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无术的侦探学园》 第1页 《不学无术的侦探学园》作者:[日]东川笃哉 【简介】 刚转学来到私立鲤之洼学园的赤坂通,原本打算参加文艺社,却煳里煳涂地被学长多摩川、八桥拐进连社办都没有的谜样社团——侦探社。 就在三人于放学后在校园内四处闲晃,努力进行社团活动(聊天打屁、用扫帚打棒球)之际,竟发生了杀人事件!身分不明的死者陈尸于密室中,加上者姓名逗趣的刑警二人组、忽然失踪的校园偶像明星、几名可能涉嫌的老师……,案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身为校园之光的侦探社,有可能先于警察之前,破解在他们「地盘」发生的杀人案吗?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序幕 “恋之洼(koigakubo)”是位在国分寺西方一片恬静的住宅区。而“鲤之洼(koigakubo)学园”则是位于恋洼地区边缘的一所喧闹的私立高中。提醒各位,这个校名没有写错,不是“恋之洼学园”的误植。 四月—— 我转进了鲤之洼学园读二年级,也就是所谓的转学生。起初的一星期大家还觉得我很稀奇,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大家已经觉得腻了。我的同班同学们,似乎都认为我是一个到处都看得到的普通高中生。我的校园生活,总之是无风无雨地展开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是的。 然而,好事多磨。在这段看起来很顺利的校园生活当中,发生了一件事,为我的生活兴起了些许涟漪。 当时,对于这所学校的生活还不太习惯的我,处于无法决定要加入哪个社团的状态。 其实鲤之洼学园这所高中里,如果把登记有案的和没有申请登记的社团全部加起来,数量可是相当可观的。 以体育类来看,就有棒球社、柔道社、游泳社等主流的体育社团,当然这些都是学校认可的。 手毽社、卡巴迪社、截拳道社等这些就是未经学校核准的社团了。 艺文类社团的话,话剧社、摄影社、管乐社等,是在学校登记有案的。 前卫舞台剧团体“魉魅魍魉”、摇滚乐团“no regrets”、环保团体“自给自足”等,则是未立案的社团。 当然,像是飘车族团体“骂詈骂詈”之类的,更是未核准——应该说根本就是不合法的。 总之,鲤之洼学园有很多怪社团这件事是出了名的。要是不小心被哪个牛鬼蛇神的社团抓了进去,美好的校园生活岂不就要白白浪费掉了?我再三深思熟虑,惯重地精挑细选之下,得到的结论是——文艺社。 总之,我去敲了“文艺社”社办的大门。 “叩叩——” “餵~是哪位呀?” 门的彼端传来一句有气无力的应门声,门也同时应声打开。两位学长出现在我的眼前:一位身穿整齐的立领学生制服;另一位则没穿学生服外套,只穿一件衬衫,胸口还有两颗钮扣开着,看起来像是故意没扣上的。 “请问一下,这里是文艺社的社办对吧?” “嗯。”身穿立领学生制服的学长很有威严地开口说。 “这里是文艺社的社办,如假包换。” “嘿啊。”衬衫男不知道为什么操着关西腔。 “这里确实是文艺社的社办的啦!门口的招牌也写着‘文艺社’呀。” 这时候我应该就要警觉到才对——警觉到这两个人那番含混的说词背后,巧妙地掩饰了他们的邪恶企图。 不过,当时懵懵懂懂的我,完全不疑有他,便很老实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我想加入文艺社。” “哦,是吗?”立领学长嘴边露出一抹谜样的笑意。 “你喜欢看书是吧?” “呃,还可以。” “不过书也有分很多种的咧。你举个例子,说说你喜欢的是哪种书吧?” 衬衫男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让我苦恼了一下。 “啊?问我喜欢什么书吗?这个……我喜欢的书本……喜欢的书本——格斗类的吧。”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这时含煳带过的我,简直就是犯下了致命的失败。这两位三年级的学长对看了一眼,说: “喂,你刚听到他说什么了吧?” “嗯,听到听到,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喜欢本~格” “喔!本格耶!” “没想到竟然能从一个初次见面的二年级学弟口中,听到这个字眼!” “所以我们社团倒也不是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咧。” 两位学长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机密一样兴奋,而我却还不明究理。 我到底是说了什么?而他们又是听到了什么?立领制服学长仿佛是要解答我的疑惑似的,接着说: “你刚才确确实实地在我们面前做出了本格宣言啦!” 有吗?我无可无不可地撇了一下头。 “不好意思,两位说的‘本格’是什么东西呀?我喜欢的是格斗小说……” “我知道。你不用把话说完。” 立领制服的三年级学长打断了我的问题。 “这一点就由社长,也就是我本人来说明吧。” 自称是社长的学长(这时,我还有点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社长”?)手拿着笔,站起身,在社办一隅的白板上,大大地写上“本格”这两个汉字。这点难度的汉字,高中生应该都写得出来。 “其实应该是不需要我赘言才对,所谓‘本格’的‘本’呢,就是货真价实的意思。同时,‘本’这个字,也被用在‘书本’这个字彙上。” “嘿啊,提到书本,当然指的就是book了呗。对齁?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齁?” “没、没错。”我也小声的应和。 然而,严格说起来,我觉得本格的“本”和book应该是没有关系的。不过,社长完全没有留下让我发问的空档,就继续说明下去。 “那么,本格的‘格’字又是什么意思呢?你看着这个字,有没有发现什么蹊跷?‘格’这一个字当中,蕴涵的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才对。我记得你喜欢的书本是格……” 这一瞬间,我恍然大悟。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本格”二字,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莫、莫非本格的‘格’字,代表的就是格斗技的‘格’!” 我还真是白痴。本格的“格”怎么可能会和格斗技的“格”一样呢? 但这时社长却带着一脸满意的表情,说: 第2页 “完全正确!”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错得离谱。 衬衫男背对着我,肩头一直微微抽搐,不知道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我想他包准是笑得眼泪都飘出来了吧。 社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刚刚已经一语道破了解答,所谓的‘本格’,正如字面上所示,就是一种货真价实的格斗技。那么,这种货真价实的格斗技,会在什么地方展开拳脚呢?不是在四方形的擂台上,也不是在圆形的相扑土俵上,当然也不是在五十公尺的游泳池里或四百公尺的跑道上,更不会是在花园的糙坪上或甲子园的红土上。唯一适合它存在的地方,就是书本里。在书本里,透过铅字一步步发展下去的斗智过程,才配得上‘格斗技’这个名号。所以,除了书本里以外,它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出现。换句话说,‘本格’指的就是货真价实的格斗技,更是书本里的格斗技。而我们会给参与这种智力格斗的人一个称号,称他们为‘侦探’。最后在格斗当中胜出的人,我们会献上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誉——也就是用‘名侦探’这个称号来盛赞他们!怎么样,学弟,你不想现在就成为侦探社的一员,进入货真价实的格斗技——也就是本格的世界里,一窥堂奥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到事有蹊跷的我,还真是令人大嘆不可思议——这时社长就已经摆明大胆地使用了“侦探社”的名号,光明正大地邀我入社啊!对此,我也很明快地回答: “我完全明白了!请务必让我加入各位的行列!” “很好,那就马上来办理入社手续。在这里填上地址和姓名,这里写班级和座号……好了,你正式成为社员了!” 就这样,被钓上勾成为社员的我,就这样在“文艺社”的社办里,签下了加入“侦探社”的入社申请书,而且是我自愿的(话可以这样说吗?)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这当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可是,我却没有资格怨恨这两位学长。因为在这一连串的过程当中,他们从来没有自称说是文艺社的人,所以“打着文艺社的名号,诱骗学弟入社”这件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他们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在文艺社的社办里,很自在地待着而已。有错的话,也只能怪把他们认定为文艺社社员的我了。 总而言之,我是在填完入社申请书的当下,就被告知自己已成为侦探社的一员,而不是文艺社。尽管我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却也为时已晚,于事无补。况且我也没有这个天大的胆子,敢一转学进来,就和三年级的学长们起冲突。 立领制服学长对着失望的我,伸出了右手说: “我是侦探社的社长,多摩……不妙!” 自我介绍到一半,立领制服学长突然停了下来,做出察探四周状况的样子。我和他们一样,侧耳仔细一听,才发现有阵喧譁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一直操着关西腔说话的学长,用还算气定神闲的声音说: “好像是文艺社的社员们回来了咧。” “嗯,好像是喔。” 立领制服学长不知道为什么,一边点头同意,一边打开了窗户。 “喂!你呀,要是不想被文艺社的人‘盖布袋’痛揍一顿的话,最好跟着我们过来。” “啊?”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我,不明究理地应了声。说时迟那时快,文艺社的社办大门,被真正的社员们用力勐然推开了!文艺社的社员看到我们三个人待在社办理,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和愤怒的表情。 “靠~”“你们这些猪头!”“又偷跑来我们社办!”“谁准你们随便用我们社办的!”“上次已经说没有下次了!”“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群总共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堵在社办门口。 从他们盛怒的口气,我发现了一件事:原来刚才那两个侦探社的社员,是“擅自占用文艺社社办”的惯犯。 再者,最令我烦恼的是,他们把我也算进了“你们这些猪头”里面。就算我再怎么解释,在这种状况之下,恐怕没有人有兴趣听。 被逼上绝路的我,看了立领制服学长一眼。意外的是,他的脚已经跨在刚才打开的那扇窗户的窗框上,摆出准备要跳出去的姿势。在窗框一旁等着要跟在社长后面的衬衫男,也已经准备妥当了。看来他们是打算要走为上策了。 “哇哈哈哈哈!” 立领制服学长狂笑一阵,接着撂下一句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听过的台词: “文艺社的诸位,后会有期!” 立领制服学长翩然地翻过窗框去。接着,衬衫男也二话不说,就轻盈地穿过窗框逃逸。剩下的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也像两位三年级学长一样,脚跨上窗框,纵身向外一跃。 “哇,哇,哇啊!”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文艺社的社办在二楼,而这时我的身体已经浮在半空中,接下来就只能随着地心引力掉下去而已。 突然,即将结束短暂生命的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很鲜明的影像:我用很不自然的姿势,坠落到地面上。然而…… 歪腰~ “?” 我的身体竟然不是撞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而是在落地前“歪腰”地反弹了一下。我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小小的弧线,然后才坠落到地面上。 “好痛!” 我的屁股先落地。不过,我竟然奇蹟似地毫髮无伤。我睁开眼睛,看清楚救了我一命的“歪腰”究竟是什么。 原来在文艺社社办窗户的正下方,种满了一排的杜鹃花。这所学校里杜鹃花很多,不管是沿着教室建筑物的一整排也好,或是校园各处,就像是被一个个的托盘覆盖住似的,到处都种满了争奇斗艳的杜鹃花。杜鹃花富有弹性的枝叶,就像是个软垫似的,让从天而降的我保住一条小命。 真是个奇蹟……不对,这不是奇蹟。比我早一步跳下来的那两位学长,一定早就事先知道,才会跳下来的。换句话说,这种小小的冒险,他们应该也是惯犯才对。这两个到底是什么怪咖呀! 立领制服学长又再次对着哑口无言的我伸出了右手。 “我是侦探社的社长多摩川,全名多摩川流司。以后就叫我社长吧。” 衬衫男也跟着说: “我是社员八桥啦,全名八桥京介,请多关照呗。” 我就在这样茫然若失的情况之下,接连和两位学长握了手。 “我的名字叫赤坂通,叫我阿通就好。请多关照。” 我到底是要请他们关照什么,连我自己也完全搞不清楚。 第一章 在密室里的第一天 一 不论原因是什么,总之我就只得每天过着身为侦探社一员的日子。 第3页 话说回来,“侦探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向两位学长抛出了这个疑问,但却没有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多摩川总统(※主角消遣多摩川喜欢演讲的性格,称唿他“总统”。)很慷慨激昂地说: “我们侦探社呢,可不单单只是一堆推理迷聚在一起,满街都有的那种软弱社团而已。我们可是社如其名,是侦探所组成的团体,以进行侦探活动为宗旨,是一个为了让侦探们能进行侦探而成立的侦探俱乐部。” 另一方面,八桥学长则用很冷淡的口气向我说明: “我想本来社团应该是叫做‘侦探小说研究社’之类的名字呗,不知不觉当中,‘小说研究’的部分就消失掉了。” 简而言之,本来这个社团,就只是一些热中推理小说的人所组成,基本上就是属于社长口中所说的“单纯一堆推理迷聚在一起,满街都有的那种软弱社团”的一种。 那么,“本格”又是什么呢? 我又再鼓起勇气问了两位学长这个问题,但却也同样没有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 “所谓‘本格’呢,就是描述一个用很有逻辑的思考方式,去解决眼前那个出色谜题的过程。也就是一个伪装成小说形式的填字游戏,更是一个假扮成故事的益智游戏。” 多摩川社长说得很理论。相反地,八桥学长说得很感觉: “有个名侦探在小说当中大展身手的就是本格的啦。要是还出现超脱常轨的兇手、绝世的美人、诡谲的豪邸、血迹斑斑的传说等等,那就更棒了咧。” 我很难想像他们两个人讲的是同一件事。 或许是我这个“本格”的门外汉,没办法一下子就听懂学长们讲的话吧。 我听了学长们的建议,开始读“昆恩系列”和“福尔摩斯系列”,转眼问四月就过完,来到了五月中旬。顺带一提,推荐我看前者的是社长,后者则是八桥学长介绍的。 接着,来到了我永生难忘的、左右我命运的这一天——五月二十号,星期三。 这天,关东地区受到一个不合时节的颱风侵袭所影响,是个天气变化莫测的日子。 这天上午的雨势还算普通。到了下午,雨势转为倾盆暴雨,强风不停地吹袭,升旗台上的金球被吹得像单摆似的左右摇晃。然而,到了接近傍晚时分,景象倏忽一变,天空是颱风过后特有的那种雨过天青;洒落下来的阳光,把被雨打湿的一片新绿映照得更显鲜嫩欲滴。日落之前的六点半,天空已被染成一整片的茜糙红。 校园里当然是一片放学后的景象。 要是平常的这个时候,操场上会有足球队、田径队的选手在来回奔驰;棒球场上则会有棒球队的人不断地上演令人喷饭的球技。不过,今天却完全看不到这样的光景。受到豪雨的影响,红土操场已经完全泡在水里。而早就死心放弃在户外练习的体育社团,旗下的社员们也大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然而,这里还有一群年轻人,丝毫未受到豪雨的影响,一边眺望着夕阳,一边努力地在进行社团活动。这群人不是别人,就是没有社办的游牧民族——隶属于侦探社的三个人。 日暮时分的第一教学大楼楼顶,一场名为“特训”的讨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讨论的主题是“密室”。多摩川社长高谈着他的推理知识,一下谈《本阵杀人事件》(※横沟正史开创本格推理风cháo之作,也是名侦深金田一首度登场的作品。),一下又谈《斜屋犯罪》(※岛田庄司着,结合“密室杀人”与“不在场证明”的本格推理名作。),然后接着讲了一下卡尔(※约翰·狄克森·卡尔(john dickson carr),推理作家,被誉为“密室之王”。),又跳到霍克(※爱德华·霍克(edward d.hoch),当代创作最丰富的短篇推理作家,被誉为“短篇推理之王”。),一副相当如鱼得水的样子。但这些内容对于开始认真读本格推理小说才一个半月的我来说,几乎全都是鸭子听雷。因此,当社长的口中提到了“sisei杀人事件”的时候,我不禁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姿势杀人事件》是什么样的一部作品?” 别误会了,它可不是一部描写驼背男被杀害的故事。正确的作品名称是《刺青杀人事件》(※姿势、刺青的日文皆读作sisei。久刺青杀人事件》为高木彬光一九四八年发表的处女作,被誉为推理经典。),是以“密室杀人”为主轴的推理小说当中,一部相当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可是呀,你密室、密室讲了老半天啊,”八桥学长好像已经听腻了社长的长篇大论,于是忍不住插嘴。 “说穿了,密室这种东西呀,被打开了就玩完了吧?只要密室一被破解开来,就会发现竟然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咧。这里有个密室,然后兇手就是这样这样犯案的,好,结束收工。讲白一点的话,密室的情节就都是这样的啦,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对不对?重点不在机关巧妙,而是逻辑。安捏共对不对?” “才不是!”多摩川社长直接就开炮反驳了。“密室才是本格推理之花!密室才是本格推理的基础,是本格推理当中的梦想。密室才是本格推理之花!” “你刚才‘本格推理之花’是不是讲两次了啊?” “怎样?要我再多讲几次送你都可以!”社长用一只手指着已经转暗的天空大声咆哮。气你给我听好,棒球先生长嶋茂雄会经说过:‘棒球这种运动就是人生的全部’。那我们也可以说‘密室这种运动就是本格推理小说的全部’。对吧?阿通!” “啊?什、什么?” 当下,我的脑子里面突然一片空白。“密室”是一种运动喔?不是上了锁的房间吗?在思路一片浑沌之余,我脱口说出的,是这样一个单纯的质疑: “啊……请问‘密室’到底是什么?” 我们的社团活动时间,就这样长时间地进行下去,没完没了。 不知不觉间,本来将西边天空染上晚霞的夕阳,已经躲到了武藏野台地后面去了。我这才发觉夜幕低垂,照在屋顶上的水银灯光,显得相当地刺眼。 颱风侵袭过后,原本还有阵阵强风吹来,到了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完全平息了。有一架直升机,正带着螺旋桨转动的声响,划过夜空。 时间已经来到将近晚间七点,是乖宝宝早就应该要回到家的时间了。实际上从屋顶上往操场放眼望去,的确也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搞什么东西呀,我们好像是被遗忘在这里的咧。” 八桥学长此话一出,我和社长也不发一语地点了点头。 接着,有一道细小的光线she了过来。这道光宛如一道众光灯,投she在我们——这三个在黑暗里鬼鬼祟祟的人身上。 “喂!你们几个,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干嘛!” 第4页 有个拿着手电筒,身穿工作服的小老头出声质问。说话的人是这所学校的工友,这位名叫堀内辰之助的工友伯伯,已经跟我们侦探社三人都很熟了。 “老大,是我们啦!不是可疑人物啦。” 社长举起了一只手,向他打了声招唿。 “我说堀内伯伯,这种时间你拿着手电筒做什么呀?这么早就在做夜间巡逻啦?” “呿!是你们这几个小子呀?真无趣。” 堀内伯伯小声地啧了一声,便把手电筒的灯光从我们身上移开了。 “不过呀,这种全身汗毛都吓得竖了起来的感觉,可让我想起当年啦!没错没错,当年就是这种感觉。深夜的教学大楼里,嘎嘎作响的走廊,空无一人的教室,窗帘的影子,手电筒的光线,可疑人物的体温,荡漾在黑暗当中,步步近逼的恐怖,滴下的汗水,半掩着的门——‘谁、谁呀?是谁在那里呀!’——” “就跟你说了是我们了啊。” 社长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又再说了一次。 “我知道是你们啦。我只不过是在回想当年,那个充满紧张刺激和悬疑的美好古早时代而已啦。想当年,夏天值夜班巡逻的时候,气温明明就超过摄氏二十五度,但教学大楼里还是寒气逼人。尤其是理化实验室,特别恐怖。还有冬天晚上值的过夜班也很令人难忘,顶着低温边发抖边吃的那一锅常夜锅(※以昆布为汤头,加入猪肉、菠菜、大白菜的简单锅物。因营养丰富,吃了不易疲惫,故名常夜锅。),滋味是特别鲜美啊……” “——看来可怕的应该只有夏天呗!” 听了八桥学长无心的喃喃自语,我也不禁点了点头。因为听起来冬天确实好像是很愉快的样子。 另一方面,多摩川社长很顺理成章地问了一个问题。 “不过,夜间巡逻和过夜值班之类的工友业务,在我们这所聘有专业警卫常驻的学校里,好像已经不需要执行了吧?” “喔,的确,是像你讲的没错。可是呀,这里问题就来啦。最近啊,听说有越来越多牛鬼蛇神,假扮成我们学校的学生,混进校园里来啦。” 这句话的关键在“越来越多”。换句话说,也就是以前就有人会潜入这所学校。不过,就连转学进来才一个多月的我,也很清楚他们潜入学校的主要原因。 “都是那些艺人的粉丝吧。” 我无意隐瞒,在我们鲤之洼学园里,有一个还蛮像样的演艺班。演艺班里有很多明星,或是一些还在等熬出头的培训艺人。仔细想想,这个班级确实是一个很特殊的环境。 不管那个班级怎样,至少在我们学校里,会发现走廊上迎面走过来的那个戴着超俗眼镜的女生,仔细一看,竟然像是桐原里美(※日本新生代av女优。);又或者在体育馆后面拿着扫把在扫地的那个女生,竟然是相川诗织之类的。 不过,虽然看得到名人,但可千万不要以为看得到就吃得到。随随便便就想跟这些明星们搭讪几句什么的,门都没有。重点就是不能用对待明星的态度,来和这些明星相处。而这一点,在这所学校的学生们之间,俨然已经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我多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有这条规定——一则是这些明星艺人们会由衷地希望“至少在学校里,可不可就把我当成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来看待?”再者是一般同学们(特别是女生)会嫉妒,觉得“那些女生和我们,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嘛)”所以,对于这两种身处于不同世界的学生来说,还是彼此都不要有特殊待遇最好。 不过,偶尔还是有些猪头会打破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对艺人同学们表现出过度的关注。这些人会在演艺班教室前面徘徊,或者死缠烂打地要艺人让他们拍照,甚至是直接大胆地开口说出“你的╳╳可不可以让我○○”之类的话……有时候学校老师们觉得实在是过火到了有点可疑的时候,就会把这些人抓起来查问。不问还好,一问才发现这些扰乱分子很多都是装做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混进学校的校外人士。这些人(大多是男的)的行径,不外乎是因为内心充满着不正常的偷窥欲望,才会想要偷窥自己喜欢的艺人在学校的生活样貌。 只要一发生类似的入侵事件,校方就会加强警卫工作,但这些不法之徒还是会不断地再开发新的路线,然后潜进学校里来。结果,目前的校园警卫工作,还是只能停留在“打地鼠”的状态。 而这种类型的非法闯入人士,似乎又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么说来,的确最近藤川美佐也开始窜红起来了咧。有这种爆红的明星,想必非法闯入的人又会因此增加不少了呗。” 一听到八桥学长提的这个名字,我马上就觉得他的说法很有道理。藤川美佐,光看到她现在那种走红的程度,如果说非法闯入者是因为她而突然爆增的话,我想任何人都会同意。藤川美佐是因为今年拍了一支音响厂商的gg,才迅速窜红的美少女艺人。我也在校园里看过她——身穿制服的她,看起来就是个和身边女同学没有什么不同的普通高三生,不过长得确实是有比较可爱一点。 “我完全明白了。不过呢,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点冒犯。” 多摩川社长对眼前这位身穿工作服的老人,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说: “就算堀内伯伯以前有再多神勇的事绩,可是到现在都还让伯伯在这里执行夜间巡逻,不禁令人要大嘆这所学校的警卫工作,做得实在是太松散啦!” “哪有法度呀?这就是我们学校长年以来的校风呀。你们也不想在像监狱一样,连一只老鼠都爬不进来的学校里面读书吧?再说呀,要是真的那么滴水不漏,你们可就不能再熘出校外,去‘河马屋’享受大嚼好吃烧的快感了咧。安捏你共对不对?” 不愧是工友堀内,这所学校里的什么大小事情,全都掌握在他的五指山里。对这所鲤之洼学园的学生们来说,去河马屋吃东西,是校园里最刺激的事情之一。顺便解释一下,“河马屋”是一家在学校后面的好吃烧(※日式铁板煎饼。)食堂,也有卖章鱼烧,不过没有卖河马烧,店里也没有河马。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有这些事情,所以你们也要小心点,不要被当成变态了嘿。况且你们侦探社喔,平常就已经被当作是危险人物聚在一起,学校都有在盯你们了。好啦好啦,差不多该是要锁楼顶门的时候了,阿你们还想留在这里喔?” 我们当然不才想被锁在屋顶上一整晚。于是我们陪堀内伯伯一起在屋顶上巡了一圈,确定屋顶上都已经没有人之后,堀内伯伯关掉了水银灯,锁上了屋顶出入口上的门锁,便全员一起从大楼的中央楼梯下楼。 二 第一教学大楼是钢骨结构的三层楼建筑。从屋顶上下楼之后,马上会抵达的当然就是三楼。三楼的走廊已经暗了下来,但也不致于暗到一片漆黑。 第5页 从大楼的中央楼梯下楼,来到三楼之后,在向右延伸出去的走廊上,看得到些许微光——因为有几盏日光灯的光线,从教室拉门上的小窗里透了出来,洒落到走廊上。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还有同学或是老师留在教室里。 亮着灯的教室只有一间。 堀内伯伯带着很惊讶的表情,站在从中央楼梯下来之后的右手边第二间教室前面。这间教室的编号为“一—三〇三”,是广播视听室。 在这里顺便说明一下,教室编号开头的“一”,指的是第一教学大楼的意思。后面的”三〇三”则是用来表示三楼第三间教室的意思。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待在广播视听室咧?” 堀内伯伯一边从门上的小窗窥探教室内的状况,一边用拳头敲门。 拉门马上打开了。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得一脸兇悍——不过,说是“年轻”,但跟我这个高中生一比,这个男子可就年长多了。看起来大概是三十岁上下的人吧?从他的年龄和样貌看来,应该是个老师,不过我不认识。站在我身边的八桥学长,凑到我耳边小声告诉我: “岛村佑介,是教三年级歷史的老师啦。” 这位歷史老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待在广播视听室呢?该不会是在没人打扰的广播视听室里,一个人偷偷在看a片吧? 然而,这只不过是我个人下流的猜测。广播视听室里的两台电视萤幕上,一台播放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一台则是在转播棒球赛横滨对坂神。我的期待落空了。 堀内伯伯一如平常地跟他说起话来。 “哎呦,原来是影视研究社的岛村老师啊。” 岛村好像是影视研究社的指导老师,所以他一个人出现在广播视听室,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老师是不是在赶什么工作啊?” 岛村拿起了手边的录影带,说: “嗯,算是吧。我在剪一卷上课要用来当教材的影片,结果一不小心就搞到这么晚了。不好意思。” 看着眼前鞠躬道歉的岛村,我家的社长还不识相地补了一句: “讲这么多,老师该不会是在剪什么不能被师母看到的片子吧?”岛村的眉头一皱,说: “你在乱想什么下流的东西!”我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好像是我被老师喝斥了一声似的。 “已经过了七点钟了咧,老师的工作是不是也差不多暂时该告一段落了呀?” “是没错啦,不过我这个东西今天一定要做出来,可不可以让我再做一下子?再三十分钟左右就够了。啊,如果是要关窗锁门的话,您大可以放心,我会负责处理好。” 被老师这么一说,堀内伯伯好像也不便再强势地要求,就只叮咛了一句: “那,老师要回家的时候,请别忘了要把门窗锁好,然后把钥匙还给警卫室。” 岛村佑介很有礼貌地鞠躬说了一句“谢谢您”,对堀内伯伯的体谅表示感谢之意。 于是岛村佑介就一个人继续留在广播视听室,我们也离开了三楼。 二楼还有两间教室透出了光线。 其中一间是从楼梯下来右手边的第一间,教室编号是“一—二〇四”。在教室门口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写着“自习室”。不过,写着“自习室”的这个招牌,老实说带着相当程度的夸大——这所学校的学生都知道,这里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补习教室”。 社长用带着几分演技的声音嘆了口气,说: “啊啊~今晚又有无力逃脱的小羊,被慢性慾求不满的老师们,打着课后辅导的名号,用蛮不讲理的屈辱一刀刀宰杀,成为牲礼啦~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你以为我们这是什么怪学校的啦?不就只是在课后辅导而已呗?” “不不不,不只是这样唷。” 堀内伯伯压低了音量,爆出了极为机密的内幕。 “很~偶尔会出现几个真的在自习的同学唷。” 还真的有呀?我大感意外。 我们一行人带着很有兴趣一探究竟的嘴脸,敲了敲教室入口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我对他的长相有印象。 本多和彦,我记得他是个数学老师。我没有给他教过,不过倒是有听说过他是个热血青年——据闻他当学生的时候很认真地练过体操,所以直到现在,他的体格还是以匀称着称,是一位几乎要让人怀疑他为什么没去教体育的老师。至于是不是多摩川社长口中的“慢性慾求不满的老师”,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 “老师好像还在帮同学课后辅导,不过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堀内伯伯正打算要提醒老师注意安全,但本多却挥了挥手,说: “堀内伯伯,你要讲什么我都知道。你想说‘已经超过七点钟了,给我差不多一点’是吧?时间确实是已经很晚了,不过她很少有机会来课后辅导,可不可以再让我教她一下?你放心,我不会忘记关窗锁门的。” 说完,本多又回到了自习室里面去。就在教室门被从里面关上之前的片刻,我们三个人从堀内伯伯的身后瞄到教室里一眼。 我们想亲眼看看被“打着课后辅导的名号,用蛮不讲理的屈辱一刀刀宰杀”的小羊。 今天的小羊,看起来是一个很文静的美少女。一看就知道是演艺班的同学——刚才本多说的话,多少也已经暗示了这件事。确实她长得很面熟,好像在哪里看过,不过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那是演艺班三年级的西野绘里佳呗?” “嗯,的确是她没错。” 两位学长对着已经关上的教室门说。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应该是有看过这张脸。学长说她是演艺班,那不就是艺人了吗?” “不,与其说她是艺人,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演员才对咧。你应该是看到她在连续剧或电影里演配角了呗?” “嗯,西野在一般观众当中的知名度还很低,不过,比起一些很差劲的艺人,西野还算是很有明星光环的明星。至少她戏演得好,也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你西野西野地说个没完,你是跟西野绘里佳有多熟啦?” “哼!”社长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说: “三年级的女生都是我朋友,当然西野也是啰。你有什么不慡?” “没有,我哪敢不慡啊。” 看着社长沉醉在万般幸福的错觉当中,八桥学长显得很无可奈何。好吧,反正社长就是个会把虚构的名侦探说得像是住在他家隔壁的邻居似的人,把三年级的女同学都当成自己的朋友之类的小幻想,在他身上也很有可能出现。 接着,在二楼还有一间透出光线的教室。这间教室位在从中央楼梯下来之后的右手边第三间,教室编号是“一—二〇二”。它是学生会干部们才能使用的“学生会行政办公室”。 第6页 简称“学生会办”。 这里是一个聚集学生会长和副会长、各班的学生会委员长,以及社团活动的各社社长等等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聚集校内所有“长”字辈的人物,进行学生自治活动,是一个相当神圣的空间。 堀内伯伯走到这间教室前面,一边从教室拉门上的小窗往里探查,一边敲了敲门。前来开门的是多摩川社长的朋友,也就是三年级的女同学。 她是鲤之洼学园的学生会长,樱井梓。 在朝会或校内的各大活动当中,我已经看过这张脸好几次了。她的五官端正,轮廓让人看一眼就会印象深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知性的光芒,眉宇之间诉说着她的执着;她的一头黑髮上,没有过多装饰,相当自然。她最大的长处,就是她那勇往直前,毫不退却的态度。 “哎呦,这不是学生会长大人吗?” “啊,堀内伯伯好……这几位是?” 樱井梓逐一地打量了在堀内伯伯身后站成一排的我们三人。 “???” 她很明显地露出了一脸迷惘的表情。我很清楚地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出现了三人份的“问号”。 “你们想做什么?” 社长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想吵架的口气,回答樱井梓的问题。 “‘想做什么’这种说法,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吧,樱井?我们只是刚好结束神圣的社团活动,正要踏上归途。你有什么意见?” “我没有任何意见……社团活动指的是那个‘侦探小说研究社’的活动吗?” “不是‘侦探小说研究社’,是侦探社。” “嗯~你们不做‘小说研究’啦?” “正是!不对,不是!又不对……咦?到底是怎样才对?” 还真是个靠不住的社长。我们的社团叫“侦探社”,活动的内容类似“侦探小说研究社”,实际上就只是几个喜欢推理小说的同好众在一起而已。简而言之—— “哪样都可以啦!” 八桥学长莽撞的一句话,倒也还蛮接近事实的。 “言归正传,”堀内伯伯把话题拉了回来, “学生会长大人呀,还不回家喔?都已经过了七点了耶。” 樱井梓把头垂得很低。 “不好意思,请再让我留一会。我在写下次开会要发给大家的资料,再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结束了,拜託拜託。” “嗯~做资料啊?说、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资料我们也会写呀,只是没有发表的机会而已……” “喂,流司,”八桥学长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有点激动,拍了拍社长的肩膀。 “她说的资料和我们说的资料,是不同层次的啦!再争下去也只是让我们更无地自容而已,不要再跟她硬碰硬啦。” “哎呀!你放开我啦,八桥!”社长把八桥学长的手拨掉。 “能在这里碰上,也算是狭路相逢呀!喂,樱井!不对,是学生会长,樱井梓!” “怎样?” “你给我听好,我,侦探社社长多摩川流司,在这里要求学生会长樱井梓,正式回答那件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怎么样,樱井梓?你的答覆是?” 我紧张起来了。社长口中说的“那件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正式回答那件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 “‘那件事情’,指的该不会是你说‘请跟我交往’那件事吧?那件‘悬而未决的事情’,我国二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很清楚地拒绝过你了,多摩川同学。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你、你、你白痴啊!我问你的不是那件事啦!你搞清楚,都已经过了多久了,谁还会想问你那种远古时代的事情啊!” 八桥学长和我立刻包围住社长。 “社长,我想知道社长国中的时候和学生会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我也是现在才听说的咧。给我从实招来。你向樱井梓告白说要在一起,结果却被拒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种事情你们不必知道啦!猪头!” 社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要掩饰他的害羞,总之就是拼命地朝着我和八桥学长的头勐打,以图能够力保他身为社长的尊严。另一方面,樱井梓则是做出稍稍地歪着头的动作,说: “不是这件事啊?那么‘那件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事?” “不是啦!是社团的事情啦!” “该不会是你要求正式承认你们社团,然后给你们一间社办的事吧?” “对啦!这一件、这一件啦!”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呀!话说回来,这确实是我们社上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 “不必再白费唇舌了。”樱井梓没好气地说。 “最基本的,你们连个指导老师都找不到吧?” “哼哼哼,这点就不劳你费心啦!已经有某位老师答应要当我仍的指导老师了。这样就符合你的条件了吧。” “哎呀,还真有这种怪咖老师呀——不过,还是不行喔。你们社团又没有具体的活动内容,只是一小撮人在屋顶上聊聊推理小说,聊得自己很高兴,这样根本就算不上是高中生的社团活动嘛。你听懂了没有?” “再怎么样都不行吗?我可以稍微做一点让步喔。” “让步?” “例如说,不用核准我们成为正式的社团也没关系,但交换条件是要给我们一间社办,就这样说定了吧。怎么样,条件很优吧?” 我和八桥学长又再次包围了社长。 “等一等,社长,你这种让步不太对吧?” “嘿啊,只要有社办就可以了喔?你这样是打算要出卖社团的灵魂去换社办喔?太没志气了吧?志气志气!” 连自己人都跳出来反抗,这让多摩川社长的阵脚大乱。 “不是啦!乱讲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另一方面,没想到自己竟然得要站在这里听这么大一段的樱井梓和堀内伯伯,自动把对话做了个结尾。 “那学生会长大人,要回家的时候记得要把门窗锁好。然后把钥匙直接还到警卫室去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伯伯辛苦啰,那我先告辞了。” 樱井梓很优雅地鞠了个躬之后,就把学生会办的门悄悄地关上了。 在微暗的楼梯上,多摩川社长的声音在迴荡着。 “……不是嘛,我要求的东西,最终当然是要承认我们侦探社为正式社团,外加再给我们一间社办呀!只不过在达到最终目的之前,我先策略性地做个让步而已。刚才你们听到的,都是基于这个前提之下的言论啊……” 第7页 “我了啦,我了啦!你的藉口还真是又臭又长。这样难怪会被甩啦!” “没那回事没那回事绝对没那回事!” 社长否定了被甩的事。他否定的方式,也是又臭又长。 就在这样你来我往之间,我们终于走下楼梯,来到了一楼。 一楼还亮着灯的,就只剩教职员办公室而已。堀内伯伯从门上的小窗上往里察探了一下。 “你看看你看看,今天好像又是只剩下鹤间教务主任在加班咧。他真的是很拼的人啦,实在是令人敬佩!” 堀内伯伯就这样嘴里一边念着,一边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教职员办公室。难道连巡逻的过程琐事,都得要向教务主任报告吗? 教务主任名叫鹤间浩三,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超资深教师。我转学进来的时候,就是由这位教务主任面试我的。这样说起来,现在仔细回想一下,我在这所学校里,第一个谈话的对象,不就是鹤间主任吗?我对他的印象,是一个看起来人很好的大叔。然而,既然他身负着整合全校老师们的重任,外表看起来自然还是会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我们三个人在走廊上等堀内伯伯。除非有相当特殊的事由,否则我们不会自愿走进教职员休息室半步。这个道理,就像是小白兔会避开大野狼们一样。不过,即便小白兔再怎么闪躲,有时候大野狼还是会自己靠过来,而且还是从背后奇袭。 “喂!你们这群小鬼,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骂声,我们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站在我们身后的,是一个轮廓方得像是拿尺规画成的方脸老师。 兵藤贤太郎,三十五岁,单身,是我的班导师。因此,兵藤马上从我们三个人当中,认出了我的脸,于是便像是一股脑地穷追勐打似地说: “你们还真是皮!上学时比人家晚来不说,可以回家的时候也不早点回去。你们是打算要拖拖拉拉混到几点呀?喂!赤坂通,我说的就是你啦!你自己心理有数吧!” 兵藤那有如勐鬼般的视线,恶狠狠地投she向我。而我就像是在迴避他的眼神似地,躲到了八桥学长身后,八桥学长则躲在多摩川社长后面。也就是说,我们正巧是按照彼此在社上的尊卑关系,排成了一列。 站在最前面领军的社长,代表我们三个人,试着向兵藤发难反驳: “可、可是,这是……” “不要再放狗屁了!” 我们什么都还没说。 这么专横霸道的老师,在当今教育界应该也算是稀有动物吧。不过,他那种让多摩川社长连狗屁的“狗”字都准吐不出来的坚定气魄,在某种层面上也算是了不起了。 结果,兵藤就“轻轻地”摸了摸我们三个人的头,然后说: “还不快点滚回家!是想给我混到几点呀?” 在他石破天惊的一声斥喝之下,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遵~命~” 不过,这一切当然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被念说“快滚回家”的时候,会想说“我就偏不走”,也是人之常情。 三 当然我们三个人,也不是说有多么喜欢待在学校。“可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这一点我们都一致同意。夜晚的校园,和白天上课时间、或是傍晚放学后,想必绝对是呈现完全不同风貌的异样世界。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就是有种二仪晚的校园里会有事发生l的预感,所以才会觉得就这样回家,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么,我们又没有社办,该要到哪里去杀时间等待夜深呢?答案是工友休息室,也就是堀内伯伯的城堡——拥有厨房、壁橱的两坪小房间——这里就是我们暂时的社办。 堀内伯伯把手电筒放在房间桌上,然后帮我们泡了玄米茶。接着他便拿起了桌上的香菸和百圆打火机,说: “在这里抽应该不太好呗?那你们慢慢聊吧。” 说完,人就不知道跑道哪里去了。我们就自己随意使用热水瓶里的热水和茶壶,一边又开始继续刚才在屋顶上讲到一半的推理漫谈。 主题依然是“密室”。 “以往会经有过各路的作家、评论家,针对‘密室’下过定义,甚至还为其中的机关做过分类。可是呀,这样说或许各位会觉得不以为然……” 社长压低了音量。 “这些人的研究啊,充其量只不过是写给喜欢密室作品的读者,或是想创作密室作品的作家们看的东西而已。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为了想解开密室之谜的侦探们所写的。换句话说,这些人做的都是很学院派的工作,但却不属于实用的分析。再说得更白一点,过去针对密室所做的分类,只能算是写来满足侦探小说迷们知的好奇心而已,并没有办法帮助侦探在侦察过程当中找出兇手。因此,在这里,我以侦探社社长的身分,从一个不同的观点,提出更实用性的分类方式。当然这还只是我假设性地做出来的糙案,不过我建议,与其将密室用机关属性来分类,还不如改用‘以兇手来分类’的手法。” “用兇手来分类?”