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魅影》 第1页 所有的窗帘都拉拢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也各自点上了一盏蜡烛,烛光摇曳,将围坐在书桌旁的那四个女孩的影子,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四个女孩都伸出了一只胳膊,四只手重叠在一起,在手的下方,铺着一张纸。纸中央画着一副干坤图,干坤图下则是两个红字,「是」、「否」。在这张纸的边缘,写着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这些篆体小字竟是百家姓。 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她们正在玩笔仙。不过,如果再看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到四个女孩交叉握着的,并不是一支笔,而是一截骨头——黑色的骨头,细长、扁平,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泽。 当这截黑色骨头开始在纸上缓慢游移,发出沙沙响声的时候,坐在正东的女孩眼中一片迷茫,轻声呢喃道:「是你吗?雪儿,你回来了吗?」 沙沙的声响在继续,黑色的骨头游移到了干坤图下的「是」。 围坐在桌边的四个女孩,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坐在正北的女孩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黑色骨头沙沙地游移到了百家姓,在「李」字停留了片刻,又来到「黄」字,接着是「赵」,最后来到了「吴」。 「是你,雪儿,真是你回来了!」正北的女孩露出欣喜的神情,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分贝,「告诉我们,是谁逼死了你?别再让我们背黑锅,我再也不想被人指指戳戳了!」 可在这时,黑色骨头开始旋转,不停在纸上旋转,坚硬的骨头戳破纸片,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响,就像汤匙使劲划过搪瓷碗一般,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四个女孩吓得脸色苍白,坐在正西的女孩开始求饶:「雪儿,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说,那你就别说了……」 坐在正北的女孩突然叫道:「雪儿,难道你想害我们吗?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被我们逼死的!」 「啪嗒」一声,刺耳的吱吱声戛然而止。黑色的骨头竟然碎裂成两截,四个女孩同时发出了一声尖叫。 「天啊,请鬼容易送鬼难!黑骨断了,雪儿想留在我们身边,她不肯走了!」赵雅兰恐惧地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女孩们同时哭泣,幽幽凄凄的哭泣声汇合在一起,钻出窗fèng,裊裊地飘在夜空中。 几只栖息在林梢的鸟蓦地飞向黑暗夜空,不住地发出阵阵哀鸣。 雪儿已经死了一个星期,她用一根细长的白色绸缎绕过悬在天花板的吊扇扇叶,打了个死结,然后将脑袋伸入绳结中,踢翻了脚下的圆凳。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就连与她住在同间寝室的李馨、黄舒洁、赵雅兰和吴薇也不知道。但学校里很多人都认为雪儿是因为遭遇了校园暴力,无法逃脱而选择了轻生。至于欺凌雪儿的人,多半是她那四位看似温柔的室友。 校园有传言,据说一间寝室里如果有人自杀,同寝室的室友会因为心灵受到冲击而无法平静心绪参加考试,所以学校会酌情取消室友的考试,直接让她们免试过关。而事实上,李馨、黄舒洁、赵雅兰和吴薇都不是那种喜欢读书的学生,终日沉溺于玩乐之中,要想通过考试本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校园里出现这样的流言也情有可原。 可只有她们自己清楚,虽然她们平时与雪儿的关系并不好,却从未排斥过这个每天晚上都待在自习室里读书的女孩。李馨的家境比较好,每次从家里带来了好吃的,总不忘与雪儿分享。黄舒洁长得漂亮,有不少帅哥资源,也曾主动提出要给雪儿介绍男友。赵雅兰爱打扮,几乎每周都会买新衣,有穿腻了的衣服还会送给雪儿。吴薇倒是和雪儿走得比较远,可她才转到这间寝室没多长时间,肯定不会莫名其妙给雪儿脸色看。 所以这次雪儿的自杀事件,以及之后校园里传出的流言,顿时令四个女孩手足无措。在寝室里唧唧喳喳讨论了几个晚上之后,阅歷较多的李馨提出了一个办法 请笔仙,最好是请出雪儿的鬼魂,让她自己说出是被谁逼死的。只有这样,才能洗清她们的嫌疑。 可当李馨提出请笔仙的想法后,黄舒洁期期艾艾地说: 谁能保证请笔仙的时候,就会请来雪儿的鬼魂?如果请来了其他鬼魂,又怎么可能知道雪儿自杀的原因? 而李馨却若有所思地说道: 听说,如果用死者的遗骸作为请笔仙时的媒介,就一定可以请来死者的鬼魂。 遗骸,也就是死者的骨头。 李馨还说,这是她从一本古书里看来的请鬼秘法,据秘法里的说法,寻来死者的遗骨之后,还要用墨水将遗骨染成乌黑的颜色,才能请来遗骨主人的灵魂。 说来也巧,雪儿自杀后,大概她的父母不愿睹物思人,竟没亲自来学校领走雪儿火化后的骨灰,而是让校方把骨灰盒快递迴家里去。但无论哪家快递公司,都不愿接受一只黑漆漆的骨灰盒。听到这个消息后,李馨主动出面告诉校领导,她愿意走一趟雪儿的老家,把骨灰盒送到雪儿的父母手中。当然,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打开骨灰盒,寻找一根尚还成形的遗骨,涂黑后来请雪儿的鬼魂。 现在,骨灰盒就摆在寝室的一张空床上。李馨亲自从骨灰盒中取出一截扁平细长的骨头,用墨水染成乌黑。可谁都没想到,就在四个女孩请笔仙的时候,那截黑色的骨头竟然断裂了。 李馨手中捏着这根断裂的黑色骨头反覆看了几遍之后,喃喃说道: 咦,好奇怪怎么了? 吴薇诧异地问道。而另两个女生则早就吓得躲到其他寝室去挤床了。这骨头,怎么里面是黑的?难道是墨水浸进了骨头里面? 李馨的声音略微有点恐惧。 吴薇从李馨手里接过了这根骨头,仔细看了看,确实很奇怪,从截面来看,最外面是一层黑色墨水,可在这里面,有一圈白色,再深一层,则又变成了黑色。 那圈白色的痕迹,应该就是遗骨原本的颜色。如果说骨头里面的黑色,是涂在外面的墨水浸进去了,那么为什么遗骨表面还会保留一层白色呢? 吴薇想了想,说道: 难道,雪儿的骨头,本来就是黑色的?这怎么可能?黑色墨水下面,还有一层白色呀!难道,那层白色也是颜料涂的? 吴薇做出了最大胆的猜测。可这个猜测,却令她毛骨悚然。 吴薇以前看过《洗冤录》,在那本书里记录了许多古代法医学案例,其中就有篇提到了发黑的骨头 如果有人因为误服砒霜而死,骨头就会变成漆黑的颜色,即使歷经多年,埋在地底变为骸骨,骨头也依然会保持黑色。 难道雪儿是被砒霜毒死的?而兇手毒死她后,又把她吊在了天花板的吊扇上,伪造成自杀现场?为了掩人耳目,还在骨灰上涂了一层白色颜料? 这也太恐怖了吧? 李馨的胆子很大,她立刻再次打开了骨灰盒,从里面选出几根尚还成形的白色骸骨,用手指使劲搓了搓。骨灰在寝室里飞扬着,遗骨很快就变了色,原本包裹在外面的一层白色骨粉被搓了下来,只剩黑漆漆的骨头。 正如吴薇猜测的那样,雪儿的骨头是黑的,但在黑色的骨头外,却涂上了一层白色的颜料。李馨,你是从谁手里拿到这盒骨灰的? 吴薇问道。谁最后接触到骨灰盒,谁就最有可能在骸骨上涂抹了这层白色颜料。 李馨喃喃答道: 学校里的流言那么可怕,我也担心校领导会对我们四个人有看法,所以请陈嘉帮我去校领导那儿拿骨灰盒的 陈嘉,是她们班的班长,品学兼优,几乎每学期都能拿一等奖学金,是校领导眼中的红人。难道是他在雪儿的骸骨上涂了一层白色的颜料?对了,记得大一开学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陈嘉曾经说过,他家里是开中药铺的,听说砒霜虽然剧毒,但也可以入药,他从家里的中药铺里偷出一点砒霜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雪儿和陈嘉之间有什么冤雠吗?雪儿貌不出众,而陈嘉身边则围绕着不少女孩。但陈嘉也不是花心的男孩,吴薇听说就连黄舒洁和赵雅兰也对陈嘉有意,还主动写过情书,却被他拒绝了。雪儿为什么会与陈嘉产生纠葛?陈嘉又为什么要毒死雪儿呢? 吴薇百思不得其解,犹犹豫豫地问: 我们要报警吗?不能报警! 李馨大叫道,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白色颜料是陈嘉涂的,万一他反咬一口说是我涂的,毕竟除了他之外,我也接触过骨灰盒! 她说得也有道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别忘了,黑色的骨头在请笔仙的时候断裂了,用李馨的话来说,请鬼容易送鬼难,说不定雪儿的鬼魂一直就待在她们身边。如果不解决掉这件事,只怕会惹来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李馨沉吟片刻后,说道: 吴薇,你能陪我一起去雪儿的老家吗?如果不能报警,我希望能向她的家人暗示一下 或者,等她安葬了,我们在她坟前烧炷香,也许能让她的鬼魂离开我们 吴薇没有拒绝李馨的请求。 周末,吴薇跟着李馨一起登上了开往雪儿家乡的长途汽车。她俩各自拎了一只旅行箱,在李馨的旅行箱里,装着雪儿的骨灰盒,而在吴薇的旅行箱里,则装着雪儿的遗物。 其实雪儿的遗物并不多,除了衣物之外,就只有一口小木箱了。这口小木箱,平时就放在雪儿的床上,她一直当做宝贝一般,箱子外挂着一口明晃晃的大锁,她从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室友们看。吴薇她们都不知道在这口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雪儿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当吴薇和李馨来到这个小镇,按地址寻到雪儿的家,才惊异地发现,原来雪儿家竟是开中医铺的。 端坐在中医铺中,正为镇里的居民把脉开药的,便是雪儿的父亲,一位身穿中式绸衫的中年人。而在柜檯后,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正提着小秤忙着为病人抓药配药,这女人想必便是雪儿的母亲。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所以当吴薇和李馨走入中医铺后,雪儿的父亲立刻便知道她们的来意,赶紧为她们拎来板凳,倒来开水。而柜檯后的丰满女人,鼻孔里则嗤出一口气,嘀咕道: 把骨灰盒带到店铺里来,真是晦气,当家的,带她们去后院! 雪儿的父亲,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但旋即便听话地站了起来,对吴薇和李馨说道: 你们跟我去后院吧 吴薇不满地盯了一眼柜檯后的丰满女人,心想,自己女儿的骨灰盒送回了家里,居然是这种态度,她是不是雪儿的亲妈呀? 这时,通往后院的布帘忽然被人撩了起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走进了中医铺里。那男孩一看到柜檯后的丰满女人,便叫道: 妈,给我20块钱,我要去网吧玩游戏。 雪儿的父亲抬起头,对那男孩说: 小火,家里有电脑,你为什么要去网吧玩游戏? 