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 第1页 《走投无路》作者:张宝瑞【完结】 简介: 文革手抄本《一只绣花鞋》作者张宝瑞近日推出的全新悬疑恐怖长篇小说《走投无路》,是根据他2003年亲身经歷的一段真实的恐怖经歷创作的。 那次他被来自中原的一位精神病女患者追得走投无路,那位女子拿着《一只绣花鞋》找到他,自称和他五千年以前就有“缘分”,搅得他“焦头烂额”;最后被迫报案。 主人公雨亭和他的母亲雨梨同时被“鬼影”和噩梦缠绕,生日蛋糕滚出粉红色的脚,夹道里白幡飘荡,京西山崖突然滚下巨石,镜框里掉换了照片,门口出现的唿哧唿哧的喘气声,菜刀空剁肉案等,险象环生,令人惊慄。 风铃和楚韵两个精神分裂病人穿梭其间。他们两个本来美丽善良的女人,由于命运的不同,成为两个特殊时代的牺牲品。 雨亭母子二人分别被逼得走投无路,夹生在精神病人的重重折磨之中,整篇小说悬念套悬念,整个故事又是一个大悬念,最后真相大白,原来如此——通过人性的搏斗和较量,躁动的灵魂在绿色安静的地方栖息;犯下罪恶的人终于忏悔,变态的行为得到正义和良心的矫正;有情人终于团圆。 【 第01章不速之客 雨亭从来不相信鬼魂, 尽管他写了那么多恐怖小说, 而且还吓坏了不少人, 但是他对这一信条始终如一。 可是这一天上午, 鬼魂的脚步却悄悄向他走来--这是一个凄冷的冬天的上午, 要多冷有多冷, 据说是本世纪以来最冷的冬天。 太阳才叫真正的阳萎, 它发she的光, 懒懒的, 软软的, 艶m稠? 无精打采。 大地。屋宇。 树木以及行色匆匆的人们, 在它的光顾下, 也显得提不起神来。 雨亭在北京天地出版社总编办公室的座椅上危襟正坐, 凛凛的目光正视前方。 懒惰的阳光没有使他怠倦, 但他觉得这座椅确实肥硕, 甚至有些烙屁股, 它有点像大象的臀部。 这还是上任总编留给他的废弃物, 可是它并没有给雨亭带来好运。 屋内静寂无声。 办公室的门紧闭, 一般这门都是敞开的, 可以让他的下属看到他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 关上门是因为他刚刚打了一个颇有些神秘色彩的私人电话。 驽, 驽, 驽。 -- 有人敲门。 声音细微, 节奏感强。 "请进。 "他像往砇谎档? 门忽悠悠开了。 门口无人。 "谁??" 无人应声。 他感到疑惑, 两柱目光齐齐地盯住门口。 他正要起身。 门口出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秀丽女人。 一个陌生女人。 她皮肤有点夸张的苍白, 一双雾朦朦呆滞的大眼睛,她头髮散乱。 穿着?〉睦渡鹑薹? 一条有些泛白的臰锌? 她风尘僕僕, 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 她的右手紧紧攥住一本书, 这本书引起了雨亭的注意。 书的封面一片火红, 红得耀眼。 《粉红色的脚》。 这是雨亭几年前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 当时卖得十分火爆, 在图书市场烫得灼人。 她攥书的姿势使雨亭想到文革初期人们攥红宝书的姿势。 "您是雨亭先生吗??" 她的声音里似乎充满着期待。 雨亭点点头。 "十年前偶听过您讲的课。 " 她欣喜地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不动了, 有点像立正的姿势。 雨亭仔仔细细端祥她, 怎么也想不起来似曾相识。 "在北京城的东面, 正东, 老远老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大空场, 周围长满了黑色的糙--" 她的睫孔一下子扩大了。 雨亭以前确实讲过一些文学课, 可是却没有到大空场讲过课, 周围好像也没有黑色的糙。 她又往前移了两步, 目光炯炯地说:"雨亭老师, 您那时候就很帅气, 现在更成熟了, 也就更帅气了。 偶是从您出版的这部的小说才发现您在这里。 "她的神情非砏院? 就像一个老练的猎手经过千里跋涉, 终于发现了猎物的巢穴。 "您给偶签个名吧。 " 她把书平放在雨亭的办公桌上, 然后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 对于所有找雨亭签名的读者他都来者不拒, 他用签字笔工整地写了名字。 "还有偶的名字呢??"她充满敬意地望着雨亭, 就像士兵望着他的指挥官。 "你叫什么??" "风铃。 " "姓风的??少见。 " 她又往前跨了一步, 神情严肃地说:"偶在二十七年前就叫风铃, 在寒风中飘飘荡荡, 偶的灵魂就像破碎的铃铛, 随风飘荡--"于是雨亭在这本书第二页的右上角写上了"风铃惠存"四个字。 "您的书法也蛮棒的, 像群魔乱舞。 "她机械地拿起了书。 她欲走又回, 说:"能不能给偶一张您的名片??"她看到桌上有一张雨亭的名片, 于是抢到手里, 就像抢到了一件宝贝。 这个叫风铃的年轻女子朝雨亭鞠了一个躬, 这一瞬间, 她乌黑的头髮就像黑色的瀑布盖住了她的脸, 就像一道黑幕, 使他不寒而忄栗。 她齐唰唰地走了出去。 雨亭如堕五里雾中, 不知是祸是福。 他拼命追忆。 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叫风铃的女子。 天下作文学梦的人太多了, 由于各种原因, 有的人的梦真是无法实现。 实现了又奈如何?? 屈原的文学梦实现了, 却因政治梦跳入静如死水的汩罗江。 东晋大诗人陶老夫子只能采ju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在那荒凉之坡默默耕耘着ju圃。 汉末的曹植独守铜雀台, 空掬一把辛酸泪。 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的文学梦醒了, 失足坠入大海。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嘆零?钡奈奶煜樵诒本┙坏揽谘锓? 至今府学胡同的文天祥祠堂还有他亲手栽的枣树, 树头朝南, 以示誓死不忘南国。 据说那里曾经是囚禁他的土牢, 他就是在那里写就了《正气歌》。 古往今来, 有多少作不完的文学梦。 又何曾梦醒时分?? 那神秘的女人已经走了约摸一个小时, 雨亭仍然呆坐在这晦气的坐椅上沉思--他搜肠刮肚, 也想不起有这这么一个奇怪女子。 她说她在北京城东的一个大空场上听过他的课。 在他的记忆中有一个叫芳糙的西域女诗人, 她在十年前听过他的课。 她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年轻牧羊女, 当时正作着炽烈的文学梦。 他只记得听课席中有一个印着红脸蛋稚气未脱的西北姑娘, 她的清纯使你想到天山一尘不染的白雪。 她的眼睛天真无邪目不转睛地望着雨亭, 充满了敬意。 3 个月后, 雨亭收到这位牧羊女的一封来信, 信的内容使他目瞪口呆。 信中说, 她为了来北京, 卖掉了一些可爱的羊。 她正住在北京一家小旅馆, 她很敬慕雨亭, 她想为他献出她的贞操, 以成为她创作的源泉, 并成为她一生源源不断的动力。 他读了这封信后, 震惊万分, 跌坐在椅上。 不久, 他接到她言辞恳切的电话, 他哪里能去呢, 当然是客气地拒绝了她。 电话里,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他知道, 她很失望。 十年过去了, 她或许已经成为孩子的母亲。 