我反问。“什么意思?” “在密室杀人的作品当中,兇手往往因为知道自己是真兇,于是就会做出许多很特别的行为。分析这些兇手的行动,我们就可以把密室推理作品分成几个类型。例如第一种是‘最先打开密室之门的人就是真兇’类。” “喔!这样一讲,确实是可以想到几个这种类型的案件。” “那这跟‘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是真兇’,不是一样的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简单来说,在密室杀人的案件当中,有很多兇手是在门上动手脚的。兇手为了避免自己动的这些手脚被识破,于是就亲自把门打开。而这个动作,就是一名兇手会採取的典型行动。我再说得更具体一点吧!例如现在发生了一宗杀人案,一群人赶到案发现场,结果眼前耸立着的是一道上了锁的门。这时候有一个人带着斧头出现,把整扇门都砍得乱七八糟。” “啊!” “这个人才是真兇!” “这样就可以下定论了吗?” “是没错啦,还不能妄下论断。总之怀疑不吃亏。” 真是个恐怖的分类。 “第二种,‘最先跑到被害人身边去的人就是真兇’类。” “啊,这种我也觉得好像可以理解。兇手会假装抱着被害人,其实是在趁机把遗留在尸体附近的证据偷偷藏起来之类的吧。” “嗯……是也有这种情节没错,不过以密室来说,我们还必需要考虑到兇手有可能会大胆地採用‘快手杀人’之类的手法,所以要特别留意。所谓的‘快手杀人’呢,指的就是兇手会抢先靠近还没有死的被害人——例如说被害人可能只是装死的——然后用瞬间快手将被害人杀死,最后再让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一宗密室杀人案。不管是哪一种手法,总之在密室杀人的案件当中,真兇经常都是最先跑到尸体身边去的。因此,如果在密室杀人的案发现场,有人旁若无人地奔向被害人身边去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判断这个人是兇手。” 第8页 真的可以这样判断吗…… 八桥学长不停地在一旁摇头。 “第三种,‘最先主张案发现场是个密室的人就是真兇’类。” “?……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这样,就像这样。这个世界上啊,就是有很多像阿通你这样,对密室完全不敏感的人,即便兇手花再多精神设下机关,在密室里执行了杀人行动,但如果周围的人是对密室完全迟顿的人,随意地把现场弄得乱七八糟的话,你猜会怎么样呢?兇手的努力,就全都化为泡影了。兇手会选择在密室里杀人,一定是有其必要性,所以,既然兇手犯下的是密室杀人案,他本人就会觉得有必要让周围的人察觉到这是密室杀人。万一周围的人真的完全没有发现的话,兇手迫于无奈,就只能透过自己的嘴巴,去宣传说这就是一宗密室杀人。而这个宣传的动作,也就成了兇手必定会採取的典型行动之一。因此,我们才说在密室杀人案当中,最先断言该案是‘密室杀人’的人,往往就是真兇。” 简面吾之,在密室杀人案当中,好像最先做任何事情都不好。 “那,假设最先打开密室之门的那个人,他最先跑到被害者的身边去,又最先主张这个案子是一宗密室杀人的话,就表是这个人他……” “是兇手!” 是有影咽? “以上三种类型呢,都是以发现出事的时候,真兇就在现场为前提来思考的。当然,还有很多不属于这三种类型的案例。比方说……” 这场充满社长独断的推理漫谈还没完。 八桥学长已经听不下去,于是“哈呜~”地打了好大的一声呵欠。 四 过了不久…… 又有一架直升机,伴随巨大的噪音,划过鲤之洼学园上空。 这回这架疽升机飞得相当低,螺旋桨震耳欲聋的声音,化作空气的振动,撼动了整个工友休息室,感觉就像是发生了轻度地震。 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的确会经因为误以为这是地震,而跑去躲起来过。 最近虽然已经比较习惯直升机飞过了,但还是觉得它们很吵。国分寺确实是个很恬静的住宅区,但不知道为什么上空好像刚好是个飞行航道,所以老是有这种带着超大噪音的直升机或喷she机划过天空。 我想这所学校这么重视防噪音设备的强化,恐怕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吧。例如说墙面除了少部分例外的区块,其余用的都是防噪效果很好的材质;窗户除了少部分例外的区块,其余全都是用双层玻璃窗。顺带说明一下,所谓“少部分例外的区块”,指的就是这间工友休息室。因此,刚才木制的窗框才会嘎嘎作响,超薄的玻璃窗也像是要出现一道道裂fèng似的发出吱吱声,沾附在天花板的灰尘更纷飞落下…… 学长们针对“密室”的讨论,原本就已经陷入了冗长乏味的状态,倒也不是因为被直升机震耳欲聋的噪音打断才叫停的。刚好大家肚子也饿了,所以今天的社团会议就到此结束。 堀内伯伯早已回到工友休息室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向他道谢,感谢他为我们泡了玄米茶之后,便空出休息室给我们。 离开工友休息室,再走一小段路之后,前方左手边就是组合屋教室。目前由于校内有一部分的建筑正在进行改装工程,因此就盖了这间组合屋,当作临时的校舍。 在组合屋的彼端,有四棵高约五、六公尺的松树。再过去则是三层楼的第一教学大楼,雄伟地屹立在月光下。 社长的目光紧盯着三楼的窗户,一个人喃喃地说: “喔,看来岛村那个老头好像还在拼命剪a片喔。” “哇,他明明就有老婆了,还这么喜欢这种东西咧。” 要是岛村老师听到这段对话,不知道会做何反应?我想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姑且先不管他。不过三楼中央楼梯右边的“一—三〇三”广播视听室里,确实还亮着灯。不对,不只这间,连“一—二〇二”的学生会办、还有“一—二〇四”的自习室,都还灯火通明。 “学生会长樱井梓、演艺班的西野绘里佳和本多老师,这三个人真的都还在拼喔?” “好像是咧。教职员办公室里面好像也还有谁在呗。” “组合屋教室里好像也还有人喔。都这么晚了,留下来的人还真不少呢。” 社长说得没错,组合屋校舍的入口处,也还有些许光线透出来。 我们在社长的带领下,往第一教学大楼的方向前进。往前走不久之后,我们一行人就抵达了用水泥打造的迴廊。这条迴廊是用来连接第一教学大楼和组合屋校舍的,直走的话就会抵达第一教学大楼,往左去的话就会连结到组合屋校舍的入口。我们没有什么事情要去组合屋校舍处理,所以当然是准备要向前直走。但就在这时, “吱~” 像是猴子盛怒之下发出吼叫似的怪声,让我们三个人停下了脚步。 “喂,怎么回事?”多摩川社长停下了脚步。 “奇怪。这所学校里有猴子之类的动物吗?” “就算有,倒是也不意外啦。不过……” 这所学校到底是有多夸张啊? “吱~” “哦!猴子又来了。” “不,不是猴子,这应该是鸟的叫声才对咧。” 这个声音,确实说是猴子也像,说是鸟也没错的叫声。 “吱~吱~” 像猴子又像鸟的叫声还在持续。这个声音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之后,才终于变成了一声“啊~”的人类尖叫声。 “哇!怎么回事?这是人在叫咧。” “尖叫声哦!这可是人类的尖叫哦!” 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互看一眼,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沖了过去。 尖叫声是从组合屋校舍传过来的,绝对错不了。 “社员们,上呀!” 不必等社长开口,我们已经一起从迴廊往组合屋校舍的方向冲去。 组合屋校舍是双面斜屋顶式的长方形建筑,和第一教学大楼隔着中庭相望。虽然说是组合屋,但再怎么样也至少是个临时暂用的教室,所以比工地的组合屋盖得稍微漂亮一点。 组合屋的前面,每隔五公尺就有种一棵繁茂的杜鹃花树,所有树横排成一整列。或许是想要多少缓和一点组合屋空荡寂寥的外观吧?不过现在花还没有开,还不太有色彩缤纷的感觉。 我们循着迴廊往前走,来到了组合屋校舍唯一的入口。拉开金属边框的拉门之后,门的那一端大致可分为三个教室:最靠门边的是音乐教室,中间是美术教室,最里面的则是保健室。紧邻在保健室旁边的,还有一间洗手间。 事发现场是最里面的保健室。有一位小姐像是吓得腿软似的,蹲在走廊上站不起来。 第9页 我们三个人在短短的走廊上全速向前奔去,来到了保健室前面。 发出尖叫声的是小松崎律子,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音乐老师。当场,她的表情已经呈现即将哭出来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小松崎老师,你振作一点呀!” 社长一边陪在小松崎律子身边照顾她,一边想向她确认事情经过。这时,小松崎老师突然发出了很尖锐的叫声,让人不假思索地想要捂上耳朵。 “保、保健室……里面、里面的床上都、都是血……血……” “都是血?” 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才听小松崎老师把话说到一半,便争先恐后地跑到保健室的门口去开门。可是,保建室门口的这扇拉门,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也难怪,拉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个很大的门锁,看起来是锁上的状态。社长和八桥学长对着这个一动也不动的门抱怨: “可恶!这门被锁住了!” “奈安捏?这样我们没办法进去咧!” 小松崎老师用手指了指拉门上的小窗。 “从、从那个小窗看……” 小窗上的玻璃是透明的,刚好可以看得见教室里的情况。社长和八桥学长,抢着要把头挤到小窗前面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叩! 以拳击来比喻的话,就好比是一记偶然的撞击似的。两位学长分别捂着头和下巴,一边说: “嘶……” “哦……” 两位学长都用着很恰如其分的状声词来表现他们的疼痛,然后分别往两侧蹲了下去,许久都站不起来。 结果,小窗最后竟然就这样地,出现在无欲无求的我面前。看来,从小窗察探教室内部的这个荣誉,就要由我代表侦探社来接受了。 我深唿吸了一下,把脸凑到小窗前面。 小窗的彼端是一个微暗的空间,校医真田老师已经不在里面了。不过,保健室里倒也并不是一片漆黑的。不,应该说里面还蛮亮的才对。怎么会这样呢?里面的日光灯又没有开——我随即就知道了原因:原来保健室最里面的一扇对外窗是完全开着的。满月的白色光芒,从这扇开着的窗户照了进来,使得窗边到床铺附近这一带,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问题就出在床上。 床上有个身穿学生制服的男同学,他呈现趴着的姿势,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像是睡着的样子。不过,如果说他是在睡觉的话,那他的身体摆出来的那种姿势,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似的,未免也太危险了一点吧。男同学的身体看来似乎是连一动也不动了。 接着,有问题的是那张床垫,特别是它的颜色! 一片赤红。在这样的微光之下,那片红依旧相当醒目,让看到它的人都必定要目不转睛。再仔细一看,看起来床垫上的红色,就像是从男同学的胸口附近,呈放she状扩散开来似的。 眼前的这一幕,和小松崎老师所说的“都是血”,突然在我脑子里串连了起来。这时,我的膝盖不禁开始勐发抖了! “喂!阿通,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报告状况!” 听了社长的这一句话,我才回过神来,拼命地试着解释了一下情况。 “男、男、男生在床死掉了……” 我做的说明好像说得太拼命了一点,两位学长都是有听没有懂。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笑咧!你在讲绕口令是不是?” “对呀!阿通,现在可不是说冷笑话的时候了啦!” 谁在讲冷笑话啊?于是我又用最认真的态度,向社长再解释了一次: “有、有、有个男生在床上死掉了……” “什么?你是说有个叫井上的男生死在那里吗?” “不是啦!” 我打了社长一巴掌。他的说辞,实在让人忍不住觉得他就是故意搞错的。 “你们两个都仔细给我听好,” 我又再一次地,把情况慢慢而确实地说明了一次。 “有一个男生,他在床上,死掉了。不对,我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没有,总之他就是满身都是血!” 五 “嗯~”社长亲自看了小窗内的情况,点了点头。 “总之,我们得想办法进去看看才行。可是,现在门口锁住了,所以我们没办法从这里直接进去。那这该怎么办呢… 就在社长打算要下达指令之际,我们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叫声。 “那种破锁有什么问题?你们闪开,看我来把这扇门砸烂!” 我们回头一看,有一位男老师面向保健室门口,摆出一副马上就要砸门的姿势。 他是美术老师,久保毅。 他的年纪大概是在四十岁中段左右吧?拥有一副壮硕的好身材,但笔锋却很细腻,是我们鲤之洼学园的“大画家”。听说他的实力受肯定的程度,几乎是到了当美术老师太浪费的水准。我自己实际上看过他以学校董事长为模特儿画的一幅肖像画,画里的董事长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和董事长本人说像不像,但画作本身确实是厉害得令人瞠目结舌。 稍稍恢復冷静的小松崎老师,向有点冲动过头的久保说: “嗯……久保老师,不必这么卤莽,去警卫室借钥匙过来就好了吧?” “啊啊,对喔。那我赶快跑一趟……” 就在久保回过身去,准备要起跑的时候,多摩川社长阻止了这位美术老师。 “啊,等一下,久保老师。你看,真田医师好像回来了喔。” 仔细一看,真田医师正快步地从走廊彼端跑过来。这位保健室的校医,已经换好了便服,所以身上穿的不是医师白袍。 “咦?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吗?” 真田医师来到保健室前面,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看了看在场的两位老师,以及我们三个学生。 “等一下再跟你说明。”久保很着急。 “先别管这些。真田医师身上有保健室的钥匙吗?” “嗯,钥匙我这里有。” 真田医师拿出串在钥匙圈上的钥匙,久保就说: “太好了!借我一下。” 说完,就像是用抢过来似地拿走了钥匙。他右手拿着钥匙,好像一副和锁头有深仇大恨似地,用力地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接着,在一小声轻响之中,锁被打开了,拉门很流畅地被拉开来。 最先打开密室之门的,是美术老师久保毅! 久保按下了门口旁边的开关,原本微暗的保健室瞬时大放光明。 “啊!”真田医师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很短的惊叫声。 虽然说这栋校舍是组合屋,但好歹这一间还是保健室,所以有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面、白色的隔帘屏风,充满了清洁感。 第10页 可是,在屏风彼端的床上,却是一个和这份清洁感格格不入的光景。趴着倒卧在床上那个身穿制服的男同学,身体在床垫边缘勉强维持着平衡,看起来非常危险。白色的床单上,染着一大片鲜红的血渍。眼前的这一幕,比刚才从小窗看到的景象还要更沭目惊心。 再怎么外行的人,都应该会认定这个男同学已经气绝身亡了。他的胸部到腹部周围这一带,应该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由于男同学一直维持趴着的状态,所以没有办法亲眼看到他的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 满身是血的男同学,身体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平衡,于是便从床上滑了下来——哆!男同学的身体现在在地上,呈现仰卧的姿势。 “啊!”我不禁叫了一声。 终于看到死者的庐山真面目了。即便再不想看,他的脸就是这样摊在大家的面前——是我们没见过的男生。要说是高中生嘛,好像这张脸又显得老了一点。整张脸嘴歪眼斜地呈僵硬状态,样子很难看。 男同学的左胸上斜插着一根看似利刃的东西。从利刃插入的地方流出来的鲜血,把男同学的学生制服胸口附近都沾得湿透。看来是相当大量的出血。 就在大家被这一切震慑住的时候,有一位女士发出“答答答”的声音,走近尸体。 最先跑到被害人身边的,是校医真田医师! 真田医师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便服被血迹弄脏,抱起了躺在地上的这个男生,观察了他脖颈部位的脉动后,面无表情地断言说: “他死了——而且他的胸口还有刀,这是一宗兇杀案。” “真的假的啊!” “真不敢相信!” 在场的人就像是被真田医师的这句话叫醒似地,纷纷走向尸体。 接着,真田医师仿佛不带一丝情感似地,勐然开口说: “啊!请大家不要碰尸体!” “……” 虽然说这个警告说得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医师也未免太自私了一点。 真田医师把尸体放回地面上,走回到隔帘屏风旁边。 “真田医师,”久保用半发抖的声音问: “虽然我知道这样问有点多余,但医师离开保健室的时候,应该还没有这样的一具尸体在吧?” “嗯,当然啊。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当时这里完全都还没有任何异状。但是我离开的时候,一时粗心忘了把窗户关上,就这样走掉了。走到私人物品置物柜,准备要回家的时候,我才想起这件事情。就在我打算要再回来关窗户的时候,就发现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出现门有锁上,但窗户没关的这种不完全密闭状态。这样一来,犯人就只可能从唯一的一条路线闯进来——也就是从随风摇逸的窗帘彼端,紧临床边的那个敞开的窗户,闯了进来。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原本看起来似乎是大受惊吓,无法言语的小松崎老师,好像受到指使似地,静静地走向窗边。接着,她很仔细地朝窗外仔细查探,然后用响亮的高音大叫: “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小松崎老师一边等着在场所有人靠到窗边来,一边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请看这里。窗外的地上还是湿的,可是却没有兇手的脚印。不对,不要说是脚印了,地面上宛如连一丝杂乱都没有似的整齐。也就是说,兇手不是从这扇窗户闯进来的。” “啊?小松崎老师,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松崎老师转过头对着大家,回答久保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保健室当时是一个密室!” 第一个主张案发现场是密室的人,是音乐老师小松崎律子! #插图 “密室”这个很跳脱现实的声响,看来引起了老师们的一阵大骚动。 “说什么傻话……” “不可能……” 我想亲眼验证小松崎老师所言是否属实,于是走到了窗边,把身体探出窗外,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的状态。 组合屋校舍不像一般校舍还有水泥打的地基什么的,外面马上就是地面。而受到今天下午颱风肆虐的影响,地面上现在还是湿漉漉的。这片湿漉漉的地面上,找不到任何疑似人类脚印的东西。小松崎老师说得没错。 我回过头来,把视线转向稍远一点的地方。在外面正对窗户的方向,距离窗户大约一公尺左右的地方,种了一片杜鹃。这片杜鹃只是组合屋窗外一整排杜鹃当中的一小部分。然而,这片杜鹃附近的地上也很整齐,没看到有什么特别杂乱的地方。 再把视线放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可以发现中庭里耸立着四棵松树。其中最旁边的一棵松树位于保健室窗外,几乎可以说是在正前方,是一棵枝叶稀落的松树。而且,从保健室看出去,这棵树是往左倾方向生长的。倾斜角大概有七十度左右吧?我突然想到,这样的倾斜角度,刚好让它便成一棵适合拿来上吊的松树。 八桥学长小声地在社长耳边说: “流司,你怎么看?你最喜欢的密室咧。” “嗯……不过,久保、真田、小松崎这三个人的举动,都像是在说‘兇手就是我’。嗯……我完全看不出到底谁才是真兇!” 社长的密室课程,看来也派不太上用场。 第二章 浑沌的第二天 一 五月二十一日,星期四,也就是案发的隔天。 老师们光是要应付警察和打发媒体,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根本没有办法上课。所以,上午每一节课都变成了自习。 这里解释一下,鲤之洼学园这所高中,可不是三流的烂学校。想进来念书,得要通过入学测验,而且难度对傻傻的国中生来说,也并不容易。换句话说,这所学校的学生们,还算是有一定程度的学习能力。 然而,不用多说也知道,“学习能力”和“自习能力”是两码事。因此,上午各班的教室里,尽管黑板上写着“自习”两个大字,但却难免还是沦为充满喧譁和混乱的浑沌状态。 仔细想想,正因为黑板上大大地写着“自习”两个大字,大家才会放心地大吵大闹。如果不写“自习”,而是写“老师马上就过来”,至少大家多少还会吵得有点心惊胆跳 ——总之,不管怎么样,大家就是吵闹,结果都一样。 东拉西扯一下,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我在校园一隅的糙坪上,和两位学长会合。 “今天校园里果然是很安静咧。” 校园里的人影稀稀落落。平常这时候校园里会有女同学们在跳不怎么好看的芭蕾舞,或者可以看到貌似不良少年的男生在打耍帅篮球。可是今天这些人都不见踪影。兇杀案发生的隔天,多少还是可以感受到校园里瀰漫着自制的氛围。 第11页 八桥学长大口扒着合作社特制的多蜜酱炒面,说: “那是当然的呀。阿通,你看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 “我当然看了啊。” 我一边吃着便利商店买来的广岛风好吃烧,一边说: “再怎么说也是兇杀案发生的隔天早报呀。亏我还有点期待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出现在报纸上呢。” 结果我的名字完全没出现在报纸上。这倒也好。要是我的名字随便就被写在报纸上,对我来说也是个困扰。但是,我可是满心以为名字一定会被登出来,结果竟然没有。这点我颇为不满,或者应该说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被害人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报纸上耶。为什么呢?” “这个嘛,”八桥学长用手上的筷子指着我说: “我也不知道。不只是报上没写吶,早上我到学校以后,问了几个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大家都说不知道被杀的那个是谁咧。明明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死掉了喔!怪吧?也因为这样,学校里出现了很多不负责任的传言咧。流司,对吧?” 社长吃着关西风的章鱼烧当午餐,皱了一下眉头,说: “嗯,的确现在有很多说法到处流传。最可怜的是今天刚好请假的那些人,马上就被全校拿来当作蜚短流长的对象了。例如说,你有没有听到三年级的人在传的一个‘八桥京介死亡说’?” “你才应该要知道女生在传的一个‘多摩川流司犯人说’咧。” 就这样,我们的讨论中断了三分钟——因为两位学长抓着彼此的衣领,大声互骂说:“你说谁是兇手,谁啊?”“你才是!谁准你赐我死!” 原来如此。的确学校里面流传着很多不负责任的传书,资讯非常混乱。反正不要流传“赤坂通共犯说”就好。 这些姑且不管,恢復冷静的社长,又重启了我们的讨论。 “我看到的报纸上是写说‘目前正在调查死者身分’。换句话说,那个被害人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果然是这样啊。”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如果死者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人是谁一查应该就知道才对。怎么可能还在那里慢吞吞地‘调查死者的身分’?再说,发生了这种事,隔天一早应该有个什么集会,把全校学生叫到体育馆去,从校长口中向大家说‘有一件很遗憾的消息要向各位报告’之类的吧?可是今天早上却没有这个动作。换句话说,昨天晚上那个死者,根本就是跟这个学校无关的外人!”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那个人身上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咧。” 这所学校的男生制服是黑色的立领制服,属于旧式的传统设计,但是领章和钮扣是学校自己的特殊设计,所以只要近看的话,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而昨晚的被害人身上的确是穿着这个学校的制服。 “恐怕只是个‘炸虾学生’吧。” 八桥学长用筷子夹起了炒面,撇着头说: “炸虾?谁在跟你聊炸虾的事了啊?” “不是吃的那个炸虾啦。我说的‘炸虾’,指的是‘披着一层外衣’的意思。所以‘炸虾学生’指的就是穿制服装扮而成的假学生。很久以前,大学生还颇有社会地位的年代,听说常有这种假学生。” 社长秀了一个帮不上什么忙的小常识,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 “结果那个被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阿通,你还没发现呀?就是昨天堀内伯伯有提到的那些非法闯入者呀!也就是最近在这所学校里又多起来的不法分子。” 原来如此。我这才终于搞懂了。昨天晚上,堀内伯伯在屋顶上确实有提供这些资讯。 “意思就是说,有某个为了追星潜进我们学校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保健室被刺杀了。是这样的吗?” “对,没错——咦?” 多摩川社长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眼睛四处察探的社长,捡起了手边的小石头,说: “是谁在那里?” 说完就把小石头丢了出去。小石头用很快的速度,冲进了树丛里。 “喵~呜” 传回来的是猫的叫声。 “什么嘛,原来是猫呀。” 社长仿佛松了一口气似地喃喃说完之后,好像又在故意说谁听似地,大声地说: “可是呀,仔细想想,我最讨厌猫了。喂,八桥啊,你帮我把那边的大石头捡过来,我要用它把那只猫赶跑。” 八桥也像是声入心通似地,说: “好啊,我也来帮忙呗!” 结果,“大猫”从树丛的树荫下,现出原形来了。 “等、你们等一下啦。且慢且慢,我们是人,不是猫啦。” 真的不是猫。走出来的是一个年约四十五左右的猥琐男子。那一身没有半条折线的灰色西装,穿在他那属于日本人平均体型的身上,显得相当服贴。一套西装如果不穿在身上它操个几个月的话,恐怕很难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我这样想的当下,男子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是一位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小姐。 小姐有一双很知性的眼睛,工整的眉毛,带着浅浅笑意的嘴唇。露出在短版的紧身裙外面的双脚很吸引人;被风吹得翩翩飘扬的栗子色头髮也很漂亮。 “你是谁呀?” 社长问了小姐。没被问到的四十多岁男子回答说: “我们不是可疑分子。我们是警方的人。” “警察?她也是吗?” 针对社长这个问题,年轻女子简短地回答说“是呀”。 “是要来查昨天那个案子的刑警大人喔?不过要是正牌刑警的话,应该有证件才对咧。可不可以请你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看咧?” “应该没问题吧?看,这就是证件。” 两位刑警分别拿出了证件。 两位学长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了右手,抢下了女刑警的证件。男刑警的证件孤零零地被晾在一边,两位学长根本就不层一顾。我察觉到男刑警的脸已经尴尬到变了样,在无计可施之下,我决定要多少给他一点面子。 “啊,警官您的证件呢,就由我来确认一下。喔~这就是警察证啊?我有听说现在的警官都不像警匪剧里面演的那样,会把警察手册亮出来给别人看,没想到是真的啊。咦?奇怪?” 我手上的证件,上面写的内容有点不太对。 “好奇怪喔,姓名栏上面写的是距离最近车站的站名——祖师之谷大藏(sosigaya ookura),这是小田急线吧?” “喔,这么说来这里也是咧。” 在美女刑警的证件争夺站当中获胜的八桥学长出声说。 “我这边的最近车站是千岁乌山(chitose karasuyama)——这是京王线咧。这是怎样?” 第12页 这个意外的现象,让多摩川社长也撇着头表示诧异。 “嗯~我不觉得在辨识一个警官的时候,最近的车站会有那么重要。” “那不是最近的车站。” 男子从我手上将警察证拿走,大叫了一声。 “那是姓名。” “?” 我们三人当场愣住。两位刑警这才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国分寺警署搜查一课的警部,祖师之谷大藏。” “我是同警署搜查一课的刑警,乌山千岁。” “sosigaya taizo?” “karasuyama chitose?” 两位学长面面相觑。这时,女刑警乌山千岁从八桥学长手上把警察证抢了下来,说: “你们看清楚,我的证件上面应该没有写‘千岁乌山’吧?看清楚点好吗?不过,祖师之谷警部确实是个被误以为是站名也不为过的名字。” “乌山刑警,‘被误以为也不为过’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那就是个和站名一模一样的名字,只是念法稍微改一下而已啊!” “要这样讲的话,那你的名字念法还跟站名一模一样,只是上下调换一下顺序而已吧。你没资格说别人!” 两个人都有错。“龟笑鳖无尾”——不对,是“小田急线笑京王线”。话说回来,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跑来找我们?好像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才对。 二 祖师之谷警部像是要重整他的威严似地,“咳”的清了一下喉咙,然后才终于把话题拉回案子。 “当然是为了想问你们昨晚那个案子的事情,才会来找你们的。不对,应该说你们昨晚的行动,我们都已经有听说了,所以不用再提。我想问的是除了你们之外的几个人的事。例如像真田仁美、或是小松崎律子、久保毅,还有堀内工友……” “哎,我还蛮意外的耶。连堀内工友也算是嫌犯吗?” 祖师之谷警部漠视了社长的这个疑问,继续说了下去: “首先,你们注意到有事情发生,是因为小松崎律子的尖叫声。大概是几点钟左右的事?” 社长代表我们回答: “晚间七点四十分。我们昨晚也是这样回答的喔。” “你确定是她的尖叫声吗?” “应该不会错吧?因为声音能叫到那么尖的,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听到那个尖叫声之后,最先赶到保健室的是你们三个人吗?” “嗯,没错。” “小松崎律子看起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看得出来是大受惊吓的样子,我不觉得那是在演戏耶,她应该不是兇手吧。” “没问你的事不必多讲。” 祖师之谷警部阻止了一副很想把没被问到的事情全都讲出来的多摩川社长。 “然后,晚了一步才来的是久保毅,对吗?他是从哪里过来的?” “……应该是美术教室吧?嗯,这样一说,到底是哪里呢?喂,八桥。” “这个我也没办法正确回答。我一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出现在我背后了咧。阿通,你记得吗?”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搞不好他是在建筑物外面听到尖叫声,然后才赶过来的喔。我也没有留意到这一点,所以我不知道。他本人怎么说呢?千岁警官?” 乌山刑警用眼神取得警部的同意之后,才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表示案发当时他在美术教室。至于晚了一步抵达现场的原因,是由于组合屋的隔音比想像中要来得好,走廊上的尖叫声并没有大声地传进室内。” 祖师之谷警部仿佛要说“话说到此为止”似的,大声地咳了一下。 “就在你们争辩要不要把入口的门敲坏的时候,校医真田仁美就回来了。对吧?当时大概是几点钟左右?” 这个问题社长回答得很正确。 “小松崎老师的尖叫声,刚好是在七点四十分左右出现的,所以是在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回来的。” “真田仁美出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状?” “没有。就只有身上平常穿的白袍,当时已经换成便服而已。” “你们有没有看到真田仁美离开保健室?” 社长立刻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没看到……我记得真田医师不是有在晚上七点半先离开了保健室一阵子吗?我记得她昨天有稍微提到一下喔。这个部分有确认过了吗?千岁警官?” 乌山刑警又用眼神取得警部同意,才回答了多摩川社长的问题。 “就如你所说的,她本人表示,刚好在晚间七点半的时候,她把保健室的门锁上并且离开。但是,当我们问她‘当时有没有看到别人’的时候,她回答‘应该没有’……” “晚上七点半啊,当时我们三个人都在工友休息室咧,没办法当真田医师的证人。” “我了解了。那么接下来,我想问一下那位工友的事情。堀内工友一直都跟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吗?” “没有,他没有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咧。他有说他要出去抽根烟,然后就离开啦。他离开的时间大概是晚间的七点二十分左右吧?一直到快要七点四十分的时候才回到休息室来。我们三个人等堀内伯伯回来,跟他说了‘再见’,然后走出休息室不久,就听到那个尖叫声了咧。” “嗯,也就是说,堀内工友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人在哪里做什么,你们并不知道。这样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该不会在怀疑堀内伯伯吧?千岁警官?” “我们并没有特别怀疑堀内工友,只是我们也不会放过所有的可能性。对吧,警部?” “正是如此。对了,你们有没有在案发现场附近捡到什么东西?或者是有没有看到谁捡走了什么?有看到这个也可以。你们有没有印象?坦白从宽喔。” “‘什么东西’指的是?”我开口问。 “好模煳喔,可不可以具体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千岁警官。” 这种问法,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 “你们给我等一下!”祖师之谷警部瞪了我们一眼,说:“有问题的话,不要问乌山刑警,都来问我。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刑警而已,我才是警部。毕竟搜查行动的指挥权还是在我手上。” “喔,是吗。” “对了,哎……是想问什么来着?” “我们没有什么想问警部的。” 我只是单纯想问千岁警官问题而已。 三 我们太过不正经的态度,激怒了祖师之谷警部,气得他七窍生烟地拉着乌山刑警就走。结果,祖师之谷警部最后抛出来的那个问题,依旧是让人摸不着头绪,如坠五里雾中。我们三个人在校园里随意闲走,一边思考那个问题真正的涵意。 第13页 “有没有在案发现场附近捡到什么东西?或者是有没有看到谁捡走了什么……他是这样问的吧?” “嘿啊,是什么意思咧?” “会不会是案发现场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呢?我想警部他们一定是在找那个东西啦。” “但问题就是‘那个东西’是什么咧?兇器插在尸体的胸口,所以跟它没有应该关系呗。” 八桥学长说完,无意识地把视线望向校园里的一角。在他的视线彼端,有一个东西——那是一颗网球——是和兇杀案完全没有关系的一个平凡小东西。可是,就像是猫发现球就一定非得要逗弄一番才甘心似的,在午休时间发现这颗球的高中生,也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喂,流司!” “好,我知道了。” 多摩川社长就像是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似的,开始动了起来。他拿起了丢在校园一隅的长柄扫把,然后把柄的部分拆了下来,用两手试握了一下,测了一下手感。接着他拿着扫把柄挥了两、三次,便走向一个看不见的打击区去。 于是,在鲤之洼学园校内的一角,璨烂辉煌的太阳下,侦探社两大巨头的对决,就此展开。 兇杀案的事情,就像是被蒸发掉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侧的强打者高高举起球棒,说: “鲤之洼学园三年级的多摩川流司,侦探社社长。喜欢的打者是中日队的陈大丰。” 另一方面,西侧的主力投手也不遑多让: “鲤之洼学园三年级的八桥京介,侦探社社员。喜欢的投手是坂急队(※日本职棒球队,一九八九年改名为欧力士队。)的今井勇太郎!” 我身为低一年级的学弟,这种时候该尽的义务,当然就是当捕手。 我不需要自报“喜欢的捕手是……”。再说,我根本就没有喜欢的捕手。 八桥学长“唰!”的一声,自己配上像棒球漫画的音效,手高举起来,单脚抬高,摆出很独特的投球姿势。另一方面,社长则是用以前小学生都会模仿过的“金鸡独立打法”来应战。这怎么可能打得到呢? 八桥学长投了一个超红心正中的半速球,社长很豪慡地大棒一挥!两强对决就像是一幅画似的,以挥棒落空三振收场。西侧的主力投手成功封锁了对手的打击。 “去‘河马屋’请我吃章鱼烧喔。可以齁?流司。” “既然我都惨败在你手下了,也只好这样啦。” 鲤之洼学园的这场棒球对战,是有一点小赌注的。只要分出输赢就好,程度高低不是问题。 就在我接着要准备进入打击区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跑出了一个男的。 外表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身上穿着白袍。我们学校没有男医师,所以这个人可能是理化老师。白袍男注意到我们,啧嘴说: “真是的,在搞什么嘛。” 接着,男子就一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学校现在因为发生了兇杀案而闹得沸沸扬扬,你们还有闲情逸緻大白天就拿着木棒在这里乱挥……你们觉得这样对吗?啊啊~你们还真是令人摇头嘆气,我对你们太失望了啦。看来你们一点也没有所谓的‘自觉’。总之你啊,不要傻傻站在那里,把那根木棒给我拿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理化老师从我手上把扫把的柄拿走。接着,他用两手试了试手感,又突然豪迈地挥了两三下。然后,就在没有任何人叫他的情况下,自己走上了打击区。 男子身上白袍的衣角被风吹起,但他仍然将木棒拿得笔直,站着准备打击。 “鲤之洼学园生物老师石崎浩见,三十岁。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来当侦探社的指导老师。喜欢的打者是养乐多队的大杉胜男。不用因为我是老师就跟我客气,八桥同学,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你就放马过来吧。” “???” 啊?这个人不是说他对什么东西失望的吗? “嗯~不愧是老师。”我身旁的社长发出感佩的喃喃声说:“大杉。还真是另类。” “哎……请问一下,”我诚惶诚恐地开口问, “这个人是谁呀?” “啊?你刚没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吗?” “大杉?” “你白痴呀!” 啊,我被社长骂白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被社长这样骂。 “他不是大杉,他是生物老师石崎啦。他刚不是有自报姓名了吗?” 啊啊……是没错。这个不重要。这不重要,可是, “我刚好像有听到他说他是侦探社指导老师。” “是啊。石崎是我们侦探社的指导老师呀。搞什么,你这傢伙不知道啊?” “……” 这样一说,确实昨天晚上社长和学生会长讲话的时候,有提到指导老师有着落什么之类的。原来那不是说出来吓唬人的呀。可是,我们社上有指导老师,这件事也让我很吃惊。我想他包准是个怪咖老师。 社长对着站在虚构投手丘上的八桥学长,不负责任地撂话说: “餵~八桥,你不必跟他客气啦!让他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喔,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的啦。不管对手是石崎还是谁都一样的啦。” 八桥一边说着挑衅的话,一边照例投出他的正中半远球。另一方面,身穿白袍的生物老师拿出使尽全力一挥的气势,大棒一挥!就在两个象限交错的瞬间,胜负已定。 “就说要给你来一球不客气的啦。” 八桥学长一边将软弱无力地弹跳两次的投手前滚地球接起来之后,一边要求说: “那你就请我们喝生物教室的特调咖啡好了喂!餐后需要来一杯的咧。” “嗯,既然我败给你们了,那也没办法啰。” 他带着很干脆的表情,把扫把还给我。 他输了以后,也没有开口说“你们这些学生,赌博是不对的呀”。从这一点看来,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石崎浩见,他的确就是我们侦探社如假包换的指导老师。 四 于是我们一行人转战到生物教室,去享用石崎泡的特调咖啡。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就是一个生物老师泡的咖啡,期待太高的人才有毛病吧。但就在我这样暗自下了定论之后,石崎竟然开始在我的眼前,把一种透明的液体从透明的瓶子倒进烧瓶里,然后再把烧瓶放到铁制的三角架上面,下面用瓦斯灯开大火加热。接着,他又顺势在一个大的烧杯上放了漏斗,并在漏斗上放入滤纸。然后,石崎拿出一个咖啡色的罐子,用计量匙取出罐子里的黑色粉末,不多不少正好是四杯份,放进漏斗里。这时,烧瓶里的液体开始沸腾了。石崎用烧瓶夹挟起烧瓶,并把里面的液体从漏斗上方倒进去。在此同时,烧杯里面就出现了被萃取出来的琥珀色液体。石崎带着很满意的笑脸,把这些液体倒进杯子里。然而,这些东西真的是咖啡吗?我这个单纯的疑问还没有被解决。我把送到眼前的咖啡杯拿起来,不禁观察了一下左右两边的学长们。不过,就他们的举动看起来,至少饮料里面应该没有毒。既然是侦探社指导老师特地泡的咖啡。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好像也只能喝了!我下定这个决心之后,啜饮了一小口。 第14页 “喔~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呀?老师!这么清慡的口感也太勐了吧?芳醇的香味,再加上微微的甜味!还有那恰到好处的酸味和涩味,令人难忘!这才是咖啡呀!带苦的成熟滋味啊!” 一杯咖啡带给我的喉咙很大的震撼。 “没想到阿通你这个人还蛮夸张的咧。” “嗯……不过,我不太懂为什么泡咖啡得要大费周章地用这些实验器材来泡……但是,好喝!” 两位学长很冷静地品尝着杯中的咖啡,我则是乐得很。 终于,石崎提起了兇杀案的话题。今天,在这个学校里,不可能还有其他话题会被拿出来谈论。 “对了,报上没有登出被害者的姓名,你们一定觉得很可疑吧?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被害人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如果你们已经有察觉到这一点的话,那事情就好谈了。” 石崎说着,他还透露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极机密资讯。 “被害者的姓名,听说是叫田所健二,年龄二十四岁。” “田所健二,二十四岁”社长復诵了一次。 “照道理来讲,确实我也觉得昨天那张高中生的脸是老了一点,可是没想到他已经二十四岁了。那他是哪一路的人马?” “嗯,问题就在这里了。他的职业呢,好像算是个自由摄影师吧。” 对石崎这句深基言外之意的说辞,社长马上就做出反应。 “‘算是个’这个字眼,是有什么蹊跷吗?” “是有一点啦。虽然说是个自由摄影师,但他呢,实际上是专门拍那种可以偷窥到名人私生活的那种照片,也就是个偷拍的专家。他很有本事去拍到那一类的照片,然后再卖给宅男杂志的出版社。所以,扮成学生潜进学校只是第一步而已,举凡开车跟踪、爬到高处、在同一个地方长时间监视等等,这些像警察做的事情,他也做过不少次。你们应该也有听过这种恶劣摄影师吧?” “就像狗仔队一样嘛。” “就是专业版的摄影少年之类的尺。” 听了两位学长的说法,石崎点了点头。 “嗯,基本上大概就是介在这两者中间吧。你们都知道,我们学校有演艺班。常有这类的摄影师未经许可就在校门口附近或学生上下学必经的路上乱照之类的问题,要认真数起来那还真是数都数不完。而这当中也有一部分的摄影师,干脆就光明正大地潜进我们学校里来。我们对于如何防范这些人,也想得一个头两个大……所以,最后终于发生了今天这样的问题了。” 石崎啜了一口咖啡杯中的咖啡,冷静了一下之后,又说: “被杀的是个偷拍狂,而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这也算是个不幸中的大幸吧。” “所以这么说来,”社长开口了:“那个专门偷拍的摄影师田所健二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潜进放学后的校舍里是想……?” “嗯,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咧。” “就是想要偷拍吧。” “那么,问题是,田所想照的人是谁咧?” “当然是演艺班的那群偶像明星吧?” “嗯,应该是吧。”