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禾》 第1页 《苍禾》作者:安替 文案 遇上你是我的幸运,失去你是我的命运。 ——碎砂和酒,唱一曲共蒹葭。 ——就算知道是苦果,下一世我也想和你相遇。 (突然的一个脑洞,想写一个名叫苍岚的侍卫爱上了他的公子但最终求而不得的故事)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靳禾,苍岚 ┃ 配角:公孙,祢杼,魏垣 ┃ 其它: 第1章 楔子 苍岚的身体迅速地涌出大量的鲜血,世界也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慢慢地暗下去,终于,他感觉到有一点冷,却不疼,他动了动嘴唇,想要抬起手,就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想要大声唿喊,奋力发出的声响也被拧碎在大风中了。他躺在雪地里,看着天,是白花花的一片。 苍岚想微笑,他不想死后依然木着脸看不出喜乐,可是刚刚展开半个微笑,他就不动了。他身上似乎有火在烧,灼得他心尖生疼,他又想起来靳禾,他想,要是在死前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可惜,到底是不能了,因为他已经撑不住了。武者,死后也应该和他的剑埋葬在一起,可是他的剑丢了,再也找不到了,下辈子可能做不了武者了。不过这样也好,苍兰想,下辈子找个地方和靳禾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好了,他有点想哭,这是他最后一次保护靳禾了,他累了,下辈子,换靳禾保护他吧。 苍岚混浊的眼睛缓缓闭上了,最后一眼看到灰白的世界。 没有靳禾的世界。 靳禾跌跌撞撞的闯过来,还握着那把剑,染了血色见了红,滴落在雪地里。他看着灰白色的苍岚,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有一片沉寂,他们之间已无话可说,更何况,苍岚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他突然俯下身子抱紧了苍岚,祢杼甚至以为一瞬间他要落下烫人的泪来,可是到底是没有的。 靳禾不是凉薄,他只是不懂,也没有人告诉他,怎么样爱一个人,不是剃了骨头连着血肉都吞下去。教他爱很难,但是有一个叫苍岚的傻子做了,代价是染血的衣衫和破碎的心,虽然晚了,但他终究是懂了,虽然懂了,但他终究是失去了。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靳禾刚懂得就失去,是他的大苦,而这世间又何不是一场镜花水月?可怜苍岚一片痴心一身忠心终究是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看官提各种意见。 第2章 狐裘暖不暖 祢杼总是嘲笑苍岚洗脸,苍岚总喜欢用清水敷一把脸,拿些皂叶胡乱地涂抹在脸上,再用温水大力揉搓,手上使得气力很大,像是要把面皮都揉搓下来。 真是胡乱的洗法。祢杼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苍岚洗脸的时候,祢杼还是喜欢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的洗法,似乎自己的脸上都干净了许多似的。 祢杼笑问,“你一个粗人,脸洗得这般讲究又是为何?” 苍岚拿了手里的脸帕抹了抹脸说,“公子是个体面的人,总不能害了他的面子。”祢杼觉得苍岚说这话的时候千年冰冻的脸上泛开了一丝笑意,等他想要仔细看的时候,苍岚又恢復了他一贯的风格,问祢杼有什么事。 祢杼撇撇嘴,拿着狐裘递给他,“这是公子赏你的,你以前不是害过膝上的病吗,让你好好养着,免得犯了旧疾。” 苍岚接过狐裘,仔细看了看。 祢杼忍不住叨叨,“这可是公孙少爷送给咱们少爷的,公孙少爷知道吧?就这么一件,少爷还白白地给你了,真不知道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苍岚愣了愣,问,“是治粟内史公孙大人吗?” “当然啦,瞧瞧!这狐裘可是一等一的好呢,除了公孙少爷谁还拿的出这么好的料子呢!”祢杼忍不住眼红,“少爷都没捨得穿,白白送给你这个粗人糟蹋了...” 又像自己劝自己似的喃喃自语“算啦算啦,你护卫着少爷的安全,给你穿倒也是值当的...” 苍岚没说话,拿了狐裘转身回房。 祢杼暗地里跺脚,心说,这个没良心的。 天色已晚,靳禾的房内已燃起了烛灯,他的身子投到窗纸上,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隐约看着是坐在桌旁读着书的,偶尔提起毛笔在旁边的宣纸上描画几笔,脱了婴儿肥越发显得身材挺拔修长,虽添了几分稳重,但少年人的活泼青涩也一併存在着,只不过崩着公子的架子倒不怎么显得出来。 这样的靳禾有些...可爱,苍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苍岚站在房外,看着房里的那个人,心里忽然变得有些软,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无力,连着握剑的手都有些松。他看着他,烛火摇晃,隔着一层纸,苍岚看着靳禾的影子一点点爬上窗纸,再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那手,能抚琴,能书画,那人,能算谋,颠覆社稷。而他,苍岚轻轻笑了笑,他能做的也只有将他好好护住,等看他手下的苍生天下,就算赔上性命也无妨。除此之外...他按了按佩剑,心想,别无他求了吧。 苍岚收敛了笑意,转身出了院子,回去了。 杵在外面的影子走了,靳禾抬起头,透过窗看着苍岚的背影,掩去了眼底的波涛汹涌。执笔蘸墨,却迟迟不下笔,然而墨汁饱满,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靳禾像是受惊,身子震了震,握着笔桿,良久,落下两字,又轻轻嘆了一口气。“祢杼,这份信寄了吧。” “是,少爷”祢杼恭敬的接过,没看见靳禾脸上的怔忪。 第3章 微凉的雪 除夕之前,一场悄无声息的肃清在京城开始,凛冽的风里都像是有刀片飞舞。朝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有骯脏的血也有干净的血,洗干净了那些污浊,踩着官阶的脚下都会有些疼,有刺痛也有隐痛,长在心里的一根刺,落下脚扎了根,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怕是也不能安宁了。 靳禾已有两个月未出门了,好似所有的血腥和疼痛都被隔在门外,不过也仅仅是好像罢了。偌大的一个靳府,自公孙死讯传来的那天就像是殉葬一样停止了运转。 靳禾闭门不出,只有祢杼每日送些饭菜进去。送进去再退出来,再送进去再退出来。没人知道靳禾在公孙死后的两个月里做了什么,只不过京城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所有,痛苦包含着死亡的咸味,让人尝遍苦涩味道。公孙死后两天的那个晚上,苍岚交给祢杼一块玉,那玉上面还渗着苍岚未凝的血,苍岚看着祢杼不说话,良久,他笑了笑,迁出了一串咳嗽,“你....”祢杼愣住了,苍岚说:“将这玉洗净了交给公子吧”,祢杼不知说什么好,呆呆点头,正欲走,苍岚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让祢杼尖叫出声,“照顾好...他”说罢,转身离去。那晚的月光不亮,明明晃晃看不清那一路的痕迹究竟是汗是血还是泪。 祢杼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珏,一瞬间竟有些脱力。他从怀里探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又停住,将玉包进了帕里。 祢杼送玉给靳禾的时候,到底是没敢抬头的,只说了是苍岚盗来的,不用他多嘴,靳禾自然认得出那是公孙贴身的暖玉。