖鞋，就那样穿着袜子跑了进去，直奔厨房。 不是，他怎么知道彭远之在厨房？ “你给老子滚出去穿拖鞋！”彭远之手里还拿着铲子，恨不得直接把罗言衷也炒进菜里。 彭意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合着，人是彭远之叫来的？ “意意，这是谁？”温韵关上门后，小声问着。 “我搭档。” “你搭档人还挺有趣的。”温韵偷笑了一下。 可彭意并没有听进去温韵说的话，她不懂为什么彭远之要喊罗言衷来家里吃饭，更不懂罗言衷为什么会答应这个邀约，他不是在怀疑彭远之吗？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头疼。 疑惑地走向厨房，彭远之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昨天在闫辰家，我们俩聊过一阵，我知道他过年也没地方去，就把他喊过来了。”彭远之耐心地解释着。 倒也合理，彭意点点头，没说什么，扯住罗言衷的衣袖，把他拖到了阳台上。 “你为什么会答应他来？你不是怀疑他吗？”单刀直入，彭意懒得和罗言衷兜圈子。 “案子是案子，朋友是朋友，总不能我怀疑他，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吧，他也可能不是凶手。” 罗言衷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并不像在随意诓骗彭意，彭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从来也没有彻底了解过面前的男人。 好像他什么都在乎，又什么都不在乎。 案子、凶手、朋友…如果他已经掌握了彭远之是凶手的证据，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话。 罗言衷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263章 废弃的病房楼 白色的旧墙上，是布满厚厚灰尘的窗户。 童一永蹲在病房楼后，看着对面那栋废弃的楼房，陷入了沉思。 那栋楼也是三院建的，但是因为电路原因，经常全楼跳闸，并且会影响医院备用电源，修了多次也没有任何作用，便彻底荒废掉了。 但童一永知道，那里面住了人，虽然他不知道住的是谁。 昨天半夜，他被前面病房楼的病人吵闹的声音吵醒，便披着衣服下了楼，蹲坐在楼后。 昨天是除夕，总公司里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家一起包了一顿饺子，就算是把这个年过过去了。其实三院的那些病人也是可怜，过年了，也没有家人来接他们回家。 那栋白色废弃楼房里，童一永确定他看到了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亮，从走廊射到了某一个房间的窗户上。 因为不是转瞬即逝，所以童一永很肯定楼里住了人。 好奇心，或者说是戒备心驱使着他想要靠近那栋楼，观察了一下四下无人，他往嘴里填了一颗口香糖，外套的帽子整个把他包裹住，脚步迈向那栋充满未知的白色大楼。 医院内的系统摄像头正好拍到了他的行动，谭黎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看见有人靠近白色大楼，瞬间紧张地站起身，匆匆跑了出去。 她不想让任何人进去，因为她确实在里面藏了人。 \/ “温韵，进来搭把手。” 彭远之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温韵在客厅里看到了彭意把罗言衷拉进了厨房，在一旁悄悄盯着看了一会儿，门是关着的，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来了。”温韵进厨房之前，还确认了一眼那个叫小枝的姑娘，躺在彭意房间里玩手机，确认没有人靠近厨房之后，她才走了进去。 “意意，把罗言衷带到阳台上说什么了。”温韵接过彭远之手里的刀，小声地说着。 “他怀疑我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系统拍到罗言衷去了校长家里，所以他现在肯定知道端端去校庆的那天，我也在。” 彭远之面不改色地说着。 “可是监控那些东西，不都被麦子处理掉了吗？” “校长有拍照的习惯，还是我知道他去校长家之后，端端告诉我的。” 手里的青菜已经在说话的间隙里变成了一段一段，彭远之搅打着鸡蛋，顺着热锅的边缘倒了进去。 “那现在他还查到别的了吗？” “不知道，但是昨天我看见他的时候，莫名有些心慌。这几天让安雯没事的时候去去警局，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青菜倒进锅里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油和水接触的瞬间，溅出的油星，就和彭远之此刻的内心一样，杂乱无章。 “你最近不要去我那里了，就每天正常上下班。之前说过的计划，现在进行的很顺利，你暂时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 温韵熟练地从顶部壁橱里掏出一瓶没开封的蚝油，打开递给了彭远之。 “知道了，你让麦子他们最近也不要出来了，有什么事我直接找你。最近除了那个你知道的备用机以外，我所有的设备都停用。” 青菜在翻炒下失去了生命，和鸡蛋一起被一锅全端。 菜炒完了，罗言衷和彭意也从阳台返回了屋内。小枝听到声音，趴在彭意屋门口，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罗哥，你和意意她哥认识？”小枝小心地提问，也不知道能不能问。 “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欸？你不知道吗？我之前不是和谁说过...哦，谭鑫知道。” 罗言衷倒是没什么所谓，现在安致唐已经被替换了，彭远之和彭意的关系，或者说系统和彭远之的关系，都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禁忌了。 反正...安致唐已经被替换了。 第264章 老师 废弃的白色大楼只有三个可以进出的大门，最中间的门被人为用铁链紧紧缠绕了好几圈锁死，所以童一永的突破口就只剩下东西两个门了。 里面只要住了人，就肯定有能方便进入的方法。 因为医院的特殊性，之前这栋病房楼是用来看护有严重危险行为的患者，所以所有的窗户都替换成了防弹玻璃，且只有最上方留有可以开关的部分用来透气，以防有患者跳楼。 三个大门也都经过处理，东西两侧的门全是需要人工操控的原始金属门，防止断电时大门意外打开，连刷卡都是在门内的小隔门上安装，双重保险。 看着面前只有一个钥匙孔隙的大门，童一永犯了难，他确实可以撬开锁，但如果惊动了里面的人，他有可能从东侧的门跑出去。 因为童一永并不清楚病房楼的具体构造，所以有这种顾虑也很正常。 在他寻找趁手的铁丝，准备开门时，谭黎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你想干什么？！” 谭黎的声音有些大，吓了童一永一跳。 “是谭教授啊，吓死我了...我昨晚看到这栋废弃的楼里有一个可疑人影，拿着手电筒在走廊里晃荡，我怕出意外就想过来看看。” 童一永解释道，老板不在这里，谭黎和温韵便是组织的领导人，他理应把自己的行动告诉谭黎。 “这里面的人是我的实验体。我特意放在里面观察极端环境适应性的，因为她的状态不稳定，所以门一直锁着，你不用担心。” 谭黎说话的空隙，整个人都挡在了门前。 童一永瞥眼看见了天上的巡视系统，就知道谭黎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既然是教授的实验体，我自然没有理由查看，毕竟是咱们最后的地方了，我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我知道，是我的错，没提前说起过这事。”谭黎松了一口气。 “逃生路线还没研究出来最保险的，我先回去干活了，您忙。” 童一永微微鞠躬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说不好奇是假的，人类对未知的探索欲，才让人类一直在地球上生存而不灭亡。 童一永知道了谭黎会盯着系统，所以他决定等晚上的时候，避开系统查看废弃楼里的神秘人。他不能拿所有人的安全开玩笑，即使是谭黎，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谭黎看着童一永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面前的大门。 “小黎你来啦~”女人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响起，她正站在防盗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似乎她很想要从这栋废弃的楼里离开。 “老师，今天身体有什么异常吗？我给你带营养剂来了。” 谭黎语气温和，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剂放在了窗台上，又把白大褂脱了下来，挂在身旁有些生锈的门把手上。 和“老师”见面的时候，她不喜欢穿着白大褂。 “挺好的，也没有头疼，气短是老毛病了，你不用担心。咱们昨天的实验数据怎么样？那个志愿者的配型，好像并不成功。” 女人担忧地看着窗外，手里似乎还在比划些什么。 “老师，你又忘了，那次配型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可为什么我总感觉，事情就是刚刚发生的呢？言言应该放寒假了吧，小黎，我有点想他。” 女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忧伤，看向谭黎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希望她可以给自己一点好消息。 “言言和我说了，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老师你再等等，你也知道他学校里事情多。”谭黎轻轻拍着女人的背。 “嗯，那我再等等，我记得你昨天和我说你的实验出了问题对吧，如果是考虑再生体的稳定性，可是试试在细胞培养初期，对你要培养的细胞下下功夫，咱们这实验从一开始就是做好了至少二十年硬仗的准备，不能太心急，从最开始的地方找找漏洞。” 谭黎看着面前人的眼睛，似乎真的回到了老师还活着的时候，她还在老师手下做实验，老师总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她可能存在的问题。 就像现在，谭黎一直在和段端端研究，生物体成型后与芯片连接可能有问题，才会导致到后期需要营养剂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不稳定。 可如果是她的生物体还有别的问题呢？段端端的芯片可能没有差错。 “我知道了老师，我先回实验室，你有什么事就用门口的电话打给我。” “小黎，下次过来带点糖给我，想吃糖了。” “欸！我下午就给你带。”谭黎一边应着，一边向门外跑着。 老师果然是她的福星。 第265章 最后的行动 童一永站在窗边，静静地盯着那栋白色废弃大楼。 看到谭黎从里面走出来后，便后退了两步，隐身在了可能被她看到的视线之外。 大概是必要谨慎引起的过度关注，童一永心里惴惴不安，给陈麦通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这个情况。 可陈麦的反应平平，他说等他回去之后再说，现在没空。 童一永听到了风声，知道陈麦在出任务，便没多说，挂上电话。 瘫坐在床上，童一永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觉自己像个废人。因为身上伤口的原因，陈麦说什么也不愿意带他出行动，现在他又不能肆意探查医院的可疑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从警车上被陈麦带出来的那一刻，童一永就一直有一种愧疚感，那种拖了大家后腿的愧疚感。 他想做些什么弥补，仅此而已。 而那一边，陈麦确实在做最后的收尾，他们还有一个人要替换，顺便...救出姜敏。 其实严格意义上，姜敏不算是他们的人，但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李义东和郑文歌的对话，所以姜敏知道除蚁公司的空壳下，李义东并不是所谓的最终boss。 虽然他不清楚那些实验到底在研究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名下的那家快运公司，定期会有去东林的订单。 在警局里假意把李义东供了出来之后，姜敏被魏书记的人接走，变相软禁在了酒庄里，姜敏铤而走险地向郑文歌求救，算下来，似乎正是罗言衷去找他的那天。 彭远之知道了这个情况，作为交换他彻底掌握了姜敏的快运公司，虽然他本来就一直在用，但那也是被替换的陶安一条线，这样他们能掌握的可用地点便更多了。 所以，在机场消失的姜敏，其实是他们事先的计划。但没想到的是，魏书记那边派的人盯得太紧了，姜敏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就又被魏书记的人带走了。 因为带了屏蔽器的原因，所以彭远之也没有办法精准定位姜敏的位置，直到在城东的一处居民楼里，巡视系统扫到了疑似姜敏的面孔，彭远之才让陈麦想办法把他带出来。 知道他们的人，哪怕只知道一点有关的事，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需要把人带回去。 陈麦最后的任务便是替换市委书记魏先明。 因为罗言衷对他的怀疑，以防万一彭远之其实喊停了目前所有的行动，他们需要用到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替换结束了，只剩下这位位高权重的魏书记，但是换不换他，其实对他们的影响不是很大。 如果没有发现姜敏的身影，陈麦现在肯定按照计划待在医院里，不会出门。 但是...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姜敏如果不带回去，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其实对他来说，大抵是杀人如麻后已经对生命的定义模糊，他现在很认同彭远之的做法，所以把自己的命扔出去又如何。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步，就没有后退和反悔的机会。 关押姜敏的那个小区就在魏先明家稍南的地方，陈麦调查过这处房产，以前是一个女人在这里住，和魏先明的关系不明，女人因为一些原因病故，这间屋子就一直空着，直到把姜敏关了进去。 魏先明不是什么好人，他和省厅那位张斌关系密切，两个人做过不少官官相护的恶臭勾当，在陈麦的眼里，把他替换掉，他并不冤。 提供日常习惯和记忆的人是魏先明的秘书王治，尽管陈麦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那个秘书说，只要把魏先明干掉，他自愿成为总公司的人。 陈麦没调查出个所以然，并且老板同意了这个要求，他就只好照办。 按照先前的约定，定好的时间就是初一，因为魏先明初一这天会在家里，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用姜敏把魏先明引诱到这个小区，利用他的虹膜开锁，然后直接在这个房子里完成替换，带走姜敏。 “王哥你快来看看吧，姜敏...姜敏跑了...”这是陈麦提前和王治定好的暗号，只要说了这个，就是让他带着魏先明过去的时间。 “什么？你们怎么办事的？”王治焦急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魏先明听的一清二楚。 “我这就过去。”看着王治急匆匆要穿着外套出门，魏先明有些不放心开口问了一句：“小王，发生什么了这么慌张。” “那个酒庄老板...好像跑了。”王治假装心虚到不敢抬头，他知道魏先明肯定会发火。 “和你嫂子说一声咱们出去有事，我不过去，你们能打开门查看情况？一群废物，那么多人看一个人也看不住。” 魏先明随手拿着桌子上的橘子，扔到了王治的身上。 “是，书记。” 王治趁着魏先明穿衣服的时间，和在厨房里忙活的女人说明了有急事的情况，去一趟就回来，女人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两个人要出门的时候，在厨房里喊了一句。 “老魏，回来买点草莓，圆圆那会儿说她想吃。” “好好好，我们去去就回。”魏先明随意两句糊弄了过去，下一秒关门声就重重响起。 第266章 引君入瓮 习惯这件事，都是在一次次相同事件的磋磨下，才形成的局面。 女人看了一眼门口，没多想什么。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想了解些什么，魏先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无法探查。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好奇心被彻底踩灭，和魏先明就这样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不操心也挺好的。 陈麦和带来的人在短时间里解决了房子周围的保镖，也幸亏王治提前撤走了几个，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他是怎么跑的，门是不可能打开的，楼层又这么高。” 魏先明不认为姜敏有这个本事离开那个房子，饭是通过窗户从下面递上去的，大门在外面锁死，没有他的虹膜识别，根本不可能打开。楼前后还有好几个他们的人在巡查，以防有人来救姜敏。 综上，姜敏本来就插翅难飞。 “是外面的兄弟说，他饭也不拿，敲门里面又一点动静没有。他们今早才见过姜敏，他状态很好，所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们猜测有可能有什么方法逃跑了。” 王治小心谨慎地回答着，生怕说错哪一个字，让魏先明察觉到什么。 “快去看看吧。”魏先明加快了速度，姜敏手里握着的把柄，不但会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有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这些人都有些腌臜手段，魏先明也害怕自己杀了姜敏之后，这些龌龊事依旧会被公之于众，所以，在没有拿到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前，姜敏必须活着，而且必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着。 魏先明能顺利坐上市委书记的位置，和姜敏的酒庄脱不了干系。交换情报的底层要求便是，一个情报换另一个情报，而且必须是自己的。 魏先明也知道这样是把自己的把柄拱手递给姜敏，但是就像酒庄的真实用途一样，有胆量才敢参与这场“赌博”，投入和收入虽然不一定成正比，但是不投入就一定不会有收获。 魏先明坚定这一点。所以姜敏手里的把柄，先不说贪污受贿，就手里的那条人命，就足够让他彻底完蛋。 走到楼下时，王治便看到了陈麦，事先定好的计划里，总公司的人会在衣服领口处放置一个小小的银色dna模型胸针，这样王治就能明确知道谁是总公司的人。 其实从进入小区开始，他就注意到了，来的人比他想象中得多很多，阳光下银色的胸针很显眼，领口处的一抹亮让王治可以明确分辨出谁是帮手。 陈麦和王治对上眼神之后，便开口：“魏书记，王秘，你们快去确认一下吧，因为我一直在楼前巡逻。屋里人既不拿吃的，又没有动静，我实在是害怕了...” “一群废物！”魏先明瞪了一眼说话的人，三步并两步地跑了上去。 虹膜识别，开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传出了窸窣的声音。 魏先明暗感不对，这种声音...不是虫子就是老鼠，难道姜敏真的死在了家里？ 陈麦在魏先明的身后伸了个懒腰，又从后腰处掏出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半秒都没有迟疑，在魏先明见到姜敏之前，麻绳绕圈缠住了魏先明的脖子。 王治也是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魏先明的手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不敢相信在自己身边待了六、七年的秘书，竟然会谋害他。 “为..什...么...”眼球因为窒息有些凸出，魏先明想就算是背叛，也要有个理由吧。 “还记得卢兰吗？她是我妹妹...亲妹妹！在你死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卢松，现在的身份是冒用了别人的假身份，禽兽，你就应该下地狱。” 王治红了眼睛。 病故...狗屁的病故，卢兰是被魏先明害死的，准确来说不是魏先明，而是张斌。 第267章 卢兰之死 蛇鼠一窝，魏先明和张斌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狼狈为奸，干了不少缺德事，他们俩变得熟络其实里面也有姜敏的掺和。 卢兰是张斌给孩子请的钢琴老师，时薪很高，每个周末就在这栋房子里教张斌的孩子弹琴。房子是魏先明的，张斌提前和他打了招呼，魏先明便知道张斌绝对不是请老师那么简单。 其实张斌一开始并没有对卢兰产生什么歪心思，但可能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所以对于拒绝他请求的人，他会有种病态的控制欲。 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卢兰因为酒精过敏拒绝了张斌递过来的那杯红酒。 卢兰给张斌孩子授课的时间是一三五的晚上和周天下午。张斌每个周五晚都会在这里陪着孩子一起练琴，起初卢兰只当张斌是个想要陪伴孩子的父亲，所以每次见到他也都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就这样授课了将近半年，在一个很普通的周五晚上，卢兰照常来到了这栋房子，只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房间里只有张斌一个人，没有她的学生。 “张局这是...？”卢兰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小宝生病了，正好我有些事需要拜托卢老师帮忙，所以就没提前通知你，卢老师请坐。” 看起来张斌倒不像是别有用心的人，再加上卢兰知道他是市局的副局长，心里就算有些担心，但也觉得对面人应该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什么事，您既然开口了，力所能及内我会帮忙的。”卢兰回答的得体，给自己也留了余地。 “是这样的，下周末有一个私人的小型酒会，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有几个重要点的人会来，领导的意思是让我办得体面点，所以就像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弹几曲，价格是平常授课的三倍，时间也不会很久，五六首就差不多了。” 张斌说的仔细，生怕卢兰误会。 “下周末？可以的我有时间，地点在哪里？” “壹乐酒庄，就是最近刚开业的那个，周六晚上七点到就可以。”张斌笑着说。 “好，那还有别的事吗？小宝既然不在，那我今天也上不了课了。”卢兰起身，想直接告别离开。 “卢老师回家小心，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张斌始终没有多说什么，这次的酒会对他很重要，能不能顺利去省里任职，他还需要几位“贵人”助力。 可能一些积累已久的弊病很难在短时间消除，张斌把自己的希望就寄托在那些他认识的“贵人”身上。 卢兰匆匆离开，一直到上了车后，才敢放松的呼口气。她也不知道这种不安感来自哪里，尽管没发生什么。 紧张情绪的影响下，周末来得很快，卢兰按时到达了那个新开的酒庄，老板很热情地迎她进去试琴，趁着时间还早，如果她不适应，能趁早换琴。 姜敏很重视这件事，他能不能靠酒庄正式获得李义东的信赖，就靠这一次的活动了。 琴很顺手，卢兰试弹了一首，手感还好，随后向姜敏确认了酒会开始的具体时间，做好一切准备。 酒会进行得很顺利，按照约定，卢兰弹奏了六首钢琴曲，在他们谈正事之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谢谢卢小姐今天的演奏，我敬你一杯。” 张斌在卢兰起身之后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 卢兰感受到对面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可是她酒精过敏很严重，所以即使她知道这样会落了张斌的面子，但是她也只能摆手拒绝。 “张局抱歉，我酒精过敏很严重，之前误食过含有酒精的甜品，都差点休克了，这...辜负您的好意了。” 一番话倒是说的体面，可是对面那些人听得并不真切，只知道张斌被面前弹琴的人拒绝了敬酒。 有些竞争者的眼神里写满了对张斌的戏谑，但是张斌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点头，收回了递酒杯的手。 “魏主任的司机会送你回家，今天辛苦你了。”张斌的语气比起之前冷硬了不少，卢兰怕再待下去真的会出事，道别后就匆匆离开。 那时候魏先明还没有坐上书记的位置，张斌给魏先明的司机使了个眼色，他便懂张斌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他把卢兰带到那个小区的房子里。 司机快步追上了还没上车的卢兰。 “卢小姐，我送您回去吧。张局说今天您受累了，让我送你回家，顺便把今天的报酬结了。”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至于钱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卢兰的眼皮微微跳动，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这...卢小姐，我们下面的人很难办事的...这...”说着，司机就低着头，一脸为难地叹气。 看着眼前人弯着背，她知道在那种人手里讨生活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如果是个好领导，那这份工作定是顺心如意的，可偏偏... 卢兰说不好，但是她知道张斌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她心一软，把车钥匙递给了面前人：“那就麻烦您了。” 司机看着递过来的钥匙，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卢兰晕车，不习惯坐后座，在司机上车前，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司机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钥匙，想着这正好方便了自己的行动。 上车前，司机摸了摸口袋里张斌塞给他的小瓶子，是装了高浓度三唑仑的喷雾瓶，一条腿跨向了驾驶位，在卢兰伸手系安全带的瞬间，朝着她的脸喷了过去，然后迅速关车门、锁车。 卢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慌了神，一时间大脑呆滞，并没有搞清发生了什么，她大声说了一句你喷了什么，又胡乱摸了摸脸上残留的水雾。 就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没过几分钟，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十分钟过去，司机重新打开了车门确保空气里没有多少三唑仑之后，才戴上口罩镇定地坐到了驾驶位上，向着那个去了无数次的小区驶去。 这个司机何尝不是一个惯犯，用这招帮助魏先明和张斌解决了不少人，有些事只要有了开端，就没办法收手。 停稳车，他把卢兰扛在身上，上楼、开门、捆好手脚，把卢兰扔在沙发上，又拿走了她所有的随身物品和通讯设备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和他无关了。 他要做的就是把人带过来。 张斌从酒局回来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幸好晚上所谈之事，没有因为敬酒这个小插曲而发生变化，张斌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份对卢兰的怒气也没有在酒庄的时候那么浓烈。 他回到这间屋子的时候，卢兰还没有醒，他带了一瓶红酒回来，和在酒庄里敬卢兰的一模一样。 一盆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卢兰在混沌中睁了睁眼，但是并不清醒。张斌看她恢复了些意识，没有做过多的动作，打开酒瓶，捏着卢兰的脸颊把一整瓶红酒灌了进去。 酒液顺着卢兰的嘴角流下，但是她的大脑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一瓶酒倒空，张斌便把酒瓶随手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子。 迷迷糊糊间，卢兰只感觉自己的鼻腔和喉头，像是被什么狠狠堵住了般，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意识被濒死感拉了回来，可那又有什么用。 尽管窗户开着，只要她大声呼救就一定会有人听到，但是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在短暂地挣扎之后，呼吸被彻底剥夺，在之后... 那个夜晚降温了，外面刮起了风，卷起几片树叶拍打在窗上，房间里的气温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度，可是躺着的那人的温度，比这天气还要冰冷。 第268章 凶手不配拥有轻而易举地死 “可是害死她的又不是我...是张斌...”魏先明还在挣扎着，但气息越来越微弱。 “你的司机，没有你的授意怎么会把我妹妹带到这里来？你别急，张斌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王治冷笑了一声，自从知道卢兰发生意外之后，他便像疯了般想要讨回公道。 可是外面的人都说，妹妹是被富商养在外面的女人，因为过敏症突发，才意外离世。 王治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他知道妹妹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所以他想找出真相，可是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确实显示着卢兰死于过敏意外窒息。 那之后，他别无他法，果断放弃了卢松的身份，以一场假死让自己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取而代之，他冒充了一个立案失踪很久的人再次回到岛山，变成了现在的王治。 用他自己的话说，卢松已死，活着的人只有王治。后面他利用王治的身份考进了政府办公室，就这样一步步成为魏先明最信任的人。 知道卢兰死因的突破口，就是那个迷晕她的司机。 那是王治第一次帮魏先明处理麻烦，魏先明让司机带着他一起。闲话间，王治故意表现出自己第一次做这些事，很紧张。 司机大哥也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就和他说他们负责送人，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无论是张斌还是魏先明，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对人命下手。 卢兰是个意外，张斌没想过杀死她，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和强拆时对吴白霍父亲的所作所为不一样，张斌会为自己辩解一句，这真的不是故意为之。 他没想过卢兰的过敏症状这么严重，喊来魏先明想办法处理时，魏先明也有些慌乱，半晌后才想出这个意外死亡的主意，因为法医无论怎么鉴定，她都是因过敏离世的。 正好当时，张斌的“贵人”需要他帮忙处理一个岛山的小老板，两个人一拍即合，自然就把卢兰的死安排成和那人有关，一箭双雕。 他们不知道卢兰和她的哥哥说过自己在教张斌的孩子弹琴，也不知道卢兰其实在某次他们对话时意外得知了这是魏先明的房子。 所以王治才会如此有针对性地找上魏先明，因为比起张斌，魏先明更容易接触，且更容易取得信任。 王治似是说话缓解紧张感，笑着问了司机大哥接过多少人。 司机大哥知道王治是魏书记找来接他班的人，自然就没设防，说了句：早就数不清了，不过那些人后来都成了书记的人，也没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咱们底下人做事，少看少听不吃亏。 “那这算什么料理后事，就是接人的手段不太光明正大而已。” 王治故作放松地呼了口气。 “但是也不好说，虽然我不知道和上面的人有没有关系，前年有一个在魏书记老房子那里教课的钢琴老师，在我送过去的第二天意外离世了，听说是过敏意外走了，再加上房子里没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凉透了。” 司机当然不认为他是害死卢兰的人，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把卢兰的随身物品带走，那个小包里，就放了可以救卢兰一命的抗过敏药。 王治的表情僵了一瞬，因为他知道司机所说的就是他妹妹，同时他也确定，害死妹妹的人一定是魏先明和张斌。 害怕引起怀疑，他没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随口说了说别的。 后来，旁敲侧击地又和那个司机聊了些以前的事，掌握了些卢兰遇害的真相。 在遇到彭远之他们之前，他没准备这么早行动的，因为他知道手里的证据足够让魏先明把牢底坐穿，可张斌还会毫发无损地当着他的副厅长。 他下地狱之前，必须带着这两个人渣一起。 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房子遭遇了蚁灾，是k除蚁的人上门来进行地消杀。 那时候彭远之的目光还没有放到魏先明他们身上，毕竟计划里他们必须一步一步蚕食这片土地，所以不能先动显眼的人。 那天童一永正好没事，在李义东面前又需要装装样子，便去了王治家。 消杀过程中，他听到了王治和魏先明的通话，便知道面前人和魏先明关系密切，顺嘴就告诉了彭远之。 彭远之当然知道王治这号人物，毕竟是在市委书记身边多年的秘书，肯定掌握了很多关于魏先明的东西，魏先明的替换本来就在他的计划里，巡视系统的事让他和魏先明接触了一段时间，他知道这个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干净。 出于提前准备的心态，彭远之调查了王治，信息网的铺展让他很快就发现了王治身份的奇怪之处，再深查下去，卢松这个名字就弹到了眼前。 那之后就是几乎相同的套路，只不过王治也没想到彭远之会查到他的身份，在两个人谈妥时，他就只有这一个请求，无论和谁都不要说，他是卢松。 彭远之是个守信的人，查到的东西全都销毁，陈麦自然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直到现在魏先明彻底断了气，陈麦才知道，原来王治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在这间房子里死掉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 看着魏先明瘫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呼吸，绷在王治心里的那根弦突然就断开了，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他也紧接着瘫坐到了地上。 他谈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不觉得痛快，也不觉得高兴，相反似乎心里更痛了。 其实陈麦本来可以选择更高效的杀人方法，一刀致命。 可老板在之前还嘱咐过他，要勒死魏先明，他没多问，但心里总会疑惑，毕竟勒死人是一件很累的事。 