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祈》
NND,又是穿越
“nnd。小说阅读网”她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狠狠地将手中的火石砸向对面的墙上。只可惜这儿的墙壁是泥糊起来的,火石砸在上面也只是噗噗地两下闷声,完全没有现代的瓷器砸在大理石上那清脆刺耳,淋漓痛快的感觉。
乔羽闷闷地抱着膝,坐在锅台后的柴草堆里。
穿越,又是穿越。她已经无奈到连感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有着自己的公司,汽车,别墅,还有一个刚钓上手的帅到冒泡的男朋友。
只可惜在那最后一个下午,她打扮得千娇百媚,兴高采烈地准备前赴浪漫的约会。
就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冒失的大卡车,闯过红灯,直接碾过她的mini小跑...
厚,她呕得快把全身的血都吐光了,简直想把老天爷拽下来暴打一顿,以泄心中不平之气。
想她乔羽生前虽不是个善男信女,但是好歹没偷过人家老公,没抢过人家男朋友,碰到募捐的小朋友,也总把袋袋里嫌沉的钢崩全捐献出来,不要的过时衣物,也总是等到啥地方有个天灾**的,一次性清理出仓...所以说,
没.道.理.让.她.死.的.这.么.“壮烈”吧!?
而且,就算是穿越,人家的小说里,要么穿成个绝世大美人,要么穿成个皇家贵族,穿成男的必是玉树临风,家财万贯,武功盖世;穿成女的,必是千娇百媚,聪慧绝顶,被一帮男猪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丢了。
怎么说,这个游戏的基本规则也是“天让我穿必有用,千金散金还复来。”
但是,为什么这世上偏偏有个词叫“但是”呢?!
乔羽恨恨地瞪着屋顶,只想把天瞪出个窟窿来.
当她两眼冒金星,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疼地像被人拆散了,又拼在一块,赫然发现,自己趟在一个破落的院角里,而离自己不远的院门边正躺着两个人,院墙上的血迹还未干,一切触目惊心。
她当时呆呆地楞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肯定是穿了!!!”
正确的判断,悲观的现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进了她的脑海。
咯嘣,她又晕了!
乔羽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旁边一个“苦大仇深”的大妈,正对着她抹眼泪。
乔羽心里那个苦啊...
为啥人家穿越,醒来的时候是绫罗绸缎满身披,旁边伺候的是心灵手巧,善解人意,而且必定是能将女主打扮到把自己也迷晕过去的水灵灵的宇宙超级无敌乖巧的小丫鬟,而自己偏偏得面对地是...
乔羽止不住眼泪哗哗的...
那大妈一见乔羽醒了,而且泪珠跟线似地往下掉,立刻马力全开,一边喷,一边数落...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乔羽虽然还是有点蒙,但也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是个14岁的小姑娘,叫周巧儿,正是这户人家唯一的女儿.而正主儿的父母,也就是乔羽醒来时在院里躺着的那两位,已经全家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她娘”是这里的私塾教员,三十出头,“她爹”是个破落人家的儿子,知书达理,一家人到也其乐融融。
谁知这地方有个朱姓富户,要给小女儿请位西席。便有人将她娘推荐了过去。前期到也无事,可是偏偏她爹一次给她娘送衣物的时候,被那姓朱的女子给看上了,于是太平的日子到了尽头。
那朱富户变着法子想把她爹弄到手,耍了若干的手段,最后用上了武力。她当时上前维护她爹时,被那朱富户一下子摔了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她爹见女儿被摔死,妻子又被打得奄奄一息,索性一头撞死在院门上.朱富户未想到人没到手,倒闹出了三条人命,立刻带着护院们溜之大吉.
周边的邻居多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平日里多听闻了那朱富户恶行恶状的事,今儿又有若干如狼似虎的护院,便是有心想帮,也不敢出手,只敢远远地看着。一见开始闹地凶,后来朱富户却悄悄地走了,便知不好.进来一看,一家三口全都倒在地上,两个大人已经没气了,孩子还有生气,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救过来.
乔羽苦笑,唉,这小姑娘怕是这家第一个走的,这身子也的确伤地不轻,脑子里昏沉沉的,隐隐作痛,一时之间,只觉得一片空白,又沉沉得睡去了.
睡着之前,乔羽突然想到一件不幸中的万幸,强抢男人,这世界女人当家呢,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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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昏迷,看来也是改变不了事实。乔羽强撑起身子,定了定神。
虽然周巧儿的身体瘦弱矮小,但是有个“蓝颜祸水”的爹,看来外在条件还是有一定发展空间的。
唉,虽说想当年,她是如何的...,但是先被卡车压,再经汽油烧,就算是再娇艳的容颜,也变成绝世“煤”女了吧...
乔羽想着想着猛地打了个寒噤。
正想着事,一个中年的男子,一手端着药,一手挑开布帘走进来。他后面,一个稍年轻点的男子扶着周大妈也走了进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周,这位大妈看来跟她那无缘的娘多少能扯上点亲戚关系。在她昏迷的时候,处理了她爹娘的后事,也将她照料地十分周全。
那中年男子,扭着腰走到她床前,将药递到她唇边。
乔羽虽然大概明白这是个乾坤颠倒的世界,但明白跟真的接受毕竟是两回事。眼看着山姆大叔簪花抹粉,扭着庞大的身躯,将粗大的手指捏成各种匪夷所思的样子,嗲着嗓子跟你说话,心中那个恶寒...
再看看已经塞到唇边的药汤,那诡异的溷浊的颜色,乔羽的眼角猛抽...
得,除死无大事,大不了再死一次,闭着眼睛,梗着脖子,将汤药全灌进肚里。
周大妈见她喝完了药,靠到了床边坐下,欲言又止。
乔羽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索性就拿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瞅着她。
周大妈想说些什么,可见这十几岁的孩子一双眼睛像明镜似的,又有些心虚,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个布包裹,当着乔羽的面打开了。
“巧儿,大娘知道现在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
包裹打开了,是五个赤红色的半月型的金属,这是啥东东?
周大妈将这五个古怪的玩意儿推到乔羽身边,“唉,其实,这番话我是不该说的。”她看看乔羽并没有什么反应,接着道,“昨天,朱家的管家找上我,给了50两朱金,说是给你爹娘安排后事。我也知道她们欺人太甚。但是,巧儿,你不过刚成年,又没有个生计,你爹娘刚去了,以后你怎么照顾自己啊?大娘擅自作了主,代你把这钱收下。也够你用上个十年八年的了。”
乔羽闭了闭眼,没吭声。
周大妈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必是记恨的,但是又有什么用,那朱家在我们清水县城横行霸道了几十年了,从未折过威风。你不过刚刚成年,又拿什么与她为难?”
“是呀。”周家的大叔也在旁边低声劝着。
乔羽低着头,半晌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再不说话了。
周家三人面面相觑,也是无话可说,讪讪的,走了。
乔羽一个人静坐了半天,起身将那锭朱金包好,爬下床。
她靠着床边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腿脚发软,但好歹还支持得住。在屋里寻了件铁器,便出了里屋,进了正房。
周家人在正房里替她“爹娘”设了牌位,乔羽仔细地看看,还好,文字还是那般,没变成蝌蚪文。
她仔细将大门关好,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头。
乔羽心下恻然,世道艰难,这家人最后的日子肯定是极不如意,但好在未曾独留了谁受苦,口中轻轻地祷告“去者平安,切勿留恋,日后必替你家讨回这不平。”
那香的烟气原是直直地上飘,乔羽的话音刚落,之间那烟气弯了弯,反复三次,像是人在答礼般。
乔羽一愣,继而又一笑,用那寻来的铁器,在牌位的正下方挖了个洞,将朱金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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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身子好转了起来。乔羽怕与人接触时,被看出破绽,多数时候不出声,只默默看着。
邻居们都知道她家发生的事情,很是为她不平,但又畏于朱家的淫威,不敢言语。但平日里对她诸多照顾,爱惜有加。见她甚少言语,也体贴她家逢巨变,没有人生疑。
一个月下来,乔羽渐渐了解了这里的大概,这个国家名曰金闾,此处名曰清水,地处金闾国西部,是个偏僻的县城。
这个国家不属于她所知道的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是文字上却又惊人的相似,而货币则略有区别,朱金最为贵重,碧铜次之,民间流通的小面值的货币则为月鱽,1000个月鱽等同于一枚碧铜,1000枚碧铜等同于1两朱金。普通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用约在100个碧铜。
这些差异,乔羽很快就接受了,而唯一让她很不习惯的,就是这儿的阴阳颠倒。满大街的男人,用香腻的脂粉味和熏人的汗臭同时谋杀她,让她屡屡有杀人的**。
可是,她这还不到1米5的身高,能做什么?
乔羽将她的“家”彻底地翻了个底朝天,也只翻出了约1两朱金的钱币,便再没有值钱的物件了。
好在生活的用具都很简单,乔羽略微琢磨,便猜到了用处。只是每日总得自己生火做饭,割草挑水,累得乔羽每每倒头便睡,没功夫考虑其他的。
开始的新鲜期一过,乔羽的心渐生厌倦,不愿再周而复始这无聊的生活。
这不,连个小小的打火石,似乎也在欺负她。
乔羽看着被她砸出去的打火石愣愣地出神。
嘿,没道理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她可以混得如鱼得水,而在这个世界里,便被人欺负得跟小媳妇似的。而且还是在女尊男卑的世界。要是被后来者知道穿越一族有个这样没出息的败类,真的得被耻笑了。
乔羽从柴草里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操起锅铲子,到牌位面前祷告了一番,挖出了朱金,收拾了两件衣物,带上了匕首、火石和食物,打成一个包裹背好。
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将门窗关好,物品收拾整齐,最后来到牌位前,将牌位仔细地擦拭干净、摆放整齐。
乔羽歪着脑袋又仔细的将屋子好好看了一遍,将这第一个落脚点认真地记进脑海里,然后毅然走出大门。
随着被缓缓关上的院门,乔羽觉得锁住的不光是这个院子,而且也是对过去的一个正式地道别。
她紧了紧包裹,大步流星地向村外走去。
江湖三尺水,上下两重天
乔羽来到县城,买了些必须的药品和杂物。接着转悠到马市,想买匹马儿代步。
可转悠了半天,看得自己头都大了,所有的马背都比她的头顶高,现在有人帮忙,她还可以爬上去,要是真到了荒郊野外,别说骑马了,光是上马就得累死她。
一个高挑的女子,靠在马场的栏杆上。见她选马时转来绕去,乐得呵呵直笑。待乔羽路过跟前,一把将她扯到角落的一个棚子里。
“你一个娃娃家,买什么马?买了,你也骑不上去。喏,看这个。”
乔羽顺着她的手指一转头,直直地跟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碰上了。
她瞪着它,它也瞪着她。
“这是什么?”乔羽左右打量着它,它也跟着晃动着脑袋盯着乔羽的眼睛。
不是马,不是牛,不是鹿,不是驴,这是什么?
“嘿嘿。没见过吧,这匹可是我们金闾国难得一见的神骥,金糜。日行八百,夜行一千。可载千斤...”
乔羽跟它互瞪了半晌,一人一兽像是较上了劲,又突然转开了头,乔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金糜则喷了口粗气。
卖马娘子看这一对活宝竟是一个德行,笑得花枝乱颤。
“成年的金糜比马匹还彪悍,可驱狼斗虎,可是一匹小金糜长大却需要十数年的光景,就算长大了,它的性情却高傲得很。碰上有缘的人,甘被驱使,若是它看不上你,宁可饿死或一头撞死在山崖上,也不肯让人在它背上安生片刻。我得了它快三年了,换了数十位训马师,也未能给它上过缰头,估计再过个十年,它也不会让我碰一下。我看你年纪小小的,却也有趣的紧。你今天若能坐上它,在这场里走个一圈,我便将这千金难求的金糜白送于你。如何?”
乔羽刚刚并没太注意这位女子,听她说这番话,不由得注意起她来。
只见她凤眼生采,长眉入鬂,俏唇不点而朱,未语笑三分。尤其是那双眸子,似藏了千言万语,勾得你的眼神舍不得往外转去。
乔羽暗叫一声,好个风流人物,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呆着。
一挑眉,乔羽笑着问,“千金难得的神骥,这么容易便送与我,岂不是让我占了莫大的便宜。”
卖马娘子冷哼一声,“丫头,你也得能坐上它,在这场中走一圈,让它认了你,我才能送你。若是它看不上你,便是我让你牵,你也是牵不走的。我霍三娘是个识趣的人,这样一匹神骥,若是被我圈个数十年老死院中,不但它死不瞑目,我也是。若是能替它寻个好主人,也不枉费跟它的一场缘分。”
霍三娘说得有些感慨,伸手去摸那金糜的头。谁知那金糜反应极快,张口便咬,吓得三娘立刻缩手,恨恨地骂,“不识好歹,总有一天把你扒皮拆骨泡酒。”
金糜仿佛能听懂她的话,喷了下粗气,打了个响鼻,转过头去不理她。
霍三娘跺跺脚,走进驿馆了。
乔羽站在金糜面前,继续跟它大眼瞪小眼。她头向左偏,它也跟着向左偏,她向右偏,它也向右偏。
乔羽向前进一步,金糜立刻就警惕起来,绷紧了肌肉,呼吸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乔羽脑子里的主意像放电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过,但仔细想想,哪个都不实际。
唉,乔羽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个大便宜是占不到了。准备学张果老,买头毛驴儿充充数吧。
乔羽抬头看向金糜,准备向它说拜拜。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乔羽笑晕过去。
那金糜竟然学着乔羽的样子翻白眼,但是虽然它的眼睛又大又圆,但是偏偏就是翻不起来,一个劲地重复。
乔羽笑得半天缓不过气来,好半天,她终于捂着肚子爬到栏杆上,这次金糜无暇他顾了,正忙着翻白眼呢。
乔羽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住笑,瞪大眼睛,盯着金糜。金糜也停了下来,瞪着她。
乔羽将眼睛向左看,眼角一撇,金糜也将眼珠转过来,乔羽将眼睛向右看,那金糜脑袋动也不动,眼珠滴溜转到另一边。
乔羽将头向它靠近了点,金糜居然也向前伸了伸脖子。
有门儿,乔羽心中暗道。
滴溜,乔羽的眼珠顺时针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看着金糜。
金糜居然有模有样,也转了一圈。
乔羽转了两圈,金糜也学着转了两圈;然后停下来望着乔羽;乔羽诡异地一笑,瞪大眼睛,眼珠飞快地转动起来,同时心里开始数1,,,...
刚到100,就听见面前砰的一声,金糜摔个四腿朝天。
“耶!”乔羽大叫一声,钻进了栏杆,蹲到金糜面前,摸摸它的脑袋,看它那满天冒金星的呆样,大笑不止。
老半天,金糜才缓过来,半跪了起来,将头凑进乔羽的怀里,伸出舌头,舔舔乔羽的脸。
“哈哈。”乔羽一把搂住金糜的脖子,开心大笑,金糜也发出“呜呜...”细细的低鸣,很是好听。
亲热好一会,乔羽从地上跳起来,捧开栏杆,将金糜放了出来。那金糜也不跑开,只是将脑袋凑向乔羽,撒娇似的叫着。
乔羽从身上拿出手帕,帮金糜仔细地擦拭干净,它的睫毛又密又长,像小鹿的眼睛一般,可爱极了。
“叫你幼幼好不好?”乔羽摸着它的脖子。
“呜呜...”它舔舔乔羽的手心,像是明白她的意思,逗得乔羽直笑,搂着它的脖子,翻上它的背。
“幼幼,go。”幼幼低鸣一声,轻快地在院里跑起来。
闻声而来的霍三娘,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乔羽坐在幼幼的背上,一人一兽正在马市里蹦达地欢。
幼幼时快时慢,不时跳过些或高或矮的栏杆,跑得起性,竟跳上一个人高的土堆,仰头长鸣,临空而下,
那身姿仿若步月凌云,霍三娘看得呆了,连手中的鞭子落在地上都未觉查。
乔羽渐渐地体会出妙处来了。
乔羽的父母生前原在英国经商,闲暇时,经常与朋友在马术俱乐部小聚。乔羽岁时,她父母就将她交给马术教练了。长大后,她在马上的飒爽英姿可是迷倒了不少男人,马术俱乐部的生意兴隆,她可是居功甚伟。
乔羽深知各种马的特性,也知所有的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马背呈菱形,马背上脊椎高起,所以一定要放上马鞍,人才能坐的舒服。女人还好,换了男人骑了没设马鞍的马,那苦楚可真是“不能向外人道也”。
而且即使再善于骑术的人,也必须用马缰来控马。甚至有些笨马,是标准有油门没刹车的那种,即使将缰绳拉紧,也收不了,非得撞上什么才能停下来。
然而幼幼的背上未设任何的鞍具,无论跨坐或侧坐都极为舒适,即使腾空、落地或奔跑,也只有细微的颠簸感,而起步停止时,她只需一个细微的动作,幼幼就能反应过来,极是平稳。
( )
霍三娘
乔羽得了幼幼,心中那个美,用言语根本无法形容。免费小说阅读
“幼幼,go。”幼幼闻言,仰头欢鸣一声,霎时,霍三娘只觉眼前一花,偌大的场院中,只见幼幼腾挪闪跃的身影,仿佛处处都有,细看又处处皆无。
“停。”只觉乔羽一声轻喝在面前响起,一人一兽已在面前立定,乔羽气定神闲,仿佛并未曾离开半步。
霍三娘目瞪口呆,只觉面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少女,与她刚开始所见的那个灰头土脸,滑稽逗趣的丫头并非同一人,而那扬蹄摇首,欢鸣得意的金糜也是她三年从未见过的神气。
“呵呵、、、”霍三娘忍不住笑自己,一边摇头一边抚掌,“今儿,这真真是开心的事。”
“下来,”她大笑,“我请你喝酒。”风风火火地往里面去了,连地上的鞭子都不要了。
乔羽轻快地跳下幼幼的背,快步往里走,只觉得现在这激动的心情也只有最最烈的酒才能抒发。
“呜。”幼幼呜咽一声,伸长脖子咬住她的衣角,仿佛竟是一刻也不肯与她分离。
“呵呵,过来。”乔羽抬高左手。
幼幼高兴地摇首摆尾,跑了两步,一低头,钻在乔羽的腋下,让乔羽的手臂环着它的脖子,随乔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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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庭中服侍的几个少年,已经乖巧地掌起灯,也不知用得什么油脂,不一会儿,只觉满屋清香。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照明,但比起这段时间她每晚所用的豆大的油灯,不知强上几百倍。
三娘方才命人将幼幼硬拉了出去,洗刷干净,才放它进来。
正厅之中,用的是矮榻,两边铺上织锦坐垫,还有藤制的美人靠,乔羽试了试,极为舒适。
幼幼极乖,卧在乔羽膝边,眨着可爱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周围。
“来,喝酒。”三娘操起酒坛,给乔羽满满地斟上一碗,而她自己直接就着坛子便喝了起来。
酒色绯红,香味扑鼻。乔羽浅尝一口,甘爽醇厚,回味无穷。不由得啧啧两声,“好酒!”
突然,一个主意在脑子里闪过。乔羽将酒碗放到幼幼跟前。幼幼疑惑地看看她,乔羽笑着点点酒碗,它便试着舔了一口,“呜。”幼幼低叫一声,埋头舔个不停。
“这畜生,”三娘失笑,“这三年,我不知用尽了多少办法,花了多少金钱。也没能近它半步。到底是没缘分,就是强求也求不来。”
乔羽一笑,往前一倾,轻舒手臂,也学着三娘的样子,拎起一坛酒,靠唇便饮。
只见她斜依美人靠,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掂着酒坛,笑眸低垂,神态慵懒,小小的身躯,别具一格风流体态。
霍三娘心中暗赞,“初见你,只当是个娃娃,小觑了你,在这里先向你赔罪。”
“哪的话?”乔羽闻言笑道,“初次相逢,你便赠我幼幼,这份人情我还没感谢你呢。”
霍三娘噗哧一声笑出来,“说出来,妹妹莫怪。并非是三娘我有什么过人之处,预知你与这畜生有缘。而实在是拿这畜生没则,病急乱投医,凡是来买马的,我都会让她们试上一试。”
乔羽险些喷酒。
霍三娘也有些不好意思,脸儿红红的,“嘿嘿,我也是着急。也恨这畜生难搞的很。”
“呜...”幼幼不高兴的叫唤,想是三娘平日总叫它畜生,大概也明白不是个善意的词。
“嘿嘿。”霍三娘干笑两声,忙茬开话题。“你瞧我这个人,到现在还不知妹妹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芳龄几何?”
“我就是清水县郊的人,姓周,名巧儿,亲近的人都唤我乔羽,十四岁,刚刚成年。因家中出了变故,没了牵挂,所以想出来见识一下。”
“哦。”霍三娘微微点点头,帘后一个暗影迅速隐去。
“姐姐今年二十有三,虚长你九岁。妹妹若是不嫌弃,我们以姐妹相称如何?”
乔羽提起酒坛与三娘相碰,“倾盖金兰如旧契,把杯鱼水便相欢。今日我得一好姐姐,又得了幼幼,实在是人生尽兴之事。来,姐姐。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好。”
顿时席间笑语朗朗,不时还夹着幼幼的几声鸣叫,极为热闹。
是夜,主宾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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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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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早已安静,只有院中不知名的虫儿,叫得声声清脆。
乔羽早已不胜酒力,搂着幼幼的脖子,依在美人靠上,不知梦到几重天了。
霍三娘也搂着酒坛横躺在织锦垫上。
“噗。”仿佛有东西落在厅外,霍三娘眼珠微微一动。
“霍管事。”来人已跪在帘后,轻声呼唤。
霍三娘睁眼,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乔羽身旁,伸手探探乔羽颈侧的脉搏,又轻轻推了推,“乔羽,乔羽?”
乔羽口中咕噜了一声,动了动,并未醒。
霍三娘拎起裙摆,走了出去。
来人低声道,“已经去过县郊,确有一户姓周的人家...、、、”
霍三娘听完来者的禀报,略略沉吟,让来者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低语了一会。
来者闻言,点点头,低应一声,“诺。”闪身便去。
霍三娘走到庭中,仰头遥望星河,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不知在盘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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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起来啦,太阳晒到屁股了!”
“嗯?”乔羽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只见霍三娘正蹲在面前冲着她直乐。
“哦!”乔羽哀叫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只想倒下去睡个天昏地暗。
“起来,起来。”霍三娘忙把她硬拉起来,把她嘴巴捏开,硬灌下一碗苦不拉叽的汤水,然后立刻闪开。
“啊。”前一刻还是稀里糊涂的乔羽,现下像颗跳豆,捏着自己的脖子在那里跳个不停。
跪坐在一旁伺候的几个少年,都举起袖子,掩着嘴儿吃吃地笑。其中一个忙倒了一碗水递给乔羽。
“三娘,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乔羽哀叫。
“呵呵,”霍三娘笑得人比花娇,“醒酒汤啊。来来来,快梳洗一下,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陪你去街上买些衣物。”
还没等乔羽说话,那些少年便将乔羽拥到后进的房中,开始为她梳洗。
乔羽只得听他们摆布,只是漱口之后,还是受不了那醒酒汤的怪味,便让少年拿水来。
片刻,那少年一路笑着进来了,说道,“那神骥从早上被灌了醒酒汤之后,到现在还在喝水呢。”
“噗。”乔羽将口中的水尽数喷了出来。
难怪霍三娘今早那般痛快,相必是将这三年受的气悉数都还给幼幼了。
乔羽梳洗完毕,那些少年又为她准备了一些早点。
虽说在现代乔羽是吃遍了山珍海味,但是回到古代的这段日子里,开始是终日灌汤药,后来自己动手,但是没有食材,也只是做些最简单的果腹之物。
早点花样虽不多,但是色香味具佳,乔羽吃得津津有味。
完毕,少年引乔羽到前厅,便通通退下去了。
厅中早已跪坐了一人,见乔羽进来,便向她低头行礼。
“乔小姐,霍管事事务繁忙,特嘱咐在下陪小姐出去购置些衣物。”
乔羽一笑,“不了,我身上的衣物虽然简陋,但还算整齐。我与三娘相识刚刚一日,岂可让她为我花费金钱。”
那人闻言有些诧异,抬头看向乔羽。
乔羽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朗目剑眉,猿臂蜂腰。
原来读诗经《淇奥》时,觉得用如琢如磨如圭如璧来形容男子,太为过之,今日见他,倒觉得全拿来形容他,也还不够。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人未现,笑先闻。霍三娘带着一拨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只见那些人手里捧着账本,笔墨,还有各种各样的物件。
“三娘,我?、、、”乔羽苦笑。
“什么都不用说,若是认我这个姐姐,你今儿让冠卿随你出去买东西。而且只要是冠卿觉得合适的,你都不得推辞。若你只当我们是萍水相逢,过客而已,那就随你的意。”霍三娘佯怒。
乔羽只能苦笑了,“姐姐这般周到,我还能说什么?”。
霍三娘这才转嗔为喜,“冠卿是个极仔细的人,入他眼的必是好东西。所以我今天特地让他跟你去。得,我这还有若干的琐碎事,等你回来,我们再说。”
说完便带着那拨人一阵风似的去了。
冠卿见她哭笑不得的样子,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小姐,请。”
乔羽冲着他笑笑,便跟着他出去了。跟在他身后,乔羽盯着他的后脑勺,心想真高啊,她还不及他肩膀呢。
虽然只是一日之隔,走在这同一条街上,却是两种的别样心情。
乔羽跟在冠卿的身边,悠闲地逛着。
只见满大街的女人,都盯着冠卿,一点掩饰都没有。
乔羽心中那个胡思乱想,按照古人那种动不动给信物的习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冠卿若是敞开来收定情信物,极有可能一夜暴富。她一边偷笑,一边在心中这般、那般,编排冠卿。
冠卿倒是真的仔细帮她挑选饰品,每件拿给她过目的,她都觉得不错,所以耸耸肩,什么意见也不发表。
直到冠卿帮她挑选衣服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脸红红地,“别,别,别,这,这还是我自己选吧。”
冠卿一愣,笑了。“男人给女人买衣物是很正常的事。”
乔羽嘟囔,“你们这女人身体不值钱,可在我们那,穿短裤的男人可是满街跑。”
“什么?”冠卿没听清。
“没事。”乔羽将刚刚她晃神时冠卿帮她挑的衣物胡乱抱起,“我进去试试看。你稍等我一会。”
冠卿看着乔羽的身影有点出神,自嘲一笑,坐了下来。就听里面乔羽叫唤,“出去,出去,我自己会试。”门砰的一响,更衣间里服侍的少年已经被乔羽撵出来了。
冠卿觉得有趣,这位小姐,真的有点与众不同啊。
乔羽砰地把门关上,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这么大一帅锅盖下来,已经够“惊喜”的了。刚刚一进更衣间,那跟兔子似的小厮,一脸娇羞地说要服侍她更衣。nnd,瞧他那样,也不知道到底是要更谁的衣。
看来过去她一直骂男人天性风流,真是有点错怪了,这世界一旦颠倒过来,女人也不逞多让啊。
乔羽正七手八脚地往身上套,忽听旁边一间两个试衣的女人在说话。
“你听说没?”
“什么事啊?”
“那朱富户啊。”
“怎么了?”
“今天一早,被人打晕了,倒挂在城门上,朱家被烧成一片灰烬。”
乔羽心一跳,将耳朵贴在墙板上。
另一个女人似乎吃了一惊,“谁干的,真是天大的胆子。这朱家在金闾可是为高权重啊,虽然这朱富户已是朱家的旁支末节了,可在这地方横行这么多年,官府也没敢吭一声啊。谁做的啊...”
另一个女人也在说“谁知道啊...”
乔羽细细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望望手中的新衣,没了试衣的**。褪了下来,换上原来的衣服出去了。
冠卿一楞,“不合适吗?”
乔羽勉强笑了一下,“挺好的。我突然想起点事,先回去一趟。”
冠卿道,“好的,我们这就回去。老板,把这几件全包好。”
乔羽看着正在付钱的冠卿,暗叹了口气,这个人情欠大发了。
乔羽急急地赶回驿馆,突然在门口停了下来。冠卿差点撞上她。
“怎么了。”
“不急,不急。迟早的事。”乔羽仰头冲他一乐。“啊呀,不好意思,我该帮你拿点东西。”
“不碍事。”冠卿淡淡地说。
“回来啦。”霍三娘远远地领着那帮人向门口走过来。众人纷纷作揖离去。
“三娘。”乔羽无声地叹了口气。
“嗯?”霍三娘唇角带笑。
“这个人情大发了,你可让我怎么还。”
“那还不简单。”霍三娘得意地眼角都眯起来,“我就是要让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哼哼。”乔羽又好气又好笑。
“走吧。”霍三娘拉着她的手,“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嗯,今儿没买到合意的衣服吗?怎么还穿着原来的...”
霍三娘带着乔羽来到自己的房中,摒弃了服侍的少年,只留下了冠卿。
乔羽的目光落在正在给她们斟茶的冠卿身上,帅锅啊,居然当下人斟茶倒水,暴殄天物啊,天打雷劈...
“妹妹。”
“嗯?”乔羽回神。
“昨日虽是与妹妹初次见面,便被妹妹占了个大便宜去,所以,想说没缘分也不行了。加之昨晚把酒言欢,更觉妹妹是个奇人,年纪虽小,胆识过人,见解超群。若只安于乡野之间,真是太屈才了。而且如今家逢巨变,姐姐便自作主张,替妹妹出口恶气,原是想将那姓朱的斩于刀下,图个痛快。但是细想,妹妹必定对此人是恨之入骨,所以暂且饶她一条狗命,留给妹妹日后处置。”
乔羽端起杯来,“三娘,小妹以茶代酒,代爹娘谢过你。”抬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三娘如此待我,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我乔羽对霍三娘必是以真心相待。三娘有话不妨直说。”
“好。”霍三娘一拍桌,“那我便有话直说。我本姓霍,名青云,排行第三,故人称霍三娘。现任职金闾国右相卫沉红府中,乃是三院管事之一。为主子照料各地的闲散生意。一来,卫相是求贤若渴之人,极力为国家推荐人才;二来,我也是极爱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不知妹妹有没有意愿,与我同为卫相效力。”
乔羽迟疑了一下,“姐姐赠我幼幼,又助我复仇,按理说,若乔羽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而且有忘恩负义之嫌。”乔羽摆手阻止霍三娘开口,“如相府有需要乔羽出力的地方,乔羽绝不敢推脱。但望姐姐答应我三件事。”
“妹妹,你说。”
“一,不入朝为官。”霍三娘和冠卿均一愣。“我知道,有卫相作保,定可青云直上。”
乔羽在周家这段日子,翻了不少书籍,这里女子自幼读书,十岁便可参加国家所开设的各级考试,一旦有了功名之后,优秀者会由国家指任一定的官职,十五六岁有官职在身的人大有人在,但多数是有背景人家的女儿,而且初始几年多是闲职,历练了几年之后,被官场染了色,磨了棱角,那有心出头的自然有机会。
“但妹妹我是天生的懒人,只敢以燕雀自居,不敢妄窥鸿鹄之志。朝堂之中,激浪可摧帆折翼,暗流更是防不胜防,妹妹我没有这个心力,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拖累卫相。”
自古官场如战场,她乔羽可不愿让别人当枪使。
“嗯。”霍三娘点点头,“妹妹志不在此,姐姐明白,决不为难。第二呢?”
“二,不入府为臣。妹妹我生性不羁,向来率性而为,受不了规矩,岂不是拖累了姐姐。但姐姐放心,只要姐姐开口,乔羽必定全力而为。”
乔羽这话说得婉转,霍三娘也听得明白,乔羽的话说白了就是,虽然我受了你的恩惠,但我不会为了这些为相府卖命为奴,但我也不会忘恩负义,你有要帮忙的,只要我能帮,必定帮你。
“呣。这个好说。”
“三,我不希望相府知道我的存在。即便我随你回到京城,我也会另寻居所。我既然不能为相府卖命,自然也不会去占相府的便宜。而且难得的是姐姐与我的真切的情意,只要姐姐开口,我便会当成自己的事办,我不希望这简单而真切的情意里掺了其它的东西。”
乔羽说完,直视霍三娘的眼睛,丝毫不避,“小妹可说是太不识趣了,万请姐姐谅解。”
饶是霍三娘这般千灵百巧的人物,听了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为富贵折腰,不为权势低头。
霍三娘盯着乔羽半天,却见她仍是那副自在怡然的表情,未有丝毫紧张,不由得收起最后几分轻视之心,“妹妹,你真的只有十四岁么?”
乔羽笑了,霍三娘也笑了,“得,这次算替卫相作了笔折本的买卖,但我自己倒赚了个好妹子。得,从今往后姐姐再也不提这番话。从今儿往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姐妹,咱们两个人便是一个人。等回了京城之后,姐姐给你找个好居所,你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勿叫这些俗事折了风采。日后人说起金闾第一精彩的人,便是我妹妹,我脸上也有光。”
乔羽暗笑,三娘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就连说这知心话,也脱不了这外交辞令。
“待会出去,给你找两个贴己的人服侍你,怎么说我三娘的妹妹也不能受了委屈。再帮你找个护卫,贴身保护你,你不懂武功,这是一定必要的、、、”三娘嘘嘘叨叨地盘算。
乔羽一听“服侍的人”,就想起今天在服侍店里,那跟兔子似的小厮,一想到整日身后跟着两个脂粉团似的男人,心中暴寒,还未等她拒绝,只听冠卿说,“霍管事,请让我跟随小姐。”
“你!?”霍三娘吃了一惊,“冠卿,你?”
“请霍管事成全。”
乔羽瞪大了眼睛,有点摸不着头脑。
“唉,也罢,三娘我这次强出这个头了。”霍三娘,看向冠卿的眼神中多是怜悯,“但日后你可要小心照顾我妹子。”
三娘转头来对乔羽说,“冠卿处事十分小心周全,而且武艺出众,在江湖上也少有敌手,有他跟着你,我也能放十个心。”
说完又笑,“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不但占不了便宜,而且还一次赔了两个最最值钱的给你,今晚不把你灌醉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啊?”乔羽想起那恐怖的醒酒汤,哀嚎“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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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东阳
霍三娘那说是风便是雨的个性,出了房门便嚷嚷要给乔羽挑两个下人,不一会儿,那些服侍的少年便齐聚庭中。全本玄幻小说
可乔羽一见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香味扑鼻,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寒毛根根直立,说死不肯要。
最后,只得把这烫手的山芋推给冠卿,却又悄悄地嘱咐冠卿,万万不能挑那千娇百媚的,能挑女孩子最好。
冠卿看看她点点头,便让那些少年散去,不一会儿,领着一男一女,过来给乔羽看。
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皆是清秀,好在都不曾涂脂抹粉,干干净净的,乔羽这才松了口气。
“这两个不是府里的人,是路上霍管事买来的一对兄妹。”
“嗯。”乔羽点点头,“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小的叫何青。”少年说道。那少女却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乔羽奇怪。
“小姐赎罪,小人的名字叫何红,但是管事说犯了主人的忌讳,要改名字的。”
“名字也可以随便改么?”乔羽奇怪地问冠卿。
“是。他们是管事买断了的人,也便是死契,小姐若是看得上,便这辈子都是小姐的人。莫说名字可以改,生死也是由小姐说了算。”
乔羽眼角一抽。“这样,从今日起你便叫如袖好了,至于你,”乔羽指指少年,“叫,淡墨吧。”
“如袖/淡墨遵命。”
当夜,乔羽被三娘灌得酩酊大醉,连幼幼都不能幸免。而且席间那些少年那幽怨的眼神,让乔羽毛骨悚然。虽然在这里自己已经成年,可在现代14岁还是毛孩子呢。而这些少年嘴上的毛还没长全,就如此善于男女之事,那个暴寒。
连带着,连冠卿和淡墨她也保持一定距离。明哲保身啊。
次日清晨,众人早早起身,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清水。
乔羽的坐骑自然是幼幼,但乔羽舍不得给幼幼上缰头,怕它不舒服,冠卿便在鞍前给她按了个扶手,像是初学骑马的人的鞍子。好在只需她轻微的一个动作,幼幼便明白,竟比有缰绳还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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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清水县城,一连走了两天,竟未再见城市。乔羽倒也不寂寞,朝观旭日东升,夜叹银河垂低,一路上山清水碧,鸟语兽鸣,只觉得趣味横生。
霍三娘怕她寂寞,一路上与她策马同行,将金闾国的人文典故,井市趣闻,通通说与她听。说到精彩之处,两人笑得前仰后合,惊地路边兽走鸟飞。
冠卿果然是个极仔细的人,跟她不过几日,便将她的脾气摸出个七成。知道她极厌脂粉气重,吩咐如袖和淡墨将那些总借故蹭过来的少年撵得远远的。晚上露宿林间时,乔羽爱提个灯笼在林子里瞎转悠,他也不阻止,只是默默地跟着。话虽不多,乔羽倒也习惯了,也不像刚开始老跟他隔着一大段距离。有时三娘忙着其它事,乔羽便逗他说话,甚至出脑筋急转弯考他。每次他听到那似是而非的答案时,都有点哭笑不得,乔羽便会很得意。
又走了两天,渐渐见到了人家,越往前走越热闹,约又走了两三个时辰,越过一座山。
站在山顶之上,乔羽看见眼前之景,不由得惊叹。
山这边竟是一座城池,山下是一条大河,水势湍急,城墙沿河而建,高有十数丈,左右延伸竟看不到边,乔羽细数那城墙里外竟有五重之多。那城楼巍峨高大,极具气势,城搂上高高地悬着牌匾。五重城墙之间居然还有湖泊农田。城内规划整齐有序,街道井然,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往远方看去,这城市竟像绵延不尽,看不到边际。
“哇,这是什么地方?”乔羽忙问。
“是东阳城,金闾国西部最大的一座城池,也是金闾国西边的关卡。”冠卿答道。
“果然是固若金汤。”乔羽点点头。“易守难攻,便是被围个几年,这城内也能自给自足。”
“你听听,”霍三娘策马过来,笑道,“这话像是个十四岁的人说的吗?倒像是个经年行军打仗的人。哈哈、、、”
“哼哼。”乔羽装作不悦,抬手遥指东阳城,“你又拿我开玩笑,既然这样我们便比比看,看谁先到山下,省得你再编排我,我也不枉担这虚名。输的人今晚需在这东阳城最热闹的食阁中作东。哈哈。”
乔羽双腿略一用力,幼幼欢嘶一声,腾空一跃,已在丈许之外。
“喂喂,你这不是跟那畜生一起欺负我吗!”霍三娘话音还未落,冠卿的马已经跃出,跟了出去。
霍三娘眼光一闪,一笑,也拍马跟了上去。
山道上尚有其它行人,幼幼不耐烦,专挑人少险峻处走,路人只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头看时,只能见一道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笑声也跟着飘远。这时又有两骑从身边一穿而过,一前一后追着前面去了。
“什么坐骑啊?这么快?莫不是金糜吗?”路人议论纷纷,有些骑马的路人,纷纷扬鞭快跑,想追到河边看个究竟,一时山路上烟尘滚滚,热闹非凡。
霍三娘赶到河边时,乔羽早就气定神闲地等在那了,早自己一步的冠卿,策马绕着乔羽转了一圈,板着脸,不说话。
霍三娘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听见身后马蹄声如疾雨般由远而近,回首一看,惊呆,追过来的路人竟形成一个马队,往他们这边扑来,前几匹还能看清,后面的人和马都掩在尘土中,一时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饶是三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面对这般“热闹”的场景,也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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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阁,东阳城著名的客栈。
上房之内,霍三娘和乔羽正相对狂笑个不停。
想起刚刚在城外发生的事,再看看彼此身上湿透的衣衫,实在忍俊不住。
方才那些狂奔而来追看幼幼的路人,实在是气势惊人,在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冠卿踢了幼幼一脚,幼幼直觉一躲,却跃入了河水之中,吓了乔羽一跳。好在幼幼只是不高兴地叫了两声,便往对岸游去。
乔羽开始有点害怕,渐渐地适应了水流冲在身上的感觉,看看幼幼一点也不吃力的样子,觉得很新奇,反而幼幼像是怕她害怕,不是回头冲她叫两声。
“别怕,金糜水性很好,不会有事的。”乔羽一回头,冠卿也骑着马下来了,就在她身后。再看霍三娘也跟在后面。幼幼掉下河时溅起的水花极大,岸边的三娘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满头满脸都是水,狼狈不堪。
后面追来的人已经到了岸边,惊叫着“真的是金糜,真的是。”“在哪在哪?”“哇、、、”
岸边已经乱作一团。
三娘见三人中只有自己最最狼狈,心里很是不平衡,故意弄出点水花溅到她们两人身上。
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来一去,来了又去,反正在河中游动也不要她们俩出力,两个女人索性在河中打起水仗来了。
冠卿沉默不语,额上却青筋暴跳。而那刚从对岸过来的渡船上的人都惊得跟木雕泥塑似的,到了对岸还痴痴望着他们三人。
冠卿手捧衣物,推门而进,“霍管事,衣物已经准备好了,您还是去换上吧。”
“好吧。”霍三娘理理粘在身上的衣服,怪难受的,突然她眼珠一转,“对了,刚刚下山时我们的打赌还算数吗?”
“当然。”乔羽笑,“莫不是霍管事舍不得在这东阳城内请我吃上一顿么?”
“哼。不就是在这东阳城内最热闹的食阁请你吃上一顿么。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安排。”霍三娘笑着去了。
“唔?”乔羽见她笑得古怪,眨眨眼,正琢磨...
“小姐,更衣吧。见了风要生病的。”抬头就见冠卿站在她面前,瞪着她。
“哦。”乖乖地跟着冠卿走到里间。
“这儿准备好了热水,小姐还是泡一下好,不然就算换了衣服,还是不舒服。”
好大的一个木桶啊,正冒着诱人的热气。
“好好。”乔羽忙不迭地应承,她都有多少日子没好好地洗过澡了。哈哈,虽然没有花瓣,没有精油,但是她已经很满意了。
眨眨眼,冠卿还站在一边。乔羽冲他笑笑,“冠卿,你衣服也湿了。你也去洗洗吧,把湿衣换掉吧。”
冠卿面无表情,“属下不碍事,稍运功力,水气便干了。”
人型干衣机?不,乔羽忙挥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可是,我要洗澡啊!”
“小姐,放心,如袖还没赶到,暂时由属下服侍小姐。”
“哦,好,好,啊!不好不好。”乔羽慌忙摆手,拜托,不管在现代还是这里,姑娘还是标准的黄花大闺女。你这一服侍,岂不是要赔老本。
冠卿剑眉一挑,“小姐是担心属下服侍不好吗?”冠卿向她走过来,抬手就要帮她解衣带。
“别,别。”她是不是被调戏了啊?!
乔羽忙一手按着自己的衣带,一手按住冠卿的手,只觉得冠卿一颤,没再动,也没挥开她的手。
她眨眨眼,看向他,装可怜,“冠卿,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属下岂敢。”冠卿缩回了手,目光落在她的衣带上,也不看她。
“冠卿,你是不是气我和幼幼啊,是过河的事吗?”
冠卿冷着脸,不答话。
“还是下山的事?”乔羽突然打了喷嚏。
“小姐还是先洗浴吧,冠卿在外面候着。”转身,走到屏风外边站着。
乔羽呆了一下,忙脱掉衣服,跳进桶里。
啊,好舒服。乔羽将头搁在桶沿上,觉的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温热的感觉从每个毛孔向体内蔓延。
“呼,呼,哈哈。”乔羽玩得不亦乐乎。终于觉得还有一个地方不对劲,头发。
我拆,我拆,我拆拆。
“啊。”乔羽惨叫一声。
“怎么了。”冠卿在外边忙问。
“没,没事。”乔羽心中恨啊。来到这儿这么长时间,她一直给自己梳了最简单的长辫子,极容易打理。
可如袖来了之后,每天早上都变着法子折腾她的头发。反正路上没事,也就由她折腾了。可那繁复的手法,她根本没留意啊。可现在麻烦了,不管她怎么扯,头发还是大饼一块。倒是将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突然,觉得自己那正在虐待头发的两只手被人握住。“小姐,还是冠卿来吧。”
“啊,”乔羽忙往下一缩,“你,你怎么进来了。你、、、”
乔羽不敢动弹,只觉得冠卿的手极温柔,极慢,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理顺,顺到她的胸前。
“小姐。”冠卿低声说,“莫慌张,男人服侍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自小在乡郊长大,学问应多是从书中看来的。要知道这世上的学问可比书中的更难明白。当今这世上,是女人的天下,男人是女人的附属,一个男人除非入朝为官,有御赐的封号或世袭的爵位,不然必须依靠女人活着,否则就是**裸的鱼肉,任人宰割。即便是武功再高,也防不胜防。”
乔羽能感受到冠卿心中的沉重,半转回头,听他继续说。
“我家世代为卫家做事,我还在襁褓中,母亲便将我送到师父那里习武,盼我早日能为卫家效力。师父是个怪人,看不惯世事,索性躲在山中逍遥自在,不与世人接触。而我在成年之后,却被母亲领回卫家,为卫家做事。但是,这张脸却惹来麻烦不断、、、”
乔羽看着冠卿修长的手指将她的长发挑落在水面上,发丝沉入水中,微微柔柔地漂动,一如她此刻心中异样的感觉。
“我父母一直对卫相忠心耿耿,一年前,有刺客行刺卫相,我父母以身护主,临死前卫相许诺,我一生将受相府庇护,可自择主人,且烧了我的文契,不再受相府约束。三娘是个极仗义的人,且与我母亲私交极好,待我如同亲弟弟般。所以,我便跟着三娘到处走动。直到遇见小姐你...”
乔羽自嘲,低声说,“我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冠卿看着背着他坐的女子,“我能不能问问小姐,为何不愿入朝为官?”
乔羽笑,“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冠卿情不自禁地微笑,“正是因为听懂了小姐的三个请求,唯其自由,无拘无束。小姐不知道,这世上像小姐这般的人是多么难得。跟小姐相比,这世间的女人,即便是再矜贵的,她们心里的东西不会比她们的衣衫华丽,更难及你须臾。冠卿很高兴能服侍小姐,小姐无论做什么,冠卿一定会跟随的。只是,小姐以后莫再像今日一样莽撞,让我担心便好了。”
“冠卿,”乔羽想拉住他的手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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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艳柳地
洗到水都凉了,冠卿仍是在旁边定定地站着,不肯回避。
乔羽只得半遮半掩的从水里爬出来,让冠卿服侍她更衣,开始乔羽自己别扭得很,但在冠卿拿干布为自己擦拭的时候,发现他的手都是颤抖的,骨子里那爱作弄人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左一句冠卿长,右一句冠卿短,将刚刚有的那点暧昧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冠卿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自己也是又羞又窘,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为她着好衣物,抹干湿发,冠卿正在挑选发饰。
乔羽见他手中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已经拿了一堆,还在挑,惊呼,“不要,我又不是卖糖葫芦的,别都插上来。”
最后两人只挑了一根碧玉如意簪,斜插在发髻上。乔羽对着铜镜摆了几个pose,臭美了一番,其实那镜子根本看不真切,只是一个大概的样子罢了。
冠卿想了想,问,“什么是卖糖葫芦的?”
乔羽正忙着臭美,顺口答到,“我家乡的小贩,会将山上的野果子采下,用竹签串成一串,外面在裹上糖丝,这就叫糖葫芦。然后将稻草绑在扁担或长棍子上,再将糖葫芦全插在那捆稻草上。然后扛着扁担或长棍满大街叫卖。要是将这些全插到我头上,岂不是变成卖糖葫芦的了?”
噗哧,门外倒是有人笑出声了。
冠卿过去开了门,正是霍三娘站在外边笑。
她走进来,说,“妹妹,你看我像不像是卖糖葫芦的?”
只见她梳了个高高的碧螺髻,上面簪了根丹凤回首金步摇,淡施粉脂,娇艳欲滴。身着桃色百仙裙,低低的金红肚兜,宽宽的玫色束腰。所谓的国色天香便是这般了。
乔羽笑,“我瞧你不像是卖糖葫芦的,倒像是卖水蜜桃的,让人见了想咬上一口。”
“哼哼。”霍三娘装模作样的摸摸发髻,“今晚、、、”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后半句话咽回去了。
霍三娘只扔给冠卿一句话,“你自个儿打发今晚吧。”便拉着乔羽出了门。
“为什么不带着冠卿?”乔羽奇怪。
“嘿嘿,”霍三娘笑得古怪,“那里只能女人去,男人可不能去。”
“哪?澡堂么?”乔羽随三娘踏出玉京阁,顿时被眼前繁华的夜景神醉,“哇,好漂亮。”
夜间的东阳城,美得超乎乔羽的想象,廊檐高翘,檐下各式各样的灯笼迎风摇曳,路边聚集着小贩,笑容满面,高声吆喝,夜市中人来人往,莺声燕语,说不出的风情。
“来来来,快上来。”霍三娘将她拉上停在门口的一辆华丽的马车。
乔羽还是第一次真正乘坐马车,注意力全被这些新奇的东西吸引了去,不时发出“哇...咦...啊...哈哈...”
马车颠簸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
乔羽扶着三娘的手跳下马车,“哇,好漂亮的,地方,这就是东阳城里最热闹的食阁吗?鸳鸯阁,挺好...听...的...”
乔羽的目光往下,再往下,一群花枝招展的香艳男子,正在楼前捏着腰肢,向她们挥舞着帕子,笑得千娇百媚。她再笨,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冷汗,一滴,两滴,滑下乔羽的额头,绕过脖子,在后背汇成一条冰凉的小蛇,滑下去。
她缩着身子,向后转,嘴里念着,“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嘿嘿嘿、、、”三娘狞笑,一手拎起了乔羽的领子,让她双脚离地,“放心,里面有东阳最~美味的食物,最~舒服的床,最~精彩的游戏,嘿嘿嘿、、、”
乔羽像只可怜的小猫,被三娘拎进了鸳鸯阁、、、
冷风刮过,嗖嗖的、、、
怎么办,怎么办,乔羽的心砰砰的跳得利害,后背手心全是汗。
一个个衣着香艳暴露的男子,小指勾着五颜六色的轻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香腻的脂粉混着酒味,让她真的很想晕过去,但很怕醒来时,连在哪张床上都不知道,看看三娘那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她今晚绝对是铁了心,给人家银子让人家占她便宜。
呜呜呜,别人花大把银子,进来寻**刺激,可是她从来就是好孩子啊,不想当三明治啊、、、
呜呜呜,损友,绝对损友。
霍三娘瞧着她那小猫似的哀怨表情,心中实在是,痛快!拎着乔羽,在前庭一堆惊艳和诧异的眼光中,扬长而过。
登上木楼,穿过楼与楼之间的虹桥,霍三娘沿着那雕梁画栋左一转,右一转,凡是那灯光昏暗的地方,多数都有一对野鸳鸯在那里嗯嗯啊啊的,玉脂凝香,衣衫半解...
乔羽面红心跳,拿手捂着眼睛,可是那声音,尤其是男人的声音,或轻或急,或高或细,撩得人心里跟猫抓得似的,听得乔羽猛吞口水,心想不亏是专业的。
毕竟在现代的杂志上,大胆的女人什么都敢说,基本的理论知识,乔羽还是很全面的,只不过没实践过。
乔羽悄悄将手指裂开一条缝,偷偷地看。
哇,这样也行、、、咦,还有道具、、、嗯?一个原本满脸痛苦表情的男子,突然转向她们这边抛来一个媚眼,然后又转头回去继续“痛苦”、、、
唔?男人也来假的?乔羽的眼睛瞪得更大,看来理论和实践的距离果然很远、、、
嘭,终于,霍三娘将乔羽扔进了一堆软枕里。
“哇。”乔羽揉揉小屁股,“欺负小孩子。”
“哈哈,”霍三娘大笑,在乔羽面前坐下,逗她,“要不要回去跟冠卿告状啊?”
“哼。”乔羽在一堆枕头里,努力地爬啊爬,离霍三娘远远的才坐下。
“三娘,”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屋里想起,“你又在使坏。”
乔羽吓了一跳,转着头到处找。这一看不要紧,看得乔羽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里冲。
这屋子里除了她们现在所坐的软枕堆,还有一张床和一张椅子,那床四周没有支架,半透明的轻纱从屋顶垂吊下来,罩在床的周围,而那椅子,是乔羽前所未见的古怪形状,她敢那自己的脑袋打赌,那、那绝对是、“专业”器材!
屋里连个柜子都没有,墙上全是板雕,栩栩如生的春宫图,有一个人的,两个人的,三个人的,很多人的...
乔羽忙低下头,妈呀,连地毯的织锦都是、、、眼晕啊...
那床上缓缓坐起个人来,撩开轻纱,向她们走来。
他长发及腰,像瀑布似的垂着,遮住了脸颊的两侧,身上只披了一件殷红的绸衣,垂感极好的布料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胸口的衣襟随意地敞开,直至腰间才被腰带松松地挽就,勉强地为下身遮掩。衣袖极宽,垂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摆。
乔羽从不知婀娜多姿这个词可以形容男人,但此刻用来形容他竟是再贴切不过。
“郁堂。这是我妹妹,乔羽。”
他只是瞄了乔羽一眼,目光又转回霍三娘身上,“你何时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
他走到霍三娘身后坐下,左腿略弯,右腿盘起,竟将三娘环入怀里,左手作势,握住她的两只手摆在左膝之上,右手从另一侧,环上了三娘的腰。
乔羽坐在两人的左侧,视线被郁堂用衣摆和袖摆巧妙地各隔断,只能看到郁堂的背影。她好奇地睁大眼睛,一声也不敢吭。
郁堂的声音清朗,但有点低沉,有点午夜节目主持的味道,“好久没见着你了,又去哪了?”
“我还能去哪?”三娘的声音有点怪异,“不过是那些常去的地方。”
“常去的地方?嗯?”郁堂低低地笑了,尤其是那最后一声,很有勾魂摄魄的味道。
乔羽看见三娘的双手使劲挣了挣,却被郁堂牢牢地捏在手里,“是什么地方啊?常去?怎么我这儿,你就不常来呢?”
乔羽好像见三娘挣扎了两下,郁堂不知怎么一使劲,三娘便倒进了他怀里,三娘急叫,“郁堂,我今儿是带妹妹来玩儿的。你、、、”
“玩?”郁堂缓缓转过头来,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乔羽。
kao,乔羽暗叫,妖孽,不用长得这么妖吧!“别听她乱说,她说带我来吃东西的。”
“呵呵,吃好吃的,嗯?”郁堂低下头,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三娘,笑道,“特为珍馐而来,不让你吃饱,岂不是太失礼了?”
“嗯。”三娘忍不住哼了一声。乔羽伸长脖子一看,只见三娘面色桃红,凤目迷朦,金红的肚兜已经不见了,郁堂右手的衣袖缠在她身上。
乔羽看不见他右手放在哪,只能见到他右边衣袖垂在空中的部分,时快时慢地抖动,好像他的右手在拨弄着什么?
乔羽眨眨眼睛,顺着他手的方向猜想位置。
终于,三娘颤抖的唤了一声“郁堂...”
轰,乔羽感觉血液像在头顶炸开,因为那一瞬间,她看见郁堂的右手在干什么了。
“我,我,”乔羽慌忙站起往外跑,“我去找吃的。”
“唔。”她只听见郁堂的一声闷哼。
乔羽跑到屋外才站定,“呼呼。”使劲喘了两口气,想让造反的血液平息一点。
这是屋内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乔羽忍不住回头一看。
郁堂将三娘压在软枕堆里,一只手将三娘的双臂压在头顶上方,一只手正在急切地扯着三娘的衣服,三娘的百仙裙被撩得高高地乱叠在腰间,郁堂的腰带扔在一旁,而那殷红的绸衣尚未褪下,滑落在他的腰间,露出他的肌理分明的背部。
“看着我。”只听郁堂压抑地吼着。
三娘一声娇喘,两人的身影深深地陷进了枕头堆里、、、
乔羽不敢再看,匆匆跑开。
来的时候有太多扰乱她注意力的事,乔羽有点蒙,根本不知道往哪走,又怕跑错方向,遇到个乱献殷勤的,那她的麻烦就大了。她抬头一看,过了几个虹桥,有个跟郁堂屋子差不多的房子,里面并没有灯火。暂时到那休息一下吧,乔羽一口气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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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温柔乡
乔羽一口气跑到屋子外面,趴在阑杆上,呼呼的喘气。全本都市小说
居高临下,鸳鸯阁的夜景尽收眼底,绿水涟漪,柳丝成碧,檐下的八角宫灯将整个阁内映得妖异而妩媚。丝竹管弦,靡靡之音,夹在前庭鼎沸的人声之中,若有若无。
乔羽看着看着,只觉得这鸳鸯阁掩在这软软的十丈红尘之中,热闹而孤寂,妖艳又清冷,真切又迷离,此中的真情假意,谁又说得清。
那郁堂应该是喜欢霍三娘的吧!乔羽遥望着郁堂的屋子。从他开口说话,他的眼睛里就只有霍三娘,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有着急切、嫉妒、惊喜、怨恨。
没有一路上行来时,那些男人的欲拒还迎,刻意勾引,曲意承欢,他甚至懒得招呼她这位新客人。
乔羽对最后一幕,印象深刻,郁堂**的背部和手臂,肌肉凸起,青筋暴跳,像将体内压抑了很久的力量,以一种不顾一切的方式展现在三娘面前。
三娘,跟他之间肯定有点故事,看她轻车熟路的,必定是老客了,而且三娘好像也不是随便被人压在下面的那种。
“嘿嘿、、、”回去之后,一定要问个明白。
不过,今天的现场观摩也实在太刺激了,一阵夜风吹来,乔羽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才发现背后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
“唔。”人有三急,可厕所在哪?
乔羽趴在屋子的窗格上,偷偷地张望,还好,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有人吗?”乔羽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夸张,乔羽撇撇嘴角。这屋子比郁堂的屋子更香艳。放在屋中间的那根本不是床,而是一个特制的类似与床、软榻和美人靠综合起来的东西,上下三层,极宽,快占了大半个屋子,屋子周围的墙壁上安着各式各样的铜镜,连屋顶上都是一整面铜镜,那镜子做工极精细,将整个屋内的情况清清楚楚地倒映出来。
乔羽终于在镜子里,发现了屏风后面的马桶。
阿弥陀佛,乔羽赶快跑过去,快快解决生理问题。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屏风上都是各种姿态的密戏图。乔羽正整理衣服,突然听见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乔羽忙缩了回去。
就听见一男一女放肆的调笑声,接着就听见衣服摩擦发出的轻微的嗦嗦声。乔羽想悄悄溜走,但又怕太尴尬,她灵机一动,抬头看向屋顶上的铜镜...
一个青衣的男子正跨坐在一个女人的腿上,两唇相接,吻得热火朝天。男子正在帮女人宽衣解带,而那个女人一手撑在身后,一手从男子衣衫的下摆伸了进去...
乔羽脸一红,想乘着两人正“忙”的时候,从另一侧门溜出去。
“嗯、、、”那男子叫地暧昧之极。
乔羽抬头一看,那个青衣的男子已经被那个女人压在软榻上了,那身青衣被扯开,里面果然什么也没穿,乔羽差点叫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个青衣男子已经发现了乔羽,他眯了眯眼睛,通过铜镜与乔羽对视。
kao,我又不是有意要偷看的,乔羽心中哀嚎,伸出一指放在唇前,暗示他噤声,然后双手合十,又向门口指了指,然后慢慢地向门口移动。
青衣男子瞪着乔羽,在乔羽快要挪到屏风的那头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妖媚横生,“好姐姐,”他在女人身下扭动着身躯,“门还没关呢!”
乔羽眼前发黑,嘴角抽搐,忙又缩回去。
只听那女人笑,“你这浪蹄子,什么时候怕人看过?”
“风大嘛。”他不依。
“好,马上回来收拾你。”女人捏了他两下离开了软榻。
这下好了,刚刚被女人遮住的部位全部展示在乔羽眼前,散乱的长发,魔魅的双眼,勾魂的表情,凌乱的衣物,还有那无遮无挡的男性的身体...
那男人紧盯着乔羽的双眼,别有用意的一笑,用双手缓慢而诱惑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晕,乔羽忙闭上眼,她简直快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突然,一声响动,感觉一个带着香味的温热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头上,乔羽一惊,一看竟是那男子的青衫,那男子**的半躺在那软榻上,眼中的威胁不容乔羽错认。
变态,不让她走,居然还强迫她看春宫戏,他有毛病啊?!
那个女人真的将两边的门全部都关上。回头见那个男子在软榻上的动作,嘿嘿地笑起来了,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这鸳鸯阁里的男人,只有青锦你最让人尽性。”
青锦那双魔魅的眼睛缓缓闭上,“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那个女子已经**裸地站到床榻旁,看着青锦那一身撩人的风情。
青锦一手勾下那女人的脖子,与那女人交颈厮磨,“那你可会记住我的样子?”
女人低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怎么不记得,你这勾魂的妖物,每次一回家,闭上眼睛就是你发浪的样子。”
青锦咬了下嘴唇,“我才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蒙上眼睛,只用你的、、、”青锦的手在女人的身体上放肆的游动,“来感受我,记得我。”
女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就你花样多。”
青锦媚眼如丝,扯过自己的腰带,蒙上了女人的双眼。而转瞬之间,那种妖媚勾人的表情消失了,那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乔羽的眼睛。
乔羽很郁闷,哼,不就是免费的春宫秀嘛,姑娘当年在泰国没少看,索性坐在马桶上,与他互瞪。
“好姐姐,”青锦口中呢喃着,勾着那女人的头,让她吸吮着自己的胸前,“看得到,摸不着,跟看不到,摸得着,你更喜欢哪个?”
那女人刚要回答,青锦抬起胸,将那殷红的一点送进女人的口中,“嗯~人家不要你说话,你如果觉得是,就大力点疼惜人家。”
女人低笑,真的不说话,身体力行。
乔羽觉得呼吸都很困难,谁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把那个人抓来这试试、、、
他的眼光放肆而淫荡,乔羽紧紧的抱着自己,有点像是被他剥光衣服的错觉。
床上的两人已经进展到贴身肉搏的阶段,青锦的面容也因女子的动作而显得狰狞、、、
一滴汗滑入乔羽的眼睛里,乔羽一下子回神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飞快地摸到门边,打开门一闪而出。
“嗯?”女子**未退,有点反应不过来。
青锦加快了动作,惹得女子高声**,无暇顾及其他。
青锦看着乔羽离去的那扇门,眯了眯妖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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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温柔乡[终]
风太急,脸太烧,心跳在咆哮。全本小说下载
乔羽在虹桥上一路狂奔不敢回头。
心中的那个小人满头黑线,痛哭出声,“不活了,居然在这个世界里被男人调戏,555~~,为啥这个身体只有14岁,555~~~再大两岁,我就压死他,压死他~~~555~~~,回去要长针眼了~~~555~~~”
终于看见大厅了,乔羽只恨没多长两条腿,能跑得更快点。
突然,身后一声娇笑,乔羽只觉得衣领一紧,两脚已经腾空了。
kao,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猫吗?老是把我拎在空中晃荡?
乔羽回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咦,不是三娘,唔...眨眨眼睛,好大一串糖葫芦。
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梳着夸张高耸的发髻,簪满了大红的,深红的,朱红的,赤红的,粉红的,淡红的发簪,艳丽的五官浓妆艳抹,一张樱桃小口更是红地让人不敢恭维,丰满的胸部几乎要挣破肚兜的束缚,正随着她前仰后合的夸张的动作波动,大胆的衣服除了红色竟找不出第二个颜色。
“你是谁?”一个把自己拎在半空的人,乔羽很难给她好脸色。
“唔,估计你是第一个来鸳鸯阁又不认识阁主的人。”她扭着水蛇腰摆了个弱不禁风的pose。
“哼哼、、、”乔羽冷笑,仅凭一只手就毫不费力地把自己挂在半空晃悠的人会弱不禁风。
“阁主,你手不酸吗?”乔羽“好意”提醒。
“哦。”她夸张地瞪大眼睛,“啊呀,不好意思。当妹妹贪看高处风景呢!”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青锦的屋子,将乔羽放了下来。
乔羽眯眯眼睛,慢条斯理地理理衣服,“阁主,我没喝你的酒,没吃你的菜,也没碰你阁中的人。你拦下我干什么?”
“啊呀,是什么人带妹妹来的,居然没跟妹妹讲过我这阁里的规矩,真是该打。”
“规矩?”
“那是,莫说是东阳城,就是放眼整个金闾国,我鸳鸯阁也是首屈一指的。你看看我们这儿的倌儿们哪个不是如花似玉,风流惹人怜。姐姐我是怜香惜玉的人,可不能让那些鲁莽妇糟蹋了他们。所以想进我鸳鸯阁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来的。话又说回来、、、”
她的手轻轻地搭上了乔羽的左腕,竟像铁箍似的怎么挣也挣不开,拉着乔羽往前庭走。
“不管天下多出色的女子,我自信这鸳鸯阁里的人儿总有一个能配上她。所以妹妹要是不尽性就走了,传了出去,你让我的面子可往哪搁啊?”
“阁主,”乔羽实在被她红得有点晃眼。“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要多少花酒钱,尽管向我姐姐要就是了。”嘿嘿,乔羽心里暗笑,三娘可别怪我了。
“那可不行,”阁主装模作样地瞪她一眼,“姐姐我可不是那样的小人。”拉着乔羽跨进大厅,按着她坐了下来。
晕啊,又是脂粉味。
阁主看着乔羽的苦脸,又是一阵笑,“这样,我鸳鸯阁的人,能歌善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是那术数岐黄,精通的人也不在少数。今日是初见,姐姐我见着妹妹这样的可人儿也着实喜欢,但规矩便是规矩,半点坏不得。妹妹今天若是想这么就出去,必须得过三关。”
乔羽一愣,心底直发毛,在这地方不是花钱的人最大吗?怎么搞得跟霸王寨似得,来得去不得,苦笑一声,“阁主请说。”
大厅里的原本正在嬉闹的众人,见有热闹看,纷纷围了过来。
那阁主娇笑一声,环视众人,“很简单,第一关,你出一题,由我阁中的人来解答,在限定的时间内答不出,你便过关。”
乔羽一乐,这还不容易,给你根杠杆,让你翘起地球,或者让瀑布水倒流,庐山升龙霸,哈哈,知识就是力量啊!哈哈、、、
“第二关,你必须在第一关一半的时间里,解答第一关你出的问题。”
kao,nnd,乔羽开始在心中这串糖葫芦、、、
“第三关,等你过了前两关,再告诉你,呵呵、、、”
乔羽心中的小人儿快发飙了,霍三娘,回去非咬死你,咬死你、、、
“来,”糖葫芦伸手一招,一个小倌儿奉上香炉,三支香插在其中,“我们以燃香时间为准,具体时间由妹妹定。”
大厅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乔羽低头开始拼命回忆电视剧的桥段,像那个什么九曲连环球穿线的,可她上哪去找这么个球,人家拍电视的,那个东西做做样子就行,她现在可是现场实际表演啊!
啊,脂粉味越来越浓烈,乔羽实在快受不了,抬头看大厅的天花板,有没有什么能激发一下灵感的?555、、、除了横着的木头,就是竖着的木头,一根、两根、555~~~她还得在一半的时间解答出来,七根、八根、九根、555~~~横九根竖九根,555~~~都啥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数木头、、、
“呵呵、、、”糖葫芦美得很,“妹妹,慢慢想啊?别着急、、、”
横九根,竖九根、、、
乔羽想起黄蓉受困刘瑛姑的情节来,术数?!
乔羽一笑,“能够借纸笔一用?”
小倌儿立刻奉上,乔羽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九宫格,【即正规的正方形,横三格竖三格】,然后在每个格中又分成一个小的九宫格,“请问阁主大名。”
“姐姐我姓肖,肖沉碧。”
乔羽带着淡淡的笑意,提笔在格外写下了,肖沉碧鸳鸯阁如意居,九个字。“此物曰九宫格,大九宫中套小九宫。这儿共是九个字,顺序可任意打乱,填写在每个小九宫之中,但是,大九宫的纵横皆不可有相同的字出现。”顺手在九宫格里写下了几个字,“这几个字我已固定了位置,只需在剩下的格中填写即可,我们以一株香的时间为限如何。”乔羽将纸递给了肖沉碧。
“哇。”众人低呼,在手中比划,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
肖沉碧仿佛事不关己,将纸递给小倌儿传阅开了。
众人略略散开,跑到旁边的桌上去试试看。
乔羽笑着问,“请问阁主,第三关是什么?”
“妹妹就这么自信,我阁中无人能解这九宫格?”
“阁主何妨一试?不如阁主直接告诉我第三关是什么,我们在一株香之内都完成,岂不更好?”
肖沉碧直直地看着她,一笑,“第三关,便是在一株香之内,以我的阁名鸳鸯作诗三首,且每首诗中,鸳鸯所指之物必须不同。”
乔羽略一思索,看看桌上已燃了一分的香,提笔便写:
人马本无意,飞驰自豪雄。
入门紫鸳鸯,金井双梧桐。
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丰。
快意且为乐,列筵坐群公。
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蓬。
早达胜晚遇,羞比垂钓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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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帝京行[1]
【紫藤,又名紫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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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
懒整鸳鸯被,羞褰玳瑁床。
春风别有意,密处也寻香。
写完两首,乔羽略略抬手,润润笔,只觉有道让她很不舒服的目光在盯着她,一看,正是青锦靠在厅门边,乔羽心中又羞又恼,眼睛一转,写下第三首:
洛水桥边春日斜,碧流轻浅见琼沙。
无端陌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
笔落,正好香快燃尽了。
肖沉碧看看乔羽行云流水般的书法,再看看小倌儿原封不动递回来的九宫格,竟笑得分外开心。
乔羽接过九宫格竟想也不想,很快填满了。
“真的,一个都不重复啊。”身边的人惊叹。
肖沉碧抚掌大笑,“好妹妹,果然是奇人。来人,燃灯,开中门,送乔羽小姐。”
众人皆惊,乔羽装模作样地起身,拱手行礼,走出了鸳鸯阁,慢慢地走,走过拐角,离开众人的视线,回头瞧瞧没有人跟来,撒腿就跑、、、
“嘿嘿、、、”霍三娘干笑两声,摸摸自己的鼻子,如坐针毡。
就算脸皮再厚的人,也很难对那四道怨念如山的眼光视若无睹。
那晚乔羽狂奔回玉京阁,好不容易一路平安回到自己的房门口,推门而入,谁知竟现场直播冠卿的美男出浴图,终于狂喷鼻血晕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乔羽向冠卿投诉昨天晚上三娘的“恶性恶状”,当然其中省略了青锦的那段。从此,冠卿便自发成为乔羽的联体婴,绝不让霍三娘单独与乔羽独处,而且在路上只要没事,就跟乔羽一起用眼光“控诉”她。
刚开始两天,霍三娘脸皮厚,嘻嘻哈哈的,没当回事。
可是,怨念的“小宇宙”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冠卿看到乔羽那小可怜的样子,颇有点多云转暴风雨的架势。吓得霍三娘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没有了霍三娘的骚扰,乔羽这两天常处于发呆状态。下一站便是金闾国的帝京孝兹,她便必须得跟霍三娘分开了。原来她孤身一人,有着6两朱金,怎么也可以暂时安顿下来。但是现在有了冠卿,淡墨,如袖还有幼幼,她也有点“一家之主”的感觉了,可这一群人的吃喝花销,还有安身之处便是大大的头疼事儿了。
果然,没钱是万万不能滴,至理名言啊,放之各大时空皆准。
一行人走了快十天的时间了,距帝京孝兹约只有两天的路程了,霍三娘估摸肯定能在预期之前赶到帝京,就放缓了下来,未到黄昏就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在山上找了个背风的干爽之处,准备明天早晨再出发。
淡墨和如袖在帮助大家准备膳食,乔羽只带了幼幼,找到了一处风景如画的山崖边,坐了下来。幼幼见她不说话,蹭蹭她的脸,低低地呜了一声,在她膝边趴下了。
“小姐在想什么?”冠卿走到她坐下。
乔羽转过头看着他,有点失神。
太阳西沉,却未到虞渊,天边没有云彩,所有天地间只剩一片纯粹的懒洋洋的金色,映在冠卿的脸上,像帖服了一层细密的金粉,乔羽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摸他的脸。冠卿的眼中闪过异彩,觉得全身的感官全凝聚在那只小手触摸的地方,只想把灵魂都贴上去...
乔羽对冠卿隐忍的激动一无所知,她看着冠卿那双仿佛只容得下她的眼眸,叹了口气,“你以前在孝兹都住在卫相的府中吗?”
“嗯。”
乔羽苦笑,“卫相如此善待你,原来你在京城时,即便不是富贵华堂,也是舒适安逸的住所。跟着我,你要吃苦了。”
冠卿笑了,“小姐别担心,等到了孝兹。我们先在客栈住下,然后慢慢找处小姐喜欢的房子,按照小姐的喜欢布置。不就有家了?”
“有家了?”乔羽在心中细细品味冠卿这句话,只觉得像滴甘露滴在心头,熨得身心上下无处不舒服。
可是立刻又想到最关键的问题,“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有。”冠卿笑,“我爹娘留下的积蓄,而且我替卫相办事时,她待人极为大方,赏赐很丰厚。足够我们用的了。”
若是在以前乔羽会很开心,自己钓到了一个金龟婿,但在此刻,听到冠卿的这番话,突然想起“吃软饭”这个词,有点鄙视。
“若是我从今往后都依靠你,那么谁又来让你依靠?”乔羽明白冠卿的心思,设身处地,若是当年的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人,必定也是想掏尽了自己奉献给他。
“小姐。”冠卿握住她的手,“冠卿的一切都是小姐的。”
乔羽的食指抵住冠卿的嘴唇,那细腻柔软温热的触觉让乔羽心中一动,“我知道冠卿的心意,但是冠卿是这么优秀的人,我怎么舍得让冠卿跟着我过着为柴米油盐计较的日子,贫贱夫妇百事哀,我虽不喜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麻烦事,但如果可以让你过得舒心自在,我还是愿意去动动脑筋的。”
乔羽突然想起冠卿跟她曾提起过的一些往事,那些欲言又止的话,“麻烦不断、、、”
自古帝京就是是非地,无论霍三娘或是冠卿,一旦进了帝京,必定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她虽然有言在先,不想染上麻烦,但是就算两脚不沾红尘,是非又何处不在呢?
算了,“车来将挡,水来土淹。会有法子过去的。”乔羽拍拍冠卿的手,安慰道。“你去请三娘来,过两日便是帝京,该是时候与三娘分开走了。今晚大家狂欢一晚,算是别离的小宴。”
“好。”冠卿去了。
乔羽低头看向幼幼,它正练习翻白眼,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翻到晕了,直接倒在乔羽的膝上,一副无赖的样子。
乔羽笑,搂着它的脖子,悄声问,“我们不进帝京,偏在郊野找处房子落脚,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闲下来的时候,带着你满山撒野,可好?”
幼幼也不知是真懂了她的话,还是因为她亲热的动作,眯着眼睛,顺着她的手臂厮磨,发出清脆悠长的鸣声,在幽静的山谷中,一声又一声,传至很远。
淡墨和如袖得了冠卿的吩咐,晚膳准备得格外丰富,直到月光如水银泻地,才准备齐全,冠卿燃起了数堆篝火,将膳食分发给各处,才回来。
霍三娘恨恨地喝着酒,“今儿我算是碰到比我更狠心的人了。随我进帝京又会怎么样?就算你不进相府,可我帮你安排个舒服的地方,大家靠得紧,凑在一块也热闹。”
“好姐姐。”乔羽粘着她,搂着她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上,“妹妹我如今穷得很,只能在乡野安家,等过些日子寻摸到生计,我便搬到帝京,去陪你。再说了,我不会找离帝京太远的地方,你我来往也很方便啊。自由自在,便跟我们这一路上一样,无拘无束,多好。”
“生计,”霍三娘瞪了她一眼,对乔羽所说的颇为心动,帝京官多人烦,她替卫相办事,无时无刻不长了三百六十个心眼,便是夜间躺着休息时,也是百事烦心,不曾有一刻消停过,若真能让乔羽找着个只问柳绿茶香的地方,倒也是件美事。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愁什么生计,你骑着金糜进东阳城,让鸳鸯阁的肖沉碧燃灯开中门送你出来,收了名动天下的冠卿做内室公子,只怕你人虽未到,可却早已名动帝京了?”
乔羽一愣,“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三娘皮笑肉不笑,看着旁边偷酒喝的幼幼,“你可知这世上能被人服住的金糜,连一个手都不到,即便是帝京孝兹,也一匹都没有。五年前,当今的皇上曾重赏万金,只为求一金糜为坐骑,结果被抓住的金糜有十数只,却一只也没有活下来。从那之后,金糜一骑难求。便是这畜生,也是塞外的一位朋友送予我的,可恨,我白替你养了三年。”
“嘿嘿。”乔羽假笑。
“而那鸳鸯阁,是金闾国一等一的去处,女人的嘴巴在床上是最关不住的,什么样的消息,那里都能打听到。那儿是金闾国最香艳也是最浑浊的一潭深水,什么鱼儿都有。肖沉碧是个琢磨不透的人,你说她爱慕权贵,当年,权倾金闾的朱太师到了鸳鸯阁,她照样闭门拒客,连东阳甫尹的面子也不甩;你说她正义善良,她照干逼良为娼的勾当,没见过有手软的时候;她可以把虐待小倌儿的客人狠揍一顿扔出鸳鸯阁,也可以看着阁中的小倌儿被客人玩残玩废,依然谈笑风生;明知有些客人不是好人,倌儿被赎身不会有好结果,只要客人出得起价码,她便可把倌儿当货物一样扔出去,可是有些客人对倌儿情深意重,便是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放人、、、”说到这儿,霍三娘停了一下,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投了她胃口的人,被她承认为朋友的,她会燃灯相送,只有被她奉为贵宾的人,才会开中门迎送。而鸳鸯阁的红灯每年不会亮过十次,而鸳鸯阁的中门,这十年不过才开过三次。”
乔羽苦笑,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那串糖葫芦一看就是专门挖坑给人跳的那种,谁知道她开中门是什么意思,早知道这样,她就是爬墙也不从中门出来。
“而冠卿,刚成年回到孝兹时,就以他的美貌、文采和武艺名动京师,可说孝兹有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在日夜琢磨怎么得到他,为此他可没少吃苦,直到一年前,卫相发了话,又被我带出了孝兹,这才得了安宁。说到这事,你日后必须得见卫相,由卫相为你指祈、、、”
“什么叫指祈?”乔羽好奇地问。
霍三娘一翻白眼,“笨蛋,指祈是一种仪式,金闾的男子必须由长辈或文契所有者或为高权重的人指给某个女人,官府发予指祈印本,才算是名正言顺;否则,即便是有卫相庇护,哪天要是哪个王孙贵族又想动冠卿的歪脑筋,由皇上来指祈,就算是冠卿已经是你的人,为你生儿育女了,还得归那人所有。”
“就算是冠卿不愿意?”乔羽惊讶地瞪大眼睛。
“没人会问男人的意见。”冠卿苦笑。
“而且被指祈的男人还可以被妻主再转指给其它女子,只是不能再成为正房夫室。”三娘接着说。
“那男人岂不是跟货物一样,要便拿来,不要便扔掉?”
冠卿看了三娘一眼,低声说,“如果男子不愿意,要想躲避这个命运,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乔羽忙问。
“自毁良籍,自卖于烟花之地,成为天下女子亵玩之物,不再单属于某个人。”
砰的一声,三娘手中的酒壶被硬生生地捏碎。
乔羽看见了三娘眼中刻骨铭心的痛楚,心中顿时了然,将手中的酒递给了三娘。
拿着手中切肉的银刀,慢慢地敲着碗碟,抬头看着星空,轻轻地吟唱:
“都说那有情人?皆成眷属
为什么银河岸?隔断双星
虽有灵犀一点通
却落得劳燕分飞?各西东
劳燕分飞各西东
早知春梦终成空
莫如当初不相逢
恨重重
怨重重
人间最苦是情种
一步步追不回那离人影
一声声诉不尽未了情”
乔羽唱得缠绵悱恻,曲未尽,三娘早已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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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煌帝京行 【2】
“小姐,你看!”如袖笑着尖叫。全本武侠小说
乔羽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翻身坐了起来,“唔,到帝京了?”
冠卿在马上回过头来笑,“没呢,还得有半日的光景才能到。”
咚,乔羽反手在如袖的头上敲了个爆栗,“那你高兴什么?”
“呜,我是看见那瀑布很漂亮,想叫小姐看嘛!”
如袖抱着头,嘟着嘴,淡墨在后面咬着袖子偷笑。
乔羽笑着骂,“谁让你没说清楚。咦?幼幼?我困了到车上睡觉,你干吗也跑到车上睡觉?”乔羽好笑,作势要打它,“你也好意思,跑得比马快,居然还跳上马车睡觉。有你这么懒的金糜吗?”
幼幼直着脖子跟她大眼瞪小眼。
“哈哈、、、”大家都笑了,连冠卿也忍不住在马上笑弯了腰。
与三娘分开后,无论是她,还是冠卿,又或者淡墨和如袖,都从心底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一种令人愉悦的希望在每个人的心地蔓延。在这个即将被建立起来的“家”,寄托了她们太多的向往。
霍三娘在分开前,塞给乔羽一张薄薄的信封,吩咐乔羽等她离开之后才可以看。
乔羽一看,是张鬼画符的东西和一封信,乔羽没当回事,把那张符扔给冠卿,把他吓了一跳,忙问她是哪来的,那是张500两朱金的金票。
乔羽也傻了,打开三娘的信一看才知道,霍三娘特地嘱咐她莫亏待了自己和冠卿,要买间大点的房子,里边给她留一半,那500两朱金算是买她半套房子的钱。
乔羽想了想,却笑着骂三娘不仗义,那自己岂不是得再掏500两朱金买那半套房子。
“哎,冠卿。”乔羽将幼幼赶下了马车,跳到它的背上,跟冠卿并驾齐驱,“在孝兹买套房子得多少钱?”