各种诗刊上没有见到过芳糙的名字, 不知她的文学梦如何了。 这时, 雨亭办公室的门又忽悠忽悠地开了。 总编室的干事黄鹂轻盈地走进来, 说:"雨总, 社长叫你去开会。 "他恍然从梦中醒来。 窗外已是一片白雪, 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嗖嗖的冷风从窗fèng里拼命地挤进来, 偏偏向他拥来, 他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很快雨亭便忘记了这位不速之客。 不久, 残冬降临。 他的办公室窗外, 正是一片凄凉颓败的气象。 上午, 他伏在电脑前看新闻: 调查显示中国每年因抑郁症而自杀者达八十万 中国每年因抑郁症而自杀者达八十万, 中国平均每年有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八的人患抑郁症, 且呈明显上升趋势。 调查显示, 中国人对这一严峻现实应有足够思想准备。 目前全世界每年约有一千万人处于抑郁状态, 平均每年新增成年抑郁症患者百分之十一。 who 和美国哈佛公共卫生学院预测:二○二○年抑郁症将成为女性死亡和残疾首位疾病。 中国社会调查所研究人员日前採用街头拦访和电话随机调查结合的方式, 在北京。天津。上?!9阒?深圳。武汉。西安。重庆, 对一千名社会公众进行了调查表明,百分之六十八的受访者认为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 可称之为"心灵感冒";也有百分之三十二的受访者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抑郁症". 为什么会患抑郁症??大多数受访者认为社会竞争加剧, 压力增大是患抑郁症的主要原因。 在问及"引起抑郁的外在压力性事件都有哪些"时, 受访者的答案包括:亲人亡故。夫妻反目乃至离婚。人际关系恶劣。事业受挫。失业下岗等等。 十成的受访者认为,导致抑郁症因素, 除了心理。社会因素以外, 也包括生物因素, 即患者自身神经系统的因素。 受访者普遍认为, 防止抑郁症的最好办法还是多给自己的情绪一些关注, 尽量早期发现, 积极治疗。 另外, ?忠恢只蛏系娜松群腿惹檠笠绲纳钋樾饕彩侵凉? 重要的。 他想上厕所, 于是去开门。 门口直挺挺站立着一个身穿厚布黑裙子的女子, 这种黑裙子很少见, 肩跨式, 布拉吉, 有点厚, 白色的毛衣, 一双黑皮鞋。 散乱的头髮遮住她半边脸。 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瞧, 正是那个叫风铃的女人。 他不禁后退了几步。 她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往前跨了几步, 然后立定。 还没等他说话, 她一甩乱发, 抑扬顿挫地朗诵着: 默默相对也是一种幸福, 比记忆更为深刻, 看着你, 看着偶。 慢慢品茶也是一种情趣, 比什么都快乐, 想着你, 想着偶。 第2页 茶杯立在偶们之间的漩涡, 茶叶跌落进去, 变幻成种种憧憬和灯火, 映出淡淡的寂寞。 钟声升起来了, 偶们迎着它, 忘了偶就忘了欢乐, 记着偶, 就记着一首难忘的歌。 但早晚有一天, 偶会打开你的世纪, 让奔波的?? 用心的良苦, 以及数不清的忧郁, 都化成泡沫。 一步步走去, 向着那个王国, 不太襎读? 走过山坡, 走过江河; 无论谁先到达, 都不会是篔序茁サ穆掷? 只要互相记住, 灵魂的大起大落!! 为了这一天-- 举杯吧, 偶的情人, 偶的快活; 偶的执着, 偶的欢乐!!-- 她的右臂平举, 右手缓缓上抬, 做着举杯的姿势, 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弧线, 然后一仰而? ? 她痴痴地望着雨亭, 小声地问:"雨亭老师, 偶的诗, 你喜欢吗??"雨亭望着她痴迷的眼神, 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低头从书包里找出一大撂稿纸, 这些泛黄的稿纸, 甚至还有水渍。 她把稿纸小心翼翼地排放在他的桌前。 第一页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黑体竖字:风铃诗选。 他不知所措, 是翻看还是不翻看。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她呆呆地立在那里, 没有表神, 没有声音, 没有动作, 乱蓬蓬的髮丝在脸前飘荡着。 她就像一座泥塑。 这种泥塑, 使她想起少时在故宫看到展出的旧社会农民悲惨生活的泥塑。 那个四川小姑娘漠然无奈的神情至今在脑?又蝗? "你打开诗集!!"风铃的声音明显地有些颤抖, 有点像下命令似的说。 不知怎的,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诗集。 这一页让他震惊。 他在< 粉红色的脚> 上的像片和风铃的像片巧妙地天衣无fèng地贴地一起--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抬起头, 望了她一眼。 她的脸没有红, 而是更白了, 白得像一片纸, 抖得厉害。 簌簌地抖。 一种由衷的不快从雨亭的心底升上来, 他厉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她的两颗凸出的眸子几乎要从那纷乱的髮丝里跳出来。 她的声音微细, 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偶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这种声音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下发出来的。 他闻到一股药味。 雨亭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 他神情恍惚, 恍惚得没有力量去阻止她, 喝斥她。 眼前总是闪现着一把剪刀, 那剪刀生着厚厚的黑锈,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攥着它, 正从书上剪下他的照片, 精心地剪, 以至于围在他四周的光环, 都被这柄记载沧桑歷史的剪刀悄然剪掉。 她的那幅照片, 脸浮肿着, 眼带乌黑, 却虚伪地笑着。 他醒来时, 发现半躺在座椅上, 糙绿色灯罩的檯灯已摔得粉碎, 纸张狼藉。 总编室干事黄鹂正在旁边照料他。 黄鹂是一个懂事的姑娘, 长得不好看也不算难看, 她最大的优点是:嘴巴严。 "雨总, 您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道。 他苦笑了一下, "偶刚才怎么了??" "您大叫一声, 偶进来时见您扑倒在办公桌上。 本来想送您上急救中心, 可是偶摸了摸您的脉, 没什么关系。 " 他知道黄鹂曾经跟她姐姐学过中医, 懂得一些健康矹? 雨亭说:"没什么, 别闹那么大动静。 " "雨总, 您脸色不太好看, 是不是晚上写作, 累着了。 ""没有, 偶是从来不熬夜的。 "他极力掩饰着尴尬的表情。 他瞅了瞅门口, 楼道空无一人, 没有脚步声, 于是小声问道:"小黄,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进来??" 