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风]真相》 第1页 《[欧风]真相》作者:青霓青璃 文案: 去年圣诞夜,26岁的好莱坞着名影星卢卡斯·科斯特被发现在家中自缢身亡。死因是抑郁症。 这件事在整个影视界掀起轩然大波,所有的媒体都想抢先剖析他自杀的真正原因,《纽约每日新闻》的记者麦可·安奎尔也是其中之一。在他採访遍了与卢卡相关的各位人士以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异国奇缘 西方罗曼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麦可·安奎尔,卢卡斯·科斯特 ┃ 配角:拉里·丹斯,约翰·普劳克斯,阿什莉·卡夫曼,丹尼尔·布里奇斯,丹尼尔·莱茨 ┃ 其它:欧风,娱乐圈,好莱坞 第1章 插pter 0.5 麦克 来自:麦可·安奎尔 尽管已经对这一场会面做了充足的准备,尽管已经在心中排演了一百遍,尽管昨夜激动得彻夜未眠却仍然出于紧张而精力充沛,当我亲眼见到真正的拉里.丹斯时,我的喉咙还是像被锁紧了一般,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词彙:“您、您好,丹斯先生。我是麦可.安奎尔,《纽约每日新闻》的记者。” “我知道你,杰克和我说过,”丹斯先生朝我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酒瓶,“拉里就足够了,我不想把家里的气氛搞得像在加利福尼亚一样紧张。坐下吧,我们来喝一杯。” “您可以叫我麦克。”我马上回应道,天知道我的神经紧绷得多么厉害! 我坐回到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这位着名的大导演将两个空空的玻璃杯斟满,然后将其中一个推向客人。他在我身边坐下,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杯,仰头喝了大大的一口,满足地咂了咂嘴:“不错的威士忌,你也尝尝?” 我立刻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并学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评价道:“好酒。”当所有最简单的寒暄与客套都做到位后,我迫不及待想进入今天的正题:“丹斯先生,我今天来是为了询问一些关于科斯特先生的事……” “我知道,这几天所有记者找到我都是为了这件事。”丹斯先生说,“事实上,要不是杰克推荐你来,我大概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採访。要知道,这场访谈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我沉默了一会,思索着接下去该如何开口。说到底,我只是一个进入《纽约每日新闻》不到一年的稚嫩的、籍籍无名的23岁新人。如果不是我的上司雅各布·麦考林先生拥有和丹斯先生要好的私人交情,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在其他经验丰富的优秀记者之前採访的优先权。 “对于科斯特先生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犹豫了一会,我还是说出了在我看来最客观也最冷漠的话,“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年轻演员的离去,无疑是好莱坞巨大的损失。” “是杰克教你说这么官方的话的吗?不用这么拘谨,孩子,把我当成你的普通朋友就好。”丹斯先生莞尔一笑,低头看着酒杯,慢慢地说,“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半年前卢卡还在我执导的《寒冬》剧组里拍戏;圣诞节过后一天,他在公寓里自杀的噩耗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是的,我总是感到《菲丹尼斯》的成功似乎还近在咫尺。”我附和道,“他和丹尼尔.莱茨的表演精彩绝伦,当时我差点真的以为他们出柜了。” “哈哈,你说的不错,他们演得太棒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实至名归。”丹斯先生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当然,丹尼为此十分沮丧,因为除了他,我们全得奖了。” “丹斯先生,不,拉里,你介意我记录下我们的谈话吗?”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地问道,“据我所知,您与科斯特先生成为熟人已经很多年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随意就好,麦克,”丹斯先生是一个随和的人,一点儿也没有属于名人的架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的笑容在皱纹的帮助下更显亲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以讲述故事的方式把我对卢卡的了解说出来。” 我点点头,在新建的空白文档里敲下第一句话:“拉里.丹斯眼中的卢卡斯.科斯特。” 第2章 插pter 1 拉里·丹斯来自:拉里·丹斯 我第一次见到卢卡的时候,他才20岁,刚从萨克拉门托来好莱坞两年。 当时我正为计划中的新片《菲丹尼斯》选择演员。角色艾伦的扮演者几乎是我在一秒之内确定下来的——在我研读原着时,金髮蓝眼的美少年艾伦在我心里就是丹尼的模样。 而寻找男主角杰瑞米的扮演者却着实让我犯了难。在考虑了许多当时小有名气的年轻演员后,我认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缺乏这个角色必要的一些特质。这使制作电影的进度一下子停滞了下来。 就在这时,我在前来试镜的演员里见到了卢卡。他高大,英俊,有一头漆黑柔顺的直发和一双黑曜石一样深邃的眼睛,而那对眼眸调皮地往上跑动,躲到了深凹的眼眶里,这使他看起来有着和原着里的描述一样的忧郁的诗人一般的气质。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并且长时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我让他做了许多书中杰瑞米所做的动作,思考,写作,眺望……每一个动作都近乎完美地贴近我心目中的那个沉默的年轻作家的形象。 稍作接触之后,我发现,虽然从性格上来说他完全不属于外向的范畴——他是一个典型的来自中等城市的年轻人,腼腆又害羞,也许还有一点自卑;但绝对没有任何抑郁症患者的表现。 在那之前,他只有过出演几部不受欢迎的电影的经歷,并且在每一部里都担任台词少得可怜的小角色。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丹尼,童星出身的他早已在好莱坞红透半边天——在进入《菲丹尼斯》剧组的前一个星期,他才刚拿下金球奖最佳男主角的奖项。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性格上,他们也像是磁铁上的南北两极:与卢卡相反,丹尼出生在纽约曼哈顿,是典型的中产家庭的孩子,天生活泼开朗,与大多数时候他扮演的令人心碎的悲剧角色迥然不同。 我很乐意用乔治.马丁的《冰与火之歌》这个小说名的字面意思来形容他们两个的关系。卢卡像是一块浮冰,孤单地漂泊在漫无边际的海洋上,难以接近却又渴望得到依靠;而丹尼就像是一团火,到处寻找可以融化的东西,直到世上一切都被包裹在他热情的火焰里。 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是我安排的。为了让这两位素不相识却要饰演一对同性情人的演员彼此熟悉,我把他们都叫到我在好莱坞的家里,拿出剧本说:“丹尼,你来翻剧本,翻到哪一页就表演上面的内容。” 丹尼接过剧本随意翻开,一下就翻到了我夹着树叶的那一页——我承认这是我耍的一个小把戏。当他读出这几近空白的一页上仅有的几个单词时,他又气又笑地看向我:“杰瑞米和艾伦躺在床上,亲热……上帝!拉里,你一定是故意的!” 第2页 “好了,男孩们,开始吧。”我拍了拍手,示意他们进入状态。两位专业的演员稍作交流后就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当卢卡把丹尼压在身下亲吻他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属于真正的恋人之间的浓浓的爱意;而丹尼也没有让我失望,他用迷离而深情的湛蓝色眼睛久久凝视着卢卡,唇角勾起带有性暗示的微笑,并伸出手从背后抚摸卢卡光滑的嵴柱,伴着卢卡身体运动的节奏摆出适时的表情。 如果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毫不怀疑地相信他们是一对真正的热恋中的情侣。 “非常棒!谢谢你们的精彩演出。”我不合时宜的打断明显让他们措不及防。两个人停下了动作,却都气喘吁吁,对于两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来说,即便是演出,这样过于亲密的行为依然充满危险。卢卡从丹尼身上站起来,并且拉起躺在床上的饰演被爱者的男孩。 “我敢说,要是阿什莉看见了我刚才的表演,她一定会狠狠嘲笑我。”丹尼笑着说,“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朋友。但这样的女孩才更迷人,不是吗?” “说实话,一开始我想找她来演珍娜。”我并没有说谎,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别开玩笑了,拉里!你想害死我吗?”丹尼看向一言不发的卢卡,笑着说,“你瞧,这个导演每天都尝试用各种方法整蛊自己的演员们。卢卡,你可要小心点!” “谢谢你的提醒,丹尼。”卢卡笑了笑。对于一个沉默寡言的内向男孩来说,笑容是多么珍贵,更何况这个笑容的主人是英俊的卢卡斯.科斯特! 