只不过现下上面多了些红色。 第2页 苍岚大病了一场,这两个月都在塌上度过了,养病让他烦闷不已,但毕竟皇家的人不是吃素的,即便他武功上乘也需得慢慢恢復。 主僕两个,一个闭门不出,一个卧榻难起,倒也默契,不过都错过了京城最美的一场雪景,少了一桩煮茶赏雪的风雅事。 今年京城的雪下的异常大,似乎想要将整个京城都埋葬在一片雪白之下,安静的金碧辉煌,肃静的大街小巷,走在街上的人像是如履薄冰,蔓延开来的是一种恐惧,从京城大户权贵的高大厚重府邸城墙里浸出来,瀰漫整个城。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黑暗中跳出一只野兽的恐惧,在无形中震慑你的灵魂。 公孙死了。 埋葬在乱葬坟的雪中,永远不羁的灵魂和紧闭的双眼。 公孙丞相的发几乎全白了,失了儿子的丞相终于无法再维持平日里老当益壮的样子,朝廷的政务压在公孙丞相的身上也确实繁重,随即向小皇帝提出告老还乡的奏摺。相位空置,却无人敢想,眼下局势正是紧张,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苍岚去盗玉的前一晚,看到公孙丞相两眼无神地默默为公孙敛尸,公孙丞相已经老了,本该是颐养天年的人却依然为国政和小皇帝的任性操心,此时却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体味人间最苦涩的最悲伤的味道,心如刀割的一杯茶酝酿着酝酿着,时间越久味道就越发苦涩,痛痛痛,痛到心底最深处。世人都说欲养而亲不待最为苦,然而这世上苦痛的事万万千,又怎能说怎样的痛最痛,怎样的伤最伤呢。悟,悟万般皆空,唯有一抔黄土,灰飞烟灭。 苍岚已经忘记了父爱的概念,也许就是像公孙丞相这样深沉无奈和脆弱不忍吧。苍岚在暗处静静待了一会,终于转身离去。他可以为了那个人哪怕做宵小之徒,但他心里的热和光芒也是无法泯灭的东西。 苍岚暗嘆一口气,还是去好好准备明天从皇家那群人手里抢玉。毕竟,这是一位伤心的父亲最后的安慰了。 风吹雪花飘,除夕前又是多少人的不眠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各位看官各种意见~ 第4章 坏人吗 人人都说,公孙叛了,死在律法之下。但也有市井传闻,说他死于一场权谋,本来是不该死的。 京城这摊水已经安静了太久了,终究还是生出了几股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搅动着不安的心,用一个人的死彻底掀起一场撼动根基的波澜。也许后人整理梳理这段歷史之后会发现其中的关联,公孙之死就成了这段歷史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不过,苍岚不会理会这些风向和流言,只要与靳禾无关,他又何必估计那么多,他的职责就是好好护住靳禾,不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好好护住靳禾关心的人或事。公孙的死亡让靳禾沉寂,也是苍岚他心里的一块疤。他知道无望,但依然没法放下,就像快溺毙的人,就算知道一根稻草救不了自己的性命却依然会牢牢地抓住。他快溺死在对靳禾的感情中,而他抓住的是他的信仰,他的靳禾。他给予自己的信念是守护,守护靳禾以及靳禾想要守护的一切,不惜一切代价。 苍岚把狐裘收起来了,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他的爱人。他在他的房里安养,有很多个日子没有见靳禾了。苍岚头一次没觉得心里有见不到靳禾的想念,只有一点点淡淡的怅然。也许是对自己情意的掩埋吧,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将所有的思念和想法埋葬,再不燃起丝毫零星火苗。 苍岚斜靠在榻上,木然地望着门上的纹路,霞光铺满整个天空,也透了一点淡淡的红色进来,没有雪,刮着一点风,四下一片寂静,苍岚心里一片宁静,就好像想要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炭火盆沉默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几声脆响,红彤彤的炭火提升了屋里的温度,驱散了寒冷,却没法给人的心里带去几丝暖意。苍岚无神的眸子盯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伤口隐隐作痛,他闭上眼昏昏睡去。 靳禾的屋子在收到暖玉后似乎慢慢地復活了,窗户里透出的烛光就像是冰冷屋子里重新活起来的心跳。日光西斜,靳禾的屋子里就散出微微的光,摇摇晃晃的影子又爬上墙。只不过少了一个直直杵在他窗前的影子罢了。没有人站在他的窗前痴痴凝望他,也没有人看着他的影子看着他的光芒仍由他的气息爬满心头。靳禾在桌前写着什么,无意识的抬头,看到清冷的月光撒进房,祢杼在一旁垂着头,靳禾没由来的一阵烦闷,掏出公孙的暖玉,看了又看,细细打量上面的纹路,摩挲几下又重新放回怀中,长长的唿出一口气,像是把几天的恶劣心情都排干净似的。 靳禾突然轻笑,祢杼楞楞地抬头,看见靳禾半分悽惨半分戏嚯的姿态,惊了:“少爷,你······” 靳禾收敛了笑意,拿出了暖玉在手中把玩着:“祢杼啊···你说,我是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影子投在靳禾的脸上,烛光颤动,明明晃晃。 “少、少爷?”祢杼惊愕。他从未见过靳禾这般模样。 “罢了”靳禾像是有些懊恼,将手里的暖玉抛给祢杼,“这东西你收着吧,既已是身死之人,这东西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祢杼一惊连忙用手去捞,堪堪接住,“这··是苍岚盗来的,他··” “既是盗来的,”靳禾打断祢杼的话,“就不要放在这里了,看着碍眼”,靳禾撇了一眼暖玉,“和你倒是挺配的,赏你了” 我?祢杼心里转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收了暖玉,低声应“是”。 靳禾放下笔,道“今日看不下去了,早些休息吧” 祢杼应了一声,摆弄了炭火。退到门边,又突然道:“少爷不是坏人,祢杼只求少爷不要这么折腾自己,老爷他们已经去了,故去的人也一定希望少爷你···” “行了”靳禾出声打断,轻轻一笑“呵,公孙都已死了,如今还要说这些话吗?” 祢杼只道“少爷早些休息吧”说罢,将门轻轻合上。 靳禾躺在黑暗中,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慈爱的,愤怒的,怨恨的,平静的,痛苦的···他紧紧闭上眼,抓住之前暖玉放置过的地方,有一行清泪留下。 一句无人听到的“对不起”消散在冬日的风里。 第5章 小番外 公孙 公孙 我叫公孙。死于我喜欢的那个人手下。但我不恨他,我很心疼他。 那个人的名字叫靳禾。 我知道他迟早是要对我动手的,不管我多喜欢他,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已经等不及了。我死后,留下的是我苍老的父亲一个人,我很愧疚,却也...没什么办法了。 靳将军戎马一生,却丧命于宫廷政斗,靳禾不甘心,我知道,我父亲和小皇帝害死了靳将军,我知道,我与他是不共戴天的了,我也知道,但我还是喜欢他。 第3页 靳禾变了,自靳将军死后,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像是被埋葬了,连同我,连同我们往日的情分。 出殡那一日,我站在远远的地方望着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衣服和脸色一样白。他身后立着一个人,低头望着他,他看靳禾的眼神和我的是一样的。霎那间,我恍惚,还以为他就在我身前,会转头唤我一声“公孙”。我真嫉妒,嫉妒后来陪他一起度过风风雨雨的那个人,那个位置本该...是我的。回府,我大醉了一场。 第二天,我看到他单薄的身子立在堂上,看到我的脸,竟然还扬起了一个极淡的笑,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再看他,心里麻麻地一阵疼。