冠卿想了想,“若是普通人家两进的房子,十二两到十五两朱金就够了,再打理一下,添些新的必须器物,不到一两朱金,就可以办妥了。”
“什么叫两进的房子?”
“有一个露天庭院的房子称为一进,有点规矩的人家,都会将男眷特别安排一间院子,所以一般都会有两进。要是再讲就的人家,主人,下人,书房,会客,以及各房的男眷都会有自己的庭院,那就不好说了。”
乔羽眨巴眨巴眼睛,“卫相的宅院有几进?”
冠卿想了半天,“至少也有四五十进吧?”
乔羽眼角抽搐,“那她每天在自家宅院里走来走去不累吗?”
冠卿笑了,“大户人家的私宅里,都会有小轿,作替脚用,方便男眷。”
“整得自个家跟公园似的,该不会进去还要收门票吧?”
惹得冠卿一阵笑,似春风破面,胜桃李三分。
乔羽哇哇怪叫,“难怪人家说,肯爱千金轻一笑呢。”闹得冠卿涨个大红脸。
“哎,冠卿,那而是不是有人家?”乔羽遥指那瀑布处,山后似有炊烟整袅袅升起,不过不仔细辨认却也不太容易分辨。
“好像是。”
乔羽摸摸肚子,“冠卿,我们啃了好几天的饼了,跟这个人家打声招呼,煮点饭吃吧。想吃点热乎的东西。”
“好。”
乔羽跟在冠卿后面,离开了正路。朝着瀑布方向走去。
原来她们还怕山路崎岖,马车难行,但渐渐地,竟然走上了一条石板道,恰可容下一辆马车行走,虽然已荒草丛生,掩盖了路径,但依稀能看出路形极为工整,在转弯处,还有示意的石跺。冠卿下马仔细察看,只见石跺上面已长满绿苔,苔衣下的花纹简洁细致,不似俗物。
冠卿抬头看着乔羽。
乔羽抬头环望四周,青山环翠,鸟语花香,一帘瀑布临空而下,身姿婀娜,细密而不湍急,仿若神来之笔,重意而不重形,山谷之中弥漫的水气,隐隐有虹光出现,美不胜收。
“即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归。这般雅致的主人,若不见上一面,冠卿不觉得遗憾吗?”
冠卿见她端坐在幼幼上眉眼带笑,顾盼生姿,心中一软,“希望这家主人的饭菜也是一般的雅致,才好。”
哈哈,乔羽大笑出声。
冠卿牵着马缰,走在乔羽的前面,细细地打量,不敢掉以轻心。
青石路顺着山势蜿蜒,凡有陡弯险峻之处,外侧都有石跺或乱石磊起,可见当时修建的人的确考虑地细致入微。
一路行来,恍入画中,景随步移,乔羽惊赞不已。
又绕过一个弯,一幅美景顿入眼帘。
此处是两山之间峡谷的半腰,刚刚的瀑布就是在对面青山的半腰之上,但是她们面前这处地形却极为奇特。两山半腰中皆有一块数十丈宽的平台,险险相接,对面的石台处于山之阳面,上面建有一座庭院,但似乎年数久远,修缮不周,一任青藤满墙,野花怒放,那炊烟正是从院中升起。
冠卿走到崖边,发现虽然两座石台看似咬合,但实际上最接近处也有丈许,人马皆无法通过。对岸有座吊桥,却未放下。
乔羽示意如袖上前,如袖扬声喊,“请问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行人,想打扰一下。”
那院里似乎有人应了一声,片刻,院门打开,走出一位老妇和一位少女,来到崖边。
老妇年纪已经很老了,拄着一根藤头拐杖,那少女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老妇见乔羽坐在金糜的背上,料她不是一般的人,客气地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乔羽跳下幼幼的背,拱手行礼,“打搅老人家了,我们主仆路过此处,日已过午,腹中饥饿,见有炊烟升起,特来讨饶一顿。”
小姑娘见乔羽说的直白,暗暗发笑。
老妇见她们眉和目善,便让小姑娘放下吊桥,迎她们过来。乔羽和冠卿将马车留下,只带了淡墨和如袖还有幼幼进了院子。
乔羽进了院子细细打量,院落占地不是很多,但设计得宽敞风雅,松密有度,还引来山泉,蓄在一石槽中,只可惜,除了日常生活的地方收拾得还算干净,一些别致的设计都被枯藤落叶尘土遮住了。
老妇将她们让进了大厅,请她们坐下,不一会儿,小姑娘奉上汤食。乔羽也不推让,说了声多谢,将碗吃了个底朝天。
冠卿笑笑,吃相极斯文,看得那小姑娘目不转睛。
乔羽放下碗,只觉得回味无穷,可惜吃不下了。
老妇坐在她对面呵呵笑。
乔羽忙客套两句,“老人家,这座庭院真美,您老真是好福气啊,在这青山绿水造了这座洞天福地,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
“唉。”老妇苦笑,“姑娘见笑了,若说是当年这座玲珑精舍刚落成时,的确是一时翘楚,风光无二,可惜世事变迁,风流易损,谁人还记得啊?”
“玲珑精舍?”乔羽疑惑地看着冠卿,冠卿也摇头不知。
“哈哈,”老妇苦笑,“那也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家主人在朝为官,位高权重,在孝兹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这座玲珑精舍便是她的别院,每每闲暇时,她便来这里住上几日,与朋友谈诗论酒,当时孝兹均以能作客玲珑精舍为荣。可惜,因为主人她生性不羁,不拘小节,结果遭人陷害,落得满门抄斩。这座精舍也无人继承。”
乔羽安慰道,“这是您的孙女吧,日后她住在这儿也不错啊。”
小姑娘噘起嘴巴,“我不要住在这儿,到孝兹买点粮食得走大半天呢。可不方便了。”
“唉。”老妇叹了一声,“我在这儿守了一辈子了,可主人已无香火传嗣,再守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孩子大了,日后总得有个营生,总不能老待在这座院子里。我们也准备收拾收拾,搬到离孝兹近点的地方。”
乔羽心中一动,与冠卿对望一眼,冠卿一笑,明白她的意思,跟那老妇说道,“老人家,我们是举家迁移到孝兹的,但现下还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如果您不反对,我们想买下这个院子。您看怎么样?”
老妇很意外,“这儿离孝兹很远,每次我们走着下山,都得一天时间,购置食物都很不方便。你们为何不找个离孝兹近点的地方呢?”
乔羽笑,“我生**静,不喜人多的地方。而且这个院子有很雅致,很合我意。您要是愿意,我愿意出二十两朱金购买。您觉得可好?”
老妇有点犹豫,小姑娘在一边噘着嘴巴,使劲扯她的袖子。
老妇无奈,“也罢。这玲珑精舍已无主了五十余年,如今能有姑娘这般人物,作为新主,想必也不会辱没了它。
当下,冠卿便付给了老妇二十两朱金的金票。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接过来,老妇扶杖叹息良久,还是起身,带着乔羽将庭院细细的浏览了一遍。她年纪虽然老迈,却将当年精彩的情景记得分外的详细,想必对旧主感情极深。
乔羽对冠卿叹道,“她家主人必是位风云一时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的精彩,竟能让一位老仆,在五十余年之后仍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想必那小姑娘早已厌倦了山中的寂寞,老妇才翻出房契交给乔羽,她便已经将细软收拾完毕,迫不及待的要拉着老妇离开了。
冠卿见也留不住她,便吩咐淡墨和如袖驾着马车送她祖孙二人一程,又吩咐她俩到山下的集市上,将那必需的器物、粮食等先买点回来。
淡墨如袖领命去了,那老妇临去之时,老泪满襟,真是一步三回望。”
乔羽站在崖边,望着老妇那依依不舍的背影,“冠卿,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五十年之后,是不是也有人会这般怀念我。”
冠卿笑,“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一定是不会的。”
乔羽嘟着嘴看他。
冠卿继续道,“我若在你之前死了,自然不会再怀念你;若你在我之前死了,我必定马上跟你一起去了,又怎么会在五十年之后怀念你。”
( )
煌煌帝京行 【3】
冠卿也是极喜爱这院子,在那祖孙离开之后,便立刻和乔羽动手整理起来,只不过乔羽是专挑那被落叶尘封的庭院整理,而冠卿则是先挑内室和厨房整理。小说阅读网
傍晚时分,淡墨和如袖就已经赶着马车回来,载了整整一车的物品。
淡墨告诉冠卿,那名老妇到了山下之后,帮他们置办了好些物品,说是小姐给的钱太多了,实在受用不起,但他和如袖无论如何也不敢收,最后悄悄地把钱放在她家中,这才回来。
冠卿点头称赞,大家又忙碌了一阵子,乔羽累了,发话说明天继续,大家梳洗了一下,便准备休息了。
冠卿在乔羽耳边低声说,“今晚内室只有两间,要委屈小姐和如袖将就一下了。”
乔羽一愣,“怎么会呢?后面有很多间啊。”
冠卿苦笑,“约有几十年未曾住过人了,虽然家具都是极好的木料做的,未曾腐坏,但室内湿气霉气太重,要好好的清理,让风吹干些,才能住人。”
乔羽看了看那两间内室,想必是那老妇和她孙女住的,一间是大床,一间是小床,冠卿肯定不会让她睡小床的,但他那一米八的个子缩在小床上肯定没法睡。
“别了,还是让他们兄妹俩睡一间吧。你我共用一间就好了。”
冠卿脸一红,没说什么。
乔羽坐在房间里,摸摸脑袋,自己也感觉有点别扭,想了想,觉得自己想太多,索性放松下来躺到床上等冠卿进来,可是下午半天的体力劳动实在太耗精神,一个盹没耐住,睡着了。
恍恍惚惚间,心里总惦记着冠卿,睡得很不安稳,不知眯了多久,一惊醒了。
屋内点了盏油灯,冠卿坐在床边,头靠着床栏,睡着了,一手还压在被口,怕她进风受凉。
乔羽静静地看着冠卿。
从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是个极漂亮的人,当时他说愿意跟着自己的时候,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他善良、细致、体贴,武功又高,文采又好,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在这个世界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自己当然是喜欢,但从最初的客气疏远,到现在的亲近默契,乔羽总觉得像是把他掂在心里不知往哪块搁,太快了点,在心里的定位有点迷茫。
直到今天下午,他说的那句话,“我若在你之前死了,自然不会再怀念你;若你在我之前死了,我必定马上跟你一起去了,又怎么会在五十年之后怀念你。”
乔羽的心思一下子云开雾散,这样的男子,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冠卿。”乔羽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碰碰他的手,冠卿一下子醒了。
“怎么了?”他低下头来看着她。
“你脱了衣服,躺下来睡吧。”
冠卿的脸一下子红了,想强装镇定,但神色有点慌乱,眼睛不敢看向乔羽,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好。”
他纤长的手有点颤抖,解了几次,才松开了自己的腰带,可捏在手里,又不敢扯下。他犹豫一下,抿了抿唇,走到桌边,将油灯吹灭了,这才脱下了外衣,躺到床上来。
乔羽掀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冠卿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乔羽拉着他的手臂,咕哝着,“你过来点,被子不够大。”
被子里的温暖一下子包围了他,冠卿觉得自己都快烧起来了,只好僵直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乔羽眨眨眼睛,一翻身,趴在冠卿胸前,觉得他全身暖呼呼的,可比硬板床舒服多了。
冠卿摒住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打鼓一样,跳得厉害。
噗哧一声,乔羽笑了出来,“冠卿,你的心跳得好厉害。”她拉平了冠卿的左臂,从冠卿身上翻了下来,枕在他的手臂上,像只小猫一样,望他怀里钻了钻,“睡吧,明天继续打扫我们的家。”
冠卿只觉得有种滚烫的东西在自己的胸口涌动,不能自已,望着贴在袭击胸口的人,将僵直的右臂轻轻楼上乔羽的腰,低声地说了一句,“好。”这才嗅着她的发香沉沉睡去。
“系门前柳影兰舟,烟满吟蓑,风漾闲钩。石上云生,山间树老,桥外霞收。玩青史低头袖手,问红尘缄口回头。醉月悠悠,漱石休休,水可陶情,花可融愁。”
乔羽腕劲一收,狼毫离纸,去一边洗手了。
冠卿仔细地提起残涛帖,吹干了墨迹,口中轻声念着。
“如何?”乔羽兴冲冲地跑来。
“嗯。”冠卿眸中带着笑意,故作沉思,“诗意尚可,有些字可写得有些古怪。”
乔羽看看冠卿指出的那个醉字,婉尔,毕竟用简体字惯了,乍写古体,多少有些潦草的地方,“你当我自成一体好了,嗯,便叫乔体吧。过个百八十年的,便是乔大家的真迹了。”
冠卿笑了起来,小心地卷好,交代如袖,“一会儿去孝兹,莫忘了叫书画匠裱好。”
“嗯。”如袖接过收好。
冠卿接着交代淡墨,“我们去孝兹要有几日才能回来,你看好院子,自己一人多加小心,除非是如袖先我们回来,否则切切不可轻易放下吊桥。”
淡墨点头,温言道,“公子放心,淡墨省得。”
乔羽欢呼一声,跑到院子里。
经过四人半个月的努力,玲珑精舍已恢复了往日七八成的风采,日间泉青影绿,夜里明月凉风,实在是个雅致得不能在雅致的地方。
前庭中的石槽,被乔羽奋力刷了一遍,竟像揭了层皮,现出本尊,上刻古篆,大韶二字,其中,山泉凉冽,清可见底,次日早晨,乔羽见有飘落的花瓣浮在水面上,便拿竹篮兜起,谁知居然兜上来十数条通体透明的淡粉红色的小鱼,冠卿闻声而来,啧啧称奇。
此鱼名曰桃花,长不过指,最爱在落花下嬉戏,由于通体透明,所以人即便是趴在水面上,也难看出它的踪迹。只生在冷冽的山泉中,桃花开而出,桃花谢而没,一年之中,也只有这十几天能偶尔捕到。
乔羽又拿篮子兜了几遭,竟没有一篮落空。好在她只是一时兴起,捞起之后,又放回了石槽中。
冠卿当晚捞了十几条桃花鱼清蒸,大家只觉得肉质细腻,入口即化,鲜美无比,尤其是鱼鳞,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馋得乔羽像被猫附身,一有空就蹲在石槽边,琢磨着桃花鱼的吃法。
冠卿早就想下山到孝兹再采购些物品,那老妇的确帮他们买了些,但一来物品粗糙了些,二来笔墨纸砚这些精致的物品,那老妇并不精通。冠卿心中早盘算好了,将那帝京有名的商家列了个单子,凡是想得到的精致物品都罗列其中,一应俱全。
可乔羽听说那桃花鱼只有这十几日才有,桃花一谢,只有等到明年才能吃到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玲珑精舍半步,将那桃花鱼照着一日三餐吃。
说来也怪,那石槽不过一丈见方,乔羽天天这般狠命的吃法,那桃花鱼的数量也未见减少。倒是数日后,桃花开始败落,一夕之间,桃花鱼全没了踪影,连片鱼鳞都捞不着。
乔羽这才静极思动,答应冠卿一起去孝兹。
冠卿见乔羽还依依不舍蹲在石槽边张望,暗笑不止。
( )
帝京风雨多秋意[1]
为了避免麻烦,在距孝兹数里的地方,乔羽便让幼幼离去。全本科幻小说这些日子,乔羽让冠卿给她做了只小竹哨,只是几日,幼幼便能分辨哨音的意思了。
平日乔羽不太管它,幼幼就满山撒野,但只要乔羽哨音一响,不一会儿,幼幼便不知会在哪个角落里冲出来了。
乔羽换乘了马车,跟着冠卿进了孝兹。
孝兹是帝京,繁华比东阳更胜一筹,想必冠卿也是名冠孝兹的人,在入城门时,守卫的健壮女子只是低笑两声,未加盘查,便让她们进去了。
乔羽还是头一次来,冠卿便扶着她下马,与她并行在街道上。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服饰精致华丽,男女皆有着裙着衫者,男子多娇媚,走起路来若杨柳迎风,且身形瘦弱,越是衣着华丽的,越是脂粉气重。象冠卿这般高大爽朗的很少见。
乔羽低声问道,“是不是这里的女人都偏爱这些瘦弱的男子?”
冠卿眼神一暗,“是。”京中女子虽贪图他的美色,但对他毫无男子风情也多有鄙薄。
乔羽笑,“还是你好,若是我身边有两个这样的人,怕早就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了。”
如袖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只有公子对小姐的口味了。”
冠卿脸一红,说什么也不是,乔羽笑,“好啊,要是你喜欢,改日便为你挑一个最最千娇百媚的。”
“我不要。”如袖噘着嘴巴,不吭声了。
“嘿嘿。”乔羽恶作剧得逞似的,朝如袖作个鬼脸,回头拉拉冠卿的手,“我们今天干什么?从哪开始?先吃东西吗?还是先买东西?买些什么呢?这孝兹有些什么好玩的地方呢?三娘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这儿、、、?”她半仰起头,开始自言自语了、、、
冠卿宠溺地看着她,悄悄地抖动衣袖垂下,盖住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填饱肚子,下午也有力气挑选东西。好不好?”冠卿捏捏她的手。
“好。不过我要吃小吃,孝兹最有特色的那种。”
“好。”冠卿见她一脸馋相,想起她狂吃桃花鱼的狠劲来,忍不住笑出来。
本来她们两人并肩走在孝兹的大街上就已经让路人侧目了,冠卿这一笑,顿时街上的女人傻了一半。
“吆,”旁边的酒廊里传来一个女人拉长的怪声,“我说我们府上的桃花最近开得这么艳呢,原来是预兆冠卿公子回孝兹了。”
乔羽一愣,见冠卿脸上一脸嫌恶,“什么人?”
冠卿低声说,“朱太师府上的二小姐,我们不用理她。”
冠卿正拉着乔羽要走,可酒廊里一下子窜出了好几个女卫,挡住了去路。
乔羽冷下了脸,眯了眯眼。
“这都一年未见了,姐姐我可是想你想得心都痛了。”一把檀木描金折扇挑起了酒廊的门帘,一个女子一低头,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女子身材中等,金冠束发,玉色的绑额,额前挑着硕大的红缨,一袭暗红锦袍,用灰色银丝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腰系碧玺带,脚蹬凤纹踏金靴,的确富贵逼人。
待走到了她们跟前,乔羽仔细一看,这女人长的不难看,甚至可说颇有几分姿色,但是那眼神邪气十足,丝毫不掩饰对冠卿的垂涎。
只见她扫了乔羽一眼。但见乔羽衣饰平凡,且矮她一个头,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刚刚成年的孩子,眼光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怎么,还未见好好叙叙旧,便急着要走,你舍得,姐姐我,”只见她闭着眼,唌着脸,往冠卿身上凑,“也舍不得、、、”
冠卿黑着脸,往后一闪。
嗖得一声,一个女卫忙把朱二小姐往后一拉。朱二小姐睁眼欲骂,只见一道鞭影堪堪地扫过她刚刚凑上去的位置,若是那女卫略微迟疑,那鞭子就得抽在她脸上。
“谁?”朱二小姐破口大骂,“吃了豹子胆了?敢暗算我?”
“暗算。”乔羽冷笑,慢条斯理地将鞭子缠回手中。“你眼睛不好使吗?我人就站在这儿,鞭子就在我手里,我要抽得是非礼我家内人的畜生,我可没那穷功夫去暗算。”
乔羽冷哼两声。
“你?”朱二小姐慎了慎,盯着乔羽看了又看,“你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是谁,并不重要。”将鞭子轻轻地在手中敲打,乔羽冷笑看着她,“倒是有的人,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调戏良家妇男...”
朱二小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这事说轻了不重,说重了也不轻呵。足够在女帝面前参上一本,这内容是写仗势欺人有伤风化好呢?还是无视王法好?还是索性参个蔑视女帝,有意图取而代之?”乔羽比比身高,既然无法藐视她,那就彻底忽视她,只当对着空气说。
朱二小姐一僵,重新打量乔羽,上上下下琢磨了好几个回合,一时摸不准,干笑一声,“这位妹妹眼生的很,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方才的事,也只不过是我与卿儿开个玩笑...”
乔羽拿眼角瞄了她一眼,看来这个朱二小姐还有点眼头见识,没蠢到给自家挖坑,口中仍是冷冷的,“还请朱二小姐记好了,冠卿已是我的人了,日后这称谓,朱二小姐怕是要好好掂量掂量再开口了。”
朱二小姐眼珠一转,挤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来,“这真是怪了,怎么说我与卿二也是旧?相??识了,便连他的户籍,也在我府上存着呢,至今未动,不知这位妹妹哪来的户籍办得指祈呢?”
乔羽眼角一抽,nnd,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突然想起,霍三娘曾跟她提过,金闾国的大神官素与太师不和,女帝怕两人间隙日深,便间神殿安在东阳,而非孝兹,心中一动,准备好好耍她一通。
“也难怪朱二小姐不知道了,一年前,冠卿到了东阳城,有缘见到当今的大神官。大神官起占,当时可与冠卿婚配的人,需应了四句占语。”
“哦。”朱二小姐满脸假笑,“愿闻其详。”
乔羽侧过身,看着冠卿迷惑的眼神,别有用意的眨眨眼,慢条斯理地说道“眉如八刀,目似日月,胸宽似玄田,背阔似牛一...”
“哈哈哈哈...”朱二小姐忙放声大笑,“哎呀,真实巧了,前日我府中桃花盛开,有位世外高人正好为我批了命理,正是这四句话,一字不差,哈哈哈...”她见乔羽背着她,隐隐有些发抖,笑得更是大声,要找个“世外高人”批命理还不简单嘛,要批什么都可以...
冠卿看着面前的乔羽有些迷糊,一时也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是面前得乔羽根本不是激动的发抖,而是笑得快抽筋了...暗自一琢磨她刚说的四句话...
朱二小姐得意非凡,扬手打开描金扇,夸张地扇动,“我自己也觉得这四句占语,也是万分体贴,这么说来真的是天赐良缘啊...”突然发现,面前一直冷着脸的冠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厢激动地...
“你们看,眉如八刀,即是眉如刀剑嘛,目似日月,便是眼目有神嘛,胸似玄田...厄...嗯...即是说,胸中极有文采,学识渊博嘛,至于牛一...嗯...这个...厄...反正,这四句占语,天下最合适的人,非我莫属,啊”她回首用眼神示意女卫唱和,“是吧...哈哈...”
旁边围观的人,有人突然笑了出来,低声说了什么,旁边一起哄笑了起来,接着往旁边传开,笑声越来越大...
朱二小姐只当别人笑乔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是越加地兴高采烈,众人的笑声越发大了...
突然身后的女卫,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小姐,她在骂你...”
“骂我?”朱二小姐一愣,“怎么会?”
这下她瞧着周围人的笑声还有乔羽那诡异的姿势,那肩部的耸动,也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了...
估计那女卫在孝兹也是从未像现下这般丢面子,低声说,”您将那四句话,每句最后两个字连起来看,是...是...分明...”
嗵,朱二小姐犹如被五雷轰顶...
“分?明...”一瞬间,朱二小姐的脸上,青红白黑,各种颜色交替变换。
乔羽冷笑,靠在冠卿怀里,低声说,“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尽管放开手来痛扁她们,这事已经不能善了,索性放开手来,把天捅破。只要不出人命,别落下残废,就行。”
冠卿一笑,将乔羽往身后一揽,他隐忍朱二小姐很久了,终于能一吐恶气。
朱二小姐往旁边一闪,得了她眼神示意的女卫们,一拥而上,将冠卿和乔羽堵在马车边上,伸手便去拉两人...
围观的老百姓,一见真的动起手来,一哄而散。
冠卿一撩袍摆,两臂微张,指东打西,牵引推送,借力打力,将几个女卫整得不亦乐乎。那几个女卫虽武猛健壮,可不是这个的拳头打上了那个的眼角,就是那个的飞腿揣上了这个的心窝,不一会儿,便狼狈不堪,但连冠卿的一片衣角都没摸着。
乔羽单手一撑,跳上马车的前橼,气定神闲地坐着,欣赏了一会儿冠卿行云流水般潇洒的姿态,又眯了眯眼看了看在一边仍自作潇洒,摇着扇子仿佛事不关己的朱二小姐,不由得重新评估这个人。乔羽微咳一声,递了个眼神给冠卿。
冠卿会意一笑,身子一闪,躲过一个扑过来的女卫,顺势在她身后再补一掌,那女卫收势不住,直直地扑向朱二小姐...
乔羽低笑,“饿熊扑狼...”
眼见两人都躲不开去,大叫出声。突然冠卿神情一紧,一道白影在空中一闪而过,将那女卫的腰带一提,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跌落在地上。
冠卿一改方才悠闲的姿态,出手似闪电般,将那几个女卫通通击飞,退回到乔羽身边。
乔羽一挑眉,来者背对着她,身形跟冠卿相仿,一袭白衫也不知是什么衣料制成的,竟成珠光色,黑发及腰,柔顺光泽,松松挽就,光是往那儿一站,生出无数的风流姿态来,让人无限遐想。
他不转身,乔羽也冷笑着不开口。
朱二小姐惊魂未定,直到那白衣人将那跌落的扇子重新塞回她手里,才反映过来。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鼻青脸肿的女卫,冲乔羽冷笑一声,“好妹妹,过两日姐姐我必请你喝酒赔罪,而且是喜酒。哼,走。”
乔羽笑嘻嘻地一抱拳,“好说,妹妹我等着。”
白衣人见朱二小姐和女卫们气冲冲地离开了,侧头飘来一眼,一闪,便不知去向。
乔羽只看见他半张侧脸,那线条如鬼斧神工般,美貌跟冠卿有得一拼。摸摸下巴,问冠卿,“他是朱家的第几个儿子?”
“第七。也是朱家公子里最美的一个,只因生夫是当年孝兹名倌,所以未能入宫。”冠卿道,旋即惊讶,“你怎么知道他是朱家的公子?”
因为朱二小姐的侧脸与他有一分相似,乔羽心里道,女人的直觉总是特别准,笑笑,“难怪朱太师可以稳坐钓鱼台,若是宫里那位有他的七成,朱家也可以半辈子不发愁了。”
她跳下车,帮冠卿整了整衣服,“走,去找三娘,要摸你这条大鱼,就得先浑水,而现在,我们就得找那个搅水棍,放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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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风雨多秋意〔2〕
长溪客栈,是帝京孝兹一等一的地方,雕梁画栋,美味珍馐,可谓名满金闾。全本网游小说若不是同样吓死人的价钱,估计那掌柜的,收钱得收到手断掉。
霍三娘像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女掌柜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人呢?”三娘眉头紧锁。
“三楼包厢里...”话音还没落,三娘便刮上去了。掌柜的面不改色,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对后面进来的冠卿躬身相迎...
霍三娘冲上三楼,这才想起忘了问是那个包厢,来回一望,只见最西首的包厢服侍的小厮全被撵在走廊里站着,二话不说,刮过去,冲着门便是一脚...
乔羽正躺在包厢里的软榻上睡得香甜,梦到与冠卿两人在玲珑精舍的后面栽了棵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果树开花结果,开得是桃花,结出来的,是桃花鱼,吃在嘴里,回味无穷,正跟冠卿两人爬在树上吃得香,晴天起霹雳,一个响雷炸在头顶上,耳朵一阵剧痛,便醒了...
“你还有心思睡觉?”霍三娘揪着乔羽的耳朵怒吼。
“哎,哎,哎,好姐姐,痛,痛啊...”便是睡到九重天,此刻也醒了,乔羽忙装哭讨饶。
“哼。”霍三娘气急,“起来,赶快跟我去见卫相,若再不去,可就迟了。”
“不去。”乔羽乘三娘一不留神,挣脱开来,躲到刚进来的冠卿身后。
“为什么不去?不知不知道那朱二小姐是什么人,当年卫相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才保了冠卿平安。你这倒好,不但当街戏弄还出手,让人家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这事如何得善了?”
冠卿一脸云淡风轻,“霍管事放心,大不了冠卿拼上这条命,也会保小姐平安的。”
乔羽从冠卿身后探出脑袋,一脸古怪的笑容,“那有你们说得这么可怕,真好像天塌下来了。”
霍三娘张口欲狠狠地数落她,未等三娘开口,乔羽把手一摆,“朱大公子可是当今的帝夫?那么朱二小姐的婚事由谁来指祈,才能让朱家脸上增光,朱二小姐解恨,而我们又没有翻身的余地?”
“当然是当今的女帝。”霍三娘眼珠一转,听出她还有后话,渐渐冷静下来。”
“若是请女帝指祈,自然不会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地摸进宫去。而是一定会等到明日早朝,百官齐聚,让女帝一锤定音,谁也不好劝阻。就此大功告成。”
三娘两眼一瞪,“你早知道,还这么莽撞。”
乔羽嘿嘿一乐,“如果由卫相出面,不但师出无名,无法阻止指祈,还要落得私报公仇,毁人美事的恶名。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朱家一箭数雕。”
霍三娘不由得皱眉,细细思量,当年的为了冠卿,卫相已经是勉为其难,而如今这情形,只怕正如乔羽所说,即便是卫相出面,也未必能平息这场风波,眼珠一转,看见乔羽已经溜到桌边坐下,“按你说,该怎么才能拆了朱家的如意算盘?”
冠卿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乔羽说让他放心,他便相信,只在桌边静坐,微笑着听两人说话,仿佛事不关己。
“嘿嘿。”乔羽将桌上红木雕的筷笼反过来往桌上一倒,那银丝红木雕花筷子便横七竖八地散乱地堆在一起,乔羽将散落在旁边的一支拿在手里,指着那架在最上面的一支筷子,对三娘说,“一只蚂蚁如果想要折断一支平躺在桌面上的红木筷子,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如果想让一支悬在半空中的筷子栽个跟头,却不是什么难事。”她在那支筷子高翘的那头轻轻一点,那筷子左右晃了晃,堪堪维持平衡,乔羽手中的筷子略一使劲,那只最高的筷子一晃,掉了下来。
三娘眯着眼,盯着那支筷子,若有所思。
乔羽泯了口茶,接着说,“世人看这些高官贵族,只觉得她们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不在其位,不知其苦。树大招风,盛极易败。今日在闹市里,我那般羞辱那朱二小姐,抽她一鞭子,她因不知我底细,忍而不发,后来我用拆字联骂她,她即便是恼羞成怒,也只是让手下上来为难我,自己并未出手。她并非是个极聪明的人,而且极浮躁,但气愤当头,仍不敢亲自出手,只能说明平日在太师府内,是时时提醒,日日警告。若不是太师有自己也无法解决的顾忌,怎么会严令那蠢货如此小心。”
三娘冷静了下来,沉吟了半晌,“你的意思是,不由卫相出面,而是由一个朱太师极为顾忌,且跟这件事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人出面。”
“嘿嘿。姐姐果然是一点就透。”乔羽忙鼓掌。
“悏。”三娘冷笑一声,“即便是这件事成了,你得了冠卿,这个人却得罪了朱太师,这可是笔赔本的买卖,谁会干?”
“所以,”乔羽接着道,“得找个跟朱太师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人,她可借我这件事,作为攻击朱太师和帝夫的筹码,而我只想得到指祈的文本,以后让冠卿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三娘摇头,“冠卿的婚事,对朱家来说并不是什么致命伤,只怕不足以打动这个人。”
乔羽脸色一正,“如果再加上我家的爹娘的两条命呢?”
三娘一愣,苦笑,“看来,就算朱家不找你,你也是迟早会找上她们。”
乔羽面无表情,“我父母的死,虽不是她们亲手所为,但的的确确是她朱家权势的受害者。若不是冠卿的事,我日后只会为难朱富户一人,但今日在闹市之中,那朱二小姐当众调戏冠卿,在帝京闹市尚且如此狂妄,在其它地方还不知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勾当。这等祸害还是早日除掉为好。”
三娘自嘲,“我只当你年少气盛,冒失莽撞,却未想到你这花花肠子里,早绕了十八个弯了。想常人不懂之事,行凡人不敢之举。我这姐姐,汗颜哪。”
乔羽拉着她的手笑,“关己则乱,姐姐,我很高兴你这样。”
呔然一笑,霍三娘抵着额头想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你不喜烦琐俗事,所以朝中的事我也只是当笑话讲给你听,未想到你之见了朱二小姐一面,便举一反三,摸到了朱家的命脉。”
三娘停了一下,思索改从何出讲起,“我跟你说,其实今日朱家的嚣张已经收敛了九分了,往日在帝京也不知闹出多少事端来。这事儿我也是回来之后刚刚听闻的。”她抬眼示意冠卿,将包厢外的小厮通通撵走。
“金闾的储君,一直是以有能者居之。当今的太女,是前帝夫嘉颐贵君之女,十岁时被立为太女。谁知未有两年,嘉颐贵君即暴病身亡。丧期之后,育有一女一子的朱家大公子便被册封为帝夫。后来朱帝夫荣宠日盛,其所育的二皇女与太女只有两岁之差,且朱家在外命人扬言造势,称其文采过人,智勇双全,胆识韬略,杰冠群英。一时风头无二,将太女的风采压得很彻底。朝中渐有废储立新之说。所以太女与朱家势成水火。就在一年前,我与冠卿离开帝京之后,太女身边的人为她网罗了一名位太傅。这人可是为太女出了不少的主意。”霍三娘说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一笑。
“先是为女帝进献了不少年轻貌美的男子,在后宫之中一下子抢了朱帝夫不少的风头,其中更有一双双胞兄弟,精通椒房之术,听闻女帝对其二人爱若珍宝,每日下朝之后更是寸步不离,夜夜侍寝。即便有的时候,女帝去朱帝夫那坐一会儿,这边便有头疼脑热的,吓得女帝急急赶回,片刻也不敢耽误。”
乔羽暗笑,这招够阴的。未想到女帝竟是偏爱汉堡型的。
“后来,太子这边的人,又当着女帝的面,出了二皇女几次难堪,让女帝对其好感大减。而更狠地一招在后面,两个月之前,那双胞兄弟的弟弟居然暴病身亡,那病情竟与嘉颐贵君的一模一样,那兄长也病了,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结果太医回报,说是并非暴病,而是中毒。那兄长醒后,只是啼哭,要女帝为其报仇,其他片言不吐。”
乔羽吐舌,太子的这位老师可真是狠啊。
“所以,朱帝夫的宫前,一时门可罗雀。而你这把火,可正乘了太女的心了。”
“哼哼,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可不是我难为她。”乔羽盯着霍三娘,笑,“姐姐,这其余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霍三娘点头,“太女府上的门路我熟,这把火,太女正求之不得呢。只怕稍微吹一吹,朱家也得焦头烂额。我这就去。”
三娘站起来,没了刚进来时的焦虑神色,又是那个八面玲珑的霍管事了。
“且慢,”乔羽忽然想到点什么,“姐姐,点到为止,否则那位太傅要是拿此事设个连环套,我们可就骑虎难下了。”
三娘一笑而去。
乔羽坐在那发了好一阵子的呆,一时只觉得胸中千头万绪,这场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到底谁得了甜头,一时还难说得准。不过,她既然准备搅浑这池水,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好在当年央视的正剧大戏拍得都不错,课前辅导充足啊,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托梦给编剧,好好表扬一番,哈哈...
乌龟怕铁锤,ho怕ho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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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风雨多秋意〔3〕
“小姐,小姐...”冠卿轻轻地摇着还赖在怀里的乔羽,“已经到宫门了,需要换内庭的轿子了,我已经不能陪你进去了,只能在这儿等你。全本穿越小说”
“呜。”乔羽无奈得强睁眼,“唉,是谁说当官的可以花天酒地,夜夜到天明。三更便得起床赶早朝,还得坐马车颠到这...”她一遍嘴里小声地嘀咕,一遍眯着眼摸索着爬下马车。
“小姐。”冠卿喊住她。
乔羽回首,见他单腿跪在车门边,手掌着八角宫灯,俯身看着她,暖黄的灯光将他的双眸映得深邃无底。让她这偌大黑暗而阴冷的皇城里,从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乔羽往回走了两步,在马车边站定,微笑着跳起勾下冠卿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的眼睛,低声说,“放心。”
拍拍他的肩,随着宫中的女侍进了一个偏门,里面早停了一门小轿。
轿妇打了帘子,乔羽一笑,低头钻了进去。
轿内没有灯火,帘门放下后一片黑暗。乔羽闭上眼睛,将昨夜心里想好的说词细细地又推敲了一遍。
小轿随着轿妇的脚步有节奏地颠簸,忽听一阵云板声连绵响起,清脆悠扬,由远而近,颠簸应声而停。
女卫将乔羽引到一间房中,奉上茶水便到门外站立。
乔羽倒也自在,随意落座,捧起茶水细细品尝,突然只觉得一阵突兀的存在感,她眼睛一转,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只顾着品茶,仿佛那杯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不一会儿,仿佛那人离开了,乔羽暗呼一口气,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消息这么灵通。
门外轻敲,女卫喝道,“传乔羽上殿。”
乔羽深吸一口气,演出终于开始了。
当乔羽走入正殿时,她微微有点惊讶,过去在电视上看到,议政大殿,金壁辉煌,气势惊人,而此间略有区别,女帝的帝座竟是琼瑶白玉制成,此即正是旭日东升之时,只觉得帝座上霞光隐隐,左右侍者霞裾飘飘,不似人间,乔羽收起轻视之心,向女帝行之礼。
“你就是乔羽?”女帝的声音平缓而浑厚。
“是。”乔羽微笑地抬起头,迎上女帝的视线微笑,复而低下头。
“嗯。”女帝见她气质雍容,行为坦荡,年纪不大,却有大家之度,只是一面,心中便有几分喜欢。
“冠卿乃是帝京著名的美人,今日太师为朱鹤舞,而太女为你,同日向孤请旨指祈,日后传开,也是风月佳话一桩啊。哈哈...”朝臣纷纷应景应和,一时之间,朝堂中喜庆融融。
乔羽心中一转,原来设想的苦情大戏完全没上演,知道那位太傅必定留了后手,微笑不语,忽然觉得有人在狠狠地盯着自己,望过去,原来大殿左侧站着,正是朱二小姐,站在一位紫袍女人的旁边,脸上正红一阵,青一阵。乔羽心中一阵痛快。
“鹤舞这个孩子,孤是知道的,虽有点年少任性,但聪慧敏捷,孝顺仁信;而乔羽,年纪尚轻,胆识过人,人品出众,两个孤都很喜欢。可冠卿又不能指给两家,这次,你们可是给孤出了个大难题啊。”
这时,突然有位中年女子从众臣中出列,奏言,“圣上,冠卿乃是我金闾最出名的男子之一,且更难得的是德行兼具,文武双全。无论配上哪位,都可说是佳话一段。既然圣上难做抉择,不妨让朱小姐和乔姑娘比试一下如何。考考两位的文采、见识、胆识。优胜的那一方,圣上便将美人指祈给她,岂不妙载?”
“唔。”女帝呵呵一笑,“太师,你意下如何?”
朱太师原以为这次指祈是三个指头拣田螺,稳拿的事,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太女,她就已经预感到些不对劲了,正在踌躇,身边的朱鹤舞已经冲出去,跪在地上,“我愿意参加比试。”
女帝呵呵一笑,问乔羽,“你呢。”
乔羽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女帝眼睛一亮,“好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光是这一句,便知道鹤舞在文采上已经输你一截了。如果让你们比武功,你们俩无论身形或年级皆差距太大,就算鹤舞赢了,也会被人耻笑以大欺小。唔,考你们些什么呢?”
“圣上。”另一名女官出列进言,“不妨考她们两位一个综合胆识、见识、机智的难题,谁若退缩不敢应考,那便是输了,若应考,却未能解开难题的,也算输了。如何。”
“嗯,好好,也公平。”女帝拊掌,“不过谁来出这个难题呢?”
“圣上可记得神官记载在金闾秘史中的未解之谜?我们随便抽一个出来作为考题好了。”
朱太师脸上神色一变,欲出言,却被女帝打断了。“好,既然也是包含了考胆识在内,不管结果如何,是否敢应考便是第一样考验了,哈哈。”
不一会儿,只见那女官捧来了一盘反扣的木牌,“圣上,此木牌上写着未解之迷的题目,请她们两位,随便哪位翻取一个即可。”
“好,鹤舞,”女帝微笑,“由你来翻取考题如何?”
“是。”朱鹤舞,站起来,走到那女官身边,手指在不同的木牌上游移着...
乔羽心中冷笑,虽然她不曾见过女帝,朱太师,太女,但是光是从这位置和服饰,她也看出谁是谁了。那太女站在大殿右侧,身着金色朝服,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脸上的表情平淡恭谨,但是刚刚女帝命朱鹤舞翻牌时,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却没逃离乔羽的眼睛。乔羽再看看那捧牌女官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乔羽心中大胆假设,只怕哪个牌子上写的题目都一样...
朱鹤舞的手指终于在一块木牌上停了下来,那女官躬身行了一礼,捧着剩余的牌子退了下去。朱鹤舞将牌子翻过来一看,浑身一颤,面无人色。
牌上赫然写着-平津阁。
女帝见朱鹤舞愣在当场,问话也不回,便让身边女侍取来拿木牌,念出来,女帝一听,不禁得也变了脸色。顿时朝堂之中鸦雀无声。
乔羽心知不好,这平津阁必定是个凶险异常的去处...
太女扬声道,“儿臣有一建议。”
女帝颜色稍缓,“太女可奏。”
太女走到大殿中央,站到了脸色煞白的朱鹤舞面前,又看了看神色自然的乔羽,不禁微微一笑,“启禀圣上,佳人指祈,成就良缘,本是极风雅的事,朱家小姐和乔羽虽无功名在身,但日后必定是我金闾的栋梁之材,若为了此事,而使双方有个意外或损伤,乃至丢了性命,岂不是大煞风景之事。”
女帝赞许地点头,朝臣中也有人称赞太女仁义之类的话,太师一派的人也不敢乱说话,一齐屏息等待太女的下文。
“但指祈的事情也必须得有个结论,况且这个方法是圣上也同意的,君无戏言,自然不能再改换其它方法。”
朱太师暗自咬牙切齿,刚刚还以为太女是出来打个场面,谁知她以退为进,几句话,让女帝都不能再改口。
“哦。”女帝看着太女,一脸迷惑,“太女的建议是?”
太女转身朝向女帝,“儿臣的建议是,放宽这次比试的限制,双方都可邀请能人高手相助,为了公平起见,双日及当日夜间,由朱家小姐带人到平津阁仔细检查,单日及当日夜间,由乔羽带人到平津阁检查,我们便以一个月时间为限,若谁在中途退出的,或日间不敢亲自到平津阁去便视为自动放弃,另一人则自动赢得比试,当然如果有人能先解开平津阁的秘密,当然也就是这场比试的赢家。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比胆识、比智慧,如果能解开平津阁的千古之谜,也可让我金闾皇朝的这一刻永耀青史。”
又有一女官奏言,“圣上,太女的建议既公平,又周到,但臣还有一个提议。”
“爱卿且奏来。”
“这次比试,仅是为了成就一段佳话,为了使过程中减少意外的发生,臣建议召大神官回京,作为此次比试的监审,且祈祷上苍,能解开平津阁之迷,为我金闾百姓造福。在等候大神官回京的这几天,两位可以收集消息,招募能手,作好充足的准备。”
“嗯。”女帝点点头,问,“鹤舞,乔羽,你二人可有什么异议么?”
乔羽心中暗骂太女和那个阴人太傅,哪里是帮我,分明是拿我和冠卿当诱饵,将朱家往坑引,轻则让朱家丢面子,重则能让朱鹤舞还有一帮朱家的得力爪牙连命都赔进去。哼,这个坑不跳还不行,nnd...
乔羽一笑,“既能赢得美人,又可造福百姓,此等两全其美的事,乔羽怎会有异议?”
女帝赞许,“此等气魄,实乃我金闾好栋梁,赏朱金十两,绸缎十匹。鹤舞,你呢?”
朱鹤舞被平津阁三个字惊得魂飞魄散,乍听女帝叫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女帝瞧在眼里,只觉两人的神态有云泥之别,心中对乔羽越发欢喜,但碍于太师,不好直说,“不管你两人谁赢了这场比试,都由孤亲自指祈,并由皇宫操办婚事,赐予府邸,日后可享皇女俸禄。”
乔羽忙装出欣喜的神色,“谢圣上。”
“唔。”女帝满意地微笑,“退朝。”
只听得身边的众臣稀里哗啦地全部跪倒,海呼,然后三五成群地退出殿外。
乔羽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下衣冠,只见太师拉着煞白脸色的朱鹤舞,向殿外走去,而太女一脸“普渡众生”的笑容,让乔羽像活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虽然对太女的厌恶在心中已是排山倒海,但还是得口头上与她虚应几句。
太女对今日的情势颇为满意,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便领着一拨人浩浩荡荡地去了。
乔羽暗自皱眉,却未敢流露半分在脸上,跟着女侍出去了。
此时,日头已高起,来时未能观赏的宫廷美景,一一展现在乔羽面前。
想必刚刚在殿上,女帝对乔羽的和颜悦色已是女侍们心知肚明的事,乔羽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那女侍也不敢催,反而在一边陪笑,给她细细介绍宫中美景,将乔羽送上小轿后,也未敢离开,一直将她送到宫门外马车处,这才行礼告罪要回去。
乔羽笑笑,伸手摘下腰际的银袋,也不管里面有多少钱,将那整只银袋塞在那女侍手中,“谢谢姐姐关照。日后如能在宫外相聚,乔羽必当设宴感谢。”
那女侍未想到乔羽年纪虽小,处事却半点也不输给朝中的老人,欣然一笑,口上客气了两句,手里却半点也不推让,放心地收了起来。
乔羽正准备往车上爬,只听后面有人叫唤,回头一看,有两个内庭的内侍模样的小丫头捧着一堆东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乔小姐,呼··呼··,这是圣上的赏赐,您怎么给忘了。”
“哦。”乔羽一拍额头,“哎呀,谢谢二位。”忙让车夫接过放在车上,想给两个小丫头点东西,手摸到腰上才想起,刚刚整只银袋都给那位女侍了。
那女侍一笑。“乔小姐放心,宫里的姐妹在下会帮小姐打点的。”
乔羽客气了一下,便钻进了车里,走了。
冠卿在车里已经听到了刚刚车外的对话,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半,见乔羽笑着进来,也不说什么,只是一脸新奇地翻弄着女帝的赏赐。实在忍不住,问,“怎么说?”
乔羽将手中的东西一一归位,坐到他身边,往他怀里一躺,双眼一闭,“回去再说,先睡一觉。”
冠卿被她弄得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了她一路,回到长溪客栈,见她睡得正香,也不忍吵醒她,索性将她抱回包间。
霍三娘正等在包厢里,一见她俩进屋,乔羽却在睡觉,二话不说,拧上了她的耳朵。
乔羽哀哀叫,瞌睡虫全跑了。
“怎么说?”三娘开门见山。
乔羽只得将殿上的事转播了一遍。听到“平津阁”三个字,三娘跟冠卿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乔羽见她俩脸色煞白,知道自己先前的预感没错,“这平津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霍三娘听若未闻,“这招真毒...”
冠卿眼眶微红,一把抱住乔羽,手劲之大像是要将乔羽揉进自己的怀里。
虽然冠卿的怀抱又温暖又舒适,但是在腰里扎两只铁箍可就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了。
乔羽抬头看冠卿一双俊目满是痛苦,愣愣地看着自己,只好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像哄孩子似地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一下。
“唉。”三娘满脸懊恼,“未想到太女竟然如此狠毒,不,这样的毒计,也只有那位太傅才想得出来。”
“喂。”乔羽舍不得吼冠卿,只好冲三娘嚷嚷了,“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事情还没到绝境,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有什么好怕的。”
“唉。”三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在孝兹往东三十里地,有一座临山而建的古刹,已被废弃数百年,刹名具不可考,仅余门前一石刻,上有三个字,平津阁...约十年前,朝廷曾有意开通一条东去商道,正好途径平津阁,当夜除了赶回孝兹禀报工程进度的领队,其余工匠三十余人皆暂宿古刹之内。当第二日,领队赶回平津阁时,却未见一人在施工,寻至古刹内一看,那三十余名工匠皆已毙命,无一人生还,死状奇特,皆成干尸。”
乔羽一愣。
三娘接着道,“朝廷知晓之后,派出最干练的捕头,前去查明此事。但是奇怪的是,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死者虽死状恐怖,但身体上却连一处外伤都没有。那几位捕头都是经验极丰富的人,武功高强,为了查明真相,她们带了十几位高手埋伏在平津阁内,但是第二日清晨,朝廷派去的人发现,她们都死在平津阁内,死状与那些工匠一模一样。”
乔羽这才明白为何今晨殿中,所有人提到平津阁均是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霍三娘皱着眉头,回想当年的情况,“当时整个孝兹都震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说妖物害人的,有说鬼魅作祟的,朝廷出了悬赏,招募能人异士,希望破了平津阁的案子...赏金越来越高,最后竟累积到万两朱金,但死的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有江湖高手,有希望碰碰运气的赌徒,也有些逞凶斗狠的富家小姐。但是没有人能逃脱出这厄运...而且渐渐的,方圆一里的散落的农家,渐渐也有人死去。吓得大家都逃离了...但宁人费解的是,白天去白天回的人,不管会不会武功,都没有事,而晚上住在平津阁里的人,不管武功多高,没有一个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最后朝廷不得不下了严令,封了平津阁,且在来去的道路上张贴告示,警告不得在平津阁过夜。但这些年仍有些无事生非的人,或打赌,或想碰碰运气,希望解开这个秘密,但都是一去不回。”
乔羽不敢再嬉皮笑脸的了,“如果朱鹤舞被平津阁吓住,不敢应试,则可当堂让朱家威风扫地...如果朱鹤舞硬着头皮,参加这场比试,朱家为了撑到最后,势必得派出高手,以求能解开平津阁之谜...而平津阁的秘密却在夜里,要解密,就必须夜里去,夜里去,就必定会死人,一来朱家羽翼受损,甚至连朱鹤舞的命都得搭进去,二来,势必给女帝留下,草菅人命,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影响,让朱家过去在女帝心中假面破碎...而我的性命根本不在太女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我输了,要么丟了颜面,要么丢了性命,朱家最大的便宜也就是得了冠卿,但太女却什么也不会损失。怎么算都是只赚不亏的交易。哼,难怪她肯做。”
霍三娘脸色更沉,“我记得你还提到一句,如果应考,未解开难题的也算输,如果你和朱鹤舞能拖过这一个月,大家算打成个平手,太女大可说未分出胜负,接着比试...这招真的狠毒啊...”
乔羽冷哼一声,“她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拍拍冠卿的肩,“没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相信我,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乔姑娘,在下朱府管事朱甫喜,受太师之命,特来拜见乔姑娘。”
“哦?”乔羽和霍三娘对视一眼。
三娘会意,起身转进了里间。
乔羽在八仙桌的主位坐好,冠卿略整衣冠,将包厢的门打开。
朱管事是个四十开外的精明女人,是个典型的管事人物,乔羽并未多在意,倒是第二位让乔羽和冠卿都大感意外,居然是朱七公子。
道是有拳不打笑脸人,乔羽居然来了句“今儿天气不错”作为开场白,不达边际的寒暄了起来。
朱甫喜在太师府任管事也有二十年之久,朱家从平寒门第,到荣冠帝京,她这管事之职一直做得稳稳当当的可不是没有她的道理。
她深知这世间有太多的“听说”是信不得的。从昨天朱鹤舞昨日回府的破口大骂,女卫们的私下传言,乃至今日太师回府后的交代,她并不认为乔羽会有多大的能耐。
但如今亲自面对这位青涩未退的少女,从与自己第一眼对视的神态,以及接待自己的言语举止,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呵呵。”朱甫喜干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太师的亲笔信函。请乔姑娘过目。”
“哦。太师既然派管事前来,为何还这么客气要亲自修书呢?”
乔羽一边谈笑,一边拆开了书信。这一看不打紧,让乔羽又好气又好笑,她仔细地将信又看了两边,小心地折好,放回信封里,将那信封工工整整地放在桌上。
乔羽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回这话,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位朱七公子,果真是玉雕一般的人物,目若寒星,鼻若悬胆,唇不画而朱,长发贴服在胸前,润泽光亮。乔羽仔细地评估了一下他的长相,结论是宜男宜女,果然美丽到一定境界之后就没有性别的区别了。但是他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果真像是玉雕的一般,冷冰冰的,一点生气也没有。若是夏天请回家里,空调都不用装了。
“唉,”乔羽叹了口气,“朱七公子,你可知太师在心中都写了些什么?”
朱七公子这才抬头看乔羽,乔羽心中一颤,好一双会放电的桃花眼,“我不知。”
声音很不错,外在条件绝对高分,乔羽客气地笑笑,嘱咐冠卿拿笔墨来,提笔在信封背后写下三句话: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然后将信退还给朱管事,“麻烦管事将信退回给太师,并转告太师,谢谢她的美意,乔羽的答案就这三句话。有劳了。”
朱管事不明所以,看见那大敕敕的三句话,似懂非懂,却不敢多问,诺诺地应承下来,便告退了走到门口边却发现朱七公子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七公子?”。
那朱七公子看也不看她,只道“你先回去。我有话要与乔小姐讲。”
朱管事诺了一声,径自走了。
乔羽与冠卿互看一眼,也不知这下要唱哪出戏。
“乔小姐,请问我母亲在信中写了什么?”
乔羽含着深意笑看他一眼,“你是真的不知道么?”
那张脸更冷了,直勾勾地盯着乔羽,一句话也不说。
莫奈何,乔羽放下手中的茶碗,“太师美意,如若我在此试中,‘不幸’输与令姐,你母亲就将你许配给我。”
“玉雕”的脸有点发青,又问“你为何回绝?”
乔羽笑着看向冠卿。“何以报知己,仪一心如结。”
“玉雕”沉默不语,半晌,站了起来,看着冠卿,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一抱拳,走人了。
霍三娘从里间笑着走出来,“朱七公子,朱玉竹,可是与冠卿齐名的美人呢,难得歹竹出根好笋,送上门来你居然不要,不要给我也是好的。”
乔羽冲她做个鬼脸,回头跟冠卿说,“把采购的清单交给霍管事,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冠卿真的把一叠采购清单递到霍三娘面前,“你”,三娘干瞪眼,“我去帮你采购,你干吗?”
“收拾东西,回玲珑精舍。帝京是非多,我可不想在比试前的这几天,再出什么乱子。太女那儿,就请你去帮我打招呼了,比试当天我一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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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风雨多秋意〔4〕
冠卿和乔羽在大街上一路闲晃,出了孝兹的城门不过两三里路,冠卿便发现后面多了几条尾巴,低声告诉乔羽,乔羽眼珠一转,拉过冠卿的马,狠狠地抽了它一鞭,马儿一声惨嘶,撒腿就跑。全本小说排行榜那几个尾巴忙停下来,假装闲聊或买东西,远远地盯着她们。
待那马儿跑得不见踪影,乔羽从怀里掏出竹笛,吹了起来,笛声清脆悠扬,直上云霄,不一会儿,远远地传来一声欢嘶,那几个跟哨的人还未反映过来,只见一道金色的影子直直地撞进乔羽怀里。
乔羽揉揉幼幼的脑袋,拉着冠卿翻上它的背。
那几个人见了幼幼全都傻了,待反映过来时,面前早已没了踪影。
回到玲珑精舍,冠卿问乔羽,是不是要从江湖上找些帮手来回,乔羽阻止,如果不能找到平津阁的秘密的关键点,找来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反而一头扎进玲珑精舍的书房,其中有不少前任主人在修建玲珑精舍时留下的手札,虽破损不全,乔羽将疑惑的地方一一推敲,然后誊写下来,从中倒是给了她不少启发。
时间过得很快,如袖载着满车的东西回到了玲珑精舍,也带回了三娘的口信,神官已回,比试将与三日后正式举行。当日正是双日,乔羽只需在第二日的早晨直接去平津阁即可。
乔羽便真的气定神闲地等到那日清晨才动身与冠卿前往平津阁。
自那日幼幼背着她们两人,一路冲回玲珑精舍,途中半点未歇,到家之后连气息都未变,乔羽认定它的确潜力无穷,所以只带着幼幼,和冠卿两人共乘一骑。幼幼速度极快,又不爱往有路的地方走,专挑那险峻的捷径,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就到了平津阁前。
平津阁前已停了不少车马,可惜每个人都在慌乱地跑动,一时人喊马叫,场面快失控了。
就在此时,那破旧的大门之后,走出一个女子,素衣高冠,手上缠着一挂晶莹剔透的玉莲花,念了一声,“大家稍安毋躁。”
声音不大,却像是锤进耳朵里的,异常清晰。乔羽低声咦了一声,“难道是佛门狮子吼?”她是自言自语,连身后的冠卿都未听清,那女子却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慌乱的人们纷纷向她跪下,口中祷告,“大神官,请救吾等性命...”
“她就是大神官?”乔羽眼珠快瞪出来了,尼罗河女儿里面那个痴脑肥肠的神官形象在眼前这位身上显然是套用不上。
“是。”冠卿翻身落地,扶着她下来,“她是位值得尊敬的神官,在朱家最得意的时候,只有她对太师是软硬不吃,不假以色。所以女帝才将她派到东阳城。”
“哦?”乔羽仰着头,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并不是太清楚神官是个什么样的职位,也不太明白大神官所代表的意义,若说过去她对鬼神一说嗤之以鼻,但如今自己真正的现身说法,她对鬼神之事多少有点敬而远之,想像一下自己被和尚道士用鬼画符封进瓶子或坛子里,再在哪个乱七八糟的烂泥地里被埋上个成百上千年,然后侥幸得见天日还不知是上演阿拉丁神灯还是渔夫与魔鬼...乔羽真的无言了...
大神官也在看,看满地惊恐失措跪拜的人,看远远站着与自己对望的两人一兽,男的美,女的俏,连那畜生的皮相在这世间都是一等一的难找,美不胜收呵!
“神官,救救我等性命吧,我们家中有老有小,若是被这阁中的鬼魅缠上口如何是好...”
神官的一双茶色眸子,云拢雾罩似的,氤氤氲氲地,让人瞧不着底,她叹了口气,“你们中间,有些是亲人曾经命丧于此,有些是来寻些好奇热闹,有人是指望发一笔横财,而有些人则是拿此事开设赌局。但如今你们也瞧见了,这平津阁仍是凶险之地,昨夜丧命的几人,皆是以一敌百的女子,你们中可有人能与她们相比的?快快回孝兹吧,过去是白日里没有太大的凶险,但此地已二十多年不见人烟了,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便是我,过午之后也要离开了。你们莫要再心存侥幸,快快回去吧。”
地上的人,有的仍然在磕头想祈求神官的庇护,有的已经爬了起来,准备离开了。
乔羽不解,“她说的发横财和赌局是什么意思?”
“曾有不少富家千金酒后逞强斗勇,拿平津阁来作赌,最后都死在这里。家人不甘心,便出了不少高额的悬赏,希望能让女儿死个明白。但出了再多添几条冤魂外,一无所获。但悬赏一直未撤,二十年来,已经超过万两朱金了。至于赌局,定是孝兹的赌场拿此事设的局,前来察看进展人。”
乔羽的眼珠上下滴溜两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直乐。
正在这是,有几个女人从大神官身后的门走了出来,抬着一扇门板,上门用布盖着。那几个人走到了台阶下,将那门板放在地上。
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身着武官的短打锦衣,腰间跨着一把弯刀,健壮高挑的身材,浓眉大眼,见着有些还赖在地上哼哼戚戚的人。冷笑,“怎么着,活腻了是吧?还是以为能赖在大神官身边,你们就能没事?我告诉你们,我的刀只保护神官一人,倒是皆是谁要是碍着我,我连她一起剁了。不过...”她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我看也用不着我费神了...”她一脚飞起,将那扇门板踹飞了起来,向人群中落去。
布飞板斜,一具极恐怖的人形干尸跌落在人群里。
“啊。”高八度的惊恐尖叫顿时掀起一股和声**。
乔羽只觉得颈后寒毛根根直立,冷不住一个寒噤。
好在噪声源撤离的速度同样惊人,声音还未全消失,人马都已不见了。
神官叹了口气,“花浓,怎好如此对死者不敬?”
“宫大人,”那名叫花浓的年轻武官不服气地说,“这些人,死皮赖脸一个早上了,吵得人烦死了,要是再不把她们赶走,恐怕真的死人都要抱怨了,死了都不得安宁。”
乔羽笑着低声补了一句,“真的是吵死人了。”
花浓回过头来,觉得乔羽很有趣,跟乔羽说,“小姑娘,快回去吧。这儿真的不是看热闹的好地方。嗯?!那?那?那可是...金麋?”
幼幼不待她靠近,警惕地叫了两声,扭头就跑了。
宫神官觉得自己又想叹气了,“花浓,那位便是乔羽姑娘。乔姑娘有礼了。”说着将那挂玉莲花担在左手掌心,右手掌心向下,覆在其上,抬至前额,轻点眉头。
乔羽和冠卿忙走近还礼。
“宫大人有礼了。未想到为了我二人之事,累得大人长途奔波,还要来此风险之地,实在过意不去。”
还未等宫神官答话,花浓便插嘴了,“嘿,敢跟朱家叫板,我喜欢你。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吗?帮手呢?没有吗?要不然算我一个?”
乔羽乐了。
正在这时,刚刚出来的那几个女子,又抬出一具尸体。
大家不由得都慎了一下。
花浓道,“随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现场。”
平津阁是依山而建的,是寺院的格局,虽已破落不堪,但进门之后的庭院大且深,院中有不少残破的石雕,原来上面有着厚厚的集尘与绿苔,若不是与这恐怖事件连在一起,倒也憨态可掬。可这几日的时间,朱府的手下大有将平津阁掘地三尺的架势,不但清理掉所有的污物,就连石雕上的绿苔也被刮去了七八,此刻不见美感,倒是突显狰狞。
冠卿突然指了指地面,乔羽仔细一看,除了目前行走的这条路,其余的地面都铺上了一层极细的粉尘,便是鸟儿落在地面上也会留下点印迹来,但目及之处,并没有任何的被破坏的地方。
花浓道,“你们看,其实这就是平津阁的主体-平津阁。”
乔羽抬头一看,这座阁楼极高,约有普通楼的四层的样子,下面一半有点像八角禅楼的风格,而往高处却风格陡变,变成了穹型尖顶。
乔羽好奇,“共有几层?”
“只有一层,你进了大殿便知道了,”花浓边走边说,“原来大殿中还有神像和杂物,可朱家人竟然将整个大厅都搬空了,要不是顶部太高,跟本上不去,只怕朱家人连阁顶也会都拆了。”
大殿的八面朝向,除了前后开门,其余六面皆有窗,但现在都被拆得只剩框架了,乔羽沿着大殿的外墙走了一圈,不由得皱皱眉头。
花浓站在门口等她们,“早上大人跟我都已仔细察看过了。昨夜在此守夜的六人,都是朱家花重金请来的高手,但今日没有一人幸免。她们在阁中布下的若干机关,并没有触动,院中,窗外,窗台上铺上的粉尘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你们再进来看看。”
乔羽踏进阁门,所见的景象让她的胃一阵抽紧,浑身发毛。
花浓的手下,正在检查一具尸体,而另外三个窗台下,还有三具尸体,有蹲,有坐,更诡异的是,她们还维持着死前一刻的动作,侧着头,贴在墙壁上,听外面的动静,手中紧握武器。
仿佛是在一瞬间被夺取了性命,而且被抽干了,姿态未变,只剩下泛着尸色的皱褶的皮肤,包裹着人形骨架。
饶是乔羽也算“过来人”,但面对着这些诡异的尸体,仍不禁毛骨悚然。
“启禀大人,”花浓的一名手下站了起来,“这具尸体也是一样。并没有明显的外伤。身体上或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血迹残留。”
乔羽暗自纳闷,如果是人力所为,这人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大殿四周的门窗都已经被拆掉,向外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视线上的死角,庭院极大,就算是幼幼用最快的速度跑完这段距离,这些人也一定会有所察觉,但是怎么可能有人的速度比幼幼更快?让这些人丝毫反应都没有。更何况花浓在检查时也未发现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退一万步说,即使有人能有办法在瞬间进入大厅,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里制住这么多的高手,而且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留下。
乔羽努力平复胃里抽搐的感觉,虽然知道这场比试一定避免不了死伤,但真正看着这些人就死在自己的面前,此刻这种复杂的心情,真的无法一言以蔽之。
阿弥陀佛,乔羽心中祷告一声,稳住自己的心跳,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将自己的手缠好。走到一具坐在窗下的死者面前,暗道一声,得罪了。开始仔细的检查。
冠卿紧紧地跟在她身旁,看着她拉平那死者皱在一起的皮肤,一寸一寸的检查,甚至连衣物,鞋底都不放过。
将那三具尸体一一检查过后,乔羽才直起身子。
“可有发现?”花浓问。
乔羽皱皱眉,摇摇头。
“大人。朱府来人,要将死者带走。”花浓的手下进来禀报。
花浓望了宫神官一眼,神官点点头。
“让她们带走,顺便告诉她们,叫朱府少造点孽,别以为钱多就拿人命不当回事。”
乔羽解开丝帕扔到大殿一角,从大殿的后门走了出去。殿后不远处便是山崖,高处更有道细长的瀑布飘荡在其间,倒是跟玲珑精舍后面的瀑布有几分相似。
但此刻乔羽已全然没有当初那惊艳的感觉,脑子里翻腾的是各种各样的假设和分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宫大人?!”冠卿一回头,发现宫神官就站在她们身后。
“哦?”乔羽忙回头,“宫大人?”
“乔小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乔羽一笑,“谢大人关心,待会我们再在四周察看一番,便准备回去。”
“哦?”宫神官一愣,“回去?”
“是,”乔羽见她的神色似乎有点出乎意料,笑道,“原来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的确需要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再来。若是神官今晚无事,我们可在长溪客栈一聚,小酌一番,如何?”
宫神官见她如此轻松,心下好感又添了几分,“如若不嫌弃,到我府上吧...”
“是啊,是啊,叔父的手艺可是孝兹最好的,便是宫里的御厨也感不上。”花浓跑来插嘴。
叔父?乔羽觉得奇怪,神官也可以成家吗?但也不敢真的问出来。“自当从命。”
四人正准备抬脚返回大厅,忽听那山崖下传来几声清嫩的兽鸣。
“幼幼?!”乔羽大惊,回头撒腿就跑,冠卿几个飞纵,赶在乔羽前面先去了。
宫神官推了花浓一把,“保护好乔小姐。”纵身而起,速度不下于冠卿。
乔羽赶到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见冠卿、宫神官还有幼幼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幼幼一见她来,蹦蹦跳跳地就靠到她身边来,粘着她,高兴得直叫唤。
乔羽觉得很奇怪,看向冠卿,冠卿摇头,“我来到时,它就这样。除它之外,什么也没有。”
幼幼高兴得摇头晃尾的,乔羽这次是真的迷糊了,实在搞不明白它在兴奋个什么,左右张望一下,除了丛生的野草、乱石,也就一潭死水,看得出已经没什么水源了,大概也就是下雨时积下来的,池水呈稠乎乎的诡异的绿色,走近了,还能问到一股腥味。
乔羽忙退开了些。
“好了。我们回去吧。”乔羽夹着幼幼的脖子,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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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风雨多秋意〔5〕
众人一起回到了孝兹。完结小说神官的府邸就在城东,乔羽便说需要去买点东西,为后天作准备,傍晚再来。
冠卿只以为她要去集市上,谁知出了门,乔羽便要他带自己去找霍三娘。
两人见了面,乔羽在霍三娘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只见霍三娘两眼放光,乐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管她们两个人了,自己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乔羽这才笑眯眯得跟冠卿一起回转神官的府邸。
门人一见是她俩,都快哭出来了,“您快来看看吧,您的金麋快把我们府上的马厩给掀翻了。”
乔羽一愣,她本是怕带幼幼出门太惹人注意,才把它留在神官府里的,要是幼幼真闹得出格了,那多不好意思。
忙跟门人来到马厩,谁知一见现场,乔羽噗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冠卿怕那人太尴尬,只好扭过头去,背着偷笑。
马厩里,水槽也踢翻了,草垛也踢散了,揽马的横杆全被掀翻在地上,原本圈里的高头大马全都挤在一个角落里,吓得瑟瑟得发抖,场中立着幼幼和头上挂着稻草、衣衫湿尽的花浓。一人一兽正在对峙不下,幼幼一脸的挑衅,不时还冲花浓翻白眼。把花浓气得七窍生烟。
幼幼一听见乔羽的笑声,立刻抛下花浓,跑到乔羽身边撒娇。
乔羽笑着让它舔着自己的手,问花浓,“怎么,看上我们家幼幼了?”
花浓愤愤不能平,“我只不过想把它牵到圈里去,这倒好,它把高它几个头的彪悍马儿全都欺负到角落里去了。想带它出去溜两圈,它把马厩掀了也不让你近它身。”
“呵呵。”乔羽心里想,不知道把三娘的事情告诉花浓,花浓会不会心里平衡一些。
“花浓。”宫神官也赶来了,“你也真是胡闹,早告诉你了,金麋除非主人,是根本不会让生人近身的。要不然,也不会万金难求一骑。”
“宫大人。”乔羽跟冠卿忙行礼见过,“真不好意思,把府上的马厩给折腾成这样。”
宫神官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微笑,“不要紧,府中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只见他白色的里衣衬底,外罩淡青的绣花半袖绸袍,淡扫娥眉,眼神清澈柔和,发鬓已斑白,发髻上只是一根桃木簪子,身上那温文儒雅的气质,与自己在现代的父亲很相似,心中油然生出几分亲近之心,“这位是?”
宫神官与他对望一眼,温柔一笑,“是内人。”
乔羽傻眼,宫神官看外貌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而这位先生虽然保养的很好,但看起来,最起码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估计实际年龄离五十也不远了,虽然这里夫比妻主大个几岁很普遍,但差这么多的,好像还没听说过。
“哈哈,”花浓看着乔羽,咧开嘴笑得很大声,“你是不是以为叔父比师傅大很多?哈哈,告诉你,从我被师傅收入门,这二十年,师傅的相貌就没变过。哈哈哈...”
宫神官的脸上居然有点顽皮的笑容,“你猜我有多少岁?”
乔羽惊讶得下巴快掉下来了,二十年前就这样,那是不是二十年前的二十年前也是这样?难不成,神官真的有什么玄妙?
宫叔父见乔羽难得的呆样,不禁开心一笑,“我今年六十有六,她比我年长三岁。”
乔羽狂汗,没一点言语。瞪了宫神官半天,突然转回头,用非常恭谨的语气问花浓,“您老贵庚?”
花浓顿时脸发黑,咬牙切齿,“二?十?有?二...”
宫家两位“老人”,笑得快背过气去。
神官见时间也差不多,便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到正厅里用餐。
一顿饭吃下来,酒足饭饱,乔羽心中暗自称赞,这府邸虽在闹市之中,却无烦琐喧哗,且整个府中布置、摆设、器物,无一不精致,平淡之中透着华丽,而且皓发红颜,两人之间的温情和体贴,一笑一颦间,真的让人羡慕,宫神官是个极内敛的人,宫叔父气质温和,见识博广,而且风趣幽默,席间不时笑语连篇,逗得宫神官不时露出微红的笑脸,这对夫妻真的称得上是活神仙。
散席后,宫叔父亲自将她和冠卿安排在西厢的客房里,这才离去。
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喝得多了,总是有点昏沉沉地,乔羽浴后仍觉得闷热,便拉着冠卿坐到苑里青藤架下凉快一下,咬着耳朵说话。
冠卿见她的长发还在滴水,让她坐着,起身回屋去拿干巾。
乔羽就听话得坐在石凳上,晃荡着两只脚,仰头眺望着星空,忽听得身后有细微的声音,“这么快?”
可就在这一瞬间,乔羽突然觉得颈后寒毛直立,反射性得缩起脖子一低头。
一支剑柄落空,擦着乔羽的头顶挥过。
紧接着铿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乒乒乓乓夹着女人的闷哼,在乔羽身后一连串地展开。
乔羽一惊,冒了一身冷汗,酒意全消,回首定神一看,两个黑衣人打成了一团,一招比一招猛烈,一招比一招快疾,一招比一招凶险。
突然其中一人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形一晃,另一人纵身挺剑便刺,谁知对方竟是虚晃一招,身形一闪,让过,顺势在她背上猛击一掌,那人收势不住倒在地上,想再勉力撑起,竟哇得一口吐出血来。那站着的人,一脚踢飞她手中的剑,并用剑鞘在她后脑重重一击,她便晕过去了。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乔羽,拉下了面罩。
乔羽一愣,居然是朱七公子朱玉竹。
“小姐?”想必是冠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纵身赶了过来,看见地上晕过去的黑衣女人,冠卿一把将乔羽扯到自己身后。
朱玉竹定定地看着乔羽,欲言又止,眼神黯了黯,转而对冠卿说,“今后你们要多加小心。她是我二姐派出的人。一击不成,必定还有人会再来。”
说完拎起地上晕倒的黑衣女子,纵身飞上了房顶,一闪不见了。
冠卿摒住呼吸,将乔羽仔细得检查一遍,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放心下来。
乔羽望着朱玉竹离去的方向发呆,他为什么特地赶来救自己?当日他不是曾亲自救下过朱鹤舞吗?
“要不要告诉宫大人?”冠卿问。
乔羽深思半刻,摇摇头,觉得脑子里刹那见闪过了些什么,却快得来不及捕捉。
算了,乔羽暗自摇摇头。拉着冠卿回房。在书案前坐下,定了定神,仔细地将脑海里的线索理了一遍,写在纸上,交给冠卿,希望能理出个头绪来。
写完后,回头看见冠卿正将纸捧在面前,小心地吹干,灯光下,真个面如冠玉,乔羽心神微漾,顺口吟出,“中有阳台人,清容舒窈窕。翠袖倚朱阑,颜色常美好。”
冠卿脸一红,只顾看刚刚写的东西。
乔羽恶搞的心思突然上来了,跑到桌前,用手压下他刚刚写的东西,挤进他怀里,用手环住他的脖子,“你的武功跟宫大人比起来怎么样?”
冠卿偷偷搂着怀里火热的小人儿,心跳飞快,“不会差太多。”
乔羽假装哭丧着脸,“那我老了不是会很惨,等我七老八十,头发白了,腰也驼了,牙齿也掉了,而你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嫩得像棵青葱似的,跟你走在大街上,人家肯定要骂我,这个色迷迷的老女人,都快进棺材了,还霸占二十多岁的美人,啊!”乔羽装腔作势的哀号,“天人共愤啊。”
冠卿被她逗笑出来,“不会的。宫叔父也会武,我老了,最多也不过像宫叔父那样,看起来年轻点,决不会相貌几十年一点都不变。”
“谁说不可能,宫大人不就几十都没变。”
冠卿笑,“她是神官啊,自然跟平常人不同。”
乔羽低声附在他耳边说,“她是不是能呼风唤雨,上知五百年前,下知五百年后?”
“没有。”
乔羽暖暖的呼吸随着笑语一起吹进冠卿的耳朵里,冠卿只觉得有一种火热的感觉从下腹升起,身体与乔羽相贴的地方变得异常的敏感,她温热的鼻息像是要熨进他颈后的皮肤里,忍不住呼吸急促,偷偷将环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要不,”乔羽的眼睛转了两圈,说得更小声,“千里眼,顺风耳?”
冠卿努力让自己的心跳不要那么急,那么大声,“不是,神官的职责是主持大型的祭典,凡朝中发生大事需要告祈上苍的,或有重大的事情无法决策的,都会由神官来向上天祈祷。而且有些特别的疑难杂症,太医都治不好的,神官也会帮忙诊治。”
乔羽眨巴眨巴眼睛,怎么感觉跟神棍巫医差不多,可一想起宫神官的脸,忙叨咕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过神官也可以娶妻生子吗?”乔羽很奇怪。
“当然,朝廷对此没有任何限制,反而希望多些像神官一样的人才,但宫叔父一直没有生育,神官也没有再娶过其它夫郎。”
乔羽有点晕,“男人生孩子...”
冠卿脸红,“当然是男人生孩子,谁见过女人生孩子的?”
乔羽穷追不舍,“怎么生?男人怎么生孩子?从哪儿生出来?”
冠卿羞得眼神都不知往哪里看好,偏偏怀里的人还不肯放过他,“就是...就是...男子和女人??那个了??之后,如果机缘到了,可能就有孩子了,腹部渐渐就会隆起,十月怀胎,最后腹部的皮肤会非常薄,割破,取出胎儿就可以了。”
哦,乔羽恍然大悟,看着冠卿红得不能再红的脸,飘忽不定的快滴出水来的一双俊目,乔羽忽然“恶向胆边生”,改变了一下姿势,跨坐在冠卿身上,无奈冠卿身材比她高大太多,她倒是有点像拼命调戏大树的小无尾熊,就算还啃不下去,先舔两口也是好的。
“那个?”乔羽偎进他怀里,手臂缠上冠卿的脖子,将他的脸勾低,靠近自己,笑得诱惑又暧昧。“哪个,嗯?”
冠卿简直快不能呼吸了,想要逃开,可自己缠在乔羽腰上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越缠越紧。
凝视着冠卿那双多情的眼睛,乔羽瞬间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看他那苦苦克制自己的样子,连鼻子上都浮出了一层薄汗。
“我很喜欢你。”说完,乔羽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冠卿的。
“嗯...”冠卿又羞又急,他并不想发出这种声音,可是怀中的人像是一团火,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冠卿闭上眼,感受着唇齿间的互动,感受着乔羽的舌尖轻轻地逗弄着自己,让自己无法控制的疯狂地反扑、吮吸着,感受着乔羽滚烫的小手在自己颈间发际带来的**触感,忍不住的双手颤抖着解开乔羽束腰,探进她的里衣,贴上她香馥柔软的雪肤,刹那间,像是有什么东西透过她的肌肤、他的掌心闯进了他的心里。
冠卿实在无法再控制自己,放纵了自己的呼吸与之交融,放纵了自己的双手在娇躯游移感受,放纵自己的双唇去痴缠,放纵自己的舌头去舔吸。
乔羽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未想到这种“双人游戏”竟是如此得精彩而**...
“唔。”冠卿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闷哼,身子一颤,停下了在乔羽身上煽风点火的动作。
乔羽躺在冠卿怀里,红唇欲滴,星眸微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见冠卿漏*点未退的俊脸上,混合着痛苦、懊恼、郁闷、不甘的表情。
乔羽问,“怎么了。”可声音低沉谙哑,连自己都吓了一条。
冠卿咬着牙说,“那个...来了。”
乔羽静了一下,继而奇怪地问,“没来啊?”
冠卿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古怪,乔羽纳闷,“什么来了。”
冠卿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专注在乔羽的脸上,而不是被自己扯得衣襟半开的胸前。“男子...成年后,每月??都会有几天?来月事,故而...不方便。”
乔羽傻眼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女人呢?”
冠卿想笑又不敢笑,“女人当然不会有了。”
乔羽眼睛转了两圈,低声问,“疼不疼?会不会流血啊。能不能让我看看。”
冠卿吓得一把抱起她,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保持距离。
乔羽不甘心,又缠上去,求知好学嘛,这也有错...
嗯,月初上,人未静,良宵美景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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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风雨多秋意〔6〕
次日早晨,宫神官请众人在前厅中享用早餐。全本小说排行榜
宫神官笑眯眯的坐在那儿盯着她们两个看,半天不说话。
乔羽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干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宫叔父抬袖偷笑,“没什么,夜里太热闹了,她开心得还没缓过神来。”
冠卿腾得变成个大红脸,就差没把自己埋进粥碗里去。
花浓昨晚睡得太死,错过了冠卿被乔羽追得满院跑的爆笑场面,一头雾水,不知两位“老人家”在神神秘秘地笑什么。
乔羽打了个哈哈,花浓满脸期待地等着她说什么,谁知她只是咕哝一声“吃饭”,头就低下去了。弄得花浓不上不下地,冲她猛瞪白眼。
宫神官笑,“你还不快吃,吃完要去平津阁。”
“唉,”花浓摸摸头,“该死的朱鹤舞,找个机会一定痛扁她一顿。”
吃完后,冠卿脸皮薄,受不了宫叔父一见他就笑,扯着乔羽回玲珑精舍了。
昨晚两人折腾了一整夜,回到家后,全蔫了,一直睡到太阳落山,被如袖喊了起来,草草吃了东西,又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睡了。
一直睡到次日天大亮,两人才起身赶去平津阁。
到了平津阁门前,乔羽吃了一惊,眉头紧皱,“朱鹤舞难道没得到教训吗?居然让这么多人来送死?”