社长点了头。 “这样看来,为了要偷拍而潜进我们学校的田所,被不明人士所杀害。也就是说……” “嗯,演艺班那些人反击的场景,我可以想像。” “如果是演艺班的学生的话,昨晚……西野绘理佳在学校。” “嗯,她毕竟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 然而,八桥学长反驳了我们的见解。 “西野绘理佳是兇手喔?真的假的?我没办法想像那个画面咧。” “喔,怎么啦八桥,难不成你是西野的粉丝呀?不会吧,她的个性很呛喔。” “你白痴喔?谁在跟你讲那个咧?我再讲得更理论一点餵。听好,如果今天被害人是被从后面重击打死,或被飞过来的东西打死,这类的死法的话,我还可以理解啦。可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死者,他几乎是直接被从正面刺杀胸口致死耶。就算当时被害人多少有降低一点戒心,一个女孩子也很难这么直接从正面刺他胸口吧?” “这样讲也对喔。那么,兇手是男人啰?” “我是这样想啦。” “不过,就算兇手是男人,要直接从正面刺杀被害人的胸口,还是一样很难喔。”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咧,我是这样想啦:兇手是男的,而且应该和被害人认识呗。” “和被害人认识?你的意思是说,这所学校里面有人和偷拍狂是认识的?” “说不定有咧,至少不能完全否定呗,只是可能性高低的问题啦。” 我在这里发表了一下我的意见。 “会不会有可能潜进来偷拍的有两个人?也就是说,有一个来偷拍的是田所健二,另一个来偷拍的成了兇手……” “原来如此,你是把田所被杀一事,往偷拍狂窝里反的方向来思考呀。” “喔,这有可能咧。偷拍到照片之后,原本同伙的两人开始抢照片,最后演变成兇杀案。兇手在我们发现尸体之前,就已经逃到校园外去了——这样合理喔。” 一直沉默地听着我们讨论的石崎,终于开了口: “的确,田所可能有同党。再说,昨晚学校附近确实有很多看热闹的人聚集,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个人亲眼看到有个身穿制服的男子,从学校翻墙逃出去。如果这个人就是田所的党羽,而且他就是犯人的话,对学校来说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因为这样一来,兇手和被害人就都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了。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嗯,例如说,兇器的问题。你昨晚有看到插在被害人胸口的兇器吗?” “是一把刀对吧?我只看到刀柄的部分。” “那不是刀喔,”石崎订正我的说法,“听说那把兇器是打孔锥。你看,和这把是一样的东西。” 石崎把随意插在桌上笔筒里的打孔锥,拿给我们三个人看。 “会把这种东西拿来当兇器使用的人,应该是我们学校里的人才对吧。至少,它应该不会是窝里反的偷拍狗仔会拿出来用的一种兇器。” 石崎说的没错。我从石崎手中把打孔锥接了过来,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 朴实无华的握柄,看来强调的是它的机能性。锐利的锥尖,如果说能刺穿一千张纸或许书过其实,但是一口气刺穿个几十张影印纸应该没问题。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兇器。 “原来如此,兇手就是用这个东西勐力一刺,伤及心脏,才会有那么大量的出血呀。” 第15页 我轻晃了一下右手。社长用很严肃的表情,慌张地说: “阿通!把那个给我!你这样很危险!” “?” “要是不小心刺到眼睛怎么办!” 他好像有锐器恐惧症,还真是个啰嗦的人。我把打孔锥交给了八桥学长。 “从兇手选用的兇器来看,应该不是一起有计划的犯罪呗。” 八桥学长用打孔锥的锥尖牵制住社长,一边描述自己的见解。 “如果是有计划的犯罪,兇手一定会事先准备好兇器,大可不必拿这种不太可靠的东西来当兇器。一般至少会准备个刀子之类的呗?对吧,流司?” “确、确实八桥讲的有道理。” 社长像是要从打孔锥的威胁当中逃开似地站起来走近窗边,一边说: “没错。追根究柢,这宗案件的被害者——,田所健二昨晚会潜入校园这件事情本身,应该就是没有人会预期到的。因此,遇见田所,也是兇手本人意料之外的事,当然也就没有事前准备兇器。可是,因为某些缘故,兇手突然动手杀了田所。而兇手所使用的兇器是打孔锥,恐怕是因为打孔锥就刚好出现在他手边吧?手边就有打孔锥,而且还能用得很顺手的人——我知道了,兇手是个老师,因为老师们的桌上或抽屉里大都有放打孔锥。” 很奇怪。只要是从社长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结论,都显得很糙率。我开始觉得兇手不是老师了。 “不是只有老师会用打孔锥呗?学校里面也有不少同学有打孔锥吧?只要找一找文艺类社团的社办,我觉得应该可以搜出不少支咧。” “分析得很好。”石崎点头称是。 “话说回来,你们的社办里面有打孔锥吗?” 石崎这个不带任何恶意的问题,让我们三个人不禁全身僵硬。 “……” “?”石崎在冻僵的气氛当中瞪大了眼睛。“哎呀?怎么了吗?” “哎……那个,我们连社办这种东西都没有。” 听了我这句话,石崎的眼神突然在半空飘了一圈。 “哎!啊……是喔?哎呀呀,抱歉抱歉。” 看来石崎还没搞清楚我们社团的活动情况。 “话说回来,” 我又把话题拉回到兇器上面。 “打洞锥上面没有找到指纹吗?” “阿通,你白痴啊?现在这个时代的杀人犯,谁还会把自己的指纹留在兇器上咧?” “可是,打孔锥上面有它主人的指纹,应该也不奇怪吧?” “嗯,这倒也是咧,”八桥学长点了点头,转向石崎说:“老师,这个部分有消息吗?” “以结果来看,据说目前在兇器上并没有採到任何指纹。” “连打孔锥主人的指纹在内,所有的指纹都被兇手擦掉了吗?” “不,还谈不到擦不擦的问题,兇器根本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採取到指纹的状态。以打孔锥来说,可以採到指纹的,应该就只有握把的部分而已。然而,这个关键的握把部分,已经全都沾满了血。由此可见,死者是相当程度的大量出血。” 我回想起昨晚的情景。确实插在尸体上的兇器上,全都沾满了黏稠的血液。从被害人伤口流出来的血,就这样把所有的指纹都洗掉了。 “兇手连擦指纹的动作都省了呀……?对了,老师,” 我把从刚才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拿出来问石崎。 “这些应该只有警察才会知道的资讯,老师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石崎听完,若无其事地说: “要说是从哪里嘛,当然就是警察告诉我的啰。刚好警方那边有我以前的老朋友,也就是我大学时代的晚辈,有多少透露一些消息给我。不过说穿了,对方好像也对我有所图的样子。” “有所图……?警方到底期待老师可以提供给他们什么?” “我也不知道耶。应该是希望我帮他们解开密室之谜吧?” 石崎说完,依序看了看我们三个人,说: “好了,那就让我来问问密室的事情吧。昨晚的密室是什么情况,你们谁来给我详细说个清楚。” 于是,我们多摩川社长,用少得可怜的字彙,加上夸大的描述,以及不时离题的论点,又把昨晚的事情经过重述一次。石崎很有耐心地听完社长这段令人费解的说明。 “简单来说,真田医师锁上保健室的门,离开组合屋校舍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之后,小松崎老师到保健室来察看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四十分左右。在这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当中,保健室的床铺上出现了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尸体。真田医师离开保健室的时候,当然保健室都还没有任何异状,因此可以研判兇杀案是在这十分钟之内发生的。这么一来,在这段时间当中,兇手和被害人可以进出的地方,就只有保健室偶然开着的窗户而已。然而,照理说应该只有这唯一的出入口才对,但窗外却只有湿漉漉的地面,找不到任何有人走过的足迹。这样说对吧?” 石崎的这一番话,为昨晚那起令人费解的事件,做出了清楚明了的说明。从社长那段教人难以理解的说明,就可以把案发当时的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我只能说石崎的领悟力员是超凡出众吧。 “原来如此。就你们的说明听来,确实昨晚案发现场的情况,可以说是一个密室。不过,要断定这是不是一个真的密室,有几个重点必需要先釐清。你们知道有哪些重点吗?” “有没有密道吧。这点很重要。” 社长先发难说道。大家都点头同意。的确,口口声声说是密室,吵了半天之后才发现“其实有密道……”,这种结论就太令人傻眼了。所以尽量要排除才行。 “有没有备份钥匙。这点也很重要咧。” 八桥学长接着说。大家又跟着点了头。的确,口口声声说是密室,吵了半天之后才发现“其实有备份钥匙……”,这种结果简直就是有罪的,绝对要排除才行。 接着,学长们说完之后,就轮到我上场了。 “真田医师的证供是不是伪证。这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重点。” 然而,这次却没有人点头。不要说是点头了,两位学长看我的眼神,仿佛就像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个理应受罚的罪人似的。 “真田医师怎么会说谎?这点绝对不可能啦。” “是咧,阿通你可不要随便瞎扯咧。” 怎么回事?这两个人都是真田医师的粉丝吗?我不禁把目光转向石崎求救。没想到…… “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觉得真田医师是不会作伪证的喔。” 就连石崎的反应也跟学长们差不多。石崎,该不会连你也是吧?我哑口无言。 第16页 “等、等一下啦。” 我已经忘我地想要为我的论调极力争取其正当性。 “我们会认定这个密室是密室,说穿了都是由于真田医师的证供。真田医师锁上了保健室的门之后离去,当时保健室里还没有任何异状,因此兇手是在门被锁上之后才犯案的——这是让密室成立的前提条件吧?但是如果今天真田医师是在说谎的话,这个前提就被推翻了。说不定她离开保健室的时候,床铺上面已经有尸体了。换句话说,也就是从兇手犯案,到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早就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 大家都没有反应。在一片骇人的沉默当中,我只好再拼命往前冲刺。 “接着,尸体在七点四十分左右被发现,真田医师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出现,成为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之一。然候她利用自己身为校医的身分,率先跑到尸体旁边,说‘这是一宗兇杀案’等等,听起来非常像那么回事的话。另一方面,她在我们想靠近尸体的时候,又说‘请大家不要碰尸体’,让我们不敢靠近尸体。结果,我们就误以为,在上了锁的保健室里——也就是真田医师不在案发现场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起兇杀案。可是,现实却是像我刚才说过的——哇!” 然而,现实却没有给我太多发言权。八桥学长给我一记锁头攻击, “呃!” 在此同时,多摩川社长又向我施以连续头捶。 “铿!铿!铿!” 我那只想求救的右手,望着错误的方向,然后在抽着香菸的石崎面前,突然无力地在半空中游移。 我的“真田医师真兇论”好像碰触到了他们觉得碰不得的地方。搞不好是我的论述太过缜密了一点也说不定。 在两位学长的攻击之下,无计可施,意识开始模煳的我,突然被铜钟的声响救了一命。从喇叭里传来的铜钟声,不对,仔细一听,是宣告午休时间即将结束的铃声。得救了! 社长万般不愿意地放了我,然后放声咆哮说: “真田医师绝对不会是兇手!真兇另有其人!懂了吗?诸位!” 多摩川社长又开始了他最擅长的长篇大论。 “我们可以说是面临了创社以来最关键的局面。昨天晚上,在我们鲤之洼学园的保健室里突然发生的兇杀案,目前认为是密室杀人的可能性相当高。门口已上了锁,开着的窗户外面也没有犯人的脚印。天花板上当然没有夹层,地板下面也没有密道。可是兇手却从某处成功潜入了案发现场,也就是保健室里面,上演了一出血淋淋的杀人戏码之后,又往某处逃逸无踪。这起发生在我们侦探社地盘上的事件,对我们来说可谓是一大挑战,甚至可以说是一大挑衅。这也可以证明兇手认定了我们是一群值得挑衅的智囊团。侦探不能选兇手,兇手却可以选侦探。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可是被兇手选上的。啊啊,身为被选中的人,我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啊!” “喔!前田日明创办uwf(※universal wrestling federation,由前田日明与刚龙马等摔角选手组成,从新日本捧角联盟独立出来的新联盟,强调“真实格斗”。)的时候说的话耶!” “白痴,哪来的前田日明咧?太宰治啦!太宰之类的要加减知道一下啦!” 哎,是喔。我确实也觉得这些话从摔角选手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格调太高了一点。 “所以呀,诸位!” 又是“诸位”呀。 “我们是被挑选上的侦探,所以我们就得要让兇手知道自己找错对象了。也就是我们必需要把兇手的所做所为抽丝剥茧地抓出来,解开密室之谜,把事件的全貌给摊开在阳光下才行。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侦探存在的意义所在。当然,我们的行动也将会为这个动盪的学园找回往日的平稳与平静,这一点自不待言。” “动盪的学园?” 我想应该是在指鲤之洼学园吧?虽然我觉得这间学校还蛮悠闲的。 “动盪的应该是某人的脑子呗。” 八桥学长说话果然还是很直接。 在这当中,只有石崎嘴上依旧叼着烟,拍手称是: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的侦探宣言呀!不愧是社长,了不起了不起,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好好加油啊!” 五 我好不容易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午休结束的钟响一分钟之后了。就在我把手放到紧闭的拉门上的那一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了教室内的情况——我们班的班导师兵藤,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惨了,兵藤这个猪头,已经来了啦!” 兵藤应该没有听到我的喃喃自语才对,但他却往这里一看。站在走廊的我,和站在讲台上的兵藤,视线透过了玻璃窗,瞬间四目交会。 “喂!赤坂!午休时间早就结束了吧!” 兵藤冲下讲台,打开门跑到走廊上。 “准备上课的提示铃,五分钟前应该有响过了喔。为什么迟到?” 要顺利地解除这种危机,可就需要相当的深思熟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或“谁理你”之类的狠话,只会让事情闹得更不可开交,不可不惯。不过话虽如此,要是说个什么“我本来待的a地点,和教室的距离太远了”或是“我本来以为应该来得及,结果时间没算准”之类的,就算确有几分事实,兵藤大概也不会原谅我。如果说“多摩川社长讲话讲太久”之类的理由,想必兵藤会不由分说地斥责我说“不要拿别人当藉口!”我究竟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呃……该怎么说才好呢?” “没有理由!” 我什么都还没说! 我已经放弃去说服兵藤了。说穿了,老师不是想骂学生,也不是想听藉口,只是想展现自己的威严而已。对了,这时候需要的不是反抗,而是配合的态度。我就老实地鞠躬谢罪,顶多再被打一下头也好。于是,我採取了这样的态度。 “对不起。” “喔,还蛮老实的嘛。”兵藤像是佩服般地点了头,“好吧,看在你这个态度的分上,这次就饶了你,以后不要再犯了。” 兵藤“砰”地用右手打了一下我的头,但感觉就只不过像是被他轻轻摸了一下而已。 “是,我下次会注意。”我老实地回话之后,抬起头来。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兵藤那副本来就很惨不忍睹的嘴脸,扭曲得更丑。 “喂,喂,喂!你这是怎么搞的呀!” “啊?到底怎么回四呀,老斯?” 咦,我话说不清楚了!奇怪。鼻子附近好像也有一点痒痒扎扎的。 正当我觉得不明究理,把手放到鼻子上的时候,才发现有一道液体从我的鼻子流淌了下来。它又滚落到了地面上,在地上晕开了一滩红色。血,是鼻血! 第17页 “我、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喔!我没做什么会让你流鼻血的事喔。什么都没做!” 我懂了。兵藤会这么手足无措,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些鼻血,八成是刚才学长们不讲理地攻击我,才会流出来的。八桥学长的锁头攻击,先压迫到了血流,后来社长的头捶,又带给了鼻孔一些损伤。兵藤的“砰”,顶多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罢了。 “什么?这些鼻血跟老斯没关系啦。走吧,我们进教室企。” “哇!等等,赤坂,你先冷静点呀!我们冷静点好好讲清楚,好吗?” “?……我不是说了跟老斯没关系吗?” “我懂、我懂。这当然呀,当然跟我没关系。可是这就是所谓的顺理成章,你想一想,同学们可是都有听到我大骂‘喂!赤坂!’然后就冲出来了。要是你就这样滴着鼻血回教室的话,同学们会怎么想?他们包准会以为是我在走廊上把你海扁到流鼻血的。这样一来,我就会被贴上暴力教师的标籤,失去学生们对我的信赖,家长对我的抱怨接踵而来,校长也会斥责我。你觉得我可以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吗!你是打算要害我失职是吧?” 原来如此。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我了解了,老斯。”我再次深深地点了头,接着把手伸向门。“来吧,老斯,我们一起回教室……” “谁准你回去的!” 兵藤迅雷不及掩耳地走到我身后,把我架住。在我头上“砰”地打一下,我觉得一点也不算暴力,但架住我就显然是施暴了。就某种层面来说,即便被贴上暴力教师的标籤,他应该也无从狡辩才对。 “那个……老斯,你要我怎么做呢?我下午的课可以不散吗?” “下午的课已经决定要全面停课了。受到那宗兇杀案的影响,根本上不了课。只要做完集体导生谈话就可以放学了。” 我摆脱兵藤的控制,向他建议: “那就请老斯回企进行导生谈话,我则是趁这段时间到保健室去把鼻血止住。这样应该口以吧?” “喔!赤坂,你终于开窍了呀!老师觉得很欣慰啊!” 果然需要的还是“配合的态度”。 六 我一道认为有必要和校医真田老师好好聊一聊才对,正好现在可以用“流鼻血”这个理由去找她。我一边把武富士(※一家小额信贷业者。)的免费面纸塞进左边的鼻孔里,一边往保健室前进。 成了兇杀案现场的保健室,现在当然已经是被勒令禁止闲杂人等进出了。因此,在教职员办公室旁边,另闢了一个临时的保健室。顺带一提,这是一间非常低调的临时保健室。不过,这里说穿了就是教职员办公室旁边的一间会议室,是一个相当荒凉的空间。 然而,在这样一个缺乏点缀,无机质无可爱无感动的光景当中,幸亏有一位年轻可人的女性,在千钧一髮之际,挽救了这个局面。她也就是在这次的事件当中掌握关键的女性——鲤之洼学园的校医,真田仁美医师。 我呢,继昨天之后,今天是第二次和真田医师近距离接触。然而,现在在我面前的她,和昨天的感觉完全不同。我花了片刻时间,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同,才发现之间的差异—昨天她已经换下医师袍,改穿便服了;而今天她还在执勤,所以当然是身穿着白色医师袍。女生给人的印象,是会随着衣着而大大不同的啊。真田老师穿这套白袍很好看。 “哎唷,你是昨天晚上也在场的人嘛……你应该是叫做,赤坂同学?” 真田老师面带微笑地迎接我的到来。 “我叫赤坂通。昨天多亏有您……” “没这回事。我才觉得多亏有你在。” 真田医师就像是收到中元节礼品似的,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 “今天怎么了呀?感冒了吗?还是头痛、牙痛、生理痛?” 还真是个有品的笑话。 “啊?” “唉呀,我开玩笑的啦。” “呵呵……我想也是。” 真田老师竟然很出乎我意料,是个爱说笑的人。她从头到脚指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之后,用手指着我脸庞的中央部分。 “我知道啦,你流鼻血了是吧?” “……” 完全正确!……我是很想这样说,然后陶醉在感佩之情当中。但只要看看我鼻子里塞的面纸,这件事应该是任凭谁都知道的吧。 “流血的原因是头捶吧?” “……” “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 好神-完全没错。搞不好她是个名医。 “那先让我看看你的鼻子喔。” 她把手伸到我的鼻子前面,拿掉了塞在鼻子里面的面纸。这时我很清楚地感受到:刚才在左边的鼻腔里不知道该往哪里流的血液,倏地开始在鼻腔里奔涌。 “这个没有大碍啦。” 真田医师斩钉截铁地断定。 “跟昨天晚上死掉的那个男人的出血相比,这点鼻血只是小意思。” 这也算是笑话?如果要算是的话,那可还真是一个超级黑色的幽默。 真田医师用手托住我的下颚,用很认真的表情重新凝视了我的鼻头好一会。这还真是一个不得了的状况——这么近距离地端详真田医师的脸,我才发现她真的是很有魅力,既有知性的美感,又有少女的可爱。这两个乍听之下很冲突的两种魅力,同时并存在她的身上,也难怪社长和八桥学长把她当偶像了。此外,她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柑橘类的甜香是怎么搞的?我内心的悸动翻涌了起来。我用右边的鼻孔,深吸了一口她的香味,接着便从左边的鼻孔不断地冒出血液来。或许美女校医不适合治疗鼻血吧。 “我还好吗,医师?” “呃~喔~” “哇!医、医师!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呃’的一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不过我还是立刻伸出双手,撑住她的身体。 她在我的怀里倒了下去,说: “对不起,有一点,轻~微~的~贫~血……” “贫血?”你是医生耶! “不好意思,我对大量出血是不会怎样,但很怕微量的出血。” “……” 还真是特殊体质。这样可不适合当校医。 “没关系。我等一下休息一会就好了……啊,刚好。刚好这里有床。不好意思,让我稍微、稍微躺一下。” “啊?等、等一下!” 无视于吃惊得目瞪口呆的我,她就这样用缓慢的动作,把自己的身体摆到了床上去。最后,终于完全占领这张床的她,闭着双眼,眉头深锁,无力地“唿……”的一声,嘆了一口气。我迫于无奈,也只得找张摺叠椅坐下,还找来一条湿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第18页 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 “呃……赤坂同学,” 躺在床上的校医虚弱无力地唿唤了我。 “流鼻血的时候,最适当的治疗方法就是冰敷患部,卧床休息。你自己照这个方式处理一下吧。” “好,好,”我连声应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只一直坐在椅子上。 “鼻血已经可以先不用管它了。话说回来,我可以问医师昨晚的事情吗?” 七 有两件事情得要先问清楚才行——有没有备份钥匙和密道。 “钥匙我有一把,警卫室那边还有一把,总共就只有这两把而已,没有其它的备份钥匙,应该也没有人拿走我这把去打备份钥匙才对。当然那间保健室里更没有秘道什么的。地板应该是绝对拿不起来,天花板应该也绝对推不上去才对。” 真田医师的回答几乎都在我的预料之内。再更仔细想想:尽管真田医师再怎么否认,事实上还是可能会有备份钥匙,也有可能存在着秘道。虽然她自己脱口说出“绝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绝对”,重点是“相信”或“不相信”的问题。 “医师离开保健室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当时保健室里还没有任何异状吧?” “嗯,当然没有,当时什么事都没有呀。” “十分钟之后医师回到保健室,就发现兇杀案,对吧?” “嗯,没错。” 我其实在不经意当中,问了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过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 “我清楚了。我相信医师是清白的。” 我收回午休时间我在生物教室里说过的“真田医师真兇论”。这起兇杀案,确实是在真田医师不在场的十分钟之间发生的。因此,我想她不可能会是兇手。不对,我相信她不是。 “谢谢你。” 躺在床铺上的她,很坦率地道了谢。 “对了,上午有刑警来过。我记得是一位叫祖师之谷的警部吧?他一直都不肯相信我,我觉得很烦。” “祖师之谷警部还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这时,临时保健室的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很不客气的敲门声。真田医生从床上出声问:“哪位?”随后拉门嘎啦嘎啦地被拉开,敲门的人回话说: “我是祖师之谷大藏。” 传说中的警部,伴随着他最自豪的“自报全名”,出现在这里。他出场的时机,绝妙到让人吃惊。另一方面,他对校医躺在床上,同学照顾校医的状况,露出了很不解的表情。 在祖师之谷警部的身后,稍隔一点距离的地方,照例还有乌山千岁刑警在。 “怎么了?警部有何贵干?” “去,又是你呀。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呀,青山同学。” “警部,他是赤坂同学。”千岁小姐委婉地指正他。 “嗯……是喔?反正青山和赤坂差不了多少。 祖师之谷警部还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傢伙。他表现出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态度,随即把话峰转向真田医师。 “医师,上午请教您的事情,可以再回想一次看看吗?” “钥匙的事情是吧?” 真田医师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对我简单扼要地说明: “警部怀疑我是不是昨天晚上离开保健室的时候忘了锁门。对吧?警部。” “‘怀疑’这个说法有点不妥。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可能性而已,一个足以说明昨晚案发现场所有无解状况的可能性。” “等一等,千岁小姐。” 我照例还是向乌山千岁刑警提问。 “只要真田医师忘了锁门,昨晚的密室状态就可以解释了吗?” “是这样没错。赤坂同学,你听好,” 千岁小姐代替祖师之谷警部说明原委。 “我想你也看到了,案发现场的保健室的锁,只是个锁头。一般像这种锁头,开锁的时候是需要用到钥匙没错,但是上锁的时候是不需要钥匙的。一个开着的锁头,只要把铁棒的部分用力压进锁头里,直到有‘喀啦’一声,就完成上锁的动作了。对吧?” “没错,锁头确实是这样的东西。” “那么,这里我做个假设——假如昨天晚上,真田医师忘了锁上门。她本人可能一直以为有锁上,但实际上是忘了锁的。也就是说,真田医师把锁头放在门口附近,人就走掉了——你可以试想看看,这样一来,兇手就可以自由地在保健室杀人了呀!因为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嘛。” 千岁小姐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又继续说下去: “兇手带着被害人,从没有上锁的门口进入保健室,然后在保健室里行兇杀人。被害人的尸体就这样倒卧在床铺上。行兇后,正当兇手想要离去时,突然无意间发现了放在门口的锁头。兇手一阵窃喜,便把锁头带到走廊上,亲手锁上这个锁头,然后扬长而去……这样的逻辑有任何矛盾之处吗?” 我一边凝望着千岁小姐美丽的双眉,一边回答: “没有,没有什么矛盾之处……啊,对了,那兇手为什么要锁上门锁才离开呢?” 这个问题我当然是希望千岁小姐回答,但不知为何,杀出了祖师之谷警部这个程咬金,回答说: “啊?这种小事不是很明白了吗?当然是因为上锁的话,多少可以延迟兇杀案被发现的时间呀,对吧?这应该一点都不奇怪吧?” “确实是一点都不奇怪。” 换句话说,也就是个不好玩又不奇怪的推论。这种不好玩又不奇怪的事情,从祖师之谷警部的嘴巴里说出来,更是无聊透顶。不过,对于一心寻求破案的警方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很皆大欢喜的诠释吧。 祖师之谷警部又再问真田医师: “医师有什么高见?对于昨天晚上保健室的情况,是不是应该除了现在乌山刑警的这番说辞以外,别无其他可能才对?” “喔,我很了解警部想表达的意思,不过……” 真田医师好像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很有自信,摆出了一副和她的外形迥异的强硬姿态。 “我的回答还是不变。我呀,昨天离开保健室的时候,的的确确有锁门。我记的很清楚,所以我也只能这样向您报告。如果警部不相信我的说法,那我也无可奈何。” 祖师之谷警部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抓了抓头。 “嗯,可是这就怪了,没有其他的可能啦。” 祖师之谷警部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责备真田医师似的。这时候,助真田老师一臂之力的,不正应该是我的责任吗? “警部,兇手进入保健室的路线,不是只有门口大门这一条路而已吧?还有一扇忘了关的窗呀!那一扇窗才可疑吧?啊,对了,真田医师……” 第19页 先前都没注意到的问题,我偏偏在这种时候在想到要问。 “保健室的那扇窗当时为什么开着呢?” “起因是由于有个装药的瓶子打破了。因为那个瓶子里装的是带有阿摩尼亚臭味的消毒液,虽然撒在地板上的部分已经马上擦干净了,但当时是下午七点,昨天晚上的这个时间还有一点闷热,所以开个窗室内才刚好是适温。后来,药品的异味散了,我也就忘记窗户还开着这件事了。” “所以医师才会让窗户开着就离开保健室,是吧?” “嗯,没错。” 如果是真田医师的话,这种不小心还蛮有可能会发生的。应该不是捏造的才对。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啦!警部,兇手是从刚好开着的窗户进来的。”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喔,小子。” 祖师之谷警部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窗外的地面上是湿的,而且没有脚印。就算姑且不论脚印的问题,还是有疑点。兇手为了要杀害被害人,为什么还要专程从窗户爬进保健室呢?这不合理嘛。” “这当中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原来如此。那么假设,兇手确实是有原因的好了。这样一来,就表示被害人也要配合兇手,一起从窗户爬进保健室。那这个被害人还真是乖呀!乖到要配合兇手,让兇手把自己杀掉?” “说得也是。确实是有一点不合理。” “是很不合理吧?不可能啦。” “如果说兇手是被害人的同伙,这个角度怎么样?听说被害人不是为了要偷拍明星艺人,才潜进学校的偷拍狗仔吗?这样一来,偷拍狗仔窝里反这个方向,不也有可能成立吗?” “真没想到会从你这小子嘴里听到‘窝里反说’。我不知到你是从哪来的灵机一动,不过,‘窝里反说’是不赖,但是疑点同样很多:为什么兇手窝里反要选在保健室呢?为什么什么兇器会是打孔锥呢?” “兇器的话,说不定是兇手偶然随手拿起了保健室里有的东西呀!” “保健室里面没有放打孔锥。对吧,真田医师?” “嗯,保健室里本来就没有放打孔锥,” 这样的话,兇手就变成是专程从别处带了兇器进来,并且在保健室行兇。难道这不是一宗临时起意的兇杀案吗? 祖师之谷警部见fèng插针,趁大家的对话停下来的时候,说: “总之钥匙的事,可不可请医师再仔细回想一下看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乌山刑警,我们走!” 两位刑警一同步向门口。 这时,警部又突然停了下来,轻举起右手说:“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内心暗自一惊:警部的口中该不会说出“我老婆……”之类的话吧?我猜想应该有很多警界的警部会想模仿神探可伦坡。 “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满脸诧异的真田医师,警部又问了那个暧昧不明的问题。 “医师昨天晚上跑到被害人身边的时候,有没有捡走被害人身上的什么东西?或是医师有没有看到谁捡走了什么东西?” “啊?我没有捡走任何东西。如果有捡的话,我会跟警方说。” “我想也是。别在意,我不是在怀疑你。啊,对了对了,我也再问一下赤坂同学好了。你呢?你有没有从案发现场偷走什么东西呀?” “你问医师的时候就说‘捡’,问我就用‘偷’,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啊?” “别动气别动气,我顺口就说说的嘛。” “我既没偷也没捡。” 我满脸不慡地回答之后,又回马枪问了他一题。 “所以就是案发现场有东西不见了啰?是吧,警部?” 祖师之谷警部用冷淡的态度说了句“没有,没什么”,就掉过头去,说了句“那我先告辞了”,就拉开门离开了。真田医师对着他的背影,很温柔地说了一声: “祝你早日康復~” 八 治疗完鼻血(?)之后,我也在真田医师的那声“祝你早日康復~”当中,离开了临时保健室。我还一边在想,我到底有什么要早日康復的。 从走廊上的窗户向外看出去,已经有很多身穿制服的同学,不断地成群涌到校门口。对了,刚才兵藤说过,下午的课都已经停课了。这样的话,我也没有理由久留,差不多该准备回家了。 就在我正要迈开步伐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有人勐力地撞了上来。我像是被对方的冲击力道压倒似地,在走廊上整整转了一圈半。等到我转完的时候,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张我不认识的面孔。 对方是一位阿姨,看起来似乎很匆忙的样子。浓妆和叮叮噹噹的饰品,妆点着她那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哎呀,对不起。”阿姨匆匆道过歉之后,问:“教职员办公室在哪里?” 我指了指教职员办公室所在的方向,阿姨便糙糙道谢,快步离开。沿路还留下浓重的香水味。总觉得她匆忙得很心不在焉。 “那个阿姨在搞什么?有要开家长会吗?” 可是,在发生兇杀案的隔天开家长会也很奇怪。我歪着头想,这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跟我说: “那位阿姨……”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没想到在我眼前极近的地方站着一位女孩。这张脸,是昨天晚上也看过的脸——演艺班三年级,西野绘里佳。 “是藤川同学的母亲喔。” “啊?”我用不明究理的表情反问。 “藤川同学是谁?” “就是藤川美佐,我的同班同学啰。” 最近人气扶摇直上的偶像藤川美佐,好像是个高三生。她念的当然是演艺班,所以和西野绘里佳也是同学。不过,就算我启动所有的想像力,也很难想像出藤川美佐和西野绘里佳坐在彼此的隔壁座位,一起上课的光景。对我们一般学生来说,尽管这些演艺班的同学是同一所学校的人,但还是让人感觉他们是一团谜。 “那为什么藤川美佐的母亲,要这么匆忙地赶到学校来呢?” 况且还是兇杀案的案发隔天,启人疑窦。 “其实呀,”西川绘里佳压低了音量说,“藤川同学今天没来学校上学。” “不会是因为有工作在身吧?” 如果是因为工作而请假的话,西野绘里佳就没必要压低音量了。 “当然不是,是无故缺席。而且状况还很诡异。” 西野绘里佳像是在顾忌着隔墙有耳似地,一边小声地继续说。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昨天晚上留在自习室参加本多老师的课后辅导吧?我记得你们和工友伯伯一起过来自习室巡察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过后吧。” 第20页 “嗯,没错。当时西野同学你的确是和本多老师两个人一起待在自习室。” “不过,其实这句话说得不完全正确。昨天晚上参加课后辅导的,是本多老师、藤川同学和我,总共三个人。刚好就在你们出现在自习室之前,藤川同学确实有跟我一起上本多老师的辅导课。后来藤川同学上完课先离开,而你们几乎就像是和她擦身而过似的,在她离开之后才走进自习室来。” “是喔?我还真的都不知道。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真是迟钝呢!”西野绘里佳像是有点不耐烦似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你听好,昨天藤川比我们早一步离开的时间,是晚间七点。接着在晚间七点半到七点四十分之间,发生了那一起兇杀案对吧?被杀的人是假扮成我们学校学生的一名男子——我想一定是个进来偷拍偶像的傢伙。” “嗯,据我所知,死者确实是个专门偷拍的自由摄影师。” “是吗?那就包准错不了。被杀的是个专找偶像偷拍的摄影师,然后今天藤川同学就下落不明了……这样你应该懂了吧?” “啊?等、等一下。藤川美佐下落不明了吗?不是一般的无故缺席,而是下落不明?” “嗯,几乎确定就是下落不明了。有跟她的几个好朋友联络过,都找不到人。担任班导师的本多老师当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缺席,她妈妈又那样仓皇地赶到学校来……结论就是现在没有人知道藤川同学到底人在哪里。这不是下落不明是什么?” 原来如此。这或许可以说是下落不明了。 “会不会是有什么私事才请假没来的?” “不可能的,藤川同学本来应该有打算今天要来上学才对。她明明昨天晚上离开自习室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一声‘明天见啰’才走的呀。” “有说‘明天见’呀……” 然而,到了今天,藤川美佐却下落不明了。也就是说,昨晚藤川美佐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测?这样看来,这个“不测”,很有可能是和田所健二兇杀案有关的事情? 当然我不能妄下论断。不过,时间点吻合,再加上偶像和专门偷拍的狗仔摄影师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让我的想像不禁越来越延伸。 “搞不好是藤川美佐杀了田所健二,然后畏罪逃逸……?呵呵,怎么可能嘛?应该没这回事吧。” 不假思索说出口的话,被我自己否定了。 “藤川美佐真兇论”——因为我觉得这再怎么说,都是个太跳脱的奇想了。 然而,在我身旁听着这段话的西野绘里佳,却脱口说出和我截然不同的感想: “哎唷,就算藤川同学真的杀了偷拍狗仔,我也不意外。我反倒会想跟她说一声‘做得很好’,顺便再画一朵大花送她呢。演艺班的人,应该大家心里都会这样想吧。” “……” 我对她这番露骨的告白,大为震惊。社长也说过,西野绘里佳是个很呛的女生。 九 我和西野绘里佳分道扬镳之后,一个人走到教学大楼外。 藤川美佐的失踪,和偷拍狗仔之死,吻合得令人想不追究也难。可是,单就两者的关联性来想想:有没有什么强力的证据,是足以将这两者连结在一起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目前不可否认的是:自由摄影师兇杀案和偶像艺人失踪事件,有可能只是偶然前后发生的两件事而已。 无意识之间,我的双脚走向了昨天晚上的兇杀案现场,也就是组合屋校舍。 现在组合屋校舍附近当然是已经被封锁了。除了像我这种普通的学生之外,就连原本以这里为据点的老师们,现在也是半步都不准踏进这幢校舍去了。 不过,当我走到第一教学大楼的后面,却发现音乐老师小松崎律子和教美术的久屎毅,正从这里远望着组合屋校舍。 “老师好。” 我随即走到两位老师身边问好。毕竟笑容是让嫌犯松懈戒心最好的方法。 “喔,是昨天晚上在场的那个小子嘛。” “我记得你是赤坂同学吧?” 两位老师也用不亚于我的灿烂笑容回应。想必他们心里,包准也把我当成是个嫌犯了。 “两位老师在这里做什么呢?” “就被从该待的教室里赶出来啦,所以现在无家可归,在到处游荡呀。反正下午的课也都停课了。” “你还不回家吗?” 我打算随便说个藉口,敷衍掉小松崎老师的问题。 “没有呀,就,上课是停课了,可是社团活动没停呀。” “社团活动?你是哪个社团的?” “我算是侦探……侦探小说研究社的一员。” “我们学校有这种社团吗?久保老师,您听过这个社团吗?” “我也不知道咧。” 又高又壮的美术老师左右转动着他那粗眫的脖子。 “不过,我们学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社团,所以有些我们没听过的社团,也不足为奇。你们社团有指导老师吗?” “是教生物的石崎老师。” “有这位老师吗?久保老师,您听过吗?” “我也没听过咧。” 你苏帮帮忙。 “不过,我们学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老师,所以有些我们没听过的老师,也……” 不足为奇?原来如此,这倒是言之有理。 “对了,你呀……”久保用极其认真的表情问我。 “你既然是侦探小说社的人,就表示你对运用‘灰色脑细胞’解开密室之谜之类的事情有兴趣吧?” 灰色脑细胞?那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过(※“动动你的灰色脑细胞”是推理大师克莉丝蒂笔下名侦探白罗的口头禅。)。 “呃,算是对密室有兴趣吧。” 总之先回答个安全的答案。 “我也是。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在美术教室的我,还有在音乐教室的小松崎老师,有可能攀在那幢组合屋校舍的屋檐和雨槽上吗?然后还要一边攀在上面,一边横向移动到保健室,再从保健室的窗户闯进保健室里的这种特技,你觉得我们可以做得到吗?” 我又再重新打量了两位老师一番。美术老师的腹部四周是肥胖有余,音乐老师,则有一双看起来仿佛拿不动比口琴更重的东西似的纤细手腕。 “我想久保老师说的那种特技,两位应该办不到吧?完全不可能嘛!两位又不是红毛猩猩或黑猩猩。” “哈哈哈,那个动物很棒。真兇应该是红毛猩猩吧。” “哈哈哈,别傻了,这种情节,就算写得进推理小说,也只会是个三流作品罢了。要是有人敢写这种情节的小说,那个人保证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第21页 “……”久保突然收起了笑容。“问你一件小事:你真的是侦探小说研究社的人吗(※世界第一本推理小说,由爱伦坡所着的《莫尔格街兇杀案》,真兇就是一只红毛猩猩。从“灰色脑细胞”到这段对话,久保老师赫然发现赤坂对于推理经典一无所知,感到十分惊讶。)?” “是……是、是啊。” 咦?我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吗? 空气突然变得很尴尬,幸好小松崎老师开口救了我。 “重点呢,就是因为久保老师和我,在案发时间,也就是昨天晚上,刚好分别待在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所以呢,就有人认为会不会是我们用刚刚说的那种特技,犯下了昨晚的杀人案。” “就是说呀!”久保也跟着点头,“当然啦,我和小松崎老师怎么可能会是犯人嘛!昨天晚上,我们只是刚好都还有工作,所以刚好还留在学校而已。你应该会相信我们吧?” “呃……嗯,我当然相信。” 总之,这种情形之下,我也只能这样回答吧。 气不过,如果两位老师不是兇手的话,那么兇手就是另有其人啰?” “那当然。” “两位不觉得,昨天晚上,当两位老师还各自在美术教室和音乐教室工作的时候,这个兇手很有可能就在组合屋校舍附近游荡吗?” “嗯,有可能——你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说搞不好两位老师有看到窗外有什么可疑人影闪过。” “哈哈哈,要是真的有看到可疑人物的话,早就大声宣传啦。可是,很遗憾的是,我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太阳下山以后,我就把窗帘给拉上了。” “我也是,”小松崎老师说。“因为我的窗户是隔音玻璃,再加上有拉窗帘,所以根本就完全搞不清楚窗外的状况。平常我会觉得这样很好,可以专心工作;但昨天这点好像却反倒成为绊脚石了。” “真烦。什么都没看到,反而还会被用有色眼光怀疑。” “怀疑两位老师的是谁呢?” “就是国分寺警署的刑警呀。叫什么名字来着……名字很像私铁沿途停靠站似的二人组……” 接着,我们的身后随即传来两个人自报姓名的声音——一个是男声,一个是女声;一个是小田急线,一个是京王线。 “我是祖师之谷大藏。” “我是乌山千岁。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谈话了。” 千岁小姐带着抱歉的表情,稍微低下了头。 “哎呀唉呀,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两位有何贵干呀?这回是又想到什么其他的犯罪手法啦?好呀,且让我拜听一下高见。不过,可要是肥胖的美术老师和三十岁的音乐老师都能办得到的手法才行喔。” 久保这番语带讽刺的发言,让祖师之谷警部不太开心地板起了脸,说: “您先别生气,大家有话好说。