小皇帝赏了我一件狐裘,是上好的料子。我差人将狐裘送到他府上,他收了,却没传什么话回来。 我想念他,但我不能见他,即使是偷偷的。他决心要做的事,我又怎么忍心用往昔的情分拖累他。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决心要踏入污秽中,我怎么忍心...却又不得不忍,他想做的事我没法帮,但总要减少些他的阻碍,比如,我。 我死得很顺利,没浪费他的后招。那么长的路,他一个人要走会很难,不过幸好,有个人陪着他,虽然不是我。 不过我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靳禾。 奈何桥上,又多了一缕执着等待的魂魄,他在等一个叫靳禾的人。 “虽然是个苦果,但下一世我还是想和你遇见。” 第6章 小番外 靳禾 我本来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父亲死后,梦里都是一片血色难掩。听到铁马金戈之声,看到刀光剑影,黄尘漫天,铁蹄踏着尸骨,父亲横刀在手,杀伐果断,扬鞭直取敌寇项上人头。血飞溅到父亲的脸上,风吹起父亲的发遮住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面容,连记忆也渐渐模煳,只依稀记得他爽朗的笑,那笑声一声声,迴荡在苍漠边疆,迴荡在将军府大院的上空,伴着苍鹰的几声高叫,划破天空。他看向我,低低的“禾儿”泛在梦里,在梦里一遍遍重复,我追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听他后面未说完的话,他却消失在一片模煳的雾中,任我如何奋力追赶都触不到他的衣角。最后,我累了,停下来,像站在水面上,看见透着自己的影子,脸上是斑驳的泪痕。 “斩——”刽子手的声音穿过梦境刺入现实,惊慌失措,想要阻拦落下的刀,我听见刀尖没入肌理的声音,闷闷地透过来,一下一下震动着,连着我的心脉也一起颤动。血液喷涌,热热的,心里却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 周围暗下来,我恍惚见到我坐在靳府的最高位,祢杼立在我身旁,苍岚在身后叫我“公子”,我转过去,却看到公孙一张毫无声息的脸,在雪里,一片让人心慌的雪白雪白。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我听见清脆的铃铛声响了。 “阿禾”谁在叫我,“阿禾,快过来”你,是谁···?“···公孙?”“阿禾,快过来呀···” 公孙···?公孙! “公孙···”我奔向那个声音的方向,却只找到虚无。“阿禾,别哭”恍惚间公孙好像笑了,在雪天里。 “对不起···”耳畔一阵清凉。 我不喜欢做梦,容易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梦里的人太美好,让我误以为自己还是将军府里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在一方天地里胡作非为,前有公孙替我避开一切烦心事,后有苍岚为我处理所有闯下的祸,父亲还没被处死,母亲也还在,那个时候,将军府是我的家。 后来的我,失去了那一方受庇护的天地,后来的我,天下之大,无处为家。剩下的人,不再是故人了,他们是敌人。我还是靳禾,但内里换了一个人,十年饮冰怎可能难凉热血,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总好过变成一个千疮百孔的人,最起码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对自己这么说。直到公孙死的那天我依然也这样对自己说。 公孙已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公孙不能白死,公孙带走的是那个以前的靳禾,彻彻底底的以前的靳禾。从今以后,所有的一切都由天上的那些眼睛看着。我一直对自己这样说。 那日,祢杼给我送来一块暖玉。是公孙的,我认得。那块玉是我小时亲手送给他的,一晃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那玉很漂亮,只是纹路稍有些不清晰。上面沾染了一些血迹,应该是苍岚的,苍岚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过这种重情义也是很傻的吧,人已死,还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苍岚,真是一个傻傢伙····盗玉应该也是很棘手的,难为他。这下应该要在房里安养几个月了。所幸近日也没什么必须要他出手的地方。京城最近也将不安宁了。只盼望除夕前能将一併事项处理妥当。 我是靳禾。天下之大,无处为家。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总好过做一个千疮百孔的人。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啊。 第7章 头大的廷尉 公孙丞相告老回乡,朝堂之上小皇帝的身影便显得略有些单薄了。不过公孙丞相在朝多年,残余的势力盘根错节,紧紧把握着王朝的几个重要关口,京城虽然有些乱了,但并未伤及王朝的根本,这也是靳禾想要看到的局面。他无意推翻这个他父亲守护了一生的王朝,只想让某些人自己尝尝自己的恶果,即使代价极大。 京城的雪停了,代替白色的是一片大红,最鲜艷的颜色,过年了。鞭炮炸响,大街小巷似乎活络了起来,恢復了一些生气,驱散了之前那些瀰漫在城中的若有若无的恐惧。远行的人歷经千辛万苦返回家中,只为享受那人生不可多得的天伦之乐,小巷里欢声笑语,小童捂住耳朵不顾脸蛋被冻得通红,在炸响的鞭炮旁嬉戏打闹,身上穿着母亲新做的衣服,喜洋洋地,玩累了回家去吃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碗里盛的面汤热乎乎的,暖和暖和冻红的脸。然后偷偷抓一把供给灶王爷的糖,美滋滋地塞进嘴里,拿着大人们给的压岁钱,期待起下一年的春节。 祢杼拿了两串盘好的鞭炮,嚷嚷着要给苍岚去去病气。 苍岚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床散散步,只是偶尔还是容易疲累,祢杼莽莽撞撞地闯进苍岚的院子,不待苍岚说些什么,就自顾自地点了炮,炸着震天响,满院子都是硝烟味。 祢杼笑着嚷嚷:“这样子你的病气就全跑啦!”说话的时候嘴里冒出白气,他哈了一口气,搓搓手,道:“今年还真是冷啊。” 苍岚披了件外袍从里屋走出来,从院角拿了扫帚慢慢地扫地上的鞭炮碎屑,道:“你不在公子那边伺候着,到这边来瞎闹什么。” “我可不是瞎闹,这还不是为了给你去去病气啊,你算算你都病了多久了”祢杼拢了拢衣袍,“你不在,少爷出个门都不安心的”。 苍岚闻言一顿,“你进里屋烤烤火吧,今年冷,不宜出门。” 靳府被祢杼的鞭炮一炸,有了些活气,府里的下人给廊上挂了灯笼,晚上点起来红彤彤地,煞是好看。靳禾的院子还是像之前那样冷清着,没有一丝春节的味道。苍岚领月钱的时候拿了两个灯笼,拿了一个挂在檐下又觉得和他的院子格格不入,就将另一个灯笼收起来了,和狐裘放在一起。 第4页 京城里安安静静过了一个春节后,小皇帝就又开始头疼了。 廷尉府报上去一桩案子,郎中令周岭之子周子邟醉酒后和人斗杀致死。原本也不是什么难办的案子,可问题是没有元兇。虽然周子邟是众目睽睽之下与人打斗,但案发当时天色昏暗,同行几人都是醉醺醺的,目击者依稀看到了元兇的脸,而那人正是年前被处死的公孙。 周岭老来得子,膝下就周子邟一个儿子还突然被人斗杀致死,铁了心要还儿子一个公道,将此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但审来审去同行几人只看到公孙的脸,可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怎会和人打斗呢?