现在他明白了，老板总是这样会关注到一切的细节，他知道王治的妹妹是窒息而死，所以他才会让魏先明也窒息而亡。 卢兰遭遇过得痛苦，魏先明和张斌也要尝尽了这种苦楚，才“配”去死。 王治就那样呆坐着，看着魏先明瞪大的眼睛一动不动。 姜敏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之后，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谁？”陈麦转头看向了那个胡茬满脸，邋遢消瘦的男人，再三确认后，他总觉得他不认识这个人。 “哥，姜敏，我姜敏。”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你都这样了，老板怎么把你认出来的...” “你被一直关起来试试，还没有任何电子设备，我活着就和原始人没区别。” 姜敏叹气，耸拉着肩坐到了王治的身旁。 “原来王秘书你也是伪装者啊，我都没发现，你装的也太好了。” 姜敏拍了拍王治的肩膀，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行了，别说闲话了，魏先明的人只是晕了，又不是死了，收拾收拾赶紧走吧。姜敏，你抬着魏先明的尸体，王治你和我去看看魏先明的状态对不对，你带着回去。” 姜敏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我..搬？” “不然呢？你以为我来救谁的？”陈麦撇撇嘴，带着王治去了对面的房子，正好对门的人在短租，陈麦便把假的魏先明放进去住了几天，提前适应环境。 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魏先明被转移到了一个大行李箱里，被悄无声息地扔进了后备箱。王治在房间里看到假的魏先明时，呼吸都凝滞了，他知道人肯定是一模一样的，但是没想到连说话的方式，语气甚至眼神都一模一样。 “没问题，对了有一个细节，回家的时候要去买盒草莓，你的女儿圆圆要吃。” “买草莓这种小事，还需要我去？你是吃白饭的？”魏先明睨了一眼王治。 王治看着陈麦重重点了点头，现在就算跟他说魏先明原地复活了，他都相信，这和魏先明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剩下的事就按照计划来，我先带着尸体走了，我现在不能在外面多待。” 陈麦看见魏先明的替身也没问题，剩下的事就与他无关了，反正老板和王治一直有联系，后面该怎么做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 现在他只需要回到三院，窝在里面，哪也不去，直到彭远之想出躲过罗言衷怀疑的办法。 第269章 试探与猜忌 仅是一个大年初一，岛山内似乎就没有一个安生的地方，四处都波诡云谲，暗潮涌动，表面安静的背后，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腥风血雨。 彭远之的这一场小小宴请，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可能因为温韵和小枝在，气氛也比想象中的好。 彭意和罗言衷自然装作两个人没有什么嫌隙的样子，夹菜变成了看眼色游戏，彭意偷偷观察着罗言衷，而罗言衷则有意无意地眼神乱飘，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这顿饭吃完，小枝想着反正也是在休假，便想多和彭意赖上一阵，不想那么快回家。温韵和罗言衷则没想多留，起身准备一起离开这里。 “言衷，你不再待会儿？温韵她还有事要忙，你也有事？” 彭远之双手环胸，语气很平淡，他希望罗言衷走，但是不希望他和温韵一起走。 “我也想多在你家待会儿，可是今天局里是我值班，我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 罗言衷瘪瘪嘴，似乎很不情愿离开的样子。 “我好像听意意说过，她明天就要去值班。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再来玩。” 罗言衷倒是没有料想到彭远之会说出再来玩这种话，笑着挥挥手，便紧跟着温韵上了电梯。 彭远之没关门，目送他们俩离开，所以他很肯定，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罗言衷瞄了一眼家门口的系统摄像头。 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的细节，却让彭远之心里警铃大作。 如果罗言衷查到的只有段端端宣讲会那天的照片，他还能想方设法混过去，但如果..他已经发现了系统的问题和他有关的证据，那他根本没有办法狡辩，就算他没有动手杀过人，他也不怕被抓到之后行动会直接结束。 毕竟除蚁计划最核心的几个人此刻都抱有和彭远之一样的想法，大家都想亲自迎接新世界的到来，哪怕为了这件事遭受任何代价，都无所畏惧。 但，如果罗言衷手里确切握着巡视系统是被恶意留下漏洞的证据，系统绝对会被全面下线，并且全市的监控系统只会比以前做的更完善，那这样他们计划的进行，只会难上加难。 彭远之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在下嘴唇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牙印，关门后，他直接走进了书房，落锁。 他想看看最近家里的监控，意意毕竟是警察…以防万一，这些事情她不知情，但不代表她会一无所知。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一个接一个的减少，氛围很尴尬，罗言衷和温韵只是安静地站着，什么都没说。 “温小姐，是什么时候和远之认识的啊？”电梯门打开之前，罗言衷突兀的问了一句。 “我们？大学就认识了。”温韵表现出适当的疑惑，罗言衷果然还是对她开口了。 “温小姐也是岛山人？” “不是不是，我是来这边工作的，正好远之在岛山，帮了我不少忙。”温韵笑了笑，不给罗言衷留下话口。 “你们俩…不是我八卦哈温小姐，远之这人不爱交朋友，你们俩…” “罗警官真是爱开玩笑，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非要再加一层关系，他也是我的患者，他睡眠不好。” 温韵说的这些，罗言衷想查都能查到，如果刻意瞒着他不说，之后罗言衷再深挖查到了三院。 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这件事情发生。 “我听彭姐说过，远之睡不好。怪不得他对你这么客气呢，对医生确实要客气些，不然会挨训。”罗言衷肯定地点点头。 “哈，那可不是挨训那么简单，而是会被我和意意联合辱骂…开玩笑，我还有事先走了，有机会再聚。”温韵摆摆手，在转身时放下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罗言衷应该事先调查过她了，他也是故意和她一起离开的。 看着温韵的车驶离停车场，罗言衷才走回自己的车。温韵所说和他已知的事情没有出入，罗言衷也是发现了彭远之有三院的就诊记录，才把目光放到了温韵身上， 彭远之如果真是幕后真凶，那他身边的人可能都是这场计划的参与者。温韵这个存在就让罗言衷很难忽视，她不可能没问题。 现在最困难的就是他不能找任何帮手了，只有章平能帮忙查些东西，但是跟踪这种事就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干，实在是分身乏术。 想来想去，就只能把谭鑫拖进来。 彭意的屋门一直都是虚掩着的，所以她知道彭远之在送走罗言衷他们之后，就进了书房，没再出来。 和小枝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说实话，不在意罗言衷的话是不可能的，他不是那种会无凭无据就给人定罪的人，所以他手里掌握的证据又是什么，她哥真的参与这个所谓的除蚁计划了吗？ 彭意想了很多，她想证明彭远之没问题，可这本身就意味着，她知道有问题需要她去证明。 这就像一场没有人预告的闭卷考试，考试内容在监考手里紧紧握着，她不知道问题，自然解不出答案。 想来想去，彭意决定去一趟罗言衷家，章平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小枝，你想不想吃冰？我们小区临街有一家超好吃的冰店，咱俩去吃冰吧？难得放假。” 其实从之前彭远之找到罗言衷家的时候，彭意就知道，她哥一直在关注她的行踪，现在如果他正在书房忙，也就没空搭理她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彭远之知道她去了罗言衷家。 “好呀，走走走，我觉得屋里有些闷。天冷的时候就该吃冰，走走走。” 小枝来了兴趣，跟着彭意离开了她家，走之前彭意喊了一句，她和小枝去吃冰，也不知道彭远之听没听到。 书房内，彭远之站在窗边盯着楼下，直到看见两个女人的身影并排离开，他才打开了书房的门，径直走向彭意的房间。 房间内的电脑屏幕上正在重复播放着同一个画面，彭意拿着一个旧盒子，从家里离开。 那个旧盒子，彭远之总觉得熟悉，但是他不确定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只是想到了系统的事，他想去彭意那里确认一下，那个被摔到粉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最原始的摄像头，还在不在家里。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现在系统里缺失的会被屏蔽干扰的零件，在最早的那个摄像头里，能找到一模一样的材料。 额头渗出一滴汗，彭远之承认此刻的他确实有些慌乱，尽管他认为那个破烂的摄像头肯定在家里，彭意没理由把它带出去，可是罗言衷不可能再因为别的原因，发现系统问题就是从一开始故意设计出来的。 在床下翻找的时间越来越长，彭远之几乎打开了所有的盒子，视频里的那个旧盒子不在这里面，那个四分五裂的摄像头也不在床下。 彭远之知道那个摄像头被彭意扔到了床下。她对这种东西没兴趣，所以一次也没拿出来过。 两只手紧紧握着床板，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彭远之确信，罗言衷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 那…罗言衷就不能再留下去了。 罗言衷难以替换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记忆，习惯之类的事情，通过接触还能了解，可记忆…特别是关于案子的那些细节，只要有人和他讨论，就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彭远之想来想去，问彭意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也不知道彭意知道了多少，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闫辰。 第270章 坏人的定义 “你是想出去干什么，不想让你哥知道吧。”两个人还没走到冰店，小枝便开口说道。 彭意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小枝是怎么猜出来的，她甚至都没表现出什么。 “你...怎么看出来的。” “要是真吃冰，我们直接走就好，走之前你还朝屋内喊那一声，彭意你哥就算喜欢盯着你，也不至于三十岁了出个门还要通知他。” 小枝笑着说，好歹她也是个警察，这点东西还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的刑警也算是白干了。 “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了，我确实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但是不想被我哥知道，所以小枝姐姐就给我打个掩护吧，我请你吃冰！” 彭意揽住了小枝的肩膀，语气有些撒娇。 小枝看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笑出了声：“那我要吃大份的。” “吃吃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彭意松了口气，推着小枝进了冰店。 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五分钟，彭意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在走出冰店之前撕下了小圆片上的阻隔膜，彭意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用上屏蔽系统的东西。 这还是东林局送来的，清点过数量后，专案组的核心人员每人分了两个，以备不时之需。 敌在暗，可以随意躲避系统，那他们也可以创造对等条件，防止行动全然暴露到有心之人的眼前。 彭意也不知道罗言衷在不在家，她希望只有章平一个人在，不然，他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 就这样处在这次事件最旋涡的几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探查着各自的秘密。一环接一环，似乎所有的线都要接到一起。 岔路口上，谁会先遇到谁，谁又会再次占据上风。 \/ “不是，麦哥，我这是从一个地方跑出来，又要被关进另一个地方吗？” 姜敏跟在陈麦身后，走进了那栋病房大楼，语气里细听全是委屈，他本来真的以为，被他们救出来之后，自己就可以离开岛山，再也不用把自己困在这场深不见底的斗争里。 “不然呢？你觉得你真的能离开岛山？专案组的人在四处找你，你只要一出现，他们就会找上你。我们的事你已经参与了，就现在这个情况看，你觉得我们会放心地放你离开吗？” 陈麦没回头，和姜敏说着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不过在这里，你起码有人说话，小童那里也有游戏机，除了不能和外面联络，其他一切不比被关在那个死过人的破房子里自在。” “你说的也是...算了已经上了贼船，就没有下去的道理了。” “你说谁是贼？”陈麦停住了脚步，姜敏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找不到合适的比喻了而已...对了麦哥，之前听老板的意思，我手里掌握的那些资料对他有用，但是东西都存在酒庄里，等这段时间过去，你带着我去拿吧，你们找不到的。” 姜敏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男人说的话，他说酒庄里的那些把柄对他们在做的事有帮助，姜敏那是用来保命的，一开始并不想拿出来，直到那个男人说，他既然已经知道李义东不是真正的老板，如果不合作，那他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腹背受敌，横竖都是一死，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就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递过去，赌对了，可能自己就保住了这一命。 “听老板说？哟，谁让你叫这么亲近的？他可不是你老板，套什么近乎？” 陈麦翻了个白眼，觉得姜敏话太多，现在哪里都不能去，所有计划搁置，就算在他手里，他们也不能出去呀。 “这…我都来你们这大本营了，咱们也算是熟人吧？”姜敏是觉得多套一句近乎，他活着的希望就更多一分。 “呵呵，熟你爹的头！” “麦哥！”童一永的出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麦子回来了，姜敏交给我吧，你去休息休息。”郑文歌紧随其后，也出现在了一楼。 所有在三院的人，为了以防万一身上都被注射了段端端研究的定位芯片。这个芯片也是受了彭远之巡视系统的影响，设计出来的可以自主监控的芯片。 防止关着的人逃跑，或者自己人遇到麻烦。所有进了三院的人都需要注射这个芯片，包括谭黎他们。 在带着姜敏去他的住处之前，郑文歌先要带他去注射芯片，这样就不需要别人盯着他了。 “哎哎哎，郑秘书，不对不对，文歌姐，留小弟一条命吧，小弟对你们还有用处。” 谁看见那么粗的针管能不害怕，姜敏误以为郑文歌是想要他的命也在情理之中。 “想什么呢，老板都和我说了，还需要你手里的东西，这就是个定位用的东西，以防你偷跑出去，我们人不多，干的事却不少，这样也省心一点。” 郑文歌皮笑肉不笑地拿着针管逼近姜敏，姜敏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郑文歌，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郑文歌便二话不说地把针头插到了姜敏的肩膀里。 “别动，我不是学医的，不会打针。”郑文歌指了指姜敏，让他不要再蛄蛹，像个蛆一样，也不知道李义东怎么就那么看重他，那些上面的人也敢在他那里交换情报。 可能他…面相…看起来就…蠢的有点可信？ 针管里已经看不出液体了，芯片是纳米形式的，会在进入血液的时候，自动凝结成膜附着在肩膀上。虽然注射位置有些危险，但段端端做过几次试验，管理系统中监控准确率最高的就是在肩膀。 郑文歌拔出针头，在一旁拿了个棉签扔给姜敏，便让他跟着自己上楼去段端端那里，还需要再做一次扫描确认芯片位置，才算完成。 走完所有步骤，确定没问题之后，郑文歌才把姜敏送到了四楼病房里。 “403，这个病房是你的了，需要什么就和办公室里的人说，只要是能买的，都会送来。通讯设备不能用，其他的随意。活动范围是这栋楼以及院后的部分，你只要出了前门大门，我那边就会收到警报，你刚刚也看到了，芯片已经在这里面了。” 郑文歌指了指姜敏的肩膀，接着说道：“吃饭在一楼尽头，除了早中晚，剩下的时间有速食可以自己做。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的状况不算是我们需要盯住的人，别有小动作就行，老板需要那些东西的时候，会来找你。” “结果，从魏先明手里逃了出来，又住进了病房，哎，我的人生啊…” “有的住就不错了，不然你是想先被和魏先明有关的人杀掉，还是被警察再抓进去？警察已经查到了你的那个车行，你猜现在在警察眼里，你和我们的关系是？所以啊，安心住着吧，什么都不用你干，吃吃玩玩的有什么不乐意。” 也就是因为李义东的缘故，郑文歌和姜敏还算相熟，和他多说上几句，给他吃颗定心丸，换别人她才没这个闲工夫。 “知道你不会害我，不然你当时知道我偷听到那些的时候，就会杀我灭口了，哎…做坏人不容易啊。” “我可不是坏人，你想做坏人你就自己做，别扯上我们。” 郑文歌嫌弃地推了一把姜敏，转身离开，徒留姜敏一个人在病房门口不知所措。 怎么…都杀人了，还不算坏人？ 陈麦知道童一永有很多话想问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童一永，最后还是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间。 “麦哥，我知道最近所有的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很忙，可是…当时在鼎诚大厦那里，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的意思就是让你们别救我，太冒险了，而且…” 这些话，童一永早就想和陈麦说了。当初他在鼎诚大厦的小隔间里，就没想过再回来拖大家后腿，他其实不想再被救回来，于他而言，他能做的早在彭意他们提审他时，就已经结束了。 “小童，救你是我的个人意愿，是我求着老板才冒险把你救出来了。那场大火之后，我早就把你当做了亲弟弟，当初是一起来的，那走当然也要一起走。” 陈麦面色严肃，有些话他不想再说第二遍。彭远之知道童一永对陈麦的重要性，所以才会让他去把童一永救回来。 这一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盘暴露，但是彭远之不是没有人性，就像郑文歌所言，整个组织里的人，没有谁的心思是报复社会。 那这样的他们还算是坏人吗？ 彭远之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一群对这个世道彻底失望而走上极端的普通人罢了。 所以有错的到底是谁，是走上极端的他们，还是这压死人的世道。似乎公道在他们的心中已经不复存在，心里打鼓的时候，又会想起那句话。 都说公道自在人心，那人心是黑的，又有什么公道可言呢？ 陈麦看着童一永，亦如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们早就一无所有了，能守护的就只有彼此和幻想里的那个新世界。 或许他们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个荒诞的笑话，可是，事已至此，他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271章 信我一次，不行吗? 没由头的紧张感，是脚下油门快要见底的原因。 彭意一边祈祷着章平一定要知道点什么，一边又祈祷着罗言衷千万不要在家。 章平手里捣鼓着那几个破烂的零件，想要把他们和罗言衷手里的原型机重新组装，试试能不能还原系统的圆满。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喷嚏一个接一个，搞得章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紧接着，喷嚏停下来没过几分钟，外面响起了砸门声，吓得章平直接扔掉了手上的东西。 罗言衷又不用敲门，毕竟是他家。那这个时间…会是谁… 说不害怕是假的，起身的时候，章平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抖，省里的那些人不会真的找到这里了吧…章平有些崩溃，东躲西藏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要在新年的时候，功亏一篑吗？ 偏偏把房间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敲门声便变得更加明显，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门外的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门铃和敲击声轮番轰炸。 外面的人似乎没了耐心，然后章平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辱骂声… “死兔子你开门啊！我非要把你做成红烧兔头，气死我了…”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章平才敢从房间里出去，透过猫眼再确认了一下，确实是彭意一个人，没错。 “大姐，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我以为省里的人找上我了。” 章平关上门之后，腿一软，干脆直接坐在门口不动弹了。 可回过神，再看着眼前的人…不对啊！他怎么把彭意放进来了！一定是累糊涂了，脑袋转不过弯，发神经了。 “不对，你来干什么？罗言衷今天不是去你家了吗？你来他家干嘛？” 罗言衷去彭家这件事，和章平说过，所以他还有印象。 “他去我家你都知道？我来他家当然是找你啊，我就是知道他不在家，我才过来的。” 彭意懒得和章平绕弯子，干脆就直话直说，把问题扔回给他：“你知不知道老罗到底发现了什么和彭远之有关的证据，我现在真的不明白瞒着我的意义是什么，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徇私枉法吧？！” “但是，彭意，你确实是亲属，这件事就算罗言衷不嘱咐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个案子从现在开始，你应该自觉回避。” 尽管内心还有对彭意的恐惧，但是亲属回避这件事是原则性问题，好歹他也是警察，尽管现在变成了逃犯，但是他依旧觉得这个身份还跟着自己。 彭意死死盯着章平，没再说话，突然有些没力气，干脆退了两步，也直接坐到了地板上，和章平面对面盯着对方，想着该怎么劝说面前人。 “我就有一个疑问，明明我才是离彭远之最近的人，咱们就按常理说，我拿到彭远之的证据是不是整个岛山局里最容易的？” “确实没错，你俩都住一起，你这条件得天独厚。”章平点点头。 “好，从案子开始到现在，我是不是一直冲在前面，命都差点交代给了这案子。”彭意紧接着说道。 “这我不清楚，你们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学长，你觉得我真的不可信吗？” 彭意紧紧看着章平，末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章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除了罗言衷，整个岛山局里似乎最靠谱的人确实能算上彭意一个。 “不是，我说实话，我是信你的，但是我信你没有用，我们不能拿案子当赌注啊…” 嗯，很显然，章平油盐不进。 两只手插进头发里，彭意在忍耐着自己的怒火。好想直接把章平绑了，严刑逼供…烦，真的太烦了… 想着想着，身体就跟着这股绝望的思绪，一同倒了下去。 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章平住着的那个杂物间。刚刚出来开门的时候，屋门没关，所以彭意自然看到了地面上零散的系统零件。 如果罗言衷真的查出了什么和彭远之有关的线索，那最可能也最直接的确实就是巡视系统。 灵机一动，彭意起身后没再纠结所谓证据，而是… “学长，我也不为难你了。我的那堆破铜烂铁还给我吧，我哥前几天还问我要了，如果他真有嫌疑，我迟迟不给他，他会起疑心的。” 彭意恢复了平静的状态，拍了拍后背在地板上沾到的灰尘，便向章平伸出了手，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章平没想到彭意会突然想要回原型机，她带来的那个已经被他全数拆开，安装了不同组件。 恢复原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个…给不了你……” “这是什么意思？那是我的东西，既然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你们已知的线索，那东西在这里也是个废物，怎么我还带不走了？” 彭意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分，刚刚章平的迟疑就是验证她猜想的最好表现。 估计罗言衷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那么点套话绝活，已经被他的这位搭档学去了十之八九。 “我也想给你…可是他已经没了，我没办法给你啊…” 章平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退一万步讲，东西确实是人家，现在他们自作主张地把东西全拆了，还不让东西的主人知道原因。 换谁，这都说不过去。 “难道，你们找到的和彭远之有关的证据，是从我带来的那个原型机里？” “开什么玩笑，当然不是。” 没有一点迟疑的回答，故作轻松的语气有些刻意，这是提前就想好的谎话。 到现在彭意大概已经掌握了情况，他们的证据确实是在最早的那个原型机上发现的，发现了什么现在还无从得知。 但最早的这个飞行摄像头，是彭远之自己一个人研发组装，那时候他的团队统共两三个人，而他又是总负责人，且是设计开发的核心。 所以没有人比彭远之更了解巡视系统，那就是说，原型机里有能指向彭远之的关键部件。 转念一想，从案子发生到现在，他们和巡视系统唯一有关的漏洞就是屏蔽仪，那说明，屏蔽这个问题，在最早的原型机可能并不存在，是在后面的批量生产里特意造出的漏洞。 这样解释，完全解释的通。 彭意看着章平，把口袋里的小圆片摸了出来。 “是因为这个吧，你们是不是在我带来的那个摄像头发现了类似的材料，或者可以压制屏蔽的材料。” 章平看向那个圆片，不小心咽了一口口水，那份慌张感足以证明，彭意的猜测就是事实。 “彭姐，你就别为难兔子了…” 房子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章平一个没注意，直接倒在了罗言衷的腿上，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救星。 “是我为难他，还是你们为难我？” 彭意盯着罗言衷发出质问。 “这案子从始至终，咱们俩都是一个细节没落下过的跟着，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就被排除在外了？ 我知道我需要避嫌，如果真是彭远之，你们抓他的时候，我会避嫌的，不会阻碍你们的。 可现在还没有盖棺定论，我们还在调查，罗言衷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觉得我会为了帮彭远之，把我们查到的东西告诉他吗？ 原型机是我带来的，并且我现在根本不后悔把它带过来，从章平刚刚的反应，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但我现在根本不后悔把东西带给你们，让你们发现其中端倪。 对，我和你说过，我说我当警察是为了保护我哥，可是让我哥迷途知返也是在保护他啊！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我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一个人命丧他手。 罗言衷，如果我不想守护公义，那我大可不必非要当警察来保护彭远之，这是最累的一条路，我知道你懂我话里的意思。 所以，你就相信我一次，不可以吗？” 眼眶红了，彭意不知道是因为知道彭远之真的和案子有关的崩溃，还是刚刚说出这么多话的激动。 她现在很想痛哭一场，她不明白了，当警察的初衷是为了守护她唯一的家人，守护这座城市所有的普通人。 现在，她守护的有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彭意也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她只知道，就算彭远之是幕后真凶，她也会亲手逮捕他，把他送进监狱。 第272章 妥协 天突然阴了下来，太阳似乎也害怕面对此刻的场景而匆匆躲了起来。 彭意和罗言衷就这样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让我了解你们调查到的所有东西；二、把原型机还给我，我怎么带来的就要怎么带回去，大不了我自己查，离了你们我还查不了案子了？” 率先打破僵局的人是彭意，她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现在她已经知道原型机里有猫腻，查出线索也只是时间问题。 罗言衷依旧沉默，这个问题他很难选出正确答案。彭意比想象里的更加咄咄逼人，这种感觉很想让罗言衷冲动地相信她一次，可... 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这么优柔寡断，他明明可以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可眼下看见彭意这副模样，他为什么...会开始犹豫呢。 他了解彭意吗？他真的要把彭意也牵扯进这对她绝对不利的状况吗？罗言衷现在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彭意看罗言衷依旧一言不发，干脆也懒得和他废话，不想说那就她自己查。 朝着储物室的方向利落起身，彭意不想搭理罗言衷了，冲过去拿着原型机离开这个破地方，自己查呗。 可脚还没有往那个房间迈出一步，手腕就被身后人紧紧抓住。 “罗言衷，你什么意思？我不用你选择了，既然你不信我，老娘我就自己查，东西我要带走，你给我松手！” 或许是愤怒冲上了头顶，强压住没掉下的泪水，因为激动终究是从脸颊滑落了一滴，她太讨厌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了。 离开他罗言衷，她照查不误！ “彭意你冷静一点。”罗言衷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慌张，可彭意情绪正激动，没有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异样。 “我很冷静，松手，别逼我动手。”彭意咬了咬后槽牙，她不认为自己打不过罗言衷，但是不到被逼无奈的地步，她不想随意动手。 “呼...你平复一下情绪，我告诉你我查到的东西。” 罗言衷给章平用了个眼色，让他回屋关门。东西不能让彭意带走，能不能靠这个黑进系统里，突破章平之前总是差的最后一步，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彭意死死看着罗言衷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眼底证实了罗言衷的妥协。 “知道了，我不拿了。” 彭意卸了力气，她不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可是她比谁都想找到案子的真相，无论凶手是谁。看到章平回屋，彭意又何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原型机现在对他们很重要，不能让她带走。 罗言衷松了口气放开彭意，随后啪嗒一声...单膝跪地。 至于，跪地原因...当然是，你们彭姐在罗言衷松手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回旋踢正中罗言衷的左腿膝弯处。 不用想，能直接把他踢跪下，这个力道一定不小。罗言衷感觉自己的腿可能已经断了，不然不会这么疼。 “嘶...彭姐，不至于吧？这么狠啊！” 这瞬间疼得感觉生理性泪水都要涌出来了，感觉得报工伤。 “我手腕让你捏的生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在你家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呢，你这么用力，一个腿跪下都算我踢得轻，刚刚都想直接给你踹地上。” 彭意边说边揉着手腕，他罗言衷也没少用力气啊，这手腕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一报还一报，扯平了啊，我刚刚这不是太着急了嘛...”罗言衷慢慢起身，扶着沙发边爬了起来。 “说吧，原型机里发现了什么，除了原型机之外你还查到了什么。” 彭意的语气有些审问人的意思，给罗言衷听得浑身不舒服，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已经答应彭意告诉她这些事情了呢。 “彭姐，在告诉你之前，我必须提前强调。因为我现在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这个案子远之是计划发起人，所以，我是说万一如果他听到什么风声之后，消失不见，届时我会以涉嫌帮凶的名义调查你。” 罗言衷表情严肃，像是生怕彭意听不到一样，一字一顿地说着。 “所以，你确定要掺和进来吗？” “不用涉嫌帮凶，如果所有证据都指向彭远之，我还让他跑了的话，你就直接把我抓起来，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枪毙，我没开玩笑。” 彭意干脆盘腿坐到了地毯上，回答的每一个字咬得很重。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都让彭意对罗言衷有一种摸不透的感觉，他既有种不信她的感觉，却又有种不是因为不信任才不告诉她的意思。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因为种种，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把那些话说清的准备。 可彭意看着他，在那层不信任为借口的躲避里，似乎还藏着别的情绪，别的她不敢确定的情绪。 “这越说就越不着边际了...你哥知道你来我家了吗？我的意思是系统...” 罗言衷指了指窗外偶尔经过的摄像头，他的意思彭意自然明白。那一次彭远之找上门，他对彭意的“监视”便写在了脸上。 当然罗言衷知道彭远之的出发点肯定是害怕彭意出事，但眼下的情况，彭远之只有不知道他和彭意长时间交谈过，彭意在他面前才能更加自由地行动。 “他知道的可能性很小，今天你们刚走他就进了书房没出来，我离开家的理由是和小枝去吃冰，来你家带了屏蔽仪。”