我们警察呢,也不是特别怀疑两位,我们只不过是在考虑各种可能性。这点希望请您谅解。” “原来如此,考虑可能性是吗?这还真有趣呢!” 久保用手托着下颚,像是在挑衅似地盯着两位刑警,说: “既然这样的话,就让我来讲讲另一个可能性吧?我倒想听听正牌刑警的高见。对了,那个侦探小说社的同学,你也来听一下吧。说穿了,就是一个简单的密室机关。” “什么样的密室机关呢?”我问。 “嗯,我是从这里远望那个组合屋校舍的窗户,突然想到的啦。” 久保从衬衫胸口的口袋里拿出香菸,点上了火。接着,他用冒着烟的菸头,指了指保健室窗户的方向,说: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把打孔锥,插到站在那扇窗彼端的男人胸口就行了。但是,不能在窗外的地面上留下脚印。对吧,刑警大人?” 祖师之谷警部用一付“总之没错”的态度点了头,说 “把事情很单纯化地去想,就是这样没错吧?这样一来,就会再衍生出另一个问题,也就是‘被害人为什么会在保健室里’。” “这一点我无从得知。不过,总之请容我单纯就杀害被害人的手法来思考。” “可以呀。那要怎么样才能杀害他呢?” 被两位刑警和小松崎老师,再加上我,总共四个人的视线紧盯着的美术老师,好像很舒服似地吐了一口烟。 “兇手说不定是朝着窗户把兇器丢进去的。” 祖师之谷警部和千岁小姐互看对方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写着“怎么可能”。然而,美术老师还继续说下去。 “从这里到保健室的窗户,只有不到十公尺,距离不算太远,东西应该很容易就可以丢得过去才对。” 我看了保健视的窗户一眼——确实距离不是太远,但可以发现到窗户前面有一些遮蔽物。 “那棵松树不会挡到吗?” 我指着那四棵并排的松树当中,最旁边那棵很有特色的松树说。四棵松树当中,有三棵都长得很笔直,只有一棵的生长方向,从第一教学大楼看过去是往右倾斜着长的。 “嗯,你说的是太郎松吧?的确,这棵树是会让人有点疑问。不过,各位都看到了,它是一棵斜着长的树,所以窗户并不是完全被它挡死的。如果瞄准太郎松树干的侧边,应该可以把打孔锥丢进保健室的窗户里去。” “喔,原来那棵松树叫做太郎松呀?”转学进来的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有什么传说吗?例如说以前有个太郎上吊之类的。” “嗯,是有传说以前有个叫太郎的同学,在那棵松树的树干上绑绳子上吊呀。” 还真的蒙对了! “反正,这都不是真的。不过就是那种每所都会有的校园奇谭罢了。你看,那棵长斜的松树,很适合上吊自杀吧?它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要配合上吊需求似地,整棵树都斜着长。就算时代再怎么变,同学们脑子里想的那些事大概都大同小异。所以呢,不管什么时代,总会有学生流传在那棵松树上吊之类的鬼故事。到后来这些传说根深蒂固下来,而那棵只是刚好斜着长的松树,就被冠上了‘太郎松’这个听起来颇像那么回事的名号。” 原来如此,这种事倒是蛮常听说的。 “顺带一提,这个传说还有好几个版本呢!‘上吊自杀的太郎,尸体就像个单摆似地,在无风的夜里摇摇晃晃了一整晚’、‘每逢太郎的死祭,太郎松附近就会出现脖子上缠着绳子的太郎鬼魂’、‘太郎的真名其实叫做次郎’等等。” “请不要再讲那些恐怖的事情了!” 千岁小姐跳出来,对久保那些有点像鬼故事(?)的话题叫停。久保露出浅浅一笑,说: 第22页 “哎唷,刑警大人再怎么样还是个女人,所以比较不敢听这种话题呀?” “不,我是无所谓……” 女刑警用手指着自己身后那个弯着身子、塞着耳朵的主管,说: “祖师之谷警部会怕,这样他会无法办案,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反正这些与案情无关……警部,你可以不必再害怕了,恐怖的话题已经说完了喔……再说,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吧?该正常点了!” 千岁小姐要求祖师之谷警部再回来办案。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的样子。 我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小松崎老师的表情不像是怕,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接着,这时候,她口中像是失神似地,喃喃吐出几个字: “╳╳……╳╳……” “?” 我没听到。但她确实应该有说了什么才对。我内心涌起一股想向她问个清楚的冲动,但却被回来办案的祖师之谷警部给打断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我已经没大碍了。那个那个,对了,我们讲到哪了?” 没有人答得出来。 千岁小姐“咳”地清了喉咙之后,说: “应该是讲到机关的事情,说兇手会不会是朝着保健室的窗户把兇器丢进去的。” “喔喔,没错。不愧是乌山刑警。” “谢谢您的赞美。” 祖师之谷警部又转向久保。说: “原来如此,你认为是空中飞来一根打孔锥是吗?没错,从这里丢过去的话,的确可以丢得到保健室的窗户。不过,要能够让打孔锥不偏不倚地刚好插进被害人的胸口,未免也太刚好了一点吧?当然兇器如果是飞进去的,确实不会在地上留下兇手的脚印。……不过现实上还是不太可能成立。” 被正牌刑警推翻自己说法的久保,带着满脸的不悦,把已变短的菸头捻熄。 “如果用丢的不可行,那也可以用弓箭呀。就把打孔锥绑在箭头上,瞄准保健室的窗户she。打孔锥贯穿了被害人的心脏,被害人就倒在窗边的床铺上死掉了。” “这样箭会留在案发现场喔。” “这个只要在箭尾绑上绳子就行了。兇手只要把绳子拉回来,就可以把箭收回来了。这样一来,如果只剩下打孔锥刺在被害人的胸口,那就成了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状态了。如何?这样的命中率,应该就比空手投掷兇器要来得高了吧?” “嗯,话是没错……乌山刑警,你的看法呢?” 祖师之谷警部好像有一点被久保的机关说动了。然而,千岁小姐的意见却出人意料地严格。 “不可能。别忘了昨晚保健室的窗户会开着,只是一个偶然喔,警部。” “所以兇手就利用这个偶然来犯下……”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利用这个偶然来犯下兇杀案,那就应该不可能使用久保老师所说的那种讲究的兇器,因为兇手一定要事先准备才来得及。” “没、没错。果然不愧是乌山刑警。” “谢谢您的赞美。” 祖师之谷警部转向久保,断言说: “你的机关在现实上还是无法成立。” “听起来好像是如此。” 久保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承认自己彻底失败了。 “那个……刑警大人” 小松崎老师仿佛是在等讨论告一段落似地,转移了话题。 “刑警大人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才会到这里来的吧?” “啊啊!没错没错。” 祖师之谷警部大声说。 “我们可不是为了要讨论这个机关才来的。我有一个简单的问题想要请教二位。我想问的是…… 我抢在他前面先说: “两位有没有在案发现场捡到什么东西呢?或是有没有看到谁捡走了什么东西呢?” “喂!为什么是你讲呀!那是我的台词耶。你擅自偷走我的台词,这可是窃盗罪。” 警部满脸通红地胡言乱语了一番。他勃然大怒的样子,仿佛是这个问题攸关他的性命似的。看来我好像夺走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时,两位老师分别表示: “没有呀,我什么也没有捡。” “我也没看到有人捡走什么东西。” 都是很一般的答案。 只有千岁小姐一个人很冷静地把他们的答案记录在记事本里。 十 两位刑警问完问题之后,就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接着,久保向小松崎老师恭敬地鞠了个躬,准备告退。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难得下午不用上课,和刑案相关的恼人事就交给学校高层和警方去处理,我们这些平凡的老师呀,还是不宜久留在学校,速速回家最好。你说对吧,小松崎老师?” 美术老师说完,也没等音乐老师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就只有我和小松崎老师两个人了。我抓紧机会,追问她刚才嘴里喃喃自语的事情。 “刚才老师有自言自语对吧?您是在说什么呢?” “啊!”小松崎律子仿佛是被抓到了小辫子似的叫了一声之后,装傻地说:“哎呀?我有自言自语吗?” 越想矇混过关就越可疑。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嗯,绝对错不了。刚才,就在久保老师说完太郎松的鬼故事之后,老师就一边自言自语地不知道说了什么,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松崎老师像是自知无法再掩饰似地,嘆了一口气。 “没错,你看得还真仔细。刚才我的确是在想事情,因为久保老师所说的那段话当中,有让我难以释怀的地方。” “久保老师的那段话,指的是太郎松的事情吗?那种破绽百出的鬼故事,跟这起兇杀案会有什么关系?” “不,故事本身当然不值一提。不过……” “不过什么?请老师不要隐瞒,告诉我吧。” 我像是就要找到证据似的。而老师则是吓得睁大了眼睛,说: “你不愧是侦探小说研究社的人,对这种事情真的很有兴趣。好吧,但是我们就只在这里讲,你可以答应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吗?” “我答应我答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是吗……”小松崎老师终于要说出秘密了。“久保老师有提到这一段吧?‘尸体就像个单摆似地,在无风的状态下摇摇晃晃了一整晚’之类的。我听到‘单摆’这个字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才会不小心脱口喃喃自语地说‘单摆……单摆……’的。” “‘单摆’是吗?老师的意思是说它跟这宗兇杀案有关系吗?” 第23页 从她嘴里吐出了这个出人意表的关键字,我吃惊的瞪大了眼。 “我也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它搞不好会是破解密室之谜的关键。虽然我现在也还在思考。” “但是‘单摆’和‘密室’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说到这里。赤坂同学,那我先走啰。刚才的约定,你一定要遵守喔!再怎么样都不可以跟那两个人说喔!要不然这样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那两个人”想必指的一定是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 “好、好好,我不会说出去的。等一下,等一下嘛,老师!再给我一点提示嘛!” 小松崎老师扬长而去,我死命地想要叫住她。 然而,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打算停下脚步。音乐老师就这样从中央玄关往第一教学大楼走,然后在我视线里消失。 要想去追她的话,其实也不是追不上。不过,逼这么紧不是我的作风。我回过神来,把音乐老师说的那个充满谜团的关键字,拿出来在口中反刍。 “‘单摆’和‘密室’吗?单摆、单摆……” 于是,一串单纯的联想开始在我的脑海里驰骋。接着,我脱口哼出了某首怀念金曲。 我哼的是“古老的大钟”的旋律。 一提到“单摆”,我只想得到“摆钟”而已。 十一 “兵~崩~帮~崩~”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钟声,和兇杀案隔天的气氛完全不搭。扩音器传来校内广播的声音。 接着,传来的是女同学可爱的声音。听着这个很熟悉的声音,我不禁停下了哼唱,张大耳朵仔细听她说什么。 “报告。今天下午的课程,因故已全部停课……” 这应该是广播社某一个社员的声音吧?光听这个声音,就让人觉得心灵好像被洗涤了一番似的,是一个听起来很纯净、很温柔的美声。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线路的接触不良,这个广播声里混着些许杂音。 “……还留在校园内的人员,请立即离开学校。” 原来是要催促大家快放学的校内广播。即便是很平淡呆板的讯息,只要用她的声音来讲,就让人觉得宛如一首诗篇。 听说这个不知名的美声,意外地还拥有为数不少的支持者。话说回来,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应该不会是一年级吧?总之,是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存在。 “……重复一次……” 嗯嗯,要重复几次都可以。我又更张大了耳朵细听。 “……今天下午的课程,啊!” 突然,扩音器彼端的那个美声发抖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广播视听室里竟发生了惨剧!恐怖的黑影袭击了广播社女神!我感到一阵极度的紧张。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我的耳里听到的竟是一个熟悉的恶声。 “嘿,佳代子呀,怎么啦?干嘛一副吃惊的表情?是我啦,是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跑过来这里玩一下啰。” 是多摩川社长,如假包换。而且,从他的口气听起来,他显得相当地放松。恐怕就多摩川社长的角度看来,这位三年级的女生“佳代子同学”也是他的朋友之一吧。 “那个、那个、那个……” 发生了这种出人意表的状况,“佳代子同学”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这也难怪,这根本就像是突然被怪兽攻击一样。就某种层面上来看,这无疑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惨剧。 “啊~啊~广播社还真好呢,有这么富丽堂皇的社办。我们可是没有社办、没有预算,只有知性与时间呀!” “餵~餵~现在,这个~这个啦!” “这个?喔~好贊的麦克风吶。啊,对了,佳代子呀,下次要不要跟我去唱歌?我呀,可是很会唱喔,特别是南方之星之类的。” “不、不是啦!” “要是能在这里一起~死去的话~那就好了~” 这首又不是南方之星的歌——我在扩音器的这一头说他,也无济于事。 “八桥学长呢?八桥学长不在他身边吗?” 要是在的话,应该早就把他挡下来了才对。这样一来,究竟谁才能阻止社长继续暴走? “捨我其谁啊!”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使命所在,便往广播视听室全力狂奔。 就在我冲上二楼楼梯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从走廊上冲过来的学长。 “啊!八桥学长!” “猪头在三楼啦!三楼!” 八桥学长指着往上的楼梯大喊。我再加足了马力往上沖。 来到三楼的广播视听室。我和八桥学长勐力拉开了拉门,沖了进去。 广播视听室,是个设置在学校里,但却又带有特殊性的空间。里面排着各式器材,地板上有许多电线蜿蜒着。这种光景,宛如广播电台的一间录音间,也像是灌录唱片的录音室。我充分可以想像:这样的氛围,恐怕更刺激了多摩川社长想唱的心情。即便是如此,在我们眼前展开的光景,几乎已是人间炼狱。 三年级的女同学,已经被逼到墙角,用半哭着的状态,仓皇地不断重复喃喃呓语说: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问题。” 原来这就是“佳代子同学”的庐山真面目。她的脸庞和声音一样,都非常地美丽。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招唿的时候。在佳代子的身边,社长右手正拿着麦克风,左手把电线缠在手上,兴致高昂地准备要自己一个人继续踏上愉快的旅程。 “相隔越远~爱越深~眷恋呀~” “给我差不多一点!” 不等社长唱完,八桥学长的一记跳跃膝盖技,已经重击在社长的颜面部位。 社长发出一声“呜!”,整个人飞到窗边,头部还在那边撞到了桌角。社长“呜呃”地呻吟过后,就静下来了。反作用力让原本放在桌上的笔筒和资料,全都掉下来砸在社长头上。 哀哉!多摩川社长倒在广播视听室,我把滚落到地上的麦克风捡起来,双手合十。 十二 “搞不懂你。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咧?” 靠八桥学长协助才能起身的社长,用脸上无光的表情说: “对不起。唱到第二首确实是有点太过分了。下次我唱完一首就下来。” 应该不是这个问题才对。 接着,有两位老师,一前一后赶到这里来。先到场的是歷史老师,同时也是广播社的指导老师——岛村佑介。 “喂,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怎么样?” 岛村关心的是半哭着的“佳代子同学”。接着,刚刚才在中庭和我道别的音乐老师——小松崎律子也露面了。 第24页 “这里究竟是在闹什么事!” 她看来似乎对这宗不自爱的胡闹非常震惊,还进到了广播视听室里的中央区块。 “不,不好意思,小松崎老师。惊动各位了。” 岛村以广播社的负责人身份,低头道歉。接着随即痛骂多摩川社长: “搞什么呀你,多摩川!你又来了。你去年不是也在午休时间的校内广播时间闯进来唱过〈亲爱的艾莉〉吗!” 看来社长去年真的有唱南方之星的歌。尽管如此,第二次闹这种事,那还真是让人震惊到目瞪口呆。 “这次我绝对不会饶过你。过来,我要教训你。还有八桥,你也过来。总之就给我过来,少废话。” 岛村佑介光处罚社长还不满意,还要把他的搭档八桥学长也抓来处罚。 “哎,跟我没关系耶。” 八桥学长这句很正当的抗议,并没有传进岛村的耳朵里。岛村一边痛骂两位学长,一边将两位学长拖到广播视听室的门口。 “小松崎老师,那就由我来好好说他们一顿,请您放心。嗯?小松崎老师?” 岛村叫了呆立在窗边的音乐老师。 “咦?……我在。有什么事吗?”小松崎老师像是刚回过神来似地转过头来。 “您在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岛村用不解的表情问。 “不、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事。” 小松崎老师用力摇着头,一边挤出生硬的笑容,一边离开窗边,往岛村所在的方向走。两位老师就这样带着两位问题学生,一起走出了广播视听室。 因此,广播视听室里就只剩下我和佳代子同学两个人,仿佛就像是巧妙安排过似的这个绝佳状况。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 得讲点什么才行得讲点什么才行得讲点什么才行。 越是这么想,越是找不到合适的句子说出口。就这样渡过了大约三十秒的沉默地狱。我实在是受不了这几近永恆的空白时间,早已在心里举起了白旗。 办不到,我绝对办不到。对以知性与纯情为卖点的我来说,要跟心仪的三年级女同学在这种封闭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交谈,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你是赤坂同学对吧?” “嗯,是的。我叫赤坂通,请叫我阿通就可以了。” “我叫山下佳代子。叫我佳代子就可以了。” 咦?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是佳代子同学呀?你的名字很好听耶。啊,我常听你做的校内广播,你的声音很好听。” “谢谢你。” 喔耶!我若无其事地交谈成功啦!奇蹟果然是件让人不知何时会在哪里出现的事呀。我陶醉在知性与纯情的胜利当中。 “对了,昨天的那起案件,” “啊?”我的陶醉就在这一瞬间完全清醒。 “‘啊’的意思是……?你不是赤坂同学吗?” “是,是的,我是赤坂同学喔,我是。” “是今年春天开始隶属于侦探社的赤坂通同学,对吧?” “是的,我是侦探社的赤坂通,请叫我阿通。” “我叫山下佳代子,请叫我佳代子吧。” “嗯,这点我已经知道了。” “话不多说。关于昨天的那起兇杀案,” “?”我搞不懂。 “我就我知道的范围简短跟你说一下。不过,我知道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再怎么说,毕竟我在檯面上还是个广播社的社员。” “???”她到底是在说什么。 “阿通学弟,你有在听吗?怪了,社长明明说阿通学弟是一个将来大有可为的新人呀……你至少应该晓得我的立场吧?阿通学弟。” “……” “阿通学弟~” “……啊,我懂我懂。那个,佳代子同学该不会,也是侦探社社员?” “没错。我是隶属于广播社的侦探社社员,山下佳代子。我喜欢的捕手是古田选手。” 错不了。她是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的同类。 “话不多说,关于昨天的那起兇杀案……讨厌啦,从刚刚到现在话题一点进展都没有。好,那我就讲快一点吧。就我掌握到的资讯来看,演艺班的导师,也就是数学老师本多和彦,以及担任广播社顾问的歷史老师岛村佑介,是有可能杀害专门偷拍的狗仔摄影师田所健二的两个嫌犯。怎么说呢……” “等、等一下。田所健二的姓名和职业,目前应该还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才对喔。这些东西更没有刊在报纸上。佳代子同学,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我听社长说的。” “广播社的?” “不是跟你说了我是隶属于广播社的侦探社社员吗?社长指的当然是多摩川社长呀。我接收到社长的指示,要我搜集可能和这件案子有关的资讯,所以现在才在这里报告结果。本来我应该要直接向社长报告才对,但你也看到了,社长现在变成那个样子,所以,阿通学弟,你听好,我要从‘怎么说呢’再继续说下去啰。” “啊,好。请您继续。”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听她说下去了。 “怎么说呢?据说本多和彦大概在半年前抓到闯进我们校园里的偷拍狂,非常生气,于是便对手无寸铁的偷拍狂暴力相向。所以他是有这样一笔前科的。” “哦~那个本多对人施暴过呀?那岛村呢?” “据说当时岛村有和本多一起对偷拍狂施暴。总而言之,岛村拔刀相助,帮了自己的同事本多。至于被两个人拳打脚踢的偷拍狂呢,身受重伤,连高贵的照相机都被弄坏了。” “原来如此。就算对方是偷拍狂,做到这样还是不妙吧。” “你说得对。一般认为这两个人应该是出于想要保护学生不受非法闯入人士欺侮的立场,也就是出于一种正义感,才会採取这样的行动。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做得太过火了。照常理来说,应该是把偷拍狂抓起来交给警察就够了。可是,本多和彦和岛村佑介竟然擅自对偷拍狂施以暴力。” “那他们有受罚啰?” “不,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正式的处罚。校方并没有将两位老师交给警方,而偷拍狂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没有向警方举报两位老师。结果这件事因为就这样没有被搬到檯面上来,只在私下协调完就解决了事了。以上这些资讯都是在演艺班和广播社里面大家口耳相传的,基本上就像是本多、岛村这两位老师的英勇事迹似的,所以我不敢说一定完全属实。不过呢,传书内容都说得颇为具体,所以还算是有其可信度才对。你听懂了吧,阿通学弟?你知道这件事背后代表着什么意思了吗?” 第25页 “换句话说,我们可以想见:不管是本多和彦或是岛村佑介,都对偷拍狂怀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嫌恶。这种嫌恶,有时候甚至可能会演变成为暴力相向。” “没错。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对偷拍狂到了憎恶的地步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还不至于到杀人吧?如果是抓到偷拍狂的时候揍他一顿之类的,这还可以理解……啊!”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 “该不会当时被两位施暴的偷拍狂,就是田所健二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无从得知。老师们当中完全清楚整件事情全貌的,只有教务主任鹤间,以及下面的几个人而已。我根本没有办法查。” “嗯~那还真是可惜呀。” 我顿时陷入一阵沮丧。基本上是不可能去询问本人或教务主任的吧?这条线已经不可能再追查下去了。 “不过呢,当时偷拍狂想偷拍的人物是谁,这一点我倒是很清楚。因为后来当事人自己跟很多人说过当时的状况。” “是喔?那就直接问她,搞不好就可以对半年前偷拍狂的事情多了解一点了。当事人是谁?” “是藤川美佐。” “啊!” 我大吃一惊,哑口篡吾。因为我作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她的名字——人气偶像藤川美佐。可是,谣传说她在兇杀案发生的那晚之后就失踪了。 “是那个藤川美佐……” “嗯,就是当红的那个偶像。她在半年前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没有走红,只是一个还没真正成为艺人的无名小卒而已。” 山下佳代子好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似的,转换了一个口气,说: “以上这些事情,请你转告社长。顺带一提,先讲清楚,我山下佳代子可没有认同本多或是岛村是兇手的这种说法喔。那么,阿通学弟,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啰。” 山下佳代子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走近放有广播器材的一角。 “啊?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我?” “对呀,因为我可是隶属于广播社的人呀。” 山下佳代子露出一抹微笑,然后在椅子上坐下,说: “不过我祝福你们能够马到成功啰。这点请帮我转告大家,也请帮我跟八桥同学问好。啊,还有社长提到去唱歌的事情,如果大家都要去的话,我ok喔。顺带一提,我拿手的是松任谷由实的歌。” 接着,山下佳代子又再拿起刚才被多摩川社长抢过去的麦克风,并且打开了开关。她该不会是要开始唱松任谷由实的歌了吧?就在我如临大敌的同时,她仿佛像是在嘲笑我似地,又用那温柔澄澈的声音,向全校同学广播: “校内╳告。今天╳午的课程╳因故全数停课……咦?接触不良?啊~好像是社长害我宝贝的麦克风坏掉了。” 十三 我离开了广播视听室。 从昨天到今天,好像有很多事、很多人从我眼前飞闪过去似的,我脑海里一片混乱,无法把思绪整理清楚。 专门偷拍的狗仔摄影师遇害的地点是在成了密室的保健室里;两位像私铁沿线站名的刑警大人好像正在找什么东西;保健室的校医有贫血;用实验器材煮咖啡的生物老师,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因缘际会之下,成了侦探社的指导老师;美术老师大谈机关,音乐老师则是留下了谜样的一段话;我们社长在广播视听室里高唱演歌,而隶属广播社的侦探社员则是用她的美声畅谈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我搞不清楚状况。应该说,我无从搞清楚状况。 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又增加了,所以我想总之先去生物教室一趟。 午休时和石崎讨论这起案件,到现在也才经过了不到几个小时。然而,在这几小时当中,出现了好几个新的发现。我想把这些新发现拿去问问石崎,看他有什么想法。 生物教室里没有人。我打开了隔壁实验器材室的门,找到了石崎。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人物在场。 嘴角带着微笑,从长度稍短的窄裙下面,可以隐约看得到一双美腿的美女,伫立在墙边——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女刑警又出现在这里。我不自觉地开始在她身边找寻祖师之谷警部,但却递寻不着中年刑警的身影。好像只有刑警小姐单独一个人造访这间教室。 “咦?可是,怎么会这样?” 石崎虽然是侦探社的指导老师,但并非和昨晚的兇杀案有直接关系的人物。我找不到她需要来拜访石崎的任何理由。 她那美丽的双眉微皱了一下,用她那意外锐利的眼神看着我,说: “石崎大哥,有学生来了喔!” “嗯?……嗯嗯,谁呀?” “……我是赤坂通啦。”我自己开口回答。 至于石崎人在哪里做什么呢?他连看都没看刑警小姐一眼,自己拿着大型放大镜站在窗边,用很专注的表情观察着某样东西——至少看起来是在观察,但实际上却不是。他正在用放大镜众太阳光,想藉此让香菸点上火。总而言之,他应该是想抽菸。 “那个,老师爱用的那个打火机,掉在那边了。” 我用手指着掉在桌子下面的那个现代打火石,告诉老师。 石崎把放大镜的焦点对着嘴上那根香菸的菸头,一边斜眼瞥了我这边一眼。 “啊,原来有打火机呀?不过,算了,头都已经洗了,这一根就用这种方法,总会点着的……” 生物老师还是坚持要用原始的手法来点。晴朗的五月天,正中午,太阳光灿烂地洒进教室里。他的努力应该是快要有回报了吧。真是个爱找麻烦的老师。 “你还真是个爱找麻烦的人呢!” 千岁小姐双手环抱在胸前说。但她的表情却和说的话相反,流露出愉悦和温柔。 “耶,成功成功。” 石崎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他和香菸的烟雾一起,飘上了骄傲的颠峰。 “嘿嘿嘿,你们看看,这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的最佳典范啊!对了,赤坂同学,让你久等啦。有什么事吗?” “没有啦,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跟老师谈一下那件案子的事情。那个……对了,她怎么会……?” 我指着站在墙边的刑警小姐问。 “她吗?她是乌山小姐,算是我的学妹。不过她可不是女老师喔。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是……” “刑警小姐对吧?” “什么嘛,你已经知道啦?” 石崎显得有些失望。他好像以为我会更吃惊一点。 “这几个小时内,我已经和她见过好几次了。” “那这样就好解释啦。中午我不是有稍微提过说我的晚辈在当刑警吗?” 第26页 原来如此,谜团终于完全解开了。 “啊啊,她就是老师说的那个当刑警的晚辈,很想请老师帮忙解开密室之谜,所以才提供消息给老师的那个人呀。什么嘛,原来竟然是千岁小姐呀。” 话才说完,千岁小姐仿佛像是听到了一番意料之外的话似的,摆出很不高兴的姿势。 “等一下喔,我的事情好像被单方面地被说得很扭曲。什么叫‘很想请老师帮忙解开密室之谜’?再怎么样我这个刑警也不至于要去靠一个平民的智慧来办案。把消息提供给你,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些消息都是可以讲的东西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再说,什么密室……” 石崎看起来一副像是在说“讲啦讲啦”的样子,细细地吐出一缕香菸的烟雾。 “什么密室的,根本就不可能成立。更何况绝对没有一个杀人犯会透过打造密室这个方法,来设计一宗完美的犯罪。这就是刑警实事求是的精神。” 千岁小姐用一种听起来像是被惹毛了的说话方式: “我会这样说也是没办法的事。实际上的确也没有发生过密室杀人的前例。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在现实世界发生的话,我倒也想亲眼目睹一下呢。” “现在就发生啦!案发现场就在保健室,时间是昨天晚上。” “那是有备份钥匙的啦。” 千岁小姐毫不避讳地说。 石崎对我摆出了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原来如此,警察——应该说是千岁小姐——看来是打算把密室之谜当作很单纯的案子来收拾掉。 “保健室的真田医师说,应该是没有备份钥匙的呀。” 我这句话一点也无法动摇她坚定的意志。 “那只不过是校医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任谁都不愿意有人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打备份钥匙吧。” “可是,就算兇手有备份钥匙,那也还是有疑点。” 石崎打断了千岁小姐的发言。 “如果是有备份钥匙存在的话,兇手就是用备份钥匙打开上了锁的保健室大门,与田所健二一起潜了进去,然后在窗边的床铺上杀了田所,最后又用钥匙上所逃走。但是,兇手为什么要费这番工夫打一份备份钥匙,只为了要在保健室犯案呢?在其他地方杀人也都可以呀!这个校园里面应该还有很多更适合杀人的地点才对。” “不就是想嫁祸给有钥匙的真田医师吗?” “是呀,可以想得到的,大概就只有这种可能吧。” 石崎点头。 “可是,即便是这样好了,床铺旁边的窗户昨晚不是完全没关上吗?为什么兇手没有把它关起来呢?所以那一定是因为兇手从窗户进来才会这样。这么一来,要嫁祸给真田医师的这个论点就不成立了。如果是要嫁祸给真田医师的话,我觉得兇手应该要把窗户关上,还要从保健室里上锁才对呀。” “哎呀,这倒是没有那个必要。” 千岁小姐信誓旦旦地反驳。看起来她好像很乐于这种讨论。 “窗外湿漉漉的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脚印。所以,即使让窗户就这样开着,也不会有人认为窗户就是兇手闯入保健室的途径。所以,兇手反倒应该要让窗户就这样开着不关才正确。” “这样不合理,”石崎很迅速地否定了她的说法。 “怎么样?是有哪里不对了?” “窗外的地面上是湿的,而且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脚印,这可以解释为碰巧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起兇杀案。田所健二的尸体,在兇手犯案后马上就被小松崎老师发现,这只不过是个偶然罢了。他的尸体呢,本来应该要到隔天早上真田一师来上班,打开保健室门锁的时候才会被发现。不对吗?” “是……没错。这个可能性应该颇高。” “假设尸体要到隔天早上才被发现的话,那这时窗外的地面上会是什么状态呢?这一点兇手应该是没有办法预期才对。有可能已经被学生们踩踏得乱七八糟,也有可能已经完全干掉了,也说不定夜里又下了一场雨,把地面弄得更泥泞不堪。如果尸体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被发现的话,想必警方应该还是会把开着的窗户列为兇手潜入的途径来思考吧。这样的话,涉有嫌疑的对象范围就会无限扩大,兇手便无法嫁祸给真田医师了。如果兇手真的有意要嫁祸给真田医师,那他还是应该要把开着的窗户关上才对。” 石崎的理论奏效,让千岁小姐陷入了深思。 千岁小姐不时地发出“嗯~”的喃喃自语,一动也不动。看样子她似乎是在脑海中整理用来反击石崎的论点。半晌,她才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声“啊”了一声,接着就突然拿出了强势的态度来指着石崎,说: “刚才石崎大哥的论调,有一个小地方是你自己妄下断言的。” “妄下断言?喔,有吗?哪个地方?” 石崎像是要问我意见似地面向我。没发现问题所在的我,说了句“谁知道”,一边耸肩摇头。 “刚才石崎大哥是这样说的吧?‘田所的尸体,在兇手犯案后马上就被小松崎老师发现,这只不过是个偶然罢了。’可是,这说不定不是个偶然喔。兇手搞不好连这一点都计算到了。” “原来如此。这一个可能性我倒是没想到。” 石崎轻易地就承认了自己的疏忽。还没搞懂这段对话是什么意思的我,轮流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边说: “也就是说……这样会怎样?” “换句话说,这样的话,兇手就会是小松崎律子了。” 喂喂喂,真的假的呀?我心里七上八下,一边仔细听着千岁小姐的逻辑。 另一方面,千岁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当胸有成竹,把整段话说得像是分享自己的经验似地,行云流水地娓娓道来。 “首先,小松崎律子先确定真田医师确实已经锁上了保健室的门,并且离开现场。接着小松崎律子再把田所健二带到保健室里来。不要问我她是怎么把田所健二带过来的喔,这种细节的事情现在我还无从得知。总之,就先当作她已经把人带进来了。” “嗯嗯,”石崎应声。“然后呢?” “保健室的门口虽然上了锁,但小松崎律子用备份钥匙开了门。顺利进到保健室里的她,在床铺上杀了田所。犯案后,剩下的就只有再用备份钥匙把门锁上,然后离开现场而已。这样小松崎律子就可以把罪名嫁祸给真田医师了。因为保健室的出入口只有一个,而且能够自由使用门锁钥匙的,也只有真田医师而已。然而,因为真田医师不巧忘记关窗就离开了,所以状况也随之改变。如果窗户是开着的话,那么任谁都有可能会是兇杀案的嫌犯。‘这样不行。’想到这一点的小松崎律子,本来是像石崎大哥说的,想要把自己动手把窗户关上。但是,她看到了窗外地面上毫无一丝混乱的状态,就当场想到了其他的策略。” 第27页 “我知道。策略就是假装成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没错。她让窗户维持原样,自己则先离开保健室,到门口去用备份钥匙上锁。随后,她又自己发出尖叫声,让附近还留在学校的人赶到保健室前面来。接着,她又和大家一起进到保健室里,假装出一副因为过份惊恐而不断颤抖的样子,一边巧妙地来到这扇有问题的窗边。接着,她就像是偶然发现似地,故意向在场的人强调窗外的地面上没有脚印。结果就成功使得窗户不再被认为是兇手闯入保健室的途径,并且让所有的嫌疑集中到握有钥匙的真田医师身上。这个逻辑,怎么样?你说,是不是很完美的推理?你说呀。” 千岁小姐像是想要寻求赞美似的,连说了好几声“你说呀”。 “嗯……你觉得怎么样?赤坂同学?” 石崎就像是在说“糟啦”似地询问我的意见。我也只能就我所知的部份尽量讲讲看。 “的确,第一个发现窗外没有脚印,而且向大家强调这一点的,是小松崎老师没错。” “你看,果然是这样吧?我早就想到会是她了。” 千岁小姐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似的,带着充满自信的笑容。 如果按照刚才千岁小姐的说法,确实是可以解开密室之谜没错。应该是说,等于是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密室之谜”。它在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就像“哥伦布的蛋”的一个论述,是一个很难扳倒的论点。 “不过,如果小松崎老师是兇手的话,那她犯案的动机是什么呢?” 我话一说完,千岁小姐就把手环抱在胸前,一边说: “动机?你是指杀害偷拍狂的动机吗……?有需要这种东西吗?” 她用若无其事的表情,说着很惊人的一段话。乌山千岁刑警,还真是位了不起的刑警啊。看来我问问题的方式好像有点不对。 “那,小松崎老师要陷害真田医师的动机是什么?” “这点就简单啰。动机就是嫉妒、是嫉妒。小松崎律子是一个给人感觉不太干练,又很不起眼的音乐老师吧?她既不是美女,也不是说有多年轻。另一方面,真田仁美却是既年轻又可爱又是个美女,是个充满魅力的人。身为同事的老师们,还有学生们,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人。你说对吧,石崎大哥?” 突然被指名回答的石崎先回答了一声“嗯”,接着又像是装傻装得慢半拍似的说了一声“不,也不尽然喔。”然后就像是突然涌上一股怒气似的,对着墙出气地说“那种事情,随便怎样都可以啦。”后来他虽然是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不过他旋即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似的抬起头,望着在墙边微笑着的千岁小姐说: “嗯?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千岁小姐带着一抹微笑回答说: “这是刑警的直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十四 “‘小松崎真兇论’吗?嗯~好不吸引人喔漱噜漱噜~” “应该呀,要是更出人意表的兇手才好咧漱噜漱噜~” “那个,两位……”我抬起头,向两位学长提出要求。 “可不可以不要一边说话一边吃面呀?这样会让我开始讨厌拉面啦。” 这家位在距离鲤之洼学园三分钟路程,以传统的店铺风格以及顽固老爹的坚持为卖点的拉面店——“peace亭国分寺店”,一如往常地冷清。现在店里只有我们三个客人。以下午六点这个时段来看,这样的状况还真是严重的门可罗雀。 说穿了,我从来没看过这家店客满。“peace亭国分寺店”这个名字,乍听之下是个时下流行的连锁店店名,但其实这家店除了国分寺店以外,并没有任何一家分店。东西难吃,这一点是挂保证的。顽固老爹的坚持其实也不一定会将拉面带往美味的方向去,而这家店堪称是其中的代表。 但是,正因为它门可罗雀,所以在这里讨论兇杀案也不会被赶。从这点来看的话,它确实可以说是最适合我们的场所。 “这你就不懂啦,阿通。身为一位侦探社社员,想要聊兇杀案的心情,可以说是一份难以压抑的欲望;此外,眼前有一碗已经快要进入泡烂状态的拉面。在这两者都要解决的状况之下,如果一定要取一个最理想的解决方式,那么边聊边吃,边吃边聊这个行为的出现,也在所难免呀漱噜漱噜~” “喂!不要再边说话边吃面了啦!” “阿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碗里的面已经吸饱了汤,快要满出来了咧。你再不快嗑,汤就要被吸干了喔漱噜漱噜)”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我没胃口。” 我放下了筷子。接着,我一边望着这两个人吃面的模样,一边又再思考了一下。 我已经把今天白天发生在我身边的诸多事项都跟他们讲完了。其中当然也包括千岁小姐所说的“小松崎律子真兇论”。不过,问题是,我该不该把白天我和小松崎老师说的那段话告诉学长们呢? 特别是有关“单摆”这个充满谜团的提示那一段。 可是……我苦思良久。 当时,小松崎老师跟我说“这件事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还特别要求我“不要告诉那两个人”。所谓的“那两个人”,指的就是现在我面前的这两位学长。我该怎么做才好? 结果,我白天和音乐老师所谈的那段话,在这里我没有提。也就是说,我选择了遵守我和小松崎律子之间的约定。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我用什么都不懂的表情,询问学长们。 “对咧,总之我想先推翻‘小松崎律子真兇论’。” “嗯,没错,必需先做这件事。” 我实在听不懂学长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八桥学长把辣油加进汤里,一边说: “就是说呢,该怎么讲才好咧?简单来说,小松崎律子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吧?就这样把她当作兇手,未免也太不严谨了呗?也很无趣呗?这是我们希望尽量避免的一个结果。这种心情,阿通,你了解吗?” “喔……”老实说我不懂。“不过,兇手不是我们高兴选谁就是谁的吧?社长中午的那番演讲当中也有提过对吧?‘侦探不能选兇手,兇手却可以选侦探。’你说是吗,社长?” “啊?!”社长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说:“我有讲过那种话吗?” 社长好像不记得了。为什么这个人会是社长? “总而言之漱噜漱噜~”社长一边吃面,一边说: “小松崎律子到底是不是兇手这件事情,在这里争辩再多,也无济于事吧,老师家很近,距离这里走路大概五分钟。要不然,等一下我们就过去看看吧,如果我们请她跟我们谈谈昨晚的事情,老师搞不好还会很开心地告诉我们呢漱噜漱噜。” 第28页 “……” “喔,这样说也对啦。反正刚好现在也填饱肚子了漱噜漱噜~” “……” 这下我开始有点讨厌拉面了。 十五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抵达了小松崎老师住的那幢公寓楼下。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了。 “流司,你刚才不是在拉面店说‘走路五分钟’的吗?” “哎呀,五分钟跟二十分钟也差不了多少嘛!还算是误差范围内啦。” “你白痴啊?把二十分钟说成五分钟,简直就是黑心仲介玩的把戏咧。” 八桥学长抱怨个不停。老实说,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社长对时间感和距离感有障碍。小松崎律子所住的公寓,位在只差一百公尺就可以到隔壁国立市的地方。该不会社长认为,从国分寺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吧?国分寺确实是个小地方,但也没有迷你到那种程度。 姑且不管这些,眼前就是小松崎律子所住的公寓了。这幢名为“小枝庄”的公寓,说穿了就是一幢很有年纪的木造灰泥两层楼建筑。我想说她这个单身女老师,住的应该是漂漂亮亮的饭店式套房大楼,没想到结果倒让人有点出乎意料。至少,眼前这幢不会是专租给单身人士的公寓。 “还真是幢破旧的房子咧。应该说是早期的国宅呗?最近已经很少看到这种公寓了咧。” “嗯,可是,正因为这样,所以只要付少少的房租,就可以住得很宽敞吧?” 小松崎律子的住处是一楼的边间。里面还算宽敞,玄关很质朴——应该说是很冰冷的三夹板门。 社长代表我们一行去按了门铃。我们听到门的彼端响起了清脆的“叮咚”一声,可是却没有人应门。 “没人在的喔?” “可是,你看你看,屋子里的灯亮着呀,应该有人在才对。” 社长说的没错。玄关的右边是墙,左边是窗户。这一扇看起来是厨房的窗户,用的是毛玻璃,所以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但至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里面有开灯。 