除非······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除非公孙根本就没死!流言蜚语在京城中很快传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就有自古皇帝最不能忍受的一条:欺君谋反! 若是公孙没死,那这事就大了,皇帝御笔亲书公孙丞相之子叛国重罪,念及公孙丞相多年来为朝尽心尽力,免去公孙株连九族之罪,但不可入族祠,从公孙家除名。而今,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场斗杀案中,受害者的父亲还是不可罢休的郎中令周岭,这案子落在廷尉府就十分棘手了,廷尉李懋丁连忙请罪上书说自己能力不足,望圣上裁断。 皇帝一般是不会头疼的,但如果皇帝头疼了,那他就会让别人更头疼。小皇帝当朝发了一通火,只差指着廷尉的鼻子骂了,责令他七天抓捕元兇归案,不然就趁早回家养老,李懋丁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连连称是。他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随便抓个人给皇上交差以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吧,郎中令周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若是要认认真真办案的话,目击者都看见了是公孙杀的,他从哪儿找来一个活生生的公孙? 李懋丁愁眉苦脸地一下朝就直奔廷尉府,开玩笑,小皇帝的命令都逼到眼前了,再不抓紧破案就是真的作死了。 春节后苍岚的伤好了七八成,每日早起在院子里练武,祢杼之前来过几次还给他送了饺子,后面好像就很忙了。苍岚终于打算出门走走了,从侧门悄悄地翻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慢慢在街上散着步,遇到了一家卖粉汤饺的小铺子,锅里煮了一大锅汤饺,加了香菜和小料,惹人胃口,苍岚要了一大碗,看老闆娘煮着冒白气的一大锅汤饺,身上就觉得暖洋洋地,舒畅极了。苍岚慢慢吃着汤饺,突然觉得这味道很熟悉,才想起以前和靳禾出门时,似乎来过这里。是多久以前了呢,好像……已经很久了,久到不记得了。 粉汤饺很好吃,来的客人也多,食客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倒显得苍岚周身冷冷清清地。食客酒足饭饱后开始天南地北的闲聊,苍岚坐着听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他突然想去城外转转。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小禾开始在府里搅弄风云啦。以及,希望各位看官提各种意见~ 第8章 一对儿大红灯笼 京城的郊外略显一点萧瑟,春节过后,灰败了一整个冬天的草木还没焕发出新的生机,灰突突的树木和深蓝遥远的天空。苍岚行至乱葬岗处,有些怔然,挑了一条小路上山。乱葬岗上散乱地歪斜着几个零零散散的破旧的墓碑,岗上的树很高,没有绿叶的枝桠遮蔽了天空,乌鸦在其间穿行,鸣叫声透过枝桠一层层传过来,突兀而令人心慌。 ? 廷尉府 因为周子邟的案子,廷尉李懋丁忙得焦头烂额,收押了几个案发当时在周围闲逛的地痞流氓。传了与周子邟同行的几人来辨认,却都说不是,案子没什么进展,李懋丁只得将那几人提出来审过一遍又一遍。于是城里的流言更甚,说是李懋丁能力不足抓不来公孙,便想拿别人顶罪。 眼看着七日之限慢慢逼近,连带着李懋丁之妻汤氏也夜不安寝,私底下借着裙带关系帮丈夫搜寻笼络破案的人才,倒也找了几个能人,但是案子依然是一筹莫展,莫非是鬼祟作怪?汤氏只得日日到归元寺祈愿。 李懋丁刚用过中饭,汤氏正拿着拭手布替李懋丁擦手,便听下人来报说有一人在府外求见,自称魏垣,说是能帮他破了这个案子。自从皇帝给他下了七日破案的命令,去他府上自荐的人不少,但那些人多为平庸之辈,只不过想趁着李懋丁烦困,藉机搭上廷尉府这条大船,日渐消磨了李懋丁的耐心。 此时听下人来报,李懋丁自是心烦,皱眉烦道:“不见。” 若是搁在平时,汤氏自然是不会多说一字,但思及近日丈夫办案不顺,便道:“老爷何不先见见这个魏垣,敢上门自荐,想必也有些过人的本事,说不定能替老爷分担一二。” 李懋丁想起以前那些上门自荐的人,冷哼一声,“破案?不过是想谋求利益罢了,哪会有什么才学!” “可距离七日之限越来越近了,多个人帮老爷破案,老爷也能轻松一些不是?”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李懋丁一听七日之限就烦闷不已,一下将怒火发在汤氏的身上。 汤氏看着李懋丁的脸色便没再多说什么,李懋丁皱着眉头让那下人退下了。 ? 汤氏唤来自己的婢女:“替我准备一下,下午去归元寺进香。”婢女领命退下。汤氏想起丈夫烦躁的样子,轻轻嘆了一口气。 归元寺进香的人不多,汤氏走进寺门,香菸瀰漫,隐隐有和尚诵经之声,汤氏绕过香炉,在主殿里虔诚地跪拜,点了三盏灯供在台上。汤氏带了些香火钱,由几个小厮抬着,汤氏谴她随身婢女将香火钱交给管理的小师父。上完香,汤氏便在大殿附近转,看到一位解签的师父对她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汤氏连忙回了一礼,问“大师,此处可求籤吗?” 那和尚望了望汤氏,随即敛了目光道:“这位施主心中可是有什么未解的郁结?” 汤氏一怔,想起今日李懋丁的烦心事,便道:“是的,还望大师指一条明路。” “施主来这里求只签吧。” 汤氏虔诚地摇晃签筒,“啪”得一声,一只签文掉落出来。 天雨问晴天必雨,天晴问雨主天晴,若要雨零看亥子,晴多雨少数分明。 汤氏一怔,“大师,这是何解?”和尚接过签文,道一声阿弥陀佛,“万事皆随缘,施主莫强求啊。” 莫强求?“多谢大师解答。”汤氏行了一礼。那和尚未语,双手合十向汤氏一躬身,转身离开了。 ? 万事莫强求,执念害人啊。 阿弥陀佛。 ? 汤氏在轿中揣着签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舒了一口气,挑起轿帘的一角,望着外面的街景。忽然看见自家府前立着一个未着官服头戴斗笠一身白衣的人,想来应该不是丈夫的同僚,那就只有自荐上门的人了。汤氏心中一动,“停轿!”轿夫连忙停住,婢女询问汤氏有什么需要,汤氏指着府前的那个人,“去问问他是不是魏垣。” 第5页 “是。”婢女欠欠身。汤氏远远地看着那人摘下斗笠,客气地和婢女说了一句话。 婢女回报:“回夫人,那人不是魏垣。他本名金栎,想在老爷手下寻个生计。” 万事随缘,万事随缘啊······ “带他进府吧。”汤氏放下了轿帘。 金栎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进了廷尉府,愣了愣,就跟上了婢女的步子。 李懋丁还在书房办公,汤氏遣人告知李懋丁后就引金栎去书房了。 李懋丁本是不想见金栎的,但他有些后悔中午对汤氏的态度,因此也没有拒绝。两人便在书房里谈话。 苍岚回到靳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外出走了一趟却比平时还要疲累。回到房里,他拿出狐裘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有些凝滞,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哪家小儿在街上炸响了一只炮,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半响,将狐裘重新收进箱底,拿出了那只灯笼,挂在檐下。 与此同时,靳禾在房里停笔,望着清冷月色,将最后一份信整理好,吩咐祢杼明日去一趟城郊荒庙。 一阵风吹过,一对儿大红灯笼轻轻摇晃。 ? 作者有话要说:  签文我是编不出来的(汗颜),直接拿过来用了,大概可以理解为,想下雨的时候就是连年干旱,想要晴天的时候就是连绵阴雨。所以让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刻意追求。 