黄鹂瞪大了眼睛, 四顾无人, 悄悄地说:"偶看到有个穿黑裙子的女人从这屋里出去。 雨总, 不瞒你说, 偶觉得她走起路来, 轻飘飘的--"他听了, 呆坐在椅上, 想了好久。 下楼的时候, 他问门口的?? 有没有看到一个找他的女人。 ?惨梢苫蠡蟮厮?"来时她称是您的学生, 离开时悄无声息--"悄无声息。 第02章粉红色脚 残冬的晚上黑得仍然早, 六点多钟天就整个黑了下来, 天空像洒满了墨汁。 雨亭暂时栖身于北京东城东四附近的一个独门独院。 几个月前他跟妻子赌气吵架,又因为创作小说, 于是搬到这里暂住。 这个独院本是一个亲戚的住宅, 那个亲戚在深圳做生意, 所以这个院临时让雨亭居住。 雨亭终于拐进这条像羊肚一样的小胡同。 路灯昏暗, 电线桿就像年逾古稀的老人, 躬着背。 灯光微弱, 难以分辨眼前的路。 雨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这时身后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 雨亭回头看去, 却没有人影。 这漆黑的晚上, 凄冷的天, 杳无人迹。 只有两侧旧房墙上的蒿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咳, 咳-- 有老人干咳的声音。 雨亭回头望去, 也没有发现老人的踪迹。 雨亭有点纳闷。 莫非房上有老刺猬, 老刺猬发出的声音往往像老人干咳的声音。 雨亭小时候居住在南城的平房, 附近有个公厕, 他们时矻接欣先烁煽鹊纳? 一到晚上他和小伙伴上厕所, ?徽馄婀值纳粝诺貌桓叶? 一个胆大的伙伴翻进一道夹墙, 在一个墙洞里终了发现一只萎缩的老刺猬, 这个发现使他们十分震惊。 背后又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 雨亭回头一看, 一道白唿唿的影子一闪即逝。 雨亭揉揉眼睛, 年近五十, 有些花眼, 为了壮胆, 他大声喝道:"谁??!!"无人应声, 只有唿唿的风声。 雨亭走到13号门前, 掏出钥匙开了院门, 小院内静悄悄的, 一棵老槐树向天空伸出杂乱无章的枯枝, 院墙剥落, 三间北房, 黑漆漆的, 两屋里堆放着杂物, 东墙外有个小夹道。 地面落叶萧萧。 老槐树的枯枝上卷着一只白塑胶袋, 飞舞着, 发出"哗哗"的声响。 雨亭开了北门, 把皮包放到座椅上, 忽然感到肚子发涨, 急忙卷了卫生纸, 来到胡同里的公厕。 当雨亭占住一个蹲坑方便时, 他忽然想到, 还是住单元楼方便, 好歹有个私人厕所,何况他家还是双卫。 不知哪个坏小子把公厕的灯砸碎了, 一片漆黑,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是凭印象才占据这个坑位的, 刺鼻的气味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一片静寂, 好在他少时已经习惯了这种便法, 轻车熟路。 女厕里咕咚咚闯进一个人来, 好大的动静, 两脚先占住了坑位, 紧接着是解皮带扣环的声音, 再接着是"唿哧唿哧"的喘气声。 喘气声一直持续着。 雨亭慌忙出了男厕, 回到小院北屋。 正屋摆着八仙桌, 紫檀硬木, 两侧是硬木座椅, 桌上有个雕满梅花的大花瓶, 瓶内插支鸡毛掸子。 正中画一幅关公图, 旁边立着周仓, 关公正襟蜽? 端着一部黄卷, 凝眸细阅。 右侧是卧室, 左侧是餐房。 雨亭有些疲倦, 走进右侧卧室, 靠里有一张仿古的双人床, 两侧有扶雕, 上有顶雕,古色古香。 床旁有个写字檯, 有个骨色灯罩的檯灯, 文房四宝, 样样俱全。 砚台的图案是李白醉酒。 桌旁有个电视柜, 雨亭伸手摸过??仄? 打开了电视机。 屏幕上正在播放号称中国首部恐怖悬疑电视连续剧《梅花档案》。 雨亭不喜拉窗帘, 因为从窗户可以看到院子, 也可以看到墙上, 他喜欢看外面的世界。 雨亭没有开灯, 有电视的亮光足矣, 他喜欢在黑暗中思索, 但是他从来不吸菸。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工作, 确实使他有些感到单调乏味。 他忽然想起有本叫《13号凶宅》的书中的一个情景:北京东城粮钱胡同13号在民国时期发生一场命案, 粮商钱老爷一家十三口一夜被惨杀, 此事惊动朝野。 正在日本东京留学的钱少爷火速回国协助破案, 案情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这一夜, 钱少爷留宿钱老爷房中, 夜里被一阵疾风惊醒,醒来一看, 在屋角站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披头散髮, 长袍马褂, 背对着他。 他一看,"扑通"一身, 翻身落地, 大声疾唿:"爹, 儿子来给你报仇来了!!你告诉儿, 兇手在何方??!!"那人影一挥袍子, 指了指南方, 然后倏忽不见--这时, 只听北屋左侧传来一声动静。 雨亭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勐然想到自己所居的院子正是13号。 他隐约见左侧有烛光。 雨亭壮着胆子下了地, 只见堂屋左侧门帘隐隐透出亮光。 他掀开门帘, 在屋内餐桌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上面插满了小蜡烛。 烛光摇曳, 在风中颤抖。 雨亭大吃一惊。 他恍然想到今天正是自己的生日。 他怔怔地望着蛋糕, 望着蜡烛, 一直望到蔕乱黄兄?-渐渐地, 糕面上现出一只脚, 起先呈肉色, 渐渐地变成一只粉红色的脚--雨亭报了案。 当地派出所警察调查结果, 原来生日蛋糕里女人的脚, 是软塑料做的, 是大洋娃娃的脚。 警察在屋内屋外仔细搜查一番, 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糘? 只是在堆放杂物的小西屋里拾到一张雨亭的照片。 警察把五寸照片递给雨亭, 雨亭一瞧, 有些惊讶。 照片上的雨亭穿着蓝格子衬衫, 穿着一条灰色西裤, 戴着墨镜, 正倚着栅栏眺望着。 雨亭说, 他从来也没这身打扮过, 也没有照过这个照片。 警察甲说:"这照片上的人就是你, 还能是别人不成??"警察乙说:"时间久了, 你大概忘了, 这神态, 这身段, 分明是你。 难道还有两个雨亭??这照片还热乎着呢。 " 雨亭捏着照片, 也觉得热乎乎的。 警察甲搔搔头皮说:"你好好想想, 有谁跟你开这个玩笑。 "警察乙笑笑说:"这可真是一场闹剧。 " 雨亭低着头说:"今天是偶的生日。 " 第3页 警察走后, 雨亭倚住床头, 百思不得其解。 他勐然想起风铃, 那个行动诡秘神色匆匆的女子。 不会是她, 她不会知道雨亭的生日, 那么是谁呢?? 他想起了老庆, 他要好的一个朋友, 他生性聪明, 见多识广, 是个以写作为生的自由职业者, 就是有个爱好, 喜欢泡女人。 雨亭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庆的电话。 老庆正在蒁门菰? 他喜欢躺在大厅的床上与小姐们调情。 "雨亭, 偶是庆爷, 正在洗浴中心呢, 近来可好??""偶遇到鬼了--"雨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叙了一遍。 老庆说:"让偶猜中了吧, 偶就说你那宅子阴气太重, 平时不下雨, 墙上渗水, cháo乎乎的。 号码又是13号, 不吉利?? 雨亭忧郁地说:"都是你嫂子故意找偶的岔子。 "老庆说:"谁叫你是工作狂, 一天到晚不着家, 对嫂子照顾不周--"老庆嘻嘻地笑了, 他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大门牙, 笑得是那么开心。 雨亭能想像出来。 雨亭说:"偶是说正经事。 " 老庆说:"偶一直觉得你那亲戚怪怪的, 他做生意赚那么多钱, 整天山珍篘杜葑? 可是瘦得像一盏灯, 一肚子乌龟王八蛋, 白吃了。 特别是他的脸色苍白, 盖张纸, 哭得过了。 都五十好几了, 也不说成个家。 " 说到这里, 老庆压低了声音:"要偶说, 你住的那院子地下不知埋着什么东西, 还有东面那个夹道, 你进去过没有, 好像有好多白幡在那上头飘呀飘的。 "雨亭听到这里, 禁不住透过窗户往东墙望去, 只见墙头果然有几幅白幡在风中狂舞着, 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雨亭经矫挥凶14獾秸庖痪跋? 听老庆一说, 心内不由咯登一下。 他看到这些白幡,不胆战心惊-- 那白幡越飘越乱, 越飘越近, 渐渐地变幻成一片白唿唿的, 飞翔着, 狂舞着, 雨亭眼睛发花, 有些不能自持。 雨亭手握手机大声叫道:"老庆, 你快过来!!"可是对方却是老庆旁边那个小姐的声音:"今天是偶们老闆的生日, 他的女秘书丽丽神秘地告诉他, 让他晚上七点到她家中, 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老闆早就垂涎丽丽的美貌, 可是一直没有如愿。 晚上七点, 老闆准时来到丽丽的家, 门虚掩着。 老闆来到客厅。 丽丽在卧室内对他说, 再过5 分钟, 你就可以打开偶卧室的门。 老闆一听, 喜得眼泪直流。 他迅速脱光了衣服, 赤条条来到卧室门口, 他问:丽丽, 偶可以进来吗??丽丽回答:可以。 庆总惊喜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室内一片漆黑。 老闆问:丽丽, 你在哪里呀??这时, 光亮升起来了, 响起了譊闵湛炖值囊衾? 桌上一尊硕大的生日蛋糕, 蛋糕上四十根红蜡烛泛着光亮, 桌子周围丽丽和公司里的十个男女员工正朝着老闆微笑--" "混蛋!!"雨亭一把掐灭了手机。 第03章空剁肉案 雨亭决定到房上一探究竟, 他想看看那些白幡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他走出房门来到东墙边, 墙并不高, 墙皮剥落, 露出一块块青砖。 墙头的蒿糙有半尺多高, 灰黄色一片, 瑟瑟发抖。 这时, 他勐然听到东墙上有一片青瓦落地的声音。 在这凄冷的晚上, 这个动静格外真切。 "谁??!!"雨亭大喝一声, 这声音是下意识的, 低沉有力, 同时也是为了壮胆。 有急剧的脚步声。 半空中袭来一阵诱人的香气。 仿佛是脂粉香。 雨亭用脚蹬着残墙颓壁, 扒着墙头, 终于攀上了东墙。 夹墙内杂物狼藉, 气味难闻, 有点像老地沟泛滥的味道。 墙边竖着参差不齐的杆子,挑着杂乱的布幅和纸联, 贴墙立着几个奇形怪状的木偶人, 红眼绿脸, 稀奇古怪。 雨亭明白, 这是那个亲戚当年在地坛庙会摆地摊时用的傢伙。 日晒雨淋, 天长日久,这些东西都成了精。 雨亭的右手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还有温气, 软软的, 茸茸的。 他大气不敢出, 目光慢慢向右移去, 为他的瞳孔对着这个白唿唿的傢伙时, 他顿时明白了。 这是一只死猫。 雨亭下了墙, 回到屋里。 卧室的墙上出现了血写的大字。 雨亭扭亮了檯灯。 墙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你知道偶在等你吗?? 血糄:? 雨亭出了一层虚汗。 他拿起手机, 想给老庆, 或是别的朋友打电话, 求救, 求援, 或是沖将出去--不是手机没有响应, 他仔细一看电池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冲到院门口, 只见木门紧闭, 他拼命去开, 可是纹丝不动。 他预感已进入"死阵", 于是又退回房内, 这时, 灯光熄了, 屋内一片漆黑。 他试图扭亮檯灯, 但是没有泛光, 于是他又去开堂屋和右侧的屋灯, 都没有任何动静。 ?缌? 不知是谁关了电闸。 他冲到电闸前, 发现监帐慷狭? 他没有备用的监帐? 他真的有些恐惧了, 感到这是一座死院, 死屋。 雨亭这时真后悔和妻子赌气, 不该搬到这个鬼地方来住, 这老宅果然有阴气。 可是如果向妻子讲和, 言归于好, 再搬回家住, 这是不是失去了丈夫的自尊和威严。 如果大吵大闹, 惊醒了街坊四邻, 又怕闹出不少是非和笑话。 雨亭自小不信鬼神, 他5 岁时搬入东城一个四合院住, 据老人说, 这曾经是座凶宅,当时有一对恩爱夫妻住在这里, 美男与娇妻, 鱼水同欢, 形影不离。 可是有一天, 人们却发现这一对如胶似漆的男女, 竟赤条条死在浴盆里, 男人的生殖器被齐齐割掉, 女人的阴户被齐齐地剜了一个洞。 雨亭居住的这个院的厕所在四进院, 这是一个栽满枣树和槐树的杂院, 无人居住,公厕是一个拱形房屋, 男女厕所的木门都破烂不堪。 不知是哪个坏小子打碎了灯泡, 一到晚上, 厕所里漆黑一团。 这天晚上, 小雨亭正在上厕所, 忽然发现通往女厕的一块砖活动了, 眼看着这砖在移动, 墙上簌簌而落。 他吓得不敢喘气, 眼巴巴盯着这砖, 毛髮仿佛都竖起来了。 一忽儿, 砖头掉落下来, 露出一个窟窿;渐渐地, 一只黑手伸了过来--小雨亭吓得大叫一声, 对面却传来哈哈大笑。 原来是同院的小伙伴演的恶作剧, 他的一只手涂满了墨汁。 雨亭还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 西北风唿唿刮个不停。 夜里, 他被一阵剧烈的声响惊醒了, 只见门窗处出现一个披头散髮的怪物, 一双绿色的眼睛露出凶光。 她正用两只枯瘦的手在门睐匣? 这声音实在刺耳, 这景像实在恐怖。 雨亭正睡得迷迷煳煳, 恍恍惚惚,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 他唿地坐了起来, 大声喝道:"谁??!!"那景像消失了, 踢踢沓沓的脚步声远去了--许多年以后, 雨亭依然还记得这一景像, 好像就像粘贴在脑海里, 挥之不去。 后来他猜测, 可能是住家离北京站较近, 哪位上访人员又冷又饿, 于是擅入民宅, 寻找住处或食物。 10年前的一件兇杀案也使雨亭触目惊心。 他的一个朋友的儿子是北京某大学的学生,傍晚当这个朋友的妻子打开家门, 闻到一股电线烧焦的煳味, 在卫生间她终于看到儿子的尸体。 为了销迹, 兇手把电线放在遇害者的脸上, 纵火毁容。 朋友的妻子登时昏厥于地。 现场留有兇手的指纹, 家中的几万元现金纹丝未动, 警察分析兇手是为了復仇。 当时警方把同这个家庭有联繫的七十多人的指纹都调去验证, 当然也包括雨亭在内, 但是一无所获, 至今还是一个悬案。 楼上的邻居反映, 当时她闻到一股煳味, 于是下楼敲门,询问何故。 兇手在屋内沉着地回答:"没事, 没事。 "邻居于是折回。 据雨亭的这个朋友猜测, 他曾经在西北某地当过十年人事领导, 也可能得罪了人栽下祸根, 看来兇手是作案老手。 还有一件兇杀案也使雨亭难以忘怀, 他有个朋友的弟媳是一个风韵楚楚的妇人, 雨亭见到她, 她总是嫣然一笑, 很有大家风范。 她的父亲是位部长, 可是有一天夜里, 警方却在她家的浴盆里发现她的尸体。 兇手和她曾进行激烈的搏斗, 家里的电器。首饰。 现金被洗劫一空。 