社长又接连按了两三次铃,依然没有反应。 “该不会去附近便利商店了呗?” “嗯……我觉得即便是这样,应该也会把厨房的灯关掉才对。” 社长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一边把手放在门把上,但门把却转不动。 “应该是从里面锁住了。” 刚好昨天发生那件事,今天又这样。要叫人不准胡乱想像里面的状况,还真有点困难。 “嗯……该不会……” “……流司,你想说什么?” “呵、呵呵,没什么,我什么都还没说。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可是大忌。” 社长一边发出干笑声,一边离开了门前,改把手放到厨房的窗户上去,试着施了一些力,但窗户还是打不开。看来这里果然也上了锁。 “不过,这间屋子是边间,窗户比较多,总有哪个窗户是可以看得到屋子里的吧?” 这幢建筑物只有玄关这一面是朝外的,其他的三面都紧临着一般的住宅,两幢建筑物接邻的地方,种了一围树当围墙。我们就沿着这道树墙,绕到建筑物的右边去。 首先先看到的窗户有两扇。前面的这扇窗比较大,但看起来应该是用来换气的。窗户外面还装上了防盗用的铁窗。铁窗的一条栅和一条栅中间的间隔非常窄,不要说是小猫了,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连一只老鼠恐怕都进不去。社长确认过后,发现两扇窗户当中,比较小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当然窗前还是有铁窗,所以没办法从这里进到屋里去,但已经足以看清楚屋内的情况。社长隔着铁窗,从这个小窗往里探看。 现在这种举动,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报警处理。好在有隔壁家的墙和树丛当我们的掩护,所以几乎可以不必担心被人发现的问题。 “这是洗手间的窗户吧……哼,真无趣。” 从小窗里看到的光景,似乎没能满足社长的好奇心。 我们沿着夹fèng继续向前推进。有一扇大的铝窗出现在我们眼前,但它上了锁,窗帘也拉得紧紧的。不要说是从这里进屋去了,就连想从这里窥探里面的情况,都有问题。 结果,我们什么收穫都没有,就这样来到建筑物的后面。在我们眼前有一扇大的铝窗,稍远处还有一扇更大的铝窗。从这两扇窗里都透出了光线,但都从里面锁住了。 就在这时,八桥学长用手指着比较大的那扇铝窗下缘。 “哦!从这扇窗应该可以看得到里面咧。” “哦!真的耶,两片窗帘中间有个fèng隙。” 我往窗户一看,社长所言确实不假——只有这扇窗的窗帘拉得比较随便,越往下,就越显出有一道细长的fèng隙。 两位前辈跃跃欲试地把脸凑到那道细长的fèng隙上去。 叩! 这已经不是“偶然的碰撞”,该说是“必然的碰撞”才对吧。不知道“教训”为何物的两位学长,还真是爱找麻烦。 “呜!” “哦!” 两人分别压着自己的下巴和头部,往左右两边倒了下去。我眼前的光景,仿佛就像是在看昨晚的实况重播影片似的。我不禁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昨天晚上,我记得就是我在他们倒下去之后,往保健室里一望,就发现了那具满身是血的尸体。 …文…“……就算是这样,总不会连续两天都碰上这种事吧?” …人…我一边这么说给自己听,一边把脸凑到窗帘的fèng隙上去。 …书…“……” …屋…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脖颈处流着大量的血,脸上则是像蜡一般的白,毫无表情。 “……小、小松崎老师!” 我意识到,原来偶尔也是有可能连续两天碰上这种事的。 十六 “哎呀,冷……冷静,别……别慌,现……现在慌也于事无补。” 多摩川社长一边探看着窗户的彼端,一边唿吁社员们冷静以对。但他似乎没有发现,连他自己都不太冷静。他略带激动地又再唿吁社员们: “大家仔细听好。这种时候,大家很容易像个外行人一样,做出鲁莽的举动。例如说因为碰上了发现尸体这个异常的状况,一时被沖昏了头,就毫不思考前因后果地打破窗户的玻璃,冲进屋里去之类的。我们身为精通本格推理的人士,对这类的鲁莽举动不可不慎。” “了啦了啦。你那篇又臭又长的注意事项到此为止,赶快先叫警察才对呗。” “嗯,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绕到建筑物的正面去吧。” 第29页 遵照社长的指示,我们三个人正打算先退回正面玄关处。 就在这时候—— “喂!你们是什么人?在那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背后传来斥责的骂声,我们像是恶作剧被逮到的小鬼似的,吓得耸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有一位身穿灰色针织衫,年约七十岁前后的小老头站在那里,他用锐利的眼神瞪着我们,说: “虽然说这里是幢公寓,好歹也是别人家的私人地方,可不是能够自己随便闯进来的。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仅吗!” “对、对不起。您说的是。不过您是哪位?” 面对社长的疑问,针织衫男挺起胸膛回答说: “你说我啊?老子我可是租隔壁房子的房客,也就是个承租人。我房租都有按时缴,你仃什么意见啊?” “应该可以不用那么嚣张吧?” 社长在嘴里喃喃地小声说完之后, “我没意见。不过这里发生大事了。小松崎老师的屋子里……” “唔?小松崎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在哪里在哪里……?” 男人依照社长所指的方向,往那个有问题的窗帘fèng里一瞧。几秒钟之后, “糟糟糟、糟糕啦!小小、小松崎小姐死啦!” 老人就像是假牙的咬合突然变差似的,结结巴巴地大叫之后,用出乎意料的矫健身手,跑到树丛边。接着,他抓起了一颗比较大一点的石块,又再跑回到窗边,并且用手里拿着的那块石头,瞄准玻璃窗,奋力一掷。 砰啷!玻璃破了一个洞,碎片四处飞散。 老人从破掉的玻璃fèng隙当中,把手伸了进去,徒手打开了里面的边锁。接着,他就把窗户开到最大,毫不思索地穿着鞋子跳进屋内。 就在我们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所有事情全都电光火石地在一瞬间发生了。 “唔……还真的有咧,这种简直就像是鲁莽范本似的事情。” “就一个本格推理读者的角度来看,这个举动还真是负一百分满分呀!” 两位学长对这个老人所做的一连串显而易懂的,同时也因而令人难以置信的鲁莽举动,给予相当严厉的批评。 “不过,就别怪他了吧。既然他都做了,那也已经没办法挽回了。我们也跟着进去查看一下尸体吧。” 社长走在最前面,踏进了屋里。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要碰到窗框和玻璃,一边闯进了屋内。 进去之后的地方是玄关。三坪大小、铺木质地板的室内,有张沙发和桌子,桌上有一个空了的茶杯。墙边放着电视和饰品柜之类的东西。说好听点的话,是个一无长物的屋子;说难听一点,就是个给人印象很朴实无华的屋子。 在屋里的正中间,本来应该比我们提早一步跑到尸体身边的老人,却像是傻掉了似的蹲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也难怪,毕竟眼前展开的是一个悽惨的光景。 小松崎律子就像是从沙发上滚落下来似的,倒在地上死亡。 “这看起来像是用剃刀割过颈动脉的样子喔。” 社长脸色凝重,指着死者的右手。死者的右手上握着一把剃刀,刀刃上沾着黏稠的血迹。从死着颈部流出来的血液,把沙发和沙发四周染得一片血红。如果这是一宗兇杀案,那么“兇残”这个形容词应该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可是…… “我记得玄关是从屋里面上了锁的对吧?还有,像样点的窗户也都有锁,打得开的只有人无法出入的气窗而已。也就是说,这是……” “嗯……是很想说它是一宗‘密室杀人’案啦。” “但是,就一般常识来看,这应该是‘自杀’吧?” “嗯,看起来确实像是自杀。” 社长也低声地说。 “在一间人无法进出的屋子里,一位成了兇杀案嫌犯的女老师,以剃刀割喉身亡。如果今天是投票表决的话,应该就要判定这是一宗自杀案了。标题会下成‘杀人犯,万般懊悔之下自杀’之类的吧?废话不多说,先报警吧。” 社长用手帕包着设在沙发旁的那具电话的话筒,轻轻地拿起来,再用笔尖按下一一〇。以一个本格推理的读者而言,算是有得到及格分数的小心行事。 “啊,餵?一一〇吗?这个这个,我发现了一具尸体,所以想说跟你们联络一下。啊?地址?这里又不是我家,你问我地址,我怎么会知道?你问我是从哪里打电话的?那当然是从案发现场打的呀,从一位叫小松崎律子的女老师家。啊?我呀?我是个碰巧发现尸体的普通善良高中生呀!很诡异?有什么好诡异的?……” 这种打电话的方式,完全不及格。恐怕警察要从这通电话,研判出正确地点在哪里,然后赶到现场,要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吧。 “这不是刚好咩?我们可以趁着现在这段时间,把案发现场的状态好好查个清楚咧。要不然等警方赶到之后,就不会再让我们查看案发现场了哩。要就趁现在呗。” “说的也是。” 我们推开半开着的门,从客厅来到走廊上。沿着走廊直走,就会通到玄关。出了玄关再往左边去,就是隔壁人家了。 我们先沿着走廊直走,去玄关调查有没有异状。 玄关的门是往外开的,门上没有投报箱,也没有岘孔之类的东西。有问题的是锁。这个锁如果要从外面上锁的话,需要有钥匙才行;反过来看,如果要从屋里上锁的话,则需要将门把上的锁闩转成水平,也就是最一般型的门锁。而眼前的锁闩是呈现水平的。 从玄关往里看过去,临近的左手边有一扇拉门,打开门可以看到的是厨房。厨房窗户上用的是窗栓,也已经是锁着的状态。瓦斯炉上放着一个水壶。我摸了一下水壶,但它已经不烫了。 “说到水壶,客厅的桌上不是有一个喝茶的杯子吗?” “所以意思是说小松崎老师临死前还喝了一杯茶吗?” “这很有可能咧,如果说水壶还这样放在瓦斯炉上的话。唔?等一下喔,这个水壶,是笛音壶咧。” 于是,八桥学长火速地请在客厅里那个针织衫老人过来。 “不好意思,阿伯,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 老人带着讶异的表情,来到厨房。 “阿伯,你说你住在隔壁对吧?那你刚才是不是有听到笛音壶在响的声音?” “笛音壶的声音?啊啊,你这样说我倒是好像有听到吶,‘哔~’的声音。” “如果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可就帮了大忙了呗。” “不知道咧。谁会那么注意去记邻居家的水壶什么时候有响过呀。我不记得是三十分钟前还是一小时前了……总之我记得有响过。” 老人说的话太模煳了,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抱怨他也没用。我们只好又从厨房回到了走廊上。 第30页 #插图 从玄关往里看,走廊的右手边有两扇门,都是顺时钟往外开的门。看来这间屋子里所有的门,好像都是这种形式的。我们先打开了离玄关比较近的门,发现里面是厕所。厕所里的马桶是坐式的,没有对外窗。再打开另一扇门,门后是洗手间。这个洗手间同时也是更衣间,旁边摆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浴室则在洗手间的旁边,中间隔着一扇拉门。我拉开拉门,往里面一瞧——里面的卫浴设备并非一体成形的设备,而是传统的那种可以再加热的浴槽。不过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接着,如果从玄关往里看,沿着走廊直走到底,穿过隔墙,就可以看得到客厅。不过客厅的部份我们已经观察过了,所以我们在走廊直走到底的地方往右转。这边的走廊仃侧足收纳用的空间,走到底左侧则有一扇和客厅相同的门。我们打开了半掩着的那道门,往里一看——原来这里是卧室。墙边有床和梳妆檯,窗边则摆着衣柜之类的东西。我们踏进寝室,确认寝室里的铝窗的确都是从屋内上了锁的。 “咦?” 八桥学长突然在那座放在墙边的梳妆檯前面蹲了下去。 “怎么了吗?” “这张坐凳上有把钥匙。” 坐凳,也就是在梳妆檯化妆的时候用的那种圆形椅子。而这张圆凳是塑胶制的便宜货,恐怕不是原本就和梳妆檯一套的东西。 在这张圆凳上,有一把钥匙很随意地掉在这里。 这把钥匙上,还串着一条链子,长度大概可以套在手腕上绕一围,链子的另一端则是结了一个很小的铃铛。 “这会是哪里的钥匙咧?” 我越看越觉得它就是一把到处都有的金属钥匙。例如说—— “这会不会是玄关的钥匙呢?” “喔,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为什么玄关的钥匙,会掉在这种地方咧?” 八桥学长会有这个疑问是相当合理的。只不过,我回答不出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姑且不论它掉在这里的问题,钥匙会出现在房间里这一点,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链。这将使得‘有人用剃刀杀害了小松崎老师之后,锁上了玄关逃走’这一个论点不成立。” “是咧。也就是说,自杀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咧。” 我们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收穫,于是便回到客厅里来。 “啊?喂喂!我就说了嘛,‘多摩川’是我的名字,案发现场在国分寺啦!啊?赤坂?哎唷,不是啦!” 社长还在讲电话。这通电话讲得可真久。 十七 终于,有好几台响着警笛声的警车,包围了“小枝庄”,现场瀰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很多警官摩肩擦踵地挤在狭窄的案发现场。当中,当然也少不了那两位刑警的身影。 两位刑警一边看着侦查员在现场忙碌,一边感慨地说: “唿……原本还以为要负责查案了,结果当天就来个急转直下,真正的兇手竟然自杀,让整个案子落幕……唉呀呀,该说是令人嘆为观止吗?这一件案子实在是太奇怪啦。总觉得还没有办到案,对吧?乌山刑警。” “会觉得还没有办到案,是因为你真的没在办案吧?祖师之谷警部。” “……” “警部,我开玩笑的啦。我觉得会演变这样也无可厚非,小松崎律子会自杀,也很合理。她应该不是真的想要杀害偷拍狂田所,才出手杀人的。我想她应该是有什么因缘际会,或是突发的纠纷,才导致她杀掉田所的。接着,她虽然一时假装成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躲过了嫌疑。然而……” “嗯,然而,她越想越自责,最后终于自己动手惩罚了自己所犯下的罪。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后续再持续侦办下去的话,一些疑点应该也会慢慢明朗吧。做事做事。” 祖师之谷警部转向了我们三个人。 “各位同学,我要由衷地感谢你们发现了小松崎律子的尸体。谢谢你们通知警方。” 社长不意为意地摇摇手,说: “我们只不过是在尽一个良好市民应尽的义务而已,不值得表扬啦。” “谁说要表扬你了咧?” “……喔,是喔?好啦,没关系。对了,警部,就我刚才稍为偷听到的内容来研判,目前警方的看法,是把这件案子认定为小松崎老师自杀,对吧?” “嗯,应该是吧。因为再怎么说,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死于自杀身亡这件事情,应该就是错不了了吧。” “那么,小松崎老师是几点左右自杀的呢?” “这个嘛,大概是你们发现现场的三十分钟前左右吧,也就是下午六点左右。” “有发现遗书吗?”这是八桥学长提的问题。 “目前还没有发现。不过,不留遗书就自杀的,倒也不稀奇。” 我接着问了千岁小姐一个问题。 “对了,千岁小姐,今天白天你和警部好像一直很积极地在找东西,你们究竟是在找什么呢?” “啊,那件事呀。……如何?警部,告诉他们吧?” “嗯……怎么办呢?虽然我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完,警部对着在屋内的侦查员大喊: “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那个东西呀!” 接着,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年轻的侦查员回话了。 “啊!警部,找到了。是这个吧?” “什么?找到了?在哪里?让我看看。” “它就随意地被收在客厅的一个杂物盒里面。东西在这里。” 年轻的侦查员把某样东西亲手交给了祖师之谷警部。警部用戴着手套的手接了下来,便和千岁小姐一起讨论着“型号多少?”“机型呢?”之类的事情。等到他们谈到一个段落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笑容,像是要挡住我们视线似地,把那样东西拿到我们面前。 它是一个闪烁着银色金属光芒,盒状的金属物体。 “照相机……吧?”我说。 “喔!是一台数位相机咧。” 这时,社长才像是终于开窍似的拍了手,说: “原来如此。被杀的田所健二是个专门偷拍的狗仔摄影师,但他的尸体附近竟然没有照相机。警方认为是有人把它拿走了,才会一直在找它。简单来说就是这样,是吧,警部?” “正是如此。” “当然,我们认为把照相机拿走的人很可能就是兇手,但是我们在找照相机的时候,其实并不认为我们真的可以找到。可是我们觉得,当我们隐约释放出照相机的讯息时,对真兇应该会产生心理上的一些效应。所以我才会刻意像白天那样,大费周章地到处找关系人,一直重复地问同样的问题,然后一边观查对方的反应。我可不是人家说的那个‘什么东西至少也有一项会的’喔(※日本俗谚“傻瓜至少也有一项会的”。)。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第31页 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警部就是那个“什么东西”呢。 “话说回来,那个照相机在小松崎老师住处找出来了,所以这样就算结案了吗?” “应该是吧。” “该不会这台数位相机里面,刚好还有田所临死前所拍到的照片档案之类的吧?” 这是社长提的问题。对此,祖师之谷警部也很遗憾似地摇摇头。 “那些档案,还真的没有留在里面。这也难怪,从兇手的角度来看,会想删掉数位相机里面的档案,也是无可厚非的。要不然万一自己刚好有被照到的话,那不就糟了?好了,乌山刑警,快把照相机送到鑑识科课去,查一查有没有田所的指纹在上面。” “是,警部。” 千岁小姐接过数位相机,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现场。 看样子,这台相机好像就毫无疑问是田所的。特别是祖师之谷警部那付胸有成竹的态度,比任何振振有词的说明,都更强调了它的不容质疑。此外,小松崎律子是真兇的论点,好像也几乎是正确无误。因此,她的死是由于自杀所致,这一点也几乎没错了。 简单来说,就是整宗案件已经几乎接近侦破了。 第三章 冒险的第三天 一 小松崎律子死亡隔天——五月二十二日,星期五。 向来以悠闲和步调缓慢着称的鲤之洼学园,也难免从早就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当然,这同时也是由于连续两天发生兇杀案的影响。 如果今天只是田所健二被杀害的话,那倒还不至于如此,因为死的人是和这所学校无关的外人,校方只要祈祷兇手不会是学校里的人就好了。 然而,昨晚小松崎律子死亡之后,这些校方人员的期待就全都被敲碎了。 她的死,就案发现场当时的情况来看,一般认为应该是自杀。警方也朝着她用自杀来坦承犯案的方向,持续侦办当中。警方人员相信这件案子已经几近侦破,不由得露出从容的笑脸。而相形之下,校方人员的表情则显得相当悲痛。 实际上,今天学校机能瘫痪的程度,比昨天还要严重。当然,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没有办法上课。校方于是把学生都集合到体育馆,针对小松崎律子的死,做了一番暧昧模煳的说明。然后,就在一句“请各位身为鲤之洼学园的每一位同学,务必冷静行事”的唿吁之后,形式上做了一个为故人祈福的默哀仪式。 解散后,同学们先回到教室。在“起立”、“敬礼”、“坐下”之后,各班的导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接着就又再次“起立”、“敬礼”,然后就当场解散了。简单来说,这一天几乎可以说是临时停课了。 同学们在上午十点就已经踏上归途。 这时石崎人在生物实验器材室里喝着早上的特调咖啡。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芳醇的香味。“现在整个学校都天翻地覆”的那种沉重气氛,并没有蔓延到这里来。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人沉淀下来的。 “唷!是赤坂同学啊?昨天晚上好像闹得很大呀?小松崎老师的事情还真是令人遗憾。先不多说,你过来坐在这个椅子上,先喝杯咖啡吧。” 石崎把我叫了进去,接着他就把烧杯里的琥珀色液体倒进杯子里,送到我手上。然后他就拿起了摊在桌上的报纸。 “你看了吗?” 我回答:“嗯,当然看过了。”我就是要来谈这件事的。 “根据报上的报导指出,警察目前朝自杀及他杀这两方面来着手进行调查。报纸一般大概都会这样写啦。但就我所知,警方已经判定她的死亡毫无疑问的是自杀,目前正在积极搜集相关的证据。” “就我昨天看起来,千岁小姐好像也这么想。” “我想也是。”石崎说。“我也大致从她那边听说了。” 表示我们自己掌握的资讯都已经跟对方分享过了。 “从你的角度来看的话,你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小松崎老师家真的是个密室吗?难道不会有人是故意要嫁祸给她,所以将她杀害之后,又把案发现场塑造成一个密室吗?” “嗯……话是如此,但当时屋子确实是有上锁的状态。这一点我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我一边说完这些,接着又根据石崎的问题,把昨晚案发现场的情况向他说明了一番。而石崎就像是在打破密室问到底似的,不断地重复问一些不愿妥协的问题。到最后,我还得要帮他画一张现场的平面图。他一边看着这张平面图,才终于像完全了解了似地,低声说了一句: “还真的是密室呢。” “不过,说不定有备份钥匙。千岁小姐昨天不是也有讲过吗?备份钥匙这种东西,只要有心,很容易就可以变得出来。” “她说的那是保健室的钥匙喔,可不是自己家里的钥匙。” “什么意思?” “老师不会随身携带着教室的钥匙。简单来说,就是管理得很松散。像这间生物教室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拿钥匙打开这里的锁之后,那把钥匙会怎么处置呢?……你看,就这样直接挂在桌边的挂勾上而已。你要是有心想把钥匙带走的话,随时都有办法带走。如果只是拿去打。把备份钥匙的话,这么短的空档,我应该是不会发现钥匙不翼而飞吧。” “没想纠还蛮随便的嘛。” “什么话?我想保健宁的真田医师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喔。所以,要说保健室有备份钥匙的话,这一点确实我们很难去否定它的可能性。可是,家里的钥匙就不一样了,因为一般应该都是随身携带才对。要想趁钥匙主人没发现的空档,把钥匙偷走,打一份备份钥匙之后,再趁主人没注意的时候,把钥匙放回去。这个手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的确是。那假设小松崎老师有男朋友,那个人手上有备份钥匙的话呢?” 石崎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才老实地把想开口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觉得呀,她应该是没有一个可以给备份钥匙的对象啦。就我的角度看来,她看起来是一个抱定不婚主义的人。” “所以,有备份钥匙存在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因此,小松崎老师是自杀的这个论点,也相当可能会成立。是吗,老师?” “唔……我还不能够断言。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被问到意见了。我终于可以把我此行最想谈的话题拿出来讨论了。 “老实说,小松崎老师的死,我有一个很在意的点——就是关于保健室是密室……” “嗯?” “它和单摆究竟有什么关系?” “啥?” 一如我的预期,石崎就像是在说“莫名其妙”似地,张着他的嘴。 “单摆”是我昨天和小松崎律子站着谈话的时候,她提到的一个关键字。她从久保老师提到的“单摆”这个字,找到了打开密室之谜的线索。我把当时的对话内容,告诉了石崎。 第32页 “唔……小松崎老师竟然说了这么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呀。况且,从这段话的内容来分析,很难让人认为她会在数小时之后决定自杀。嗯,听了你的这段话,我越来越强烈的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死于自杀了。” 石崎仿佛像是要让激动的自己冷静下来似的,往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可是,‘密室之钥是单摆’这一点也很古怪。她当时究竟是在想什么呢?你觉得呢?啊!‘古老的大钟’?爷爷的老时钟确实也是属于一种单摆装置。那么,她就是从久保老师说的那段‘太郎松上吊传说’,突然想到时钟的事情啰?然后就从时钟上面找到解开密室之谜的线索了吗?……总觉得有点难想像吶。” “我也想像不到耶。” “她有没有针对单摆再讲什么更具体的内容?” “也没什么具体不具体,单摆就是单摆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说到单摆,我想她说的一定是‘傅科摆’的那个单摆没错。” 这下换我反问回去了。 “那是什么东西呀?你说的那个‘傅科摆’。” “‘傅科摆’就是证明地球自转的一个知名实验呀。地球科学课本上面也有写到。” 那我一定不会知道的。不是我自夸,课本我很少读,就算读过了也会马上忘记。 “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单摆?” “你在说什么?它不是一个什么特殊的单摆啦。‘傅科’是作了这个实验的人的名字,而他的单摆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单摆。” 接着,生物老师石崎便自顾自地讲起了地球科学实验的话题。 “所谓的单摆呢,是以一个点为中心,朝着固定方向不断摆动的东西。只要不要对它施加其它的外力,它的振幅方向是不会变的,单摆会一直以同样的方向来反覆摆动——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钟摆运动。再延伸来说,我们所站的这个地面,乍看之下并不觉得它有在动,可是实际上它是以地轴为中心,不停地在动的,这也就是所谓的自转。你听懂了吧,赤坂同学?” “喔……”总之是听懂了,总之。 “那么,假设我们站在北极点,我们的眼前呢,不知道为什么刚好有一个很大的摆鎚。” “别傻了。” 要是有那种东西出现在北极点,那北极熊都要吓一跳了。 “你给我乖乖地想像!科学来自想像力!” 没办法。我只好想像北极点有一个巨大的单摆,以及大吃一惊的北极熊朋友。石崎又接着说了下去。 “假如这是一个非常精密的单摆,而且没有任何外力加诸在它上面的话,这个单摆应该会一直以同样的方向来摆动才对。但事实上它并不会如此。这个单摆的振幅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地往顺时钟方向偏。六小时后会偏九十度,半天后会偏一百八十度,一天后就会偏三百六十度。结果,单摆的振幅就会再偏回原本的方向。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在北极点观察单摆的我们,也跟着地球一起在一天之内往逆时钟方向转了三百六十度的缘故——这就是因为地球在自转。简单来说,单摆的偏移就是地球在自转的证据。你听懂了吧,赤坂同学?” “喔……”总之是听懂了。“刚才我们讲到哪里?” “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在讲单摆的事情。” 啊,对喔。明明是在察考密室的关键字,什么时候讲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了,害我差点就忘了正体了。 “不过,刚才这一段没办法帮助我们解决兇杀案吧?” “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个单摆。唔,应该是要再想想其它的单摆才对吧。” 生物实验器材室的门,仿佛像是在等石崎思考陷入僵局的这个时机似的,响起了敲门声。在开启的门fèng上露出脸来的,是八桥学长。 “喔!八桥同学,还真是稀客。你一个人呀?多摩川同学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呀,我有找他啦,可是找呒人。老师啊,你有看到那个猪头吗?” “哎呀呀,这就危险啦。” 石崎好像也知道放着多摩川社长自己一个人会有多可怕,因而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不过很可惜,只有赤坂同学在我这。我今天一整天都还没看到社长的人影呢。” “是喔。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啊,八桥同学,你先等等。” 石崎叫住了随即打算要离开的八桥学长。接着,他毫不犹豫地问了学长一个很单纯的问题。 “八桥同学,说到“单摆”,你会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单摆?这是什么状况?联想快问快答吗?” “先别管,你就当作是联想快问快答也没关系。” 八桥学长先事愣了一下,接着就双手抱胸,认真地深思了好一会。 “嗯……这个嘛,说到单摆我会想到的东西……喔!我想到一个了!” 八桥学长啪地拍了一下手,便走到生物实验器材室的一角。接着,他握住了立在那里的一根室内用的扫把,然后像是确认手感似的,站在原地空挥了两三次。最后终于快步地走回到器材室中央处的八桥学长,就这样走进了看不见的左打者打击区…… 咦?八桥学长是左打吗?八桥学长无视我的疑问,俐落地向不存在的对手报上姓名。 “鲤之洼学园三年级,八桥京介,侦探社社员。喜欢的选手是坂急的……” 八桥学长故意不说出他喜欢的选手叫什么名字,而是摆出了把扫把球棒拿到面前直立的姿势。接着用左手稍微拉了一下右手的袖子,并且缓缓地让球棒在身体前面转一圈,再把球棒握在脸的后方处。就在下一个瞬间,他终于让右脚翩然地离开地面,就在我以为他的脚接下来要在空中旋转的时候,下一秒,他的扫把球棒竟然是斜着往下挥,而且球棒的最前端很滑顺地画了一个大圆。我看着他那仿佛像打过棒球的人才画的出来的球棒轨迹,稍微看得有点出神。八桥学长才完成一次的挥棒动作,就像是要我和石崎称赞他似的,向我们露出很满意的笑容。 “怎么样?很厉害吧?” “?”石崎看似有些困惑地把手抵在下巴上,说:“你的意思就是要我们猜猜看你在模仿谁对吧?” “没错。” “是坂急的选手对吧?”我问。 “嘿啊,有名的咧。不要说你不知道喔,阿通你应该是绝对知道的啦。” 我和石崎接受了八桥学长的挑战,把我们所知道的坂急退役选手的名字一一列举出来:福本、蓑田、、大熊、加藤、高井、松永、藤井,还连马卡诺(marcano)、威廉斯(williams)、布马(boomer)这些名字都搬出来了,可是八桥学长还是频频摇头。 第33页 结果,我和石崎认输了。 “猜不出来耶,告诉我答案吧?” “我也投降。这到底是谁呀?” “你们两个还真笨咧,这很简单的呗。” 八桥学长一边挥着扫把,一边像是很愤怒似地告诉我们答案:“是ichiro(※铃木一朗,日本职棒明星,原属欧力士队,后挑战大联盟,目前效力西雅图水手队。)、ichiro啦!一讲到单摆,一定会先想到的当然是铃木一朗的钟摆打法的嘛! 这么硬坳的答案,我和石崎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八桥学长,ichiro不是坂急的啦!” “啊?没有呗,ichiro本来是欧力士队的,欧力士就是以前的坂急,所以ichiro就是前坂急队的知名球员。……这应该是常识呗?” 根本就完全不是常识。 二 结果,石崎也没有针对“单摆”和“密室”之间的关系,告诉我任何具体的看法。 或许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关系也说不定。是小松崎老师自己认为单摆是解决密室之谜的关键而已,并没有任何确凿的根据。再者,还有一点可疑的是,也有可能是小松崎老师本人就是兇手,她为了要混淆我们的思考方向,所以故意给我假消息。要是我太认真地去思考这件事情的话,有可能会反倒看不清全案的本质所在。于是我决定先搁置这个问题。 我向石崎说了声再见,便离开了生物教室。 所有课程都停课的鲤之洼学园里,呈现一片闲散的气氛,好像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放学了。而我也不是特别想在学校里久留,差不多该回家了。然而…: 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好像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我茫然地被这个想法纠缠着,一边迈开了步伐。这时从扩音机传来了一阵昨天也聼过的铃响声。而铃响声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又甜美又澄澈的声音,像在轻轻搔弄耳朵似地传来。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本日所有课程都已因故停课。还留在教室的同学,敬请立刻离开……” 啊,这是山下佳代子的声音。今天她依旧戴着广播社社员的面具,隐藏她身为侦探社员的真面目,清新而庄重地进行校内广播。真了不起。 我一边听着她的广播,才终于想到让我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的真正原因。今天都还没有看到多摩川社长。话说回来,刚才八桥学长也在找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找到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候…… “……重复。本日所有课程都已因故停课……啊!” “唷,佳代子,昨天不好意思吶。我今天是来道歉的啦……” “喂!流司!原来你给我跑到这里来了!” 啊,原来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都在广播视听室。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也应该要和两位学长集合才对。于是我动身前往第一教学大楼。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顺势集结在一起,但却被山下佳代子学姐的手很冷漠地从广播视听室给推了出来。她说我们会打扰她广播。结果,我们三个又一起沦落成为四处流浪的人了。 “搞什么嘛?搞什么嘛?佳代子那样也算是个侦探社社员呀?她真的和我们是一伙的吗?如果真的和我们是一伙的,就应该要为我们这群没有社办的人着想,很亲切地让出半间广播视听室给我们用才对呀。真是的,我对她太失望了。” “怎么可能啦?要让出半间广播视听室……喔!这间拢呒人,今天就让我们借用一下呗。” 八桥学长边说“这里”,边用手一指的地方,是“一—三〇三”教室。 “这里好吗?这里可是学生会的办公室喔。” “怕吗?没在怕的啦。”社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幸好樱井梓不在。” “喔,先占先赢啦。不过,敢擅自使用学生会办公室,我们也还真有种咧。” “都是不分配社办给我们的学生会不好。” 社长很独断地一口咬定。从这里也隐约看得出他对樱井梓带着一份很别扭的感情。 学生会办公室的大小和一般的教室相同。教室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周围还有几张摺叠椅。墙边有用来收纳资料和档案夹的档案柜,此外还有传真机和影印机等等事务机器。窗边的桌子上,电脑和印表机一应俱全。俨然就像一间小办公室。 “喔,不愧是学生会办公室呀!这里还有电脑。” “喔!真的耶,是要拿来做什么用的咧?” “……” “……” “言归正传,”社长没有去碰键盘,突然改变了话题。“那就让我们把焦点拉回到案子上吧。” 我心想:社长早知道自己不会用电脑的话,那就不要把话题带到那边去就好啦。 姑且不管这些,回到案情的讨论上。社长刻意营造出很沉重的气氛,才开口说: “前天先是田所健二的兇杀案,接着昨天又发生了小松崎律子被杀的事件,显示目前整件案子已经呈现越来越复杂的趋势。因此,这时候有必要坐下来好好探讨一番。啊,我丑话先讲在前面,要是有哪个混蛋敢说‘小松崎老师是自杀’这种无聊的论点,我会请他现在就退出这件案子的调查。她的死,无疑就是一宗他杀。是因为杀害田所健二的人想要嫁祸给小松崎老师,才会把她杀掉的。我可以肯定,她家的那个密室状态,还有田所的照相机在她家被找到的事,都是为了要把整件案子嫁祸给她,才去动的手脚。” 八桥学长相当犀利地挑战了语气坚定的社长。 “兇手真的会只是为了要嫁祸,就去杀掉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吗?应该还有什么更进一步的理由才对呗?这个理由,是一个让兇手认为不能留小松崎老师这个活口的,挡也挡不住的事情。” 到这里我就有一点犹豫了。我还没有向两位学长报告我和小松崎老师之间谈的那段有关“单摆”的对话。现在小松崎老师都已经死了,或许我确实应该要把这段话告诉他们才对。况且我也已经告诉石崎了,更应该向学长们坦白才对。 可是…… 要是我跟他们说的话,这两位学长一定会问我很多问题吧。接着这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卖弄他们的论点,最后根本就推导不出任何结果也说不定。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办法针对其他的论点,再做更深入的探讨。问题应该不只有“密室”和“单摆”才对。 例如说还有藤川美佐的问题。她今天好像也没有来学校上学,也因此,她失踪的传言,也在学校里渐渐流传开来。藤川美佐在这宗案件当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刻意把这个问题丢出来给两位学长。结果—— “这种话还不能大声说,” 第34页 社长先说了这句话,然后用很大的声音说: “我认为藤川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虽然我还没有任何根据。” “喔,也就是说,她已经被杀掉啰?这倒是令人意外咧。” 堪称为当红炸子鸡的人气偶像藤川美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且她还是被杀掉的话,想必一定会让世人感到相当震惊。但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发生吗?我觉得有一点缺乏真实感。于是我问社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杀害藤川美佐的兇手,当然就是田所健二啰?” “当然,很有可能。” “那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呢?田所要杀害藤川美佐的动机。” “嗯,田所为了要偷拍女艺人的照片而潜进学校。这时,藤川还在学校里,本多帮她跟西野绘里佳一起做课后辅导。不久,藤川先上完课后辅导,提早一步离开自习室。到这里为止都还很清楚。但问题就在这之后了。一个人在校园内游荡的藤川,对田所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的偷拍标的。所以田所一定会把他的照相机对着藤川。接着——没错,藤川发现了田所的举动。藤川盛怒之下,冲上去要求田所交出底片……” “喂喂喂,你这是哪个时代的本格推理呀?” 八桥学长嘲讽地插话。 “田所用的照相机可是数位相机咧!祖师之谷警部在小松崎老师的住处所找到的闪烁着银色金属光芒的那台就是啦。” “嗯,也是啦。不过,管它是数位的也好,单眼的也罢,反正都差不多。简单来说,藤川和田所之间起了一阵‘把相机给我交出来’、‘把档案给我删掉’的攻防,最后演变成为肢体冲突,藤川想大声求救,但田所当然会想阻止,于是伸手勒住藤川的脖子……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后,藤川已经全身无力,田所这才对自己的举动大惊失色……大概就是这样的情节啦。” 我不得不承认社长的想像力非常出色。至于他的说法是不是属实,这又另当别论。 “那么,田所在保健室被杀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嗯,这就应该是因为有人想要制裁田所了吧。光是偷拍就已经够不可原谅了,更何况田所还杀了人。某个受到正义感驱使的人物,对田所施以铁拳——不对,应该是用打孔锥教训他,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原来如此,这下藤川美佐的失踪和田所健二被杀的事件,总算是很完美地被连结起来了——虽然这条连结线很细。不过,这当中还是有疑点,我对“某个受正义感所驱使的人物”这一点,稍稍感到有点不对劲。 八桥学长相当犀利地指出这一点。 “如果只是个受到正义感驱使的兇手制裁了田所的话,或许我是还能认同的啦,可是,这个兇手可是连小松崎老师都杀掉了咧!这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唔,也就是说,这个兇手除了充满正义感之外,还有穷凶极恶另一面,是个心理状态很复杂的兇手吶。” “太复杂了,复杂到我没办法想像了咧。” 如果兇手是个老师的话,那感觉上是不是会像个流氓版的金八老师?就算鲤之洼学园再怎么样,应该也没有这样的老师。 “我反而觉得应该是反过来的咧。” “反过来?怎么说?” “应该是藤川美佐杀掉了田所健二才对吧?” 这还真是一个完全相反的见解。但这也是昨天我听西野绘里佳说藤川失踪的事情之后,当下不禁脱口而出的看法。 “动机呢,刚才流司讲的大概八九不离十了啦,也就是拍照问题所引发的纠纷啦。只不过呢,我的看法是在两人起了肢体冲突的时候,藤川手边偶然出现了打孔锥这个兇器。就在冲突当中,她用打孔锥刺向田所的左胸,杀害了田所。犯案后心生恐惧的藤川,就这样从这所学校消失了。这样就好了呗?simple is best啦。” 八桥谕应该要比多摩川社长的论述要来得实际得多。再说,如果是照这个说法来看,社长说的那个“某个受到正义感驱使的人”,也就是一个抽象的第三者就可以不必出现了。然而,接下来轮到社长反击了。 “唔?什么simple is best嘛。那你说的那个杀了田所之后,心生恐惧而从学校消失的藤川奖佐,隔天又跑到小松崎老师家里去杀她了吗?把藤川说成那么细心又大胆的女生,这个我才觉得复杂到没办法想像啦。” “……” 对此,八桥学长完全没有办法反击。两人的这场辩论最后以平手收场。 这时,我又重新抛出了一个问题。 “不管田所健二和藤川美佐之间,究竟是谁杀了谁,至少这两个人确实因为偷拍而起了冲突的这个部份,两位学长应该都是没有异议的吧?” “是啊。” “嘿啊。” 两位学长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那么,这两个人起冲突的地点会在哪里呢?是保健室吗?” “不,我不觉得保健室会是他们起争执的地点咧。” “以这两个人狭路相逢的可能性上来看的话,地点应该是第一教学大楼吧。” 听了两位学长的答案,我对我自己的想法更有信心了。就是这样,当时藤川美佐和西野绘里佳都在第一教学大楼,所以偷拍狗仔田所理应也在第一教学大楼附近才对。所以,下一个问题自然就来了。 “那么,田所健二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组合屋校舍呢?” 以刚才的一连串推理看下来的话,田所应该要死在第一教学大楼的某个地方才对,他没有必要死在保健室里。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 “对,重点在这里咧。”八桥学长面对我,伸出手指说。“我也觉得这宗案件的疑点,终究还是在这个部分啦。为什么田所会在保健室被杀咧?在进入密室的讨论之前,这一点也是很诡异的地方咧。流司你也觉得诡异呗?” “的确。如果只是要杀掉当时人应该是在第一教学大楼附近的田所,专程跑到保健室来这个举动,好像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是这样的话……” 社长用更坚定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以案发现场不自然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吧?田所先在第一教学大楼被杀之后,尸体被移动到保健室里去了。再说得更严密一点的话,也就是尸体是从第一教学大楼被丢到保健室的窗户里去的。这当然是一个为了要模煳第一案发现场的举动。是吧?” 我无法理解社长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相当地不合理。我开口问了八桥学长: “把尸体丢进保健室的窗户里去……?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做到的吗?” “喔,如果要问说是不是真的办得到,可能性大概要打上五十个问号,也就是微乎其微的啦。不过,要是真的能够办到的话,那案发现场那些不自然的状况就全都变得能够解释了。这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啦。” 第35页 “不自然的状况?你指的是……?” “就脚印的事啊。如果尸体是从窗外被丢进来的话,那窗外当然就不会有被害人的脚印了嘛。” 原来如此。尸体当然不会留下脚印。这个论点很有好好深入研究的价值。 三 “叩、叩” 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们回答“是哪位?”