《菲丹尼斯》的拍摄持续了两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演员都成为了好友。年轻人们常常聚在一起讨论他们所关心的事,而最令我欣慰的是,两位主要演员——丹尼和卢卡,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出演同性电影而变得尴尬,相反,他们越来越亲密。由于丹尼活泼好动,总是爱乱跑,当时在片场流传着一句话:“当你找不到丹尼的时候,只要弄清楚卢卡在哪儿就行了!” 而卢卡也变得不再像刚进入剧组时那样拘谨。也许是受到丹尼的影响,他终于对我们敞开心扉。我常常能见到他和丹尼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在《菲丹尼斯》的热度过后,我继续拍摄了很多电影,却总是由于档期问题无法与卢卡合作。自从他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获奖者后,出演电影、担任主角的邀约像流水一样潮他涌来,除非卢卡把自己分割成好几个人,他才能满足所有导演的愿望。因此,我直到看了新闻才知道他患上抑郁症的不幸消息。 这次的电影《寒冬》是我与卢卡时隔多年的第二次合作,因此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他变得比初见时更沉默,这种沉默毫无疑问出于病态而非羞涩或是其他什么。他绝不是为了在年轻演员面前体现自己的成熟稳重而刻意表演出这些来的。但这种病态的、纠结的忧郁恰恰是他所饰演的角色,一个出身于虔诚天主教家庭的同性恋者尼克需要的。 在影片中饰演尼克的父亲的约翰私下和我说,这几年卢卡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以至于他变得这样消沉,甚至患上了抑郁症。要知道,一年前丹尼与他交恶,两人已经整整12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约翰是丹尼从14岁起的至交好友,并且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成熟的中年男人,三个孩子的父亲。他说的一切关于丹尼的信息都值得相信。我无法相信关系那样亲密的两个人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形同陌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巧合的是,我在试镜中挑选出的饰演尼克情人安迪的新演员也叫丹尼,丹尼尔·布里奇斯,很快你们就能在电影院看到他们的演出了。他的蓝眼睛和“那个”丹尼的简直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这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金髮的丹尼知道,潜意识里我总觉得他和卢卡的悲剧脱不开干系。我曾经询问过他,但他却闪烁其词,不肯将全部事实说出来。我想,阿什莉应该比我了解得更多。 第3章 插pter 1.5 麦克 来自:麦可·安奎尔 “阿什莉?是最近获得金球奖最佳女主角的阿什莉·卡夫曼吗?丹尼尔·莱茨的前女友?”我问道。 “是的,我们合作过两次。而且她已经同意在我的下一部电影里担任女主角了。”丹斯先生喝了一口酒,“本来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合作,但每次听到丹尼或是卢卡也出演,她就立刻找藉口推掉我的片约。” 说到这里,他无奈地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苦笑:“或许这就是独立的加州女孩的个性吧。” “她是否愿意接受媒体的採访?”我问。 “我想,她一定等不及接受访谈。她不止一次说过,想‘揭露’关于他的前男友和他的朋友的故事。”丹斯先生说,“1月8日她会来纽约参加活动,或许我可以帮你约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能有机会採访一位当红的好莱坞女演员。要知道,在上学的时候,就连面对普通女孩儿我都非常容易脸红,并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那天我彻夜未眠,把想要询问的话题改了又改,尽力做到在接近真相的同时又不冒犯这位脾气火爆的、有着极强自尊心的加利福利亚姑娘。 访谈约在1月8日她来纽约参加活动的那天晚上。我早早在酒店里等候女主角的到来,为此甚至把空白的笔记本写得满满当当,只是为了确保我的问题的恰当性。 22点,阿什莉·卡夫曼小姐准点到达。她刚结束了一顿冗长的商务晚餐,看上去因公务繁忙而显得憔悴,不过她的妆容依旧精緻无瑕,身上的香水味伴随她的脚步来到我的身边,将我的紧张程度提到了最高点—— “你好,安奎尔先生。”她在我对面坐下,放下印着香奈儿品牌标识的手拿包,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对于她记住我的姓氏这一点,我依然十分感激。 “您好!卡夫曼小姐,我是《纽约每日新闻》的记者迈……“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正准备递给她,却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麦克,拉里已经告诉我了。”卡夫曼小姐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我为什么讨厌卢卡斯·科斯特的问题。” “是的。”我不由得降低了音量。在她面前,我的气势微不足道,“大家都对这十分好奇。” “好的,我会把原因告诉你,”卡夫曼小姐突然笑了起来,“我希望你不是他或者丹尼尔·莱茨的粉丝,否则我不保证你会被我说的气到心脏病发作。” 第4章 插pter 2 阿什莉·卡夫曼来自:阿什莉·卡夫曼 我非常讨厌卢卡斯·科斯特和丹尼尔·莱茨。如果你让我说原因,我必须从头说起。 第3页 我承认我是一个脾气火爆的女孩,一点儿也没有许多男人心中妻子该有的温柔的性格。从13岁到19岁,我陆陆续续有过4个男朋友,但这几段短暂的恋爱几乎都以对方“受不了我的脾气”而分手。而事实上,对于我珍视的朋友,我一向都表现得十分温和,比如我最好朋友阿比,谁忍心伤害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儿?尽管起初我一点儿也不看好她和约翰的婚姻。我说这些废话,是为了证明我并不是一个脾气古怪,难以相处的人。要是我憎恨一个人,那么他一定对我造成过难以估量的伤害。 我的演艺道路是从15岁开始的,那年我考上了艺术高中,并且决定将表演作为我一生的事业。由于我是洛杉矶人,我很容易接触到好莱坞的导演和演员们。或许在你们看来,我的演员生涯平坦又顺利,我不否认比起其他一些演员来说这也许确实要简单一些,但一开始的几年,我只能出演一些没什么台词的小角色。 直到19岁时,我参演了崔西导演的青春片《安娜的幻想》,这确实是我事业里的一个转折点。我获得了金球奖最佳女演员提名,并且认识了丹尼尔·莱茨,原谅我不想用暱称来称唿他,尽管那样更方便。 他像我之前的追求者一样,总是找各种理由给我发消息,约我出去。但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幽默又有趣的傢伙,所以在一个月后我成为了他的女朋友。爱情的开头总是甜蜜的,那段时间我把我性格中暴躁的部分压缩到了最小范围,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我们在各种公开场合牵手、拥抱、亲吻,在ins上频繁互动,在所有闲暇时间里约会……在那段时间里,我看完了马龙·白兰度的所有电影,只因为他喜欢;而他也陪我看了许多场他并不感兴趣的时尚秀。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个纯粹的演员,甚至会把剧本中的人物的情感带到自己本身,这也是他爱上我的原因中的一项。尽管我们已经断绝了任何关系,在这一点上,我依然非常尊敬他。 那年冬天,他告诉我,他答应出演拉里的新片《菲尼克斯》。起初,我对这个消息表示绝对的支持。尽管这是一部同志片,但作为一个演员,任何有利于他的前途的片约都是好事,不是吗?影片的另一位主演是卢卡斯·科斯特,我曾经和他在同一部电影□□同出演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但私下与他并不熟悉。 原本,电影中的一个女性角色珍娜是留给我的,但那段时间我已经有了另一个片约,无法将自己分成两半,只好作罢。那几个月里,我和他分隔两地拍摄——他在加州,而我在遥远的波士顿。平时我们只能通过手机保持联繫。 他每天都会把他在片场看见的、听见的好玩的事告诉我,比如他在拍摄时摔了一跤导致盆骨开裂,之后几天都不能拍摄需要剧烈运动的片段;比如卢卡今天把毛衣穿反了,但他看起来还挺酷的;比如他们两个拍摄吻戏和激情戏时的尴尬…… 他没有一天不提到卢卡斯·科斯特。那时的我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对于其中隐藏的信息毫无察觉,反而为他又交到了一个好朋友感到衷心的高兴。在我们双方的拍摄都结束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活跃在他描述里的人。几年不见,他已经从一个在影片里跑龙套的小男孩长成了高大、英俊、性感的成熟男人——至少比丹尼尔·莱茨要成熟得多。 几天后就是我的生日。那一天我邀请了他们两个,还有阿比、约翰等人一起来家中聚会。阿比帮助我一起亲手制作了披萨和蛋糕,她一直擅长这些。说起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是因为在高中时共同选修了烹饪课程认识的。 吃饭时,丹尼尔·莱茨坐在我的身边,而卢卡斯·科斯特则坐在我的斜对面。餐桌上的气氛欢乐而轻快。约翰几十年如一日说着他那些过时的、属于上一代的笑话,真不知道阿比是怎么被他吸引的,但她居然听得笑出了声。丹尼尔·莱茨笑得最为夸张,简直要把嘴巴给笑裂了——有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在我看来,面无表情才是这时最正常的反应。 “所以,你想去真正的菲尼克斯看看吗?毕竟你们的影片最后是在加州拍摄的。”我看向丹尼尔·莱茨,问道。 “当然,我一直嚮往以凤凰为名的城市。”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卢卡斯·科斯特坐着的方向,自顾自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话题,“听我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西部只有三种人:牛仔、投机者和淘金者。或者说,西部人的性格都是粗犷奔放的,但直到我见了卢卡,才知道原来西部也有这么安静的艺术家!” “你说得对,我从小受的教育和你一样,”约翰附和道,但又看了看身边女友逐渐皱起的眉头,立刻开口补救,“当然,阿比也是个温柔的西部姑娘。” “那我呢?”我满欢期待地看向丹尼尔·莱茨,追问。上帝作证,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就算他说出一个否定的回答,我也不会生气。 “比起这个,我更愿意说说萨克拉门托。那儿的人比起纽约或洛杉矶都少得多,到处都很美。我想,要是我老了,才不要像大部分人一样去被老头们占领的毫无生气的佛罗里达,我要去萨克拉门托度过余生。”丹尼尔·莱茨眉飞色舞地描绘着自己的老年生活,完全将自己所在的一切情况抛在了脑后。 “和卢卡一起?” “是的,和卢卡一起。我们可以和他母亲和姐姐一起经营面包店。你知道吗,卢卡的妈妈做的面包简直太美味了!”说到这里,他对这那个黑髮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妈妈做的食物。”卢卡斯·科斯特微笑着说,“我妈妈也很喜欢你。”这话听起来简直像两个正在商量结婚的年轻人。 “那阿什莉怎么办?”阿比笑着问。我知道,她是想为我争取一个话题。 “谁知道呢,也许那时候她早就嫁给哪个年老的富商了。”丹尼尔·莱茨笑着喝了一口橙汁,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想法。 而至于我,那时候已经悄悄握紧了拳头,怒火在我的脑中升起,并迅速上蹿到自由女神像的高度。我可以忍受普通的玩笑,我可以忍受来自朋友的调侃,但我所不能忍受的是长时间的敷衍、漠视和不尊重!更何况,他开的这个玩笑充满恶意,甚至侵犯到我的名誉。 也许是注意到我的变化,他接上了一句:“只是开个玩笑。” “这一点也不好笑!”我重重地放下刀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房间。金属制的餐具在白瓷盘中重重摔下,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像是指挥家做出的号令,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整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 从那天起,我和丹尼尔·莱茨一个星期都没有说过话。身为朋友,阿比总是安慰我,说些什么丹尼还是个幼稚的小男孩,他的玩笑是无心的之类无济于事的话。听她说,约翰在帮我劝丹尼来向我道歉,或许过几天一切都会好转的。 第4页 她说对了。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他的道歉。我承认阿比的话在其中起了作用,所以在他问出:“你还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的时候,我回答:“好。” 和好之后,我们在公众面前重复着之前做过的一切:牵手,拥抱,亲吻。事实上,我更愿意把那段时间的举动称作“即兴表演”,因为我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改变了。他不再用从前那种专注、深情的眼神看我,不再专心致志地听我讲话,而是常常在我说出几个单词之后就不耐烦地低头玩起手机。我们的约会越来越像特工接头,我们的恋爱越来越像完成任务。我想,等我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或女配角奖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把他狠狠地甩了! 但我毕竟不是一个狠心的女孩儿,我最终还是捨不得这个我爱着的男孩。我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企图挽回我们的爱情,但这一切并不顺利。丹尼尔·莱茨宁愿把每天的空余时间都花在和卢卡斯·科斯特聊天这件事上,也不愿意多和我说一个单词。“我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他的一个朋友!”我多次向阿比抱怨,但这像怨妇一般的埋怨对于事情发展毫无用处。 “或许……你可以多关注一下他们的聊天内容。”阿比建议说。 “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长时间的沉默,我感到她明显愣住了。经过大概一分钟,她才慢慢开口:“我是说,或许你可以知道他最近对什么感兴趣。当两个人有了共同话题以后,恢復关系就会变得像喝杯橙汁一样容易。” 我保证我不是故意查看丹尼尔·莱茨的手机的。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看电视——当然,他正在埋头全神贯注地玩手机。突然,他扔下手机去了一趟洗手间,但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我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接着我终于知道制造这一切的元兇是谁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他和卢卡斯·科斯特的聊天记录。 “卢卡,你妈妈和朱莉收到我给他们寄的礼物了吗?” “收到了,她们让我谢谢你。” “那就好。我真怕我让他们不高兴。” “她们都非常喜欢你。你表现得很好。” “真希望她们一直都能保持下去。”他突然发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以后她们还能继续喜欢我……” “别担心了,丹尼,早点睡吧,已经11点了。晚安。” “卢卡,你只比我大一岁,为什么活得像个70岁的老头?”丹尼尔·莱茨说,“只有这点我无法忍受。” “你又不和我住在一起,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怎么知道以后就不会住在一起了?”丹尼尔·莱茨对此穷追不捨,“以后的事只有上帝知道!说不定明天我就会和阿什莉分手。” “睡吧,晚安。” 事情至此,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丹尼尔·莱茨早就不再爱我了。所以那天我帮助他完成了他的心愿,并且第一时间就给阿比打了电话,用最大的音量朝她吼道:“老娘单身了!去他妈的丹尼尔·莱茨!” 把心里的所有不快都以吼叫的方式发泄出来以后,我的心情好受多了。那天我去了阿比的公寓过夜,可怜的约翰只能被赶到另一间空着的卧室里睡觉。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和他们两个说过话,一次也没有。我恨他们,并且永远不会原谅。我向上帝发誓。因此,当我得知卢卡斯·科斯特自杀的消息时,我的内心有一瞬间是畅快无比的——我知道这很绝情、很冷酷,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当然,此时此刻他已经进入了上帝的怀抱,出于同为人的怜悯之心,我还是希望他在天堂得到平静。 第5章 插pter 2.5 麦克 来自:麦可·安奎尔 “这就是所有我想说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个圆圆的眼圈,瞥了一眼挂钟,“23点了,我想我该休息了。今天的访谈到此为止,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收起笔记本电脑:“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採访。” “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卡夫曼小姐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随意滑了几下,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丹尼尔·莱茨直到最后也没对我亲口承认他爱上了那个男人,真是个胆小鬼,不是吗?或许你该去问问约翰,他是那傢伙的至交,一定知道更多的秘密。该死的是他从来不肯跟我们分享,说那是‘男人的秘密’。” “可是,我没有普劳克斯先生的联繫方式……”我一下子犯了难。 “别担心,我帮你联繫。他的老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女孩儿,要是得罪我,他的婚姻大概就玩完了。”卡夫曼小姐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打字,一边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好了。他们明天就有空。” 于是我就这样得到了进入好莱坞另一位着名演员约翰.普劳克斯的家的机会。而这一切都是之前的我无法想像的。 与丹斯先生相比,已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普劳克斯先生的豪宅布置得更温馨。由于年岁渐长而造成的代谢减缓、婚后家庭和谐幸福的原因,这个年近五十岁的杰出男演员已经开始谢顶和发胖。但与之相对应的是,他脸上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容也持续得越来越长,与十多年前扮演英俊勇勐的古罗马皇帝哈德良时不同,按照我的标准来说,现在他更适合饰演《权力的游戏》里总是笑呵呵的、忠厚的大个子僕人阿多。