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匣子的奥秘》 第1页 [侦探推理] 《潘多拉匣子的奥秘》作者:[日]横沟正史【完结】 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拳击 曾记得有一位着名的哲学家说过,先发生的事情未必就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的徵兆。他举例说:比如,我生于明治年间的某年某月某日,难道能把这件事说成明治年间关东大地震的徵兆吗?显然不能。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也不尽然,有的时候先发生的事情确实就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的徵兆。 一天晚上,在某剧场的后台,即将上场的演员忽然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引起一阵骚乱。这件事与后来发生的事情到底有关系呢,还是没关系呢?一时难以判定,但它确实是后来发生的惊人的“潘朵拉匣子”兇杀案的徵兆。这次兇杀案的结局如何?现在还不知道。在兇杀案发生之前演员们为什么会遭到袭击?袭击事件在哪种意义上构成兇杀案的徵兆?目前除了佛祖和罪犯之外,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袭击事件与兇杀案的确有着某种关联。 这是一家位于丸之内的中等规模的剧场,通常在夜晚演出。从前只放映电影,后来为了吸引观众,在两场电影之间常常由歌舞团的演员们演出一些小节目。他们的节目很简单,或扬手,或踢腿,跳一些小舞蹈,并不能上演大型的歌舞或短剧。演出风格也比较拘谨。这样的演出只不过是一种点缀,剧场仍以放映电影为主。这样的歌舞团在当时数量也很少。 随着战争的结束,影剧业的风气也为之一变。在剧场里,放演电影的场次越来越少了,而上演节目的时间却越来越多了。演出的风格也变得自由奔放起来,演员们无拘无束地挥动双臂,高抬腿,再不象从前那样缩手缩脚的了。尤其是女演员们的踢腿动作很出色,常常博得观众们阵阵的叫好声。她们的表演吸引了很多观众,使剧场的生意大大兴旺起来,也使原来微不足道的歌舞团在东京都声名大振。特别是歌舞团的红花子小姐,由于踢腿的技艺卓绝超群,竟成为影剧界红极一时的大明星。于是,剧场便由以放映电影为主,改为以演出歌舞节目为主。 精明能干的剧场演出部主任熊谷久摩吉先生看准当时的风头,准备排练一出足以轰动东京都的歌舞剧《潘朵拉的匣子》。他与计划部的田代信吉先生和编剧细木原龙三先生在一起商量,精心设计出《潘朵拉的匣子》歌舞剧的gg,编写出主要情节,并开始着手排练。这可是一出叫座的歌舞剧,一点也马虎不得。 看了歌舞团的排练。心脏情况一直不很好的熊谷久摩吉先生越发有些不安。他担心歌舞团的原班人马在二十几天内排不出这场歌舞剧,有点信心不足,便和田代信吉先生、细木原龙三先生商议对策。他们决定请大名鼎鼎的深山幽谷先生出山,担任《播朵拉的匣子》一剧中的角色。熊谷久摩吉先生勐地一拍大腿说:“好,就这样决定了,我直接出面去请。幽谷先生也不太忙,我直接出面,这点面子他恐怕是能给的。问题不大,二位尽管放心!” 熊谷久摩吉先生信心十足地来到住在吉祥寺附近的深山幽谷先生的家中。 “《播朵拉的匣子》是一齣好戏,今天我看了排练,更觉得有信心。如果排好了,是可以大量地吸引观众的。不过,为了能够锦上添花,请先生无论如何也要在剧中扮演一个角色。我想,先生是会帮忙的!”熊谷久摩吉恳切地说。 “啊哈,原来如此。”幽谷不露声色地抚摸着他那大飞鼠一样的脸,“为了锦上添花,让我到您的剧团参加演出。也就是说,您的剧团是人所共知的锦,我嘛,也就是花啦,蜜蜂啦……哈,哈,哈!”幽谷戏嚯地说。 “不,不是这样,先生是当代的人杰呀,没有您出来扛大旗,这场剧是排不成的。说实在的,就凭我们剧团的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招揽观众?所以我真的有些放心不下……”熊谷久摩吉连忙说。他说的也是实话。 “那么,好吧,我说去就去,恰巧下个月我没事。不过我可没有高踢腿的本事,如果让我来做高踢腿的动作,恐怕会把那些好不容易才招揽来的观众都吓跑!”幽谷爽快而又坦率地说道。他们的协议就这样达成了,接着便开始商量怎样排戏的事。 “说起来。”熊谷久摩吉清了清嗓子说,“战后最受人们欢迎的莫过于惊险小说了。眼下国内无论电影还是小说,都是一些离奇古怪的情节。我反覆琢磨,咱们编的《潘朵拉的匣子》这场剧,似乎也应当以险取胜,使剧中处处充满惊险的情趣,这样才会叫座,您以为如何呢?” “这就是说,在《潘朵拉的匣子》这场剧里,要多加一些惊心动魄的惊险情节,多出现一些观众预想不到的场面。比如,漂亮的女演员高抬裸露的大腿,男演员们做出各种惊险的动作……” “最好採用对比的方法,那才妙不可言,引人入胜。” “您的意思思是说让我们来扮演丑角,以此来供托小姐们的美貌?啊,没有关系,这设想大概是可行的,没什么问题。那么,脚本写出来了吗?”幽谷用他那副本来就很吓人的面孔做了一个鬼脸,看上去真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脚本嘛,”熊谷久摩吉点头说道。“也得劳您的大驾来完成。听说先生近来对惊险小说很感兴趣,已写出二三本这类小说,那么就请您费费心,写出这齣剧的脚本吧。另外还得请先生屈尊参加演出,剧中的惊险部分全都仰仗先生您了。” 第2页 “我来写脚本?那么什么时候上演?” “这个嘛,下月1号。怎么样?” 棒槌学堂·出品 “下月1号?熊谷久摩吉先生,您的头脑是不是出了毛病?到下月1号只剩3天了,这期间又要写脚本,又要排练……唉,呀呀!”幽谷的脸上显出惊愕的神情。 幽谷先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据说他是蜀山县人,出生在昭和年间。蜀山人大都勤奋好学,博闻多识。幽谷自然也不例外。他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蜀山人多是酒仙,幽谷也是如此。他嗜酒如命,绝不在其他蜀山人之下。蜀山人飘逸潇洒,闻多识广,谨慎正直。幽谷就是一位蜀山人。 幽谷当初是电影院解说部的解说员,确切地说,是无声电影的解说员。后来,随着有声电影的问世,电影院不再需要解说员了,幽谷便改行当了演员。他有时拍电影,有时登台演出,有时也写一些小说和随笔之类的东西,战后,他常常写侦探小说。另外,由于他的口才很好,也常常被请到广播电台去主持节目,或被请到曲艺场说故事。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无论哪个方面的演技,都达到一流的水准。不过。迄今为止他从未博得观众疯狂的喝彩声,因为他不喜欢这种疯狂的气氛,在他那飘逸潇洒、风度翩翩的举止上,隐藏着博学、谨慎而又正直的个性。他决不肯迎合观众的心理,做那些低级的表演。正是因为如此,他和那些昙花一现的“明星”不一样,他的声誉持久不衰。顺便说一句,幽谷那一年是49岁。当然,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他已有50多岁了。 幽谷显然不怎么同意熊谷久摩吉的计划,不过他努力控制着自已的情绪,没有再作声。这时,从他的身后慢悠悠地飘出来一位妙龄美女。她对熊谷久摩吉说: “听了您刚才的一番话,您的意思是要我家的幽谷先生自编自演了?” “是的,我相信先生能做到。” “那就是说,幽谷先生一个人要充当作者、演员、舞台监督三种角色啦?那么,当然也就得付给他三份报酬了?” “啊,啊,那当然,那当然!” “在时间这样紧迫的情况下,我家的幽谷先生总得多收入一些吧!想来您也知道。” 熊谷久摩吉听后心里稍微一震,暗暗地吃惊:“这位小姐可真够厉害的呀!”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位小姐是……” “啊,请不要称唿我小姐,我是舞台监督深山恭子。请您多多关照!……爸爸,啊不,幽谷先生,听人家说,熊谷久摩吉先生是捨得花本钱的,所以我刚才提出报酬问题,他会妥善处理的。这件事我和熊谷久摩吉先生再商量一下,早点确定下来。” 这位妙龄美女就是幽谷的独生女儿恭子小姐。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就好象是针对深山幽谷父女说的似的。这也是大家公认的。顺便说一句,恭子小姐天生丽质,楚楚动人,而她的父亲却是其貌不扬。不过,父亲的丑,反倒更加衬托出女儿的美。幽谷十分宠爱自己的女儿,凡事都依着她。恭子小姐不但长得美丽,而且十分聪明。幽谷时常想:恭子的聪明大概是自已遗传给她的吧。对于这一点,幽谷甚为得意。 恭子小姐的聪明劲,仅从她出任父亲的舞台监督这件事便足以看得出来。恭子小姐执意要当父亲的舞台监督,这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 幽谷原来有一位舞台监督,此人小有名气,也很能干,可是毛病也不少,他开始的时候干得还不错,后来竟在暗地里侵吞幽谷的钱财,进行酗酒,时常还制造一些有损于幽谷声誉的流言蜚语。幽谷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虽然对此人不满,却也没有同他计较。可是他的爱女恭子小姐却按捺不住了。她努气沖沖,柳眉倒竖,再三催促父亲开除这个舞台监督。她见父亲犹豫不决,便直接出面,开除了那个讨厌的舞台监督,并宣布由自己担任这个职务,他的父亲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会来这么一手。 可是她干上舞台监督还不到一个月,就尝到了苦头:剧团的人瞧不起她,演员们不买她这个舞台监督的帐。恭子小姐并没有泄气,她要用精明强干的行为打开局面。过了一些日子,她果然成功了。包括幽谷在内的所有演员不能不对恭子表示佩服,愿意听从她的指挥。不管遇到什么样难缠的演员、出版商、新闻记者,她都对付得了。她寸步不让,敢说敢顶,大家碍着幽谷的面子,也只得让她三分。 不过,恭子并不靠父亲的面子过日子,而是凭着自已的真本事。她即便是和别人吵嘴,也会使对方感到愉快。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场合,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决不跟你动怒翻脸。她口齿伶俐,有时说话也很尖刻,但却句句在理,并非胡搅蛮缠。在剧团里,恭子有“金色夜叉”之称。她是一位很称职的舞台监督,就连她的父亲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才干。 好,关于幽谷父女的情况先介绍到这里,让我们再回到熊谷久摩吉同幽谷父女的谈话上。 “舞台监督小姐的话已经都说透了,我也没有别的好说了。那么就请幽谷先生在3天之内完成吧!”熊谷久摩吉说道。 “役有办法,尽量争取吧。可是,如您刚才所说,在您的剧团这块锦上添几朵花,是不是就一定能招揽到大量的观众呢?”幽谷先生也很刁。 第3页 “我想会的。有先生您和恭子小姐帮忙。不,有深山恭子舞台监督帮忙,肯定会成功的!” 恭子插嘴说道:“我家的幽谷先生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那么,无论如何也得在3天之内排好戏。我家的先生也不是机器,只得把别的事情放一放了。最近他的事情堆积如山,要写3部小说,5篇随笔……哪件事情都有无法推脱的充足理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们两好换一好,您说是吗?熊谷久摩吉先生?爸爸,不,幽谷先生,熊谷久摩吉先生要求这样迫切,您就答应下来吧!尽管有困难,也得接受,其他的稿件您还是想办法拖一拖吧?”恭子充分发挥出“金色夜叉”的本事。 “好吧,就这样吧,我在3天内一定写出新的内容,编一些惊险的情节。”幽谷说。 “怎么样,心里边有点眉目了吗?”熊谷久摩吉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我想《潘朵拉的匣子》的剧情大概是这样的:潘朵拉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位女性。普罗米修斯窃取天火给人类,天神们很生气,便制造出潘朵拉,用她惩罚世人。潘朵拉是人类之中最初的女性,并做了一个名叫厄庇墨透斯的男人的妻子。在厄庇墨透斯的家里,有一个神秘的匣子,禁止任何人打开来看,尤其是不准女人碰这个匣子。那时候人们认为女人都是笨蛋。 “其实,女人并不是笨蛋。只不过是一种好奇心特别强的动物。越说不让她看的东西,她越想看。有一天。厄庇墨透斯不在家,潘朵拉偷偷地打开了匣子。于是,各种祸端便从匣子里纷纷地跳了出来,想必其中也有使日本吃败仗的那种祸端。” 幽谷稍稍显示了一下自己渊博的学识。熊谷久摩吉当然并不是不了解这个剧的剧情,不过还是随声附和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后来怎样?” “后来,”幽谷稍稍停顿一下,“肯定应当出现潘朵拉打开匣子之后群魔乱舞的场面。如果没有,就必须加上这一情节。在潘朵拉打开匣子之后,同各种祸端一起跳出来的应当是形形色色、怪模怪样的妖魔。” “啊哈,确实如此!可是,都有些什么样的妖怪呢?” “我想好了几个。第一个就是《库尼兹塔侦探记》中的机器人警察。” “还有呢?” “还有《伪君子》中的达尔杜夫先生。第三个嘛。就是《巴黎圣母院》里的罗锅卡西莫多。” “妙,妙,妙,最好再加上几个。” “第四个是凯塔克达。除了这4个之外,还得有2个……,对了,再有就是最近才上演的《卡尔格里》中的卡尔格里博士和他的僕人瞌睡虫。怎么样,就这6个吧!这6个妖怪都打扮成阴森可怖的模样,使人看上去浑身发毛,心惊肉跳,对于观众来说,这样才够刺激。我就扮演那个卡尔格里博士,另外几个我找人扮演。正当观众们看得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上场的6个妖怪突然大发善心,一个个都变得眉清目秀。啊,不会是眉清目秀的,反正都变成了正人君子。这时,美丽的姑娘们拥上前去,同他们一起,手拉着手翩翩起舞。全剧就在这种欢乐的歌舞中结束。熊谷久摩吉先生,您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真不愧是幽谷,竟在顷刻之间编出脚本。熊谷久摩吉连声叫好,乐得手舞足蹈。 “照您这么说,鬼怪演出团可是东山再起了?好极了,就照您的主意排吧!另外,其他的鬼怪扮演者也拜託您了,请您的伙伴们来担任,请您多多关照!” 就这样,《潘朵拉的匣子》剧组很快成立起来了,幽谷和他的同伙扮演其中的妖魔鬼怪。这齣戏演得很成功,虽然并没有象熊谷久摩吉预想的那样,使东京整个影剧界都轰动起来,但也相当地叫座。在演出的当月,看这场戏的观众人数在东京各剧场中即便不是第一多,也是第二多。可是,好景不长,谁也没有料到,一场横祸竟然从天而降。 在《潘朵拉的匣子》上演的第七天,演员们遭到了一次出人意料的袭击。 全体演员配合得很默契,演出越来越成功。幽谷一颗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这一天开演之前,幽谷提前化好妆,穿上“卡尔格里博士”的服装,等着上场。“卡尔格里博士”在序幕中要露一面。不只是“卡尔格里博士”,所有的“鬼怪”都要在序幕中亮相。幽谷作好了上场准备,慢慢地踱着步子,等待着出场的通知。这些日子幽谷常常觉得有一种衰老感袭上心头,在这演出前的闲暇中,他又有了这种感觉。尽管幽谷努力使自己保持青春,可是岁数不饶人,脸上还是出现了许多皱纹。这种衰老的感觉近来越来越频繁了。幽谷皱着眉头,离开演员休息室,沿着楼梯摇摇晃晃地走下去。剧场的后台实在太黑了。熊谷久摩吉还说什么增添了现代化设备,全是扯淡!他所谓的现代化设备都是些二三十年代的破烂货。加上最近一段时期电力供应不足,后台更加昏暗,看上去就象农村临时搭起来的土戏台。幽谷正沿着黑洞洞的楼梯向下走,忽然传来“唉呀!”的一声惨叫,接着又是“咕咚!”一声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 “咦?也许是什么道具被人碰倒了吧!”幽谷没有介意,继续向前走,下了楼梯,刚到走廊的拐角处,突然眼前闪过一条黑影。幽谷勐地一回身,说时迟,那时快,幽谷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个傢伙一拳。幽谷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地眨着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接着,眼前冒出一阵阵的金星,又涌现一片片黑云,身体好象坐在破船上一样,忽忽悠悠——幽谷被这个傢伙打得晕头转向。 第4页 过了好一会儿,幽谷的神志才清醒一点。他茫然地坐在地上发愣。这时,从不远处传来趿拉趿拉的脚步声。突然,那人绊在幽谷的身上,两个人一起摔到走廊上。 “谁?谁在这儿?”那个人虽然重重地摔了跤,可神智还比较清楚。 “啊,听声音好象是灰屋铜堂君吧?’幽谷连连遭难,撑着腰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是啊,我是灰屋铜堂,你是谁?”那个人的眼睛好象也看不清楚东西。 “我?我是深山幽谷呀!” “撒谎,不对,幽谷的声音不是这样!”灰屋铜堂说的也没错,因为幽谷摔掉了牙,说话的声音有点象从山谷里吹来的风,与平时不一样。 “不,我真的是深山幽谷。我的牙摔掉了。灰屋君,请您在那边帮我找一找掉下来的牙齿。” “啊,您是幽谷君呀,对不起!这么说,您也被那个傢伙……” “啊哈,是被人打倒了,您也是吗?” 幽谷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对方的脸。灰屋铜堂的脸实在太难看了,幽谷想笑,可是他的嘴痛得使他笑不出来。灰屋铜堂也是扮演妖怪的演员,他扮演的角色是达尔桂夫,为了引起观众的好奇心,他费尽心机,打扮成一副阴森可怖的样子。在这张脸上再添上一块大紫斑,这下子可真的成了“锦上添花”了。 “啊?先生,您的脸怎么啦?不得了,先生的门牙……”灰屋铜堂这时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真倒霉!您也够瞧的!没有办法,灰屋铜堂君,打人的那个傢伙到底是谁?” “您也不知道?” “不知道。” 棒槌学堂·出品 “我也没看清。我听到这边有‘唉呀!’‘咕咚!’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刚跑过来,在黑暗中不知被谁当头揍了一拳……” “没看清那个傢伙的脸,真是太失策啦!”幽谷突然好象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 “先生,您怎么啦?” “要是您在我之后挨打。很可能在这儿还有一个受害的人。我在被打倒之前听到‘唉呀’,‘咕咚’的声音。灰屋铜堂君,我们找找看吧!”幽谷好象忘掉了身上的疼痛,他和灰屋铜堂一起在黑暗中向四处搜索。果然发现不远处蹲着一个人。 “谁?谁在那里?” “啊,幽谷先生,小群君倒在这里啦!” “听声音,您好象是半纸晚钟君吧?小群君怎么啦?……唉呀,晚钟君,您也挨打啦?瞧,眼眶子都青了。” 半纸晚钟扮演剧中的罗锅卡西莫多,他和灰屋铜堂一样,也打扮得怪模怪样,眼眶子上又添一记黑痕,显得更加难看了。 “怎么,你们也都……我伤得还轻一点,小群君怎么召唤也不吱声,是不是被打死了?” 扮演机器人警察的芦原小群,半边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悽惨的呻吟声。幽谷跪下身来,用手在他的脸上试了一下,回过头来对半纸晚钟说:“晚钟君。不用怕,小群没有死。他挨了打,神智还不清楚,过一会儿就会好点儿。你闻闻,他的嘴上还有一股酒味呢……怎么,我们4个人都挨了打?” “唉呀,真奇怪!” “灰屋君,说不定那2个人也……”幽谷摆出一副老练的神态。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扮演凯塔克达的柴田乐亭和扮演瞌睡虫的颚十郎。大家都遭到了莫明其妙的袭击。 第二章 剧场怪人 幽谷这一伙扮演妖怪的演员过去经常在一起参加演出,可并不是想在影剧界组成独霸一方的狭隘的小团伙,只不过是相互之间谈话比较投机,常在一起聚会、喝酒、聊天而已。幽谷结交的这些朋友,个个都多才多艺,滑稽幽默,却都不愿意迎合观众做那种有伤大雅的表演。不过论学识渊博、教养有素,谁也比不上幽谷。幽谷是他们这一伙人中当之无愧的首领。幽谷大概出于爱才之心吧,一遇到与自己对脾气的演员、就设法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样一来,就以幽谷为核心,聚集成一个小小的演员群体。这个演员群体在影剧界颇有名气。不过,幽谷从没有利用这个为自己扬名或者为自己谋取私利。听以,他理所当然地受到大家的敬佩和爱戴。见多识广的幽谷深深懂得,作为一个日本人,一天不劳动就一天不得食。 同幽谷一起参加《潘朵拉的匣子》剧组的还有5个人。 第一个人是芦原小群。据说他从艺很早,曾在电影中男扮女装,是一个很出色的旦角。说起来他还算作幽谷的前辈。他所扮彼的宫中浪人,曾经使多少观众感动得泣不成声。说起来也有点奇怪,观众们竟然没有记住他的尊姓大名,这大概是因为芦原小群“这个名字早已女性化了,一听到这个名字,人们往往会认为是某位漂亮的小姐。后来电影中取消了男扮女装的旦角,芦原小群只得改行,在新派悲剧《宫中浪人》一类戏中扮演四处云游的浪人。如今这样的角色也不时兴了,他又重返影坛。演员表上又出现了芦原小群的名字,不过,他扮演的不再是婀娜多姿的旦角,而是滑稽有趣的丑角。在一段时期内,小群演的丑角很有名,很受观众们的欢迎。顺便说一句,小群很喜欢杯中之物,一有空就喝上几盅。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喝得酩酊大醉、面无血色、直翻白眼的酒鬼。他有个怪毛病,一喝酒就不停地打嗝。这个毛病越老越厉害。在排电影的时候,他胡乱地打嗝,影响电影的效果。所以后来哪家公司也都不再聘用他了。幽谷却很喜欢小群,对他以礼相待,经常拉他一起参加演出。 第5页 第二个人是半纸晚钟。他的资格没有芦原小群那样老,年龄也比幽谷轻,大约四十二三岁。据说他是浅草歌剧院着名的男高音。可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五音不全。他的演唱有一种独特的风格,确实与众不同。当他正在唱着半音的半音的时候,突然来个降八度,听上去就象半死不活的嚎叫。据他本人说,这是地地道道的古典男高音发声法。他那奇怪的歌声居然吸引了许多女孩子。一封封求爱信雪片似地向他飞来。他脾气暴躁,爱动手打架。不过,他从没有打赢过,总是吃亏,常被人打得半死。 第三个是柴田乐亭。他与半纸晚钟年龄相仿,属于同辈人。他从前是一位曲艺演员,但从未唱过主角。他的舞台形象常常是:拿着明晃晃的刀向旁边一站,只起着供托舞台气氛的作用。别看他扮演的只是配角,可他本人确是标緻的美男子,风流韵事干了不少。然而在他所接触的女人中,只有一位小姐使他神魂颠倒,一见钟情。那位小姐对他也是一往情深,痴情专爱。她实在太爱柴田乐亭了,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情,有一天她割下自己的一节小拇指献给了柴田乐亭。柴田感动不已,一定要把自己的手指也割下来还赠这位小姐。他觉得小拇指不够劲,一下子把左手的大拇指割了下来,献到了自己心上人的面前。事后他才发现,没有大拇指连拿刀都很困难。他不得不辞掉原来那份扮演配角的工作,另谋生路,日子过得也越来越窘迫,过了不久,那位与他山盟海誓的小姐得急病死了。柴田乐亭失魂落魄,终日郁郁寡欢,便与酒交上了朋友。只有在酒的帮助下,才使他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身高6尺,仪表堂堂的美男子。断了手指的柴田乐亭再也没有干那种风流韵事。战争期间,他在一个军需工厂供职。他是一个反战主义者,在同伴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第四个人是灰屋铜堂。他比半纸晚钟和柴田乐亭都年轻,大约三十五六岁。从前也是无声电影的解说员,与幽谷是同行。可是与幽谷相比,他却只能算作晚生后辈。他干解说员这一行的时间很短,刚刚有点小名气,有声电影就问世了,一下子打碎了所有无声电影解说员的饭碗。 当时,无声电影的解说员们闹罢工,反对有声电影的上映。灰屋铜堂高高地举着标语牌,精神抖擞地走在游行队伍的前面。围观的人看到他举的标语哈哈大笑,他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偷愉地看了一眼标语牌,原来他把药店里介绍治花柳病药物的gg牌错当作标语牌拿来了。这次罢工遭到了惨败,可这件事却成为关于灰屋铜堂的笑谈。 最后一位叫颚十郎。他是这伙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他是幽谷从小一手培养起来的得意门生。