第9章 祢杼遇险(上) 祢杼做事向来是赶早不赶晚的,如若耽误了靳禾的事情,往往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 天微微亮,祢杼驾车向城郊驶去。 没有祢杼在侧,靳禾稍微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唤进小厮圩江,祢杼回来之前,他的工作都由圩江负责。吩咐到:“问问苍岚的伤势如何,回来禀报。” “是。”圩江心里奇怪,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又道:“少爷是要出府吗?”没有听到靳禾的回答,圩江抬头看,却一下子对上了靳禾冷冰冰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圩江告退!”说着便赶紧从靳禾的屋里退出去,直奔苍岚的住处。 昨夜有点冷,苍岚没休息好,整个人有些恹恹的,坐在门口抬头看着檐下的两只灯笼,圩江找到苍岚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你是谁?” 圩江有些汗颜,怎么说也在靳府待了几年,被人大咧咧的问“你是谁”还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呃……我是圩江,少爷让我来问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圩江……”苍岚皱眉,“祢杼呢?” 圩江心说你居然还记得一个名字,不容易啊…“听说是去城郊了。” 苍岚眉头一跳,坐直了身子,“城郊?” “是,”圩江打量着苍岚的脸色,“少爷吩咐他去办事了。” “苍岚的伤基本已经养好了,无碍。”圩江说完便偷偷抬头看靳禾的脸色。 靳禾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没说退下的话,圩江也不敢走,恭着身子等着靳禾的命令。 “……” “…没了?” “呃?”圩江又瞬间想起,“苍岚说他感谢少爷您挂念他。” “……”靳禾正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突然闯进的下人打断了。那人神色慌张手里拿着一个布条里面裹着一把刀,递到靳禾的书案上,“少爷,这是苍岚院子里发现的,苍兰已经赶去城郊荒庙了!” 靳禾凝神看完,脸色一变,“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不久。” 靳禾收起布条,“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那下人平时和祢杼关系不错,不过事实上,和祢杼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觉得和祢杼关系不错,“少爷不派人去支援吗?” “不必,”靳禾已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书,“苍岚可以的。” 那下人吞了下口水,鼓起勇气道:“可……” 靳禾冷冷地看着他,斩钉截铁的说:“关心则乱。” 圩江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然而他不敢多问,待那下人走后,靳禾慢悠悠的问:“圩江你最近可曾听到京城附近有匪团作祟?” “匪团?没有啊…”圩江突然想到,“莫非祢杼被匪团……?” “哼,”靳禾冷哼一声转而又道,“你就看着吧。” 苍岚赶到寺庙的时候,看到庙门外歪斜的马车,上面空无一人,他细细观察了一下,马车上原本是装有重物,如今不翼而飞,应当是被匪徒劫走了。车前的马匹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苍岚没有在马车旁做过多的停留,他转身向庙内走去,庙门已经残破不堪,推门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苍岚抬眼向庙内看去。庙里原本供的神像是谁已经看不清楚了,缺了一条腿的供桌倒在一边,角落里放着两三个叠在一起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蒲团,一条破旧的乌黑的经幡从樑上垂下来,还在微微晃动着,好像里面的人刚刚离开。苍岚掀开经幡走进去,发现了供桌缺失的那条腿,看截口处像是情急之下被人硬生生撇断的,不过看起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苍岚观察了一下那个桌腿,上面并没有血迹,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翻过桌腿眼睛一眯。 “勿救” 桌腿上被人用指甲划出这两个字,旁边还有一个扭曲的没写完的“衤”,正是是祢杼的“祢”! 作者有话要说:  求各位看官的各种意见,我不玻璃心的~~ 第10章 祢杼遇险(中) 祢杼留下“勿救”的信息有三种可能,祢杼已经判断出对方实力强大,就算有人去救他也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抱着玉石俱碎的态度告知后来者不要救他,这是第一种也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 第二种是祢杼已经在和对方的交手中发现贼人的目标只是财物,对他并没有兴趣,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将他掳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去救他可能会起反作用。 第三种情况是虽然祢杼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是祢杼相信自己在无人营救的情况下足够自保,为了进一步查探,他要求后来者不要救他,以免打乱他的计划。 苍岚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突然听到庙门外面有响动,他一个纵身立在庙内的樑上,暗暗观察下面的情况。 “奇怪...我明明看到他从庙门进来了啊”来人四处张望,“怎么不见人影?” 原来此人便是告知靳禾祢杼被劫走一事的那个下人,不放心祢杼的安全,偷偷跟在苍岚身后,打算来庙里查探。 苍岚从经幡后面轻轻一跃,稳稳落地,淡淡道:“你在找我吗?” 那人被吓得“啊”了一声,待看清苍岚面容后,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苍岚兄,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苍岚拧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苍岚兄”这个称唿很不习惯。“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6页 “做什么...”那人奇道,“当然是过来帮忙啊,人多力量大嘛!再说了祢杼平时人很好的,谁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了!” 苍岚皱住眉头,“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危险...”那人望了望四周,后知后觉地缩了一下脖子,神经质地说道:“不、不是还有你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苍苍岚兄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苍岚还没闲到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走到一边。 “哎哎哎,苍岚兄你别走得那么快啊”那人连忙跟上他的步子,“这里这么大,又这么...阴森,只有你能保护我了啊苍岚兄...” “...