那个叫小火的男孩立刻昂首答道: 在家里玩游戏,不刺激,在网吧里大伙儿一起玩,一起吼,那才好玩呢! 柜檯后的女人则怒骂道: 当家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孩子想去网吧就让他去,别一天到晚待在家里看书,看成书呆子怎么办?难不成你也想让小火和你那死鬼女儿一样,只要有一丁点儿想不通就自杀? 第2页 雪儿父亲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而从那女人的话里,吴薇也明白了,她根本就不是雪儿的亲生母亲,应该是继母才对。 吴薇不太愿意再待在这个地方,于是与李馨交换了一个眼色,相互点了点头,说道: 大叔,我们把旅行箱里的东西留在这里,马上就走。等雪儿安葬后,拜託通知我们一下,到时候我们再来坟前上香。 听了吴薇的话,那个叫小火的男孩似乎产生了兴趣,眼睛滴熘熘地围着吴薇她们拖着的两口旅行箱打转,还转过头问他妈妈: 妈,这两个人是来送礼的吗? 他妈妈立刻叫了起来: 晦气,真晦气!这是你那死鬼姐姐的骨灰和遗物! 小火吐了吐舌头,却不以为然地说道: 遗物啊,姐姐会有什么遗物呢?她那个以前从来不准我看的小木箱,不知道有没有送回来。 他也不问青红皂白,一熘烟就跑到吴薇面前,一把夺过了吴薇手中拎着的旅行箱,然后 刷 的一声拉开了拉链。 旅行箱里的小木箱,立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餵 吴薇本想说一声,这是雪儿的遗物,应该交到她父亲手中。可小火已经抱出了小木箱,转过身朝后院跑去。 柜檯后的丰满女人没好气地叫道: 你餵什么餵?反正这个小木箱是送回这儿的,迟早也得归小火! 吴薇简直无语了,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李馨。李馨却忽然转身向雪儿的父亲问道: 大叔,请问你们的中医铺里有没有砒霜卖呀?我家里闹老鼠,想拿蜜糖拌点砒霜,把老鼠毒死。 雪儿的父亲顿时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般,厉声答道: 小孩子可别玩砒霜!要杀老鼠,买只猫就是了,千万别碰毒药! 吴薇不知道李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又侧过脸,望向柜檯后的丰满女人,只见那女人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在中医铺后院,把骨灰盒交给雪儿的父亲后,吴薇和李馨便告辞离开了这儿,去小镇外的马路等长途车。 她们刚走到路边的车站,便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寂寞地立在站台边,似乎正在等待着她们。 那个人,竟是她们的班长,陈嘉。 陈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吴薇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她本来就怀疑雪儿是被陈嘉毒死的,否则在雪儿的遗骨上,不会被人涂上一层白色的颜料。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难道陈嘉意识到自己的秘密被吴薇和李馨发现了,所以赶来这里灭口? 吴薇忍不住伸手抓住李馨的手腕,而李馨则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到了陈嘉面前,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陈嘉的面色十分凝重,他答道: 我听黄舒洁和赵雅兰说了,你们在请笔仙的时候,将涂了黑色的骨头给折断了。所以,我想你们一定会发现那截骨头有些不对劲,为了不让你们产生误会,所以我特意赶到这里来,向你们解释一下。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吴薇故作无辜地问道。 陈嘉却笑了笑,说: 吴同学,你不必骗我了,当你和李同学讨论骨头为什么发黑的时候,黄舒洁和赵雅兰都躲在门外偷听到了。 真该死,黄舒洁和赵雅兰一定是想讨好帅哥,所以主动找陈嘉告了密。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吴薇也不甘示弱,连声问道: 好吧,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雪儿的骨头是黑色的?而你为什么又在黑骨上涂了一层白色颜料,想要隐瞒黑骨的秘密?我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陈嘉是个心地善良、品学兼优的学生。一次,他无意中看到雪儿躲在路边抹眼泪,便走上前去安慰她。当他问及雪儿为什么哭时,憋闷许久的雪儿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股脑儿地向他吐出了心中的冤屈。 雪儿的母亲死得早,父亲续弦,为她添了继母,也就是吴薇见过的那个丰满女人。 一开始,继母尚能善待雪儿,但自从她儿子出生后,她就变成了另一副嘴脸。继母时常当着雪儿的面,指桑骂槐地骂女儿迟早是泼出去的水,什么都指望不上的赔钱货,读什么书?还时常让雪儿的爸爸早点给她找个婆家,让雪儿离开这个家。 雪儿也有叛逆之心,她的亲生母亲留了一点遗产给她,所以读高中、读大学,她都没找继母要过一分钱。至于找婆家,她更是回敬继母说: 你不就是想让我早点离家,免得和你儿子分家产?哼,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一定要和你儿子平分我爸爸的家产! 进入大学之后,雪儿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一次她与父亲通电话,父亲告诉她,家里中医铺的砒霜莫名其妙不见了,大概是被心怀不轨的顾客偷走了。警察也来调查过,但却没有任何线索。后来,雪儿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全是她最喜欢吃的话梅糖,以前在家中她常与小火争着吃,可每次继母都会把话梅糖一把抢过,交到小火的手中,还顺道咒骂雪儿一顿。 包裹上没有寄信人的姓名,雪儿想到父亲曾经提过砒霜失踪的事,于是多了个心眼儿,剥开话梅糖后,扔给了一只流浪猫。流浪猫吃了话梅糖后,很快就打着滚痛苦地死去。雪儿坚信,包裹一定是她继母寄来的,但她却没有指控的证据,只好悲伤地在路边哭泣。 遇到陈嘉后,雪儿伤心地说: 我不可能永远躲在学校里的,一旦回了老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继母害死都不知道。 然后她抬起头,对陈嘉说, 你家里是开中药店的吧?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雪儿要陈嘉帮的忙,就是请陈嘉为她找一点砒霜来。 砒霜不仅仅是毒药,同时也可以入药,所以在中医铺和中药店里都能凭处方购买到。 雪儿心想,通过长期服用安全剂量的砒霜,或许可以令自己的身体产生对砒霜这种毒药的免疫力,回到家中,即使吃了继母混在食物里的砒霜,也不会死去。 而陈嘉也认为,这种说法是切实可行的。为了拯救同学的生命,他从家里偷了一丁点儿砒霜出来,又用天平将砒霜等分为几十份,每份的砒霜含量都在安全剂量以内。但当雪儿拿到这几十份砒霜后,却没有勇气就这么吃下去,她又请陈嘉买来注she器与话梅糖,把安全剂量以内的砒霜注she在话梅糖中。 如此一来,雪儿便有勇气吃下含有微量砒霜的话梅糖了,每天一粒,从开学到现在,她已经足足服用了一个学期。也正是长期服用了安全剂量的砒霜,她虽然仍然活着,但骨头却因为三氧化二砷的沉降作用,变成了黑色。 雪儿自杀的原因,就连陈嘉也不清楚,但当他从校领导那儿拿到雪儿的骨灰盒后,打开看了看,便立刻看到了那些黑色的骸骨。他知道,这些骸骨之所以变成黑色,都是因为雪儿吃了他从家里中药店偷出来的砒霜。他很担心,万一雪儿的家人打开骨灰盒后,看到黑色的骸骨会起疑心。为了避免引火烧身,他在把骨灰盒交给李馨之前,在每根黑色的骸骨外涂抹了一层白色的颜料。我发誓,雪儿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陈嘉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髮, 我也是出于好意,才从家里偷出砒霜交给她。我给她说过,只要不一次性吃下20粒话梅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回城的长途车上,李馨瞄了一眼正昏昏欲睡的吴薇,打开自己的背包,摸出钱夹,小心翼翼地从钱夹里摸出一张纸片,然后揉成一团,拉开车窗,把纸片扔了出去。纸片上的内容,她已经倒背如流,那是雪儿写给她的遗书。 雪儿自杀的原因,大概只有李馨一个人知道。 在一个月前,雪儿独自去医院,查出自己患了癌症,晚期,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她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决定自杀,这样死,不会太痛苦。在小镇的中医铺里,她曾看到太多癌症晚期病人临终前的痛苦遭遇。 但就这么死去,雪儿心有不甘。自己死了,再也没人与那个刁蛮弟弟小火争抢遗产了,最高兴的人,肯定就是自己的继母。 她想来想去,决定写一封遗书给李馨。李馨是寝室里的大姐大,家境富裕,为人豪慡,颇具侠义之情。这个忙,李馨一定会帮的。 在遗书里,雪儿托李馨在她死后,在校园里散播她是被室友逼死的谣言,然后在宿舍里与其他室友用她的骸骨来玩笔仙。当四个女生一起握着黑色骸骨的时候,只要李馨略微使一丁点儿力,便能让骸骨断裂,令大家看到骨骸的中间也是黑色的。 在遗书里,雪儿告诉李馨,她知道自己的骨骸肯定已经变成了黑色,为了防范自己被继母毒死,她一直在长期服用安全剂量内的砒霜,以此建立对砒霜的免疫能力。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她的骨骸是黑色的,所以她特意托请李馨把她的骨灰盒送回老家,而在送骨灰盒之前,先在黑色的骸骨上涂上一层白色的颜料。 但李馨怎么也想不到,当她从陈嘉那儿拿到骨灰盒后,打开一看,已经有人在她之前为里面的黑色骸骨涂上了一层白色颜料。 按照雪儿在遗书里的吩咐,再过半年,李馨就会拨打匿名报警电话,称雪儿是因为中毒后精神紊乱而自杀的。她会建议警方掘开雪儿的坟墓,查看骸骨是不是变成了黑色!到时候,警方经过一番调查后,就会查到小镇中医铺曾经丢失过砒霜的事,再深入下去,肯定会将雪儿的继母当做最大的杀人嫌犯。 而这,就是雪儿自杀后想达到的目的。准确地说,这只是李馨所知道雪儿自杀后想达到的目的。 小镇中医铺的后院里,小火从厨房里找来了一把斧头,然后重重地噼在了那只小木箱上。以前姐姐一直把这只小木箱当做了心肝宝贝,从不给他玩,即使搬出老妈,她也毫不退让。好像这个小木箱是姐姐的亲生妈妈留给她的,后来姐姐去读大学,也把小木箱拎走了,小火心里一直有个结,一直想知道姐姐究竟把什么东西当做宝贝,藏在了小木箱里。 「啪」的一声,小木箱碎成了两片。 「呀!是话梅糖!」小火看到小木箱里的东西,差点乐晕了。 他最爱吃话梅糖,姐姐也爱吃,每次老爸买了话梅糖,他俩都要抢着吃。不过,有老妈保驾护航,每次争抢的结果都是妈妈把所有话梅糖都交到了小火手中,而姐姐却一颗也吃不到。 原来姐姐到外地读大学后,买了那么多话梅糖藏在小木箱里。哈哈,小火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姐姐把话梅糖藏得这么隐蔽,到了最后,话梅糖还不是落到了他手中? 