还是在幽谷当颇有名气的电影解说员时,就把他收为徒弟。后来幽谷不当解说员改作演员,他仍然跟着幽谷学艺。幽谷刚收下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可是后来下颚长得越来越长,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一次,幽谷用皮尺量了一下,从他的下颚的顶部到嘴角竟然有10厘米。这个难得的大下巴使他成为独特的滑稽演员,不过能用得上他这样特型演员的戏并不多。颚十郎曾乞求上苍保佑,但愿每一齣戏中都能有一个大下巴的角色。颚十郎不是他的原名,他的原名要比这个名字雅得多。他在一部惊险小说中读到“颚十郎”这个名字。他很喜欢这个人物,觉得与自己有些相象,便为自己也起了这个名字。 这5个人和幽谷在《潘朵拉的匣子》一剧中都扮演妖怪,芦原小群演机器人警察,半纸晚钟演罗锅卡西莫多,柴田乐亭演凯塔克达,灰屋铜堂演达尔杜夫,颚十郎演瞌睡虫,幽谷演卡尔格里博士。 6个人一个不剩、都遭到了袭击,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大家七嘴八舌,吵个不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6个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 “实在是怪事!难道后台上埋伏着游击队?” “我的情况倒好,过一会儿就能站起来了,可是颚十郎还是倒在地上不动。要是拳击比赛他可就算输啦,我数10个数,看他能不能起来,1、2、3……” “啊,不必了。那傢伙确实是戴着拳击手套,我还看到手套上印有‘美利坚制造’的字样。” “游、游击队?呃,想不到,呃,从暗处,呃,冒了出来。呃,打得我,呃,眼睛冒金星,呃,眼睛里金星,呃,乱窜。呃,得好好地,呃,追查一下,呃,呃!”芦原小群一边打着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演出部主任熊谷久摩吉听到后台的吵嚷声,急忙赶过来,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 “奇怪,实在是奇怪,剧场的后台怎么会有游击队?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熊谷久摩吉先生,”幽谷的语调里充满着怨忿,慢条斯理地说。象他这样温和敦厚的人居然遭人暗算,他真想大发雷霆,可是那漏了风的牙齿却使他怎么也无法威严起来。他只得呜噜呜噜地说着,“眼下我们这一伙人都遭到了袭击,这可奇怪极了。我们不能不由此想到,您的剧场里有人对我们很反感,甚至抱着敌对的情绪……” “唉呀!您误会了。不,不可能,剧场里绝对不会有人对您怀有敌意,您误会了!” 第6页 “可是,挨打的只有我们一伙呀!这怎么解释?看起来……” “不,不,这完全是谋会。不只你们挨了打,遭到袭击还有别人呢?” “还有哪些朋友挨了打?” “有计划部的田代信吉君,还有编剧细木原龙三君,这2个人都挨了打,细木原龙三的伤势较重,现在还昏迷不醒。” “啊!……” 棒槌学堂·出品 大家面面相觑,更加纳闷。幽谷瞪大眼睛,慢悠悠地说:“倒霉的不光是咱们一伙,还有别的朋友。这样说来,咱们也可以稍微安点心了。咱们6人,再加细木原龙三先生和田代信吉先生,一共有8个人挨了打。那么,兇手到底是谁呢?” “现在还没有头绪。细木原龙三君还没有甦醒过来,不知他知不知道。田代信吉君是在昏暗处遭到袭击的,没有看清兇手的脸。你们怎么样?谁看清兇手的脸了?” “这……说起来实在惭愧,我们也是遭人暗算,谁也没有看清楚兇手的脸。” “别说这种丧气的话,幽谷先生。常言说,暗箭难防啊,找们要是早点看清对方的脸,也不至于遭此毒手,被打得这样惨。”半纸晚钟插嘴说。 “也许如此。您没有来得及施展本事就被打倒在地,真是干载恨事。熊谷久摩吉先生,这么多人一起挨打,恐伯不能是没有原因的,请问,您的剧场是不是有那种凶暴成性的怪人?”幽谷问了一句。 “不,不,这里又不是精神病院,哪里会有凶暴成性的?……”熊谷久摩吉说到这里,勐地闭住了嘴,脸色陡然一变,显得心慌意乱。幽谷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头,便凑到跟前又问了一句:“看起来您好象想起什么事情来了,你们剧场里谁是那种凶暴成性的人?” “不,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是他……他袭击了你们?……不,不大可能,他是绵羊一样的老实人呀!” “什么羊呀狼呀的,您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嗯,这个……” “哎呀,还‘这个’、‘那个’的呢,呃,呃,熊谷久摩吉先生,呃,请您痛快点,呃,请说吧!”扮演机器人警察的芦原小群有些不耐烦了,瞪着一双眼眶发青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别,请别这样盯着我。我也说不准,我猜这事是不是同田代信吉君有关系?” “田代信吉?就是计划部的那位先生?”幽谷也有些奇怪。 “是啊,他看上去是个很和顺的年青人,不象是凶暴成性的人……” “人不可貌相啊!”柴田乐亭插了一句。 “不,不能过早地下结论。田代信吉是个很老实的人,可是他有一种奇怪的病。如果他真的犯了病,是不是会干出这种事情呢?”熊谷久摩吉介绍起田代信吉的经歷,“听说田代君在战争期间去过缅甸。在战场上,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头骨,要是换个人早就死了。可他的命真大,竟然被救活了。不过脑组织受了损伤。落下个怪毛病。平时象好人一样,可是一犯病,会突然丧失知觉,处于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听了熊谷久摩吉的这番话,大家都有些惊讶。幽谷又问了一句:“这么说,田代信吉是个精神病患者啦?” “哎呀,怎么说呢?反正他有时会突然丧失理智,清醒过来以后也不知道自己犯病时干了些什么事。过去经常犯病,发作的时间也比较长。最近他好多了,不怎么犯病。就是犯病了,也不过五六分钟,很快也就恢復正常了。” “原来是这样!”幽谷听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请间熊谷久摩吉先生,田代信吉犯病时,有没有过打人的凶暴行为?”灰屋铜堂问道。 “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至少到现在为止没发现这种事。他一犯病,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在那里发愣,并不打人。如果他一犯病就打人的话,我们早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共事了。” “嗯,这么说,兇手不大可能是田代信吉,一定是别的什么人了?”说到这里幽谷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眼睛警觉地向窗外看去。 “先,先生,怎么回事?”颚十郎不解地顺着幽谷的视线张望。他那长长的下巴显得更长了。其余的人也好象发现了什么似的,一齐向窗外看。顿时,屋内变得鸦雀无声。 在幽谷他们谈话的房外,站着一个人,眼珠一转也不转,正在窥视着屋里的情形。这个人是罗锅儿,一个真正的罗锅儿,长着一副既可怕又可怜的面孔。脸上的皱纹很深,就好象脸正中趴着个蜘蛛,把脚伸向四面八方。从他的额头到左眼角。横着一块凸起的大伤疤,使整个脸都变了形。善于扮演丑角的幽谷无论怎么化妆,同这个人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那个人在窗外看了好一会儿,嘴里还咕噜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接着迈着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走开了。这时,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涌起一团疑云:“难道是这个‘剧场怪人’干的?” 第三章 “潘朵拉匣子” 有一部美国电影《剧场里的怪人》,故事情节很离奇,日本曾放映过这部电影。《剧场里的怪人》讲的是在巴黎某歌剧院的剧场里有一间秘室,里面住着一位怪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人们只得把他称为“剧场里的怪人”。怪人有一种神奇的本领。如果谁敢违抗他的意志,他就会让剧场在演出时发生灾难。这神秘的怪人偷愉地爱上了一位歌女,他经常把耳朵贴在秘室的墙壁上,听那位歌女练歌,听得如醉如痴,十分入迷。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位歌女的面。他不但没有见过这位歌女,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过面。在这部电影里,剧场里的怪人长得奇丑无比,有着一副骷髅一般的面孔。 第7页 幽谷先生当然看过这部电影。他在构思《潘朵拉的匣子》这齣戏时,想到的第一个妖怪的形象就是剧场里的怪人。 不过,他没有把他纳入剧情,因为他知道在熊谷久摩吉的剧场中有一位绰号叫做“剧场里的怪人”的人,惟恐对这个人造成刺激。 熊谷久摩吉的剧场中的这位怪人可没有什么神奇的本事。他只不过是一位后台的看守。他的名字叫做剑突谦造,原来是一位演员。在一次演出中,巨大的金属道具倒了,砸在正演出的剑突谦造的身上,使他受了重伤。伤好了以后,腿变瘸了,嵴柱变弯了,成了个罗锅儿。由于头部也受了伤,精神也变得有些异常。总之,成了一个残疾人。这样一来,他再也不能登台演出了。象他这样的人,通常是要被解僱的。剧场的老闆很同情他的遭遇,没有解僱他,让他当了后台的看守,算是对他的照顾。他经常独自一人住在后台一间昏暗的小屋里,嘴里叽哩咕噜地说一些谁也听不清的话,凄悽惨惨地渡日。剧场里的人也很同情他。自从《剧场里的怪人》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也不知是谁把“剧场里的怪人”这个绰号送给了他。正是出于对剑突谦造的同情,幽谷才没有把“剧场里的怪人”这一角色编入《潘朵拉的匣子》剧中。 “喔,打人兇手是不是‘剧场里的怪人’?”半纸晚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不可能。这位怪人又没有什么神通,他那么虚弱,打人哪里会那么麻利?”灰屋铜堂否定了半纸晚钟的看法。 “说不定这个怪人真的与众不同,有特殊的本事呢!”芦原小群由于神经紧张,竟然不打嗝了。 “也许他看到咱们这种打扮,心里有气,就想打人发泄一下。”柴田乐亭也在那里瞎猜。 幽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没有作声,他似乎在等待大家发表完意见之后,再作总结,一下子揭开事实真相。可是他听完大家的意见之后,一无所得,心中一片茫然。到底是谁发动的这场袭击?他的目的何在?仍旧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不过,他有一种不祥的顶感。 “诸位。不管怎么说,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测。我们大家都遭到同样的袭击,这里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绝不是一般的恶作剧,说不定这是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的徵兆呢!” “先生,您可别吓唬我们……” 棒槌学堂·出品 “不是吓唬你们。我的这种预感好象来自‘卡尔格里’博士的神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幽谷的表情很严肃。他的预言对于大家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然而事态后来的发展证明:他的预言是对的。 大家一面议论着今天发生的怪事,一面作着开演前的准备。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痕,每个人都重新化了妆,等待着开演时刻的到来。 开演的铃声响了,以“卡尔格里博士”为首的“妖怪”们陆续上场,来到幕布的后面。就在这个时候,红花子突然扑到幽谷的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红花子小姐长得美丽动人,又多才多艺,在娱乐界很有名气。由于她的演技出众,受到了剧团某些演员的妒忌。有人故意贬低她,说她除了踢腿踢得高之外,没有什么本事。幽谷也听人说过类似的闲话,可他并不以为然,他很欣赏红花子的演技。深知她之所以能够得到观众的欢迎,决非偶然。 幽石是在参加《潘朵拉匣子》演出时才认识红花子小姐的,他对红花子的才华表示钦佩。她机智聪慧,技压群芳,幽谷有时甚至想,自己在某些方面似乎也不如她。 红花子抓住幽谷的手腕,对他们一伙人刚才的遭遇表示同情。 “先生,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她那同情的目光里似乎还隐藏着恐惧,这使得幽谷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红花子小姐,您也听说刚才的事了?” “当然,坏事传千里嘛!” “坏事?是件什么样的坏事呢?您是用这话来安慰我们的吧?” “啊,对不起,我是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幸亏您伤得不重,细木原龙三君的脸肿得可厉害呢,我看上去都有点害怕。” “细木原龙三先生醒过来了吗?” “是的,刚才好不容易才甦醒过来,可是嘴还不好使,说话很困难,水也不能喝。真是罪过呀。到底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 “那么……”红花子欲言又止。 “喂,红花子小姐!您发现了什么事情,请说说吧!听您的口气,好象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幽谷也感到红花子有点异样。 “啊,对不起,我不过是猜想。象您这样聪明的先生,又善于推理,大概早已推测出兇手是谁啦。” “我可不是侦探。” “这么说,还一点眉目也没有?” “是的。” “真的嘛?”红花子似乎有些不相信,用怀疑的目光扫了幽谷一眼。 “啊,我不过随时形成一点想法,这事以后再谈吧!该演出了。石丸君,请!” 石丸启助是个英俊的美男子,他在剧中扮演活潘朵拉的丈夫厄庇墨透斯。他和红花子都是古希腊人的打扮。幽谷和他的同伴们也准备出场。当潘朵拉打开匣子时,从匣子里冒出一股黑烟,这时幽谷他们就随着冒出的黑烟一起上场。 第8页 可是,当他们注视着舞台上的情景,等待上场的机会时,突然发现今天的演出与平常不一样。台词变了,动作也变了。 本来,应该由潘朵拉打开匣子,可今天匣子却捧在厄庇墨透斯的手里,看样子要打开匣子的好象是他。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幽谷看到这种场面,十分吃惊,他瞪大了眼睛向台上看。红花子若无其事,在台上胡乱地跳着,一点也没有要打开匣子的迹象。这时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男演员石丸启助却俯下身来,打开了匣子。就在他打开匣子的一瞬间,他惊叫了一声,全身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匣子旁边,一动也不动了。 红花子大吃一惊,赶紧跑上前去,抓住石丸的双肩,想把他扶起来。这时,坐在头一排的几个小姐“呀”一声大叫起来:“不得了啦,不得……”小姐们好象被吓呆了。幽谷他们一伙闻讯也赶紧跑上前去。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红花子疯狂地叫喊着,台上乱作一团。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石丸启助的胸上笔直地插着一把尖刀。尖刀的柄上带着弹簧,装置在“潘朵拉匣子”的底部。当石丸打开匣子时,这把尖刀便从匣子里飞出,正好射中石丸的心脏,使他当场毙命。 就在舞台上乱成一团的时候,不知是谁机智地放下了幕布。这幕布放得实在太及时了,如若不然,台下观众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骚乱。即便在魔术中出现飞刀杀人的场面,也会把人吓得要死,何况这一切都是真的!就连幽谷这些平时敢作敢为的男子汉,看到这种情景,一时也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至于幕布是怎样落下来的,他们全然不知。台上的女演员更是惊恐万状,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用幽谷的话来说,每个人都象一下子变成了泥塑人,由这些泥塑人又组成一幅恐怖的图画。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呀!”红花子用她那特有的花腔女高音,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受的刺激最大,神经显得也有些错乱。她的哭喊声把大家从惊愕中唤醒了。 “瞧您,红花子小姐,谁也没说是您干的呀!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吧!”幽谷象慈样的长辈一样,体贴入微地安慰着红花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红花子听了他的话反倒象摸了毛毛虫一样,慌慌张张地向旁边一闪,然后又直愣愣地盯着幽谷哭喊着:“啊?是你,是你干的!太残忍了!太可怕了!”红花子煞有介事地嚷着。 “你,你说什么?”幽谷明知红花子的神经还没有恢復到正常状态,在那里信口胡说,还是有些生气,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和石丸启助先生刚刚认识没几天,一无怨,二无仇。干嘛要害他?你可不能瞎说呀!” “那么,你不是想杀他,而想杀我了?谁都知道,应当由我来打开匣子。所以你就把飞刀安在匣子里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红花子继续胡搅蛮缠。 “喂,喂,请你别这样激动,若真象你说的那样,警察局可就要把我当嫌疑犯抓走了。无诊如何我也没有杀害你的理由。” “啊……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您千万别当真。”红花子有点清醒过来,一个劲儿地向幽谷道歉,“可是,谁这么恨我呀?为什么要杀我呀?太可怕了!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吧!”她说着抓住幽谷的手,又大哭起来。 红花子自己说她今年28岁,大概是打了折扣。她实际上已30出头了。由于驻颜有术,她看上去倒象个小姑娘。她是搞艺术的,很会逢场做戏,可比小姑娘难对付多了。她虽然算不上老奸巨滑,却也不乏头脑。她这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闹上一通,幽谷拿她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个时候,熊谷久摩吉、田代信吉,还有细木原龙三都赶到了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熊谷久摩吉眨着眼睛,“石丸君,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要寻短见?” “别作戏了,熊谷先生!石丸君不是寻短见,而是……”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元气的芦原小群对熊谷有些不满。 “啊,不是自杀?” “当然罗,要是自杀,谁会挑这么个麻烦的死法?” “怎么?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就是说,这是一起兇杀案!”柴田乐亭语气十分肯定,“他杀?怪事!谁能跟他有那么大的冤雠,要在舞台上害死他?” “熊谷先生,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快点报警吧!” “还有,得赶快安抚一下观众。”灰屋铜堂和颚十郎也缓过神来,争先恐后地为熊谷久摩吉出主意。 “怎么安抚观众?” 棒槌学堂·出品 “这得听听警察的意见,总之,毫无办法。”幽谷也很懊丧,无可奈何地说。 “这满场的观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大家走开?” “反正刚刚开演。没办法,退票吧!” “退票?这么办不好吧!是不是找谁替一下,接着演吧!”熊谷久摩吉还有点不甘心。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一起重大的兇杀案哪,怎么可以当作儿戏!” 第9页 “……” “熊谷先生,您别胡思乱想啦,快点拿主意吧,观众要是闹起来,那可就不好办啦!” “没办法。我这就去给警察局打电话,石丸君的尸体……” “不能动,得放在原来的地方。反正他已经不行了,还是等警察来了再处理吧!” “幽谷先生,就照您说的办吧。一切都拜託您啦!” 熊谷久摩吉带着沮丧的神情,离开了现场。这下子他发财和出名的美梦恐怕要破灭了。 等熊谷久摩吉一走,幽谷便转向大家,慢条斯理地说:“在警察到来之前,请大家不要动!” 这时,幽谷注意到,田代信吉和细木原龙三的脸确实都肿起来了。 大家都遭到了袭击,真惨!瞧。细木原龙三的脸都歪了——幽谷在心里感嘆着,没有说出声。 “今日的怪事可真多。刚才后台许多人挨了打,现在舞台上又杀了人!……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繫呢?”幽谷自言自语地说。 “先生,别想这些事啦,当务之急是安排好观众!”脸色很难看的田代信吉提醒幽谷。 “啊?对!是得想个办法,总不能把观众放着不管,要想个办法周全一下!”说着,幽谷扫了一眼幕布,回过头来目光正好落在细木原龙三的身上。他问了一句,“细木原龙三先生,幕布是谁放下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啊,这是剑突君放的。” “怎么?是‘剧场里的怪人’?” “是啊,那个人很会把握时机,在这次混乱中。他可是立下了大功!” 幽谷也不否认这一点,可是他心中仍然划了一个大问号:为什么后台看守“剧场里的怪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前台呢? 第四章 书呆子野崎六助 为了松弛一下过分紧张的神经,让我们把注意力稍微转移一下。 这里是剧场三楼的演员休息室。剧场的歌舞团除了几个头头之外,都是一些姑娘。除了演出之外,她们一般都在休息室里休息。因此,这里是她们的天地。玩具箱翻倒在地,玩具扔得到处都是,墙壁上红红绿绿的,涂满拙劣的画图,这大概都是女孩子们的“杰作”。室内乱七八糟,一塌煳涂,自不多说。不过,这里的气氛却是轻松和自如的。 在舞台兇杀案发生之前,大部分舞蹈演员都到前台去了,等着出场,留在休息室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大约只有四五个人。我们权且把这几个人叫做a子、b子、c子……吧。 在演员休息室里,除了几个姑娘之外。还躺着一个小伙子,他就是一六报社的记者野崎六助。姑娘们一边用粉扑修饰着自己的脸庞,一边叽叽喳喳地拿野崎六助打趣:“六助君,你好自在呀,大模大样地往那一躺,就象大老闆似的!” “六助君,你到底在哪儿工作?是报社呢,还是剧场?” “你天天都来剧场,要是拿出这个劲儿在报社里好好干,不早就飞黄腾达了吗?” “也许早都当上主编了。不过报社里可没有他这么可爱的主编。喂,六助君,一六报社的主编是不是都留着小鬍子?” “哟,您天天都来我们这里,是不是看中了哪一位姑娘?” “那还用说,要不怎么会来得这么勤!” “是这话!一点也不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啊,对不起。请问六助君,您到底瞧上哪一位啦?” “哟,你连这个也不知道?也太傻了!” “就算我是傻瓜。行了吧?那么,你告诉我六助君的情人到底是哪一位,好吗?” “这个嘛,嗯,当然是柳绿子啦。” “啊?是她呀!六助君真可怜!” “d子,你干嘛嘆气呀?” “这个嘛,我说六助君,您趁早死了心吧,柳绿子绝对不行!” “为什么?