之后,拉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小fèng,fèng里出现的是一个长头髮的女同学,脸上带着很讶异的表情。 “有人在呀?……啊!” 发出怪怪尖叫声的,是学生会长樱井梓。 话说回来,我还真的忘了这里是学生会的办公室。多摩川社长应该也跟我一样,完全忘记这间教室是什么地方了吧?社长面对目瞪口呆地站在门边的樱井梓,毫不畏惧,光明正大地说: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樱井啊。嘿,你不用客气,可以进来呀。现在刚好我们讨论得正热烈呢!” “什么叫做‘你可以进来呀’?还‘可以进来’呢,你也太得意忘形了吧。” 樱井梓忿忿不平地走了进来。她还摆出了双手插腰的强势姿态,说: “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我记得这里是……”我说。 “是学生会办公室的咧。”八桥学长说。 但最关键的社长竟然摆出一副耍赖的态度,说: “只要有空教室和本格的讨论,那个地方就会是我们的社办。学生会办公室也不例外。对了,你来得正好,樱井,你也来参加我们的讨论吧。多少可以加深你对本格推理的理解喔。” “嘿,多摩川同学,你听过‘做贼的喊抓贼’这句话吗?” “怎么啦?我们没有做贼,也没有喊抓贼。” 樱井梓“唿……”地大嘆了一口气,便放弃再争执下去了。 “好呀。反正是要谈那件案子的事情吧?那件案子的话,多少跟我也有点关系,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如果你们是要认真讨论的话,倒是可以稍微听你们讲一下啰。” 樱井梓用原本插在腰上的那双手去拉了一张刚好放在她身边的摺叠椅,一边又问了社长一个问题。 “那……你们谈到哪?” 社长面不改色地回答: “嗯,谈到‘把尸体丢进保健室里的方法’。” 樱井梓从还没坐稳的摺叠椅上摔了下来……唿!屁股跌了个大跟斗的她,又受到反作用力的影响,后脑勺撞上了椅子的一角……铿!她在桌子下抱着头髮出“唉呀……”的声音。 “樱井,你想干嘛?”社长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吃惊啦。” 匆匆忙忙急着站起身来的樱井梓,这下又被桌角撞到头顶……叩哆!学生会长边说“哎……”,然后按着头趴在地上。 “樱并梓呀,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咧?” “樱井学姐,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过了一分钟之后…… 樱井梓口中说着“什么东西嘛,真是的”,一边整理着裙摆,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 她的动作和表情,是以往很少在学生会长身上看到的一种属于女孩子的羞赧。这也难怪,在别人面前跌了个大跟斗,头又各撞上了椅子和桌子一次,大部份的女生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吧。 “话说回来,刚才你们说的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吧,多摩川同学?” “你是说‘把尸体丢进保健室的方法’吗?谁在开玩笑呀,我们超认真的啊。” “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哪里?这里是学生会办公室,是你们的社办吧?” “那当然。那,你们赶快滚出去呀。” 学生会长笔道地指向出口。 “嘿,等一下嘛,樱井。”社长跳出来安抚学生会长。 “这真的是在认真讨论啦,而且是攸关全案癥结的重要讨论。错不了啦,听一下对你不会有损失的啦,我保证。” “真的?” “真的啦。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喔,我们在讨论本格推理的时候,你不准说我们的讨论‘不正经’、‘没营养’。你这样一讲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再讨论下去了。” 就这样,社长取得了樱井梓的同意,终于进入了正题。 “简单来说,我们要思考的是怎么样在第一教学大楼杀人之后,再把尸体单独丢进保健室的方法。” 学生会长的表情随即一变。我一直提心弔胆,担心她的口中会不会冲出“你们很不正经耶!”的这个禁句。 “好,那有什么方法吗?” “例如用单摆式丢进去之类的。你觉得呢?” “单摆式?”此时,樱井梓给了社长一记嘲讽的重击:“咦?移动尸体的方式有分单摆式、发条式和石英式呀?好有趣喔。” “喂,樱井!” “怎样啦?” “不准不正经!” 樱并梓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好不容易临门一脚踩住煞车。接着她低声地说: “……我才不想被你这个全校最不正经的人说这种话呢。” 学生会长脸上出现了瞠目结舌的表情。在她的身边,我正由于不为人知极度紧张而颤抖着。 当然,给我带来冲击的是社长口中说出的那个字——“单摆”。这跟昨天小松崎律子所说的关键字一模一样。小松崎老师说“单摆”是解开密室之谜的钥匙。然而,现在我们社长也打算要大谈“单摆”。这只是偶然吗?还是…… 社长完全没有发现我内心的惶恐,继续说明“单摆式”。 “在推理小说当中,利用单摆的力量将物体从右边移动到左边去之类的,是很常见的手法,就像是种传统艺术似的,是一种华丽的机关,如果能够擅加运用的话,现在也都还能派得上用场吧。” 接着,社长进入更具体的说明。 “老实说,保健室附近的环境条件,刚好很适合使用这种单摆机关。最大的关键,就在于保健室和第一教学大楼中间,比较靠近保健室的地方,有那四棵松树。特别是有一棵松树,从保健室的窗户看出去的话,刚好几乎是正对着窗户的,也就是被称为次郎松的那棵枝叶寒酸的松树。它长得更是恰到好处。” “次郎松?”我不禁开口问。“那棵不是叫太郎松吗?” “嘿啊,那棵是太郎松咧。” “说什么傻话?那棵是次郎松啦。在那棵松树上吊自杀的太郎,其实真名叫做次郎。这就是这个传说的巧妙之处啊。对吧,樱井?” 第36页 学生会长“咳”地咳了一声,说: “先当作是太郎松吧。学生会已认定那棵松树叫太郎松。然后呢?兇手怎么运用那棵太郎?” “你们想像一下:兇手先爬到太郎松树干的最上方,在那里绑上了绳子。” 我不太确定学校中庭那些松树的正确高度。大概五公尺?还是再高一点?差不多这么高吧。 “绳子的长度顶多与树高一样,另一端上面有挂勾。兇手先让绳子上有挂勾的那一端弄进第一教学大楼二楼的窗户里,接着兇手再用那个挂勾,勾住尸体。” “用挂勾勾住尸体?”樱井皱着眉头问。 “对,能勾在尸体的皮带上之类的话,就最理想的了。不过,也不能勾得太深,要勾得像是可以轻松拿下来的那种稍微勾到的程度。这样就做好单摆了。你们应该可以想像吧?” “嗯,喔,还算是可以吧。” 在天色转暗的学校里,太郎松斜斜地矗立在离组合屋校舍稍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从它的顶端附近,拉出了一条绳索。绳索往第一教学大楼的方向斜斜地延伸过去,另一端一直拉到了第一教学大楼的二楼窗户里。能够想像到这种程度的我,还真是了不起。 “接下来只要把手从尸体上放开就可以了。这时尸体就像是绳索向下垂下去似的,从第一教学大楼二楼的窗户开始画出了一个圆弧,穿过校园中庭,在空中滑翔。这时已有加速度的单摆,开始画出向上升的圆弧轨道,单摆的端点来到了保健室开着的那扇窗。可是,单摆的轨道,这时也差不多画到最顶了。因为保健室的窗框阻挡,使得单摆无法再向上划完整个振幅;更重要的,是单摆本身的动能已开始变小了。不过,单摆的摆锤是一个挂勾,上面轻轻勾着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动能,结果,尸体和挂勾分离,飞进了保健室里,落在窗边的床铺上。而单摆则循着和刚才相反的轨道,又回到了第一教学大楼去。这样一来,窗外当然就不会留下任何人的脚印,密室也就此打造成功。怎么样?八桥,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问题的关键应该在于太郎松它是一棵斜着长的松树。正因为它斜着长,所以大家才说它最适合拿来上吊自杀的啦。这也就是说呢,它也很适合拿来设这种单摆机关,因为绑在摆锤端的尸体,不会有撞到树干的问题。再加上它的枝叶长得很寒酸,所以不会有乱长出来的枝桠扰乱单摆绳索的运动方向。” “正是如此。” 社长很心满意足似地点头。我呢,则是觉得社长说的这种“单摆机关”太过异想天开,惊讶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是非对错才好。 “怎么样呢,樱井?你有没有什么感想?” “有是有,……但不能说‘不正经’对吧?” “没错。” “也不能说‘没营养’,对吧?” “对,这也是你答应过不讲的。” “那我该说什么才好呢?” 樱井梓做出在自己的脑海终不断找寻合适字眼的动作,抬起头来逗趣地断言说: “说这种话是会遭到天谴的。” 原来如此,话也可以这样说。 “不对吗?我们现在遇到的案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兇杀案喔。狗仔摄影师田所这个男子,在现实世界当中被杀了,成为货真价实的被害者。不是在故事里面,是在现实世界当中喔。所以,杀害他的手法,也应该是在现实世界当中有可能执行的方法。对吧?” “喔,这可说不定喔。” 社长就像是事前已经预期到会有这种责难声出现似的,当下就立刻反驳。 “你想想看,说穿了,所谓的‘密室’这件事情本身呢,本来就是一个在现实世界当中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既然要解开这个‘在现实世界当中不可能存在的密室’之谜,那我们反倒要刻意去验证‘现实世界当中不可能存在的手法’是不是有可能发生才对。所以,乍看之下似乎是非现实的这些论述,它们在方向性上是绝对错不了的。我可先把话讲清楚,我们可没有打算把这个案子往搞笑或恶搞的方向去思考。这个案子它原本就是隐涵着一种跳脱常轨的,甚至可以说是不正经特质。也就是说,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在思考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但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案件把我们卷了进去,夺去了我们的思考……” “咦?啊?什么?” 面对社长这番突如其来的演讲,连樱井梓也觉得惊慌失措了。 “对不起,刚才这段话,你可不可以再说一次?光听一次的话我没有办法理解。就多摩川同学的水准来看,我觉得这段话说得算是蛮有格调的。” “喂,别把我当白痴好吗?”社长双手抱胸,一脸不悦地转过头去。“好话不说第二遍。你当我是政客在演讲呀?” 很遗憾的是,通常社长同样的话如果说了第二次,那第二次说的就会是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的内容,没办法叫他重复的。 这时,八桥学长用比较简单的说法补充说明。 “简单来说,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再怎么样天马行空的幻想,也不会遭到天谴的啦。因为这件案子本身就是带有那种特质的案子嘛。” 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说,会想到“遭天谴的单摆”,也不是想到这件事的人在道德操守上的问题,而是案情本身的特性使然的啰?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因此平凡的音乐老师小松崎律子,也才会想自己动脑筋解开密室之谜。恰好这个时候久保老师口中说出“单摆”这个字眼,刺激她灵光乍现,想到某些事情。接着,在她暗示我这件事之后,就立刻遭人杀害了——哎呀? 此时,我的背嵴突然一阵冰凉。糟了!我竟然到现在还没把重要的事情告诉两位学长。 “啊,各位,请等一下。其实,我有一件和单摆有关的事情,一定要向各位报告一下。是这样的,昨天我和小松崎老师交谈的时候……” 我终于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这件事,也就是和小松崎老师谈到“单摆”的这段过程,向两位学长禀报了。 听完之后,八桥学长像是很瞭然于心似地,点了两三次头。 “哈哈……所以刚才石崎才会问我那个诡异的单摆问题呀?什么嘛,要是我知道在问这个的话,就不会答什么‘钟摆打法’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答案的啦。” 另一方面,多摩川社长露出很激动的神情,说: “原来如此。她说的没错,打开密室的钥匙确实是单摆。小松崎律子的死,正好证明了这一点。她只是遭人陷害嫁祸的而已。她已经直捣进兇手的机关里了,搞不好她甚至已经完全了解案情的真相了,所以兇手才会需要杀她灭口,也才会犯下昨天的那起杀人案。这就是兇手要杀小松崎律子的真正原因,绝对错不了。” 第37页 “那我们会不会怎么样咧?我们已经破解了单摆的机关了咧!这样该不会惹上什么衰事吧?” 对,这一点很重要。小松崎老师有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单摆的机关所在,所以才被兇手所杀。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难保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社长、八桥学长、我,还有樱井梓身上。我们和小松崎律子一样,都得到了“单摆”这把钥匙了。这该不会也就表示,我们和小松崎律子陷入了同样的危机了吧?我因为这一点而感到全身不寒而慄。 “原来如此,这还真的有点不妙了。” 多摩川社长的态度异常冷静,和他所说的话完全背道而驰。 “可是仔细想想,从兇手的角度来看,只要侦探越接近真相一步,对兇手绝对是不妙的。或许我们确实是知道了一件不妙的事情,但反过来说,这也证明了我们正在一步步地朝真相迈进。我们不能怕。我们在前进的这条道路,正是通往真相之路呀!我们不能害怕这条路走下去会怎么样,怕了就没路走了。只要走下去,我们跨的每一步都将会成为坦途;只要走下去,我们跨的每一步都将会成为坦途。不要犹豫,向前沖吧!向前沖就对啦!” “哦!社长,你说的这段是安东尼奥猪木引退的告别辞耶。” 八桥学长在一旁嘀咕。 “猪头,不是猪木啦!朗诵过这段辞的,是一休和尚啦!” 哎?是这样吗?以一段拿来让我等平凡人燃起斗志的辞来说,社长这段引用算是相当出色的急中生智。 这时,在场的另一个人说: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樱井梓说出了一段话,动摇了社长的斩钉截铁。 “刚才多摩川同学所说的单摆机关,到底有什么地方会让兇手觉得不妙啦?不就只是天马行空的虚构而已吗?我很难想像只为了这种区区的机关,就要逼得兇手不能纵放小松崎老师活命。” 说的也是。学生会长冷静的头脑,果然大胜侦探社社长。而社长也必然地陷入了难以为自己辩驳的窘境。 “这个呀,即便是一个乍看之下不可能存在的机关,也有可能碰触到了一部份的真相,而兇手认为这是不能放过的。解开密室之谜的钥匙,还是在单摆上面。我们也只能这样想了。” “它已经成了我们的一种期盼了咧。”八桥学长苦笑着说。 “那接下来是要怎么办?” “跟警方说一声比较好吧?反正它本来就是我们无力承担的案子。” “也对。那就跟祖师之谷警部说说看社长刚才讲的单摆机关吧?” “呒通呒通,跟那种刑警大人讲什么拢无效啦。最后一定会被说是‘推理小说看太多’之类的,然后就不了了之啦。” 八桥学长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就昨天祖师之谷警部和乌山刑警的状况看来,很难想像他们会把我们所说的话当一回事。因为他们的侦办方向,都是朝向“小松崎律子自杀论”的。 “那总之就先跟石崎说说看吧?怎么样,社长?” “嗯,我想的确早晚也都是要跟石崎说。可是……” 正当我觉得社长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时候,社长就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社员们。 “我们还可以用更直接的手段……喂,你们耳朵靠过来一下。” 我和八桥学长照着社长的指示,把耳朵凑了过去。 樱井梓也想把耳朵凑过来,结果社长用手把她的耳朵推了回去。 “你干嘛?” “不能被学生会长听到。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侦探社的机密。你可别误会啰,樱井。” “哼!”樱井梓把脸转了过去,背向我们,相当不悦地说:“随便你们。” “当然啰,我们会自己随便。” 接着,多摩川社长在我和八桥学长耳边小声说: “今晚在‘河马屋’集合。” 四 这天晚上,八点半。 天气是阴天,是一个吹着微暖的风,看不见月亮的晚上。 场景来到鲤之洼学园后面。“河马屋”狭窄的店里,下了班的男性上班族们,一手拿着啤酒,眼睛盯着电视上的职棒转播,一边吃着好吃烧,这个极为日常的光景,犹如一幅画似地展开在眼前。 然而,在店里的一角,有三个看来和那些西装组画开了界线,属于不同族群的年轻小伙子。这三个人都身穿黑色的服装,看起来让人不禁觉得他们是想趁着夜色做坏事的一群人。他们散发的可疑气氛,飘荡在四周。 这群人——也就是我们侦探社最精锐的三人组,正要迎向深夜的冒险。 “各位,准备好了吗?” 多摩川社长一边勐力搅拌着手上那个不锈钢碗里的面粉、山药和水,一边很有威严地说: “终于来到将这个动摇我们鲤之洼学园的连续密室杀人之谜,做个了断的夜晚了。打开密室的钥匙是单摆,这一件事情,已从小松崎老师的死,得到了印证。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合理怀疑,兇手就是利用单摆原理,将田所健二的尸体从第一教学大楼丢进了保健室去。关于这个假设的部份,今天白天的时候已经说明过了,我想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社长一边说明今晚冒险的主旨,一边把好吃烧的面煳倒到铁板上去。据他表示,一开始就先把好吃烧的配料和面煳一起放在碗里搅拌的煎法,根本就是邪门歪道。 “因此,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单摆找出来。当然现在才要去找出原本的单摆,恐怕已经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毕竟兇手也不是傻瓜,湮灭证据的动作,应该早就已经做完了。” 社长在铁板上面,放上猪五花、小虾仁、花枝等配料快炒了一下之后,再将它们移到面煳上去。平常很粗线条的社长,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倒是很龟毛。 “唰!” 社长的声调一转。他似乎是对自己说的那段话感到很慷慨激昂。因此,放在好吃烧上面的高丽菜,量也随之大增。 “不过呢,如果兇手用了这个单摆的机关,那么有一个地方一定会留下痕迹才对。而且,这个痕迹,就算兇手再厉害,也绝对没有办法轻易消掉。这个地方就是……” “太郎松的枝干上呗。” 八桥学长回话。他的眼睛盯着电视上的职棒转播,只有耳朵在听社长说话。今晚在甲子园开打的坂神—巨人战,坂神一路保持领先,来到七局上半,轮到巨人队的打击。 社长双手拿着锅铲,说: “没错。单摆的绳索应该有一端是绑在太郎松枝干上的某个地方才对。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假设是以尸体为摆锤,让单摆左右摆动的话,松树的枝桠上一定会留下绳索磨擦的痕迹,应该是不可能毫髮无伤才对。而这个痕迹只是从地上看不到罢了,现在应该还确实留在枝桠的表面上。” 第38页 “也就是说,”我有一点担心了起来,“要确认枝桠上是不是留有那个痕迹的话……” “没错。” 这个当下,社长摆出了前所未见的认真表情。他双眼直盯着眼前的好吃烧,下一瞬间,他用两手上的锅铲,一股作气把好吃烧翻了面。 有一半的高丽菜从面饼当中飞了出来,洒得铁板附近到处都是。这种关键时刻,社长总是太大意了。然后……这是什么东西? “社长,糟了!” “高丽菜不用管它了,反正它只不过是个配角。” “社长,忘了打蛋进去了!” “唔~哎!糟!这可糟啦,阿通!没加蛋的好吃烧是要怎么吃啦……唉,浪费!” 社长使尽全力地动着锅铲,想把铁板上那块俨然已经无可救药的好吃烧硬弄出个样子来。结果,好吃烧是弄出了个形状来了,可是已经无法再找出个加蛋的空间。无技可施之下,社长只好把多出来的这颗蛋打在铁板上,煎成一个荷包蛋。 “总、总而言之……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潜进学校里去。吃完这个以后,马上出发。” 我忙着把四处飞散的高丽菜捡在一起,一边说: “要潜进去当然是可以,不过潜进学校这种事情,不就是犯罪吗?” “不,不是犯罪”,社长一边盯着快要煎好的荷包蛋,一边说:“这是只不身为一名侦探所必需的、一种微妙的冒险……对吧,八桥?” 面对社长的问题,八桥学长只是继续沉默地盯着电视。 “喂,你怎么啦,八桥?你是怎样?你是对我忘记打蛋进去这件事有什么不慡吗?还是你有那么讨厌我把面蝴和配料一起烧吗?” “不……不是,我没有啦。” 八桥学长终于打破了沉默,但他的目光仍然紧盯着电视,显然样子就是不对劲。 “坂神是拿了总冠军了喔?现在也才五月耶。” 当然不是。画面上两队正在攻守互换,坂神虎的代打之神——八木正要走进打击区。 “八桥学长,你怎么了?” 听了我的问题,八桥学长才回过神来似地回答说: “没有。我只是脑子里突然稍微灵光一现,没什么事……好,来吧!该嗑的东西嗑。嗑,该出发去进行微妙的冒险了咧。” “还没!”社长阻止了急着要吃的八桥学长,说: “还没煎好,还要这样用中火煎两分三十秒……” 不知道为什么,多摩川社长对好吃烧的煎法有异常的坚持。 五 把好吃烧和附送的荷包蛋吃完之后,我们就展开了冒险。 首先,我们一行人从“河马屋”转移阵地,来到了学校的后门附近。学校四周有一部份是水泥墙,有一部份是用铁丝网隔开的。不管是水泥墙还是铁丝网,高度都不是太高。以后门附近的水泥墙来说,高度大概是两公尺左右。只要有心想爬,这样的高度应该可以轻轻松松就跨得过去。这样一道外观极为普通的水泥墙,反倒教人不禁怀疑学校是否真的有心想阻挡校外人士进入。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乍看不起眼的水泥墙,上面搞不好有装最先进的防盗系统,只要一有人跨过这道墙,红外线马上就会侦测到,接着立刻警铃大作,长岛茂雄(※巨人队的前明星打者、教练,也被誉为日本的棒球先生。)也会跟着赶过来之类的。” “还昙是奢侈的防盗系统呢。” “而且还是个完全没有意义的系统。” 社长好像有点误会了sec×m(※日本的家保公司。)的gg所要表达的意思。 “照我看来啊,就算有人爬上了墙,应该也不会有触动红外线,然后警卫跟着跑来这种事情发生的啦。”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例如说要是有野猫爬到墙上去逛个一圈,或是有乌鸦停在铁丝网上面的时候,每次红外线都有反应的话,警卫就忙死了哏。如果今天装的是可以辨识动物或人的红外线,当然就另当别论,不过我们学校的防盗系统应该没有那么高科技才对。”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不久前学校还只有堀内伯伯在做夜间巡逻而已。” 我真不该接上这句认同的话。紧接着,社长就命令我: “那么,阿通你就先爬上去看看吧。如果你爬上去没问题的话,我们再跟着上去。好,上吧!” “等一下,”我对社长这种单方面的命令做法,提出强烈的抗议。 “社长你这样说,那要是万一有问题的话,我要怎么办?你们会来救我吗?我才不要咧!我一个人当坏人被警卫抓走,社长和学长摆出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知道了啦,我上啦,我爬总行了吧?好啦好啦。” 结果,身为学弟的我,再怎么和社长正面冲突,终究还是有限的。迫于无奈,只好依照指示爬上墙去。 我先跨坐在墙上,刺探了一下围墙内的情况。确认附近都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俐落地跳进校园里去。意外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既没有警铃大作,也没有警卫冲过来,当然棒球先生更是没有出现。我反倒有点失落。 “两位,没问题了。” “好,知道了。” 我成功翻墙进来之后,两位学长也接连成功地翻墙进入校园。第一关算是轻松闯关成功了。我们先把围墙边整排樱花老树的阴影当作掩护,观望了一阵子。不过,这时候我们还不能松懈,接下来才是大问题。 “有可能会碰到在巡逻的警卫,或是夜间巡逻的堀内伯伯耶。” “确实是有这个风险,但更大的问题应该是警察呗?再怎么说,我们学校可是兇杀案的案发现场咧!就算是深夜,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警察在呗?一定会有警察在啦。” “嗯,组合屋校舍那边,特别是保健室,警方为了要保留现场,我想应该会派人驻守。但是反过来看,中庭里的太郎松之类的地方,因为被认为是和命案毫无瓜葛,所以警方应该不会大阵仗地去戒护才对。只要静待时机採取行动的话,我认为搞不好可以很顺利喔。” 我稍微觉得社长的意见有点过份乐观,但总之也只能相信他,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我们要怎么爬上太郎松呢?这跟一般的爬树可不一样喔。” “这点没问题。第一教学大楼的旁边都有准备梯子,我们就用那个梯子吧。” 的确在第一教学大楼的侧边——也就是细长形大楼的两端部份——各有一把梯子,一道都放在那里随时待命,以备万一发生火灾时可以紧急救难,算是谁都可以轻易拿来使用的状态——因为如果还上了锁去保管的话,万一发生事情的时候会没有办法立即发挥效用。也基于这一点,要把梯子搬出来应该不是难事才对。只要用这些梯子,那要爬上太郎松倒也并不困难。不过问题是,谁要来爬这个梯子呢?这里我故意不开口问。 第39页 “好,上吧!先去第一教学大楼找梯子。” 伴随着社长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吆暍,我们气势雄壮地从树影下跑了出去。 在一片阒静的校园里,不要说是人影了,就连只虫叫声都听不到,听到的只有我们脚踏地向前奔跑的脚步声而已。我们一行人道沖第一教学大楼。就在我们好不容易推进到工友休息室旁的时候…… “停!”社长突然小声地说。“有人,先躲起来!” 我们随即藏身在旁边择树的大树荫下,摒气凝神。不久,带着肃杀表情的敌人现身了。由三、四个人所组成的一个团体,消失在黑暗中。我们只能确认到他们的背影。 “看来好像是警卫在巡逻。” “是喔?我好像有看到堀内伯伯咧。” “可能是警卫和工友一起出动了吧。” “好吧,不管怎么样,只要不要被抓到就好。好,差不多要走啰!” 我们又再次地从树影下跑了出来。 接着,就在几分钟之后,我们如愿地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之下,来到了第一教学大楼的一端。这里正好也有一道迴廊延伸出去,通往组合屋校舍,算是距离太郎松比较近的一个地点。 我们留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警察或警卫的踪影。我们在建筑物的掩护之下稍事休息,接着便马上找到了梯子。 社长拿出了萤光棒,照亮了第一教学大楼的侧面部份。在光晕照亮之下,铝合金制的梯子,靠在大楼边,映照着蒙蒙的银色光芒。它是一把可以调整长短的梯子,→文·没·人·没·书·没·屋rr;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社长确认了一下贴在梯子上的银色贴纸。 “长度可伸缩调整的范围为六到十一公尺。那这样就很够用了。喂,八桥!” “来吧!” 八桥学长发出这一声之后,便把两手放在梯子上。正如我们所预期的,梯子只有挂在墙面的钩子上固定住而已。我们缓缓地把它从墙上拿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地面上。 看着这一幕,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梯子还真的是随便谁都可以自由使用的呢。” “喔,嘿啊。所以我们也才这么方便地就可以查案呀。” “所以,案发当晚,兇手应该也是可以用这个梯子才对的啰?” “哦……嘿啊……呜呃!” 表情僵硬的八桥学长说。我接着又把我单纯灵光一闪过去的念头说了出来: “如果兇手从中庭把这个梯子架到保健室开着的那扇窗上面的话,那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呢?兇手就可以在保健室行兇,却又可以不在地上留下脚印吧?” “喔,这样说也对咧。”八桥学长豁然开朗地拍了一下手: “阿通说的没错咧。我安怎没发现这么简单的道理?嘿啊,兇手就是用了这个梯子咩。餵~流司,密室之谜解开了咧!” “……” 社长不知道为什么面向彼端,保持捂着耳朵的姿势。他是不是想表示“我不想听”的意思? “……”八桥学长小声地嘆了一口气,说:“他还是不满意呗。” “那·当·然·啦!” 社长唐突地握着拳面向我们这边,肩膀一边激愤地颤抖着,一边用强压低的声音表现出他的愤怒。 “兇手用了梯子,所以没有留下脚印。这么随兴的论调,你以为有谁会认同呀?就算——就算它是真的,我也不允许这样的结论出现!” “唉,你意气用事也没用的啦。现在这里就是有这样一个刚好可以拿来犯案的梯子尺!” “少废话!你们要是不慡的话,我一个人上!” 社长一个人打算拾起梯子。 “有话好说,不用这么激动呗。” 八桥学长安慰社长,然后转向我说: “安怎,阿通?这次就陪流司任性一次呗?再怎么说,我想这确实是小松崎老师能从‘单摆’这个字眼破解犯案手法的关键。而告诉我们这件事情的,不就是阿通你吗?你有责任要陪我们冒险到最后。对呗?” “既然八桥学长都这样说的话,我当然是好,只不过……”我把嘴巴凑到八桥学长的耳边,小声地说:“可是太郎松的枝干上,什么都不会有喔。” “我知道啊。只要亲眼让他看到这一点,那就好了咩。这样流司也会死心呗……好啦!餵~流司,阿通说他也要一起去!” “谢谢你,阿通~还是你了解我啊!” 被感动至极的社长抱得紧紧的我心想:“这样的冒险还是趁早结束吧。” 六 就这样,这场深夜的冒险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又再继续下去。两位学长率先拿了梯子——应该是说,他们不让我拿。我只能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会留给我的工作只有一个。 我们来到了连结第一教学大楼和组合屋校舍的迴廊中段。我们再怎么想不惹人注意都很难。带着梯子移动的我们三个人,就算夜色再怎么深,还是显得像鬼一样醒目。但毕竟到了这步田地,已经没有路可退了,走到这里,我们的目的地太郎松也近在眼前,剩下的就只有祈祷中庭附近不要有警察巡逻了。 我们稍微停下了脚步。一边屈着身体,一边留意周围的状况。 第一教学大楼的这一侧并没有光线;但组合屋校区最里面的那扇窗里透出通明灯火,而那里正是发生兇杀案的现场。 “果然保健室里还是有警察驻守。” 社长像是丢出一句话似地说完了之后,却又表示了非常乐观的观点。 “可是,你们看。保健室的门是关着的,窗帘也拉上了。警方的人应该都待在室内,而且是保健室的入口处附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在中庭里的行动,会引起他们注意力的可能性很低。没问题的,一定会很顺利的。” “好!那我们就来个正面突破呗!” “哦!也只能这样做了!”浑身充满斗志的社长,对着我说了一句话: “阿通,你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这句话是‘你给我爬上梯子去’的意思吗?” “是呀。不是你还有谁?” 我小声地嘆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总之就是爬到梯子上去,查看一下太郎松最上面的状况再下来就行了吧?” “是呀。树的枝或干上,应该有什么地方会找到绳索摩擦痕才对。上去给我找一下。好,上吧!” 以社长的这一声为信号,我们三个人从迴廊冲到中庭去。中庭里有四棵松树并排在一起,不过,这时候最有问题是从迴廊数过去第四棵,也就是矗立在保健室几乎正面位置,斜着长的那棵太郎松。 第40页 手上拿着梯子的社长和八桥学长,比我提早一步跑到了太郎松下面,并且在倾斜的树干上架好梯子。 我们将梯子的长度设定为最短,不过这样梯子已经轻松超过太郎松的最上端,还突出了快一公尺。 “阿通,带着这个上去!” 社长把萤光棒交给了脚已经跨上梯子的我。的确,如果要查看枝桠的状态,是需要一点光线。我接下了萤光棒,说: “请学长扶好梯子,不要让梯子倒下来了。” 这样叮嘱过之后,我一股作气爬到梯子上去,成了个站在树上的人。 我靠着萤光棒的光线,查看了树干,以及少得可怜的几根枝桠。在我手边的枝桠,表面都非常完整,看起来并没有绳索擦过的那种不自然的擦痕。 我还想观察一些离梯子较远处的枝桠,于是在梯子上轻轻扭曲了一下身体,伸长了脖子,当然也就呈现了一种站不稳的姿势。就在这一瞬间,有一根枝桠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根枝桠从树干延伸出去,往树干的垂直方向横向发展,约有成人的手腕那么粗,看起来颇为结实。以位置上来说,它几乎是太郎松的枝桠当中位在最高处的一根枝桠。接着,我就注意到在这根枝桠上,有一个显然是最近才留下的伤口。是一道最近才被东西摩擦过所产生的痕迹。 “哇!找到了!” 我小声地叫嚷,音量仿佛就像是在自言在语。老实说,对于社长所标榜的“单摆机关”这个说法抱持着怀疑态度的我来说,作梦也没有想到今天晚上的这趟冒险竟然会有收穫。然而,在这一瞬间,社长的预言竟然奇蹟似地完全成真了。和社长认识到现在,我会经有好几次觉得他这个人“真勐”!但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认为他这个人的头脑“真厉害”! 我一边压抑着激昂的情绪,一边对这梯子下方小声地喊: “找到了喔,社长!找……” 可是,梯子下方已经出现了异状。我看到在距离很远的下方,两位学长已经仓皇失措。两位学长用飘游的眼神看着我,一边用手敲着梯子,仿佛就像是在打着“快下来、快下来!”的暗号似的。 “哎~等等,突然叫我下去也未免……” 我心里一边急一边沿着梯子往下走,结果…… “喂!你们几个,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气氛变得愈发动盪不安,随后,一道很强的光芒,照向楼梯旁的两位学长。我想应该是有人冲过来了。 终于形迹败露了! 两位学长颤抖着发出“吓!”的惊唿声,便从梯子旁鸟兽散。想当然耳,他们的手也因此离开了梯子,而我还在梯子的中段部份挣扎。他们这样随便把手放开,我可就惨了。这时,梯子马上就失去了平衡。 “哇、哇哇~” 原本应该是架在太郎松上面的梯子,这下跟地面完全垂直了。我不假思索地抓紧梯子,结果就在下一秒钟, “啊、啊,啊~” 失去依靠的梯子,往太郎松的反方向大幅地倒了过去。 “啊……” 我发出无力的叫声,和梯子一起背朝后倒向黑暗里。 七 “哇!” 我被自己的尖叫声吵醒。这还真是一个最差劲的起床方式。我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三个令我意外的脸庞。工友堀内伯伯、演艺班的班导师本多和彦,以及当中的一点红——保健室的真田医师。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平常会看到的医师白袍,而是窄筒牛仔裤加上薄的布劳森外套,一派休闲的穿着。这三个人所组成的奇妙组合,一时间让我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还好吧?”堀内伯伯带着相当担忧的表情问我。 “哎,嗯,还好。”我硬挤出生硬的笑容,一边说: “没事,我只是稍微作了一个恶梦而已。我梦到我紧抓着梯子,连人带梯地倒了下去,撞到地面。啊啊,这个梦还真惨……” “哦,你不是在作梦喔。”真田医师用温和的声音说。 “赤坂同学刚刚是真的紧抓着梯子,连人带梯地倒了下去,撞到地面上了呢。就在刚刚,就在我们面前。” “啊……” 原来如此,照理说我现在应该还躺在地面上才对。我背好痛,头也好痛。我浑身都不对劲,搞不好身受重伤了?我会不会死?不对,我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不用担心,你应该只是头稍微撞到梯子,有轻微脑震盪而已。你起得来吗?” 真田医师拿出了我跌下来的时候所弄掉的萤光笔诊察,接着又轻轻地用手摸了摸我的肩膀。 “哎、嗯,我没事的……啊,好痛!” 我虽然还可以自己爬起身,不过这时我故意借用了她的手来起身。能让这样的美女温柔伺候的机会,可是绝无仅有的。既然这么难得,当然就要充分运用一下才值得。 我又再次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发现额头上肿了一个小小的包。其它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外伤。至于没有撞到后脑勺,应该是我内心沉睡的格斗家灵魂,瞬间摆出了平常不知在哪里学会的护身技巧吧。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距离太郎松大约三公尺左右的地方。刚才的那把梯子倒在一旁。 “对了,为什么真田老师会在这里呢?还有堀内伯伯和本多老师,怎么会……” “为什么?这应该是我们问你的吧?真是的。” 本多用很严肃的表情质问我。 “现在学校是什么情况,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吧?学校里可是连续两天都发生了那种事情喔!第三天难保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们教职员也在这里努力地做夜间的巡逻工作。结果呢,谁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当中,竟然有三个人半夜来学校爬树?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你们这群少爷,到底是想怎么样?” “对……对不起。那个,其实我们也是有隐情的……” “哼,所谓的隐情已经听那两个人说啦!在玩侦探游戏是吧?你们还真是会找这种白痴事来做。” 本多一边说,一边用下巴指了指迴廊所在的方向——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一脸老实、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连石崎也在场,在两位学长面前,带着兇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不时地在冒出几句责骂的样子。石崎好像也是夜间巡逻队的一员。 话说回来,刚才在黑暗中经过我们身边的,是一个有三、四个人的小团体。原来那是他们这些教职员所组成的巡逻队呀。 “你看,”堀内伯伯很意外似地望着气沖沖的石崎,说: “连平常那么文静的石崎老师都那么生气,可见事情是非同小可呀。” “是啊,真的呢。”真田老师也讶异地说。 第41页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呢,那个人的那种模样。” “应该是真的很生气吧?这也难怪啦。” 本多摆出一付通情达理的表情点头,说: “你最好也去跟石崎老师道个歉吧。” 不用本多讲我也知道。我为了要对这次惹的麻烦道歉,我急忙跑到石崎身边。 “老师,不好意思……” “这可不是说声不好意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真是的……你们还真是太缺乏自觉了。啊啊,我对你们太失望了啦。我还以为你们还有一点什么可取之处哩,真是令人遗憾。你们还搞不清楚这所学校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处境……对了,赤坂同学,探查结果如何?” “啊?” “啊什么啊呀?”石崎凑到我的睑旁边,小声地问: “你不是有爬到太郎松上面去吗?结果怎么样呢?树的最上面到底有没有可疑的摩擦痕迹?快说呀!” 果然不愧是石崎,真是个怪人。 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也用着很紧张的表情望着我。我用很小的声音,对这三个人说明了树上的情况。 “我找到了。太郎松最上面的一根枝桠上,确实有一道擦痕,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弄上去的。” 听了我的说法之后,大家的反应真是各异其趣得彻底。 多摩川社长说了句“哼,跟我想的一样吧”,脸上泛起了胜利者的笑容。 “那一定是单摆的绳索摩擦所产生的痕迹,绝对错不了。” 八桥学长则是说了一句“真的假的,真不敢相信咧。”就陷入了沉默。 最不可思议的是石崎。他一边喃喃地说着“是喔,果真有啊?”一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接着,他的视线向下望,一语不发地在迴廊上走来走去,看起来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似的。过了几分钟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整理好了思绪,只见石崎突然抬起头来,毫不迟疑地走到太郎松树下。 接着,石崎的举动看起来越来越令人费解。 首先,他似乎是在确认树到第一教学大楼之间的距离,一步步谨惯地走着。抵达第一教学大楼之后,他又随即调转脚步,走回太郎松所在的地方。直到他开始走第二轮,我才发现石崎此举背后的含意。 他是在用自己的步伐,测量太郎松到第一教学大楼之间的距离。 “从太郎松到第一教学大楼的距离大约是六公尺。社长,你能不能帮我记录在个什么地方上?” “我知道了,”社长把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面,说:“好吧。我没有笔记本,所以我会在我的脑子里做记录。” “白痴。你的脑哪能当作笔记本呀?一分钟就给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让我来记录吧。” 真田医师从布鲁森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小记事本和笔来准备。 “从太郎松到第一教学大楼的距离是六公尺对吧?” “没错。那么,接下来……” 石崎抬头看了看太郎松。 “我想量量这棵太郎松的高度,不过该怎么量才好呢?嗯……对了,跟梯子比较一下就行了。赤坂同学,这把梯子的高度拿来跟太郎松相比的话,感觉差多少?是比树顶高还是比树顶低?” “梯子高出大约一公尺左右吧。梯子本身的长度是六公尺,所以太郎松的高度大概是五公尺吧。” 真田医师在记事本里写上了“五”这个字。本多站在真田医师身旁,看起来不太高兴地歪着头。 “石崎老师,你在做什么呢?都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了,不太适合量什么树的高度吧?” “本多老师,可不可以请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 石崎接着又步测了从太郎松到保健室的距离。 “从太郎松到保健室的距离大概是四公尺,中间还有杜鹃花树丛。树丛大概是位在距离保健室一公尺的地方。所以这样一减下来,从太郎松到杜鹃花树丛的距离大约是三公尺。真田医师,可以麻烦您记一下吗?” “嗯,这样可以吗?” 真田医师把记事本交给石崎。记事本上已经刚才石崎所量出来的数字,和现场的略图整理在一起了。 “原来如此。这样很一目了然,记录得非常好。” 石崎点了两三次头之后,兴味盎然地抬起头来,说: “……那就差不多该出发了,本多老师。” “出发?”本多用不知所措的表情问。“要去哪?” 石崎指着第一教学大楼的入口处回答说: “当然是要去巡逻呀,本多老师。本来我们不就是在校内巡逻到一半吗?” “这么说也对喔。” 真田医师仔细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手电筒。“所以我手上才会拿着这种东西……” 她仿佛是这下才发现手电筒的用途似的,打开了它的开关。 “不过,这些傢伙该怎么办呢?” 本多指了指我们三个人。 “我稍后开车送他们回去吧。因为他们这群人呀,就算嘴上说回家,但是人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这个嘛,确实有这个可能。” 总觉得本多是被石崎的这番花言巧语给瞒过去了。 “不过,石崎老师的态度,感觉还蛮唐突的呢。” 真田医师很犀利地指了出来。 “喔?是吗?”石崎先装疯卖傻了一下,接着说出了一部分真心话。 “其实我觉得第一教学大楼的某个地方还有蹊跷,所以想早点过去确定一下。如果只是我猜错了的话,那当然也无妨。堀内大哥,您身上有带钥匙吧?那我们就走吧。啊!还有你们啊,” 石崎命令了我们这三位社员,说: “跟着一起来,但不准惹麻烦。” “好~” 于是我们便很老实地遵照着指导老师的命令行事。 八 于是,这样的一个冒险之夜,又继续上演下去,只不过是把舞台转移到了第一教学大楼。 巡逻队扩编成合计有七名队员的大阵仗。以工友堀内打头阵,加上石崎、本多、真田,还有多摩川、八桥、赤坂。不分年龄、性别,更跨越了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立场,组成了一支大团结的精英部队。而前方,又有什么样的考验在等着他们呢? 我们带着紧张与不安、兴奋与惊恐、任重道远的使命感和少许的好奇心态,走进了位在第一教学大楼中央的出入口,成功地潜进了大楼的内部。 夜晚已无人迹的学校,比我想像的还要更暗更冷清。然而,这里也洋溢着某种气氛,挑逗着我们兴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现象在我们眼前发生了。真田医师突然从我们的面前,失去了踪影。 第42页 巡逻队一阵骚动。 随即,我们就找到了想要将真田医师强行带进空教室的多摩川社长。真田医师平安地被救了出来;而因为这宗无耻行为受到责难的多摩川社长,则纳入了本多老师的监管范围。 在这样的一阵骚动当中,自始自终保持着冷静的石崎,对一楼的状况丝毫没有兴趣,便步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我们谁也没开口说什么,就这样跟在石崎后面。 结果,又发生了一个离奇的现象。 上了二楼之后,真田老师又从我们面前突然地消失了。 巡逻队又是一阵骚动。 最后我们找到了把手放在真田医师的腰上,想把医师带到暗处去的八桥学长。