小火数了数,小木箱里有30粒话梅糖,不算太多,有一次,小火一口气吃了50粒。 雪儿忍着腹中病兆处的疼痛,写完遗书上的最后一个字后,侧眼望向窗外。 她喃喃自语,对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说道:「李馨只会以为我请她帮忙,是为了半年后向继母泼污水。警察那么厉害,哪有那么容易上当?我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请她帮个忙,除了带回我的骨灰盒,还要把那只小木箱也带回家里去。小火肯定想知道我一直当做宝贝的小木箱里藏着什么东西。当他看到小木箱里的30粒话梅糖后,肯定能一口气吃完。」 第3页 对了,不能让警方误以为李馨是毒死小火的兇手。 于是,雪儿在遗书后添加了最后一句话:「李馨姐,请你在送骨灰盒回我家乡的时候,叫一个人陪你一起去吧。我觉得刚搬入我们宿舍的吴薇,这姑娘不错,心地蛮善良的。」 「选好去什么地方玩了吗?」林欣切下一块削好的苹果,塞进成云鸿的口中,随口问道。 成云鸿嘆了口气,在电脑上点出几个网页,回答道:「还能去哪儿?假日机票全都涨价了,根本买不到打折票。而且你想去的几个地方,未来一周内全都有雨,我看还是哪儿都别去了,咱们就在家里把假期消磨掉得了。」 林欣皱起了眉头,说道:「那可不行,一年才这么一个假期,再怎么着也得出去玩一趟。你想想,整天上班下班,面对的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都快闷死了。要是放假再不出去换个环境,换些陌生面孔看看的话,我会被憋疯的。」 成云鸿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说去哪儿玩吧。」 林欣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突然想喝你老家的羊肉汤了……」 还没等林欣的话说完,成云鸿就开心地叫了起来:「对呀,回老家看我外公去,顺便去乡下走走,过一过真正的田园生活。」 「切,乡下有什么好玩的。」林欣不屑地瘪了瘪嘴。 成云鸿嘴角一扬,说道:「你可别小瞧了乡下,我外公家祖上有一个陪驾王,留下的老宅子大得很,就是搁现在,也比那些有钱人的豪华别墅阔气得多,我带你回去长长见识。」 「陪驾王是什么东西?」林欣不解地问。 「你听说过陪太子读书这句话吧,说的就是陪驾王。我外公祖上的陪驾王是陪干隆皇帝读书的,他告老还乡后,干隆皇帝就赐了他无数金银财宝,还专门派人给他修了座大宅供他养老。」 林欣第一次听成云鸿说起他祖上的旧事,忍不住问道:「没想到你外公祖上还那么风光,话说他们怎么没给你留下什么金银财宝啊?」 成云鸿摇了摇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家早就败光了,就连那座老宅子,也已经不成样子了,哪还有什么金银财宝。」 林欣哈哈一笑,说道:「那你还吹什么牛啊。」 成云鸿讪讪地笑道:「呵呵,吹牛又不犯法,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看你猴急的样子,归心似箭了吧?明天就走,你把票订了吧。」 见林欣如此善解人意,成云鸿会心地笑了。他一边在网上订着火车票,一边对林欣说:「对了,那老宅子后面有座棺山,段家先祖过世之后,全都埋在那座山上,你怕不怕呀?」 成云鸿的老家位于川西边陲的一个小镇上,这里俨然是一处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地方,镇上保存着一条有千年歷史的老街,古色古香,韵味十足。而小镇上的美食,更是让林欣大快朵颐。 林欣看着眼前的那碗羊肉汤,如牛奶般雪白的汤面上漂着几粒翠绿的葱花,看上去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让她不忍下口,但若有若无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香味儿又撩拨着她的食慾。愣着干吗?快喝呀,尝尝这羊肉汤和其他地方的有什么不同。 成云鸿笑眯眯地催促道。 林欣端起汤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舌尖品到一股浓浓的肉香,那肉香瀰漫开来,让她满口生津。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温热香浓的汤汁滑过她的口腔、咽喉,一直滑入胃中。 好半天,林欣才回过味儿来,惊喜地说道: 哇,这汤怎么一点膻味都没有啊,真是用羊肉熬的吗?那还能有假,这是用本地土山羊熬制的羊肉汤,汤色雪白、味道香浓,当年我外公家的先祖陪驾王段小平告老还乡之后,喝了这羊肉汤,连声赞美,还提笔写下了 天下第一汤 几个大字,在本地传为佳话。 成云鸿得意扬扬地介绍道。 成云鸿的话提醒了林欣,她问道: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乡下看陪驾王的老宅子吗?这都回来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去啊? 成云鸿挠了挠头,说道: 我跟外公提过,外公说这几天有人请他帮忙看井,等忙过了就带我们去乡下。看井?水井吗? 林欣奇怪地问道。嗯,大概是吧。 成云鸿点了点头,言语间却有些支吾。 两人喝完羊肉汤,刚走出店门,便看见一个鬚髮皆白的老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成云鸿赶忙迎了上去,喊道: 外公,你急着去哪儿?老宅子的么叔公突然病重,我赶去看看。 外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 还没等成云鸿细想外公脸上的忧虑从何而来,他身边的林欣便兴奋地问道: 外公是要去段家老宅吗? 外公点了点头,林欣急忙说道: 云鸿一直说您要带我们俩去老宅看看,我们正好陪您一起去吧? 外公皱了皱眉头,说道: 老宅子阴气儿重,再说我是去看病人,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你们去凑什么热闹! 林欣有些着急,又无法可想,只好偷偷在成云鸿背后狠狠掐了一下。成云鸿被掐得龇牙咧嘴的,只好硬着头皮对外公说道: 您老人家这么大把岁数了,还一个人往乡下跑,我们怎么能放心。不如带上我们,万一您老要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也好有人搭把手啊。 外公看了看成云鸿和林欣,略为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外公,你帮人看井怎么看啊?现在都用自来水了,乡下的人为什么还要用水井啊?」一路上,林欣显得格外兴奋,缠着外公问这问那的。 「哪个混帐傢伙告诉你看井是看水井的?」外公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林欣见状,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呵呵,肯定是云鸿那浑小子告诉你的吧。」外公反倒呵呵地笑了起来,「看井是乡下的土话,其实就是帮人看墓地。」 「啊,外公还精通风水?」林欣吃惊地问道。 外公谦虚地笑了笑,答道:「谈不上精通,以前读过几本风水堪舆之书,偶尔帮人看看井罢了。」 祖孙三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赶着路。没走多长时间,成云鸿在林欣耳边说道:「过了前面那个小山坡就到了。」 三个人爬上小山坡,一眼便望见山坡脚下,掩映在一片树林中的村落。林欣耳中隐约听到村落里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心里有些奇怪,正想发问,却听见身旁的成云鸿轻唿了一声:「么叔公去了!」 林欣十分诧异,她偏头望去,发现成云鸿面色凝重,而他身边的外公则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我还是来晚了。」 外公停下了脚步,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云鸿,要不你带林欣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看老宅。」 成云鸿犹豫了片刻,说道:「既然走到这儿,撞上了这事儿,不去看看说不过去吧。」 外公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也是,那就去看看吧。」 成云鸿祖孙俩的对话听得林欣云里雾里的,她见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格外凝重,也不好多问,只有跟在他们身后,朝村子里走去。 刚一走进村口,成云鸿就看见一个穿孝服的汉子,那汉子看到外公,赶紧迎了上来:「老爷子,你可来了,么叔公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说完之后,又把目光落到了成云鸿和林欣身上。 「磊子,昨天你来镇上,我问你么叔公的病怎么样,你还说不严重的,这怎么说走就走了?」外公向那个汉子问道。 那个被外公叫做磊子的汉子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着看了成云鸿和林欣一眼。外公见状,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这是我外孙和孙媳妇儿,不是外人,算起来和你是一辈的。」 「我昨晚没有回家,在镇上住,回去后才发现么叔公已经走了。」磊子一边说着,一边怯怯地看着外公。 「什么?住在镇上,你又跑去赌博去了吧!」外公狠狠地瞪了磊子一眼,「快带我去看么叔公吧。」磊子赶紧站到一旁,给几个人让出道儿来。 外公大步朝村里走去,成云鸿拉着林欣,刚要跟上去,却发现站在路边的磊子悄悄地盯着自己和林欣,眼神儿竟然颇为不善。 「怎么才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成云鸿感到有些煳涂了。 走进村里,林欣就看到一座很破旧的大宅子,大宅前的空地上,搭着一个灵堂,灵堂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十分安静,并没有想像中的喧闹模样。 灵堂正中挂着么叔公的遗像,遗像前摆着一副黑色的木制棺材,奇怪的是,棺材的盖子并没有盖上。林欣看着那副没有盖上盖子的棺材,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却又不敢露出丝毫惧色。 棺材的左边是一些挂着輓联的花圈,右边散乱地堆放着一些香蜡纸钱之类的物品。而在棺材的正前方,有三个破旧的瓷盆,中间一个盆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上面插满了香蜡,旁边两个是灰盆,里面还燃着一些未烧完的纸钱。 外公径直走上前去,取了三炷香和两只蜡烛,就着灰盆里的火点燃之后,插到了米盆里。随后又取了两叠纸钱,回头招唿成云鸿和林欣:「你们俩过来给么叔公烧点纸钱吧。」 林欣硬着头皮跟在成云鸿身后,走上前去接过外公手里的纸钱。两人先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拆开纸钱,一张张地烧了起来。 正当两人专心致志地烧着纸钱的时候,耳中却听到有人惊唿起来:「血!血!么叔公眼里流血了……」 林欣心里本就害怕,一听到叫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里剩余的纸钱也下意识地扔了一地。 