柳绿子既可爱又有前途……” “就是因为这个,才绝对不行呀,她早就有跟差的了。” “什么跟差的,是狐狸吗?” “傻瓜,她早就有追求者啦?” “谁?” “田代信吉君。” “啊?真的吗?” 棒槌学堂·出品 “……这是我的观察,也可以叫做推理。” “真了不起,那么,你的根据是什么?” “你不知道嘛?在《潘朵拉的匣子》中,红花子的替补,不就是柳绿子吗?” “是的,这大概是头头们对她的栽培,如果红花子一旦有个闪失。她好上场担任主角。” “为这事大家都不大高兴。你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吗?” “我想,大概细木原龙三吧?” “有点贴边,可是没有猜对。” “那么是田代信吉?” “嘘,小声点儿,这可是绝对可靠的情报,可以当作头条新闻。” “啊,真遗憾!” “哟,a子,你怎么啦,难道你对田代信吉先生也……” “去你的吧!别瞎址。田代信吉想追求柳绿子,谁也管不着。不过,他应当堂堂正正地去追,也不能在舞台上做文章呀!这么干太无礼、太卑鄙了!” 第10页 “a子,你也太激动啦,也许这正是人家的深谋远虑呢……你们的嘴也太厉害了,我刚刚说了我的猜测,你们就一窝蜂似地沖我来了。” “什么,是你的猜测?” “不是猜测,是推理。” “真没意思,什么猜测呀、推理呀什么的,又不是写侦探小说,你也太……” “嘘——静一静!说谁,谁就到。闲话少说。”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大家嘎然而止,一下子静了下来,如同被水浇灭的火。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大约二十一二岁,满脸稚气,俊美清秀,天真可爱,看上去还象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她就是刚才大家议论的柳绿子。她近日被提拔起来做红花子的替补。 柳绿子脸色很不好,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唿,眼睛向四周巡视,好象在找什么东西,嘴里还叨念着:“真奇怪。哪儿也没有。” “柳绿子小姐,您在找什么东西?”有人问。 “一只拳击手套。” “没到别处去找找吗?” “哪儿都找了,只找到一只。另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 “拳击手套?”那个年青小伙子从略有些脏的踢榻米上一跃而起,似乎对拳击手套很感兴趣。他就是刚才被姑娘们戏弄得狼狈不堪的野崎六助。他是一六报社专派到剧场来採访的新闻记者。 野崎六助的绰号叫“书呆子”,他刚到一六报社就得了这么个绰号。他是今年从学校毕业后,报考一六报社的。主考给他考试时,出了三道题: 第一道题是解释“アソラ”的意思;第二道题是解释“ララ”的意思;第三道题是解释“ェネスコ”的意思。这三个词都是用片假名表示的英文缩写词,第一个词的意思是联合国救灾署;第二个词的意思是亚洲救济联盟;第三个词的意思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野崎六助没有弄懂题意,按着这三个词日文的字面意思作了下面的解释: 1“アソラ”是乡下姑娘常用的感嘆词,也就是“哎呀”的意思。比如说:“哎呀,这事不行呀!” 2“ララ”是卡秋莎的祈祷词。 3“ェネスコ”是一种长颈烧瓶,在制造青霉素时用它。 听完他的回答,主考啼笑皆非,不由得说了一句:“唉,象你这样的书呆子可别再有了!” a子等一些姑娘对柳绿子丢拳击手套的事并不怎么在意,仍在继续做自己的事,只有野崎六助凑到了柳绿子的跟前。柳绿子问了一句: “嗯,是拳击手套。六助君,你看到了吗?” “不,不,我没看到。你找拳击手套干什么?象你这样年轻的姑娘……” “去你的吧。六助君,别瞎猜了。别看你天天泡在剧场里,可是净在后台呆着,对舞台上的演出一点也不知道。柳绿子找拳击手套是要参加拳击表演!”一位姑娘抢白了六助一通。 “什么‘拳击表演’?柳绿子在舞台上……”野崎六助还是弄不明白。 “唉,告诉你吧,是这么一回事。舞台上的‘拳击表演’可与运动场上的拳击比赛不一样。打个比方说,a子为一方,柳绿子为另一方,我当总裁判,三个人一起走上舞台。a子是健壮型的美女,肌肉很发达,柳绿子是瘦弱型的美女,身材苗条。两个人都戴着拳击手套做一些拳击的动作。向观众展示她们的体型美,并不真的动手打对方。书呆子,你明白了吗?……啊,对不起,失礼了。以前这个节目很受欢迎,现在可有点过时了。” “呃,原来如此!请问柳绿子小姐,您的拳击手套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一进后台,不久就发现拳击手套不见了。” “什么?刚进后台不久?……请等一下,或许……或许不是吧?” “您说什么呀,六助君,什么或许、或许的?” “噢,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刚才后台有好多人遭到突然袭击,”六助一边说,一边握着拳沖自己的下巴做打人的姿式,“听说那个打人的兇手也戴着拳击手套。” “唉呀,是不是戴着柳绿子丢的那只拳击手套?” “这个,这很难说……” 正在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吧嗒,吧嗒”瘸子走路的脚步声。大家似乎都警惕起来,相对而视,不再说话,只有柳绿子听到这声音很高兴。她心里一亮:“啊,对了,我为什么不找叔叔商量商量?也许他会帮助我找到手套……” “叔叔,请等等我!”听到柳绿子的喊声,走廊里的脚步声停止了,一个人站在门口向休息室里看了一眼。他就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从他那丑陋的脸庞上射出的目光给人一种不寒而慄的恐怖感,如果一般人受他一瞥,也许会吓得发抖,可是柳绿子却不以为然。她同剑突谦造很亲近,附在他的耳朵旁边低语着什么,然后又拉着怪人的手走下楼去。 “噢——”在休息室里的姑娘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象看完一场惊险的电影。她们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了。 第11页 “喂,六助君,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六助君,你的情敌真不少啊,田代信吉先生,还有剧场怪人……噢,讨厌的怪人,真叫人噁心。” “柳绿子真有本事,特别能吸引一些特殊人物。田代信吉也不一般啊,听说他随时都可能精神失常,还有那位剧场怪人……” “还有这位‘书呆子’六助先生!” “真吵死人啦!” “瞧,六助君吃醋啦!” “照你们这么说,我得想法干掉她!” “唉哟,不得了啦,书呆子要发疯啦!” 演员休息室乱作一团,身材高大的野崎六助张开双手扑捉着女孩子们,屋里响起一片“爹呀”、“妈呀”、“救命呀”的叫喊声。 “野崎六助君,你出什么洋相?”一声严厉的斥责声突然在门口响起。顿时,野崎六助那兴奋的神经一下子都松弛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他的脸色也由白变紫,变化之快就连变色龙也望尘莫及。 “你?你几岁了?”来人柳眉倒竖,脚步噔噔地奔六助走来,发出一声气沖沖的质问。她,就是幽谷的独生女、舞台监督深山恭子。 “啊,我,27岁。” 六助嗫嚅着,好象青菜遇上了盐,一下子蔫了。他耷拉着脑袋,胆怯地站在恭子的面前,好象判了死刑等着执行的囚犯。a子那些姑娘头一次看到他的这副狼狈相,感到十分好笑,凑在一起挤眉弄眼,忍俊不止。 “都27啦,还那么不知好歹,象个傻瓜似的胡闹,也不看是什么时候。还和她们……啊,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的坏话,请原谅!喂,六助君,我说的是你……”恭子施展她那惯用的软硬兼施的手法,对姑娘们关怀备至,简直能使人感动得落泪。而对六助却声严厉色。 “你还有心在这里胡闹,不知前台已发生了大乱子?” “什么大乱子?失火了吧?” “真是个书呆子,杀人啦!”恭子没好气地说。 “啊?杀人啦,谁被杀了?在哪儿被杀的?” “就是刚才,在舞台上发生了杀人案,可怕极了!” 六助听后为之一震,呆呆地愣了一会儿,不错眼珠地盯着恭子。忽然他嗤嗤地笑起来:“笑话!恭子小姐真坏,你别耍弄我啦,别开玩笑!” “混蛋!哪个希罕耍笑你?要耍笑也得找一个精明点儿的人,信不信由你。” 恭子的表情十分严肃,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时,大家才感到问题的严重,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想听听恭子详细地介绍情况。那些女演员们的神情比野崎六助更紧张。 恭子继续说:“被杀的是石丸君,他刚打开‘潘朵拉匣子’,就从里面飞出一把刀……” 刚说到这里。脸色苍白的柳绿子慌慌张张地跑进屋:“不得了啦,杀人啦,舞台上杀人啦。一会儿警察就要来,谁也不准离开!” 女演员都很紧张,慌作一团,只有六助还算镇静:“恭子小姐,看来这是真的啦,对不起!”说着,他要走出门去。 “六助君,你要到哪里去?” “没一定,我想到现场转转……” “不行,不行!” “为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我爸爸。不,幽谷先生说谁也不准到舞台上去,连我都不行。他好象成了大侦探,什么指纹呀、脚印呀,认真得很!” “连你也不准去,那就算了吧。”六助只好作罢。 “不过,你可以做点别的什么事,等警察一来就麻烦了。你最好现在就离开剧场,待一会儿警察来了,你可走不成啦。”恭子吩咐说。 “离开这里去干什么?” “你忘记了你的职责了吗?你赶快给报社打电话,发头条新闻。好,我说给你听—— “标题是:剧场里的怪事。下面是正文;《潘朵拉的匣子》在东京演出后,引起观众的轰动,纷纷前去观看。今天,刚刚开演,剧场的后台曾出现一阵混乱,接着,舞台上就有人被杀害……这样写行吗?” “很好。”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演出序幕时,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男演员石丸启助在舞台上刚打开匣子,突然从匣中飞出一把刀,正中他的心脏,当场毙命。令人奇怪的是,打开匣子这个动作应当由誉满京都的女明星红花子小姐来完成,因为她饰潘朵拉,可是今天却由石丸启助代劳,真是令人莫名其妙。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奥秘……怎么样,这样写可不可以?要是你觉得不够,还可以加上几句,写一写剧场台上、台下、台前、台后混乱的情况,管保你的这条新闻一鸣惊人。” “谢谢,你说的这些就足够了。好,我这就走……” “等一下,书呆子,你以为我找你就这点事吗?” “啊?还有什么事?” “请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叫古川万十。” “古川万十是谁?” “他是我爸爸,不,是幽谷先生的前任舞台监督。已被我开除……” 第12页 “啊,原来如此!你找他干什么?” “我在来剧场的路上,看见他往回去,我想他一定到剧场来过。” “咦,照你这么说,台上出事的时候,古川万十很可能就在现场?”b子插嘴问道。 “非常可能,我在路上遇见他时,发现他同平常不一样,一边走,一边傻笑,好象着了魔似的,连和我走了个对面,都没有注意到。我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当然不能肯定人是他杀的,可是他好象与杀人案有关,至少可以提供一些情况。所以,我请你务必找到他,把他带到剧场来。” “可是,我上哪儿去找呢?” “没一定。他常常不是马上回家,一般要在银座一带的小酒馆里喝酒。所以请你先到那里去找找看。请你注意,千万别说是我找他,因为我们俩有仇,他恨我,你要是说出我的名字来,说不定他会吃了你。他的身体虽然比较弱,可牙齿还是蛮厉害的呀!” “明白了,我这就去。可是,您呢?恭子小姐?” “我得留在这儿。如果我不在。我家的幽谷先生不知要干出什么蠢事呢!” “真不愧是舞台监套,了不起!”六助说着,转身就走。他刚来到门口。忽听a子在背后喊:“六助君。我想问你一句话。请稍等一下!” “什么话?” “你在这里到底看中了哪一位?” “你们随便去说吧!”六助没心思同她们扯淡,咂了咂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便急忙抓起帽子,往头上一扣,飞也似地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跑出剧场。 第五章 警方的调查 在书呆子野崎六助的眼里,恭子的一声吩咐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命令。聪明美丽的恭子小姐这么器重他,使他真有点受宠若惊。他甩开长腿奔出剧场的大门,朝银座方向走去。 他走的正是时候,若走晚一点儿,恐怕就走不了了。他前脚走,后脚警察就来到剧场。警察宣布,无论是观众还是演员、职员,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剧场,一律接受审查。 警察来了许多,他们在剧场里来来往往,四处寻查,使剧场笼罩着十分紧张的气氛。 为首的等等力警长来到现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那只“潘朵拉匣子”。这只 匣子长2尺,宽1.2尺,高1.5尺,是一只很普通的中国式皮箱。平常演出时,扮演 潘朵拉的红花子打开这只匣子。接着,扮演妖怪的演员陆续上场。可是,不知什么 时候,也不知什么人在匣子里安上了弹簧和短刀,一打开匣子,刀就会飞出,这只 匣子便成了十分危险的杀人装置,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石丸启助就是在打开匣子时被 杀死在舞台上。 等等力警长看完匣子,嘴里一边叨咕着什么,一边把目光转向熊谷久摩吉: “这个玩意儿是怎么回事?起初就是这样吗?” “不,不,绝对不是。这原是只空匣子,什么东西也没装。它又不是变魔术用 的,干啥还安什么装置?到今天为止,己演了6天了。每次都由红花子小姐打开, 从来也没有飞出过什么东西……”熊谷久摩吉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一点儿也{殳掺 假。如果每次打开都飞出一把刀来,红花子肯定就应该死6次了。 “嗯,照你这么说,直到昨天演出为止,都没发现里面有什么装置?” “对,肯定没有,红花子小姐本人就是明证。她又没有生就钢筋铁骨,要是每 打开一次匣子都飞出什么玩意儿,早就活不成啦。您看,她不是活得很好吗?” “啊,这位就是红花子小姐吧?等一会儿我们再谈……” 等等力警长用犀利的目光扫了红花子一眼,吓得她向后退了一步。“现在首先 耍弄清的是,到底是谁在匣子里做了手脚,然后再继续调查。据熊谷久摩吉先生 说,直到昨天为止,匣子都没殳有什么变化,这就是说,从昨天到今天演出这大约24 小时的时间里,匣子才出了问题……” “警长先生,我觉得时间范围还可以缩短一点。”计划部的田代信吉打断了等 等力警长的话。 “您的意思是……” “啊,是这么回事。今天我进后台的时间是午后3点钟左右,后台光线很暗,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起来一看,原来就是这只匣子……” “噢,请等一下,就是说匣子平时都放在后台?” “是这样的。” “那么。后来呢?” “我被匣子绊了一跤,很恼火,就抓起它使劲地扔到一边,这就是那时弄的伤……当时匣子摔开了,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要是那时就有杀人的装置,恐怕我早就完了。我想把匣子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免得再绊倒其他人……对了,这件事细木原龙三君也知道,当时他正好走进来。喂,细木原龙三君,那时匣子里什么也没有飞出来,是这样吧?” 编剧细木原龙三没有吱声,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下颚肿得很厉害,似乎说话有些困难。等等力警长听完田代信吉的一番话,好象有点收穫。他若有所思地搓着两手,叨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个很有力的证言哪。这么看来,不管是谁做的手脚,作案时间的范围大体上可以限定了:从午后3点左右到开幕演出为止……请问几点开演?” 第13页 “5点钟开演。可是在演出之前,事先要搞好舞台布置。也就是说在5点之前就已把匣子放在舞台上了。” “那么,今天是谁把匣子搬到舞台上去的呢?”等等力警长顺藤摸瓜地问道。 “是我。我是编剧,又是演员。在演出之前台前台后跑个不停,生怕出了什么差错。”细木原龙三答应了一声。 “啊,您就是细木原龙三先生?请问您是几点钟开始搬这只匣子的?” “3点半左右,对了,大约是3点33分到35分的时候,我看舞台上大体上都准备好了,就差匣子没搬来了,于是我就跑到后台打算把它搬来……” 警长稍稍提了提匣子,又问了一句:“可是,细木原龙三先生,您当时没注意到匣子的重量有没有变化?我想空匣子和装了东西的匣子重量是不会一样的啊。” “对不起,我正要说这个……啊,好疼呀,这个该死的畜生!”细木原龙三摸了摸红肿的下颚,接着说,“刚才我是说我准备把匣子搬到舞台上,实际把匣子搬来的并不是我……” “啊?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当我把匣子搬出后台的时候,我想叫道具管理员来,这活应当由他来干,可是后台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只好搬着匣子继续往前台走。正如警长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也觉得匣子与平时不一样,似乎重了一些,我感到有些奇怪,想打开看一看……” “您看了吗?” “我刚要打开看,突然遭到了沉重的一击,那真是一记十分可怕的勾拳啊……我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所以,后来到底是谁搬的匣子,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噢——”等等力警长用怀疑的眼光盯着细木原龙三的脸,“那么说,您并不知道是谁把匣子搬到舞台上了?” 细木原龙三用手捂着下颚,点了点头。 “警长先生,细木原龙三君的话都是真的。当时我到后台去找细木原龙三君有点事。看到在地上躺着一个人,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我走近一看才发现细木原龙三君受了伤。我猜想,大概是兇手打倒了细木原龙三君之后,把匣子搬到舞台上,然后又把细木原龙三君转移到昏暗处,免得被人发现。”田代信吉插嘴回答了警长的问题,并为细木原龙三作证。 “嗯,原来是这样,可是,田代信吉先生,您既然发现后台出了事,为什么没有把这事……”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就也挨了狠狠的一拳,被打得晕头转向,丧失了知觉。” “什么?你挨了打?”等等力警长睁圆了双眼,感到更加奇怪。 这时,有一个人缓缓地把脸转向警长,不慌不忙地咳了两声——不必说,这就是深山幽谷,他慢条斯理地对警长说:“唉,警长先生,请您注意,遭到袭击的并不只是细木原龙三君和田代信吉君两个人,在座的我们这一伙人都是受害者。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吃惊的怪事情。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座剧场里竟隐藏着一个穷凶极恶又精通拳术的傢伙。” 警长更加震惊,他扫视了一下所有妖怪扮演者的脸。果然都有一记青斑印在左边的脸上。警长知道,这些演员都是很有名气的正经人,不会欺骗他,看来幽谷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谢谢您给我们提供了情况。那么,你们都挨了打,兇手到底是谁呢?” “这个——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如您所知,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白给的。若是和别人对打,即使来的人多,也能抵挡一阵子。可是,那是在一瞬间遭到的偷袭,真是暗箭难防啊!我们还来不及还手,就都被打倒在地了。”幽谷解释说。 “嗯,是这么回事。可是,您没有猜到点原因吗?兇手是不会无故打你们,也许同你们有仇,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是的,我们也这么想过。我们这伙人一个个都挨了打,这事的确有点怪。刚才我们几个在一起商量了好半天,结果还是莫名其妙。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如坠五里雾中。” 警长摘下帽子,挠了挠头,看来他也有点儿伤脑筋。 “可是,后台这么多人挨了打,前台又发生兇杀案,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繫呢?” “现在还不能断定有联繫,也不能断定没联繫。如果说有联繫。那又是一种什么联繫呢?”幽谷神情严肃,不由自主地操着电影解说员的腔调发表自己的见解。这大概也是一种职业性的表现吧! 他继续说道:“听了刚才大家介绍的情况,可以肯定,第一个受害者恐怕是细木原龙三先生。他为什么会遭到殴打呢?很可能是杀害石丸启助的兇手干的。兇手不愿意让人发现有人在匣子里安装了杀人装置。不。甚至不愿意让人发现匣子的重量有变化,于是就动手打昏了细木原龙三先生,然后自己又把匣子搬到舞台上。” 幽谷说得条理清楚,头头是道,警长也同意他的分析。 可是从幽谷的身后却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芦原小群。 “啊,芦原小群先生,我说的不对吗?” 第14页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细木原龙三先生挨打的原因很可能象你分析的那样。可是,我们大家为什么都挨了打呢?我弄不明白,请您明示……” 小群确实提出了一个要害的问题。他的脸因为扮成了妖怪,黑一块白一块的,声音既苍老,又有一种尖锐的花旦演员特有的腔调夹杂其中,他一边擦汗,一边一个劲儿地说:“不,不……”显得结结巴巴的,那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没等幽谷回答他的问题,警长先开了腔:“啊,幽谷先生,久仰您的大名。正如这位老先生所说,兇手打细木原龙三先生的理由您说得已够清楚的了。可是他为什么打你们呀?” “啊,这一点我现在也弄不清楚……可是我想,在剧场的后台可能隐藏着一个感情冲动起来就胡乱打人的危险人物。噢,细木原龙三先生,打您的那个傢伙是不是戴着拳击手套?” 细木原龙三默默地点了点头。 棒槌学堂·出品 “噢,要是这样的话,打我们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他不戴拳击手套,打了这么多人,拳头肯定会受伤的。”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打你们呢?”警长又问了一句。 “这个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兇手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打我们,一定有一个很要紧的原因,这需要进一步调查。或许解开这谜,才能破‘潘朵拉匣子’杀人案。”幽谷的演说有板有眼,精采极了,只是由于被打掉两颗门牙,说起话不如平时那么利落,实在是遗憾之至。 第六章 一张纸条 等等力警长率领警察把剧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又向在场人员作了初步调查,总算是弄清了以下几点: 第一,兇手在“潘朵拉匣子”里安放杀人装置的时间大约在午后3点到4点30分之间,也就是这一个半小时是罪犯的作案时间。 第二,杀人装置安装得十分巧妙。在匣子的底部装着一个弹簧,弹簧上竖放着一把短刀,刀尖上放一个瓶盖,然后把匣子合上。若有人打开匣子,瓶盖脱落,弹簧就会自动把刀射出,并正好射中这个人的胸口。 第三,这个杀人装置不仅设计得十分巧妙,安装在匣子里也比较简单。大约十几分钟就可以安装完毕。还有,瓶盖、弹簧、短刀这三样东西,都不大,挟在腋下就可以顺利地带到后台。