与他越来越糟糕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年轻美丽的妻子,女演员阿比盖尔,这个金髮女孩有着一张迷人的脸和模特般高挑的身材,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和三个孩子的母亲这一身份联繫起来,毕竟她只有二十多岁。 普劳克斯夫妇热情地招待了我这个无名小卒:普劳克斯夫人端上她亲手做的美味的饼干,普劳克斯先生则亲自为我煮了上好的咖啡。 “阿什莉、丹尼和卢卡都很喜欢吃阿比做的曲奇。”普劳克斯先生骄傲地说。他看了一眼自己美丽的妻子,而对方也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 普劳克斯夫人把盘子推到我面前,友好而热情地说:“尝尝吧,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我拿起一块做成雨伞状的饼干放进嘴里,咬下一口,酥脆的口感在口中迸开,浓郁的黄油的香味瀰漫在整个口腔,味道完全不输专业的茶点店里的招牌小食!我惊喜地看向她,伸出大拇指:“太棒了!这味道简直不可思议!” “我花了不少功夫钻研这个,”普劳克斯夫人骄傲地说,“我还记得第一回 做曲奇的时候,包括约翰在内的所有人都嫌弃我千辛万苦烘烤出的成果,只有卢卡忍着难以下咽的味道说:‘美味!’他可真是个善良的男孩,可惜疾病还是夺去了他的生命。” “亲爱的,我只是不愿意说谎话。当一个男人对女人说谎的时候,他就不能说自己真心真意爱她。”普劳克斯先生说。 第5页 “闭嘴吧,你这花言巧语的傢伙。”普劳克斯夫人佯嗔着数落了他一句,“我想你该和麦克讲一些事了。” “哦,我差点儿忘了!”普劳克斯先生拍了拍自己的髮际线逐渐后移的脑袋,“你想了解什么,麦克?” “普劳克斯先生,我先前在丹斯先生那儿了解道,科斯特先生曾经是一个内向但并不悲观的年轻人。根据您知道的信息,您认为是什么导致他患上了抑郁症?” 听完我的话,普劳克斯先生沉默了一会,机械地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把咖啡杯放到桌上,这才开口说:“一个人患上抑郁症的原因十分复杂,比如工作失意,家庭失调,亲朋离世,爱情不顺……卢卡的病绝不是仅仅在某一方面不顺利而引起的。也许你会对我所知道的故事有兴趣。” 第6章 插pter 3 约翰·普劳克斯来自:约翰·普劳克斯 比起卢卡,我和丹尼认识得更早。你应该知道,十多年前我在出演《哈德良》时就和他成为了朋友。那时他只有14岁,但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优秀演员了。我们在电影中分别扮演哈德良皇帝和他早年的同性情人,美少年安提诺乌斯。那部电影让我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同时也让丹尼片约无数。 尽管我们俩相差二十岁,但我们的心灵却十分接近,我指的是兴趣爱好方面——我们都热爱摇滚乐,甚至私下一起组建过乐队,虽然最后由于找不到主唱而作罢。 丹尼从小就是一个迷人的男孩,他漂亮、外向、乐观,我想,要是我像真正的哈德良皇帝那样喜欢男人,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在此后的时光里,我仿佛成了丹尼的倾诉对象,他甚至愿意把他心底深处的,对他来说最阴暗、最污秽的想法与我分享,这让我感到这个充满活力的男孩并不是一直都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快乐,他也有负面的情绪,也有恶毒的思想。 所以,我自然成了第一个知道他和阿什莉的恋情的人。那是八年前的夏天,有一天他突然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他交了一个同职业的女朋友。其实,不用费力猜测我就知道那个女孩是阿什莉.卡夫曼——当时他们正在一起拍摄青春片《安娜的幻想》。 在他们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假戏真做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而丹尼是一个全身心投入表演中的演员,他与合作对象会因戏生情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 丹尼时常用褒扬的语气赞美自己的女友,说她漂亮、有趣、性感。在我追求阿比的时候,他无数次用自己追求阿什莉的经歷为我出谋划策——为此我必须感谢他。在一次慈善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阿什莉,她精心装扮了一番,穿着与丹尼配套的礼服,并紧紧挽着他的手。当我上前与丹尼交谈时,她仍然用充满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友,而丹尼在对上她的视线后亲吻了她,这个热烈缠绵的吻让全场响起鸣雷一般的掌声。 因此,当我得知他们在交往了半年后分手的消息时,我的震惊之情可想而知。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之后阿什莉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聚会里,都对丹尼嗤之以鼻。从前用过的最肉麻、最甜蜜的爱称在这时全变成了最毒辣的咒骂。 而丹尼也再没有提起过阿什莉,就好像他不曾认识过这个女孩似的。纵使丹尼愿意告诉我许多秘密,但这件事的真相或许会跟着他一块儿埋到土里去。 与阿什莉这个名字出现频率逐渐走低乃至消失的趋势相反,另一个名字的现身次数不断提高,它就是卢卡。丹尼对他们之间的友谊津津乐道,甚至连卢卡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要和我分享。 也许你会记得,当初《菲丹尼斯》上映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我打开各种社交软体都能看见有关他们的衍生作品,例如图画和短文;甚至有人将电影中的爱情衍生到现实中的两位演员上来。我甚至看到了粉丝撰写的关于他们调情、接吻甚至□□的描述。而当我把看到的内容告诉丹尼时,他对我的后知后觉嗤之以鼻,并揶揄道:“天哪,约翰,你真的老了!要知道,从《菲丹尼斯》的第一部 预告片发布的时候起,这些图片和文章就在网络上广泛流传。它们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没事做的时候我经常看。你相信吗,其中的一些写得棒极了!我甚至被虚拟的关于我和卢卡的爱情感动到哭过。” 许多乐观外向的明星都会对粉丝的二次创作保持包容的态度,这并不奇怪。当我听完这番话以后,我并未多加在意。 所以,面对媒体时不时发布的“丹尼尔.莱茨与卢卡斯.科斯特:如同恋人的亲密关系”、“阿什莉指责卢卡是感情破坏者”等等花边新闻,我一向当作普通的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一笑置之。在我看来,他们仅仅是非常合得来的朋友,就像我和丹尼一样。 但作为女性,阿比显然比我敏感得多。有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看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关于威尼斯电影节的新闻。几个好莱坞当红演员也携带自己的作品赶赴义大利,其中就包括《菲丹尼斯》剧组的两大主演。 “丹尼在有了卢卡这个新朋友之后简直把我忘了。”我看到他们并肩出现在画面上,开玩笑道。 “不,在丹尼心里卢卡一定比你重要。”阿比反驳了我。她指着电视说,“你仔细看他们的动作和表情。我相信每个专业的演员都能从中发现独特之处。” 于是我聚精会神地盯住电视屏幕。两位演员刚下车就被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们团团围住。闪光灯对准他们的脸此起彼伏地闪烁着,并且伴着耳边一声递一声的高分贝叫喊:“丹尼,看这儿!卢卡,看看右边!” 卢卡紧紧搂住丹尼的手臂,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里。站在身高75英寸的卢卡身边,没人想得到看起来又瘦又小的丹尼其实也有70英寸高。而这一刻他非常适时地将头靠向卢卡,就像要枕着他的颈窝一样。两个人的动作是如此亲昵,让人忍不住猜疑他们的真正关系。 “卢卡,你的影迷说,和丹尼成为朋友以后你变得外向了许多。是这样吗?”主持人把话筒对准卢卡。 “我必须要说,这不是我的过错。如果你们更喜欢之前那个沉默的卢卡的话。”不等卢卡开口,丹尼先抢过话筒声明。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看上去充满活力又天真烂漫,简直像一个天使。 “好吧,我不知道你们偏爱怎样的我。但丹尼确实是一个快乐收集器,和他待在一起,就连哑巴也能开口讲话。”卢卡看着丹尼开心的脸庞,也真诚地笑起来。对于一个生性忧郁的人来说,笑容弥足珍贵。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而我注意到,在卢卡发言的时候,丹尼一直用一种深情、崇拜的目光凝视他,就像对方是他的偶像马龙白兰度一样。 就算再愚钝的人也能从这束□□裸的炽热的目炬里发现关于情感的蛛丝马迹。我保证,对于发现我的朋友爱上了一位优秀的同性这个事实,我完全没有一点歧视的意思。 第6页 那天的日期是5月16号,第二天就是“国际不再恐同日”,为此我特意发表了一条支持lgbt群体的ins。或许你们以为这是我的一种跟风方式,就像其他许多在那天发送这样内容的ins的明星一样。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是专属于丹尼的暗示。很明显,丹尼也看到了这条消息,所以才在当天深夜给我发送了这样一条信息:“晚上我们接吻了。” 第7章 插pter 3.5 麦克 来自:麦可·安奎尔 “后来发生的事已经成了整个好莱坞公开的秘密,或许只有它的亲歷者不承认。”