阁前的平地上已经摆放了十多具尸体,但花浓的手下还在继续清理阁里面的死者。
“这是怎么回事?”乔羽只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那种战栗的感觉一直延伸至头顶,全身一片麻木。
花浓面色沉重的放下了覆盖在一个少女死者脸上的麻布,缓缓地站起身来。“朱家,可能是准备用人海战术,让一些普通的家奴和街上招来的乞儿与一些高手混在一起,希望赢得高手反应的时间。”花浓闭闭眼,心中一片冰凉,饶是她见过无数的生死场面,但是阁中那一个个抱头蜷缩在角落,几乎是用绝望和恐惧来等待死亡的那些尸体,让她在寒意与怒火中煎熬。
“朱家主子的暴虐在孝兹是人尽皆知的,但好多家奴苦于是死契,终生不得解脱。昨日朱鹤舞在府中召集所有家奴,当众明言,如有人能在平津阁呆上一夜,并能保住性命,可还其身契,并赏朱金十两。那几个女孩,都是朱府的下女。”乔羽回首,正是换了普通农妇妆着的霍三娘,带着顶帽檐低垂的草帽,若不是她说话,自己也认不出来。
乔羽颤抖着,不敢面对身后躺在地上的无辜的少女,对于那些为财为权的朱家爪牙,她没有半点愧疚,但是这些向往着自由生活、怀着简单而美好憧憬的少女,却也丧命于此。这对于乔羽来说,是个难以接受的认知。
冠卿将她搂入怀中,“这不是我们的错。”
乔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霍三娘在一边,低声说,“朱家还在以重金诱惑那些穷苦的人家,如果这样下去,只怕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的普通百姓遭到牵连。”
“罪过,罪过。”宫神官脸色苍白,从那破旧的大门里走出。
乔羽抬头凝视着冠卿,无言地传达着自己的感受。
冠卿紧紧地搂了她一下,点点头。
乔羽心中一暖,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离开冠卿的怀抱,“宫大人,请禀告陛下,如果像这样再比试下去,这将不再是一场风月美事,而是孝兹百姓的一场劫难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一辈子愧疚,冠卿也会背上一世骂名。所以,请陛下让朱鹤舞暂停这种没有意义的方法,给我七日时间,如果我不能破解,我甘愿服输。”
宫神官略一迟疑,旋即又点头,“好,花浓,我即书奏折一封,你到宫中请旨。”
乔羽一愣,没说话。
倒是三娘在后面轻推了她一把,“走,带我进去看看。”
当乔羽和霍三娘来到大殿内的时候,殿中的尸体还未清完,在一个角落里,几个女孩的尸体紧紧地蜷缩着靠在一起,乔羽和三娘对视无语。
三娘蹲下,检查了好几具尸体,半晌站了起来,问“你怎么看?”
乔羽道,“你随我来。”拉着三娘出了殿的后门,摘下腰间的锦囊,从中拿出她和冠卿写的纸张给三娘看,“其实,我觉得人为的可能性不大,朱家请来的高手,我曾向冠卿仔细地打听过,都是江湖上数得出的,并非浪得虚名之背,从这两次她们布下的机关来看,就算是冠卿,也无法做到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制服阁中所有的人。”
三娘皱眉,“会不会是野生的毒物?”
乔羽蹲了下来,折了一根树枝,在地面上比划,“我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有几个关节之处,一,它是怎么出现的,来无影,去无踪,为何所有人都察觉不到;二,它是如何在一瞬间制住所有的人;三,它是如何将这些人变成干尸,却一点伤痕都没有,这三天,我始终想不明白。野生的毒物,无外乎,蛇虫鼠蚁外加飞禽,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地上爬的,路上跑的,天上飞的。”
“水里游的,”乔羽用树枝点了点她在地面上所画的方位图中,那个水池所在的位置,“方圆数里之内,只有瀑布活流和这潭死水,但距大殿甚远,水中之物,一般不能出水,能出水的,所过之处,泥土粘了水,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所以我暂时推翻。”
“这么说,”三娘举一反三,“不太可能是蛇鼠之类需靠地面行走的毒物所为。”
“我不敢完全否定,但一直到现在,我还想不出蛇鼠之类得能做到这三点中的任一点。”
“会飞的,它可以来去无踪。”
“不错,”乔羽点头,“在我家乡,有蝙蝠吸血一说,它的确可以做到来去无踪,但是,第一,蝙蝠的体积不是太小的,那么多高手在场,就算她们没想到蝙蝠会吸血,但看见蝙蝠往自己扑过来,多少都会有闪躲或阻挡的动作,但是没有一个人做过类似的动作,我也曾往大殿的顶部瞧,里面空隙之间也很明显,并没有蝙蝠存在的迹象;第二,蝙蝠吸血,无论深浅,多少会留下齿印,而且要到把人吸成干尸的程度,岂是一两只蝙蝠能做到的?但刚刚你也看过了,那尸体上可有被咬过的痕迹?虽然尸体的皮肤已经枯皱,但是是否有明显的破损还是能看出的。”
三娘想想,“的确没有,但如果不是蝙蝠,也有可能是其他的飞行的,嗜吸血的飞虫之类的。”
乔羽苦笑,“吸血的飞虫何其之多?但问题在于,它是如何让大殿里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反应能力的呢?”
三娘低头苦思良久,不得其法。抬头欲问,只见乔羽将两道柳眉拧成麻花状,瞪着远远的那道瀑布,“喂。”三娘轻推她一把。
“嗯?”乔羽回神。
“人也办不到,兽也办不到。难不成真的是妖物作祟?”
乔羽哑然,失笑,三娘面微红,嗔道,“说正经事儿呢!”
乔羽跳起来,伸个懒腰,大笑一声,“好,说正经事儿,那天我请你的办的器物可准备好了?”
三娘点头,“都在外边车里放着呢。”
“好。”乔羽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试试看吧!嘿嘿,今儿算是体验到,什么叫摸着石头过河了。”
“说吧。”三娘摩拳擦掌,“现在做什么?”
乔羽转过头,张望,一边着寻找冠卿,一边说,“打猎。”
霍三娘翻翻眼,无语,很想把脚边的石头砸在她头上。
冠卿已经基本上出师了,对于乔羽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是非常的习以为常,一听说乔羽要打猎,停下手中帮忙的事情,跟旁边的花浓的手下打声招呼,过来了。
宫神官也受到了乔羽的邀请,她的反应跟霍三娘差不多,但没多话,吩咐那些手下,稍后直接回孝兹,不用等她,然后欣然入邀。
乔羽招了幼幼回来,众人取道瀑布边,拨拉着荆棘野草往平津阁的后山走。
三娘是既来之,则安之,宫神官是颇能自得其乐。
众人合作,猎了三只野鸡还有几只鸟儿,就在山泉边,将肉洗干净,用树枝穿起,顺手拣来些树枝野草,烤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树的枝叶,烧起来之后,有股清香,连带着烤出来的肉香味都特别诱人,乔羽正美的冒泡,迫不及待地想啃上两口,突然见那三个人静了下来,齐齐地往她身后看。
乔羽心里毛毛地,也不知背后是什么,也不敢贸然转身。冠卿做了个稍安的手势,只见宫神官从地上捡起块石头,青葱般的玉指轻轻一捏,那石头便碎成了几块,乔羽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惊讶,只见宫神官手腕轻轻一挥,自己身后不远处,几声凄惨的兽嚎,接着一阵枝叶摩擦野兽奔走的声音。
三娘这才站起身,往乔羽身后走去。乔羽跳起来,跟了过去,只见没过小腿的野草丛里,躺了五六只野豺。
三娘蹲下去,用手一摸,低声说,“真人不露相,没想到宫神官居然这么好的功夫。”
乔羽也蹲在她身边,看看那几只野豺,只觉面目可憎,“死了?”
“没。”三娘踢了那野豺一脚,“被神官击晕了。但它的肉腥得很,一点也不好吃!”
乔羽眼珠一转,嘿嘿笑,“这下可是替我省钱了。”扯来野藤,将那野豺的嘴和爪子全都捆了起来,拖回了烧烤堆旁边。
乔羽拿了匕首,乘着野豺还没醒,将它身上的毛剃了个一干二净,除了爪子和头,乍一看,还以为是贵妇犬。
乔羽将那六只野豺通通都剃光,这才去洗手,笑眯眯地坐回去啃烧烤了。
由于幼幼坚决拒绝驮野豺这个有伤自尊的任务,放上去也被它颠下来,来回好几次,摔得那只野豺都有了唯求速死的心了。
所以众人只得拎着六只野豺,花了老半天的功夫,才回到了平津阁。
花浓已在那儿等着了,“陛下已经批准了你的请求,还命我协助,务必确保你的安全。”
乔羽笑眯眯地,只是连声说好。
花浓问,“天色了,今晚怎么安排?”
“回府啊!”
“那谁呆在这儿?”
“它们。”乔羽一指地上躺着的野豺。
花浓一头雾水,三娘把她招呼过去,从马车上卸下了好几只笼子,抬进了大殿里。
第一只笼子用粗木棍扎起来,只留了人的手臂进出的宽度;另几只,大小也差不多,但笼子的间隙却大小不一,最细的,连手指都插不进,而最后一只,竟是一只大木箱,两侧扎了一些比筷子眼还细小的通风空。
“有用吗?”花浓很怀疑,几只野豺能解决什么问题?
“试试看吧。”
乔羽将那几只野豺分别装进了笼子里,三娘用铜锁将笼子锁得死死的。
花浓不解,“就这样。”
“借刀一用。”乔羽拔了花浓的腰刀,通过笼子的间隙,割断了野藤,有两只野豺已经醒了,一能动了,立刻像疯了似得在笼子里打转。
三娘将最后一只野豺又打晕了,解开了野藤,扔进箱子里,锁了起来。
乔羽将腰刀还给花浓,拍拍手,“走,今晚还到宫大人府上唠叨一晚。”
宫神官笑,“求之不得。”
众人回转宫家府邸,秉烛谈笑,一夜无事。
( )
帝京风雨多秋意〔7〕-亡之华宴
次日清晨,众人赶到平津阁大殿外,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全本小说
花浓比乔羽还迫不及待,第一个跑进了大殿。
三娘紧随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笼子,“都死了?”花浓皱着眉,用腰刀拨弄着野豺干枯的尸体。
乔羽看了看,那只缝隙最细的笼子,那只野豺也死了,“打开箱子。”
众人几乎是摒着呼吸,期待着这最后的结果。当箱盖在乔羽面前打开时,乔羽不禁一愣,但也暗自松了口气。
那只野豺躺在木箱的一角,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却没有成为干尸。
花浓一把将野豺拎了出来,用手一摸,“还活着,只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抬头对霍三娘,“是不是昨天你下手太重,它晕到现在还没醒。”
三娘此刻终于心里踏实了点,也有精神跟花浓说笑,“怎么可能,我昨日把它扔进去时,是平躺着的,刚才它却是蜷在箱角的。”
宫神官对花浓说,“去取点水来,看能不能把它弄醒。”转头想对乔羽说些什么,却见她蹲在那只缝隙最细的笼子前,用一只锦帕在仔细地擦拭。
不一会儿,花浓取来了水,泼在那野豺的身上,只见它微微地抽*动了几下,眼睛眯开一条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花浓有点不耐烦,将它拎到风口处,不一会儿,那野豺渐渐有了反应,抽搐的幅度越来越明显,夹着尾巴,蜷缩在地下,不停地发抖,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野豺生性暴虐凶残,有时为了食物,与虎狼争斗也是常有的事。是什么东西居然把它吓成这样?”霍三娘盯着地上那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野豺,不由得问宫神官。
宫神官无言地摇摇头,转过身去,看乔羽。
乔羽将几块锦帕,在地上一字铺开,自己蹲在一边细细得比较,冠卿正跟她两人在低头耳语。
“有什么发现?”三娘问。
“你们来看。”乔羽招手,众人围过去,仔细一瞧,有些锦帕上,只是一些淡淡的灰痕,而有一张锦帕上,居然有一些毛絮絮的东西。
“这是什么?”花浓奇观。
乔羽捏捏自己的下巴,“这是从扎得最密的那个笼子缝隙里擦下来的,虽然我还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作祟,但最起码我们知道,它一定是个生物,而不是妖物。而且,”乔羽指了指那只木箱上的透气孔,“它一定比那个洞大。所以...”
霍三娘突然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直立,看乔羽一脸诡异地冲着自己甜笑,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你想干嘛?”
“我们也在箱子里呆一夜吧。”乔羽笑嘻嘻的。
三娘看看那只人只能蜷在里面的箱子,将头摇成拨浪鼓。
最后大家对乔羽的提议进行考虑、评定、表决、改进,最后拟定了以下方案:
由于参与人数过多,每个人都做一个箱子,又麻烦又不舒服,又不容易互相援助,所以冠卿提议直接将马车改良,在四周加固木板,板上钻出透气的孔,这样空间又大,可容纳的人也多,如果有事还可以互相照应。运输还方便,到时候让花浓的手下直接将马牵回去,车留下即可。
花浓笑,“这还不容易。下午就可以办好。”
乔羽说,“慢点来,不着急,我还得弄点东西以防万一。只需要明天下午到这里就行了。”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乔羽站起身,望着殿外那只野豺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夹着尾巴溜了。“呵呵,瞎子点灯,望着亮了。”
第二日下午,乔羽和冠卿在神官的府邸坐着马车前往平津阁,刚出了孝兹城没几里路,就见三娘一副农妇的打扮,背着两个大包裹,蹲在路边的地上,身后拴了好几只汪汪叫的土狗。
乔羽跳下车,忙奉承两句,被三娘笑骂回来。
三娘上了车,小声问。“怎么花浓和宫大人呢?”
“宫大人和花浓已经在平津阁了,只等着我们去了。”
“哦。”三娘点点头,将一个包裹递给乔羽,“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乔羽打开看了看,“嗯,没错。咦,那只包裹里是什么?”
三娘一脸坏笑,慢慢打开来,是油纸包好的熏肉、烤鸡、烤鸭之类的,居然还用酒囊装了两袋美酒。
两个女人互看一眼,乐得眉开眼笑,冠卿很无语。
当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泯没在天际,夜凉顿起。众人在大殿台前,或依或坐,静静地看着远处在夜色中越来越浓重的青山轮廓。
乔羽拍了拍坐在自己身侧的冠卿,“走吧,我们该到车里去了。”
三娘在上车之前,又仔细地挪动了一下那几只关着狗的笼子,确保不会离马车太近,但又不会看不清楚,最后,爬上马车,栓好车门。
回首看见乔羽在看着自己,一挑眉,“等吧,倒看看是东西。”
乔羽低声笑,“谢谢你。”她又看了看车中坐的宫神官和花浓,“其实你们都没必要陪我来的。”
花浓咧嘴,“你对我胃口,我当你是朋友。若是昨天之前,莫说我不会来,我也不会让你来。但昨夜之后,看得出你是有把握的,这等精彩的事,便是师父拿绳子拴着我,我也是要来的。更何况,连师父都来了,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宫神官笑眯眯的,她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乔羽搞不明白,这样一个内向的人,怎么会跟朱家斗得水火不容。足见人不可貌相。
“来吧,闲着也是闲着。”三娘打开了自己的包裹。
花浓闻见肉香,顿时眼前一亮,她本跟三娘不熟,但这两天下来,彼此多少能闻到点臭味相投的意思。看见了这一包裹的酒肉,再也忍不住,挪到三娘身边,两人勾肩搭臂,姐姐妹妹的,好得倒像是发小一样。
乔羽也不忌讳宫神官在面前,倒在冠卿怀里,“我们先睡一会儿,过一两个时辰,或是你们累了,便叫我们换班。”
宫神官正啃着鸭腿,冲她俩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乔羽愣了愣,觉得用刚刚自己用内向这个词来形容她及其不妥,应该是闷骚才是。闭上眼,沉沉睡去。
三娘跟花浓两人放低了声音谈笑,越谈越投机,越是欲罢不能,越是相见恨晚。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大殿前后的门都被拆了,山风虽不是很猛烈,但车里为了监视外边方便,前后左右以及车顶都开了不少小孔,只觉得风从小孔灌进来,凉意更盛。
乔羽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冠卿睁开眼,“怎么,很冷吗?”
乔羽往他怀里缩了缩,“有点。”
“汪汪...”突然殿中的土狗开始叫唤,一只接着一只,越喊越大声。
众人反应极快,都趴在距自己最近的小孔往外瞧。
只见那困在笼中的土狗,一只只抬着头向殿顶咆哮。
众人站起,透过车顶的小孔往上看。
因为困在在马车之中,燃灯极不方便,她们并没有像朱府的人一样,用火把把大殿照得光亮之极,甚至连一盏灯笼都没点。
虽然四周极暗,但她们一直呆在这里,并不觉得四周看不清。但此刻殿顶的异景让每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殿顶是中空的,高深狭长,幽暗深邃,即使是白天,也不能一览见顶。而此刻,那殿顶竟然给人以波光盈盈的错觉,一如从静谧的湖底仰望湖面,鳞光微耀,柔波荡漾;一如在旷野之上遥望夜空,星光熠熠,仿若身处银河,万物皆无,独剩那银光构造的世界与自己,几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感觉那银灰色的星云与自己越来越近,乔羽猛得一回神,不对,那不是虚幻的景色,而是银色灰尘似的东西在大量地坠落。
她拉了冠卿一下,车内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乔羽从包裹中掏出一把蜡丸来,封住了车顶的小孔,仅留下几个,继续查看顶部的异像。她又从包裹内拿出几条锦帕,分给众人封住口鼻。
此时,那银粉状的东西越落越多,好似落雨银丝,美不胜收,整个大殿顶部都被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银色的独立世界,诡异、虚幻、美不胜收。
乔羽倾耳一听,狗已经不叫了。她忙贴到车壁的小孔上,一看,那些笼子里的狗,已经纷纷倒在笼中,但奇怪的是,那些银色的粉尘在离开屋顶一小段距离后,颜色渐渐黯淡,已经看不清了。而从车壁看出去时,已经它已混在空气中分辨不出了。
冠卿拉了她一下,手指指上面。
殿顶之中,有淡淡的银色的影子,翩然而出,在殿顶那小小的“银河”之中,翩翩起舞,身姿轻盈,弱不禁风。一只、两只、三只...
好似一群蝴蝶?却又好像不是,乔羽瞪大了眼睛...
那“蝴蝶”在殿顶飞舞,振翅之时,翅叶上便有少许银粉洒落,然而,渐渐的那黑暗平滑的殿顶内壁上,竟开始扭曲变形,再仔细一看,并不是墙壁变形,而是那内壁之上吸附了数不尽的“蝴蝶”,此刻一只一只地脱离了墙壁,一起飞舞在空中。
那“蝴蝶”越多,抖落的银粉就越多,殿顶就越清晰,那情景就越美丽,乔羽突然想起一个词,流光飞舞,竟是再贴切不过了。
终于,那“蝴蝶”优美地往下飘落,待近了,乔羽一看,那哪是蝴蝶,而是一群约半个掌心大小的银色飞蛾。
开始只是几十只在大殿中盘旋,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整个大殿中飞舞的都是那些银蛾,那虚幻不定的翅影,裹在一团银光之中,在空中呈现出一条又一条银丝痕迹,整个大殿竟像裹在一团流星之中...
谁也说不出话来。众人伏在车壁上的小孔往外看去,但那银蛾数量之多,她们已经连墙壁都看不清楚了,但偶尔从银蛾舞动的缝隙中看到那几条土狗,已经完全被银蛾覆盖满了,那狗的躯体像是露了气的皮球一样,渐渐的枯瘪下去。
一场最华丽、最恐怖、最浪漫、最残忍、最别致也最虚幻的死亡华宴在众人面前展开...
乔羽从布包里摸出一支细管,对准车壁小洞,用力一吹。可是吹完后,她习惯性地吸了一口气,车外的空气通过那细管进入了她的口中。
就在这一瞬间乔羽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但是自己的四肢已经僵硬,连一个简单的面部表情都做不了,然后,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乔羽终于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凉意。
“小姐,小姐...”
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忽然听到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让我来。”接着自己的虎口一阵剧痛,乔羽再也忍不住了,使劲把自己比千斤还重的眼皮眯开一条缝。
掐自己的人正是霍三娘,乔羽眼角抽搐,用自己还在发麻不听使唤的舌头,缓慢而生硬地迸出一句话来,“你...真...够??相??亲?相?爱...”
霍三娘听她已经能够说话,而不是像过去的几个时辰里,真的如同一个死人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暗自松了口气,在嗓子里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可嘴巴上还是不饶她,跟冠卿说,“看吧,早就应该把水直接泼在她脸上,而不是慢慢给她擦。这人要不是受点大刺激,还不知道要昏迷到什么时候。”
乔羽能感觉冠卿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发抖,虚弱的冲他笑笑,感觉四肢渐渐地都恢复了知觉,力气也渐渐回到体内。
宫神官拉过她的手,手指轻轻地搭在她手腕内侧,一会,“没事了。”
乔羽问,“我晕过去多久了?”
宫神官道,“约四五个时辰了。”
“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那些飞蛾本来就约半只手掌大,吸完血之后,体积更大,无法进入车内。过了一个多时辰,全部回到殿顶了。你当时是怎么回事?”
乔羽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使劲吹了口气,但是忘了屏住呼吸,回气时吸到了车外的空气。只是一霎那,全身僵硬,无法动弹,然后就晕过去了。”
“难怪。”宫神官点点头,“你吹出去的可是飞针?”
“是,临时请三娘赶出来的,只好用绣花针代替。”
“嗯。”宫神官将一个锦帕包在乔羽面前打开,一只被针刺死的飞蛾。肥大的身躯,跟快上山的蚕宝宝差不多大小,两翅呈土灰色,上有古怪的条纹,而最奇怪的是,它的头部居然有一根极细的吸管。
“就是它?”乔羽抑制不住自己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跳舞。
“嗯。”宫神官点点头。“昨夜我们所见到的银色的微光,应该是它翅膀上的粉末,让人瞬间麻痹的,应该也就是这种粉末。它在空中飞舞时,振动翅膀,一部分的粉末就散入在空气里,人呼吸之后,就会像你一样,瞬间就晕过去了。”
“为什么朱家的那些人都没注意到?”花浓坐在地上,看着殿顶。
“因为我们昨夜根本没有点灯火,眼睛已经很习惯黑暗,哪怕极细微的光芒,我们也很容易分辨,但朱家这些日子,每夜都在平津阁的里外点上无数的火把、油灯,刚开始时,那么细微的光,便是盯着屋顶也未必能看出来。等真的能看出来时,恐怕所有的人都已经晕过去了。”
“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飞蛾?”乔羽皱眉。
三娘想起昨夜那满殿飞舞的银蛾,心里还是有点发毛,“成千上万。你看现在那殿顶,里面黑压压的地方全都是那些银蛾。”
“那么那些粉尘都哪里去了,我记得昨夜不停地在往下落。”
“夜间山风极大,殿的前后四周的窗子都无法阻挡,那粉尘又极轻,不一会,就全吹散了。但说来也奇怪,那粉尘还有银色时,好像毒性极强,真的是一点都吸不得,但是银色褪去之后,好像并没什么危险。”
乔羽心里想,会不会是一种氧化作用呢?但苦于无法解释,只得作罢。
“好了,虽然一时我们还无法弄明白所有的问题。但至少平津阁的秘密你们已经解开了。我们可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宫神官将那银蛾收好,伸手扶乔羽起来。“恭喜二位了。接下来必定还有好些事情要忙了,如果两位不嫌弃,先在我府中住下如何?内子也是极舍不得你们离开的。”
乔羽冠卿相视一笑,“也好。”
殿外花浓的手下们早已在等候,见乔羽安然无恙,也为她松了口气,围过来向她道喜。
乔羽微笑着,看了看万里晴空,青山绿水,突然无比的想念起玲珑精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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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乔羽的第二次进宫,是更加的轻车熟路了。免费小说阅读网
上次送她出宫门的那位女侍早早地就迎在宫门口了,“在下沈先给乔小姐道喜了。”
乔羽一笑,拱手为礼,只见她身后也并非是上次所见的小轿,而是青墨色呢绒的宫轿。那女侍抢上一步亲手打起轿帘,侍候乔羽坐定。
乔羽抿了抿嘴,不动声色,知道这次进宫可跟上次来得不一样,也不知多少双眼睛在身后盯着呢。树大招风啊,这一路上宫轿晃啊晃,也静不下心来,她也就只能嘀咕着这点事了。
虽然乔羽无功名在身,不能在议政时入殿,但这次已经被安排在偏殿候宣,除了看不见殿上的人,几乎连大殿上人的呼吸都能听见。她这厢,四平八稳地端着茶碗,竖着耳朵听那大殿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岂又知,这殿侧内侍们所在的小室中,就像冷水滴进了滚油锅,早就炸开了。
平津阁比选一事,早已在宫廷之内和孝兹城中引起轩然大波。上次乔羽入宫,只有少数内侍见过她,不过是寥寥数眼,印象并不是太深刻。
但这些日子,那些内侍们闲聊的重点就是平津阁的进展,少不了对乔羽评头论足,见过乔羽的内侍们拼命回想,也好在伙伴们面前当一回“消息灵通人物”,那些没见过乔羽的,听了些只言片语的,早晚闲暇时,少不了憋足了劲,想象着这么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女,拔剑屠龙,拯救美人于水火。
前两天,宫神官回宫复命,在大殿之上,众臣面前,将乔羽如何如何冷静睿智,如何如何慈悲心肠,说得十分的精彩,女帝大喜,宣乔羽两日后进宫面帝。
但就这两日光景,这内侍们早已将大殿之上的版本,演变成上百种,在内廷中飞传,说她武功盖世、姿态万方、慈悲心肠、能降百兽、朝云暮雨,成了个神仙般的人物。知道她今日面帝,那宫中有点势力的卿君们都派了自己贴身的内侍守在她会路过的地方,只盼能瞄上两眼,也解解好奇心。
胆大一点的内侍们,编个名目挤进供茶小室,偷偷地往偏殿里张望。只见那梨木古玩架后,临窗如意格前,绒金绣锦榻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百折罗裙的少女,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白玉如意簪盘至头顶然后垂下,全身除了腰际袖口用金丝挑绣的明暗水波形纹,再无其他金玉或名器的装饰,可只是坐在那儿,便有说不出的怡然自得,有时她轻轻摇头吹拂茶碗中的茶叶,那乌亮的长发随臻首轻摇,又是一种轻松脱跳的风格。一些见过世面的内侍,不由暗暗赞叹。
乔羽却还没有一夜成名天下知的觉悟,此刻她的心思全集中在隔壁大殿传来的声音上。
金为金闾的国姓,女帝的皇女皇子传以毓字,如太女名为毓敬,二皇女名为毓仪,这些她都听冠卿提过。而在刚刚议政的过程中,她却几次听见女帝在询问一位叫毓熙的女子,按名字来说,她应该也是皇女,可为什么却没听冠卿提到过呢?
这位叫毓熙的皇女,声音极有磁性,语调沉稳,思路清晰,说话句句都在要点上,可都是点到为止,不再继续,白白让其他人顺着往下说,讨好卖乖。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女帝不点名问她,她绝对不说话。乔羽渐渐对她生出莫大的兴趣来。
终于,内侍过来请她上殿,乔羽放下手中已经被添加了n次茶水的茶碗,略整衣服,走入殿内。
“乔羽。”女帝笑道,“未想到你小小年纪,精彩如斯。亲身犯险,解开平津阁之谜。孤十分喜欢。那日孤亲许,这场比试的胜者将由孤亲自指祈,并由皇宫操办婚事,赐予府邸,日后可享皇女俸禄。今日孤不但一一兑现,而且还赐你宫中行走,入朝任职。你可愿意?”
乔羽心里嘀咕,当然是不愿意,天天没睡饱就起来,难得一次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天天如此,迟早得发育不良。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可不愿触怒龙颜,把红事变白事,脑子一转,“谢陛下恩典,此次破解平津阁之谜,也非乔羽一人之力,宫神官及其护卫花浓,明知夜宿平津阁是极危险的事,仍义无反顾,这次,要不是两位大人大力相助,乔羽未必能破解平津阁之迷。”
“嗯。”女帝对她的谦让非常满意,“毋需谦虚了。你觉得最擅长何等技艺?可在何部任职啊?”
“陛下。”太女、二皇女还有宫神官居然同时开口。
kao,乔羽狂郁闷,自己啥时候变成个香馍馍了,每个人都抢着要?
“哦,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太女自有得意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乔羽是她推荐出来的人,“儿臣希望能将乔羽指入户部任职。”乔羽低着头猛翻白眼,户部?不就是民政局吗?偶自己一个人还管不过来呢,哪有那本事去管这个天下的老百姓?而且跟你这种阴人在一块,迟早当垫背的多。
“乔羽年纪虽小,但沉稳机警,实乃不可夺得的人才。儿臣恳请将她指入吏部任职,以熟悉吏治,以堪大用。”二皇女忙呈禀。
“哦。”女帝倒是有点惊讶二皇女的话。乔羽冷笑,棒杀不如捧杀,二皇女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还显得自己胸襟广阔,要是自己真的入了她的瓮,以后清蒸红烧还不全由她吗?
“大神官。”女帝看向宫大人,“你有何建议啊?”
宫神官一笑,“陛下何妨先听听乔羽自己的想法?”
“极是。乔羽,你有何想法?”
“谢陛下垂青。乔羽虽然解开平津阁之谜,并非全靠自身才能,就此一事断定草民才智过人,实在令草民无地自容。而且,草民生于百姓家,长于乡野里。所知所学实在有限,心中所想,是先学习两三年,学圣人文章,积累经验。两三年之后,再由陛下决定也不迟。”
女帝此刻对乔羽满意得实在是不能再满意了,点头赞许,“好。毓熙如今管理官学,她自身也在学习,孤就赐你皇女伴读。”
这时,前方走出一个女子,向女帝行礼,“谢陛下。”
乔羽一听声音,正是那个叫毓熙的皇女。不由得一笑,“谢陛下。”
“好。”女帝仰头大笑,“神官,你可挑选良辰吉日,让她们完婚了。”
“陛下。”朱太师突然走出来,“所谓好事成双,老臣也有心为此事再添一喜。”
“哦?”
乔羽突然眼皮直跳,心中暗骂,猪太师,你又想出啥鬼点子?
朱太师的脸上可谓笑容可掬,丝毫没有输掉比试的尴尬神色,“陛下,可谓英雄出少年,乔羽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陛下的欣喜老臣也是感同身受啊,所以请陛下恕罪,老臣也有一点私心,望陛下成全。”
“哦,太师尽管说来。”
“老臣膝下子女虽多,但最疼爱的却是七子玉竹,这孩子品貌陛下都是见过的,只是可怜他有位苦命的父亲。长久以来,这孩子的亲事,就是老臣的一块心病,老臣既不愿将他嫁入名门做侧室受委屈,也不愿他嫁入寒门受苦。现如今,一见乔羽,老臣就喜在心头。望陛下能成全老臣的舔犊之心,将七子玉竹与冠公子一同指与乔羽。”说完,朱太师已经跪伏在大殿之中,老泪横川。
乔羽一愣,正想一口回绝,突然眼角瞧见宫神官的手垂下微微摆了摆。
“乔羽,”女帝笑着问,“说起玉竹,也是帝京极品的美人,便是与冠卿相比,也毫不逊色啊。如何?”
乔羽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好发作,“弱水三千,饮一瓢足以,乔羽岂敢妄贪?”
“哎。”女帝一摆手,“此等风月,锦上添花,岂有嫌多之理。以你的人品才貌,两三年之后,只怕朝中有公子的人家会挤破你的大门。可怜老太师,爱子心切,唔,孤也乐得多添一幢好姻缘。好准了。”
未等乔羽再说话,朱太师忙忙磕头谢恩,高呼万岁。
nnd,乔羽真想对准她屁股狠狠踹上几脚。
退朝之后,花浓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见朱太师走过来,却故意地不留痕迹地将头转到一边去,与旁边道喜的朝臣寒暄,忙过来拉着她便走。
乔羽懒得跟朱太师打官腔,见花浓拉她,搭着花浓的手,哪里需要花浓拉她,简直是一路推着花浓跑。
乔羽小声在花浓身后咕哝,“你们这儿指祈,难不成还买一送一吗?不要还强卖?”
花浓一边在那些躲在一旁的小内侍们面前维持一副风流倜傥的水仙样,一面低声取笑乔羽,“送上门的美人啊,朝中不知多少人对着他流口水,你可是艳福齐天啊!”
“去你的。要不我再指给你如何?”
花浓扭头抛了个媚眼,“陛下赐的东西也好,人也好。除非是陛下收回去,否则你得放在府里供一辈子。”
乔羽一阵恶寒,不理她,可自己再想想,不由叹了口气,“回去我怎么跟冠卿交代?”
唉,一脚踏两船,负心郎,花心汉?乔羽突然想起过去自己是怎么骂那些风流浪子的,现在倒是可以直接送给冠卿照着读,连稿子都免得打了。
宫神官被女帝招进内殿了,让内侍传话,让她们俩直接回府。一路上乔羽,想象着冠卿的反应,大哭?大笑?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卷起铺盖直接走人?想得自己冷汗直流,等坐在神官府上时,后背的衣服都湿了,风一吹,冷飕飕的,心里更不踏实。
“怎么了?”冠卿见她坐那儿半天不说话,只是直瞪瞪地盯着自己。
花浓噗哧一口笑出来,“陛下已经答应为你们指祈了,只是不光是你们两个人,还有朱七公子朱玉竹。”
冠卿一愣,看着乔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盯着自己。“唉。”他走到乔羽身边,拉着乔羽的手,“莫担心,我不生气。孝兹这里的人家,府中有侍卿是很普遍的事情。而且话说回来,那朱七公子也是个薄命的人。便看在他对你一番心意,为你所受的苦,让他离开朱家,跟着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嗯?乔羽不明白,“这话怎么讲?”
“那日夜里你遇袭,朱玉竹出手救了你,我就担心朱鹤舞又有诡计。第二天夜里,我就潜进朱府,却正好撞见朱府的手下在告发他,太师虽然叱责朱鹤舞莽撞行事,但是对玉竹出手救你一事极为生气,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却对他藤鞭一百,以作警告。”
乔羽打了个寒噤,“朱玉竹是她亲生的吧?”
“嘿嘿。”花浓在旁边插嘴,“我跟朱家唱对台戏不少年了。朱府里的人,我多少都知晓一二。若说朱府是潭臭水,那朱玉竹应该就是唯一的出水芙蕖。他生父是当年帝京出名的美人,被朱太师看上了,欲强娶为侍卿,可他爹性情刚烈,宁愿自卖于花楼,也不愿进朱府。可是最后花楼里的人也被太师买通,被太师糟蹋了,他爹是有了身孕以后才进朱府的,生下朱玉竹没多久,就悬梁自尽了。朱玉竹虽说是朱府的公子,却是被侍者抚养,后来被送出去学艺。回来后,因为不愿意为太师做那些缺德的事,可没少受罪。但因为他的美貌,朱太师总想有用得上的地方,所以不准留伤。朱府那只藤鞭可是他二姐朱鹤舞特地为他定制的。鞭中藏针,针上浸药。抽在身上,不会皮开肉绽,只会淤血红肿,但却针针入肉,那药能让人入坠炼狱,只欲求死。也不知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若说他这般不得猪太师欢心,为什么要送给我。不怕朱七胳膊往外拐,与我联手对付他。”
“哼。”花浓冷笑一声,“那只千年老乌龟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事?朱家如何待朱玉竹,在孝兹并不是秘密,朱家的其他几位公子虽然品貌不及朱玉竹,但求亲的人早已踏破朱家的门槛,唯独朱玉竹,娶进门,说不好是福是祸,没人敢提亲。而且就是朱太师也拿捏不准他的性子,怕他给自己惹麻烦。所以这番塞给你,一来,对他没什么损失,二来,将朱鹤舞与你比试的事情就此了结,三来,好歹与你这位新人有了姻亲的关系,日后朱家翻船,你势必也受牵连,迫使你站到与朱家一边去,日后也好拉拢你,四来,给朱家在圣上面前留个惜才若渴,不嫌贫爱富的美名。朱玉竹对她们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嫁给你,却有如此之多的好处。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花浓抿口茶,“再有,朱玉竹虽然不满朱府其他人,不愿意插手,但是这些年,他也从未干涉过朱府行事,那夜救你,可是他头一回出手。平日里,朱太师只让他负责朱鹤舞的安全,他也照办,可见从心里,他还是将朱太师当母亲待的,所以,想让他扯朱府的后腿,他也未必会做。”
“我挺奇怪的,既然朱府待他这么不好,他为何不一走了之?”乔羽问。
“走?往哪走?若是能一走了之,冠卿当年也走了,也用不着卫相庇护。”
冠卿点头,“若是金闾对男子管制极严,私男子自离家,可是罪行,家中可通过官府发出查询牒票,否则一旦被抓到,可是要处刑的。”
乔羽晃晃脑袋,实在很难将翘家和犯罪连在一起。
摸摸脑袋,很头疼。唉,大不了娶回来先供着吧。
“走。”
冠卿侧着头看她,“去哪?”
“去找三娘喝酒。然后还要请她帮忙拜见卫相大人。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去拜谢卫相,不管如何,她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我都是要感谢她的。”
冠卿眼睛闪了闪,抿着嘴微笑,偷偷在乔羽手心捏了一下。
乔羽背着花浓冲着冠卿做了色迷迷的鬼脸,逗得冠卿害羞地转过头去偷笑。
嗯,乔羽满意的摇晃着脑袋,好歹有那么点新婚燕尔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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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风雨多秋意〔8〕
霍三娘的宅院并未设在相府之内,而是在相府西南角的闹市里,小侍看见门外是冠卿,尽管不认识乔羽和花浓,也只是羞涩地一笑,让开身去,请她们进来。免费小说在线阅读
宅院内简单却不失精致,庭中有一树杏花,娇艳欲滴,很有点日本庭院的雅致风味,当然,前提是必须忽略掉躺在堂前笑得快断气的主人。
三人蹲在霍三娘面前,莫明其妙地看着她,只见三娘原本已经稍微消停点了,看见乔羽和冠卿之后,又越发不可收拾了。
三人面面相觑,花浓眼尖,拿过三娘捏在手里的纸张,不看还好,一看之后,惊地下巴快掉下来了,“你??你??”就再也你不出来了。
乔羽拿过那张纸。纸质略厚,色偏黄暗,上面画着一些非常诡异的花纹和符号,乔羽只看明白了“朱金两千两”。
“什么意思?”乔羽扬了扬那张鬼画符似的东西。
“乔大小姐,”霍三娘好半天才顺过气来,“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你让我帮你下的注吗?”
“记得啊。”乔羽眨眨眼睛,“孝兹人设赌局,我当然要长自己威风嘛!”
“诺,”三娘笑着指指那张纸,“这便是票牌。”
“两千两?我没给你这么钱啊!”乔羽奇怪。
“嘿嘿。”三娘揉揉自己已经发酸的下颚,“里面有你的五百两,有我以前帮冠卿保管的五百两,还有我自己跟别人借的钱,一共是两千两。”
“哇,那我们这次不是赢大发了?”乔羽笑道。
三娘不禁又想笑,忙用手捏着自己的两腮。“你可知赔率是多少?”
乔羽望着面前两个人,一个是笑到快抽筋,一个是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进去,眯眯眼睛,谨慎地伸出一只手,“1赔5?”
三娘跟花浓一起摇头。
“一赔十?”
摇头。
“一赔十五。”
摇头。
乔羽翻翻眼睛,“一赔五十。”
点头。
五十,乔羽掰手指头一算,“一千乘五十,五万,五万两朱金?”
三娘和花浓一起点头。
“嘿嘿。”乔羽大乐,回头扑进冠卿的怀里,“冠卿,这下有奶粉尿布钱了。”
冠卿羞得满脸通红,抱着她,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倒是三娘,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脸上的笑渐渐散去,发了一会儿呆,半响才自嘲地低声笑了两声。
冠卿的怀抱宽敞温暖,乔羽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专属位置,尤其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摸冠卿两下,感觉更好。他的肌肤温柔且充满力量,像是丝绒之下隐藏着钢铁,与自己的香馥柔软截然不同,总是让乔羽垂涎三尺。
乔羽粘在他怀里不肯出来,懒洋洋的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呢?让我们也感受一下,财大气粗的滋味。”
三娘索性翻个身,躺在了地板上,“你着什么急,现在你要拿的可不光是这五万两朱金,当年孝兹的平津阁悬赏可都还算数的。而且你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这些人巴结你还来不及呢,现成的名目,岂有不大送特送之理。等圣上给你的府邸安整完之后,你就在家坐等收钱吧。”
“那可不行。”乔羽笑得乱诡异地,“我等钱急用。”
三娘奇道,“要多少?”
“嗯。”乔羽耸耸肩,“五千?或者一万两朱金?”
“这么多?”三娘有点惊讶。“这一万两朱金可是够上一个城市的老百姓吃上年许了。你要干什么?”
“嘿嘿。佛曰,不可云。”
“哪个佛曰的?”三娘冲她翻白眼。
“你就别管了。”乔羽爬出冠卿的怀抱,上前硬是把她拖起来,“你现在就去赌场帮我把一万两金票提出来。晚上我请你喝酒。”
“唉。”霍三娘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好吧。今晚索性就上宫大人府上好好聚聚吧。”
“你不是...”冠卿刚想提醒她要拜见卫相的事,只见乔羽的小手背在身后冲他直摆,“要去长溪客栈吃吗?”。
乔羽回过头来眨眼睛,表扬他转得好,“我原本不好意思打扰宫伯父,现在我就回去说,是三娘想吃的,就好了。”
哼,三娘咂咂口水,满不在乎,扬长而去。
三娘走后,冠卿不解地望着她。
“走。”乔羽也爬了起来。“回宫大人府中,看她回府了没有。”
花浓摇摇头,“真搞不懂你。”
嘿嘿,乔羽傻笑,待花浓去让小侍备马,乔羽低声对冠卿说,“待会儿回到宫大人府上,你赶快把东西收拾一下,吃完酒,我们就赶回玲珑精舍。”
“怎么了?”
乔羽低声笑,“钱多好办事,有几件着急的事儿可得抓紧办一办。而且,现在,我可不会按照别人的剧本唱戏了。走。”
三人一路说笑,往回走,倒是经过闹市时,乔羽非要过去瞧瞧热闹,耽误了好半天,待回到府上时,宫大人和霍三娘都已经等在前厅了。
三娘看见三人进来,笑骂“也不知你到哪去疯了,竟然比我还晚,待会儿自己主动点,多喝三杯,莫要人劝。”
乔羽一挑眉,嘻嘻一笑,只把手伸到她面前。
三娘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锦囊扔给她。乔羽看也不看,转手就递给冠卿。
宫伯父从堂后转出来,一见乔羽便眉开眼笑,“回来啦?饿了吧。快来快来。都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开席。”
花浓委屈得一撅嘴巴,“您是等她回来吧,哪是等我们一起回来啊。”
宫伯父一乐,“这孩子,亏我还特地做了水晶肘子,你要是不喜欢,我拿去喂幼幼。”
“不要。”花浓哀叫一声扑了过去,粘在宫伯父的身后跟进后堂了。
大家都笑了,起身往后堂走去,乔羽故意拖了一下,走在后面,在宫神官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您说,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那些吸血的银蛾都除去了?”
宫神官顿时一僵,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乔羽。
乔羽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宫神官,似笑非笑。
宫神官低声问,“除又如何,不除又如何?”
“剑有双刃,可伤人,可伤己。”
宫神官看看她,突然笑了,“餐后,请来我房中一叙。”
“诺。”
是夜,席间,三娘与花浓两人越发投缘,开始还顾忌些,酒拼了多了,扯开了嗓子,在庭间放歌舞剑,虽是五音不全,荒诞走板,可歌者尽兴,听者快意,一舒心中抑郁之气。
宫神官微笑着将视线转到乔羽身上。
她就那么随意地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玉指勾着金樽,时而促狭地说上两句,时而随着庭中那两个疯癫的年轻人笑得前仰后合,全无形象,只是自在。
宫神官拿起酒壶,从席间起身,来到乔羽身后,给她的金樽满上。
乔羽回头,“哦。谢谢,我可饮不得了,再饮便要醉了。”
宫神官笑得极是轻柔,“醉又何妨。”
“醉了会迷糊,”乔羽详装苦恼,“迷糊了会犯错,迷糊可以,犯错却是不可以。”
宫神官哑然,失笑,“说吧,你知道了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乔羽侧回身子,低声笑,“您说呢?”
宫神官只笑不语。
乔羽挑挑眉,转过头去,“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我今日在此间饮酒作乐,明日也可能忽招飞来横祸,一命呜呼,连个尸身也寻不着,也说不定了。”
宫神官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半点不让。难道看着这锦绣的江山,你就没些抱负,要一施所长?”
“呵呵,无欲则刚。”
“哦?”宫神官若有所指地看了冠卿一眼。
乔羽眼睛一翻,“那个已经欲完了,所以不算。”一副小滑头无赖样。
宫神官语塞,良久感叹,“真正当官的料,怎就没这门心思?”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而且那里,是个没有朋友的地方,多寂寞?”
“难不成,你年纪轻轻,就要归隐山林?”
“唔。”乔羽拧着眉毛考虑,“我现在还在想到底是去当个好学生,还是去英年早逝?”
宫神官沉吟良久,“尽管问吧,知无不言。”
“平津阁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问银蛾?”
“不,我是问平津阁。那地方我一直觉得非常古怪。蛾子一般是不会吸血的,而且,满山遍野都有蛾子,为什么偏偏是平津阁的蛾子吸血?”
乔羽原是背着宫神官说话的,可说到这里,她转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宫神官,“那潭死水,跟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我们在去后山打猎的路上,路过瀑布边,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测。是人力切断了活水源头,从后形成了这么一潭死水。可是为什么要切断水源?为什么荒芜平津阁?到底这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我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但是如果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与我再无干系。我会只当它是梦中游戏一场,一笑了之。”
乔羽的脸笑意早已散去,“如今,圣上将我吊起来卖,太女、二皇女,都希望拉着我,朱家在一边虎视眈眈,可看似最悠闲的你的背后又是谁?是圣上还是毓熙?”
宫神官看着面前的乔羽,白玉似的可人儿,可那锐利的眼神,有一种利刃出鞘的气势,她不由自主地闪了一下眼神,“你真的未满15岁吗?”
“哼哼。”乔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我从来不是谁案板上的肉,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会。今晚我要是弄不明白你们唱的是哪出,明日我就‘意外身亡,英年早逝’给你们看。”
宫神官有点无可奈何,靠着她也在栏杆上坐下,“其实,从金闾建国初始,平津阁就是神官学艺的地方,历代神官都只收一个弟子,当上一代的神官归殁,便由弟子继承神官之位。平津阁的秘密只会在上一任的神官临死前传给她的弟子。”
“打住。”乔羽苦笑,“您该不会也看上我了吧。花浓不是你的弟子吗?”
宫神官摇摇头,“花浓是个孤儿,因我夫妻二人并无生育,所以将她收养,应该说是我们的义女。只是小时候叫师傅顺口,再也没改过。”
“您该不会想收我当徒弟吧?”
“只要你知道了平津阁的秘密,你不当也不行。”
乔羽看看宫神官笑得云淡风轻的脸,不由暗叹,这才是老奸巨猾啊。“这样吧,我猜,猜错了,你摇头,猜对了,你不啃声就行。这样也不算是你告诉我的,我也就没义务必须当你的徒弟。但是我会考虑跟着毓熙好好学习,如何?”
“可以。”宫神官一口答应。
“嘿嘿,”乔羽坏笑,“你背后的人一定跟毓熙脱不了关系。”
宫神官不摇头,只是笑。
“嗯,我来猜猜看。”乔羽脑子飞转,“历来神官如此慎重的秘密,要么是习惯到自己本身,要么是关系到国之根本。如果是你的本身,除了武功高强,其余的我暂时还没看出...你师傅是不是也是极年轻的外貌,似乎永远不会老?”
宫神官没有摇头。
“难道平津阁能使人青春不老?”
宫神官却略略思索了一下,“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么就是说,平津阁的秘密是关系到国之根本。”
宫神官未置可否。
“宝藏?朱金万两?”
宫神官倒是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命脉?龙气?”
摇头。
“值钱的东西?”
宫神官笑。
“是过去藏在哪里的?”
宫神官摇头。
“天然生成的?”
宫神官不吭声。
乔羽沉默了,天然生成的值钱的东西...乔羽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莫不是天然生成的晶石玉器么?”
宫神官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乔羽突然一阵发冷,如果真的是一座天然的矿场,极可能当初是在修建平津阁时发现的,于是当成天大的秘密封藏。这些人当这些矿石是宝贝,但很可能矿场中有着极大的辐射,会对人体和或动物植物产生很大的伤害。
“那潭死水,原先应该是有山泉或瀑布之类的水源经过的吧。封掉大概有多长时间了?”
“二十多年。”
乔羽看着宫神官,如果自己的这个假设基础是对的话,只怕银蛾、平津阁的秘密和宫神官外貌的迷都有了答案。
平津阁的秘密就是其下的矿藏,而能被称之为秘密的矿藏,数量一定非常巨大,但这矿藏所产生的辐射必定是相当惊人的,正所谓流水不腐,当二十多年前被断绝源头的死水潭沉淀的东西越来越多,可能在辐射下发生的反应就越巨大,破坏了正常的生物链,使银蛾物种发生变异,最后酿成了吸血银蛾的惨剧。
而宫神官的外貌,极可能也不是什么天生异秉或是什么神奇武功,是被辐射破坏了身体的某些功能,使外貌变化停止或及其缓慢,甚至连膝下无子,也可能是宫神官的生育功能被破坏了。
可怎么跟她们解释辐射问题?乔羽望着宫神官,欲言又止。
“怎么了?”宫神官对她的推测心惊不已,忽见她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觉得不太对劲。
乔羽干笑两声,将金樽中的酒一饮而尽,“平津阁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再问了。你若是想除去银蛾,可能须先将那潭死水填平,然后在一侧开挖新的活水渠道,否则再过几十年,只怕那银蛾会难以收场的。另外我有个建议,以后你再收弟子,千万别再大老远跑到平津阁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言归正传。朝堂的事可牵扯不到你收弟子,你得跟我说明白。”
宫神官倒是想继续追问她平津阁的事,但转念一想只要乔羽留下来,日后有的是时间来问她,倒是如何让她留下来,是第一主要的事,“你看太女如何?”
“不仁。”
“二皇女?”
“不义。”
宫神官苦笑,“这四个字倒是精辟。你看,若是由她二人继位,金闾百姓将会如何?”
乔羽挑眉冷笑,“自古以来,那位置便是个苦差事,凡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都不能用好人或坏人这两个简单的词来形容。一将成名万骨枯,更何况为了那个位置,但是别人是冲着名利二字去的,也或者像你,是为了天下百姓去帮她的,但我不同,我眼中既无忠孝仁义,也无名利,红尘十丈,我不过是看戏人。何苦去趟这浑水?”
宫神官倒是笑了,“你这孩子,说你眼中无名利,我信,若说你心中无忠孝仁义,我是不信的。若是你眼中无仁义,你怎么会为了几个朱府的下女请旨冒险?”
被揭底了,戏唱不下去了,乔羽倒也不介意,恢复了轻松的神态,“唉,好人难当啊。”
看看院中又哭又笑的霍三娘,“你想扶毓熙上位吗?”
“唔。”宫神官轻轻应了一声,将她的酒樽添满。
乔羽盯着樽中淡粉色的美酒,“圣上想让谁继承大统?”
“不知。”
乔羽突然想起苗人养蛊之术,将若干的幼虫放在一起互相厮杀,最后那个活下来的,才是蛊。连那个端坐在霞光万丈的玉台之上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存着这份心思,她对这个朝堂还能有什么奢望?
“乔羽。”宫神官看着她。
“你让我好好想想。”
“哦,对了。我跟冠卿的大婚订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六。尚有半个月的时间。圣上的确是很喜欢你,今日找我去,说的都是你的事。都是按皇女的大婚时的例子行的礼。”
乔羽仰着头,眺望夜空中的明月,久久没说话。“什么时候了?”
宫神官道,“酉时已过。”
“什么时候关城门?”
“戌时。”
“我先走了,十日后回来,给你答复。”
冠卿正跟宫叔父坐在厅中低声地聊着什么,但两人一直在关注着宫神官和她。见她俩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知道她们已经谈完正事,便起身走过去。
乔羽笑着拉着冠卿告辞了。
宫神官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感慨万千。
“怎么了?”宫叔父关心地问。
宫神官拉着他的手,宫叔父一惊,她的手心涔涔的都是汗,“这孩子,太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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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凝眸秋水多【1】
夜风习习而过,轻柔地像那倚门小倌的裙摆,偷了两分旖旎的香气,心满意足地陶醉在青石路上,迷乱了方向,匍匐前行。全本都市小说
那小倌半低着头,翘着指儿,甩着香艳的帕子,口中轻轻地唱着,“...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一个路过的女子,听得酥麻了半边身子,两条腿不由自主硬生生地转了个弯,走上了台阶。
那小倌微微一笑,拿帕子遮住了脸,扭着腰进去了,走走停停,不时回首抛个媚眼,勾得那女子失魂落魄得随他去了。
另一个小倌低头仔细地捻着裙摆,顶上了刚刚的位置,将这面临闹市的大门口,暧昧成了后花园,艳帜高涨。
而无论是欲语还休的风情,亦或火辣辣的香旎,都无损大门上那三个字的金光万丈,鸳鸯阁。
不过一个月的光景,鸳鸯阁的后庭,便多出了一个湖来,湖心有雅致的水榭一座,此时其上设宴,正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其中桌下、裙间、背着光处,**喘息,此起彼伏,缠绵温存,不可名状。
而场中红锦之上,却有一静一动两个身影,动者,裙裾翻飞,赤足如玉,静者,怀抱琵琶,十指疾乱。
舞者,正是青锦,乐者,正是郁堂。
青锦舞姿柔媚,娇若无骨,一双媚眼,所及之处,女子心神荡漾,恨不得将他立刻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
郁堂却直直挺着腰身,端坐在玉墩上,一双俊目眺望着远处,张口吟唱:
“今夜凝眸秋水多
座上君子莫吟哦
相逢本是在雨夜
自有琼珠打芰荷
歌一阙,怜影多
不求席间有和歌
灵台不解三分语
却将一分纸上磨”
“嘿嘿。”坐在首席的女子突然笑出声来,“肖阁主,你这鸳鸯阁,果然是不负盛名。”
肖沉碧依旧是一袭红衣,顶着一脸城墙厚的浓妆,陪坐在副席。“呵呵,徐帮主过奖了,能进徐帮主法眼,那是我鸳鸯阁的荣幸。”
肖沉碧抬手一招,青锦停了下来,衣襟去势未止,还在风中翻飞,直觉临空欲去。
徐帮主拊掌大笑,“妙人儿,早就听得鸳鸯阁中,一文一舞,一静一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肖沉碧笑着朝场中飘了一眼,青锦已经走了过来,跪坐在徐帮主的身侧,向她敬酒。
郁堂暗自叹口气,今夜少不了又是恶梦一场,放下了琵琶,正准备将它递给小厮,忽然水榭通往岸边的廊桥上,传来一位女子的歌声。
“今夜凝眸秋水多,
未知君子意如何?
相逢一刻春忽至,
润物琼珠打芰荷。
词一阙,自吟哦,
遥遥万里有和歌。
灵台能解七分语,
只把三分纸上磨。”
座中人皆一惊,纷纷向廊桥上望去。只见那九曲廊桥上,有两个身影越走越近,歌者正是走在前面的一位少女。
待两人走到席前,众女子不禁嗤笑出声,来者一女一男,衣衫上污迹处处,两人发髻蓬乱,灰头土脸,几乎连本来的相貌都看不真切,可谓狼狈之极,倒是肖沉红眼前一亮。
徐帮主上下打量了来者几眼,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的副手。一位满面笑容的中年女子站了起来,“请问两位朋友,来此所谓何事。”
少女垂目低笑,“来此鸳鸯阁,当然是为了风月之事。只是我看上的两个,今日都在席中,想席间主人既然能得肖阁主亲自相陪,必定是风月场中的雅士,能了解我的相思之苦。当然也不会怪罪我的唐突之罪。”
徐帮主也是位老江湖了,岂听不出她纯粹胡扯,若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早将这两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了。但是鸳鸯阁的肖沉碧是个江湖上谁都摸不着底的人,此刻只是笑眯眯的不说话,她也不由得再仔细地将这两个人再打量一番。
面前的两人,虽然满身狼藉,但仔细一看,衣料款式确属上等,眉宇间落落大方,丝毫不因衣衫不整亦或席间众人的眼光而有所拘谨。
徐帮主呵呵一笑,对副手摆摆手,示意她落座。“风月同赏,众人开怀,我岂有怪罪之理。来来,来者是客,请入席。”
徐帮主的其它手下都有鸳鸯阁的倌儿相陪,独是肖沉碧的一席,只她一人饮酒,那少女也毫不客气,拉着身后男子就挤到了肖沉碧的身边。
小厮乖觉的补上酒具餐具,两人毫不客气,一阵埋头猛吃。众女子盯着她二人直皱眉,但徐帮主未说话,她们也不敢动作,但谁也没有戏弄身边小倌的心情。
气氛一度紧张起来,肖沉碧一挑眉,郁堂扫了那个少女一眼,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扶好琵琶,唱起刚刚那个少女改过的词。
小倌们都是玲珑剔透的心肝,腻着身边的女子,撒娇敬酒,众女子只好装模作样虚应一番。
一会儿,两人吃饱。肖沉碧亲自递过漱口的香茶,两人道谢,用过递还,但对擦拭的湿巾,却只是擦了一下嘴角,显然不想露出真面目。
徐帮主遥遥举了一下酒杯,“未知如何称呼?”
少女拱手为礼,“我姓武,名木桥,字双习。”
她身后的男子低着头,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哦,未知有何贵干?”
少女朗声一笑,“这话说起来,似乎有点扫人雅兴,鸳鸯阁的两位美人,本来是徐帮主今夜包下的,但因我姐姐曾与两位有过露水姻缘,回家之后念念不能忘,竟致相思成狂,如今我来,不过是想替两位赎身,以解我家姐的相思之疾。”
座中众人脸色顿时都很难看,这少女的话明显前言不搭后语,戏弄的成分居多,只怕是有挑衅之嫌,有一位女子按耐不住,“欺人太甚,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大话要给鸳鸯阁两位头牌赎身?”
徐帮主拉长了脸,虽未说什么,但眼中的阴狠显而易见。只见那位最先出来说话的副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到徐帮主的席中,附耳说了好几句,说得她面容连连数变。
“哈哈。”徐帮主挥挥手,满脸笑意,示意副手回席,“如此美事,我等也是乐见其成啊。只要肖阁主肯点头,我愿赎下两位美人,赠与你,也算也武小姐交个朋友。”
少女正是乔羽,看徐帮主的神色,就知道知道自己的化名已经被那位副手解开,不由得多看了那位副手几眼,只见她中等身材,中等容貌,一副和气生财的大众脸,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特别的地方。不过,乔羽也不在意,只要日后她不认帐,谁指认也不管用。
乔羽冲她点点头,继而道,“谢谢徐帮主美意,但听闻徐帮主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求得如花美眷,如果我真的将两位一齐带走,岂不是太煞风景。”
徐帮主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惊,望望她的副手,她的副手也暗暗一惊,难道帝京已经知道寻美之事了?
乔羽装模作样地看看场中,一笑,回头拍拍肖沉碧的手,“好姐姐,你就将郁堂给了我吧。”此番说话的模样竟像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肖沉碧微微一笑,风情万种,“你倒是狠,一开口,要了郁堂去,等一下徐帮主跟我要青锦,我也推脱不得。那你说,你拿什么赔我。”
乔羽心中明白,虽然肖沉碧是笑眯眯地说话,可如果这次价码谈不好,以后可就没什么便宜讨了,“我许姐姐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至于价码方面,听凭姐姐说。”
肖沉碧捏捏她脏兮兮的小脸,“最喜欢你这股聪明劲,说话就是省力。这样吧,朱金五千两,朱金或金票都成,我一手收钱一手放人。如何?”
席中众人大吃一惊,即便是那徐帮主也不禁皱起眉头,心道,五千两朱金,我帮中一年的红利不过如此,这肖沉碧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乔羽拍手欢笑,“好姐姐,你只管将郁堂的户籍文本取来,我立马变出五千两朱金来给你。”
肖沉碧道,“好。”扶案而起,迎风摆柳般的去了。
徐帮主不禁又吃一惊,看向她的那位副手,那副手冲她使了个稍安毋躁的眼神。
场中女子面面相觑,乔羽只是回头跟身后的那名男子低声说着什么,郁堂一脸平静,为怀中的琵琶调着弦,青锦的眼神游移不定,一瞬数变,而其它的小倌儿,由刚开始的轻视,变成满脸的疑问和艳羡。
众生百相,真正平静的恐怕只有乔羽和身后的冠卿。
不一会儿,肖深碧取来了一深红檀香木盒,放在了乔羽面前,乔羽冲郁堂招招手,“你自己来看,是不是?”
青锦长衫之下,拳头紧捏,刚开始他并没认出她来,只看见阁主与她亲密的神态,才敢猜想,谁知她前面布了半天的**阵,真正要的却只是郁堂。青锦恨恨地看了一眼,低下头去,脸上只剩娇羞的神色。
郁堂走到席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双手,打开檀香木盒,取出其中户籍文本,细细看过,再看过,屏住自己快跳出来的心,冲乔羽点点头。
乔羽一笑,说道,“你自己收好。”说完,从身后男子的手中接过一叠金票,“这里是五千金票,请姐姐验过,另外再送上金票一千两,算是谢谢这些年姐姐对郁堂的照顾。”
众人皆色变。
肖沉碧笑得比花儿灿烂,“妹妹太客气,姐姐怎么好意思?这样吧,从此刻起,我鸳鸯阁与郁堂再无关系。”转头对郁堂说,“郁堂,可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去收拾一下吧。”
郁堂款款拜下,“谢阁主成全,阁主恩情,郁堂永生难忘。”伏地叩首三次,这才起身, “小姐,我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了,现在听凭小姐吩咐。”
乔羽反而淡淡的,不见喜怒,“很好。”转身问肖沉碧,“姐姐可有什么吩咐?”
肖沉碧微微一挑眉,“郁堂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如今跟你走了,我多少也应该备些嫁妆的。待会儿你们走时,别忘了拿。”
“好。”乔羽拍拍她的手,潇洒的起身,冲徐帮主拱手,“多谢徐帮主,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徐帮主此刻心里正恨的牙痒痒地。这次来东阳城,是奉了朝中人的命令,前来为宫中寻美,本想买下青锦和郁堂作为自己进身的阶梯,但未想被乔羽从中横劫一刀,而且一下子把身价抬至六千两朱金,的确是让她很肉痛。但现在只要是从帝京出来的人都知道,这位刚刚成年的少女是当今金闾最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的动向是什么,谁也不敢冒然得罪她。
强笑着站起来,拱手,“武小姐,客气,后会有期。”
“走吧。”乔羽就这样,领着两位高挑的男子,渐渐远去,消失在众人眼中。
肖沉碧笑眯眯地落座,“徐帮主,怎么,想讨青锦回去吗?”
徐帮主满腹苦水,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好,我们慢慢说...”
虽已是初夏时分,但山间的夜风还是冷得刺骨,三骑身影在山道上飞快地奔驰。
为首的正是乔羽和幼幼,后面跟着冠卿和郁堂。
乔羽回过头来笑道,“未想到你的骑术这么好。”
郁堂虽还是鸳鸯阁中的打扮,但眉宇间一团神气,两眸异彩连连,绝非当初那泥雕木塑的模样可比。只听他高声笑道,“我会的可不止这些。”
乔羽乐,“倒是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冠卿莞尔,回首看一看,东阳城的灯火已全然不见了,“小姐,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吧。”
乔羽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也好,我们找处有水的地方清洗一下,好好歇一夜。明天再赶回去。”
三人寻到一处背风的崖口,恰巧有山泉经过,乔羽也是在撑不住了,咬着牙,用冻手的山泉洗了洗手脸,本来还想站到泉水中演绎一幕美人出浴图的,但发颤的牙齿已经快咬着自己的舌头,不得不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谁知幼幼见乔羽在梳洗,跑到山泉边,扑通一声跳进去,溅了乔羽满头满脸一身的水,乔羽无奈地望着它那无辜的脸,哭笑不得。只得索性将自己的长发也冲洗一下,顺带抓来一把野草,帮幼幼也刷了一下身体。
冠卿和郁堂整出一片平地来,用枯枝烘地,待地面干烫,这才移开,又升起了一堆篝火。
乔羽跑回来,坐在篝火边,本想等头发干了再睡,但后来实在熬不住了,终于倒在幼幼刚刚干透的松软的皮毛上睡着了。
郁堂看了看乔羽睡着后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对冠卿说,“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传你们的事,刚开始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她,现在终于有点懂了。”
冠卿笑笑,往火里添了点枯枝, “本来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但谁知刚出孝兹,便无意中听到几个太女的手下在议论鸳鸯阁选美的事,她怕节外生枝,日夜兼程,硬撑着连赶了三天三夜到了东阳,你我都是练武的人,自然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她却是半点的基础也没有。”
冠卿温柔地凝视她,伸出手指,将夜风吹乱的头发轻轻拂到她耳后。“到了东阳,连口水都没喝,就赶往鸳鸯阁去接你。为怕夜长梦多,也未敢在东阳歇息一晚。”
郁堂道,“她,的确是难得。”
冠卿看着郁堂,突然开心的笑了,“三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郁堂呆住。
冠卿忍俊不住,“一来,她吃不准这次来,到底肖阁主会不会放人,怕三娘伤心;二来,她上次在鸳鸯阁吃过三娘闷亏,非得整回三娘。”
郁堂不知该哭该笑,但是想起上次与三娘和乔羽见面的场景,不由俊脸一红。
冠卿打了个哈欠,说“那麻烦你照看一下火堆,我也想睡一会了。”
郁堂点点头,“睡吧。有我呢。”
冠卿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躺在乔羽身边,枕着幼幼,沉沉睡去。
郁堂看着这一双璧人,不禁笑着摇摇头,这两人匆匆赶路,连褥子都没带,直接睡在地上,难怪一身狼藉。转念一想,这披星戴月,千里奔波,只是为了成全朋友,心下感激。
此刻已是凌晨时分,便是在鸳鸯阁,也到了他就寝的时候,但他心里浮想万千,想着乔羽这位独立特行的少女,想着自己以后与三娘的日子,竟一直到东方拂晓,也未有一丝睡意。
次日清晨,乔羽和冠卿爬起来,三人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就着山泉啃了两口干粮,便开始赶路。
郁堂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传奇般崛起的少女,降服异兽,出入朝堂,应是天人般的风采,吟风弄月,万般的娇贵。但没想到她居然能坚毅隐忍到这般程度,一连四天,避开城镇,专挑山野乡间的僻静道路行走,夜间便是离城镇不远,也宁愿在野外席地而眠。
虽说自小练武,但这几年在鸳鸯阁也算是享尽了人间头等的娇贵,醉生梦死地麻痹自己,未免身手生疏了许多。在一连赶了两天的路之后,郁堂都觉得全身骨骼像是被拆开了似得,胯下皮肤一片青黑,莫说在马背上颠簸,便是走路都是难忍。
但乔羽居然一声不吭,连双眼之下熬得一片青黑,也未说一句停下休息之类的话,郁堂都怕她一不小心从幼幼背上跌下去。
途中休息时,郁堂忍不住悄悄跟冠卿说,还是停下来休息一天,让她好好歇歇再走。
冠卿一边让马儿歇脚,一边答他,“她是为了你。鸳鸯阁的郁堂是大前儿夜里被武小姐赎地身,明天孝兹的乔羽会为自己的哥哥请卫相指祈,而一般的马车从东阳到孝兹需要十余天的路程,到那时,任凭谁说你是鸳鸯阁的郁堂,天下也不会有人信。
郁堂听后,又想哭又想笑,最后什么也没说,自此三人便再没合过眼,一直到玲珑精舍,三人都是倒在澡桶里睡着了。
乔羽一直睡到第二日午后才醒,蒙蒙胧胧地大脑里有了意识,但偏偏睡得懒了,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就这么趴在床上,像只猫似得,一动不动。
玲珑精舍里安静非常,偶尔能听到深谷里传来的几声清脆悠长的鸟鸣和隐隐约约瀑布的水声,乔羽想象着满山满谷云烟氤氲的美景,忍不住一丝甜笑。
忽听得屋里传来衣物唏嗦的微响,床头外勾挂床帘的环佩叮当,帘帐被人撩起,冠卿探身进来,低声笑道,“睡醒了么?醒了别贪睡,不然今夜要睡不着了。“
乔羽将右眼微微地眯开一条缝,冲着冠卿只是坏笑,也不吭声。
冠卿脸微微一红,“我浸了几条桃花鱼,准备待会蒸给你吃,再不起来,我们可就都吃了。”
嗯?乔羽两只眼睛霎时比开春的泉水还清澈,翻身坐了起来,“哪来的桃花鱼?”
冠卿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见你爱吃,让淡墨晒了鱼干收好,让你这一年偶尔也能尝尝味。”
乔羽一声欢呼,抱着冠卿狠狠地亲了一口,“好冠卿,爱死你了。”
冠卿听在耳中,甜在心里,倒是在屋外廊下站着看风景的郁堂笑红了脸。
乔羽吐吐舌,做了鬼脸,爬下床洗漱穿衣,拉着冠卿跑去吃饭。
如今的玲珑精舍已非当初的凄凉景色,这些日子,冠卿和乔羽忙着东奔西跑,如袖和淡墨两人在家中也无它事,每日起早贪黑,清洗打扫,几乎将玲珑精舍扒了一层皮。如袖花样多,是个鬼灵精,淡墨年长些,遇事稳重大方。两人跟了乔羽和冠卿时间虽不长,但对两人的脾气到明了了七八分,深知遇上这样的主人,真的是莫大的福气,对这两位主子打心底喜欢,办起事来也是二十分的用心,冠卿交代事情,只要说个头,其它零零散散的其它事情,这兄妹两人就都处理地顺顺当当的,冠卿也很是喜欢。这次临去东阳之前,冠卿留了二两朱金给如袖,一来打点两人的生活,二来让她添置一些精舍里需要的东西,三来,也试试这两人拿了这笔为数不少的钱会怎么样。而冠卿回来,淡墨向他交帐,数无大小皆有帐,笔笔仔细,还未花到100碧铜。
这兄妹俩不但实在而且仔细,玲珑精舍的诸多房间,多年紧闭,霉湿气大,如袖虽然已经买回了不少香料,淡墨却从山上找来一些有清香的枯枝,晒干后在房间仔细熏烤,不但除了湿气,而且连虫蚁都跑了个精光。最后才用香料熏燃。
现在的玲珑精舍窗明几净,所到之处,暗香若有似无,庭院之中,清除了杂草腐叶,名花异草,各自婀娜,清泉细细,美不胜收。
郁堂却不知玲珑精舍的来历,今早起来后,冠卿笑着跟他说,这里便是他家,让他自己打发自己,他闲着没事,将玲珑精舍前前后后转了个遍。一路穿花拂柳,听得莺啼雀鸣,每个小进的房间格局雅致,睡房、书房、用餐、会客等等各有其处,物料家私样样极品,真个一步一景。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惊,对于乔羽是越发感觉神秘莫测,真觉得这小姑娘是天上掉下来的。
但是当他看见她坐在桌前狠嚼桃花鱼的样子又把刚刚的想法全都推翻了。
乔羽在吃桃花鱼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框出以自己为圆心,半径一米的安全范围,只要靠近这个范围的人,就会收到她六亲不认的目光荼毒,这点跟小狗护食的本性比较像。
郁堂翻了个白眼,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她吃完。
乔羽吃饱喝足,只差没露出肚皮,躺到太阳地下晒晒。打了个饱嗝,站到太阳底下扭扭腰。问郁堂,“太师府的人见过你吗?”
郁堂摇摇头,“不曾。”
“你本名就叫郁堂吗?”
“不是。我的本名叫石楠。”
乔羽摇摇头,“心怫郁而内伤,换个名字吧。”
郁堂点点头,“好。”
“嗯。叫什么呢?你想叫什么?”
郁堂想了半天,说“你可有好名字?”
乔羽看看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恢复了正常人的作息,总觉得他身上的那种魔魅般的气息,一下子消退了很多,尤其是郁堂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嫣然?不行,太脂粉气了。”
不过她脑子转得快,“叫燕然好了。乔燕然。好不好听?燕子的燕?”
郁堂想想,“尚可。”
“嘿嘿。”乔羽自己美了一会。
冠卿倒是过来,催促她快点进城,并把拜帖也准备好了。乔羽挠挠头,心中哀叹,怎么就不能让她在自己家里多待上两天呢。
于是,让如袖驾着马车,三人在车里舒舒服服得一路睡到孝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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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凝眸秋水多【2】
一行人到达孝兹时,夜色已浓,帝京里华灯初上,正是夜市初开。免费小说网
乔羽在长溪客栈包下了一个大间,让如袖带着燕然逛夜市去,顺带为他订做些衣服再购买些日常所需的东西。
乔羽特地叮嘱燕然,“千万别客气,就当你跟我有仇,需要什么买什么,不用顾忌钱。”
燕然失笑,“放心吧,好妹妹。大哥我省得。”
乔羽被他的笑容弄得一恍神,忙四处翻找,终于找出块淡青色的面纱,给他扣上,“记住,出门戴面纱,要是再冒出个皇亲贵族来跟我提亲,要娶你,三娘非砍死我。”
燕然眨眨眼,冲她做了个鬼脸,跟如袖出去了。
乔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冠卿,认真比较一下,还是觉得冠卿好,笑嘻嘻地拉着冠卿去相府了。
她俩乘坐的马车沿着闹市往西北方向的相府驶去,路过三娘的院子时,乔羽想了想,也未停下,直直往相府去了。
上次准备来拜见卫相时,只是走到三娘的宅院就回去了,这次走了走相府外面的街,乔羽心中暗自惊讶,原来红楼梦中对荣宁两府的描写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卫相也不是奢侈的人,但仍然占地如此之多,乔羽略略的估了一下,可能有0亩地之多,不禁咋舌。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冠卿扶着乔羽下车,自己前去敲门。
门房的女侍应声从侧门出来,一见是冠卿,又惊又喜,刚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台下的马车边站这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忙又把话咽回去。
冠卿道,将拜帖递给她,“不知今夜是哪位管事值夜,麻烦她禀告卫相,乔羽小姐特来拜见。”
那女侍忙点头,匆匆又瞄了乔羽一眼,忙进去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里面人声脚步声翻翻而来,正门大开,一个五十开外的精干女子迎了出来。笑容满面,未敢有丝毫怠慢。“乔小姐大驾,有失远迎,请勿怪罪。”
冠卿低声道,“她是相府的大管事,三院管事之首,卫谨娘。”
乔羽笑着迎上去,“卫管事,久仰久仰。我冒昧前来,打扰了。”
卫谨娘早已听闻乔羽和冠卿的事情,两人寒暄了几句,乔羽便被迎进了相府,由卫谨娘一路陪伴,送至卫相书房。
卫相身着魏紫色的便服,窄袖的装束,乔羽踏进书房时,书桌上摊放的奏章笔迹还有水色,可见是书写奏章刚刚一半时,被自己打断了。
现在本该是朝中官员在酒桌上联络感情的时候,卫相却独自在自己的书房里书写奏章,乔羽心中便先有了三分好感。
虽说自己是现下的红人,但并无半点功名在身,乔羽弯腰欲行大礼,被卫相一把扶住。“你两次入朝,我均告病,未得一见。但如今你与冠卿大婚在即,也不算是外人了,何必如此客气。”
乔羽不禁抬头一笑,可乍见卫相的五官,却让她不由一愣。
卫相的外貌看来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相貌也极出色,尤其是一双凤目,不怒而威,的确有领袖群臣的气势,可乔羽总觉得有点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忙道多谢,随着卫相入座。
卫相倒也没架子,摆出家人闲聊的阵势,大家嘻嘻呵呵地说了半天不着边际的话。
乔羽只将话题往日常的琐事笑话上扯,虽知迟早得谈到政治立场问题,但她还是抱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态度。
果然,卫相笑呵呵地对陪在一边卫谨娘道,“你带冠卿去后院看看老太君,这些日子他天天把冠卿挂在嘴边念叨,要是知道冠卿回来不让他见着,你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
卫谨娘笑着应了,带着冠卿一路往后院去了。
乔羽不吭声,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安安静静地喝茶,任凭卫相将她上上下下看个够。
“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卫相慢悠悠的问。
乔羽笑眯眯,“不知卫相想听什么?”
卫相不说话,只是将茶碗端起,轻轻地吹着,“我想听的你都会说吗?”
乔羽眨眨眼,“知道的当然说了,不知道的岂敢妄言!”
“嗯。对储君,你如何看?”
乔羽心中一凛,如果是下面的官员问这句话,还可视为不明方向的问路石,但这句话从卫相口中问出,就是大大的奇怪了。
卫相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她想知道什么?她是替谁问这句话?卫相是站在谁的一边?太女?二皇女?毓熙?还是其它人?又或是女帝?一个又一个疑问像走马灯似的在乔羽的脑子里不停的转。
但此刻无论自己说出什么精辟的看法,都未必能讨到好。
乔羽此刻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就是在现代看的一部很老的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面,刘罗锅的岳父老王爷,那只老狐狸整天装傻充愣,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但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两句,一句是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嗯,嗯。”,一句是千年不变的“皇上圣明。”所以他这一辈子风雨不动,安如泰山。
乔羽左右摇晃着脑袋,一直晃到卫相有点晕了,才清脆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卫相绝倒。
乔羽看着面前的卫相,眨眨眼,不说话。
卫相的嘴角在可疑地抽搐,半天才低声说了一句,“果然不假。”
“什么?”乔羽竖着耳朵听,怎么半天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是,跟聪明人沟通最大的好处就是,说话不用那么费劲。卫相的试探,点到即止,转开话题,关切的提醒乔羽陪着皇女读书的一些规矩。
乔羽按下满腹的疑问,一一点头称是。
终了,卫相问乔羽,可还有什么事。
乔羽忙道,“今日前来,一来是拜见卫相;二来感激卫相这些年来对冠卿照顾有嘉,当面致谢;三来,乔羽有一私事相求。”
卫相道,“不妨直言。”
“有道是长幼有序,陛下赐我的大婚之日已定,乔羽绝不敢抗旨,有违圣意。但乔羽有一兄尚未婚配,如此一来,实让我兄长难以自处。”
金闾也算是礼仪之邦,这也的确是人之常情,卫相微微点点头。
乔羽一见她的表情,接着说,“贵府三院管事之一霍青云,也算得上是我知己好友,我知她未曾有过婚配,而且人品相貌亦上上等,我兄长如能与她结为连理,日后必定可享安康。所以特请卫相作个冰人,为我兄牵这条红线。万望成全。”
卫相的手指不自觉的轻敲着木椅的扶手,心中一琢磨,百利而无一害,爽快地点头应允,“好,这事我替三娘作主了。待会我着人在你大婚前挑个好日子,这两日三娘请了假,待过几日她回来销假,我便让她两人即刻完婚。你也可安心。”
乔羽大喜,“谢过卫相。”
正巧,卫谨娘与冠卿也回来了。乔羽乘机告辞。
卫相微笑着,着卫谨娘替她将乔羽和冠卿恭送至府外。她自己只是站在书房门口笑着送她们离去。
这时,书房的屏风后面转出个人来,笑着说,“如何?我所言不虚吧。”
此人正是宫神官。
卫相笑着点点头,将门关上,“好好操练操练,日后会是毓熙的好帮手。”
走在路上的乔羽,突然感觉颈后有股凉风吹过,打了个寒噤。
待乔羽和冠卿回到长溪客栈时,燕然和如袖早已回来,正在厅中说笑。
乔羽踏进厅中,只见桌上放了些盒子,还有一些布料,好奇地上前翻弄,问,“都买什么了?”
燕然答道,“一些日常用惯的东西,还有些布料。”
如袖在一旁插话,“燕然公子穿那些新衣服可好看了。可是他不肯多花钱,宁愿买回来自己做。”
乔羽仔细地摸摸那些布料,花色雅致,手感也不错,知道燕然一来是不愿意多花自己的钱,二来现在世面上的衣服多是跟着青楼的时尚,未免轻浮,这是燕然心中的痛处,莫说买,便是送他,他也未必肯穿。心中一转,也不提此话,倒是转过头来训了如袖两句,“什么燕然公子,他是我大哥,以后叫大公子。”
如袖脆生生的应下了,但又挠挠头,“那以后冠卿公子怎么称呼啊?”
怎么称呼啊?乔羽觉得这的确是个比较头疼的问题,相公?外子?老公?主子?老爷?越想越挠头,早知道就找个已婚的女人问问看。抬眼一看,燕然正冲着她发乐。呵呵,有事大哥服其劳,“咳,这个你问大公子就好。”
燕然不待如袖问,自己先说了,“一般人家叫正夫,或正君的都有,不过太拗口,你直接叫主子就行。”
如袖立马接了一句,“卿主子。”
冠卿俊脸通红,乔羽一时没反应过来,燕然在一边笑得快翻过去了,好半天才顺过了气。
乔羽会过意来,想笑又怕冠卿恼,只好强板着脸,对燕然说,“别急着笑,让你乐的消息在后面呢。”
燕然问,“什么?”
“卫相答应作冰人,为你和三娘指祈,不过指祈的是我的兄长乔燕然。”
多年的愿望即将成真,燕然强迫自己冷静,双手紧紧抓住椅子,“那么我的户籍怎么办?”
“明日我便去找宫神官,告诉她我们家的户籍在来京路上不小心丢失,她自然会帮我们弄个新的。”
心中最大的担忧已经迎刃而解,燕然松了口气,“那我还有什么要做的?”
乔羽说,“就待明日了,我要去神官府邸。所有婚礼所需之物都麻烦你自己采购了,如袖会帮你的。”
燕然突然笑了出来,是那种抑制不住的欣喜,“谢谢你,妹妹。”
乔羽拍拍他的手,“一家人了,不客气。”
冠卿想起这些年燕然和三娘所受的苦,心中不由一酸,忙打岔,“恭喜你了,接下来的几天要忙礼服的赶制了。啊呀,三娘不在这儿,她的礼服怎么办?还来得急吗?”