彭意把那个小圆片掏出来扔到了罗言衷的手里。 “那就好，长话短说。原型机里有屏蔽仪相同的材料，但是现在正在运行的没有；我去了一趟校长家，段端端讲座那天，你哥就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人，校长有自己拍照留念的习惯，我不可能认错，这就是远之。” 罗言衷边说边把手机里拍的那张照片递给彭意。 “也就是说，当天那辆迈巴赫的驾驶者就是彭远之，那按我们已知的事情，远之去过鼎诚大厦。那辆车不是他的，可能是什么时候的报废车或者扣留的肇事车，来源我还没查到，但是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因为你之前和我提过一嘴，你家里车祸那件事，所以那天我才会问你，以前发生过的事。彭意，就抛开一切，你们兄妹二人遭遇的这一切很容易把人逼到两个极端，远之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吧，很显然这也是罪犯要素的构成条件之一。 然后，我重新去查了咱们目前已知的这些嫌疑人的身份。除了咱们能查到的郑文歌外，陈麦和童一永的身份里我们之前发现的奇怪部分，我重新对比过。他们俩在前后两年里补办过身份证，且由于什么系统原因，关于他们的基础信息补录也都是在2033年以后。 章平查过了33年那段时间，岛山发生过的重大案件，其中有一个大学恶意纵火案，当时的调查结果是无人生还，那个名单里就有陈麦和童一永的名字。 更巧的是...因为学校的大型学术交流会都会在官网上存档，所以很容易就查到，那场火灾之前有一场新兴技术交流会，远之是与会人员。” 罗言衷查到的东西不算太多，但是每一项都指向彭远之，且是没有任何猜测，完全是实打实的证据。 “远之是那个团队里的人，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没办法直接用这些证据套住他，把他带走审问，就是因为我害怕他也不是组织者。 整个案子筹谋时间之长，涉及范围之广，所需要的大量资金，都让我感觉这场蓄谋已久的犯罪经营了几十年，所以我很犹豫，这真的是远之想出来的吗？ 我承认他的智商很高，而且行动力也很强，但是他的时间真的足够支撑他完成这么庞大的计划吗？”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大概是全世界唯一没办法偏袒谁的东西。 罗言衷不否认彭远之有这个能力，但是他大体想了一下，这个计划需要的财力支撑和时间需求，对彭远之来说都有些极限。 彭意沉默地听完罗言衷说的所有证据，她知道彭远之有足够的时间，如果...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彭远之一个人计划的，那这个计划早在他高中毕业后就肯定有了雏形... 他可能会有一个合作的搭档，专门负责仿生人制作。对彭远之来说，他只需要计划如何悄无声息地把人替换就好。 钱对于他来说更不是问题，当时把彭氏股份转让掉，又变卖了一些子公司，开起之意之后，虽然前期投资很大，但是彭意知道那些钱不可能只开一个公司就花完。 罗言衷以为极限的条件，其实在彭意眼里，她哥完全可以做到。 第273章 你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那你接下来的重点都放在哪里？我怎么帮你？” 彭意在沉默良久，消化掉所有信息后，才开口提问。 她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或者换句话说，她似乎逼迫自己接受了已有的全部信息，所以一时间没办法体会到自己的真实想法，自然人看起来也木讷了些。 “我在查他身边的人，你觉得温韵这个人怎么样？”其实这是最有利的部分，彭远之身边关系密切的人，彭意都认识，甚至可能很熟悉。 在这一方面，工作量大大减少。 “温韵姐…相处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是她挺关心我哥的，而且…几乎随叫随到。” 彭意回想起自己几次受伤，无论晚上几点，温韵都会来家里帮她包扎，她其实很不好意思麻烦温韵，但是彭远之虽说每次都像朋友那样说着请客，但仔细想想他的态度里没有多少…大半夜把人家叫出来的愧疚？ “我今天下楼的时候和她聊了几句，因为不知道切入点，所以就想试试她回答的状态。我问的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她的回答也能对得上，甚至多说了一句远之是她的患者，当然那也是因为我多问了一句他们的关系。” 罗言衷说不出温韵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和彭远之有些像，有种自然的疏离感，但区别是一个表现得很明显，一个却在刻意掩饰。 心理医生…总是这些难搞的角色。 “彭姐，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探探温韵，然后看看能不能在远之那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接着去找郑文歌他们的下落，人肯定还在岛山，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不出来。” 罗言衷突然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些，他还没和谭鑫说他目前调查出来的那些细节，但是让他继续找着郑文歌和陈麦的下落，本来他想先查查温韵，这样倒是可以先把重心放在已知的嫌疑人身上。 “行，那我先走，后续再有什么局里说，现在看腹背受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得想个办法把巡视系统逼停。” 彭意扶着沙发起身，她不能在这里多待，算着吃冰的时间，她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回去冰店，再和小枝一起回家，现在走时间刚刚好。 “一切小心，尽管我知道远之一定不会伤害你，但是…我害怕他察觉到什么，利用你干扰咱们的调查。” 罗言衷想了想，在彭意出门前，还是多嘴了一句。 他知道这种话彭意肯定不爱听，但是冒着被打的风险，硬着头皮也要再三叮嘱她。 这可能是他们靠近真相最近的一次了，眼前可以占据先机的机会，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就这样被破坏。 不能再有人被替换了，哪怕岛山的土地已经被血液染红，可在这个错误变成真正的灾难之前，他们必须要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小枝在彭意回来后，就跟着她回了家，本来想着自己直接开车离开，可彭意却不知道为什么，硬是要让她今晚在她家住一晚。 “给我个理由，我这人认床，我在你家肯定睡不着。” 小枝虽然很想答应彭意，但是明天她值班，今天如果还睡不好觉…她真的会崩溃。 “拜托拜托，你在我家睡，我哥应该就会去公司凑合一晚，你帮我把他支开一晚吧，我是有正事要干。” 彭意不能把现在的情况挑明可说，不但是现在这件事没有百分百的定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彭远之的情况，还有一点，她害怕小枝知道情况后，在彭远之面前会露出什么马脚。 她了解彭远之，那个人的心思太缜密了，有点不对就会察觉，所以彭意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今晚不在家。 去书房找东西时，把另一个屏蔽仪带着，也不用害怕被系统摄像头拍到，同时小枝还能帮忙盯着门外的情况，以防彭远之突然回家。 这是目前彭意能想到的最万无一失的办法了。 从搬到这个房子后，彭意几乎没怎么出入过书房，彭远之常常有意锁门，两个人又保持着不会窥探对方私人空间的默契。 彭意原本一直以为书房里会放很多之意公司相关的资料，肯定有很多都是保密文件，她没兴趣自然也就没有进去探查的想法。 可现在她猜，那里面可能会有和案件有关的东西。 “行吧行吧，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从你把罗哥拉去阳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俩有什么问题。和案子有关？” 小枝小声地说，虽然现在楼下并没有什么人，但是她不自觉就压低了音量。 “目前还不确定，我们是想找关于系统的东西，但是我哥的书房我平常进不去，我又不能直接问，实在没办法了…” 彭意假装泪眼汪汪地看着小枝。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虽然小枝对彭意要做的事不清不楚，但是她分得清轻重缓急，大不了就当在出任务通宵呗，反正她也习惯了。 两个人聊着局里的八卦，有说有笑地回了家，一进门正好看到彭远之从书房走了出来。 “回来了。”彭远之表情很温和，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冬天的，少吃点冰，这又是你肚子不疼的时候了吗？厨房给你们俩煮了生姜红糖牛奶，旁边锅里还煮了些小圆子，你们俩一会儿如果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听彭远之这么一说，彭意确实感觉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生姜香气。 “看到了吗？”彭意朝着彭远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看到什么？”彭远之不解，她脸上也没什么啊。 “十秒之后之即将掉落下来的感动的泪水。” 空气就这么凝固，彭远之一脸无语地看着彭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小枝看了看两个人，实在没憋住，噗呲笑出了声。 看来意意在家里和在局里都是一样的活宝。 “我谢谢你…”彭远之皮笑肉不笑地憋出来这几个字，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现在肯定已经朝着彭意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和你开玩笑了，哥，小枝今晚在咱们家住一晚，因为我们明天都要去局里值班，正好一起去。”接着话头，顺嘴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正好我现在要去趟公司，出了点问题，还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如果时间很晚我就不回来了，直接睡公司。” 彭远之没想过小枝会在家里睡，他本来还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话头和彭意说今天不回来了。 既然知道罗言衷手里已经握有系统的证据，那他需要去公司里给以前的实验结果造些假，便于之后反驳这件事。 “那你晚饭呢，别大过年的还饿肚子。” “这就不用彭大小姐操心了，今天中午的饭我特意多做了一些放在冰箱里，你们饿了拿出来热热就能吃。锅里的小圆子也别放太久，会坨掉。” 彭远之没忍住又多交代了几句，彭意瞥到了在偷笑的小枝，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饿不到自己，你快去忙吧。” 彭意挥挥手，拉着小枝回到房间里。 彭远之看着她有些气呼呼的背影，觉得可爱，脸上便不自觉地又挂上了笑容。 可能他就是想守护这般鲜活的妹妹，才会义无反顾做着他计划里的一切事情，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足惜。 好像他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他希望彭意可以健康快乐，就像普通的哥哥对妹妹一样。 只是这个世界现有的情况，就注定健康快乐会变成了最奢侈的东西，所以如何一劳永逸地让这一切实现。 那就亲手来创造这个乌托邦，没有犯罪、没有恶意，并且一切都在正常运转的乌托邦。 第274章 做贼心虚 思来想去，童一永还是挡住了陈麦离开的去路。 “麦哥，我还是好奇，那栋废弃的病房楼里住的到底是谁？今天教授的反应太奇怪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教授这么失态。” 其实陈麦也没有见过废弃病房楼里住的人，但是他知道是个女人，而且是对谭黎很重要的人。 “你还记得，在除蚁公司的地下实验室里，谭教授有个特别宝贝的箱子吗？” “记得，我还见过几次，在真空柜里的那个吗？” 童一永回忆着之前在实验室的办公室里见过的小箱子，谭黎很宝贵那个箱子，别说碰一下了，靠近都不能靠近。如果不是当时警察对除蚁公司行动的突然，谭黎也不会松口让郑文歌把东西带出来。 “好像那里面装了什么实验样本，我也是听老板说的，所以教授才会很小心那个东西。因为这件事，我猜那栋废弃病房楼里住着的，会不会是教授用箱子里什么做出来的实验体。 有可能是新的实验思路，总之小童，在这里教授和老板的可信度是一致的，你不用太在意。” 陈麦心平气和地解释了几句，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但是因为老板经常在他面前说没有谭黎，他们这个计划不可能进行的如此顺利，两个人有着不同但相似的目标，所以陈麦知道，谭黎不会害他们。 “知道了，麦哥。这几天我在医院里转了几圈，找到了两个可以快速离开医院的出口，最好安排两个人在这两个地方看守，这样系统发现异常，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处理。” 童一永没再继续关于谭黎的话题，转而开始说起他这几天的探查结果。 “还有需要通知老板一声，市里的系统摄像头偶尔会扫到三院后院，虽然我们的大部分人和被关住的人都穿了病号服和白大褂，但是以防万一，专案组的那几个人还是认识我们的。” “老板和我们联系用的那个电话不在服务区，估计是暂时停用了，等小温姐来医院上班，和她说一声，她会通知老板。” 陈麦微微皱眉，现在几乎所有总公司的人都聚集在三院，就算依靠童一永发现的隐秘出口逃离，那也肯定会损失很多人和仪器。 彭远之没有办法时刻来三院，情况和在老宅时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实验有谭黎和段端端主持，和彭远之联系有温韵在，陈麦知道，剩下保护好大家的一切杂事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行动队在最近几次行动里损失了好几个人，现在都还在医院的病房里昏迷着，陈麦手头能用得上的人，比想象中少得多。 时间也是够巧的，两个人刚商量完这件事，郑文歌就过来喊他们去办公室，说是温韵召集大家说些事情。 见到温韵时，她正满脸愁容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温姐，出什么事了？老板的电话为什么不在服务区？” 陈麦一见面就急切地询问着现在的情况，他最后接到彭远之的通知，就是让他暂停一切行动，那之后，他还没有和彭远之说过一句话。 “人都到齐了吧？远之他已经确认，罗言衷开始怀疑他了，并且罗言衷的手里有证据。今天我去了他家，走之前，罗言衷同样试探了我，所以我猜三院他有可能会来调查。” 温韵的话显然让大家紧张了起来，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把所有东西都搬来了三院，稳定运行还没有多长时间，现在就告诉他们，警察已经盯上了三院，对谁来说都是如临大敌的消息。 “回来的路上，我和远之商量过，原本他每半个月会来我那里复诊，这之后时间会调成一周一次。文歌，你和陈麦每周在他来的时候换好衣服，在我旁边当实习医生。远之不能来后面的楼。” “明白”两个人双双应声。 “他已经在想如果罗言衷来三院调查的对策了，教授，远之让你着手准备罗言衷的代替品，之前罗言衷在仁爱住院时，所有的生物学样本已经送到你的实验室了，端端那边的芯片不着急，他还在想办法收集信息。” 谭黎依靠在门边，无声地点了点头。 “在远之认为情况稳定之前，不会再和大家联系了，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好，我会通知他。并且在他通知之前，大家的行动范围只能在三院内，委屈大家一段时间。” 温韵抬眼看了看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从计划开始就加入这个“除蚁”组织的人，大家已经奋战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想认输，也没有人心甘情愿地放弃。 传统意义的反派？温韵并不觉得他们是反派，反而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好人。 道德界限一直在被打破重建，法律底线屡屡有人挑战，在这样的情况下，全社会的底线都在向人性的恶里不断兼容。 谁又能说自己是真正的好人呢？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温韵在说完彭远之交代的事情后，紧接着向大家提问。 “市里的巡视系统，小童说偶尔会扫过三院后院，让老板调一下路线吧。然后，姜敏我已经带回来了，魏先明也解决了，如果有需要，酒庄那边他需要的信息，可以随时去取。” 陈麦率先开口，眼下他就只需要通知彭远之这两件事。 “我这边只有一件事，罗言衷可以换，但是罗言衷不能死。”谭黎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她没精力在这里耗时间，手头上的事多得她怀疑人生，现在又要临时造个人出来。 真当她是实验永动机了。 温韵应了一声，随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再抬头，谭黎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叫罗言衷不能死...罗言衷和谭黎没有关系啊，她跟了谭黎这么长时间，如果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她不可能不知道。 显然剩下的人也不能理解谭黎刚刚说的这句话，不过就算她不说，彭远之应该也不会让罗言衷死掉，毕竟那是他痛苦时短暂解救过他的人。 “情况我会和远之说的，大家去做自己的事吧，有问题随时找我。” 眼下的一切错综复杂到让人难以捋清思绪，对正在对弈的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情况。 彭意在确认彭远之彻底离开之后，便撕下了屏蔽仪外的薄膜，径直走向书房。小枝则紧随其后蹲守在门口，以防彭远之突然耍个回马枪回家。 其实彭意本来是想晚上行动，可想了想彭远之现在在去公司的路上，这个时候其实应该是他最松懈的时候，也就说明对彭意来说，现在行动最安全。 书房的门果然上了锁，但好在之前和罗言衷学了几招，彭意打开从罗师傅那里继承来的铁丝小套装，挨个铁丝尝试着开门。 庆幸的是，在换房时这个平层已经有了简单的样板装修，彭远之又几乎不在家里办公，所以房间的门都保留了之前锁孔结构简单的普通门，只有大门替换了双重安保。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尝试了接近十分钟后，啪嗒一声，门终于打开了。 也不知道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紧张的，可彭意进去时，莫名地屏住了呼吸，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一进门，彭意就感受到有一束红光扫过，吓得她赶紧趴到了地上匍匐前进，她猜那束光应该是家四周的系统摄像头发射出来的。 如果罗言衷说的是真的，原型机里有和屏蔽仪相同的材料，那有没有可能家里用着的这几个摄像头，也一样，用屏蔽仪可能根本没有效果。 可人都已经进来了，彭意也就只能小心行事，大不了就编点什么理由，说她一定要进来吧... 原来，做贼是真的会心虚。 第275章 锁屏密码 用深呼吸缓解了紧张，彭意贴着外墙，在确定系统摄像头已经飞了过去之后，才慢慢起身，拉上了书房的窗帘。 其实彭意也记不清家里的系统有没有透视的功能，好像当时为了保护她的隐私，彭远之和她说过，家里面的只是当做正常的监控用，让彭意放心。 屋子里变得暗暗的，彭意才微微放下心，戴好手套准备在房间里搜索一番。 书架上的东西看起来很久没有动过的样子，上面那一层薄薄的灰尘，很难让人不注意。彭意站在书架前回想彭远之在家的时候，在每个房间待着的时间长短。 彭远之很少会在卧室待着，这个结论是彭意在经历了多个周末后得出来的。 她在家的时候，感觉彭远之几乎总在厨房和书房之间活动，她之前还打趣过彭远之，让他干脆把床也搬到书房里得了，反正一直窝在里面。 彭意自认为挺了解彭远之的，起码她知道这程度的灰尘，在彭远之的活动范围里，不可能出现才对。 因为不敢打开灯，所以彭意只能用房间里的小灯柱，打开最微弱的光，一点一点查看。 桌子上倒是很干净，可以说除了书架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是一尘不染。 也就是说书房确实是彭远之的活动区域，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或者说注意力集中在某些事情上，让他对于完全不会影响自己的区域暂时失去了关注的想法。 书架会蒙上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按照她家平常的积灰速度，这里起码有一个月没动过了。 一个月前...童一永被抓...李义东被抓... 彭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思路已经被带偏，似乎她踏进书房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隐约带着这些事情和彭远之有关的情绪。她会不自觉把时间点归结到案件里，不可避免地怀疑些什么。 电脑是关着的，按照彭远之严谨的性格，电脑绝对会有密码。 彭意在系统摄像头的红光再一次离开时，果断打开电脑，在摄像头转回来之前，把屏幕亮度调到了最低。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是掩耳盗铃，可是没办法，家里现在就是一个全暴露在彭远之眼前的情况，她想不出更好的躲避方法。 不出所料，需要密码。以彭远之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俩生日这么简单的密码构成，彭意猜。 彭意坐在地板上用手指扒拉着几个可能的日子，在彭远之的人生里重要的日子，离开家的那天，彭浩死的那天，两个人离开老宅重新开启新生活的那天。 这些时间点都有可能成为彭远之的电脑密码。 彭意选了一个她认为最可能的时间，就是他们彻底脱离彭浩掌控的时间，出车祸的那天。 红色的x出现，输入框下面显示着她还有四次机会试错。 本来她还以为只有三次，五次机会的话，彭意果断把另外两个怀疑的日子都输入了进去，很显然，没有一个是正确答案。 第四次，彭意输入了巡视系统研究成功的那个日子。老天爷似乎并没有把运气分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彭意有些崩溃地看着屏幕里白色的输入框。 按照书房的情况，她能找到的线索肯定都在电脑里，如果打不开电脑，她今天不但功亏一篑，更有可能直接在彭远之那里暴露自己，之后再想调查他就只会更难。 过了大概十分钟，彭意自暴自弃般坐到了椅子上，盯着整个书房。 电脑旁的布置也很简单，除了一个杯子外，就只有一个相框，里面放着彭意博士毕业那天，她和彭远之在学校门口的合照。 彭意想着短时间无法给出最后一个答案，索性拿起相框放在手里摆弄。 经过这两年警察生涯的锻炼，彭意会打开相框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举动。等回过神来，相框已经被她完全打开，在那张照片的后面还有一张照片，那是彭意一百天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拍过的一张合照，也是他们家唯一一张四个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大人被彭远之用黑色的笔涂掉，只剩下他和彭意两个人。男孩的眼里，对母亲怀里的小孩子充满了好奇和探知欲，那个时候家里还是正常的。彭浩的游戏是从彭意懂事一点时才开始的。 在彭意还没有形成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彭远之很喜欢黏着母亲，他想多看一会儿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脉里传承的原因，彭远之似乎遗传了彭浩身上那种对妹妹天然的喜欢和保护。 彭意还是第一天见到这张照片，印象里家里从来没有一起拍过照片，彭远之不是把老宅的东西都清理了吗？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 鼻子突然酸酸的，彭意抚摸着照片上两个笑的灿烂的孩子，那个时候彭远之应该是幸福的吧，他的笑里什么都没掺杂，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把相框装好，重新放回原处，彭意干脆没有去想电脑密码，开始搜索起了桌子下的几个抽屉。 上面几个抽屉里除了几张和之意公司有关的文件外，什么都没有。最后一个抽屉被锁了起来，彭意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铁丝小套装，这种抽屉锁结构很简单，轻轻一转就能打开。 最下层的抽屉里是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铁盒子，样式很像小时候会吃的那种饼干盒，这个牌子的公司因为粮食成本太高，入不敷出，倒闭很多年了。彭意要是没记错，她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牌子的东西。 打开盒子前，彭意做足了心理建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盒子里的东西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盒子有一定的重量，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像是潘多拉宝盒一般，诱惑与危险共存。 电脑屏幕黑了下去，进入待机模式。彭意再三考虑过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下一秒，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地差点把盒子扔到地上。 瞳孔猛然紧缩，浑身的鸡皮疙瘩和汗毛都不受控制地疯狂叫嚣，盒子里的物件让她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下去，她突然觉得好恐怖，那些彭远之说过的话，好像都只是为了让彭意对老宅毫无留念，那他呢？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错，铁盒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个从老宅搬走时，彭意执意要带走的木马，那个被彭远之谎称丢掉了，彭意单方面和彭远之冷战了好多天的木马。 这一瞬间，可能是震惊掩饰了其他所有的情绪，彭意把盒子和木马放到了桌子上之后，猛然转头看向了那个蒙上了灰尘的书架。 可能这是警察的直觉，彭意把每一本书都拿了出来，打开，抖动，有一些纸片从书中掉落了下来，明明是没有重量的东西，却在地面上砸出了“巨大的”声音，让彭意感到耳鸣的响声。 那些纸片，不对，那些相片，全都是彭意小时候的，彭远之小时候就喜欢摆弄各种设备，对于胶卷相机更是爱不释手。彭意有记忆，小时候哥哥总会拿着相机对着她一顿乱拍。 小黑屋被正式启用，哥哥的相机被摔坏了，那之后，彭意就再也没见过彭远之重新拿起相机。 嘴上说着要把过去全都抛弃的人，却留下了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彭意看着自己那些或笑着或哭着的照片，怎么会不懂彭远之从头到尾就没有讨厌过她，即使被关进那个房间里度日如年，他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彭意。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彭意放下手里的照片，回到电脑前，毅然决然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屏幕，打开了。 彭远之的锁屏密码就是这么简单，彭意的生日，妹妹出生的日子，对他来说比任何一天都珍贵。因为在彭远之心里，这是老天爷在他充满苦难的生活里，送给过他的唯一的礼物。 第276章 心证 人类所拥有的最复杂的构成大概就是情感了。 爱一个人的同时会恨这个人，心疼某个人时又会觉得他的遭遇多少有些活该的成分在，一边骂骂咧咧又一边对自己辱骂的事物尽数买单。 复杂的情感构成复杂的人性，屏幕打开了，彭意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大脑一片空白，她回忆起了很多事，可每一件在记忆里似乎都有了新的偏差。 好奇怪，为什么会感觉连自己都不值得信任了。 比这沉闷房间更憋屈的是彭意的心情。 电脑桌面上只有少数几个文件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文件夹的标题大多也是家里面这几个监控拍下的视频，在走神翻看了几个文件夹后，彭意点开了在屏幕最下方的文件。 文件名只标记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1。文件夹内是几份之意公司签署过的合同备份，其中包括原型机的售出情况，以及之意公司对于市内几家公司的技术支持协议。 一院、三院、仁爱医院，都有过系统的订购记录，也就是说巡视系统的覆盖范围除了警局备案的全市大范围以及重点区域外。脱离于巡管局的管控之外，彭远之还卖出去了几套在运行前淘汰的实验机。 合同里写明了所有监控所得由医院自行保管，但是之意公司会负责每月定期到医院去维护修理，这属于半个保密协议。由此，其实彭远之还掌握着市内几家大医院的情况。 医院，是除了户籍科外，市里掌握个人信息最多最全的地方了。以往统计记录来看，岛山市民在各大医院留下的就诊记录，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现在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是个健康人，食物、水源、空气，只要是人类生存所需的一切，几乎都被污染过。 安全标准在世界范围内被迫一降再降，各类环保公司一起发力，发明的各类新型过滤装置，亦或是生物降解的新方法，在短暂有效后，又会被打回原样。 所以疾病缠身，在现在的岛山了，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没去过医院的人。 信息掌握对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而言，极为重要。 其实，早在鼎诚大厦时，彭意就发现，尽管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是抵债卖了出去，但是市内又靠近警局，怎么想都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所以彭意当时让翁涵宇统计了鼎诚内所有的公司类型。 单单货运公司和保险公司，在鼎城大厦安营扎寨的，就占据了岛山的半壁江山。这个地方虽然危险性高，但是对于凶手而言，是一个花一分钱，拥有好多份收获的地方。 再加上，就算市内的巡视系统所有记录掌握在巡管局手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之意公司内的人想看会看不到，毕竟这是他们设计出来的系统。 只但看现在罗言衷掌握的证据，和对于案件的了解。 彭意简单列举了一下，彭远之作为凶手拥有的有利条件。 对于全市居民信息的掌握，与市局局长交往甚密，雄厚的经济支撑，因为系统开发原因获得的海关特批优先权... 再加上与凶手而言，死心塌地的下属，心甘情愿提供线索的受害人亲属，设备齐全的实验场所。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些条件的累计，才让凶手可以潜行在岛山的黑暗面，一次又一次地作案。 文件夹里除了这些合同以外，什么都没有了，一整个电脑屏幕里除了监控视频和一些公司合同，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可怕。 彭意不是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毕竟以彭远之的个性，他不会在家里放些需要保密的东西。 不过这一趟书房之旅，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彭意验证了彭远之嘴里的话并不是完全可信的。 他们兄妹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越来越多，谎言越来越多。彭意看着那张合照，突然有些恍惚，她所了解的彭远之，是不是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彭远之。 温韵之前说过，彭远之的身体外有一层厚厚地可以把他自己给藏起来的保护壳，这一点其实彭意在日常生活里也能观察出来。 可她总以为，在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人的时候， 彭远之的状态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她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彭远之不会对她不利，便也默认了他对自己足够坦诚。 可对一个人好，不代表在这个人面前完全透明。彭意想着童一永之前的供词，想着他说出的那几句他们杀人的原因。 杀掉“坏人”，建立一个新世界...这种观念在彭远之对一些社会事件和彭意闲聊时，就能体现出来。 彭远之以前说过一句话，那是在某项社会条例刚公布时，彭远之觉得不合理，便回家和彭意吐槽了几句，那时候彭意也才刚刚上班，她秉持的想法总归已经和彭远之发生了偏差。 所以彭远之那时问了她一个问题：没有生病之前去体检发现了极为有隐患的疾病，防范于未然和病入膏肓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医生的手里。 彭远之让她二选一，彭意果断选了一，她不是讳疾忌医的那种人。 选择结束后，彭远之耸耸肩，一副你看看的表情。可彭意却觉得，这并不能下相提并论，毕竟这不是旧社会，对于犯人的抓捕，不能保持着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的心态。 她就拿这一个例子，和彭远之吵了半天。 现在想来，这何尝不是他心里一种情绪的表达。 那个时间，彭远之在向她疯狂输出自己的的观点，几乎都是围绕着他认为预防极其重要为中心进行的。 彭意早该想到，彭远之在思维里，有一个特别固执的点，就是他认定的道理，一辈子都不会变，甚至他会为了证实自己的正确，换着花样给彭意举例子。 这种性格极为坚定的人，很适合做犯罪团伙的领头羊。 可这终究都还是心证，彭意瘫坐在椅子上，大脑里都是些不好的预感。彭远之会知道她闯进了书房里，对他的书房进行了一番动手动脚。 关机，彭意按照记忆里房间的模样，还原了每一种东西，才从书房离开。手机在同时拨通了罗言衷的电话。 “老罗，你有时间去趟监狱，再问问童一永关于他们作案的动机。” “好，等明天吧，今天监狱里也是只有值班的，控不太住场面。” “行，不着急。”没多说话，彭意便挂断了电话，盯着小枝看了一阵，把小枝从玄关那里喊了回来。 “小枝，我知道这件事如果告诉你，老罗会把我捏死，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帮忙，不然我很难一个人去查地方。” 彭意想回一趟老宅那边，她想起来闫辰家前面的那户居民，那个孩子的母亲在见到彭远之时有一点不自然，并且那个孩子，他似乎只想和彭远之说话，除此之外谁都不想搭理。 彭远之应该很少回去才对，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和他这么熟？ 她觉得事情不对，想要回去调查一番，为什么一定要拖上小枝。