说到这里,普劳克斯先生喝了一口咖啡,“那天夜里狗仔拍到的戴鸭舌帽的高大男人确实是卢卡。” 五年前那桩非常规的桃色绯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夏天的一个深夜,两位娱乐记者本来计划夜出跟拍一位前往酒吧消遣的当红、歌手,却没想到意外撞见了从电影院出来的丹尼——不同寻常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身材高大、戴着压得几乎遮住整张脸的鸭舌帽的年轻男子。两人并肩走出电影院,走到路口停下等待红灯。就在这时,丹尼突然踮起脚吻了他,而对方也做出了热烈的回应。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直到绿灯亮起才依依不捨地分开。 这条配上真实图片的新闻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那个男人的身形实在太像卢卡斯.科斯特了!况且他们不久前才刚合作过同性电影,群众的思绪很容易被引导到这方面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丹尼正式承认自己是双性恋,这位男子是当时与他约会的一名普通人,并不是卢卡——尽管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看上去十分相像”。 然而人们都认为这个举动纯粹属于掩耳盗铃,他们的关系为一些年轻女孩们津津乐道,并以此为蓝本变本加厉地、乐此不疲地创作各种作品。 “我的所有朋友也都这么认为。”说到这里,我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非常合适。但据我所知,从去年开始他们的关系就非常疏远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两年前他们就分手了,以和平的方式。”约翰说,“在这之后他们以朋友的关系来往,从未发生过矛盾。因此我认为,两年前卢卡确诊抑郁症的原因或许和爱情没有很大的关系。但一年前他们的关系突然完全地破裂了,这绝对出乎我的意料。我常常关心卢卡的近况,可他的自尊心像阿什莉一样强,不愿把自己的伤口在别人面前揭露,除非是最亲密的人。” “你指的是他的亲戚吗?父母之类的?” “不,据我所知,这几年他时常为缓和与家人的关系而苦恼,或许这是他得上抑郁症的原因之一。”普劳克斯先生若有所思地推理道,“在他生命的最后半年里,他几乎天天和丹尼聊天。我认为你可以去採访丹尼,他应该对卢卡这段时间的心理状况非常了解。” “丹尼?但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破裂了吗?” “哦,我指的不是那个金髮的丹尼。”普劳克斯先生笑了笑,“是黑髮的那个,更年轻的丹尼尔·布里奇斯。” 年仅22岁的丹尼尔·布里奇斯是好莱坞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有着一头像墨水一样漆黑的头髮和一张精緻的漂亮脸蛋。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他那双土耳其蓝的大眼睛,当它直视他人的时候,就像是一对珍贵的洁净的浅蓝色宝石。他原本是模特出身,由于走秀出色,去年开始受邀在影视作品里做一些简单的表演。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拥有与生俱来的出色的表演天赋,而这份表演天赋被善于发掘天才的拉里·丹斯看中,在他的最新影片《寒冬》里出演主人公的情人。 在好心的普劳克斯先生的引见下,我很快就在一次活动的后台见到了这位年轻的演员。他看到我,首先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让我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你好。” “你好,我是《纽约每日新闻》的麦可·安奎尔。”我与他握了握手,打开笔记本电脑,“感谢你能接受我的採访。” 他笑着摇摇头,说:“你是第一个单独採访我的记者。” “对于这个殊荣,我感到万分荣幸。”我明显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谦逊与害羞,于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表示我只需要用平常的语调询问就足够,不必像之前採访阿什莉·卡夫曼时一样处处都小心翼翼。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卢卡在最后的六个月生命里的状态’,是吗?”他微微垂下脑袋,看向前方的地面,“你介意我口述这一切吗?” 第8章 插pter 4 丹尼尔·布里奇斯来自:丹尼尔·布里奇斯 也许我会被认为是“卢卡的最后一个朋友”,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我是在《寒冬》拍摄期间才认识卢卡的。在拍摄的第一天,我们对彼此只有最简单的了解,比如说,我知道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就是:加州人,着名演员,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最年轻的获得者。 作为一名年轻的新晋演员,片场的所有人都拥有比我丰富得多的资歷。因此,我总是保持着谦逊的心态与他们交流,我相信这能使我获得很多有利的信息。在影片中我饰演主人公的同性情人,而主人翁的扮演者正是着名的卢卡斯·科斯特。我很早就知道他罹患抑郁症的噩耗,但当我见到他时,我并没有对此多加在意——他看起来并没有病入膏肓的表现,我是说,他体型正常,面色正常,没有瘦骨嶙峋或是浑身苍白得毫无血色。他与正常人唯一的区别大概只能算是过分的沉默。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开机后不久的一天,他在休息时居然主动和我攀谈起来:“我听说你是波士顿人?这儿的冬天一直都这么冷吗?” “是的,”我回答,“我想加州一定比这儿暖和许多。” 他笑了笑,在我身边的座位坐下:“丹尼,你演得很好。” “谢谢,”没有什么比愿意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演员做出肯定更为善良的举动了,我感激地看向他,“你太善良了,卢卡!” 我们之间的破冰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从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他愿意与我分享几乎所有快乐或是不快乐的事。正是那些谈话使我了解到,他的状态之所以差并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由于吸食毒品或是身患重疾,而是由于身边发生的一系列令人头疼的烦心事。 所有人都知道,卢卡出生在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的一个普通家庭,家庭成员有父亲、母亲和姐姐。他的父亲是一名的士司机,母亲则在家庭式託儿所工作。在卢卡十三岁那年,父亲由于车祸去世,以至于他不得不在课余时间到处兼职替家里分担。正是在那段时间,他意外结识了着名的卡瑞尔导演,并发现了自己的表演天赋。因此,他决定成为一名演员。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并且成为了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表演者之一。他变得衣食无忧,享受荣誉与赞美,并且赢得了大部分人的肯定与敬佩……据他说,那是他人生中最为快乐的几年,无论是在事业、友情或是爱情上,他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第7页 然而好景不长,二十三岁那年,他的母亲被确诊为癌症。在弟弟工作繁忙的情况下,他的姐姐朱莉“看起来非常合情理地”主动承担了平日里照顾妈妈的职责,并且同样合情理地提出让弟弟支付给自己更多美元的要求。要知道,自从卢卡成名后,他的母亲和姐姐一家都辞去了工作,每月仅仅靠他给的赡养费生活。 与此同时,朱莉的丈夫皮特,一个不学无术的投机者,说服妻弟出钱投资一家红酒厂,并让自己担任总经理。虽然他的营销手段十分糟糕,生产出的产品也质量不佳,甚至透着一股难以除去的酸味,但这家工厂居然奇蹟般地盈利了。这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在一连串紧密的调查之后,他在酒窖底下大面积种植罂粟的事实坐实,被判25年□□。当然,红酒厂的盈利全进了皮特自己的口袋。 这件事带给朱莉极大的打击。为了安慰姐姐,卢卡特意赠送给她和她的儿子一栋华丽的别墅,并且每月拿出更多的钱,想用物质的富足来弥补他们受伤的心灵。在无穷无尽的欲望与享乐主义的诱惑下,尝到甜头的朱莉开始变本加厉地向弟弟要钱,并捏造出各种甚至可以说得上荒谬的藉口,比如“儿子病了”、“自己投资亏损了十万美元导致经济紧张”,甚至连家里的猫生病也被用来当做讨要的手段。 而当下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这个理由显然比之前的那些都要义正言辞得多。在莱茨太太生命最后的一年里,女儿以各种方式向儿子要来美元,却并未令她感到自身所处环境的改善——她依旧住在双人病房里,只有一位不负责任的冷漠的护工,失禁的排泄物常常在床上停留一天无人照料,化疗带来的呕吐物也在地面上发酵发出难闻的气味。因此,她时常遭到另一位病人的投诉。 至于从卢卡那里获得的巨额钱财,大概确实有一小部分用到了治疗上,但毫无疑问,更大的受益者是朱莉和她的儿子。她从不错过古驰或是路易威登的任何一款新包,从不缺席香奈儿或是普拉达的任何一场服装发布秀。在时尚杂志上很容易寻觅到她的身影,在洛杉矶的各个高级餐厅都能发现她来过的踪迹。她与比弗利山庄的贵妇名媛们出双入对,以卢卡斯·科斯特的姐姐的身份在适龄的黄金单身汉中寻找自己理想的夫婿。 