乔羽斜着眼睛看燕然,一脸坏笑,“放心吧,有人可比三娘自己还清楚呢。”
燕然也不禁脸红,作势啐了她一口,推开内室的门,自去了。
乔羽冲他背影作个鬼脸,拉着冠卿去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乔羽便去了宫神官府邸,将户籍的事说了。
宫神官笑着应承,让她三日后来取便是。
因为自己的婚礼被宫内的人全部包办,于是乔羽便拉着冠卿在孝兹为三娘和燕然两人准备婚礼的所需物品,倒也样样新奇,玩得十分开心。
三日后,乔羽和冠卿刚来到宫神官府邸门前,就见花浓在那里团团转。
乔羽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花浓一见是她两人,二话不说,也跳上马车,赶着马车就往回走。
乔羽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到底?”
花浓急急地说,“快去看看三娘吧,一连好几日不见她,今天到她府里一看,她又哭又笑,满身酒气,口中一直在念‘鱼汤’,我让下人炖了鱼汤给她,她又不喝,整个人跟疯了似得。”
乔羽挠挠头,冲冠卿作个鬼脸。
花浓将马车驾得飞快,片刻之后,就到了三娘院前。
花浓跳下马,将大门排得咣咣作响,那前来应门的小厮一脸苍白惊慌,看见冠卿都快哭出来了,“冠公子...”。
冠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的。”
乔羽跟着花浓来到院中,见此场景,不由得也呆住了。
三娘一身鲜红的衣裙,长发散乱,满面泪痕,手执三尺青锋,正在那株杏花下狂乱的挥舞。
她步伐临乱,身形不稳,毫无路数可言,但去势极强,剑气锋利,震得那粉色未褪的杏花,如雨落下,好多在空中便已被剑气绞碎,随着三娘的眼泪,一同散落在风中。
“怎么回事?”冠卿招来小厮。
“不知道。主子好几日没回来了。昨夜回来就开始喝酒,一边喝一边哭。”
乔羽跟冠卿对望了一眼,摸摸自己的鼻子,挠挠头,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三娘,对冠卿说,“弄晕她。”
可还不待冠卿出手,三娘一个趔趄,已摔倒在树下。
冠卿一个箭步上前,拿走了她手中的剑。
乔羽慢吞吞地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三娘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面上,长发纠缠着破碎的花瓣,散乱在尘土中,一滴一滴清泪从赤红的眼眶中溢出,缓缓的隐入发鬓,不见。
“怎么了?”乔羽轻轻地又问了一句。
三娘没有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远方,在大家都等到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地看向乔羽,“郁堂已经不在了,被人赎走了,可能是进宫了。”
乔羽差点没摔个跟头,后背凉飕飕的,心虚啊,三娘肯定是在自己之后跑到鸳鸯阁去给郁堂赎身了,可她从哪得来的虚假信息啊,肯定是被糖葫芦又摆了一道。
乔羽将手伸到背后,冲冠卿作了个手势。
于是冠卿乘三娘神情恍惚的时候,伸手在她身上点了一下,于是三娘很应景地眼一闭,头一歪,睡着了。
乔羽举袖拭拭前额的冷汗,幸亏来得及时啊,要这个大情圣来个自刎殉情,那燕然肯定也活不成了,得,适可而止,适可而止。示意冠卿跟她一起架起三娘往外走。
花浓在一边非常不解,“你干嘛?”
乔羽眨眨眼,“这个,她心情不好,我带她到郊外散散心,过两天她肯定没事了,放心吧。”
来到马车边,冠卿将三娘拖上了车安置好,又将乔羽拉了上去,花浓刚想跳上车来,被乔羽挡住,“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我的婚礼的是就麻烦你帮我多打点了。”
花浓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门前,看着她们驾着马车跑了,这才想起,“唉,你让我怎么回去啊,好歹捎我一程啊。”
乔羽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三娘家有马,不用客气。”慷他人之慨,乔羽从来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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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吗?醒了没?”三娘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有一只小鸟在耳边不停的叽叽喳喳地叫。吵得她头更大。
三娘呻吟着,慢慢睁开了眼。
乔羽一见她睁开眼睛,忙将盆中用山泉浸着的面巾捞起,盖在三娘脸上,狠狠蹂躏一番。
三娘这才清醒一点。
“你怎么了?”乔羽从床沿往她面前挪了挪。
哀莫大于心死,三娘用一只手缓缓盖住自己的眼睛,“郁堂被赎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乔羽看着三娘那面若死灰的样子,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但看着门口站着的燕然那一脸强忍的激动,实在忍不住自己心里想恶搞一把的念头。
“没事,我亲哥哥燕然,比起郁堂来也绝对不差,我就将他许给你吧。”
若是换作平时,三娘这般鬼精的人必定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了,但此刻,三娘的心仿佛死了一般,只是漠然,“谢谢你,可我除了郁堂,再无他想了。”
“可我哥,风情万种,文武双全,比葱还水嫩的人。”乔羽马力全开,向三娘拼命推荐,“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在厨房像厨夫,在客厅像贵夫,在床上像...这句免了...而且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乔羽正在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找些形容男人的词,但是她却没看见,燕然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
“别说了。”三娘大吼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出声,“只有他,只有他可以,这二十多年,我眼里,心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
燕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一步一步向床边走来。
乔羽明白,好戏快结束了,“如果可以,你愿意用什么来换取他?”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一切。”
乔羽飞快地说,“不用你的一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了。就这么说定了,唔...”
冠卿很怕三娘睁开眼时会忍不住痛扁她,忙捂住她的嘴巴,抱起她,一溜烟跑走了。
燕然的手抚上三娘掩面的双手,“三娘,是我...”
霍三娘如遭雷击,随着被移开的双手,四目相对,深深地凝望,不敢相信...
乔羽拉着冠卿躲在窗外,正透过自己在窗纸上挖出的小洞往里偷窥,“她们不会就这样一直大眼瞪小眼吧?”
砰,燕然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窗上砸过来。
“我们闪人啦,不来打扰你们了。放心吧,玲珑精舍的床很结实,放心使用。唔...”
冠卿满头是汗,满脸通红,捂着她的嘴,跑地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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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凝眸秋水多[3]
次日清晨。完结小说
燕然带着三娘参观了整个玲珑精舍,于是三娘自动将自己在孝兹的宅子降成鸡窝等级。
当乔羽告诉她,这玲珑精舍有一半是她的,于是三娘将自己自动沦为木鸡等级,呆若木鸡。
三娘原来想推辞,但是考虑到燕然的避世心态,于是欣然接受。
乔羽又告诉她,卫相指祈的事情,三娘满腹的激动,满口的感激话语想要倾诉,但看到乔羽那已经准备好鸡皮疙瘩就等她开口的架式,于是决定省略了。转而,谈起了自己还有乔羽的婚礼的事情。
乔羽这才想起来,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人,朱玉竹。
虽然冠卿一直在为他说好话,但是乔羽还是一直抱着准备跟他相敬如“冰”的打算,准备娶回来供着。可是玲珑精舍对乔羽来说,是个生人勿进的地方。乔羽从来没想过要在玲珑精舍里给他留出一个地方。
“这还不好办?”三娘道,“女帝在孝兹城东赐给你的那座府邸,里面足够你安排一百个。”
“府邸?”乔羽跟冠卿面面相觑。
“是啊。当日女帝金口玉言,由皇宫操办婚事,赐予府邸,日后可享皇女俸禄。而因为是殊荣,你的整个婚礼将是皇女婚礼的最高规模,连办三日,前两日都是在皇宫中,最后一日才回你的新府邸。
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羽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是只兔子,被一群大灰狼给盯上了。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从殿中颁旨,到今日不过半月光景,她们是如何给我造出一座新府邸来的?”
三娘细想了一下,“那府邸本来就是有的,府中有泉,绿树成荫,是个极佳的所在。女帝有意将它建成一座行馆,以作避暑之用,但这次正好碰上你的大婚,时间太急促,略略改了一下,便赐给你了。所以,里面足够你放一百个不想见的人。”
乔羽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索性放开来,玩笑了一会儿。
用完了午饭,四个人便悠悠荡荡地往孝兹晃过去了。
谁知一到城门附近,便看见宫内的女侍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看见她们四人,仿佛饿狼见了兔子,两眼放光,呼得一声,全围上来了。
乔羽给吓了一跳,“干嘛?”
“乔小姐,总算等到你了。”为首的女侍迎上来,抹去自己额前的冷汗。
“出什么事了?”乔羽问。
“小姐,”女侍苦笑不得,“今日已经初二了,四日后就是您的大婚了。”
“是啊。”乔羽一头雾水。
“是啊!”女侍以为她已经明白了。瞪大了眼睛,传达自己的言外之意。
乔羽看着女侍那从理所当然,到疑惑,到怀疑,深深地怀疑的眼神,“是什么?”
女侍欲哭无泪。
燕然在后面笑得肠子快抽筋了,附耳过来,“重大的婚庆或礼仪,主要的参与者,在事先,需要斋戒沐浴,静处三日。”看见乔羽明显的“你骗我啊,怎么没听人说过”的眼神。燕然又追加了一句,“皇家独享的荣誉。”
那女侍已经彻底放弃让乔羽自悟的打算,快手快脚地搭起了脚踏,请乔羽和冠卿移驾到早已停在一旁的宫中的马车。
乔羽和冠卿被众女侍簇拥着,动弹不得。那头三娘和燕然很快乐地冲她俩挥手,“我们的婚事你就别操心啦。我们会在家里等着你们的。哈哈...”
“哼。”乔羽狠狠地鄙视她,“见色忘友。”
马车咕噜噜地向皇宫驶去,压碎了乔羽大闹洞房的美梦,于是乔羽很颓废地连睡了三日,一直到初六这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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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小厮们根据神官所订的吉日吉时,很早就把乔羽从被窝里挖了起来,兰汤沐浴,更衣化妆,光这些就折腾掉快两个时辰的时间。
而后,被礼官领到宫中的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之中。
朝中显贵,众位皇女,皆已到场。乔羽静立在祭坛下,微微笑着,正在努力地寻找这这场婚礼的参与感,可惜成效不大。
婚礼是由宫神官主持的,她站在大殿之中的祭坛上,手捧着一本金光闪闪的锦书,照着上面读着一些祈祷告祝的话语。
也不知念了多久,宫神官终于合上了锦书。这时礼官将另两位新人,引入大殿,在乔羽身侧一左一右站定。
虽然两位新人身着一模一样的礼服,珠冠覆面,步伐身姿都差不多,但是乔羽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了左侧的是冠卿。看着两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乔羽心中遏制不住的产生一种别扭的感觉,这让她浑身都感觉不自在。
这时女帝登上了祭坛,以美酒告祭苍天,然后宣读指祈的文书,之后便算大礼完毕了。
宫神官扶着女帝走下祭坛,乔羽和两位新人跪拜答谢,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间,乔羽看见了宫神官那戏谑的眼神,乔羽一阵头皮发麻。
果然,在女帝和宫神官离开殿门前往摆布喜宴的宫殿之后,太女率众皇女先上来贺喜,乔羽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她们的贺喜并非是大家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说完拉倒,而是众皇女排好队,一个接着一个前来,先双方作揖,一方恭喜,一方答礼,然后恭喜的这方将自己的礼单递给礼官,礼官唱谢,新人们还得答礼。
乔羽一看殿中黑压压的人群,想起了当红歌星开签售会的场景,人家握手都能握肿了,她们这一个人得弯两次腰,自己的小腰还不得折了,终于找到参与“感”了,腰酸背痛啊。当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两个时辰之后,贺喜的官员们终于都去参加喜宴了,礼官将那三位新人引入后宫中特地装饰出来的新房。
一进新房,乔羽终于忍不住,手抚着腰,煞白了脸问那位礼官,“还有礼仪?”
那礼官想笑又不敢笑,“您可以休息两个时辰,待晚间喜宴开始即可。”
“晚间喜宴?”乔羽的脸色开始发青了,“还是有什么礼仪么?”
礼官恭敬的说,“今夜会有礼部安排的姻缘祭,来祝贺您的大婚,届时不但有金闾最出色的民间艺者献技,而且还有后宫贵卿的歌舞助兴。”
“哦!”乔羽终于有点感兴趣了,“后宫贵卿还有歌舞助兴?”
“是,因为你的大婚是照皇女的婚娶礼仪办理,但因您并非是后宫贵卿所出,所以贵卿们不能到场祝贺,故而在姻缘祭中献上歌舞,表示祝贺。”
“哦。”乔羽点头。“那现在,我们是否可以休息了?”
“当然,届时,下官自会再来请您出席。”
“哦。多谢你了。”
“您客气了。”
“呃,另外...”乔羽指指屋内站着的盛装的内侍们,“让他们都下去歇歇,或在外面伺候即可。”
“是。”礼官躬身退下。屋内众多的内侍也安安静静地都退了出去。
乔羽看了看喜房内那张睡上十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喜床,不禁咋舌。
冠卿和朱玉竹正端坐在喜床的两侧。
“你..们把珠冠都取下来吧,脖子不酸么?”
冠卿闻言,取下了珠冠搁在喜床上,玉竹略迟疑了一下,也将珠冠取了下来。
乔羽坐在桌旁,向他们两人招招手,“屋里没外人,大家都自在些好了。都过来吧,吃好喝好,晚上还不知要怎么折腾我们呢。”
两人都过来,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乔羽心中暗暗叹息,若今日屋里只剩她和冠卿两人,恐怕早就笑闹到无法无天了,但活生生多出个玉雕般的朱玉竹,弄得她一身别扭,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朱玉竹可能对自己有些暗生的情谊,而且那夜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但看着这张美得快没生气的脸,她就是生不出来半点亲近之心,但也不忍伤他,只好在“你”字后面又加个“们”字,含糊带过。
冠卿看出了乔羽异于平日的沉默,知道她心中别扭的原因,便笑着说,“从早上到现在我和玉竹都还没吃东西呢。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玉竹闻言,拿起碗,给乔羽和冠卿各盛了一碗甜汤。
乔羽看看面前的这碗汤,挠挠头,又犹豫了一会儿,“我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冠卿和玉竹都抬眼看向她。
乔羽定定地看着玉竹,“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你,不,准确一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第二夫君。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从未想过,要将我的府邸变成一个收纳美人和珠宝的仓库。我的家中,应该是我喜欢的人和喜欢我的人呆在一起的地方。应该是我们可以放松,自在生活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充满尔虞我诈,暗欲横流的地方。”
玉竹闻言,不禁眼中一亮。
乔羽继续说道,“一直到今日我们大婚,我们都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聊聊,我不了解你,所以谈不上什么喜欢你,或憎恶你。我也不敢说以后我是否会喜欢你,但是我既然娶了你,我觉得我应该让你以后会轻松自在些,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约法三章。”
玉竹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请说。”
“第一,大家和平共处,我们从今日起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不需要勾心斗角。”
玉竹点点头,冠卿托腮微笑。
“第二,我还太小,等我长大一点,我们再当真正的夫妻。”
两人俊脸都一红。
“第三,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就这三条,如何?”
玉竹点点头,冠卿也笑着点点头,“好了。”乔羽开心地搂起袖子,“为庆祝我们成为一家人,来喝汤。”
玉竹奇怪,“为何不饮酒?”
乔羽咧嘴一笑,“留给你们慢慢喝,今晚会有很多等着我去喝。”
三人相视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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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色渐渐浓厚,内侍们燃起了宫灯,乔羽暗暗惊叹,这皇宫之中也不知用的什么燃脂油料,竟然使室内煌如白昼。
乔羽随着礼官踏入殿中,女帝高坐在正席,左首席位是太女,右首席位正空着,显然是给自己留着的。
乔羽暗自心惊,在女帝赐座时,三次推让,这才入座。
女帝极为开心,赐酒三巡,殿中顿时热闹起来。
民间的艺者请旨献艺,皆是乔羽从未见过的歌舞杂耍,热闹异常,看到惊险精彩处,连乔羽也真得投入了三分。
太女先向她敬酒,乔羽装着一副不胜惶恐的样子接了,而后众位皇女和百官都连番上阵,与乔羽喝罢,再去找同僚喝,喜宴顿时变成了同僚们的联谊宴。
乔羽正忙着说着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忽听得大殿中传来若有若无、似曾相似相识的歌声,“…十里芰荷香,三月桃花浪,…览尽千山雪,枕梅一缕香…”
歌声并不响,可偏是这若有若无更勾人,原来各自热闹着的官员,都纷纷静了下来,回首望着大殿之中。
由八位内侍抬着一座花床徐徐地走进大殿,其上一位头戴金冠,身着湖蓝色衣裙的男子,正舞动水袖,翩然婀娜。正是他且歌且舞。
大殿中人声顿息,仅余合奏的乐声,绕梁不绝。
那花床四周有如烟的白纱缠绕,映得那起舞的人如芙蕖出水,让人耳目一新。
待那花床走得近了,乔羽发现那白纱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白纱的高度恰恰遮住了舞者的脸,除了女帝、太女和自己所坐的高台,因居高临下,能够看清,其余人皆得仰望,只得见舞姿卓越,而面容却似雾中看花,故而越发神秘。
乔羽心中一动,看向太女的席位,只见她正偷偷地瞄着女帝的神色,嘴角隐隐有得意之色。
那花床直至台下,方停,而此刻,正是那舞者舞至最精彩之处,水袖翻飞,翩若惊鸿,只疑满天虹影,私有敦煌飞天之姿。
乔羽飞快地扫了一眼女帝,正见她满面惊艳,身体前倾,聚精会神。
乔羽心中暗叹,这宫廷之中,真是此厢还未唱罢,彼厢早已登场。
再看看二皇女那席,她正与朱太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让乔羽大倒胃口。
忽听得合奏的乐声顿停,那舞者清声而歌:
人马本无意,飞驰自豪雄。
入门紫鸳鸯,金井双梧桐。
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丰。
快意且为乐,列筵坐群公。
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蓬。
早达胜晚遇,羞比垂钓翁。
其嗓音婉转,隐有金玉之声,让人闻之陶醉。
但此刻,乔羽便是闭上眼睛,也知道那舞者是谁了,除了青锦,不会是第二个人。
乔羽笑得高深莫测,向太女遥遥举杯,太女初始一愣,匆匆举杯相和。
乔羽心中暗骂一声,草包。
女帝已恢复神态,见殿中人皆痴迷,唯有太女与乔羽在喝酒吃菜,意态悠闲,不由暗自点点头。招来了内侍,附耳说了几句,那内侍便笑着到台下,说是女帝重赏,将一干人等都引了下去。
但看其诌媚的笑脸,乔羽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一笑罢了。
接下来的节目精彩纷呈,殿中人越发狂欢。
乔羽佯称不胜酒力,女帝恩准早退,众人皆是一脸暧昧,送她离席。
乔羽扶着礼官的手臂离开了,离开老远,还能听见喧闹之声,乔羽回头望了望,垂下眼帘,一脸漠然,去了。
礼官将乔羽送至新房门口,便不敢再进入了。
乔羽笑着冲她挥挥手,“辛苦一日了,你也下去好生歇息吧。”自己进了新房,冠卿跟玉竹两人正在下棋,正轮到冠卿落子,两人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见她进来,两人推开了棋盘,正要站起,乔羽一摆手,“不用了。我去洗浴,你们玩自己的。”
冠卿本想跟过去,但怕玉竹尴尬,便拉了玉竹一把,两人继续下棋。
乔羽趴在石池之中的一块石头上,其上一米处,有一石雕的兽首,兽口中正吐出温热的水,落在背上,按摩效果甚佳,舒筋解乏。
乔羽眯着眼望着池中氤氲的雾气,想着殿中发生的一切。
看太女的神色,相必青锦是太女那边的人送进宫来的吧。凭着青锦的床纬之技,再加上有心人的铺桥搭路,在这后宫中出头,必定指日可待。可她们将青锦送进宫来,是想让他做什么了?
离间女帝与朱帝夫的感情?相同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再玩一次就要出破绽了。若换了是她,她会让那个双胞胎的哥哥抑郁而死,让女帝心中永远有个结。也让朱帝夫永远说不清。
那么这次青锦的任务该不是准备与朱帝夫分庭抗礼吧,哈哈,那真是任重而道远呢。
真不知这男人的处子之身是怎么验的。乔羽想了半天,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多事,那些人既然敢到青楼选人,必定是早就有办法了,自己真是多操心。
如今,可真是两眼一摸黑啊,过两天跟那毓熙聊聊,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合得来则帮她一把,合不来,则将大婚的礼品不留痕迹地处理掉,带着冠卿,哦,还有朱玉竹,去当朱陶女去,说不定也来个环游世界,美的很美的很。
乔羽想着想着,渐渐地酒劲上来,爬在石头上睡着了。
不久,冠卿和玉竹两人寻来,撩开纱幔一看,不由得相视一笑,冠卿也不脱衣服,步入水中,将她抱起,搂在怀里,慢慢走回池边,玉竹拿来擦身的浴巾将她裹好,三人静悄悄地回到新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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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琴酌酒看扶疏
第二日,宫中依然热闹非凡,乔羽推说昨晚酒喝多,不肯作陪。全本小说
可众人皆往闺房中事上想,一脸暧昧加体谅的表情,好在宫中设宴,大家也不过趁此机会热闹一番,主角在不在倒不是什么大事。
乔羽落得一日清闲,在房中与冠卿和玉竹两人闲聊,后来索性把那礼官也拉了进来,要来硬的浆布【做鞋底浆起的布料】,勉强制成一副扑克牌,教他三人斗地主,四人的感情,在战斗中成长,一日千里。
乔羽这才发现,玉竹并非如初次见面般的酷哥形象,骨子里还挺喜欢热闹的,一笑起来,冰雪皆融,大地回春,甚至还与冠卿暗地里搞小动作,估计是在朱家给硬逼成那副模样。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第三日,三人谢恩离开宫中,回到所赐的府邸。
乔羽下了马车,仰头一看,咋舌。府门外居然还有护府河,这哪是府邸,分明是行宫嘛。莫说朝中官员,便是众皇女的府邸也没有这么气派吧。
府门前正黑压压地跪了一片,正中间跪了一名中年女子,领着众人喊道,“恭迎大人回府。”
乔羽皱眉,虽然她不喜欢这一套,但是这些跪着的人都还不知是些什么来路呢,用不着先客气。淡淡地嗯了一声,领着冠卿和玉竹走进了府。
那中年女子忙起身,在前面引路,将三人引至前厅坐下,奉上香茗。
然后又跪下,行了大礼,“小人贺书荫,给大人,两位主子请安。”
乔羽朝冠卿努努嘴,冠卿会意,道“起来回话吧。”
“谢主子。”
“我们的婚事赶得急,让你们诸多操劳了。”
“主子哪里的话,主子们的婚礼是孝兹百年难遇的荣耀,也是小的们脸上的荣耀,哪里敢当操劳二字。”
“哦!”冠卿笑眯眯地,“听你说话,倒是很有分寸,以前在哪里当差?”
“小的原在宫中当差,是三品的掌值管事。”
嘿,嘴还听严的,多一个字都不说,乔羽冷笑一下,后宫,多半跟朱帝夫脱不了干系吧。哼哼,管得还挺宽的。可我偏偏不让你称心,索性一次做到底,让那些藏在角落里的人都瞧瞧,这乔府可不是个软柿子,让人随便捏的。
“嗯,”乔羽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我们的居室在何处?”
贺书荫抬眼扫了乔羽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凛,“回大人的话,府中的楼台亭阁甚多,雅致非常,各有特色,只看主子们喜欢什么风格了。”
“是吗?”乔羽放下了茶碗,“这样,你让人将大婚的礼单拿到这儿来,我要细细看过,你领着两位主子,在府中观赏一番,看他们喜欢哪里,便住哪里。”
“是。两位主子,请随我来。”
冠卿和玉竹站起来,随着贺书荫正要步出大厅,乔羽突然喊道,“等一下,冠卿,你帮我个忙,让玉竹先去吧。”
贺书荫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领着玉竹去了。
冠卿坐下,看了看贺书荫的背影,转过来问乔羽,“这样好吗?”
乔羽弯了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
冠卿张口欲说什么,话音还未出口,只听外面一声怒喝,砰的一声,一个人被摔落在堂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凄惨无比。
乔羽啧啧两声,摇摇头,站了起来,“玉竹的脾气原来这么大。”
只见玉竹的一张俊脸冷得快结冰了,缓慢地走到贺书荫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回去告诉他,还有她们,我既然嫁进了乔家,那就是乔家的人了,用不着朱家的人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请他们少来‘关照’我一点。”
院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乔羽忍住笑意,假意咳了两声,“还不过来扶贺管事起来。”
有两个下女打扮的女人忙冲了过来,扶起了贺书荫。
乔羽拿了条锦帕,给贺书荫擦擦嘴角的血迹,“我们家玉竹的脾气不好,想必帝夫也是知道的。回去替我向帝夫道歉,改日我必定前去请罪。你们两个,送贺管事回宫中好生休养。”
两个女人不敢说什么,忙驾着贺书荫出去了。
乔羽笑眯眯地,“今天的事情,大伙儿都看到了,长点记性,各府有各府的规矩,明日会有新的管事过来。到时候,大家的职位会有新管事重新安排。若家中有事的,明日请辞即可。”
说完,拉着冠卿和玉竹观赏园子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原以为这位主子年少可欺,如今真是进退两难。
乔羽一边走,一边笑。玉竹心中气苦,拉着脸,一句话不说。
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一处池塘边上,塘中有荷,小荷才立尖尖角,生气昂然。
乔羽跳上池塘边的大石上,笑指着对岸所建的木制阁楼,“好地方,夏日凉风习习,推窗可见六月荷花,我要了。走,我们进去坐坐。”
三人登上二楼,乔羽推窗一看,果然景致非凡,“嗯,再过两月,荷叶田田,微风过处,荷香扑鼻,改日我再填个匾好了,便叫做…圆荷卷翠。如何?”
冠卿细细念了两遍,点点头。玉竹听在耳里,知道这词挺好,但心中正为刚刚的事情生气,也不理她。
乔羽笑着冲冠卿眨眨眼,对玉竹说,“怎么,还生气呢?”
玉竹不理,乔羽接着说,“你们都比我大,当然应该照顾我啊,难不成,还要我出面去得罪你那位帝夫哥哥?”
玉竹一愣,“这话怎么说?”
乔羽在屋子里找了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冠卿将你的事情都跟我说过,而且我们见过两面,看人方面我多少还是有点自信的。你跟朱家不是一路人。但如果是我将她们赶出府,朱家的人只怕还会前赴后继,想方设法混进来,有得你心烦,不如你出面,直接让她们死心,多好。快刀斩乱麻。”
玉竹想想,有理,“我错怪你了。”
乔羽叹了口气,“你是朱家之子,就算你我都忌讳,它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们不如把话摊开说,除去这个心病,岂不更好。”
玉竹黯然,“自小我在朱府中,也不过是由侍者带大的,从五岁就被送上山习武,后来学成回到孝兹,因不齿家人所为,所以更被她们排挤在外,而府外,大家却因我的出身,没有人敢与我结为朋友。我记得你的那句话,‘何以报知己,仪一心如结’,你是我第一个钦佩的女子,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但是,一来,这不是我所能说不的事情,二来,你和冠卿都是值得结交朋友的人,嫁给你,就算只当名义上的夫妻,当作真正的朋友,我也此生无憾。”
乔羽简直想狂笑,但当着玉竹黯然神伤的面前,怕太伤他,强忍着,竟将脸抽搐成抽筋状,忙背过身去。
良久之后,乔羽才转过身来,握住玉竹的手,“理解万岁,从今日起,我必定待你如兄如友。”
玉竹只觉心头如刀绞一般,只能紧紧握住掌中那温润的玉手,强作欢笑,“有朋如此,不作它求。”
冠卿看在眼中,心知玉竹不过是强颜欢笑,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解,只得将话题茬开。“你赶走了管事,明日到哪里找个新的管事来?”
乔羽眼睛一转,“这么大的家业,让别人管,我可不放心。当然得交给家人管,合适的人嘛,当然是我哥,如果有个更得力的,自然更好。”
玉竹和冠卿先是一惊,继而冠卿倒是笑出声来,猜中了她的心思。而此时刚刚完婚没几日的三娘和燕然正在自家院落喝茶,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让三娘自己心惊肉跳。
燕然问,“怎么了?”
三娘自己嘀咕,“不怕被她整,就怕被她惦记。”
次日,乔羽便将燕然先请回了府中,向他大力鼓吹夫妻之间共同语言的来源和方式以及男人事业和经济独立的重要性,待到三娘赶到时,大势已去,燕然已经点头答应帮乔羽打点府内的大小事务,气得三娘仰天长啸。
未过几日,玉竹终于明白乔羽那日所说的话了。
燕然处事果断,手段圆滑,的确是个主内的好手,但若大的府邸,大小事事必亲躬,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三娘心疼燕然,但乔羽就是不放人,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回卫相府向卫相请辞,新婚夫妇都搬进了府邸,来帮乔羽打点内外的事务。
在这件事情上,痛恨自己棋失一招的,除了霍三娘之外,还有肠子都快悔青了的卫相。当她听到三娘前来请辞时,一口茶憋在嗓子里,上下不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原以为,燕然日后也可以作为请乔羽为毓熙效力的筹码之一,但未想连得力助手三娘都赔进去,但此时,一来她待三娘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为了她的幸福不得不准,二来,必须要扶植乔羽的势力,不得不暗中推一把。
卫相怄了几天的气,终于忍不住,在朝堂上找了个理由,将乔羽的婚假砍了一半,于三日后至官学赴任。
终于到了去官学的日子。因为乔羽没有功名在身,更无官籍,所以着装上面,不用受制服的限制。乔羽自己事先描了样子,亲自去挑了两匹挖云鹅黄的宫绸和掐金满绣的月白纱,送给了裁缝,细细地跟他讲解那衣服的款式。听得那裁缝心惊胆颤,一头的汗水,真个是未曾见未曾闻。但好在做出来的款式倒**不离十,衬得乔羽猿臂蜂腰,多了几分英气,走起路来,飘逸生姿,煞是好看。
临出门前,玉竹又在她腰上别了个绣工精美的扇袋,其中一把素面的白扇,既无书法,亦无画面。乔羽翻来覆去,看不出门道。
玉竹将扇面打开,用手指着其中三个扇骨,“这三根扇骨之中,藏有玄铁匕首,可削金断玉,将毒物滴在上面,其色转黑。危急之时,按此处机关,可作暗器。官府和内宫之中,不允许带刀枪入内,但好多事情,防不胜防,你且收好,我也望你用不到,你就拿着平时扇风也好。
乔羽拿在手中掂了掂,份量与红木扇骨的扇子差不多,于是装模作样的学着唱戏的摇着扇子走了几步,把冠卿和玉竹还有三娘和燕然笑得前仰后合,这才得意扬扬的走了。
在马车上颠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官学,乔羽决定明天就把幼幼接回来,这样每天她可以在床上至少还可以多赖一会儿。
官学的耳门敞开,身着绛青学子服的少女们,三两成群地正往里走,乔羽跳下马车,跟在那些少女的后面走了进去,因她个子矮了那些少女很多,夹在人群之中,那守门女卫竟然没有注意。
反正她是第一天上任,也不知这个皇女伴读,到底该读些什么,不知者无罪。乔羽便信步而走,走得热了,便将玉竹给她的扇子,拿出来扇扇,若大的官学,被她当成公园逛。
呼听一阵云板轻扣,少女们呼得一声,都跑了,若大的园子顿时冷冷清清。
乔羽笑了笑,感觉这里跟大学的校园差不多,望望前面,高楼假山,还有湖泊廊桥,倒也跟那个“一塌糊涂”的风景相似。
沿着湖边漫步,不知不觉来到旁湖廊厅的走廊,厅中人声音极大,似乎正在争吵。乔羽走了半天,脚也酸了,索性在廊椅上坐下,听听里面都在说什么。
“你刚刚所说的,不过是朱家下人的恶行罢了,岂能算在二皇女的身上。”一个女人高八度的声音。
另一个女人立刻反唇相讥,“是啊,朱家可不就是仗了她的荫庇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一个连自己奴婢都管不好的人,居然还敢恬颜,要恩泽天下,真是莫大的笑话。”
“你,你,,哼,两者相比选其优,二皇女这两年在吏部,整顿吏治,破旧立新,可说颇有建树。怎么也比那些畏首畏尾的人强啊...”
“笑话,滥用其权,用人唯亲,这样的建树,简直是祸国殃民...”
里面的吵闹越发厉害,其噪音效果已可以和泼妇骂街相“媲美”,乔羽挖挖耳朵,准备离开这里,继续溜达,正在这时,有人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拍,乔羽回首一看,正是皇女毓熙。
乔羽站起来见礼,记得三娘曾提点过,皇女毓熙的封郡在南方的临渎,故人称临渎郡王,“见过郡王。”
毓熙穿了一身织金锦的便装,绣工繁复精细,绣着皇家特有的纹章。
她稳稳地站在乔羽面前,看着乔羽,“刚到?”
乔羽笑道,“到了好一会儿了,初来乍到,不敢冒然。”
毓熙有点好笑,一句不敢冒然,就把今早怠慢的罪名全推了。
毓熙身后的两个女卫见毓熙不说话了,忙上前给乔羽行礼,报上家身,“文仲、武仲见过乔大人。”
乔羽微微将手一摆,“使不得,我无官职在身,不敢担大人之名。”
毓熙看了看乔羽,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
乔羽耸耸肩。
毓熙举步往廊厅里走去,乔羽于是也晃晃悠悠地跟着她进去了。
当毓熙的身影一出现在廊厅的门前,里面立刻变得鸦鹊无声。
乔羽抬眼瞧了瞧刚刚正吵得起兴的两位,一位脸色发白,一位脸色通红,乔羽心中暗笑,这下面的戏不知怎么唱呢?
果然,毓熙坐下之后,点头示意乔羽落座,却对那两人丝毫不理,一会有人奉上茶来,毓熙也只是慢慢品尝,待一碗茶都喝到底了,这才将茶碗放下,看向她们二人。
那两人原本心中还有些侥幸的念头,偏偏毓熙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主儿,就是这一碗茶的功夫,让两人吓得腿都软了。
乔羽看了看那两人,又看了看毓熙那波澜不兴的目光,也不吭声,只等着看毓熙的手段。
“你二人,对皇女们似乎颇有腹诽?不妨说来听听。”毓熙平静地问道。
那两人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喃喃告罪,不能成语。
毓熙的眼睛微微一眯,闪过一丝厌恶,“怎么,刚刚我来之前,二位不是还各抒己见么?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便通通忘了么?”
两人吓得连连叩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请郡王恕罪,郡王恕罪啊。”
毓熙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微微靠向椅背,在屋中看了一圈,其他人,皆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的目光相接触。偏是在她左手坐着的乔羽,正从容地端着茶碗,摇头晃脑地品尝着。
“你可有字?”
突如其来的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让一屋的人摸不着头脑,到是乔羽听得明白,这句话是问自己呢,别的官员或随从们可以称呼自己为乔大人,虽然不合礼治,可以算作是客套,不算太过逾越,但毓熙也称呼自己为乔大人便是大大的不妥,若称呼自己的字,一来合乎礼法,二来可示亲切。乔羽心中一动,答道,“回禀郡王,乃是少微。”
毓熙点点头,“少微,少微,好字。”用手指指地上跪着的两人,问乔羽,“少微,你看她两人该如何处置。”
乔羽心中不由得嘀咕,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作主啊,“郡王,处置的程度不过是不惩、小惩和严惩罢了,但只要两位大人记住今日的教训,惩或不惩,并非那么重要,但是,如果日后两位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敢狂妄失仪,那么可见两位是记不住教训和恩典的,也不适合在仕途上为国效力。可以革去所有功名,永不录用,回家种田吧,也全了郡王的爱护之心。”
廊厅中的众人,闻言皆变了颜色。前半截的话,未免有周旋之意,让众人有了轻视之心,但后面半截,可是杀手锏,是日后大家都碰不得的底线。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可见这个乔少微是个不好胡弄的主。
毓熙看着乔羽的笑语殷殷,却从其中听出另一番的意思来。
毓熙心中瞬间已转过百般的念头,嘴角却渐渐已浮现出笑容,“也罢,念在你们二人是初犯,又有少微为你二人求情,今日我就不再追究。但是,”她凤目一寒,凛凛生威,“日后若还有人在官学之内再放狂妄之词,行失仪之事,玷污国之栋梁,混淆视听,一律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反应“慢”了半拍的乔羽,全都矮了半截。
果然是“落地有声”啊,乔羽装模作样地站起来,作了个准备下跪的动作,毓熙摆摆手,“不用了。随我来议事房。”
“是。”
议事房中没有花俏的摆设,有的只是典籍书本还有书案。角落里燃着一枝檀香,合着屋子里纸墨的香味,让人一片清明,乔羽轻叹一声,“非宁静无以致远,古人诚不欺我。”
毓熙奇怪地看了看她,在书架上扫了好几眼,“哪位古人说的?”
乔羽道,“野史。”笑着指着那些书柜说,“郡王莫笑,这些书,我一本也背不下来的。”
“哦?”毓熙眼中闪过异色。
乔羽神态自然,“已故先父,自幼饱读诗书,但却极度乖张厌世,家中虽有诗书典籍,却都只是让外人看的,他只挑他认为对的,喜欢的,拿来教我。即便是让我看,多数时候也是取笑那著书的人。他曾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尽信书,不如无书。”
毓熙将世事洞明那句,反复念了好几遍。点点头,“你父亲是真学问。”
乔羽笑着点点头。
毓熙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你刚刚为何帮那二人脱罪?”
乔羽不假思索,“第一,不是你处置这些人的时候,第二,我不能给她们定罪。”
毓熙愣了半天,突然拍案大笑,“幸亏皇女中没有像你这样的人,否则绝不会有今日的争储的局面。”
乔羽歪着脑袋,露出调皮的神色,“因为我不是皇女,所以,我不能当官,不能掌权,不能握兵。你若希望我帮你,你就要记得。”
毓熙笑声未停,“原来老师向我推荐你,说你是个怪才,我还有点不信,今日一见,算是信了大半了。”
“老师?”
“是,宫神官曾任我太傅。她特意叮嘱我,若想与你交朋友,切不可耍手段,唯一的,也是必定有效的办法,就是推心置腹,以诚待你。若是耍些手段,只会弄巧成拙。”
轮到乔羽没话说了,只能暗呼,姜还是老的辣啊。
毓熙坐在那里,又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自嘲一笑,“自从我懂事以来,说话行事,必先细细思量,一旦要我推心置腹,我倒不知该跟你说什么了。”
乔羽对这位临渎郡王本来就没什么负面的印象,甚至可以说那日在朝堂上,她的言行对乔羽留下了不错的感觉,而刚刚这句话,乔羽相信是她的真心话,一个长期处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的人,一旦真的对人长篇累牍地吐“真言”,要么是喝醉了,要么是别有用心。
但尽管如此,日久方见人心,乔羽还是决定小心一点,“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问我。反正我闲得很。”
毓熙的笑容有点苦涩,“朝中能有你这般安稳的,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太女这些年一直被二皇姐的风头所压,也不知是谁给她引见了现任的这位太傅,一时之间,情势竟然翻云拨雨。但是,朱帝夫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虽然这段时间,新宠不断,风头顿减,但陛下仍然对他恩宠有加,后宫之中仍没有人能与之抗衡。所以太女和二皇姐的争斗一时之间,是分不出胜负来得。而且这两股势力会越卷越大,争斗会越来越厉害,结怨越来越深,任何一派上台,另一派就会有覆巢厄运,所以她们会拼死相争,甚至会不惜动摇到国之根本。”
乔羽点头,“你怎么想?你想坐上那个位子吗?”
毓熙遥看着远处,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想坐上那个位子,我知道那个位子不好坐,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像你一样,这样逍遥洒脱,但是,身为皇女,是没有资格成为普通人的。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为了一己私利,置黎民百姓于水火,我厌恶她们的贪得无厌,尔虞我诈,每每我听到她们的恶行,却又无力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窝火。过去,我不敢想,直到卫相和老师找到我,彻夜长谈,评点朝中局势,天下危机,我才发现,我的这点‘野心’是越来越明显。所以,我不瞒你,我想坐上那个位置,想一振朝纲,想扭转恶习,想看看我自己能开辟一个什么样的新的局面。”
乔羽望着毓熙那坚毅的表情,哑然,一直一来,她都抱着独善其身的态度,并非她自私,而是她清楚的认知,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与世俗相抗衡,她所希望的,只是能在玲珑精舍与冠卿白头到老,随心所至,烟啸五湖。但毓熙的一番话,让她感受到她那极度压抑之下的热血沸腾。乔羽有点心动,甚至有点体会到隐士遇到明主的那种激动。不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她看着毓熙,一字一句地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不用去想在朝中怎么与她们争斗,如果可以,去民间吧,真正的得势,是在朝堂之外,而不是朝堂之上。”略停了一下,“两虎相争,胜负未定,但必有一伤,待到那时,你有治国的实际经验和民望,还有身后支持你的官员和势力。她们谁也奈何不了你。如果可以,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去开辟一个新的局面,一偿你的心愿。”
毓熙点头,“这就够了。”
“但是,”乔羽坚决地说,“我要你承诺我,不封官,不掌权,不握兵。若真有一天,你能高坐玉阶之上,你要放我自由,让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不要采取任何手段。”
毓熙一笑,“我答应你,从今日起,我不限制你的自由,这官学,你也可以爱来即来,爱去即去,随便想去那里,我也不会限制。若有事情,我会派人联系你。但你没事的时候,要记得来官学或我府上看看。如何?”
乔羽两眼一亮,“成交。”
毓熙瞬间就有了赔本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对乔羽来说,是迄今为止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最惬意的时候。
她遵守诺言,没事的时候去官学晃上两晃,或者到毓熙的府上打打秋风。令她惊奇的是刚满二十五岁的毓熙居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娃娃和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男娃娃。于是从那之后,她只要一有空,就带着冠卿和玉竹往毓熙府上跑,而在她离开的时候,三个奶娃娃身上都被她咬出淡淡的粉色牙印。以至于两个女娃娃的学步速度堪用神奇来形容,连娘都不会喊,就已经能抡着藕段似的小胳膊小腿,看见乔羽撒腿就逃。
这让宫神官叹为观止。
毓熙采纳了乔羽的意见,从官学的风气开始整顿,禁止党同伐异,拉帮结派,并设立官学讲堂,允许官学少女在公开场合发表自己的政见,评点朝政,议论得失。虽招来不少反对,但在一连七位官学的女官回家种田之后,官学里学风一新。
乔羽又建议,在官学之中,分成农商工兵文综六大科系,因材施教,为各方面的人才储备作准备。
通过将近两年的调整之后,这批官学里面出来的少年女官们,全部被毓熙外派至各郡各部。无一人留在帝京。
而乔羽也不知是因为整天被冠卿追着进补,营养累计太多,还是因为每天早上被玉竹拎起来学武,气血充盈,居然个头疯长,在她刚满十七的那天,她居然已经超过了冠卿的肩膀,连她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而帝京的大街小巷也充满了她神乎其神的“故事”。
娶了朱家的公子,却从来不登朱家的门;享受皇女的俸禄,每次女帝想见她,必须要在帝京里围追堵截半个月之久;作为皇女侍读,从未见她陪毓熙在书房里坐着超过一个时辰以上;官学里出来的女官人人以乔少微的门生自豪,但她却从未给学生讲过任何一章经典史籍;没有任何官职,但是京中没有任何一位官员对她等闲视之,两年之内,踢走背景强硬的官学女官无数,却也提拔无数身出寒门的女官;帝京的老百姓安居乐业许多,因为包括朱鹤舞在内的一帮帝京恶女,每年至少有一半时间得呆在府中修身养性,不是被她揍的就是被她气的,逢年过节,将她的画像贴在门上,比门神还管用。
但三娘和燕然从来就不觉得她很神奇,因为如果老百姓天天可以看到这一幕,肯定也很破坏形象。
乔羽满头是汗,蹲在湖边扎马步,稍有松懈,玉竹的石子就飞过来了,冠卿坐在一旁,忙着扇炖补品的炉子,漠视她飞过来的哀求眼神。幼幼完全忽视正在“受苦受难”的正牌主子,它的全部吸引力,都在冠卿正在文火熬制的香甜补品里,期待等一下冠卿能用剩余的汤汁熬苹果给它吃。三娘和燕然正摞在一起,你侬我侬,存心想恶心死乔羽。
突然,赖在冠卿脚边耍赖的幼幼突然立起耳朵,从地上跃起,嘶叫两声。
乔羽立刻精神抖擞,跳了起来,只要有外人在场,玉竹公子还是给她留几分面子的,让她过过一家之主的瘾。
来者是花浓,一副急惊风的样子刮了过来。闻着了补品的香甜味,便忘了正事,恬着脸往上凑。
大家也不拦着,要知道,物象主人形,幼幼对于补品炖苹果的执着跟乔羽对桃花鱼的狠劲是不分上下的。
果然,幼幼警惕的两眼圆瞪,耳朵尖尖竖起,紧紧地守护在石桌旁。
可惜花浓对幼幼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它掀翻神官府马厩的阶段,对于这两年幼幼大战帝京神驹的壮举认知还没有更新,所以...连三娘和燕然都排排坐坐好,等着看好戏。
果然,当花浓的左脚刚踏进石桌范围的一步之内,幼幼非常准确迅速地将自己的右前蹄狠狠地踩上了她的脚面。
花浓唉叫一声,反射性地向后一跃,跌倒在草地上。
众人笑成一团。
花浓躺在地上怪叫,“难怪帝京的恶女们都说,你府上有六个霸王,我原来还以为那个指的是我,原来指的是它。”
幼幼很不齿对手的水平如此之低,又在冠卿身边躺下,将头搁在冠卿的腿上撒娇。
乔羽走过,拉了她一把,“你去了东阳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花浓龇牙咧嘴地从地上跳起来,“今日一早,师父就上朝了,吩咐我请你到郡王府上一聚。”
乔羽立刻就想起毓熙的那三个宝贝,香喷喷,软绵绵,咬下去还会唧唧哇哇叫,让人垂涎三尺,“好啊好啊。”
沐浴更衣之后,乔羽、花浓还有冠卿和玉竹便准备前往毓熙的府邸,花浓看着乔府门前的女侍给冠卿和玉竹备下的马匹,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不禁绝倒,“整个金闾,恐怕也只有你乔羽是在成亲之后不给夫郎备马车的。”
乔羽呔然,“他们是嫁给我,又不是金银珠宝需要锁进库里,为何骑不得马?不能抛头露面?”
花浓嘿嘿直笑,围着那两匹骏马团团转,“听说你乔大人是帝京里出了名的光收礼,不办事儿。可有这一说?这两匹骏马可也是别人送你的?”
乔羽咧嘴一笑,“那又如何?我可是当面向陛下道明了的,送不送礼在她们,办不办事在我。陛下一拍桌子,收,都给她们收完,看她们送完了,还拿什么求人。所以说我是奉旨收礼,顺应天意办事,何奈何?”
花浓两眼一翻,“好朋友,祸福同享,你府中马厩还有什么良驹,也送我两匹。”
乔羽说,“送你可以,但可不是没条件的。你可以去挑一匹,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你。”
花浓想了想,“好。”
乔羽笑着跳上幼幼的背。
众人一齐往毓熙府上去了。
到了毓熙府上的时候,毓熙和宫神官还没回来。
因为毓熙的王君和冠卿玉竹都已经很熟了,所以也不避嫌地将她们请到内院去了。
乔羽和花浓带着两个已经跑得很快的女娃娃在花园里玩老鹰抓小鸡,不时惊叫连连,因为乔羽这只老鹰总是对两只小鸡咬上几口,却不真地抓她们。
王君坐在亭中,一边微笑着看爱女惨遭“老鹰”蹂躏,一边与冠卿玉竹说着话。
“你们两年纪也不小了,若说前年,少微是还小了点,可现在,帝京里不知多少男儿,对着她是日思夜想。到你们府上说媒的,都被霍管事给踢出来了,可到郡王这儿托媒的,可是一直都没停过。”
冠卿依旧微笑,玉竹却冷着一张俊脸。
王君发笑,冠卿是卫府上出去的人,他是知晓他的脾性的,而玉竹虽是朱家的人,但这两年相处下来,彼此也是知根知底,说话间也少了不少顾忌,“我知道,少微是极宠你们两个的。那些男儿看你们比婚前还自在逍遥,羡慕地要死。但说句真心话,男人还是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冠卿俊脸通红,玉竹却心中一酸,将头偏到另一侧。
王君不知原委,只当他们脸皮薄,继续道,“少微年纪小,可以继续等,可要是再过个几年,你们年纪渐长,别人再送几个年轻貌美的进府,你们可怎么办呢?”
冠卿只笑不语,倒是玉竹,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她不会的。”
王君看着他那别扭的神情,呵呵一乐,也不再说了。
两个娃娃跑了半天,满身是汗,终于放弃了与老鹰抗衡。于是乔羽和花浓正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吧唧吧唧啃地小娃娃满脸牙印。
女娃娃在强权压迫下生活了快两年,对“老鹰”的虐待行为已经非常熟悉了,只能将眼泪含在眼眶里,等待“暴行”结束。
冠卿实在心疼,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将乔羽怀中“受苦受难”的小郡主抱起来,小娃娃一进冠卿怀里,立刻死死地搂住冠卿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另一个在花浓的怀里,眼泪汪汪地看着冠卿,玉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
忽见毓熙和宫神官远远地走了过来。
乔羽拍拍花浓的肩,“有正事了,起来吧?”
王君向毓熙和宫神官行了礼,便带着孩子退下,顺带也将冠卿和玉竹邀了进去。
毓熙一脸凝重,乔羽冲宫神官使了个眼神。
宫神官笑了笑,“坐下来说话。”
乔羽拉着花浓依言做下。
宫神官问道,?
?你可知那位炎赫贵卿的底细?”
“炎赫贵卿?是谁?”乔羽不解。这两年时间,她消磨在玲珑精舍的时间最多,其次才是自己在帝京的府邸和毓熙的府上,宫中只是偶而奉诏才去,加上她向来讨厌油头粉面的男子,对于宫中的内侍们,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毓熙道,“就是两年前在你大婚上,献舞的那位。”
“哦。”青锦啊,乔羽恍然,“他怎么了?”
宫神官接着道,“他入宫后,陛下对他宠爱非凡...”
乔羽不禁尴尬地咳了一声,她不觉得有哪个女人要是尝过他在床上的滋味还能放开他。
“...从舆酃、到春官九品,两品、再升到乐胥,半年前已升到贵卿,在后宫之中,仅在朱帝夫之下。”
乔羽眨眨眼,等待宫神官的下文,她不觉得光是这个会让宫神官和毓熙头疼。
毓熙有些无奈,“甚至被允许在御书房行走。”
乔羽一愣,“这么厉害?”
宫神官说得保守些,“他的枕头风很厉害,有些事,陛下对他言听计从。”
乔羽问,“他的背后是谁?”
宫神官道,“过去是太女。”
“过去是太女?”乔羽眉毛一挑,“现在是谁?”
毓熙和宫神官无奈地对望一眼,“很难说,如今他已有孕了。”
乔羽噢了一声。
毓熙颇为头疼,“本来太女将他拱上了贵卿之位,是希望他在后宫之中能牵制朱帝夫。但二皇姐却给他寻来了得女的密药,并许下了些什么。”
乔羽冷笑着接口,“所以他索性搅混了水,看看到底最后谁能摸到那条大鱼。”
宫神官被她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但事实确是如此。
毓熙摸摸额角,直摇头,“更头疼的事情是,他把我们都搅了进来。”
“我们?”乔羽将眼睛眯成狐狸状。
毓熙看着她,点点头,“我们,我和你。”
乔羽,“ft。”
郁闷了一会儿,乔羽转过头来,问道,“这次惹上的到底是什么麻烦?”
宫神官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大概的金闾地图,“此处为帝京孝兹,此处为东阳,这两处多有山脉,亦有平原,虽风景不可与南方相比,但物产丰富,天灾较少,若一旦有了战事,易守难攻。而南方,有临渎,澧道,孟津,阗琅,浚波,天丈,颐博,兰城,九芥,共九郡。其中临渎是毓熙的封地,二皇女的封地是浚波,两郡是南方最大的城市所在。但一旦有了天灾或**,亦是受到影响最严重的城市。”
乔羽突然想起,最近南方一直有报,说水灾严重,并有乱民滋事,“你是说,临渎和浚波受了水灾?”
宫神官叹了口气,“可不是,女帝下旨,让皇女各去所在封郡,堪察民情,解决水患和乱民的问题。”
乔羽眼睛一转,“那太女呢?”
宫神官指了指澧道的位置,“在澧道,三个郡相比,离帝京最近。”
乔羽看了看桌面,不禁皱眉,“什么意思?比赛?如果她们要争,只管争就是了,扯上郡王干什么?这里面又有我什么事?”
宫神官苦笑,“总得有个垫背的,让她们不至于那么难看,而且一旦收拾不了残局,毓熙就是背黑锅的那一个。而且,最麻烦的事情,并不是解除水灾和民乱的问题,这次的水灾比起历年来,只能算是中等,但是为何中等的水灾会闹出民乱,十几年没出过这样的事了。”
毓熙也皱眉,“我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炎赫贵卿更是指明让你同我前去。这两年,你与他,并无恩怨,为何要扯上你。”
宫神官道,“我也是不解,若说是太女或二皇女,非要将你也扯进这件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可偏是与你素无瓜葛的炎赫。”
乔羽心中暗叹,果然就怕贼惦记啊,可此中缘由也是说来话长,而且是说了话更长。低头想了一会,笑道,“这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大家都是静极思动,陛下也是怕太热闹会掀了皇宫的房顶吧,索性将我们全轰出去闹,想闹的人,闹够了再回来,不想闹的,也得露出点真山真水,以保全身。果然是眼不见心不烦呢。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毓熙、宫神官还有花浓见她嘿嘿笑得阴险,背后寒毛直竖。
而正在宫中休息的女帝,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身边一阵急飞狗跳,她自己静静的坐在那里,想了想,摸了摸脑后,捏了捏鼻子,也嘿嘿地笑出了声。
乔羽又问,“什么时候启程?”
宫神官答道,“这次不光是是水灾,还有乱民,所以除了粮草、药品和必要的人员之外,还会有军队随行。即便是连夜调动和准备,也需要三到五日的功夫。所以陛下下旨,六日后启程。”
乔羽眼中亮晶晶的。
宫神官心中一泠,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她嘻嘻一乐,“我提前走,你们大队人马,必然要慢,我们轻骑便装,脚程快,到时候到临渎会合。”
毓熙低头想了一会儿,“也好,大队人马一起,有眼未必能看,有耳未必能听,我们就在临渎见。”
宫神官看看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有点哭笑不得,“这次可非同平日的游山玩水,路上多加小心。尤其是所谓的“乱民”。可要花浓随你先行?”
乔羽摇摇头,“你们人多事多,更需要人手。”
接下来,四人商量了些细节的事情,草草地用了午膳,乔羽便和冠卿和玉竹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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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登剑阁云随马【1】
天色渐晚,玉竹看看走的路,不解的问,“你不是说回府么?”
乔羽眉眼亮晶晶的,很明显在盘算着什么,“先不回去,进宫。全本言情小说要出差了,总得让人给我们掏点路费和通行证。”
冠卿失笑,“陛下一定要吐血了,每次你去找她,她总是恨不得揍你一顿。”
乔羽在幼幼背上,美滋滋地哼了两声。
进宫时,天色已暗。按照内廷的惯例,非重大特急事务,朝臣是不得入内的。但女侍们一见是乔羽,不敢怠慢,说了两句场面话,忙进去通报。乔羽让冠卿和玉竹在前面小殿中休息,自己慢慢悠悠的往里面走去。
内廷之中,宫灯已经燃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脂香味,有点像那遥远的时空中自己曾做过的森林spa的味道。乔羽一时恍惚,几乎不知身在何处,迟疑的在阶上停步而立。
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向自己撞了过来,乔羽一惊,向旁侧一闪。一个内侍堪堪擦着自己的衣摆,跌倒在阶下。
乔羽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只有太极拳和现代舞的底子,但经过玉竹两年的“折磨”和冠卿日夜的言传身教,虽然离高手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耳目身手和反应却比一般人强了许多。
阶下的那个内侍哀叫着抬起头来,媚眼红唇,颇有几分风流的本钱,身上的脂粉味甚重,乔羽离他数米,仍觉得冲鼻。
乔羽掩袖皱眉,难得一点“怀古”的心思,被他这一搅和,烟飞云散,心中已有一丝不悦。
那内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低声地咒骂着,“你走路不张眼睛吗?敢挡你小爷的路。”
乔羽脸色一冷,仍未吭声。
那内侍越发得势,口中渐渐不干净起来。
乔羽冷冷地开口,“你是谁的奴才?”
那内侍有恃无恐,骄然道,“炎赫贵卿。”
乔羽抽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白扇,走到那内侍面前,冷笑一声,劈手用扇侧在他脸颊抽了下去。那白扇因扇骨中暗藏玄铁匕首,便是不加力道抽在手中,也比藤条疼痛,更何况此时,乔羽在盛怒中,更有几分“回报”炎赫的意思。
那内侍惨叫一声倒地,痛地说不出话来,拿着一双媚眼,恐惧地看着夜色之下犹如玉面罗刹的乔羽。
乔羽正眯着眼睛,将那白扇放在手掌中一开一合,忽然风中传来异香,淡然绵长,只听的一个低沉性感酥麻入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乔大人,请高抬贵手。”
那内侍惊恐万分,伏于地上,蜷成一团,抖若筛糠。
乔羽冷笑,心道我还当你真能沉得住气不出来呢。将白扇慢慢收于掌中,这才转过身来。
关于青锦,若说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未免太自欺欺人,那样的相逢,任是谁,只怕也是会终生难忘。但当此时,她直面这样的一个男子,乔羽仍然惊艳,夜色之下,一袭白衣萧索的,青丝如瀑。只有他手中提着的一盏琉璃宫灯,映在眼中,那细微的橙色,跳动闪烁,热烈却又迷惘。
乔羽只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位烟视媚行,嚣张跋扈的贵卿,但眼前的炎赫显然已非昔日的青锦。
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静静地对视着。
乔羽不语,是因为不想说。
炎赫沉默,是因为太多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静谧如湖,所有预期中的硝唇枪舌剑和尔虞我诈都没有。乔羽心中有些明了,却也有更多的不明了。她仔细地看,小心地想,想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些什么,但是,他的眼神太复杂,她只能等待。
乔羽突然想笑,自己似乎从未好好地去了解这位炎赫贵卿。
远远地有人过来。
炎赫的目光黯了黯,“多谢大人手下留情。”
这时,刚刚进去帮乔羽禀报的女侍回来,“乔大人,陛下有请。”
“哦。”乔羽向炎赫拱拱手,“贵卿,少微先告退。”说完,转过身离去了。
炎赫欲语又迟疑,终于说了一句,“大人,一切小心。”
乔羽脚步微停,继而头也不回地去了。
地上的内侍,浑身如置冰窖,不敢言语,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炎赫面无表情,只是一味地看着乔羽远去的背影,可提着宫灯的左手却越捏越紧。
许久,才淡淡地说,“你起来吧,在宫里都不容易,别再有下次了。”
“是。”那内侍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
炎赫眉头一皱,“以后别抹那么多的胭脂,我不喜这味道。”
“是。”
炎赫低下眼,慢慢地走远。
冠卿和玉竹在小殿中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见乔羽从里面晃了出来。
女侍诚惶诚恐,捧着金色绸缎的包裹,紧紧跟在她身后。
玉竹低声笑,“打抢的回来了。”
冠卿发笑。
乔羽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也不搭腔,招招手,“回家。”
路上,冠卿贴近她身边,“怎么了?”
乔羽乘玉竹没看见,拉拉他的手,低声道,“我想问燕然一些事,不过都是旧人旧事了,但我怕他想起些不开心的事情。真是有些为难。”
冠卿隐约猜到几分,道,“放心吧,他本来就是个敢做敢当的人,这两年跟三娘在一起,更加没心没肺。不用太顾忌。不如我去问他。”
乔羽回头冲他甜甜一笑,“也好。”往玉竹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发现他“走神”的时间有点长,心下了然,冲冠卿吐吐舌头,松开了他的手。
回到府中,三娘和燕然还没有吃饭,放着正厅不坐,两人站在院中的一株海棠下,说的点头晃脑。看见他们回来,三娘假装生气,“要出远门也不先跟我们说一声。”
乔羽一愣,“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三娘哼了一声,“卫相让人送来些东西,还让人带来口信,让你路上务必要小心。”
乔羽哦了一声,就要往里走,三娘一把拉着她,“快跟我去看吧,估计你今晚都不用睡了。”
乔羽苦着脸,“你不能虐待我,我们到现在还没进晚膳呢。”
三娘露出后娘脸,“一顿不吃饿不死你,给我一边吃一边看。”
乔羽嗷嗷叫着被三娘拖走了。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失笑,一起走进正厅,将桌上的饭菜拨出一份来,让人给送到书房去,燕然看玉竹特地挑得都是乔羽喜欢的菜色,心中微微一动,也未吭声。
用完晚膳,燕然没吱声,跑回自己的房里,翻箱倒柜,将翻出来的东西往食盒里一塞,提着一盏灯笼,来到冠卿的房里。
冠卿住的地方叫远山阁,因为阁前有一大片草地,练功方便,所以特地挑了这里。谁知乔羽晚上睡觉习惯缠着冠卿,所以,连她自己也搬在这里住。大家都懒得在偌大的府中跑来跑去的,索性都挑了附近的楼阁住了下来。
原来三娘还卖弄了一下风雅,说叫听雨轩,被乔羽大大耻笑一番,说是像茅厕的名字,结果被三娘暴锤一顿。
冠卿正在收拾一些出门用得到的物品,见是燕然,忙请他进来。
燕然围着他收拾的衣物转了两圈,出其不意,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冠卿一愣,燕然诡笑,将他的领口往下一扯,果然胸前还有一朵鲜红的梅花。
燕然嘿嘿直笑,替他拉好衣服,解开穴道。冠卿脸通红,又不好着恼。
燕然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了下来,见冠卿窘迫地站在一边,一把把他也拉坐下,“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大婚两年多了,天天腻在一起,居然还没圆房?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行?”
冠卿的一张俊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大婚的时候,小羽就说过,她还小,过两年再做夫妻。”
燕然嗤笑,“那现在也有两年了,她眼见着成了帝京最香的那块肥肉,你们两个盖着被子说故事,累得我跟三娘天天扮黑脸,将那些名家公子的帖子画像往外扔。”
见冠卿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冠卿,我和三娘比你长了几岁,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一直将你当成亲弟弟看,我们的事情,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那么差了一点,让我和她之间受了好几年的苦,若不是有小羽,只怕我们是要抱憾终身了。所以想来,男女之间,和人间诸事,莫有不同。一朝行差踏错,往往就回不了头。”
“这两年你们深居不出,所遇人事皆有限,故而变数也小。可你想想看,小羽正是青春年少,然其文采谋略,同年之中无一人能及,人如珠玉,无论是陛下、太女、皇女或是卫相、宫大人,谁都不会放她悠闲。此次临渎之行,虽说炎赫在其中推波助澜,可太女、皇女、陛下、卫相、郡王,谁没有份?只不过用心各异而已。”
“此次出行,小羽必定是出在风尖浪头之上,而以后回到帝京之后,我们府中就不会再象这两年这样平静了。”
“虽说象你与玉竹,已经可以称上是绝世美人,可小羽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怎么就敢肯定,日后就再没有人能入她眼中?她若不懂情,你便教她情,她不懂欲,你便教她欲。而且你我都是男子,一个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知晓。这两年,玉竹在府中,只有在看见小羽的时候,才会颜色尽开。我们也很心疼他,也一心想能成全他。可现在连你的好事都未成,你们真真要急死我们。”
“小羽不会随便喜欢一个人的。”冠卿听了半天,终于应了一句。
燕然被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憋过去,手指一伸,又将他点坐在那里。“我不管她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你现在必须让她喜欢上你,而且要爱得生死不相离。”
冠卿虽然动弹不得,但嘴上还促狭地追了一句,“就像你和三娘一样。”
燕然两眼一瞪,颇为得意“对!”
冠卿笑,“好了,我知道了。等她待会回来,我便跟她说就是了。你还是把我解开吧。”
“你先给我安静地坐着,我说你听,有不懂地可以问。”说着,燕然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冠卿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脸色瞬间又开始赤红,“你,你,你...”
燕然得意地笑,“我什么?你要知道找这些东西多不容易,你看这几对泥人,可分可合,神态姿势肢体,看得一清二楚,我跟三娘又不能真地做给你们看,只好拿这个讲解,你们只要能将这几种姿势学会了,这里还有我的手绘本,里面可都是鸳鸯阁的精华,供你们自行研习。”
冠卿的额头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
燕然拿少见多怪的眼神瞅他,“**,本来就跟用膳如厕一样,是人天生的反应,有什么好害羞的。只不过,有为性而性,有因情而性的。有性无情,如同大啖美食而后腹泻一空,任是天仙般的妙人儿放在她面前,也是修不出个正果来,沉迷其中,最后不过是淘空钱财,淘空身体的下场。而因情而性,抑或因性生情的,足以让情性互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羡鸳鸯不羡仙,便是这样的道理。”
燕然见冠卿又羞又窘的样子,顿时“恶向胆边生”,故意将一种一对泥人捧到他眼前,“怎么?不明白?”
说着将那泥人拆开,那泥人中的女子,仰在春凳之上,下体打开,**分置在两侧扶手之上,那男子**怒挺,双手紧握女子纤腰,闭目皱眉,作奋进状,而女子满面春色,疑嗔似喜,神态动人。偏偏燕然还不饶他,将那两个泥人一分一合,作交欢状。
冠卿不敢再看,忙闭上眼睛。
燕然不依不饶,索性将凳子挪到他身侧,套在他耳朵上说,“男女交合,可从情动开始...”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而且越是冠卿流汗越多,他就讲得越是声情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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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登剑阁云随马【2】
就在燕然兴致勃勃地将双手伸向那食盒的最下面一层时,冠卿身子微微一动,燕然心知不好,但已经迟了,有口难言,上半身也动不了了。tt全本小说下载
冠卿在他肩部捏了两把,他的双手就软绵绵的垂下了。
燕然用眼死瞪着冠卿,冠卿摸了摸几乎湿透的后背,一把将他拉起,推到门外,“去找三娘吧,她知道怎么解开你的穴道。”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希望你刚刚说的,今晚你跟三娘都用得上。”说完就退了进去,将门关上。
燕然恨恨地瞪了禁闭的房门两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走去找三娘了。
冠卿回到房里,拿起茶壶,狠狠灌了两口,可身上的燥热却仍旧不依不饶,他只得将房间里的东西草草归拢一下,拿了两件换身的衣服,转进后面。
远山阁后侧有一对天然的阴阳泉眼,一冷一热,本来各据一池,但乔羽命人在两泉中间修了一石池,使两池泉水汇入其中,更妙的是进水处各设一闸,可控制进水,从而调节中间石池的水温。
冠卿褪下衣物,将热泉的进口关闭,走下了石池,盘腿静坐在石池中较浅的地方,静待水温降低,来消除身体内的狂热。
乔羽则一头雾水的回来了,三娘将她抓过去,连饭都不让她吃,交给她一堆名单,都是卫相遣派在各地的手下,让她需要时可调动。本来要她强记姓名和联系的方式,可三娘才刚刚将名单解释完,她还没开始背呢,燕然就出现了,也不说话,只是姿势怪异一直盯着她笑,后来三娘就放她回来了。
乔羽心道莫名其妙,推开房门,却不见冠卿,只见桌上有一食盒。乔羽饿得有点发晕,直接打开底层,想找点主食吃,只见其中一叠梅花糕,旁边还有一个瓷瓶。乔羽先吞了一块梅花糕,再将那瓷瓶打开,里面也不知是什么花蜜,只觉得香味扑鼻,色泽金黄透明,让人垂涎欲滴。乔羽将它倒出,试着涂在在梅花糕上,尝了一口,香甜酥软,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索性将那瓶中的“花蜜”悉数全倒在了那盘梅花糕上,一滴也没浪费,和着梅花糕全下肚了。
吃完之后,意犹未尽,乔羽打开了上面两层,顿时傻了眼。看着那一对对“进行式”中的泥人,乔羽突然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口干舌燥,身体发热,但脑子却非常清楚。
乔羽心知不好,掉头撒腿就往后面跑,看见石池,连衣服也不脱,噗通一声就跳了进去,“啊~~~”,一声尖叫,又从水中跳起,冠卿忙过来捞住她,乔羽冻得直哆嗦,“你~你~你~你怎么~~只放冷水。”
冠卿忙过去,打开热水闸,回头来又将她抱住。“搂着我,一会就好了。”
明明水很冷,但是身体上无处不是滚烫,只有跟冠卿身体接触到的地方,才能舒缓一点。她真是欲哭无泪,现在已经非常明白那瓶“花蜜”是什么了。呜,难不成要她对冠卿霸王硬上弓吗?很丢人啊。
水温渐渐暖和起来,冠卿帮她褪去鞋袜和外衣,乔羽突然发现,“咦,你没穿衣服。”
冠卿的额头开始滴汗,低声说,“你穿着衣服就行了。”
“你也吃了吗?”乔羽抵着他的额头问。
“吃什么?”
乔羽想了想,那食盒是盖着的,冠卿应该是没看到最下面的,“那食盒是谁送来的?”
燕然的话一下又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呼吸急促起来,“是燕然。”他将乔羽推远了点,“我去将水温调一下,有点烫了。”
乔羽站在水中,看着冠卿的后背,强壮而又性感,让她很想一口一口地咬下去,虽然这两年一直粘着他,不过很少见他裸身,要是早见到这幅美景,估计她会因为纵欲过渡而发育不良吧。
宽肩窄臀,没有一丝赘肉,成v字型的身线在腰部凝成最性感的曲线隐入水下,乔羽的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冠卿终于将水温调到合适,这才转过身来,只见乔羽立在池水中央,白衣漂荡,一双星眸,晶莹剔透,两颊桃红,满是春意,直直地看着自己,仿佛星光在眼眸流动,冠卿垂在水下的双拳紧握,强忍着,低叹一声“小羽。”
乔羽抬起手,拆散了长发,任凭水滴在身体上蔓延,“冠卿,”乔羽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你来。”
两具身体慢慢地靠近,直到呼吸交错,“冠卿。”乔羽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侧,“我知道这两年,你等的很辛苦。可是从今夜起,我就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可好?”
冠卿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心跳如雷,一双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件一件脱去了乔羽所有的衣服,然后恋恋不舍,一寸一寸的抚摸感受。
所有的欢愉和刺激都凝聚在他手指经过的部位,乔羽的双臂盘上冠卿的后颈,手指在冠卿的长发中抚摸探寻,将身体贴上冠卿,在水的推力下,缓缓的贴合分离。
冠卿低吼一声,“小羽。”低头狠狠地吻住她,两人对于唇齿纠缠并不陌生,但以往冠卿只敢浅尝即止,但今夜,他的**像是被释放出的囚困已久的饥饿猛兽,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回头。
冠卿的吻原来是这样,乔羽昏昏沉沉的想,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些支离破碎的呻吟,惹得冠卿更加激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冠卿放倒在池边的浅坡上,下面是温热的池水,上面是冠卿火烫的体肤。
乔羽只能搂着他的肩,无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突然,她感觉到冠卿挤入了她两腿之间,压在她身上,然后停了下来。
乔羽睁开眼睛,只见冠卿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小羽,小羽。”他的声音黯哑性感,却忍不住颤抖,“你喜欢我吗?”
乔羽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不住地吻他,“傻瓜,我最爱的就是你。”
冠卿激动地与她深吻,悄悄用手扶正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挺进。
乔羽忍不住弓起身体,下腹的幽密处,酸涨**,但却没有疼痛的感觉?嗯?难道我不是处*女?乔羽张开眼睛,却见冠卿满头是汗,脸色发白。
“你怎么了?”乔羽紧张地搂住他。
冠卿伏在乔羽身上,紧紧抱着她,“没事,男子第一次都是这样。”
“很痛?”乔羽傻眼。
“一会儿就好。”
他胸前的那朵梅花渐渐隐去,乔羽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原来女尊男卑的优越性还体现在这儿?!
这一觉,香甜绵长,当乔羽醒来时,她正窝在冠卿的怀里,枕着冠卿的胳膊,抵在他的胸前,两条腿纠缠成匪夷所思的姿势。
乔羽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忍不住在冠卿的胸前亲了两口。
冠卿发笑,胸膛微微地震动,让乔羽忍不住又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
“好了,”冠卿摸着她的长发,轻声地说,“快起来吧,要不然三娘和燕然今天会笑到嘴都合不上。”
乔羽咕哝了两声,终于肯爬起来穿衣。
当两人梳洗好,去吃早饭时,三娘和燕然早就眼巴巴地守在那了。
乔羽免费送了两人许多白眼。
玉竹多少猜到几分,心中空荡荡的,难受得很,但却不知为何乔羽想着男子的初体验,用一种很奇特地眼光看着他,仿佛从未见过他一般。
三娘终于笑够了,这才想到正事,“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一会儿就走。”
“昨晚跟你说的事情记住没?”
“大概。”
三娘很想瞪眼睛,“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乔羽想也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啪,三娘终于忍不住将她的筷子抢走,死瞪着她。
乔羽苦着脸,“三娘,我还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能有什么计划,我说的是实话啊。”
三娘噗哧一口又笑了出来,“这倒是句实话。那都那些人随行。”
乔羽白眼一翻,“放心吧,好事只要有我一份,必定有你一份,不光是你,如果燕然也觉得在孝兹闷得发慌,也可以去活动活动。”
燕然顿时眼睛一亮,转念又一想,“那府里怎么办?”
三娘嗤笑,“房子盖在地上,我就不信谁还能扛走,若是财物,少多少,找卫相照赔就是了。”
乔羽差点没喷出来,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卫相有深仇大恨。
正说着,外面匆匆地跑进一个人,乔羽一惊,“如袖,你怎么会过来?”
因为乔羽她们贪恋玲珑精舍的风景,所以多数时间她们都呆在玲珑精舍里,故而如袖和淡墨一直留在山里,很少到帝京的府中。乍见如袖惊惶失措,乔羽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小姐。”如袖脸色苍白,“你快回去看看吧,幼幼不知怎么了,好像快病得很重。”
乔羽惊得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刚想往外跑,又刹住脚步,“三娘,你们带好东西就到精舍跟我们会合,然后我们直接从精舍出发,不再转回孝兹。”
“好,你只管去。”
乔羽跟着如袖从府中的一个小门,蹬上一辆装饰地很不起眼的马车,如袖在前面驾车,乔羽跟冠卿和玉竹坐在车里,草草换了行头,顿时风化冠帝京的三人就变成了普通的市井中人。
这也是为什么一旦乔羽在帝京消失,所有人便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她的原因。
山中的风景依然纯朴清新,让人百看不厌。但乔羽的心仿佛是在油锅里煎着,第一次痛恨精舍离帝京的路程是这么遥远。
好不容易捱到到精舍,乔羽一下车,就朝幼幼的小院子奔去。
只见幼幼躺在地上,两眼禁闭,仿佛死去一样。
乔羽心口一痛,眼泪就下来了,把它的头抱进怀里,“幼幼,幼幼,你怎么了?”
幼幼勉强睁开了眼睛,但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灵动。
“如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冠卿问。
如袖也吓的泪汪汪的,“前两天。平日你们不在的时候,幼幼就在山里玩,每天只是回来晃晃,看看小姐回来没有,没看到小姐,它就会又出去玩。但从几天前开始,它就不出去了,衔了一堆草回来。就开始睡觉,刚开始还好,只是渐渐地连叫它也不醒了。毛色也黯淡了,还掉落。”
乔羽抬手一看,果然粘了不少毛,心中急得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冠卿和玉竹对望了一眼,冠卿走到幼幼身边,仔细地将它检查了一遍,“小羽,你别哭。幼幼虽然昏睡,但是肢体还是很强壮,脉搏虽然缓慢却很有力,不像是很糟糕的样子。”
乔羽哭得都快哽咽了。
玉竹也都到她身边蹲下,“你看。”他手中捏着一把青草,“这应该是幼幼自己衔回来的,这是山中药草,名叫黯鹞。吃下去,可以镇痛,但是会导致昏迷,幼幼应该是自己吃下这种草药后,才会这样的。”
“如袖。”玉竹转过身问她,“这是幼幼自己衔回来的吗?”
如袖点头,“是,它衔了很多次,而且还自己衔到石槽里洗干净。当时我和淡墨还笑它成精了。”
玉竹看乔羽哭地梨花带雨般,一双美目盈盈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伸出手,想为她拭去泪水,可是手伸到一半,发现冠卿也是,两人不禁尴尬地都缩了回去。
“动物多数都有自己疗伤的本能,而幼幼又非同一般,我看你放心好了。先看看再说。”玉竹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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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让乔羽痛苦失态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但也并非太难。每个人都有心的,有心就一定会装进一些东西,往往触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就会痛,或者感动。
冠卿就这样蹲在乔羽身边,看着她。看着她哭到哽咽,虽然已经检查过幼幼的全身上下,可她还是在不停的哭。冠卿忽然明白了,虽然已经陪伴了她两年,看着她微笑着冷静地处理各种棘手的局面,但是原来在这个自己深爱的少女的身上,还有着一些他从来不明白不知晓的事情,有些他来不及参与的过去,有些他没能参与于感受的心情在慢慢累积,直到被幼幼的异常打破心里的防线,统统的发泄了出来。
冠卿和玉竹各自琢磨着自己的心事,默默地看着她。
当三娘和燕然到了之后,被院中的气氛吓了一跳,忙赶到幼幼身边,三娘用手一摸,吁了口气,“被你们吓死了,还真以为这畜生死了呢,干吗摆出一副灵堂的架势。”
乔羽挺不好意思的,眼泪一摸,“是吗,可是它为什么会这样呢?”
三娘站起来,拍拍手,“我没跟你说过吗?它是一只未成年的金麋,幼年的金麋和成年的金麋在外形上有较大的差异,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它会有好几次的骨骼巨变才会成长,这个变化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这畜生天生会寻找一种草药麻痹自己,来渡过骨骼成长的过程,它之所以会被抓,也是在上次骨骼变化的时候,被我塞外的朋友无意中碰到。”
乔羽恍然,“原来是这样。大概会要多久?”
三娘摇摇头,“或短或长,很难说。不过你最好别碰它,那样它会更痛。”
乔羽吓的忙将幼幼放在地上。
三娘若有所思,“你们还是先出发吧。这次临渎之行非比寻常,我和燕然留下来照顾幼幼,等它好了,我们就到临渎找你们。”
乔羽有点犹豫。
燕然劝到,“小羽,帝京知道你有幼幼的人不在少数,你如果带着幼幼出现,是谁都能猜到你的身份。还是先骑马比较好,也不会误事。”
乔羽低头想想,觉得燕然说得在理,“好吧。我们先上路。等幼幼好了,你们就带它过来。”
三娘看她那不舍的样子,“啊哟,真受不了,今天才知道你也会肉麻。你放心吧,它要是死了,肉做成肉干,骨头我会泡酒,保证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
真是一张毒嘴,可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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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站了起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幼幼,低声说,“我们走。”
冠卿一低眉,淡淡一笑,这才是乔羽啊。
三娘和燕然将他们三人送至精舍门口,嘱咐道,“此去临渎一行,凶吉未卜,你行事万万小心。这个包袱里有些药物,冠卿和玉竹都知道用法。还有这里有几付面具,供你们易容藏行之用。”
说着,伸手将发髻上的碧玉簪拔下,用手折成两截,“我和燕然到了临渎暂时也不会跟郡王汇合,冠卿知道我的落脚处,如果一旦有事,这半截玉簪便是信物。”
乔羽接过,仔细收好。“我知道。”
三人翻身上马,乔羽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玲珑精舍,平静悠闲的日子结束了,自己静极思动,不知会迎来什么。
“走。”乔羽一夹马腹,胯下的马仰头高嘶,一步纵出丈许,头也不回疾驰在青郁的山道上。
冠卿和玉竹回头向三娘和燕然道了一声珍重,紧跟乔羽而去。
三娘和燕然携手站在崖边,默默地看着三人在山道上疾驰的背影,青山依旧如画,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猛烈的山风将三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一如出征的战旗怒张,气势迫人。
两人久久不成言,直到三人消失很久,燕然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羽,以后会怎么样?”