另外,后台看守剑突谦造眼神又不好,光线也比较暗,罪犯可以很从容地把杀人装置安装上。 第四,在准备开演的过程中,来往于后台的人很多,谁先来谁后来没有办法调查清楚,罪犯很容易混在里面。另外,在3点钟左右,田代信吉偶然地被匣子绊倒,他打开匣子看完之后又把它当作碍事的东西扔到墙角,正好被大道具挡住,不太容易被人们发现,这就为罪犯做手脚提供了机会。 第五,道具管理员不承认曾把匣子搬到舞台上,那么究竟是谁把匣子搬到舞台上的,现在还没有搞清楚。 根据以上五点,等等力警长断定,无论罪犯是什么人,他肯定能够在后台自由地出入。罪犯很可能就是剧场演职员中间的人,至少也是同剧场关系十分密切的人。于是,警长决定放掉在场的所有观众,在演职员中继续调查。警长的决定宣布以后,演出部主任熊谷久摩吉真比挨打还难受。观众们不肯乖乖地离开剧场,一齐拥向舞台。要求退票。熊谷久摩吉不得不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亲自给大家办退票手续,直累得他满头大汗。最后一算,钱箱子没剩下几个钱,可见今天到场的观众真不少,他哭丧着脸,不断地唉声嘆气。看起来开剧院也真不容易。一点也疏忽不得。 观众全都退场,大概已是晚间8点多钟了,此时警视厅的调查工作也告一段落,只剩下进行尸体检查了。大家把仍穿着演出服装的石丸启助的尸体抬到汽车上,准备拉走。其实,所谓尸体检查也不过是到医院里办个手续而已,因为他的死因一目了然。 警长等少数人员之外,大部分警察都撤走了,半纸晚钟问了一句:“警长先生,看来您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能让我们回家吗?” “您是……” “我叫半纸晚钟。” 棒槌学堂·出品 “啊,半纸晚钟,好响亮的名字!各位先生,请等一下,下面我们还要继续进行调查。” “啊?还要继续调查?警长先生,照您这么说,我们得在这儿呆一夜了?”灰屋铜堂惊讶地叫了一声。 “是的,没有办法。现在案情还一点头绪也没有,请各位大力协助。不然的话,大家都得担嫌疑。” “这可是重大的兇杀案啊,最好早点排除对我们的怀疑。”颚十郎还算通情达理。 “颚十郎先生说得对,请相信我们会这样做的。请你们把那可怕的化妆卸下来吧,在后台自己的屋子里等一会儿,我将根据需要逐个请你们。在未经允许之前,请不要擅自离开剧场。” 听了警长的话,所有演职员都好象当头挨了一棒。不过也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待传讯。 可是在这种时候,谁能心平气和地呆在屋子里?特别是那些女演员们,一个个更是胆战心惊,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聚在墙角,低声地说着话。平常那种说说笑笑的热闹场面不见了,周围一片死寂。人们甚至看到自己的影子都会吓得心惊肉跳。 第15页 等等力警长把编剧细木原龙三的房间当作临时传讯室。 第一个被传讯的就是红花子小姐。在今天发生的兇杀案中,她可是个重要的人物。 “啊,对不起,红花子小姐,我们把您请来,是想了解一点情况。请坐下吧,别站着!”警长说话的态度很和气,可是红花子仍然听着别扭。 她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颇有戒心地望着警长:“不必啦,我站着挺好,您要问什么问题,就请问吧!” 红花子做出一副娇柔的样子,嫣然一笑。如果在平时,具有花容月貌的红花子这样一笑,也许可以使满屋增辉,可是今天的这一“笑”却是勉强做出来,让人看上去简直比哭还难受。 “请您随便一点,不要紧张。我想了解一下石丸启助的为人,这本该问问他本人,可是现在已不可能啦……另外剧场谁同石丸启助有仇呢?您告诉我们好吗?” “不,不知道。”红花子的问答很干脆。 “听说您在这个歌舞团是老资格啦,这个剧团一成立就有您。石丸启助也是老资格吗?” “我在这个剧团已经干了七八年了。战争前就在这里工作,资格确实比较老。可是,石丸启助却是后来的。不知您知不知道,在战争前歌舞团是不聘用男演员的,清一色的都是女演员。战争以后,观众反映只看女孩子的节目太单调,所以剧团才试着聘用男演员。最初只聘用两个人,一个是剑突谦造。另一个就是石丸启助……” “对不起,请等一下,请问剑突谦造是谁?” “啊,警长先生大概没有料到,那个瘸腿、罗锅儿、长得挺吓人的后台看守,就是剑突谦造。他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而是一个很漂亮的男演员。他来到这个剧团后,演技提高得很快,特别受观众的欢迎,可是很不幸,在一次演出时灾难降在他的头上,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 “也就是说,他因为弄成了这个样子,才当了后台看守。也许要挨到死,真是不幸!没想到这一回灾难又降在石丸启助的头上,而且比剑突谦造更惨。以前石丸启助的演技和名气都不如剑突谦造,剑突谦造演主角,石丸启助是他的替补。剑突谦造出事之后,石丸启助成了这剧团唯一的男演员,进步也很快……” “啊,原来是这样。那么,剑突谦造对于石丸启助的名气超过自己。心里是不是很不痛快?” “要是一般的人也许会这样,可是剑突谦造已成了残废,变得有些痴呆,我想他不至于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剑突谦造遭到的不幸,究竟是天灾呢,还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警长先生,那确实是一场天灾啊。绝对没有人捣鬼……您大概是怀疑剑突谦造被砸伤可能是石丸启助干的,这次石丸启助被杀是剑突谦造对他的报復?这样设想只不过是小说家的推理,事实上绝不是这样。据我所知,剑突谦造根本不知道今晚演出石丸启助打开匣子这回事。” 红花子真不愧是个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女明星。警长不由得从心眼里表示佩服。红花子好象也看出警长的心情,自然也有几分得意,她的戒备之心稍稍有点松弛。然而,她的这番话究竟是为了保护剑突谦造而说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警长一时也难以捉摸。 “说的也有道理。听说演这齣戏应当由您来打开匣子,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所以,警长先生,这回您该清楚了:不管是谁安放的杀人装置,他要杀的并不是石丸启助,而是要杀我……”红花子说到这里,声调突然升高,情绪十分激动,好象是犯了歇斯底里症。警长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她: “您说的不错,如果您不对别人说,谁会知道今晚演出将会由石丸启助来打开匣子?红花子小姐,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决定今晚演出由石丸启助打开匣子的?” “就在开幕之前的几分钟。我从石丸启助的房间走出时请他在晚间演出代我打开匣子,他也表示同意。” 听了红花子的回答,警长对她的怀疑更加深了:“可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红花子小姐,这个问题很重要,请您详细地说说。” “是的,我很清楚,如果我说错了,很可能自找麻烦。不管您怎么想,作案的绝对不是我。我有证明自己不可能作案的证据。” “什么证据?” “我也不是傻瓜,早知道这件事会牵扯到我。所以我在接受您的传讯之前就仔仔细细地考虑过了,我找到了足以证明我不可能作案的证据。因此我心里坦然。警长先生,安放杀人装置的时问是3点到4点30分,对吧?在这段时间里我正在银座散步,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证人是谁?” “柳绿子小姐。她也是这个剧团的演员,是我的替补。她是一个为人热情又很有上进心的人。我在银座买东西时偶尔遇见了她,时间是下午2点30分。她陪着我逛商店,又一块儿去喝茶,直到演出前十几分钟,我们俩才赶回化装室。所以,无论是谁安放的杀人装置,都与我和柳绿子无关。警长先生,我想这足以证明我不占有作案时间吧?” 第16页 “原来如此,可是,红花子小姐,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您为什么不自己打开匣子,而要石丸启助代劳呢?” “请您看——”红花子把一张纸条递给等等力警长,纸条上写着: 你千万别打开“潘朵拉匣子”,要是不听我的劝告,将遭到杀身之祸。当心!当心!诚惶诚恐! 读完纸条,警长问道:“这张纸条是在哪儿发现的?” “在我的房间里。贴在镜子上。” “您知道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我仔细地看了半天,也猜不出是谁写的,上面的笔迹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无论是谁写的,都可以肯定他与剧场有关系,因为这张纸条是我们剧场里用的便笺。” 等等力警长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便笺,果然同那张纸条的用纸是一样的,看起来红花子说的一点也不假。他嗯了一声,仿佛是颇有感慨地说: “这样说来,在这座剧场里有一个想杀死您的人,还有一个想救你的人啦?而您呢,既不知道谁是想救您的恩人,也不知道谁是想杀您的仇人……要杀您的那个人那么恨您,想一下子把您置于死地,难道您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吗?” 红花子使劲地摇摇头:“不,不知道。我谁也没有得罪,他为什么要杀我?这实在太可怕了!在这座剧场,不,在这个世界上,竟会有这样可怕的事情,我简直难以相信……”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不能自己。 “啊,请您不要激动。我想问一个问题:您既然已经得到警告,为什么还要让石丸启助去打开那只可怕的匣子?” “警长先生。我让石丸启助代替我去打开匣子,正说明我不知道实情。要是我当时确实知道匣子里安放着杀人装置,我为什么一定要石丸启助去打开匣子呢?我同他一无怨、二无仇,为什么要害他?我看完纸条并没有当真,以为是谁淘气,开个玩笑而已,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真的有阴谋……当时我想使开玩笑的那个人大吃一惊,于是就请石丸启助……” 警长沉思片刻,没有继续追问。他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短刀,问道:“您认识这把刀吗?” “嗯,这就是从匣子里飞出的那把刀。” “这个我知道。我是想向您问一下这把刀的来歷,它在成为杀害石丸启助的兇器之前,是谁的?放在什么地方?” 红花子沉思了一下,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也用不着瞒您,全剧场的人都知道,这把刀是柴田乐亭的,是他在演出时用的道具。” “……” 棒槌学堂·出品 “柴田乐亭有一个节目,叫做‘白刃翻长线’。这个节目其实很简单,练一练都会做,可是不知底细的观众看了这个节目会觉得十分惊险。这把刀就是他在演出时用的。除了这把刀之外他还有两把呢。” 等等力警长对红花子的传讯到此结束,接着又传讯了柳绿子等人。现在我们暂且把剧场里的调查放一放,看看书呆子野崎六助追踪古川万十的情况如何。 第七章 神秘的酒馆 野崎六助跑出剧场之后,按照恭子的吩咐,先给一六报社通了电话。报社里接到这个电话,一下子乱了套,就象被捅的马蜂窝一样——这是六助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得出的判断。 “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真的吗?”一六报社社会部部长岩崎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他可是一个很有影响的人物,平素一向沉着稳重,而这时却一反常态,说话都有点儿结结巴巴。 “是真的,千真万确,绝不是虚构的!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到剧场里去看一看。”六助好象看到了岩崎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 “哎呀。真是太惊人了……等一等,你把稿子再慢一点念一遍。嗯……嗯,好……行了。简明扼要,迅速及时,没想到你能写出这么好的稿子,” “不,是恭子……”,六助差一点说漏了馅,连忙改口,“不,这是我写的第一篇稿子,写得不好,请原谅!”此时六助汗流浃背,心情紧张:一向正直诚实的他第一次说了谎话。幸亏那时还没有电视电话,岩崎没能看见六助的那副窘相。 “哪里,哪里,写得不错。照你所说,演员一打开匣子就从里面飞出一把刀……那个匣子原来就是这样设计的吗?” “不,不,匣子原来是空的,有人做了手脚……总之,这不是演出事故,而是兇杀案,一起惊人的‘潘朵拉匣子’兇杀案!” “什么,‘惊人的潘朵拉匣子兇杀案’……挺有意思,就用这句话作新闻的标题。我看这个标题很鲜明,也很有吸引力,就这样定了,……我想问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剧场附近的一家茶店里。我马上要到银座去找一个人,他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证人,也许是说嫌犯。” “什么?重要的证人?嫌疑犯?你干这件事可要小心哪,千万不可大意!” “请您相信我,部长先生,尽管大家都管我叫书呆子,我并不介意。如果部长您也信不过我……” 第17页 “啊,对不起,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找到了那个重要的证人或嫌疑犯后,打算怎么办?” “我把他带到剧场去。” “哎哟,疼死我啦!” “部长先生,您怎么啦?” 棒槌学堂·出品 “没什么,我的手刚才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噢?谁把孩子抱来了……好吧,等你找到那个嫌疑犯马上就回剧场去。你一定要回剧场去,在那里盯住。要时刻报告那里的情况。我马上派田村和滨本也到剧场附近,搜集周围的情况。你到剧场后,可以打开后台的窗子,同他们取得联繫,及时地做现场报导。你明白了吗……这件事你如果办不好。我就开除你!” “可是。部长先生,夜里外边已经很黑了,我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孔,那可怎么办?要是不小心弄出点声音来,会被警察发现的。” “嗯……这样吧,我让田村和滨本都带着手电。你们联络的信号是s·o·s……,你明白了吗?好,就这样吧!” 野崎六助挂上电话,心里不是个滋味,就好象吃金枪鱼中了毒似的。耳边总是响着岩崎的声音:“开除你,开除你……”使他觉得心烦意乱。他顾不上这些,甩开长腿便急匆匆地向银座方向奔去。 刚绕过屋张街的拐角,他突然停止了脚步,好象有什么顾虑。他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记者,不愿意在报社里呆着,千方百计地往外面跑,特别愿意到剧场里去採访。 按理说,从有乐街到银座八丁,这一带他常来常往,应当是很熟悉的。什么地方都找得到,可是有一个去处却是他从未涉足的禁区,那就是酒馆。六助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在他看来,酒馆是闲人聚在一起瞎扯聊天、消磨时间的地方,正经人是不会去的。每逢从酒馆前走过,他似乎觉得里面有人好象拿枪向自己瞄准一样,便赶紧离开。这年头的酒馆有几个光是喝酒的地方?赌博,狎妓,什么事都有,要沾上这些恶习,那就毁了。所以,六助总是避开酒馆,不愿意来这个地方。 然而,恭子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却是到酒馆里找人。酒馆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天无绝人之路,正当六助感到为难的时候,忽然对面传来嗲声嗲气的声音,有几位姑娘在向他打招唿:“餵。六助君,您在干什么?” “瞧您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哪儿不舒眼吗?” “您大概是挨社长批评了吧?要么就是被小偷掏了腰包……” 向六助打招唿的几位姑娘,都是在银座一带混事的应招女郎。我们不必一个个地介绍她们的芳名,权且把她们分别叫作甲子、乙子、丙子吧。六助好象在危难中遇到救星,顾不得来人是谁,也不在乎她们是不是有劣迹,只求得到她们的帮助,解决眼前的困难。他赶紧向姑娘们献殷勤:“啊,各位小姐,你们好!在这里能见到你们很荣幸!……请问,这一带哪儿有酒馆?” 姑娘们嘻嘻哈哈地拿他打趣:“哟,六助君,您要喝酒吗?” “是喝失恋的苦酒吧?” “我劝您喝青酸加里酒,这种酒比麦齐绿酒好喝。” …… “唉,你们胡说些什么呀,我到酒馆不是喝酒,是要找一个人。那是个很狡猾奸诈的傢伙。不知躲在哪个酒馆里喝酒呢!各位小姐,请帮我找一找,我对酒店不熟悉,拜託啦!我要找不到那个傢伙,就要被报社开除!” “哟,那么严重呀!” “看来六助君是有公事在身喽,找那个狡猾奸诈的傢伙有什么事?” “他是个嫌疑犯?” “是小偷呢,还是抢了人家的钱?” “比这严重得多,他是一件兇杀案的嫌疑犯!” “啊?兇杀案?”三个姑娘一齐惊叫起来。 “原来六助君是为这事找那个人的,呵,了不起!咱们就帮帮他吧,六助君一个人去有危险。”一个姑娘说道。 “好,好,看在和六助君平时交情的份上,我们应该出力。” “咱们装作客人偷偷摸摸地一家一家酒馆地找。”另外两个姑娘也表示同意。 “请,请稍等一下,谢谢各位的好意!可是……我可是个穷光蛋哪。” “放心吧,我们不会敲您的竹槓!” “我们现在为一个新兴财团做事,正想做点好事,扬扬名呢!” “别担心,请跟我们走吧!” 三个姑娘是这样的侠心义胆,肯鼎力相助。大概是因为六助平素人缘好的缘故吧!野崎六助别的本事不大,可是他和蔼可亲,特别容易博得姑娘们的好感。 他们一起找了三四家酒店,都没有结果,姑娘们有些不耐烦了。一位姑娘好象想起了什么,她问六助:“六助君,那个狡猾奸诈的傢伙是干什么的?” “是啊,弄清这一点很重要。不同的职业、不同身份的人,他们去的酒馆也不一样。比方说,新闻记者呀,股票商人呀,公职人员呀,都有自己喜欢去的酒店。”另一位姑娘解释说。 “哦,我明白了。可是,怎么说呢?他算个艺术家?不对。听说他当过剧场的舞台监督,后来被开除了,现在干什么。我可不知道。” 第18页 “舞台监督?等一下,我想想……啊,能不能在新桥边‘走我的路’那个地方?”一位姑娘说道。 她提的“走我的路”是一家神秘的酒店用的暗语。经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这家酒馆里酗酒,一般人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不会说这句暗语,就进不了这家酒馆的门。一向与酒馆无缘的六助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不过,姑娘提到的“新桥”对他却很有启发:“啊。我想起来了,听说那个人常常在新桥一带出没……” “那么好吧,我们就到‘走我的路’,请跟我们走吧!” 他们一行来到新桥附近的一家照相馆前。这里表面上是一家普通的照相馆,其实是流氓、地痞消遣的地方。甲子姑娘走近门前,一边装着欣赏橱窗里陈列的电影明星的照片,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走我的路。” 照相馆的老闆听到这句话,立刻咳嗽了一声,后门“呀”的一下打开了。 里面是一片空地,光线很暗,到处堆着砖头瓦砾等废物。啊!这就是“走我的路”,六助感到新奇,紧张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穿过这片空地,来到另外一扇门前。 甲子用暗号在门上敲了几下,门向里面打开,出现一段昏暗的走廊,黑得连开门人的面孔都看不清。三个姑娘对这里大概很熟悉,满不在乎地向前走去,她们领着六助上楼梯,下楼梯,又来到第三道门前。门前站着一个男人,他看见三个姑娘,微微一笑,打开门请他们进屋。姑娘们如释重任,对六助说:“到了,就在这儿。要是在这个屋子里找不到,那边还有两三个屋子。只是时间不早了,请您快点找吧!” 六助一进门,混杂着烟雾的污浊空气迎面扑来,醉鬼们三五成群,吆五喝六,吵闹声简直都能把房盖掀掉。六助迅速地用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遍,好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啊,他果然在这里!” 六助向姑娘们道了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径直走到那个人的身边,冷不防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喂,古川万十先生,您好自在呀!” 这个人正是幽谷的前任舞台监督古川万十。他平素倒不是品行不端的人,业务上也有一套,可是一喝起酒来,就变得吊儿郎当,好象换了个人一样。他在担任幽谷的舞台监督时,经常剋扣幽谷的演出收入,因为这个惹恼了深山恭子,恭子把他开除了。 古川万十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头髮乱蓬蓬的,扣子也没扣,衬衫的前襟敞开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里还叽哩咕噜地说个不停。他被六助拍了肩头。好象被蛇咬了似的,激灵吓了一跳。 “谁,谁,你是谁?”古川万十胡乱地叫喊着,“别,别他妈的跟我发贱!” 古川万十勐地一转身,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六助,就在这一瞬间,野崎六助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古川万十的右脸上也肿起来了,还有一块新落下的青斑?莫非…… “古川万十先生,是我呀,我是六助!瞧。您的脸怎么肿得这样?” “不知道,我也不认识有6个眼珠的怪东西!” “唉,您这是怎么说话!我是野崎六助,一六报杜的记者呀,过去,咱们在幽谷先生那儿常见面呀!” “哦,野崎六助?就是那个书呆子吧!哈哈,我想起来了。见到你很高兴,来,来,来,喝一杯吧!” “不,我不会喝酒。古川万十先生,您混得不错呀!”六助有意和他套近乎。 “嗯,今天相当高兴!我抓住了幽谷那个小子的把柄,狠狠地敲了他的竹槓……” “真的吗?您敲诈他啦?” “敲诈?别说得那么难听……啊哈哈,幽谷那小子天生就是个挨敲的角色!喂,书呆子,我可不在乎他有什么孤群狗党,”古川万十突然站起身来,凑到六助的脸前,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六助的面孔,象野兽似地吐着舌头,“你知道吗?今天剧场里出了乱子!” “什么?剧场里出了乱子?”不知为什么,六助突然觉得有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古川万十离开剧场是在开演之前,那时还没发生兇杀案,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 第八章 “赤诚的心” 在剧场里,传讯继续进行,继红花子之后,柳绿子又被等等力警长叫去。 柳绿子对警长说:“红花子小姐对您说的都是真的。我俩是下午2点左右在银座碰到一起的,而且以后一直都在一起。我们俩碰到一起的具体时间嘛……我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我想大体是2点左右。这是没有问题的。嗯……进后台的时间是在开幕前的几分钟,那时台上的演出准备已经就绪了。直到进入后台为止,我们俩始终在一起……” 柳绿子的这番话足以证明红花子和柳绿子都不可能作案,等等力警长感到没有必要再追查这个问题了,便换了一个话题:“看起来您和红花子小姐都不占有作案时间,不可能在匣子里安放杀人装置。这件事先说到这里吧。可是,我还有个问题,听说。您的拳击手套丢了。现在找到了没有?” “没有,还没有全找到。只找到一只,另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 第19页 “没找到的那只是左手的,还是右手的?” “右手的。” 棒槌学堂·出品 “您的拳击手套平常放在什么地方?” “在三楼的化妆室里。化妆室同演员休息室是连在一起的,我把它放在我用的梳妆檯上啦。”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手套不见了的呢?” “我进化妆室不久就发现了。