知道了” 苍岚走向堆叠在一起的两个蒲团。蒲团已经很久没有被清洗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的轮廓大抵是一个莲花,蒲团上油乎乎的,不知道是沾染了什么东西。 “啊!”一声大叫,苍岚眉头一跳。 “有有有有血啊!苍岚兄!苍岚兄!!” 苍岚心底嘆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走到那人身旁,“哪里有血?” 那人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向供台下面指。那供台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布,拖到地上,遮住了供台下面,那布看着很重也很脏,边缘只有脏脏的地板,苍岚道:“供台下面?” 那人脸色苍白,点点头,看来是吓坏了。 苍岚奇道:“你...没事喜欢钻桌子底下?” “什么?”那人瞪圆了眼,惊诧和恐惧的表情挤在脸上,“我只是想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苍岚没回话,用力将那块厚重的布提起来,不知道这布放了多久了,一提起来到处都是灰尘,呛得那人退后了好几步,“苍苍岚兄,咳咳,能不能轻一点...” 苍岚没什么表情,一甩手,将那块厚重的布扔在一边。露出了供台本来的样子。很普通的一张桌子,用那张厚重的布一盖便充当供台了。 “那儿!那儿有血!”那人指着桌下叫道,哆哆嗦嗦地嘟囔,“天啊祢杼那不会是你的血吧你这么可怜不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你在天之灵一定要...” 苍岚头上青筋欢快地跳起来,他转过身冲着那人说:“安静会儿。”苍岚面无表情,但气势态度已经表达出他现在很不满的情绪。 那人一抖,紧紧捂住嘴,小声飞快地说:“完了完了苍岚兄生气了他不会杀人灭口吧好可怕啊我要不要现在就跑啊跑得...” 苍岚沾了一点供台下暗红色的液体,手指微微搓了搓,“...这不是血” “不不不不是血?那是什么?” “不知道...”苍岚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有点香...胭脂?” “胭脂?”那人奇道,“这破庙里怎么会有胭脂?” 苍岚没理他,撩起衣摆,俯身观察那一块撒满胭脂的地面。那已经凝结的胭脂不像是被打翻撒上去的,颜色很浓也很匀称,突兀地摊在那里。像是有人故意撒在那里的。 “......”苍岚起身,拿过一旁放在地上的布,重新盖在供台上,淡淡道:“走吧。” “走?”那人睁大眼睛,“我们不去救祢杼了吗?” 苍岚凉凉地看他一眼,“你想去就去吧。”说罢不再理会他,转身出了残破的庙门。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露出很多马脚啦~ 第11章 沉甸甸还是轻飘飘 祢杼是一个活得很迷煳的人,事实上,除了给他家公子办事以外,他多数时候脑筋转得比较慢,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整件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但是细细想来心里便明白很多了。如果是匪团突袭祢杼,苍岚不会觉得他有那个机敏和镇定留下字迹,除非···除非他早就知道会有人袭击他,提前就留好了信息。问题是,这些信息是留给谁的呢?不可能是苍岚自己,他不去破庙的可能性太大了,他不会做一件没有用的事。他留下的消息必定是让什么人看到的,只有是官府调查的人了。即使苍岚没有来寻找他,那么靳府也会报官——虽然比苍岚慢一点,但是还是会发现祢杼留下看似危机起伏的讯息。 所以如果推断是正确的,那么苍岚现在就是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整件事情都是靳禾布置好的,他贸然入局,兴许会坏了他的一番筹谋。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自称来帮忙的人到底是什么角色?苍岚心下计较了一番,抬眼看向那个人,“你在靳府待了多久了?” “唔,”那个人眉头一皱,“......我也不记得了,好像已经很久了” 不记得了吗?苍岚眼睛一暗,“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个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家都叫我三儿,嗯...也不是,祢杼叫我阿垣。” “垣?你的名字?” “是啊,”阿垣一脸理所应当,说完又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叫我三儿” “.....”苍岚并不是很想和他讨论你到底叫什么的问题,切入主题“...昨天你都在做什么?” 阿垣突然一脸菜色,“苍岚兄,你...你不是怀疑我吧?”他哭丧着脸,“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做得了什么绑架人的事啊!” 假装没有看出来他在转移话题的苍岚:“...没有”,有点干巴巴的,又补了一句“你昨天见过祢杼吗?” “......”阿垣不吱声了,脸上的表情来来回回地转。 苍岚也催他,没说话,余光瞥见阿垣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表情,四平八稳地补:“没见过吗?” “没...也不算、我也不知道...”阿垣索性心一横就说,“我不知道,因为我昨天就不在靳府。”说完又有点后悔地悄悄瞅着苍岚的神色。 “哦”苍岚老气横秋地,也听不出来是不是让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阿垣微微有点忐忑,“咳..咱们靳府吧,情况你也知道...” 该知道什么?苍岚凉凉斜了阿垣一眼,阿垣硬生生从那眼神里看出了几分逼迫的味道,连忙说“公孙少爷离开之后,咱家少爷也不怎么...”阿垣停了一下,“有生气,虽然我就在府里做做小工,但我眼睛亮着呢,府里的生意少了,少了很多”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骄傲。 “咳,我的上一任东家就是把家产慢慢颓完,然后散了家的”,阿垣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伤感,“我亲眼见到的——见到那些已经老了的小工们,本该是由着东家养着他们的后半生的,结果...唉!他们也自身难保啊。” “所以...”阿垣心理建设了一下,“所以我看到少爷这样,这、这不就有点慌嘛!”阿垣露出了一个可以说得上是腼腆的笑容。“就,就想去去廷尉府碰碰运气...呃,不过被赶出来了。” 第7页 汤氏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有才学的先生魏垣不过是靳府里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厮罢了。 “.....”苍岚听他讲了这么多,愣是不知道应该回復些什么。 总之.....苍岚揉揉眉心,阿垣的身份大概可以确定了,应该不会影响到靳禾的计划。 苍岚悠悠地向回走。 “哎?”魏垣看着远去的苍岚,“真不救人了?” 苍岚没理他。 “哎不是我说啊,”魏垣追了几步,“祢杼对你那么好,他现在有难,你不去帮帮?” 祢杼对他好?那些都是靳禾的吩咐... 所以,祢杼,对他好....? 苍岚微微有点晃神。 “你吃不吃粉汤饺子?” “啊?你说什么?”魏垣一时惊悚。 回过神的苍岚微微恼,“...走了” “哎哎——”魏垣这个缺心眼的倒霉孩子,“我吃,我吃,我最爱吃粉汤饺子了!” “.....” 从荒庙回来的苍岚就像是缩进了龟壳的乌龟,而且是连大气都不喘得那一种。以前还有祢杼偶尔敲敲他的龟壳,听几声沉闷的迴响,现在.....现在也有,聒噪二号魏垣顶了祢杼的班。 苍岚缩在他的小院子里,好像天大的事都没办法打扰他一样。