成云鸿抬眼看去,外公已经走到了棺材旁边,正俯身朝棺材里看去。他一时也顾不上林欣,急忙走到外公身边,也朝棺材里看去。 么叔公穿着一身黑色寿衣,将原本就没有了生气的脸映得更加苍白。奇怪的是,尸体的眼睛竟然没有闭上,反而瞪得鼓鼓的,而尸体的脸部肌肉也扭曲得十分厉害,整个面部表情显得格外怪异。 让成云鸿尤为恐怖的是,两道血痕从尸体的两个眼角边上缓缓地流了出来,那殷红的血迹划过苍白的脸颊,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一阵莫名的寒意窜上了成云鸿的嵴背,他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地抖了起来。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死之前体内有出血,尸体摆放时间长了,血从七窍里倒涌出来,是很正常的。」外公拍了拍成云鸿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于外公的解释,成云鸿有些半信半疑,可还没等他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外公又接着说道:「人死如灯灭,还是尽早入土为安。么叔公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一天,几天前就请我帮他看好了井,等白天亲朋好友来祭拜完后,晚上就送上棺山吧。」 趁外公忙着安排么叔公的后事,林欣牵了牵成云鸿的衣角,悄声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成云鸿看着外公忙前忙后的身影说道:「我们现在急着走不太合适吧。」说完之后,他见林欣皱起了眉头,急忙拉过一条凳子,让林欣坐下,安慰道,「你先坐会儿,我过去问问外公。」 第4页 成云鸿走到外公身边,外公却总是在处理一些琐事,一直抽不出空子来。好容易等他老人家空闲下来,一眼瞥见成云鸿守在身边,便说道:「今天是回不去了,一会儿我让磊子给你们安排一个房间休息,等晚上么叔公上了山,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 成云鸿回到林欣身旁,冲着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林欣一见这情形,心都凉了半截,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不愿意在这儿多待片刻,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有种要出事的预感。 天色渐渐晚了,磊子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他走到成云鸿身边,对他说道:「老爷子叫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个房间,跟我来吧。」成云鸿点了点头,拉着林欣跟在磊子身后走出了灵堂。 磊子带着成云鸿和林欣径直朝灵堂背后的那座老宅走去,成云鸿紧走了几步,和磊子并肩而行,问道:「我们晚上就住在老宅里?」 磊子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难得回来一次,本该好好招待你们的,谁知竟然遇到么叔公过世,只好委屈你们一下了。」 「没事儿,只要不给你们添乱就好。」成云鸿客气地答着话,跟着磊子跨进了老宅。 磊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问:「对了,晚上送么叔公上山,你们去不?」 成云鸿摇了摇头:「不知道,外公让去就去。」 「嗯。」磊子点了点头,又道,「其实不去也好,送凶死的人上山规矩很多,你们城里来的人不懂,万一不小心犯了什么禁忌,被死人缠上就麻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棺山就在老宅背后,上山的时候动静儿挺大的,就算你们待在屋里也不一定睡得着。」 「么叔公这样算是凶死的?」磊子的话让成云鸿有些好奇,他随口问道。 磊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成云鸿的问题,成云鸿身旁的林欣却突然一把抓紧了他的手臂,嘴里发出一声低唿。虽然林欣极力压低了声音,但成云鸿很明显地判断出,那唿声中分明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恐惧。他急忙停下了脚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欣。 「那儿……那儿……」林欣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大宅的屋角,她的目光也死死地盯着那里,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惊慌与恐惧,身体也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成云鸿顺着林欣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便看见屋角那儿摆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那棺材,赫然和外面躺着么叔公尸体的棺材一模一样,同样是黝黑黝黑的,也同样没有盖上棺材盖子。 事实上,第一眼看见那具黑色棺材的时候,成云鸿并没有产生什么恐惧之感,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将他拉入了恐惧的深渊之中。 他听见棺材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奇怪动静,那动静就像是人的指甲刮在木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刺耳,听起来诡谲万分。 成云鸿让那奇怪的声音搞得心神不宁,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那声音仿佛是挠在自己的心脏上一般,而且一下比一下狠。 成云鸿还没有完全从那声音所带来的异常感受中回过神,紧接着看到,那棺材里竟然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爬出来。那东西的动作很慢很慢,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轮廓。而就是这隐隐约约的轮廓,也足以吓得他双脚发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搭到成云鸿的肩上。 成云鸿的脑子当时就蒙了,头皮也一下炸开了,恐惧在他心里急剧膨胀,他唯一还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双腿越来越软,唿吸也越来越急促。 「那是么叔公家的狗。」这时,磊子的话在成云鸿和林欣的耳边响了起来,终于将他们俩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磊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成云鸿和林欣被吓着了,他撅起嘴唇,朝着棺材那儿嘘了一声,然后吼道:「材儿,有客人来了,快出来!」 棺材里的黑影动作突然变得敏捷起来,它「嗖」的一下从棺材里窜了出来,冲到磊子面前,用头蹭着磊子的小腿,双眼却盯着成云鸿和林欣。 成云鸿看着那条名叫材儿的黑狗,心里突然一紧,他毫无来由地觉得,那狗盯着自己和林欣的眼神儿,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林欣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抚摸材儿,可材儿并不买帐,它勐地往后一缩,弓起身体,冲着林欣龇了龇牙,咽喉里还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看来它不喜欢生人。」林欣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又道,「财儿,这名字真有趣,是发财的财吧?」 磊子蹲下身去,抱住材儿摸了摸它的头,这才抬眼看着林欣,摇了摇头道:「不是发财的财,是棺材的材。」顿了一顿,又继续解释道,「你知道它为什么叫材儿吗?因为它最喜欢睡在棺材里,所以么叔公才叫它材儿。」 「这棺材是谁的?」成云鸿突然插嘴问道。 「当然是么叔公的,这棺材他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后来见材儿喜欢睡棺材,担心自己死后材儿没地方睡,就给自己重新做了一具,说把这具留给材儿。」磊子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成云鸿和林欣说道,「对了,今天没顾得上给你们弄什么像样的东西吃,灶屋还有我昨天熬的羊肉汤,我去给你们盛两碗来。」 磊子端来了羊肉汤后便离开了,成云鸿「咕噜、咕噜」地喝完后,便躺在床上养神。林欣端起羊肉汤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这羊肉汤味道怪怪的,和我们在镇上喝的不太一样。」 「自己家里熬的,没有加那么多的味精胡椒,味道当然不一样了。」成云鸿一边说着话,一边打了个哈欠。 喝完羊肉汤之后,成云鸿和林欣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说着说着便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成云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时,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开亮了屋里的灯,发现林欣还沉沉地睡着,便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成云鸿有些奇怪,跨出屋门,四处看了看,依旧没发现有人。他转过身,正要回屋,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一道黑影,急忙偏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材儿,它正沿着墙根儿,悄无声息地踱来踱去。 成云鸿使劲地跺了跺脚,把材儿轰开后,这才进屋,关上了房门。可是,他刚走回林欣身边,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成云鸿皱了皱眉头,再次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门外依旧没有人,还是只有材儿沿着墙根儿慢条斯理地踱着。到底是谁在敲门?难道是材儿?成云鸿看着材儿,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成云鸿看着材儿,脑海里浮现出一幕诡异的情形: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材儿沿着墙根儿,悄悄地踱到门前,缓缓地站立起来,用两只前爪敲了敲房门,听到有人来开门的脚步声,它又赶紧趴回地上,像一条正常的狗那样,继续沿着墙根儿踱回去。 