今晚的演出第一幕没有我,可是在第二幕我就得上场,所以我想早点作好准备,就在我要化妆的时候,发现拳击手套不见了……两只手套都不见了,我就到处找,在舞台的后面找到了左手的一只,右手的那一只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柳绿子小姐,您知不知道在开幕前有人袭击演职员?也就是细木原龙三、田代信吉,还有幽谷他们一伙人都挨打了这件事?” “啊,听说了。” “说不定兇手戴的就是您的拳击手套呢!” “嗯,有这种可能。” “那么,兇手要打哪些人,您是否知道?” “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道?也许如此。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听说您在《潘朵拉的匣子》这场剧中是红花子的替补,是这样吗?” “啊,是的,可是……” “这就是说,如果红花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您就可以一跃升为主角,扮演潘朵拉啦,这样,您就能得到一举成名的机会了,是不是?我是门外汉,不大明白。可是我想如果替补演员能够成功地代替主角,那自然就会在观众中获得好评,将来就有希望成为主角。这种事在剧团不是常有的吗?” “您说的不错,可是……” “啊,请问,您想没想过人为地使红花子出点事?……” “警长先生!”柳绿子好象十分委屈,眼泪刷刷地流下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您说得太过分了,我决不是那种坏女人!信不信由您。平时红花子小姐待我很好,无微不至地关怀我……我这次当她的替补,也是红花子小姐提议的。我说什么也不能忘恩负义呀……”柳绿子一边哭,一边说。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怀疑您参与了这件事。请您回去吧,通知柴田乐亭到我这里来。”等等力警长的口气软了下来。他在与兇犯格斗时是那样的勇敢,然而却对付不了漂亮女演员的眼泪。 柳绿子抽抽搭搭地哭着走出了门,不一会儿,柴田乐亭就进来了。他是一个身高6尺多的大个子。 “噢,您就是柴田乐亭先生吧,请坐下!” “谢谢。我想,您是想问关于短刀的事吧?”柴田乐亭相当聪明,没等警长提问先开了口。 “对,对,听说这把刀是您的?” “一点不错。所以我刚才说您要问起这把刀的事。警长先生。我这就说给您听——”柴田乐亭清了清嗓子,拿着演出时的腔调说,“我进入化妆室的时间正好是4点钟,我们的化妆室在二楼。和我同时在化妆室的还有芦原小群、半纸晚钟、灰屋铜堂、颚十郎等人,就是说有很多人都在屋子里。今天我来得最早,我把手提包放在屋里,又出去了一趟。” “有什么事吗?” “是的,4点15分我有一个约会,在剧场后面的秋里普茶店里,我能清楚地记得4点整进入化妆室,也就是这个缘故。为了看看能不能来得及,我又看了看手錶。在茶店里我见到了约我的那位朋友,这事您可以到茶店里去调查……再返回来时,已经4点半了,就急急忙忙地化装成凯塔克达,下楼向舞台走去,还没等到舞台,就挨了一拳……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不,这些我都知道,我想知道这把刀……” “啊,别着急,下面我就说刀的事。等我甦醒过来,赶到前台,不久就发生了兇杀案。当时我就认出杀人兇器就是我平时当作演出道具用的那把刀……我气得直哆嗦,没想到它竟然被人偷去作了兇器,这实在太残酷了!事后我回到化妆室一看,放在我手提包里的短刀都没有了,简直把我给气死啦……” 哦,原来如此。“警长对柴田乐亭的回答看起来比较满意。他搓着两只手说,”这么说,大体上可以把作案的时间再缩短一些喽。““您是说……” “啊,您提着包进入化妆室,放下包再出去的时间是4点刚过一点,对吧?” “对,看表时正好4点,放下包我很快就出去了。” “那么,也就是说兇手在匣子里安放杀人装置的时间是4点到4点30分之间喽,是这样的吧?可是在兇杀案发生之前,您难道一直没有发现刀已经丢了吗?” “我没发现。今晚在第一场剧中我扮演‘凯塔克达’,最后一场才是我的‘白刃翻长线’。所以,我从进化妆室到上场之前,没怎么注意刀在不在。噢,警长先生,我还有一点提请您注意,我的刀不是丢了这一把,而是全都丢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很可能还要发生兇杀案哪!”柴田乐亭说这话的神态就好象是一位预言家。 第20页 “啊?什么,您说什么?”等等力警长为之一惊,随之陷入沉思之中,半天没有说话。 “警长先生,这可不是我的顶言。幽谷先生最先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提醒大家注意,很可能还要出事……也许他在做耸人听闻的宣传?但愿如此!不过要真的是这样,他可要冒着被人以流言煽动罪起诉的危险哪!……幽谷先生这样一说,弄得大家都有一种恐怖感……” “请问,幽谷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呢?” “啊,是这么回事。我的‘白刃翻长线’这个节目,在演出时不是用一把刀,我以前是用4把或5把刀翻长线,自从断了手指后,就改用3把刀了,所以我今天在手提包里放着3把刀。可是这3把刀都不见了。也就是说全都被兇手偷走了。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幽谷先生作了这样的推测:安装在‘潘朵拉匣子’里的刀只有一把,照理说兇手偷去一把也就足够了。可是他为什么把另外两把也一起偷去了呢?这说明他要杀的人不止一个,很可能还要发生两起杀人案!这就是幽谷先生的理由。他警告大家千万不能大意……” “哦,”等等力警长出了一口长气,他似乎还想问点什么。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唉呀!”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什么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之后又响起一阵阵狂怒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女人们悽惨的尖叫声。 “怎、怎么啦?” 棒槌学堂·出品 柴田乐亭以为幽谷的预言真的应验了,惊得连话都说不成句。 警长立刻跑出门去。被人撞了的道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女演 员,一个个都象石雕泥塑似的。她们围成一个圆圈,好象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在一 起,似乎有谁在牵动着这根绳子,圆圈在慢慢地移动着。 警长分开人群,走到当中一看,一个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两眼茫然地望着 上方。他就是剧团的编剧细木原龙三。在开演之前,细木原龙三的右脸挨了一拳, 肿得老高,还留下一块青斑,而这时左脸也肿起未了,又添了一块青斑。看起来刚 才又挨了一拳。 在细木原龙三的前方还站着一个人。他目光呆滞,两眼无神,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计划部的田代信吉。 警长特别注意到,田代信吉的右手上还戴着一只拳击手套。 “啊?原来是他……”警长刚要冲上前去,忽然被一个人捉住了手腕。 “等一等,警长先生,请不要动,看看再说吧!”原来是幽谷拦住了他。 “为什么?” “请您看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了,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失去了知觉?”警长有些奇怪。 “啊,是这么回事,田代信吉在战争中被枪弹打伤了头,落下了一种病——他 常常突然间丧失知觉,精神失常,这大概叫做间歇性知觉丧失症吧?一旦犯了病, 他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自己也不知道。”幽谷解释说。 田代信吉步履蹒跚,机械地向前移动着,圈在他周围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向后移 动,谁也没有吱声,人们屏住唿吸,惊奇地看着他。田代信吉那只戴着拳击手套的 右手,向空中抓挠着。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位姑娘,扑到昏昏然的 田代信吉跟前,捉住那只戴着拳击手套的手,惊叫:“田代信吉君,你,你……” 接着便伏在他的脚下,呜呜地大哭起来。她,就是女演员柳绿子。 这出人意料的场面使紧张的气氛得以缓和,有几个女演员甚至互相挤眉弄眼,脸上显出兴灾乐祸的表情。而幽谷看到这个场面,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颚颇有感概地说出一句:“赤诚的心!”这是30年代一部无声电影的片名,当年风华正茂的幽谷曾为这部电影配音。他说出这句话,大概有感于柳绿子的真挚之情吧! 第九章 “这里是天堂” 野崎六助被大家叫做“书呆子”,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人高马大,干事情笨手笨脚的缘故吧,实际上他并非真的就是呆头呆脑的大傻瓜。比如这次他居然顺利地躲过了警察的搜捕! 在这家非法经营的神秘的酒馆里,六助听到“警察来了”的警报,看到人们东跑西窜的场面。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甚至连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搞不清楚。可是警察却没有发现他。而他呢,倒是很清楚地看到酒馆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喝得烂醉如泥、没来得及跑掉的食客们被警察用绳子拴在一起,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好象霜打了的茄子;老闆和他的太太,哆哆嗦嗦地跟在警察身后,如同两只被送到屠宰场的羔羊。所有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他能看到警察,而警察却没有发现他呢?是警察看到他那呆头呆脑、傻里傻气的样子放过了他?当然不是。原来他躲在了一个警察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酒馆的墙角挂着一些假面具,六助的身子藏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假面具里。可是脸却露在了外面。照理说,警察是不难发现他的。一个警长模样的人的确看到了他的面孔,还说了一句:“这多象个大傻瓜呀!”却没有动手抓他。 第21页 原来,六助的那张本来就很大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地涂着好多胭脂和香粉,看上去就象一具假面具似的。难怪警察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竟然没有发现他。 当然,书呆子野崎六助是没有这种见机行事的本事的。他躲在假面具的后面,是甲子、乙子和丙子三位姑娘给他出的主意。在电灯熄灭的瞬间,三个姑娘把六助塞在假面具后面,一齐往六助的脸上乱七八糟地涂上胭脂和香粉,并叮嘱道:“好了,你一动也不要动,别转眼珠!” “要想打喷嚏的话,你就咽三口唾沫!” 六助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坏了,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真象一个假面具。尽管这么做很不舒服,可是毕竟逃脱了被缚之苦。 古川万十和那三个姑娘怎么样了?六助在被抓走的人中没有看到他们,看起来他们也躲过了眼前这场灾难。那三个鬼精灵一样的姑娘是用什么办法骗过警察的眼睛的?六助很纳闷。他偷偷地窥视着屋里每一个角落,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喂,瞧那个模持,就象真的一样,多肉感呀!” “哈哈哈,你也太少见多怪了,那个东西还算肉感?你到新开的剧场去看看吧,那里的模特才够味呢!” “真遗憾,只是些半身的,要是有个全身的该多好!” “废话!说这些也不怕有失警察的身份?就象是个色情犯!” “啊,哈!你还说我呢,你自己……” 这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在闲聊。 棒槌学堂·出品 野崎六助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觉得有些蹊跷,心里暗暗地寻思:我刚进这个屋子里,四处都看了,没看见什么半身的或全身的石膏模特呀?他四周再巡视一下,果然发现在西面墙角的台子上摆着三座雕塑得精美逼真的半裸体模特。 “咦,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使劲眨了眨眼睛。凝神看去。“啊”地发出一声惊叫——这些裸体模特不就是甲子、乙子、丙子吗? 台子上面露出三位姑娘的上半身,一丝不挂,玉肤晶莹,显示出诱人的魅力。书呆子野崎六助看罢,心里很着急:这下子可糟啦!他猜想,可能台子上面有口,她们藏在里面,只从开口处露出上身。幸亏年纪大一点儿的警察制止了那个年轻的警察,要不,他真的到台子下面一看,那可就露馅了!六助又急又气:想不到这些女人竟会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 感到吃惊的不止六助一个人,就在六助发出叫声的同时,那个年纪大一点儿的警察也“唉呀!”大叫一声,腾地一下从地板上向后跳了一大步,吓得直打哆嗦。 “你……哈哈,你怎么啦?”年轻的警察问道。 “你、你,没有听见?刚才的惊叫声……” “听见了,好象是从隔壁传来的,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你、你,别去,别去!” “怎么啦?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哆嗦得这么厉害?” “我好害怕哟,好象刚才的叫声不是活人发出来的,是不是幽灵的叫声?” “幽灵?”年轻警察顿时也紧张起来,两个人一起打着哆嗦。 六助听了年纪大一点儿警察的话,也吃了一惊,半晌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又觉得警察的样子很可笑,但又不敢笑,稀里煳涂地发出“哞……”受压抑的笑声。这笑声听上去就象是一种十分痛苦的呻吟声。 年纪大一点儿的警察更加害怕了,他大叫一声,蹦得老高,一熘烟跑出门外;年轻的警察见此情景,也跟着飞也似地奔出门去。 没有警察在旁边监视着了,六助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从假面具后面钻出来,指了指门外,对三位姑娘悄声说:“嘘,还在门外呢!” 三位姑娘也从台上的开口处钻出来,迅速地穿好衣服。 “怎么样,六助君?我们的主意不错吧?” “唉呀,真够我受的!再呆一会儿。大概我也得象那两个警察一样,创造三级跳的新纪录啦!” “哟,六助君,想不到你也这么胆小。” “嘘,静一静,警察还在门外哪!他们俩要是老呆在这儿可怎么办?他们俩可不好对付,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糟了,古川万十怎么样了?” “别出声,听,门外好象有声音……” 几个人蹑手蹑脚,走到门旁,竖起耳朵听门外两个警察在说话。 “啊,你还不知道吧?这是在你还没当警察之前发生的事情。说起来话长了,在很早以前,在这个屋子里发生过一起案件,一起世上罕见的、十分可怕的案件。”这是年纪大一点儿的警察的声音。 “啊,什么案件?”年轻警察问道。 “3年前,也就是在战争刚刚结束时,这里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 “杀人案?有人被杀了吗?” “废话,杀人案当然是杀人了,杀猫杀狗怎么能叫杀人案呢。” “我是说,谁被杀了,男的,还是女的?” “有男的,也有女的,而且不止一个人,加一块是四人,三个女的,一个男的。” 第22页 “男的什么样?”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女的呢?” 棒槌学堂·出品 “当然都是妙龄美女喽,她们长得都很美,而且死得惨极了。都被分了尸……” “被分尸了?是不是就象刚才在屋子里看到的三个半身裸体模特那样?” “别瞎扯,那都是石膏做的,我看到的可都是真事……” “什么,你看见过那些被肢解的女人?” “当然看见过,所以我对这间屋子印象极深。据说,从那个案子发生以后。这间屋子常常闹鬼,一到半夜就传出男人的呻吟声和女人的哭泣声。你刚才看到那三个女裸体模特不是说过象真的一样吗?当然我突然……” “突然什么?” “突然好象看见了那三个被杀害的女人的影子!” “啊?那三个模特莫非是女人的幽灵?唉呀,这怎么得了!” 两个警察越说越怕,头皮都酥酥地发麻。 这时,从门里面传来一阵阵幽怨的呻吟声:“啊……依……噢……唉呀……接着门无声地打开了,门口出现一男三女。从他们那长长的白衫上,嘀嘀嗒嗒地向地下流出红红地血水,好一副吓人的模样!他们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不时发出凄悽惨惨的呻吟声。两个警察吓得面色如土,两腿打颤,”唉呀“大叫一声,一熘烟向楼梯跑去,那奔跑的速度简直可以创造马拉松赛跑的新纪录! “好啦,这回可好啦!”这三女一男松了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容。他们从身上丢掉裹着的台布,刚才从他们身上淌下来的“血水”原来是红葡萄酒。 “等一等,古川万十现在怎么样了?”一位姑娘提醒大家说。 “啊,差一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另一位姑娘也恍然大悟。 “他好象没有被抓住!”六助证实说。 三位姑娘赶紧跑回厨房,打开冷藏箱的门:“喂,古川君,没有事了,快出来吧!” 听到喊声,六助大吃一惊,把眼睛瞪得熘圆:“咦?你们把古川万十藏在这里啦?” “是的,虽说冷一点,还不至于把他冻坏。啊,怎么样?古川君?”古川万十的确很精神,因为这里面有的是劣质酒,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呀! “唉呀呀,这里面真是个天堂,可以随便地吃,管够地喝……”古川万十非常高兴。 “不许胡说,放老实点!……六助君。你说把他带到哪儿去?” “噢,去剧场!” “我哪儿也不去!烦死人啦,你是谁?是曼小姐吧……”古川万十半醉半醒地说着胡话,“曼小姐,我的朋友,哈,哈,喝一杯吧,这酒不错!谁,谁说‘人生是苦……’?我看这里就是天堂……” “万十君,你看看,这瓶酒没有商标,是什么酒?是不是爵士奥卡?”一位姑娘对古川万十问道。 “什么,什么爵士……”古川万十说着从冷藏箱里探出头来,一只瓶子勐地砸在他的头上,他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怎么这么干……”六助也有些感到意外。 “别说了,非这样不可!不然的话,他能听话吗?……趁警察没回来,快把他抬走,我们大伙帮你。” 三位姑娘真是帮人帮到底呀! 第十章 古川之死 田代信吉被警长带走了,案情似乎有了进展。幽谷等一伙人聚在一起议论开了: “照这么说,兇手就是田代信吉啦?” “警长好象也怀疑田代信吉……可真的会是他吗?看起来一周就会破案……” “别说一周,警长连明天都不想等,他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就破案!” “现在几点钟了?” “恐怕有11点了。” “11点啦,看起来今晚非得熬个通宵不行啦!” “我可不愿意熬夜,真希望能早点放我回家去。” “那可不行,要是把大家都放走了,兇手也会熘走,那可不得了!灰屋铜堂君,你真的想回家吗?我倒有个主意……” “幽谷先生,您是大名鼎鼎的智多星,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啊哈,颚君也想早点回家?” “我可没说呀,不过,我明天真有个约会。” “唉呀呀,颚君有对象啦?” “颚君,你和她接吻了吗?” “当然啦!” 棒槌学堂·出品 “可是,你要是接吻的话。下巴就得往里缩回3寸才行哪!” “房顶缩回3寸也得等到半夜,颚君的下巴缩回3寸,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呀?!” “别说废话了,幽谷先生刚才对灰屋铜堂君说,有个好主意,请您讲讲吧!” “唉呀,简直要把我逼疯啦,好,说就说!我看咱们在这里瞎扯也解决不了问题,我说呀……不,咱们先做几个阉吧!……” “怎么,还要抓阉儿?” 第23页 “是啊,我的意思是,哪一位抓中了,他就拿出博爱精神为大家去干点事……” “干什么事?” “中了的人要主动向警察报案,就说:‘我是杀死石丸启助的兇手’,这样大家就解脱了,怎么样,大家抓吧!” “好主意,谢谢您啦。不过,就请您拿出博爱精神吧,不必抓了,怎么样?各位?来,向伟大的勇士幽谷先生致敬——” “等一下……”幽谷一边说一边瞧着芦原小群,“他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反正已是风烛残年了,我看还是请他担此重任吧!” “去你的吧!我可没那个本事……” “呀,太遗憾了,看来小群君不情愿,那么还是抓阉儿吧,机会均等……” “我想问问,抓中了结果会怎么样,能得多少赏钱?” “别太贪心了,这可不是富签儿。要交恶运嘛,那就会是死刑……” “要交好运呢?” “也是死刑!” “怎么也脱不了死呀?原来如此,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可不想抓阉儿啦!” “你不抓就是弃权啦,柴田乐亭君弃权啦,哪一位来抓?” “都留着你自己抓吧……” “唉,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个法子,可是大家都不干,那么只好撤回了。没办法,还是在这里熬夜吧!” 幽谷他们一伙人在一起扯皮,可不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大概是想减轻一点心理上的压力吧,今晚的事情太出人意料了。究竟谁是兇手呢?这是每个人都在想的问题。深山恭子没有参加大家的“讨论”,默默地呆在一边,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打断大家的话,很郑重地对幽谷说道:“爸爸,不,幽谷先生,我想到一个问题……” “啊,舞台监督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幽谷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女儿。 “如果说田代信吉是兇手。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是啊,是奇怪。即使他有那种奇怪的病,也不至于……” “啊,我不是说这个。您刚才也看到了,田代信吉是右手戴着拳击手套吧?” “是啊。” “这不就是怪事吗?我忽然想到,他是左撤子呀!……” “啊?原来他是左撤子?”幽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点儿也不错。可是,您看看大家的脸,伤痕全都在左脸颊上,对面来的人在突然的情况下能打得这么严重,不说明他是右撇子吗?所以,我看田代信吉是无罪的,您说是吗?” “对,对,分析得对极了!诸位,你们以为如何?” “啊,了不起的发现,真不愧是舞台监督!” “啊,别恭维我了,这可不是我的推理,我可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咦?在这座剧场里还有比恭子小姐更高明的大侦探?不可思议,他是哪一位?” “是柳绿子小姐。” 原来如此,大家会心地笑了笑,颇感同情地嘆了口气。 “是这样啊,了不起!有人说,恋爱可以蒙住人的眼睛,可是他忘记了恋爱也可以打开人的心扉!所以,一心爱着田代信吉的柳绿子小姐竟成了高明的大侦探。可是……细木原龙三就躺在田代信吉的对面,这是怎么回事?他的伤可是两个脸颊上都有哇……”有人提出疑问。 “可是,细木原龙三也没有看清楚兇手的面孔呀,他是在暗中遭到袭击,一下子就躺倒在地。也许就在这个时候,田代信吉摇摇晃晃地从大道具的后面走出来了?……” “仅凭这一点还不能把田代信吉完全排除在外。”幽谷说。 “可是,先生,打人这件事和石丸启助被杀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我也没弄明白,不过,可以肯定其中必有某种微妙的关系……”幽谷那掉了牙的嘴说话不太清楚,总是呜噜呜噜的,他一边说,还一边摸着自己的下颚。正在这时,从门外传来“咕咚”、“咕咚”沉重的脚步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书呆子野崎六助。 “恭子小姐。带来了,带来了,古川万十……”野崎一迈入门坎就气喘嘘嘘地说,他突然发现幽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大自然。 恭子却没有注意到幽谷的表情,赶忙说:“啊,你辛苦啦!”她扫了一眼六助,问道,“古川万十现在在哪里呀?” “在剧场怪人的房间里。在舞台入口处附近。他已经烂醉如泥啦。”。 “恭子,把古川万十带来干什么?”幽谷故作镇静地问了一句,额角都冒出了冷汗。不知怎么的,六助也觉得有股凉气袭来。 “爸爸,不,幽谷先生,古川万十今天来过这里。我看见他从大门里出去,样子很古怪,我想他大概知道今天剧场里发生的事情,就请六助君把他找来了。” “啊,原来如此,你想得挺周到……”幽谷的声音里充满怨气,恭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六助看得却是一清二楚。 第24页 恭子和六助来到剧场怪人剑突谦造的房间里一看,古川万十并不在那里。他们问剑突谦造,剑突谦造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剑突谦造猜测说,可能是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古川万十熘走了。 “找一找看,剧场外面有警察站岗,他肯定出不去。”恭子吩咐六助说。 “对,他出不了剧场,我们去找吧!,六助对恭子真是言听计从。 可是,他们找了半天,还是见不到古川万十的形子。问了许多在午台上逛来逛去的人,都说没看见。恭子一边找,一边顺口问了六助一句: “六助君,古川万十没对你说什么吗?” “没,没说,特别是……”六助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象嘴里被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啊,说不定他会上那个地方……” “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啊,古川万十有个毛病,他一喝醉酒,特别喜欢爬到高处,常常一个人躲到舞台上面的平台上……啊?谁在那里?” 恭子仰头向舞台上方的平台看去,突然听到那里有沙沙的声音。 “恭子。是我呀!” “啊,是爸爸!您在那儿干什么?” “我来找古川万十,他喝醉酒常常呆在这儿,所以我就……” “他在那儿吗?”恭子迫不及待地追问。 “在倒是在,可是柴田乐亭的第二把短刀插在他的胸口上……” 第十一章 玩偶之谜 恭子和六助听幽谷这么一说,一下子惊呆了,两人直愣愣地站在舞台中央。看到他们呆愣愣的样子,人们唿啦地一下子围了上来。 “恭子小姐,出了什么事?”红花子问。 “红花子小姐,您知道古川万十吗?” “古川万十?” “呀,就是我父亲从前用的那个舞台监督呀……他,还有柴田乐亭的第二把刀……” “哦,刀找到啦?在什么地方?” “在古川万十的胸口上……”恭子的口气也象她父亲一样。 “唉呀,古川万十也被杀死啦?!”红花子吃惊地瞪大眼睛,胸脯上下起伏,再一次用她那特有的花腔女高音叫到。她的喊声还未落,人们就发现从舞台上方的平台上滴滴嗒嗒淌下什么东西来。 “唉呀,这是血,血淌下来啦!”有人尖叫一声,人们“哗”的一下又骚动起来,赶紧向四周散去。这时,等等力警长已赶到现场。 “怎么啦,慌什么?”警长大声问。 “警长先生,我们找到古川万十了。”六助回答说。 “找到古川万十了?他是干什么的?” “啊,他从前是幽谷先生的舞台监督。柴田乐亭的第二把短刀也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 “在古川万十的胸口上。” 棒槌学堂·出品 “什么,你说什么?又杀人啦?尸体在哪里?”等等力警长十分惊讶,提出一连串问题。 “在那里。”六助用手指了指舞台上方的平台。 警长抬头仰望,发现上面有人,便大声问道:“谁在那里?” “是我,我是深山幽谷。等一下,我这就下去……剑突君,你也下去吧?” 听了幽谷的话,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奇怪:怎么,剧场怪人也在上边?不一会儿,滑车吱吱起动。幽谷他们乘升降架缓缓从平台上降落到舞台上。这个升降架也是演出《潘朵拉的匣子》时用的道具,扮演潘朵拉的红花子乘着它“从天而降”,唱着歌下凡来到世间,全剧在这时达到高潮。升降架落到舞台上之后,幽谷和剧场怪人剑突谦造探出身子来,在下面果然还仰面朝天躺着一具尸体,胸口上直挺挺地插着柴田乐亭的第二把刀。 他,就是古川万十。 幽谷此时露出得意的神情,好象得胜而归的大将军。他已卸了装,可仍穿着“卡尔格里博士”的衣服。他那副尊荣即使不化装,也会使人心惊肉跳,在他的身旁站着罗锅瘸腿的剧场怪人,还有古川万十血淋淋的尸体,配上升降架吱扭扭下落的声音,构成一副十分恐怖的画面。看上去真令人觉得阴风嗖嗖,寒气袭骨。 “这就是古川万十?我怎么没见过他?”警长等等力问道。 “啊,他是我刚从银座带来的。”六助回答说。 “你是谁?” “我是一六报社的记者野崎六助。” “记者?奇怪,记者怎么会闯到这里来?” “这……这您听我说,我发现古川万十与兇杀案有重大关系……所以我就特意把他从银座的酒馆里弄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糟糕的事情。要是我知道会出事,说什么也不会把他带来。” 刚才还感嘆世上有天堂的古川万十,转眼就成了这副样子。不能不使书呆子野崎六助后悔不已。他很可怜古川万十,心里默默地为他念着“阿弥陀佛”,可是他哪里知道,古川万十最近已经正式地皈依基督教了。 警长等等力郑重宣布:“好吧,我现在就开始调查古川案件。哪一位知道,古川万十为什么要上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是谁把他弄上去的?” 第25页 “这个我来解释一下,”幽谷不慌不忙地站出来,“古川万十有一个怪癖,那就是一喝醉酒,特别喜欢爬到高处去。在银座,他一醉了就常常爬电线桿子,在剧场,他就上到舞台上方的平台上,大概他一喝醉酒,就想验证一下‘人猿同祖’的道理吧!刚才六助君把他带到剧场,不久就发现他失踪了,到处找都没找到。我勐想起他有这种怪癖,于是我猜想他可能又钻到平台上去了,果然叫我猜对了。可是,虽然猜对了,但已经晚了,兇手抢先一步,把他干掉了。” “照您这么说,兇手也知道古川万十的怪癖?” “是的。或许兇手在‘潘朵拉匣子’上做手脚时,偏巧被古川万十撞见了,这便成了古川万十被杀的原因。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古川万十知道兇手在干什么坏事;第二种可能是古川万十并不知情,无意中遭了难。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你有什么根据?” “请看,在古川万十的右脸上也有被打的青紫斑,这就说明他也遭到兇手的袭击啦,说不定他早已发现兇手作案的情景。” “嗯。可是,剑突谦造为什么也会到平台上去呢?” “他?他是在我之后漫无目的地走到平台上来的。象他这样的人,谈不上为什么的问题。” 剑突谦造可真不愧是剧场怪人,无论警长怎么问,他就是一声不吭。任凭警长怎么吆喝,他要是不高兴,就给你来个不理不睬,呆呆地就象疯子似的。警长拿他也没有办法。 “我到现场去看看。你们哪儿也不要去,等一会儿我还要一个个地传讯呢?”等等力警长沿着楼梯爬到平台上去了。 这时,野崎六助松了一口气,他凑到恭子的身边:“恭子小姐,我有事找您。” “什么事呀,六助君!” 棒槌学堂·出品 “写报导呀,报导报导剧场里发生的另一件怪事,剧场外面有报社的同事在等着我的消息呢!” “找我干什么?你自己写不就行了吗?” “唉,我写的不好。我最讨厌写文章、写稿子啦!请您还象上回那样,简明扼要地报导一篇吧,请快点,快点!” “哟,你还算得上记者呀……” “您怎么说都可以,请说吧……嗯,剧场里又一件怪事……嗯,然后……” “唉,什么样的怪记者都有,真没办法。好吧,我说你写:“‘剧场里又一件怪事,舞台上方滴下血雨’……行吗?……我社刚才已报导,声名显赫的演员石丸启助在剧场惨遭杀害。现在剧场里上上下下乱作一团,警察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里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就是说警察很多,行吗?这样写是夸张的手法。 “‘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突然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这次受害者是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就是说很有名气,说名声显赫也可以,深山幽谷先生从前的舞台监督古川万十先生。据估计,古川万十先生是因为了解兇手的隐情而被杀害的……’” “请等一下儿。恭子小姐!” “怎么啦,六助君?” “您说‘古川万十先生是因为了解兇手的隐情而被杀害的’,这样写好吗?” “怎么不行?我爸爸刚才不是说了吗?古川万十知道兇手最恨红花子小姐,所以他就下手要害死她……啊?你怎么啦?六助君?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样苍白呀!” “哦,没什么!”六助擦了一下额头沁出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说。心想:如果恭子知道古川万十在酒馆里说的关于幽谷先生的那番话,她恐怕也不会写出这句话来。 “啊,谢谢您啦,恭子小姐,我这就把报导稿送出去!” 楼下人多眼杂,六助没办法将稿子送出去,于是便来到三楼。他从窗子里向外一看。有两个黑影在黑蒙蒙的月夜里漫步在马路边,不用说,那一定是田村君和滨本君了。六助打开打火机,那两个黑影立刻向剧场的窗前走来,用电筒打出原来定下的暗号。六助打了一声口哨,便把稿子投了下去。 六助哪里晓得,他写的这份报导后来却成了报社里人们谈笑的话题,大家常拿这件事取笑他。他的报导稿是这样写的: 剧场里又一件怪事 舞台上方滴下血雨 我社刚才已报导,声名显赫的演员石丸启助在剧场惨遭杀害。现在剧场里上上下下乱作一团,警察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里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就是说警察很多,这样写是夸张的手法。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突然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这次受害者是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就是说很有名气,说名声显赫也可以。幽谷先生从前的…… 社会部部长岩崎读到这里,已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也念不下去了。 六助扔下了稿子,心里好象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转过身来刚要下楼,忽然听到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便停住了脚。剧场三楼是女演员休息室,刚才舞台上又出事了,女演员都下楼去了,现在还都在舞台上三五成群地议论着,真没想到这时竟会有人上楼来。 第26页 六助急忙躲在暗处,屏住唿吸,等那人走上楼来。不一会儿,六助看清楚了: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等剑突谦造走过去,六助悄悄地跟在后面。 剧场怪人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熘进演员休息室。进入化装室,他迅速地走到一大排化装台前,打开了一个抽屉,那个抽屉好象是柳绿子的,他从中拿出一个东西,然后直奔刚才六助扔下稿子的那个窗口,正准备把那个东西扔下去。就在这时,六助从他的背后勐扑过去,剑突谦造大吃一惊,想挣脱六助的手。可六助却紧紧地搂住剧场怪人,抢夺他手中的东西。剧场怪人把那件东西高高地举在空中,生怕被六助抢去。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终究敌不过身强力壮的六助,那件东西到底还是落入六助的手中。六助正要看,那东西突然发出叫声:“毛吉亚——”,六助吓了一跳,剑突谦造趁六助一愣神的工夫,挣脱六助的手臂,一熘烟地逃跑了。 六助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件怪里怪气的小玩偶。中间是用色布做成的,形状象一段香肠,大约粗7厘米,长30厘米。“肠子”的一端连着碗大的娃娃头,用各种花布缝成奇怪可笑的脸形,象个小妖怪。“肠子”的另一端连着一段弹簧。一按弹簧,娃娃就不住地摇头,还发出“毛吉亚——”的怪叫声。六助突然产生一种念头:这个小玩意儿肯定有什么背景,说不定同兇杀案有关呢!要不,剧场怪人为什么那样慌慌张张地要把它扔掉?可是,柳绿子小姐为什么把它藏在自己的抽屉中?六助无意中又按了一下弹簧,玩具又发出“毛吉亚——”的叫声。不料,这叫声却引来一个人。“餵!”在楼梯上有人边走边喊他,六助惊讶地转过身来,来人原来是柳绿子。六助顿时疑窦丛生: “柳绿子小姐,您为什么到这里来啦?” “啊,六助君,您看见剑突谦造叔叔了吗?” “您找他有什么事?” “啊,六助君,刚才的怪叫声是哪儿来的?” “啊哈,那个妖怪娃娃呀……”六助一边说,一边在背后偷偷地按了一下弹簧。又发出“毛亚吉——”的叫声。 “呀!”柳绿子惊叫一声,冲上前去搂住六助的脖子。 “六助君,你真坏!别吓唬我,别吓唬我!” 六助哪里肯罢休,他一边逗着柳绿子,一边不断地按着弹簧。“毛吉亚——”毛吉亚——“的叫声不断,柳绿子吓得都快哭了。正当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晴空响起一声霹雳: “六助!你在干什么?太不象话了!” 六助象做错了事一样,急忙推开柳绿子,可是为时已晚,恭子柳眉倒竖,已出现在他的眼前,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第十二章 灯光突然熄灭 古川万十被杀之后,幽谷一伙人又成了被审查的对象。他们逐个被警长找去,都说没有见过古川万十,然而谁也不能提出自己不在杀人现场的有力证据。因为在得知古川万十被六助带来剧场后,大家便分开了,没有在一起,所以不能互相作证。 熊谷久摩吉、细木原龙三、红花子、柳绿子,还有深山恭子,也都受到传讯。奇怪的是他们也都各自单独呆着,也不能提供自己不在现场的有力证据。看来这起案子比上一起更棘手,等等力警长的脸色阴沉沉的。 警长再一次把大家召集到屋子里,以威胁的口吻说:“你们都找不到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这很不正常,里面一定有鬼。是的,一定有!”他用拳头用力地敲着桌子,糟糕,桌子上的一瓶墨水被他震倒了,弄得警长满手都是墨水。他的火气更大了,“谁把墨水放在这里?……什么,原来就放在这儿?……谁在吃吃地笑?” “是我。”一名警察报告说。 警长就象没有抓到贼拿自已的孩子出气一样,对着那个警察大声吼道:“混蛋!办案的时候不许笑!注意警戒!”他摆出一副威严的神态,样子很吓人,真使人有点不寒而慄。他宣布,“既然你们都拿不出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这就说明你们都在隐瞒案情。对了,你们一定知道内情,互相包庇,这就是你们合谋作案的证据。” “警长先生,您这么说毫无道理!”半纸晚钟大声地抗议。 “我们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杀人案,所以也根本没想去找什么证据。现在拿不出证据来,完全是正常的!” “半纸晚钟君说得对,我们没有证据,恰恰证明我们是清白无辜的!”灰屋铜堂气哼哼地说,此刻他好象一匹被激怒了的烈马。 “对,对,如果事先预谋,有所准备,怎么还不能制造一个互相证明不在现场的证据来?”芦原小群也开口了。 “对,要是合谋,一定会这样做的,各位,你们说是不是?”柴田乐亭也在帮腔。 大家齐唿:“对,是这样!” 一时间满屋子被传讯的人一窝蜂似地骚动起来,警长气得毫无办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幽谷先生说话了,他不慌不忙的,好象他并不是被传讯者,而是一位调解人,要打破双方对峙的僵局。 第27页 “喂,各位,静一静,请听我说,现在不是同警长先生辩论的时候,重要的是尽早抓住杀人兇手,警长先生,您说是吗?……” “……” 棒槌学堂·出品 “您刚才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证明自己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据,这恐怕不准确吧?至少有一个人能拿出这样的证据……” “谁?” “就是在这屋子里的田代信吉先生,当时您把他当作最大的嫌疑犯,正在审讯他。” 幽谷这么一说,警长无言以对,火气也有点儿消了。他嘆了口气说:“唉,我们这些当差的,跟你们一样,吃的都是配给粮。挣钱不多,管事不少……”警长象一个勤劳正直的普通人,叙述着自己的苦衷。 大家对他的反感被他的这些话化解了,又开始同情起他来。 “唉,真难为大家了,可是这也没有半法呀!这不,案子刚刚有点头绪,舞台上又出事了……噢,我差点把田代信吉这个茬给忘了。餵!田代信吉,到这里来一下!” “是。”田代信吉好不容易才恢復了知觉,两眼惺松,无精打采,好象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啊,您走的时候,我刚刚清醒过来,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这里,我想:我大概又犯病了吧?正在这个时候,听见外边的吵嚷声,我就心慌意乱地跑了出去……” 田代信吉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看来幽谷是正确的。田代信吉确实有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警长问了半天,一无所获,陷入惆怅之中。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啊,那个人呢?那个自称是一六报社记者的人……” “啊,书呆子……”颚十郎一不留神,说走了嘴。 “什么?你说什么?谁是书呆子?”警长听后火冒三丈。 “啊,对不起!别见怪,我不是说您。” “是这么回事,一六报社的记者野崎六助的外号叫书呆子,您别误会。”幽谷替颚十郎解释说。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怎么没看见六助,他上哪儿去了?” “啊,他在三楼呢。警长先生,我去叫他吗?”恭子没等警长发话,自告奋勇地说。她刚才在三楼看见过六助。 野崎六助命里註定要遇到倒霉事,大家正在说着他,谁知他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警长的面前。 “你就是一六报社的记者野崎六助?带记者证了吗?给我看看!”等等力警长表情非常严肃。 “啊,带来了!”说罢六助把手仲进口袋取记者证。真糟糕!一下子从口袋里发出“毛吉亚——”的怪叫,刚揣进去的妖怪娃娃的弹簧被他碰了,那个小东西一边怪叫着。一边直向警长的鼻樑射去。警长不知何物,赶紧一躲。“哗啦啦!”他连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 “你,你想干什么?!”警长大发雷霆。 六助吓得惊慌失措,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忙不迭地伏到地上去找那个妖怪娃娃。 警长从后面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唉哟!”六助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十分狼狈。警长这才算出了口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妖怪娃娃。 “这是什么东西?”警长一边摆弄着它,一边奇怪地问。 “毛吉亚——”妖怪娃娃又发出一声怪叫。惹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警长又生气了:“你,你竟敢拿这个东西戏弄警官……” “不,没那个意思,我拿这个东西来,是想向警长先生……”六助很遗憾地抚摸着被踢痛了的臀部,回头看了恭子一眼,心想自己刚才的丑态一定让恭子看了个一清二楚,这真使他太难堪了。他发现恭子的情绪很正常,似乎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才放了心。他哪里知道,恭子也在一心一意地想着妖怪娃娃的事呢。 “关于这个玩偶,你有什么事要说?”警长问道。 “刚才剧场怪人剑突谦造偷偷地上到三楼,拿着这个妖怪娃娃,刚要向窗外扔,被我当场抓住了。”六助隐瞒了他上楼的原因,看来说谎不是什么难事,连老实巴交的六助也会。他继续说,“剑突谦造走进三楼演员化妆室,从一大排梳装台中找到一个抽屉,拿出这个玩偶……” “谁的抽屉?”警长追问。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那里有好多抽屉呀!”六助又说了谎,“我看见剑突谦造要扔这个玩偶,就立刻扑了上去,和他打了起来,抢到了这个东西……警长先生,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 警长沉思片刻,忽然对大家说:“各位请先回去等一下儿,我要跟这位先生好好地谈谈。” 大家巴不得他有这句话,一下子涌出了门。 幽谷池们一伙人又回到幽谷的房间。 “幽谷先生,您有何高见,说给我们听听!”灰屋铜堂满面春风,想找个有趣的话题。 “唉,哪里有什么高见呀!”幽谷仍然心事重重。 灰屋铜堂的兴致未减,似乎并没有受到幽谷的影响。继续嚷嚷着:“各位,瞧,这是什么东西?” 第28页 他好象变魔术似的,边说边把手插进上衣两边的口袋里,忽然掏出两瓶威士忌来。 “哟,灰屋铜堂君,从哪里搞来的?”芦群小群兴高采烈,一个劲儿地舔着嘴唇。 “在剧场怪人的房间里找到的,大概是那个醉鬼带来的。” “是古川万十吗?” “对,正是他!听说他来这里时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可是还带来好几瓶酒。说起来这还是他的遗物呢!把它当作纪念品留下来追忆故人呢,还是……”灰屋铜堂用眼睛扫了幽谷一眼,好象在徵求他的意见。幽谷没有作声,大家却都按捺不住了。 “痛痛快快地喝点儿吧。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呢!蚂蚁钻狗圈,咱们才不屑管那些闲事呢,怎么样?先生,喝吧!”半纸晚钟的舌头都有点不好使唤了。 于是,两瓶酒都打开了,大家边喝边聊。 “我现在有个想法……”幽谷说。 “怎么?您已经弄明白了?……瞧您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要是让警长看见了,准会以为您就是兇手!”柴田乐亭打断幽谷的话。 “哦,关于兇手的问题,我倒有一个。呃,线索,呃,呃,……”说话的是芦原小群。 “嗯,真的?” 棒槌学堂·出品 “小群君,你可别瞎扯呀!” “不,不,这,呃,决,决不是瞎扯。幽谷先生……”小群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小群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呃。你在,在舞台,呃,呃,前面的潘,潘,潘……” “真急死人,是潘朵拉匣子吧?” “是,是那个,呃呃,只有搬那个,匣子的人,呃,才有做,做案的可能……” “对,我现在也这么想。” “那个人……我,我,看见啦……” 大家一下子静下来了。 “小群君,真的吗?那个人是谁?”幽谷勐地站起身来。 “那,那个人,呃,呃,呃……” “那人是谁呀?”颚十郎焦急地问。 “呃,呃,呃……” 芦原小群的怪毛病真气人,一喝酒就嗝声不断,并且越打越厉害,大家急得手心直出汗,可是也毫无办法。 “小群君,你安静一下儿。那人究竟是谁?”幽谷安慰他说。 过了一会儿,小群刚要说:“那那,那……”嗝又打起来没完。他索性不说了,又呷一口酒,他想平静一下,可是一歪头竟然醉倒了,一边打着嗝儿,一边打起鼾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着急。 “先生,小群君好象真的知道兇手是谁,可在关键时刻……” “却犯了老毛病。”幽谷先生接着说。他失望地摸着下巴,似乎在想对策。 正在这时,电灯忽地一下灭了,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不一会儿——“唉呀,这……”从黑暗中传来一个漂亮的花腔女高音的尖叫声,不用说,这是红花子在求救。 大家仿佛得到警报一样,“唿”的一下子涌向黑暗的走廊。 房间里只剩下芦原小群一个人…… 第十三章 长夜绵绵 幽谷他们一伙人奔出房间之后,在黑暗中各自向四面八方摸索,寻找红花子的踪迹。他们又犯了一个错误,由于都是单独行动,若警长问起,恐怕他们每个人还是拿不出证明自己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这可太遗憾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连精明的幽谷也不例外。幽谷的聪明之处只是在于他事后善于仔细分析问题而已,而事前却不是深思熟虑的人。此刻他同伙伴们也一起奔向黑暗的走廊。 “红花子小姐会怎么样呢?厄运又降在她的头上了吗?”幽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黑暗的走廊里踉踉跄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跟伙伴们失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喂,灰屋铜堂君,柴田乐亭君,半纸晚钟君。你们在哪儿?喂,颚君!”幽谷试着一个一个地喊着同伴们的名字,可是谁也不回答。剧场里一片死寂,好象没有人烟的旷野。幽谷不由得有些害怕,腿也有点不听使唤。 就象在飓风的中心带也会有晴朗无风的天气一样,在这场怪事迭出、多人遭害的大案中,也会有平静的一瞬间。刚才,电灯突然熄灭之时,女演员们的叫喊声和警察们粗野的吼声交织在一起,而此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剧场里一下子静得象坟墓一样。人们好象都被这瞬间的寂静吓住了,一个个都屏住唿吸,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声响,把妖怪引来。 幽谷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他突然感到有必要找个妥贴的藏身之处,于是便蹑手蹑脚地摸索着往前走。忽然,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一男一女窃窃私语的声音,便停住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您现在怎么样啦,已经完全好了吗?”这是一位姑娘的声音。 “啊,谢谢你,柳绿子!已经好了,总算清醒过来了。”那位问话的姑娘原来是柳绿子,而答话的这位男士必定是田代信吉了。幽谷已经清楚这两个人是谁了,继续听他们说话。 第29页 “谢天谢地,总算好啦。您挨了警长的训斥吧?” “没有办法,怀疑人是他的职业,可是,柳绿子——” “您要说什么?” “你是相信我的,我怎么可能是兇手呢?” “当然相信啦,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您,象您这样善良的人绝不会去杀人,我相信您,相信。” “谢谢你,柳绿子,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还会这么说。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棒槌学堂·出品 “真不好意思对你说,我们的婚约……我,我想取消。” “您说些什么呀,田代君!” “是真的,我想取消婚约。” “为什么呀,我柳绿子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啊!难道您不爱我了?太可怕了,事到如今……”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取消婚约是因为我自己——” “您怎么啦?” “柳绿子,你听我说,同我这样的人结婚会给你带来不幸,我有病……” “这我知道哇,您的病不是好多了吗?” “不对。我自认为好多了,才同你订婚,可是……可是还不行啊!” “为什么您说不行?” “你都看见了,今天晚上我就发作了两次……” “怎么是两次呢?不就是在古川万十被杀之前发作了一次吗?” “不是,在那之前还发作一次,我觉得不好意思,对谁也没说……” “……” 一阵沉默。忽然又听到柳绿子激动的声音:“田代君,不管你一晚发作几次,我都不在乎!您越有病,越需要我的照顾。田代君,请您不要再说取消婚约的话,我……” “柳绿子!” “田代君!”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衣服相互摩擦的声音传来,幽谷正要离开,忽听不远处又隐隐约约传来男女说悄悄话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谈情说爱?” 幽谷好生奇怪,便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刚才幽谷专心致志地听田代信吉和柳绿子的谈话,想从中发现一点关于案情的线索,竟没有注意那一边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一些,终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不行!你怎么辩解也不行!必须把妖怪娃娃的事说清楚!”幽谷一听就知道是女儿恭子。 “我不是一个劲儿地向你道歉吗?你要是再生气,我可就没有立足之地啦!”这是野崎六助的声音。 “没有立足之地,你就躺下吧!” “别那么残酷。你听我说,我可没有打柳绿子的主意,她是因为害怕才搂我的脖子,我只想同她开个玩笑……” “你也太放肆了,也不知自已多大啦!” “年纪的问题我刚刚说过……” “可是,你哪儿有点大人样啊,一会儿和女演员胡闹,一会儿又拿妖怪娃娃吓唬柳绿子,让她搂你的脖子,叫哇、笑哇的,象个什么样!你以为你还是玩娃娃的年龄吗?” “刚才我已经对警长说了,那个妖怪娃娃根本不是我的,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的。” “你撒谎……” “没撒谎!” “撒谎,肯定是撒谎,你明知道剧场怪人什么也不对警长说,就往他身上推……你也太无耻啦!” “不对,不对,确实是剧场怪人的!可是我有一点还弄不明白——” “什么?” “我刚才没有对警长说,剧场怪人是从什么地方拿出那个玩偶的。” “胡扯,你不是说他从化妆檯上一个抽屉拿出来的吗?” “不错,可是那是谁的抽屉,我可没有对警长说呀,其实我是知道的……” “啊?你知道?抽屉的主人是谁?” “是柳绿子。” “六助君——” “恭子,你怎么啦?” 棒槌学堂·出品 “你,你就是对柳绿子有意,怕连累她,所以就把这事隐瞒下来,不对警长说,你有多护着她……” “不,绝对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呢,你也太不诚实啦!” “你怎么说都行。不是,就是不是!连你这样聪明的人,还没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想这个妖怪娃娃是从柳绿子的抽屉里拿出来的,可是柳绿子本人却不知道那是个啥东西。要不,她怎么会那么害怕,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你说这事怪不怪?” “原来如此,是有一点儿怪。” “所以,我再三地考虑……” “哟,六助也有再三考虑的时候?” “当然。我是记者嘛!” “得了吧。你考虑的结果如何?” “我想,柳绿子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她的抽屉里会有这样一个妖怪娃娃,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玩具,一定是这样的!……对于柳绿子,你比我了解,她平时是不是有摆弄妖怪娃娃的习惯?” 第30页 “根本就没有这种恶作剧的习惯。可是,那个玩意儿是怎么跑到柳绿子的抽屉里去的呢?” “可能是有人偷偷地放进去的。” “谁干的?” “肯定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干的。他既然从那个抽屉把它拿出来,当然事先就知道它藏在那里啦!” “那么,他藏这个玩意儿要干什么?” “肯定有某种重要的原因,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想偷偷地把它从窗户扔掉?” “可为什么要扔掉它呢?” “很遗憾,我也弄不明白。 ……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六助的声音:“恭子,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是不是又让我宽恕你和柳绿子……” “不,不是,是我无意中对警长提到的一件事,关系到幽谷先生……” “有我爸爸什么事?” “栽对警长说,古川万十在酒馆里说,在‘潘朵拉匣子’里放兇器的是幽谷先 生……这可不是我的看法呀,而是古川万十亲口对我说的,我本来不想告诉警长, 可是他在审讯我的时候就……” “古川万十为什么说是我爸爸放的?” “古川万十说,幽谷先生和红花子小姐有宿怨,是想报復她。啊?恭子?你怎 么啦?冷静点,冷静……” 六助急促她唿唤着恭子,她大概很震惊吧?幽谷听后也是心惊肉跳,岂止是心 惊肉跳,脸色也许变得苍白了吧?不过在黑暗中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脸色。他的身体 好象失去了平衡,跌跌撞憧,摇摇晃晃地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勐 然绊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幽谷大叫一声,刚要弯腰去提那个东西,谁知软绵绵的 东西却忽地一下子站起未了,并发出一声悽惨的叫声:“唉呀,杀人啦!”原来例 在地上的是红花子;幽谷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想制止她的喊叫,正在这时, “叭”的一下电灯亮了。 原来,这里正是舞台。舞台的一端是田代信吉和柳绿子,另一端是书呆子六助 和恭子,他们都在亲亲热热地拥抱接吻;舞台的中央是幽谷和红花子。幽谷身穿 “卡尔格里博士服”,伸着手,好象要扭断红花子的脖子——这奇妙的一幕,大家 都看得一清二楚。 第十四章 小群遇害 灯光一亮,灰屋铜堂一伙人、熊谷久摩吉、细木原龙三、等等力警长,还有一大群女演员就好象事先埋伏在黑暗中一样,一下子都出现了。他们都被舞台上的景象惊呆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幽谷和红花子身上,盯着幽谷那双似乎要掐红花子脖子的手。 红花子这时也看清幽谷的脸,她好象被蜜蜂蛰了一样,勐地甩开幽谷的手,怒不可遏地吼道:“啊?是你,又是你!” 幽谷好不容易才弄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掏出手帕,慌忙地擦着脸上的汗:“红花子小姐。请您别误会!难道您一直都在怀疑我吗?” “啊,不是的,不……”话虽这样说。可红花子心里仍然疑团未解,她用一双恐惧的眼睛注视着幽谷的面孔。 “唉,红花子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您刚才昏倒在这里啦,不记得了吗?在黑暗中,我无意中绊到您的身上,吓得我大叫一声,大概把您惊醒了。您醒来后就一把紧紧地抓住我,抓住我这个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您大概太恐惧了,又大喊‘杀人啦’,我怎么也制止不了您,想提醒您换一换湿衣服,刚要捂您的嘴,电灯就亮了。啊哈哈。各位,就是这么回事,真是一场难以令人相信的闹剧呀。一场虚惊,一场误会,我可没把红花子小姐怎么样啊……”幽谷为了解除误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等等力警长走近幽谷,用他那凶神恶煞的目光上下审视着幽谷。幽谷连忙对警长解释说:“啊,警长先生。今晚这事……纯属偶然,您大概也是知道的吧!红花子小姐误会了,她刚才在黑暗中被人掐住脖子,昏了过去,被我偶然遇上,她才清醒过来。可以说,是我救了红花子小姐,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哪!我救了她,怎么能怀疑我要杀她呢?这太不合理啦,太冤枉好人啦!警长先生,您是明白人,绝对不会相信她的胡思乱想。是的,当然不会!因为这是毫无道理的嘛,我深山幽谷可一点儿也没有谋杀红花子小姐的动机……” “一点儿也没有谋杀红花子小姐的动机?”警长以嘲笑的口吻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幽谷的最后一句话,但把肯定句变成了疑问句。他脸上的笑容是一种觉察出什么徵兆的笑,是一种对他表示不信任的笑。 “当然,一点儿也没有!”幽谷再次肯定地说。 “没有?这可奇怪了,据人反映,你同红花子小姐是有宿怨的!”等等力警长单刀直入。 “什么。我与红花子小姐有宿怨?”幽谷发现形势对自己不利,但努力地使自已保持镇静,故意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神态,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着。他很快发现这一招不灵,索性也来个单刀直入。他沉思了片刻,对警长说:“哦,我明白了,您指的是第一天演出时红花子在舞台上放香蕉皮把我滑倒那件事吧?这种事情是演员们常开的一个玩笑,啊哈哈,就因为这么点小事我就跟红花子小姐结成宿怨,以至于谋杀她?简直是笑话!哈哈!”幽谷本想发出豪爽的大笑,可是怎么也豪爽不起来,竟变成干巴巴的假笑,甚至还夹杂着胆怯的颤音,与其说是虎头蛇尾,勿宁说愉蜂蜜不成反挨了蛰! 第31页 等等力警长用怀疑的目光瞥了幽谷一眼,心怀叵测地笑了笑:“啊,幽谷先生,您这是不打自招啊!在演出的第一天,红花子在舞台上做了手脚,使您出了洋相。从此以后,您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復,这难道不是人所共知的吗?怎么样,您干脆如实说出来吧……”警长声色俱厉,虎视耽耽地逼视着幽谷的面孔,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那个架势,怎么也不象吃配给粮常拉肚子的人的样子。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说一说在《潘朵拉的匣子》演出第一天,红花子在舞台上搞恶作剧那件事。 经过几天精心排练,《潘朵拉的匣子》就要同观众见面了,大家都很高兴。在首场演出即将开幕的时候,扮演卡尔格里博士的幽谷精神抖擞,正准备上场,刚走几步,哧熘一下滑倒了,摔了一个仰面朝天的大筋斗,那个高踢腿的动作。就连红花子那些专演高踢腿动作的女演员,也都望尘莫及。舞台上一阵哄堂大笑,幽谷着着实实地出了一个洋相。 幽谷为什么会摔个大筋斗呢?原来有人在他走向舞台的路上扔了一块香蕉皮,他没有注意,一脚踩在香蕉皮上,摔了个两脚朝天。 尽管当时剧场的风气不严肃,但在舞台上吃香蕉,还把香蕉皮扔在演员上场的必经之路上,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到底是谁干的?幽谷恨恨不已,下决心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经过一番调查,他终于知道了:这事是红花子干的,一向宽容敦厚的幽谷为这事还真生了气,他脸色阴沉,恨恨地诅咒发誓地说:“好啊,你个红花子,菩萨脸、夜叉心,竟敢打我这个‘卡尔格里博士’的主意,真是胆大包天!我可要化为復仇的魔鬼,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幽谷半真半假,还故意卖弄自己的学识,用晦涩难懂的语言祈天告地,竟使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花子终日提心弔胆。 等等力警长刚才在审讯书呆子野崎六助时,从六助的嘴里知道了古川万十在酒馆里说的那番话。他正想找红花子核实一下,电灯突然熄灭了。他也奔出房间,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灯又亮起来,他刚好看见幽谷似乎要掐红花子的脖子的姿势,便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了,就是这个幽谷,一心要杀死红花子,可是却误杀了石丸启助,而且连知情的古川万十也没有放过。这傢伙真是一个心狠手毒的报復狂、杀人狂! “笑话,警长先生,您的推理好象是那么回事,其实是站不住脚的。您大概有所不知,演员们在舞台上开玩笑、搞恶作剧是常有的事,可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而结下宿怨的,更没有因为这事杀人的!红花子对我搞恶作剧,也许是对我表示亲热呢,我感激还来不及,有什么理由要杀死她?”幽谷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是,你当时确实是脸色阴森,还说了些恫吓人的话,还怎么解释?”警长还是不放过他。 “啊,这太不好意思啦!我当时没有化妆,在灯光之下,脸色很难看。我说那番话也是故意吓唬人,开个玩笑而已。清楚点儿说,我的意思是:你红花子今天捉弄我,过几天我将要捉弄你,没有别的意思。” “……” 棒槌学堂·出品 “啊,这完全是开玩笑呀!就因为在舞台上搞无害的恶作剧而把别人杀掉,只有神经不正常的杀人狂才会干得出来!这种人不懂得什么是幽默,实在可怜,我幽谷绝不会……” “你可真能狡辩,照你这么说,无论多么恶毒的威吓都可以说成是善意的玩笑,真是岂有此理!你的这些花言巧语是骗不了我的!你不仅有作案的动机,而且行为反常的地方多着哪!比如,你平时总是在要开演的时候才进舞台,而今天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早?” “这是谁说的?” “细木原龙三先生亲眼看见的,你不但来得早,腋下还挟着个什么东西,神情也显得慌慌张张的……” “你,你这个坏东西!细木原龙三,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幽谷怒不可遏,忿忿地质问细木原龙三,两颊都已肿胀的细木原龙三吓得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深山幽谷,你恨细木原龙三先生,这毫不奇怪,可是你要用刀子捅他,那可再也办不到了!来人,把他抓起来!”随着警长一声令下,两个警察立刻奔向幽谷的一左一右,掏出手铐,正要动手。这时恭子跑过来大喊:“等一下,请等一下!” 她走到父亲的身边,贴着耳朵说:“爸爸,您真傻!慌什么?您有足以证明自己不占有作案时间的证据,为什么不对警长说呀!” “什么证据?”幽谷一时紧张,竟想不起来了。 “爸爸,您今天怎么啦?……刚才柴田乐亭君说了,他拿着装短刀的手提包进化妆室的时间正好是4点,而兇手在潘朵拉匣子放置兇器的时间是4点到4点30分之间。——这不是警长当众亲口说的吗?爸爸,您想想,从4点到4点30分之间,您在什么地方?” “噢,对啦!”幽谷恍然大悟,高兴得差点笑出了声!他一把拉住女儿的手, 轻轻地咳了一声,完全恢復了平静。他慢条斯理地对警长说:“警长先生,正如小 女所说。我有足以证明自己不占有作案时间的证据。一点儿不错,我今天确实比每 第32页 天来得早,可是我来到之后就出去了,所以,从4点到4点30分之间,我不在剧场, 而在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广播电台。” “广播电台?” “对,每周的这一天,从4点到4点30分是广播电台的趣味节目时间。我今天利 用这段时间为电台播讲了《战后的惊险电影》,我这里还有录音带为证。警长先 生,难道还不算充分的证据吗?”幽谷说罢,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正在这个时 候,从舞台后面跑过来一个青年人,他吓得面无血色,哇哇哇哇地叫个不断,原来 是颚十郎。他那本来就很长的下巴,似乎比平时更长了。他好象要报告什么事情, 可是怎么也说不清楚,只是哇哇地叫喊,好象突然间变成了哑巴。他急得眼珠上下 翻动,还不断地指着自己的下巴。他那大下巴耷拉下来足有3寸多长。“哇…… 哇……哇”颚十郎眼里含着泪花,痛苦地托着下巴,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很奇怪, 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幽谷勐地一拍手: “啊哈哈,各位不要惊慌,颚十 郎的下巴掉下来了,这是他的一个怪毛病:一遇到惊人的事情,他就会掉下巴。 来。我给他端上去!”幽谷双手托着颚十郎那长长的下巴。揉了两三下,大喝一 声:“呀——” “卡尔格里博士”的手法真灵,只听。“咯噔”一声,颚十郎的下巴恢復了正 常。大家也松了一口气。 “喂,颚君,你为什么这么惊慌?”幽谷问道。 “先生。小群君在天亮之前死啦!”颚十郎惨然大叫。 在芦原小群的胸口上,插着柴田乐亭丢失的第三把刀。他在醉酒的时候被人暗杀,就死在幽谷的房间里。 第十五章 谁是兇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据说还有因为苦于打嗝不止而自杀的人。有一个人,不知道是他的横隔肌发生变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得了打嗝不停的怪病,怎么治也治不好,整天价嗝声不止,苦不堪言,以至于使他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芦原小群也为打嗝所苦,曾说过:“我也许会有这么一天,被这个怪病折磨死。到那时候请给我立一块碑。写上打嗝致死几个字吧!”当时他不过随便说说,谁知今天竟真的成了事实。 当然,不用法医检查谁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小群不是因打嗝而自杀的,因为他的胸口上明晃晃地插着一把刀。不过,他的死同他那打嗝的怪病确实有关。也许他直到被杀死之前。都在“呃,呃……”不停地打着嗝,所以兇手在黑暗中摸进尾子里,根据嗝声可以准确无误,一刀就刺中他的胸口。这倒霉的打嗝终于送掉了小群的性命。 看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人们都黯然泪下。等等力警长一夜之中又遇上第三起杀人案,脸色更加阴沉:“哎,多么不幸的老人啊,听说他老人家已知道谁是兇手,刚要说出来,就……”警长仿佛说不下去了,他的语调里充满同情,但也隐含着潜台词,因为他在说这番话时,目光不离幽谷他们一伙人。 “嗯,是的。想不到这讨厌的打嗝声竟送了他的命!他曾是一个压倒群芳的旦角,引起过多少人的羡慕,多少人的妒忌呀,自从得了这种怪病……”幽谷也不无感慨地说道。如果芦原小群还在世的话,幽谷肯定对他不会有这么高的评价,现在他用了许多溢美之词,大概是想藉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吧! 对于警长来说,小群是不是出色的旦角,与他可毫不相干。他现在关心的只是案情:“看起来,就是因为他老人家知道了谁是兇手,才遭到了这致命的一刀!” “啊,恐怕是这样。要不然象小群这样和蔼可亲的人,怎么会遭到毒手呢?”幽谷表示同意警长的看法。 “可是,当他老人家表示他知道兇手是谁。并且刚要说出这一事关重大的名字的时候,在场的只有你们几个人呀?” “是的,没有别人。” “啊哈,幽谷先生真是爽快人,不打自招啊!如果他老人家是因为知道兇手是谁而被杀的,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们几个,那么就是说。兇手就在你们几个人当中喽?……这可是连小学生都能明白的道理!”