三娘的目光盯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思虑良久,不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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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毓熙
非常之时,待非常之人;
非常之事,必非常之人。
这是宫师父对我说的。
在我这一生,前二十五年的岁月里,我被各方的势力牵制、压抑,我在坚持和放弃理想中争扎,在亲情和王权中困惑。
每到无法坚持的时候,我就在心中念着宫师父对我说过的这句话。但那时我不知道,我对于未来的朝廷来说,是不是非常之人,所以我非常期待我的非常之人,希望她或者他能为我拨云见日,成就我的非常之时。
所以,我一直在忍耐,在等待,在寻找。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朝上奉旨前往内宫取物的路上,我看见了她。当时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一个纤细瘦弱的清秀女孩会出现在这深宫内庭之中,我绕到茶房后的暗阁里,悄悄地打量她。
她几乎是立即就发现了我,但是她的淡定从容让我吃惊,她只是坐在那里品茶,没有其它一丝无意义的举动。
虽然我很想知道她是谁,但是我没有打扰她,一会儿我就离开了。
后来听说,她只是一介平民,却在陛下面前进退得体,对答如流,更是在满朝文武哗然变色时,微笑着接下了解开平津阁之迷的圣旨。
我当时想,她如果不是疯了,那就是个奇才。
但只是十数天的时间,事实证明,她不是疯子,的确是个奇才,还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奇才。
她没疯,可是全帝京的人都疯了,太女和二皇姐都疯了,挖空心思想将她收入麾下。但出奇的是,只有她想出现的时候,我们才能找到她,而多数时候,她们、包括我甚至陛下,即便我们把帝京挖地三尺,把所有的老鼠都挖出来了,也找不到她。
所有对于她的计谋,就像是对着空气挥拳,这让太女和二皇姐很气恼,而朱太师赔进去了最美的一个儿子,沦为了帝京的笑柄。
但宫师父和卫相很高兴,那夜她们一齐来到我的府上,兴奋地一夜没睡,一直在跟我说她的事情,说她的冷静,说她的幽默,说她的机敏,说她的睿智,说她的豁达,说她的...说得我都快有点嫉妒了,师父在我少年时便为我启蒙,可不管当面还是背后,师父都没这么夸过我。
最后宫师父说了,“非常之时,待非常之人;非常之事,必非常之人。你若能得她为左臂,天下可得一半。”
我惊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宫师父敢下如此断语。我半信半疑,甚至觉得宫师父是对她偏爱的过头了。
但后来我信了,当我亲自面对她的时候,我冷汗涔涔,我看得清,也看不清,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一个青涩的少女,而是一个看不清摸不着的影子,我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生人面前吐出真实的愿望,在那一瞬间,我所坚持的和迷惘的,都清晰可辨。
她的游戏,为我的帝国搭建了坚实的人才构架;她的胡闹,将整个帝京混乱的吏治暴露在陛下眼前;她不时的意外之举,将我从一个普通的皇女变成了德高望重的临渎郡王。
自此,我不敢再约束她的行为,我完全相信,她的任何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背后都有深意。我复杂的目光看不懂她,所以我索性不看了,信任就好。
王君笑我,对于她的信任几乎是盲目的。
但是我就这样信任了一辈子,也受益了一辈子。
后来的后来,我很老的时候,她送了我很大一幅字,上面却只写了很小的“豁达”二字,我不太明白但还是很高兴,然后她就说,这就是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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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渡巴江雨洗兵-弥勒佛(1)
半月之后。全本武侠小说
天色已暗,乔羽和冠卿玉竹正在山道上奔驰。
玉竹在前,冠卿在后,玉竹突然回头喊到,“前面好像有座破庙,我们今夜就在那里休息如何?”
乔羽点头。
三骑很快到了破庙门前。
破庙离山道并不远,破壁残垣,荒废已久,山风呜咽,残枝乱影,光是站在门前,便已有几分阴冷诡异。
玉竹皱眉,乔羽看见他的神色,笑道,“聊胜于无啊。哈哈,过庙不烧香,菩萨要怪罪的。”
冠卿栓好马也走了过来,和玉竹齐肩站在阶下。
乔羽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二人,忍不住噗哧一口笑了出来。
原来他们离开玲珑精舍之后的当天晚上,乔羽好奇那面具便翻出来看,一看之下,啧啧称奇,那面具薄如蝉翼,能够随着人的脸型伸展,贴在脸上宛如皮肤一般,没有丝毫不适。不但可以易容,还可遮挡风沙,令乔羽爱不释手,当下忙找了一副清水佳人的给自己带上。
更妙的是,其中有两张面具是一模一样的。
乔羽死缠烂打,非要冠卿和玉竹带上这一模一样的面具。两人身形本来就差别不大,易容之后,宛若双生子一般,虽不如原来的容貌出色,但也清秀喜人。冠卿倒也罢了,但玉竹心中老大不乐意,臭着一张脸。 便是路上有人见了,也都暗道这对双生子好生有趣,一冷一暖,未有人起疑。
此刻玉竹一看她盯着自己和冠卿笑,就知道她又在笑面具的事。本来扮得和冠卿一模一样,心里就很别扭了,谁知她还非要自己两人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弄得两人好像是真的双生一样。玉竹狠狠瞪了她一样,乔羽便笑得更利害。
冠卿也觉得好笑,在旁边推了他一把,“弟弟,快进去了。”
玉竹气得回手就去捏冠卿,冠卿笑着一闪躲到台阶上,将门一推,进庙里去了。
虽然是个破庙,但早已连供奉的神像都已不见了,庙里因为四处透风,所以略有潮湿的霉味,但还可以接受。
乔羽用脚在地上蹚出一块空地来,玉竹将牛皮铺在地上,冠卿去拣了枯枝,燃起了篝火。
乔羽嘴里连声喊着,“饿死了,饿死了。”一边翻着放着食物的包裹,将食物递给他们两人。
玉竹又好气又好笑,“你饿就先吃好了,别管我们。”
乔羽冲他做鬼脸,“把你们饿死了,谁给我抓野味吃?”
玉竹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冠卿也坐了下来,接过食物吃了几口,“再过几天,就可以到达临渎了,你有什么打算?”
乔羽往口中丢了一块野山鸡肉,“不去临渎,直接去浚波。”
玉竹一愣,“为何?”
乔羽笑笑,“我可不是来帮人收拾烂摊子的。是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呜!~~”
玉竹懒得听她啰嗦,直接塞了一大块肉进她口中,“你别绕弯子。”
乔羽开心地将肉啃完,“也就是说,临渎是上面给她的功课,跟我可没关系。我干吗要给人家鞍前马后的当小狗腿。”
玉竹越听越糊涂,“那你来这里干吗?”
乔羽笑眯眯,“捣乱啊。”
玉竹翻白眼,很想搂袖子直接过去灭了这个祸害。
乔羽扯扯他衣袖,“哎,你听我说啊。你想想看,我们只有三个人,如果我们是来救灾,挖河挡不住水,治病救不了几个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所以直接去浚波的好。”
冠卿低头想了很久,“为什么你认为原因会出在浚波而不是临渎。”
“因为这次水灾不是很严重,但为何一场不大不小的天灾会引起人乱,说明问题还是出在人上。乱的地方都是一样的,疾病、饥饿、流民、抢劫杀人。而浚波是迟早要受嘉奖的地方,你不觉得要去看看好在什么地方吗?”
玉竹嘲笑,“千里奔波,我还以为你是个忠义当先的人呢。”
乔羽一挺胸脯,“我是啊,忠孝礼仪廉耻信,我每样都知啊,你觉得当今还有比我更忠义的人了吗?”
玉竹撇嘴,“忠义,应该是文死柬,武死战,哪像你这样的。不但不帮忙,还怕不够热闹,捣乱!?三娘知道要吐血。”看见冠卿在一边笑,“你也不劝劝她。”
冠卿慢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我们俩一样啊,你劝她不听,我劝她一定也不会听。”
玉竹被他堵得没话讲。
乔羽喝了两口水,倒觉得兴致上来了,有点欲罢不能。“什么叫忠义,文死柬,武死战,那是愚忠,不好的皇帝不要从,不好的主子不要跟。凤凰择梧桐而栖,你我即便不是凤凰,多少也是有点身价的人物,可千万别为了虚名空抛了自己的性命。这世上有的人一旦满足了温饱,便开始追求名利,要我看,她们都是可怜人,一旦背上名利这个包袱,便得挖空心思,为其所累。”
“看我们多好,想唱歌喝酒就唱歌喝酒,想给天下人做点事,就给天下人做点事。我一个人,只有一个脑袋一双手,我扛不起也不想扛起整个天下,所以我问心无愧。我干吗为给自己做不到的事心怀愧疚。”
玉竹和冠卿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正在这时,屋顶突然有轻微的异响。冠卿和玉竹刚想动,只觉得全身一麻,双双跌坐在地上。
乔羽眨眨眼,再眨眨眼,有点难以接受眼前所看见的。
并非是害怕,而是任何人在见到超过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时候的本能反应。
一个人,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一个穿黑衣服的强壮的人,一个穿黑衣服的像山一般强壮魁梧的人,重点是、、、
她是个女人。
可是当她从破庙的房梁上跳落在地面的时候,却像一片枯叶飘落在地面,连一粒细小的灰尘都没有飞起。
乔羽看着她的腰围,粗粗地估计一下,大概七八个自己捆在一起,才能差不多。
乔羽的眼睛往上抬了抬,看到了她的脸,顿时就很想笑了,原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当体形跟弥勒佛差不多时,很难从外貌上分辨她的真实性别。
女版的弥勒佛也很想笑,开口说话了,这次破庙里房梁上的灰尘都震下来了,“你不害怕?”
乔羽的眼睛突然亮晶晶,“在害怕之前,我想做件事,但你不许生气。”
“好,我不生气。”女版弥勒佛在火堆边坐下。
冠卿和玉竹紧张地头顶都在冒汗,可是动不了,连发出一点点声音都不可能。只能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乔羽。
乔羽慢慢走到弥勒佛身边,蹲下,很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戳,戳戳戳,在她的肚皮上。
玉竹很想两眼一闭,晕过去算了。
“肌肉?肥肉?”乔羽很认真地问。
弥勒佛哈哈大笑,破庙里顿时又是尘土飞扬,“我没想过这件事?”
乔羽改用手捏,一会儿之后,下了结论,“不是肥肉。”
“唔。”弥勒佛点点头,“这两个是你什么人。”
乔羽跟她面对面做了下来,“你又是什么人呢?”
弥勒佛道,“我在问你话。”
“我也在问你啊。”
“小姑娘,你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该乖乖地听我的话吗?”
乔羽很认真地反问她,“这跟我一定要听你的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玉竹吓了一身冷汗,只怕在下一刻,她就会大骂“废话”,然后一掌打碎乔羽的骨头。
但是弥勒佛居然想了想,又想了想,居然有点愁眉苦脸,“你怎么想是老秃驴教出来的徒弟?”
乔羽很好奇,“谁是老秃驴?”
弥勒佛看看她,突然又高兴起来,“也是,老秃驴不会收女弟子?”
乔羽头上冒黑线,“我们是在对话吗?”
弥勒佛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皮囊,在乔羽面前一晃,塞子一拔,顿时酒香就钻进了乔羽的鼻子。
垂涎三尺!~
“习双生。”
弥勒佛笑得更加开心,把酒囊递给了她。
乔羽尝了两口,美地眼睛都变成心形。
弥勒佛伸出双手,眼巴巴地等她归还酒壶,谁知乔羽塞上了塞子,将酒囊塞进了怀里,弥勒佛傻眼了。
“一答换一物,公平合理。”乔羽托着腮,看着她。
弥勒佛一时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有点悔不当初的表情,“白咏。我的名。”
白咏,乔羽摸摸脑袋,不太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但还是掏出酒壶还给了她。
但是,对于冠卿和玉竹,这两个字就像是千斤大锤,砸在他们的脑袋上。
恶慈悲,白咏,是他们师傅辈的传奇人物。少年时,一柄单刀,挑战江湖上各大门派高手,无往而不胜;后南方水患,朝廷的官员贪污享乐,致民生于不顾,一怒之下,斩杀南方的官吏三百多人,致使朝堂空了一半,半壁江山无人敢管;后创建帮派,威震江湖,势可敌国,却一夕之间,血手屠城,数万帮众,全死在她一人刀下。之后行事更是无常,杀人不论善恶,只凭她自己的道理,但对普通的穷苦百姓却爱护有加。
后来一夜之间,便在江湖上消失了,再无踪影。他们在出师之前,师傅曾一再强调,万一碰上她的传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们的师傅都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人物,从他们口中说出的丧气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冠卿和玉竹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会碰上了煞星的本尊?!真该找宫神官算算,是不是临行那天,不宜远行?
乔羽不知道白咏的来历,对于这个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虽然她有所警惕,但从直觉上来说,她多少能感觉到弥勒佛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很对她的脾气。
“你的武功比他们高出很多吗?”乔羽指指冠卿和玉竹。
白咏丝毫不谦虚,一边喝酒,一边嗯了一声。
“那你干吗要制住他们?”
“因为这两个小伙子武功不错,如果拼命保护你,我要花上一番功夫,那样就破坏了我们聊天的气氛。”白咏转头向他俩做了个滑稽的鬼脸,“多伤感情。”
乔羽想想,点头,“言之有理。”
“他们俩是你什么人?”白咏仔细地看看他们两人。
“夫郎。”乔羽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白咏脸色一沉,“你娶两个?”
乔羽的颈后寒毛直立,心知不好,但还未看清她的动作,自己就动不了了。背啊,乔羽心叹,没想到弥勒佛还是一妻一夫的坚决拥护着。
弥勒佛的手一抬,袖摆微微一动,只听得玉竹咳了一声。
弥勒佛冷冷地道,“我问你答,可听清了?”
玉竹苦笑一声,“你问吧。”
“是她强娶你们两个?”
玉竹看着乔羽,心中一时百转千折,“并非她强娶,而是我母亲强嫁。本来她只娶哥哥一人,是我硬插了进来,可惜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她们。”
玉竹的脸上虽然隔着面具,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悲哀连背对着他的乔羽都感受得到。
“那你也愿意?”弥勒佛若有所思。
玉竹惨然一笑,“我愿意,虽然当时我只见过她几次,但是就是这样,我觉得找不找比她更好的人了。我母亲当时以美色、财富和权势来诱惑她,她只是回了母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心中不服气,我与哥哥本来就不分上下,为何就不能多娶我一个,她对我说了一句话,‘何以报知己,仪一心如结’。我知道,在这世上,很难再找到一个像她这样的人了,所以即使做不了夫妻,便是只做朋友,我也希望能留在她身边。”
“后来她还不是娶了你?”弥勒佛的目光在玉竹和冠卿的脸上扫来扫去。
“那是我母亲使出的手段。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权势加上阴谋是很有效的办法。”
白咏沉默不语,突然眉头一皱,“习双生,习双生?习?双生?”
手指一抬,将玉竹又定在哪里了。
对着乔羽衣袖一摆,乔羽只觉得身上一轻,又能动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脾气,更何况是乔羽。乔羽眼睛一眯,心下飞快地盘算起来。
白咏倒是不急不慢,“你说你叫习双生,我听说帝京这两年出了个名人,叫乔羽,跟你是什么关系?”
哼了一声,乔羽抬头让她观赏自己的下巴。
白咏嘿嘿地笑了起来,将手里的酒壶抛给她,“小姑娘,莫生气,我用武功制你,你动脑筋蒙我,我俩扯平,谁也不欠谁的,如何?”
乔羽掂着手中的酒囊,犹豫着是继续生气,还是放下面子喝酒。
白咏往她面前凑了凑,“小姑娘,我觉得你那几句话说地非常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谁也没说过美食不能诱,对吧。世上一切都是过眼浮云,只有吃下去的,才是你我真正拥有的。干什么都行,但不能跟美酒美食过不去。对不对?这壶酒送你了,算我白咏以大欺小,跟你赔不是。”
她这么一说,乔羽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冲白咏一乐,拔开酒囊,喝了两口。
白咏一边看她喝酒,一边继续说道,“唉,亏是我今天觉得你对脾气。若换了平日,我看见那些自命风流的女人就来气。见一个我杀一个见两个我杀一双。”
乔羽拿眼角瞅她,“你莫一篙子打翻一船人,若是那些女人是强占人家清白男子,你杀多少我都没意见。可也不是天下所有男子都可怜,有些偏是些你情我愿的,你去凑什么热闹?不嫌脏了自己的手?”
白咏频频点头,“你说得对,你说的比老和尚有道理。老和尚只知道念叨杀人有罪,阿弥陀佛。”
乔羽刚想继续喝酒,突然抬起头来,疑惑地眯着眼睛,盯着白咏上下打量。
白咏呵呵一笑,欲言又止。
乔羽细细一琢磨,决定保持沉默,多说多错啊。
“那个、、、”白咏假意咳了两声,“那个、、、嗯、、、”
乔羽狐疑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咳、、、那个、、、咳、、、”白咏开始四处飘移,突然转到冠卿和玉竹身上,见他们也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哼了一声,手一抬,他们两个顿时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乔羽眉毛皱得快打结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嘿嘿。”白咏陪笑,“只不过让他们美美地睡上一觉罢了,睡醒之后神清气爽,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乔羽叹了一口气,“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白咏突然变得异常的小心,“我问你,像我这样武功又高,品行又好,人缘也不错,一生随心所欲,痛快行事,如果说有什么重大的遗憾,你觉得会是什么?”
乔羽眼睛一转,刚想回答,突然又停了一下,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挖坑给我跳。”
白咏汗了一把,陪笑,“不会啊,你只管说就是了。闲聊嘛,纯闲聊!”
“膝下无子女?”
“不是,孩子有什么意思,孤儿多的是,要孩子,收养多少都有。”
“有什么宝贝没到手?”
“呵呵,不是我吹牛,只要是我看上的宝贝,只要说一声,就是在皇宫里锁着,也会有人乖乖给我送过来?”
“有什么美食美酒没享受到?”
“不会,当今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擅长烹调和酿酒,如果我做不出来,世上也没人能做出来。”
乔羽和白咏对视着,白咏的目光热烈而急切,乔羽突然觉得自己在白咏的眼里简直就像一条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桃花鱼。
乔羽的眼睛渐渐地弯成一双新月,狐疑的新月。越想越觉得自己那个没出口的答案是正确的。
盯了白咏良久之后,乔羽突然一转身,甩了一句“我不知道”给她。
白咏哀嚎,“你一定知道了。小姑娘,你一定知道、、、”
乔羽挥挥手,像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不知道。”
“小姑娘,”白咏假哭,“像我这样才华盖世,武功举世无双的人,你就忍心让我后继无人吗?”
看着白咏将满脸的肥肉挤成哀伤的表情,然后举着袖子擦着怎么也淌不出来的眼泪,乔羽的眼角开始猛抽。
她的哀嚎实在是魔音穿耳啊,乔羽哀叹,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已经十八岁了,年龄太大了,不适合练武。”
“没关系,我的武功什么时候开始练都不会迟。你的根骨很好,而且加上我在一旁,保证一日抵上一年。”
“我很忙,没时间练武。”
“没关系,每日只需一个时辰,看你的骨架肌肉,就知道你现在每日也在锻炼筋骨,不会比那个时间更长。”
“我有很多事。”
“我没有事,我可以帮你分担,放心,我一个人绝对抵上一百个人。”
“我没有耐心,而且很懒。”
“我有耐心,我的勤快绝对能填补你的懒惰。”
“我不要变成你这么胖。”
“放心,我的胖是退出江湖以后,闲着没事做,吃出来的,绝对跟练武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是说现在孤儿多的是,你要多少徒弟都有。”
“可是我都不喜欢她们,要么品性不好,要么就老实过头,我退出江湖以后,就一直想找个徒弟,可这么多年,我也没找到想你这样的。”
“我学了,也是没有用武之地。他们会帮我分担掉需要动手的事情。”
“总会用得上的,你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学武吧,要是淘气的话,她们撒腿一跑,你肯定追不上。父亲最会护短,到时你肯定指望不上他们。”
乔羽的眉毛快打成结了,“我不要。”
“别嘛,别嘛,你就可怜可怜我啊。你想想,我又不需要你拜我为师。”
乔羽摇头。
“也不需你对我言听计从,有任何事情,只要你说一声,我马上去办。”
摇头。
“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太阳是黑的,我绝对不说是红的。”
摇头。
“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宝全部都给你。”
摇头。
“我把江湖上各大帮派名门世家的秘密全都告诉你。”
摇头。
“我可以到你府上去帮忙,以后你们有孩子,我还可以教你的孩子武功。”
“我已经有管家了。”
白咏头挠挠,“那做厨师也行啊。”
乔羽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术,头有千斤重,怎么也摇不动。
白咏高兴地大笑,“就这么说定了,从现在我就跟着你,你学我的武功,我给你做饭。不是我跟你吹牛,如果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厨师,我马上二话不说,再也不缠着你。”
乔羽的嘴角抽搐,果然是吃人家的嘴短啊。
白咏高兴地手舞足蹈,“你莫不高兴啊,当年,我也是贪吃,才答应拜师的。”
乔羽无力地叹息。
白咏在一旁早已坐不住了,爬起来,去给冠卿和玉竹解开穴道,亲手将他们扶好,“来重新认识一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就是你们的厨子了。”
冠卿和玉竹不明所以,在她和乔羽身上看来看去。
乔羽无力地点点头。
白咏开始变魔术般,乐呵呵的从怀里袖里掏出若干的美食纸包塞进他俩的怀里。“好好补补,一家人,不用客气,呵呵,不用客气。”
( )
夜渡巴江雨洗兵-弥勒佛(2)
虽然冠卿和玉竹对于白咏和乔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完全不明了,但他们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全本小说排行榜
但半夜乘白咏出去方便时,冠卿还是简略地向乔羽介绍了一下白咏的丰功伟绩,让乔羽目瞪口呆良久。
第二天早上,白咏的贡献是一锅鲜美的蘑菇汤面条,玉竹将那面条捞出来,看了又看,实在是想不通,她是怎么在这荒山野岭里面找来面条的。
但是当一行人准备出发的时候,真相终于大白了。在破庙后面的树林里,居然停了一辆马车,里面除了供白咏休息的地方,堆满了美酒美食和各种材料器具。
乔羽无语看苍天,原来移动食品摊不是外国人的专利啊。
“小羽,看看我的这辆车有什么不一样。”
乔羽摇摇头,“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回家,我姓习,叫双生,他们俩是我的夫郎,冠卿叫少游,玉竹叫少安。而你,白咏的名字也不可以再用,太吓人。就叫你弥勒好了。”
白咏无所谓的笑笑,“你说怎么就怎么,我听你的。来,今天你也别骑马了,来试试我的这辆车吧。”
乔羽叹了一口气,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练武,可不是容易走的路啊,但看这辆马车,五个车轮,奇怪的错位,就知道这辆马车有古怪。
“小羽。”玉竹有点担心的开口。
乔羽回头看看他们俩,微微一笑,“没关系。”唉,怎么也是“师傅”的心意啊,白咏肯如此折腰,可见其对于传承的执著,既然自己答应了,就是再难,也要全心全意地帮她完成吧。
果然,上了马车之后,白咏就迫不及待地展示给她看,“你看这里,将这个手柄一拉。”
“啊...”乔羽尖叫一声,马车失去了平衡,向一侧翻去。
眼尖就要倾覆的时候,白咏的身躯微微一移,马车顿时又恢复了平衡。
冠卿和玉竹在车后被吓了一身冷汗,刚才的五轮马车两侧的车轮瞬时太高,只有中间三个车轮着地。
玉竹策马上前,刚要开口,被冠卿一拉,“我们跟着就好,不会出事的。”
白咏在马车里不无得意地说,“如果是在城里行驶,我会升起中间的这个车轮,那么车速平稳而缓慢,如果在没有人的地方,我会升起两边的车轮,车速会比他们的马还要快。”
乔羽见她把自己安排在中心的位置,而她却是单脚着地蹲在自己的面前,“这马车的奥妙恐怕不止如此吧。”
白咏笑眯了眼,“是啊,武功的精妙在于细微,便是常人的一个简单招式,在高手的眼中他确是若干的招式的合并,所以普通高手看来,一个招式只有一个破绽,而我看来,却是破绽无数。换而言之,越是高手,越是能掌握精妙细微之处。而这辆马车在中间车轮行驶的时候,要维持平衡,常人根本办不到,因为它不但需要肢体的协调配合还需要灵活和速度。当你能够像我一样,不用思考,就能协调肢体来维持马车平衡的时候,虽然你的武功可能还达不到高手的水平,但是你的身体反应会比多数高手都灵敏。那么你接下来学习任何武术,你的肢体会比你的意识更快吸收它。”
乔羽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但知道和身体力行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就像知道怎么游泳和在惊涛骇浪之中游上几个时辰一样,要填补这样的差距还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一整天,冠卿和玉竹就跟在马车后面,看着那辆古怪的马车如同汪洋中的小舟,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危险姿势,在乔羽不时的惊叫声中暴出一身冷汗。
夜晚来临之时,她们没有选择地又在野林里落脚。
乔羽早已累瘫在冠卿的怀中,蜷成一团,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白咏从林中猎来野味,正在火上烤,旁边的肉汤飘出一阵阵的香味,就来一路来几乎面无表情的玉竹也两眼放光。
白咏开心非常,嘴里哼着小调,“小羽,等到了浚波,你们也别忙着露面,我在哪里还有几个老相识,有什么需要问的,我去找她们问个明白。也省得你们东奔西走。”
乔羽已经根本没劲去听她闲唠叨了,在车厢里被摔了一整天,她全身无处不痛,现在只渴望能赶快填饱肚子,窝在冠卿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
三日后,四人路过一个村庄。
当乔羽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双目所及,一片死寂,别提人烟,整个庄子像是从河塘底捞出的腐烂的朽木胡乱堆积而成。
“这么严重?”帝京的繁华盛世历历在目,跟眼前飘散着腐烂气息的一切形成剧烈的对比,乔羽心中不忍。
白咏站在车辕上,沉声道,“这还算可以的,百姓的房屋多是用茅草束糊上泥巴,层层铺叠而成,如何经得起成月的暴雨冲刷。而屋不能遮风挡雨,衣不能避寒,疾病就在所难免。每年这个时候,这一片的乡野都是瘟疫肆虐,往往都是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人死掉。”
乔羽看着满目疮痍,久久不能展眉。
“那已是很多年前了,我曾亲眼看着那些当官的只顾自己吃喝玩乐,拒绝开仓放粮,将若干的穷苦百姓被那些官兵挡在城门之外,却上报该地无灾。往往就是那一夜之间,一群一群的灾民就这么死了。最后想给她们收尸都没办法。我一怒之下,斩杀了不少狗官。”
“杀得好。”乔羽一字一顿。
白咏满腔的悲愤被她这三个字吹散,欣慰地一笑,“若是这次能让你来主宰这些官员的命运,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以杀警世?”
“清除一个朝廷的腐朽是要下猛药的,不流血,那是天大的笑话。”乔羽就这样站在一片荒凉之中,却凝着一股浓浓的杀气,“而我生气的时候,从来就没什么耐心。所以她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烧香,别撞在我的刀口上。”
“哈哈。”白咏仰头大笑,“我这恶慈悲的名字总有一天会被你抢去的。”
“小羽。”冠卿突然出声,“为何这整个村庄连一具遗弃的尸体都没有,也没见任何人家有竖招魂旛的杆子。甚至连一座新坟都没有。”
白咏眼睛一眯,“走,进去看看仔细。”
三人像飞鸟一样飞扑进村内,乔羽看看满地的泥泞和污水,认命的跳回马车上,不会轻功的人还是安份点好。
许久之后,三人才陆续回来。
“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了,可是并不像一个荒废很久的村庄,房内有些物件像是刚停用不久的。”玉竹道。
冠卿也疑惑,“的确是,只有吃物都被带走了,好像是一起离开村子。”
白咏没吭声,凝着眉头,看着这座被整个遗弃的村庄。
…
如果是一个村庄是这样,或者还有解释的理由,但是一路下来,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是人畜全无,这让乔羽非常疑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白咏。
“逃荒之后的村子都是这样?”
“不是,即使是再艰难的生计,总有一些人是死也不会离开的。而且,这里我不是第一次来了。”
“难不成是有人带走了这些村民?”冠卿推测。
“带走?”白咏大嘴一咧,“你说地真客气。”
冠卿想起了一些房屋内残留的打斗痕迹,无语。
乔羽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往往看起来最不合逻辑的事,是最合逻辑的。”
白咏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乔羽一笑,“看来,这趟浚波是来对了。”
无论是天灾、**,抑或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的那些人,浚波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而她现在已经踏进了这潭水中。
无论是蛟是蛇,我都要把你揪出来晒晒,剥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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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打..打劫!”
坐在前面赶车的乔羽,差点因为白咏的刹车飞出去,幸亏这些日子的独轮特训,她的双手双脚已经在她意识反应之前勾住了可以固定的地方。
乔羽疑惑地看看天空,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又是正午。
看看前面的“劫匪”,一帮十到十五岁的小毛孩,估计全部捆起来也比不上白咏,幸亏白咏肚子饿了,在里面吃东西,否则这帮小鬼根本不敢露面吧。
在看看旁边的地势,两侧是乱山,遍布枯木荒石。
好吧,乔羽勉强承认,地势还算是个合格的打抢的地方,但“劫匪”...唉...
乔羽揉了揉脸颊,摆出诲人不倦的姿态,“来,小妹妹,别害怕,慢慢来,再说一遍,姐姐没听清。”
玉竹在后面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打…打劫。”有进步,乔羽差点没鼓掌,那个领头的小姑娘,看来还是有一定落草的天赋的。
“你要劫啥?劫钱?劫粮?还是劫色?”乔羽和颜悦色。
“劫…劫…劫…色?”小姑娘傻了?
“劫色?!”白咏在车厢内暴喝一声,乔羽还来不及阻止,车帘一飘,白咏的身影鬼魅一般串出。
本来双腿就在发抖的小姑娘,现在直接双腿不着地,被白咏高高地拎在半空。
“哇~~~”身后的那群小劫匪们作鸟兽散。
白咏狞笑着,“你才多大?打劫也就算了,还敢劫色?”
小姑娘还挺硬气,“我就是劫色又怎么样?”
“哼哼。”白咏冷笑得像是地狱的厨子,扬手就将小姑娘扔上了半空。
惨叫和一句“手下留情”同时响起。
一个身影从山坡上的乱石中跃起,扑向马车的方向。
玉竹俊脸一冷,从马背上纵向空中,挡下那个身影。
两人情急之下,从半空到地面已经过了数招,但仍是被玉竹挡在了马车数步之外。
“幼妹无知,请各位手下留情。”来者冲着白咏叫道。
白咏爱理不理,看都不看来人,大掌扬起,重重地落在小姑娘的屁股上,“叫你劫色,叫你劫色...”
白咏虽没有真的使出武功,但她的大掌直接招呼在小姑娘的屁股上,的确也够她消受的。
小姑娘刚开始还挣扎,但却被白咏的一只手压得纹丝不能动弹,最后竟嚎啕大哭。
与玉竹对峙的来者,见白咏并没有什么恶意,也松下一口气,退后了一步,一抱拳,“幼妹鲁莽,惊扰各位,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会回去后我自当严惩。”
“哦。”乔羽笑眯眯地高坐在车辕之上,自从有了点武功基础,她就爱纵高窜低,再也不爱在平地上带着。“放她一马可以,不过有几件事情,还劳烦这位公子为我排忧解惑。”
玉竹闪到一旁,乔羽这才看清来者的长相,来者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衣衫破旧但倒也整齐,长相不若冠卿温文,不比玉竹清俊,一身山野粗犷之气,尤其左颊之上,有一十字形的刀疤,平添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乔羽一脸坏笑,别有深意的啧啧两声,硬汉一派的嘛,唉可惜啊,这世道不流行啊...
冠卿在后面低低地咳了两声,阻止了她想调戏这个年轻人的冲动。乔羽回头冲他做了鬼脸,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没有尾巴翘起来啊,冠卿怎么总能猜到她想干吗。
乔羽不得不将满肚子坏主意暂时消停一下,摸摸下巴,“公子,借问一下,你们山寨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年轻人面容一慎,顿时多了几分警惕,仍然笑着说,“这位小姐,我们不过是附近的猎户,哪来的山寨一说?”
“哦。”乔羽也不着急,晃荡着自己悬空的两只脚,“一般猎户家的孩子竟然会排兵布阵之法?刚刚那些小孩各自所居的位子应该是大人们平日惯用的藏身之所,所以今日照搬套用。而且…”乔羽顿了顿,笑嘻嘻地冲他上下打量,“像你这样全身上下干净整洁的猎户,也很少见啊。”
年轻人的笑容退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乔羽冲他身后的草丛笑了笑,“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而且我对你是什么人也并不关心。但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今日可以就此别过了,他朝有缘山水再相逢。”
“请问。”
“附近的老百姓都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年轻人疑惑地看着她。
乔羽不再废话,只看着他,等他下文。
年轻人沉默着,上下打量着乔羽,再打量玉竹,继而冠卿,“你们不是本地人?”
“我们不是本地人。”乔羽点点头。
“北方过来的?”
乔羽笑脸一退,“你没必要知道。”
年轻人神色一变,正在这时,他身后的草丛里,有人轻喝一声,“琅琊。”
走出几个女人,抬着一辆木制的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衣衫也是旧年之物,但看得出用料和式样却非同寻常,年纪应该是三十上下,却似乎是因为常年行动不便,而显得形销骨立。
那几个女人将轮椅放下之后,便退回了草丛之中。
那个女人自己缓缓地转动车轮,往乔羽面前驶去。
乔羽的眼神闪了闪,继而又恢复了笑脸,“这位大姐,不知你是否可以解答我刚刚的问题。”
那女人一直到乔羽的面前才停下,抬头笑着说,“当然可以。但在山野中说话,未免有失待客之道,何妨移步到蜗居一叙。”
“我们远道而来,还有要事在身,大姐如若能帮小妹排疑解惑,小妹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再打扰。”乔羽说完,冲白咏笑了一笑。
“要是我一定要邀请妹妹到舍下做客呢?”那个女人徐徐将自己膝上的一块布撩起。
乔羽顿时失色,那膝上是一木盒,盒上有银针密布,数以百千计,针尖在阳光下呈诡异的颜色,也不知是淬了什么在上面。
那女人和颜悦色,不徐不慢地道“此物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发动,千针齐发,任是武功再高的高手也躲不过。”
乔羽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暴雨梨花针?”
那女人一愣,没想到此刻乔羽还有心情闲扯,“这名字倒是贴切雅致。如今妹妹可有兴趣到舍下作客?”
乔羽揉揉眉毛,“唉,看来小姑娘说的没错啊,如今你们可谓是人财色都劫到手了。”
当下,那几个女人又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用绳索将四人绑得结结实实。
乔羽等四人站在一边,仍被那女人用针盒指着,而那个叫琅琊的年轻人窜入车中,搜索了一番,空手而出,在那女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女人略为思索,“都带回去再说。”
乔羽又生以来,第一次尝到阶下囚的滋味。
她们四人连同马车一齐被带到了山寨之中,这些女人对她们还算礼遇,但是在白咏坐断了第五条板凳之后,谁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乔羽虽然被五花大绑,但是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是谓有拳不打笑脸人,这些女人任是满肚子气,也不好冲她发作。
不一会,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被推了进来。
她看了看地上那些断落的板凳,只是淡淡的一笑,“琅琊。”
那个年轻人将她推到堂前坐好,这才出去,转身扛了一个大木墩进来,放在白咏的身前。
白咏哼了一声,大剌剌地往下一坐,不再找麻烦了。
乔羽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淡定从容,虽是病态满身,但可预见若是能恢复正常,必定也是位风流俊秀的人,若是这年头落草的人都是这素质,那她也别混了。
那女人开口了,“妹妹一路行来,可见寒舍如何?”
乔羽乐呵呵的,仿佛在叙家常,“地势隐蔽,险峻异常,防御工事完备,戒备森严,不像山寨,倒像军营,不知大姐以前任职哪里。”
那女人微微点点头,“未想到她的手下还有你这样的人物,看来孝兹这两年也有些人才了。”
“哦,看来大姐是旧相识了。”
那女人脸上一时神色复杂,最后叹了一口气,“是啊,都是旧相识了。所以,还请妹妹将信交出来。我保证必定不会为难妹妹,待事情结束,我亲自送妹妹一行离开这里。”
“唉。”乔羽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姐姐如此盛情,妹妹我一定配合,只是此次前来,上面交待的口信很多,不知姐姐想知道谁交待给谁的?”
那女人呔然,“我不要你的口信,我只要二皇女交给浚波甫尹的密信。”
“哦,哦”乔羽一本正经的连连点头,身后传来了玉竹被口水呛到的声音。
乔羽大方的一点头,“好,姐姐要密信,我一定答应。但是我总得知道你是谁吧,日后上面问起,我也好回话。”
“我是谁?”那女人自嘲的笑了笑,“跟她是老相识了”。
站立在旁边的琅琊冷哼了一声,“你回去,告诉她这堂上的两个字,她自然会知道我们是谁。”
乔羽抬头看了看堂前的那块匾额,“九逆?”
什么意思,乔羽不解,原准备回头问冠卿,但继而一想,还是转向白咏,“九逆?什么意思?”
白咏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那个女人,“神安将军封晋云?”
“好像听起来很威风的样子,是什么人?”荒山野地里冒出个将军,乔羽颇感兴趣。
白咏转向她,一副诲人不倦的模样,“封晋云,当年帝京封家的独女,武艺超群,十八岁即登坛挂帅,战功标榜,二十二岁即位居二品。后因不肯与朱家同流合污,被太师陷害,定以九大谋逆之罪,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不过这么一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封晋云也已经被问斩,那么你又是谁?”
那女人笑容惨淡,“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事情。我就是封晋云。当年被问斩的,是我的副将,易容成我的模样,将我替换出天牢,为我赴死。”
乔羽不禁动容。
封晋云接着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将信交出,我刚刚说的话,必定守信。”
“唉。”乔羽苦着脸,脸上似假还真的歉疚,“封大姐,如果我有这封信,我必定会给你,可是...”
砰的一声,白咏身上的绳索寸断,影子一闪,她已来到乔羽身边,弄断了乔羽身上的绳索。
乔羽继续说道,“封大姐,你们抓错人了,我们根本不是二皇女的人,哪来的密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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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渡巴江雨洗兵【3】
事发突然,大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封晋云不禁也一愣,“你?”
乔羽将手一摆,“误会一场,我们没有恶意。全本小说排行榜”身后的冠卿和玉竹也都震断了身上的绳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琅琊闪身挡在封晋云面前,厉声喝道。
乔羽有意坦陈相告,但如此一来必定会牵扯出玉竹的身份来,封晋云与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么到时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暂且打个哈哈,“说来我也是封大姐也算是沾亲带故,所以敬请安心。”
“哦?”封晋云摆摆手,让琅琊和女卫们退下,自己缓缓上前。
乔羽一脸你饶了我吧的表情,“大姐,原地留步吧,日后我们姐俩有时间亲热,可那也得你卸下那些机关暗器再说。”
封晋云神色一厉,“原来你早有防备。”
“大姐勿怪,这荒山野岭里突然冒出一帮小孩打劫,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其实刚开始我只是觉得奇怪,却并未深想,直到你的出现...”
“我的出现。”封晋云狐疑。
“是,你出现的太快了,如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来,还怎么会让一帮小孩胡闹。再加上附近我所经过的村镇情景太过怪异,所以我暗示她们稍安毋躁,借机跟随你们来到这里,希望能了解一些我想知道的情况。但真的没想到啊,神安将军封晋云...”
“你到底是谁?”
乔羽突然脑子里冒出个人来,她与朱家唱了这么多年对台戏,多少都能与封晋云攀上点交情,“我的老师是你的故人,宫神官。”
“宫大人?”封晋云倒是真的未想到,上下打量了乔羽良久,“哦,宫大人现在到底收了几个徒弟?”
乔羽道,“封大姐不用再试探我了,宫大人其实到现在一个徒弟也没有,花浓是被老师从小收养的,尊称师傅,不过是多年习惯,不曾改口,而我如今还只是跟着宫大人,学着处理事情,并未正式拜师。”
封晋云沉默良久,突然低低地笑了两声,继而放声大笑,“但你说错了一件事。”
“哦。”这下倒让乔羽吃惊了。
“宫大人其实有一个徒弟,”封晋云召来琅琊,让他把自己搀扶到另一张椅子上去,安适的坐好,冲乔羽招招手,“你过来,其实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师姐,我就是师傅唯一收过的弟子。”
“你去过平津阁。”乔羽脱口而出。
封晋云心中所有的疑虑顿消,冲乔羽点点头,“看来是假不了了。除非是师傅要收的徒弟,否则她是不会告诉你那些秘密的。”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对女卫们说,“都退下,琅琊,去端些茶水来。”
待厅中人都退下之后,封晋云问乔羽,“师傅和师丈还好吗?”
乔羽毫不客气,“宫大人还是一样的狡猾,至于容貌还是那样,一点也没变,宫叔父跟她站在一起,还是鹤发红颜的感觉,但他精神倒是很好的。”
“嗯。”封晋云想了少年往事,一时感慨万千,“哦,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乔羽这一下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如果她只是个神安将军封晋云,糊弄一下也好混过去,但谁料竟是真正的如假包换的故人,而且看她的情形,必定对帝京局势也是一清二楚,自己坦白从宽无所谓,可玉竹...迟疑中,一抬头对上了封晋云的目光,乔羽心中顿时透亮,只怕在自己提到宫神官和平津阁的同时,封晋云便想到了“乔羽”。
“我是乔羽。”
封晋云的眼光中流露出欣赏,“你就是乔羽,师傅没看错人。”往冠卿和玉竹的方向看了看,“放心吧,我不会迁怒于人。”
乔羽心中顿时有股惺惺相惜之意,“多谢。”
“你们为何会来到浚波?”
“说来话长。”乔羽将缘由向她细细的说了一番...
正说话的过程中,琅琊将茶水奉上,然后就立在封晋云的身后。
“...直到我们这几天路过附近的村镇,发现异常,却一直找不到人询问,然后恰巧碰到你们,所以就将计就计,跟你们回来看个究竟。”
“原来如此。”封晋云点点头,“今天真让妹妹见笑了。”
“好了,”白咏在一旁插嘴,“既然都是一家人,我的那辆车你也该还我了吧。”
“赔罪。”封晋云笑着拱手,并招呼琅琊,“快去将马车归还给她们。”
“姐姐,”乔羽扯扯她封晋云的袖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浚波的局势如何,还有这附近的老百姓到底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都上这儿来投奔你了?”
“这话该从何说起呢?”封晋云想了想,“当年我死里逃生之时,就几乎是活死人一个,濒临垂死边缘,幸而得一些部下的接济与救援,才捡回一条命。但双腿具废,已无法像常人一样生活。此后一直漂泊不定。后来在路过浚波时,被这里的土匪抢劫,抓回寨中。我因懂得一些岐黄之术,保住了性命。后来我设法除去了寨中的土匪,又联络了一些被朱家迫害的流人之后,这才形成了这座山寨...”
“...大家都跟着朱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在帝京,我们还一时拿她无可奈何,所以对于皇女的封地浚波,我们便早有计划的着手,安插耳目。此次皇女各到封地救灾,我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着手之后,才发现,浚波局势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首先是浚波的各股势力,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人,光现在我知道的,便有我,当地官府,二皇女,当地的江湖势力,和南蛮一派,而二皇女的手下在这里和浚波甫尹鱼为客各自为政。这次浚波水灾其实并不严重,她们故意上报加重水灾的程度,然后派二皇女过来,不过是为了再加上功德一桩,但是最近浚波发生的一些事,却让我真正看不透...”
“哦?”乔羽大感兴趣。
“其一,最近不但原有的势力,动作频繁,而且似乎还有新的势力加入,但是一时还弄不明白;而来,浚波附近的老百姓全部失踪,有些逃入了我的寨中,据她们所说,抓捕的人都是黑衣蒙面,手段残忍,有敢反抗的人,立毙刀下。我现在还在派人寻找这些百姓的下落,却还没有回复。”
“哦。”乔羽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人要抓捕这么多百姓,而且不分老幼?真实奇怪。”
“对了,师傅为什么会派你来到浚波。”
“其实,圣旨是让我跟随临渎郡王毓熙去临渎的,但与其在临渎坐等别人往头上栽赃,还不如我来给她后院点把火,让她焦头烂额,无暇顾忌我。”乔羽眉飞色舞的道。
封晋云失笑,“一直有消息来报,但对你的评价却是不一。有说你逞年少义气,行事鲁莽,不计后果,不过是圣眷正隆,有人帮你善后;有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权谋之术,同龄无人能出其右,行事诡变,高深莫测。但我看你,确实两者皆有之,而且还有最最难得的一点...”
“什么?”众人都好奇。
“运势,好运势。”封晋云轻描淡写。
乔羽细细一想,点头,“是啊,事无大小,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难得你如此年纪,却不刚愎自用,如果我当年的性情有三分像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忽忽往事,如云烟过眼,姐姐,我所图着,不是权利,只在乎痛快两字,但却非一时痛快,而是一世痛快。”
封晋云神伤不已,“说得好,说得好啊...”
“好了,”乔羽拍拍她的手,“不谈那些,既然我着大水冲进了你的龙王庙,怎么你也得款待我一下吧,啊?”
“啊!”封晋云一拍脑袋,“瞧我,琅琊,快让她们准备酒菜,今天我与小师妹尽兴畅饮。”
封晋云热情也谨慎,宴上除了乔羽一行人和琅琊外,再无他人。宴后,封晋云与乔羽谈论局势良久,互通有无,直至深夜,让乔羽对浚波的局面有了全新的了解。
因山寨中多出了一些前来投靠的百姓,所以屋舍紧张,琅琊得知冠卿和玉竹都是她的夫郎之后,就安排他们三人在一间房住下,而请白咏与寨中另一女子合宿。
好在琅琊办事还算周到,给他们准备了沐浴的热水,乔羽对他简直是感激不尽。
三人沐浴之后,在房中闲坐,乔羽总是乘玉竹不注意,吃冠卿的豆腐,冠卿一来不好吱声,二来也不好意思大动作阻止,怕被玉竹看到,三来她自从跟随白咏习武之后,动作也是越来越快,有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没办法,只好把她按在凳子上,给她梳头发,然后没话找话说。
“要不要写封信给宫大人,问问封将军的事?”
乔羽沉思良久,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你以为封晋云还是以往的封晋云?还是那位少年得志的将军?还是那位贵族世家引以为荣的少主?”
“即使她现在落魄如斯,但二十多年的帝京生活,还是会影响她的吧。”冠卿道。
乔羽感慨,“对于世家女子,她们的荣耀就是先祖的荣勋和尊贵,而对于她们最大的耻辱,不是夺取她们的生命,而是对她们先祖的侮辱,更何况发生在她身上的灭门九族的惨剧。这意味着什么?”
乔羽在问冠卿和玉竹,也是在问她自己。
“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乔羽语气轻缓,却字字沉重。
房中简朴如民居,一带来所用之物也是粗糙有限,乔羽不由得心生凄凉,“作为神安将军的封晋云,被斩于闹市,已经死了;作为一个荣宠加身的贵族,她已经被灭族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所有的亲人都因她而死,那么她还剩下什么...?”
“...只有仇恨、自责、彷徨和痛苦。但是当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之后,你觉得在她身上发生的最根本的变化是什么?”
冠卿和玉竹摇摇头,等着乔羽的下文。
“是生死的看法,是处世的手段,是对所有一切事务的崭新观点。这样的一个封晋云,只能说与原来的神安将军同名而已,那么我现在去了解一个死去十多年的神安将军还有什么意义?”
“老实说,”玉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对这位封将军还有点印象。当年她在帝京的风头就是现在的你也无法相比。”
“唉,树大招风啊。”乔羽叹息。
“我...”玉竹欲言又止。
乔羽明白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手,“你就是你,自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你与朱家就再无干系。别把朱家的债往你身上背,不该是你背,你也背不起。别自寻烦恼。”
玉竹一愣。
冠卿也一愣,给她梳发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一下,继而又往下梳去。
玉竹看了看她,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又一字也吐不出。
乔羽没发觉,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好在房间内是通铺,随便怎么睡都行。乔羽自己爬上床,不管他们两人了。
玉竹望着冠卿,心中苦涩难当。
冠卿走过去,握着他的肩,“睡吧,明日一定还有好多事。”
玉竹点点头,吹灭了屋中的灯火,与冠卿在乔羽的两侧躺下。
冠卿心中想着刚刚乔羽那个不经意的动作,明知自己不应该,但还是难以释怀。渐渐的,却听见玉竹的呼吸规律起来,缓慢而绵长,正在奇怪,身侧的那个小人,翻啊翻的,就翻进了自己的怀里。
细细看看她,头埋在自己的胸口,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腰,冠卿吁了口气,正准备睡觉,却发现那双小手开始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
冠卿吓了一跳,摒住自己的呼吸,伸手将怀中的小脑瓜抬起来,那双亮晶晶的明眸正朝他坏。
冠卿被她整得全身快要炸开了,却又止不住她越来越猖狂的动作。
“放心吧,我今天让白咏教我点睡穴了,她的手法独特,我不解开,他是不会醒的。”乔羽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冠卿恨声道,“你这个小魔星...”拉起被衾盖住两人...〔此处省略500字,敢讨文者,打pp,重新给你上思想教育课...和歌盖爪...〕
顺意赌坊,在浚波城中,一个很偏僻肮脏的角落,那些自持身份的人不肯来,普通百姓不敢来,即便是夜里打更的老妇,也不敢走入这巷子里。
赌坊的主人姓肖,已是年过七旬,本是出生在书香门第,所以还有一个极为风雅的名字,肖九重,只可惜最后没能扶摇直上九重天,反而成了浚波城最大最肥最厉害的一只蚯蚓,钻在最复杂的角落里,盘踞着浚波的地下,经营了这家赌场。
赌场不好开,敢开赌场的人绝不好惹,是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在肚子里骂翻了肖九重的祖宗十八代,但当着她的面,即便是浚波的中上等官员,也没胆说个不字。
但今日,肖九重愣是吓得从榻上摔倒在地上,缓了半天都没能直起身来。
吓到她的是一件东西,是从她所吃的面条汤碗里捞出来的一件东西,而且是个好东西。
若说肖九重吃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光是这面条的汤汁,便是由数十样山上海里的奇珍熬制出来的,然而吓到她的偏是比这些奇珍都要好的一样好东西。
黄金,一截小指大小的黄金,铸成一尊佛像的模样,更稀奇的是那佛像的脸,一边是恐怖狰狞穷凶极恶,一边是慈眉善目悲天怜人。
肖九重汗流浃背,衣衫尽湿,直到七个女儿全部来到面前时,仍然是面青唇白。
肖小七是老么,即便如此,也已经三十出头,不但长得像肖九重,连说话脾气也与她一模一样,所以平日最受肖九重的宠爱,说起话来也最肆无忌惮,“老娘,你今天是怎么了,见着鬼了么?”
肖九重一手紧紧攥着那尊金佛,一手颤巍巍的将参汤往口中灌去,不过是桌上到口边的两尺距离,参汤竟然洒出十之七八。
肖家七个女儿狐疑地对视着,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肖九重如此失态过...
也不知真的是那参汤管用,还是什么,肖九重终于镇定下来,“看来这浚波城,要出大事了。”
肖小大,其实也是五十多的人了,都已经抱孙女了,但只要肖九重不死,她便是再活五十年,还是得叫肖小大。她寻思一下,迟疑的开口,“娘,虽然现在浚波城中,形势复杂,各路人马,皆是同床异梦,闹是肯定要闹上一阵子的。但能出什么大事?”
肖小五也开口了,“娘,这么多年,这浚波城哪年不翻个大小浪,我们只需像过去一样,置身事外即可。谁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其他几个女儿纷纷应和。
肖九重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这天下,便是朝堂上的坐在高处的那个人,她说出来的话,口风在大,也刮不到这浚波城来。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啊,此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是大手笔,大手笔啊...”
肖小大,毕竟已是年过半百的人,经历知道的事情都比妹妹们多,但母亲如此感叹和失态,她印象里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那一次而已,“娘,老实说,能称上大手笔的,我也认为只有一人而已。但此人已退隐江湖多年,不问世事已久。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称得上大手笔。”
肖九重吁了口气,不住点头,“是啊,是啊...”将那紧紧攥住的手往她面前一伸一张。
吓的肖小大噗通一声瘫在椅子上,血色尽退,一个字也挤不出。
众姐妹大惊,纷纷伸头,想看清肖九重手心之物,但她已紧紧攥住收回。
肖九重一抬头,凌厉之色在老眼中闪过,“从今日起,肖家在浚波城内的所有产业,均派出最得力的人手监控,只要是发生在肖家产业里的每一件异常的事,所说的每一句异常的话,晚上我都必需知道,如有异常的人、事,给我立即盯上,马上回复。不管是谁,用多少金钱,前来买消息,一定要先禀报我知,然后才能回复。所有肖家之内,别人放进来的钉子,一律给我看住,若有异动,先抓,敢反抗的,立马除掉。”
肖家众女被她说得目瞪口呆,只敢回禀一个字,“是。”
肖九重仰头长叹,“你们是该经经大风浪了。除了小大留下,你们都回去,亲自坐镇,晚上亲自来回禀,将家眷和孩子们都安置到别院。从今夜起,你们一律睡在我这边。”
肖家众女,徨徨然,领命而去。
而就在同一日,浚波的老字号的客栈、酒肆、赌坊、妓院、镖局、银楼、武馆,那些几乎都已经退隐的老人们,纷纷召见现在的管事之人,而后又各自散去。
看似平静繁华的浚波,一下子连空气都似乎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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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而来【1】
说起来,浚波的甫尹鱼为客也算是个奇人。全本玄幻小说
南方九郡的甫尹除她之外都是官学出身,出身高门显贵,无一例外。
而鱼为客则不同,莫说她的姓氏古怪至极,在她当上浚波甫尹之前,谁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家族背景是迷,所学教义是迷,与朱家的关系也是迷。但是那凤翦龙翔的锦帛圣旨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鱼为客,谁都错认不了,而且事关朱家,浚波的官吏们也不敢有所质疑。
而她当了十五年的浚波甫尹,时间也太漫长了,所以,好多人都已经记不起这样的往事了。
没有事情的时候,不会有人去翻这样的旧账,但这几日,莫说是鱼为客,便是浚波府看门小吏的家史,都被翻到三代以上。所以鱼为客这样奇特地不能再奇特的经历,自然是特别引人关注。
乔羽拿着记录着鱼为客历史的纸张,轻弹纸角,连声道,“有意思,有意思。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白咏伸头过来刷了两眼,“哦,鱼为客啊~肖九重还特地费了半天口舌跟我说这个鱼为客。”
“哦,”乔羽颇感兴趣,“说来听听。”
白咏想了想,“大约是三十五年前,我那时年少气盛,将浚波府衙五品以上的官员杀了干净。当时因为江南一下子空缺太多的官员了,朝廷无人可派,也无人敢来。于是朝廷下了一道圣旨,命江南的皇亲贵戚和世家们举贤,想利用她们本身在当地的势力来巩固形势。”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乔羽道。
“嗯,”白咏也点头,“刚开始,她们心中对我还有所顾忌,所以行事上还算小心谨慎,几年之后,各个家族之间便因为利益而闹得不可开交,而朝廷此时,又派了新的浚波甫尹前来。但,已是尾大难调。”
“哦!”
“一连数任的浚波甫尹形如虚设,府衙发下的公文如同废纸一张,虽是江南九郡最大的一郡,但这个甫尹之位如同设在火炭之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后来,朝廷一连派了三任强势的文官前来,但都是任期未满,便死在任上。”
乔羽咋舌。
“直到这个鱼为客。这么一说,已是十五年前,当时女帝为众皇女封郡,朱家挑来挑去,也只有这个均波能看上眼,于是下定决心,要整治浚波。又派了两任文官,结果还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任上。后来朱太师,就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个鱼为客。硬按在了浚波甫尹大位之上...”
“...那时的鱼为客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刚开始,这些江南贵族还没将这个没来历没背景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处处与她为难,谁知,她不但手段强硬,而且还颇有谋略。甚至还将一个家族满门抄斩。那些人这才害怕起来,雇来江湖上的人,想杀掉她,但没想到,不但她身边护卫众多,而且本身也是个高手。就这样,浚波的形势才被她压了下来。而她自己也在这个浚波甫尹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五年。”
“哦,”乔羽挑眉,“看来这个鱼为客还是文武双全嘛!”
白咏笑道,“那也未必。这鱼为客就像是颗秤砣,只是压在了准星的那一点上,维持了浚波的势力平衡。就是再浑的水,只要翻不了大风浪,泥沉水清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而看看这些年,她制下的浚波,你就能得出个结论,要么,她太聪明,要么就是聪明有限。”
乔羽听到这话,对这个鱼为客,倒是颇有些期待。
“而且,肖九重还跟我说了一件事,鱼为客对朱家也不是百依百顺,甚至有些事情的处理上,对于朱家的话,那是置若罔闻。所以朱太师对她,可能也是早有想法了。”
“肖九重这话,可挺有意思的。”乔羽敏锐地捕捉到肖九重是话中有话。
“嗯。”白咏点点头,“是啊,她说,一有新的消息,马上来报。”
“哈哈~”乔羽笑得连腰都弯下,“真的没想到,你的话在这里,比什么都好使。我们不过刚刚进浚波几天功夫而已,便是浚波的树叶都不敢乱颤,真有你的!”
白咏呵呵一笑,“唉,现在想来,当年的有些事,做的是出格了一点。”
乔羽拍拍她的肩,“我看没什么,反正你我都不是皇帝,所以自然有人给我们收尾。不用担心,哈哈~”
白咏低声咕哝了一声。
“什么?”乔羽耳尖。
“没什么,没什么。”白咏忙打个哈哈带过,“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第一,继续寻找失踪百姓的下落,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第二,进一步摸清浚波的形势,掌握她们的动向;第三...”乔羽笑了笑,“我们去会会这个浚波甫尹-鱼为客。”
玉竹被她笑得发毛,冠卿若有所思地冲她身后看了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白咏带着乔羽翻进了浚波府衙的后院,一直来到鱼为客厢房的屋顶上。白咏担心她弄出声音来,特将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让后揭开屋顶的瓦片,两人一起往下张望。
这一看,乔羽差点没噗哧一声笑出来,从这个角度看下去,真可谓是风景这边独...妙。
屋中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偌大的浚波黄图,鱼为客左手持着一盏明灯,右手正拿着尺在其上丈量。一旁有几个女人陪同着,看那服饰,像是浚波的官员和她的幕僚。
鱼为客蹶着屁股,聚精会神的用尺比划着,而那一旁的几个女人却面露迟疑,互相交换着眼神。终于其中一个被推了出来,“大...大人。”
鱼为客头都不抬,嗯了一声。
那个女人回头怨恨地看了同僚们一眼,只得硬着头皮上,“大人。如果真的这么做,朝廷要是问明原委,想必是不会怪罪的。可是大人,您如何向二殿下交待,又如何向太师交待?”
砰得一声,鱼为客将手中的尺狠狠地砸在墙壁之上,吓得一干人等通通的跪倒在地。
“你们说怎么办?”鱼为客怒喝,“那你们说,怎么办?!”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交待,哼,大不了,我拿甫尹这个官衔跟她去交待。”
鱼为客背着手,在黄图之上团团转,犹如困兽,“哼,什么破玩意儿,她们当我稀罕?”破空一指,袖摆生风,“她们稀罕,随时可以拿去。”
鱼为客气得口中骂声不断,越走越快,“哼,即要我保得浚波长治久安,让她朱家面上生光,又不能为了治理,伤她朱家利益的一丝一毫,屁,她娘的想的美,别说她朱太师,就是皇帝,也摊不上这等没事。”
乔羽倒是没想到,一个封疆大吏,恼怒起来,也是一口浑话,浑然不顾斯文体面,心下觉得,鱼为客这人,还是有点江湖上的直率脾气,印象上便先加了两分。
那一干女人跪在地面上,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鱼为客气得面红耳赤,一眼扫过,看见了自己所挂在墙上的佩剑,疾步过去,铿的一声拔出宝剑,怒目圆瞪,双手齐握宝剑过首,拼尽全力,砍在那方案榻之上。
轰然一声,案榻倾倒。
鱼为客喘息粗重,看着自己那柄已嵌入地板中的宝剑,死死的抿住嘴角。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就按我说的去办,这可能也是我最后能为浚波的百姓,所做的一点事了吧。”
那一干人徨徨而去,只剩下鱼为客一个人,扔掉了手中之剑,滑坐在地上,似乎筋疲力竭,无可为继,衣袖掩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咏从乔羽打个手势,要不要下去?
乔羽摇摇头,示意她将瓦片复原,然后两人悄然离去。
回到她们暂时落脚的民宅之中,冠卿和玉竹还没有回来。
乔羽一边喝着白咏早已炖好的汤药,反正甜滋滋的,拿来做甜品最合适不过,一边想着鱼为客刚才的话,“你说,这鱼为客到底想背着朱家干什么?”
白咏回来以后,肚子就饿了,升起了火,煮了一锅汤,也不知从哪里摸来的肉,正放在火上烤,那烤出的肉油呲呲作响,香味扑鼻,她还将一些不知名的酱汁不住的往上涂抹,诱得乔羽喝汤时好几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白咏眼睛紧盯着肉,一边跟乔羽说话,“肯定是朱家不乐意的事。但现在一时半刻,我们还说不好。等冠卿从肖九重那儿回来,说不定她们已经查到了些什么。”
正说着,有人从墙壁翻了进来,却是玉竹。
乔羽冲他招手,“休息一下。”
此时三更已过了,多少有点宵寒之意。玉竹冲她点点头,在白咏对面盘腿坐下。
白咏指指锅里,“你先喝汤,一会有肉吃。”
玉竹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时辰,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顾不上说话,忙盛上一碗,但那汤汁在锅中正是沸腾,一时无法进口,只好搁置在一旁稍冷,想了想,又拿起一只碗,盛了半碗放在一边。
白咏先是一愣,看了看玉竹,又看了看那一碗半的汤,若有所思,继而一笑,又去烤她的肉了。
乔羽端着自己的药汤碗,小心翼翼地,也蹭到玉竹身边蹲下,眨巴着两只猫眼,盯着玉竹,神色极是可爱。
玉竹顿时笑意盈胸,忍不住笑出声来。
乔羽狐疑地瞪着他,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冠卿也越过了围墙,落在院中。听见玉竹正在笑,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玉竹笑着摇摇头,将那一半的汤碗盛满,递给他,自己也自顾自地端起碗来喝汤。
白咏欢呼一声,“好喽。”用刀将烤肉削成极薄的肉片,递给玉竹和冠卿。
乔羽偷偷地伸出手去,想偷上一片,被白咏啪的一声,敲在手背上,顿时眼泪汪汪,“我肚子也饿了,为什么不让我吃?”
“哼。”白咏拿鼻孔朝她,“跟你说过若干遍,荤腥之物会降低药性,不可同食。”
玉竹看她那可怜样,忍不住又笑起来。
冠卿也忍不住好笑,这白咏也不知存什么心思,明知乔羽好吃,说她是只小饕餮也不为过,可偏爱在她不能吃荤腥之时大煮鱼肉之类,如此这般的场景天天可见。
冠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刚刚从肖九重那里出来,见她那里有素的糕点,便给你带回来些。”
白咏惊奇,“你跟她要的?”
冠卿笑,“不是,我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她便亲手包好,说是孝敬你的。”
“嗯。”白咏接过来闻一闻,这才递给乔羽,“有什么消息吗?”
“嗯。”冠卿点头,“收获颇丰。”
“怎么说?”乔羽问。
冠卿只好将汤碗放在一旁,“第一,那些失踪的百姓可能是鱼为客抓的,但也未必都是她抓走的;第二,太师和二皇女对鱼为客不满已久,所以可能会在二皇女的到达金闾浚波之前,她们会对鱼为客有所处置;第三,二皇女想将浚波树立成这次平灾定乱的功绩,可能不太容易实现了,除了我们知道的封晋云势力之外,还有南蛮土著、当地豪强游侠,甚至还可能吸引来一些朱家的仇人。”
“是。”玉竹接口道,“我在粮库那里,发现鱼为客的亲信在秘密转运粮食和衣服,但她们口风很紧,没有提到运到什么地方。”
“这好办,”白咏笑,“让肖九重去查,这条地头蛇,肯定能找出来。”
乔羽端着汤,隔着火堆望着冠卿,“有两点我不明白,一,为什么说失踪的百姓未必都是鱼为客抓走的;第二,这里面有扯上南蛮土著什么事儿?她们为什么也要插上一脚;第三,鱼为客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听她那口气,似乎有点干完了这一票,就挂冠求去的意思。”
玉竹打岔,“好了,你等他把汤喝完再问吧。肉都快凉了。”
冠卿故意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凑到玉竹面前,“还是你心疼我。”
玉竹眼角一抽,“饿死你算了。”
大家哈哈大笑,赶紧先将肚子填个七份饱,然后继续说话。
冠卿接着道,“肖九重命人四处查看那些失踪百姓的村落,发现有些村落遗留下来的痕迹有些特别,有杀戮的迹象,而鱼为客虽然彪悍,对百姓却是很好,再加上我们从封晋云那些一些逃出来的老百姓口中也听到过一些黑衣蒙面人的描述。所以我觉得,很可能是两股甚至两股以上的势力在同时抓走百姓。”
乔羽想来想去想不通,转向白咏,“听鱼为客的口气,她好像并不想对百姓不利,而且还运送粮食和衣服。可她到底想做什么?还有如果还有其他的势力介入此事,那么她们又想利用这些百姓做什么?”
四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罢,”乔羽挑眉,“随着各方登台亮相,总归是能露出个端倪来的。那么南蛮土著干吗又进来搅和?”
“肖九重还在查,她只回了三个字,‘不好说’。”冠卿收拾着手里的碗碟,“但据她分析,总归是冲着利来的。过去南蛮跟浚波还算相安无事,这次连她都号不准南蛮人的脉。”
乔羽将汤碗也递给冠卿,“算啦,不想了。明天再说吧。大家都好好休息。”
玉竹要帮冠卿收拾,被冠卿一闪避开了,“你梳洗一下,先休息吧。今天你跑的地方够多了,别累着了。”
倒是乔羽打个哈欠,就要往地上倒,白咏用手指指着她,忍不住笑,“亏是你得了这样两个夫郎,比女人都强,要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玉竹跟冠卿相对苦笑,这到底是夸他们还是损他们?
今日不知明日事。
这话虽然有点晦气和不自信的意思,但实际上也点出了一个道理,事情的发展一旦加入了你不知道的或不能掌控的因素,那儿你的确可能不知明日事,只有看戏或者当个跑龙套的份。
乔羽是在一片惊锣声中被吵醒的,伸手一摸,冠卿早已不在身边,披衣出去一看,冠卿、玉竹和白咏三人在院中说话,面带异色。
“怎么了?”乔羽皱着眉头。
“南蛮土著攻打浚波城了。”白咏道。
“什么?”乔羽愣住了,“这演的是哪出啊?”接过冠卿递过的面巾,覆在脸上,稍稍冷静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夜摸到城下,今晨开城门的时候,准备乘其不备杀进来。但只是乱了一阵子,又退出去了。”冠卿给她准备洗漱用的水。
“看见没,戏班子已经鸣锣开场了,就等着主角上场。”乔羽笑了笑,接过来自顾洗漱。
白咏见她不惊不慢的样子,暗自点点头,转身去准备早餐了。
早饭过后,冠卿和玉竹都出去了,只留白咏和乔羽,两人照旧说笑练功。
日头过了正午,又偏了西,整个浚波城内人心惶惶,唯独这小院中平静如常,一直到入夜之后,冠卿和玉竹才一前一后的回来。
听完他们两人带回的消息,乔羽坐在台阶上,沉思良久,抬头问他们二人,“明日鱼为客真的要带着浚波的官军去围剿南蛮的土著?”
玉竹点点头,“她们都有眼线在官府之内,而且她们得到的消息,都是相同的。但是,鱼为客本人并不愿意出兵,她认为此时还没摸清前来攻城的人的动向和计划,不是出兵的时机。但二皇女的先遣官员,一定要她在皇女到达之前,剿杀攻城的南蛮,明日一定要出兵,而且还以守护城防为由,扣下了大半的兵力。只给了鱼为客五百兵士。”
冠卿也点头,肖九重那里的消息,也是如此。
乔羽皱眉,不再吭声。
白咏看看乔羽脸上的表情,“我觉得这场攻城来得蹊跷,南蛮本就是金闾附属,而且交通贸易均和浚波联系紧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攻打浚波呢?”
“是啊。”乔羽点点头,“是谁在这下面搅浑了一池水呢?而且这事也不像是封晋云干的。”
白咏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问乔羽,“二皇女?”
乔羽笑笑,“不是没有可能,一来,一定要出点乱子,才好平乱嘛;二来,借此机会,除掉不太听话的鱼为客;三来,说不定还可以拿这件事来做点什么文章。但现在还说不准啊。”
冠卿担心,“不管怎么样,鱼为客以五百人出城平乱,还是太危险了。”
乔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危险?!”摇摇头,“只怕她有去无回啊。”
冠卿玉竹相视,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严重。”他俩虽没见过鱼为客,但是这几天在探听消息时,对这位浚波甫尹鱼为客的所作所为还是比较欣赏的。
乔羽轻轻叹了一声,“如果我是二皇女,不管是亲自动手,还是借刀杀人,既然已经逼她出城,我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夜风微凉,吹的冠卿和玉竹的长发轻轻飘起又落下,比起冠卿的感慨,玉竹更多了份神伤,“有...没有办法,救她一命?”
乔羽缓缓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比阶下的玉竹还高了半个头,看着他寂寥的神色,乔羽忍不住,心中一叹,可怜的人,自己并没有特别善待他,如果能将对冠卿的感情拿出十分之一来给他,他也不至于心结还这么深吧,心中的一软,“放心吧,只要她能够坚持住,不要意外身亡,我想我还是能够救下她的。”
转眼朝冠卿一看,只见他的眼中是浓浓的宠溺和鼓励,心中一甜,“不过今夜可有的你们忙的了。玉竹,你去肖九重那里等消息,冠卿,你联系封晋云在这城里的人,让她们转告封晋云,必要时,我要跟她借兵。”
“好。”玉竹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玉竹。”乔羽低声唤住他,迟疑了一下,“多加小心。”
玉竹回眸一笑,月光之下,青衣俊逸,一双俊目异彩连连,连白咏都晃了一下神,“我知道。”他点点头,一个纵身,轻盈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乔羽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脸上微微发热,不敢再想,又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冠卿若有所思,轻轻道,“我去去就回。”
“好。”乔羽抬头,拉了拉他的手,“自己小心,早去早回。”
“嗯。”冠卿一笑,也走了。
乔羽坐在那里,心中一阵慌乱,自嘲,穿越的不彻底啊,身体换了,脑子里的东西还是换不了啊。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白咏看看她,又看看两人离去的方向,闭口不言,情字这东西,她自己一辈子也没理明白,当然也就没什么好教导这位“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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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而来【2】
当次日玉竹带回消息,此次出城平乱的五百兵士全部是鱼为客的亲信和家将之后,乔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白咏看她呆站在那里,只是眼珠在不停的转动,觉得很新奇,“没见过人考虑问题时是这幅模样的。”
冠卿平静将手往她面前一伸,“看官,请给赏钱,今儿让你瞧着新鲜的了。”
“去。”白咏不理他,转身去收拾东西。
“冠卿。”乔羽扯扯他袖子,“封晋云的手下怎么说?”
“她昨天夜里就出城了,赶回去向封晋云请示,最快也得今夜才能回来。”
乔羽摇摇头,“不行,来不及了。这样,冠卿,你现在立刻想办法出城,去封晋云那里,你就跟她说,不管是为她自己,还是为百姓,鱼为客都非救不可。要她直接从山寨出兵,去救鱼为客。我们三人跟在鱼为客的后面,即使救不了那么多人,就鱼为客一个,我想我们还是能办到的。”
“好。”冠卿刚要转身离去,突然有停下来,“战场上不比朝堂,不光是动动脑子和嘴皮子就可以的。你要千万小心。”
乔羽看着他的眼睛,“放心。”
“嗯。”冠卿这才离去。
乔羽三人却一直等到天黑之后才动身。不为别个,只因白咏的身材在白日太引人注目,要想混出城,即使武功再高,也很不容易。
但天色一黑,白咏便像只大鸟一样,无物可挡,她将乔羽一背,几个弹跳,便出了浚波城。
因为没有办法把马也夹带出城,乔羽只好继续呆在白咏背上,看着她和玉竹使用轻功在山道上疾驰。
大概奔走了约两个多时辰,莫说玉竹有点吃不消,连白咏头顶都开始隐隐冒烟了。
白咏突然身形一顿,“有血腥味。”
玉竹立刻停了下来,在一旁不停的喘息。乔羽挺不好意思的,忙将身上的手帕掏出来,递给他。
白咏停在暗处,往前方眺望,但今夜云重无风,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便是白咏这般高的武功,也不能远视。
白咏皱了一下眉,回头问玉竹,“还行吗?”
玉竹略为喘口气,一点头,“还行。”
“那好。”白咏的脸上没有平日的轻松自在,“上树。从上面走,地面上可能有机关埋伏。”
用轻功在树枝间穿梭,比在地面弹跳更辛苦,因为没有稳定和坚固的着力点,更何况密林之中能见度极差。
乔羽渐渐觉得鼻端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轻拍白咏的肩,“停下来看看。”
白咏落在一棵大树上,侧耳听了一下,“好像没有人设伏,但这血腥味来得忒怪异。”
乔羽往下张望,但下面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清。
玉竹问,“还是下去看看吧,总觉得这味道恶心的很,像是死人堆里发出来的。”
乔羽惊讶的回头问,“你怎么知道是死人堆发出的,难道你去过死人堆?”
玉竹黑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问这个。”
白咏手往背后一伸,将乔羽像只小猫般拎了下来,“你们在树上好好待着,我下去看看。”
乔羽便坐在了树杈上,由于大树年岁已久,树皮上长满了苔藓,手摸在上面怪恶心的,乔羽毅然选择了抱住玉竹的一只胳膊,虽然有失英雌形象。
白咏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面上,摒住呼吸,静听了一会,取出了火折子,点亮。
虽然火光不大,但在这极黑暗的环境了,好像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乔羽和玉竹都刷白了脸色,火光所及之处,遍布着女兵的尸体。
乔羽的胃中一阵抽搐,忙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对玉竹说,“带我下去。”
玉竹看看她,二话不说,将她拦腰一搂,跳了下去。
白咏正在仔细检查尸体,“应该都是鱼为客的亲兵,估计这里有七八十人。”
玉竹也点起了火折子,乔羽强忍着,往四周查看。
这些女兵的年龄都在二三十岁,但有的被割断咽喉而死,有的身中数箭,有的身体被不明利器前后贯通,也有的被一刀开膛破腹......·
如此人间地狱,乔羽不寒而栗。
白咏却蹲在那尸身旁边,翻来覆去的看,“奇怪......”
“怎么了?”乔羽虽然汗毛直立,但还是强迫自己挪了过去。
“这不像是南蛮人的手法。你看这刀口,入重出浅,应该是中原刀所致,但南蛮人因为生活在山林之中,多是使用弓箭短刀或匕首,所形成的伤口,跟这个是截然两样。这倒像是中原兵器所致。着实奇怪......”白咏继续在死人堆里翻弄着,“居然没有一具尸体是南蛮的兵器所为,难道现在南蛮人都改用刀剑了?”
乔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南蛮人干的,而是中原人干的。”
白咏又翻了一会,“应该是中原人干的没错,你瞧瞧这刀伤的深度,连断数根肋骨,一刀毙命,这样的力量那里是普通的南蛮人能办到的。我看倒像是中原的杀手干的。”
“她们为什么会被摆放在这里?”乔羽问。
白咏摇摇头,“谁知道。但现在我们得继续赶路了。如果一旦根本不是南蛮人,而是大批的中原杀手在等着她们,莫说剩下的兵士,只怕鱼为客武功再好,明年这个时候,你也得给她烧纸。”
遥望着前方,一片黑沉沉,乔羽不禁为鱼为客的命运担心,不知她能否撑到她们到达的那一刻。
把乔羽抓上背,白咏低喝一声,“走。”
莽林中的气氛压抑的让乔羽几乎窒息,再加上白咏的速度极快,让她一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郁结不开。
时不时有枝叶在身上划过,疼痛不已。乔羽不得不将自己再缩紧一点。
“弥勒。”乔羽不太爱叫她本名白咏,倒是偏爱自己给她起的假名,“林子这么大,我们这样找,能找到她们吗?”
白咏低声回,“不知道。只能略尽人事了。”
乔羽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但是,如果我的记性没错的话,前面有一处山谷。鱼为客既然受到攻击之后,没有率兵退回城中,那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那片绝谷。”
“绝谷?那不是没有退路?”白咏无声的点点头。乔羽抓住白咏的手一紧,“只怕那里是早已设好的全套,在等她自投罗网。”
“停。”白咏招呼了一声玉竹。
玉竹往前一看,“怎么了?”
“你闻闻?”
玉竹的鼻子远没有白咏那么尖,倒是乔羽,“好像有肉香味。”
玉竹怀疑,“但没有火光啊。”
“你们俩待在这儿,我去看看。”白咏往前一扑,身形如鬼魅一般顿时消失在黑暗之中。
乔羽坐在树上,这次不用她抓,玉竹搂住了她的腰,她也没有反应或说什么,因为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白咏刚刚的那句话上,“山谷”。
“唉。”她不禁叹了一口气,鱼为客也算是个有点脑子的人,怎么会自己跑进那个绝谷去,不过看看刚刚那些亲兵的尸体,可能她也是被迫到没有选择的地步上了吧。但是,绝谷,莫说是这些早已策划阴谋的人,即便是她,也有数种法子让鱼为客永远呆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怎么了。”玉竹担心的问。
“这次能不能救得了鱼为客,只怕还要看她自己的命了。”
玉竹低头看着怀中的乔羽,心中五味杂陈,天知道,他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多久,但是却不敢在手臂上再加一点点劲,只怕她反感,再也不让自己接近。“放心吧,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呵呵。”乔羽回头看看他模糊不清的五官,“总之,答应你的事情还是应该尽力去做到。”
“嘘。”玉竹将指头按在她嘴唇上,“有人来了。”
来者是白咏,手中还提着一个人。“走,抓来一个舌头。离远点再审。”
奔出了约两里地,白咏将那人扔在了地上,点了穴。却将那人的嘴捏开,用指头一摸,然后手往里一伸,硬生生掰了几颗牙齿下来。
那人一声闷哼,硬生生的疼醒了。
白咏让玉竹和乔羽站在那人的身后,然后自己坐在了她的面前,却没有点火折子。
那女子满口血污,全身不能动弹,惊恐的问,“你是谁?”
白咏笑地阴森恐怖,“你别管我是谁?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敢说一句假话,我就将你剁成八百块,而且保证你到最后一刻才死。”
那女人用舌头往口中一舔,发现装了毒药的牙齿已经被拔掉了,心中更惊,知道今日碰上的是江湖老手,必定不得善了,“你问吧。”
“你是什么人?”
“暗枭五堂的人。”
“你们杀手堂的人跑来浚波搅和什么?”
“有人出钱,请我们过来。”
“什么人?”
“不知道,我们只需要按照上峰的指令行事。”
“你的上峰给你们的是什么指示?”
“杀掉出城的这五百官兵,然后将事先抓到的老百姓带着现场,也杀掉,做成现场两败俱伤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身穿南蛮人的衣服?”
“我们先身穿浚波兵士的衣服,在南蛮惹事,并扬言近期要率军攻打南蛮,然后身穿南蛮人的服装攻打浚波,引她们出城。”
“你们杀了这五百人之后,还准备对南蛮人怎么样?”
“对南蛮人没有下一步行动。应该会有人善后。”
“现在浚波那五百兵士怎么样了?”
“死了约百余人了,剩下的人伤了一半,都被围堵在前面的绝谷中,待明日清晨,看清她们的所在,我们埋伏在山顶上的人,会将乱石推下,剩下来的,我们会一起解决掉。”
“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杀手?”
“一百五十六名。”
“今日一战,你们伤亡多少?”
“伤亡共十人。”
白咏眼睛一眯,那人已经倒下晕过去了。
玉竹问,“怎么办?”
乔羽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果你是鱼为客,你会怎么办?”
玉竹沉吟了一下,“如果我没有高估鱼为客的话,她必定对浚波地形不是太陌生,而且敌人拼命把自己逼进绝谷,她就算想不到敌人的具体计划,也一定会料想到明日清晨之后,必定有一场对于己方不利的恶战。那么想要扭转局势的唯一机会,就在今夜。”
“你是说,她会反过来偷袭这些人?”
玉竹点头,“如果我是鱼为客我就会这么做?”
乔羽看向前面面容模糊的白咏,但她知道白咏一定在笑,“如果我是这帮杀手的首领,我一定会料想到鱼为客会在今夜拼死一搏。那这么说,鱼为客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玉竹迟疑了一下,“到底是自寻死路,还是化险为夷。现在真的不好说。不过,鱼为客既然敢领着这五百兵士出城,我觉得她多少也作了准备。”
“呵呵......”乔羽和白咏两人先是低笑,渐渐笑得有点放肆了起来。
玉竹作恼,“原来你早想好了,耍我。”
“没有,没有...”乔羽矢口否认,“这叫讨论,作战前的集体会议。”转向白咏,“弥勒,看来我们是不用进绝谷了,就在这些杀手林外等。守株待兔,如果鱼为客今夜来,那么她还值得我们为她费心,如果她不来,我们就可以直接转回山寨了。”
玉竹不解。
白咏替她回答,“鱼为客既然能率领一些武功高强的手下,逃出山谷,她就有可能来找这些杀手拼命,也有可能自己逃走。但是即使她来找这些杀手拼命,也可能会有两种结果,一,两败俱伤,但杀手主力消失,她剩下来的手下,就能够逃出生天,二,她被杀,那么既然她已死,她的手下死不死,就无关紧要,这些杀手就有可能撤走,不关是哪种结局,鱼为客都是一个值得钦佩的女人;但如果,她在逃出绝谷之后,和这些武功高强的手下,一起逃走,留下绝谷中的人为她作幌子,那么这样的人,还值得你我去救吗?”
玉竹苦笑一下,一指地上躺着的女人,“她呢?”