这个想像有些无稽,但却占据了成云鸿整个脑海,并悄然转化为一种恐惧的情绪,将他团团包围。 「是谁在敲门?」成云鸿再次关上门后,林欣已经醒了过来,向他问道。 成云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人。」 「没人?」林欣的语气有些疑惑。 成云鸿点了点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材儿。」 林欣的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又移到了窗户。她突然看到,窗户外有一个人影,急忙对成云鸿说:「那是谁?」 成云鸿不解地回过头去,看着毫无异状的窗户,疑惑地说道:「你说什么?没看到有人啊。」 林欣再往窗户上望去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道:「我明明看见窗外有人影的。」 「你看花眼了吧。」成云鸿随口说道。 林欣定定地看了成云鸿一会儿,犹如梦呓一般,嘴里轻轻地挤出了一句话:「如果我看花了眼,那么外面又是谁在敲门呢?」 成云鸿一下就呆住了,他傻傻地看着林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林欣的目光又移到那扇窗户上,脸上的神情也蓦地变了。 成云鸿见林欣脸上的神情不对,也急忙转身望去。 窗外,那个人影又出现了,他看上去身形有些高大,背却很明显地驼着,在窗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踱着。 成云鸿拔腿就朝门口冲去,他倒想看看,这个敲完门又躲起来装神弄鬼的傢伙到底是谁。可是,正当他准备一把打开房门时,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成云鸿僵在门前,脸色渐渐地白了。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心底的恐惧已像杂糙一般滋生蔓延开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那窗外的人影似乎被那声音惊着了,飞快地晃了一下就不见了。 成云鸿过了好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怔怔地发起了呆。 林欣也走了过去,在成云鸿身边坐下,说道:「你也看见窗外的人影了,现在不会还认为我眼花吧?」 「啊!你说什么?」成云鸿像是根本没听到林欣的话一样,她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成云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发呆。林欣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刚才你为什么不开门看看是谁?」这一次,成云鸿听到了林欣的问话,他看着林欣,面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了?」林欣也觉出了成云鸿不大对劲,便继续追问道。 成云鸿看了看窗户,迟疑了片刻,这才期期艾艾地说道:「么叔公生前是个驼子。」 「驼子又怎样?」林欣随口问了一句,不过刚一问完,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就木了,过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说,「你的意思是,窗外的黑影是么叔公?」 成云鸿默默地点了点头,林欣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恐惧,无力地反驳道:「么叔公明明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还在外面棺材里躺着,怎么可能在窗外走来走去的,一定是其他和么叔公身材差不多的人。对了,村里还有别的驼子吗?」 成云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林欣的问题,屋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急忙走到窗前,透过窗户朝外看去。这一次,他看见外公和磊子走进了院子里,在他们身后,还稀稀拉拉地跟着几个村民。 「外公他们来了。」成云鸿回头给林欣说了一声,便走到旁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林欣也紧跟在他身后。 成云鸿走到外公和磊子身旁,发现他们表情严肃,四处张望着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便问道:「外公,你们在找什么?」 「快回屋里去,别来添乱。」外公没好气儿地冲着成云鸿和林欣吼道。 成云鸿不敢违拗,他拉起林欣的手,正准备转身回屋,站在外公身边的磊子开口说道:「老爷子,还是别叫他们回屋,让他们跟我们在一起吧,万一它刚好躲在那间屋子里就麻烦了。」 第5页 外公抬眼看了看成云鸿他们刚才待的那间屋子,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们跟我们在一起吧。」 磊子的话让成云鸿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他问道:「你们说谁躲在屋子里?」 外公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成云鸿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旁的磊子却早已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么叔公的尸体不见了。」 让外公奇怪的是,磊子说出么叔公的尸体失踪的事以后,成云鸿好像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就连林欣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害怕,她甚至还大着胆子问道:「么叔公的尸体不会就在你们眼皮底下失踪吧,难道没人给么叔公守灵吗?」 「原本灵堂里一直有人的,但因为出了一件意外,大家就都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准备送么叔公上山,可等我们放完开路炮,准备盖棺时才发现棺材是空的。」磊子顿了一顿,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在么叔公的棺材旁边发现一行脚印,那脚印一直走到宅子门前才消失。」 听完磊子的话,成云鸿和林欣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外公说:「么叔公可能真的回这宅子里来了。」 外公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你们看见么叔公了?」 成云鸿反手指了指刚才待过的房间,说道:「刚才我们待在屋里,看见有人在窗外晃悠,那人的影子看上去是个驼子,不知道是不是么叔公。」 「诈尸了、诈尸了,肯定是么叔公诈尸了。我就知道井里发现死蛇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会儿果然出事了。」磊子有些沉不住气地念叨道。 外公白了他一眼,骂道:「没出息,一个大活人,被死人吓得失了分寸。」磊子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成云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走到磊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没关系,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会害怕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确定么叔公已经死了吗?会不会他老人家只是假死,刚才又活了过来,自己走回宅子里了。」 外公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成云鸿,微笑着道:「咱祖孙俩想到一块儿了,我也是这样和他们说的,所以才叫他们一起进宅子找找。好了,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大家赶快分头找找吧。」 虽然大家不太愿意,但还是在外公的坚持下分成两组,分别到各个房间寻找么叔公。很快,两组人把整个宅子里的每一个房间找了个遍,可惜谁都没有找到么叔公。 大家聚在院子里,围着外公等他拿主意,外公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出么叔公会去哪里,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正当大家眼巴巴地看着外公之际,百无聊赖的林欣在成云鸿耳边问道:「材儿跑哪儿去了,你刚才不是说开门看见它在院子里转悠吗?」 林欣的话让成云鸿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了那具放在屋角的棺材上。他勐然发现,那具棺材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盖上了。 「那具棺材是你们盖上的?」成云鸿回头询问外公,可外公似乎并不知情,他一脸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磊子。 「哦,那具棺材一直就在那儿,应该没人动过吧。」磊子的回答有些模煳。 「不对,肯定有人动过。先前棺材盖没有盖上,材儿就是从里面钻出来的,当时还吓了我和林欣一跳,你难道忘了?」成云鸿看着磊子,十分肯定地说道。 「对啊,我差点忘了,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磊子讪讪地笑了笑,表情有些尴尬,「不过,棺材盖确实不是我们盖上的。」他接着说道。 外公看了看成云鸿,又看了看磊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开棺!」 外公的话音一落,除了成云鸿和林欣,众人全都发出一阵掩饰不住的嘘声,磊子更是一把抓住外公的手,满脸惊惶地说道:「老爷子,你忘了咱们这儿的规矩了吗?棺材上盖,入土为安;无故开棺,非死即残。」 外公环顾了众人一圈,说道:「规矩是先人定下来的,解释规矩的却是后人。棺材上盖、入土为安是指躺了尸体的棺材吧,这空棺算不得数;非死即残也是无故开棺才会有的报应,咱们现在是为了找失踪的么叔公的尸体,同样也不是无故。」 见众人依旧犹豫着,没有人肯站出来,外公毅然走到那具棺材前,冷然道:「看来你们都在等我亲自动手。云鸿,过来帮我一把。」 成云鸿依言走了过去,和外公一人抬一边,将棺材盖掀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唿」地从棺材里蹿了出来,往大宅门口窜过去。 「是材儿!」林欣看清了那黑影的模样,忍不住惊唿出声。 材儿飞快地窜到了大宅门口,然后停了下来,它回过头来,突然人立而起,龇牙咧嘴地对着院子里的众人狂吠起来。