彭意是想让她和那家的人闲聊，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小枝翻墙进去看看能不能在那人的家里发现什么端倪。 彭意知道这个行动风险很大，一不留神就会被发现，可是彭意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家人有问题，在找到这个问题之前，他们一个人也不能跑掉。 第277章 冒昧来访 冒险两个字就注定意味着困难重重，可偏生小枝最喜欢这两个字。 “说吧，什么事至于让罗哥捏死你我，搞得这么吓人。” 小枝看着彭意严肃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可能是她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相处时，彭意从来也没有这么严肃过吧，有种熟人装呗的感觉。 “这里说不了，开你的车，我们路上说。” 彭意用仅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其实从进入客厅开始，她们就又再次完全暴露在监控下了。 彭意在关闭电脑之前特意查看了实时监控，屏蔽仪是有用的，画面停留在两个人在客厅里坐着的那一刻，只是彭意不明白，为什么摄像头被屏蔽了，它还能一圈接一圈的绕着这层楼转动。 以防彭远之有查看监控的习惯，彭意不敢使用太长时间的屏蔽仪，在离开书房后，便折断了那个小圆片。 彭意的脑袋里，短时间充斥了过多的信息，让她没办法从头到尾梳理清楚，那疏漏就变得在所难免。 就像此刻，她记得清除一切自己进过书房的痕迹，却忘了她没有钥匙，没办法重新锁上门，她还没有掌握这个技巧，并且她压根就没记起这件事。 不敢耽误时间，两个人换好衣服后便匆匆下了楼，朝着老宅所在的那个小区行进。 路上，彭意大体和小枝说了罗言衷和她现在正在做的事，都是由于发现了凶手的新线索，而且这些线索和彭远之还有些关系。 她并没有明说，他们怀疑彭远之就是凶手，但是小枝何尝想不到这一层，毕竟今天彭意和罗言衷在阳台交谈过后的一切举动，都很不合理。 看样子他们确实掌握了彭远之和案子有关的证据，只是还需要更多辅证，来证实他们得出的结论没有出错。 一路上彭意的话很少，小枝自然也就没有多问。毕竟事情涉及到了彭远之，彭意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又何尝不知道。 这还是小枝第一次来这个小区，整片区域全都是独栋小楼，让小枝再一次刷新对彭意的认知，合着副驾驶这位是从小就有钱的类型啊… 车辆路过以前的家，径直来到了闫辰家前面那个房子的附近，按照计划，小枝躲在围墙的侧面，大门口有一处监控，她看好监控死角的位置，向着彭意比了一个ok。 深呼一口气，没再犹豫，她按下了门铃。 女人的声音掺杂着电流声响了起来：“诶？是彭先生的妹妹吗？我没认错吧。”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确实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女主人没错。 “姐姐您好，打扰您了，我是彭远之的妹妹，我有些事情想找您请教一下，方便进去吗？” 彭意没说具体来由，不过可能是因为彭远之妹妹的缘故，女人犹豫片刻后，便打开了大门门锁。 跨步进门时，彭意佯装扶了一下门，实际是在门侧粘上了一块超厚的海绵胶，防止大门直接关死，方便小枝在她身后进去。 可能是小区年久的原因，尽管这片地方的大多数房子都翻修过，可还是有几处宅子，留着之前的装修。 就比如彭意眼前的这个，和那个地狱一样的家，相同的房子构造，门的朝向，大门到房间门的距离，层数，外墙的颜色和类型。 昨天由于看到的是背面，所以彭意对这间房子并没有过多在意，但现在从正门走进去之后，彭意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这里的布置，怎么会和之前的老宅一模一样… “意意是吧？我听到彭先生是这么喊你的，快请进。家里就我和儿子两个人，所以会有点冷清，你别介意啊…” 女人倒是热情，表情上还流露出了些许的愧疚，似乎是对自己的待客环境很不满意。 “本来就是我冒昧打扰您，姐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彭意的笑格外地甜，看她的表情会让人错认为她就是单纯来拜访的朋友。 “我姓柳，你喊我柳姐就行。” 女人笑了笑，语气很温和。 “柳姐，我这次冒昧来，是有些事需要向你求证一下。” “意意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肯定告诉你。” “我想知道，柳姐你是什么时候打算买我家的房子，又为什么改变主意，换了这里？” “这…彭先生没和你说过房子的情况吗？而且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意意你怎么会好奇这件事。” 柳姐的眼神飘忽，话说的也有些迟疑。 这个问题她倒是可以解答，但是她不知道眼前人打听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而且里面还涉及到了孩子的问题，所以…她没办法随随便便就回答彭意。 “是这样的，不知道我哥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我在市住建局里上班，最近在做老旧小区的调查工作，需要收集一些大家对于老小区的意见。 这不我正好负责这一块区域，昨天看你和我哥认识，而且还差点买了我们家的房子，所以今天就想来问问这些事情。” 彭意表情诚恳，似乎她真的是住建局的工作人员一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做些情况收集，除此之外什么目的都没有。 “这样啊…我一开始确实很想买你家的房子，因为小奇喜欢院子的构造，我就去中介询问那栋房子的房主，可不可以见面谈一谈。 房主，也就是你哥答应得很快，我们便约在你们那个房子前见面。商量的过程中，房子里发出了一阵响声，吓我一跳。 你哥很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说这栋房子偶尔闹鬼。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考虑到小奇还小，那声音确实也大，便打消了买你家的念头。 这处宅子也是彭先生给我推荐的，他说如果小奇真的很喜欢那个院子，他就帮我把这栋房子装的和你们那个几乎一样。” 女人避重就轻地说了这些话，房子的选择确实和儿子小奇有很大关系，但是真正的理由，她没办法告诉眼前人。 因为彭远之再三叮嘱她，不要把闹鬼那件事泄露出去，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其实在搬来的那一年，便是小奇的身体状况已经走向衰竭的时间段。医生的建议是让小奇去清净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同时要注意吃药，才能保证脑部肿瘤对耳部神经的压迫，不会让他彻底失聪。 所以她便带着儿子来到了这个小区。 老宅所处的这个区域里，有很多人都搬了出去，房子老，公共区域破旧，离主城区距离远，等等等等的原因，让这里的人越来越少。 人少自然环境就很清净，对小奇的身心健康是有帮助的。 可肿瘤的恶化程度太快，尽管小奇喜欢这里，但是疾病不会跟着人类的思绪，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病情一天天恶化，偶尔路过彭家那栋房子时，还是会听到奇怪的响声。 直到再次遇到彭远之，她面色带着一丝愁容，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和他打了招呼。 显然，彭远之没有想到，还会和这个女人在这个小区见面，不过看她的模样，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即将失去孩子的时候，是最难过的时候。柳姐可能也是太久没人聊天的缘故，看到同样和她打招呼的彭远之，没忍住哭出了声。 那时候彭远之很害怕自己在老宅的布置，无意中会被面前人泄露出去，所以他干脆询问柳姐发生了什么事。 柳姐难过地上气不接下气，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对她来说都很困难。 但在断断续续的文字里，彭远之还是听到了缘由：她说，小奇如果真的离开了，她这一辈子也就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了。 第278章 小奇 闹鬼，这倒是个彭意没想过的理由。 先不说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可信度，就算真的闹鬼，这种话也不可能从彭远之的嘴里说出了，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唯物主义，鬼？怕是人心里的鬼。 “柳姐，你还记得那种响声大概是什么样的吗？出现的时间大概都是什么时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的家闹鬼，有点好奇。” 彭意笑得狡黠，看起来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对这个世界所有稀奇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柳姐脸上一僵，她没想到彭意会追根问底。 可她自己把话头架在了这里，只能模糊地回答着彭意：“时间倒还真的记不清，因为很偶尔才会听到那么一两次，但是响声的话...不知道意意你听没听过那种大型机器高温消杀过后发出像炸开一样的气流声...卡车爆胎？不过没有那么大动静，因为只有路过门口才能听得真切。” 楼梯上传来了细碎地脚步声，彭意的耳朵尖，自然知道是小枝潜入了进来，害怕面前的女人发现端倪，便继续开口。 “那听起来确实挺吓人的。柳姐，怎么没看到小奇呀，我还给他带了个小礼物。” 彭意害怕那个孩子在二楼，如果再和小枝碰上，问题可能会变得复杂。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木马，是后来彭远之送给她的那个，自从发现自己的木马完好无损地待在彭远之的抽屉里，彭意就对放在房间里的这个“赝品”膈应至极。 似乎，在那一瞬间，那个代表着她对年少执念的木马，分崩瓦解，变成一块不值钱的木头。 无论如何，彭远之把它藏起来，而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销毁，这个举动就让彭意对童年仅存的念想完全消失殆尽。 她，唯一怀念的，不就是和哥哥共同留下的记忆吗？那个木马是承载她最多痛苦和幸福的象征物，可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今天的发现，让她所有的情感寄托忽的变成了泡影一般的东西。 无论彭远之和案子有没有关系，彭意知道，她和他之间还有一次冷战很久的吵架需要爆发。 “小奇应该在二楼看书了，我去喊他。”柳姐笑了笑，踱步走向楼梯口，朝着上面喊了两次小奇的名字。 小枝听到了声音，躲在了空房间的门后。 上楼后的第一个房间应该是女主人的，稍显精致的房间风格和桌子上放着数不清瓶子的护肤品，都是最好的佐证。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没关门的隔壁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上楼时，这个房间并没有关门，所以小枝尽管进入了房间也没有多此一举把门关上。 男孩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在下楼前陡然停住脚步，朝着母亲的房间看了两眼。 小枝知道门外人停住了脚步，紧张地瞬间屏住呼吸。 可那之后没过几秒，下楼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男孩走到了妈妈的身侧，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妈妈，家里好像进了老鼠，又或者是什么小动物，刚刚好像从你房间里发出了声音。” 彭意听到了，小枝也听到了，可是她现在却不敢动弹，因为一点动静就会引起楼下人的注意。 可小枝想不通，自己已经足够谨慎地搜查，为什么还是会被男孩发现，这是什么耳朵，比彭意的还灵敏。 “可能是风声吧，今天外面的风挺大的。”彭意出声，把站在楼梯口的两人喊了过来。 “小奇，昨天我们见过，姐姐很羡慕你的电子鞭炮，所以今天又来你家，想看看它。” 彭意边说边把手里地木马递给了向她走来的男孩。 “这是给你带的新年礼物，用木头自己雕的，你别嫌弃哈。”虽然不是彭意动手的，但也是彭远之用自己的两只手整出来的物件，怎么不算自己做的呢。 “电子鞭炮...在小房间里，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 说着，小奇接过木马，便朝着一楼角落里的房间走了过去。那是个没有窗户的小型储物间，打开门时，彭意明显看到了屋子内一点光都没有，和那个家里的房间很像。 耳朵里是在纸箱翻找着什么的声音，等小奇走出来时，那个木马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串塑料质感的鞭炮。 可明明就在昨天，男孩好像还喜欢这串鞭炮一样，在二楼阳台兴奋地放响着一遍接一遍，怎么过了一夜，这串鞭炮就变成了储物室里被冷落的存货。 “喏，送给你了，就当是木马的回礼。”虽然小奇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但是说话的语气没什么不正常的，像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语气。 “意意，你别在意，这孩子有些孤僻，所以说话可能会有点难听。”柳姐带着有些愧疚的笑意，把小奇往怀里揽了揽。 “那就谢谢你的鞭炮啦，我还是第一次玩这个呢。”彭意表现出对鞭炮兴趣很大的模样。 在客厅里摆弄了一会儿，场面一度尴尬，直到楼上再次发出响声，彭意知道小枝结束了，趁着这母子俩还没有什么反应，彭意便告别，离开了这间房子。 这一趟是有收获的，起码从女人的口中她知道了，老宅应该并没有卖出去过，而且里面有人在做什么，做的事情彭远之知情。房子虽然一直在中介那里挂着售卖，但是估计每一个上门的买家，都是被彭远之用相同的话术给劝退的。 小枝先一步回到了车上，她从二楼阳台顺着后院下的楼，因为小奇说的那番话，让她不敢走楼梯下楼，从一楼的窗户里钻出去。 看着彭意离去的背影， 女人又想起了刚刚儿子的话，进来了老鼠，这是个问题。 “小奇，你刚刚是在我的房间里听到的声音吗？” “对，好像是个人，但我不确定，门缝下有影子，而且我在看书的时候，你房间里有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我听见了。” 对于这点，柳姐是相信自己儿子的。自从把小奇送给彭远之带去找教授做了手术后，完全康复的小奇耳朵比正常人都要好用，尽管副作用是有些失忆的症状，但孩子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直都很感谢彭远之，尽管她不知道彭远之是找的谁、动了什么手术才让小奇变成健康的孩子。可结果是好的，人类自然就没有那么在意过程。 那之后彭远之需要她帮忙的事，她也从来没有推辞过，最近找来老宅的买家也都是柳姐帮忙联系的，老宅里不“闹鬼”了，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从那个房子里发出过响声。 柳姐准备上楼，在走上楼梯时，发现一楼拐角的窗户开了一个缝。入冬以来，房间里的所有窗都没有开过，这里怎么会没关严实... 由此，她更确信了小奇所说的，家里进人了，而且人应该是和彭意一起进来。 她的房间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之前彭远之委托给他的卖房合同就放在化妆桌的抽屉里。彭远之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让彭意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所以情理之中，这份卖房合同，彭远之自然也不希望有人知道在这个房子里，在她的手里。 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动，女人冲了进去，打开化妆桌下的抽屉检查，文件都完好无损地待在袋子里，她松了一口气，直到瞥见文件下，有一根黑色的头发，她便慌了神。 家里两个人，没有人是黑色头发... 第279章 重返老宅 慌张，是互相的。此刻无论是刚上车的二人还是房子里的女人，每个人的都表情都不算好看。 彭意让小枝把车开到离老宅只隔了两栋房子的街边。她想去那个家里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小枝则留在车里，查看刚刚拍到的证据，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她一股脑拍了很多文件，但是时间紧她都没来得及细看。 小奇的房间她也进去了一下，就是个普通的房间，不过到处都是翻开的书籍，在书桌上翻开的一本书旁边，有一瓶药，不知道是治什么的，小枝拿了一颗，碰到了口袋里。 刚回到车里的时候，她就拿出来装进了证物袋，不知道为什么表面已经有了些融化的痕迹，她也没有过多接触那片药。 彭意戴好帽子，已经走到了那个她讨厌的房子前。门口没有人，房门是紧闭的，后院有一块墙是破的，从那里很容易翻进去，也不知道补没补。 从来这里时，彭意就发现了，系统从小区经过的频率很低，几乎能撑上半小时，才能看到几个摄像头飞过。 这种监控程度，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彭意也不知道系统在这片区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频率移动的，不过这个你会让她对面前这栋房子里发生过的事，产生强烈的好奇。 幸运的是，后墙那块缺漏并没有人补上。三下五除二，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彭意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后门。 房子里很安静，彭意知道，至少现在还是空的，无人入住。 透过窗户，能看到房子里有简单的布置，楼梯前的毯子，透过一点光能看到的沙发，门上挂着的门铃，都是她没见过的，应该是新住户搬进来的。 靠近东边的窗户没有上锁，彭意都不用刻意开锁，翻窗就能进到房子内。 房间被大清扫过，地面上一丝灰尘都没有。还没有踏出一步，彭意就发现了这件事，于是利落的穿好鞋套，她可不想背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家具不全，看起来也就是刚刚开始布置没多久，所以房子也就是最近才刚刚卖出去的。 彭远之…他不可能不知道房子的情况。 站在客厅里，彭意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观察着整个房子内的状态。 其实不合理的地方很多，比如，还没有重装结束的房子不可能会打扫的这么干净，而且就算是刚打算搬进来的新住户，在装修之前难道不应该先确认门窗有没有问题吗… 翻进来的那个窗明显就是年久失修，就算上了锁，也有可能打开的那种。 这种奇怪…是一点都不从容的奇怪感。买了房子，怎么会有这么急迫的心情着急往里面填东西呢… 彭意故意无视了那个满是痛苦回忆的房间，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个对着门的走廊，可以站在那里观察一楼和大门口的情况。 记忆里，彭浩最喜欢现在这里，阴恻恻地盯着楼下，想方设法地给她或者彭远之找什么值得惩罚的过错。 有一段时间，因为对彭浩的阴影太大，彭意上楼回房间时，都会靠着墙闭着眼走，似乎只要自己睁开眼，彭浩就会现在那里凝视着她，找出她的问题，从而把彭远之扔进那个密不透光的房间里。 现在可以坦然面对了，彭意便站在了同样的位置上，向下俯看。这里的视角确实很好，适合统揽全局。 客厅的范围很大，想做什么都绰绰有余。彭意闭上眼睛，开始猜测有可能在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手掌放在护栏上，能感受到有一块地方有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触感，就像是有人经常在这里握着那块地方，才导致这种情况的产生。 黑色的眼前慢慢开始浮现出一些画面，看不清面孔的人站在这个位置上，指挥着楼下的人做些什么，并实时查看那些人的工作成果。 如果…是实验呢…？ 彭意冷着脸慢慢睁开眼，凝视着客厅。除蚁公司被他们控制起来，实验室也被完全封锁，可现场调查的证据来看，并没有很多和唐洪玉所说的实验有关的证据。 也就是说那个实验室或许从来都不是他们制造仿生人的主要阵地。 彭意抬头看了看房顶的位置，在边角的地方，有墙皮被恶意破坏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打孔安装了什么，又全都取了下来的样子。 如果整个房子需要做实验室，那这些位置最可能安装的是紫外线灯之类消毒的物品。 想到了什么，彭意又跑下了楼，进来时她就感觉沙发的位置有些太靠近门口，不符合装修思路。她观察着房顶和沙发对比的位置，深呼了一口气，攒足了力气把还没有完全拆开包装的沙发向外推了推。 和想象中的一样，沙发下和正对着的地毯下的地板，与其他地方的地板有些差别。 因为当天被大清扫过的缘故，所以普通人可能一眼根本看不出地板的差别。 这里以外的地面，不但清扫过，而且还做了地板上油加抛光。地毯下的部分，应该因为常年处在什么东西的下面，没有被灰尘覆盖过，再加上见不到光的缘故，所以地板状态保持地很好。 彭意蹲在地上，大体丈量了这个方位，放下两台大型的实验仪器不成问题。 这个差别太不明显了，明显的让彭意也不敢完全确定是因为沙发和地毯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这里安置过东西。 但是，之前跟着罗言衷搜证的时候，他很喜欢说一句话：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是抬一下手，带出来的一小阵风，都有可能刮下来一张没什么紧要的纸张。 可，这就是痕迹。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犯罪，只有无能的探案人，发现不了那些痕迹，从而被凶手耍的团团转罢了。 彭意觉得罗言衷认得这个理没有问题，哪怕只是呼吸，空气里的灰尘含量都会变得不一样，只不过这些痕迹人类无法发现就是了。 可稍微有一点动作，那留下的痕迹，都会比这种放大无数倍，即便清理干净，也会有留下的痕迹。 所以，眼前这栋房子，对彭意来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她发现了。 那之后，彭意咬着牙把沙发全部挪开，完全暴露出被它压在下面的地板后，跑到楼上的位置，再次观察这个布局，然后拍照取证，重点标注了她发现异常的部分。 楼上的房间，她也挨个看了个遍，但是如她所料，什么都没有，就包括那个她住了十八年的房间，此刻里面只有屋顶的一盏灯，除此之外，徒留空气。 眼看着所有房间走了个遍，彭意下楼后，看着那个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她真的可以面对吗？她不确定。 那些会把她随时随刻拉进地狱的记忆，都装在了这个黑暗的房间里。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门口，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又放了下来，就这样反复多次，冷汗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了“巨大”的声响。 在内心纠结了无数次过后，彭意终于下定决心，扭动了那个门把手…可意料之外的僵硬却让她愣了神。 门打不开，应该是被谁上了锁，没办法打开。 慌张的掏出铁丝，可准备开锁的时候，彭意更是无措，因为铁丝根本没有办法深入进锁孔里。 锁孔被人为堵死了，就是说，有人希望这扇门一辈子都不要被打开。 除了彭远之，彭意想不出第二个有这种想法的人。 恶寒从头顶浇灌到了脚底…彭意何尝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彭远之在他们搬走之后，进来过房子里，而且绝对不止一两次… 第280章 不合理的发现和合理的借口 要不要告诉罗言衷，让他想办法把门打开，彭意的纠结肉眼可见。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是小枝打来的电话。 彭意接通后，顺手点了免提，人还站在那个房间的门口，在想能把门打开的办法。 “意意，你那边还有多久？” “不知道，有什么事你说。” 彭意顺嘴回应着，可是她的心思明显不在电话上。 “小奇那个孩子，听力正常吧…” 小枝的语气里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彭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肯定的嗯了一声。 在得到证实之后，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沉默持续了将近半分钟，小枝梳理好思路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在楼上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几份病历，卓奇，听神经肿瘤确诊，但是由于位置危险，医院不介意开颅，一直在进行保守治疗。 最新一次检查是半年前，听神经瘤压迫神经严重，导致左耳失聪，右耳听力衰弱。 那之后就没有病历和诊疗记录了，可是小奇那个孩子，耳朵比正常人还要好用啊，我在他隔壁房间里几乎没有声音的搜查，他都能听到。 那是不是只有一种可能了…” 可能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小枝说到后面也觉得眼下的情况很恐怖，仿生人到底渗透到人类里多少了。 生老病死都能被改变，这又何尝不是打破人类生态的恶行。 “小奇…是仿生人。” 彭意收回了观察门锁的视线。 他是仿生人，还是个只和彭远之打招呼的仿生人……这意味着什么，彭意很清楚。 “我这就回去，回警局。” 彭意不敢耽搁了，与其把时间耗在打不开的门上面，不如赶紧把这个发现告诉罗言衷。 从后墙翻出去之后，彭意就一直在拨通罗言衷的电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接听，没办法就只能回局里找他了。 往回走的路上，彭意盯着那几张文件照片轮番查看，确实，小奇的病历上，病情随着时间逐步严重，直到失聪这种严重的地步。 即使现在科技再发达，可以通过刺激听觉神经，连接助听器增强自身听力的方式，让很多由于听觉神经问题导致的失聪人群重新听到世界的声音。 可小奇这种情况，这个方式完全行不通，听觉神经不能被刺激，只有肿瘤不再压迫在上面，才有可能恢复的情况，不可能说好就好。 柳姐和彭远之的熟悉程度…偶尔听到老宅里发出的巨响，小奇被替换变成了正常的孩子。 这一切都像是和其他人一样完美的计划，只不过这次没有复仇，只有一个母亲想要拯救孩子的急迫感。 那么这样看，替换的对象应该不止那些所谓的坏人。 可以是死去的人，可以是生病的人，可以是需要被帮助或者去复仇的任何一个人，谁都有可能被替换，而凶手所需要的不一定是钱。 一个小小的帮忙，无足轻重且并不违法的帮助，都会让凶手的计划迫近天衣无缝，达到他想要的完美状态。 或许在这么多年替换的案件背后，就是因为有无数个像这对母子一样的人存在，才让凶手可以无所顾忌地作案。 就像余晓曼和段端端一样，失望透了，恨透了，只要提供信息，就有办法换到一个新的人。 确实，人死了，可是替身在，谁又知道他死了呢。这种想法是最恐怖的，因为只要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凶手的安排。 死人不会说话，一模一样的人还活着，谁又能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那个人呢。 盯着窗外走神，彭意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乱糟糟的，吵得她心烦意乱。 如果彭远之确实是一切的计划者，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又是什么理由让他能一直把这件事情做下去。 彭意突然觉得她根本看不懂彭远之，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以为哥哥讨厌她，可哥哥只是想保护好她而已。 \/ 闫辰没想过彭远之会单独约他出门，正好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开车去了彭远之的公司。 他人还没到，办公室里，彭远之就把茶泡好了，等着闫辰的到来。 “彭老板有何贵干啊，昨天见过，今天又见面的。” 闫辰之前来过彭远之的公司，所以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办公室。 彭远之看起来难得那么放松的倚靠在椅子上，懒懒地应了一声：“终于来了。” “怎么大年初一还要上班，你这老板当的也太忙了。”闫辰打趣道。 “意意说今晚要让小枝在家里住，正好我公司有点事，我就出来了，晚上在公司凑合一晚。” 彭远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示意闫辰尝尝。 “太可怜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闫辰端起杯子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很烫，但是茶味很香，很适合这个冷冷的天气。 “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喝茶？”彭远之笑了笑。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我要是不知道你这点心思，咱俩从小到大，也算是白认识了，赶紧说。” 闫辰翻了个白眼，彭远之也是挺有意思的，装大尾巴狼装到他眼前了。 “好吧，我想了解了解罗言衷。” 彭远之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闫辰并没有看到。 “你这突然了解他干嘛？你俩不是高中同学吗，也认识挺久的了。” 闫辰觉得好笑，放下茶杯，吐槽了一句。 “别跟我说，你看不出他和意意之间…反正在我眼里，挺明显的。” 或许心里对彭意有些阴暗面的想法，所以彭远之更容易就能看出罗言衷看向彭意的眼神里包含的其他含义。 “你太可怕了，你就见过这么几次就发现了？说实话我也看出来了，特别是他们两个有了几次过命的交情后，人嘛，在最边缘的状况下很容易产生别样的情感。” 闫辰耸耸肩，彭远之一说这个，他就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单独叫出来聊天了。 他这么一个宠妹狂魔，如果真的确定彭意有可能发展的对象，那面前这个男人绝对会把那个人了解个底朝天，了解到祖宗十八代，对他来说都是有可能的… 其实，闫辰觉得自己对彭意有种莫名其妙保护妹妹的情感，大多就是被彭远之传染的。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倚老卖老说一句，除了彭远之，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彭意过得好的人，他绝对能排到最前面。 “所以啊，我对罗言衷的了解还停留在高中时期，那之后呢，你认识他之后，他大概是什么状态，习惯、人际关系、工作、生活吧啦吧啦的，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副好哥哥的模样，彭远之根本不需要额外表演，他只需要拿出他最平常的样子，便无懈可击。 毕竟嫌疑人这件事，除了罗言衷和彭意还没有人知道，闫辰自然不会对眼前人有任何的怀疑。 因为熟悉，所以就会放松警惕，这何尝不是一种人之常情。 按照彭远之的提问，闫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基本都告诉了他。 徐桐驰之前提供的情报，加上巡视系统的记录结合，彭远之大体了解过专案组对于案件的调查过程，再向闫辰问些不痛不痒的不至于起疑的问题，完善他需要的所有信息。 一个完全合理的借口，配合循序渐进的诱导，想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这件事并不难。 更何况闫辰现在还没有对他设防，彭远之有些利用熟人的愧疚，但是现在没有什么比他们的计划更重要。 妄想成为救世主的心态，注定他会向着疯魔的那条路越走越远，没有回头的机会。 彭远之猜他可能真的疯了，可是既然已经疯了，那就疯得彻底一点… 谁都不能阻止他完成他计划的一切，谁都不能。 第281章 发现假童一永 自然，罗言衷根本不会知道此刻凶手对他的密谋。 没有接到彭意的电话，是因为罗言衷思来想去，还是去了监狱找童一永。他想问问关于学校那场火灾的细节，总感觉这件事会带出什么线索。 靠近监狱时，手机就进入了屏蔽模式，只有进入监狱内连上了内网后，才重新有了信号，罗言衷自然知道彭意给他打电话是有急事，但是此刻监狱里的消息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分出心思去顾及其他。 童一永死了，当然是那个代替真的童一永坐牢的仿生人，狱警说是突然暴毙而亡，监狱里的狱医以前法医经验，在把人塞进冰柜里之前，做了个初步的检查。 “死因呢？” 罗言衷的声音里满是急迫，在局里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离开没多久就暴毙身亡，他没有什么基础疾病，身体健康的很。 罗言衷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环顾四周，难道监狱里也有凶手的人？ 那他们涉及的范围也太广了，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渗透了他们的人，作案当然轻而易举。 偏偏是监狱，那个他们印象里坏人最多的地方。 “江医生今天正好上班，罗哥我带你过去。” 小狱警看了眼日期，今天是江医生上班的日子，就带着罗言衷朝着医疗楼走了过去。 监狱里很安静，所有房间都做了隔音设计，全方位的监控让犯人没有一点隐私，牢内打斗没有任何警告，直接会被狱警带到禁闭室里。 那地方没有人喜欢去，喜欢惹事的连着被关几次就老实了。因为死刑消失了，刑罚的力度也有下降的趋势，所以监狱这个地方便变得越来越没有人权，他们说这是代替刑罚来规范人的最好手段。 只有人“不是人”，才可能抛弃一切来源于恶的行动，变成没有威胁性的“正常人”。 这些事，罗言衷当然知道，但是真的从监狱大楼穿过去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叹，这里太安静了。 “罗哥，我还要巡逻，江医生在二楼最东侧的房间里，你进门之后如果没有人，就按一下他桌子上一个很显眼的红色开关，那是广播器的开关，江医生听到就会下来了。” 狱警微微点点头，把地方告诉罗言衷之后便转身离开，他不能离开岗位太长时间，监狱的时间点很严格，第一批出门做工的犯人要回来了，他要在监狱大楼里维持秩序。 比起大楼，医疗楼的声音就嘈杂了不少，哀嚎声、说话声充斥在耳道里，这里好像又有了活人气。 罗言衷按照狱警所说的找到了医生办公室，幸运的是，那个他口中的江医生好像正好回来了。 “请问是江狱医吗？” “是我，您是？” 江医生似乎只是为了取个药就走，所以没有抬头，只是声音回复着。 “我是市局一队的队长罗言衷，我想向您了解一下童一永的事，他是我们警局移送过来的。” “童一永…知道是谁了，你等我一下，我去三楼打个止疼针，有个犯人的肾结石犯病了，疼得受不了，我给他打了止疼针，好让医院把他接走。” 江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用针管抽取着液体，也没管罗言衷还在那里站着，直接小跑冲出了办公室。 罗言衷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无奈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江医生回来。 