卢卡的资产以这样的方式逐渐萎缩,最后终于到了令他不得不警觉的地步。也是在那时,莱茨太太终于在忍受了几年病痛的折磨以后解脱去了天堂,而他在发现自己的姐姐将原本用于改善母亲的钱款挥霍一空,切断了给她本人的赡养费,只答应资助年幼的外甥的生活和学习。于是,他的姐姐在一气之下以拒绝承担母亲医疗费用为由将卢卡告上法庭,并且威胁他说:“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几年你只来探望了妈妈三次。我的律师告诉我,根据加州家事法4403条规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子女必须赡养其父母承担吃住和医疗费用。” 最为可笑的是,这个利慾薰心、六亲不认的女人居然胜诉了。这就意味着卢卡必须按照规定继续赡养自己余下的两位至亲,并且支付巨额赡养费。 家人的背叛、经济的拮据让卢卡整日闷闷不乐,为此他只好用尽一切时间工作,接各种不着边际的商业活动和毫无逻辑的剧本。因为这些举动,这几年他在网络上没少受舆论的批评。所以我想,正是由于亲情破裂、财产紧缩、舆论压力最终使他不幸罹患抑郁症。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完全是出于卢卡对我的信任。我有理由相信他把我当成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但我想,这其中应该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原因——我的名字。 去年卢卡的生日那天,拉里为他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庆祝,我也赠送了他一件礼物。 “谢谢你,丹尼,”卢卡朝我露出一个微笑。由于疾病的原因,他很少看起来快乐,所以笑容对他来说弥足珍贵。我说了声不客气,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我们之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直到他滑了滑手机屏幕,轻笑一声,“你应该知道,我还有个朋友和你同名。有时候我确实分不清你们两个,因为我给你们的备註名称都是‘丹尼’。” “你可以称唿我‘黑髮的丹尼’,就像拉里那样。”我建议道。事实上,拉里和约翰也与我说过这件事,因此,在他们那儿我统统被称作“黑髮的丹尼”,“我很敬佩丹尼·莱茨,他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是的,那个丹尼的表演非常精彩。”卢卡低下头拨弄着手机,“有时候我怀疑,是否因为你也叫作丹尼,我才会忍不住和你说这么多。” “或许吧。”我说。 卢卡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击,似乎回復了一些信息,然后把手机丢在一边,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出于好奇,我在手机闪亮的屏幕上瞄了一眼,是他和一位备註名叫“丹尼”的朋友的简洁的对话。 “生日快乐,卢卡!最近怎么样?” “谢谢,丹尼。我很好,也祝你一切都好。” 很明显,对面的人是“金髮的丹尼”。我早就听说他们两个交恶的事实,因此对于这样简单而带有悲剧色彩的对话,一下生出无尽的怜悯之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曾经亲密到被怀疑是同性情人的两个朋友在多年后分道扬镳。 第9章 插pter 4.5 麦克 来自:麦可·安奎尔 “这就是所有卢卡告诉我的。”讲述完以后,黑髮的年轻人语调温和,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润喉。 “谢谢你的陈述。”我说,“多亏了你,我才知道关于科斯特先生的大部分事情。” “我想,你应该去问问莱茨先生,他才是最了解卢卡的人。”丹尼尔·布里奇斯清澈的浅蓝色眼睛望向我,透出真挚的情绪,让人确信他的建议百里无一害。 但採访丹尼尔·莱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据我所知,自从卢卡斯·科斯特自杀身亡以后,数以百计的记者都争先约他访谈,但他一个也没有答应。我向我的上司麦考林先生求助,他思索了一会,回答:“这很难,丹尼尔·莱茨的经纪人放话说他们拒绝任何形式的採访。麦克,你先用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写一篇报导,或许这会奏效。我相信你组织词彙的水平。” 于是我费尽心思,日以继夜地在电脑上敲打下那些字母,在百万次的改动之后终于拼凑成了一篇内容尚可的报导,取名:《一位忧郁诗人的解脱——卢卡斯·科斯特的死亡背后》。也许上帝认同我这一个月以来的努力,所以让我的这篇文章获得了在我人生中史无前例的成功——成千上万的粉丝和业内人士打电话到报社里,诉说自己阅读后的震惊与嘆息。採访中的每一位主角:拉里·丹斯,阿什莉·卡夫曼,约翰·普劳克斯,丹尼·布里奇斯,当然还有事件的主人公卢卡斯·科斯特,全部再一次陷入了舆论的风暴中心。他们的话题度高居不下,这也恰好为他们即将上演的电影做了免费宣传。 第8页 在採访发出后的一个月后,2月20日,卢卡斯·科斯特的遗作《寒冬》首映。在这部电影中,他扮演一位出生在波士顿的爱尔兰人后裔尼克。他的父母都是狂热的天主教徒,处处严格遵守教义,保守而严苛。而可悲的是,尼克天生就是一名同性恋者——这意味着他必须时时刻刻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向。他像普通人一样工作,像普通朋友一样与同性恋人交往,甚至像普通异性恋者一样娶妻生子……终于,在30岁生日的那天,他再也无法继续忍受这种痛苦而压抑的失去真我的生活,选择了吞枪自尽。 科斯特先生在其中的表演真实而精彩,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故事中可悲的尼克。影片结束后,我和许多观影者一样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坐在原处伴着片尾曲静静观看滚动播放着演职员表的黑色屏幕。影厅的灯光亮起,我这才注意到我身边坐着的是一位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露出的部分来看,这个男孩有着一头灿烂的金髮和优美的脸部轮廓。 直到字幕播放完毕,我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您好,借过。”我向身边的年轻人轻轻说了一句,示意他为我让出一小点迈出步伐的空间。 而他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在听到我的话语后全身震颤了一下,勐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愣怔了一秒才回答:“抱歉,好的。” 当他抬起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我也同样愣住了。 “丹、丹尼尔·莱茨……”我喃喃地说出他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伸出手与他相握,同时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你好,我是《纽约每日新闻》麦可·安奎尔。” “你好,”他接过我的名片浏览了一下,重复着我的名字与职位,“《纽约每日新闻》……麦可·安奎尔……你是写那篇文章的人?那篇关于卢卡的文章。” “是的。”我战战兢兢地回答。事实上,我非常害怕他提出这个问题,因为我没有採访他本人,要是文章哪处冒犯到他,也许他会以诽谤罪起诉我,到时候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于是我主动道歉,“非常抱歉,如果文章哪一点有我臆想的成分,您可以随意指出,我立刻改正错误。” “不,你写得非常好。”出乎我的意料,他朝我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要一起去喝一杯咖啡吗?”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和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传说中的丹尼尔·莱茨面对面坐下喝咖啡。我的妹妹艾米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嫉妒得发疯——她可是他的铁桿粉丝。 “这么说,你连续採访了他们四个?你可真是一位敬业的记者。我好久都没遇见过这么努力工作的年轻记者了。” “是的,但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尽我所能将这一切聚集起来,编织成一个故事。”我如实回答。 “那是当然,你缺少了一位关键证人的证词。”丹尼尔·莱茨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用他那双浅蓝色的纯净的大眼睛看向我,而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另一位丹尼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眸。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开口,一字一句地、十分庄重而严肃地说,“接下来我要亲口告诉你,他们所不知道的、剩下的所有事情的真相。” 第10章 插pter 5 丹尼尔·莱茨来自:丹尼尔·莱茨 从第一次见到卢卡的那一刻起,我想我在潜意识里已经爱上了他。尽管那时候我还没有发掘出我在这方面的天性。 他是一个迷人的男孩,我敢说,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更多地令我着迷。像所有人描述的那样,他高大、英俊、忧郁,他短短的黑色捲髮像古罗马雕塑里的样式,完美的脸部轮廓又像古希腊雕塑里的神明。 