如他所想,官府的人到了,不出意外的查找到几条线索......再后来,就是廷尉府的人。听魏垣说,廷尉府一个叫金栎的人很厉害,三言两语看破绑架真兇,层层分析,最后锁定了目标。 公孙。 苍岚毫不意外,他去城郊的那天就已发现了一些事,他甚至笃定那个名叫金栎的人就是靳禾安排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引出这条线索罢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靳禾既然那么喜欢公孙,千辛万苦把活着的公孙藏匿起来,现在又为什么把他推出来——也许是局势太紧张所致吧....苍岚用力闭了闭眼,不管如何,他的任务就是好好地护着靳禾,连带着他保护的那人。 有些事情想开了,似乎就没有那么沉甸甸的了。只不过还有些东西牵绊着地上的人,让地上的人没办法变得轻盈。 第12章 独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预兆的,它们突然发生,突然消失,突然让人崩溃。 或者说,我们控制不了很多事,也许今天你在路上神采奕奕地走着,明天就被马车撞断了腿。你也不能让太阳从北边升起来,你甚至不能控制你自己的命运,你看那些东西是多么苍白无力。 你总想要拼命地抓住一些东西带给自己安全感,却是徒劳。你小心翼翼地搭起积木,下一刻,它可能就倒了,没人能带给你安全感。 而有些人,他们不甘心,他们想要去掌控,也许是因为正义,也许是因为利益,因为私仇...因为太多太多的事。 人不知道自己追求着什么,那就是一种可悲。但如果人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话,也是一种变相的悲剧。 人不理性,而如果你想违背它变得理性的话,你会痛苦,因为你必然会失去。也许就是没人性的代价吧。可悲的是,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你都是没办法去预料的。 有金栎在廷尉府推波助澜,将他们的目光转移到匪团上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而如果,很不巧地,公孙被人看见又被人记在心里报上去,那么一层一层地,总会传到小皇帝的耳朵里,小皇帝并不是一个生性温和的人。 而如果,那天本来就发生了一些让他不快的事,比如宠爱的妃子被发现和别人私通,那么他会暴跳如雷吧。 而如果,他又是一个会迁怒别人的人,那么等李懋丁将公孙的事情被上报上去,等来的会是什么呢?或者说,失去公孙丞相这个穿针引线、化险为夷的人的朝堂,等来的会是什么呢? ... ... 祢杼还没有找回来,不过魏垣看起来是不再担心了,因为苍岚发现最近魏垣迷上了那家粉汤饺——可能是某只苍乌龟带他吃了一次的缘故吧,魏垣天天拉着苍岚去那家粉汤饺子,不过多数情况下,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只有很偶然的几次。 比如,听说皇帝的宠妃突然因病去世。比如,听说廷尉府的李懋丁带着最近风头正盛的金栎前去剿匪。 “苍岚兄啊~”慢悠悠的吊儿郎当的调子,听得苍岚就眉头一跳。 果然,魏垣晃晃悠悠从院门飘进来,“今日抽的是大吉,上上籤,宜出行。苍岚兄何不同去?” 苍岚心里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企图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掉,“...走吧。” “唉——”魏垣一声嘆息还没结束,尾音突然拔高,“诶?你说去?”,瞪圆了眼睛,“哟我看着天上也没下红雨啊~” 苍岚凉凉地瞥他一眼,魏垣立刻消声,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苍岚没理他,迳自出门了。 “苍岚兄,等等奴家嘛~” 苍岚身上又是一阵恶寒。 苍岚觉得粉汤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如果他身边没有一个聒噪的魏垣。 “诶,苍岚兄,你看你这碗是不是比我多一些,嘿!肯定是老闆娘看你比较魁梧” “不过其实我也蛮有力气的呢,我娘说我小的时候能把村的小孩子揍个遍...也不知道我娘现在怎么样了,唉!” “你看这么好吃的饺子,你怎么就不愿意多来几次呢!” “哇,苍岚兄,你看这两片香菜的形状是不是很有趣” “苍岚兄,你怎么不说话呀?粉汤饺不好吃吗,是不是醋加多了,不和你的胃口?” 苍岚却是很反常地没有打断魏垣的这些胡言乱语。吃完了饺子,把筷子放下,掏出了几锭碎银。魏垣瞪大的眼睛:“哎哎,苍岚兄,你等等,粉汤饺子要不了这么多钱的。” 苍岚没理他,自顾自地把那些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魏垣看得痛心疾首:“这么多钱....知道你有钱,可也不带这么用的啊...不要白不要,你还不如给我呢!” “...给你了。”苍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诶?真给我?”魏垣瞅瞅苍岚的神色,生怕他突然反悔似的,一股脑全把桌子上的“赃款”收进怀里。点了点数,嘻嘻笑道:“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苍岚看了看他,道:“以后别来找我了,这些就当是我还你请我吃粉汤饺的钱吧。”语毕,转身就走。 “什、什么?”魏垣还有些发懵,愣神的工夫苍岚已经走出好远了,他连忙起身去追,却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个煞神。魏垣追得气喘吁吁地,愣是没赶上——苍岚毕竟是练过武的,走得健步如飞,一般人想要追上他还真是很难,平时不过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魏垣罢了。 魏垣慢慢停下脚步,有点懵,突然狠狠踹了一下地面。“嗷——”踹得狠了,脚脖子清脆地咔了一声...魏·倒霉孩子·垣就这样硬生生地自己把自己搞残了。也不知道是谁今天说“宜出行”来着。 第8页 魏垣之后就再没有去苍岚的院子了——当然苍岚不知道他是因为脚脖子扭了,肿的走不了路的原因。苍岚又慢慢恢復回清冷地子然一人的样子,还是一样的生人勿近。 魏垣养他那肿成猪蹄的脚的时候,感觉自己闲得像是长在床上的蘑菇——还是没法沐浴阳光的那一种。每天闲不住得央求他的“同僚”给他讲讲每天发生的新鲜事,不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朝堂上传出来的国家大事,都听得津津有味的,他把这些有趣的事攒起来,等病好了就讲给“足不出户”的苍岚听。 魏垣卧在床上,仔细考虑着公孙是怎么復活得这个对于他的智商而言,富有挑战性的问题时,圩江来找他了。用魏·倒霉孩子·垣那不怎么精通世故的脑袋,魏垣得出了一个结论:圩江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而且还有点焦急——多半是冲着他来的。虽然魏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是是为什么。 “魏三儿?”圩江不太确定地称唿。 “呃...”魏垣纠结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句,“是魏垣...”然后飞快的补了一句,“不过你也可以叫我魏垣.” “嗯,”圩江没太在意,立刻进入了下一个话题,“你知道苍岚去哪了吗?” 苍岚?平时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魏垣有点茫然,“不知道啊” “不知道?”圩江确认,“那他最近有没有提过他要去哪里?” “没有...吧” “...”魏垣觉得自己在圩江的眼神里看出来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是经常去找他吗?” “...我受伤了啊”魏·小朋友·垣一脸无辜地指指自己的猪蹄脚。 