而众人分明看到,材儿那满嘴的尖牙利齿上,沾满了鲜血,那些鲜血甚至顺着材儿的嘴角流了出来,让它看上去像极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 与此同时,棺材旁的成云鸿也看清了棺材里的情形,忍不住把头转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那具棺材里,赫然躺着么叔公的尸体! 但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尸体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烂,肚子上也被扒开一个大洞,里面的五脏六腑被啃得七零八落…… 那天夜里,么叔公的尸体终于还是没有被送上棺山。 天一亮,成云鸿用手机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对现场的每个人都做了笔录,不过奇怪的是,磊子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警察拉走了么叔公的尸体,说要做个尸检。 成云鸿带着林欣离开了老家,那天的经歷,成了他们两人心中的噩梦,谁也不愿再提起。 半个月后,成云鸿接到外公打来的电话,外公在电话里说,警察在一家地下赌场里抓到了磊子,磊子交代了全部事情。 么叔公的死虽然和磊子没有什么关系,但那天晚上的怪事却是磊子一手搞出来的。 么叔公生前常和村里人说,自己家里藏着一件先祖陪驾王段小平留下的宝物。不过那件宝物是什么,谁都没有见过,无论谁让么叔公拿出来看,他都不干,还说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将宝物吞进肚子里带到地下去。 所以当么叔公真的死了之后,磊子便开始打起了他的主意。因为磊子喜欢赌博,他在镇上的地下赌场里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 在成云鸿的老家,如果在下葬的墓穴里发现蛇的话,主大凶。所以磊子的计划是在么叔公挖好的墓穴里面放了一条蛇,以此来引开了在灵堂里为么叔公守灵的人,然后将尸体偷偷搬进老宅,取出宝物后再送回灵堂。 不过成云鸿和林欣的出现是磊子计划外的情况,所以他才给他们喝了加安眠药的羊肉汤,想让他们好好睡一觉,而不至于打扰他的计划。 磊子用的安眠药是么叔公生前留下来的,大概放的时间长了,有些失效,所以成云鸿和林欣并没有睡多久就被敲门声惊醒了。当时磊子已经在么叔公的尸体上做了手脚,可惜并没有找到宝物,他正准备把尸体送回灵堂,成云鸿和林欣休息的屋里却传出了动静,他担心事情败露,只好把么叔公的尸体塞进了屋角的棺材里。 成云鸿听完了外公的话,沉默了一阵,问道:「磊子有没有说,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在敲我们的门?」 「材儿!」 眼前一片漆黑。 他划起了一根火柴,「哧」,黑暗中闪烁出微弱的光芒。对面女孩的脸上一片沉静,她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广口瓶,瓶子里的液体散发出腥臭味。 桌子上有一幅即将完工的画,画上的女人虽然神态逼真、笔线流畅,但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死板僵硬,如同一只禁锢千年的幽灵,等待着恶魔带来復活的咒语。事实上,咒语就是女孩手中瓶子里的液体。 火柴灭了,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中。 「包里有蜡烛。」女孩说话了。 「还是火柴吧,万一被人发现了……」 「很快的,点蜡烛吧。」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蜡烛点亮了,昏暗的光线下,女孩的脸开始摇曳。她打开了那个瓶子里的液体,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散发着腥臭的液体慢慢滴到了画上。 有风吹进来,烛光晃了晃,画上的女人似乎也活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他不敢再看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个恶魔的游戏。抬起头,他深深看了一眼窗外,深邃的夜幕尽头是美术馆的宿舍楼,再往前面便是林城的墓园。墓园里埋藏了太多不愿离开的亡魂,很多时候,站在宿舍楼便可以看见鬼火四窜,尤其是在鬼节。 「好了。」女孩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画里的女人似乎真的復活了,先前呆板的身体显得柔顺起来,两只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点在嘴唇上的液体因为没有完全浸入纸里,泛出一丝光泽,如同涂上唇膏一样。 「太完美了。」女孩啧啧称奇。 他看着画上的女人,心里一阵发冷,那个女人真的活了过来,最开始变的是她的笑容,嘴唇一抿,笑容变成了忧愁,跟着眉毛一紧,忧愁变成了悲伤,然后眼睛一缩,悲伤变成了愤恨。 他感觉后背爬过一些东西,恐惧沙沙作响。画里的女人越来越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 「夜里12点,用尸油淋画,画会带上尸气,同样会赋上灵气。这个偏方据说百试百灵,当然,点画的人还会见鬼。」 鬼,这个字像一个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慌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下去。 「你看,画美吗?」抬起了头,他看见眼前的女孩脸上带着鬼魅的笑容。 不,女孩的样子赫然就是画上女人的样子。 「啊……」他身体往后退了一下,脚下绊到凳子,顿时摔倒在了地上。 寻找恐怖诡异的事情是我的爱好,很多时候,我会选一个阴雨霏霏的夜晚,钻进一家生意萧条的电影院,让自己美美地享受一回恐怖。对我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可惜,这种恐怖氛围,时间长了也会变得乏味。 在朋友的推荐下,我开始寻找更刺激的活动。比如东城的殡仪馆晚上闹鬼,西郊的树林里有狐妖,医学院里的尸体会走路,可惜这些听起来诡异莫测的谣言到最后都被我找出了真相。 今天,我来到了林城美术馆。 a跟我说,今天美术馆里一共会展出170幅画和40多尊雕塑作品,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美术馆收藏室里那个上锁的保险柜。那里面,有一幅尘封的画像,据说那是一幅诅咒画像,凡是看过画像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这幅名为鬼女的画像曾经被网友揭露过,但是很快被封锁消息。 a给我提供了一些资料,并且还给了我一把钥匙,那是保险柜的钥匙。 「那是一幅诡异莫测的画,如果你想感觉那幅画的诡异与恐怖,最好晚上打开它。」 美术馆展览区的人流很大,除了一些闻讯而来的美术爱好者,更有一些从外地赶来的摄影师,虽然美术馆严厉申明不让拍照,但是依然无法阻挡他们内心的冲动。其中一个长发飘飘的摄影师,更是带着一个手錶式摄影机,每次看到好的作品,他便抬腕看表,拍摄照片。 第6页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距离展览关闭只剩下5分钟了,按照我之前的计划,我必须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等到晚上再出来。想到这里,我快速向卫生间走去,然后找一个隔间,钻了进去。 按照a的说法,因为美术馆展览任务大,再加上展览的作品并没有多少物用价值,所以他们不会做细緻的检查,我躲在卫生间是最合适的地方。 果然,展览结束后,卫生间外面只是传来一个喊声,确定没有人,工作人员便离开了。 天黑后,我从卫生间出来了。 整个展区静悄悄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经过雕塑区的时候,我看见一尊雕塑忽然动了起来。我顿时停住了脚步,慌忙躲到旁边的角落里。 那个雕塑披着一件黑色的绸布,从一群雕塑中站出来,仿佛一个復活的殭尸,不过我从他那头飘逸的长髮一眼便认出,他正是那个白天偷拍照片的摄影师。 他怎么也在这里?我的心里泛起了嘀咕。 摄影师四处看了看,然后向前面走去,他的方向正是收藏区。 难道他也是为了那幅尘封画?想到这里,我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摄影师果然来到了收藏室。 看到他轻车熟路地避开收藏室上面的监控,我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个职业大盗还是一个摄影师。就在我走神的瞬间,摄影师已经走到了那个保险柜面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塞了进去。 他怎么会有保险柜的钥匙?我的心顿时揪紧了。 摄影师拿出了一幅画,应该就是a说的那一幅诅咒画像吧。 也许是心里太过激动,摄影师拿画的手在微微颤抖,只见他慢慢把画铺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个微型手电筒,轻轻地照在画上。 从我所处的位置无法看清画上的内容,所以那幅画的震撼只能从摄影师的脸上反映出来。微弱的光亮下,他的眼睛仿佛直了一样,定定地看着那幅画,仿佛整个世界已经离开,只剩下眼前的画像。那是一幅诡异莫测的画,如果你想感觉那幅画的诡异与恐怖,最好晚上打开它。 我的耳边响起了a的话。啊 突然,前面的摄影师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喊声,我抬眼望去,摄影师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两只手用力捂着胸口,嘴巴张得能容下一只拳头,但是他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桌子前面的一幅画。 为了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身体往前倾了一下,但没想到脚下却撞到了旁边的门板。摄影师转过了头,目光聚到了我身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我无法形容,悲伤、绝望、哀怨、祈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有,有,有 摄影师在重复着一个字。你说什么? 我直接走到了摄影师的面前。鬼。 他终于说出了后面的那个字,然后身体一下栽倒在地上。 我的目光落到了那幅画上。 这是一幅写意画,似乎更倾向于现在流行的日式漫画,只是画像上的女人已经上色,并且她的衣服、皮肤、头髮,全部用逼真的手法赋色,看起来如同真实的照片一样。整幅画摊在桌子上,因为光线的缘故,那个女人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带着无法触摸的鬼魅,阴恻恻地看着靠近它的每一个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在漆黑的电影院里,荧幕上,空洞的画面只有一只手在推门,门口依然是空洞的门,每扇门的背后隐藏着你不知道的恐惧,但是推开后发现依然是一扇门。