白咏淡淡撇了一眼,将乔羽拎上背,“如果这段时间没有野兽吧她吃掉,明天中午时分,她可能就没事了。”说罢袖摆一甩,身子腾空而起,向前方扑去。
玉竹急忙施展轻功跟上。
乔羽的心反而定了下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也帮不上谁。
在快接近那伙杀手的树林时,前面已有兵器激斗的声音传来,“看来,已经开始了。靠近一点。”
暗算别人,也被别人暗算,这场戏好看了。
白咏背着乔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棵高大的树上。下方已经点起了火把。
乔羽定睛一看,身着官兵服饰的只有三十多人,为首一人正是鱼为客,此时已是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不过看她行动毫无阻碍的样子,应该都是别人的鲜血。
还算有脑子,乔羽暗暗点头,鱼为客让手下的女兵三人为一组,相背成团,紧紧依靠,密林之中本来空隙就不大,杀手无法蜂拥而上,真正能与官兵短兵相接的杀手,也不过就三四十人,一时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在外围圈上,有一个被杀手团团保护住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杀手的首领,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场内的动静。
乔羽眯了眯眼,伸手制止了欲下去帮忙的玉竹。
莽林中厮杀,残酷而无情,兵器划破夜风,钢刀劈进骨骼,鲜血急迸泼洒在空中,所有一切,清晰入耳。
玉竹在哭,没有哽咽,只是泪水不断的夺眶而出。
乔羽迟疑地伸手,在他的下巴下,接住了他的眼泪,她盯着自己掌心,虽然看不清,却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乔羽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引开那个人身边的杀手,然后弥勒会解决她。”
在玉竹飞身而下的同时,白咏背着乔羽换了一个地方,低声交待,“你别逞能,现在下面谁的武功都比你高,而且都杀红了眼……”
乔羽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我就算想找人练手,也绝不会是在这里。”
玉竹扑到了那个杀手首领的面前,那些人似乎大吃一惊,立刻将他包围,缠斗起来。玉竹且战且退,一时间,那个女人身边出现了一个缺口。
白咏刚刚一动,却又立刻止住了去势。
乔羽也发现不对,“那个女人,似乎只是一个幌子。”
白咏眯起了眼,快速地在莽林中和人群里扫视。
但下面鱼为客的兵士们,却因为玉竹的加入而精神大振,“援兵来了,加把劲,杀了这些狗贼,为死去的姐妹们报仇。”呐喊声顿起,在莽林中回荡。
乔羽和白咏同时发现,外围圈上的那些杀手们没有因为玉竹的加入而慌张,似乎早有准备。有一个角落里,只有几个女人,特别不起眼,但几乎是在玉竹到达地面的同时,都抬头查看莽林高处。
白咏额上青筋一跳,欲动又止。
乔羽叹了口气,“没想到,现在我反而成了累赘。”一拍她的肩膀,“你下去吧,我相信你的武功,一时半刻她们是上不来的。而且她们不清楚着高处的情况,肯定不敢贸然上来。”
白咏看了她一眼,乔羽嬉皮笑脸,“没想到,亲身临阵,竟然有这么多变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白咏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像一只巨大的壁虎隐进了树影之中,然后一晃,就消失了。
乔羽叹了口气,原来看武侠小说,总有许多速成的方法,仿佛一夜之间,如果没被折磨死,就能成绝顶高手了。她就此事还问过白咏。被白咏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白咏问她,男人生孩子,肚子也是十个月才长大的,如果一夜之间塞个球进去,而且还不是一般大的球,那么这个人会怎么样?
虽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还是非常有效的打断了乔羽的妄想。
所以她每天还得早早起来坚持受苦,不过白咏夸奖她,进步已经很快了,是天生练武的材料。即便如此,跟下面这些打架的专业女士们比起来,现在的她只有当西瓜的份,挨砍。
乔羽紧紧地盯着那几个不起眼的女人,突然她们一直转动观察四方的头停止了转动,都乖乖的保持着看向一个方向的姿势。乔羽暗笑,知道是白咏得手了。
但就在这时,鱼为客的队伍却发生了突变。
有六个女兵,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反手挥刀砍向了同组的女兵。顿时,十多个女兵已经倒下。
鱼为客惊呆了,就这一个恍惚,被背后的一个杀手,一刀砍在了左肩之上,血流如注。鱼为客没有动,所有的人也都停下了手来。
砍中鱼为客的杀手得手后,急速往后一跃,接着所有的杀手都撤到了边缘,包括那六个女兵。
鱼为客双目赤红,长发滴血,声音沙哑,看向那六个女兵,“为什么?”
其中一个低着头,低声道,“大人,我们也是,不得已。”
鱼为客惨然一笑,身形一个踉跄。
玉竹甩开身边几个杀手,跃到她身边,“鱼大人,你再坚持一下。”
那一刀伤她极深,而且刀上有毒,鱼为客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下,迫使自己清醒,低声问,“你是谁?”
玉竹扶住她,“我是来帮你的人,援兵一会就到。你再坚持一下。”
鱼为客眼中一亮,急速低声说道,“谢了。我再拖上她们一会,希望你的朋友能赶上,如果我今日命丧于此,请务必救下我这些姐妹,还有三百多人在绝谷中。小友,切记,拜托。”说完,一把将玉竹推开,转身面对那个看似首领的女人。
“说吧。看来我今日要命丧于此,那么我也想死个明白。到底是死在谁手里。”她反手将长剑插入土中,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玉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鱼为客,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女子,有着一双坚毅的眼睛,而此时,即使她全身上下都是血污,仍然不能折损那双眼睛的美丽。
那个假首领看了看角落的那几个人,却没有人给她信息,她只当这几个人已经定下了杀意。“呵呵,我们不就是南蛮人吗?”
“放屁!”鱼为客破口大骂,“有哪个南蛮人汉语如此滑溜,南蛮语却连皮毛都不会。呵呵……”鱼为客极为轻蔑的一笑,“怎么说,看你们的武功,也应该是在江湖上有名号的人。怎么?还怕我死后化作厉鬼来找你们不成。”
假首领不吭声。
后面有女兵骂道,“哼,要不要姑奶奶我告诉你,我姓甚名谁?还是你们根本就不知自己爹娘是谁?所以直接叫个阿猫阿狗就算了。”
女兵们一阵哄笑,事已至此,大家心中多少都有数,今夜看来是很难离开这片莽林了,但即使魂断于此,那也得死个痛快。
那个假首领薄唇一挑,“哼,告诉你们也无妨,是你的主子,朱家人派我们来的。怎么,现在可以死得明目了?”
嘿嘿,鱼为客先是低声笑,然后仰头放声大笑,却被自己的血呛了一口,闷咳不止……久久之后,才停下来,“我的主子,我从来就没有主子。当年来当这个浚波甫尹,看得也是老百姓的面子,呸,朱家人也配当我主子,给我提鞋都不要。”
女兵们又是一阵哄笑,却悄悄地调整队形,准备下一次的厮杀。
假首领呔然,“那是你和朱家之间的事,话已至此,你好好上路吧。”一挥手,外围的杀手们每人手持一张弓弩,“放箭!”
玉竹大喊一声,“快围成圈。”
弓弩不似弓箭,由机关弹簧发射,力道极强,而且距离又近,一次可发数只。众女兵只能围成一团相靠,咬牙苦撑。但被拨开的箭矢有的钉入了地面,有的却被挑上了半空。
乔羽叫苦不迭,如果拔扇阻挡,杀手们势必发现树上有人,如果不挡,这东一箭西一箭,眼看就要把她钉在树上了。正想着,已有数支箭矢相继而至。
乔羽只得挥扇阻挡,但还是被一支箭射中左臂,一阵剧痛,乔羽一个不稳,从树上跌了下来,而下方,流矢织成的箭网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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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而来【3】
像这样的箭阵,如果以自然速度下跌的话,估计到了地面,她也成了刺猬了。免费小说阅读网
乔羽一咬牙,用扇子护住面部胸前,使出白咏所传授的千斤坠的功夫,加速自己的下跌,这样通过箭阵的时间越短,被箭射中的危险就越小,但是同时,如果没有人能接住她,摔断自己脖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她的跌落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箭阵中心的玉竹、鱼为客,暗处的白咏,还有面对着她方向的众多杀手。这些杀手果然是专业级别的,一发现她之后,弓弩的方向立即调转,全部朝着她射来。
鱼为客,乔羽心中大吼,你可是欠我大发了…白咏……
就在她头皮几乎已经感觉出地面的硬度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树后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把她拎进了阴暗处…
惊魂未定的乔羽又开始腹诽,nnd,你当我是兔子,倒着提我?定神一看,草莽风格的帅哥?居然是琅琊~~~
琅琊朝她咧嘴,乔羽冲着他龇牙。
琅琊也不在意,将她在地面上,掏出一个竹哨,放在嘴边一吹,顿时远处也传来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回应。
乔羽也没闲着,在衣襟下摆扯下了一块布条,自力更生,用嘴巴和右手在伤口的上方扎紧。
就在此同时,场中的杀手们都发现情况有些微妙,而鱼为客的亲兵们精神为之一振,鱼为客高呼,“援兵到了,再坚持一下。”
杀手们纷纷向角落的那几个女人看去,却没有任何反馈,就在这时,从这几个女人的身后,慢悠悠地晃出一个人来,正是白咏。
白咏笑呵呵,“来来来,都忙了一个晚上了,休息一下,别累着了。”
杀手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远处火光点点,越来越近…
鱼为客哑笑一声,“小友,谢…了…”狂吐一口鲜血来,颓然倒下。
“鱼大人,鱼大人…”玉竹心急如焚,既担心乔羽,又不能离开鱼为客。
白咏仍是笑眯眯的,“怎么,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别惹我不高兴…”平平一掌推出,靠她近处的几个杀手,顿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白咏和蔼可亲,继续道,“我从不说威胁人的话,多伤感情。”
杀手中,终于有人扔下了手中的弓弩,接二连三,一个个都放下了武器。
封晋云的手下也赶到了,团团围了起来。
乔羽松了一口气,这时才觉得左臂已经一点劲都使不上,而整个左边的衣袖,都已经被血染湿了。凑近火光一看,箭头全是倒勾,乔羽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待乔羽再醒来时,已是夜间,在封晋云的山寨了。她咕咚一身从床上弹起,却扯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咬牙切齿。
白咏正坐在桌边喝茶,玉竹双目通红坐在床边看着她,白咏冲玉竹嚷嚷,“看吧,好歹有我在,她哪里那么容易死。”
玉竹声音沙哑,看来是哭了很久了,“你没事了吧?”
乔羽立刻反射性的奄奄一息,好像快不行了。
白咏扯她后腿,“你别装了,我给你灌了好几斤灵丹妙药了,而且还让你睡了两天,此刻你别说是虚弱,就是围着寨子跑上个十圈,他都不一定有你快。除了伤口没长好,其它什么事儿也没有。”
白咏站了起来,打个哈欠,“我要去睡觉了。”
“等等。”乔羽忙出声喊住她,“冠卿呢?”
“我保住了鱼为客的命,但她的伤势太重,琅琊和冠卿混在她的亲兵中,送她进城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乔羽噘着嘴巴,“他知道我受伤,还跑了。”
白咏呵呵一笑,“我没告诉他你受伤,我告诉他是你让他送鱼为客进城的。不过琅琊那小子回来的路上肯定会多嘴。”
正说着,房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外面正是脸色煞白的冠卿。
白咏立刻噤声,到床边把玉竹拉走,“你也好好歇歇。明天再来。”
乔羽高兴地跳下床来,“你回来啦,累了吧。”
冠卿这是第一次顾不得和玉竹打招呼,待她们一离开,立刻将房门插上。
“你让我看看。”冠卿拉开她一直躲着自己的左臂。
慢慢扯开了裹在伤口处的布条,露出那道箭伤来。
“已经快没事了。”乔羽见他脸色惨白,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又紧张又内疚。
冠卿手指颤抖地抚上伤口周围的皮肤,好半响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伤口严严地包好。
乔羽不忍心他这样,伸出右臂,抚上他的脸,“冠卿,冠卿,我已经没事了。”
冠卿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将她抱进怀里,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放置在她的后颈,乔羽只得将头抬起,冠卿的吻,就这样压了下来。
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的紧张和不安都发泄出来,也好吧。乔羽在他的热情下,昏昏沉沉的想着。
冠卿看着怀里的人儿,几乎魂飞魄散的心情这才一点一点沉淀,无尽的疲惫涌了上来,紧紧搂住乔羽,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精神无比。乔羽张目一看,冠卿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冠卿回过神来,只是取笑她,“胳膊都被你压麻了,你好像又重了。”
两人嬉笑了一番,乔羽洗漱完毕立刻前去见封晋云。
不过是太阳初升时分,封晋云坐在后山的松树下,琅琊蹲在她身边,正仰着头跟她说着什么,神色是乔羽未见过的温柔。
乔羽了然一笑,低低的咳了一声。
封晋云回头,“是你啊。”
“嗯。”乔羽晃到她面前,嬉皮笑脸,“是我。”
“伤好点了没有?”封晋云关切的问。
“小伤。”她要是不提,乔羽都快忘了,白咏的药真不是假的,有效的很。
旁边的琅琊很不留情面的笑了出来,乔羽想起了自己被他倒提在空中的糗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封晋云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乔羽和琅琊“眉来眼去”,心中却有别样情绪,暗叹一声,“小羽,来坐。”
乔羽就在她身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开门见山,毫不废话,“封大姐,就昨夜之事,你怎么看?”
封晋云略一沉吟,“我有九成把握,暗枭堂的人是受朱家指使,暗杀鱼为客,嫁祸南蛮。但我却始终想不通,一来,鱼为客尚未与朱家翻脸,仍是朱家治理浚波的最得力的人手,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除掉她;二来,除掉鱼为客之后,朱家对浚波到底作何打算?要再找一个像鱼为客这样的人,谈何容易?三来,南蛮人性格刚烈,恩怨分明,朱家虽可借暗枭堂的人燎起浚波与南蛮战火,但除去鱼为客之后,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得不偿失。接下来,必定与南蛮兵戎相见。这对朱家有什么好处。”
乔羽直觉的接口道,“最起码能让朱家屯重兵在手、、、”
乔羽和封晋云同时一震,四目相对,掩不住心中震惊的想法。
琅琊很少见封晋云如此震惊的神色,虽然她二人都没有点明,他也能猜到她们的想法,不由插话,“朱家本来已经权盖朝野,二皇女又深得女帝宠爱,要想登大宝之位,并非不可能。为何要走这一步险棋?”
封晋云面色凝重,微微摇摇头,“非是险棋,而是无比高明的一招。进可攻,退可守。有无数的可能,我们的担心只是其中结果之一,但无论如何都能一下翻转这两年的劣势。而且若不是我们身在局中,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家有此意图。”
乔羽皱着眉头苦思,老实说,她真的没想到朱太师会有这一步棋,她原以为此次南方救灾平乱,朱家最多不过争争功劳政绩,顺带陷害一下毓熙和太女,好让二皇女在帝京重振声威,但显然朱太师的胃口非是一般的大。但如果朱太师知道自己竟是因路见不平救下鱼为客而泄漏端倪,必定要悔到吐血。
但话又说回,若不是荒郊野地里杀出个神安将军封晋云,任她乔羽有三头六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鱼为客命丧浚波。
封晋云问,“可有朱家信使的消息?”当日封晋云在山道设伏,也就是想拦截朱家的信使。
琅琊摇摇头,“此间情景已经非同以往,她们肯定会以更秘密的手法互通消息。而且如今,我们不能再以山贼的身份行事,这样只会便宜朱家,让她们师出有名。”
乔羽点点头,“言之有理。这样,我今天就动身前往浚波城。既然鱼为客因剿匪命垂一线,她们在目前也不好太明目张胆的动作。先保下鱼为客再说,她还是有大用途的。另外还有一事。”
封晋云见她略有迟疑,猜到她想说什么,灿然一笑,“你尽管将他留在山寨里,我不会为难他的。顺道再借你一个人。”她转头嘱咐琅琊,“你跟她一起进城,这次朱家是大动作,来的必定有不少棘手人物,城中人手留些精干的,其余的都妥善安置好,随时听命。”
琅琊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乔羽识相,离开了松林,去找白咏议事。
乔羽转回房里,冠卿正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托腮远眺,也不知望向何处,一双俊目中似有波澜起伏,不用问就是有心事。
很少看见他这般迟疑犹豫又挣扎黯然的模样,乔羽奇道,“你想什么呢?”
冠卿见她跨进房门来,微微一笑,头一低,将眼神避了开去,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刚刚那副模样,乔羽想问个明白,偏偏从窗口看见白咏和玉竹往这边走过来。
乔羽低声说,“帮我劝玉竹留在山寨里。”
冠卿嗯了一声,却低不可闻。
待白咏和玉竹进了房门,乔羽挂了个大大的笑脸,“玉竹,帮个忙,我跟封大姐借了琅琊,她现在也缺人手,你就在这里先帮她顶两天好不好?”
话一出口,玉竹的眼神就一滞。
乔羽心说不好,她原本是怕玉竹直接跟三皇女的人对上,毕竟已经是跟朱家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怕他难过,才想把他留在山寨里,还特地跟封晋云打了招呼。可这一“婉转”,到了玉竹那儿,就是要往别处想了。虽然他脸上还带着面具,但那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那儿,“原来你还是嫌弃我是朱家的人。”
乔羽忙想开口补救,玉竹把头一低,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好”。
就一个字,跟一巴掌扫在乔羽脸上似的,火辣辣的烧。
乔羽无奈地看向白咏,只见她偏着脑袋,两眼在房顶上乱扫,似乎有耗子在上面乱窜似的,再看向冠卿,冠卿却一反常态,没有出来打圆场,只是坐在那儿。
乔羽有点莫名其妙,却更加肯定一件事,冠卿心里肯定有事。
一直摸黑进了浚波城,乔羽想起玉竹那张多云转阴的脸,还有点闪电雷鸣暴雨将至的感觉,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叫的狗不咬人...
呸呸呸,乔羽有点鄙弃自己,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就有点夫管严的趋势了?这不还没打雷下雨呢吗!等解决了二皇女的问题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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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卵谁石【1】
不过是刚过了正午的时分,天色却阴沉沉的,空气潮湿闷热,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全本网游小说
琅琊和冠卿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只见乔羽和白咏坐在廊檐底下悠闲地品茶,琅琊心想,不知等你听了我带回来的消息之后,是不是还能这么悠闲。
冠卿倒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乔羽在琢磨着事儿,那煽火、添水、倒茶的活都是白咏一个人在忙活呢。不过也难怪,现下,的确是陷入僵局里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情势一面倒,倒向二皇女那边。
二皇女已经下榻在浚波的官邸,兵马也已经驻进了浚波的兵营,虽说“灾民暴动”的奏折还在源源不断地上报给帝京,但其实乔羽心中明白,在浚波不管是表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都没有能够与二皇女相抗衡的力量。
白咏和封晋云可以说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两个筹码,白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师傅,震慑住了浚波的黑道力量,使得二皇女在明,她们在暗;而封晋云对她来讲,更是一只撞上门来的兔子,无条件地统一了战线,让她手里有了一些能与二皇女抗衡的资本,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乔羽仰起头,脑袋重重地向后倒去,“真是头大啊。”
白咏抬起眼,看看她那揪成一团的苦脸,对冠卿说,“从早上到现在了,还是第一句话呢。”
乔羽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他们两人都坐下,“说来听听,有什么新的进展?”
冠卿想说地委婉些,但又一想,这时候了,有什么事还是说的清清楚楚地好,“肖九重那里,还有其它的几家,官府都陪着二皇女的亲信上门拜访过了,说是二皇女想约见这些浚波的老人,肖九重已经起了疑心,追问我,我只说很快会跟她说明白。”
乔羽苦笑,“先是白咏无缘无故重现浚波,再来莫名其妙的南蛮战事,好端端的一个浚波辅尹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再来就是皇女亲信屈高就下,是个明白人就会闻到不对劲,更何况她们这些老奸巨猾之徒。”
乔羽想着想着,突然又自顾乐起来,“这些人虽然老奸巨猾,不管她们讲不讲江湖道义,是不是贪财好色,但却都是明白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怕死,不管二皇女许给她们什么,也不会冲昏了她们的头脑,要想享受,先得把命保住。只要白咏这尊大佛在这儿压着,她们就不敢心存侥幸。”刚说得有点眉飞色舞,她就想起了鱼为客,脸上瞬间又跨了下去。
“封大姐是只奇兵啊,只可惜为了救鱼为客早早现形了,不要...”乔羽越想越懊恼,封晋云的兵虽然不多,但是如果用得好,足以四两拨千斤,但现在二皇女的人肯定能猜出有这么一拨人马早早蹲在这儿候着她了,估计请肖九重她们上门,一来是敲敲警钟,别给她添乱,二来掂掂重量,看谁能用,其中未尝没有打草惊蛇,顺藤摸瓜的心思。想到这儿,乔羽也把鱼为客给恨上了,心说要是等你伤好了,一定好好的操使你,怎么也得连本带利拿回来。
“对了,”乔羽忙问琅琊,“鱼为客怎么样了?”
“重伤,昏迷,奄奄一息,连皇女带来的御医都亲自号过脉了,说是已经可以准备后事了。”
乔羽似笑非笑,“你亲眼见着了?”
琅琊一挑眉,“她也是住在官邸里的,现在都是皇女的人,我哪里能摸着她的边。”
乔羽和白咏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清楚,以白咏的医术,鱼为客是绝对死不了的,鱼为客如果此刻真的命悬一线,那肯定是二皇女的人下的手,再不然,这个“命悬一线”就别有说法了,估计那根线是铁铸铜浇的,得悬到早着呢!
将鱼为客暂且放在一边,乔羽继续琢磨着面前这个困局。
这几年,在帝京与太女和二皇女周旋,主要是利用了几方的势力互相牵制,所谓借力打力,故而可以花样层出不穷。但如今浚波的局势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二对一,二皇女和她自己。
二皇女此番是光明正大的救灾平乱,而她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那个“暴乱”的灾民,此是一不利;
二皇女这次身边保航护驾的,都是朱家的亲信兵力,兵强马壮,刀利枪坚,还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和后援,相比之下,封晋云的兵力,财源薄弱,装备有限,粮草就算暂时没有问题,但也无法持久,而且还要分出去一部分供养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几百张嘴每天的消耗,估计封晋云也是头如斗大。而浚波的黑道势力还不能轻率地动用,一来她们顾虑家小,二来与朱家或二皇女没有什么大恨深仇,未必肯兵戎相见,三来,人多口杂,极容易走漏消息。此为二不利;
而第个三不利,才是乔羽最最头疼的问题,如果真的打,那估计二皇女得高兴地往房梁上窜,这简直就是给她扩兵的免费东风;如果不打,还有不少被掳走的老百姓在二皇女的手里,只要带到荒郊野外,手起刀落,然后每人手里塞个破铜烂铁,那就是造反的铁证,二皇女照样向朝廷要兵,这些老百姓你救还是不救。救,又回到打的问题,不救,又于心何忍?
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盖噗噗乱跳,白咏提了起来,往乔羽的茶碗中冲开,浅碧色的茶汤沿着碗壁回旋。
宛如此刻自己的处境,进退不得,左右两难。
怎么办?乔羽定定地瞪着那只茶碗发呆。
早知今日,在过去的两年里,她一定恶补兵书,可惜现在临时抱佛脚都没处想。
白咏也是一时想不出个主张,她的武功天下无敌,遇事向来以暴制暴,遇强更强。就像当年,虽是亲手建立起的帮派,当她发现其中矛盾错综复杂,为害江湖,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时,她根本就懒得去费心事,与那帮杂碎斗心眼,手起刀落,人头滚地,直接解决所有问题,而且不留后患。连收尸掩埋的事,也由官府打理,她连一枚月魛都不用出。
现下这个局势,要按她的脾性,星暗风高时,月黑杀人夜,将那个什么皇女像切菜似的剁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乔羽弱弱的一句,“要是可以,我也想啊。”将她剩下的狠话全堵回肚子里。
杀人多容易,可杀了之后呢,毓熙的根基还很薄弱,不过刚刚在文臣中建立了一点威望,官学出来的女官们就像初春的幼苗,经不住风暴。太女和二皇女的势力就像两座犄角的大山,互相抵制,这才有了毓熙成长的空间。不管这两方,哪一方跨台,毓熙的那点势力也是顺势地粉身碎骨。走运点,能当个闲散王侯,倒霉点,一命呜呼也不奇怪。
所以没办法来个痛快,乔羽龇牙咧嘴,狠狠地吐了口气,眼角不经意一瞟,看见了琅琊脸上那淡淡的笑,有些嘲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嘛玩意儿?乔羽立刻横鼻子竖眼的,我这儿替你们的“匪窝”发愁,你这儿一副葡萄架下摆龙门阵,等着看好戏呢?
等等。
一双猫眼眯成两道细缝,投射出来的眼神像利刃,剐在琅琊的脸上似乎嗖嗖有声。乔羽心里琢磨开了,你这么悠闲,难不成是有恃无恐,又或者有什么高招?看你这脑袋,我想不出来,你未必能比我强,八成是封晋云在你来之前,点拨了通窍了,现在来我面前摆现了。
等等,等等。乔羽的眼睛越张越大,宛如深夜见着耗子的狸猫一般,炯炯发亮。
醍醐灌顶,灵机顿现,一通百通。
看着乔羽快咧到耳根的笑脸,琅琊有点发毛,她是什么意思,是想到了关键点了,还是入魔了?
冠卿一见她那兴奋到抓耳挠腮完全喜不自禁的模样,暗自呼了一口气,将提在手里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可再看看她那双猫眼中波澜起伏全是坏水,不由得在心里念声佛,也不知谁要倒霉了,不过看着情势,八成是眼下正在官邸里寻欢作乐的二皇女。
可看在琅琊的眼里,却是毫无半点风采可言,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琅琊有点走神,无比想念封晋云每次运筹帷幄的儒雅风采,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地像波春水。
“琅琊,”乔羽连叫了两声他才回神,“让人回去把玉竹叫来,越快越好。弥勒,这浚波城里做粮食生意的,可有你的旧识?”
白咏想了想,“我倒是认识一个卖粮食的,我那碧玉泉珍珠米,每年都是跟她买的。可我以往都是在临渎找她,不知浚波有没有她的分行。”
看来这事问过江龙不管用,还得问地头蛇,“琅琊,将这里做粮食生意的人都说来听。”
“做粮食生意的么?”琅琊掐指算了算,“这城中大小的粮店也有二十多家,可要说有点实力的,只有泰丰粮行...?”
“等等,”白咏插话,“她家的东家可是姓顾,顾大小姐,顾盛安?”
“是不是顾盛安,我倒不清楚,只是姓顾是错不了的。听说生意是做的极大的,不光是浚波,其它的郡城也有生意。”
白咏一拍手,“看来是错不了了,此人说来也是个妙人儿,当年我第一眼见到她时,那谈吐举止翩翩风采,没有半点商贾之气,我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小姐。后来才知道,她跟她义母做粮食生意。竟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粮商。不过话说回来,你找她做什么?”
乔羽一听,居然也是旧识,简直难以置信,继而乐不可支,“既然顾大小姐适逢其会,何不乘此吉时良日,前去拜会一番?”
话音刚落,顿时屋外闪电雷鸣,暴雨倾盆。
吉时良日?琅琊觉得自己脸上的刀疤在微微抽搐,看着乔羽那似乎盛开在和风暖日中的笑脸,完全无语。
幽篁引沼新抽翠,芳槿低檐欲吐红。坐久此中无限兴,更怜团扇起清风。
乔羽站在隐隐约约的竹帘后,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将竹帘撩起,目光穿过镂空的窗台,落在园中。
此时暴雨已停,园中岚光滴翠,猩红点点海棠稀,在那疏密有间的篁筱之后,低低的流水声,清晰缠绵入耳,天籁之音。
若不是亲身至此,如何能相信,这清幽雅致可比月宫的居所,居然是一所米行!
纤指微微一沉,竹帘又贴回了窗壁,她回头冲白咏一挑眉,抬脚便往里间走。
步履悠闲,顾盼之间,遇上精美之物还不时停下来欣赏一番。
白咏也是一脸坦然,时不时还凑上去评点一二,两人完全没有闯空门的自识。
两人顶着暴雨来到泰丰粮行的后宅,翻墙而入,谁知一路行来,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未见。然而整间庭院,即便是细微之处,也是纤尘不染。这形于外的气势,乔羽未见其人便已感觉到了几分。
转过了一幅天然牡丹石的屏风,便看见她此番要见的人,顾盛安。
她正坐在竹榻上,左手持黑,右指捻白,面对着一张碧玉棋盘沉思,披了件极宽极长的青袍,摆幅似一堆乱云逶迤于榻下空阶之上。
乔羽只想到了八个字,梅花高卧,活色生香。
难怪白咏说她不像商人。
顾盛安既不慌张,也不恼怒,那双好似玉石雕刻出的黑白分明眼睛,只是有着淡淡的疑惑。
乔羽也不开口,只是微微地笑。
白咏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乔羽身后,“顾东家。”
顾盛安的脸上没有商人那种热切的表情,还是淡淡,仿佛白咏和乔羽在此间出现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她将那只白子落在棋盘上,从容地站了起来,向白咏行礼,“白先生。”
顾盛安身形高挑纤瘦,此刻长发泼墨,青袍曳地,仿佛青竹一支。
乔羽笑意深了些,只有这样的主人,才不负这样的庭院,“在下乔羽。”
顾盛安眼眸中的疑惑似乎更多了些,但还是认真地答了一礼,“乔小姐。”
然后,
沉默,
无言,
冷场。
三个人站直了身子,面面相觑。
乔羽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咏也乐。顾盛安偏了偏头,她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是生性淡薄,沉默寡言,不喜口舌之利。
风流不在谈锋健,袖手无言味最长。这种人,乔羽喜欢。
“顾大姐。”她凑上前,“我来找你谈笔生意。”
顾盛安不解,乔羽的大名她是听过的,只是这样一个翻云覆雨站在权势中央的少女来找她有何事呢?
顾盛安请她二人坐下,亲自奉上茶水。“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商人,能与乔小姐做什么生意呢?”
“粮食生意。”
顾盛安迷惑不解,今年南方九郡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水灾的影响,粮食的产量是受到影响的,粮价自然也比往年高出不少,但并不是天价,受利虽丰,却也无暴利可图。这位乔小姐的事,她也颇多耳闻,凡是她图谋的事情,在自己看来,也是可圈可点,往往神来一笔,让人拍案叫绝。可商人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今日冒着暴雨前来,似乎也有避人耳目的,可这个利在何处呢?
顾盛安的疑惑全写在脸上,乔羽心道,果然是个妙人,如此直接如孩童的表情,让人都不忍心算计她。直接开门见山,“我要买你手上的所有大米,价钱按目前市价的一半...”
顾盛安也不打断她,睁着一双稚子般清明的眼睛看着她,静悄悄的等她的下文。
“然后我再卖给你相同的数目好米,价格也按目前市价的一半。”
乍听起来,不过是相同的价格进出一次,无利可图,可顾盛安只是眼睛眨了一下,就问乔羽,“小姐如何能肯定在这一进一出之后,粮价会飞涨呢?”
乔羽笑得神秘兮兮,“因为那个时候,这个城中将有数万人无饭可吃。粮价如何不飞涨?”
顾盛安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问也不能问的,但她还是有顾虑的,乔羽的简简单单几句话,她却隐隐约约地知道乔羽在设一个局,而这一买一卖,不过是这局中环环相扣的一步,但乔羽设局的对象,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几日前刚刚驾临浚波的二皇女,皇家的人,自己一个布衣商人牵扯进去是不是明智。
乔羽见她沉默不语,暗自点头,这顾小姐是个厚道谨慎人,并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乔羽低头看看那棋盘,伸指捻起一枚黑子,信手放下,“此子虽险,可保太平。”
顾盛安闻言神色微动,终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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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的大雨之后,天公终于显出一丝笑颜。晴空万里,天高云淡,终于也有点秋色娱人的模样。
也让一到浚波就躲在闷在官邸中的二皇女毓仪喜出望外。站在官邸的遥水分虹楼上,颇为意气风发,诗性大起,拍遍阑干,终于赋诗一首。
凤阙澄秋色,龙闱引夕凉。
野净山气敛,林疏风露长。
砌兰亏半影,岩桂发全香。
满盖荷凋翠,圆花菊散黄。
身边的美人满面惊喜,连叫“好诗好诗”。毓仪得意非凡,却未像前几日一般,一得空闲,便将美人搂入怀中上下其手。
倒是毓仪的亲信碧雾微微一抬眼,忙又低下头去。
她本是宫中一个普通女侍,只因机灵乖巧,善观人色,懂得委婉承逢,颇得毓仪欢心,如今毓仪一反前几日的姿态,她立刻就猜到了主子的心事。
猫步上前,低声禀道,“殿下,这浚波乃是殿下的封郡,殿下至此数日,勤于政务,尚未得闲。今日适逢天意作美,何不寻视民情?”
毓仪当然明白碧雾意为何指,可身边还站着新纳的美人,总得端下架子,“每次出门,总是车驾兵卫,太过扰民,不妥不妥。”
碧雾忽视毓仪身后的美人欲将她千刀万剐的眼光,“这个殿下放心,殿下只需微服私访,带几个贴身的侍卫远远地跟着,如今浚波城内有重兵驻防,无需担心。”
毓仪大乐,可碍着美人,只能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待得毓仪收拾稳当出门,已是浚波城中炊烟四起的时分,碧雾带着毓仪从侧门出了,沿着牙道,一路步行往那十里花街而去。
那一路上,茶坊酒肆,香铺药店,夜市中卖小吃零嘴的熏烟火色,那卖汤面的朦胧蒸汽混在这混沌不明的暮色中,看的毓仪目不转睛。碧雾自然是不敢轻易让毓仪尝试这路边的吃食,只是一路上说笑与她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便看见了那花街的入口,南北两廊对峙高耸,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小倌数百,聚在店前廊上,使出浑身解数,只等酒客叫唤。远远看见这富贵逼人的两人,顿时蜂拥而上,将两人淹没在繁花艳柳之中。
如此香艳的场景,让毓仪魂授色与,真个不知今夕何夕。可还有碧雾在旁,她还得顾上点主子的面子。
毓仪仰着脖子看了一圈,只想挑个最最可意的,赶快进房颠鸾倒凤,成就美事。可就在这顾盼之间,只见那临街二层的楼廊之上,烛光渐渐地在花窗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毓仪的眼珠渐渐被勾住。
窗内那人似乎被楼下的莺声浪语扰得不胜其烦,慢慢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花窗,露出一副绝世风流的样貌来。
天色已晚了,又是不近不远的距离,朦胧的烛光映在窗口那人的脸上,毓仪也只是能看个大概,可偏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最能勾起人的猎艳之心。
毓仪管不上身边这些小倌们,使了个眼色给碧雾。碧雾何等精明,顿时掉转方向,奋力排开众人,向那个馆子挤去。
这等争客的事情,是每天从早演到晚的,反正总会有下一个客人,众小倌们见毓仪有了目标,也只抛了几个媚眼给她留些情分,便将一腔热情转到那几个便装的女侍身上去了。
毓仪和碧雾一进馆门,便有一个女子迎了上来。那女子一见毓仪,不待她们开口,便是自来熟。看见毓仪的眼神频频往楼阁上飘去,自是心领神会,唤了一个美艳的小倌来服侍碧雾,自己亲自将毓仪领上楼。
毓仪远看这美人,已是全身酥麻,如今真人见面,不但体态风流,尤其一双眼睛如春水生波,任是无情也动人。毓仪欲火焚心,连名字也不问,搂住美人便要脱衣想就,惹得美人娇呼不断。
碧雾在楼下都能听见毓仪放浪猖狂的笑声,她得意一笑,终于放心地搂着小倌进房去快活一番。
美人被毓仪压在床上,面色绯红,眼光流醉,对毓仪是又即又离,勾的毓仪是气喘如牛,偏偏一时无法得手。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扣,美人口中忽然浪声大作,毓仪却倒在了美人身上动弹不得。
美人嬉笑如常,口中仍是欢爱之声,却将毓仪推倒在一旁,自行坐起,将衣服稍稍整理。
毓仪心知不好,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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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卵谁石【3】
碧雾与小倌一番缠绵之后,心中还是惦记毓仪,整理好衣冠,想上二楼打听一下。全本言情小说可刚跨出房门,那个迎她们进馆的女子便满脸笑容招呼过来。
“楼上那位贵客真是少见的大方啊。出手便是一百朱金的赏赐。您看,小的还有哪里招待不够的地方?”那女子虽然这么说着,手却是毫不扭捏地摊在碧雾面前。
碧雾扯着一个轻蔑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票递了过去。“现在,”碧雾的眼神往楼上瞟了瞟,“怎么样了。”
那女人笑成个掩口葫芦,“还能怎么样啊!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贵客说了,要包下我们家勾云几日,这不,轿子都在后院备好了,人都上去了,就等着你了。”
碧雾气急,“你怎么不早说?”忙匆匆往后面跑去。
果然,一架青衣小轿已经停在后院了,轿中有低低的笑语,碧雾陪笑道,“主子...”
轿门掀起微微一角,碧雾抬眼一瞥,毓仪的脸色不好,似有嗔怪之意,怀中正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碧雾忙低下头,吩咐抬轿子的轿妇赶紧启程,跟在她身后往官邸去了。
碧雾是深知自己主子德行的,一路上轿内声浪虽低,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按理说,外面的轿子是不能再进内的,得换了内衙的轿子,可那轿子晃荡不停,里面的人气喘吁吁,碧雾如何敢惊扰。因此进了官邸之后,这青衣小轿一直抬到毓仪歇息的房门前,她还是撤下了侍卫才敢请毓仪出来。
毓仪没吭声,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搂着美人进房了。碧雾被毓仪瞪得没敢再看她第二眼,心下只望着她能得了这个美人多逍遥几天,自己日子自然好过。
可似乎她的运气并不怎么好,不过刚初更的时候,便有女侍急冲冲地来敲门,说是河流决堤,而兵营的粮草必须刚快转移进浚波的粮仓。而以往夜间出入城门是必须有辅尹的令牌的,而转移粮草更需要有毓仪的信物。现如今...
碧雾只得硬着头皮在房门外向毓仪禀报,果不其然,房内传出迷糊的怒骂声,接着又是美人的娇嗔,好半响美人才从门缝中递出毓仪的随身令牌。
碧雾忙不迭接过令牌,夹着尾巴跑了。
三更刚过,又有人来报,说决堤的河口堵不上,麻袋不够用,必须再开城门,将城内的备用的麻袋再运出去。
碧雾忙得脚下打滑,一直到天亮才能趴在案上休息一下。原只是准备趴一会就好,谁知也有些累过头了,一低头便入了梦乡。
梦里,毓仪对她的忠心赞不绝口,珠宝美人,赏赐源源不断,恩宠也是源源不绝,从浚波回到帝京没有多久,毓仪就继承大宝,而她也平步青云,这一日她过四十寿辰,有人送来一座朱金打造的宝座,让她喜笑颜开,正想做上试试,一脚刚刚跨出,被人突然从旁边撞开...
“谁,谁,谁?”碧雾从案上弹起,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而这副表情也一点折扣不打地出现在一脚把她踹下椅子的毓仪的脸上。
毓仪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两个青黑的眼圈挂在脸上,眼中满是血丝,此刻那凶狠的眼神简直就像刺在碧雾的脸上。
碧雾虽然一头雾水,但已有一种不祥的直觉,“主子,这是怎么了?”
毓仪一个巴掌将她扫落在地上,“一夜之间,不但军营的粮草,连浚波的库存粮草都不翼而飞。”
当然,不翼而飞的不止粮草,还有从花街带回来的“美人”
碧雾顿时如木雕泥塑...
无独有偶,而此时的乔羽也露出了一个跟碧雾类似的表情,木雕泥塑般的愣在那里,半天才冒出一句“偶滴神呐”。
按理说,她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
蛇打七寸,她与毓仪的优势劣势就在于毓仪有兵,而她没有。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的兵不但不能打仗,反而会成为毓仪最大的致命伤。所以,她就设下五鬼搬运**,搬空她的粮仓。
花街中的美人是琅琊,不过脸上多了一副巧夺天工的面具而已。只要毓仪踏进那间房,她就不会再有机会说出一句话。而官兵中,也有“命悬一线”的鱼为客的密切的配合,稍稍撤掉一些河堤,制造一些混乱,自然能顺利地取得信物。
而那些粮食连夜运出城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前几天,她已经搬空了顾盛安的粮仓,而刻着官印的两袋已经与淤泥装在一起沉入河堤中了,除非毓仪想让河堤再决堤一次,这个秘密就永无见天之日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地在进行,但是,当乔羽面对着粮仓里超乎她想象的数量的粮食,她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一个更加严峻的局面。
原来,她对粮食的数量的估计是五千兵马两个月的分量,而眼前这满仓满谷让她看花眼的稻米...乔羽揉揉冒金星的眼睛,终于放弃想数清楚的念头,转身问顾盛安。
“顾大姐,这里到底有多少粮食?”
顾盛安低头看看账本刚要开口,又被乔羽打断,“大姐,你直接告诉我,这些粮食够一万兵士吃上多久?”
“三年。”
乔羽的嘴巴张了又关,关了又张,脸色也是连连数变。
真是,好的也灵,坏的也灵。
顺利搬空毓仪的粮草当然是让她开心不已,但是一下子搬来这么多的粮草也是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浚波官仓里的存粮是正常的数量,多出来的粮草都是毓仪的军队带来的,她们为何要带来这么多粮草而且还掩人耳目。这里面可就藏着大文章了。
会不会就是她和封晋云最担心的。
但现在似乎还得时间印证她们的猜测。
“玉竹还没有消息吗?”她转过头去问冠卿。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从临渎回来了。你放心,他一个人往来,少有人能留得住他。”冠卿虽然口中这么说,心里却也有些担心玉竹。
本来乔羽借口将他留在山寨中,他就有些伤心,后来在乔羽开始劫粮之前,又让他到临渎给毓熙送信。其实这份信事关重大,的确也只有冠卿或者玉竹前去,才能将事情解释清楚。但只怕玉竹没想到这点,反而会认为这是借口将他远远地遣开。
冠卿无声地叹了口气,只有等他回来再解释清楚了。
只是这时不管是谁都没有预料到,接下来的风云突变和艰难险阻,差点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向对方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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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棋【1】
接下来的几日,浚波一片阴霾。全本言情小说
雨水连绵,粮价飞涨,但仍供不应求,城中的官兵突然人数陡增,日夜不停地挨家挨户的搜查,整得整个浚波鸡飞狗跳,人人心惊胆颤。而且居然还出现了少数官兵抢劫百姓的事情。
但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今日的一场暴雨过后,一切都了无痕迹。
因为官兵没完没了的搜查,她们索性了住进了顾盛安的粮店。而此刻,她就在顾盛安的棋室里做着。
镂椀传绿酒。雕炉薰紫烟。
那只碧玉棋盘前虽是两个人对坐着,却仍是顾盛安的左右手互奕,乔羽的目光低垂,也不知通过棋子看向了何处。
冠卿和白咏正百无聊赖地玩着乔羽画的飞行棋,只是那只可怜的骰子被两个人的内力灌注,扔几就是几,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突然远远地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众人一愣,那脚步声不紧不慢,显然不是官兵。
慎重起见,乔羽还是和冠卿避进了暗室,缝隙往外面瞧。
来着是顾家的下人,带着一位陌生的女子。顾盛安没见过,白咏没见过,乔羽也是眼生的紧,只有冠卿只是一眼,就笑出来了,冲乔羽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三。
乔羽大喜过望,来者正是霍三娘。
“三娘,三娘。”乔羽扑了过去,一把巴在她身上。“幼幼呢,我的幼幼呢?”
“哼,哼。”三娘冷笑着把她拔了下来,“怎么着那只畜生比我还重要?”
“怎么会?”乔羽陪笑,端茶倒水加马杀鸡。看得白咏心里酸溜溜的。
看着三娘揭下了面具,脸色缓和了下来,乔羽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幼幼呢?”
三娘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继而又叹了一声,“幼幼我带来了,但还有一个人我没办法给你带来。”
“谁?”乔羽有点莫名其妙。
冠卿脸色顿时变了,“玉竹怎么了?”
霍三娘看着乔羽那一脸的迷惑不解,自己也疑惑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送完了信,他也不随我回来,只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回帝京了。难道不是你们吵架了?”
乔羽心中猜测定然是自己把他留在了山寨中,他一个人想偏了事情的缘由,他本来性子就有些孤寂,钻牛角尖也不稀奇了。唉,回头大不了二十四孝再哄他开心吧。“回帝京总比留在这儿好吧,怎么说毓仪与朱家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玉竹不好自处啊。”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你要毓熙派人假扮土匪,自己打劫自己呢?”当时玉竹带去的信太简短,而玉竹正生着闷气,也不开口解释清楚就一个人跑了,整个整个临渎的一帮人一头雾水,坐在一起愁云惨淡了好半天才猜出个大概,现下见着了正主,赶紧问个明白。
乔羽也不回避顾盛安,将如何发现百姓失踪的蹊跷,如何遇到封晋云,如何救了鱼为客,如何搬空了粮仓,如何发现情势不对。
霍三娘顿时色变,“这么多的粮食,难道朱家真的准备逼宫?”
乔羽笑得苦哈哈的,“原来只是猜测而已,不过现在毓仪失了粮草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查,足见此事有六成的可能是真的。而另外一方面,她们很可能因为担心劫粮草的人识破了她们的计划,而决定铤而走险。”
三娘皱着眉,沉思了许久,“那也未必,对于浚波,其他的势力一直没能插手,所以这次劫粮,她未必会怀疑到是你或是太女的人做的。倒是有可能怀疑是南蛮或当地势力做的。而粮草被劫,事关重大,毓仪绝对不敢将此事上班而借口讨兵。就算她真的将那些百姓派上用场,跟临渎的”流匪“成患的消息都到了帝京,也引起不了女帝的重视。而且她现在缺粮,这些被抓的老百姓倒很可能因为毓仪养不起而被放出来。这也算应了你以前说过的那么一招,围什么救什么来的?”
“围魏救赵。”乔羽笑得跟朵花似的,果然还是三娘的政治斗争经验丰富啊,三言两语拨云见日。
“但是,”三娘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些,“有一点,我也是这么想的。毓仪经过此事,只怕会横下心来,铤而走险。太女怕是要大麻烦了。”
乔羽倒是没这么担心,坐山观虎斗,她是再乐意不过,“太女不是还有位太傅嘛!”
“咳咳。”一旁传来顾盛安被茶水呛着的声音。
“顾大姐,你怎么了?”
顾盛安以袖掩面,一张脸呛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太女太傅?”
“是啊,听说此人足智多谋,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言善辩,巧舌生花,通晓厉害,更善计谋,身高八丈,面色紫金,眼如铜铃、、、”乔羽越说越离谱,顾盛安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是人都瞧出不对劲了。
当乔羽说到茹毛饮血时,顾盛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如果我没猜错,我应该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太女太傅。”
众人傻眼,场中一片黑线。
“阴人太傅?”乔羽傻眼,如何也不能想象顾盛安一副小丑的模样小鼻子小眼的凑在太女的耳边嘀嘀咕咕的画面。
“你说什么?”顾盛安的耳朵尖地很。
乔羽被吓了一跳,这位哪里是什么与世无争的“妙人”,分明就是个披着羊皮的超级**oss
嘛!乔羽对敌人向来是遇强则强,对朋友却是从心底的欺善怕恶。
顾盛安其实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愣是被她听出几分冷飕飕的味道。
“小的是说,不,我是说,隐忍的太傅,来,您幸苦了,您请坐,您喝茶!”
端茶倒水外加马杀鸡,将刚刚孝敬三娘的上宾待遇照搬过来。
顾盛安受宠若惊,见霍三娘笑地快从椅子上掉下去,自己更是一头雾水。
她不清楚,白咏也不太清楚,但冠卿和霍三娘却是两只点着的灯笼,心知肚明。
这几年在帝京,太女和毓仪一直对乔羽小动作不断,但一来乔羽的“太极拳”是已经高明到三花聚顶,返璞归真的阶段,二来她一直处在一种半隐居的状态,所以多数手段是徒劳无功的。
乔羽闲暇时,常以这些“案例”对淡墨和如袖进行厚黑学教育,将往来的招数一一抽丝剥茧,加以分析评点,并归纳出两派谋臣的特色。然而唯一一位让她感觉到高深莫测、甚至有点棋逢对手的,就是太女“太傅”。
“太傅”的棋路向来是以不经意时伏笔处处,待到图穷匕现时,当事人才发现早已是身处刀山火海之中,上天无路,如地无门。朱家吃了好几个大亏,局势也改变不少,要不然毓仪也不会在此时有心铤而走险。
当时乔羽就觉得奇怪,这位“太傅”虽然手段颇为犀利,似乎甚少出招,甚至可以说是久久才有动作,这也是为什么两三年下来,两人尚未对上。所以乔羽的心理上对着这位“太傅”是有点渴望一战的期待的。可今日戏剧般的局面,在乔羽的心里,顾盛安的位置顿时从pk者变成了偶像。
“来来来,反正大家有的是时间,您不妨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盛安见众人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油油发绿,不由得寒毛直立,坐立难安。
“其实是这样,约是四五年,我到帝京做粮食生意,是年金闾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我不忍心难得的丰收之年还要压低粮价,所以用略低于往年的价格收购谷米。而市面上其他的一些商家则将价钱押低得有些离谱,这样一来,人们自然愿意将谷米卖给我们泰丰。所以,、、、”顾盛安见众人眼中兴奋地都快冒鬼火了,不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三娘跟乔羽用眼神沟通了一下,笑得神经兮兮地,这么一个财力雄厚的智囊团,而且很难得的心地善良,不拉过来结成好姐妹,岂不辜负了上天如此精心设计的巧遇?
顾盛安咳得有点虚弱,“所以,招了不少同行的嫉恨,其中有几家粮行应该是朱家关系较近的人经营的,所以她们在帝京中由官府出面给泰丰出了一些难题。而当时,唯一能帮上泰丰的也只有太女。我只能设法买通太女身边的人,设计了一场偶遇。帮太女出了些计谋,博得她的信任,以保全泰丰。”
“这么说,你应该跟太女走得很近才对,为什么我们都没见过你?”三娘立刻追问。
顾盛安苦笑,“你在卫相身边这么多年,想必对太女的了解颇深。她自然是希望我能够留在帝京,全心全意帮她,但她,”说到此处顾盛安迟疑一下,不愿口吐恶言。
“但她实在行事、、、太过,我始终不能、、、”顾盛安想到太女的一些所作所为不由一阵心寒。
“我一直心存去意,而太女居然以泰丰和我的性命要挟,我不得不自保,慢慢将泰丰退出帝京,而我也借生意为名,久久才回帝京一次。不久以后,看来只能以诈死脱身。”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三娘很直接,“加入我们吧,推到毓熙上台。”
顾盛安想想,的确现有的皇女里也只有毓熙比较入眼,可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选她?”
乔羽两眼笑眯眯,“她比较好欺负。”
顾盛安绝倒。
毓熙阵线联盟正式成立,乔羽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日,开始挖空心思惦记太女和毓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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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棋【2】
皇家向来是没有秘密的,即使有,那也是过去是或暂时是秘密,再不然就是所有人的秘密,只不过看在大家是否愿意说出口而已。全本小说
帝京,太女府。
太女最近很忙,日也忙,夜也忙。
白日忙得是澧道,浚波和临渎以及其他地方报上来的灾情和民乱,忙着安排救灾的粮草和人力调配,还有正常的各种纷乱的事务;夜里也忙,忙着与幕僚商讨如何设置障碍,让白天的部署不能进行或延缓进行。
白日扮着皇家和睦,夜里忙着挖坑使绊子,的确是颇费精力的事。
饶是太女正当盛年,仍是面色发青,眼中血丝清晰可见。
府中的卿相早早炖好了补品,候在书房外面,见幕僚一退出,便见缝插针,端进书房为她进补。
太女也借此稍稍喘口气,看着卿相端进来的补品,心中恨道,若是能早日登上大宝之座,遇见这些让自己心烦的人,直接找个罪名,砍头了事,何必如此绞尽脑汁,苦了自己。
一碗补品刚刚见底,自己的亲信便已是一脸的喜色疾步而来。
太女看了卿相一眼,美人之心,千灵百巧,福了一福,端着汤碗退出房门。
“殿下,好消息。”
“还不快说。”
“二殿下在浚波的粮草被人搬空了,太师正为此事在太师府大发脾气。”
太女愣了一下,“什么人这么大胆?乱民干的?不会吧?难道,是毓熙干的?”
亲信摇头,“朱家在民间暴虐横行,仇家遍地都是,而且浚波那个地方,浪浊水深,凶险不亚于刀山火海,我看不像是郡王干的,倒像是当地势力的手笔。”
太女拍案大笑,“太师啊太师,你果然好眼光,怎么哪里都不挑,偏偏帮老二挑了这么个封郡呢?”
“殿下,还有下文。”
“哦?”太女兴致全被提了起来,“快说。”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失窃的粮草数目远远高于军中配给,足够三万人马吃上一年。”
“什么?”太女大惊,“此话当真。”
亲信低垂着眼帘,“是不是真的,小的不知道,但是,只要陛下认为这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太女毕竟与朱家斗了许多年了,沉思了一会,“不急,如果真的粮草失窃,这事看来是压不住的,派人看住往南的各个通道,不管是官道,小道,还是水道,严禁粮草私运。违令者格杀勿论。没有粮草,我看毓仪拿什么来喂她那些虎狼之师。”
太女在书房内发狠,美人端着碗站在屋外转角处看着屋檐下的雀儿打架,几只雀儿又抓又啄,皮损毛飞,谁都没讨得好处,淡淡一笑,迈着碎步去了。
自此,朝中风向一变,关于粮草失窃的各种说法在台上台下流行,终于连女帝也不得不亲自在早朝上过问。
“太师,毓仪粮草失窃的事情,你可知晓始末?”
朱太师神色平静,“陛下,这次浚波粮草失窃之事,实在是蹊跷。郡王已经严加勘察,现已有头绪。线索均指向当地的乱民。而这些贼子居然能偷窃整个军营和浚波府的粮草,足见其猖獗。老臣恳请陛下加派军队,协助郡王平乱、、、”
“陛下,”朱太师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名女官出列,“此事处处透露着蹊跷,还请陛下明察。”
女帝的一双凤目深沉地注视着朝堂上每个官员的表情,久久不开口,直到有官员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窥她的表情,她才继续,既然各方都已登场,她如何都得配合,“此话怎讲。”
那名官员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章,“这是浚波的官员冒着生命之危,经过多方周转,才呈递到帝京来的。其中列明该次浚波失窃的粮草明细。还请陛下过目。”
女侍走下来,将奏章接过,转呈给女帝。
女帝看了一眼朱太师,似乎有着无声的喟叹,然后才打开奏章,看到一半,勃然色变。
“太师,毓仪携带至浚波的粮草到底是多少?”
太师慢慢跪了下来,“此时应该问兵部和户部,那里都有详细的记录。”
女帝大怒,对太师的失望从语音中显而易见,“太师,这么多的粮草交给毓仪,你是让她去平乱吗?还是让她来平了孤?”最后一句,女帝的声音陡然拔高,百官色变。
偏是太师神色不动,低低地伏下身子,以额触地,“陛下明鉴,此事来得突然,老臣惶恐,一时也无法自辩,请陛下息怒,陛下万金之躯要紧。”
“你,你,”女帝的手指遥指着太师,气到发抖,“你居然还敢跟孤要兵去协助那个孽女,若不是这份奏折,孤不是要派兵将自己送上黄泉路。”
“陛下。”太师高呼,“此时老臣百口难辩,请陛下暂歇雷霆之怒。”
女帝气到哆嗦,半天才能开口,“也罢。来人,将太师送回太师府。没有赦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太女,此事交给你查清楚,再来禀我。”
“是。”太女虽然没有喜形与色,但唇边的那丝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卫相冷眼旁观,一声不吭,却与玉座上的女帝遥望,只是一瞬,便也垂下了眼帘。
看着百官如潮水一般涌退,女帝端坐在玉座之上,突生萧索之意。
这张座位有这么好么?怎么坐都是不舒服的。为了争这张座位,得与多少人斗心眼,而坐上了这张座位,却得与全天下的人斗心眼。
女帝疲惫地合上了眼睛,靠在玉座背上。
“陛下,陛下。”女侍轻轻的呼唤,“百官都已退下了,陛下是回御书房,还是想出去走走?”
女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去炎赫的宫中坐坐。”
今日女帝心情不好,女侍们不敢整出动静,静悄悄地将銮驾移到了炎赫贵卿的华蓥宫。女帝下了銮驾,只让女侍守在后面,一个人慢慢地在宫中信步走动。
忽听前面传来男子低低的歌声,女帝走了过去,见炎赫坐在廊边,倚在廊柱上,一头青丝散在廊外,有风微动,几丝发尾在水面轻画,撩起涟漪朵朵,那池中的红鲤悠游其下,
青丝、绿水、红鲤,美人。
宫中美色如云,却没有人能像炎赫这般美到浑然天成。女帝一时看得痴了。
炎赫一手抚在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上,一手挽着垂在廊外的青丝,勾起放落,引得那红鲤不时张着口,跃出水面。
“、、、出西门。步念之。今日不作乐。当待何时。逮为乐。逮为乐。当及时。何能愁怫郁。当复待来兹。酿美酒。炙肥牛。请呼心所欢。可用解忧愁。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游行去去如云除。弊车羸马为自储、、、”
女帝一愣,口中重复着炎赫的唱词,“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炎赫一惊回头,讶然,“陛下?”
“爱卿。”女帝微笑着将他搂入怀中。
“陛下怎么了?”炎赫疑问。
“爱卿能看出孤的心事么?”女帝调笑。
炎赫抿着嘴笑,“陛下,炎赫虽不是最聪明的,可也不是最笨的。当然能看出陛下有心事,但是却不能看出陛下的心事是什么?”
女帝抚上他的脸,叹了一声,“你可以再聪明一点,抑或再笨一点。”
炎赫的一双媚眼顿时静如止水,他退出了女帝的怀抱,静静地看着女帝,直到女帝惊异的看着他,他才开口,“陛下,有人一直计算着别人,且他的计谋是百发百中,这样的人是聪明还是愚笨?有人认为他聪明,是因为他计算了别人,也有人认为他愚笨,因为他在计算别人的同时,也计算了自己。这样的人跟奴家比起来,是他聪明呢,还是奴家聪明呢?”
女帝闻之一愣。
炎赫又继续道,“世间有不少男子,一心只为情字,为了情可以不要父母,不管道义,只要心上人一个微笑,便是万难万恶也会去做。可偏偏过犹不及,到头来误人误己。这样的愚笨,可敬可怜可恨,难道陛下希望奴家成为这样一个愚笨的人吗?”
女帝愣了半响,“爱卿是个聪明人,可惜啊,这世上聪明人太少了。”
炎赫的眼神飘向了池水,幽深难测,“奴家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聪明人,可被磨痛了,也就不敢再笨了。”
“呵呵、、、”女帝的笑声苦涩难言,“爱卿从今日起搬来乾坤殿,与孤同住吧。”
炎赫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奴家谨遵圣意。”
不待炎赫起身,女帝独自一人转身离去,远远地传来一句她的落寞的自语。
“万方有罪,罪在孤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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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棋【3】
太女回到府中,与几个心腹的官员就径直进了书房。全本言情小说
这些本来就是些人精,今日朝堂的上的风向明显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太女心中的痛快不用言语他们也是感同身受。怎能不在此时恭维一番。
太女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不管是谁劫了毓仪的粮草,我都要重重的谢谢她。若不是有此粮草一事,朱家何年何月才能露出把柄。”
何芮是太女的心腹,户部的尚书,关于粮草一事已经翻遍了户部的存档,“殿下,虽然微臣翻阅了所有户部的存档,都没有记录二殿下有超额配置粮草,但是今日太师在玉殿之上,居然没有矢口否认,可见此事八成是确有其事。”
太女按捺下心中的雀跃,“你继续说。”
“如果说是确有其事,这个罪名,”何芮的眼中带着得意环视着书房中的其他人,“可大可小。”
太女等不及她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是是。”何芮连连点头,“若往小里说,那可说是朱太师对二殿下信心不足,用私家财力沿途购买粮草所得。这样最多也不过是个私心逾越,降级罚俸的处分。可往大里说,”何芮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私下囤积粮草,居然够三万兵士一年之用,这就是造反,铁证如山。”
这句话说得太女心旷神怡,“不错,这就是造反。而且母亲也质问是不是想讨兵平了她。哼哼,毓仪啊毓仪,这么多的帐,终究是到了清算的时候。”
“殿下,这次可万万不能让她们逃了过去,时不再有,机不再来。”
“不错。其实如果朱家真的有为毓仪准备如此多的粮草,其用心不在浚波,而在帝京啊。若不是太师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在粮草一事上漏出破绽qiζuu。要不是有此一事,只怕我们等到兵临城下,她们里应外合,也还未回过神来。”太女说到此处,想到事情的确可能发展到这种地步,不寒而栗。
另一名在兵部任职的官员宋柯云接口道,“殿下,还有一点,请殿下一定要抓紧。”
“何事。”
“帝京的兵马。”宋柯云正色道,“此次朱家能准备这么多的粮草,看来并不只是想在外面讲她们的精兵养上一年,而是想暗中招募人马,这些粮草应该是为此做准备的。届时她们光明正大的返回帝京,与朱家里应外合,即可一下子控制住帝京的局面。到时不管是陛下还是殿下您,都无计可施。废掉了您的储君之名,将二殿下推上储位,再逼陛下退位,二殿下登上大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太女怒气盈胸,“此心可诛,此心可诛。”
“所以。”宋柯云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太女的脸色,“兵部向来不是我们掌控的范围。所以殿下应该乘此机会,将兵部的势力牢牢握在手中,这样即使查办太师谋逆的罪名不顺,只要京城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谁也不能再翻起风浪来。”
太女频频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不妨再说的详细些。现在的兵部尚书陆慈英一直以来与我不亲近,与朱家也不靠近。但此人现在身处北疆,兼领兵马大元帅一职,她自律甚严,很难挑出错来,要扳倒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柯云略弯身子,形成一个更恭顺的姿态,“殿下,我们目前最要紧的,是掌控帝京的军畿部署,而不是要将天下的兵马一下子全部收过来。等您登上大宝之位,这天下的兵马不就全是您的了吗?”这几句话太女听着相当顺耳,宋柯云见她微露笑意,微垂眼帘,“而且此时要拿下整个兵部未免动静太大,不但会让二殿下生疑,只怕也会惊动北疆的兵马。所以臣不建议如此。只需将现在的帝京都尉以牵涉朱家粮草一案为由,扣押候审,然后由我们的人接替都尉一职。陛下即可高枕无忧。”
太女听得两眼发亮,“柯云啊柯云,以往你总是不吭声,今日开口,言惊四座,我看你不比太傅差。哈哈,好,帝京都尉一职,就由你来接替。一来,你的官职相当,二来,你本来就是兵部的人,在兵部内调动,谁也不能说什么。就这么般,抓紧时间,一步不能错啊。”
最后这一句,太女似说给众人听,也似说给自己听。
粮草失窃案的进展势如破竹,如有神助。不但当初的浚波的奏折被证实,而且还查出朱家似造兵器和盔甲,经营马匹生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结果。
毓仪和朱家谋逆。
女帝气得当朝晕倒,一天之内发出十道急诏,召毓仪回朝对质。
太女联合上百的官员联合上奏章,弹劾毓仪和朱家的数十条大罪,每条罪名,都够抄家灭族。女帝气得一病不起,但还是将这些奏章留中不发。只是每天仍然发急诏,召毓仪回朝。
显赫一时的太师府被太女派重兵团团围住,无人能够进出。
转眼已是半个月过去了,太师在府中倒是老神在在,可朱家其他的人却是胆颤心惊,如履薄冰。朱鹤舞被逼闷地快发疯了,终于仍不住冲进了她娘的书房咆哮一通。
阙词放完了,太师的眼神盯她盯地死死地,让她如坠三尺寒冰。
看着这个女儿,朱太师也不由得叹气,有这么一个女儿,除了说家门不幸,还能说什么呢?但话又说回,自家的儿女,除了玉竹,哪个不是这幅德行了。
朱太师加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甩在朱鹤舞的脸上,“你就这么点出息,就这么点耐心?要是谋逆罪真的能定下来,你此刻应该躺在乱坟岗中被那些你糟蹋过的男子的家人鞭尸。”
朱鹤舞冲动过后,直觉得冷汗阵阵,见母亲这么骂她,气焰全熄,一声也不敢吭。
朱太师见她那污眉晦眼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给我滚。”
朱鹤舞忙不迭地退出书房,直到肯定太师听不见的地方,口中才骂骂咧咧地走开。
直到朱鹤舞的身形消失不见,假山后面才转出个人来。看看远去的朱鹤舞,不禁眉宇间一片阴霾。转过头来,看着书房的门,犹豫是否应该上去敲门。
沉吟许久,终究还是想放弃,刚想转身离去,书房的门嚯得一声,毫无预警的开了。
太师站在门口,低声问,“既然来了,想我都不想见上一面吗?”
玉竹低着头,俊美如昔却透着几分憔悴,久久才应了一声,“是,母亲。”
跟在太师的身后,玉竹第一次踏进太师的书房。幼年时,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母亲的身边,学艺回来之后,朱鹤舞等人总是无穷无尽地惹麻烦,他是烦不胜烦,只想一心避开去,根本不愿意到此露个面。而如今,朱家落了下风,在多数人的眼中已是穷途末日。他这才有机会踏进这间书房。他的母亲,玉竹抬眼望过去,太师正愣愣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太师身子一颤。
这个孩子这么像他的父亲,外貌像,气质更像,朱太师一时恍惚,似乎又看见那个人,冰冷倔强的眼神,宁为玉碎的性子、、、
“喔。”朱太师突然会神,“你出嫁好几年了,也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过得还好吗?”
玉竹想起乔羽,忍不住一笑,“很好。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朱太师欣慰的点点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母子二人面对面坐着,半天无话。
朱太师的心情一点点地沉淀,“现在不是寻常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再过来了。”
玉竹的眼神幽深难测,“难道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吗?不想问这些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吗?”
朱太师笑了,摇摇头,“看来这几年,她的确对你很好。”还是这么天真美好的一个孩子,朱太师的这句话并没有出口。反而是想了想,“回去吧,回府邸里好好待着,别再出来了。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玉竹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了解过她,但是他还是安静地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想着自己的母亲,想着乔羽,想着冠卿,想着三娘和燕然。却发现,其实一直以来自己的孤独,也是这些人呵护出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
这次她们离开帝京,三娘和燕然将府中的一些下人都放假回家了。只留下几个下人,所以他的来去也并无人知晓,这不,翻墙进府,走了半天都没看见人。
玉竹叹了口气,不过估计也没人敢偷乔少微府上的东西。他一路想着乔羽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小偷,不禁有点出神,推开房门,居然有个人坐在屋中等他。玉竹看清那人的脸,大大地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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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棋【4】
一天之内,十道急诏砸进了浚波的官邸,砸得毓仪的脸色一片死灰,将自己在书房之中团团打转,却一直不曾开口,既没有说立刻回京回复旨意,也没有调动亲兵的意思。全本武侠小说
但官邸上下,人心惶惶,私下里各种揣测已经传开来,稍有这门路的,都往各消息灵通处去了,指望先能一步摸好风向,即便不能借此飞黄腾达,也不想遭受株连的命运。
可偏偏官邸有一处,风平浪静,守卫外松内紧,人人做事有条不紊,似乎一这也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
乔羽跟在一名女卫的身后,从官邸侧门堂而皇之地进来,此时官邸之中人员进出频繁,官邸中的女卫和下人们正心慌意乱,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位少女。
乔羽冷眼看着众人的掩饰不住的慌乱,心中想,树倒猕猴散的状况,也不过如此吧。虽说此刻毓仪貌似大树将倾,但这慌乱来地还早了这。
既然这样,那我就加把劲儿,让大树倒地更快些吧,乔羽笑得有些恶作剧,心中有些痛快。
为她领路的女卫是鱼为客的亲兵,是个极小心谨慎的人,虽四下无人,也不轻易称呼乔羽的名讳,只是略略躬身,用眼神表达着敬意,“请。”
乔羽的脚下不紧不慢地跟着,心思一这一这地回笼,开始琢磨起鱼为客来了。
自此上次救下鱼为客,两人就不再抵面,原本心中对鱼为客的猜想也渐渐地有些变化。鱼为客回到官邸之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毓仪随身的御医对她的伤势做了命悬一线的结论,而毓仪自然也不再着急对一个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人使手段,反而是将人参补药当萝卜青菜似地不停地赏赐,也博得了一个仁厚宽下的好名声。
而三天两头的“伤势复发”,也让毓仪排除了鱼为客参与劫粮的可能,但一个能将翻着滔天大浪的浚波压制下来,而且在辅尹的位置上一坐这么多年的鱼为客怎么会是一个简单好相与的人,乔羽心中冷笑,朱太师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么一个皇女身上,可说是她最最失败的败笔。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不过,乔羽打起精神,如今的局势可不是规矩井然的棋盘落子,即便是哪方有了些什么差错,也并没到无法挽回的阶段,尤其是现在下这盘棋的,可不是只有太女和太师两方,女帝和她,何尝又不是局中人。
四方之棋。
嘿嘿,该是时间让你们瞧瞧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智慧了
领路的女卫见乔羽瞧着她笑得古怪,心下一凛,都说乔羽年少得志,难得的好运,可她毕竟跟在鱼为客身边许多年了,深知这世上的“偶然”背后,多数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而乔羽这一笑,偏偏又是说不出的古怪莫名,心中只道这少女肯定是不简单的,越发的谨慎小心起来。
若是三娘在一旁,必然要大笑之后长吁短叹,叹着皮相作怪了。
两人走的是捷径,不一会儿,已经到了那院落的门口,女卫低声禀道,“我家大人就在里面。”说完便退到了暗处。
乔羽暗自这头,想起来心中藏了许久的谜团,那就是对鱼为客的来历的起疑,若鱼为客只是一个江湖豪客出身,能训练出这般的进退得体的手下,当真要称赞一声,可这些人的身上,偏偏乔羽就是觉得有那么些说不上来的别扭而熟悉感觉。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但既然一时想不到,就搁在一边好了。乔羽推开院门,里面便有人将她迎进了屋里。
“奄奄一息”的鱼为客面色苍白,其中透着青黑,要不是乔羽晓得她的底细,还真以为她命不久矣。“乔大人,在下鱼为客谢过大人救命之恩。”鱼为客的声音虽低,可中气十足,可见伤势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乔大人,乔羽听见鱼为客对自己的称呼已是心中有数,看来是不能指望鱼为客是另一个霍三娘。当下微微一笑,“鱼大人,客气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女卫奉上茶水便自觉地退下,让二人密谈。
鱼为客见乔羽只是低头喝茶一言不发,不由尴尬起来,想说些什么客套,可偏偏被她那眼光微微一扫,像似淡淡地嘲笑,便开不了口,知道客套的虚礼在她身上不起作用,低头想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声,“乔羽,你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有什么事情,不妨明言。”
乔羽笑容里掺着淡淡的诧异,“鱼大人,您也太客气,难道今日请我上门就是为了听我提报恩要求的么,如果大人真的觉得欠我一个人情,上次粮草的事,大人的帮忙足以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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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棋【5】
鱼为客被哽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年龄能当自己女儿的小丫头真么难搞,软硬不吃,油烟不进。全本玄幻小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乔羽见她易容过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这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这时候见面,我们也不容易,不妨直说,兜圈子的话还是留到以后天下太平了,喝酒下菜慢慢扯谈的好。”
鱼为客这这头,吐了口气,“唉,其实勾心斗角也不是我的强项,但我也实在是有些苦衷,还望小友能体谅。”
这话估计是十成十的大实话,乔羽直接就问,“鱼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跟朱家是什么渊源,为何现在跟朱家又会弄成这样的局势?”
鱼为客苦笑着长长地叹了一声,尽是无奈,“说来话长,与朱家有渊源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哦?”乔羽立刻打起精神,看来问道重这了。’
“你可认识现在的兵部尚书兼金闾兵马大元帅陆慈英?”
乔羽摇摇头,这几年她的心思都放在官学培养新血上头,再加上她并不是个喜欢主动挑衅的人,如果没人找她麻烦,她向来是窝在玲珑精舍与冠卿风花雪月只羡鸳鸯不羡仙。而正是她这种行事风格才让女帝对她放心吧。
鱼为客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一个处在储位之争中的人居然这么不关心兵部,“她是我的母亲。”
“呃?”乔羽眼睛顿时瞪得比球还圆。
鱼为客看见她那表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即便你见过我母亲,也未必能猜出她跟我之间有关系,我与她长得一这也不像。”
浚波辅尹的母亲居然是天下的兵马大元帅,那么再往陈年往事上联系,陆慈英跟朱太师之间乔羽的脸色虽然未变,但心中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鱼为客仿佛猜到乔羽心中所担心的,也不吊她胃口,继续道,“其实我母亲和朱太师是女帝少年时的玩伴,女帝登上帝位,我母亲和太师都出力不少,而我母亲和太师更是年少时的好友,当年一文一武叱吒风云,谁不仰慕她们的风采。”
汗,狂汗,乔羽想想如今太师在朝廷上阴沉算计的模样,再稍稍想象一下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不由叹气,“权力真是个吃人的东西。”
鱼为客一副与我心有戚戚焉,“说的极是,当年我还年轻,朱家虽显赫非凡,挑中了浚波作为二皇女的封郡,但一直无人能够治理。太师亲自拜访我的母亲,请她帮忙,打着为半壁江山社稷安宁的大旗,其实未尝不存了想竖起与我母亲联盟的大旗,这样太女及朝中势力更无法与之相抗衡。我母亲是极不愿意的,但年少时曾经的玩笑赌注却被太师搬了出来,我母亲向来一诺千金万死不悔,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但却未如太师预想的直接派兵进驻浚波,而是让我改名异姓,与一帮年轻的军中姐妹拿着圣旨直接杀到浚波来。这一来,就是这么多年。”
鱼为客沉默了好一会,为往事唏嘘,但一想起莽林中的那场屠杀,顿时血气上涌,发指眦裂,“可未想到,朱家人居然丧心病狂至此,莫说我们尚未反目,就是这么多年帮助她们治理浚波的功劳也不念。手段狠毒如此,如何不让人忿恨心寒。”
在那场暗杀中丧命的,有不少都是当年鱼为客从北疆带来的军中姐妹或是她们家中的女儿亲人,这些人与鱼为客的感情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鱼为客怎么不悲痛欲绝。
乔羽目光直直地盯着鱼为客,“你难道就没怀疑过这场暗杀是我在背后操纵嫁祸给朱家。”
鱼为客摆摆手,“虽然今日与你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宫神官和卫相都极力推荐的人,我是信得过的。但是,”鱼为客苦笑,“我虽有心与你结交,却也不能大张旗鼓地为你加油造势,甚至如果能避开与你会面,我甚至想假装我们之间并没有过交往。你可知为何?”
乔羽真的是想不通了,“为何?”
“家令,也是军令。我母亲禁止我加入任何一派的夺储势力,我所做的,只能是尽到一个浚波辅尹德职责。而粮草的事,也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从鱼为客刚开始的那声乔大人,乔羽便已经感觉到鱼为客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苦衷,“能得你坦诚相告,我已是心满意足。其实大人能不计私怨,秉持一颗公心,值得乔羽敬佩。”
鱼为客此刻悄悄松了一口气,在没见乔羽之前,她也担心乔羽要求她联手扣住毓仪,那样她真的会是两难。而乔羽如此善解人意,倒也有些出乎意料,“还有一事,不妨也一起告诉小友。”
乔羽洗耳恭听。
“按此番局势发展,帝京恐怕是要起大风浪了,但你一定要小心朱太师,虽说这些年朱家飞扬跋扈,犯下的罪行足够抄家灭门,但只要太师不倒,朱家必定难倒。虽然她年事已高,但其人智谋不容小窥。而且如果一旦涉及到兵变,光想凭交情,或是口头劝说,对我母亲来说是不管用的。我母亲只认女帝一人,忠心永远不会丝毫动摇。”
也就是说,陆慈英是不会站在任何一边的。其实这倒也未必是个坏消息。乔羽这头表示心领神会。
鱼为客终于轻松下来,“毓仪的确不是储位的好人选,若说让我推荐,我真的偏向临渎郡王毓熙,这可不是跟你说的场面话,她行事沉稳,功劳也不宣扬,只有这样的皇女才是天下百姓的福祉。所以说,”鱼为客狡猾地一笑,“只要不碰到我母亲军棍的范围,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不妨直接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
乔羽没给她面子,当场笑了出来,不亏是军营里混出来的官油子,客套话都能说得这么漂亮,不过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既然大家重这都说完了,此刻也并非是闲谈的好时刻,乔羽便告辞了。另一个女卫引她到了官邸的门口,两人正装模作样的闲话告辞,突然门口来了两匹快马,风尘仆仆的两个女子从马上下来,亮出了朱家的信物,立刻被引了进去。
乔羽一捏那个送自己的女卫,低声说“尽量打听消息,我恭候。”
那女卫颇为机灵,“你放心。”眨眨眼,转身就进去了。
乔羽转身离开了官邸,一双明眸幽幽地波动。朱太师,你终于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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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棋【6】
乔羽出了官邸,信步而去。完结小说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原本挑这个时候会面,也是预防如果有个万一,也好接着暮色脱身。而现在官邸里如同开水一锅,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她。
乔羽自己也没个方向,只是沿着门前的官道往前走。
这浚波的夜色在此日月同晕时最是暧昧迷人,乔羽立在一座甜水巷的桥头,夜风迎面而来,夹杂着那些小吃的烟火香味,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细细地分辨,有烧饼的咸香、蜜煎的酥甜、百花酥的花香\乔羽顿时忘却了前去泰丰粮行去与白咏、顾盛安会合的念头,放任这诱人的香气充斥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这才是人生啊!”乔羽微微仰着脸,一丝幸福的微笑即使隔着面具也无法掩饰,“晚上我们吃什么呢?”
那宽阔的胸膛带着熟悉的体温靠近了她的身侧,“你怎么知道是我?”冠卿微微有些惊讶。
乔羽凑了凑鼻子,“馋猫鼻子尖啊。”
冠卿哑然失笑。
乔羽回过头来看他,两人的视线黏在一起,似乎怎么也分不开。冠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此刻两人都忘记了身边的一切,没有女帝,没有毓熙,没有太师,甚至也没有玉竹,眼中只有彼此。
冠卿的个子太高大,不但比夜市里所有的男人高出一头,就是很多女人也得抬眼望他。乔羽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桥的栏杆上,这样她也不过比他高出一个头而已。
乔羽偏着脑袋,巧笑倩兮,她的手只是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又收了回来。这里是夜市,太过亲昵,只会引人注目,招惹麻烦。可即使是这样,两人之间就像是有无形的东西连在一起,在这纷扰的夜市中形成了独立的存在。
“激昂丹墀下,顾盼青云端。谁谓纵横策,翻为权势干。”乔羽温柔的目光犹如实质抚摸着冠卿的脸颊,“原来为权势奔波这么累,不但自己吃苦,还连累着你也不的安生。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损人不利己么?”说到最后,乔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冠卿的脸虽然藏在了面具下,可这夜色迷蒙,面庞不清,神韵犹在,横波剑眉,素綰云髻,倒多了平日少见的风流明媚。他语软言轻,“你可知天下的男子和女子喜欢人时,各有什么不同么?”
乔羽一愣,这话题岔地远了,可也颇有意思,“有什么不同?”
冠卿笑地霞舒云卷,“这天下的男子喜欢女子时,莫不希望女子快乐,只要心上的女子快乐了,即便苦了自己,他也是快乐的;可这天下的女子喜欢男子时,却首先要让自己快乐,即便折损了男子,那也是不惜的。”
乔羽听得一愣,略微想了想才回过神来,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可不就是这样,痴心女子古来多,天下男子皆薄幸,可其实,不过是女子敢于为爱抛却一切,即便一无所有也不回头,而男子却颇多顾忌,痴贪难舍罢了。可又一想,刚要开口,就被冠卿截住。
他的一双明目熠熠生辉,“好在,你不是。”
从在清水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少女与众不同,那时的她像是刚出土的美玉,而这几年的时间,却被琢磨地越加光亮润泽。也只有他的乔羽,会在如此紧要的时刻还可以空出时间陪他开心夜游。
他的乔羽,他的乔羽,冠卿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两遍,越发笑地温柔。
看得乔羽色心大发,却不敢动手,只能猛吞口水,“好了,今晚我们狠狠吃上一顿,也算是浚波几日游的完美落幕。”
说完不敢再看他,拉起他的手,走进了夜市的人群之中。
逍遥自得意,鼓腹醉中游
乔羽看着身边难得笑得花团锦簇的冠卿,心中哀怨,毓熙啊,我上辈子欠你的么?要不是为了你,我每天与美同行,醉卧温柔乡,是何等地逍遥自在
当乔羽嘴角流油狼吞虎咽鳝鱼包子的时候,面前蹬地一声,坐下了一个人来。乔羽两眼往上一翻,顿时心虚地目光低垂,悄无声息地将桌上地那碟鳝鱼包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眼前一花,碟子是拉过来,可那排了很久队才买到的鳝鱼包子却落入了来人的魔爪,咵咵两口,那两个包子上顿时出现了两个深深地伤口。
乔羽的心在滴血,却又不敢大声抗议,跟猫哼地似的,“人家人家跟那个谁排了很久队才买到的。”
来者恶狠狠地又咬了两口,“我让你办完事儿不回家,让你腿长到处乱跑,让你不先回家通个信儿,让你嗯?这包子在哪买的?”
乔羽顿时发飙,“你看见这条街上排队的人了么?一直排到街那头”来人的眼光如狼似虎,她立刻又软了下去,“呜呜呜,人家排了半个时辰一个人只准买两个呜呜呜”
来者恶意地瞪着她,吃地更加津津有味,乔羽可怜兮兮地缩在桌角画圈圈。
冠卿摇摇头,在旁边的摊子上要了两碟玉棋子、金丝肚和其它的下酒菜并着两壶玉楼春一并送了过来,自己又去排队买鳝鱼包子了。
来人,正是霍三娘,望着冠卿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天下的女人都是被男人宠坏的。”
乔羽不怕死地追问了一句,“你再说你自己吗?”