真田医师又平安归来;而因为搭讪行为受到责难的八桥学长,则是纳入了工友堀内的监管。 面对只想到自己的贪念,而不懂得顾虑场所的两位学长,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真田医师,” 我不禁想给她一句忠告。 “学长们固然有错,但医师也有不对的地方——医师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跟着那两个人走呢?自我保护做得太松散了。” “在入夜后的校舍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总觉得自己也有点害怕了起来。” 我就像是被她那怯生生的双眼所带走似的,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接着,我用手环抱住她那纤细的背,把她往我身上拉了过来。 “不要紧的,仁美小姐,你不必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喔。” 于是,因为性骚扰行为而被责难的我,被纳入了石崎的监管范围。 “我无法接受……” 我很坦白地发出了不平之鸣。我刚才的行为哪里是性骚扰了?我只是让女孩子的身体倚靠一下,是一个很绅士的举动啊。握个小手有什么关系?真田医师又没有抗拒。我可不希望被跟学长们混为一谈。 “你们这些人员的是毫无自觉,毫无身为一个侦探该有的自觉。我对你们很失望……” 石崎又按照惯例中的惯例,不断重复地说同样的话。 尽管我们歷经了这些骚动,但还是很脚踏实地的持续进行着巡逻工作。这时,巡逻队来到了第一教学大楼的最上层,也就是三楼。刚才对一、二楼的情况,态度上几乎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的石崎,在这里突然为之丕变。他一边左右张望着三楼的走廊,一边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之下,问了堀内伯伯一个问题。 “在保健室发生兇杀案的那天晚上,三楼也是像这种状态吗?” “嗯,差不多是这样喔。” 堀内伯伯先这样回答完之后,又指着广播视听室的方向,说: “不过当天广播视听室里面还有岛村老师一个人留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 石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沿着走廊往广播视听室的方向走去。他走过了“一—三〇四”,来到“一—三〇三”广播视听室前面。可是,石崎却没有在这里停下脚步,反倒是沿着走廊直冲了过去。最后,石崎在走廊尽头快到楼梯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厕所。石崎毫不迟疑地走进了男厕。 “嗯?!石崎这傢伙搞什么嘛?这种时候要上厕所?” “他就是越紧张越会想去小便的呗。” 就在多摩川社长和八桥学长开着这种玩笑的时候,真田医师也稍微举起了手。 “啊,那我也可以去一下吗?” “啊?” 抛下目瞪口呆的男生群,真田医师挥着手电筒,走向了女厕。 “哦,她还真有胆识呀。”本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表示了他的敬佩之意。“在这种状况之下,她还真有办法去上厕所。一般应该都会觉得害怕或不好意思吧。” “那我也去一下厕所。”多摩川社长说。 “喂!你给我等等的啦!”八桥学长在女厕前叫住了社长。 “你这个猪头是想在女厕做什么咧?少给我来这一套,谁都看得出来你想干嘛的啦!” 八桥学长施展他最擅长的头部固定招式制住社长,且不断地加强力道。社长已经发出了惨叫声。这两个人还真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静不下来。 丢下这两个毫无一丝紧张感的学长,我比较在意的是石崎那边的状况。他真的只是去上厕所而已吗?我总觉得好像不是。接着,就在这个时候…… “啊——” 这一长声犹如要划破黑暗的惨叫,让我们其它在走廊上等候的人都为之一颤。 我和堀内伯伯互看了一眼;八桥学长则是松开了缠住社长头部的手臂。本多先出声大喊: “是真田医师!” 本多就像只脱兔似地起步奔跑,冲进了女厕里。当然,我们其他人也紧追在后。 入口附近先看到的是洗手台,我们从这里经过钩形的走道向厕所内走去。堀内伯伯那把手电筒的灯光,照亮着这个如鳗鱼睡床(※日本京都的传统町家,多为门面狭窄且深长的建筑,被称作“鳗鱼睡床”。)般的狭窄空间。每一间厕所的门都整齐地开往同一边。接着,在女厕的最内侧,真田医师蹲在一扇大约半开着的门上。 本多率先沖了过去。 “怎么了,真田医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门、门的那一边……” 真田医师处于极端的激动状态,嘴巴开闭着但却发不出声音,然后一边用手指着半开的门。堀内伯伯一边把手放到门上,一边说: “唉呀唉呀,真田医师,您开错门啦。这扇门不是那边的厕所门,只是单纯的扫具间啊。我看看我看看……” 堀内伯伯往门里一看。随后,从他的口中发出了小小的尖叫声。他的脸部因为极端的惊恐而扭曲,手上拿着的手电筒也滚落到地上,发出金属的声响。 我捡起了手电简,股起勇气往里一看。 如同堀内伯伯所言,这里不是一间厕所,而是一个扫具间。里面有长柄的刷子、刷地板的刷子、塑胶水桶、塑胶水管等等,全都很拥挤而杂乱地放在丢在这里。如果只有这些东西的话,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扫具间里,有一个人蜷成一团躺在地板上。再怎么看,这个人都像是穿着制服的女生。再怎么看,这个人的姿势都很不自然,看起来不像是活着的样子。眼前她的侧脸看起来已经是完全没了生气。脸颊附近的肌肤,看起来就像是人偶似的。 “尸、尸体……” 我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几个字,就已经在门前面气力放尽地坐下。 其他人陆续过来往门里仔细一看。眼前惊人的光景,让大家都哑口无言了。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拍我的人,是晚来一步的石崎。 “你们可不可以先让开一下?” 第43页 他用手上的手电筒照看门里的状况之后,轻声地嘆了一口气。不过,石崎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震惊,仿佛他早就预期到了这件事情似的。他在这种非常状态下,表现得异常镇定。 他大胆地踏进了扫具间,开始近距离地观察尸体。 “……颈部有些看来像是被绳索勒过的痕迹。这绝对是他杀,错不了。” 当然,从这具尸体陈尸的状况来看,这些事情不用石崎多说,已经相当一目了然了——完全不像是意外或自杀。 “而且这看起来不像是刚断气的尸体喔……本多老师,不好意思,要麻烦您一下。” 被点到名的本多像是突然被雷噼中似地耸了一下肩膀。 “什、什么事呀,石崎老师?是要叫我做什么事情吗?” “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难启齿……我想请您看一下这个女生的脸。因为我想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本多先表现出了抗拒的态度。可是,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地,表情不变,嘴里说着“难不成?应该不会是……”一边主动挤到尸体旁边。他蹲在扫具间里,端详了几十秒。 终于从扫具间出来的本多,用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虚弱声音,道出死者的身份。 “她是藤川美佐没错。” 九 急忙赶来到案发现场的警方人员,让现场陷入一片喧闹。 在法医验尸之后,藤川美佐的尸体被警车运离了学校。 我和两位学长一起接受了警方的侦讯,针对发现尸体当时的情况,据实地回答了警方的问话。 被侦讯一段时间之后才重获自由的我,在成群的警方人员当中找寻着乌山千岁刑警的身影。因为我有事想要向她确认清楚。 我好不容易找到千岁小姐的时候,她人正在楼梯的转角处,不知道交头接耳地在和石崎说什么。我隐约听到“党羽怎么样了?”、“找找看”之类的片段,可是没有办法得知确切的谈话内容。感觉上好像是石崎在给千岁小姐什么建议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这样没错,可是…… 不知道石崎是不是把话说完了,总之他终于起身,从千岁小姐的面前离去。 “咦?赤坂同学,有什么事吗?侦讯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刚才你在和石崎老师说话对吧?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 千岁小姐耸了耸肩,闪避了我的问题。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对喔。我有事情想问你。” 我随即就问了她一个问题。 “藤川美佐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喔,原来是这件事呀。” 千岁小姐低声地告诉我: “法医说她的尸体,已经是死后过了整整两天的状态了呢。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你应该了解吧,赤坂同学?” “整整两天!也就是说……” 根本不用再扳手指一个个计算了。 藤川美佐是和田所健二同一晚遇害的。 第四章 解谜的第四天 一 隔天,刚好是二十三号星期六,学校放假。 再说,就算不是假日,恐怕学校应该也不会上课才对。当红偶像藤川美佐的死,带给社会的冲击程度非同小可。想必会有很多跑影剧线的记者、电视台的人员跑到学校去,造成学校一片混乱吧。校方人员对于这个来得正是时候的星期六,应该是觉得松了一口气才对。 而我呢,从一早就抱着一种仿佛是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似的态度,看着报纸和电视上在报导藤川美佐遭人杀害的新闻——即便它其实是一件就发生在我身边的刑案。我会有这种隔岸观火的印象,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呗嚼消化完昨天所发生的事情。 藤川美佐被杀了。而且她遇害的时间点,和田所被杀的案子一样,都发生在五月二十号晚上。也就是说,当天晚上,鲤之洼学园连续发生了两件命案。可是,即便有这样的共通点,这两起命案一件是发生在组合屋校舍,一件是发生在第一教学大楼。 一件是在保健室,另一件是在厕所。 一个是刺杀,一个是勒毙。 一个是偷拍狗仔,一个是偶像明星。 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两起命案都是同一个人所犯下的吗? 就在我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多摩川社长打来一通紧急的联络电话。话筒的彼端,社长显得兴奋到有点异常。 “我是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啦,”社长先惯重其事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开始说出他打电话来的目的。 “八桥呢,就是那个八桥京介,也就是我们侦探社旗下的那个谜样的关西人,他呀……” “怎、怎么了?八桥学长怎么了吗?啊,该不会是……” 我说出了我内心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是在密室被杀了吧?” “不是,正好相反。刚才石崎跟我联络说,八桥好像说他自己解开密室之谜了。” “八桥学长解开密室之谜?啊啊,对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八桥学长在“河马屋”的时候,表现出很诡异的态度。追问之下,他也只说“突然稍微灵光一现”而已,没再多做说明。果然,那时候八桥学长就已经掌握破解密室之谜的线索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有那种不自然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的密室之谜有两个:一个是保健室的,一个是小松崎老师的。八桥学长解开的是哪一个呢?” “好像听说是小松崎老师的那一个喔。” 话筒彼端传来社长的嘆息声。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阿通你现在马上就到小松崎老师住的那幢公寓‘小枝庄’集合。八桥那个傢伙,自以为是名侦探,说要在那里现场表演密室的机关。反正他那个人凑巧想到的机关,一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啦。不过他再怎么样也算是我们的兄弟,应该也是要看他表演到最后吧。” “我了解了。我马上过去。” 我匆忙地换完衣服,出发前往“小枝庄”。 途中,我一直在脑海里试想接下来八桥学长所要表演的机关。可是到最后,我再怎么样还是想不出个名堂来。虽然我觉得,只要是八桥学长抽丝剥茧破解出来的机关,应该多少会比社长想的东西来得好一些才对。 二 “唷,你来啦。” 多摩川社长轻轻地举起右手,在“小枝庄”公寓的前面迎接我。 “八桥看起来很有信心的样子喔!不过,我倒是很担心究竟有没有问题。” 社长的态度似乎是有点半信半疑的。 第44页 “是呀,我们有办法进到这间公寓的房子里去吗?这里可是命案现场喔。想进去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这一点倒是没问题,这次我们有做过特别的准备了。” 社长打开了小松崎律子家玄关的门,便像是在赶人似地,把我带进到室内去。 玄关左边的厨房,还有更后面的客厅里,都看不到人影。我们沿着走廊走到底右转,再走进卧室的门,就看到石崎和八桥学长,以及乌山千岁刑警等人已经在卧室里了。看来所谓有做过“特别的准备”,指的应该就是这位女刑警。至于她为什么会来,我可以很容易就猜想到,是应石崎之邀而前来的。 狭窄的卧房里挤了五个人,几乎已经是呈现客满的状态了。 “八桥学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已经知道杀害小松崎老师的兇手了吗?” “不,我搞懂的不是这个部分咧。” 他一边轻挥右手,一边回答。而在他旁边的石崎,则是用满心期待的口吻说: “八桥同学说他破解了密室杀人之谜。他好像是有什么秘密武器的样子。” 话一说完,千岁小姐就反击说: “嘿,小松崎律子的死,并没有确定就是密室杀人喔。因为她自杀的可能性还没有完全排除。”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嘴硬呀?拜託喔,要是你可以用‘小松崎律子真兇论’来解释藤川美佐命案的话,那我倒是愿闻其详。” “这个部分确实是如石崎学长所说。” 千岁小姐带着些许的不甘心,但还是同意了石崎的说法。接着,千岁小姐又转向这次重点的八桥学长,像是再次叮咛他似的说: “你的机关真的是值得拿出来实验的吧?如果只是个无聊的机关,我要你道歉喔。因为我可是很忙的。” 千岁小姐紧盯着八桥学长。她眼神锋利的程度,足以让胆小的男生吓得发抖。可是,学长却显得一派轻松的表情。 反倒是社长和我在瞎操心。 “喂,八桥,刑警小姐是认真的喔。你真的没问题吗?” “对呀,八桥学长,你要不要趁现在先道歉比较好?” “你们吃错药啦?哪有人要进行之前先道歉的咧?哎呀,包在我身上啦。我已经知到兇手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啦。流司和阿通,你们就只要乖乖地听我说明,顺便说两声‘喔~’‘嗯~’就好了呗。” “喔~”我说。 “嗯~”社长说。 这样真的好吗?我内心不禁还是感到忧心。 八桥学长无视于我们的担忧,走到了卧房的中央附近。接着非常饶富兴味地说: “首先,我想重新整理一下发现尸体时的情况。” 这句话带给我相当大的震撼。“我想”?不是说“我想咧”,而是说“我想”!嗯~八桥学长这下可能是认真地要来解谜了。 “小松崎老师的遗体被发现的时候,这间屋子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首先看到客厅。老师的喉部被剃刀勐割,陈尸在沙发旁边,附近血流成河,而铝窗的半月锁是从屋里锁上的;接下来是厨房。这里的窗户不是铝窗,但是窗上的插梢锁也是从屋内锁上的,兇手无法进出。炉子上放着一个笛音壶,看起来死者在临死前有使用过;再看到浴室、洗手间、厕所的这个部分。厕所里没有窗户,浴室里的窗户也是紧闭着的。唯一没有上锁的是洗手间的窗户。只不过,这扇窗虽然可以打得开,但是窗外有加装防盗用的铁窗。铁窗栅栏一道和一道之间的间距非常窄,不要说是人了,连老鼠应该都过不去;最后就是这间卧房了。卧房里的所有铝窗都是从屋内上了锁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梳妆檯的圆椅上放着一把钥匙,它是这间屋子门口玄关的钥匙。啊,刑警小姐,可以把那把钥匙借给我一下吗?” 八桥学长从千岁小姐手上接下了这把有问题的钥匙。 “各位可以看到,钥匙上有一个看起来手腕可以穿得过去的环状锁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是一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到处都可以找得到的钥匙。然后……” 八桥学长志得意满地把眼神望向观众。 “简单来说,让这间屋子变得像是个密室的,就是这把钥匙。如果这把钥匙不在室内的话,那么我们或许会认为是有人杀害被害人之后,再把门口玄关的锁锁上,并且带走了钥匙。又或者是如果这把钥匙掉在洗手间的话,我们也可以认定兇手是在锁上门口玄关的钥匙之后,打开了洗手间的窗户,把钥匙从铁窗栅栏和栅栏间的fèng隙当中丢进来。然而,这把钥匙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不在洗手间也不在浴室,就是出现在卧室里,而且最要不得的是它出现在‘梳妆檯的圆椅上’这个尴尬的位置。因此,只要我们想不出把钥匙放茌卧室圆椅上的方法,这间屋子就是一个密室。所以,死在密室当中的小松崎爸师,就只能以自杀这个结论收场。对吧,刑警小姐?” “是的。” 千岁小姐像是在假装镇定似地,用很压抑的声音说。 “这么说来,你想表达的是你已经知道兇手用钥匙锁上门口玄关之后,再把钥匙放到卧室圆椅上的方法啰?” “当然。正是如此。” 八桥学长相当自鸣得意地用力点头。 我很坦白地向社长吐露了我的感想。 “今天的八桥学长,好像有点不一样耶。” “嗯,我也有同感。至少他说了标准的国语,看起来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不过,他真的没问题吗?那么装腔作势,等一下他要是糗到无地自容的话,我可不管喔。” 话才刚说完,不知道八桥学长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这段对话,向我们这边瞥了一眼。 “哎呀,总之你们就先闭嘴,看就对了呗。老实说我也还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咧。” “……”这是怎么回事? 八桥学长丢下了这句令人更为他担心的话,就掉头走开了。接着他打开了卧室的门,探出半个身子到走廊上,又回过头来说: “啊,请各位留在原地,等一下我会一个人操作。听清楚了吗?请各位绝对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喔。可以吗?就算各位很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也请千万不要偷看。了呗?流司、阿通,绝对不要偷瞄喔!” 八桥学长很严格地叮嘱过后,便离开了卧室。 “八桥这个猪头是怎样?他是打算要偷偷织布吗?”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鹤。” “嗯,八桥同学就算是鹤。他也不是会报恩的那种。” “你们到底是在讲什么啦。” 被留在卧室里的四个人,七嘴八舌地随便言不及义了一下。 然而,不久之后,四下又恢復了一片寂静。不管嘴上再怎么说,大家还是想在意八桥学长的行动。大家都想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但他已经交待大家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了。至少侧耳听听他有什么动静吧?可是却又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第45页 这时,门口玄关处响起了“吱~啪塌~”的开关门声。他好像是故意粗鲁地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好引起我们四个人注意似的。接着,又响起了“咖擦”的锁门声。八桥学长似乎是走到玄关大门外去,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就像是案发当天,兇手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似的…… “问题是,被兇手带出去的钥匙,到底要怎么再弄回卧室里来。” “嗯,不太可能吧。”社长歪着头说,“如果是利用针线来做一些加工之类的手法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想像。可是那个傢伙明明就连那种加工都没做就走掉啦。” “的确,八桥学长什么也没做,空着手就走出房间去了。” “不,他可不是空着手的喔。”石崎说。 “他好像把某个小道具藏在衣服的口袋里了。因为他刚才一直很注意那个口袋。” “嗯~你看得还真仔细呢。”千岁小姐说得一副很佩服的样子。“不过,他拿的是什么小道具呢?能让钥匙长翅膀的道具?” “钥匙会长翅膀吗?不过,确实如果不长翅膀的话,很难想像跑到屋外去的钥匙要怎么再飞回到这个卧室里来。他是想放鸟飞进来吗?” 社长随即否定了石崎的突发奇想。 “铁窗的栅栏间隔真的很窄,窄到大概连老鼠都进不来吧?” “那小鸟应该也进不来吧。这样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了。没辄啦,看来只好期待八桥同学的好点子了。” 就在石崎放弃自己努力揣测的同时,屋外响起了八桥学长宏亮的声音。 “各位~准备好了吗?要来啰~” 声音听起来是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的。看来八桥学长似乎还是打算要利用洗手间里的窗户。 社长大声地回应说: “喂,八桥,随你想怎样就怎样!” 正当我心里在猜想八桥学长听了社长说的话之后,是不是回了一声“看我的”的时候,下一秒钟,学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唱起歌来了。而且,他唱的歌竟然是…… “六甲~的落山~风~意气风~发~” “……”多摩川社长哑口无言了半晌,用很丢脸的声音小声地叫我。 “喂,阿通。” “是。” “那是什么东西呀?” “什么东西?那应该是社长也非常耳热能详的‘六甲颪’(※六甲颪是日本职棒坂神队的队歌。颪为和制汉字,念作guā。)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要问的是为什么我们得要在命案现场听八桥唱‘六甲颪’啦。再说,他又不是坂神的球迷,他可是坂急的球迷喔。” “坂急的球迷应该也会唱‘六甲颪’吧。” “话是没错……重点不是这个吧!” 就在诸多疑问尚待釐清的情况下,八桥学长的‘六甲颪’终于唱到尾声了。 “喔~喔~喔~喔!坂~神~tigers~沖~沖、沖、沖~” 接着,八桥学长说了一声“就是现在”,然后就听到很恼人的笛音“哔~”地响起,而且它好像还边发出声响边左摇右晃,越来越接近这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姑且不管我们的疑问,笛音已经又更逼近我们这里了。最后,那个吵闹的东西终于穿过了半掩着的门,冲进了我们所在的卧室里。当我亲眼看到发出笛音的东西时,我忍不住惊唿了一声。 “火箭汽球!” 原来那个从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过来的物体,正是坂神虎球迷在进行“六甲面”大合唱的同时,会一起放到天上去的火箭汽球。 而且它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火箭汽球。 在汽球的中段部分,可以看得到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方。好像有一个环状的东西绑在汽球的中央处。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个环状的东西是绑在钥匙上面的那一条锁链。环状的锁链绑在火箭汽球的球体上,看起来就像是女生在腰际繫紧着皮带似的。锁链就这样和汽球一起飘在空中,当然锁链上的钥匙也在空中飞着。 钥匙有如是插上了火箭汽球这双翅膀似的,就这样飞进了卧室里面来。 接着,就在我以为火箭汽球会像在做垂死挣扎似的,发出更大的笛音时,汽球竟是在空中打转了两三次,就掉落在房间几近中央处的地板上。 锁链上绑着的那个小铃铛,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叮噹”的声响。 释放完所有空气的火箭汽球,就像是一条细细的橡胶绳似地,和钥匙一起掉落在地面上。待在卧室里的四个人,全都把目光投注在那个没了气的汽球上。 “……然后,会怎么样?” 于是,没了气的汽球就像是要回答社长的疑问似的,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汽球在动耶!它怎么了?” 仔细一瞧,可以看到汽球上面还有一些加工。在火箭汽球口的地方,原本就有塑胶制的白色鸣笛,但在这个鸣笛上还卷着一条细细的线,一直延伸到走廊上去。汽球受到线的牵引,所以才会慢慢地移动。汽球一动,绑在汽球上的锁链就自然地脱落了下来,最后汽球就在线的牵引之下,轻巧地移动到走廊去了。只留下串在锁链上的钥匙还留在卧室里。 “我们追!” 石崎登高一唿,我们一群人跟上去追没气汽球的去向。该说是一如预期吗?汽球在线的牵引之下,在走廊前进了一小段路之后,就突然转往了洗手间去。 这时,洗手间的窗户已经是开着的。窗外,夹在铁窗栅栏fèng隙之间的,是八桥学长认真卷着线的表情。 八桥学长把所有的线都卷回来,把没了气的汽球收回来之后,用很担心的表情,向我们询问整个过程是否顺利。 “怎样咧?流司、阿通,有顺利吗?” 我和社长照着先前八桥学长所言点了头,说: “喔!” “嗯!” 三 “我说你们呀,这就是你们对待一个破解密室机关的名侦探该有的态度吗?对了,我知道了,你们是在嫉妒我破解了密室之谜,对呗?你们呀,说穿了就是只有那种程度的人啦。你们是不会懂得要对名侦探表示敬意的啦。啊,名侦探总是孤独的吶……” 八桥学长请我们从屋里帮他打开玄关的大门之后,便喃喃地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回到了屋里来。 “哼,你白痴呀?谁要嫉妒你呀?” 社长逞强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迎接八桥学长进屋。 “说穿了,你也只是刚好昨天晚上在‘河马屋’看到电视上转播的棒球,刚好那时候播是大家把火箭汽球送上天际的画面,你看了之后,就想到这个机关,就这样而已。刚好当时转播的是坂神在第七局的进攻,所以才被你蒙到了而已嘛。” 第46页 “嘿啊,这是货真价实的lucky seven(※幸运的第七局,原为棒球术语,被用来形容局势的逆转。)。” “哼,那才不叫推理咧。” 社长很不慡地说。我想他应该是在嫉妒八桥学长解开密室之谜了吧。 的确也有社长所说的运气成分在内。刚巧那天电视上转播的是坂神在七局的进攻,所以加油团才会施放火箭汽球。如果那天轮到的是巨人队进攻,那就不会放火箭汽球,顶多只是甩甩橘色毛巾而已。这样一来,八桥学长包准只会傻傻地专心吃好吃烧,不会从转播当中得到破解机关的线索了。 不过,光是能够想到用火箭汽球来当作推进力这一点,就还是应该要对八桥学长的推理能力给予肯定才对。 “钥匙从空中飞进卧室这一点我了解。可是,兇手要怎么指挥火箭汽球飞到卧室去?洗手间的窗户和卧室又没有连成一直线。” “这个简单。” 八桥学长又变回用标准国语说明。 #插图 “在犯案之后,兇手让洗手间、客厅,以及卧室等三个地方的门都半开着——我想应该每个门应该都是呈四十五度角的状态——,然后穿过玄关到屋外去。兇手在锁上玄关大门的锁之后,便随即来到了洗手间的窗户外面。由于这附近是个能够掩人耳目的空间,所以兇手应该可以轻松愉快地就完成所有的工作才对。兇手在这里吹了汽球,可是,吹膨的气球是没有办法通过铁窗栅栏的fèng隙的。这时,兇手先让没有气的汽球从栅栏fèng穿过去,使吹嘴的部分留在铁窗外面,汽球球体和带锁链的钥匙放在铁向外面,然后把汽球吹起来。兇手把汽球吹到接近极限的时候,再小心地松开手放掉。汽球会先往前进,然后马上就会碰到斜开着的门,使得汽球的行进路线转偏右。接着汽球会沿着走廊往客厅前进,这样就会撞上客厅的门,使得汽球的行进方向再往右偏转。再往前进之后,汽球就会撞上卧室的门,这回汽球会因为碰撞转往左,最后飞进卧室里去。” 可是,千岁小姐这时却像个现实主义者似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就你的说明听起来,还算是满像一回事的。可是,实际上真的会那么顺利吗?汽球必需撞上半开的门以改变行进路线的地方有三处,但也大有可能错过这三个地点直接飞过去,因为斜开着的门板,很难完全挡在汽球的行进路线上。例如说飞过来的汽球如果没有撞到客厅门的话,它就会从门板旁边飞过去,而直接飞进客厅里去——这样的状况应该也有可能会发生吧。” “的确这也有可能。不过,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即可。这样的话,钥匙就不是在卧室,而是会在客厅的某处被发现吧。” “嗯……等一下。”社长插进来问了一个问题。 “八桥,你现在的意思是说,钥匙即便是在客厅被发现也无妨,对吧?确实是如此没错。如果要让案发现场伪装成一个密室的话,钥匙确实出现在客厅或卧室都无妨。那么,为什么兇手一定要让气球飞到卧室呢?让火箭汽球飞到客厅,要比飞到卧室来得简单多了吧?” 八桥学长一如平常地用关西腔回答社长的问题。 “可是,这样反而太简单,机关的效果也会随之降低呗?钥匙出现在客厅也还算不坏,但还是出现在卧室比较理想呗。此外,我想咧,兇手应该还有一点顾虑。” “是什么?” “客厅里有小松崎老师的尸体呗?” “废话,她是被兇手亲手杀害的呀。” “不过,当时尸体还汨汨地在流着血,四周都已经血流成河了呗。” “嗯,是没错。” “假设绑着钥匙的火箭汽球就这样飞进客厅来好了啦。这个汽球会落在客厅里的哪一个位置上,其实兇手应该是无法预期的才对呗。搞不好汽球会掉在尸体旁边的一片血泊当中也说不定。这样一来,汽球上面就会沾满血了餵。兇手即便想要拉线把汽球收回来,汽球拖行的地方就会留下血迹,也就是会沿着客厅到走廊、走廊到洗手间拉出一道血痕。这对兇手来说,当然是想要尽可能避免的一个状况才对呗。当然汽球落在客厅内其它位置的可能性,远比落在尸体旁边的机会要高得多,所以兇手也可以不管这个问题,就想办法让汽球飞到客厅里去啦。” “原来如此,可是兇手还是很介意这一点。所以结论就是他选择了引导汽球飞到卧室,而不是客厅。也因此,兇手把三道门斜开,当作三个缓冲垫。最后汽球也照兇手所安排的路线冲进了卧室,对吗?” “就是这样了啦。”八桥学长的脸上浮现出很满意的笑容。 我也不禁拍了一下手。 “这样说来,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客厅和卧室的门确实是呈现一个半开不关的状态没错。嗯,不过,八桥学长,我记得当时洗手间的门应该是关着的喔。” “嘿啊,的确当时只有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不过,只要利用一下洗手间的窗户,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就把这一道门关上才对呗。兇手只要在开着的门把上面绑上线,线的另一端丢到窗外去的话,后面就只要从窗外拉这条线就行了……这里就只要用这种谁都想得到的方法来处理就绰绰有余了。简单来说,兇手就是只把自己关得到的门关上而已呗。” “这些都是为了要让别人不要识破他的机关,所做的动作吧。那么,那个东西也是啰?厨房的笛音壶。” “嘿呀,那个应该是拿来掩护火箭汽球笛音用的东西吧。不过我倒是不清楚这个笛音壶究竟是原本这个屋子里面就有的东西呢,还是兇手刻意带来的?至少这么招摇地把这个笛音壶放在炉子上的,一定是兇手本人。也就是因为有这个笛音壶在这里,所以常隔壁老伯的证词指出有听到笛音壶的声音,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段证词有任何可疑之处,原因就在这里啦。兇手应该是连这种小地方都考虑进去了呗。” “那么,在客厅找到的那台田所健二所有的数位相机,也是真兇为了想嫁祸给小松崎老师,所摆出来的小道具啰?” “当然,这应该也是在兇手计划之内的呗。” “可是,就算兇手的计划再周全,” 千岁小姐像是在自言自语似地说。 “兇手无法预期到绑着钥匙的汽球,究竟会掉到卧室的哪个位置。换句话说,那把钥匙会在梳妆檯前的圆椅上被发现,简单来说——” 千岁小姐就像是要找人回答这个问题似地四处张望。 石崎“咳”地清了一下喉咙,回答说: “只是偶然。我想应该不是刻意算计之下的结果。” “……” 千岁小姐像是欲言又止似地动着嘴唇,但好像又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走到屋内的角落去接了这通电话,简短地讲了几句之后,便转向我们,发表了一段相当重要的谈话。 第47页 “刚刚祖师之谷警部来电联络我,说已经逮捕到嫌犯了喔。严格来说应该还算是处于要求嫌犯主动到案说明的阶段。不过,这次应该是没问题了,我们有掌握到目击证人所提供的证词,所以应该算是八九不离十了。谢啰,石崎学长,这次多亏有你帮忙。” “没什么,别客气。我只是把我当场想到的事情讲出来而已。” 千岁小姐很诚恳地向石崎表示谢意,而石崎却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我们三个高中生当然都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只不过,我们都感受到,整个案情似乎是急转直下地被迅速侦破了。 千岁小姐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脸狐疑,连忙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们仔细说明清楚,石崎学长很清楚整个案情的真相,你们就问他吧。” 四 乌山刑警就这样离开了现场,赶往国分寺警署。据她表示,接下来马上就要对嫌犯展开侦讯。可是,她对关键的兇嫌姓名,却只字未提。最后,我们似乎也只能如她所言,向石崎询问案情的真相。 石崎把我们三个人带到了学校旁边的咖啡店。这家店名叫“千年木”,据说是石崎常来的一家店。店里没什么客人,在吧檯里的是一点也不亲切的老闆。然而,随处可见的观叶植物,每株都照顾得相当仔细,叶片都鲜绿照人。 我们占据了店里最内侧的四人桌。等了许久,我们点的饮料才上齐。石崎掏出了一根香菸叼在嘴上,点上了火,香菸的烟圈缓缓地从他的嘴角被吐了出来。至此,似乎才算是将破解谜团的舞台完全准备妥当了。 多摩川社长像是已经等不及似的,说: “差不多可以请您开始说明了吧?” 石崎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 “在说明结论——也就是真兇是谁之前,我想先从解开保健室的密室之谜开始谈起。你们同意吧?” “这点我们当然是同意的啦。与其要让我突然就听到兇手的名字,还不如先从这里开始咧。” 多摩川社长也一边点头称是, “嗯,在密室杀人事件当中,往往在解开密室之谜的同时,兇手也会随之真相大白。而这次的密室,恐怕也是如此吧,老师?” “多摩川同学说的一点也没错。确实,这次的案情,可以说就是这种形态的一个典型。” “那个……”我想先确认一下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点。“保健室这个密室的解答,其实只不过是兇手把梯子架在保健室的窗户上,然后用它在两处之间往返而已,对吧?” “如果单就‘兇手要在不留脚印的情况下进出保健室’这一点来看,它或许会是一种可行的做法。然而,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在解开密室之谜,并没有让案情当中的诸多疑点获得解释。→文·没·人·没·书·没·屋rr;为什么偷拍狗仔会被杀?为什么要选在保健室?为什么会从被害人正面刺杀他的胸口?为什么藤川美佐会在同一个晚上遇害?为什么她的尸体会在第一教学大楼的厕所被发现……?保健室密室之谜的答案,必需要是一个能够解释这诸多疑点的答案才行。” 是的,正是如此。如果设想兇手把梯子架在保健室的窗户上,然后在两处之间往返的话,并没有办法侦破这整件案子,反而会徒增“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之类的新疑点。梯子的出现并不能为密室之谜带来真正的解答。因此,我在心里把“梯子”给丢掉了。 石崎拿起手边的咖啡杯,啜了一口,又继续说下去。 “然而,这里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破解密室之谜的线索——小松崎老师在死前向赤坂同学说过的那个关键字,也就是‘单摆’。小松崎老师似乎是从久保老师所说的那段鬼故事所当中出现的‘单摆’这个字,突然连想到了什么。简单来说,就是突然想通整件事情了。可是,对于自己所想到的这些事情,她却在还没有明确说出口的情况之下,就离开了人世。她的死,当然不是自杀。我想小松崎老师恐怕是比我们都要早先一步找到了案情的真相吧,但这件事却被兇手知道了,结果导致她不幸被兇手杀人灭口。我想这样的猜想是很合理的。正因如此,她唯一留下的‘单摆’这个线索,就更形重要,更有充分探讨的必要了。” 石崎像是要给我们一点时间思考似地,啜饮了一口咖啡之后,分别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 “究竟‘单摆’的背后代表的涵意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起初我从赤坂同学口中听到这个字眼的当下,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其实是地球科学实验当中相当为人所熟知的‘傅科摆’。这完全无法派上用场。” “确实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完全不行啦。” 两位学长是对于别人犯的错,毫不留情地批判的那种人。 就算是石崎这样的老师,此时也难免露出了些许不愉快的表情,说: “不过,我看你们听到这个字眼的反应,也不比我高明到哪里去。例如说赤坂同学,” 石崎指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背挺直。 “你听到‘单摆’这个字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古老的大钟’——简单来说就是联想到‘挂钟’了。对吧?” “没、没错——我确实是想到了挂钟。” “再来是八桥同学,” 八桥学长自己用手指着自己,歪着头说了句“我?” “你从‘单摆’联想到的是铃木一朗的钟摆打法吧?” “是的。” “接着多摩川同学就拿出了本格推理主义者的风范,在大家面前畅谈了一段‘用单摆让尸体移动的机关’,没错吧?” “嗯,一点也没错。对了对了,当时樱井梓是不是还对我赞赏有加?” 当时没有任何人赞赏社长。特别是学生会长,对社长的这个机关抱持的应该是否定的态度才对——没想到从社长的眼里竟然看不出这一点呀?这先姑且不管…… “简单来说,到目前为止大家想到的‘单摆’,都还不是正确答案啰?” 针对我的这个问题,石崎回答了一句“是的”。 “是的,到目前为止大家想到的,都是‘单摆’没错,但很可惜的是,我想‘挂钟’或‘钟摆打法’应该都没有办法为我们打开密室的门锁。至于‘用单摆让尸体移动的机关’,在条件都具备的情况下,是有可能成立的,不过至少它应该不适用于这次的密室吧?因此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多摩川社长的身体从椅子上一滑,便跌落到地上。我想这应该是在回应“不值一提”这个超尖锐的批判吧?八桥学长急忙把社长的身体拉回到椅子上。 第48页 “哈、哈哈”社长发出几声干笑,并且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一边说: “……哈、哈哈,可以先暂停一下吗,石崎老师?” 社长强作镇定,喝了一口咖啡,说: “可是,根据我们昨天晚上确认的结果,发现太郎松最顶端的枝干上确实有看起来像是‘单摆’的绳子所留下来的摩擦痕喔。这一点我想应该是个不容忽视的现实吧?” “当然。我没有打算要忽视它呀。” 石崎说完,又扫了所有人一眼。 “不过,这里我希望你们能够注意一件事情——我们都会在不知不觉当中,从我们自己的立场去想事情。我一听到‘单摆’就联想到‘傅科摆’,那是因为我的身分是高中理化老师;赤坂同学会想到‘古老的大钟’,或许是因为对他而言,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名曲;八桥同学会联想到‘钟摆打法’,是因为他是坂急的球迷;同样地,多摩川社长会联想到‘用单摆让尸体移动的机关’,是因为你是本格推理小说狂——你们说对不对?” “这样说来……好像说不定真的是这样没错。”我说。 “确实是有这样的倾向咧。”八桥学长也露出认同的表情。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你说说看那又怎样呀?” 多摩川社长好像显得有点不耐烦,用指尖“咚咚”地敲着桌面,一边急着想催石崎说下去。而石崎却不慌不忙,老神在在地继续说: “也就是说,我们在面对‘单摆’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奇妙地在不知不觉间都执着于就自己有兴趣的范围去分析。然而,不用我多说,在这种时候,不管对我而言的‘单摆’是什么,或是多摩川社长所想到的‘单摆’是什么,都是不重要的。我们该去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小松崎老师来说,‘单摆’指的会是什么?就只有这样而已。接着,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才浮现出一个先前没有想过的‘单摆’。那是一个对小松崎老师来说相当熟悉,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有些陌生的‘单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什么咧?” “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迟迟想不出合适的答案。最后石崎才像是等得不耐烦似地,开口说出真正的‘单摆’究竟是什么。 “节拍器——对一个音乐老师来说,身边最常接触到的‘单摆’,我想恐怕就是这个东西了吧。” 五 “我想对小松崎老师来说,从‘单摆’这个字可以联想到的东西,不是我们一般会想到的那种一条绳子下面绑着重锤的‘向下垂的单摆’。她所想到的应该是像‘节拍器似的单摆’,也就是一根顶端有重鎚的棒子左右摆动的那种‘朝上的单摆’才对。如果她想到的真的是这个东西的话,那么我们先前的想法,就得要做名符其实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才行。你们了解吧?” 石崎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自己从头到尾,压根也没有注意到还有‘朝上型的单摆’这种东西。换句话说,我虽然直接从小松崎老师的口中听到了‘单摆’这个字眼,但是我其实完全误会了她想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来,我根本就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不,说不定还更糟。 “不过呀,”多摩川社长用很认真的表情提问。 “假设小松崎老师所说的‘单摆’,指的真的是‘像节拍器似的朝上型单摆’好了,那它就真的能够成为解开密室之谜的关键吗?我实在不这么认为。” “关于这一点,无巧不巧,昨天晚上你们三个人就在我的面前,让我看到了一个可能性。” 石崎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让两位学长像是在说“什么东东呀?”似的面面相??。 “我说你们呀,才过了一晚而已,不要跟我说你们忘记了喔!昨天晚上九点多,你们成功地潜进学校,拿出了放在第一教学大楼旁边的梯子,打算要爬上学校中庭里的那棵太郎松。因为你们想要找到可以佐证‘单摆机关’的证据。但是,就在你们找证据的时候,碰上了我们在巡逻,你们的计划因而受挫。可怜的是在梯子上的赤坂同学,连人带梯摔到地面上。这就是你们昨天失败的全记录吧。” 两位学长摆出了“啊啊,对对”的表情。明明这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忘记的。 “那我们的失败让你看到了什么样的可能性?” 面对我的问题,石崎回答说: “梯子的可能性。” “啊?到头来还是梯子吗?” 我把刚才在我心里被丢掉的梯子,又再赶忙捡了起来。不过,这把梯子该怎么用呢? “嗯,其实啊……赤坂同学,我是看到你爬的梯子倒下来,才突然想到说,啊,这不就正是‘朝上型的单摆’吗?” “啊?” “一把靠在太郎松上面的长梯,上面有一个人死命抓住梯子的状态,不就正好可以让人联想到节拍器的那根棒子和重锤的关系吗?后来那把有人在上面的梯子缓缓倒下来的样子,根本就像极了一个巨大的节拍器从右边摆动到左边的状态。但是像归像,梯子毕竟还是梯子,只要一开始往下倒的话,最后终究只有撞上地面一途。这一点和会不断往復运动的节拍器不一样。实际上,赤坂同学也确实撞到了地面,背后和头部都受到了重击。” 完全正确。可是,和梯子一起撞到地面上的我,在石崎的脑海里却能映成一个巨大的节拍器,这一点令我相当惊讶。他如果还算是个老师的话,应该还有其他需要他想到的事情才对吧。 “不过,这里更值得注意的是,赤坂同学落地的位置。赤坂同学,你是在距离太郎松大约三公尺处落地的喔。” “嗯,是的。”