监狱里就算有信号也是断断续续，他无奈只能给彭意发消息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聊天框对面的人也没了踪迹，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江医生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似乎有些累，人还在喘着粗气。 “罗警官你久等了，这种急症说疼就疼起来了，对了，您是来问童一永的对吧。你都不知道，童一永这一死给监狱造成了多大恐慌。” 江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猛灌了一大口水，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恐慌？就算是突然猝死，也不至于影响整个监狱吧。” “死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死的。童一永的死因是中毒，而且完全找不到来源的中毒…” 江医生当时刚查出童一永死因时，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是有谁恶意在监狱投毒，狱警那几天就差把整个监狱翻个底朝天，也没有什么会致命的毒物在，而且也没有第二个人出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会是…氰化物中毒吧…” “罗警官你怎么知道？” “江医生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罗言衷几乎是弹射起身，完全不可能，他们再三确认过了童一永就是本人没错，怎么可能又会变成仿生人，这完全不可能啊… 童一永是什么时候被换走的，谁救的他？陈麦？罗言衷都忘了从哪里开始思考，现在他只觉得荒唐，监狱这边并没有报案说有人失踪，那押送童一永的警察哪里去了？ 罗言衷感觉自己完全应对不了现在的情况，一脚油门踩了出去，直奔着监管局就去了，系统现在不值得相信，但还好有道路监控。 他确定在警局时，童一永还是本人，那只能是在去往监狱的那条路上出事的。 “彭姐，你一会儿看到消息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行，童一永这边出事了，我要去趟监管局看全部的监控，如果你们那边得空了，可以来这边。” 语音消息发了过去，罗言衷就顺手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上，油门踩到底，顺着外环的路超速赶了过去。 脱离掌控的感觉太难受了，这种逼近失控的事态发展，让罗言衷这种很会逼迫自己冷静的人，都很难冷静下去。 这才抓到新的线索线，锁定了新目标，就又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真的没天理了…… 罗言衷和彭意之间似乎永远存在着时间差，彭意再次看到罗言衷的消息时，人已经回到了警局。 毕竟还是在过年期间，局里没有几个人，所以一时间就算他们想找人，也没有能立刻回来的。 “小枝，你把今天找到的证据整理一下，然后看看谁有空，和你一起查查这母子俩最近的行踪，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先走一步。” “有结果呢？” “通知罗言衷就行。” 小枝看着彭意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心里面也开始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看这样子…他们确实锁定了凶手。 童一永那边出事了，都已经进监狱了，出事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死了，死的还不是他。 现在能让罗言衷语气急躁的事，除了仿生人不会有其他的。 童一永被替换就意味着真正的童一永跑了，彭意边倒车，边思考着下面的行动，她能帮助罗言衷的只有探清市三院的情况。 温韵的地盘。 这里明明来过很多次了，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从踏进门开始，彭意就觉得浑身不痛快，大概是从没想过温韵也可能有问题，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自然的面对她？ 彭意走向温韵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医生从里面出来，看他的背影有些眼熟，但是彭意却不敢确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没想太多，她敲门走了进去。门关上后，本来还在向前走的男人，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思索自己刚刚看到的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警察。 童一永有些疑惑，如果这个人是彭意，那她为什么要来找温韵？ 问题很多，警惕感让他快步返回病房楼内，向陈麦提问。 “谁？彭警官？她是老板的妹妹，你不知道？” 陈麦看着童一永一脸无语，就以他这个传话速度，在第一次看到彭远之书桌上他和彭意的合照后，便私下确认了她的身份，继而总公司比较核心的队伍里都知道彭意的存在。 童一永不可能不知道。 “老板的妹妹…是抓他的警察…这是什么狗血关系…” “老板这招叫灯下黑。” 陈麦伸了个懒腰，懒得再和童一永讨论彭意，自顾自地回了自己房间，只剩下童一永站定后原地不动，默默消化着这些他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信息。 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合理的吗？ 第282章 进货单 “温韵姐？” 彭意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小声喊着温韵。 因为童一永刚走，桌子上还放着他从那个病房楼里带出来的文件，是谭黎需要的试剂药品，需要彭远之从国外搞来。 温韵简单翻看了一下，想着今天就直接送给彭远之，因为教授的实验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们不能拖了她的后腿。 听见彭意的声音时，温韵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但好在她低着头，所以爱你，没有被彭意看见。 “意意？你怎么来我这里了，不在家好好休息休息，还到处乱跑。” 温韵没想过彭意会来找她，结合今天看到彭意和罗言衷在阳台对话，以及下楼时罗言衷有意无意的试探，她不傻，想想就知道彭意这次来的目的并不简单。 “背着我哥偷偷跑出来的，你可别和他说啊。” 彭意笑的狡黠，就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异常。 “说吧，什么事还要你偷偷跑出来。” 温韵被她这副样子逗笑，紧绷地情绪也瞬间放松，只要她想知道的和他们的计划没有一点关系，那她对罗言衷调查出来的东西应该并不知情。 毕竟也是近亲属，警局按理说会因为彭意的身份对她避嫌，有线索瞒着她也并不奇怪。 “我还能有什么事，当然还是彭远之的事啊，最近我也忙，盯着他的时间少，所以不知道他的睡眠还有精神状况怎么样。 而且他防我就像防贼一样，生怕我知道一点关于他病情的情况，每天我看见他的时候，不是躲在房间里，就是躲在书房里。 温韵姐，他是不是消极治疗？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他是我哥，还是我是他姐。” 彭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那副嫌弃的模样表演的淋漓尽致。 如果温韵很了解彭远之的情况，那他们的关系应该比彭意了解的还要密切，起码比她这个妹妹的关系密切。 大概已经把彭远之按死在怀疑的名单里，所以彭意现在的思考也足够客观，抛开一切，单从案子出发，温韵在个人在整个案件里的存在感不可能太低。 “远之他…睡觉这件事我不好说，但是出现幻觉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让他每次出现幻觉就通知我，意意你等等，我这里有记录，我找给你。” 表现、问题，一切都很符合她对彭意的认知，就算是观察她的微表情，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彭意毕竟也是专业学心理的，他们俩现在就是一场互相猜忌的舞台表演，就看谁先露出破绽。 病情记录里写的很详细，包括彭远之出现幻觉的时间，以及每次出现幻觉可能存在的原因。 劳累过度，思虑过重，又或者是什么突发情况，让他想起了过去。 彭意仔细阅读了温韵的记录，又对了一下脑袋里存留的记忆，好在她脑子好用，起码近一个月彭远之没回家的日子她还有印象。 诊疗后出现幻觉的次数是四次，其中有三次的时间，都是彭远之在外面的时候，还有一次算时间应该在家里，但她不记得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会诱导出他的病情。 但结合目前已知的所有事情推测，彭远之的幻觉是和他们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有关，如果现实还有东西会一直刺激他想起以前的事，那就代表他在做的事情，就是和以前有关的。 难道那些痛苦的记忆早就彻底压垮彭远之了吗，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成为了“复仇”的傀儡，报复这世间的一切？ 翻看着那本病历，彭意一直没说话，温韵观察着彭意，看到她明显地皱了下眉，应该是在思考什么。 心里一紧，这只是关于彭远之的诊疗记录，又和案子没关系，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哥他有在按时来你这里吗？” “他一直都蛮准时的，不算消极应付，其实你可以放心的，他要是真的不配合，我早就告诉你了，还能让他这么轻松地活着？” 温韵笑着编排着彭远之的遭遇，伸手想拿回彭意手里的病历册。 “也是…每天为他操碎了心，实话说，我为什么能跑来找你，还不是因为他公司又有事，早就出门了。 知道他忙，可是现在心理这个情况，又休息不好，那这身体肯定是会累垮的。” 彭意趴在温韵的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你放心，你哥多大的人了，他有分寸。” 温韵安慰道。 “温医生，四楼有个患者躁狂犯了，你快去看看吧。” 来了个小护士风风火火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说完之后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温韵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彭意，现在她不能让彭意一个人待在这里。 “意意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可能忙不过来，之后远之的状态我会随时告诉你，就不用特意跑医院来，这个地方正常人待久了都会变疯。” 温韵这不是询问，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没事了，这就走，温韵姐你快去忙吧。” 彭意拿起包作势起身，跟在温韵的身后，看着彭意离开，她才关上了电梯门。 走了还可以折返，门锁了也可以再撬开，方法总比困难多，更何况温韵她也没锁门啊！ 其实彭意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份文件。 虽然温韵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但是她的左胳膊有意无意地就压在了那份文件上。这种无意识的保护动作，恰恰暴露了温韵这里有什么东西怕被她看到。 考虑到医院也有巡视系统，彭意并没有搜索其他区域，而是对着桌面上的那叠文件一顿乱拍，之后小跑离开了三院。 一直到回到车里，彭意才放下心查看那份文件的内容。 里面是一些她没有接触过的试剂，同时还有大批的胚胎干细胞需求，彭意神色凝重的把所有需求量大且需要进口的试剂圈了出来，随手把电话打到了海关那里。 这一打听，彭意才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这个骗局对她有利也不完全有利。 五种试剂药品里，有三个是国内海关严查的违禁品，而他们竟然还能真有办法把东西搞进来。 海关现在究竟被渗透到了多严重的地步，彭意不敢去想，起码眼下她知道，这些试剂肯定不是一个心理医生需要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东西是仿生人的实验进程里会需要的东西。这笔账单标价的特别清楚，件数和需要时间，都写的明明白白。 在同一天，甚至还是大年初一就接连受到了这么多冲击，彭意觉得今年对她来说应该是辛苦的一年，流血流汗流泪，老天爷似乎为她提前铺好了这条路。 这些事除了她，应该不会有人再发现，所以罗言衷把这些事分给她，除了因为她是熟人更好套话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她能尽早看清作为亲人入局到案件里，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这是罗言衷的劝退方式。 可她彭意毕竟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点承受能力，在那个变态的家里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像那个生理学父亲对待他们那样，对待她了。 所以她不会退缩，就算一切证据都能指向彭远之，那她真的会不顾一切，亲手把手铐戴在彭远之的手腕上。 彭意看着这些试剂，她知道自己了解的并不多，就只能尽快返回局里，虽然她不懂，但局里有人懂呀。 第283章 真相总是残酷的 巡管局里很安静，只有少数人在忙碌奔走，吕局在接到罗言衷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把他需要的道路监控和系统拍到的内容，一并找了出来，就等罗言衷过来了。 其实吕局这边也接到了通知，说案子结束了，大家可以暂时这一段时间。 从所谓的案件结束那天起，巡管局的工作重点就变成了和之意公司一起尽快完善所有系统漏洞。 过年期间，巡管局内也是难得的分批放假，吕局本来在家里躺的好好地，接到罗言衷的电话，才匆匆回到局里。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也就算了，如果是罗言衷需要，那说明又出现什么问题了，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小罗来了，走走走，东西我都给你找出来了。” 吕局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匆匆走来的罗言衷。 “吕局，大家今天都放假了吗？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冷清的巡管局。” 罗言衷随口问了一句。 “这不是老安通知我们案子破了嘛，局里的人连续高强度工作，身体负荷太重了，就让他们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 吕局解释着，随后又开口问：“小罗，你这次是因为什么查监控？当时听你电话里的声音很急，我也不敢耽误，立马就跑过来了。” “是我们之前一个案子的嫌疑人，转交给监狱的路上出了问题，这不是小事，所以我赶紧过来查查他的去向。” 罗言衷现在并不知道面前人到底是他本人还是仿生人，他不敢赌，只能把事情说得粗略些。 “这样…那确实是大事，就是这个房间，所有的原视频都发到这个房间的设备里了，你如果还需要别的，随时找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吕局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罗言衷微微松了口气，随后便带着歉意开口：“太麻烦您了，大过年的还要在这里陪我耗时间。” “这话说的，咱们早就是战友了，还说什么麻烦，案子重要，快去吧。” “嗯，谢谢吕局。” 罗言衷点头便进入了房间里，关门，落锁。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吕局走远了，罗言衷才在屏幕前坐下。 现在系统靠不住，他只能在原视频里找漏洞，希望道路监控能拍到有用的东西吧… \/ 彭意着急赶回局里的时候，言辰还没有回去。 解剖室和办公室找了个遍都没发现他人。 “闫哥今天没来？”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小法医在，闫辰的电话没人接，就只能向办公室里的人打听了。 “早上来放了个东西又出去了，说有什么事，应该快回来了。” “电话也不接…着急找他呢…” “着急找我干吗？手机静音了，刚看见准备回你，就听到你的动静了。” 闫辰本来应该早就回警局了，从彭远之那里出来之后，回了趟家换了件厚大衣，才来了局里，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去一队办公室，快快快。” 这件事不能有太多的人知道，毕竟涉及彭远之，所以她才要格外确认每一个细节，保证没有人提早知道些什么，只要有一个仿生人知道，就意味着彭远之也会知道。 “发生什么了？火急火燎的…” 闫辰跟着彭意来了一队办公室，发现小枝也在，值班表他是知道的，今天他们两个没有理由来警局，除非出事了… 意识到这里，闫辰立马严肃了起来。 “这份进货单，你看看，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的用处会是什么？”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彭意没啰嗦，直接把手机放到了闫辰面前。 闫辰拧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你先告诉我，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 彭意用提问代替了回答。 “最上面几项是细胞培养所需的基础试剂，只不过单子上写的这几个牌子都是需要进口的，比如这个血清，他需要的这个是现在实验室里已知最贵最稳定的血清。 这些都没什么，只能说是昂贵的实验用品，但是问题出在下面，我要是没记错，这里面有几种试剂，是我国禁止进口的，而且都是一些易制毒的化学品… 如果放在往常，我可能会觉得这是某个制毒团伙的购置清单，但现在这个情况，这些试剂有可能和仿生人实验的细胞培养有关。” 闫辰越说越觉得恐怖，所以那些人还在没完没了地进行试验，根本没打算停下来？ “意意，你这到底是从哪里拍到的。” “市三院…” 彭意神色一凛，看来罗言衷的猜测没有问题，温韵和彭远之的关系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这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彭意身处其中，只觉得无尽的荒谬。 所以她哥真的是凶手团队的一份子，甚至温韵姐也不是真正的好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究竟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彭意的耳朵里已经接收不到任何信息了，闫辰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反应。 彭意已然陷入进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如果他们俩真的是凶手之一，那在平常不可能一丝破绽都没有，彭意尽可能的在所有的记忆里捕捉两个人行为奇怪的地方。 可越是拼命想，记忆里模糊的部分就越多，冲击感让彭意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明明…明明她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一切了… 为什么，真正发现这些证据之后，她的内心却有了逃避的想法。 或许罗言衷是对的，她不应该掺和进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脆弱的个体，妄想成为抓到一切凶手、找到所有线索的白日梦选手。 明明她没有这个承受能力… 那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在巨大的脑负荷中，彭意晕了过去，彻底没了意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车祸的那天，她也像这样被什么困住，一动不动地躺倒在那里。 意识在迷迷糊糊中形成一团白雾，那团雾里有她感官还能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她听到了彭远之的哭声，听到了他一遍一遍喊着自己的名字，听到了他从悲伤转变为愤怒，一遍一遍打着电话在骂些什么。 彭意记得高三毕业那年，哥哥在读研一，每天的课程和实验都很繁重，他有一个自己的团队，他经常会打电话回来告诉她，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多么多么厉害，他们的实验又有新的成果了。 那时候彭意对一些专有名词还听不太懂，只知道彭远之在做蛮厉害的事情。 哥哥应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 而且那群伙伴还来医院看望了她。 白雾越来越浓，彭意能接收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远之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为了找你问了多少人吗？你的计划，可以有进展了。 教授让我毕业后接着去她的实验室待一段时间，她和我说了她真正的实验计划，和你想要实现的事情很相似，你可以把你爸换掉了。” 这话是温韵说的，她当时并不知道床上躺着的人是彭远之的妹妹，也不知道彭远之的恶魔父亲已经因为车祸去世。 最原始的替换计划就这么简单，彭远之想杀了彭浩，但是一个人突然离开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那么杀人就会变成有隐患的事情。 所以，他常想有没有办法可以让真正的彭浩死掉，让一个替代品活着。 起初他是想通过研究仿生机器人的方式完成自己的计划，只要他的技术够好，那么机器人也不会被大家怀疑。 温韵和他的相识是个意外，但也是在医院里，彭远之第一次见到温韵时，是她被导师从办公室里赶了出去。 “你的询问方式就证明你的专业课都白上了，你回去把书翻烂，再来我这里旁听！” 那时候彭远之觉得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尴尬，本来想着面前的女生一定会大哭一场，害怕自己在这里更会让她难堪，就想匆匆离开。 可经过她身边时，彭远之明显看到，女生的脸上没有一丝难过，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和小声嘀咕了一句：“蠢货…患者在说谎他都看不出来吗…我不那么问怎么刺激他说真话…不知道实情又怎么能精准治疗。” 彭远之听清了，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前人，然后小小声地对着温韵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蠢人多，不用在意这种人，是你的导师吧？他应该教不了你什么，你申请换个老师，应该才会对你的学习有意义。” 第284章 时间的争夺 沉默，良久的沉默。 在听完彭远之的话后，温韵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狗拿耗子。 欸，好巧不巧，彭远之听得一清二楚。可彭远之非但没生气，反而跟在温韵身后，又补充了句：“学心理的吧，看起来你应该不想当医生，而是想去做什么研究，我对你们学科了解的少，但是我看人还是蛮准的。” 温韵猛地顿住了脚步，说实话比起来医院做实习医生，她更想跟着一个大牛老师做具有普世意义的调查研究。她不知道为什么陌生人会在这短短两分钟里就看透她，等她缓过神转头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缘分很奇妙，隔了没多久，他们又相遇了，这次温韵的态度就正常了很多，她主动和彭远之打了一声招呼，那天彭远之正好没事，两个人便找了个店，点了杯喝的，简单聊了聊。 温韵很好奇彭远之是怎么看出来她的真实想法，也很好奇彭远之是做什么的，这么会察言观色。 彭远之倒是耐心向她解答了一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聊越投机，聊到最后彭远之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做大众心理的研究啊？” “这世道太乱了，很多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当街伤人的新闻屡见不鲜，我总觉得从心理层面上看，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无辜的人凭什么要为了这群有精神心理疾病却不自知的人买单。” 这个答案，就奠定了两个人深厚友谊的基础。在没什么交心朋友的陌生城市里，温韵成为了彭远之第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愿意袒露真实想法的人。 温韵知道了彭远之的原生家庭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虽然彭远之没有具体说过发生了什么，可只言片语里，那种对过去的恐惧和憎恶情绪，让温韵也能想象到，那是一段多么不堪的历史。 就这样，彭远之在某一天突然和温韵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好希望彭浩消失掉，但是有个假的他能替代他活着，这样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彭浩死了，他就可以和妹妹好好度过接下来的人生。 他说自己想要从机器仿生层面完成这个心愿，可是并不现实，无论如何化学材料堆积起来的物件和有血有肉的人始终不一样。 温韵从来没当彭远之的话是开玩笑，就像初识时，彭远之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一样，温韵也看透了彭远之的内心。 所以，就发生了在彭意病房里的那次对话。 彭意没有苏醒的征兆，自然他们在病房里的交谈就肆无忌惮了起来。在这层模糊的白雾里尽全力搜索，可彭意再也搜索不到别的有用的信息了，只知道温韵的背后还有一个老师的存在。 时间总是不会给人类任何的准备机会，流失的也快，带来的意外也总会让人猝不及防。 等彭意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了，医生说她的症状是由于最近忧思过重外加突受冲击才导致了晕倒，倒是没什么大事。 小枝在彭意晕倒期间一直陪在她身边，中途接到了一个罗言衷的电话，也接到了一个彭远之的电话。 她把他们调查出来的情况告诉了罗言衷，给彭远之的说辞则是局里突然有事，彭意离开办公室了没带手机。 既然彭意要避着彭远之搜查他的书房，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需要她私下调查，且这件事决不能让彭远之知道。小枝自然没那么傻，彭远之似乎也很忙，随意叮嘱了几句让小枝帮忙带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罗言衷在巡管局把每一个视频翻烂掉，才确定整个运送路段里，有两处道路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正好那个地方还是在系统调整了布局后，鲜少会出现的空白区域。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罗言衷就知道如果是他们的行动，肯定会挑这种近乎万无一失的场所。他仔细翻看了那两处监控缺失区域前后路段的视频，车辆经过的时间差在合理范围内，而且前后车辆的状态也没什么变化。 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罗言衷总觉得路过第二个空白区域后的路段里，车辆是在明显提速后才减速的。童一永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掉包的。 本着严谨的态度，罗言衷决定去这两个区域看看情况。在去之前他来看过一次彭意，从医生口里听说确实没有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彭意拍到的那份文件很有用，这就是他们可以冲进市三院的最好线索。只不过现在是初二的凌晨，市三院的大门紧闭，就算是警察在特殊医院的特殊时段也需要上面盖章的文件，才能随意出入。 以现在的情况，安致唐不可能通过他们的搜查申请。 没办法只能等天大亮，医院开门，他们再闯进去搜查。处分什么的之后再说吧，眼下如果那些有可能的地方都被他们踩遍，那市三院里很有可能藏着这个犯罪组织里的绝大多数人。 罗言衷用实际车速，经过两个空白区域，第一个区域其实范围很小，大概一两分钟的样子就能经过，但第二个区域，因为环山的缘故，那一片常年很荒凉，没有人在，自然就划在了重点区域外。 罗言衷卡着时间从进入区域开始，到离开区域，足足用了五分钟。 五分钟能干的事情太多了，他几乎笃定，这里就是童一永被替换的地方。 车停在路边，罗言衷仔细思考能把童一永换走的方式，开车的狱警是监狱临时派来的，而且也是按前一天才拟定的值班表定下的人，所以凶手按理说并没有办法操控他才对，剩下的两个人是岛山局的辅警，也没出什么意外，前几天罗言衷还看到他们来上班了。 除非...他又仔细看了监控截取的那些画面，因为天气的缘故，警车的窗户全都关的严严实实，系统的画面只在上方拍摄，看不到车里的具体情况，而道路监控倒是拍到了几张车里的图片，罗言衷仔细对比着第二个区域前后的监控画面，司机...好像变了... 一个大胆的、几乎接近真相的猜想从罗言衷的脑袋里浮现出来，整车的人都被换了，那两个警察本来就是辅警，不处理重大案件，只是做着平常押送或者是看管拘留室的简单工作，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会可以留意他们，除了他们身边人，应该没人会发现他们有什么奇怪的。 那他们能用到的方式，最简单快捷的就是搞一次车祸。 沿着马路的两边反反复复查看搜寻，在天大亮的时候，罗言衷在一片枯败的草地上发现了一块疑似挡风玻璃的碎片，现场被彻彻底底打扫过，能发现这个已经是不容易了。 回到车里，把那块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里，罗言衷便直接开车去了监狱，他要找到那个司机，那是个狱警，他只能去监狱里找人。 车辆开走后，有一个漂浮的圆形飞行物就静静地待在那里，目睹了罗言衷从头到尾的一切行动，这个系统摄像头好像和市里那些不太一样，它闪出的光很暗，就和当时跟在押送童一永的警车旁那个一样。 以复查的名义，彭远之在市三院开门的时候，就冲了进去，直奔温韵的办公室。 一切都是连锁反应，如果昨晚他没有睡在公司里，他也不会看到那些他单独改装的从市里系统中剥离出来的闲置摄像头，会拍到罗言衷去了陈麦他们行动的地方。 而且好像还发现了什么证据。 他着急亲自来求证画面拍摄的地方到底是不是陈麦他们当初救童一永的地方，同时他需要知道教授对于罗言衷零号的制作进度，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罗言衷只会发现的越来越多。 第285章 她死了，我自然活不下去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听说彭远之一大早就匆匆赶来医院，谭黎戴好口罩慢悠悠地走进了温韵的办公室。 “和端端一起熬了个通宵，你收集的那些信息她已经录入的差不多了，人呢因为你之前就把血液样本给我了，我很早就做了部分实验，所以你着急需要，我这边也很快。现在就需要让他出来适应适应空气和各项身体机能，顺便你再看看他的行为模式还有什么不同。” 谭黎进到了办公室内才把口罩摘了下来，快要掉到地上的黑眼圈证实她一整晚都没有闭眼。 生产这些生物体的实验，比起最早的时期，现在已经像是流水线工作了，只要他们需要替换谁，有了那人的全部信息，最迟五天，快的话一两天通宵就能做出来。 这是彭远之几乎把所有的家底都搭进去，才换来的成果。 “不过，你别说，在出舱前我给他做个各项检查，按理说因为是靠干细胞培养出来的个体，所有的大脑神经也是在躯体生长的基础上靠端端的芯片辅助形成的，但是罗言衷零号的脑神经元活跃度可比之前做出来的所有人都要厉害，不敢想他本人得有多恐怖，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算了，回去补觉了。” 谭黎欲言又止，看了看办公室的两个人，还是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进去，她想隐瞒的事，最好这辈子都没人知道。 彭远之听完谭黎的话，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罗言衷既然怀疑上温韵，那就让怀疑再深一点吧，反正人来了市三院，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温韵，你现在去一趟监狱，我记得市三院定期会去给监狱里的犯人做心理评估，罗言衷不会那么快从监狱离开，你务必要让他看到你，然后让他自己走进市三院。” 彭远之冷着脸，解决掉罗言衷就只剩下彭意还有可能发现了什么，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似乎并不担心。 “一天到晚就使唤我一点负罪感没有是吧...彭远之你真的...越来越欠揍了！” 温韵翻着白眼，她和彭远之本来就是朋友关系，没有什么所谓的上下级。之前彭意觉得温韵随叫随到奇怪，其实也是因为温韵知道，彭远之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彭意，如果她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不用等第二天，当天她就得给彭远之收尸。 那这些他们搞起来的烂摊子谁负责？反正和她没关系，她就是个帮忙的。 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罗言衷解决了，会送份大礼给温大医生的，包您满意的那种。”彭远之难得表情松动，说实话总是这么使唤温韵，他也不好意思，毕竟在他心里，温韵是他真正的朋友。 “行吧行吧，你要是在医院待着，就去病房那边，意...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我得锁门和护士说一声，不然病人一进来就看见你，吓不吓人。” 温韵本来是想说，彭意昨天就过来了，她总觉得彭意来不会是为了问彭远之的情况那么简单，以防万一，还是别让他们俩有碰面的可能吧。 “我这就过去，正好看看大家。” 彭远之起身，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温韵换好衣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累...很累！ 就这样，事态的发展和彭远之想得没有太大差别，罗言衷还在找那个开车的狱警焦头烂额时，他就瞥见了从走廊匆匆路过的温韵。 这不早不晚的，温韵来监狱干嘛... 有了彭意看到的那份文件，罗言衷现在很确定，温韵一定掺和进了案件中。偏偏又在这个他刚发现童一永有问题地节骨眼上，出现在监狱里。 没有鬼就怪了... 罗言衷没有直接过去，在和副所长确定了那个狱警从上次把童一永送来之后，就一直请着病假到现在，罗言衷心里已经了然，司机就是换了人，而且因为是随机的狱警，他们也没有办法提前得知是谁，制作他的仿生人，就只能用他们的人来冒充。 一回监狱就谎称自己不舒服，直接电话请了病假回家，没人见过他，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 知道了真相，罗言衷按照温韵走过地路线，小心的探查着，终于在一个微敞着门的办公室外，听到了温韵的声音。 “吴教员，你今天值班呀，我们院长说本来年前就要过来的，但是医院那段时间收了好几个特殊患者，全院的医生就没有闲下来的，这不得了空，我今天也上班，就赶紧让我过来了。” 温韵和对面的狱警客套着，她不知道罗言衷有没有看到她，管他呢，赶紧测完赶紧走，今天她是真的有患者会来医院复诊。 “感觉你也好久没过来了，这可算是又轮到你了，你别说，来了这么多医生，就你看起来像个脾气好的...” 吴教员是个女狱警，平常也是负责疏解开导犯人的，所以和市三院这些医生都认识，和温韵不过两面之缘，但是温韵每次来脸上都带着笑，和那些医生不一样。 毕竟没人喜欢接触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就算是他们医院里也收容了不少极端分子，可毕竟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可能是因为和我自己在做的研究有关，我需要挺多样本写论文的，可是医院规定太死了，轮换都是固定的，不然我肯定多来几次。”撒谎也是得心应手。 “那我不耽误你了，我让他们带犯人们过来。” 听到脚步声，罗言衷闪躲到了拐角处，听刚刚对话的意思，温韵是医院公派来监狱做工作的。可这时机...巧到没有办法不让人怀疑。 \/ 大公无私还是假公济私。 这对于彭意来说，是目前最让她头疼的选择。 明明一开始她就决定，只要彭远之和案子有关，她一定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可这场梦太长了，也太真实了，真实到彭意觉得那并不是梦，而就是真实发生的事，只不过被她的记忆遗忘到了角落里。 如果一开始，他的计划就只是替换掉彭浩，他只是想让他们后续的生活可以正常平稳的过下去，在那个特殊的家庭环境里，在法律完全没有办法对彭浩这个人有实质性约束的情况下，只要彭远之跟她说，她可能真的会同意。 他们不是没报过警，可是彭浩从来没对两个孩子动过手，家里的其他人又提供不了证据，关禁闭这种事在警察眼里又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根本没办法以家暴的名义带走彭浩。 对于两个孩子的赡养义务，彭浩也一条都没违反。 兄妹俩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们，能帮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一个有权有势的爸，一个怯懦顺从的妈，就注定兄妹俩就算想跑也跑不远。 在彭远之眼里，那个他们叫做母亲的人是赤裸裸的傀儡，可在彭意眼里，母亲的存在终究是给过她一点温暖。 如果那时候，彭远之真的能换掉彭浩，那他们不但可以好好生活...还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人被彻底分开。说实话，不心动是假的，那为什么事态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彭意知道，这和那场车祸脱不了干系。 其实彭远之也是从那天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偏执，或许那一刻，那身上所有的担子都放下了吧，在彭意醒过来之后，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护着妹妹周全，谁都不能伤害她。 彭意越想越痛苦，她不敢往整个犯罪计划的源头去想，可大脑里的恶魔却一直不停地在低语... 彭远之所做的，可能都是为了她。 第286章 前方是路还是悬崖 阴天，笼罩在情绪上的阴霾让人并不好受。 小枝察觉到了彭意的异常，从她醒来之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什么话都没说。她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随便打扰彭意，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老罗有消息了吗？我好像晕了很久。”彭意开口时，感觉嘴唇好像缺水太久，干裂到张口就疼，不用问就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我们查到的都告诉罗哥了，他好像知道童一永是在哪里被替换的，他去查这个了，中途他来过，看了你一眼就走了。对了，你哥也来过电话，我和他说咱们有任务，他也没多问什么。” 小枝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简单给彭意讲了一遍，彭意强撑着力气，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我们在哪家医院？”彭意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仁爱医院既然彭远之去过了几次，肯定不算安全了。她现在要避免让彭远之发现她的行动是异常的，毕竟拿到关键证据，把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最有利的人选就是她了。 “回局里，我要找罗言衷。” 彭意拿不定主意了，从她醒来后开始动摇的那一刻开始，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做决定，但是罗言衷可以，那她就成为一把无意识的剑就好。 在挣扎过后，彭意心中的天平还是战胜了情感，向她所要维护的正义方向偏移。 “先回去吧，不过罗哥不一定在，他一直在追查童一永那条线，他说需要帮忙会和我说，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小枝给彭意递了一杯温水。 “医院现在也不算安全，我这几天先住你那里吧，彭远之找我了再说。” 彭意点点头，她需要彻底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能回家面对彭远之，她必须要表现得天衣无缝。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你这一晕就一天一夜的，我都被吓到了。” “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时间？”彭意知道时间长，但是一天一夜.... “初三的早上啊，算下来你晕了30多个小时吧。”小枝扶着彭意的胳膊，所以她明显感受到彭意身体一僵。 “你说已经初三了？但是彭远之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对，我就接到了一个。” 大脑突然开始超负荷工作，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不是彭远之的一贯作风，如果不是事先告诉他自己要住在局里，按照彭远之的习惯，一天最少两三个电话，就算是他很忙，没空打电话，也会发无数个消息，可两个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前天。 他发现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去了书房搜查？ 彭意突然觉得冷意布满后背，不过如果他正常回家应该不会屏蔽系统。 想到这里，彭意赶紧拨给了系统，询问它近三日，她家所在那栋楼的人员出入情况。 因为小区地界和价格的原因，桃藤园的住户很少，再加上过年，楼里的外地住户都不在这里，所以每日进出那栋楼的人屈指可数。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两分钟之后响起，精准的说出了初一到现在为止每个时间段出入单元楼的数量性别和抵达楼层。 从彭远之离开之后，只有住在五楼的住户进出了两次，其他没有任何人移动过的痕迹。 彭意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她也想到了彭远之应该是在忙什么，而且这次的忙很有可能是史无前例的。 \/ 意识很容易被操控，这是人类从古至今遗留下来的弊病。 不然邪教、传销、骗局也不会贯穿人类历史长河这么长时间，哪怕到现在新的科技传销，依旧有不少普通民众趋之若鹜。 罗言衷从监狱离开后，没有着急直接返回警局搜查司机的下落，而是在监狱门口静静等待着温韵的出现。 他知道温韵的出现绝非偶尔，可他到现在还不敢确定，温韵来监狱的目的，确实有可能是单纯的工作，但是他发现童一永的事，彭远之那边估计已经知道了，也许是派温韵来打点的也说不定。 亦或是...诱导自己上钩，而温韵就是那个诱饵。 罗言衷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蹲点温韵可能是个错误，太过于巧合的线索就是猎人提前挖好的陷阱，特别是彭远之那种极其精明的猎人。 为什么他们两个能做对手呢，因为一旦罗言衷确认彭远之就是凶手，那他的思维逻辑就会向彭远之靠近，两个变态的大脑在博弈，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能被对方看透，就看谁会赌错路，让对方赢下一局。 温韵做完心理评估，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其实还有将近一半的犯人没有评估，但是医院里来了两个患者一直在找自己，护士解释过他们也不听，温韵没办法，只能先告了别，和教员约好了明天的时间再过来做剩下的。 她的患者有几位焦虑极其严重，所以她知道不能拖他们太长时间，这是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 出门时，她也不知道罗言衷还在不在监狱里，她没空管了，反正彭远之交代给她的事情就是过来露露脸。 罗言衷看见了温韵驾车驶离，便在安全距离外跟在她后面。 可意料之外，温韵哪里也没去，直接返回了医院。罗言衷想起彭意找到的那份进货单，便从另一个门也进入了市三院，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他挂了一个号，温韵的门诊，时间排到了靠近中午，他想先试探试探温韵，以他失眠为借口。 温韵在办公室坐下时，就看到了上午的排诊记录，除了和她约好的两个患者外，在刚刚探出了第三个名字：罗言衷。 温韵先是一愣，随后无语地笑出了声，这罗警官的出现方式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温韵想过罗言衷来找她的各种画面，独独没想过竟然是挂号。 “远之？找两个人来我这里实习吧，罗言衷还真来了。”温韵说话的时候，还没收起笑意，这让彭远之也好奇了起来，他上钩是预想到的，不过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笑什么呢？” “你猜他怎么来的？” “什么意思，就直接跟着你过来了呗，还能有什么...” “确实可能是跟着我来的，但是这个大哥挂了我的门诊号，找我看病来了。” 彭远之听完这个回答，在愣了几秒后，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他认识的罗言衷好像就是这般不走寻常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你说彭远之念旧情吧，他要把罗言衷彻底换掉；你说他不念旧情吧，就算谭黎没说他也不会把罗言衷害死，他还不至于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关起来，和其他人一样，留下一条命，起码他良心上还过得去。 来温韵这里的人不是童一永和陈麦，他们对于罗言衷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可能只看身形就能认出来的程度。 来的人是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之前一直负责实验室那边的安保，很少出现，彭远之第一次让这两个人出来做任务，但是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暴力制服罗言衷，计划是弄晕他，直接带到病房楼里，简单便捷。 毕竟这是精神类特殊医院，别的可能没有，镇定类药剂可齐全得很。 虽然罗言衷知道这大概率是个陷阱，也知道市三院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风平浪静，可他没有别的方式可以离凶手这么近了，能查到查不到的，章平早早就整理好了文件发给他，可是根本没什么用处，既然他们存心伪装，就一定做好的万全准备。 “请，a003号患者罗言衷到一号诊室就诊，请，a003号患者罗言衷到一号诊室就诊。” 机械女声响起，让罗言衷猛地从自己的思维里挣脱，前方是路还是悬崖，他总得去看看才知道。 第287章 陷阱 敲门声响起，温韵没忍住还是笑了一下，好久没这么无语过了。 “罗警官，又见面了？” 罗言衷踏进门的瞬间，女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温医生，我今天可是来看病的。”进门后，罗言衷立马就发现了站在温韵身后的两个人，戴着口罩，站的笔直，一个人的手里似乎还在记录着什么。 “这两位门神是...”罗言衷小声凑到温韵身边说的。 “我带的学生，什么门神。”温韵又笑了，这算什么，被警察逗乐了？ “说吧，罗大队长遇到什么问题了，还需要来三院看病。”温韵收敛了笑意，又变成了专业的医生模样，假模假样在电脑上录入罗言衷的状态。 “实不相瞒，和远之一个毛病，失眠。”罗言衷直勾勾盯着温韵，可温韵很冷静，手指在键盘上不断地敲打着。 “失眠...还有别的症状吗？比如心悸，头晕，睡着之后容易做梦，脑袋里会忍不住的想很多东西之类的都算是症状，你有这之类的情况吗？”温韵紧接着问，不给罗言衷什么思考的机会。 身后彭远之派来的男人，也在有模有样的记录着，只是听到远之两个字的时候，笔尖短暂地停顿过。 他们在组织里待得时间长的人，自然都知道彭远之的真名和身份，可从除了安致唐以外的警察嘴里说出来这个名字，还是如此亲近的称呼，说不吃惊是假的。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我心理没什么问题，我觉得就是上了年纪，有些神经衰弱。”罗言衷托着脑袋，说话时的语气漫不经心。 “你都能自己诊断了，还来我这里看什么？心病这种东西，是最神奇的东西，因为他不但会迷惑当局者，也会迷惑旁观者。当我请你了，罗警官你去做个心理评估。小陈，顺便带罗警官去做个脑电波采集，咱们回来再继续聊。” 大手一挥，两份报告单从打印机里吐了出来，交给了那个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的人。 “温医生，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开点助眠的药给我就行。”罗言衷顺势趴在了桌子上，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跟着去。 “罗警官，你挂号了，就是我的患者，既然你选择了我帮你解决问题，咱们就得严肃认真地对待。还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温韵勾了勾嘴角，对上罗言衷的眼神，丝毫没有退缩。 “你倒是负责，小，小陈？走，带我去吧。” 罗言衷不想和温韵说太多，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个不亚于彭远之难对付的硬茬，出门之后还能顺便观察一下医院内的构造，这个小陈...应该也不是实习医生这么简单。 手机还有信号，罗言衷给章平发了一串数字，是之前他们定下的暗号，章平一旦看到这个之后，就会黑进他的手机，通过他的手机摄像头观察周围情况。 这也是罗言衷敢只身闯进市三院的底牌，只要拍到线索，他们就能来市三院找他。 死亡，这两个字突然闪进了罗言衷的脑袋里，他怕死吗？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没想过，生命这种东西于他而言，从来也没有掌握在手上过，自然也不会畏惧。 “罗警官，评估那边人有点多，我们先去做脑电波吧。”那个叫小陈的男人开口了。 说实话，罗言衷在听到小陈的时候，还以为是陈麦，不过男人一开口，声音完全不像。 “好，我都可以。”采集脑电波的房间不大，窗帘被拉紧，密不透光的房间里，灯光尤为刺眼。 “您先坐，我准备一下。”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罗言衷随意靠在墙边，看着男人转过身在捣弄面前的仪器时，他便一点一点向门口移动，进来时他故意没有把门关死，他才不会在这里采集什么脑电波呢。 门打开的时候，没有声音，可下一秒，罗言衷刚准备溜走时，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是那个拿着本子假模假样记录的人。 心下一凉，罗言衷知道这是陷阱，但他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在外面都是人的医院里面对他下手。 冰冷的针头里是更加冰冷的液体，疼痛的触感从脖颈蔓延到全身上下，药效没有那么快让罗言衷晕倒，他强撑着意识，打算推开面前人离开，可身后那个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电流声响起，下一秒，罗言衷就倒在了地上。 “还好，不是太重，用轮椅带回去吧。”两个人小声讨论着，把罗言衷架到事先准备好的轮椅上，用束缚带捆住了手腕和脚腕，如果在别的地方，肯定会有人觉得奇怪。 但这是在市三院，大家看到身上有束缚带的人被带回病房，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章平没有看到发生什么，但是罗言衷倒地的闷响，和那之后两个人的对话都被他尽收耳底。 但他不能慌张，按照计划，就算他遭遇了什么，手机也不会第一时间被销毁，只会被拿出来。他要尽可能的留下线索，不然罗言衷这以身试险也白试了。 彭远之就站在大厅里等着罗言衷。 看着被轮椅带进来的熟睡的人，彭远之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和罗言衷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从走廊拐角处幽幽走了出来，看着轮椅上的人，也没觉得奇怪，观察了片刻，又看了看自己，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文歌，手机就拜托你了，复制一个，这个销毁。”彭远之把罗言衷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了出来，除了手机，剩下都交给了假罗言衷（为区分之前，后文中的假罗言衷用一号代替）。 “老板，教授在409等着了，她说要亲自确认罗言衷的状态。”郑文歌说完便匆匆去了段端端那里。 “你先去忙吧，小陈跟我过去就行。” “好的老板。” 现在留在市三院的人，除了段端端以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是在组织里待了最少两年的老人，还有不少是计划一开始就加入进来的，不过那大多都是谭黎带来的。 从409号病房的窗户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那栋废弃的病房楼。谭黎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对面，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之后才放下心来。 身后的门发出了窸窸窣窣地声音，转身，谭黎便对上了那张脸，那张她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打了镇定剂之后暂时晕了过去，谭黎亲自检查过后才彻底放心。 “教授，怎么说罗言衷也是救过我的人，我不会害他性命。”彭远之叹了口气，他想过让罗言衷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他仅存不多的良心，让他没有办法真的这么做，更何况彭意对罗言衷是什么意思，他看得一清二楚，即使心理不愿意承认，但他不敢冒险，如果罗言衷的仿生人能让彭意看不出破绽，那罗言衷的生死可能才会另当别论。 “我不是不信你，就是有些事要自己确认过才能安心，让端端植入监控芯片之后，就放他自由吧，反正也跑不出去。” 谭黎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少了那种杀伐果断地冷冰冰，让彭远之很不适应。 他查过谭黎和罗言衷之间的关系，在谭黎要求罗言衷不能死的那天。可是他们确实毫无交集，根本没有认识的可能，那她为什么这么在意罗言衷。 彭远之试探的问了谭黎，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是我的私事，咱们是合作伙伴，就不要太干涉对方了吧。 没有答案，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结。为了这个答案，他干脆在医院里等罗言衷醒来，他猜罗言衷会为他解答。 第288章 无处不在的监视 后背的疼痛，让罗言衷幽幽转醒，意料外的，他并没有被捆起来或者锁起来，只是四肢酸痛，脑袋浑浑噩噩地不清醒。 他还没有认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他还是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想要向外逃离这个地方。 “躺下吧，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而且脖子里注射了定位芯片，远离指定范围后就会被医院里的系统锁定，跑不出去的。” 彭远之倚靠在罗言衷身后的墙边，语气中夹杂着有恃无恐和漫不经心，仿佛是上位者对着他刚俘获的战俘一般，没有丝毫的在意。 “彭远之...你...”罗言衷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清醒，直到现在他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医院病房，白色的天花板和地板把他完整地包围住，活像是一座白色的监狱。 “你说你也是够胆大的，还真跟着温韵过来了，怎么，既然都知道是我了，还觉得我不会算计你吗？” 彭远之嚅嗫着，声音不大不小，只够罗言衷恰好听清的程度。 罗言衷此刻已经彻底清醒，确认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之后，嘴角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希望章平给点力吧，看眼下的情况，彭远之并没有打算杀了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道理，远之你不懂吗？”罗言衷转身，干脆盘腿坐在床上，直视着站着的男人。 “那确实，既然你来了，我的所有秘密，你就都会知道。教授说过不限制你的自由，所以只要在限制活动范围内，你想干什么都没人会管你，你联系不了外面也跑不出去，坦白说，你现在就是个腿脚健全的废人。” 彭远之耸肩，借由着话头，就把谭黎抛了出去。 “教授？是谁？为什么他不限制我的自由。”成功引起了罗言衷的好奇，听起来这个教授似乎认识他，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彭远之口中说的是谁。 “我以为你们认识呢？我问教授，她也不说，我在这里等你醒过来就是为了找你要个答案，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言衷，走之前我再提醒你一遍，不要尝试逃跑，不然你真的会受伤。” 彭远之紧盯着罗言衷看了几秒之后，便离开了这个房间，这句提醒是以朋友的身份说出口的，彭远之没有吓唬他。 在彭远之走后，罗言衷观察了病房的环境，和普通的医院病房没有什么差别，但是空气里没有难闻的消毒水气味，这对罗言衷来说是好事，起码能战胜心里未知的恐惧。 在确认自己已经可以稳定地站起来之后，他还是打开了病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声音，每个病房的门都死死关着，有一些是被人从外面锁起来的，一直到走廊尽头，靠近楼梯的那个房间，门微敞着，里面有些声音。 事到如今，罗言衷也不需要再在意些什么，管他是谁，直接推门而入。 “我靠！我说文歌姐姐，你下次进来能不能敲门，你说我万一没穿...”姜敏听到门口的声音，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而起，从来了这里之后，他简直没有隐私可言，因为无论谁进门都不带敲门的！ 他也知道房间里有监控，他们不会挑奇怪的时间进门，但是...好歹尊重一下啊！ “不是...等等，嘶...我没做梦，等等，罗警官你们已经攻破了犯罪团伙，要把我解救出去吗？！” 姜敏揉了揉眼睛，又狠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之后，三步并两步地想要抱住面前的男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姜敏，你再说胡话，我一会儿就过去把你舌头拔了。”郑文歌在彭远之离开医院之后，一直觉得不踏实，真就不管罗言衷了吗？他们怎么能这么放心，让这么大一个隐患自由活动。 所以，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在盯着罗言衷的动态。 郑文歌知道罗言衷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探索整片区域，并试探着找到逃跑路线，但是他没想到和姜敏见面后，姜敏会是这个反应，气死个鬼... “亲爱的文歌姐姐，我逗他呢，你别当真，您老辛苦，去忙吧，别盯着我了。”姜敏贱兮兮地对着角落鞠躬。 “谁稀罕盯着你，罗警官您也歇歇吧，这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不然我也不敢休息了。” 郑文歌叹了口气，语气里竟然还包含着一丝真挚。 “原来是在盯你，不是盯我。呼，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我又做什么了。” 姜敏伸着懒腰，又坐回了床上，实话说，他在这里住着心情还蛮轻松的，起码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而且这里的人，大多数他也认识，能说说话也不无聊。 罗言衷没说话，看着姜敏投去目光的角落，房间里有监控，而且可以完整录入声音。 看着罗言衷审视的目光，姜敏歪了歪身子，稍微背对着监控，对着罗言衷指了指脖子，用嘴型吐出了两个字：声音。 就当是报答当初罗言衷没有拘留他的恩情吧，他好心提醒了一句。虽然房间里的监控有声音收录的功能，但是经过他昨天的探索，他知道脖子里的那个芯片也可以实时监控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其实姜敏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归入特定的阵营，说句不好听的，他确实是个见风使舵的，他会把宝压在自己觉得胜算更大的一方，只要他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就好，他从来不会坚定地选择谁。 反正都是互相利用。 罗言衷微微点点头，他不知道姜敏为什么要告诉他，不过知道这一点总比不知道好。 姜敏和郑文歌的互动说明他们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熟悉。 “你们一直都是一伙的？在警局你小子也是诓我们的？”罗言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姜敏，握紧拳头比出威胁的姿势。 “不不不，我没有骗过你们，我当时就是李义东的下属，而且药物研究什么的，也确实是李义东在做的，只不过，我知道真正的老板不是李义东，我见过郑文歌使唤他，但我也不知道别的，所以当时和你们说李义东，对我来说，说的就是实话啊！” 这都是所有人已经知道的事情了，姜敏说说也没什么所谓。 罗言衷观察着姜敏，确实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没必要撒谎。 “看你这样子，也是被关起来的？”罗言衷问。 “算是，也算不是，总之他们还需要我，所以就没人管我，只要我一直在就行。不过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让你自由行动。”姜敏从刚刚开始就很疑惑，这个组织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怎么会让罗言衷这么一个大隐患在外面溜达呢... “说是什么教授吩咐的，我也不知道，出来找找逃跑路线。”罗言衷扬起了一个戏谑的笑，他知道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得到，他不觉得自己跑出去这件事没有一点可能，大话先放这里呗。 “哥...你牛。”姜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大哥，真是什么都敢说。 “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脖子里的东西不是吃白饭的，既然他们没想过害你，你就别自己把自己给作没了。”姜敏说着，指了指罗言衷脖子侧边有些红肿的地方。 确实有些异物感，醒来时罗言衷就注意到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芯片的灵敏度能到什么程度，但人生嘛，重在不断地挑战和尝试，逃跑同理。 “我饿了，你知道哪里有东西吃吗？现在就遇到你一个熟人，带我逛逛？”罗言衷发出看起来很友善的邀请。 “正好我晚饭还没吃，走走走，还没过饭点。” 第289章 正义的规则应该变变了 罗言衷跟在姜敏身后，但是眼睛却时刻没有歇下来过。看起来整一个病房楼都是彭远之的人，怪不得他能放心的让他在里面自由移动。 下到二楼时，罗言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多想便开了口：“学妹，这么巧？” 那个身影显然顿住了，手里还端着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托盘，段端端转身，看到罗言衷站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罗...罗学长”段端端尽量平稳着语气回复道。 本来她就对罗言衷有些印象，在制作芯片时，彭远之又给她提供一些罗言衷在高中的记忆，自然她也就想起了这个和自己有过交集的人。 “果然认识我，我就说有过过节的人一般很难忘记，所以当时在警局我一试探就知道那个不是你。” 罗言衷心里倒是没什么波动，只不过自己曾经发现的那些事情，得到了全肯定，让他觉得有些好笑罢了，明明什么都能发现，可还是被彭远之关在了这里。 “学长，我这边还有事，我先去忙。”段端端笑笑，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罗言衷来到这里感觉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大家在做手头上那些事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任何愧疚感，或者说那种罪犯身上独有的一种特殊的气场。 就像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在犯罪一样。 段端端刚刚的举动也印证了这一点，她明知道罗言衷是警察，但是说她去忙的那副神情，只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着急去实验室验证什么成果的样子，好像她做的事是对这个世界百利而无一害。 罗言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和他预料的还是有所出入，如果每个在这个组织里的人都没有所谓的负罪感，那他们杀人、换人，有计划地做这一切，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在做正常的事，甚至是必须要做的事。 身份从凶手转变，按照他们的逻辑，他们可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吗... 罗言衷觉得荒唐，跟着姜敏下楼的步伐也觉得沉重了不少。 “罗警官，你喜欢吃咖喱吗？我那会儿听说今天的晚餐好像主要是咖喱饭。” 姜敏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罗言衷稍显严肃的表情，只是自顾自问着，因为在他眼里，他们现在完全处在相同的处境，那自然，他对于罗言衷的身份便不再畏惧。 “还好，主要是饿了，有吃的就行。”罗言衷有当俘虏的自觉，人都被嫌疑人关起来了，总不能再有些过高的奢求。 可，现实总是和他所想不太一样。 病房楼里的厨房是单独改造出来的，正常的病房楼哪有厨房这种东西，所以整栋大楼也就只有这里有点人情味。 负责厨房的人是那个郑文歌喜欢的餐厅的女老板，她接到郑文歌电话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件事，带着弟弟一起来了医院。 彭远之给她的报酬比她一天的盈利只高不低，而且就餐有时间限制，时间外他们除了不能离开医院，干什么都行，休息时间其实变得更充足了。 “小姜来啦，快来快来，给你留了个大鸡腿。”老板娘开心的招呼着。 老板娘知道这里在做实验，但是具体做的什么她不清楚，不过她知道弟弟之所以能变好，是和这个实验有关。 但她从来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再加上楼里的人除了她认识的几个，其他人都沉默寡言的很，所以姜敏来得第一天就坐在那里和老板娘唠个不停，还帮忙收拾厨房，让老板娘不自觉就觉得亲切。 其实人对于陌生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准，老板娘知道姜敏这人不是什么坏人，再加上她也喜欢聊天，就自然和姜敏熟络了起来。 “虽然我们就认识了两天，但是姐，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亲姐。”姜敏假模假样地装哭，给罗言衷看无语了。 “行了，快坐吧，你们都吃咖喱饭？”老板娘亲切问着。 “嗯嗯，辛苦你了姐。”姜敏说着，拉着罗言衷坐到角落的位置里。 “这老板娘看起来人还挺好的。”罗言衷随口说了一句。 “这里面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老板是做什么的，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关于他们的事情大多都不知道，不过这里面工作的所有人，大家都很默契的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自作主张离开。就像这个老板娘，她说郑文歌需要她，她就来了，她说这里的大家都是好人。” 姜敏知道罗言衷想问什么，虽然他并不了解这里面的人，但是他在这栋楼里见到的确实是这样。 就像陈麦和童一永这种行动组的人，好像在楼里也没有了那副凶巴巴的模样，除了陈麦爱说话，其他人都比较沉默，没有人会故意露出一些敌意，让人生畏。 在这里面感受到的一切，和在李义东那里完全不一样，姜敏心里清楚，他们不是李义东那种传统的坏人，他们给他的感觉很微妙。 “那这么说，你觉得这里面的人也不都是坏人？”罗言衷看起来就是在简单聊天，没什么意图。 “说实话罗警官，我现在都感觉我是这栋楼里能自由活动的最坏的人。”姜敏小声地说，虽然知道他说的话，郑文歌他们都能听到。 “自由活动的最坏的人...？”罗言衷接着问。 “咱们那一层其他房间基本都是上锁的吧，早上我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看了看里面的人，别人不清楚，但是有一个房间关着的应该是市建局的二把手。” 姜敏别人可能不认识，但只要去过他酒庄的领导，他每一个都记得，按理说是不会认错的。 市建局，罗言衷脑袋里自然就联想到了吴白霍，吴白霍帮彭远之能得到的“报酬”和茂百财差不多，复仇，向所有害过他们的人复仇。 房屋拆迁，既然是恶意拆迁，那市建局在那件事里不可能没有人掺和。 