恐惧被重复延续在黑暗中,隐藏在未知中,那才是真正的恐怖。啪 的一声,突然,摄影师的手抓住了我的脚。啊 我一下子从门里面跳了出来,这才想起刚才摄影师似乎出现了什么事故。有鬼。 摄影师拉着我,从嘴里又吐出了这两个字。哪里?鬼在哪里? 我拉住摄影师问道。那里。 摄影师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画,然后脸上显现出巨大的恐惧,晕了过去。 画里有鬼,我立刻站了起来,目光又一次聚到了那幅画上。 她和我对峙着。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知道那是画上残留的尸油味。《鬼女》这幅画,在我今天来美术馆的时候已经了解清楚。 三年前,美术学院的两名学生一起创造了它。为了能让它获得美术作品大奖,他们用了古老的咒语,拿尸油赋画。不知道是因为内心恐惧,还是真的出现了鬼魂,两个创作者从实验室里跑出来后就疯了。 一年后,流传在林城的这个诡异传说牵动了一个好奇的探险者的心,探险者拿着一个dv,在一个晚上来到了美术学院的图书馆。第二天,人们在图书馆门口发现了死去的探险者。他身旁的dv记录了整个过程,从他进去找到那幅画,一切如常,就在他打开那幅画研究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像是被什么追杀一样疯狂地向外面跑去,最后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而整个dv画面里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那个探险者自己在奔跑、尖叫,最后摔倒在地上。 这个世界有鬼吗? 没有,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曾经破解了那么多闹鬼传言,这一次同样我也不相信。我收起了眼前的这幅画,然后准备离开。 「站住。」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转过了头,身后空空如也,除了躺在地上的摄影师,根本没有别人,难道我听错了? 「你就这么带走我?」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谁?」我低声问了一句。 「奴家,孙玉姣。不幸爹爹早年亡故,留下母女二人度日。」女人的声音这一次唱了起来,并且我发现,声音竟然是从摄影师嘴里传出来的。 借尸还魂? 摄影师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正常,仿佛一个身形翩翩的女人甩着水袖,和着琴瑟旋转飞舞。 我迟疑了几秒,不再理会他,走出了收藏室。 按照a跟我说的话,我绕过美术馆的展览区,从后面一个楼道找到了一个走廊,然后走了进去。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废弃的大门,只有几张烂桌子堵在中间。搬开那些桌子,我走了出去。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我给a打了一个电话:「你要的货我拿到了。」 此刻,那幅画就躺在桌子上,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 我不知道a要这幅诅咒画做什么,但是我深深感觉到这幅画带来的恐惧,尤其是眼睛直视画里女人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你,让你无法抗拒,深陷其中,最后发疯。我想之前创作这幅画的两个人,还有那个探险者以及现在在美术馆疯掉的摄影者都是源于此吧。 心理学家说过,人类在对于恐惧好奇的东西的时候,是越拒绝越喜欢,最后沉陷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a来拿货的这段时间,我的内心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幅画仿佛真的有什么魔力,让我内心的那些东西越来越强烈。 「你的任务是拿货,安心地等a来。」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这和你的爱好多么相似啊!」 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内心有一些东西在破土发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距离a到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如果a拿走了货,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这幅画了。 画上的女人,神秘的事件,疯掉的人们。这些东西似乎要比a付给我的货款更吸引人。终于,两个小人的pk结束了。 我伸手拿起了那幅画。 淡淡的腥臭味窜进鼻里面。这一次,我在强烈的灯光下展开了这幅画,画上的女人以更加耀眼的姿态映进我的眼帘。 女人活了过来。 画,是歷史记忆的凝结。最初的画像是古人在岩石上的雕刻,随后发展为绢画,然后是纸花,种类各异。 我沉浸在《鬼女》画像中,仿佛看到了一出悲戚千年的哀怨剧,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看到a已经坐在我面前。林先生,这幅画还是少看为好,它要了不少人的命。 a看着我,沉声说道。的确,这幅画很诡异。 我轻轻合上了画卷,依然有些头晕目眩。这是你的报酬。 a把一个纸包推给了我,然后拿走了我手里的画。 纸包里是粉色的百元大钞,数目不小,我满意地收起来。我们的交易希望你能保密,包括你在取画中间遇到的这些事情,过了今晚最好就把它忘了。 a说着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努了努嘴,很想问一下他要这幅画到底用来做什么,可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机械性的回覆: 放心吧,对于客户的事情,我一向是铁嘴铜牙。 是的,通常对于客户的事情我很快会忘记。但是,我却无法忘记这幅画。这个晚上,我噩梦连连。 那个女人如同一条蛇缠绕在我的梦里,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她的眼睛带着深邃的诱惑,她的嘴巴吐着阴冷的信子,而我如同一个坠入深渊的羔羊,根本找不到迴路的方向。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打开门,我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外面,她看着我,惊慌失措地问道: 你是林安吗?你是谁? 我疑惑地看着她。我叫杨紫,是 是他的女儿。 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是a。 我沉默了几秒,把杨紫带进了房里,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 端着热水的杨紫依然有些发抖,她在哆嗦了几下后,冲着我问了一句话: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有鬼? 又是这个词,我想起昨天晚上在美术馆,那个摄影师的事情,不禁心里一沉: 你父亲究竟怎么了?他疯了。 杨紫顿了一下, 确切地说,他是被一幅画迷疯的。画?你知道那幅画? 说话间,我顿时明白过来,杨紫之所以能找到我,相信一定是发现了她父亲和我的交易。是的,我是循着父亲的手机定位找到这里的,我也不确定你在不在。但现在,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也许只能找你帮忙。因为那幅画是一个诅咒,下一个出事的可能就是你。 杨紫絮絮叨叨地说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从头跟我说一下吗? 想起昨晚的噩梦,我觉得真的有必要了解一下这幅画了。 杨紫的父亲叫杨天德,是美术学院的老师。三年前他曾经是美术学院作品大赛的评委会主席,《鬼女》的创作者也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可惜为了能够确保拿到大赛的冠军,他们用尸油赋画,结果发生了意外。 那次以后,杨天德便开始调查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学生出事并不是因为那幅画的缘故。可是,无论杨天德怎么调查,最终都是一无所获。后来,那幅出问题的画被美术学院尘封起来,一直到两年后,那个探险者再次出事。 这一次,杨天德感觉无论如何也要找出事情的真相。于是,他联繫了一些对诡异事情好奇者一起寻访。这一次杨天德找到了一丝线索,那就是画像上那个女人是民国时期林城的一个戏子,名叫段五娘。 第7页 经过走访,杨天德知道了段五娘的故事,当初段五娘因为爱上了一个富家公子哥,后来被公子哥抛弃,于是她便穿着唱戏的水袖,自杀在戏院里面。 那个戏院的位置正是后来美术馆宿舍楼的对面,杨天德的两名学生也是在那里创作《鬼女》出现意外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怪不得那个画像上的女人看起来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原来她的身世竟如此凄楚。从那以后,我父亲便开始全心研究那幅画,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他曾经几次申请想拿走那幅画,但都遭到了拒绝。因为美术学院觉得那幅画太过诡异,于是便把画放到了美术馆的收藏室,尘封起来。无奈之下,我父亲只能找到你,让你去偷画。昨天晚上他回来后,我听见房间内有些不对劲,推门进去一看,发现他拿着那幅画在手足舞蹈 杨紫说到这里不禁低声哭了起来。可是,我能做什么? 我嘆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希望你能把画再送回收藏室。也许只有这样,父亲才能好起来。 杨紫说着眼里露出了愤恨的目光。为什么你自己不送走它呢?我怕,我不敢。 杨紫嚅动了一下嘴唇,怯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你把画给我吧,我今天晚上就送它去该去的地方。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陪我送我父亲去医院。 杨紫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一个请求。好吧。 对于这样的要求,我实在无法拒绝。 杨紫发现父亲疯掉后便把他锁在房间里。我和杨紫赶到的时候,杨天德正在用力砸着窗户,他的举动引起了楼下很多人的围观,甚至引来了警察。 经过杨紫的解释,警察帮忙和我们一起将杨天德送到了车上。 车子并没有开往林城精神研究院,而是来到了距离市区偏远的明安精神研究院。站在这栋灰色的建筑楼下面,我不禁疑惑万分。 「这里人不多,我不想让我父亲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杨紫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 走进楼里面,我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两名身着白色护士服的男护工走过来,架住杨天德走了进去。 