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当然是因为赤坡同学原本人就在离地三公尺左右的地方。梯子一开始倒,你就死命地抓紧了这把梯子,所以你就这样紧抓着梯子一起倒了下来。因此,你的身体必然会在距离太郎松将近三公尺的地方落地。这件事情,换句话说,就结果来看,它证明了梯子虽然原本是一个用来垂直移动的工具,但也可以用来做横向的移动。” 石崎用意气风发的态度,为这段话作了一个小结。他带着一副像是要说“怎样?”的表情,抽着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根的香菸。我不禁向身边的两位学长低声说: “那个,现在到底是在讲哪件事?” “听不懂吶。我记得应该是在解密室之谜才对呀。” “一点也没有谈到密室的事情嘛!都是在讲‘单摆’和‘梯子’的事情而已咩。” 第49页 学长们也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呢,则是觉得该要开始担心石崎的推理方向了。 然而,石崎却完全无视于我们的忧虑,甚至是不改他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他把已烧短的烟在菸灰缸里捻熄。 “好了,接下来就是需要一点想像力的部分了。准备好了吗?你们给我在脑海里好好地把我讲的光景尽可能地描绘出来喔。总之去想像就是了。真相就在你们的想像背后一说不定啦。” 石崎就这么说了一段模煳的话,便摆出一副像是在看天花板似的样子,静静地开始描述了起来。 “首先先准备好一把梯子。这把梯子已经倚着第一教学大楼,立在那里。接着,再假设有一个男人爬到了梯子的最顶端。这时如果梯子往后倒的话,会怎么样呢?如果梯子的长度有五公尺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应该会在距离第一教学大楼五公尺远的地方落地吧?这样一来,落地的位置大概就会是那棵松树的旁边。怎么样,你们可以想像吗?” “嗯,我可以听得懂你要表达的意思。”我回答。“因为第一教学大楼到太郎松的距离有六公尺左右。” “很好。那么,如果今天梯子的长度有七公尺的话呢?这时,梯子在打到地面之前,应该会先勾到太郎松的某根枝干吧?所以梯子上的男人应该会撞到树的枝干,然后掉到地面上去,或者是就这样直接被勾在树的枝干上。对吧,社长?” “应该是吧。” 社长百无聊赖地回答。 “那么,如果梯子的长度更长一点的话,情况会变成怎么样呢?这时倒下来的梯子应该会因为勾到太郎松的最顶端而停住吧?接着,人在梯子顶端的男子,应该就会顺着梯子倒下去的惯性而被抛到太郎松的彼端——也就是组合屋校舍的那一侧才对。男子的身体离开了梯子之后,会在空中画出一个圆滑的抛物线,然后落下。这时男子会碰触到的是地面,所以他会受伤,搞不好甚至会丧命。可是呢,你们也知道,距离组合屋校舍大约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外面种了一大排的杜鹃。所以男子的身体有可能会落在这排杜鹃上。倘若他真的掉到了杜鹃上,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会发生什么事情……”社长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了。“男子的身体会落在那一大排杜鹃上面……然后” “会反弹上来呗?因为那一排杜鹃很有弹力咩。” “没错,一定会再反弹上来才对。”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强调。社长也点头表示同意。 “嗯,我们也常常从二楼的窗户跳到那排杜鹃上。因为那排杜鹃随随便便也可以让我们反弹个一公尺左右。” “啊?那是怎么一回事?” 石崎似乎有点在意这件事,不过当然我门不会详加说明。毕竟我们三不五时会借用文艺社的社办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很让人羞于启齿。 “好吧,暂且不管。”石崎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问题是,反弹之后会到哪里去?如果刚好有一扇窗,而且这一扇窗刚好也开着的话……” 我不假思索地大叫: “那就是保健室的窗户吧!” “没错。根据我的想像,男子的身躯应该会在杜鹃树上大幅弹跳一次之后,朝保健室窗户的方向反弹过去。如果刚好那扇窗又刚好开着的话,男子的身体就会穿过窗户,倒在窗边的床铺上才对。然后,如果这时男子已经由于胸口被刺身亡,而且刚好保健室的门口又上了锁,再加上窗外没有留下任何足迹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我们三人用恍然大悟的表情面面相??。石崎静静地开口说: “那么发现尸体的人,就会认定这是一宗密室杀人案了吧。” 六 深深的沉默占领了整家店。只剩从石崎口中所吐出来的字句,悠扬地飘荡在一片寂静当中。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我的想像啦!目前几乎没有任何堪称为证据的东西。不过,实际上在这所学校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个让人认为是密室杀人的现象,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要利用‘朝上型单摆’来解释这个密室的疑点,我们能想到的方法应该就只有这一个了吧?至少我是这样想的啦。” “也就是说,”我终于开口。 “被害人田所健二并不是在保健室的床舖上被刺杀的啰?” “正是如此。”石崎用很严肃的表情点头说。 “田所被刺杀的地点,应该是在倚着第一教学大楼的那把梯子上。至于为什么田所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这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他潜进校园的目的就只有那一个。所以他当然是为了要偷拍才会出现在那里。” 是呀!可以想得到的目的只有这一个——他爬上楼梯,是为了要从第一教学大楼的窗户去偷拍某人。而他所用的梯子,和昨天晚上我们用的是同一把。这点绝对错不了。 “也就是说,兇手是当天人在第一教学大楼里的人物,他隔着窗刺杀了田所啰?” “我想恐怕是的。接着,田所遇刺的当下所承受的那股力道,使得梯子向后倒,而偶发的一连串作用,让田所的身体被抛进了保健室里,最后被你们发现。这次密室状态的成立过程就是这样。你们觉得如何?” 多摩川社长像是逮到一个好机会似的,举起了手。 “等一下。说明到这里,基本上我有很多地方是认同的。” 社长对于石崎的论述给予一定程度的肯定。原来他偶尔也会称许别人的推理呀。然而,在肯定之后,多摩川社长还是不忘清楚地表明他的不满。 “可是,当中好像还是有和现场状况无法吻合的地方喔。” “嗯~例如说是什么地方?” “血的问题呀。田所健二既然是被打孔锥所刺杀身亡的,当然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血海。假如田所真的像老师所说的,是在倚着第一教学大楼的梯子上被刺穿心脏,然后靠梯子的作用才冲进保健室好了,这样的话,第一教学大楼的部分窗户和窗框上,应该要是血迹四溅才对。甚至从第一教学大楼到保健室这一段的地面上,如果没有血迹斑斑就怪啦。可是,实际上却完全没有发现这样的血迹,反倒是只在保健室的床铺上留下了大量的鲜血。这一点再怎么想都很矛盾吧。” 我几乎都要叫出“哦!”的一声了。社长说得很有道理。保健室那天悽惨的状况,我是亲眼目睹到的。因此,就当天的那个光景来看,我实在很难想像犯案现场会是在保健室以外的其他地方。石崎的说法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但其实对保健室的状况,并没有完整的说明。 然而,石崎不知为何还能老神在在地说了句“这是一个好问题”,称赞了社长一下。 “可是,多摩川同学呀,我什么时候有说‘田所的心脏被刺’啦?要是田所在梯子上就被刺穿心脏的话,那他就会当场死亡,尸体也会直接掉落到地面上,发现尸体的地点自然也就会是那个地面上了,而不会飞进保健室里去才对。” 第50页 “嗯?是这样说没错……所以呢?” “所以,田所被刺的当下还没有死。因此他的手才能抓紧梯子不放呀。” “蛤?”社长露出差点没昏倒的表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被刺的当下还没有死是什么意思?他可是被刺到心脏了喔,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被刺的当下就会死了吧?” “听好了,兇手的确是用打孔锥刺向了田所的胸口没错,不过那不是他的致命伤喔。我想打孔锥刺到的,应该是稍微偏离田所心脏的部位吧。当然田所是有出血没错,但血量并不多,所以马上就被他身上穿的学生服所吸收掉了。” “喔。” “可是,刚才已经说过田所是连人带梯一起倒下,他的身体在反弹之后,飞进了保健室里。他的身体是以趴着的形态被抛到床铺上去的。此时,插在他胸口的打孔锥,应该接收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才对。因为那把打孔锥就夹在他的身体和床铺之间。打孔锥由于这股外力的冲击,才乱窜进他的胸口,最后刺穿了他的心脏。田所真正断气的时间点,就是这个瞬间。也就是说,把打孔锥刺进田所胸口的,是当时应该身在第一教学大楼的兇手。但是,让打孔锥用力刺进田所的胸口,最后演变成致命伤的,其实是保健室的床铺和被害人自己的体重。所以第一教学大楼才会没有血迹,但保健室却血流成河。从这样的角度来思考的话,血这方面的矛盾应该就可以解释了。” 石崎漂亮地击倒了社长的疑问。社长就像是承认了自己的败北似地,默不作声。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石崎就像是在募集挑战者似地说。于是我问了一个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问题。 “那刺伤田所的兇手究竟是谁呢?” 石崎喜孜孜地说: “问得好。” 七 “刺伤田所的兇手究竟是谁?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必需要先釐清楚:究竟当时他是在偷窥第一教学大楼的哪一扇窗,才会让他起意偷拍?所以,问题就在于这个答案要怎么去找了。” 八桥学长像是突然想到答案似地,提供了一个点子: “这一点是不是可以从梯子的长度来找到答案咧?” “没错,问题就是在梯子的长度。这个部分我们并没有一个精确的数字。然而,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倒下去的梯子会勾到太郎松的最顶端。这一点我们是有证据的。对吧,多摩川社长?” “啊?” 石崎表情显得有些沮丧,就像是在说“你嘛帮帮忙”似的。 “‘啊’什么啊?太郎松最顶端的枝干上,不是有看起来很新的摩擦痕吗,多摩川同学?刚刚你不是这样说的吗?那个摩擦痕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单摆机关’所造成的,而是倒下去的梯子撞上枝干所造成的摩擦痕啦。” “啊!原来如此”社长拍了一下手。 “太郎松到第一教学大楼的距离大概有六公尺。不过,梯子倚着建筑物的时候,会放在距离建筑物大概一公尺左右的地方斜倚过去。这样一来,梯子落脚的地点应该是在距离太郎松大约五公尺的地方。这样推算之下,当这把梯子往后倒的时候,如果要能勾到太郎松最上面的枝干,那么梯子的长度要有多少才够呢?多摩川社长,你知道吧?” “问我就对啦!梯子的长度应该是5×√2,对吧,八桥?” “嗯,√2大约是等于1.414呗。对吧,阿通?” “啊?……蛤”简单来说就是学长们都不想自己算。“呃……五乘以一点四一四再取整数的话……大该是七公尺左右吧?” “嗯,大概就是这样。正确数字是七公尺又七公分,就算以刚好七公尺来计算也无妨吧。” 手上拿着名片型计算机的石崎答话。有计算机的话就早点讲嘛。 “换句话说,梯子要能被太郎松勾到的话,长度至少要有七公尺才行。但光有这个长度是不够的,因为还要再加上人可以用手抓紧梯子的长度才行。所以,在七公尺之上,还要再加一个人的身高进去,算起来大概要有八公尺半到九公尺左右才合理。也就是说,田所健二拿来倚在第一教学大楼的梯子,长度大概要有这么长。然后他才能爬上这把梯子,在准备要偷拍的时候丧了命。” 石崎又再看看我们三个人,说: “你们想一想,以第一教学大楼来说的话,如果有八公尺半到九公尺,那应该不会是两层楼的高度才对。这点你们应该知道吧?至少是可以到三楼,甚至是到顶楼的高度。然而,已经可以证明的是,在案发当晚,顶楼上并没有人。” 社长和八桥学长对看了一眼,说: “嗯,这倒是没错。因为当天晚上最后离开顶楼的是……” “……就是我们的啦!” 没错。而且我们三个人还和工友堀内伯伯一起锁上了顶楼入口的锁才下楼的。那个当下,楼顶上已经没有人了。 “换句话说,顶楼已经没有人可以成为田所偷拍的对象啰?” “赤坂同学,你说的完全正确。这样一来,田所搬了梯子想要看到的,就必然不会是楼顶,而是三楼的窗户才对。那么,当晚三楼有亮灯的,是哪一问教室呢……?” “是广播视听室!”我不假思索地大喊。 “当晚待在广播视听室的应该是岛村佑介呗。” “而且……”社长就像是要补上最后一刀似地说。“从保健室看过去的话,太郎松正好位在正对广播视听室的位置上。” 换句话说,就位置关系来看,石崎的论述也是吻合的。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偷拍狗仔的身影——他为了想要看到三楼广播视听室的窗户,而奋力爬着超过八公尺高的梯子。 “不对。可是……”这时我的想像力撞上了一道墙。奇怪,我就是有一个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理解的部分。 社长似乎也抱持着同样的疑问。他很明快地把这个疑点指了出来; “不过啊,老师,田所健二他不是一个专门偷拍偶像明星的专业狗仔吗?他专程跑去偷拍岛村佑介待的那间广播视听室干嘛?我看不出让田所愿意冒这个风险的目的是什么。” “多摩川社长,你说的完全正确。田所不可能会想偷拍我们学校的歷史老师。可  当时确实出现田所为了想到三楼去而爬上梯子的这个状况。也就是说,社长,我们应该要这样想才对吧?当天晚上待在广播视听室的,应该不只有岛村佑介一个人,而是还有一个令田所食指大动的偶像在场……”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女生的名字,不禁大叫了一声“啊!” “是藤川美佐对吧!” 这个令人大感意外的发展,让八桥学长也吃惊地大叫: 第51页 “什么?你是说当天晚上藤川美佐有在广播视听室里面喔?” 相较于我们的惊讶,石崎一个人很平静地说: “是的。当天晚上,藤川美佐出现在广播视听室这件事,应该是错不了。因此,见到藤川美佐生前最后一面的,就是岛村佑介。不过他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一味的隐瞒至今。” “所以,也就是说……” 我把后面要说的话又咽回喉咙里去。石崎想表达的意思,我大致上可以了解。 石崎又接着说下去。 “当天晚上,田所应该是碰巧看到藤川美佐走进广播视听室里去了吧。或许田所还在走廊上等着她走出来。可是,她却迟迟没从广播视听室里出来。失去耐心的田所,做了什么样的举动呢?他搬出了那把摆在第一教学大楼旁边的梯子,试着从窗口去偷拍。恐怕他以往应该也用过这样的手法来偷拍吧?然而,在他偷窥的那扇三楼窗户里,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应该是一个连田所都觉得超乎想像的光景才对。他看到了一件不该看的事情了。 “‘不该看的事情’指的应该是……” 从多摩川社长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没错。田所健二亲眼看到的,正是岛村佑介在广播视听室里杀害了藤川美佐的场景。” 四周瞬间沉默了下来。这个瞬间,仿佛就是永恆。 “真令人意外!”社长喃喃自语似地说。 “没想到杀害藤川美佐的是岛村佑介呀……原来如此。所以说杀害田所健二的也是岛村。对吧,老师?” 石崎缓缓地点了头,接着他又更清楚地说明了整起案情的轮廓。 “没错。我们一直都从田所健二在保健室这个密室被杀的角度来思考整个案情。小松崎老师的死,我认为也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所产生的悲剧。然而,真相却不是如此。 整起案件其实是起自这所学校里一位叫岛村佑介的老师,他在一时冲动之下,杀害了同校的学生藤川美佐,才开始衍生出这整起案件。恐怕当中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是事先计划好的。当天晚上藤川美佐会留在学校上课后辅导上到那么晚也好,岛村佑介一个人待在广播视听室也罢,应该都是偶然之下的产物。而同一时间刚好有个偷拍狗仔田所健二潜入学校这件事,更是谁也没有预期到的。 我就依照顺序来说明案发当天的状况吧。 案发当天,傍晚七点过后,岛村佑介还相当一派轻松地出现在你们三个人和堀内工友的面前。此时,他作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三十分钟之后,自己会接连杀害两个活生生的人。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他还单纯只是一个在广播视听室进行影片编辑作业的普通老师而已。 然而,事情就在你们离开广播视听室之后,起了变化。上完课后辅导的藤川美佐,来到了岛村佑介所在的这个广播视听室。她来到广播视听室的目的,以及这两个人之间在广播视听室里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互动,我不得而知。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之间因为某事而起了争执,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小争执而已。它应该是足以让一位老师萌生杀意的、一个危机性的状态才对。 接着,在七点半过后,悲剧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先是岛村佑介在广播视听室里杀害了藤川美佐,但事情还没结束。在岛村佑介犯案之后,他又发现了田所在窗外目睹了他整个杀人的过程。这时的他在犯下一宗杀人案之后,应该已经处于情绪相当激动的状态才对。于是他便跑到了窗边,从桌上的笔筒里抓起了打孔锥,接着他打开了窗户,用打孔锥对着人在窗外的田所胸口勐刺。田所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是毫无能力防备的。田所会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从正面被刺伤胸口的原因,是由于他人在梯子上,名符其实地处于‘不能放手’的情况之下。 当然,在这个当下,田所的兇杀案还没有演变成密室杀人。 不过,就在田所被刺之后,他在梯子上失去了平衡,于是便和梯子一起往后倒了下去,越过了太郎松,然后在一排杜鹃树上反弹一下,飞进了保健室里。这一飞,冲击的力道使得打孔锥刺破了他的心脏,让他在血泊当中气绝身亡。这样的结果,也使得保健室成了一个密室。 说穿了,如果我们站在岛村佑介的角度来想,他本人对自己犯下的罪行究竟掌握到什么程度,这一点也相当可疑。自己刺伤的究竟是何许人也?他的身躯跌落到哪里去了?这些岛村很可能都不清楚。 不过,至少在岛村的面前有一把被太郎松勾到的梯子。梯子的长度,还有倒下的方向,都有可能成为自己这个兇手被指认的根据。这一点他应该也知道才对。如果放着这把梯子不管的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在自杀。所以他必需要先火速地将这把梯子处理好才行。 他急忙地来到一楼,走到中庭,把勾在太郎松的梯子拿下来,放回第一教学大楼旁原本摆放这把梯子的地方。对他而言应该可以说是相当侥倖的一点,是这一幕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因为如果他扛着梯子的身影被人看到的话,当下他就等于已经是玩完了。 不过,他还是平安把这个动作完成了。接着,他回到三楼的广播视听室,回头来做他原本要做的事情——也就是把藤川美佐那具被他杀掉的尸体,搬到广播视听室以外的地方。 就在他做这件事的同时,在保健室这头,先是小松崎老师,接着是你们和久保老师等人发现了田所的尸体,引起了一阵大骚动。这时才好不容易听到了警车的警笛声抵达现场。因此,岛村佑介没有办法把藤川美佐这具关键性的尸体搬远,于是岛村便把她的尸体塞在和广播视听室同一楼层的厕所扫具间里。这已经是他可以找到最理想的藏尸地点了。 我想,这应该就是案发当晚所发生的状况吧。” 八 “我有一个无法认同的点。” 多摩川社长看石崎的说明告一个段落,才开口说了这一句。 “什么地方?” “声音的问题。”社长看着石崎的眼睛。“倘若依照老师所说的,梯子被太郎松勾住的话,那应该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才对。这时如果有人听到声音,例如说是在美术教室里的久保老师,或是在教职员办公室里的鹤间教务主任,只要稍微往窗外看一眼,他们就可以看到卡在松树上的梯子了吧?如果事情发展至此,那岛村犯案的事实当下就应该已经败露了才对。案发现场的周边应该有很多人在才对,可是事情却没有演变到当场败露的状态。这一点我怎么样都无法接受。” “嗯,这个问题非常有水准。我自己也对声音的问题存疑过,不过,我们学校都是用两道玻璃的窗户,隔音效果非常确实,这点应该可以拿出来当做一种解释吧?不过,光是这样我还觉得不够。因为我们虽然用的是两道玻璃材质的窗户,但隔音也不至于好到可以完全阻隔声音。” 第52页 “没错。当时我们三个人在距离中庭有一小段的工友休息室里。工友休息室和教学大楼不一样,没有装两道玻璃窗,所以就算在教学大楼里的人没听到,我们的耳朵应该不会听漏才对。” “是喔?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当天真的没有听到任何不自然的声音吗?我想应该不会没有才对吧?……咦?” 石崎突然不再说话,转而把视线放到桌面上。这时只见他喝剩的那杯咖啡表面,兴起了小小的涟漪。随即我们头上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噪音。这间又旧又小的咖啡店,仿佛是在害怕这阵巨大噪音似地,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咖啡杯在碟子上面喀恰喀恰地发出了碰撞声,窗框也发出了咯咯的声响。这在这一带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么一提,案发当天晚上,也…… 等到巨大噪音平息,咖啡店又回到原本被寂静包围的状态之后,石崎才问我们: “案发之后,刚过傍晚七点半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像现在这种直升机的声音?……是吗?果然还是有听到。那么,梯子倒下去的时间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所以梯子倒下去的声音,才会被直升机的巨响给掩盖过去了。还真烦人啊!这一带明明平常都那么安静,但上空三不五时就飞过去的飞机还真多。特别是直升机,还真是非同小可的吵啊。” 成功扫除多摩川社长的疑虑之后,石崎又再募集下一个问题。 “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这回是八桥学长提问了。 “田所的行动当中,有些让我觉得稍稍无法认同的地方。他早就知道藤川美佐在广播视听室里,所以才起意要偷拍广播视听室。到这边是没问题啦。但是,后来他走到建筑物外面去,拿出梯子,爬到窗外试着偷拍……这样的做法不是很不妙吗?就在他好整以暇地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藤川美佐有可能就从广播视听室走出来了耶!不是吗?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就要得手的目标,可就会逃掉了喔。所以与其要这样大费周章,还不如就在走廊暗处静待藤川美佐现身咧,对呒?” “这一点说得完全正确。” 石崎开心地说。 “其实我本来对这一点也觉得不完全能够理解。田所为什么不要像你说的,就一直待在走廊上等呢?为什么会想要採取使用梯子这么大胆的手法呢?如果他没有使出这一招的话,他今天就不会死了……这里我把自己当成偷拍狗仔,试想了一下。这样一想之后,我就觉得没有问题,而答案更是昭然若揭了。” “怎么说?” “如果今天我是单枪匹马的偷拍狗仔的话,我一定不会擅离走廊半步。因为只要我再等下去,藤川美佐一定会现身。可是,假设我还有另外一个党羽的话,这样状况就又不一样了吧?任谁都会觉得‘两个人守候在同一个走廊上也不是办法’。只要有一个人在走廊上等就够了。这样一想,就会觉得够聪明的话,另外一个人还不如从别的角度去找机会按快门——一般应该是这样想没错吧?我想,田所会想试着从三楼的窗户去偷拍,背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当时有个这样的党羽。” 提到“党羽”,社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说: “这么说来,田所倒是可能还有党羽。之前不是也曾经讨论过这类的可能性吗?有些在校外凑热闹等看明星的人,说案发之后有看到一个身穿学生服的男子,翻过学校的围墙逃逸。” “对吼!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个消息,我们那时候还针对田所健二和党羽之间的‘窝里反说’的可能性,评估了好一段时间咧。随着事态的发展转变,我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咧。果然田所还是有党羽的嘛。” 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石崎和千岁小姐两个人交头接耳地在讲话的时唳,他们的对话当中也出现了“党羽”这个字眼。他们在讲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石崎无视我们的疑问,又迳自说了下去。 “当然我们不能妄下论断,说那个穿学生服逃逸的男子就是田所当时的党羽。不过,这里的重点是,这个党羽的存在,将可能成为逮捕真兇的关键。怎么说呢?如果依昭i我的推理,这个党羽当天应该一直都在走廊上的暗处,等着藤川美佐现身才对。当然后来藤川美佐并没有活着出现在他的面前,相反地,他应该有亲眼目击到藤川美佐的尸体才对。同时他也看到了正打算把这具尸体从广播视听室里搬出来的岛村佑介。” “啊,对喔……是会变成这样没错。” 我一方面感到恐惧,一边喃喃地说。 试想一下,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光景——在幽暗的走廊上,广播视听室的门突然打开,室内的光线照亮了年轻男老师的侧睑,而男老师手上扛着的是已不会言语的女尸。有个男人正躲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不知情的岛村就在慌乱之中,带着尸体走向了厕所…… 沉默了半晌之后,社长才又开口问石崎: “那就只要找出田所的党羽,抓他来拷问一番,叫他一五一十地全招出来就行了,是吧?” “正是如此。我就是这么想,所以昨天就向千岁小姐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也就是请她‘去找找看田所的党羽’。她一听到田所的党羽,心里好像就已经有个谱了。接着,今天早上,她协同祖师之谷警部,一起去找了那名男子,想问个清楚。结果,这名男子就自己供出说他在事发当晚和田所一起潜进了这所学校里来,而且听说他也确实目睹了一名看似年轻老师的男子,扛着一具貌似藤川美佐的女尸,从广播视听室里走出来的整个过程。而他所描述的年轻男子,特徵就和岛村佑介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我这才搞清楚昨天晚上石崎和千岁小姐交头接耳的内容,还有刚才千岁小姐向石崎说的那声“谢啰”,原来是这个意思。 石崎的建议,成了侦破全案的决定性关键。 “其他就像你们刚才也听到的,岛村佑介刚才已经出面到案说明了。现在他应该正在接受警方的侦讯吧?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开始自白了。” 石崎说完整个案情之后,又在一根新的香菸上点了火,然后一副好像很通体舒畅似地吞云吐雾着。 九 岛村佑介在国分寺警署的侦讯室里,原先还不断地在否认自己的犯行。最后他终于不敌祖师之谷警部不厌其烦的询问,以及乌山刑警锐利的目光,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给供了出来。 “犯罪的动机呢,说穿了就是一个情关难过。” 在岛村佑介遭到逮捕的几天之后,千岁小姐这么告诉我们。 岛村佑介和藤川美佐之间,早已发展到了超越师生的关系。这点让我想起了山下佳代子告诉我的那个故事。以往会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演艺班导师本多和彦抓到想要偷拍藤川美佐的狗仔,并以拳脚相向,当时拔刀相助的,正是岛村。 第53页 “这个故事和实际情况有一点出入。本多和彦抓到了偷拍狗仔,并以拳脚相向,这个部分是没错。可是,当时岛村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的拔刀相助而已。他内心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破坏狗仔的照相机。因为在那台照相机里,拍到了他和藤川美佐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管有拍到或没拍到,至少岛村很担心这个可能性,因此他才假装帮本多和彦助阵,对狗仔施暴。” 结果在混乱当中,岛村顺利地把狗仔的相机砸坏,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顺带一提,当时挨揍的摄影师并不是田所健二,而他跟这次的案子也毫无关系。 但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岛村对藤川的态度开始转趋冷淡。 或许他真的是吓到了吧?说来也无可厚非,岛村有妻子有小孩,再加上刚开始交往的时候,藤川美佐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小明星而已,但后来似乎也渐渐地开始崭露头角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卷进什么样的八卦绋闻。开始担心起这些事情的岛村,便单方面地想要断绝和藤川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藤川美佐的人气,到了今年春天已经达到沸腾的地步。岛村的这个判断是很正确的。 然而…… “没想到藤川美佐这一方意外地对这段感情相当认真。于是两人早已出现裂痕的关系,就在案发当天晚上的广播视听室里整个爆发出来了。藤川威胁说要把所有事情都摊在阳光下,岛村则表示这样做无疑是玉石俱焚,要藤川放他一马。然而,藤川却完全听不进去。面对她这样的态度,岛村于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拿起麦克风的电线扑了过去,然后就这样勒住藤川的颈部,将她杀害。就杀人这件事情本身来说,据称是在相当冲动的情况下才犯案的。”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全都被石崎的那番推理给说中了。岛村拿起打孔锥刺向在窗外偷窥的田所,然后收拾好中庭的梯子,才把藤川美佐的尸体给搬到厕所去。岛村完全没有想到有人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 问题是杀害小松崎律子这一段。 “小松崎律子真的很倒霉。她比大家都要早一步察觉了事情的真相,也发现到杀害田所的真兇就是岛村。” 她虽然说是从久保毅在中庭说的一句“单摆”而得到了灵感,但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具有不容忽视的意义。 “那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指的是多摩川社长在广播视听室大唱演歌的那件事。当时听到喧譁而赶到现场的小松崎律子,刚好走进了广播视听室。这时她看到了摆在窗边桌上的那个笔筒。接着,她又看了看窗外。这其实是她在重新亲眼确认清楚广播视听室、太郎松,以及保健室之间的位置关系。当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光景呢? 兇手从笔筒抓起了打孔锥,刺向人在窗外的偷拍狗仔的胸口;偷拍狗仔紧抓着梯子,连人带梯一起往太郎松的方向倒去。我想她一定是在想像这些场景。 原本在她心里的那个模煳推测,应该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完全转变成确定的事实吧。 “不过,反过来说,其实她也只察觉到这个部分而已。她以为整起事件是起因于岛村佑介那股憎恶偷拍行为的正义感,所以岛村才会杀害人在梯子上的田所。所以在她眼中认为岛村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物。她应该作梦也没有想到岛村除了杀害田所之外,还杀掉了藤川美佐。所以她并没有向警方供出岛村,反倒是劝他出面自首,结果岛村却恩将仇报。” 事实上,岛村佑介也想说如果自己只杀了田所的话,或许他会去自首。可是,他还犯下了一起杀害藤川美佐的滔天大罪。所以他应该压根也没有考虑要去自首。说穿了,岛村根本就不是小松崎律子应该施以恩惠的一个对象,她应该要毫不犹豫地就向警方供出岛村才对。这样一来,下一齣悲剧原本应该是可以靠她自己的双手来预防才对的。这样想的话,那她的死的确是如千岁小姐所说的,真的很倒霉。 “被小松崎律子劝说出面自首的岛村,根据他的供称,先是感到了一阵错愕。不过岛村随即也察觉到,小松崎律子并没有打算要把他交给警方,因此他当下就决定要杀人灭口。他先是说了句‘让我考虑一下’之后,就暂时和小松崎律子道别。但是后来他又带着故布疑阵所需要用到的小道具,在傍晚时分又再次来到了小松崎律子的住处。谎称‘多亏你的规劝,我决定要自首了’,然后进入了小松崎律子家中,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剃刀,将她杀害。接着岛村还动了一些手脚,好让她的死看起来像是自杀……整件事情好像就是这样吧。” 岛村动的手脚之一,就是那个密室的机关。关于这个部分,八桥学长的看法是正确的。岛村以往也和其他老师同事们一起到过小松崎老师家好几次,所以对那间屋子的构造很清楚。而他的这个知识,在这次的火箭汽球机关上派上了用场。 他另外做的一个手脚,是留在命案现场的那台数位相机。顺带一提,那一台照相机是属于田所健二本人的照相机没错,岛村探出三楼的窗户刺杀田所的时候,田所抛开了手中握着的那台照相机。不过,这台照相机并没有掉落到地面上,而是从窗外飞进了广播视听室里。后来捡到了这台照相机的岛村,为了要湮灭证据,便考虑销毁它。 然而,后来事情演变到让岛村不得不杀掉小松崎律子的时候,岛村想到了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台相机的方法:如果田所的照相机是在小松崎律子家被找到的话,那不就可以把杀人的罪名全都嫁祸给她了吗? 想到了这个办法之后,岛村便先把相机里的所有档案都删除,然后再把相机留在小松崎律子家里。 “错把小松崎律子当作重要嫌疑人的时候,我们几乎差点就要落入岛村所设下的陷阱里了。还真是好险呢!” 千岁小姐说着,一边很没面子似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头。 结语 六月某日,下午四点钟。场景是在鲤之洼学园后面的好吃烧餐厅“河马屋”。小小的店里一隅,有三个男生用很认真的表情,围着一块铁板。当然,这三个人就是我们侦探社的精锐三人部队。 这天开会的主旨,是要做这次案件的总结——也就是检讨会。至少表面上是的。 然而,当铁板的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华丽的食材——包括虾、花枝、猪五花肉,还有鸡蛋等等——也就是好吃烧的明星食材全都摆在眼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心再去做什么检讨了。于是这次开会的主旨,当场就完全变成“好吃烧吃个饱大会”了。多摩川社长雀跃地拿起不锈钢大碗,便立刻用面粉和山药搭配适量的水,开始混合搅拌了。 他拿着筷子的那只手,动作显得相当轻快。他用很满心期待的声音说: “对了,阿通,这次案件的记录就拜託你仔细地写一下啦!” “蛤?” 社长那只动着筷子的手,突然在大碗里停了下来。 第54页 “‘蛤’什么蛤?你不应该‘蛤’吧?这次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只要是和这起兇杀案有关的,通通要给我留下记录来喔!” “蛤……那是我要做的吗?” “当然呀!不是你还有谁?” 社长一边说,一边惯重其事地把好吃烧的粉浆倒到铁板上。原本社长是打算要画成一个完美的圆形的,结果被拉大成薄薄一片的粉浆,以一个丑陋的椭圆状态,在铁板上定了形。 “为什么得要做案件的记录呢?” “因为要让这个案子结案咩。” 在一旁看戏的八桥学长开口说。这我当然要反驳: “整个案件不是已经落幕了吗?” 岛村佑介落网。学校虽然歷经了一阵相当大的动盪,但至少已经是比悬而未决的状态好太多了。学生们逐渐恢復了稳定,课程也都在照常进行当中。再过不久,以往那个悠闲平静的鲤之洼学园,就会再甦醒过来了吧? 藤川美佐的死讯在影剧版上喧腾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也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和她有关的报导就会完全从版面上消失无踪,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她的话题了吧。我不知道这对藤川美佐来说,究竟算是可喜还是可悲? 小松崎老师的葬礼,办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家寺院里。葬礼的仪式办得简单隆重,很像老师生前的风格。不过由于当天有不少老师和同学到场,也意外地让仪式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至于田所健二的葬礼在哪里办得怎样,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什么还没解决的部分吗?” “不,倒不是那个意思的啦。嗯~要怎么说才对咧?简单来说,即便是兇手落网,谜题得到了解答,这起案件都还不算是真正的了结咧。对呒,流司?” “没错。案件只是‘解决’了,并不代表已经‘了结’了。” 社长把大碗撤到一边,这回又用双手各拿起了一根锅铲。接着他在铁板上一边煎着虾、花枝、猪五花等食材,然后用着像是向这些配料搭讪似的口吻,继续说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呢?……”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案件应该要由合适的人去记录下来,这样才能算是了结。而且这个记录不能像警方所写的侦查报告一样,只是把枯燥乏味的事实罗列出来而已。至少它必需要成为一部高格调、有品味的读物才行。就像我们能够接触到过去的众多案件,也都是因为拜当时的人们不辞辛劳所赐。我们来东施效颦一下,也是应该的。” “高格调?有品味?”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我的真心话。“我们应该是办不到的吧?” 八桥学长从喉咙的深处笑出咯咯的声音。 “的确,只要有那个完全让人感受不到格调和品味的某人物在,就已经是在用力地扯我们的后腿了呗。” 那位‘某人物’仿佛是对八桥学长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似的,把煮熟的各种配料一个一个地放到面煳上面去。 “我想确实也有它的难处啦,这个部分我们就只能赌一赌阿通的文采啦。总之,案件要有记录才算是真正的了结。没有留下记录的案件,就跟没发生过的事情没两样——喂,阿通,帮我拿蛋。” 我把鸡蛋交给了社长。社长把它拿到桌角一敲之后,惯重其事地对准正中心打下去。好吃烧里总算是顺利地有了一颗煎蛋。 “虽然说是记录,但其实很简单的啦。本格的基本要求就是第一人称单一观点。简单来说,就是阿通你看到什么写什么就行的啦。” “不对,等一下等一下,这样还不够周全。要公平地描写我、八桥和阿通,那就必需要用第三人称多观点的方式来描述才妥当吧。” 我一边盯着铁板,一边对学长们说的话感到疑惑——第三人称多观点、第一人称单一观点,这些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像某某银行的国分寺分行之类的东西吗? 算了!这些东西等先吃饱了再说。 “对了,社长,是不是差不多了呢?” “嗯,我知道。你别穷紧张。” 社长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这个刚好达到绝妙熟度的好吃烧。接着,社长就要进入最后阶段,于是便把双手上的锅铲分别从椭圆形饼皮的两侧,插进了饼皮下方。一瞬间,社长和好吃烧(?)互相凝望了一下。 “上!” 社长发出这一声之后,社长的自信之作便在铁板上的半空中漂亮地转了半圈。这次社长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让高丽菜飞散得到处都是。手法很俐落。 “唿~成功了!就这样再用中火煎两分半……一起名为好吃烧的完全犯罪,就这样完成啦!” 社长的侧脸沉醉在成就感当中。 嗯?那这样的话,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社长,不得了了!” “怎么回事?” “忘了加高丽菜了。” 东川笃哉专访 推理就是有魅力的谜团加合乎逻辑的收尾 q1:您的小说相当精彩,也受到台湾读者的喜爱与推荐,因此想请教,您故事中的灵感与构想从何而来? 东川:以我来说,我的故事都是从诡计、或应该称为推理精髓的这些小点子发想而来的。这些小点子都是我在日常生活中的细微觉察或感到惊奇的东西,或者从报纸、电视获得的情报。这些小灵感不断膨胀后,最后便成为一个故事。 q2:您作品中的幽默吐槽互动几乎是读者们共同的喜爱!请问这样的互动关系在生活周遭是否真实存在? 东川:我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所以周遭不可能出现这么多令人愉快的人物。作品中的幽默吐槽,或许是过着朴素生活的我内心的一种寄望吧。 q3:您的作品如此畅销,想请教曾收过最有趣或印象最深刻的读者回应是什么? 东川:我有时候会收到读者来信写道“我平常不太看书”或是“我不喜欢推理小说”。不喜欢看书和不是推理小说迷也会看我的书,这点让我非常开心。 q4:在您众多的作品当中最喜欢哪一部作品?另外,有比较偏爱的主角或出场人物吗?为什么? 东川:我最喜欢的作品是《放学后再推理》。当然,这部作品里面出现的主角雾之峰凉是我喜欢的主角之一。其他我也很喜欢《乌贼川市系列》的迷煳侦探鹈饲杜夫和他的助手、户村流平这对搭档。这两人是我从出道持续写到现在的角色,所以很有感情。至于《推理要再晚餐后》,我也很喜欢丽子和影山,但我最喜欢的角色是风祭警部。因为没有他,这部作品就无法成立。 q5:您的作品在日本被翻拍成电视剧,您觉得戏剧有忠实呈现出您文字中的想像画面吗? 东川:其实我没有看过翻拍的电视剧。我觉得电视剧是电视剧,原作是原作,没有忠实遵照原作也没关系,只要电视剧拍的好看,改编我也觉得无妨。 第55页 q6:您的书籍被归类为“推理小说”,对您而言“推理小说”应该具备甚么样的元素?您觉得您为何特别擅长这个元素? 东川:有魅力的谜团和合乎逻辑的收尾。行有余力,最好里面的诡计能令人印象深刻,或是出现令人惊讶、急转直下的元素,这样最为理想。至于有没有哪些元素是必备的,否则就不能被称作推理小说,我觉得这没有绝对。只有一件事我非常坚持,那就是公平竞争(fair y,必须毫无保留地提示所有线索给读者。),但就连这点也是视作品而异。事实上,过去也曾出现隐藏重大事实的杰作。 q7:在您的阅读歷程中,有哪几位作家或哪几部作品对您产生了影响,或在心中产生不可动摇的阅读地位? 东川:横沟正史《本阵杀人事件》赤川次郎《死者的学园祭》泡坂妻夫《亚爱一郎的狼狈》岛田庄司《斜屋犯罪》有栖川有栖《月光游戏》等等,族繁不及备载。 q8:您心目中的“推理经典”有哪些?对于甫接触“推理小说”的青少年同学们,会推荐什么作品或是哪位作家的作品? 东川:我那个世代的推理迷,大多从小读福尔摩斯、亚森罗苹等系列,因而对推理小说启蒙。之后,开始读艾勒里·昆恩、阿嘉莎·克莉丝蒂、狄克森·卡尔等人的作品。我们大概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些作家的代表作品都可称作经典。 q9:请问您在写作时曾经出现瓶颈吗?如果有,是在哪部作品?又是如何克服? 东川:会的,我写作时会出现瓶颈。大多时候是故事的某个部分出现问题。可能故事中有不合理的地方、可能登场人物的配置很奇怪、可能舞台设定不适合等等,这些作品我会写到一半就卡住了。所以,以我来说,特别是写长篇的时候,常常会中途变更故事情节或登场人物。 q10:可否跟台湾的喜爱您的青少年读者说几句话。或者给对于想把心中故事写下来,希望走上作家一途的青少年们一些建议或方向? 东川:不管在日本或台湾、当然欧美也是,有很多优秀的推理小说作家,也有很多优秀的推理小说作品。我自己在青少年时代时,只读了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然后就长大成人了,这是我非常后悔的一件事。变成大人之后,出乎意外地没有时间读书,就算读了书也无法像青少年时期读书时那样兴奋。希望大家可以趁这个年纪,大量地阅读推理小说。 另外,如果有人梦想成为作家,先试着从短篇开始写如何?我成为作家的动机,就是因为第一次用五十张稿纸(※五十张稿约为一万四千字中文。)写下的短篇获得认可。五十张稿纸我想谁都写得出来。 (本文由本社与博客来《读家》报刊企划)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