圩江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翻一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哎——”魏垣嚎了一嗓子,“苍岚兄怎么了?” “少爷要找他。” 第13章 终了 苍岚此时正沿着城郊留下的不明显的印记追过去,他做的这些事大抵是没什么助益的,他只是,只是想要顺从内心的愿望,将公孙带回去。 即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那里应该有祢杼的人和靳禾安排的人混杂在一起。苍岚握紧了他的剑,随时准备出鞘。耳边微风袭过,苍岚反手一挡,剑鞘和袭来的银针“叮——”地一撞,针落在地上,苍岚微微一扫,那针隐隐地反着光,大概是浸了毒的。 苍岚神色骤冷,语气却很平缓,悄然握住剑柄,道“阁下何人?” “...你是谁”一道暗哑的声音响起。 “在下苍岚。”苍岚立在林中,身上却一刻未卸。 对方徐徐从林中暗处走出,身上负着一层厚重的黑斗篷,与雪一比,显得极为突兀,篷沿遮住了那人的面容,“来此,有何贵干?” “吾友曾误入此地,唠扰阁下,在下此行希望能将他带回。” 斗篷人身形未动,停了一会儿,忽然道:“听闻你剑使得不错。” 苍岚默然。 斗篷人不在意苍岚的沉默,又道“你友名为祢杼?” 苍岚微怔,“正是。” 斗篷人嘴里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哨声,立时便听得有渐渐围拢到林中的脚步声,“一把剑换一个人,苍小兄弟觉得这笔交易如何”,说着,斗篷人的下属拖了一个昏迷的人,拽到苍岚与斗篷人之间。正是失踪的祢杼。 苍岚见状皱眉不语。 斗篷人道:“苍小兄弟不必介意,只是昏迷并无大碍。此物可让他恢復清醒。”说着向苍岚扔来一只白色小瓷瓶。 苍岚伸手接住。 斗篷人微微后退,留出与祢杼之间的距离。 苍岚打开瓷瓶慢慢凑近祢杼的鼻子,祢杼皱眉轻哼,悠悠转醒,但意识尚不清楚。苍岚见他无碍,扶他起来。反手将剑飞出,直直插在那斗篷人的脚边,剑穗在风中微微摇晃。 “告辞”斗篷人拿着剑带着部下如潮水般迅速退走。 苍岚背起祢杼,向城里走去。行至一半,祢杼意识回笼,惊觉自己在苍岚背上,“啊”了一声。 苍岚停下步子,缓缓放他下来,“醒了?” 祢杼脚上一软,堪堪站住,答了声。 “既然你已经醒了,便回府告知公子吧,你不在,公子诸多事宜总是不顺手。” “嗯,”祢杼点头,却只字未提关于他失踪的事。 苍岚见状再未多说,转身便走。祢杼突然扯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 苍岚眯眯眼,看着远处山上的一片白色,答道,“上山。” “上山?”祢杼微微睁大了眼,“上乱葬岗?” 苍岚一眼看过来,那一眼里似乎包含了很多,是祢杼不敢说也不敢深究的东西。一晃神,他的手松开了苍岚的袖子,苍岚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祢杼向靳府的方向飞奔而去,他阻止不了苍岚,但他知道少爷可以。 苍岚向乱葬岗的位置飞掠而去,之前在剑上做的标记不深,若不快点,怕是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苍岚屏息飞掠,眼睛一刻不停的注视着或浅或深的标记。标记渐浅,最后停止不前,苍岚气息一泄。 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本该蒙冤死去的人。如今,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苍岚轻轻走过去,轻声叫到:“公孙少爷?” 那人未动,苍岚想将这人的身体翻过来,刚触及到那人的衣料,突然有掌风袭来,苍岚一惊向后一撤,却还是受了几分掌力。 定眼一看,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人已立在眼前,同时响起了斗篷人的喑哑声音:“你倒是聪明,你若是不追来,我有心放你一命。” 剑上的标记既已暴露,苍岚便不再伪装,神色冷峻,冷冷地盯着斗篷人。 斗篷人低低一笑:“别这样看着我。你这副样子,倒是有几分像我,曾经我倒也是有过这样忠心的时候...”,斗篷人话锋一转,“可惜,忠心这东西,本就不值钱。” 公孙后退几步,向斗篷人一拱手,恭敬地唤了声“主人。” 苍岚冷冷地盯着公孙。 斗篷人叫了声“好孩子,取下来吧。” 语罢,刚才的公孙少爷便变了个模样,一张普通到人群中找不出来的模样。 苍岚心里微微一凉,“易容?” “不错,苍小兄弟见识不少”斗篷人负手而站,易容的那个属下退至他后方而站。 苍岚此时全然明白了,心里腾起一份不详的预感,这次,他可能要失败了。 斗篷人整了整衣领,“先前我说过苍小兄弟的剑术不错,不过不知苍小兄弟没了剑,武功造诣如何呢?” 这话便是要战了,苍岚肃然,微微拉开了架势。 斗篷人显然也明白了苍岚的动作,低低一笑,“在下讨教了。”说着身形一动,一掌便已打出,直冲着苍岚心肺。苍岚立刻用双臂回挡,腿扫向斗篷人下堂。 第9页 斗篷人虽说着讨教,来回间确实半分没留情义,回回杀机,苍岚被斗篷人掌法压制,略显狼狈,苍岚心里明白,再这样被压制,落败是迟早的事。于是兵行险招,故意买了一个破绽,硬生生接下斗篷人半掌,而后立刻反扑朝斗篷人后心攻去,用了十分功力,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斗篷人听到背后掌风,然而此时迴转身体已是不能了,心下一惊,便听到一声嘶喊,“主人!”,那个假扮公孙的人一掌击向毫无防备的苍岚。 苍岚的身子立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心血一阵翻涌,当下便吐出一口血。 斗篷人走向苍岚的身边,苍岚口吐鲜血,心肺的伤势疼得让他缩倦成弓形。斗篷人蹲下凝视了他一会儿,低声说,“我敬你苍小兄弟一身忠心,可惜了,道不同,我们终为敌人。”不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斗篷人站起身,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若是,有来世,投个富贵人家平平顺顺过一辈子吧,不要再做武者了。” 苍岚极力想看清那黑色斗篷下的脸,却只看到一片虚无。 斗篷人将苍岚的剑交给属下,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人便拿了剑极快地退走了。 斗篷人回头看了一眼雪里的苍岚,离去了。 苍岚的身体开始迅速地涌出大量的鲜血,世界也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慢慢地暗下去,终于,他感觉到有一点冷,却不疼,他动了动嘴唇,想要抬起手,就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想要大声唿喊,奋力发出的声响也被拧碎在大风中了。他躺在雪地里,看着天,是白花花的一片。 苍岚想微笑,他不想死后依然木着脸看不出喜乐,可是刚刚展开半个微笑,他就不动了。他身上似乎有火在烧,灼得他心尖生疼,他又想起来靳禾,他想,要是在死前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可惜,到底是不能了,因为他已经撑不住了。武者,死后也应该和他的剑埋葬在一起,可是他的剑丢了,再也找不到了,下辈子可能做不了武者了。不过这样也好,苍兰想,下辈子找个地方和靳禾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好了,他有点想哭,这是他最后一次保护靳禾了,他累了,下辈子,换靳禾保护他吧。 苍岚混浊的眼睛缓缓闭上了,最后一眼看到灰白的世界。 那是,没有靳禾的世界。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靳禾刚懂得就失去,是他的大苦,然而这世间又何不是一场镜花水月?只是可怜苍岚一片痴心一身忠心终究是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