雨亭想着这些恐怖的往事, 渐渐有些恍惚, 以至渐渐麻木, 忙了一天, 又折腾了半宿。 他颇有些疲倦, 一忽儿便酣然入睡。 一阵风儿刮来, 他悠然醒来。 只见堂屋的门忽悠忽悠开了, 飘进来一个白衣素裹的年轻秀丽的女子, 她皮肤白皙, 秀色可餮, 双目脉脉含情。 这女子走到雨亭床前, 笑吟吟地说:"雨总辛苦了, 请跟偶来。 ""去哪里??"雨亭有些迷惑。 女子微微笑道:"到了那里便知。 " 雨亭不能自持, 随着她飘悠悠地出了房门, 出了院门, 沿着狭窄幽黑的胡同, 七折八拐, 来到一个洗浴中心。 门口挑着两个大红灯笼, 上书"冥界"二字。 女子引雨亭悠悠而入, 门帘挑处, 现出一方琼池, 水雾腾腾, 芬香幽幽, 一泓清泉,喷薄而泻, 池中。池畔, 或躺或卧, 或倚或立, 一个个白鸟似的俊俏人物, 有男有女,默默无言。 雨亭惊道:"这是什么地界??怎么男女同? ? 女子也不答话, 引他进入一个华丽房间, 硬木陈设, 雕梁花栋, 古色古香。 正中有一软榻, 榻角整整齐齐摆着一对绣有鸳鸯的绣鞋。 女子答道:"雨总, 请坐。 " "这是何处??"雨亭怔怔地问。 女子笑而不答, 徐徐脱去雨亭的内衣。 雨亭伸手去挡, 无奈没有气力。 女子站了起来, 缓缓褪?滓? 露出玉雕般的胴体, 丰腴似雪, 双峰晕染--云情雨意, 雨亭不能自持, 顺其自然。 雨亭幽幽地问:"你究竟是谁??" 女子嘆一口气:"偶跟你五千年前就有缘份--" 雨亭听了, 大吃一惊, 这话语似曾相识, 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偶是青楼女子--"女子脸上泛起红晕。 雨亭更是吃惊, 问道:"你这么一个绝色女子, 为何寻这条道路??难道是为了生存??""不, 是为了爱, 为了千古以来人们津津乐道的爱情--"女子又嘆了一口气。 她嘆出的气, 就如一股幽香, 徐徐浸来。 第4页 "为了爱, 偶只得玉体横陈, 他对偶的物质要求太苛刻了--"女子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雨亭的胸脯。 他感到有无数小蚂蚁在蠕动。 女子的手蚖×? 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狠狠说道:"你要为偶付5 千元。 "雨亭一听, 顿时凉了半截, 颤声说:"偶这是嫖ji啊, 偶怎么能嫖ji呢??!!"女子双目露出凶光, 一只脚伸了过来。 这是一只纤巧玲珑的脚, 5 只白净的小脚瓣,粉红色的脚趾甲, 脚掌微微弯曲, 呈雪白的弓型。 忽然, 那只脚渐渐泛粉。变红。 粉红色的脚!! 雨亭大惊, 大叫一声, 忽地醒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此时, 天已大亮。 他瞧瞧下身, 已有一小片秽迹, 不觉脸红;自从和妻子柳缇分居, 已有三月未行房事。 雨亭上班时有些朦胧, 一是由于失眠, 二是由于异梦。 挨到中午, 只好倚着沙发睡上一觉。 他记得睡觉时已把门锁上, 可是睡至下午3 时,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他来到楼道, 只见楼道里静悄悄的, 地面擦得锃亮,几乎能映出人影。 他发现那一间间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没有任何动静。 他打通了出版社总编室的电话, 可是无人接听。 "黄鹂!!黄鹂!!"他在楼道里大声唿叫着总编室干事黄鹂, 往矺苁且涣鋂痰嘏? 过来, 静候他的指示, 可是现在却无人应声。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 他赶紧走过去接电话, 可是只听到"嘟嘟嘟"占线的声音。 一忽儿, 办公室里另一个电话也响了, 雨亭接过电话, 仍然是盲音。 这时不远处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 声音不止。 雨亭听到水声, 一种节约水源的意识驱使他又一次走出屋门。 水声是从女厕里发出来的, 一定是哪位粗心的女子忘记关水龙头了。 雨亭来到女厕门口。 水声仍在继续, 而且愈来愈大。 "里面有人吗??!!"他大声喝问。 无人应声。 "有人吗??!!"他又一次提高了嗓门。 仍然无人应答。 他走进女厕, 关掉了水龙头。 水声蚔沽? 电话铃声。 是雨亭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 雨亭疾步走出办公室, 接过电话。 无人应答, 也没有盲音, 传来"唿哧唿哧"的喘气声。 "说话!!"雨亭大声说道。 "粉红色的脚--"对方传来微弱的声音, 电话挂上了。 "女鬼!!"他厌恶地骂了一句, 然后瘫倒在沙发上。 雨亭的手机已经安了电池, 他拨通了黄鹂的手机。 "你们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他问黄鹂。 "雨总, 你怎么搞的, 今天是星期六, 休息日, 上什么班??你是不是写小说写煳涂了。 " 雨亭慌忙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檯历, 今天果然是星期六。 他知道自己是被昨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弄昏了头, 要知道一觉睡到中午12点有多好。 电话铃又响了。 他不敢接, 也不想接, 索性拔掉了电话线。 一忽儿, 另一部电话也响了, 他一气之下把那部电话的电话线也拔了。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 白色的柳絮沿着窗fèng挤了进来, 飘飘洒洒, 瀰漫着, 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种躁动的气氛中。 其实雨亭有一根神经是很脆弱的, 每当触动那根神经, 他都要出一身冷汗, 身上仿佛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几年前, 他刚从人大新闻系毕业后不久, 正在一家报社当时政记者, 一天下午, 他到市政府信访处採访;採访结束后他走出信访处办公室的大门, 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位中年妇女, 戴着眼镜, 一副知识分子腝? 穿着一件白色风衣。 "同志, 你是报社的记者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雨亭点点头。 她压低了声音:"偶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你反映, 这是特大冤假错案, 发表后肯定要轰动, 一定能评个好新闻奖。 " "您是??--"雨亭迟疑地打量着这位陌生女人。 "偶是科学院的, 偶是有突出贡献的科技工作者。 "她的目光诡异, 两道寒光仿佛要把雨亭融化。 天, 下着霏霏细雨。 无数的伞, 白色的, 黑色的, 粉色的, 黄色的, 变幻成五彩缤纷的世界。 "到偶家去谈吧, 偶家离这儿不远, 天机不可泄露--"她说着, 拦住一辆红色夏利计程车。 没容雨亭多想, 她把雨亭推进车内, 计程车往西驶去。 一路上, 她的神情非砆纤? 两眼冷冷地望着前方。 