19岁的夏天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一段时光。那个七月我们在加利福尼亚相遇,共同拍摄《菲尼克斯》,我们在片场饰演情人,我们在剧中的家亲吻、亲热,我们在下榻的酒店聊天,我们在莫雷诺谷郊外的空地上追逐打闹……我承认我缺少对阿什莉的耐心与忠诚,但我实在太爱卢卡了。 在休息间隙里,我开始用剧中主角使用的小把戏试探卢卡,但令我失望的是他并不理解我的真正意图,把这一切都当作玩笑。最后我们成为了亲密的朋友,在我孜孜不倦的骚扰下,他终于从一开始的沉默男孩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他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那时片场上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当你找不到丹尼的时候,只要弄清楚卢卡在哪儿就行了!” 等到临近十月,所有戏份都杀青以后,我不理会手机里阿什莉每过十分钟就发送来的、意在让我回洛杉矶与她重逢的消息,却每过五分钟就给卢卡发送消息,请求他带我一起到萨克拉门托的家玩。 “卢卡,你知道我从小就对西部充满憧憬。牛仔、沙漠、阳光、海滩……一切都是那么迷人!虽然我已经往返于纽约和加利福尼亚不下一百次,但我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好莱坞和洛杉矶。我发誓我一定不会乱开玩笑,不会乱说不该说的话,不会闯不该闯的祸,我一定会变得比哑巴还沉默,比截肢者还安静!只要你愿意带我去萨克拉门托。”我絮絮叨叨地向他诉说着,像是一个焦急又无助的求爱者。 “可是你说过,阿什莉已经等不及你回去了。我想,伴侣应该比朋友重要。”卢卡冷静地找出理由拒绝我。 “我已经和她商量过了,她尊重我的梦想!所以,求求你!”我甚至在句末配上了几个痛哭的表情,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我知道,这样一来,他无法拒绝我。 “……好吧。那我们明天出发。” 尽管卢卡没有察觉我的爱意,或是明知我的爱慕却视若无睹——我不敢多想这个可能性,每想一次,我的心就破碎一次,但我到底还是走进了他从小生活的家,接触了他的至亲家人。他家的房子是42街的一栋灰色建筑——也许在它落成的那一天是洁白的。总之,那座明显经受过几十年风吹雨打的屋子的百叶窗已经被腐蚀成碎片,门上挂着的星条旗也像是蒙受了沙尘暴一样被灰遮蔽。我从没见过这么脏的房子。 卢卡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轻轻敲了敲房门,喊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很快,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伴随着年久失修的噪声,揭开了门后两个女人的面容。开门的是一位高挑的中年白人女性,大约五十多岁,腰上繫着一条蓝色的围裙,似乎正在做饭。从面部轮廓和五官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一位美人。但再名贵的粉底或遮瑕液也无法遮盖她脸上由岁月刻下的纵横交错的深深的皱纹。 “哦,卢卡!”科斯特太太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印得更深了。她紧紧拥抱自己的儿子,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围裙上有油渍这个事实,立刻从儿子身上弹开,但脸上的笑容却止不住地长时间地绽放着。她的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抹来抹去,想不到究竟放在哪儿最合适。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站在卢卡身后的我,热情地招唿道,“这就是丹尼吧?快进来,我正在给你们烤面包呢!” 第9页 “欢迎,丹尼。”科斯特太太身后的年轻女性友好地对我笑笑。实话说,她是一名非常美丽的女士,穿着时下最新潮的服装,画着油管上的美妆博主们极力推荐的妆容。只要一部相机,她就能出现在明天的时尚秀场上,“我是卢卡的姐姐,朱莉。” 我发誓,科斯特太太是整个萨克拉门托市,不,整个加利福尼亚州,不,整个美国西部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她能准确地理解我的所有笑话,并且毫不吝啬地肯定我的演技。她秉持的待客之道是整个美国的典范,她烘烤的面包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 “我有一个问题,科斯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是我整场拜访的败笔!但我确实没有提前了解清楚,这让我懊悔至今。 餐桌上的空气一下凝固了,刚才欢乐的气氛被长时间的沉默替代。过了很久,卢卡才小声答道:“我的爸爸在我十三岁那年去世了。” “哦,太抱歉了,我……”我简直想拿一把枪毙了刚才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的自己! “没关系,继续聊刚才的吧,丹尼。关于纽约的学校……”好在科斯特太太看出我的窘迫,及时为我解围。 知道这个真相以后,我更怜悯和珍惜可怜的卢卡。我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和姐姐,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还有我。我想成为他的情人,他的保护者,他的陪伴者,我想和他一起生活,直到我们在几十年后老去、死去为止。 在萨克拉门托待了一个星期后,趁共同出席加利福尼亚的慈善晚会的机会,也是为了向阿什莉做出回应,我们一起去到她家为她庆祝生日。放到现在,我必须承认我欠阿什莉一句对不起——在餐桌上,为了向卢卡表达我的爱,我甚至不惜拿我当时的女朋友取乐。我恶意地贬低她,同时用尽所有赞美的话语褒扬卢卡的家人。不出所料,阿什莉生气了。那天的聚会不欢而散。 原本我打算就这样将我们的恋爱关系一笔勾销,但我的经纪人却要求我主动与她和好,因为我们之间有着在公众面前表现“正确的恋爱关系”的责任,因此我不得不编辑了一条冗长乏味的消息发送给她——我甚至不愿意给她打电话。而她同意了我的复合请求,我们再一次在聚光灯下表演成一对热恋中的年轻情侣。 但我的心无论如何都早已悬挂在了卢卡的身上。在长达三个多月的彼此折磨以后,她终于主动提出分手,理由是她不愿意爱一个不爱她的人。恢復单身后的我感到浑身轻松,就连走路也要配上轻快的步调。 很快,《菲尼克斯》的后期制作结束,电影定档,这也意味着,宣传期就要开始了。整整三十天,我和卢卡奔波在首映式、路演、电影节之间,几乎乘坐飞机在全美国所有地区的上空飞过。为了制造出真实的气氛,在每一个场景里我们都尽可能显得亲密:每当媒体开始拍照时,卢卡就顺着我的外侧手臂将我紧紧搂住,用大拇指微微安抚我的肘部关节,而我刻意将脑袋靠向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显露出幸福的笑容。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网络上关于我们两个的衍生文化迅速蔓延开来,我们在粉丝们撰写的文章里谈情说爱,在他们描绘的画作里依偎亲昵。我不知道卢卡对这些怎么想,但我的心简直快乐得快要爆开了! 与此同时,卢卡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暧昧。他开始习惯把头靠在我肩上休息,尽管他比我还要高出将近一个头。我温柔地抚摸着他漆黑的蜷曲的头髮,感觉自己仿佛在触碰一件古罗马最为精美的雕塑。上帝知道我是多么爱他!趁他睡着的间隙,我忍不住轻轻在他头顶落下一吻。 那年的5月17日,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是“国际不再恐同日”,许多明星都在ins上发表了支持这一群体的话语,包括我最好的朋友约翰。或许他早就看出我对丹尼的心意,因为几乎没有哪个异性恋男人会整天无止境地提自己的一位普通朋友,除非他爱着他。那天夜晚,我和卢卡正在休斯顿参加路演,在酒店的阳台上,我和卢卡正在聊天,内容不过是一些德克萨斯州的风景。但是,突然之间,我不知受到了哪里来的鼓舞,居然鼓起勇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嘿,卢卡,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今天是‘国际不再恐同日’。” “我知道。所以呢?你要告诉我,其实你是个同性恋吗?”卢卡看着我,笑了起来,开了个并不普通的玩笑。但我注意到,他拿着烟的手正在颤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我的额上开始冒汗,如果他是一名恐同者怎么办?如果他恨我怎么办?但我必须赌一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也许以后我永远都说不出口! “是的。”我非常干脆地承认了这一切,“而且我已经爱上了一个男人。” “是谁?”卢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并不是一个恐同者,所以没关系。” “是你,卢卡。”说完这句话,我长吁了一口气。我闭上双眼,脑中飞速转动起来,或许我称不上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此时此刻我想我只能求助于上帝了。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周遭的安静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我睁开双眼,想着眼前一定是卢卡无比震惊的表情,但我错了,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从卢卡深邃的黑色眼眸里发射出的深情的视线。 