罗言衷在这一瞬间更加确信了，彭远之他们换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报案，也没出现过问题，是因为所有被替换掉的人，有天生坏种、有贪赃枉法、有侥幸逃脱法律制裁的、也有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总而言之，都是有理有据的坏人，同样的，做过恶事就一定会有被害人，被害人但凡活着就一定和他们有仇。那给他们报仇的人，替他们了结心愿的人，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恩人。 那既然是恩人...他们当然没有背叛的道理。 这一步棋，下得太妙了。彭远之这种人不可能会相信人性，但他相信仇恨，相信被仇恨和痛苦支配的人类。 “照你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我们一直在找的这个杀人团伙，反而没我们想的那么坏。”罗言衷调侃道。 姜敏听完罗言衷的这句话，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出了他想说很久，但是找不到人说的那些话： “我觉得罗警官不是那种会死板地认为非黑即白的人，一件事的好坏到底是用什么衡量。 往前退回几年，大家都会觉得人是社会的基本组成，是值得被保护的。可疾病、蝗灾、不知名的虫灾，再到现在的蚁灾，大批大批的人离开，无论好人还是坏人。资源越来越紧张，人类的生存早早就交给了一直在恶化的环境。 罗警官，你说有多少人真的喜欢吃人造菜、人造肉，本来几十年前因为人口数量多，找工作就变得很难了，现在世界上的人少了，可岗位却占满了人工智能，给人类的活路呢？ 传统意义的好人和坏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活命努力，虽然我对关住咱们的人了解甚少，但是如果他们做的和他们说的一样，那坏人被替换，不浪费资源却可以顶替他在社会的位置，对于好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活命的机会。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家之前是开酒厂的，规模不小，主要是做红酒。 但两次虫灾过后，我们家用的那些品种葡萄，或彻底消失、或产量急剧降低，导致成本翻升。 那之后没过多久，我家就在破产边缘了，也是那时候我认识了李义东，跟着他干这些买卖，我爸妈回了老家，剩下点积蓄养老没问题。 我本来也算是个有钱人，就两场虫灾，我就变成了你们口中坏人的走狗。我承认我赚的都是不义之财，可在现在这个环境里，取之有道的财有几个人能顺利拿到，又有几个人有命拿到，如果我早个二三十年出生，也许就不用面对这濒临崩溃的世界了。 所以，罗警官，你说好坏到底是用什么衡量的，大多数人已经被逼着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了，老实人会被坏人打压欺负，我们见不到的恶太多了，我本来很相信法律，但是自从跟了李义东后，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敬畏，确实我变坏是一个理由，但那群使用法律的人到底有几个是好人。 世道在一次次灾难中，早就变得不像样子了，牛鬼蛇神当道的世界里，正义的规则其实应该改变了，你说呢？” 罗言衷没回答姜敏的话，咖喱饭被端了过来还冒着热气，隔着热气，他好像看到姜敏红了眼眶，在他眼里姜敏不是那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人，可这些话又确实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对呀，他本身就活在灰色里，也是按照自己的规则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活在法律和社会的框架里，他们的选择无非就是两种，要么待在框架里，要么跳出框架。 而好坏在此刻就已经被定义了，抛开一切，他们就是两个阵地里的敌人。 好像，正义的规则确实有被改变的需要，但绝不是像彭远之他们这种草菅人命的改法。 第290章 你在衣柜里吗? “一会儿见到罗言衷，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手机砸了，从前天到现在，就没有电话接通的时候！” 彭意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之后，拉着小枝离开了医院，现在医院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四处都有彭远之的“眼线”，她不敢想，可事实就是岛山四处都遍布着彭远之的身影。 其实他们早该怀疑的，为什么凶手会在他们好不容易抢先一步时，立马做出反应。 希望罗言衷在警局吧，之后的行动他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既然知道事情和彭远之有关，那他们要做的就是一锅端掉所有人，不能再留下任何隐患。 \/ 罗言衷在市三院的第一晚，毫无睡意。 吃过饭后，姜敏没和罗言衷一道，而是去找了郑文歌。罗言衷没在意他的行动，自顾自对整栋病房楼进行探索。 从厨房出来就能看到病房楼的正门，想着试试脖子里那个芯片到底有多灵敏，他毫不犹豫地向着外面大跨步。 警报声在远处响起，之后就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有一个罗言衷认识，老熟人了，陈麦。 “罗警官，我虽然不了解老板和教授为什么都同意你自由行动，但是我们平常的工作量就够多了，看在是老熟人的份上，你就别试探了呗...” 这语气倒真有些像相识多年的老友。 “哟，陈麦，你当时是怎么从海里逃出去的？我还以为你沉海里了呢。”罗言衷的语气中带着些假装出来的惊讶。 “罗警官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陪你回四楼。”陈麦皮笑肉不笑地钳住罗言衷的一条胳膊，拖着他往电梯那里去。 陈麦的力气比罗言衷想象中的大很多，也是，这两只手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有力气很正常。 “欸，陈麦，你之前是学医的吧？”罗言衷冷不丁地吐出这么一句。 他能感受到陈麦握住他胳膊的手短暂地收紧了一下，果然陈麦和童一永是当时学校火灾的幸存者，也怪不得两个人的感情那么好，知道陈麦出事时，童一永便着急的说出了一些线索，这是过命的交情啊。 “罗警官，你连这都查到了啊，就没可能我是重名的吗？”陈麦笑着说。 “如果只有你自己，那我倒不会把你和火灾里遇害的那位联系到一起。但是童一永也在，顺便火灾发生时彭远之也在，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罗言衷说。 “那你们警察查到的东西比我想象中得多。”陈麦依旧保持着笑意，似乎一切和他的关系并不大。 “不过同样是接触血液，一个是杀人、一个是救人，人确实是善变的动物，但像你这么善变的还是少数。”罗言衷调侃时嘴角还是勾起的，但眼神已然冷了下来。 “罗警官你都说了，同样是接触血液，有的时候杀人也是救人。”电梯抵达的声音响起，四楼到了，陈麦把罗言衷送到了病房门口，看着他走进去之后才冷脸离开。 他不是不懂罗言衷是什么用意，如果他在意这些，还没想明白这些，那他早就崩溃了，不用罗言衷说这些，他就已经痛快的自杀了。 心理战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陈麦觉得那个鲜活的他早就在一次一次重蹈覆辙的杀戮中，彻底消失。 这里的人都喜欢说新世界，新世界。陈麦知道他们想要得到的结果，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真有一天实现了，那他会自戕在新世界的前夜，成为一抔毫无价值的灰尘，扬在空气里，和旧世界一起消散。这样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罗言衷没再离开病房，现在他知道正门以外的范围是他没有办法去的地方，那会儿和姜敏吃饭时，听姜敏提过，病房楼还有一个后门一直开着。和正门不一样，后门没有组织里的人在巡逻，也就是说从后门到那个废弃的病房楼，他们是可以活动的。 在没有彻底了解整个实验，记住所有人，挖出有价值的证据前，他不会计划逃跑，他不明白为什么彭远之会允许他自由行动，难道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让自己跑不了？ 可是章平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也知道他被关的地方，这里其实已经失去了防御。 但罗言衷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彭远之会排除一切隐患，所以一号离开医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罗言衷家... 敲门声响起，惊得章平一身冷汗。从手机里获取的画面有限，但是他知道罗言衷进了市三院之后遭遇意外，手机被凶手的人拿去复刻了，尽管拍到的画面不算多，但是章平还是看到了很多他难以想象的东西。 巨大的实验室，散发着蒸汽的实验舱里似乎有裸体的人类。手机放在桌子上时挡住了那个渗人的画面，转而在自拍镜头里看到的便是拿着两根数据线的女人，他见过这个人，在罗言衷给他的资料里，是那个叫郑文歌的秘书。 罗言衷提示他黑进手机时，他就默默清除了罗言衷手机里一切和自己有关的内容，目的就是为了如果罗言衷真的遇害，他也不会被别人发现，都这个时候，保全自己才能解救罗言衷。 屏幕上没过多久就看不到画面了，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电流声，手机被毁了。 章平想过立刻离开罗言衷家，但是他无处可去，可能安全的警局对他来说也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在内网的罪犯等级不低，动是死，不动也是死。 章平干脆黑进彭意的内网账号，把文件以已结案的证据形式留在了那里，只要彭意登进自己的账号就一定能看到那个只有一个兔子表情符号的文件夹。 什么都不安全，其实内网也不安全，但是凶手应该想不到黑进警察的内网里去找些什么，他只能这样祈祷了，完成一切，他把所有有关的东西都彻底删除，在杂物间里抓紧时间完成了那个融合系统框架的原型机拼装。 他还是没有成功黑进巡视系统，但是自己改装的原型机，在某一瞬间闪过红光，章平猜最原始的那个摄像头，肯定有联网的实验过程，也就是说，它和系统有过链接，那就有可能通过它进入到系统内。 汗水从额头渗出，手指一直在键盘上敲打，直到红色指示灯断断续续亮起，章平也不知道成没成功，可这时，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通过系统彭远之知道罗言衷家里还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在仁爱医院有和罗言衷一起进出的记录，彭远之查出了章平的身份。 章平没出声，蹑手蹑脚地走进罗言衷的卧室，把他改装完的系统摄像头放在了阳台的花盆里，然后锁死阳台的窗，躲进了衣柜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进衣柜，小时候一个人在家时，他总觉得衣柜是整个家里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开门的声音响起，章平知道人进来了，但是他不知道来的是谁，来杀他的人还是来抓他的人。 “章平，章平你人呢？”是罗言衷的声音。 章平辨认出来后，刚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什么不对，这个罗言衷或许已经不是罗言衷了。 一号在房子里四处查看，杂物间的屏幕还有余温，人还在房子里，给彭远之发了消息让他看看人在哪，一分钟后巡视系统就拍到了衣柜里的热源反应。 一号慢慢踱步到卧室，站在衣柜前，像敲门那样敲了敲衣柜。 “章平，你在衣柜里吗？你躲这里干嘛？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声音和恶魔的低吟没有差别，下一秒衣柜门被打开，章平和一号对视上，眼前的人和罗言衷没有任何区别，就连说话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可章平知道，他不是罗言衷。 第291章 黑夜里的闪光灯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的阴沉。 黑色的笼罩下，一切光亮都显得尤为刺眼。罗言衷关上了病房的灯，拖了一把椅子，静静坐在窗边。 屋内的暖气很足，温度高到罗言衷都想把窗户打开，可这个窗户已经被封死了，只能用它来看看风景。 呼气，吸气，冰冷的玻璃上染上了一层因为温度差而形成的白雾，随后化成密集的水滴，一幅白色的画，就像从这片深夜里冒出头的幽灵。 罗言衷用手指在白雾上画着什么，等它完全消失，再哈气，再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他在逼迫自己冷静。从他进来市三院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章平没有通知彭意他被关在这里了？ 还是说，章平被彭远之控制了。 想到这里，手指在玻璃上猛地停顿，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有可能是彭远之给他注射的东西会麻痹他大脑，那个假的他肯定会去家里，只要他去，章平就一定有危险。 罗言衷深呼着气，仔细想着对策，眼下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在收集证据的同时，他必须在这个铜墙铁壁里找到可以逃跑的缝隙。 整个手掌贴合在玻璃上，罗言衷站起身，想要回到床上休息一个小时就出去，可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一束刺眼的光从对面的楼里亮了起来。 和童一永看到的一样，是从手电筒射出来的光，罗言衷也看到了被关在废弃病房楼里的人。可姜敏明明说那栋楼是废弃的，并没有人。 那束光按照频率亮起，一下接一下地刺进罗言衷的眼睛里，莫名地，他总感觉对面的人好像要传递什么信息，但是他看不明白。 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跨度到了零点，整栋病房楼都安静了下来，罗言衷轻轻扭动病房的门，门没锁，鬼使神差间他下了楼。 二楼依旧灯火通明，实验室里有人在忙碌，可现在罗言衷对实验室里的一切却没有那么好奇，他好奇那栋废弃的病房楼，住着的是谁。 一切和姜敏说的差别不大，从后门出去之后，并没有听到警报声，也就是说，这里是可以活动的范围。四周有隐隐发光的铁丝网，罗言衷知道这也是防止逃跑的手段之一。 那栋楼里不再闪光，罗言衷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偶尔还能听到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人发出了几声吼叫，但很快便消失了，他猜可能是哪个市三院收容的患者发出的声音，可伴着这黑夜，那声音格外瘆人。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废弃病房楼前，罗言衷绕着大楼观察观察了一下，正门被锁死，没有打开的可能， 两个侧门可以试试。 由于楼房废弃的缘故，大楼周围堆积着不少的垃圾，罗言衷在里面搜寻了半天，寻找趁手的工具。 红色的光从头顶一闪而过，是医院内的系统摄像头，谭黎还没睡，此刻就静静地坐在屏幕前看着那里发生的一切，与童一永开门时的惊慌不同，谭黎此刻格外的冷静，她就那样看着，期待罗言衷把门打开。 找到铁丝后，一切就都好说了，罗言衷三下五除二便挑开了厚重大门的锁。 令他觉得疑惑的是，大门内还有一道需要刷卡的防盗门，并没有上锁，而是微微虚掩着，就像是为了方便他进入一样。 如果是平时，罗言衷此刻定会警觉，因为这绝对是个陷阱，可他现在已经不会有更差的遭遇了，大不了一死，什么东西都威胁不了他了，所以是陷阱又怎样，他连猎物都不算。 防盗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被推开的那一刻。声音很刺耳，好像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了好一会儿才趋于平静。 看见光的位置，是在他那个病房正对面的三楼。如果和他在的那栋楼格局一样，那个房间应该是310. 大楼里安静的可怕，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这栋楼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弄到让罗言衷心里止不住的打鼓，他实在讨厌这个味道。 就那样莽撞地爬上了三楼，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就和母亲离世那天闻到的一样，那刺鼻的气味让他止不住地干呕。罗言衷捏着鼻子，数着房间走到了310前，门是关着的，他敲了门，但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可能是在消毒水的刺激下，他想尽快解开谜团尽快离开，他猛地推开病房的门，手电筒的光再次亮起，朝着他照射了过来。 一直处在黑暗中的眼睛突然接受到这过于明亮的光，让罗言衷的大脑猛地晕眩了起来，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小言，你终于回来了。” \/ 彭意和小枝赶回局里后，发现罗言衷并不在，好在谭鑫回来上班了，两个人揪住他询问罗言衷到底什么情况。 “罗哥刚还给我发消息了，他说童一永那边地事他已经解决了，还有一点事情，他确认完就回局里，有新发现。” 谭鑫说着把手机递到了彭意面前。 彭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从彭远之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之后，到现在都没联系她，这太不正常了，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一旦发生，就意味着那之后会有他们更无法解决的情况接踵而至。 彭意想了想，走到杂物间，给彭远之打了一个电话。 “喂，意意？”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明显地沙哑了不少，听起来彭远之好像生病了。 “哥，我这几天可能都不回家，局里有重要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好，我这边也是焦头烂额，意意，时隔这么多年，我终于又再次体会到了崩溃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哥，你没事吧？”担心是刻在本能里的一个习惯，彭意皱起眉，有些紧张的问着。 “我没什么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彭意有些着急。 “悠州一大早被言衷带走了。”彭远之吞吞吐吐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悠州哥被罗言衷带走了？！”彭意拧眉，顾悠州就是她哥的那位副手，之意公司的二把手，他为什么会被罗言衷带走，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感觉大脑在宕机的边缘试探，彭意揉了揉太阳穴再次开口：“他有说为什么要把悠州哥带走吗？” “言衷说，他是你们什么案子的嫌疑人，估计现在都快到警局了吧。” 什么意思...罗言衷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彭远之的眼前把顾悠州带走，他疯了吗？还是说，他查到了什么线索能证明案子和顾悠州有关，那些和彭远之的线索都是巧合。 思绪乱如麻，彭意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捋顺思路，太怪了，好像她睡了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挂断电话，彭意没有着急离开杂物间，而是一点点捋清思路。眼下彭远之的话里涵盖的关键点就是，罗言衷带走了顾悠州。 他给谭鑫的消息里说的是有新发现，这个新发现是在确认过童一永的事情后得到的线索。 彭意思索着温韵桌子上的那份进货单。 顾悠州...顾悠州，从巡视系统最初有了雏形开始，他就是彭远之最得力的帮手，他也是和彭远之日常接触最多的人，如果说他做了什么再嫁祸给彭远之也说得过去，但书房里的东西又怎么解释，梦里面回忆起的那段温韵和彭远之的对话又怎么解释？ 越想越乱，彭意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明明从始至终，在案子的所有环节里，都没有和顾悠州有关的线索。 第292章 母亲还活着? 巨大的恐慌将罗言衷层层包裹，刺鼻的消毒水味将他拉回母亲离世的那天。 医生宣告死亡时间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天他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没有系统性的形成所谓人类情感的阶段里，罗言衷能表现出的最明显的感情外露就是笑，没有具体意义的笑。 除此之外，除了因为疼到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外，他就没再有别的复杂表情。 所以那天，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心里有那么一刻空落落的，其实他和父母两人的接触时间都不多，工作性质的原因，如果细算罗言衷反而觉得他和早逝的父亲相处的时间更长。 从搬到岛山之后，母亲回家的时间基本都是在他睡着以后。 有时罗言衷不想睡觉，会在床上假寐，罗言衷知道钟如会轻轻坐在他的床边，摸摸他的头再默默离开房间，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就像现在这样，罗言衷总感觉头顶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迫。 猛然惊醒，从窗户上钻进来的阳光，直直刺入他的眼睛，眼前一白，他分辨不清面前的景象。 他没有感觉错，头上确实有一只手在抚摸他，鸡皮疙瘩从脖子蔓延到整个后背，到勉强看清身边人时，他猜他一定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会看到已经过世多年的妈妈。 “小言，起床吧，早餐快放凉了，起来吃点再睡。” 罗言衷刚闭上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再次睁开，几乎是弹跳着离开身下的病床，罗言衷翻身下床，紧贴在一旁的墙壁，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女人，声音和长相都与钟如一模一样，和母亲离世前的样子慢慢重合，罗言衷狠掐一下自己的胳膊，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才试探的开口： “妈？” “小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起床就这么大反应。” 罗言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在彭远之这里，所以眼前的女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是母亲的复制体。仿生人版本的钟如，那她的记忆... “妈，现在是什么时间呀？” “我看你是真糊涂了，是不是警校太累了，怎么寒假回来第一天就一直说胡话。” 和其他他遇到的仿生人不同，钟如的记忆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增加，她停留在了罗言衷还在上大学的时期。 寒假...如果是大学时期，那现在的母亲应该是过世那年的模样。 “妈，你怎么在这里？”罗言衷脱口而出的问题，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她怎么可能知道她为什么在这... “小黎带我来的，她说我该好好休息休息，身体大不如前了，你前几个月打电话问我情况的时候，我已经加大了药量，不过小黎一直在帮我找解决办法，她好像一夜之间变了很多，脸上都有皱纹了。” 钟如自顾自说着。 罗言衷记得，在母亲去世的那年，她的话变得额外多，有一种后悔自己平时没和儿子多说几句话的感觉，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和罗言衷说两句。 就和眼前这个人的表现一模一样，可到底是谁会这么了解母亲的习惯和表现...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和老罗吵了一架，然后你威胁他，要让他变哑巴的事吗？看见你之后，突然有点想老罗了。”罗言衷说。 “还有这事吗？我怎么记不得了？”钟如疑惑地看向罗言衷。 这件事本来罗言衷并不知道，还是钟如在病床上给他讲了这些趣事，她那时候常说自己后悔的事是没有完成的实验，还有和丈夫儿子没有多说些话，搞得一家人像是陌生人一样。 所以，罗言衷断定，眼前人知道的记忆很有限，起码他小时候发生的那些，提供记忆的人并不清楚。 “人老了，脑袋不好用了，我现在能记得的事很少。”钟如笑了笑。 “没事，记忆嘛，是用来创造的，记不住就记不住吧。”罗言衷明知道自己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母亲，可他还是能耐着性子和她沟通，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和记忆里的那个一样，找不出区别。 “抱歉，老师的记忆并不完善，因为我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老师在实验室时发生的那些事，老师的私事除了和我提过的，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有些温馨的氛围。 “小黎，你来了。”钟如笑着和门口的人打招呼。 “该吃药了老师。”谭黎语气温和地说着，把手里的营养剂和水递给了钟如。 罗言衷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在所有的已知人物外，终于有新人物登场来完善他的证据链了。 “小言，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钟老师手下实习的学生，前一段时间你来实验室帮钟老师送东西，就是交给的我，你还记得吗？” 谭黎的声音，把罗言衷的记忆拖回到了大学时期。 还住在那个旧小区时，他确实偶尔会帮钟如送她忘记带的东西去实验室，他的实验室离小区不远，罗言衷就当是锻炼了，每一次带过去都是钟如的学生出来拿，所以对实验室几个钟如的学生是有印象的。 可时间太久了，人的模样也会改变，罗言衷盯着陌生女人的脸，拼了命地在记忆深处搜索一个叫小黎的人。 前一段时间...前一段时间... “你是那个喜欢在白大褂上别一个黑色夹子的实验员？”罗言衷猛然抬头看着面前人，她的白大褂衣领上果然有一个黑色夹子。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谭黎。”女人伸出手，向罗言衷表示着友好。 “小言，你和小黎接触次数应该不少吧？因为小黎经常往我那边跑，所以好几次我都让她出来拿东西。” 钟如也是一副思考的样子。 “老师，小言平常很忙的，记不住我很正常。”谭黎接过钟如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 “警校好像是很忙，要不是他说什么都要当警察把老罗那个事查清楚，我倒希望他能进实验室和咱们一起，他脑袋转得快。” 钟如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些遗憾，罗言衷高中做的那几次实验，让钟如看出了他可以在生物领域深造的可能，不过她很尊重罗言衷的选择，毕竟老罗离世的时候，她不在他们身边。 “等等，你就是他们口中的教授吧。”罗言衷突兀的开口，打断了钟如和谭黎的对话。 从女人进门开始，罗言衷就在怀疑这件事。 教授和老板都让他自由活动，远之是因为什么他知道，可罗言衷从昨天到今天最疑惑的事情就是那个什么教授为什么要让自己自由活动。 如果是面前人，那什么都说得通了。 谭黎没回答罗言衷，而是看了看时间，向钟如告别之后，便想要离开这里。 罗言衷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他太好奇了，如果谭黎是教授，那就意味着这个实验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她是母亲的学生，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钟如生前在做的... “谭黎等一下！”罗言衷抓住了她的肩膀，想控制住她。 “罗警官，我很忙的，有什么事等我忙完再聊可以吗？”谭黎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罗言衷的眼神里添加了些许不耐。 “既然我已经被你们关起来了，解答几个我好奇的问题，对你来说，不算困难吧？”罗言衷直直看向她，并没有任何的妥协。 “我以为你看到老师的时候，会很开心地和她聊天，毕竟她醒来之后，就常常提到你...中午吧，十一点半你来二楼实验室找我。” 说完这句话，谭黎拍掉了那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匆匆跑了下去。 罗言衷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的房间。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办法逼迫自己冷静了，这个案子里出现的每一件事都不符合常理，形成闭环的圈子，更像是一个困住他的怪圈，源头到底在哪里，这案子开始的时间到底能溯源到什么时候？母亲在里面的角色是什么？ 呼吸变得沉重，罗言衷扶住了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他知道他已经被搅进了这起案子里，和彭意一样，不再是一个旁观的警察身份。 第293章 罗言衷你在说什么? 从彭远之那里得到消息后，彭意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就在警局门口等罗言衷回来。 焦躁的情绪在上涌，此刻从警局门口呼啸而来的风对她来说都毫无感觉。 熟悉的车辆从大门处开了进来，副驾驶上果然还坐着一个人，是顾悠州。 男人的脸色不算好看，有些发白的嘴唇让他苍白的脸色更加显眼。彭意快步跑了过去，在一号准备把顾悠州带下来前，拉走了他。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突然把顾悠州带回来了？我找到的线索小枝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彭意紧紧盯着罗言衷，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行动，他肯定发现了什么才会有此行动。 “进去说，我确实找到了些新线索。” 一号的语气听不出来一点异样，就连说话时皱眉的习惯都和罗言衷一模一样，就算是在彭意面前，他也有把握不被发现。 把顾悠州安置在审讯室之后，一号便把彭意带到了另一个没有人的房间里。 “我不是去调查童一永的事情了吗，我发现了他们替换童一永的地点，还找到了被替换之后的司机。” 一号边说边把屏幕递到彭意眼前。 “这个替换后的司机，搬过一次家，搬家前他住在顾悠州家附近，之前我调查过，这个人和远之都是之意公司最早的成员，就包括你带到我家的那个系统摄像头，他也参与了设计。 彭姐，远之嫌疑确实很大，但我有些担心，我们一直盯着他，会让李义东的那件事再度重演。 咱们没有那么多尝试的机会了。” 一号言辞恳切，彭意盯着他，在这一瞬间确实有被他说动，看着手里一号调查来的资料沉默良久。 “但如果我哥是凶手，你就这样把顾悠州带来，岂不是太冒险了？” 彭意总觉得这件事哪里都很奇怪，并不妥当，人就这样被带回来，还被彭远之知道了，怎么看都漏洞百出。 “彭姐，这有可能是歪打正着，也可能是诱蛇出洞，无论他是不是凶手，彭远之对我们，都会放松警惕。” 有几分道理，彭意点点头，跟着一号进了审讯室。 彭意猜罗言衷应该有自己的计划，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是靠着对他的信任，两个人一步一步合作着破案，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枝和谭鑫在听说罗言衷带回来新的嫌疑人时，也激动的上楼进了监控室，如果这次是真的，离案子结束便也真的有盼头了。 \/ 十一点半，罗言衷准时出现在了谭黎的办公室里。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坐，我带了两份上来。” 谭黎对罗言衷没什么恶意，毕竟他是老师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和老师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总会想着要保护他，即使他们现在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即使她知道罗言衷可能会破坏他们所有的计划。 “开门见山吧，实验是不是和我妈有关系，有什么关系，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总不可能是在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做出了她的仿生人吧？！” 罗言衷抛出了自己所有的疑问，这一切他没办法找到源头。 “首先，比起你们嘴里的仿生人，我认为我的实验产物是要占据未来世界绝大部分的生物体，他们是活人，不是机器人。我想罗警官你应该知道，仿生人本来就是机器人的概念。” 谭黎面色严肃，罗言衷他们对自己实验产物的称呼，对她来说，是一种赤裸裸的贬低。 “其次，老师的生物体是最近才做出来的最新批次试验品，利用多年前的细胞进行培养，和现在大多数生物体不同的是，这项技术如果成熟，人类真的可以实现起死回生，只要我们能掌握他们的生物样本。” 罗言衷紧紧盯着面前人，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明明就是一个疯子的内核。 起死回生，多荒谬的四个字，尽管钟如就站在那里，让他知道谭黎没有开玩笑，但这显然完全颠覆了正常的生物伦理。 生物的死亡是地球的新陈代谢，他们怎么能妄想去改变这一只能前进的进程。 没有理会罗言衷脸上的表情，谭黎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道你很好奇，这些事和老师有什么关系。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在实现老师的遗愿，只不过老师的愿望到器官的自生就结束了，而我觉得那并不应该是实验的最终目的。 我一直觉得远之他们的理念很好，多少人脚下踩的是黑色产业链，多少身患重病的有钱人扔给医院的都是不干不净的臭钱。他们凭什么能用上老师辛辛苦苦的研究成果？ 善良无辜的人排不到器官，没钱去进行器官移植，多不公平啊，一辈子任劳任怨到头来把所有生存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压榨自己的资本，到底谁该活下去？ 对，物竞天择，人类和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一样，要经过自然的筛选，有能力的人才配活下去。但如果这能力不是他自己的呢，踩着别人尸骨上位的人，是骨子里的坏种，这样还应该顺其这个自然吗？ 法律和道德约束的永远都是老实人。远之说过有些人坏，但是他们确实有贡献，那就用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永远不会生病的人去顶替他的社会位置，这样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还是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而向善的人类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实验体的生理周期和人类一样，或者发现异常，只要断掉营养剂就能让他自杀，不浪费资源，却产出效益。 