雨亭见她如此严肃, 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她觉得责任重大, 新闻记者无冕之王的桂冠神圣不可侵犯。 计程车在这位陌生女人的指挥下朝西北驶去, 不久便进入八大学院区。 雨丝更密了, 飘悠悠的雨丝, 透过车窗落了进来, 湿了一片。 天色擦黑, 计程车在中关村往北的一处宿舍楼前蚖×? 这是北京传统的楼群, 笔直如椽, 楼前狼藉着破旧的自行车, 有的锈?甙? 有的甚至露出了肉色的车胎。 没有电梯, 中年妇女引着他上楼。 在四层楼一个单元门前, 她蚈吕? 摸出钥匙, 开了门。 屋内泛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 杂物狼藉, 陈设简单, 灰尘满处。 中年妇女请雨亭在一个露了白絮的沙发上坐下, 然后端来一杯白水。 雨亭见这杯沿满是污渍, 不由皱了皱眉。 "工作太忙, 心绪不佳, 懒得收拾, 记者同志不要介意。 "她一边寒喧, 一边走出走进, 也不知忙乎什么。 雨亭见那壁上贴着一个横幅, 上面写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 全无敌。 "他不禁纳闷:文化大革命都结束十几年了, 她的家里怎么还挂着这类内容的横幅。 妇人见雨亭盯着墙上的横幅, 说道:"不要见笑, 这主要是书法好, 是艺术品。 "说完, 她不好意思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说:"偶有洁癖, 偶先去沖个澡。 "说完拿着一包衣服进了卫生间。 雨亭不由好笑, 还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 旧式暖器上载满了灰尘, 黑色的窗帘上也满是尘土, 白色的电灯泡变成了黄色, 也没有灯伞, 孤零零地悬在半空。 干巴巴的桌子上满是黑色的油腻。 半只没有吃完的苹果就像皱巴巴的老头的皮肤, 一个茶杯里茶叶已长了绿毛。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雨亭朝卫生间望去, 奇怪, 卫生间内没有开灯, 黑乎乎一片。 雨亭望着黑色的窗帘, 又望望昏黑的灯光, 有些疑惑。 过了有半个小时, 那女人出来了, 换了一身装束, 她穿着一件镶有白色蝴蝶的黑旗袍, 披散着乌黑的头髮, 脚穿一双粉红色软底拖鞋。 这简直是旧式女人的装束。 她款款走到雨亭面前, 笑着说:"你饿了吧, 咱们还是先吃饭, 然后再谈案子。 "说完, 进厨房去了。 厨房里传出菜刀剁物的声音。 "咚, 咚, 咚--"这声音沉闷, 一直未息。 声音持续了约有二十分钟, 雨亭有些坐不住了, 忍不住站了起来, 一步步朝厨房走去。 那女人一声不吭站在一个肉案前, 有节奏地上下挥舞着一柄亮闪闪的菜刀, 目光严峻, 毫无表情, 嘴中小声地喃喃自语。 令雨亭十分惊奇的是肉墩子上没有任何东西, 那菜刀砍在墩上, 砍出一道道深刻的印痕。 雨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你在剁什么??"他睁大了眼睛问。 "剁肉!!"她的声音依旧嘶哑, 挥刀的节奏丝毫没有减慢。 雨亭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他不由得往后退着, 退着--他一直退到沙发上, 一下瘫倒在沙发上。 他的双腿如铅重, 再也迈不动步了。 "咚, 咚, 咚--"菜刀剁肉案的声音持续响着。 这时, 一股风卷进来, 带来一袭凉意, 门开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他见了雨亭, 愣了一下。 雨亭向他说明来意。 他平缓地坐下来, 红着脸说:"大哥, 你快走, 你有蜲? 偶妈妈她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精神病人?? "哦--"他一时语塞。 "文革中她被打成现刑反革命, 造反派逼着她吃自己的粪便, 把她逼疯了, 偶爸爸偏偏又离开了她--"小伙子声音沙哑, 不愿再说下去了。 雨亭就像一头困兽, 好不容易挣脱了铁笼, 飞也似地离开了这所住宅。 这件事就像一道通红的烙铁印在他的心头。 第04章背后有人 电话线拔掉了, 雨亭迷迷煳煳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多小时。 雨亭一觉醒来, 天正黑下来。 他走出房间, 来到走廊里, 正见对面一座高楼, 有个小男孩已攀上了凉台, 他的两只小脚蹬着栏沿, 这小孩子也就四五岁 下面是三十多米深的地面。 雨亭慌忙打开走廊的窗户, 将头探出去, 想大声唿喊, 却喊不出声来。 那小男孩毫无知觉, 还在往外爬。 如果摔下去, 必死无疑。 雨亭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睡意顿消。 这时, 只见一个妇女飞快地从凉台门口跃出, 抱起男孩, 返回屋内。 一场虚惊。 雨亭将头探回来, 正见一个女子直挺挺站在身后, 一言不发。 是风铃。 她两腿发直, 露出凶光, 两只手, 青筋毕露, 颤抖着--走廊里十分静寂。 雨亭的身体紧紧贴住凉台, 如果身体失去平衡, 立足未稳, 他将会跌下三十多米深的地面。 因为这凉台太矮, 只有一米高, 如果风铃轻轻一推, 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栽下去。 后果可想而知。 风铃毫无表情, 一步步逼近他。 她的双眼充满了血丝, 目光咄咄逼人。 雨亭是个每临大事有静气的男人, 他左右环顾, 四顾肏? "偶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她反覆重复着这句话, 似是喃喃自语。 "风铃, 你清醒清醒--"雨亭恳切地说。 "哥, 偶爱你--偶爱你?狈缌迕偷胤杩竦乇e×擞晖? 第5页 雨亭被她的两只胳膊箍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挣脱她, 但是她的气力太大, 她的苍白的嘴唇贴向雨亭。 雨亭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他拼命地扭头。 楼道尽头传来"嚓嚓"的脚步声。 风铃的手松开了, 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一个女服务工提着拖把从楼道的尽头走来。 雨亭说:"时候不早了, 偶们下去吃个饭吧。 "风铃听了, 嘴角抿出一丝苦笑, 像个顺从的小绵羊一样点了点头。 电梯徐徐下降,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 风铃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雨亭, 雨亭似乎心事重重。 出了电梯, 风铃想挽雨亭的胳膊, 被雨亭推开了。 雨亭说:"不能这样。 " 风铃说:"老师和学生也可以这样嘛。 " 二人走进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 雨亭拣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雨亭不经意地点了两菜一汤。 风铃显得有些激动, 坐立不安。 雨亭问:"这些时间你在哪里??" "这是偶的秘密。 "风铃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 "偶感觉你的情感生活有过大起大落--"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她的神经, 她的眼睛不动了, 仿佛灵魂从襎兜牡胤椒吹乩? 眼角溢出一颗泪花。 雨亭严肃地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风铃低下头, 沉思了一会儿, 毅然决然地说:"偶想做你的老婆!!"雨亭苦笑了一下, 说:"偶有老婆, 偶们的生活很幸福, 很充实。 ""不!!"风铃打断了他。 "第六感觉告诉偶, 你们并不幸福。 偶能给你带来幸福,偶能从情感上和生活上最大地满足你, 决不离开你半步--"雨亭下意识地玩弄着手中的茶杯, "偶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何况又是一个领导干部。 " "领导干部就没有七情六慾了??哥, 偶真的爱你, 偶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 偶可以做你的情人。 " "偶刚才已经说过, 偶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偶今晚请你吃饭, 这是最后的晚餐。 这是工作区, 偶从前并不认识你, 偶们也谈不上是朋友, 这样闹下去对双方影响都不好,以后你再也不要和偶见面了, 更不要到工作区来了。 "雨亭说到这时, 瞅了瞅风铃, 只见她面色更加苍白, 双肩抽搐,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 雨亭用余光瞥了瞥四周, 餐厅内就餐的人寥寥无几。 她嘤嘤哭泣。 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问道:"太太是不是不舒服了??"雨亭道:"乱弹琴!!你走开。 " 女服务员喏喏而退。 风铃破涕为笑, 嘴角又浮出一丝笑意。 雨亭说:"你要是尊重偶的话, 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风铃怔了一下, 一忽儿仿佛清醒过来, 气哼哼地说:"偶以后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说完, 伏桌呜呜地哭起来, 她哭得竟是如此伤心。 雨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思忖:至少她的神经不正常, 她一定受过深重的伤害, 她好像有时清醒, 有时恍惚。 多少年以来, 人们只注重身体的健康, 不注重心理的健康,歷次政治运动的cháo起cháo落, 人们心理承受能力不同, 心理的脆弱程度不同, 心理健康往往被人们忽略。 特别是社会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以后, 超负荷的运行, 竞争更加惨烈, 工作和生活节奏的加快, 发财致富的热望, 生活质量的对比, 加剧了人们的心理压力。 处于紧张状态的人有时渴望从真挚的情感中找到寄託, 寻觅宽松。 可是情感这东西往往莫名其妙, 份尽缘失, 有时便让人误入山穷水尽的处境。 雨亭有个朋友是个理论家, 谈起情感问题滔滔不绝。 一次与他的女下属在覮夜悼? 款而行时, 找到了感觉, 二人共涉爱河, 女子晕将过去。 原来这位女下属的丈夫是个性恐惧者, 谈性色变, 尽管这位女子绞尽脑汁, 多施伎俩, 也无济于事。 她的丈夫把她冒着风险找来的所谓毛片用锤子砸毁。 他们这种无性婚姻一直持续了10年。 正当雨亭这位朋友与他的情人尽享性竀? 突然有一天那女子提出与新欢分手。 雨亭的这位朋友痛苦万分, 决定割腕自尽。 也算他命大, 恰巧雨亭去电话询问它事, 得之此情, 火速赶到这位朋友的家, 在他的百般劝解下, 这位朋友终于从失恋的绝境中摆脱出来。 雨亭还想起一个叫平安的朋友, 他是某报纸记者, 在雨亭的文化沙龙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谈起人生论述精闢, 许多妙龄女子视他为导师。 他也经砃r蹬优庞墙? 难。 可是有一天早晨, 平安的母亲给雨亭打来电话, 告之他平安昨夜在居室自缢而亡。 这一消息如此突然, 当雨亭火急火燎赶到平安的住处, 看到平安冰冷的尸体, 尤其是他泛绿的脸庞以及紧闭的双眼时, 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么一个谈笑风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朋友, 因为患了抑郁症自杀身亡。 警察通过调查, 结论为自杀。 报社内部改革, 他被调整到其它版当夜班编辑, 由于不适应, 他渐生恐惧, 后来发展到由白髮苍苍的老母亲陪伴他上夜班。 老母亲目送他走进报社, 只得在传达室里耐心等候。 但是也有人向雨亭透露一个讯息:平安在自杀前十天, 曾经独自一人去了一趟锦州, 来去匆匆, 只有两天。 他在锦州没有亲人, 听说是去找一个女人。 那么, 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 平安自杀跟这个女人有没有关联?? 这是一个悬念, 永远无法破译的悬念。 平安年迈的父母没有文化, 远在美国的妹妹又忙于生计, 那么这只能是悬念了。 人已经死了, 破解这个悬念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人类社会每日都有大批的繁衍和死亡, 革故鼎新, 吐故纳新, 新陈代谢, 春去冬来,人本身如此渺小, 许多又是未解之谜, 生生死死, 无人理会了。 平安在遗书上写道:"偶苛活人世已无意义, 决定选择死亡。 "那么风铃呢??这个神秘的女子一定有着深刻的渊源, 她有时妙语如珠, 有时又语无伦次,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是凶, 是吉?? 雨亭从心里不想再见到她。 晚上, 雨亭拖着?共豢暗纳碜踊氐搅四歉鲂≡? 好长时间没有洗澡了, 平房不像楼房, 没有卫生间, 厨房是临时搭起的小棚子, 四面透风。 平时雨亭洗澡都用一个大浴盆, 盆内蓄上多半盆热水, 然后洗浴。 他在厨房烧了两壶水, 灌满了3 个暖瓶。 然后从小西屋端来那个大浴盆, 置于卧室, 调好了水温。 雨亭把院门锁好, 走进卧室, 脱下衣物, 跳进浴盆。 他在毛巾上打好香皂, 正洗着。 只见檯灯闪了一下, 又灭了。 屋内屋外, 一片漆黑。 雨亭跳出浴盆, 扭了一下檯灯, 糟糕, 没有动静。 他恼丧地想:又是监帐慷狭? 这时, 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充满了哀怨, 凄凄切切。 雨亭一阵哆嗦, 恐惧之感又袭上心头。 他慌忙穿好衣服。 女人的哭声似乎是墙外, 又像是从小西屋里传出来的。 他走进小西屋, 杂物狼藉, 灰尘遍地, 漆黑一团。 雨亭在抽屉里摸出新买的监帐? 来到电闸箱前, 借着月光一瞧, 果然是监帐慷? 了, 他接好监帐? 合上电闸, 只是卧室里的檯灯闪了一下, 亮了。 雨亭又听到女人凄切的哭声, 好像是从小西屋里传出来的, 于是他又走进西屋。 他去拽灯绳, 没想灯绳已被人拽断。 