我立刻冲上去踮起脚吻住了他,并且用手臂紧紧地锢住他的脖颈,生怕眼前的男孩从我身前逃开。月光洒在我们身上,在墙上投射出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就像舞台剧里的灯光一样。这一刻,这里只属于我们。也许会有好事者发现我们接吻,但我不在乎,我只要卢卡。 真正的爱情让我的生活变得色彩缤纷,充满乐趣。我们享受每一场发布会的互动环节,热衷于在社交软体上进行互动,留给粉丝们无尽的遐想,我们以好朋友的关系做着所有亲昵的举动。更令我激动的是,在第二年的奥斯卡颁奖晚会上,《菲尼克斯》一举囊括四项大奖,包括最佳影片奖,最佳导演奖,最佳男主角奖和最佳改编剧本奖。虽然我在最佳男配角这个奖项的被提名者里竞争失败,但我的卢卡年仅22岁就摘得了最佳男主角奖,要知道,他就此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获得者!我为他骄傲。 好景不长,在我们坠入爱河并获得巨大成就不久,卢卡的妈妈被查出患有癌症。我陪同他一起到萨克拉门托探望她,科斯特夫人还是那样友善。朱莉结婚了,并且在三个月前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生命的到来和逝去总是相伴而行。 为了平復他的心情,我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你想去看看真正的菲尼克斯吗?” 接下来,我们在亚利桑那度过了难忘的一周。在那段时间里,我让他叫我“艾伦”,而我则叫他“杰瑞米”,就像影片中我们所扮演的角色一样。我们在宽阔的马路上飙车,任由火热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棕榈树照到我们身上;我们在长满仙人掌和仙人球的花园里散步,抬头看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彩;我们在酒店湛蓝色的屋顶泳池里畅游,在套间柔软的床上做、爱……我感到我对卢卡的爱一天天成几何倍数增长,我甚至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我想在万众瞩目之下,对所有人说出:“我是卢卡斯·科斯特的男孩!” 第10页 十月,卢卡的新电影《德维恩的葬礼》上映。在忙碌的宣传期间隙,他特意在纽约路演期间挤出时间和我约会。我们购买了深夜的电影票,带上口罩和帽子,穿上同款黑色卫衣,来到影院观影。在观看这部电影之前,我完全想像不到,我的沉默而忧郁的诗人,居然在影片中出演一个乐观开朗、热衷于讲各种让人莫名其妙的笑话的医生。卢卡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我完全被片中的内容迷住了,等不及亲吻我的情人。所以在走出影院后,我叫住卢卡,一把扯掉彼此的口罩,捧住他的脸用力亲吻他。在长久的深情的缠绵以后才分开。 第二天,我就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和消息淹没了。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要是我知道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潜伏着两个狗仔,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样的地方亲吻我的卢卡!但一切都晚了,每一个娱乐节目里都连续不断地播放着“丹尼尔·莱茨深夜与卢卡斯·科斯特约会”、“原来他们也是同性恋者?”等等消息。甚至连阿什莉也被摆到台前:记者们发挥自己丰富的想像力,从她不屑一顾的表情中发掘到“卢卡斯·科斯特是感情破坏者”这样的新闻。 “别担心,卢卡,我会摆平一切的。他们没有拍到你的正面照,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否认。”我在电话里安慰他,“只要我承认我是双性恋,一切都会平復下去的。” 最后,我的团队出面声明我的双性恋性向,并且一口咬定那位男子,我的男友,只是一名普通人,希望外界不要打扰他。而卢卡方面也声明他与此事毫无联繫,只是“两个人恰巧相似”。总而言之,虽然还存有许多疑点,但这桩桃色风波总算平息了。 可是,当我再次联繫卢卡时,他却用几个冷冰冰的单词回答我:“我们暂时断绝联繫吧,丹尼。” “发生什么事了?”我担忧地问道。我不相信我的卢卡会无故说出这句话,一定事出有因!也许他被他的公司胁迫,那样的话他可以离开那儿,和我一起工作;也许他被他的粉丝唾弃,那些恐同者不要也罢……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不是吗? “我的妈妈,她知道我们的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她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又罹患癌症,所以……” “我知道了。”我沉默了半分钟,这才声音颤抖地回答。我摁下通话结束按钮,瘫倒在沙发上。是的,我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唯独忘了这一点。我尊敬的、喜爱的科斯特太太,亲口命令她的儿子和我断绝联繫。 我不愿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时光,每个夜晚我都对着月光祈祷,希望我们的爱情能像亘古不变的月亮一样长久。我开始从一个轻佻的年轻人转变为一个忠实的教徒,虽然我的愿望与原教旨相悖,但我相信仁慈的上帝一定会宽恕我的。我像隔壁的霍尔夫人一样每周固定去教堂三次,并且每次都用最诚挚的心做祷告。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成了家里最虔诚的教徒。 或许向上帝求助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他忘记了我,或许我做得不够真诚无法感动他,总之,我期待的奇蹟并没有降临到我身上。相反地,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卢卡?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故作轻松地问道,“科斯特夫人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他回答,“我妈妈的病情还算稳定。医生说她大概还能活六个月。” “我很抱歉,卢卡,我……”上帝,我又一次次问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接下去该说点什么来挽回这场局面。 “没关系,丹尼。”卢卡轻笑出了声。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他的笑声了,或者说,就连听他讲话的声音也成了一种奢望,“听着,丹尼,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请求你一件事。” “请求?为了什么?”我用疑问的口吻问道。事实上,我的心跳得厉害,简直就要跃出胸口了。 “我们正式分手吧。”卢卡的话语平淡而短促,好像这事在他心里就像出门倒垃圾一样简单。 “好。”我早就猜到他要说这个,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他,就和当年回答阿什莉的分手请求时一样,“上帝保佑你。” “也保佑你。”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无尽的“嘟嘟”声。 我却拿着电话愣了很久,也许有一小时那么长。在那段时间里,我在脑海中把这些年来我们在一起的所有画面按照次序完整地播放了一次,我相信这部属于我们的电影在内容上完全按照剧本写好的那样演,一切情节涓滴不漏。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卢卡联繫,我是说,私人的联繫。之后的两年里,我们偶尔还能在电影节或慈善晚会上碰面;除此之外,每个圣诞节、復活节和他的生日,我都会给他发送祝福。但我对于他的了解却戛然而止了,此后我只能从约翰或是拉里那里听到关于他的近况,甚至连他患上了抑郁症这件事都是在去年我看了新闻后才知道的。 后来我听说拉里又找他拍摄新片《寒冬》,与他合作的那个新演员也叫丹尼——丹尼尔·布里奇斯,这实在是太巧了,不是吗?感谢他把卢卡的困境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事实上,看了你写的文章以后,我才知道卢卡这两年经歷了些什么。 知道卢卡自缢身亡的消息的那一天,我正在片场拍摄新接的电影。在拍摄的间隙,我接到了约翰的电话。他告诉我,卢卡死了。 上帝作证,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这个电话不曾被我接通过。我只是平静地回復了一句“哦,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和两年前的卢卡一样果断。巧合的是,即将拍摄的下一个片段就是我饰演的角色面对镜头落泪的场景,我大概能用得过的奖项来证明我是个能够自由控制情绪的演员,可以轻松进入角色所处的状态,但这次表演却快到甚至出乎了我自己的预料——当镜头转到我的脸时,我几乎在同时就涌出了两道滚烫的泪水,并且止都止不住。导演说我的脸上像流了两条河。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是我第一次无法控制情绪。但这居然给我的表演带来了意外的真实性,观众愿意相信这是主角的真情表露。 其实,在那段长达三分钟的哭泣片段里,我的脑中只回想着同一个名字,而它足以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卢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