罗警官，我是觉得，好人应该有好报的，我不是好人，手上沾过血，我早就不配做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了，我承认我是罪犯，但我犯下得罪就是让世界变成向好的样子。” 谭黎把他心里所想的一切，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她能和彭远之一拍即合，这些她认可的理念，其实占了绝大部分的原因。 彭远之想要的那个世界，确实是一个乌托邦，人类可以幸福生活的最终场所，可这世界上只要有一个真正的活人在，他就不可能实现。 他们谁都懂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在做的，只能是尽量替换一些十恶不赦的罪人。 至于起死回生一说，谭黎没和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她的起死回生仅仅只会针对那些有用的人。 就像老师，即使没有办法对他的实验做出什么有用的指导，但是她的思维毕竟在，所以想问题的方向就会不一样。 这对谭黎来说，就是有用的人。 罗言衷不知道该对谭黎的这一番言论做出什么评价。 他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可偏偏却找不出什么错误。 虽然他知道他们所谓的替换坏人到最后一定会祸及普通人，可就现在看来，好像每一个他们替换的人，都不无辜。 姜敏说正义的规则该变变了，那那些已经被替换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按照他们的实验，那些人可以完美的顶替原主在社会上的位置，并且还不用消耗多余的资源，那他们现在的存在就是无害的。 罗言衷当然知道要阻止这一切继续进行下去，但是通过谭黎的话，他想明白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仿生人…不对，生物体也是人，他们当然可以在法律范围内被划分到自然人的行列，他们要做的从来不是抹杀那些生物体，他们要做的是阻止彭远之他们残害更多的人。 突然一切都变得明晰了起来，纠结那些仿生人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能从内部捣毁他们，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破掉了整个案子。 第294章 冲突的线索 人的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在他清醒的时候，这种表现意味着什么。 一种慌张、无助甚至是害怕。 从眼神的解读里，警察往往能获得很多他们想要得到的结论，说谎或者刻意隐瞒，到最后都会不攻自破，没有人能做到一点破绽都没有。 彭意盯着顾悠州，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能感受到顾悠州在审讯室里坐下之后，眼神就有意无意地在看她，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地盯着地面。 彭意不想插嘴，人既然是罗言衷带回来的，那他更知道审讯的方向。 “你和彭远之是大二的时候就认识的吧，那时候你们就已经在一起搞系统相关的东西了吗？” 一号冷不丁地开口，彭意看了他一眼，她知道面前人已经做过了不少地背调。 “嗯。”顾悠州只是淡淡应声。 “陈武...你有印象吧？”一号说着，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笔。 “以前的邻居。” “不止吧？只是邻居的话，怎么会让你如此好心地替他的妻子补齐医药费，他又怎么会答应你帮助你们替换掉童一永。我查过这个陈武，之前在除蚁公司当过司机。” 一号接着说道，语气不紧不慢，就像毒蛇躲在草丛里吐着信子等待猎物靠近一般。 顾悠州听到这个话之后，慢悠悠地抬头直视着说话的那个警察。 “所以呢？我替他补齐医药费和他去换那个什么童一永，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巧合罢了，我和老陈关系不错，他来找我借钱，能帮我自然会帮，这有什么值得您怀疑的？” 眼神里的迷茫消失了，彭意全程看着顾悠州，他总给她一种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感觉。 这不太对劲。 “那好，我换个问题。前天你去市三院干什么？”一号直勾勾地看着他。 “帮老板拿药。”顾悠州说。 “那我就不懂了，你老板和他的主治医生那天待在一起，怎么还需要你专门去一趟医院拿药呢？” 原来是查到了这个，彭意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一号察觉到了彭意的目光，把那个拍下顾悠州去医院的监控画面递给了她。 是顾悠州没错，所以罗言衷不但发现了童一永的问题，也发现了顾悠州的事？ “之前我一直怀疑远之身边人，特别是温韵有问题，所以在我去监狱探查陈武的事情时，正好碰上了温韵去监狱给犯人们做心理评估，多巧的事？你去过三院后，温韵就去了监狱？” 一号说着便给彭意递了个眼神，彭意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份进货单。 “我如果没记错岛山监狱里关着岛山海关的某位前领导。”一号歪歪头，他所有的说话语气和习惯都和罗言衷一模一样，彭意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他，自己晕倒的这段时间，罗言衷竟然发现了这么多事情？！ 监控室里的谭鑫和小枝在听到这些后也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切线索确实都能串联起来了，那顾悠州...真的是幕后凶手？ “彭姐，出去说两句。”一号小声地在彭意耳边嘀咕了一句。 “要说什么？”审讯室的门关上后，彭意先开了口。 “虽然远之摆脱不了嫌疑，但是他是幕后老板的可能性远没有顾悠州大。你之前和我说过小奇的事，我顺便查了他的母亲，我记得你说过你家的老房子是她帮忙卖出去的，买家是一个姓刘的女人，合同不是最近才签订的，而是一年多以前。 我顺着买家的信息，寻找这个人...我说实话当时知道是谁之后，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别卖关子了，快说。”彭意拧眉，这是她相信彭远之就是真凶的最大原因，老宅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彭远之没关系。 “陈武的妻子，刘知颖。” 彭意看向一号，表情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顾悠州借刘知颖的名义拿下了我家的房子？”彭意显然无法相信这个说法。 “老罗，我哥曾经亲口给那个女人解释过，说我家发出的巨响是闹鬼，所以不卖给她，也就是说房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彭远之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真的说不通。”彭意摇摇头。 “所以我说，他不是没有嫌疑，他可能是包庇者也可能是参与者，但是太多意外出现的线索都和顾悠州能对上，我现在不得不谨慎的去分析每一个人，李义东的事不能再上演第二次了。” 彭意看着他的神色愈发坚定，心里自然也会有些许动摇，如果按照罗言衷的说法，彭远之可能只是有过这些想法，说给顾悠州听过，但是并没有打算实施。 当知道顾悠州确实在做这件事之后，因为觉得是自己的想法诱导他走上歪路，所以不得已加入他们好像也说得通。 彭意试图给自己洗脑，可是这太奇怪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等我回去自己消化消化，现在出现的线索对我来说太冲突了。” 彭意摆摆手，没再回审讯室内，而是自顾自下了楼，回到了办公室里。 抽屉里的糖要见底了，她随手剥开了两颗，一起放进了嘴里。大脑需要糖分的加持，她必须捋清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干扰信息。 打开电脑，彭意想看看之前所有的案件记录，如果没有思路了，那就从头开始，找到每个岔路口的疑点，把所有的都看清后，自然也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 在确定一号已经打入了警局内部之后，彭远之才放下心回了家。 厨房的锅里还有他走时炖的姜茶，小丸子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彭意他们几乎是在他出门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家，并且一直没有回过家。 头有点疼，可能是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把外套挂好后，在走进房间之前，他扭头看向了书房。 如果罗言衷和彭意聊过些什么，她会不会已经怀疑上了自己...这个家里唯一有可能藏有秘密的地方就是书房，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每次离家前会习惯性地锁上书房，所以走进之后，第一反应自然是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转... 门没锁。 开锁的手就僵持在了那里，彭远之确信自己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就意味着，有人进了书房。 是彭意还是小枝，或者是他走了之后折返回来的罗言衷... 无论是谁，他都不希望这件事真的发生过，站在书房门口扫视了一圈，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书架上所有书的位置都没错，桌子上的所有东西也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屏幕是黑的，抽屉里的东西也没有问题...除了书房的门没有锁，其他好像都没有变化...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最后一个抽屉上，抽屉倒还是锁着的，但打开后，彭远之却猛地呼吸一滞，铁盒被人打开过...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呢，因为铁盒的年代实在久远，边缘早就生锈地不成样子了，每一次他想看看木马，打开盒子时，总会掉下些铁屑屑在抽屉里，他很在意这个，所以每次都要把抽屉清理地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可是打开盒子的人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所以在抽屉的角落里有一些很细碎的铁屑，彭远之一眼就看见了那不属于抽屉的颜色，所以他笃定盒子被人打开过... 如果是彭意打开的...彭远之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不希望彭意会看到这个木马，这个会完全打破他辛苦伪装的物件。 第295章 假人入侵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让彭远之乱了阵脚。 他承认，只要是和妹妹有关的事情，他似乎就会失去思考能力般慌张，如果抽屉真的是彭意打开的，他没办法和他解释，或者说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彭意不会相信的。 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徘徊，他想找温韵商量这件事，可不知道为何这电话一直播不出去。 颤抖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药盒，胡乱把两粒白色的药片塞进了嘴里，在几分钟过后，药效起了作用，他冷静下来给温韵拨去了电话。 \/ 彭意没有用表情符号给文件夹命名的习惯，特别还是兔子的表情符号。 白眼不自觉地翻了上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搞得，章平真是长本事了，直接黑进她的账号里。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下信息。 彭意瞬感不对劲，如果章平发现了什么和罗言衷说就好，没有理由在她这里留下什么信息，只有一种可能，让章平就算冒着被反追踪抓到的风险，也要给她留下信号，而且是比起手机消息更加安全的信号。 彭意急忙点开了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视频，她把视频导进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关闭电脑，走进了那个她最常去的杂物间，戴上耳机点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没有画面，黑漆漆地背景里不断流露出对话声，彭意很熟悉那个声音，是温韵的。 罗言衷去找了温韵，并且在温韵让他做检查的时候，他被什么人袭击倒地，在之后手机有了画面，摄像头一扫而过被谁握在了手里，但是彭意清楚地看到了，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双鞋彭意在罗言衷家见过，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再结合窸窸窣窣地搬运声，移动的声音，她自然可以肯定这是罗言衷。 罗言衷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按照时间和距离推断，他们并没有离开医院，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医院的某栋楼。 彭意脑袋里立马就想起了那几栋关着的重点患者的楼房，罗言衷大概率是被带到了那里面，那警局里的这个人...是假的？！ 倒吸一口冷气，彭意继续看了下去，手机被谁带进了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镜头拍到了类似蒸汽、实验舱、裸体人类或者说那些仿生人。 紧接着视频就结束了，应该是手机被毁坏了，所以就看不到任何接下来的东西。那罗言衷到底是已经遇害了，还是逃了出来，又或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可无论如何彭意知道她从现在开始只能相信自己了，如果确认这个罗言衷就是假的，那他带回来的消息就一定是假的，剩下关于凶手的唯一可能，就只有彭远之了。 是彭远之知道罗言衷抓到了他的线索，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罗言衷。 握住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哥真的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调整好呼吸和状态，彭意重新伪装好自己的一切后，才从杂物间走了出去，回到了办公室内。 罗言衷已经回到办公室里了，看见彭意。随口问了句她去了哪里。这语气就和罗言衷平常一模一样，明明是正常的问题，却总有种欠揍的感觉。 “去洗手间了，对了我晕倒了就没顾得上你，右腿那里还疼吗，我那天好像真的太用力了，我的脚腕那天之后都有些疼。” 彭意面露歉意，说着目光还朝着面前人的右腿膝盖处看去。 “哟，罗哥你又被揍了啊，啧啧啧大过年的还要挨揍，你们俩这搭档做的，我看着都揪心。” 谭鑫正好走了进来，听到了彭意的话，还没等罗言衷回答便插了一句嘴。 一号本来听到这问题还有些迟疑，他没有这个记忆，但是听到谭鑫这样说之后，他知道这应该是老板说的那种他们都不算清楚的情况之一。 “就我这恢复能力，你再来一脚也没问题。”一号笑着，身体却灵活往后一闪。 彭意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这反应和罗言衷一模一样，只可惜...她前两天踢得是罗言衷的左腿。 这件事除了他和罗言衷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章平当时听到了惨叫声，但是他生怕彭意会闯进去抢他的劳动成果，所以紧张地待在屋内，对外面的情况漠不关心。 只要巡视系统没有被拍到罗言衷家当时的状况，就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 她突然有些庆幸，之前在南河的那次试探，真得变成了她分辨罗言衷身份的重要依据。 那眼下只有两种可能，罗言衷遇害或者他被软禁在市三院里。 “刚刚在审讯室里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彭意收敛表情之后问。 “那之后他就不说什么了，所以我干脆也离开了审讯室，晾晾他再过去审。”一号回答。 “罗哥走后，我还在那里观察了一阵。这个顾悠州在人走之后，明显放松了下来，就不说别的，从审讯开始时，他的腿就一丝位置都没有动过，罗哥也走了之后，他便倚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身份，但我看着不像好人。” 谭鑫喝了口水，紧接着开口说道。 “意意有个紧急任务要出，局里没几个人了，咱俩去吧。”小枝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面色焦急。 “那你们在这里盯着顾悠州吧，我们去去就回。”彭意拿上外套紧跟着小枝跑了出去。她在离开杂物间时就编辑好了消息，如果她试探出罗言衷的真假，就让小枝以任务为由喊走她。 一号看着彭意离开的方向，目光冷了冷，随后径直走向窗边，看着两个人确实是急忙跑向警车离开的警局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在手机上通知了彭远之这件事。 这是他来这里之前，彭远之交代过的，让他汇报警局里的一举一动。 “你发现什么了？怎么感觉这么慌张？”小枝踩下油门驶离警局之后才开口。 “小枝，五加二。”彭意冷着脸提问。 “等于零，你干嘛，到底发生什么了，至于连我的身份都怀疑吗？” 这是她和小枝提早就定下的暗号，彭意不太喜欢这种听起来就很腻歪的东西，但是和小枝一起聊天的时候，两个人的话题总会偏到十万八千里，自然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所以当时她们便就着玩笑定下了这个暗号，如果怀疑对方是仿生人时，就用这个。 “我记得你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开了个店，我们是去调解纠纷的。” 这话一出，小枝自然懂彭意是什么意思，用手机给朋友发了两句话，然后一个急转弯朝着店里驶去。 彭远之在接到一号的消息后，把自己的电脑接入系统内，查看着彭意那辆警车的情况。 章平的猜想是对的，确实可以靠摄像头反黑进系统里，但是因为防火墙的级别太高，除了设计者本人以外，彭远之就没准备让第二个人能成功黑进来。 警车开往了一家川菜馆，即使是过年期间，餐厅里依旧人满为患，小枝的朋友在接到消息后，立马就安排一个店员伪装成顾客，两个人在店里吵了起来。 这个画面，巡视系统完完整整地传送给了彭远之，小枝和彭意下车后，明显是去拉架的，店员手里拿着碎裂的酒瓶对着小枝朋友指指画画，因为这件事离岛山局很近，所以接警电话第一时间把案件分派给岛山局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有伤人风险，倒也合理。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彭远之稍微放松了一些。 其实彭意一直都在关注着系统摄像头的动态，她知道他们走进参观的时候，系统就在他们的头顶，也就是说彭远之很可能在盯着他们。 此刻倒像是兄妹两人的博弈，谁赢谁输全凭对对方的了解。 第296章 黎明前的黑暗 连声音都没出的争吵，看起来就是一场滑稽的默剧。 两个人推搡着进了办公室，彭意和小枝就在他们身后边“拉架”边进入办公室内。这间办公室有个小房间，是小枝的朋友平常午睡用的，房间没有窗户，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彭意知道彭远之不会放过她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但好在只要在密闭空间里，系统摄像头的热成像只能拍出人在里面干什么，录不进声音。 “意意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不用管老魏，他没事。”小枝说着，看了一眼身边人。 “你不用再确认一下？”彭意说。 “对对对，情况特殊。老魏你今天赚了多少钱？”小枝点点头，转向那个姓魏的老板。 “两千三百七十块九毛四，客人还没吃完饭，只是目前的盈利。”老魏笑着说。 “这么精确的数字...”彭意抬头盯着那个叫老魏的男人，觉得神奇。 “这数字是我和他定下的，正常人谁这么报数，放心是本人。”小枝说。 “你还和他定暗号呢?”彭意小声在小枝耳边耳语。 “咳咳...最近关系走得比较近，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小枝也压低了声音。 “懂。”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带耳机，音量调到最大了，你们尽管放心说，我不会偷听。”老魏知道他们的顾虑，赶紧把音乐打开，那声音大的，小枝在旁边都能听到耳机里返出来的声音。 “这耳机质量真差，意意你快说。”小枝撇撇嘴。 “老罗不是老罗。” 简简单单六个字，就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小枝的大脑，剥夺她的思考能力。 “你说什么？！局里那个是...” 小枝瞪大了眼睛，右手肉眼可见地抓紧了沙发，谁都能被换成仿生人，但是罗言衷不行，小枝也说不上为什么不行，但是整个关于攻破除蚁计划最核心的人就是罗言衷，他遇害了，那他们还能找出真相吗？ “意意，你确定吗？”声音有些颤抖，小枝向彭意靠近了一点。 “嗯，暗号错了，而且我收到了一段视频，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我手机扔车里了，现在我觉得那是个定时炸弹，我的手机很有可能被监视了。” 彭意心情有些复杂，指腹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头疼。 “那凶手...今天来的那个也是个顶锅的？”小枝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结合彭意在家里的那些表现，如果局里那个人也是替罪羊，那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彭意的哥哥，彭远之。 彭远之替换罗言衷这件事是一步险棋，运气好的话，顾悠州被警察关起来，当然局里那个顾悠州也不是真正的顾悠州，真正的那个人在公司面临破产时，就换了身份出国去找和他们合作的国外总公司。 k除蚁前身k基因的股东，是当初出钱投资钟如进行器官项目的几个富商之一，但因为这个计划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他们同意了让谭黎以制作药物为幌子对他们进行投资。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彭远之他们在岛山做的是真正的人，而不是他们需要的器官。但复制生物体的器官也可以给人类用，同样的手术、新鲜的器官，除了残忍没有问题，谭黎是这么和顾悠州说的。 顾悠州以谭黎的名义去国外寻求资金帮助，并把郑文歌的零号带了过去，那个股东之前和郑文歌通过几次对话，就算是成果展示？ 所以彭远之才能走这一步险棋，但他低估了罗言衷，也低估了自己的妹妹，因此就注定这一招棋的败率远大于胜率。 “他是参与者，不是计划这一切的人。”彭意点点头。 “凶手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 “我不想承认，但这个人现在是我的答案。” 对话全程他们除了提了罗言衷，再其他一个名字都没说，打哑迷也算是双重保险。 小枝神色复杂地看着彭意，她很难想象彭意现在的处境有多痛苦，她知道，如果她亲自调查出自己的家人是重大案件的凶手，有可能当场就崩溃了，可彭意看起来还很冷静，不然她会在消化完一切之后，拉着她到这么远的地方说这些。 这座城市里四处都是凶手的眼睛，他们的行动太受限了。 “这件事除了谭鑫，不能再有别人知道了，不然局里的老罗会有所察觉。我从现在开始不回局里了，这个消息你和他说，记住要在你们确信地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会儿想办法让他们俩假装打架不小心划伤我的胳膊，我回家，既然要演戏咱们就演全套的。” 彭意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吐出的话是小枝从未听过的冰冷。 “我和谭鑫说过之后呢？老罗怎么办？” “我的内网账号给你，有个不像是我会设定名字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视频，看过之后你就知道他在哪了，找老罗这件事就靠你们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能待在家里。” 彭意是什么意思，小枝自然懂。她想盯在彭远之身边，起码受伤这一件事，只要她再出现点别的症状，彭远之就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 她心狠吗？她不知道，她仔细考虑过之前还没有彻底确认彭远之就是凶手时纠结的那个问题，做警察还是做亲人。 那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在警察之前先是彭远之的家人，起码她知道彭远之做这一切的源头是那段黑暗的生活，可他替换的那些人，有些只是社会渣滓，根本够不上罪犯的程度，就像第一案的邓志远，他伤害的是自己的身边人，赌博是犯罪但是他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前，一切都是他和他的家人在受难。 对于社会层面，这种人该被唾骂，可法律上他不是赌博的组织者，只是其中一个沉迷上瘾的参与者，就算量刑也会从轻的罪名，何至于上升到生死的层面呢？ 从任何角度考虑，这就是在残害普通人。 只要是活人就会有潜在的犯罪风险，只是或轻微似无、或一触即发，这是社会先决条件下就注定的事情，除非有完全绝对的平等，只要有偏颇，人类体内的动物性就会逼迫他们为了守护自己的利益或者侵占他人的利益，做出违规的事情。 现在来看彭远之是在替换所谓的坏人，那之后呢？罗言衷不就是例子，他接近了真相就要被替换，如果他已经遇害，那彭远之对付坏人的那套理论不就是自欺欺人吗？他们也是在为了自己的计划屠杀对立面的敌人。 可笑的是，这个对立面的敌人还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人。 所以彭意现在清楚地有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她又是警察又是彭远之的家人，也正因为这两个身份同时在她的肩膀上扛着，所以她有责任有义务，去把已经快要走火入魔的哥哥拖回来。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了，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思维模式根本没有了开始的那般单纯，太多的现实条件已经让他们的这个计划变成了极端的犯罪。 没有借口，只是犯罪。 彭意想，就当是她心狠吧，拿彭远之对她的在意和关心来牵制彭远之的行动，给谭鑫和小枝找到漏洞的机会，毕竟这是她眼下最有利的武器。 只要罗言衷没死，她相信市三院里也不会一直这么安静，那是她对搭档无条件的信任。 罗言衷如果已经深入到了敌人内部，她能成功拖住彭远之，给谭鑫和小枝他们带人端掉整个市三院的机会，那现在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这案子，也该结束了。 第297章 鱼上钩了 “老魏，老魏！” 老板听歌听得还挺陶醉，小枝喊了他两声，愣是没听到一点。没办法，只能动手！ “你再戴一会儿，我都害怕你耳朵会聋。我们说完了，还需要你帮一个忙，一会儿你和店员再发生点肢体冲突，误伤她一下，最好见血。” 小枝指了指彭意，对着老魏说。 “不是...枝枝...我这不算袭警吗...”老魏肉眼可见地惊慌，怎么说要让他伤害的人也是警察，这个忙是不是有点太难帮了。 “你不让她见血，我让你见血哟，魏哥哥。”小枝阴阳怪气地笑着。 “知道了知道了，彭警官，你想受伤的部位在哪里？”老魏声音显然很紧张，来之前只说让他帮忙演一出戏，没说这场戏这么大呀... “胳膊，不耽误事。”彭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要受伤的不是她一样。 “好...我知道了。”老魏说着看了一眼小枝，那眼里全是委屈，有一种舍身就义之感。 那之后，一切都如计划般展开，老魏一出去就向店员使了一个脸色，店员秒懂，这是让他配合做些什么。 其实彭意也不知道老魏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刀，等看到他拿出来对着小店员的时候，彭意想都没想直接上手去拦，那刀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胳膊上，看着小店员吓得蹲到地上的表现，这一出戏，天衣无缝。 小枝一个反手擒拿，把老魏按在了地上，铐上手铐，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一会儿跟着我的车去兜风，晚上请你吃好的，辛苦你演戏了。” “不辛苦，命苦。”老魏苦笑了一下。 这出大戏就如彭意预料到的那样，被彭远之从头到尾地看完了全程。 看向刀直直砍在彭意胳膊上的时候，彭远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还顾得上什么，拿起电话便给彭意拨了过去。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哥一个大字，彭意又想笑又想哭，她宁愿这不是真的。 “喂...哥。”确实有些疼，彭意倒吸一口冷气地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去。 “你...怎么了？声音不太对。”他不能直接问她受伤的事。 “没事，刚在执行任务，受了点小伤。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彭意说。 “哦没什么事，我一会儿回家，想问问你回家吃饭吗？”彭远之故作轻松地说道。 “局里没什么事，我应该会回去。”彭意说着，看向小枝，小枝紧接着开口：“意意，你来一下这边！” “哥，我先去忙了，回家再说。”挂上电话，小枝用办公室里的医疗箱简单地帮彭意处理了伤口。 彭远之当然知道彭意为什么挂电话，头突然有些撕裂的疼，彭远之猜他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什么都能出问题，就算计划全面崩盘也无所谓，他只想彭意好好地。 从始至终，彭意就是他想守护的一切。 “不是，这刀口为什么这么深？老魏你平常力气这么大吗？”小枝瞪了还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撞上去的时候用了点力气，不严重就显得有点假了，他没有你想的那样好对付。”彭意小声说。 “意意你这真的需要去医院了，这个程度得缝针吧。” 本来进屋里之后就脱了外套，彭意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加绒卫衣，所以并没有什么缓冲的作用，刀是老魏从里屋出来时在抽屉里拿着的菜刀，刚磨过的锋利的刀刃，直接刺破了衣服，和皮肉接触。 彭意一用力，那伤口直接比普通的刀伤还要深个几毫米，冬天皮肉本来就脆弱。 肉眼看着皮肉像是绽开了一般，确实很严重。 “不过...幸好用的左胳膊，不碍事，好久没受伤了，真有点疼。” 小枝看着彭意逞强的模样，明明已经疼得冒冷汗了，她还故作轻松。 其实越了解越觉得彭意这个倔得很，小枝眼眶红了，她总觉得她了解的意意明明不需要吃这么多无端的苦楚。 “走，先带你去医院处理，我带老魏溜两圈，应该没人会关注我们了。”小枝凑到彭意耳边说。 “嗯...就这样。”彭意拿起外套，自顾自地离开了餐厅，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没控制好力度，为了拖住彭远之真是拼了命了，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破这个无解的局，他们确实可以直接把彭远之带回警局，可罗言衷生死不明，团队里还有没有什么重要人物，他们一无所知。 彭远之的性格他了解，只要他被抓，他就会把所有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别的什么也不说。那这个案子就会变成永远的遗留问题，他们就要一直追下去，抓齐所有人。 毕竟彭远之绝对会留后手，他没了，还会有第二个他。 所以彭意知道，只有她控制了彭远之，让他没办法去那边主持大局，就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有很大机会在市三院搞点动静，运气好的话，两边都成功，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小枝把彭意送到了市一院，彭意自己下了车朝着急诊走去，让小枝开车先走。 没过五分钟彭远之就出现在了医院门口，急匆匆地向着彭意去的方向走去。 从彭意被砍伤开始，他就总想起那场爆炸，那场有可能把彭意直接带走的爆炸。 “意意，你没事吧？！”彭远之精准锁定彭意在的治疗室，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 “诶？这位先生，谁让你进来的，我们在处理伤口。”医生想要把彭远之推过去。 “哥...你怎么?”彭意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就像她完全不知道彭远之会出现一般。 “我急诊的朋友告诉我，你受伤了，我正好打算去超市买菜，在这附近，就赶紧过来了。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精湛的演技，和自己的不相上下。彭意看着彭远之，才发现她哥的演技其实从小开始就很好，不然怎么会装作讨厌她，装的那么完美，完美的让她真的以为哥哥对她只有厌恶。 彭意知道，关心是真的，但是彭远之除了对她的一切情感是真的外，剩下全部都是假的，一个一个谎言织就了她以为的那个彭远之，多么荒唐。 “哎呀我没事，小伤。”彭意逞强地说。 “小伤至于缝八针吗？”医生先开了口，语气里有些训斥地意味。 “而且让你受伤的刀具是不是不太干净，有感染的风险，回去之后随时注意伤口，还要按时吃药，观察三天，如果没有更严重，就来医院敷个水绷带，现在的线都可以被水绷带溶解，水绷带干掉后会自己脱落。回家之后这边别碰水，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了，家属去交下钱吧。” 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彭远之挨个记下后，拿着彭意的证件去交了钱，拿了药，然后迅速跑回治疗室。 其实彭意大大小小受过不少的伤，就只有左胳膊，上面就有几条肉眼可见的伤疤。 “是不是很疼...晚上喝骨头汤吧，补补。”彭远之说话的语气里反而多了几分哭腔，彭意也觉得有些反常，因为她哥这次居然没有威胁她，不让她当警察。 “我是皮外伤，补什么补，大惊小怪的...”彭意撇撇嘴。 “不过，这几天我可能真要在家待着了，本来天冷就容易感冒，我还是蛮害怕感染的，正好局里也没什么事了。” 说话时，彭意有意无意观察着彭远之的表情。 “好，我在家陪你养伤，不要上班了，想吃什么和哥说，我在家里办公也一样。” “那我想喝奶茶...甜的...要不你烤个蛋糕吧？好久没吃你做的蛋糕了。” “好，都给你做。”彭远之笑了笑，语气里没有一丝不耐。 很好，鱼，完美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