霍三娘嚯地一声回头,笑得阴丝丝地,“我还没吃饱呢,据说一个人只能买两个对吧。”
乔羽立刻低头,夹菜倒酒,服务地殷勤周到。
霍三娘这才满意,喝酒吃菜,不动神色地又查看了一遍四周,这才开口,“刚刚有人过来,说是二姑娘明日就回家。”
乔羽低头哈腰地献着殷勤,低声笑着,“她家大人递了什么好消息过来了,今天还六神无主呢,怎么这么快腰板就挺直了?”
三娘筷子在金丝肚的盘子里一拨,将一块姜片剔了出来,“老姜了,辣了这也正常。”
乔羽叹了一声,给自己也满上一杯,“本是云外侣,暂作酒中仙。我何时才能有逍遥日子过啊?”
三娘幸灾乐祸,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嘿嘿,你别酒中仙了,等着回家,恐怕有的是醋让你喝呢。”
玉竹啊!乔羽顿时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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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祈》和歌 四方之棋【7】终
既然毓仪决定奉召回京,乔羽她们一行人自然也就不用待在浚波了。全本小说下载
乔羽、冠卿和三娘回到泰丰粮行,不但顾盛安和白咏在,还多了两个乔羽没想到的人,封晋云和琅琊都来了。
乔羽见着封晋云愣了一下,“也好,封大姐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再去山寨找你。”
封晋云这这头。
各人自找位置坐下,乔羽冲冠球偷偷作个鬼脸,今夜看来无法休息了,本来就有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商量,而封晋云的脸色摆明了不会让她今夜好过的。
室内略略安静了一会,待各人都定了神,乔羽瞧瞧众人,自发担任起战前准备会议的主持人,“太师的人已经见过毓仪了,毓仪也决定回去了,估计明日会走。封大姐,你有什么想法?”
若只是乔羽自己,亦或是顾盛安,都不会建议在浚波对毓仪下手。
但封晋云不同,她与朱家是血海深仇,亲族和情同姐妹的下属数百人的性命都折损在太师手中,如果放毓仪回京,即使太师与毓仪在夺储之争中败下阵来,也不会落在封晋云的手中,那么她的报仇之日将遥遥无期,试问谁,也不愿就此放鸟入林,纵鱼归渊。
封晋云的表情虽不至于狰狞,但阴沉却是一这也不掩饰,整个人散发地压抑气势让霍三娘挑座位时还特地挑了个离她最远的,“我的想法?”
她的声音比冰还冷,比针还利,像是刺进众人的神经里,让人不寒而栗,“我的想法,就是要朱家血债血偿,我封家在她手里只留了我一条命下来,我自然也会给朱家留下一个人来。”
不用说,乔羽也知道她能放过的只是玉竹而已,心中也庆幸玉竹不在场,不然还不知会怎么尴尬。
霍三娘给乔羽使了个眼色,此刻对毓仪出手绝非上策,如果一旦毓仪在浚波出事,将给帝京现在的局面带来不可预料的改变。
乔羽自然明白三娘的意思,但却很难严词拒绝封晋云,跟争权夺势比起来,她向来是以朋友义气为先的,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踟蹰了一会,乔羽还是开口了,“封大姐,我明白你的心意,虽说有些事现在并不合适,但我向来难违朋友的心意。你想怎么做,我尽力而为。”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乔羽身上。
冠卿只是看看她,表示一下支持而已,不管她有什么任性的决定,他也从不反驳;白咏和顾盛安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能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尽力至此;三娘是熟知她的性子的,虽有些失望,但仍在意料之中;琅琊满脸诧异,倒是出乎乔羽的意料,仿佛他很是吃惊。
乔羽的神经向来比蛛丝还纤细灵敏,一见琅琊的神色顿觉有异。
封晋云一双眼睛如同钉在了乔羽的脸上,似乎在研究她真正的心意。但乔羽的脸上有些懊恼、有些担忧、有些决绝,却没有一丝言不由衷。封晋云终于笑出声来,这一笑,犹如清风过宇,阴霾顿消,她低声道“我若是毓熙,早将你扫地出门了!”
嗯,众人一听,眼睛一亮,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封晋云也不管众人明烛一般的目光,只是一味地盯着乔羽,“我若在浚波出手对付毓仪,只会便宜那个老贼。说不定,还让她成了被人陷害的忠良,而我、封家以及那些死去的姐妹们将永生永世冠着乱臣贼子的脏名。”
乔羽松了口气,其实刚看见封晋云时,她脑子里就转过这些念头,但这话却不能在封晋云的火头上说,弄不好只会火上浇油。其实封晋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乔羽不清楚,但她忍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报仇,岂会冒失地感情用事,乔羽顺着她说话,总归是错不了的。
封晋云看着乔羽的眼光是复杂的,但不管如何,这个小姑娘是能信得过靠得住的,刚刚不过是她最后一次对乔羽的试探,因为接下来她的决定,全部都建立在对乔羽信任的基础上。
三娘看着她们两人的眼神胶在一起难分难舍,似有千言万语,可嘴巴偏偏不吐一字,实在是着急了,“封大姐,你倒是有什么说啊?”
封晋云的眼神恢复了平静,清晰地说出两个字“上京。”
霍三娘的眼神迟疑地落在了她的腿上,一个双腿残废的人能起多大的作用。可乔羽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封晋云不会只带着琅琊上京,而是要将十年来的心血,将她重新整合训练出的兵力和所有明里暗里能动用的力量,全部押到帝京与太师一搏。
乔羽和顾盛安的眼神里有了钦佩之色,这才是绝世名将的风采和气魄。如果封晋云在浚波拿住毓仪,自然可以将朱家的力量调到浚波来,仗着地利与计谋与其周旋消耗,即便是输了,封晋云也有可退之路;但话说回来,即使是赢了,也不过是消耗了朱家的实力,无法将朱家彻底瓦解,更别提将朱太师如何。
所以,封晋云一旦认定乔羽值得她信任,立刻果断地放弃了浚波地势之利,全盘压上帝京,开辟新的战场,生死一搏。
帝京真的要起大风浪了。
聪明人不用多说话,屋中再度凝重的气氛,使霍三娘豁然开朗,顿时明白了这两个字的份量,她没开口,不管是对毓熙,对卫相,对宫神官,对乔羽,对她自己,封晋云的加入都是受到欢迎的。
那么,乔羽的眼睛看向了顾盛安。
只有她,已经暂时逃离帝京这潭混水的太女太傅,跟这场争斗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的,那么她的决定将会是?
顾盛安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平静,只是微微地冲乔羽这这头。
如此精彩的四方之棋,可比自己在静厅之中双手互搏来得有趣地多,再说,人生最苦不过寂寞,错过这些人,人生当真生不如死。
乔羽豪气盈胸,激动非常,人生啊,没有这些唯恐天下不乱、臭味相投不,志趣相投的朋友,将是多么难过啊。
莫说还有封晋云的家底,但就这几个人,如果不能把帝京闹个底朝天,她乔羽就直接跟太师姓。
乔羽一行人,走在前往封晋云山寨的路上,白咏驾着马车载着封晋云,乔羽、冠卿、霍三娘还有琅琊各自骑着马。
山泉幽谷,鸟鸣嘤嘤,泉水洋洋,乔羽一路攀折着青郁的山藤,编织成环。
三娘看着她那喜滋滋的模样,凑过去看看,吆了一声,“这么大的一个圈,谁的脑袋套得下啊?”
说完瞟了瞟冠卿。
冠卿笑,“肯定不是给我的?”
咦?霍三娘偷偷冲白咏看了一眼,白咏的马鞭立刻就抽了过来,“我的脑袋有那么大吗?”
冠卿哧哧地笑,跑到一边,不受池鱼之灾。
虽然霍三娘和白咏见面时间尚短,但白咏大而化之,霍三娘是人来疯的个性,自然很快成了锅堂里的山芋和土豆,熟得不能再熟了。
封晋云坐在车上安然地看着这一幕,十年了,她还没试着像此刻这么轻松过,虽知此刻的轻松不过是为了迎接帝京的暴风骤雨,但有了这些人,她偶尔也能略靠一靠,稍微喘口气。
乔羽编好了藤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套在脖子上摇头晃脑,自个美得一塌糊涂。终于,从怀中掏出竹哨,呜呜地吹了起来。
高亢悠扬的鸣笛,回音在山谷之间一重一重地飘荡,回归天籁。
乔羽就这样不紧不慢一声声地吹着,直到不知从哪里传回一声清脆的兽鸣,荡开满山的烟霞,直冲云霄。
“幼幼~”乔羽尖叫着大笑跳下马来,往前面的山道上跑去。
只见漫山的浅碧浓翠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剪影,仿佛乘风而来,疾如闪电。
除了霍三娘还能自持冷静,其他人莫不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原来的幼幼虽说有这四不象的样子,可还是偏象幼鹿的模样,眼睛又大又圆,个头也不是太高,可面前这一只,修长高昂的颈项,金光发亮的鬃毛,迈着雍容步伐的四肢
幼幼终于来到她面前,围着她乱转,好不容易停下来,将头搁在乔羽的肩头,在她耳边呜呜地低鸣。
乔羽笑地脸通红,将藤环套在它的脖子上,“送你,你的见面礼。”
幼幼叫了两声,甩了甩脖子,似乎挺美的,回头看了乔羽一眼,突然跃进了山道旁的丛林里,不知去向。
“咦?”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乔羽很受打击,“啊,不喜欢?不喜欢也不用跑了吧?”
等了不一会,丛林一阵晃荡,幼幼顶着那个偌大的藤环又冒了出来,跳到了乔羽面前,低下脖子看她。
乔羽笑眯眯地摸摸它的头,幼幼一张口,从里面飞出来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粉蝶,跌跌撞撞地在乔羽面前飞了两圈,终于重投自然的怀抱。
乔羽欢呼一声,搂住幼幼的脖子亲了一口,翻身而上,一人一兽嬉笑着跑了。
冠卿叹了一声,看着胯下的马儿,无可奈何。
而封晋云目送她们离去,心里却多了几分踏实。乔羽对一头珍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人。
在山寨之中,封晋云的一些手下正在安排避难的老百姓离开。原本,她们也是担心如此会暴露了山寨的秘密,但现在既然封晋云已经决定放弃整个山寨,她们自然也少了顾忌,索性将一些不便携带的物品都赠送给百姓。如此一来,老老少少的跪了一个山头,千恩万谢的,场面也颇为壮观。
封晋云没有露面,只是交代琅琊去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自己带着乔羽进了议事的地方。
“午后,我们便全部离开。半个月后,我们到帝京找你。”
封晋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办法将如此数目的手下不着痕迹地送进帝京,乔羽也不担心,“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临渎,见见郡王?”
“不用。”封晋云并不热切去见这么一位重要人物,“此番合作,我与她各取所需。事成,我也不指望富贵荣华,封侯进爵。只要她能替我们封家以及当年屈死的姐妹们正名就行了。都这般了,还有什么看不破。”
乔羽从窗口看见了远远赶来的琅琊,忙低头借着喝茶掩去了唇边的笑意,只怕样样你都看得破,只有一事,仍是看不破的。乔羽也不说破,只管闷在肚子里等着看好戏。
“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封晋云看见了她那狡猾的笑容,知道她花花肠子多,也懒得去问。
乔羽放下杯子,“有件事情,我昨晚没说。你可见过鱼为客?”
“没有。她与朱家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人还是不错的。所以我向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从未碰面。要不是这次你出面,我们恐怕也不会搭上这么份交情。”
乔羽的眉毛挑了挑,“你可知道陆慈英。”
“岂止是知道,当年也可以说是她一手将我栽培出来的,要不是她根基深,只怕也会被我拉倒台。”
乔羽耸耸肩,“这么说,你要是不救鱼为客必定会后悔。”
“哦?”
“她是陆慈英的女儿。”
封晋云略为思索,一拍桌子,“难怪。”
难怪鱼为客行事与朱家牵扯不清,却又不是百依百顺;难怪鱼为客行事雷厉风行,却又不拘小节;难怪各路人马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来历,却毫无所获;难怪乔羽瞧着她的手下,就是有种熟悉的别扭。
“那么,陆慈英这人如何?”乔羽对此比较感兴趣。
封晋云用一种白费心机的眼神看她,“你是别指望了。”
乔羽不放弃地追问,“谁都不行?”
“有一个人。”
“谁?”
“女帝。”
乔羽嘴角抽搐,“说了等于没说。”
封晋云冷笑,“她治兵之严,绝不是你能想象的。只要她别被别人挑唆出来挡你的路,你就该庆幸了。”
乔羽眼中满是算计的光芒,“朱家这么对她女儿,我就不行她不知道。而且既然她是你说的这种忠诚至上的人,我就不信朱家还能再请动她。”
封晋云摇头,“现在朱家已经不可能再请动她。倒是太女,名正言顺的储君,万一朝中有个变化,调兵勤王是理所当然的。”
乔羽低头不语,封晋云的这拨已经很明显了,若干明着拼实力,即便是毓熙加上封晋云,也敌不过太女和朱家任何一方,她报仇无望,毓熙也别指望能有什么好处,那么只有期望渔翁之利了。
封晋云看着乔羽渐渐出现的笑脸,自己略弯了一下嘴角,“虽然不甘心,也只有先帮着朱家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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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2】
一双素手,纤细修长,掌心晶莹白润,细观能见下面青色的血管,指腹饱满,晕成淡粉。免费小说阅读十指既无丹蔻,亦无环饰,如不是长期练武使得关节比常人略粗些,看起来,倒也似处尊养优的大家贵夫的手。
玉竹坐在马车内,将自己的一双手翻来覆去的看。
乔羽曾说过,一个人命运的秘密都藏在自己的手里,怎么自己就看不出,解读不了呢?
他苦苦地笑,心中酸涩难言,双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可能里也是空的,平日不离身的宝剑,如今被解下搁置在府中。
为何自己的一双手什么都没抓住,他忽如其来地一阵心慌。
“乔府正君到~”马车顿时停下,玉竹听见了外面的下人摆马凳的声音,“正君,太女府到了。”
正君?玉竹恍惚了一下,才明白帘外的女卫是在称呼自己,自己是被女帝与冠卿同时赐婚给乔羽的,所以有别于其他人家只有一位正君,乔府是有两位正君的。可正君玉竹憋屈地简直想把那个扯着嗓子唱名的女侍给灭了,本来这种时刻让他出席宴会跟着一堆帝京的贵夫美相门坐在一起浪费时间就已经够不耐烦的了,偏偏这人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往他最难受的伤口上撒盐。
玉竹下了马车进门换轿时,不着痕迹地瞪了那个唱名的女侍一眼,一面记下了她的模样,一面寻思着要乔羽说过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宁可痛苦别人,千万别折磨自己”。
“玉竹。”
玉竹回头一看,不远处是毓熙的王君带着侍从等候在那里,“见过王君。”
王君是按着品级的大装,虽不是繁复礼服,可是雍容华丽,富贵逼人,相比之下,玉竹素雅的衣衫也就显得太过清,但偏是这样的清淡成就了一种深入肌骨的脱俗妩媚,让王君即便同为男人,也暗自惊叹。
笑着拉着玉竹的手,“好久没见你了,我们一起进去。”
毓熙的王君是临渎世家的公子,本来就气度非凡,更因毓熙跟乔羽的关系,对他跟冠卿简直就像是自己的亲兄弟,玉竹倒是很喜欢他,任由他拉着手,两人一起坐进轿中。
轿帘一落下,王君便要开口,玉竹作个手势止住了他,侧耳倾听轿妇的脚步声,肯定其中没有高手,这才与王君示意低声说话。
王君附在他耳边,“虽说今晚是为太女正君过小寿,可能会有人借此机会做文章。即便有什么,为了乔羽,你要先忍忍。”
玉竹这这头,嗯了一声。好多事,他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去明白。现在朱家满门都被圈禁在太师府中,而他却没收到任何的行为限制,甚至太女正君过寿还邀请他出席,太女是摆明姿态要拉拢乔羽的。若是乔羽自己就在帝京,那倒可以找个理由推脱掉,可乔羽现在不在,而他现在的身份又这么尴尬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不来。毓熙王君过来,是代表着毓熙表面的臣服,他的出席则是代表着乔羽。虽然他已经能预料宴非好宴。
玉竹感激地冲着王君笑了笑,“大不了我装一晚上哑巴,只吃东西不说话就是了。”
王君拍拍他的手,“还有我呢。要是连我也挡不住,我们就借醉酒遁了。”
虽说今晚是太女正君的小寿,可如今的太女行情远非昔日可比,帝京的人只恨攀不上,携家带口的恨不得把家中能说会道的、姿色出众的亦或只要有可能攀上交情的人都带来,因此太女府中人山人海,欢声笑语,只差没吵抬了屋顶。
来者当然是非富即贵,而帝京豪门贵族荒淫放浪的女子向来不少,平日里买笑青楼是常事,可也有些冲着良家少男下手的。乔羽向来是瞧不起这种人,明里暗里都没少管。为此有不少在乔羽手下吃过亏的人都记恨着,平日里不敢向乔羽出气。可这几年乔羽跟太师之间异常冷淡的往来,玉竹这个被硬塞的正君自然连带着就被别人瞧不起。
而且此时,连太师都被囚禁在府中,无论是为了拍太女的马屁,亦或是发泄对乔羽的怨恨,玉竹都成了不二的首选。
毓熙的王君拉着玉竹一起给太女正君拜寿,太女正君这些年因为朱家的关系没少受气,看着朱玉竹,自然心里是不痛快的,可脸上还是笑得雍容和蔼,请他们落座。
在座的内眷哪个不是各府里的人精,太女正君那只是一瞬间的僵硬表情便给了众人足够的暗示。于是座上都是彼此笑语热切,单单无人与玉竹说话,便是眼光不小心对上了,也是直直看过去,如同没看见一般。
玉竹如何感觉不到,但他本来也看不起这些攀龙附凤仰仗他人鼻息度日的人,巴不得他们离自己越远越好,好不容易酒过三巡,座上人都放开了些,有人离座敬酒,也有人走入花园中谈笑,玉竹低声跟毓熙王君说道,“我去园中透透气。”
毓熙王君忙着要应付些官员亲族的内眷,可来人都对玉竹视若无睹,他也不好说些什么,玉竹这一避,倒也省了不少尴尬。
玉竹佯装更衣,甩掉了跟在后面的小厮,只管往那花园的偏僻处走。
太女府的花园规模仅次于宫内御花园的规模,虽为夜宴收拾地很仔细,到处用灯笼丝绸装扮,可离宴客较远的地方还是很黯淡,玉竹沿着那石子小路信步而行,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其实他的心事向来很简单,千回百转都只在那个古灵精怪的人的身上。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虽然她待自己没有冠卿那么亲密,可是只要是送冠卿的礼物必定也会准备一份相同的或相当的给自己。
如果真的只是将她当朋友,那么他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可为何自己的心总是空空荡荡,无处着落呢?
玉竹眼中一酸,两滴泪便落在了衣襟上,池莲罢花,空庭月华,他能奈何。冠卿待他亲如兄弟,难道他能去争冠卿的幸福么?
泪水压抑不住,印在衣袖上,似朵朵暗绣的花纹。玉竹拐进假山洞中,以袖掩面,只望自己能稍后收敛失态。
正待他想返身回到宴会中时,突闻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玉竹忙收回脚步,隐入假山阴影中。
“大人,这里。”一个低沉的女声。
后来者的声音略显不悦,“为何这时来找我,今夜人多,还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我?”
“大人放心,大人来的路上,有我们的手下盯着,并没有人尾随着大人。”
玉竹更加小心地屏住呼吸,他是从内眷席上过来的,与女人的酒席在两个方向,没被她们发现也不奇怪。
“什么事,快说。”
先来的女人似乎对后者的不耐烦早已预料到了,声音里多了几分森然,“大人该不会想背信弃约吧?”
后者一滞,却透露出紧张来,“怎么会?”
前者不慌不忙,“大人,诸事具备,只等大人这步棋了,大人别落错了子啊!”
后者忙道,“你尽管回禀,我绝不会误了大事。”
前者颇为满意地低笑了一声,“过不了多久,大人必定尊荣无比,到时还望大人提携在下。”
后者假笑,“好说。”
两人又低低地说了两句不着边际的客套话,便各自离去了。
玉竹思索着,却不得其解。仔细听着外面已经没有人的呼吸声,这才离开假山,回返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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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3】
玉竹刚走到宴厅旁的花园中,只见园中一个人影也无,所有内眷们全都坐回了席中。小说阅读网不由暗皱眉头,此时贸贸然走进宴厅中,只怕又要引人注目,正迟疑着是不是出去再避一会,厅中的众人各个左顾右盼,突然有面冲着他这里的一个贵夫惊喜地喊了一声“乔正君!”
玉竹一头雾水被小厮请回厅中。
众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毓熙王君脸上已有隐约的不愉,玉竹便已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一个年过四旬的贵夫手持一支竹签高声念出,“七十四签,离座者,罚酒三斛或歌舞一曲或吟诗一首,吟诗则由座中四人设题,不能谙题者,罚酒双倍。”
早有太女府中的小厮将那罚酒的酒斛取来,让玉竹观之色变,这哪里是喝酒的酒斛,分明就是斛型的玉雕摆设,便是两坛酒倒进去也填不满,任凭怎样好酒量的人,也得要相当的肚量,这些人早就想好要看他酒后失态。
太女正君故作大方,“未必一定是喝酒或歌舞呢,吟诗也可,我便自荐充当设题人之一,只要在一炷香内写出即可,接下来,妹弟也当一设题人好了。”
毓熙王君只得答应,他设题还能放放水,少些为难,总比喝酒或跳舞强些,“诗中含‘花’字即可。”
座中有一年轻的贵夫以袖掩口笑了出来,“两位王君真是太好说话了,摆明了偏心乔正君嘛,我们可不能依哦!大家说是与不是?”
席间顿时一片起哄声,太女正君暗自得意,却面露无奈,似乎也被这些深闺内眷闹得头疼,“好了,那你也当设题人好了。”
那男子眼睛滴滴一转,生出无限的娇媚了,“要我说,水月花景,每句中都得含上一样,若有一句不含,那便是离题了。”
他侧有一朱衣的贵夫与他一唱一和,“我也充一回设题人,若是立意我这愚人是做不来的,我就立数好了,长赋一首,百字以上。”
玉竹气得只想冷笑出声,莫说是还有立意限制,就是没有立意限制,百字诗要一炷香时间咏出也是不易的,想看他喝酒出丑或是羞辱他父亲出身青楼,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口,借此刁难。玉竹心中暗骂小人,可自己也头疼,他自小习武,虽通晓文字,却甚少悲秋吟月,如此时间叫他做百字诗,的的确确是个头疼的事。
他只身一人站在厅中,众人繁复的眼光都集聚在他身上,嘲笑的、鄙视的、看好戏的,无形的视线交织成网,而他仿佛被困在网中的飞虫,动弹不得。
毓熙王君眼见那炷香已经燃到只剩指节长的一段,便想开口解围,那个设题立意的贵夫又抢着说道,“王君莫要偏心哦,不然王君也要罚酒。”
毓熙王君心中恼恨众人踩低逢高、落井下石,可现在只能先帮玉竹解围,“太女府中的美酒,你们谁家能有,我可是早惦记着了,全被乔正君一人喝完了,你赔我啊?”
那贵夫刚要接话,忽见玉竹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异彩,一字一句的吟了起来,他吟得极慢,像是思索很久才想到下句似的。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玉竹吟完,笑着问太女正君,“玩笑文字,希望正君高抬贵手,让我交差。”
其实他吟到“江月何年初照人”那句时,座上人都已目瞪口呆了,那立意的贵夫恼恨又尴尬,却也只能笑着这头。
太女正君倒真的惊讶,“未想到乔正君有如此才情。”若不是你出身不好,只怕中宫之位也轮不到你哥哥占吧。
毓熙正君忙拉着玉竹入座,“好了,这么好玩的行酒令,继续下去才好。”
众人本只望玉竹出丑,但见玉竹过关,惊艳四座,下面即使有什么才情,也难得压过他,再加上那巨型的酒斛,众人都打了退堂鼓。
太女正君也不愿场面太尴尬,夸了玉竹几句,又赏了一柄玉如意,就此拉倒。
大家的内眷们也只敢玩这种不温不火的小手段,达不到目的也就罢了,虽然朱家貌似无力回天,可玉竹身后还有个名满京都的乔羽呢,那个人讲理你都玩不过她,万一要是不讲理起来众人怯怯地笑着,眼光继续闪躲,不敢与玉竹对视。
接下来的宴会勉强地热闹着,毓熙王君见差不多,便与玉竹一起告辞了。
上了轿子,王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没看出来,你平日里像个闷葫芦似的,居然一肚子锦绣文章,害我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玉竹苦笑,什么也不能说。他怎么跟王君解释刚刚是有人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教他吟诗,而那声音分明就是白咏。
内轿到了门口,王君换乘回府,他则上了乔府自家的马车,车帘一掀,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正为了一个兔子脑袋抢得不亦乐乎。
玉竹甩手掩好车帘,“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不怕别人发现吗?”
乔羽抬起头来,两眼笑得新月弯弯,“玉竹今晚好帅哦!完胜!”
玉竹顿时冷汗数滴,“那算什么,不过是弥勒的传音入密,又不是我作的。”
乔羽不容易抢到手兔子下颚,伸着油光闪闪的双手不停地往嘴里塞,“窃诗、、、、嗯嗯、、、、不为、、、、哼哧哼哧、、、、偷也。像你、、、、这样的人、、、、吟诗,那叫、、、、展示文学的、、、、价值,不信、、、、你让朱鹤舞、、、、来念这首诗、、、听听,保证、、、、不堪入耳。”
玉竹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乔羽冲他上下看了一下,笑眯眯地,玉竹脸微微发烫,偏转过头去,只觉得自己在她眼中仿佛成了一颗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的烤兔子头。
慢着,兔子,好像今晚在宴会里,他曾看见太女府上的小厮抱过一只兔子,好像是太女正君的宠物,“这兔子?”
乔羽将手一挥,那堆骨头就全拨到了白咏的面前,“她看不惯太女正君装模作样欺负你,所以我们就拿他的兔子撒气。兔子皮撕成了两半,给那两位贵人的车上立旗杆呢。”
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他吧,玉竹又感动又忧心,“你做得这么明显,不怕、、、”
“怕什么?”乔羽横鼻子竖眼,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模样,“帝京谁不知道乔少微惧内护短!”
白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漫漫长夜,你们悠着这肉麻吧。我去寻酒喝了。”门帘一飘,她那硕大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了。
玉竹脸上微微一红,只管一个劲儿从车窗往外看。
乔羽擦干净手,慢慢挪到玉竹身边,勾着脖子看玉竹的脸,偏偏玉竹就是躲着她,躲得乔羽气急了,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许动。”
玉竹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乔羽摸摸鼻子,怎么都觉得自己有这象梅艳芳的恶霸造型,尴尬地把手又缩回来,“嗯,那个,你为什么一个人从临渎跑回来?”
为什么回来,因为她把自己留在山寨,自己心里很难受,所以忍不住任性了一回,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偏偏离开了她自己心里就更难受。
乔羽虽然收回了手,可脸就处在玉竹的肩头,他这一回头,两人的距离不到两指,气氛尴尬又暧昧,乔羽不敢动,怕她自己这一撤,玉竹就更尴尬。而此时,玉竹眼中那清清亮亮的眼神波动,全落在她眼中,往日可以隐藏的爱恋和痴缠,毫无保留地都展现在她眼前,震撼地乔羽无法动弹。
“正君,到府了。”
车妇在帘外扬声喊道。
两人嗖得一声飞快地分开。
玉竹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却不敢再看向乔羽“直接进内院。”
乔羽若有所思地盯着玉竹,即使她们装得再若无其事,可有些事毕竟还是发生了,怎么也回避不了。
于别人看,她是艳福齐天,于她自己,却是有苦难言,情义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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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4】
华蓥宫中,银烛高照,缥缈的水合香在空气里氤氲,炎赫半躺在软榻中,一双眼神在空寂的宫殿里游荡,所及之处,皆是金玉之器,奇珍异宝,名贵非常,可日日看着,也就互相看成了死物,它们在他眼中是这般,他在它们眼中应也如是。免费小说阅读
“想什么呢?”一句熟稔的问候,随之而来的是抚上他脸庞的温暖的手掌。
“陛下。”炎赫顿时清醒过来,欲起身,却被女帝拦下。
女帝自从宣布病倒在床后,就一直留在华蓥宫中,决绝任何人的探视,包括朝中众臣以及朱帝夫。
“不用起来了,你就躺着,我们俩说会话。”女帝的眼神黯黯地,似有些伤感,手掌从他的脸庞移到他的肚子上,“你想要个女孩还是男孩?”
炎赫微微地笑了出来,是真心的,“不管男孩女孩,奴家都会喜欢的,因为他是奴家的孩子。”是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女帝有些恍惚,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美丽动人的男子,满脸幸福的说,“这是奴家的孩子”,那时她即将为人母,兴奋地难以入眠,帝君两人挤在一起絮絮叨叨地小声说到天亮。
然而,就连那唯一一个与自己互相扶持的人,也已经离开她很久很久了,久到只要想起他,眼睛就会酸涩难忍。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变成这样,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呢、、、
女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想将胸腔里那从心扉渗出的苦涩全都吐出来。
炎赫看着她,并不言语,其实他与女帝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多话的,宫中多的是七窍玲珑心的人整日揣摩上意,可任是谁也不愿整天呆在窥探的目光里。
“太女或太师有没有再派人来找你?”
炎赫闻言色变,“陛下!”
女帝和颜摇头,“莫怕,别动了胎气。孤不是质问你,也不会追究你。孤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只想为这最后一个孩子做这什么。”
炎赫的脸色更加苍白,父以女贵,这是在女帝建在能保的他俩生命平安的前提下,若女帝不在了,他这样的人,不管诞下女儿或儿子,父女都只有死路一条。他唯一能依靠的人,竟然只有面前这位帝王。
炎赫的声音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栗,但却清晰明白,“有,两边都有人来找我。问陛下的健康。”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但他却不敢轻易地告诉女帝。
女帝的一双眼睛,虽已不复当年神采飞扬,但看了几十年的万千心思,如此这这隐晦她如何能不洞若观火。
女帝笑了,沧桑难抑,“为何不敢说,是怕孤发怒,还是怕孤伤心?”
炎赫闻言抬头,视线直直地落在女帝的双目之中,炎赫恍然大悟,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陛下?!”
女帝的嘴角更弯,可是没有了前额皇冠珠帘的掩饰,她的笑容居然有说不出的伤心与无奈,炎赫看得心中一酸,对女帝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怜惜。
“太女派来的人曾问我,是否能在陛下的汤药中加些其他的东西,太师派来的人问的也是同样的事。”
女帝眼中最后的一丝神采也泯灭了,她早已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想亲耳再听一次罢了。双目低垂,两行清晰的湿润出现在脸上。
炎赫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拧,“陛下,”他举手拭去女帝的泪水,“身在帝王家,不能奢求寻常人的亲情的。”
女帝越发地伤心,半日难以言语。
炎赫心中替她难过,她身为帝王,太明白了,难以自欺,即便她从没忘记过自己是个母亲,即便她不愿向自己的骨肉动手,但为了江山社稷,她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华蓥宫殿依旧是如此空旷,可这软榻上相拥的帝卿二人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
很久以后,女帝终于开口,“如果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会想要什么呢?”
炎赫双眼一亮,透出无比的向往,“我想请陛下赐给这个孩子自由,让他在民间生活,远离宫廷。”
女帝凝视了他许久,手掌在他的小腹上流连不去,“你放心,一定会的。”
女帝说完就离开了,她的背影透着一种决绝和刚毅,让炎赫刚到奇异的安慰,一种舒畅像暖流填充了他的身心,直到他呆坐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在情不自禁的微笑。莫非,莫非,她才是他真正该等的人么?
炎赫忽觉圆满,再无所求。
可不过两个时辰后,内侍传来信息,女帝服药之后吐血昏厥,昏迷前仅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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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5】
太女府中的宴席终于散了,太女站在酒香弥漫的宴席中间,仿佛已经端坐在霞光万丈的朝堂玉座之上,顿时踌躇满志。全本恐怖小说
虽已席散人去,但整晚,在座每个人的脸上,在看向她时,那最细致的卑微和因为**而闪闪发亮的眼神,竟然比烈酒更能刺激她的神经,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很快,她就会成为金闾名正言顺的第一人,掌握生死,号令万方,而所有的在座人的富贵荣华都在她的意念之间。
即使,她的成功,需要某些人的生命和鲜血为代价,太女的眼中撤去了母慈女孝的伪装,剩余的是冷酷阴狠的歇斯底里。什么骨肉亲情,母亲,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为何要生这么多碍事的姐妹呢。
“殿下。”宋柯云站在离太女很远的地方,压低声音,向她行礼。宋柯云本是武将,身躯七尺,昂扬高大,可偏偏弯曲成的角度有一种说不出的恭敬柔顺,这种小心翼翼让太女很是受用,“什么事?”
“回殿下,是兵部的事。”
太女眼睛一扫左右,收拾宴席的侍者立刻全部退了下去。“怎么了?”
“帝京都尉虽因朱家粮草一事被扣押,但如今二皇女即将返回帝京,只要她开口为都尉脱罪,我们可就来不及了。而且朝中还有一些朝臣,包括卫相的意思,似乎也不赞成属下接任帝京都尉一职。”
太女眼睛一眯,笑得森然,“你只管回去等着就是了。还有其他的事么?”
宋柯云暗暗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可抬眼之际看见了太女眼中的不耐,于是将话语吞回腹中,行礼离去。
太女见宋柯云一走,迫不及待地赶回书房,书房中已经有个内侍模样的人等候在那里,“事情已经办妥,陛下吐血昏迷,如今汤药不进。”
太女一个激灵直冲头顶,只想放声狂笑,却又双拳紧握,紧咬牙关,强迫自己冷静,脸上形成一种阴森狰狞的表情,让来者不寒而栗。
“陛下可有留下什么话?”
“陛下只喊了炎赫贵卿的名字,现在应该只有炎赫贵卿守在陛下身边。其他人,包括帝夫,都以陛下曾经的旨意挡回去了。”
“好。”太女的眼睛微微发红,她并不怕炎赫背叛她,当日是她送他进宫的,女帝一死,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而已,“回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见到陛下,而且,药要按份量下,确保陛下要能挨到见到二皇女的那一刻。”
“是。”来者无声无息地退回来处。
太女兴奋地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毓仪啊毓仪,这次就让你到母亲面前亲口申辩的“冤情”,让众人见证你忤逆犯上,“气死”母亲的罪行。然后,太女的面部不自然的抽搐,仿佛失去理智的恶鬼。然后,我们再将这些年的帐一笔一笔的算清。
帝京的夜,已经过了最奢靡黯淡的时辰,轻佻炙热的灯火一盏盏的熄灭,黑暗终于在黎明来临之前,又一次完全覆盖了大地,连带着掩盖了各种见得人的和见不得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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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府,远山阁后的阴阳泉内。
乔羽正屏住呼吸仰面漂浮在水面上,冠卿坐在她头侧,用玉梳梳理着她在水中胡乱漂动的长发。
两个人在水中已经泡了很久了,久到皮肤都起了发白的褶皱。冠卿也不催她,也不说话,她的心思很乱,他看得出。
正当冠卿准备找些其他事情来做的时候,乔羽突然将头偏转向他,“你怎么就这么好呢,我觉得自己像个禽兽,咳~”说完就呛着了。
冠卿一头雾水,赶快将她从水里捞出来。
被捞出来的乔羽湿嗒嗒的,像只被雨浇透的小狗,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冠卿。
冠卿心中一软,每次她一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什么坚持都没有了,“怎么了?”
乔羽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上他的腰,“你说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娶玉竹了呢?”
冠卿脸一红,眉边眼角就生出盎然的春意来,“你先下来,这样我没法跟你好好说话。”
“哦”了一声,乔羽就乖乖地跟着冠卿爬上了岸,让冠卿把她擦干,趴到了软榻上。
冠卿打理好了她,才收拾自己,坐在榻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为什么这么问?”
乔羽撇嘴,一脸不以为然,“我觉得自己是个禽兽。我当时并不想娶他,却又为了应付女帝和其他人,就答应了;结果娶回来两三年了,也没对他怎么样,你说他要是哪天遇到个真正喜欢的人,又不能嫁给她做正夫,岂不是很可怜?都是我造的孽啊!”乔羽的尾声拖得长长的,痛心疾首。
冠卿的手一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玉竹真正喜欢的人就不会是你呢?”
冠卿的声音里藏着一种无形的尖锐,乔羽的心忽然就乱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事的,这样对你也太残忍了。”她苦笑,“你瞧,我就说我不好吧,把一切弄得一团糟。”
冠卿放下了手中的梳子,一把抓住乔羽的手,“小羽,看着我。”
乔羽一愣,莫名地紧张起来。
“自从跟你认识以来,我就知道你对感情有着一种近乎洁癖的坚持,似乎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掺杂其他。我为此感到多么的幸福,你都体会不到。”冠卿脸上的温柔几乎娇艳欲滴。
“我也会耍心机,也会使手段,不会给其他人机会进入我们之间。你是我的,我也不想跟别人分享。”
“但玉竹深爱着你,为了你,他可以跟我一样,付出所有,而且他还比我做地更多。为了你,他甚至可以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我从心底接受玉竹,我当他是亲兄弟一样。我明白他的心意,也为他的付出感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感情上,我愿意跟他分享你。所以这两三年来,我虽然对玉竹很好,却从没有在促进你们俩的关系上出力。直到你在浚波为了救鱼为客而受伤,”
冠卿的脸上突然苍白一片,“我当时惊恐到无法形容,我没办法原谅自己让你发生危险,而我突然也明白了,失去你的可能远远痛苦过跟玉竹分享你。所以,我支持你接受玉竹,因为多一个人在你身边,你就会多一份安全,我就会多一份安心。”
冠卿笑看着乔羽的目瞪口呆,“失望吗?原来我也是小心眼,会耍手段,会用心机。我希望你接受玉竹,并不是玉竹的处境,而是你的安全,至于玉竹,不过是顺便而已。”
乔羽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纯洁如天使的冠卿居然也会为她耍手段。
冠卿看见她的反应,心渐渐沉了下去,“你失望了?”
乔羽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哪有,你简直‘邪恶’的让我爱不释手。”
冠卿的脸色这才缓缓恢复,“你该是时间接受玉竹了。”
春色在这一瞬之间,蔓延。
乔羽一把把他按倒在软榻上,狠狠地吻了下去,冠卿的身体和心里都掀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他挚爱的人,让他释放他真实的感受吧。
两人的厮磨,狂野至欲仙欲死,直到两人纠缠着进了房门,抛却了羞涩,将**放肆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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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6】
次日傍晚,霍三娘一脸凝重带回消息,“卫相邀见你。免费小说阅读”
乔羽早有准备,只等夜黑,便带上面具,易容换装,只带了白咏,在乔府一个偏僻的角落翻墙而出,一路步行,串巷过户,来到卫相约定的地方,青门居。
乔羽虽然在帝京居住了两三年,但这青门居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来,她甚少与朝中显贵结交玩耍;二来,她也从未踏足帝京这风花雪月之地,唯一相关的经验也就是与三娘去鸳鸯阁的那次。
所以当乔羽站在粉墙青瓦的雕花重门小院前,忍不住怀疑自己眼花,卫相居然约她在这种风月之地见面,虽说是避人耳目,但这也有这似乎貌似醉翁之意,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卫相私养的人。乔羽一边尽情地yy卫相,一边举手敲门。
院门内有人清脆地应了一声,门吱地一声牙了条缝,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倌提着灯笼照了照她们的脸,“两位找谁?”
乔羽笑着应答,“可有位霍家姐姐在这儿喝酒,我们是应邀来的。”
小倌儿笑了,“喔,快进来吧,她们就等着二位开席呢。”
乔羽心想看来不止卫相一人,那还有谁呢?小倌引她们到了门厅,告诉她们客人在楼上等她们,就退下去了。
乔羽奇怪,问白咏,“他怎么不领我们上去,不怕我们跑错房间么?”
白咏年轻的时候也经过不少风流仗势,对此更是轻车熟路,低声道,“这里是一些靠山比较硬的名倌的私宅,不比其他地方人多口杂,只有名倌自己和服侍的小倌儿,所以你也没什么房间可跑错的。”
乔羽耸肩,率先登楼,楼内摆了些玉器古玩,典雅清新,与她曾去过的鸳鸯阁的风格大相径庭,倒像是位大家公子的书房,乔羽在楼梯上刚探出脑袋,就看见卫相与一女子对面坐着浅酌。那女子虽是背对着她,看不清形容,可偏偏身上就是透着一股熟人的气息。
乔羽上去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卫相倒也不托大,还站起来给白咏见礼,“劳烦白先生了。”
白咏大大咧咧地往下一坐,“不客气,我徒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旁边坐着地女子笑成了掩口葫芦。这样的姿势,若在以前,乔羽必定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两三年下来,渐渐也弄明白这个世界的一些审美观这,女子注重的是英气,若摆出这种娇媚的姿态,是要被人嘲笑的,就像在现代嘲笑一些男人太“娘”一样。可偏偏这女人媚入根骨,娇艳欲滴,虽然装束简单,可一双眼睛偏是春意横生,整个人有些雌雄莫辨。
难不成,乔羽的目光忍不住往卫相身上瞟。
卫相视若无睹,“你们俩见过面,也算有些交情。”
嗯?乔羽闻言,目光死盯着那女人的脸,只听那女人笑着念到,“无端陌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
“你?肖阁主?!”乔羽心中惊讶,这两人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居江湖之远,一个是国之栋梁,一个是九流之类,怎地会凑在一块,而且看这架势,颇似深交,莫非
乔羽在她俩脸上转来转去,突然发现这两人虽长得不太相像,可一双眼睛的形状,却如同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只不过卫相深沉内敛,肖落碧却秋波横溢,印到人的脑子里,便成了完全不同的两双眼睛。难怪她当时第一眼瞧见卫相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来。
卫相扫了肖落碧一眼,肖落碧顿时撇撇嘴角,止住了笑意。
乔羽一拍额头,沉红落碧,唉,名字早就摆在那儿了,只不过谁也没敢往一块联想罢了。不过夜卫相绝不会只是老友相聚才找她来。
果然,卫相看向乔羽,开门见山,“宫中传来消息,如今陛下吐血昏迷,神智不清。”
“什么?”乔羽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大惊失色。
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她为毓熙所有的谋划,都是希望太女和朱家两败俱伤,然后她们能从中获利,由女帝名正言顺地将毓熙拉上储位,这样,太女和朱家两方互挖的伤疤越多,争斗的输赢越大,以后毓熙面对的阻力就越小。但这些都有一个最关紧要的前提,就是女帝的健在和控制大局,如果女帝一倒下,那么除非朱家谋反杀了太女,毓熙才有机会以缴除叛逆的大棋角逐玉座,否则,太女就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女帝,不管她有多么看太女不顺眼,有多么希望毓熙继承大统,都将化为泡影。
乔羽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软的不行来硬的。可一来,她们手中无兵,根本无法与太女一方相抗衡,而来,名不正言不顺,无论是她、毓熙、卫相、宫神官、甚至封晋云或顾盛安都不会同意为了争大宝之位而擅起兵祸。只是一瞬,乔羽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乔羽恢复了冷静,“陛下一直身体康健,为何突然病重如此?”
卫相看着她,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我们怀疑是有人下了毒。”
乔羽闻言皱眉,卫相的一句话有两个重这,一个是怀疑,一个是有人。既然卫相能确切的知道女帝吐血昏迷,证明在那时,宫中的消息还是能流传出来的,但继续追查的时候,消息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这也就是说,宫中已经生变,那么现在宫中的情况到底如何,又是谁掌控了皇宫;第二,卫相说,有人下毒,是谁下毒,太女?太师?或是第三者?
但不管如何,目前的形势对毓熙都不利。
乔羽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终于再次开口,“那么您找我来有何吩咐?”
卫相一指肖落碧,“很快太女应该会有懿旨下来,我为百官之首,自然要进宫候命。落碧在这段时间借给你,凡事只管向她开口。”
乔羽心中暗恨,这只老狐狸果然不简单,平日里瞧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模样,暗地里却藏私这么多好东西,只怕除了鸳鸯阁,她还有数不清的秘密。
卫相说完,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乔羽心想,事到临头还不是靠自己,问你除了给自己多画个圈圈套起来,做起事来碍手碍脚,别无他用,而且还有个古灵精怪、消息灵通、专门挖坑给人跳的肖落碧在这里,还要多此一举问你作甚,于是摇头。
卫相警告性地扫了肖落碧一眼,肖落碧的眼神立刻转到一边,只当作没看见。卫相哼了一声,向白咏一拱手,径自离开了。
她一走,乔羽立刻眯起眼睛开始翻旧账,“既然你跟卫相是一家人,当年为何不成全了霍三娘,还要把郁堂留在鸳鸯阁里?”
肖落碧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头,“第一,郁堂是鸳鸯阁的头牌,霍三娘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不能为她一个人坏了规矩;第二,她是为卫相做事的,有些事情她不能沾染;第三,郁堂除了刚进鸳鸯阁的时候,吃过些苦头,后来我还不是把他当作尊菩萨供着,哪有亏待过他?而且要不是知根知底,你以为我姐姐这么容易这头你的提亲。”
乔羽双眼发直,嘴角抽搐,亏她自鸣得意,原来不过是被卫相当个过场的工具,这只老姜。
肖落碧也不管她,伸手执壶为白咏满上,拖着长腔怪声怪气地,“老账就别算了,算也算不清的。现在的事情才是火烧眉毛呢,你还是愁这个吧!”
乔羽顿时灵光一现,“难道说,青锦也是你们送进宫去的?”
肖落碧歪着脖子瞅她,“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直到乔羽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肖落碧才懒洋洋的接着道,“并不是我们的主意,而是太女的人选中了他。与其送个不认识的人进来添乱,还不如送个我们的人进来帮忙。这次女帝的消息就是青锦送出来的。太女和太师两边的人,都想对女帝下药,但不知道得手的到底是哪边。现在整个皇宫已经被太女的人掌控,无法进出。所以,真正的麻烦就要来了。”
肖落碧说地轻松,如同玩笑一般,乔羽却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无可奈何。她陷入了今晚第二次长时间的思考当中。
肖落碧不管她,只管对着白咏劝酒,述说着她无穷无尽的仰慕和敬佩,马屁拍地咣咣作响,好在受者脸皮更厚,来者不拒,两人你来我往,到了后来居然搂起袖子,划起酒拳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兴致越来越高,在黑夜中传出老远,街上一些例行的暗哨也终于放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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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7】
这晚肖落碧和白咏过得畅快淋漓,乔羽却是郁倅无比,试问不管是谁,在得意了许久之后才发现原来一直是在别人划下的圈圈里打转,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小说阅读网
回到乔府,乔羽甩甩头,将懊恼的心情放到一边,倒头便睡。冠卿见她果真是累了,便留她一人,自己带上房门,径自出去了。
乔羽虽然闭着眼睛,可昨夜得来的消息却在脑子里挤成一团,真的心烦意乱。想着毓熙的处境,担心女帝的安危,猜测太女和太师的下一步动作,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一觉到了中午,冠卿进了房中,见她拥被躺在床上,眉头深锁。“怎么,局势真的如此糟糕么?”
乔羽苦笑,“若我是个利欲熏心的人,亦或如太师般,不计较他人生命,或可一博。可如今,我既不愿将事做绝,也不愿擅起兵祸,惹得生灵涂炭,如此优柔寡断,怎能不为难。唉,要是封晋云或顾盛安在此就好了。”
冠卿伸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乱发拨弄好,笑道,“那你还不快起来,你心心念念的两人就在前面等你。”
“什么?”乔羽惊喜万分,从床上弹了起来,若说真的兵戎相见,有谁能有封晋云的杀伐果断坚忍决绝,在加上一个大智若愚的顾盛安,这两人的到来立刻让乔羽信心满这。披上外衣就往外跑,只见封晋云和顾盛安正坐在听众喝茶,封晋云身后正是那个如影随行的琅琊。
此刻封晋云的面色很是难看,怒气隐隐。
乔羽愣了一下,也不绕弯子,“封大姐,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封晋云勉强朝她笑了一下,算是招呼,然后就问,“你可知道宋柯云这个人?”
宋柯云,乔羽立刻就想起昨夜肖落碧跟自己透的消息,“知道,原来的帝京都尉因为毓熙粮草一案,已被扣押待审。太女直属的势力在兵部并不多,而宋柯云本身又是在兵部任职,现在正好乘此机会提拔到这个位子,估计是谁也拦不下了。”
封晋云难看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小羽,宋柯云不是太女的人,宋柯云是朱家的人。”
“什么?”乔羽简直傻眼,虽说是打击年年有,但这两日似乎是特别多,莫非这宋柯云在上演无间道么?
封晋云努力平稳自己的怒气,“我们今日进城时,正巧就碰上了宋柯云,她当时骑在马上,我在马车内,擦肩而过。我倒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封晋云冷哼两声,话语中呼之欲出的森然恨意让乔羽暗暗地打了个哆嗦。
只听她继续道,“她是我当年麾下的一个亲兵,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年我的案子,朱家指控我的主要的证人就是宋柯云,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落个株连九族的命运。当年她并不叫宋柯云,而叫陈晨。想必是投了朱家之后改了名字。”
也就是说,现在的形势并不是大家眼中的向太女的一面倒,而是一旦太女将宋柯云推上了帝京都尉一职,帝京的兵马并不是想大家以为的控制在太女手中,而是会被朱家掌控。那么,乔羽脑中灵光一闪,所有的关节全部都通透的展现在了眼前。
宋柯云是朱太师设在太女身边的一步棋,防的就是早晚会出现的这么个局面。在太女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宋柯云只要调转枪头,也就是太女倒台的时候,毓仪也就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大宝之位,甚至连弑君的罪名也可以连买带送一起挂在太女的头上。宫中的人,现在看来并非是清一色的太女党,有多少朱家的人现在说不清,但届时只要整个帝京都在朱家的掌控之下,宫里面就会变成清一色的朱家党。而女帝的毒,不管是谁下的,最后也会由太女来承担罪名。
乔羽叹气、摇头、感慨,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若不是她乔羽比太师多了那么一这这运气,只怕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顿时众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但即使现在挖开了朱太师最大的机关,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到底要不要揭破宋柯云的秘密。揭开了,是便宜了太女,还是会促使朱家孤注一掷,将局面推向无可逆转;如果不揭开,一旦朱家颠覆了整个局面之后,她们是否能有力量与朱家相抗衡,毓熙的下场会如何,封晋云的大仇能否得报?
顾盛安轻轻咳了一声,乔羽的双眼顿时就亮晶晶地盯上了她,顾盛安微微有些羞涩,但还是平静地开口,“以我看,现在的局面,不妨先推朱家一把,除了朱家以外,谁也不能将太女拉下宝座,而朱家拉倒太女之后,就无法像太女一样名正言顺。这时,我们可以将这个局摆大一些。”顾盛安的手往北一指。
乔羽立刻如醍醐灌顶,不错,太女一旦登上大宝之位,除了造反,就没办法再拉她下来,此刻利用朱家扯到太女是最好不过,朱家一旦如此大动作,即使能将太女拉倒,即使营造的借口再冠冕堂皇,都无法堵住悠悠众口,那么这时候就有一个人能派上用场,她就是兵马大元帅陆慈英。鱼为客已经将陆慈英脾性说地一清二楚,此刻陆慈英应该尚不清楚帝京会发生什么,但她绝不是朱太师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的人,朱太师如果搞不定她,毓仪这个位置就一定坐不稳。可乔羽又想到一这,“可万一朱太师真的弄出个遗诏来?”
顾盛安继续道,“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两件,一,立刻派人通知陆慈英,等她赶到帝京,应该正是太女倒台,太师尚未摆平一切的时候,可打太师一个措手不及;另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弄清楚,女帝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要她未驾崩,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她救出才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此警卫森严的皇宫内想偷出个中毒已深、昏迷不醒的女帝?!
乔羽盯着顾盛安,“你有办法吗?”
顾盛安摇头,“所以才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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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9】
帝京还是八月夏日的气候,可这一路北上,天高云淡,高耸的林木渐渐已有些褪色,连风都比帝京来得迅疾,分明已是秋意。免费小说阅读网
“真是多事之秋。”乔羽坐在马车内,透过纱窗感叹。
白咏正在打坐调息,这几夜天一黑,她们两人就立刻抛下马车,幼幼驮着乔羽,白咏施展轻功,两人一兽如同幻影一般在夜幕中奔驰。连续几夜下来,莫说骑在幼幼背上的乔羽形容憔悴,就连白咏那层层叠叠的下巴也少了好两层。
如此的紧迫也是在情非得已,饶是乔羽表面上冷静,心中也是如火燎油浇一般,谁能说得准帝京下一刻的情势发展是怎样的。不过她们这几日拼命的赶路也颇见成效,一般北疆官兵日夜换马赶路也得半月的路程,她们只用了五日,今夜她们就能在北疆的要塞撒克城关门之前赶到。但到时入城的只会是一辆空载的马车,而她跟白咏自然会在夜深人静之后,自行入城。
乔羽正盘算着见到陆慈英该说些什么,鼻子突然闻到诱人的烤鸡味,忙回头一看,果然白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烤鸡往嘴里送,乔羽立刻扑了过去,连幼幼闻到酒香,也梗着脖子叫唤起来。
两人一顿狼吞虎咽,如饿鬼投胎般风卷残云,一包烤鸡卤肉连带着馒头和美酒全都入腹。乔羽这才想起,“你哪来的烤鸡?”
白咏意犹未尽地盯着幼幼的专属酒囊,心下盘算跟一个畜生抢酒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颇为遗憾地开口,“这间车铺的老板跟我相熟多年了,知道我的口味,所以准备好了放在车中。”
“果然是出门靠朋友。”乔羽点头。
白咏长长地叹了一声,浮生万千事,功名权势过眼,到如今却是这些老朋友最贴心。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乔羽两眼,当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倚马横刀,霸道江湖,一心只想扬名立万,锄强扶弱,当个盖世的英雄,做下了不少轻狂事,而眼前这个少女,尚无双十的年纪,却生却了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眼,确实世间少有。有徒如此,尚有何求?
咚咚,车门传来轻叩声,马车的速度很明显降了下来,“怎么了?”白咏低声问。
赶车的娘子低声回答,“事情有些不对劲,下面的路上有些官兵在盘查,这里是通往撒克城的小道,往日这里的路口并没有设置关卡。”
他们此刻正在山道上,居高临下,一览无遗。乔羽白咏对视一眼,已有不好的预感,这些官兵可能就是防着帝京来人的,陆慈英是什么意思?
齐!乔羽脑子飞快地转动,“我跟幼幼从山林里走,撒克城见。”
书!白咏有些放心不下,但如果此刻让空车前行,只会让有心人生疑,只好说,“翻过这座山,正北方向就是撒克城,你多加小心。”
乔羽一笑,拍拍幼幼的背,“走了。”
幼幼一跃而下,乔羽跳到它的背上,一人一兽闪入密林之中,转眼已不见踪影。
驾车娘子保持着车速向前,果然官兵拦车搜查,见车内只有胖如大佛的白咏一人,众人哄笑一番,说了些阴阳怪气的嘲笑话,便让她们过了。
白咏按奈住想将她们拍扁的冲动,躺在车里,装成个懒于行走的模样,一路至少应付了四五拨的官兵。来到撒克城门时,离关闭城门已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
撒克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进城队伍,每个人都必须具备身份文牒才能入城,官兵检查的甚为仔细,一一核对,待到白咏的马车时,已快到了城门关闭的时辰。
白咏在前后查看,却一直也没发现乔羽的影踪,心中万分着急,却也只能无奈进城,心中后悔为何没约定与乔羽在城中相见的地方。
正待这时,一拨换防的守城官兵从车旁经过,白咏耳尖,只听得那些官兵低声谈笑,说什么果然兵贼一家,她们忙,贼也忙,她们忙着检查商旅,偷儿忙着混在队伍中行窃,甚至连哑巴偷儿都出来了。白咏心中一动,从纱窗看了出去,果然,那些被锁着的偷儿里面,正有个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贼正冲着她乐。
白咏差点没噗哧一声笑出来,谁能想到名满京华的乔少微竟然冒充偷儿,于是让那个驾车娘子远远地跟着官兵的队伍,眼见官兵们进了衙门,才在附近找了一所旅店落脚。
天一黑,白咏换了夜行衣,便向衙门行去。离衙门还有两条街呢,就看见有人坐在墙头上轻咳冲她招手。
白咏落在墙头,笑问她怎么回事。
乔羽自己也颇为好笑,幼幼脚程快,提早很多就到了城门,她却没有带身份文牒。但她有看见排队的人群中有不少偷儿,于是找了附件的一户人家买了一套破旧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再插进队伍中,故意失手被抓。偷儿自然不会有身份文牒,而她的口音完全不像撒克人,所以索性装成哑巴。
“她们没为难你吧。”与她一起的那些偷儿似乎没少挨揍。
乔羽笑,“我一被抓住,就给那两个女兵一人塞了一些碎银,这不不但没挨揍,进了衙门,也就训了两句就放出来了。”
“其它的偷儿呢?”
“有钱孝敬的,都出来了,没钱孝敬的都挨了板子,也出来了。不过是个偷儿,难不成她们还想赏我饭吃?”
白咏也失笑,“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乔羽顿了一下,“我今天下午被锁在城门押房的时候,见到我自己的画像了,要不是我这两日瘦了些,又带着面具。肯定要被认出来,就算准备了假的身份文牒也没用。”
白咏也想不明白,若说陆慈英不愿意出手相助,大可言辞拒绝乔羽,犯不着如此大张天罗地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乔羽想了一会,眼睛一眯,“走,去会会这个陆元帅,如此盛情款待,怎能不当面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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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10】
萨克城所在虽仍属金闾范围,然因地处北疆,居民混居,且气候与北方邻国无异,所以城中的建筑与帝京的雕梁画栋风格迥异,民居多为浅平的屋顶,屋高有限,房壁却甚厚,间距甚宽,很难藏匿行踪。小说阅读网
乔羽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与行妆,本想按照习惯翻墙进入元帅府,但离了好几条街就看见元帅府中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守卫一直布置到数条街外。
乔羽只觉脑中嗡地一声,顿时火冒三丈,回头对白咏冷笑着说,“瞧瞧,热情似火呢。有没有兴趣陪我闯闯这个刀山火海,见见这位陆元帅的阵仗。”
白咏仰头大笑,她本就声音洪亮过人,当下又被乔羽激将,刻意地夹杂了三分内力,顿时笑声如惊雷一般在深夜中响起,似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向元帅府方向传去。
顿时一连串的声响,军士的喝问声、脚步声、盔甲武器的摩擦磕碰声,在这深夜之中听起来份外的热闹。
乔羽冷笑着负手前行,当她二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军士们的火把光亮范围时,所有的军士们都忍不住脚下一滞,停止了前行。
这些外围守夜的军士不过是些最基层的女兵,她们不能出口成章,也不能将事情分析地条理巨细,但却是在北疆的战场打滚了多年的人,对于对手的强弱,有着一种直觉的感知。
当那阵笑声传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感觉到后背的寒毛在厚重的军服下一根根地森然直立,而随着来者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一种来自于强者的压迫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来者的脚步轻到不能再轻,甚至没有扬起地面的尘土,可每一步却像是踩在她们心脉的节奏上,耳膜作响,血脉喷张,喉中泛起淡淡的腥甜味。没有人敢开口,只要牙关一松,鲜血好似就要冲喉而出。
来者的面容在火光中渐渐清晰起来,前行者,是位身形飘逸的少女,紫衫玉冠,剑眉杏目,眸如漆点,明亮如镜,倒映着火光,仿佛双目之中要喷出火来,随行者,胖硕巨大,即便是这些身形彪悍的北疆女兵,竟然也抵不上她一半。
前者如刀,后者如山,锐不可摄其锋,厚不可挡其势。
随着来者脚步的逼近,军士们不由自主地后退,踉跄着让出了往元帅府门的街道。直到来者离开她们很远,那种不可抗拒的压力才渐渐松懈下来,众军士只觉地双腿发软,狠狠地呼吸了几下,才觉得身体重新属于自己。
乔羽此时的精力并没有放在这些兵士身上,陆慈英的防备使得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敌意,明明她有恩于鱼为客,且此行并不违背大义,若陆慈英有自己的坚持,即便当面拒绝,她也不会介意,但将她的画像遍布萨克城门守卫,这算什么,将她乔羽视为洪水猛兽么?
乔羽极希望此刻府门打开时,第一位出现的就是陆慈英,但很明显这位年青的将领并不是。白咏感受到了乔羽的怒气,顿时一股更盛于方才的压迫感全朝那位年青的将领逼去,可怜那女子全力相抗也无奈何,本来正常的脸色渐渐变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乔羽看着她苦苦挣扎,半响才开口,“劳烦将军通报一声,乔羽特来拜访陆慈英陆元帅。”
乔羽一开口,那将领就觉得压得自己无法喘息的气势缓和了许多,而她方才却是全力相抗,来不及收力,只觉口中一甜,心知已是吐血,输人不输阵,只见她点点头,硬是将满口鲜血吞下,一声不吭,便转了进去。
不一刻,里面脚步匆匆而来,元帅府大门豁然大开,一个身穿便装的中年女子出来相迎,“在下元帅府总管陆桂廷,恭迎乔少微大驾。”
乔羽冷笑,“这个我倒是相信,要不然也不会把我的画像弄得萨克城人手一份。”
陆桂廷顿时惊出一头冷汗,乔羽这么快就悄无声息地进入萨克城,虽让她吃惊但还不是太意外,而乔羽居然知道她的布防措施,这就让她顿时心虚起来。只能干笑,“乔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乔羽嘴角略弯,露出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抬脚就进了元帅府。
北疆兵马大元帅的府邸,果然不同凡响,庭院之中没有假山池塘,只有足够百人操练的操场,虽是深夜,府中巡逻的兵士不断,连视线的死角的几乎没有。
陆桂廷将乔羽引至府中腹地,陆慈英的书房前,缓缓转过身来,“乔大人,元帅的意思是请乔大人一个人进去。”
还敢耍花样,乔羽又好气又好笑,越过陆桂廷的身边,“只要你能有这个本事拦住我或是拦下她。”
乔羽走至门口,双手一抱拳,“乔羽特来拜会陆元帅,如有莽撞之处,还请陆元帅海涵。”说完伸手就推开了房门。
房中有一人,高大魁梧,身着黑色袍服,正背对着门口,凝视着墙壁上悬挂的一柄宝剑。
乔羽站在门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屋内,也不进屋也不退后。
只听陆慈英叹了一声,“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两位请进。”
乔羽看了陆桂廷一眼,陆桂廷已经深深地低下头,往下退去。
乔羽与白咏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陆慈英的书房,陆慈英转过身来,凝视着乔羽,“自平津阁之谜后,天下人都称赞乔少微聪明绝顶,当世所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乔羽略略一拱手,“元帅过奖。”
陆慈英往屋外看了一下,目光又落在了白咏的身上,“不知这位是?”
白咏嘴角一撇,“在下是御赐乔府随扈,大人不认识在下么?”
陆慈英一愣,“似乎未曾谋面,不过我已经十多年未返朝了,这也不奇怪。”
书房门口传来轻叩声,陆桂廷亲自奉上茶水,“元帅、两位请用茶。”
陆慈英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北疆的茶水虽味道不如帝京,但也别有风味,两位不妨尝尝。”
白咏端起了茶碗,凑到了鼻下,轻轻一嗅,“果然别有风味。”说完一饮而尽。
乔羽对陆慈英的逗圈子颇不耐烦,见陆慈英一副开茶话会的模样,将端在手中的茶碗噔地一声放下,“陆元帅,我千里迢迢来见你,并不是为了在深更半夜讨论帝京北疆的茶水孰优孰劣,如今帝京情势紧急...;”
“哈哈...”乔羽的话被再度现身的陆桂廷打断了,“乔大人,与其担忧帝京,不如先担心一下自身的安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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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11】
乔羽尚未说话,白咏的脸色已经变了,“你在茶中下毒?”
陆桂廷嘿嘿冷笑着,站在门边并不靠近,刚刚白咏在元帅府前的惊人气势她已有所耳闻,即便亲眼目睹白咏喝下了下毒的茶水,她仍是小心提防。免费小说网
白咏脸色转为青白一片,豆大的冷汗不停地滴落,看得乔羽一片心惊,“你怎么样?”
白咏似乎已经无法开口,闭上双目勉强运气,可只是一小会儿,口角便有黑紫的血液溢出。
陆桂廷这才放心走近。
乔羽大怒,“陆慈英,枉你还是金闾的兵马大元帅,居然做出如此卑鄙手段。”
只听陆慈英一声轻叹,似有满腹无奈,可刚要开口,就被陆桂廷打断了,“你哪来得那么多话?”
陆慈英被她这一喝,居然缄口不言,转身退到一旁站下。
乔羽气得发抖,跳起来护在白咏身前,却被陆桂廷伸手在肩头一点,顿时便觉得颈部一下知觉全失,木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陆桂廷见这名满天下的少女如今折在了自己手里,不由万分自得,真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来瞧瞧此刻的场景,“乔大人,你放着帝京的荣华富贵不去享用,偏要往此间阎罗殿投来,怨得了谁。不过今日你成就了我的富贵荣华,以后每年祭日,我会为你供上清香三株,你也可以瞑目了。”
乔羽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让我怎么死地瞑目。”
陆桂廷笑意森然且诡异,“乔大人请稍等,届时不必在下多言,想必聪明绝顶的乔少微一定能在咽气之前想明白,若是想不明白,在下一定在您合眼之前为你讲个清楚。”说完,转身向案后的墙壁走去,伸手将一个青铜兽额挂壁往右一拧。那墙壁便悄无声息地往内陷了进去,露出一个空间来,陆桂廷深深地吸了一口,压抑住心中的怯意,走了进去。
乔羽看向站在一侧的陆慈英,只见她负手而立,脸上愁眉深锁,尽是无可奈何的神色,乔羽不由得冷笑,却也不再与她废话。
稍时,只见那密室门口的灯光微闪,只见陆桂廷背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手脚皆软,垂在两侧,直到陆桂廷将她放到乔羽面前的椅子上,乔羽才看清她的面容。
“喝。”乔羽这次是真的喝吸一口冷气,此刻瘫坐在她面前的女子,竟然与陆慈英有九成相似。
那女子虽无法动弹,但眼神极其凌厉。在陆桂廷放下她之后,一直盯着陆桂廷,似欲将其千刀万剐。陆桂廷即不敢与其对视,可眼神飘移之际,又透露出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疯狂来。
“你是谁?”乔羽的目光在一立一坐的两个陆慈英身上来回。
瘫坐着的陆慈英这才看向乔羽,她的眼神犀利冰冷,仿佛能刺入人的心灵深处,乔羽被她上下一扫,差点跳了起来。
“我是乔羽,乔少微。你可是陆慈英陆元帅?”
瘫坐着的陆慈英面容稍稍软化,眼神中略显感激之意,冲她眨了眨眼。
这个陆慈英才是真的!乔羽心道。她刚刚就已经觉得那个站着的陆慈英有些不对劲,此刻真的陆慈英一露面,疑惑顿解。想必陆慈英变成此刻模样跟那个陆桂廷是脱不了干系的,而旁边站立着的“陆慈英”也必定是个西贝货了。
乔羽微笑着,“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陆慈英又眨眨眼,仿佛有询问之意。
乔羽苦笑,“我耍嘴皮子还行,舞刀弄枪就真真是个外行了。更何况此时被人制住动弹不得。”
陆桂廷正在取下墙上的佩剑,闻言低低笑了出来,那笑声仿若夜枭低鸣,听地乔羽毛骨悚然,“乔大人何必自谦,当天下人都知道你亲手杀了金闾的兵马大元帅,谁还会以为你是个舞刀弄枪的门外汉?”
乔羽闻言背后一凉,“你疯了?你居然要杀你家元帅?”
陆桂廷手持那柄佩剑越走越近,说话地声音也越来越低,可一字一句像是砂纸刮在乔羽的神经上,“不是我,是你,闻名天下的乔羽,乔少微。”
乔羽的两鬓泌出细密的冷汗,“我明白了,你是朱太师的人,想必也是用今晚这样卑鄙的手段暗算了大帅,而朱太师跟元帅怎么也是多年好友,你暗算元帅也就罢了,若伤了元帅性命,只怕太师也不会饶了你。”
陆桂廷出的汗比乔羽还多,她的声音低地几乎听不到,“太师给我的命令是便宜行事。便宜行事,你懂吗?”陆桂廷的尖笑让乔羽毛骨悚然,“我如果不杀元帅,元帅以后也不会放过我,我若杀了元帅,太师说不定哪日忆起故人,也会杀了我抵命。本来我还在为此事两难,可偏偏你乔大人如此善解人意就送上门来,由你亲手‘杀了’元帅,我给太师有了交代,也给天下人有了交代。”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竟然已经混杂在她的笑声之中,模糊不清了。想必陆慈英平日在她心中积威甚重,如今虽然暗算得手,她心中仍是恐惧和自得参半,如此压力之下,竟有些疯癫。
她走到乔羽面前,将陆慈英的那柄佩剑缓缓拔出剑鞘,剑寒如水,寒气四溢,剑身清澈地倒映着乔羽的双眼。陆桂廷的手冰凉如同死尸一般,抓住乔羽动弹不得的右手,将剑柄塞入她的手中,然后引着她的右手缓缓向陆慈英刺去。
陆慈英虎目圆瞪,没有一丝惧意,只剩无比的愤怒排山倒海而来。即便陆桂廷积谋已久,到了这一刻,仍不敢直视陆慈英的双眼,她双目一闭,抓住乔羽的右手狠狠往前一松。
一剑穿心。
剑势如此锋利,血过了好久才沿着伤口沁了出来。
陆桂廷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胸口的那柄墨黑的小剑,似乎有些不明白。
乔羽平静如水的面容缓缓转了回来,直对着她,没有懊恼,没有自得,只是慢慢地掰开她仍抓住自己的双手,然后握住她胸口那柄小剑的末出,用力一拔。
鲜血骤然喷撒上半空,又颓然落下,有了几滴落在了陆桂廷死不瞑目的眼中。
乔羽叹了口气,低低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将那柄墨色的小剑擦拭干净,从新插回扇柄之中。她第一次杀人,时机拿捏地如此完美,是该赞美,还是该哀叹?
乔羽收拾了一下心情,抬头望向那个假的陆慈英,她已被白咏制住,动弹不得。
“解药在哪里?”乔羽问。
假的陆慈英低声道,“就在陆总管的身上,她本来就打算在你们刚死之后,再给你灌下解药,这样验尸的时候就查不出曾经中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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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12】
乔羽蹲下身来,伸手在陆桂庭的怀里摸索,此刻陆桂庭的前襟已是一片湿溽,乔羽难免的对上了她那双弥漫着猩红的眼睛,虽知她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但心下仍是恻然。全本小说下载
一个沁色的瓷瓶,里面有数粒暗红色的丹药,乔羽低头嗅了嗅,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倒是白咏,离着老远张开鼻孔一嗅,“緂露丸,是归芸散的解药没错。”
假的陆慈英闻言一惊,“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等秘药的名字?”
白咏一撇嘴,颇为不屑,“归芸散算个什么秘药,以前每年都至少有两三拨人放在酒里茶里孝敬我。”
假的陆慈英眼神中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又露出认命的神色来。本来暗算陆慈英,她便不是十分情愿,但在陆桂庭的要挟下却是不得不从,而后陆桂庭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归芸散,曾得意的说,这是天下第一秘药,入水即化,入口无味,服用的人一盅茶的时间便功力全无,四肢无力,如同废人一般。后来,连一向精明谨慎的陆慈英都栽在了归芸散上,这才有了几分信心。可哪知白咏当年浪迹江湖时,得罪的人莫不是雄踞一方的豪强,围攻打不过她,一般的暗算又不入眼,有不少人举倾家之物换得归芸散,妄图借此能取了白咏人头。所以一年里,总会碰上好几次归芸散。可偏偏白咏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只要食物味道不差,里面不管添加了什么她都没什么意见。所以,陆桂庭捧着茶水一露面,白咏的鼻子就嗅到了归芸散的香味,归芸散虽有淡淡的香气,入口确实无味,并不难喝,白咏大方的一饮而尽以安陆桂庭的心。
乔羽叹了口气,将陆桂庭的袍摆撩起,盖住了她的脸,转身将丹药喂陆慈英服下。
陆慈英看见她的神色,倒觉得有几分意思,“你第一次杀人?”
乔羽点头。
陆慈英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陆总管,陆总管。”
叫得是陆总管,而不是元帅。
陆慈英低声道,“那幅北疆地图后面。”
乔羽忙到书房另一侧悬挂的北疆地图旁,用手一掀,其后居然有一道活门,手推即开,白咏两手拎着真假陆慈英,与乔羽飞快地闪入其中。
密室足有一丈见方,中间有一软榻,另一侧有台阶通往地下,想必是另有出口。白咏扶陆慈英在踏上躺好,回头贴在墙壁上,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得外面的人敲门许久不开,终于按不住,推门进来,看见陆桂庭躺在地上,于是一阵慌乱,只听得一人说,“快去请陈将军来。”
陈将军?乔羽回头看了陆慈英一眼,只见陆慈英面带寒霜,不住冷笑,想必这个陈将军也是她以往深信不疑的部下。原以为能救下陆慈英是个转机,现在看来,似乎乐观了些,这北疆的兵马不知已经被朱家的势力渗透了多少。
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而去。
乔羽看了看那不知通往何处的台阶,冲白咏作了个手势,问她是否该先走。白咏努嘴示意她看如同老僧入定般坐着调息的陆慈英。陆慈英是摆明了不想走。乔羽无奈何,只得奈住性子,静观其变。
不久,外面有脚步声匆忙而来,白咏听出来者武功不弱,但明显是乱了心神。
“陈将军。”
被称为陈将军的女子压低声音,口气极冲,“到底怎么回事?大帅人呢?”
“不知道。小的进来时,屋中就只剩陆总管一人了。”
陈将军道,“大帅此刻武功全无,乔羽又不懂武功,陆柯纪也不见了,就算那个随从武功再高,也无法同时带走三个人。她们必定走不远。你有没有派人从暗道追下去?”
“小人并不知暗道的开启方法。”
那个陈将军气得骂道,“这个陆桂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听得机关声响,显然那个陈将军亲自带人去追了。”
乔羽暗笑,明显陆慈英是狡兔三窟的类型,不过,也亏得她这般,今日才能有些胜算。
这样一来,乔羽倒是静下心来,往地上一坐,以静待动。
足有一个时辰,那个陈将军才又从密室暗道返回,急得在屋中乱转,吩咐从仆,“你赶快去找纪将军,王副将还有东营的李副将过来。”
从仆们应了一声,立刻转身欲去。
“慢着。”陈将军终于定了定神,似乎说给那个从仆听,又似乎在说给自己听,“现在大帅已经失踪了,肯定跟乔羽脱不了干系。此刻我们在明,她们在暗,如果我们几个深夜聚头,必然都要暴露。你且将这里的情况传给几位将军。明早出操巡营之时,在东营的校场上见。”
从仆们应了一声,立刻去了。剩余的人将陆桂庭的尸身抬了下去。独剩陈将军一人留在房中,唉叹一声,颓然去了。
她前脚一走,下一刻陆慈英就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怒而威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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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13】
按时节算,此时还尚未入秋,然萨克城的清晨却依然是帝京深秋的模样。全本武侠小说
萨克城是北疆大军的指挥中心,城中是元帅府及粮仓所在,城外东南西北四方均为军营驻扎之地,每日清晨操练之时,站在萨克城的城头向四方望去,只见烟尘滚滚,杀声震天,虽流汗不流血,但场面用威武雄壮来形容,却也当之无愧。
陈昆佩乃是北疆大军的骈帅,如事发紧急或陆慈英缺席时,可代替陆慈英行使元帅之职。
她跟随陆慈英已有十几年的时间,以往不管是在战场或是军事议庭,她都是站在陆慈英的身侧。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不再满足于这个位置,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对于军人来说,便是天与地的距离。这一点小小的野心,渐渐在胸中燃成燎原大火。所以当朱太师派遣亲信前来与她接触时,她并没有考虑太久便应承了。
待在这没有美景美人的边城,可不是人人都想着尽忠报国,有人贪图富贵荣华,有人希望衣锦还乡,有人指望平步青云,所以在这铁桶一般的萨克城中想找到一些别具怀抱的人并不难。所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昨夜…
陈昆佩无比痛恨乔羽这两个字,如果现在乔羽站在她面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她挫骨扬灰。大帅中毒,功力全失,除非乔羽能找到解药,否则即使大帅现在真的与她在一起,她得到的也只不过是废人一个,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乔羽只要敢带着这样的大帅一出现,她会立刻下令让亲信灭口。
如果乔羽带着大帅走了,只要数日之后,帝京就会变天,大帅就永远也别指望再回到这萨克城的元帅府中。这样倒也好,省得她还得背上个叛逆弑上的恶名。
陈昆佩渐渐恢复了冷静,站在东营校场的高台上,冷冷地看着前方不住变换的阵型,想到不久之后,这些都将成为她的陈家军,不由得心情澎湃。
“陈将军 。”陈昆佩回头看见,纪王李三位将军立在身后,她们虽强自压抑心中的不安,但眉眼处仍然处处可见。
“陈将军,现在大帅身在何处?”纪将军尽量压低声音开口。
“被人救走了。”陈昆佩隐去乔羽的名字不提,“不过你们放心,归芸散乃是天下第一秘药,解药一直被陆桂庭收藏,而陆桂庭已死,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解药藏在哪里。她们即便救走大帅也不过是废人一个,无法与我们相抗衡。”
纪将军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也只能归结为此刻情势不明的担忧,“可此刻我们手里只有东南二营,如果西北二营闹起来?”
陈昆佩一呔,“只要萨克城在我们手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她们只要一闹,我们就停止粮饷供给,我看谁还敢闹?”
三将一想,陈昆佩所言极是,粮仓就设在萨克城中,就算西北二营的将领有不服的,只要停发粮草,她们就通通没辙,“可场面上还是得给出了理由。”
陈昆佩本想以军事机密搪塞过去,可这样一来,反而可能使别人生疑,“要不然我们就说…”
陈昆佩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亲信疾步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陈昆佩的双目顿时有了惊喜的神采,“真的。”
亲信连连点头,而后退下。
三将狐疑,“陈将军,出什么事了?”
“陆柯纪逃回来了。现在元帅府中。”
四人不再迟疑,忙赶回元帅府中。赶到书房一看,可不正是由陆柯纪假扮的陆慈英坐在椅子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昆佩也按奈不住地问道。
陆柯纪一脸惊魂未定,“昨夜来人是乔羽。”
“什么?”纪王李三人大惊失色。
陈昆佩心叫不好,这陆柯纪怎么一开口就把她极力想隐瞒的事说了出来,但此刻也无法继续隐瞒“你继续说。”
“陆总管临时起意,在乔羽和她的随从茶中下毒,然后想将她们和大帅都杀死,让她们承担谋杀大帅的罪名,岂知那名随从武功甚高,虽然中了毒,但还是将陆总管杀死,并将大帅救走,但后来乔羽和那名随从体内的毒性发作,大帅又动弹不得,属下这才寻着机会逃了回来。”
陈昆佩忙追问,“那么她们现在在哪里?”
陆柯纪摇头,“属下不知,当时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属下也是乱跑一通,直到天光,才发现在城中的小巷中徘徊,这才辨清方向回来。”
“这么说,她们还在萨克城中。”纪将军问。
陆柯纪点头,“应该是的。”
纪将军忙道,“不好,如果她们还在城中,只怕一定会前去联系一些将领。如果知道的人多了,恐怕就要生乱。”
陈昆佩皱眉问,“你的意思?”
纪将军道,“属下的意思是,今夜于元帅府召集各营将领,便说,有京中细作化妆成元帅的模样想进入元帅府意图不轨,被击伤。现通报各营,有人发现细作的踪迹立刻抓捕回报,如有知情不报者,便是内应,按通敌罪处。只要陆柯纪一露面,肯定不会有人生意。并在城中贴上海捕文书,她们肯定不敢露面。”
陈昆佩点头,“这样一来,她们即便前去找些将领,那些人也肯定心存怀疑,我们就有转机了。
纪将军点头,“陈将军所言极是。”
陈昆佩招来属下如此这般吩咐下去,继而叹道,“即便是抓不住她们,只要能将她们压得不敢露面,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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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14】
在所有人离去之后,陈昆佩独自坐在陆慈英的书房想了很久。完结小说陆柯纪看着她,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陈昆佩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直到许久之后,陈昆佩长长地嘘了口气,这才起身离开。
陆柯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沉默。初秋的阳光亮得有点刺眼,当陈昆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一片白花花的,陆柯纪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乔羽从北疆地图后面转了出来,有些奇怪地问她,“你笑什么?”
陆柯纪笑了很久才勉强停了下来,“我只是感叹,大家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如果陈将军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还会不会背弃陷害大帅?会不会选择做一个忠心的属下,最后将一腔热血洒在疆场,成就自己一世英名。”
乔羽笑,“可是即便你跟她说她一定会有这么个结果,她就会放弃走这条路吗?没用的,人就是这样,即便知道结果,也想搏上一搏,再说了,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
陆柯纪看着她,“你很奇怪,为什么要灭自己威风,长她人志气?”