我和杨紫则跟着一名姓陈的医生去办手续,穿过一个又一个铁门,我们来到了一个办公室。杨紫把杨天德的基本情况填写了一下,然后那个医生带着我们去了病房区。 这里的确人不多,很多病房都空着,只有几个病人在房间里坐着。杨天德被安排到了二楼拐角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的颜色竟然是紫色,这种颜色让我有些排斥。 「一周两次探访时间,我们会定时反馈病人的信息。」陈医生在旁边介绍一些基本情况。 「奴家,孙玉姣。不幸爹爹早年亡故,留下母女二人度日。」突然,隔壁传来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我走出房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站在前面嗲声高唱,他赫然就是昨天晚上我在美术馆遇到的那个摄影师。 「他叫秦剑,今天早上送来的。」陈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旁边。 「他怎么发出了女人的声音?」对于这点,我很疑惑,难道真的是鬼魂附体? 「你看他的头髮,这个人的性格应该有些阴性,他和杨天德的情况一样,可能受到了某些东西的暗示,所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一个人在夜里看自己的照片,看得时间久了,就会发现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陈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出一种诡异的光芒,他的目光让我想起一句话,在精神病院,有时候那里的医生不是医生,病人不是病人。 离开明安精神研究院,我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美术馆。昨天晚上美术馆的事情,一定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他们发现疯掉的秦剑,所以今天晚上我要还回那幅画,并不会像昨天取画那样容易。 来时的路上,我曾经想过很多办法送回这幅画,但最终都不保险,因为我不想让警察查出在这之前我做过的案子。万无一失的办法,还是我亲自将画送过来。 展览区的人依然很多,很多人似乎并不知道昨天晚上这里发生的一切,而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眼神却凌厉了很多。 「这是我们收藏的根雕,是我国少有的巨型作品,你们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原木做的,而是用三根普通的木头拼接到一起的。」这时候,我听见前面传来一个介绍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大约两米高的根雕作品。 看到那个根雕的结构,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根雕了。 计划如同我想像的一样,我成功地潜伏在根雕里面,等到天黑的时候,我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收藏区。 那幅画被我放到了保险柜里。 黑漆漆的房间里,压抑逼仄的感觉再次袭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杨紫的要求,毕竟这是一个危险的活。但是,这幅画的诡异的确让我无法理解。从昨天晚上秦剑的发疯,到杨天德的意外,这所有一切的背后,似乎真的隐藏着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段五娘的鬼魂? 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我又一次打开了那幅画,然后用手机照明。 莹蓝色的灯光下,画像中的女人显得越发诡异起来。这种感觉和昨天晚上等杨天德来拿货的情景不同。那时候画像上的女人仿佛活了一样,而此刻,画像里的女人看起来像恶鬼。 女人的身体开始动了起来,影影绰绰的,仿佛从画里走了出来。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我知道有些东西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看久了,会出现幻觉。但是这一次,我看到了真实的鬼魅。 画像里的女人真的站到了我面前。 「过来。」女人挥了一下水袖,浅笑中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你是谁?是段五娘?」我脱口问道。 「你要不要听戏?五娘一生好悽惨。」女人往前走了几步,在手机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真实。 「不,一定是幻觉。」我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油然而生,可眼前的女人却依然存在。 「这个世界究竟有几个,是重叠的世界,还是对立的影像。你看五娘我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画里。你要不要来画里?」女人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她伸出了手,几乎就要碰触到我。 「不,一定是幻觉。」我用力往前推了一下,向前走去,但是脚下一软,身体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欢迎你来到属于你的世界。」女人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她的样子有些缥缈,最终和黑暗重叠。 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了杨紫,她正低头在写着什么东西。随即,我感觉到自己全身被绑了起来。 「你醒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他长发飘飘地走到了我面前,是秦剑。 「你们……你们放开我。」我用力挣脱了一下,但是身上的绳子却纹丝不动。 「嘘,作品马上就要完成。」杨紫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前面,那里有一个人正在铺纸研磨,他是杨天德。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们问道。 「我来告诉你。」秦剑忽然笑了起来,坐到了我面前。 三年前,杨天德的两名学生为了画出惊世之作,于是找到尸油赋色,可惜却出了意外。至此,那幅画也被尘封。 尸画,一直都是杨天德的心愿。他不甘心就此断线,这三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当初两名学生出现意外的原因。终于,他发现当初出问题的不是尸油,也不是画像,而是他们创作画像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段五娘自杀的戏院。 科学上有一种说法叫共振,简单地说就是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死去的人的脑电波会在适当的时候和后来的人出现共振,让后来的人看到一些恐怖的幻像。 为了验证这个理论是否正确,杨天德特意鼓动那个探险者拿着dv记录当时的情况,最后论证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于是,他开始了全新的创作。 这一次创作,杨天德不仅让他的女儿帮忙,更是找到了秦剑,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设置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的矛头就是我,因为我之前破解过一些闹鬼传闻,让他们认为我的脑子里存在的脑电波要比平常人更频繁。 正如他们所计划的一样,我一步步地落入他们的圈套里面,并且成功地接受到共振的电波,杨紫扮的段五娘,更是被我看成了鬼魂。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听到这里,我不禁大声问道。完成三年前的作品,把你画进画里,让你进入段五娘的世界。 秦剑嘿嘿一笑,然后走到前面的桌子旁边,拿出了一把尖刀。你要做什么? 我打了个冷战,看着秦剑慢慢走过来。段五娘的画像已经有了灵魂,她需要真正的尸油赋色,对不起了。 秦剑说着扬起了刀子,然后冲着我的心口插来 陈医生带着警察把我救出来的时候,秦剑的刀子几乎就要扎进我的皮肤里了。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杨天德感到万分诧异。你们真的以为把我迷晕了吗?我是一个医生,虽然不是内科医生,但是我还是分得清楚安眠药的成分的。 陈医生笑着说道。于是,陈医生立刻给我打了个电话,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们装疯卖傻一定有什么目的。忘了告诉你们,陈医生和我是老相识,他对于《鬼女》这幅画的追踪从来都没有放弃。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杨紫喃喃地说道。当然有可能,你以为是你们盯上我的吗?一年前,那个探险者,他是我的哥哥。从那个时候,我就盯上了你们,可惜我始终找不到证据,唯一的线索就是你们对恐怖爱好者感兴趣。于是,我便开始四处搜寻恐怖信息,然后在网上四处宣传,为的就是引起你们的注意。我们双方都有阴谋,只可惜你们的阴谋是害人,而我是为了找出哥哥被害的真实原因。 说完这一切,我和陈医生向外面走了出去。 《鬼女》的诡异真相浮出了水面,杨天德所研究的共振理论的确被证实,为了避免以后发生类似事件,专家对那里做了信号屏蔽,而那幅害死了好几个人的《鬼女》画像也被焚烧。 焚烧的时候,很多人在围观,有记者,有群众,我和陈医生站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幅画在燃烧的过程中,总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陈医生说,也许是陈年尸油的味道。 是真的吗? 事情结束了,按照惯例,我请陈医生吃饭。吃饭期间,我们又讨论到了共振。其实,共振原理和精神病人的世界观一样,就像我们和病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谁是病人,谁是医生。那你现在是病人还是医生? 我问他。你说呢? 陈医生 嘿嘿 一笑,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表情。 有人说过,如果要了解一个疯子,那么就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虽然林天德他们被依法拘留,但是他们的理论却留了下来,至少留在了我的心里。我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个夜晚,突然打开门,就看见段五娘站在里面,甩着水袖欢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