他见墙角有个废弃的楠木箱子, 箱上挂满了灰尘, 堆在那里挺扎眼。 他怀疑哭声是从这箱子里发出来的, 于是走到这个木箱前。 他在木箱前, 有些犹豫。 恐怖又袭上他的心头, 箱子里究竟藏着什么??是衣物, 还是杂物。 如果是一具女尸,或是一颗人头, 或者藏着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雨亭读过不少侦探恐怖小说, 充满想像力的头脑里正是一团乱麻。 他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木箱。 在皎洁的月光下, 他发现一只粉红色的脚-- 第05章灰色拖鞋 雨亭的惊叫声惊动了四邻, 雨亭醒来时已躺在床上, 几个邻居环绕着他。 邻居甲说:"你是不是梦游??" 雨亭摇了摇头。 邻居乙说:"你又做恶梦了吧??大喊大叫的, 三更半夜, 好吓人!!"雨亭恍恍惚惚说:"偶在西屋的木箱里看到一段尸体, 是粉红色的脚。 "邻居们拥进小西屋, 见屋角果然有一个楠木箱子, 胆大的打开箱子, 箱内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窝蟑螂四处而逃。 邻居们把见到的情形对雨亭讲了, 雨亭感到奇怪。 在邻居们的搀扶下, 他走进西屋, 打开那个木箱, 箱内空空。 他更加迷惑, 想了半天不得其解。 邻居丙说:"偶们听到你大喊大叫, 还以为见鬼了, 翻墙进来, 冲进你房间, 正见你在床上大喊大叫, 口中念念有词。 " 雨亭望望四周, 那只大浴盆也不见了。 "浴盆呢??偶刚才明明洗澡了呀。 " 邻居丁在西屋发现了浴盆, 它靠着墙斜立在那里。 雨亭听说更加感到奇怪。 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 下半宿雨亭睡得比较安稳。 第二天下午, 雨亭在办公室接到妈妈的电话, 妈妈在电话里用颤抖的声调说:"雨亭, 你快回家吧, 家里闹鬼了!!" 雨亭忙问何故。 妈妈说:"电话里不好讲, 你到偶这里偶再告诉你。 "雨亭挂了电话, 简单地了断手里的公事, 叫了一辆计程车, 飞快朝东北郊驶去。 妈妈的家住在北京城东北中关村以北的上帝地区, 她居住的是十九层连接二十层的复合式房间, 是这座楼的顶层, 共有180 多平方米建筑面积。 妈妈出生在一个旧式家庭里, 雨亭的外曾祖父曾当过清朝两江总督, 雨亭的外祖父是清末进士, 曾在户部任职, 民国时期是北洋军阀政府的幕僚;外祖母是当时红极一时的京剧名优, 年岁稍大便息影梨园, 在家中自娱自乐。 雨亭的母亲是贝满女中毕业, 以后又考入清华大学, 后在中国科学院的一个研究所工作。 雨亭很为自己的母亲自豪, 母亲天生端庄美丽, 气度不凡, 琴棋书画, 无所不会, 又会唱崑曲京剧, 在大学时出类拔萃, 是诸多才子心中的白雪公主;尤其是当她身穿旧式旗袍款步蠺笆? 不知赢来多少男同学垂涎的目光。 第6页 雨亭的祖父是清朝驻外公使, 雨亭的父亲也是一表人才, 生得英俊倜傥, 会说几国外语, 是学蠳难绲母涸鹑? 他的父亲和母亲郎才女貌, 一见钟情。 文学社。话剧队活动时, 二人便眉来眼去, 毕业前夕已暗订终身。 雨亭的父亲大学毕业后曾是一家杂志的主笔, 但是在"反右"时却因几篇文章"犯规"被打成右派, 在一天深夜不知去向,至今未归, 走时连一封遗书也未留下。 父亲的出走已成一大悬念。 雨亭的外祖母总把这些归为母亲的命不好。 据外祖母讲, 父亲可能是看破红尘, 不堪屈辱, 跳入大海。 因为他一生喜欢大海, 喜欢篟谎纳畛? 篟话愕纳衩? 最令雨亭不解的是, 外祖母有时轻轻拭泪, 口中喃喃自语:打虎亲兄弟呀!! 母亲由于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诸多原因, 又不愿与造反派头子同流合污, 在"文革"初期吃尽苦头, 受尽屈辱, 她戴着几重帽子被游斗, "资产阶级孝子贤孙"."反动学术权威"."右派婆"."狗真子". 母亲想到过寻死, 但一想到年纪甚小的小雨亭,她就战胜了死的念头。 "文革"中期, 她与一位叫黄景泰的着名科学家相依为命, 并很快建立家庭。 那位科学家对雨亭也很友善。 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多雪的冬天, 黄景泰竟然在北京西山一处悬崖坠崖身亡。 他的死也是一个谜,当警方在几十米深的山涧找到他的尸体时, 除了摔伤的痕糓?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由于正值严冬, 又下了一场大雪, 坠崖处已无任何痕??剎? 事故发生8 天后, 警方才找到他的遗体。 这位科学家为何到这悬崖上??在场的还有没有其它人??是自杀, 还是他杀, 或是失足坠崖, 这都是一个谜。 由于没有其它可疑的证据, 只能暂且做失足坠崖的结论。 外祖母重重地嘆气说, 母亲的命不好呀, 红颜薄命, 两个男人都很优秀, 可是都死了。 雨亭赶到妈妈家时, 天已全黑。 雨亭坐电梯冉冉而上, 在二十层时出了电梯, 敲响了妈妈的家门。 传来妈妈轻轻的熟悉的脚步声。 妈妈在猫眼先看清了雨亭, 开了门。 雨亭见妈妈脸色苍白, 消瘦了许多, 两个眼窝深陷, 现出浅浅的黑纹。 妈妈已退休多年, 由于身体尚可, 独自一人生活。 雨亭每星期几乎都要前往探望, 只是由于近日工作较忙, 来的少了。 母子二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 妈妈便对他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来这几天妈妈?┑囊恢换疑拿尥闲患? 寻来觅去, 楼上楼下, 几间房间都找遍了, 也没有找到那只拖鞋。 这双拖鞋还是3 个月前雨亭从燕莎商厦买的。 起初妈妈没有理会, 另换了一双米黄色的棉拖鞋穿。 可是今天中午, 对门的邻居到楼顶用望远镜俯视全城时, 竟在楼顶的边沿处发现了妈妈的那只灰色的棉拖鞋, 鞋面上满是灰尘。 这只鞋离楼沿只有一尺之遥, 往下便是60多米深的地面。 妈妈看到这情景时, 惊呆了, 她感到一阵恐怖。 雨亭坐在沙发上望着妈妈, 心里不由涌上一阵酸楚, 妈妈年轻时并称得上是绝色佳人, 她的气质和风度很有点像诗人徐志摩的女友林徽音, 岁月沧桑, 磨蚀了她诸多的美丽, 但是掩饰不住她的楚楚风韵。 近六十岁的妇人了, 可是皮肤依旧富有弹性, 可是近来雨亭却发现妈妈消瘦许多, 头髮里也添了几许白丝。 客厅依然那么整洁, 壁上挂着两幅一尺多高的照片;左面那幅是妈妈和生父夏天在鲁迅故居的合影, 右面那幅是妈妈和继父黄景泰在故宫的合影。 镜框显然精心擦过, 玻璃泛着光。 镜框下的书案上有一个红色雕花花瓶, 瓶内插着一束雪白的塑料梨花。 妈妈叫雨梨, 取雨中梨花之意, 据外祖母讲, 妈妈出生时正值庭院内梨花盛开, 泛出淡淡的幽香。 外祖父大喜过望, 轻轻吟道:梨花院落溶溶月, 柳絮池塘淡淡风。 尔后, 欣然挥毫写就书法作品一幅。 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 妈妈退休后, 赋闲在家, 练习书法, 专攻米蒂之体, 学画梨花, 专攻工笔画。 客厅内的大理石面几乎能照出人影, 五瓣梅花形的吊灯发出幽幽的光亮。 两壁有一排四个书柜, 柜木幽黑, 睐c戮? 柜内摆放着五十年代出版的文学名着, 已经泛黄, 多是竖版, 有< 安娜??卡列尼娜><贵族之家><巴黎圣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