乔羽将墙上的佩剑拔下来把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虽然我时常忽悠人,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喜欢实话实说。其实说实话很容易,只是大多数人却都说不出来。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陆柯纪看着乔羽在身边随意的走来走去,忍不住盯着她看,眼神幽幽的。这样的一个午后,明明腥风血雨即将来临,可她们两个人的问答,偏偏就像身在寻常百姓家。这就是这个盛名满京华的少女魅力之所在么,可以让你忘却身在何处,将你最复杂的心思都说得这么透亮明白。
“你似乎很愧疚,如果现在能有个机会让你能以死赎罪,你仿佛随时可以两眼一闭,死的心甘情愿。”乔羽站在北疆地图面前,看得极仔细,口里却轻飘飘地冲她来了这么一句。
陆柯纪的瞳孔一缩,整个人透出一股防卫的气息来。
乔羽背着她,呵呵笑,“别紧张,你表现地那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
陆柯纪心中藏地最深的秘密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揭开,她之所以能从容面对陈昆佩等人,就是因为她心里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背叛陆慈英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陆桂庭的胁迫,她心里一直深藏着对陆慈英的愧疚,所以当乔羽和白咏杀了陆桂庭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是一种消极的配合。陆慈英没有当场杀了她,这反而让她极度地渴望着死亡的来临。对她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乔羽撇撇嘴,“虽然是陈词滥调了,但还是想对你说上两句。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二,死可重于泰山,可轻于鸿毛。”
陆柯纪一脸迷惘。
乔羽咳了一声,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像是劝人为善的样子,“说白了就是,谁都会犯错,知道自己错了,改正了,就很好了。”
陆柯纪不明白,“这是背信弃义,可谓是罪该万死。”
乔羽循循善诱,“谁能死一万次啊,谁都不能死一万次,死其实挺简单的,就那么一下,就是痛也不会很久,所以说,你现在这么渴望以死谢罪,并不是真的想赎罪,而是想用死亡逃避自己的罪责。俗话说,一了百了,你死之后,大帅自然不能再找你麻烦,就算鞭尸,也不过是给鞭尸的人找麻烦,增加别人的体力活。但你的死亡真的能赎回你的罪责吗?不能的。所以还不如活下去,为你们大帅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柯纪先是被她说得晕头转向,后来渐渐明白起来,眼神复杂不定,终于长身而立,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教诲。”
乔羽抿着嘴儿笑,转向北疆密室中,“俺向来是毁人不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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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归虞渊之后,北疆的高级将领统统来到元帅府中。
向来若非大战将至或有重大事情,陆慈英很少在非正式会议的日子召集全部将领。所有与会的将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且此次的军事庭议居然没有设在室内,而是设在元帅府中的小型操场,戒卫森严,好多将领疑惑之际更觉好笑,怎么感觉像是要将她们一网打尽似的。想找人问个明白,可元帅府中的女卫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众将领只得坐在椅中耐心等待。
待众将领全部到齐之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远远地看见陈昆佩走了过来。
众将心中狐疑,军事庭议虽然陈昆佩也主持过,但今日一来并非例行庭议,二来乃是以大帅的名义下达的召集,为何大帅不露面,却是陈昆佩露面,其三,今日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众将之中不乏智勇双全的女子,好多人已经暗中全身戒备。
陈昆佩站在主席之前,向众将行了一礼,“今日召集各位,乃是因萨克城中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故而召集这次紧急的庭议。”
“发生何事了?为何我们都不知道?”总将议论纷纷。
陈昆佩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昨夜,有细作扮成大帅的模样,潜进府中,妄图刺探机密,元帅府的管家陆桂庭遇刺身亡。”
众将一片哗然,“大帅平安与否?”
陈昆佩哼了一声,“大帅受了轻伤。”
众将顿时激动起来,“我们要见大帅。”
陈昆佩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帅伤势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无碍了,下次的例行军事庭议,大家即可当面向大帅问安。现在要紧的是,这个细作杀害陆桂庭,刺伤大帅之后,就逃走,我担心她会假冒大帅到各个营中意图不轨,故而着急这次紧急庭议,通知大家。”
有人高声问道,“那为何这次着急却是以大帅的名义?”
陈昆佩看了问话的将领一眼,神色很是不悦,“原来大帅是准备亲自来的,但我等担心她的伤势反复,所以力劝大帅暂时以养伤为要,由我代为主持这次庭议。”
“这么说,大帅还是伤地很严重,对么?”问话的将领不屈不饶,没完没了。
陈昆佩气恼怎么偏有这么不识趣的愣头青,刚要开口,眼角却见侧门处,陆柯纪和纪将军带着几个女卫走了进来。“大帅已经来了,大家可以放心了吧,不过大帅伤势未愈,若有问题,还是由我代为回答的好。”
众将看见陆慈英现身,顿时心安不少,议论声纷纷平息下来。
可陆柯纪和纪将军却在离她还有丈许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陈昆佩,你是自己伏罪,还是要我治你的罪?”
陈昆佩顿时如被雷击,来者不是陆柯纪,而是货真价实的陆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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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杀将【完】
陈昆佩如遭雷击,瞠目结舌面色尽赤,极为难看。全本玄幻小说
陆慈英冷眼看着陈昆佩的满面惊骇,她虽城府极深,喜怒鲜形于色,但心中愤怒气恼却是难以言喻。鱼为客是自己的唯一的女儿,离开身边已经多年,这十几年中,她将陈昆佩即当成是属下又当成女儿,对她的教导指点无一不是出自肺腑,而她,居然给予自己如此“惊喜”的回报。陆慈英面挂寒霜,一步一步,携着雷霆之怒,立于陈昆佩的面前。
陆慈英狂怒的眼神如同寒冰刺入陈昆佩的眼中,她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脚下明明是厚硬的实木台面,可她踩着却是虚软不堪。她自从答应太师开始,便已无处可退,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只能是将这条道走到黑。
“大帅,”陈昆佩无法直视陆慈英的目光,“不能怪我,人各有志。”
陆慈英恨不能一掌劈下,“我悉心教导了十多年,就教导出你这样的志向来?背叛主帅,贪图富贵,忘信弃义,阴谋诡诈,你不配作我陆慈英的属下。”
陈昆佩静静地听着陆慈英的喝骂,“是,我是贪图富贵,可这有什么错?这些人,”陈昆佩用手指着台下欲杀她而后快的高级将领们,“这些人愿意陪你守在这破落萧条的萨克城,愿意抱着你们的忠义大旗,说着慷慨激昂的鬼话,愿意自己去战场上找死,这是你们的事。可我不愿意”陈昆佩突然扯开了嗓子,拉高了声音越说越快,“我不怕死,我也敢去拼,可我不想白白付出,总得给我点回报吧,我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了,你不死,我就永远无法更进一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沙场上,永远无法拜将封侯光宗耀祖,我不想这样,生不能享受富贵荣华,死了受个虚名,不出两年,我坟上的荒草就会比人还高。我不敢,老娘不干!”
陈昆佩面色由激动转为狰狞,“我要的就是权势,要的就是富贵,能喝着最好的酒,睡着最娇媚的美人,我不但要你元帅的名号,我还要划地为界,雄踞一方,做我的无冕之王,凭着萨克城这么好的地势,北边打过来,我就靠着金闾,金闾打过来,我就投靠北边,谁能奈我何?到时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胜过做你的骈帅万倍。”看着陆慈英失望至极的眼神,陈昆佩狂笑,“你很吃惊吗?没想到我是这么想的对吧!告诉你,你陆大帅统治下的萨克城也不是铁桶一块,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有的是,要不然,怎么会我一开口,就有这么多人跟我站到了一条船上?”
底下顿时骂声一片,有几个暴躁的将领已经搂袖子,准备冲上来将陈昆鹏千刀万剐。
陈昆佩笑地无法停止,佩剑出鞘,指着陆慈英,“大帅,我跟了你十几年了,知道你的秉性,就算你中了毒,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一定会回来再露面。所以,你想,我会这么毫无防备的等你大摇大摆地进元帅府吗?我早就等着你了。”陈昆佩猛然大喝一声,“卫兵!”
校场的四周墙头上顿起数道阴影,皆是密密麻麻的手持强弩的女卫。
陈昆佩见陆慈英怒到极致反而平淡下来的表情,突然心头空空荡荡的,涌上无比的失望,“大帅,你为何不发怒了?为何不骂我了?今日已到了这个地步,我可是挖出了心窝给你看。”
陆慈英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过身去,“你说的没错,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陆慈英平静了,可台下众多的高级将领却气得头上冒烟,今日虽是紧急军事庭议,可又不是出征,将领们只是身作品制的袍服而来,而墙头上这么多的百步强弩,就是众将本事再高,一旦陈昆佩下令放箭,众将只有等着变刺猬的份。
陈昆佩从刚刚疯狂的大吼大叫中稍微冷静了下来,陆慈英的怒火使她感觉到一种胜利,而陆慈英平静下来,不再理她了,她反而感到无比的失落,但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姐妹们听着!”
下面顿时有人喝骂,“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谁倒了十八辈子霉跟你是姐妹?”
陈昆佩脸色阴沉沉的,“帝京的政变再即,太师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继承大宝的只会是二皇女毓仪。到时,我便是名正言顺的金闾兵马大元帅,没有人会给我们按上翻上作乱的罪名。只要跟了我,便是真正的富贵荣华,前程似锦。”
众将沉默了,有些人若有所思,但大多数人的脸上却是明显的你放屁的鄙薄的嘲笑。
陈昆佩继续说道,“大家守在这虎狼之地,上沙场一命相搏,难道不是为了家中老家吗,难道就不是为了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过去,我们得把命丢在沙场上才能换来他们的衣食无缺,而今天,多简单,只要你们能走到这台上来,跟我站到一起,富贵荣华转眼就到手了。”
陈昆佩和陆慈英一左一右站在台上,众将中已经有人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移不定。
陈昆佩笑了,得意而冷酷,“点香,这一炷香的功夫,如果能走上来的,将是我陈昆佩这一世的好姐妹。如果愿意跟随大帅的,我们一定成全你们的忠义。”
墙头的弓弩窣地一声,全部对准校场中央的女将们。谁都知道她的成全忠义是什么意思了。
陆慈英笑一笑,抬步走了下去,站在了一侧,“今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各有志,大家不必勉强,若有人一心想追随我的,不管碧落黄泉,都不肯脱离我陆家军,便站到我这边来。生死不过等闲,大家做伴也不寂寞。”
不少女将都大笑了起来,向陆慈英走了过去,这一变动,人群里面几个心意动摇的将领便露出了行藏,不愿赴死,那便贪生。这些将领低着头,走上了将台陈昆佩的身旁。
陈昆佩很想笑得得意,可实在是扯不出来太多的笑意,二十六个高级将领居然只有7个站了过来。可见下面的普通将领和兵士也不会太顺利,而且如果兵士们知道忠心跟随的将领还活着,那么一定更难说服。开弓没有回头箭,陈昆佩想到这里,把心一横,高喝一声,“放箭。”
即便是后来站过来的女将也顿时变色,“陈将军!”
铺天盖地的强矢激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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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深影迷离【1】
金阙夜长,宫漏声款,明烛高明,似暖还寒。全本网游小说
炎赫侧身歪在软榻上,刚刚从一场短暂的浅眠中惊醒。拭去眉际的冷汗,抬眼望去,只见殿内锦帘重重,好似金笼玉锁,将他困在其间,行不得也,说不得也。
他将一只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如今这里不但是愁思满腹,更有一个他视之重于生命的宝贝。炎赫德双眸落在腹部,薄薄的锦衣遮不住胎儿的蠕动,从一侧到另一侧,上下左右,好像将他的肚皮当成是面团在揉踹。炎赫歪着喘息了一会,这才勉强支起身,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时值深夜,宫人都退下了,御医虽不敢离,却也都在侧殿中休息等候,而殿外是密密麻麻明的暗的侍卫。
而这些人里,真正身负重担的,也就是那些侍卫罢了,防着外面的人进来,防着里边的人出去。原来服侍女帝的宫人都已经被带走,而御医中除了只有一位是女帝一直御用的徐善芳,其他的,都是太女带来的人。而徐善芳对女帝的昏迷也是束手无策,众人会诊的结果只能是用参汤吊着口气而已。
太女在接到宫廷内侍的禀报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自然是在女帝榻前哭得死去活来,若不是他前几日还被太女的人追问是否有什么时机可以下毒,他几乎也快要相信太女真的是至诚至孝的人。
炎赫放轻脚步,不想惊动外面的人。他走到女帝的床前,靠着床边坐下。
不过数日的光景,女帝已经明显的消瘦了,脸色是蜡黄中透着黑气,嘴唇污白,毫无血色。炎赫将手伸进锦衾之中,握住女帝的手,他的体温已是极为偏低了,可女帝的手比他还要冷。
炎赫愣愣地看着她的脸,在得知自己即将进宫的时候,他绞尽脑汁想遍了争宠的方法,可真正见着她以后,才发现,能用上的,少之又少。她不是一个暴虐的帝王,对后宫的每一个卿相都礼遇体贴。她的温柔让人心醉,也让人心碎。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他跟她之间,到底是宿命,还是身在此中无奈的选择?当他渐渐习惯了她的呵护,依赖上她之后,她却轰然倒下了。
炎赫在笑,满脸嘲讽,笑到泪流满面。
她不是帝王么,应该最懂得机关算计么,明知道太女和太师的人都要向她下手,为什么不谨慎提防,就这么倒下去了。再也不会兑现她的诺言,再也不会对他呵护备至,甚至连失宠的机会都不给他。
炎赫拼命压抑,可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一分也没减少,他的头混沌一片,仿佛要炸开似的,终于眼前一黑,忍不住晕厥了过去。
宫阙之中,弥漫着死一般的沉静。可这样的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殿外喧哗声顿起,高声的喝问转为怒骂,刀剑的碰击声越来越大,竟然将殿外女卫的怒斥声统统湮灭…
炎赫幽幽转醒,被外面的混乱之声吓得面无人色,刚要起身一看究竟,然后感觉手中一紧,他愕然回首,居然是女帝睁开了双眼。
“陛下!”炎赫惊呼,此刻真的是又惊又喜。
女帝的眼神比往日的还有神采,面色在烛光的耀映下有着异样的潮红,“炎赫。”她在低低地呼唤他的名字。
炎赫几乎是扑到了她的身上,“陛下,陛下,”他连声呼唤,“你怎么样,我去叫御医。”
“不用了。”女帝微微摇摇头,声音却很低,似乎说起话来极为费力,眼光落在他的小腹上,“你,要小心孩子。”
“我会,我会。”炎赫忙不迭的应承。女帝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但是呼吸声却杳不可闻,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您要说什么。”
“炎赫。”女帝突然抓紧他的手,用力睁大双眼,“砸掉玉玺,遗诏在乔…”
声音突然断了,女帝的手颓然地落下,就像一直躺在那里没有抬起来过。
炎赫愣住了,“陛下,陛下?”
他一声喊得比一声轻,只到最后一声,连同他的哽咽一同消散在这空旷的大殿里。
女帝躺在那里,面色很平静,只是一双曾经炯炯有神的凤目如今依然黯淡无光。
炎赫抬起手,抚上女帝的脸,为她阖上双眼。然后静静地支起身,走到大殿的后面。这里本是内侍们进出的小门,即便是平日,也有侍卫守着,但此时外面慌乱一片,众人厮杀在一起,谁也无暇分顾是否有人从这里进出。
炎赫尽量麻木自己,拒绝听见那些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他现在不敢去害怕,不敢去感伤,他拼命稳住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每一步都尽量的平稳快捷,向前方的朝阳殿走去…
砸掉玉玺!
这是女帝最后的遗言,他现在不敢去想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自己有利,但是这是她最后的遗言,也或许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那么所有的一切就等他砸掉玉玺之后再作计较吧。
朱太师就在宫门的城楼之前。
她端坐在马上,翘头仰望着气势非凡宫门。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她有点疑惑的问自己。自己早已是权倾天下,即便真的是太女继承大统,凭着自己掌握着军队、财力和朝中的势力,太女也未必就能拿自己如何。可为什么会走到逼宫的这一步?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策划的每一个细节和发布的命令,但是初衷,初衷呢?当初为何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朱太师拼命的回想,却依稀云山雾里,就像一个怎么也寻不到来处的人。
“太师。”宋柯云骑马立在朱太师身侧,她盯着朱太师的脸已经很久了,即便是自己这样的武将,在此时此刻也不禁后背紧绷,神经颤栗,虽然说不好是因为担心害怕还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富贵荣华而兴奋。但朱太师的脸上很平静,平静到似乎有一丝迷惘,宋柯云觉得有些不可理解,而这个时候最好别出现任何她不能理解的事件。
朱太师回国神来,回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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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深影迷离【2】
宋柯云只得耐下性子。全本科幻小说
其实有什么好等的呢?除了守在女帝寝宫外的女卫是太女贴身所属,怕打草惊蛇没有敢轻易动作,而其他的宫中守卫早已被太女用玩忽懈怠的罪名撤换,换上了她从兵部送来的“绝对可靠”的女卫,为了谨慎起见,她甚至都没敢用一个京畿大营中的兵卫,这些女卫清一色都是朱家自小培养的家将。
换言而之,只要解决了女帝寝宫外的那两百名太女亲信卫兵,这皇宫,这京城,就都是她们的天下了。那么太师还在等什么?
远处的长街上突然想起了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明火执仗急行而来。
领头的女子策马来到宫门前,翻身下马,向太师行礼,“太师,太女府已经团团被围,府中所有人等皆被拿下,无一人走漏。”
“太女呢?”
“属下为防节外生枝,已经将她押了过来。现就在马车之内。”
宋柯云顺着朱太师的视线望去,果然这对人马中间有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旁的兵士见朱太师抬眼望来,忙将车门打开,只见太女形容狼狈被捆成粽子一般囚在车内。
朱太师点点头,“你做得很好。暂且归队。”
那女子一抱拳,“是。”回身上马,扬手一招,整队人马归入后面的军队当中。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朱府家将前来禀报,京中的高官贵族们都被严严地堵在了各自的大宅子里,并有专人看管。
宋柯云在心里将京中所有三品以上的高官以及手握实权的贵族的人头点算了一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师,我们还在等什么?”
朱太师只望了一眼,那眼中已是不耐和厌烦,宋柯云只得头一低,勒住马缰往后退了一些。
夜里有些微凉,即便这么多火把在身侧燃烧着,宋柯云还是感受到脖子后面有些凉飕飕的,太师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人马之声。宋柯云抬眼望去,只见一队朱府家将打扮的女兵急行,待她们稍近,宋柯云不禁大吃一惊,这对人马明显看出衣裳破损,有些人身上还见了血。帝京还有干与太师对抗的人?
为首的家将翻身下马,向朱太师行礼但却迟迟唉唉似有苦难言。
太师盯着她看,沉默了许久,也不追问,也不让她退下。
宋柯云更觉蹊跷,众人更是不敢吭声,一时间,偌大的宫门前竟然清晰可闻火把的霹啵之声。突然,一阵清脆的蹄声如同迅雷响起,由远而近,来人白衣黑发飘扬在夜风里,英姿飒爽,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凄迷。
宋柯云待那人近了,那双飞扬的眉,寒星般的眼,满面薄发的怒气,才略有所悟。这位俊美绝伦的公子只怕就是朱太师强行嫁给乔少微的那位吧,只是如今唱地又是那出呢?
玉竹策马至朱太师的跟前才收了去势,他是满腹的怒气、怨气、委屈,直直盯着他的母亲。
太师没有避开的他的视线,反而平静的开口,“她人呢?”
玉竹气苦,可此时骂不得、哭不得、吵不得、闹不得,万般感受绞在心头,只能怒笑,“人,她人早就走了,那不成还呆在这里等你上门请么?”
玉竹的“请”字咬得特别的重,刚刚朱府的家将将乔府团团围住,破门而入,想将府中的人全部扣下,他不待别人动手,便将领头的家将踢出了大门。家将见是他出门,自然不敢再造肆,只能将乔府团团围住,待禀明了太师再做处置。
朱太师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今夜京中忒不安宁,你先留下来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说完策马前行,往宫内而去。
玉竹看着母亲头也不回的身影,呆立在当地,密密麻麻的兵士如同潮水般绕过他往宫门涌去,只有他像尊石像般矗立在哪里。
可这算什么?玉竹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硬是逼回眼中,这样就算给他交待了?不行,母亲今日是怎么样都得给自己一个说法。玉竹一夹胯下的骏马,也往宫门而去。
其实宫内的刀光剑影早已停息了。
太师站在寝宫门口,完全无视宫外的血流成河,轻轻用手一推,寝宫的门便开了。朱太师迈了进去。
其实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在她年轻时,作为女帝侍读的时候,时常会夜宿寝宫的侧殿,有时更会陪女帝秉烛夜谈,那时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以这样的姿态迈进寝宫来。
而女帝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她呢?是畏惧、忿恨、怒斥?还是?
朱太师并没有因为潮起的思绪而停下脚步,她踩地很稳,一步步走到女帝床前,“陛下,陛下。是我。” 的9ab0d8841
女帝没有回答,朱太师接着说,“陛下,是我,不用害怕。”
床纬一寸一寸的撩起,缓缓出现了女帝安祥的遗容,朱太师陡然色变。
“来人,来人、、、”
太师的亲信立刻涌入殿内。
“这是怎么回事?”朱太师暴怒。
立刻有人押来了蜷缩在侧殿的御医。
这些御医除了徐善芳之外,都是太女的人,此刻各个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只有徐善芳一见女帝躺在那里丝毫不动,脸色顿时大变,甩开押着她的女卫,抢步上前,探视女帝的鼻息。
没有丝毫的温热,再安详的面容也使掩饰不了冰冷的体温,徐善芳双手颤抖,老泪横川,“陛下,陛下、、、”悲痛之色溢于言表。
朱太师长长地叹了一声,说不出是伤心遗憾还是轻松,她回头对亲信说道,“去请帝夫来。”
那些御医包括徐善芳都被带了下去,倒是徐善芳的一步三回头,让朱太师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将她单独关押起来。”
朱太师放下了床纬,随即想起了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本来她是想以逼宫之举再加上揭露太女下毒之举,逼女帝另立二皇女为嗣,可如今女帝已薨,天下人都会指责她为犯上谋逆,弑君夺位,倒是真的让她说不清了。可先如今没有退路,只能用玉玺伪造一份传位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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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深影迷离【3】
“父亲。免费小说阅读”殿门处站的正是他的长子,如今金闾的帝夫。
朱太师冲他点点头,一时竟没有其他什么话可说。
“陛下呢?”朱帝夫望着那低垂的床纬。
“陛下已薨。”朱太师留意到了长子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惊疑,垂下了眼帘,不再说什么,只是反身为他撩起床纬。
朱帝夫站在床侧,双手在袖中颤抖,时到今日,不是早该料到这样的结局了么,可为何心中悲怆却狂潮一般席卷,双眼渐渐被那些温柔旖旎的往事湮灭,他的头往帐内微微一侧,一滴泪在太师看不见的一侧黯然坠落。
“帝夫。”朱太师开口问道,“你可知陛下的玉玺在何处?”
“为何这么着急找玉玺?”朱帝夫不解,“玉玺自然由掌玺内侍看管,放置在朝阳殿中。”
朱太师立刻吩咐人前去将玉玺请来,这才回头跟朱帝夫解释,“我们进得寝宫时,陛下已经归天,并未留下传位遗诏。”
朱帝夫一愣,却也听明白了太师的意思,一,太师并没能逼女帝立下传位诏书,二,女帝并非是她亲手所杀,但如今也只有伪造一份传位诏书了。“太女现在何处?”
一旁的朱府亲信回禀,“正在殿外押着。”
朱帝夫气得柳眉直竖,“孽畜,她已贵为太女,居然还干下毒谋逆这等恶行,着实为天下第一不忠不孝之人。哀家誓将她的恶行公布天下,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朱太师在一旁并不言语。忽听外面脚步声传来,慌乱急促,明显来者是乱了方寸的。她抬眼一看,正是刚才去朝阳殿寻玉玺的亲信,朱太师直觉不好,“出什么事了?”
那亲信脸色苍白,鬓角急得全是细汗,“玉玺被砸了。”
“什么?”朱太师与朱帝夫同时惊叫出声。
那亲信急急说到,“我等进入朝阳殿之时,只见掌玺内侍昏倒在地,而玉玺已被人砸得四分五裂,连修复都不可能。”
“什么人干的?”朱太师是真正的着急了,没有了玉玺,即便是伪造了传位诏书,也不会有人相信。被天下人口诛笔伐还是小事,一旦有人以此为名,兴兵起事,只怕是真的难以收拾。
“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后宫男子。”亲信并未见过炎赫,虽猜测是他,却也不敢太肯定,“属下已命人将他押过来了。”
朱帝夫听闻至此,前仇新恨一起涌上心头,“贱人,误我大事。”
炎赫已被兵士押到寝宫门外,听闻朱帝夫此言,虽是满心恐惧,却着实忍不住得意一笑。
“你。”朱帝夫气得恨不得亲自提刀砍下他的脑袋。
炎赫知道此时已是生死存亡关头,朱帝夫冲冠之怒,反而使他平静下来,急中生智,居然想通了女帝的意图,“炎赫给帝夫见礼,给太师见礼。”
朱帝夫怒极而笑,“好,好,好,陛下本身体康健,自从你入宫后,妖媚惑主,**后宫,致使陛下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而你竟然又与太女那孽畜联手毒害陛下,如今竟然还砸毁了传国玉玺。哀家要将你剥皮割肉,剔骨抽筋。”
“帝夫,”炎赫突然高声压过他的声音,“帝夫请息怒。奴家砸毁玉玺,乃是受陛下之命,怎能是罪行。且帝夫要将奴家剥皮割肉、剔骨抽筋,奴家反抗不得,只能欣然而受,但只怕到时,帝夫会追悔莫及。”
帝夫气得银牙紧咬,大袖一挥,“给哀家拖下去行刑。”
“且慢。”朱太师断然喝止,“贵卿,身怀六甲,乃是皇家骨肉,怎可在此时行刑。再说,刚刚贵卿说砸毁玉玺,乃是奉命而行,此事还请贵卿说得明白才好,否则难以跟满朝文武交代。”
炎赫的背后已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但只能压着心头惊骇,强装镇定,“今夜宫中大乱,我在寝宫中服侍陛下,陛下突然醒来,说只要我将一物与太师交换,太师必然会保我与腹中孩儿平安。”
“何物?”太师追问,却隐隐觉得事有转机。
炎赫不着急,自顾自说“说完之后,陛下便命我将玉玺砸毁。”
“到底是何物?”连朱帝夫也顾不上跟炎赫往日的恩怨,着急追问。
“是传位于二皇女毓仪的传位诏书。”炎赫直视着太师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出口。
“你说什么?”朱太师与朱帝夫是又惊又喜,朱太师是惊大于喜,而帝夫是喜大于惊。
朱帝夫本以为女儿继位之路要平起波澜,如今却从天上掉下了一份传位遗诏,砸得他眼冒金星,心花怒放,顿时也顾不得他与炎赫之间的那些“小小”的恩怨,忙过去扶起炎赫,“贵卿快快请起,如今你也是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人,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做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生是好。”
炎赫也仿佛不记得前一刻朱帝夫还要将他“剥皮割肉、剔骨抽筋”,拉着朱帝夫的手,一副亲兄弟的模样,“陛下临终遗言谓我,帝夫宽爱仁厚,必能保你父子平安,奴家的将来都全在帝夫手上了。”
朱帝夫见他提起女帝,心中暗恨,却也只能做宽慰状,回头却拿眼神示意他母亲。
朱太师此时心中却仍是惊疑不定,若炎赫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也不必撒如此的弥天大谎,且如果没有传位诏书,炎赫也不用去砸掉传国玉玺,砸掉玉玺到时拿不出诏书,他还是死路一条,可见遗诏应该是确有其事的,但为何女帝会留下这么一份遗诏?是因为早已知道了太女下毒一事?还是说尚有其它计较?
“请问贵卿,遗诏现在何处?”朱太师紧盯着炎赫的表情。
炎赫此时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太师不必多疑,陛下却有遗诏。奴家此时一大一小两条命在此,断不会拿这等事说笑。至于遗诏在何处,奴家只能谨遵陛下遗言,先见到乔少微乔大人,才能说出遗诏在哪里?”
“为何要见乔少微?”太师顿时又再起疑。
因为女帝说了遗诏在乔,朝中能值的女帝托付的乔姓臣工也只有乔羽一人而已,但这话炎赫是万万不敢说给太师听的,“我也不知为何,但既然陛下有此遗命,奴家岂敢不遵?”
炎赫说得无辜,可眼神里面却是坦白地明显,我现在告诉你遗诏在哪,保证明年此时便是我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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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深影迷离【4】
朱太师仍是半信半疑,但事以至此,别无善法,如果炎赫真的有遗诏当然更好,如果没有,对她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暂且将他的命多留几日便是了。tt全本小说下载
朱帝夫挽着炎赫的手,两人互相搀扶着去了,仿佛两人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样子。太师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嘲讽,到此作罢,现在还有一个更为头疼的事情。
原来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夜尘埃落定,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与自己最想避开的人打交道。
乔羽,乔少微。
太师冷哼一声。这个女子是天下第一的麻烦人,狡猾如狐,奸诈似鬼,即便是自己这个在官场里经营了一生的人,碰上她也是得小心再小心。而如今如果真的有遗诏在她手中,只怕她也不会乖乖地交出来,看来只有另想它法。
“太师。”亲信低声禀报,“七公子一定要见你,你看?”
玉竹!
太师略微一愣,心中还是有些踟蹰,但很快她就将这犹豫不决抛诸脑后,“我去见他。你们着人看管好寝宫,不得任何人进出。不能惊扰到陛下遗体。”
“太师尽管放心。”
玉竹虽然随着人流进了皇宫,但那些女卫不敢放他进去寝宫,却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假借朱太师的命令,将他骗进一间闲置的宫室中等候。
玉竹一个人坐在其中,没有坐在灯下,反而是挑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如他在乔府或玲珑精舍之中,反正他的房间就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何必怜影自怜。
宫烛突然闪了一个灯花,烛光在他的脸上明灭了一下,便是这微微明亮的一瞬间,他的容颜便在太师的眼中鲜明起来。
太师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
玉竹,他的幼子,最冷落也最心疼的一个。她所有的儿女,只有玉竹是没有父亲照看的,而偏偏只要看见他,就让她想起当年令她又爱又恨的人来,她只能把他放的远远的。但谁知,尽然是这样无心之举,造就了朱家唯一的一朵芙蓉。若大的朱家,居然只有这样一个干净人。
太师在心中自嘲。
标榜自己那是朝臣们之间的事,扪心自问,就不用睁眼说瞎话了,朱家人干了哪些事,还有谁会比她更清楚,若真是量罪,除了玉竹之外,朱家每人长十个头都不够砍的,但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她占上风,天下人能奈她何?
攘内必先安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向来不强求,只是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母亲。”玉竹站起身来。
“嗯。”太师一挥手,家将们退出门外,将殿门紧闭。
玉竹紧盯着她,母亲的表情冷静非常,而自己却是微微地发抖,心中万千的质问,到出口是却只是一句几乎于绝望的呻吟,“母亲,你为何这样做。”
太师缓缓走到他身前,抬手将他鬓际的一缕乱发拊好,“玉竹,母亲别无选择。”
玉竹胸口发紧,眼眶酸涩,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母亲与他站地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母亲身上的薰香味道。玉竹一把抓住太师的手,“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你权倾天下,姐姐、兄长和族人虽有大过,就算一朝清算起来,以功勋相抵,不过是流放的罪名而已,陛下待你如同姐妹,必然罪不及你,有什么必要逼宫,密谋造反?”
太师苦笑,“傻孩子,人不是石头,不是躺在那里不动,就没人来伤害你。太女给陛下服下毒药,如今陛下已驾崩,她连自己的母亲都容不下,又岂能容得下我。”
“那你为什么明知太女给陛下下毒,却不告诉陛下?你若告诉陛下,陛下废了太女,自然会考虑毓仪,你…”
太师摇头打断了玉竹的话,“没用的。太女是什么样的人,毓仪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太清楚了。莫说我不能将朱家的实力暴露在陛下眼前,即便我拼却身家性命不要,救了陛下,以陛下的英明才智,岂会将江山交给毓仪这个庸才?她考虑的必然是毓熙,而且陛下身体康健,千秋正盛,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变数也未定。母亲年纪大了,等不到那天。”
玉竹急得泪花乱颤,可他向来谈锋不盛,怎说得过他母亲。
太师以手捂住他的嘴,“玉竹,你听母亲说完。对国家尽责是忠,对家族尽责是孝。母亲自问是个能干的人,却也不能做到忠孝两全。母亲明知此举乃是保小家弃大家的不义之举,但母亲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了,无法再回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毓仪接位之后,我把持朝政,挑选良臣干将,匡扶社稷,必定能再造一个兴盛的金闾。到时史官笔下或浓或淡,此事也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太介怀。”
自此,终于无可回转,玉竹泪眼婆娑,哽咽难抑,“母亲。”
太师将他搂入怀中,“玉竹我儿,不用再劝母亲。母亲明知有违大义,但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玉竹将脸埋在太师颈侧,痛苦的闭上双眼。
无法再回头了。
“我儿。”太师拍拍他的肩,“乔羽呢,乔羽在哪里?”
玉竹低头,幽幽地说,“我从不过问她的行踪。我只知道她离开京城已经好几日了。”
太师疑惑,“你可曾听她说过要往北疆?”
玉竹神色恍惚,只是摇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太师见他神色失落,想起暗哨曾回报说乔羽虽不曾亏待过他,却一直偏爱冠卿,心中顿起杀意,只待遗诏事情一了,她便杀了乔羽,为玉竹再寻良人,她的儿子,何必过得这么委屈。
低声哄道,“你且在此间歇下,反正她也没有回来,你回那个府中也没什么意思。待过几日帝京平静下来,我便让人找她入宫见你,到时你们一起回去便是。”
玉竹迟疑,“我若不归,冠卿必然要担心的。”
太师笑,“你放心,我立刻派人前去传口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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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深影迷离【5】
“岂有此理!”
乔羽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个阴毒的朱太师!
这次她是真正气得哆嗦,咬牙切齿,很不能将朱太师活活咬下一层皮来。
她左手捏着朱太师的亲笔信函,右手狂比中指,“都说虎毒不食子,她今日居然拿玉竹来要挟我?”
平日她与玉竹虽然没什么太亲密的行为,但这么个美人伴在身边两三年了,说她一点也不动心,那是假的。平日她被冠卿占了全部的心思,再加上玉竹并不喜出风头,所以很多时候都可以的忽略过去了。可如今一旦没了,反而像是从她心头挖了一块去,慌乱莫名,气愤难平。
厅中各人见她怒发冲冠的模样,却没一个人着急出来给她消消火。
封晋云和顾盛安在对弈,琅琊和燕然站在一旁观棋,三娘正用佳酿给白咏接风洗尘,唯独冠卿坐在一旁看着她,满面为难,欲说又止。
乔羽毕竟花花肠子太多了,一看厅中最腹黑的两人居然神色安然,仙风道骨的手谈,心中顿时哽了一下。
将那封信举到面前又仔细读了一遍。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少微,适逢帝京多事之秋,暂留玉竹于宫中小住,佳契归来速接其回府,务使其念。”
果然是说得比唱得好听,说什么速接其回复,务使其念,好似慈母絮絮,言犹在耳,可说白了就是,你回来就速来宫中自投罗网,玉竹就是我的把柄!奶奶滴,玉竹是她儿子好不好?!
乔羽眯着眼,用鼻孔对着那封信冷哼两声。
奶奶滴,朱太师,你这招虽损,可还是真的用对了地方,俺可不是刘备,夫人回去了可以不闻不问,俺虽说跟玉竹没有夫妻之实,好歹也有夫妻之名,更别提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暧昧。想到这个,乔羽顿时心虚起来,转眼一看冠卿的脸色,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冠卿苦笑一下,刚接到信时,他何尝不是心中五味杂陈,要说希望玉竹永远别回来的念头没有那是骗人的,心中对玉竹的担心还是超过这个的,而且他更担心的是乔羽的反应,即希望她担心又希望她不担心。唉,男人的心思啊,真是复杂。
乔羽先是冲着冠卿,讨好地笑了笑,然后就跑到顾盛安的身旁,一屁股将她顶到一旁。“还不快说,里面有什么猫腻。”
顾盛安见她搅了棋盘,只得转过身来应付她。“我且先问你,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乔羽两眼一瞪,“当然得去。”
顾盛安调转身子,去收拾棋盘上被乔羽拨乱的棋子,“你既然要去,还来问我做什么?”
乔羽谄笑,搂着她膀子,“好姐姐,我知道你们也是希望我去的,只不过我一时还没想明白,那老太婆为什么非要见我。你们就好心指点一二嘛?”
封晋云抬眼瞥了乔羽一眼,“如今你救兵也没能搬回来,去了也不过是送死。你就这么着急去投胎?”
封晋云对于乔羽此行空手而归无疑是失望的,但其实在乔羽出行之时,她就已经估计到按着陆慈英的脾性,个人的好恶是绝对影响不了她的决定的。所以即使是失望,也尚可接受,况且,乔羽救下陆慈英,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也是“小小”的功劳一件。反正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并不在乎再多等个几年。
乔羽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第一,女帝现在如何,谁都不知道,我进宫一趟,总该是能探着点风声的;其二,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一无兵权二无实质,对她朱太师又构不成威胁,如今她大事未定,即便要杀我,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其三,既然我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为何又这么火急火燎地,甚至扣住玉竹逼我出面,这到底是为何?”
莫说是乔羽想不明白,厅中坐的几个人自从接到这封信就开始想了,想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只盼着乔羽回来排疑解惑,结果这人不但没搬着救兵,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众人便是意兴阑珊,越发不想理她。
乔羽见众人都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无奈地直翻白眼,这些人哪,就知道不能跟她们讲姐友妹恭的那一套。长叹了一声,起来拉着冠卿的手扬长而去。
三娘朝着她的背影拉长脖子叫,“你不去宫里啊?”
乔羽头也不回,“我等!”
等?封晋云和顾盛安同时抬头对视一眼,等?!她等什么?
三日之后 《风月祈》和歌 v三日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的关心,尤其是几位朋友特地发邮件来,提出中肯的意见,让我很受感动。小不点的化验结果意见出来了,谷草和谷丙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有个碱性磷酸酶高达19.但医生说没有大碍了,接下来慢慢调养就好。
我终于能稍微安心一点,然后自己就彻底的病倒了,现在还在吊水中,肠胃虚弱的一塌糊涂。【呵呵,减肥倒是很见成效】
今天稍微好了点,特地上来更新一下,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耐心等待,感谢小编没有催文,呵呵……
倒……下……
三日之后,乔羽才施施然的大开府门,玉冠锦袍,骑坐在幼幼背上,招摇过市,一路朝皇宫去了。
话说这三天,帝京之中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当夜,太师带兵占据了皇宫之后,宋柯云假借女帝口谕调动了京畿大营。其实口谕如何能调动京畿大营的人马?但当提出异议和当面拒绝的几个将领人头落地之后,其余将领们很有默契的一概缄口不言。
帝京的高官贵族们都被“请”入宫中,看管了起来;帝京进入全日的警戒,任何人等都不能随意出门。帝京的人心一片浮动,百姓们只能在门缝中窥视着在街巷里来回巡视穿梭的女卫,提心吊胆。
乔羽还以为鲜衣怒马能拉风一把,结果大街小巷只剩全副武装的京畿守卫手持武器跟她大眼瞪小眼,无趣地很,气得她两眼一翻,大喝一声,幼幼拔蹄飞奔,直往宫门而去。
太师在朝阳殿接见了她,其间杀气升腾倒是比女帝平日里纯礼仪性的排场要庄严些。
乔羽虽然很想轻蔑地骂上一句沐猴而冠,但意气用事向来不是她的强项。
“太师。”乔羽颔首为礼。
朱太师倒也不介意她的轻慢,其实此时乔羽的轻慢倒是越发使她相信炎赫的说辞。
时间紧迫,太师不愿意与她多兜圈子,开门见山,“遗诏在哪里?”
乔羽大吃一惊。
遗诏?难道女帝已经?
朱太师看出她的惊疑,点头道,“陛下已经驾崩了。”
怕什么来什么,乔羽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太师道,“你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现在陛下已经驾崩,毓熙是不可能再有机会继承大宝之位的。我可以允你,在毓仪继位之后,你可以继续辅佐毓熙做个贤王。现在,只要你交出陛下留给你的遗诏,让毓仪名正言顺地登上大宝之位。你便是社稷功臣。”
乔羽心中骂道,娘西匹,听你扯淡,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脸上还是装出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什么遗诏?”。
太师冷笑,“乔羽,明人不说暗话。炎赫已经将遗诏的事情告知与我,你再装傻充愣也已经迟了。如今的情势,不管你交不交出遗诏,毓仪继位是铁定的事情了,你交出遗诏,大家则一团欢喜,你有荣华富贵,可与玉竹白头到老;你若是不交出遗诏,只怕天妒英才,你也没命再见玉竹了。”
乔羽看着太师两眼发直,她到底知不知道玉竹是她硬塞给自己的,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跟玉竹是蜜里调油、难分难舍?
而且这样**裸的威胁,她乔羽要是就这么乖乖的服软,那才叫出鬼了呢。不挖坑给你跳,我乔羽从此改了跟你姓。
乔羽低头着疑难状,半天才皱着眉头开口,“若说诏书,陛下确实曾给我一份。但匣子是密封好的,我也从未曾打开。我并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传位的内容。”
太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陛下是何时将这份诏书给你的?”
乔羽细算了一下,“在我回京之后。”
太师心中一动,当时她正让人将太女要给女帝下毒的消息不留痕迹地透露给女帝,那么按照女帝谨慎的个性,是极有可能预先留下一份遗诏以防万一的。至于这份遗诏的内容是不是传位给毓仪,她目前还拿不准。但既然炎赫说女帝驾崩之前曾开口提过这份遗诏,最起码,这遗诏肯定不是传位给太女的,否则她也不用让炎赫冒险将传国玉玺砸毁,因为玉玺毁了,自己无法拟造出一份传位于毓仪的伪诏,但对太女来说,更是一种宁毁之、不予之的信息。
太师颜色稍缓,“既然这样,你就将遗诏交出来吧。”
乔羽面露迟疑,“当日陛下密诏我深夜入宫,将诏书匣子交给我,曾千叮万嘱,他日若有大凶之事,则必须由宫神官、你和陆慈英元帅共同打开,缺一不可。”
太师不解,“这是为何?”
乔羽苦笑,“我如何能知?”
太师心中暗恼,原以为遗诏能招手即来,谁知中间又生枝节,沉声道,“乔羽,陛下虽说由我等三人共同打开,却未说,一定要由你保管。”
乔羽愣了一下,“是。”
“很好。”太师点点头,“我即刻命人陪你回府取回遗诏。”
乔羽神色古怪,盯着太师的眼睛,“太师,你莫不会以为我会明目张胆地将诏书供在我府上的大堂之上吧。”
“那在哪里?”
乔羽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站起身来,“太师,少安毋躁。既然事以至此,我自然会将诏书交到你手上。但在此之前,我要见一下炎赫贵卿。”
太师狐疑顿起。
乔羽看出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诏书所藏的地方,必须有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而这钥匙就被陛下藏在炎赫贵卿处,太师莫生疑,此等大事,陛下怎会对贵卿明言。”
太师若有所悟,微微点头。
乔羽又道,“请太师命人带路引我前去见一见炎赫贵卿,明日此时,我自然会将诏书奉上。”
太师一笑,“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信得过你。”
乔羽差点笑出声来,挑挑眉,跟着太师指派的一人去了。
乔羽前脚一走,太师左右的亲信们便欲言又止。
太师看了她们一眼,“有什么不妨直说。”
“属下只是担心那份诏书的内容,如果真的是传位给二皇女,为何不直接将诏书暗中送往大人的府中呢?而是要将诏书送给乔大人。”
太师冷笑,如果真的有这份诏书,女帝当然不会直接给她,如果这份诏书早些落在了她的手中,即便太女没有动作,她也会逼太女出招,然后将太女拉下来。所以女帝只是将这份诏书藏了起来,届时如果是太女害了女帝,自然由她出面将太女扯下来,如果太女没有动作,这份诏书就会永无见天之日。
如果这么想,这份诏书的内容极有可能是传位给毓仪,太师微微闭目沉思,难道真的是她过高的估计了毓熙的威胁?
女帝虽然已经驾崩,但朱太师唯恐生变,故而密不发丧。女帝的寝宫已被封锁,炎赫也被送回了华蓥宫中,变相地软禁了起来。
乔羽走进了华蓥宫的庭园当中,炎赫正在一栋水榭之内小歇。
乔羽远远地看着他。
一个身怀六甲的男人!
乔羽挑挑眉,即便他美地惨绝人寰,可她手臂上的寒毛还是一根根地竖起。
“你退下吧。”那个太师的亲信自然明白乔羽不会让她在场,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乔羽放轻脚步,向炎赫走了过去。她的脚步毫无声息,直到走到了软榻之侧,挡住了他脸上的阳光,炎赫才猛地睁开眼。
“是你。”
乔羽心中一滞,泛着淡淡的说不清的情绪,“是我。”
炎赫心头一酸,眼泪险险跌出眼眶。
历经繁华艰险,再见这个女人,仍是让他说不清是爱是恨。前尘万事齐齐涌上心头,苦涩委屈在心头跌宕沉浮,愕然心惊,这些年真正安心的,居然只是陪在女帝身侧的这一两年而已。
终于放声大恸,撕心裂肺。
乔羽见他如此悲痛,想起了那位已经撒手人寰的女帝,鼻子一酸,泪落两腮。
“好了,有孕之人,不宜如此悲痛。对胎儿不好。”
炎赫哭了半天,才稍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接下来的乔羽压低声音的一句话,差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我并没有遗诏。”
炎赫惊得抬头死盯着她,难以置信,“可陛下临终前明明就是说、、、”
乔羽继续道,“所以我特地过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炎赫顾不得伤心,将当时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陛下明明说过遗诏在乔、、、”
乔羽沉吟了半响,“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和宝宝都会平平安安的。”
炎赫如何能放心得下,一时情急扯住她的衣袖,“你……”
乔羽面色平静,挽住他冰凉的手,缓缓放回他的腹上,“你只要安心养胎,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rshu.陛下有没有赏过你类似于机关钥匙的配饰?”
炎赫楞了一下,从腰间摘下一个包金的玉佩,“这倒是陛下前不久赏给我的,说是安胎只用,你说的可是这个?”
乔羽将那玉佩接过,之间那玉佩温润通明青葱欲滴,却在上方用金饰镶嵌了如意结的环头,仔细一看倒真的有几分钥匙的模样。乔羽不禁苦笑,原来钥匙一说不过是用来搪塞朱太师的借口,可如今又上哪里找出一把相配的锁来,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乔羽将玉佩收入怀中,收敛了一下神色,告辞离去。
炎赫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只能暗自祈祷。
( )
三日之后【下】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小说阅读网
走在这宫廷之中,景色依旧,黄花浪漫,可是即便是她这种相当随性的人,也感觉到如影随形的压抑和悲伤,不时可见旧日宫人,满脸惊惶,脚下匆匆。
乔羽低头叹了口气,不去想最坏的那种可能,再抬头时,脸上已是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迎上前去,“玉竹”。
就这么几日,怎么能憔悴成这样?
乔羽故作轻松,“怎么着你也该摆出点气焰熏天的架势吧,不然我多没面子。”
玉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乔羽终于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了?”
玉竹胸前一痛,泪水夺眶而出,“你恨不恨我?”
乔羽摇头,“你傻啊,我怎么会恨你呢?”
“我……”玉竹话至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乔羽笑了,拍拍他的肩,“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要,到时你别恨我就行。
乔羽错过他的肩,轻轻地搂了他一下。不看他的眼,也不说这句话。他们之间,或许真的就不该开始,不管她与朱太师谁赢谁输,玉竹都注定是伤心的那个。那么这个拥抱,也或许就是她能给他的最后的温柔吧……
如此的温存,是她终于决定了什么吧。玉竹闭上眼,“小羽,真的有遗诏一说。”
“是。”
“你真的要交给我母亲。”
“是。”
“为什么你要交给她,这样不管这遗诏是真是假,我母亲都会让接下来的一切成为名正言顺。”
“即使我不给她,她也会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乔羽缓缓推开他,“玉竹,或许我的举动让你不理解,但我只能这么做。”
在这气氛诡异的皇宫庭院里,在这或明或暗的众多视线下,他们俩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有更多的不能说。
玉竹的视线落在乔羽的脸上,依依不舍,留恋缠绵,痛苦纠结,而终究只是低下头,轻轻一吻,袂然而去。
乔羽愣在那里,那么柔软的唇,却透着这么浓烈的诀别的意味,他想干什么,不会是做傻事吧。
她迟疑了,但现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暂且顾不上儿女情长了,希望太师的手下不是饭桶,这么多人看玉竹一个应该不会出事吧。
乔羽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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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自然不肯让乔羽这么轻松自在的离去。明明暗暗的人马几乎将乔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那又怎么样?
乔羽窝在府内整整三日没有动静,到了第四日清晨,突然派人出来告知,请太师派重兵相接。
太师在皇宫内得知消息,欣喜若狂。若说她先前对乔羽还有三分怀疑,此刻便是一丝也不剩下了。
“去,快去,一定要派重兵相迎,此刻若出了半点岔子,你提头来见。”
亲信得令,哪敢怠慢,全城布防,尤其是从乔府至皇宫的道路,简直是一步十人,延绵不绝,蔚为壮观。
乔羽打开大门时,只觉得扬眉吐气,就冲着这场面,也不亏本了。
乔羽带着霍三娘和顾盛安跨出府门,一人手捧一只锦缎包裹的物品,坐上骏马,直往皇宫方向而来。
那太师亲信不知道乔羽到底在唱哪出戏,但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聪明的保持沉默,护送着她们三人往皇宫而来。
一路平安无事,倒是到了宫门前,只见一人白衣胜雪,早已等候在那里。
“七公子。”亲信陪着笑脸上去,即便以前太师与乔羽有什么不和,如今这一家亲的局面摆在这儿呢,谁还敢得罪朱玉竹。
玉竹哼了一声,“母亲等得不耐烦了,让我来看看。”
说完不再理会她,策马迎向乔羽。
“你真的送来了?”
乔羽看着他,微笑点头。
玉竹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让出路来“走吧。”
乔羽有点诧异,却没有追问,从他身边而过,突然……
众人惊呼。
那疼痛似乎来得迟缓了些,乔羽无法置信地看着插入前胸的长剑,“你!?……”
玉竹的手一回,长剑滴着血收回。
这时,疼痛迅疾地充斥了乔羽的胸腔,乔羽手一软,锦盒落了下去。
玉竹反手一挥,使劲全身的力气劈在了那锦盒之上。
“七公子!”那亲信尚未从眼前的巨变回过神来,又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锦盒只是铿锵一声,被劈得疾落在地上,滚入人群中。玉竹没有去抢那锦盒,反而上前去接住乔羽软软倒下的身躯,看着她因剧痛而变色的脸庞,玉竹只是对着她笑,“放心,我欠你的,活着还不了,死了也要还。”
反手一剑向自己的脖子上挥去。
霍三娘也是被惊呆了,见到玉竹此举,虽不知道缘由,却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一把将手中的锦盒砸向玉竹,荡开了长剑,另一掌劈在了玉竹的后颈,击晕了他。
那太师的亲信吓得目定口呆,顾盛安高声喝倒,“还发呆,还不快传御医?”
那亲信回过神来,忙招呼人手将两人抬回宫内,当然在此之前,也没忘了先找回那两只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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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太师接到消息,惊愕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足下生风,赶到安置乔羽的宫殿中,只见乔羽已经面色惨白,不但胸前被血迹印得通红,便是床褥上,也渗开了,那伤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渗出,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似的。
朱太师看着她躺在那里,仿佛一副随时会死去的样子,又看看玉竹,被点了睡穴,昏躺在另一张榻上,只觉得满心郁闷,就差临门一脚,偏偏玉竹出了这么个难题,这个傻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御医,御医呢?”朱太师急问。
那护送乔羽的亲信记得一头密汗,宫中兵变当夜,宫中的御医都已被押解至宫外看管起来,因这些人都是太女党羽,谁敢在这个关节眼上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她们的手上,请她们看病,而那些不属于太女党羽的御医又全部闲置在家,放眼整个皇宫中,居然只有一个当时被太师网开一面的老御医徐善芳。可关押的地方偏远,她年纪已高,腿脚不快,故而太师到了,她还没到。
那亲信忙上前来禀,徐御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又忙将刚刚所发生的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太师一听疑云顿起,“诏书在何处?”
那亲信忙奉上那三个锦缎包裹。
包裹打开,太师不由得一愣,三个一模一样的铁盒,表面遍布繁复的枝藤花纹,精美异常,只是严丝密缝,莫说锁眼,连个细孔都没有。
朱太师是认识霍三娘的,直接向她询问。
霍三娘心急如焚,无奈地答道,“唯一知情的人,躺在这里。”话音刚落,眼角就瞄到御医徐善芳被带了进来,一个箭步上前,将徐善芳拉到乔羽的榻前。
徐善芳一见伤口血流不止,顿时色变,“恐是已伤着心脉,老朽技穷,还请太师另请高明。”
三娘与顾盛安闻言面如死灰。
太师内心焦急不下于她二人,只是所忧之事不同,“徐御医,你尽力而为吧。”
言罢至此,太师便命人将玉竹抬至后宫安置,仔细收好铁盒,率众离去。
朝阳殿中,朱太师坐在其中,紧盯着案上的三个铁盒一筹莫展。
方才已经召集了宫中最出色的工匠,试图打开铁盒,不是没想过硬着头皮砸开铁盒,但有一工匠进言,此盒制作的如此严密,只怕早已存了玉石俱焚之意,若硬性打开,只怕里面的机关启动,便是打开了,其中的东西也早已毁掉了。
太师踟蹰不定,一方面下令继续密寻能工巧匠,另一方面,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让毓仪直接登基。
“太师,太师……大事不好!”有一亲信从殿门处抢步进来,连该有的利益都顾不上了。
朱太师头微微一侧,眼中寒光一闪,“乔羽,死了?”
可接下来的亲信发颤的禀报,让太师直觉得身至于数九寒天的冰窖之中。
“陆元帅率领兵马已将帝京团团围住,并已控制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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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慈英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她正面在战场上交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朱太师比谁都清楚,这也是为什么她罔顾心中最后一丝情谊冒着自毁长城的风险也要先下手将陆慈英除掉。
只可惜……
只是……可惜了……
朱太师站在皇宫的门楼之上,看着下面军阵行伍,北疆将士的铁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森冷的寒光。她的眼角抽搐,却怎么也逼不开去。
“元帅,没有吾帝诏令怎可轻离北疆,且携重兵至皇城,你可知这是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陆慈英冷笑着,将手中一封书柬高高举起,“太师,这是吾上亲笔所书的告急密诏,吾等身负帝命,日夜疾行返回帝都,怎么在你的口中就成了谋逆之罪。”
太师一阵头晕目眩,她怎会有告急密诏,女帝微恙时,她尚未动手,待女帝有所察觉之时,整个皇宫已是水泄不通,这是何时发出的密诏?在数万大军面前,陆慈英断不敢轻用诈术,到底是谁?
陆慈英满面森然,注释着朱太师,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太师,你擅踞皇城,见到密诏还不打开宫门,迎接我等勤王护驾?莫不成,你就是真正谋逆的那一个?”
朱太师注意到陆慈英的手正在慢慢想腰间的佩刀移动,那柄佩刀,是女帝在陆慈英冠礼之时所赐,她曾见过陆慈英在战场上出刀的英姿,让这柄佩刀回鞘的代价觉不是几十个或者几百个人的鲜血所能达到的。
太师一挥手,“打开宫门。”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与陆慈英硬拼的实力,但是,太师冷冷一笑,她还有最后的筹码。
宫中势力的替换就如狂风席卷草地一般,不到半日,太师的所属已悉数被召回,即便是这样,太师也是是带着两三个随侍在宫中行走,去见陆慈英。
并不意外,在女帝的寝宫外,迎接她的是陆慈英血红的双眼和仇视的目光,太师的目光在人群中寻觅着。
很好,她在心底微笑着,乔羽并没有因为陆慈英的到来而“苏醒”,这使她的把握又增加了一分。
“元帅。”太师平静地行礼。
陆慈英的回答是将手搭上了佩刀的手柄。
太师仿佛并未瞧见她的动作,只顾着说,“陛下是被人下毒而亡的,那罪魁祸首正在宫中,就请元帅处置。”
陆慈英的手停顿了一下,紧紧握住刀柄,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是谁?”
“是太女。”太师答道,“陛下在弥留之际已察觉到了太女的罪行,故而留下遗诏,将大宝之位传于毓仪。”
陆慈英笑了一笑,仿佛是嘲笑她的无知,“有何为凭?”
“陛下将遗诏留给了乔羽,这遗诏乃是乔羽亲自送进宫来的。”
“遗诏现在何处,乔羽又在何处,为何此时还不出来见我。”
“乔羽身受重伤,仍在昏迷之中。”太师慢条斯理地回答,低垂了眼帘,藏起了杀意,是的,不但是昏迷,很快,她就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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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慈英没有与太师多做纠缠,径自去见乔羽。
没想到,这个在万难之境中仍能逆转乾坤的少女,此刻却悄无声息地躺在哪里。陆慈英心中唏嘘,听明原因之后,不禁更是感慨,世上何物最误人,唯情字而已。
“如何?”陆慈英低声询问徐善芳。
徐善芳深深地看了陆慈英一样,低头一叹,“元帅,请借一步说话。”
霍三娘与顾盛安形容惨淡,憔悴异常,绝不是装出来的。
陆徐二人在宫殿一角低声絮语,殿中虽有太师的耳目,可此刻谁敢上前偷听,各个竖尖了耳朵,也只能零星地听到陆慈英不时惋惜地低语,“可惜了”。
太师的耳目顿时心中了然,这曾风靡帝京的少女必是命不久矣。
只见陆慈英与徐善芳叙完,便吩咐下属,“请太师前来。”
而徐善芳却到了宫殿一侧,将自己的药盒打开,取出全套的金针来。
三娘蓦然心惊,“徐大人,您这是?”
徐善芳也不答她,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
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太师赶了来。
三娘面露惊疑的神色,“徐大人,您到底意欲何为。”
徐善芳向殿内众人施了一礼,“两位,老朽薄技,无力回天,此刻乔大人已到灯枯油尽之时。老朽只能用金针渡穴之技,让乔大人苏醒片刻,与众位交代……话别……”老者说到最后,自己也动容不已,说不下去了。
太师心中倏地一轻。
徐善芳的金针渡穴不愧是天下一绝,不到片刻,乔羽的脸色偏渐渐有些血色,喉间咯咯两声,人竟然悠悠地睁开眼睛,只是期间一片茫然。
三娘扑了上去,嚎啕大哭。
陆慈英心急如焚,上前拎着三娘的衣领,竟然将她拎到一边去了,“乔羽。”
乔羽看见陆慈英,有些木然,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乔羽,”陆慈英也不等她有反应,直接就问,“我是金闾北疆兵马大元帅陆慈英,陛下的遗诏可是你送进宫来的?”
乔羽正欲说话,可喉间那一口气却是如何也提不上来。
“不好,”徐善芳脸色大变,“元帅,快用真气助她一刻。”
陆慈英一掌按在她丹田之处,“快说。”
乔羽强撑着开口,“遗诏在盒中,神官会开启……”
一口气落了下去,喉间微微起伏,只是眼睛望着霍三娘,陆慈英知道她尚有话未说完,另一掌也按上了她的丹田。
乔羽终于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不怪……”
话音陡落,乔羽的眼帘无力地垂下。
她不怪,虽然最后一个字未来得及出口,谁都猜地出。
她不怪玉竹。
连太师亦动容。
霍三娘扑在她的身体上哭得死去活来,顾盛安满脸是泪,欲劝三娘,却是哽噎难言。
陆慈英一脸凝重,直起身来,盯着乔羽的脸,许久只能长叹一声,“你有功于社稷,我必厚葬你,安心去吧。”
说完,不再理会,向太师道,“太师,此刻遗诏在何处,我等需谨慎保管,速请宫神官回京。
太师收敛了脸色的些许悲戚,“这个自然。”
陆慈英走了,带走了手下的人,太师也跟着离去,手下的耳目面面相觑,此间人已香消玉殒,再在此间待着还有何意义。
顿时偌大的宫室风流云散,空余一室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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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离世的消息,被陆慈英严令封锁起来,在遗诏面世之前,她不希望产生其他的变数。
陆慈英对太师说着这些话时,太师点头赞同,玉竹那痴儿此刻被严加看管,若是让他知道了,下面会发生什么,只怕是谁都不愿意见的。虽说瞒得了初一,瞒不住十五,但目前也只能瞒得一日是一日了。
陆慈英命人取来了那三个神秘的铁盒,琢磨良久,依旧不得要领,“看来,只能等宫神官返回帝京了。”
这三个铁盒便供奉在昭阳殿上,由重兵看守。
是夜,昭阳殿走水,宫人本就惊慌失措,人灾未了,天灾又至,顿时乱成一片。
亏得北疆的兵士了得,不到片刻便控制了局面,火灭之后,只见那三个神秘的铁盒仍安然原位,大家才放下一颗心。
太师与陆慈英分开,返回了宫中值夜之处,此处的人都是她的亲信,太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如何?”
“回禀太师,已得手。”一个身着北疆戎装的女子躬身示意,只见内室中的书案上,正是那三个铁盒。
“人呢?”
“就在外间候着。”
那女子转身出去,带着一个面有刀疤的年轻男子来。
“你就是天下第一巧手?”太师颇有兴致地冲着他上下打量。
男子满面忿然,对太师的不满形容于色,满是嘲讽地开口,“我若说我不是,你信么?”
太师一笑,自然是不信的,她花了这么多人力才把他挖了出来,若居然找错了人,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你可会开启这几个盒子?”太师打开了那三个铁盒外面伪装的绸缎。
男子眼神微微一跳,却是沉默不语。
太师看在眼里,笑了,“你倒不像个男儿,有点女子的血性。”她的手指沿着锦盒的花纹游移,“只要你帮我打开这三个铁盒。我便绕过你妻主的性命,如何。”
那男子闻言,眼神刹那凌厉起来,恨不得将太师千刀万剐,“她不会放过你的。”
太师微笑着,“这话我听多了,就算来找我报仇,也得有命在才行。”
那男子气的浑身颤抖,可也无可奈何,半响只能开口道,“你发誓,我若开了铁盒,你绝不能伤害我妻主。”
太师依言发誓,“我若伤害你妻主一丝一毫,必当不得好死。”
那男子眼中闪过嘲讽,可却也别无他法。走上前来,细细端详那三个铁盒一会,将其中两个拼在一起,用手在两侧重重一压,只见那两个铁盒上枝藤装的条纹暴涨。那男子拿起最后一个铁盒,往那暴涨的铁纹上一压,只听铁盒一声轻响,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方,居然裂了开来。
太师不由惊叹,若是一般人,必定是要逐个想法打开,可谁知另两个铁盒不过是钥匙,只要损伤了任何一个,就再也别想打开那藏有密诏的铁盒。
太师打开盒盖,果不其然,一张诏书躺在其中。
太师笑了,转目示意那亲信,那女子了然的上前,准备带走那名男子。
那男子自知自己接下来的下场,“太师,记住你的誓言。”
太师笑着挥挥手,不再看他,只是翻开了密诏,顿时色变。
这诏书根本不是传位给毓仪,而是传位给毓熙。
若不是乔羽已死,太师定要把她拆骨扒皮,方解心头之恨,不过当下……
“慢着。”太师开口,“你只需再做一件事,我不但保你妻主之命,事后我还会重金相筹,让你俩远走高飞。”
男子疑惑地回望她,似乎在评估她所言的真假,“此言当真。”
太师手掌一挥,将那诏书摊在书案上,“你只需要帮我改掉一个字,即可。”
登基 《风月祈》和歌 v登基v
宫神官赶回帝京时,已是十月底。
盖着金黄色柩布的女帝灵柩端正地安置在大殿之中,金色的仪仗,上绣祥物神兽的幡奘,将大殿装点地庄严肃穆,昭显着一代女帝最后的尊贵与尊严。
宫神官哭倒在地,真情流露,她虽身为不老红颜,可女帝却是她从襁褓中看大的,既是尊上,又是子侄,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陆慈英虽是不忍,仍得当面将详情道出。
宫神官听闻乔羽意外离世,惊愕伤心之下,居然昏厥了过去。
陆慈英忙将她送去休息,请来徐善芳为她诊治。
太师冷眼看着这一切,表面上难免悲戚,可真正有几分在她心里,只怕她自己也是说不清的。
也罢,自古皇权之路哪有光风霁月的,这些事,留待弥留之际再忏悔吧。
现在宫中真正能决断事务的,主要是陆慈英,但怎么说她也是文官之首,陆慈英场面上还是会与她“商议”一下,太师有些得意,那三只铁盒已经不着痕迹地换了回去,只需再蛰伏数日,便是她朱家一飞冲天之时,这几日的大度,她还是有的,甚至她还会陪同在陆慈英身边整日,却不干涉任何事物,当然,她也是为了监督陆慈英,虽说陆慈英的性格,并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做什么动作,但是提防着总是好的。
太师看到了金碧辉煌的明天,这种掌握了一切的自信让她的时光分外地得意,总是盼着慢悠悠地过才好。
陆慈英冷眼看着朱太师藏不住得自得,胸中涌上愤怒的情绪,却也只能用力压了下来。
宫神官在徐善芳的照顾之下,苏醒了过来,即便是伤心,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的。
一番忙碌商议,查询典籍,发现十一月的初一与初二便是连着的好日子,初一召集文武百官宣读遗诏,初二便可举行女帝的葬礼。
陆慈英无异议,朱太师只是点头却不言语,三人定下的事,现下的金闾已是无人能改,于是萧瑟了很久的宫中,终于又热闹起来。
十一月初一,风和日丽,万物安详。
金闾的文武百官齐聚宫中的正殿,皇女皇子,帝夫,连即将临盆的炎赫贵卿都被允许上殿听宣。
太师安静地站在文官之首,虽是内敛,可是怎么也遮不住眉宇间的容光焕发。殿中百官谁人不是人精,望着毓仪的眼神,多数都带着敬畏和讨好。
毓熙静立在皇女中,她只是担心着乔羽,乔羽遇刺的事,多少还是泄露了出来,在这决定这她命运的关键时刻,她心中居然不是在想那遗诏,而是乔羽,担心着这个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少女此刻的处境……
“恭请先皇帝遗诏……”宫神官在玉坛之上高声礼唱。
礼官们的声音一道一道,此起彼伏,传向天外,礼乐顿起,磅礴激荡,响遏行云。
太师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美妙的礼乐,敬畏的目光,政敌愤愤不平的心情,多么完美的场景,简直让她每根毛发都激动颤立,飘飘欲仙。
宫神官从内侍手中接过三个铁盒,按照太师曾见过的开启方式,打了开来。她一手探入其中,取出那卷诏书来。
“皇女毓仪,人品贵重,深肖孤躬。必能恪承大统,著继孤登基,即皇帝位。”
宫神官清丽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众人脸上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正准备下跪新帝。
只见宫神官一声冷笑,“太师,对这样一份遗诏,你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么?”
百官愕然,神官是气疯了么,即便是她俩数十年来不和,可这是宫神官当面挑衅,岂不是找死之举,可有几个眼明的,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好戏在下面”。
太师高抬着下颚,却不正眼看宫神官,“神官何出此言,太女丧心病狂,毒害先帝,这种人如何能继承大统?先帝传位给二殿下,哦不,此刻改改口陛下了,乃是明智上上之举,本就在意料之中,有何值得惊讶的地方。”
宫神官注视着她,片刻之后,竟然笑出声来,“太师,你不惊讶,可我却惊讶万分。”
太师挑眉,满脸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宫神官有和惊讶的事情,非要在此刻说,莫不是想阻扰新帝登基么?”
宫神官扬声大笑,她本就内力深厚,此番肆意大笑,竟然将一些不懂武艺的文官震得心血翻腾,几乎晕倒在地。
她大袖一挥,竟然将那张遗诏凌空直接甩在了太师的脸上,众人变色。
太师此刻已是一脸寒霜,伸手将那遗诏从脸上扯了下来,“宫神官,你放肆了。”
宫神官冷笑,“你以为你没拦着太女下毒,就可以置身事外?你以为事发将太女推了出来,你就可以名利双收?你以为买通北疆叛将暗杀陆元帅,便可高枕无忧?你以为你偷梁换柱,篡改遗诏,将永无人知晓?”
朱太师冷汗涔涔。
“太师,”宫神官居高临下,彻底蔑视她,“你想地太容易了。”
朱太师强定心神,“宫神官,没有证据的事,莫要捕风捉影。今日乃新帝登基的大日子,岂容你在此胡说八道。二殿下,”朱太师突然转身高喊,“二殿下,不用理她,请二殿下登基。”
毓仪已被彻底惊呆了,此刻被朱太师一喝,竟然浑身哆嗦了一下,忙迈步走了出来。
宫神官略略地弯着嘴角,那笑容残酷又怜悯,“登基,是啊,今日乃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岂可因这个小插曲,误了新帝的大事。众臣听旨……”
这四个字,宫神官暗使内力,一字一字吐出,夹着万钧之力砸在众人心头。
百官心头一凛,数百道目光齐集在宫神官身上,只见宫神官将那只遗诏铁盒向百官倾斜,让众臣清楚地看到盒内,但盒内除了锦缎包裹的内壁根本空无一物。
宫神官的视线划过众人疑惑的表情,最后落在朱太师的脸上,迎着太师恨绝发狂的眼神,宫神官一把扯下了包裹着内壁的金色锦缎,将它翻转与众臣面前。
“临渎郡王皇三女毓熙,人品贵重,深肖孤躬。必能恪承大统,著继孤登基,即皇帝位。”
朱太师如石像一般呆立当场。
宫神官平静地声音继续回响在殿中。
“皇长女毓敬,不忠不孝,罔顾亲情国法,罪大恶极,格去储君之号,贬为庶人,永囚萨克城;皇二女毓仪,失仪失德,贪得无厌,狼子野心,甚失孤望,格去封号,贬为庶人,永不恩释。”
“不……”朱帝夫一声凄厉地尖叫,从宝座上冲了下来,“你才是狼子野心,你才是贪得无厌,你、你、你……你矫诏欺君,对,你矫诏。”
他冲到朱太师面前,一把抢过太师死死扣在手中的那卷“遗诏”,“这才是遗诏,这才是陛下的旨意,谁敢不遵?”
他发疯似的扯着遗诏的两侧,呼的一声扯开,展示在百官面前。
那份遗诏上所有的字迹已从鲜红的朱砂色转为诡异的暗灰色,但只有被改动的“仪”字,仍然鲜亮通红。
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份诏书,的确是被动过手脚的。
朱帝夫从众臣的诡异的眼神中渐渐察觉了不对劲,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遏制着心中巨大的恐惧,翻转过来。
“啊……”一声尖叫,朱帝夫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恭请新帝登基。”宫神官不再理会朱家母子,直接向毓熙行礼。
毓熙平静地从人群中走出,一步一步迈上御座。
“恭请新帝登基……吾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贺的声音宏亮整齐,一波一波的传荡出去,宫内云板传音,礼乐和唱贺声相和而起。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氛围里,朱太师浑浑噩噩,一片茫然。
平安在彼处【上】
“你明日就要下葬了,而我目前还是死无葬身之地。”乔羽愁眉苦脸。
女帝笑呵呵的,似乎对自己的灵堂相当的满意。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啦?”乔羽自我哀怨了很久,努力了这么久,最大的风头居然让给宫神官,让她情何以堪。
偶才是主角,偶才是焦点,偶才是逆转乾坤的那一个……
可惜没人听得见。
女帝同情地望着她,“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乔羽有些咬牙切齿,“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挨这穿胸一剑。”
女帝无辜地眨着眼睛,“我只是跟玉竹那孩子说,要以天下为重,如果大位落入他母亲手中,她必定血洗忠良,生灵涂炭。其实,我只是想让他把那封‘平安’信带到,”女帝的声音越说越小,“那知道这孩子这么直心眼,自己擅作主张,以为给你一剑,再剁碎了遗诏,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哦!”乔羽一脸伤痛难忍,“我的心口好痛!”
女帝一脸幸灾乐祸,“死了的人伤口还会痛吗?”
乔羽牙尖嘴利地回口,“被毒死的人居然也能面色如常,正是稀奇。”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互咬,火花四射。
“好了,该换药了。”突然冒出来的身影隔断了两人纠缠的视线。
“冠卿……”乔羽的小嘴扁了扁,委屈地不得了。
明知道她有意撒娇,可看见她胸口那骇人的伤疤,冠卿的心还是像被拧碎了似的疼痛。“陛下,她重伤未愈,您就让着她点。”
怎么能护短护地如此理直气壮,女帝掩面而叹,“慈夫多败妻啊……”
乔羽吃吃地笑,有意让自己精神分散,不然每次换药的疼痛可真的受不了。
“陛下。”
密室的台阶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女卫。
女帝收敛了笑意,“说吧。”
“毓熙郡王已顺利登基,太师被打入天牢,郡王命卫相彻查其谋逆的罪行。”
女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正因早知如此,所以刻意当初。”乔羽龇牙咧嘴地接口。
冠卿正在极小心地换药,但即便如此,那钻心的疼痛让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所以只能找话说。
“此话怎讲?”女帝一挑眉。
“就冲着朱家上下那伙人的德性,要么她收拾别人,要么等着被别人收拾。你瞧太师有乖乖等死的肚量么?”
女帝看着她,心中却想起了年少时的一些往事,自然有些唏嘘感慨。
“陛下,让我见太师一面,我还有些话没跟她说?”乔羽疼地脸都惨白了,还是直着脖子吱了这么一句。
女帝心中恻然,“也好。”
朱太师坐在牢房中的木椅上,即便已是败得一塌糊涂,在刚开始的愕然过后,她倒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剩下的不过是等待罢了,麻麻木木,倒也好混日子。
只是时间过地太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既没有刑讯,也没有笔录,在这戒备森严的地牢,不见天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她这一辈子似乎还没这么省心过。
远远地有些人声,天牢的守卫被召了出去,便再也没进来,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又有了人声,好像来了不少人似的,太师微微一笑,三堂会审么?真有意思,都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好审的。
可抬头一看,朱太师倒有些愣住了,来者是冠卿,怀中抱着一个女子。
“乔羽?“朱太师有些不敢肯定。
“都这样了,您老人家也看得出来。”乔羽转过头,看她,微微一笑。
“你没死?!”太师有些惊讶,有些顿悟,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冠卿将她放下,乔羽靠在了椅背上,笑着答道,“原来应该是不会死的,可多了玉竹那一剑,差点就抢在您前面去见阎王了。”
朱太师微微一眯眼,“玉竹那一剑不是你安排好的?”
乔羽有些苦笑不得,“那一剑是我安排好的,但是按照我的计划,执行的人应该是冠卿,而不是玉竹。”
朱太师心中一涩,“这个傻孩子。”
“他是你的福气。”乔羽倒是直言不讳。
太师得意又心酸地大笑,“也罢,也罢,大去之前,还劳你跑这一趟实言相告,我也算是老怀大慰。有什么你尽管问吧。”
乔羽摇头,“我有什
么好问你的,即便是别人想知道,我未必也想知道。我这次来也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为玉竹尽最后一份心意。”
太师点头,“你不问我,我倒是有事想问你。你是怎么劝动陆慈英的?”
乔羽摇头,“陆元帅是什么脾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可不是晓以大义就会义愤填膺的人。我去了北疆,也黄了那几个将军谋反的事,救了她的性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出兵。”
太师颇有兴趣地挑眉看她,仿佛此刻是在她的书房秉烛夜谈一般。
“可是我在去北疆之前,玉竹交给我一封信,上面只有‘平安’二字,没有给谁,也没有落款,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将它贴身收藏。但就在我劝说不成准备离开北疆时,我突然发现这封平安信的字迹居然跟陆元帅的字迹一模一样。陆元帅当场色变,我这才明白,这封信暗喻‘平安在彼处’。”
太师神情寥落,女帝少年时是极爱模仿名家书房,那时还曾模仿她的笔记给帝京第一名倌大写情书,无人能识破,让她有口难言。
“陛下可安好?”太师问。
乔羽愣了一下,“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太师苦笑了一下,“我对不起她。”
乔羽点头,“陛下对你是极好的,明知你的心思,只要有可能,还是护着你,不忍你伤心。”这话乔羽说得隐晦,女帝不肯告诉朱太师自己未死的秘密,不过是想让太师临死前心中还有一份念想罢了。她这般的说词,也算是全了女帝的心意。
朱太师沉吟了一会,继续问道,“那遗诏是陛下一早就拟好了的?”
这可问到乔羽的得意之处了,诏书是一早就有了的,是女帝命她陪同毓熙一同南下治水时,临行之前她到皇宫跟女帝讨的,原来只打算要是遇到个什么强项的人,可以根据情况拟个合适的圣旨,权当上方宝剑的功能。谁知道最后又物归原主。
平安在彼处【下】大结局
当她匆匆忙忙从萨克城跑了回来,又被朱太师“请”进宫里,追着她讨什么遗诏,当时她还是满肚子疑问,自己哪来的这么份遗诏。
回到乔府之后,惊见自己房间里居然坐着据闻已经驾鹤西去的女帝,得,诏书也有了,写诏书的人也有了。万事具备,大家一起挖坑等着朱太师往里跳。
你不上当那才怪呢,这么多人精一齐算计你。
乔羽还给朱太师留了些许颜面,这些话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
“的确是陛下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
朱太师点点头,像是在评价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毓熙聪敏好学,博爱大方,胜过毓敬和毓仪甚多,陛下倒是半点也不糊涂。”
乔羽一咧嘴,笑出声来,“太师,在这般情景下,你居然还有如此风度,我倒真的对你生出点敬佩来了。”囹圄绝境,视若无睹,雍然自若,这才是枭雄本色,不说错了,枭雌才是。
太师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有一个问题,我与你素无渊源,又将玉竹许配给你,可你为何却一直与我不和?若是今日情势翻转,以我对玉竹舔犊之情,只怕你得益更多,你如此聪慧的人,不至于这个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因为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您所谓的得益,我避之唯恐不及。试曾想,当年的你,无论如何也生不出这般心思吧。”
太师微笑,遥想起年少得志,漏*点文字,指点江山,如今这等的心思,哪怕有一点,也会觉得是对自己的猥亵。
“果然是辨若两人。”
乔羽拍手,“而我这脾气,酒色财气,样样争先,见危险就跑,见便宜就贪,不用几十年,只怕不出十年,谁道不会是个乔太师呢。还在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得了好处,自然就要带美人逍遥去了。哪有灵堂都摆好了,却反悔不死的道理。”
“可玉竹这孩子……”
“实言相告,我跟玉竹至今仍是挂名夫妻。”乔羽拍拍冠卿的手,相视一笑,“他性格刚直,却能明辨是非,虽对我情根深种,可得知我不利于社稷,也能以大局为重。也算是情义两全。如此,我断不会负了他,你尽管放心……”
刚说此处,远处传来轻微的声响,乔羽叹了口气,“她还是耐不住性子来了。”
“谁?”太师也往外细瞧。
只见一个男子推着轮椅而来,那男子面带刀疤,可不是自己手下“费尽心力”找来的天下第一巧手,如今细思前言,果然是个天大的笑话。
乔羽叹了口气,“太师,为您引见一位故人。”
“哦。”朱太师仔细打量那坐着轮椅的女子,自觉五官似曾相识,“你是?”
“封晋云,太师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朱太师愣住了,仔细端详,这些年来,在她手下被抄家灭族的,何止数家,要回想一个“死去”了十年的人,还真的得费些力气。
“当年的神安将军封晋云是如何的光辉显耀,也难怪太师认不出来。”
朱太师还真的不太敢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神安将军与面前这个残废的女子联想在一起,可仔细回想,依稀是当年的模样。
朱太师摇头叹道,“老身欠你太多,怕是也补偿不了什么了。”
封晋云冷哼一声,“不劳您大驾,你欠我封家两百三十七口人命,我会一个不少的全部讨回来。”
封晋云一摔袖,一粒黑色的丹丸扔进了大牢,“就从你开始吧。”
朱太师神色一冷,哼了一声,“有劳封将军特地前来送老身一程,不烦封将军破费了。”
朱太师,转身坐下,背对着众人,再也不动了。
封晋云眼神一冷,欲有动作,乔羽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封晋云回首怒视,乔羽一脸苦笑,“真的是不劳您大驾,她早已自己服下毒药,如今算来,也是毒发之时了。”
果然,太师的身形僵直,但额头垂落的角度确实极不自然。
封晋云眼角一眯,“正是便宜了她了。”
“走吧。”乔羽示意冠卿将她抱起,临去之前看了看朱太师那僵直的背影,心中长叹一声,果然是一代枭雄,宁可自杀,也不愿折辱在别人手中。
封晋云大仇得报,心中轻松了很多,这样的环境里,居然也开起了乔羽的玩笑,“瞧你那娇弱样,不就是被刺了一剑吗,休养到现在还要夫郎抱着。”
乔羽挑眉,“你还不是让小夫郎推着,咱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笑话谁!”
难得封晋云没有严词呵斥,反而脸色微红,再看琅琊,居然眼角有了几分娇媚之意。
乔羽满脸疑问看向冠卿,冠卿脸色一红,分外地诱人,附在她耳边低语,“燕然将鸳鸯阁的手绘本送给了琅琊……”
“嗯?咦……哦!”乔羽放声大笑,哪管那两个人臊得一塌糊涂。
在地牢灯光的明明灭灭之中,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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