等等力警长自鸣得意,冷笑了一声。 “警长先生,不能这么说啊!” “灰屋铜堂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说的哪儿不对?” “啊,警长先生,您刚才说,断电的原因是兇手拉的电闸。请您想想,在断电那个瞬间,我们几个都在这里呀!” “对,对。”半纸晚钟接着灰屋铜堂的话茬说,“警长先生,您刚才还说,兇手断了电,是要袭击红花子小姐,可是,在红花子发出惨叫的时候,我们几个都是在这个屋子里听到的呀!” “我看这二位说得一点儿也不错!‘一个物体不能同时占据两个空间’,这是物理学上最简单的常识。”幽谷也附和着说。他的话是警长无法反驳的。 警长听了他们的申辩,不服气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不一会儿,眼睛里又闪出狡黠的目光: 第33页 “对,您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真理。照您这么说,兇手就是拉电闸、偷袭红花子那个人。他趁着黑暗又摸进房间里,杀死了小群先生,真的是这样吗?” “恐怕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幽谷先生,”等等力警长收起笑容,声严厉色地喝道,“兇手如果是拉电闸那个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小群已知道兇手是谁?他老人家说出自己知道谁是兇手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那个人又要到舞台后拉电闸,又要掐红花子的脖子,他也太忙了!一个物质不可能同时占据两个空间。这是物理学上的常识,那个人怎么同时知道房间里小群对你们说的话?”警长用凶神一般的目光盯住幽谷一伙人,斩钉截铁地说:“杀死小群先生的兇手肯定就在你们几个人当中,至少也有兇手的同谋!” “稍等一下,请听我说。”这是人群后面发出的声音,原来是柴田乐亭。“警长先生说的对,幽谷先生说的也对,一个物体确实不可能同时占据两个空间。我刚才仔细地想了一下,兇手为什么知道小群君对我们几个人说的事呀?原来……原来是我说出去的。” 大家听罢把目光一齐集中到柴田乐亭的身上。“柴田乐亭君,那么你知道谁是兇手啦?”幽谷不无担心地问。 “对不起,”柴田乐亭羞愧地说,“我要是知道谁是兇手。早就一把把他抓住啦!这个傢伙用我的道具连杀三个人,我真恨不得一口吃掉他……” “可是。你怎么在无意中成了兇手的帮手呢?” “当帮凶那是可耻的事,我要是知道他是兇手,说什么也不会对他提起小群君说的话。你们听我慢慢地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柴田乐亭接着说,“刚才咱们在这间屋子里听到红花子的惨叫声之后,不是都跑出去了吗?不一会儿,我就落在了大家的后面,黑暗中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迷失了方向。周围一片寂静,仔细一听,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我立即紧张起来,感到很害怕。当时真是太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刚才还那么热闹,现在却一下子变得这样寂静,静得使人受不了,我感到自已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掉。不知不觉地,膀胱扩约肌突然紧张起来,我要撤尿……” “那你就在原地哗哗地尿了吗?”幽谷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他对柴田乐亭深表同情,因为他自己也有类似的经歷。 “别胡扯啦!当时,我使劲憋着,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厕所走去,突然‘咣当’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同我正好撞了个头碰头,我的脑袋顿时起个大包,请 看,这就是那时留下来的纪念……”大家随着柴田乐亭的手指一看,呆然在他的额 头上鼓起一个大青包。在这个身高6尺的高大个儿的额头上,显得那么突出、显 眼。大家既对他表示同情,又憋不住笑,只有警长不动声色,继续追问: “喂,喂,柴田乐亭先生,我可不想听什么包啊,块啊,膀胱啊,括约肌啊什 么的,你快说,到底兇手是怎么知道小群的情况的?” “别着急,我这就要说到了。当时我咕咚摔了一跤,对方好象也摔倒了,只是 发出的声音很奇怪,‘咕咚’还夹着”吧嗒’一声……“柴田乐亭停了一下,继续 说,’我生气了,坐起来矇头转向地摸了摸头上的大包,问了一声,‘谁呀?’可是 对方没有回答,我站起来试着摸了摸对方的身体:哎哟,这不是半纸晚钟君吗?” “简直是胡说!”听到这里半纸晚钟提出抗议,“柴田乐亭君。你睁开眼睛好 好看看,我的头上可没有同你碰头碰起的大包啊!” “别打岔,你听我继续说。我为什么会以为对方是半纸晚钟君呢?原来我摸到 那个人的后背,他是个罗锅儿……”听柴田乐亭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都静了下 来,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他今天的举止实在可疑。 “……我为什么会想到他是半纸晚钟君呢?因为从《潘朵拉的匣子》开演的第 一天起,就深深地被半纸晚钟君高超的演技吸引住了。他演的罗锅儿卡西莫多,惟 妙惟肖,棒极了!我要是评委的话,一定要把今年的奥斯卡金像奖授给半纸晚钟 君……” “承蒙夸奖,惭愧惭愧!”半纸晚钟似乎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打趣地说道。 “从此以后,在我的脑海里半纸晚钟君总是同罗锅儿的形象联繫在一起。所以我一摸到对方的罗锅儿,马上就想到半纸晚钟君,于是就放下心来,同他聊天,讲起……” “讲起关于小群君的事来啦?” “嗯,是的。我说,小群君说他知道兇手是谁,可偏偏在关键的时刻打起嗝儿来没完没了,真急人……”  “你真是多嘴多舌,对方说了些什么?” “他一声也没吭,只听我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因为他总不吭声,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头,勐然想起:半纸晚钟早已卸了装,恢復了堂堂的一表人材,哪里还有什么罗锅儿啊?” 第34页 “啊,谢天谢地,多亏你还想到这一点,等回家我可要请老兄喝一杯啦!”半纸晚钟如释重负,插了一嘴。 “……当时我大吃一惊,又喊了一声:你是谁?突然又是咣当一声……” “你又挨打啦?” “是的,你们瞧,这里又起一个包,又是吃了那傢伙一拳后留下来的。”果然,在柴田乐亭的左额角还有一个大青包。 “唉呀,你今晚可真够倒霉的了,那个傢伙后来怎样了?” “唉,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我真有点晕头转向,六神无主。我隐隐约约地听见,那个傢伙大概向楼上走去了,在楼梯上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我仿佛觉得脚步声很重,很吃力,也很奇怪……”听到这里,大家都如入五里雾中,按照柴田乐亭的描述,那个傢伙似乎又不大象剑突谦造,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没错,准没错!”等等力警长突然跳起来,“是他,就是他!你看他那装疯卖傻的样子,什么也问不出来,好象什么也不知道,其实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没错,准是他!”显然,警长所说的“他”是指剧场怪人。等等力警长刚迈出房间的门坎,准备去提审剑突谦遣,突然又从三楼传来悽厉的叫声:“啊呀,来人哪!快来人……”这回的叫声可不是尖声尖气的女人的声音,也不是红花子那漂亮的花腔女高音,好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祸不单行,这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夜晚! “呀,这不是书呆子野崎六助的喊声吗?”幽谷恍然大悟,随着他的话音,大家一起跟着警长,挤过昏暗狭窄的走廊和楼梯,拥上三楼。在三楼演员休息室门口,老远就看见野崎六助那高大的身躯由于惊吓在瑟瑟发抖。 第十六章 一场骗局 “六助君,怎么啦?”幽谷问。 “先、先生,您看那——”大家顺着六助指的方向一看,不禁都惊呆了。 在化妆室里柳绿子使用的梳妆檯的上方,一动不动地吊着一个人。“谁?”警长严厉的喊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人们乱了起来。从天棚上吊下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可怜的剑突谦造被吊死了,人们的心中不由得升起怜悯和哀痛之情。突然,人群后面传来“哇——哇——哇——”的怪叫声,大家回头一看,这声音是颚十郎发出的。他大概由于连惊带吓,下巴又掉下来了。 柳绿子哭成了泪人。她一边哭,一边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我就全说了吧!今天我进后台不久,剑突叔叔把我叫住了,他问我:你不是女主角的替补吗?红花子的那些动作你都记住了吗?”我回答说:记住了。于是他便对我说:如果你真的演上了潘朵拉这个角色,我祝你演出成功!当时我很奇怪:叔叔为什么要说这个呢?他看我有些纳闷,便说:天有不测风云,红花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个闪失,你要随时作好上场的准备,到时候你出色地扮演这个角色,就可以一举成名啦!我听后也没怎么当回事,就同他分手了。过了不大一会儿。舞台上就出事了。后来警长先生问我,有没有取代红花子小姐演主角的念头,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剑突叔叔对我说的那些话来。我现在才明白了,大概是剑突叔叔急于让我成名,早点取代红花子小姐,才做了手脚吧?“可是,后来你没有当面问问剑突谦造吗?”等等力警长问道。 “我是想问的,可叔叔大概是有意躲着我,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偶尔碰到他,他又是同别人在一起,我一直没有找到同他说话的机会。” “剑突谦造讨好您,是不是要打您的主意?”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柳绿子听了这粗野的问话,好象受到莫大的侮辱,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停顿了片刻,她痛苦地嘆了口气,继续说:“剑突叔叔成了残疾人之后,大家都拿他的病当笑柄,常有人耍弄他,拿他开心,我对这种做法很反感。我和这些人不一样,常常对剑突叔叔表示同情,安慰他,大概叔叔很受感动吧,他对我也很好,象亲人似的……就是这么回事。有人胡说我们之间关系不正常,简直太无耻啦!” “哦,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问。我现在明白了,他对您并没有非份之想,但私人关系很融洽,是这么回事吧?” “嗯。大家都说他神经不正常,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剑突叔叔身体成了残疾之后,一直沉默寡言,精神上很痛苦,但他并不是疯子。他待我很好,我遇上什么困难,都愿意向他请教。我的声乐课程就是他教的,叔叔是个很正派的艺术家。” 听柳绿子这么一说,大家觉得剑突谦造更象美国电影《剧场里的怪人》中的怪人了。 警长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他说: “啊,谢谢您啦,柳绿子小姐!听您这么一说,一切都清楚了:剧场怪人剑突谦造为了让您能演上主角,一举成名,便在潘朵拉匣子里安放了杀人装置,没想到却误杀了石丸启助,于是,他便畏罪自杀了。总而言之、一切都清楚了,兇手自杀,太遗憾了。到此为止,可以宣布结案啦!” 第35页 等等力警长兴奋地宣布了他的结论,心想这回绝对没错。剧场的演职员听了之后也都很高兴,看起来没大家的什么事了,可以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了。灰屋铜堂操着无声电影解说员的腔调:“啊,惊心动魄的潘朵拉匣子兇杀案,以剧场怪人剑突谦造自杀而宣告结束,原来兇手就是他。咚咚锵……” 就在这个时候,幽谷先生对大家挥了挥手,不慌不忙地说道:“请安静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警长先生,您说,刚才和柴田乐亭在黑暗中撞了头的那个人是剑突谦造吗?” “当然喽,您仔细看看,在剧场怪人的额头上也有碰起的伤痕呢!”警长语气十分肯定。 “可是,警长先生,不知您注意到没有,柴田乐亭君额头上两个大包都是血淤形成的青紫包,正面的那个是与别人相撞留下来的,右边那个是挨拳击留下来的。而剧场怪人的额头上呢,并没有起包,只有被撞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这个嘛……啊,也许是每个人的皮肤组织或肌肉组织有差异的缘故吧?” “有这种可能,我可以同意您的看法,不过为什么剑突谦造的皮肤组织与常人那么不同呢?另外,我还有一个疑问,请等一下。喂,柴田乐亭君,你的身高是多少?” “幽谷先生,您何必多事?警长先生放我们回家有什么不好?我的身高嘛……” “说准确点,是6尺1寸呢,还是6尺2寸?” “我的身高是6尺1寸9。” “警长先生,您听清楚了吧?柴田乐亭君的身高是6尺1寸9。” “这又怎么样?” “啊哈,您难道没注意吗?柴田乐亭君的身高是6尺1寸9而剧场怪人呢,顶多有5尺6寸或5尺7寸,他的背又驼,腿又瘸,站在那里又要矮一些,顶多也就是5尺3寸吧!您想想看。一个6尺多高的大个子,另一个是5尺多高的小个子,他们俩的头怎么可能撞在一起呢?” 警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慌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刚才那股高兴劲儿不知哪里去了。“可是,在剧场怪人的额头确实有撞伤的痕迹呀?……照您这么说这不是同柴田乐亭先生相撞时留下来的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剑突谦造额头上的伤额很可能是同柴田乐亭君相撞时留下来的。” “那您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还有。我想,要让一个6尺多高的大个子同一个5尺多高的小个子的头撞在一起,是有条件,条件之一可以是,小个子向上一跳可以撞到大个子的额头上。不过,听柴田乐亭君说,他们俩是在暗中偶然相撞的,这种可能性不大,或者说简直没有……” “条件之二呢?” 棒槌学堂·出品 “别着忙,听我说。刚才柴田乐亭君说,对方和他相撞之后倒地的声音有点怪,是,咕咚,吧嗒……,而对方上楼的声音也有点怪,脚步声很吃力。很沉重……” “是啊,一点儿不错!” “啊,根据这一点儿,我猜想不是剧场怪人一个人同柴田乐亭君撞在一起,而是有人背着他。” “有人背着他?”柴乐田亭和等等力警长都有些半信半疑。 “对,肯定是有人背着他。只有这样,身高5尺3寸的剑突谦造才有可能同身高6尺1寸9的柴田乐亭君撞在一起,这就是他们能撞头的第二个条件。问题是,谁与剑突谦造的关系这么亲密,肯背着他到处去?恐怕在剧场之中找不出这样的人!况且剧场怪人即使被人背着,挨了撞也不会一声不吭。从这些现象我猜测,当剧场怪人与柴田乐亭君撞头时,他已经死了,而背着他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杀人兇手。就是这个傢伙杀了石丸启助、古川万十、芦原小群,又杀了剑突谦造,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我说完了。” 听了深山幽谷的这番演说,全部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真是“深山幽谷”一般的寂静!事后有人这样回顾当时的情景:“听了幽谷一番话,对他既佩服又怨恨。警长先生把大家折腾了大半宵,好不容易才宣布结案,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家休息,谁知听他这么一说,案子还一点头绪也没有。当时人们都恨不得扭断幽谷先生的脖子。”不止一个人,几乎在场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幽谷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大家抱怨的对象,人们向他投以怨恨的目光。然而,幽谷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洋洋得意地瞧着大家。把人们怨恨的神情当成对自己的赞赏、仰慕、崇拜和钦佩,把人们斜视的目光当成暗送秋波。象幽谷先生这样聪明自负的人,常常会犯这样一种可笑的错误。 可是,确实有一个人对幽谷怀着无限的感激之情,没有丝毫的怨恨,她就是柳绿子。她以钦佩、崇敬和惊奇的目光注视着幽谷:“照您这么说,剑突叔叔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了?” “当然。” “就是说,剑突叔叔既不是杀害石丸启助的兇手,也不是杀害古川万十和芦原小群的兇手啦?” “当然是这样。柳绿子小姐,兇手杀死古川万十和芦原小群,大概是因为他发觉这两个人知道他是怎么杀死石丸启助的,是想杀人灭口。这个傢伙惜命如金而杀人成性,为了保护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任何人,他怎么可能自杀呢?所以兇手肯定不是剑突谦造。” 第36页 “那么剑突叔叔是因为什么事被杀害的呢?” “兇手是为了逃避罪责杀害了剑突谦造。他躲在黑暗的角落把剧场怪人活活掐死了,然后又把他的户体背到化装室吊到天棚上,制造一个畏罪自杀的假现场,想用这个骗局矇骗警长先生,让他名正言顺地了结此案。警长先生果然上了当,如果没有我幽谷嘛!……”幽谷越说越来劲儿,颇有点得意忘形,不知不觉说走了嘴,冒出他不该说的话。 “幽谷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说剑突谦造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等等力警长有些生气。 “证据就是剑突兼造额头上的伤痕。方才警长先生说,由于每个人的皮肤组织或肌肉组织有差异,初碰撞之后起包的程度不一样,这话也不错,可同剑突谦造头上的伤痕没有关系。因为剧场怪人当时已经死了,细胞已变硬,血液已停止流动,所以撞在柴田乐亭的硬脑袋上,他的额头只能留下伤痕,而不可能起大包,因为他早已丧失了肿起大包的生理机能。他的伤到底是生前造成的还是死后造成,一检查就十分清楚了!幽谷明察秋毫的观察真是令人吃惊,后来尸体检查的结果证明,幽谷的分析非常正确。这下子可使等等力警长丢尽了脸,不过警长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物。”呀,亏了幽谷先生帮助,要不然,差点儿就上了当,放走真正的兇手!“警长豪爽地说。 “照幽谷先生这么说,我在黑暗中已经碰到兇手啦?”柴田乐亭插嘴问道。 “是的,你的头撞在剑突谦造的头上,而身体却撞在兇手身上。” “这么说,兇手的个子也相当高啦?要是个子太矮,他背上的剑突谦造的头就撞不到柴田乐亭的额头了…… 在与本案有关的人当中,应当有一个个头与柴田乐亭差不多的人才对呀!啊?”警长的两眼突然闪出凶光,“喂,那个记者,你过来一下!” “是、是叫我吗?”在警长炯炯目光的逼视之下,书呆子野崎六助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对,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到三楼去?” “没有什么事,随便熘达熘达。” “难道你有到尸体附近熘达的嗜好吗?”警长的语调突然变得严厉可怖,“为什么总捂着口袋?口袋里有什么?快拿出来!” “这,这跟您没有什么关系……” “让你拿出来就快点,少废话!”警长大声吼道,六助吓了一跳,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搁出几张纸片,交到警长手里。 “真是个怪傢伙。还藏着秘密文章呢!什么?‘剧场发生的第三件怪事’,‘等等力警长茫然不知所措……’这是什么玩意儿!”等等力警长和野崎六助在前世一定是对冤家,谁看谁都很别扭。看起来警长要单独审讯野崎六助了,大家都很知趣地退了出来。 在二楼,一群人围着幽谷,打趣地对他说: “先生,您干嘛没事找事,放着省心不省心?” “您要不是说了那么一大通,这阵子咱们早都平安无事地到家啦!” “哈哈。对不起,你们说的也是。不过,我这想求真的毛病改不了。各位,请 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考虑一会儿,都到楼下休息去吧!” “您也走吧,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咱们差点儿上了那个傢伙的当,我得好好想想。啊,如果可以的话,请 各位到楼下去休息,谁也不要未打扰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聚精会神地想一想。凭 着‘卡尔格里博士’的神助,我一定能发现谁是兇手,你们等着瞧吧!千万别来打扰 我!” 幽谷的朋友们做着鬼脸,都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幽谷一个人。他在屋里来回 地踱步,就象公园里的熊一样,在笼子里不安地徘徊。剧场里变得那样静,什么声 音也没有,仿佛除了他以外,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幽谷心烦意乱,环顾四周,好象 从什么地方可以得到启示。电灯光越来越暗,屋里闷热。幽谷解开领带,打开窗 子,准备透透气。突然,他象安了弹簧装置的玩具一样,勐地跳了起来。他发现有 人上楼来了,那人走路的脚步很轻很轻。幽谷有些紧张,体内的水份好象都被蒸发 掉了一样,只觉得口干舌燥。 来人越来越近,脚步越走越慢。脚步声在幽谷所在房间的门口停下未了。门外的人和幽谷两个人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彼此都能听得到。 幽谷意识到:冤家对头可能要露面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突然睁大了眼睛,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吧,我等着你呢!” 门“呀”的一声打开了,那个兇狠可怕的傢伙终于露面了。“啊,果然是你!”幽谷好不容易才使脸不听使唤的肌肉微微动了动,勉强装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第十七章 狭路相逢 进来的是细木原龙三。 他的两颊青紫,用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睛死盯着幽谷,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的抽搐着,显得很不自然。幽谷此时试如黑夜里怀揣着一大叠钞票,走在大街上,勐然听到背后响起吆喝声,顿时惊恐不安起来。 第37页 一时间,两个人都神情冷漠地、试探地打量着对方,好象一对要开始打斗的公鸡。过了一会儿,幽谷干咳了两声,“喂,进来坐一会儿吧,别那么站着!”就象钉子钉进糠里一样,对方毫无反应。细木原龙三仍然原地不动,象逮住什么猎物一样,通视着幽谷。那是一双多么可厌的眼睛,一双不同于世人仿佛来自幽灵世界的吃人恶魔一般的眼睛!幽谷倒吸一口凉气,好象被人逼着吞下一对铁哑铃,五脏六腑都往下沉。 细木原龙三咧了咧扭曲了的嘴唇,脸上浮出阴森森的笑容。这种笑容,脸笑眼不笑,皮笑肉不笑,这哪里是人的笑容,分明是吃人恶魔的微笑!他一边笑着。一边还搓弄着双手。 “幽谷先生……” 细木原龙三发出吃人恶魔般的嚎叫,两手一张一合,一合一张,向幽谷逼进。幽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有什么事?” “啊,听说你知道谁是杀人兇手?” 怎么回答呢?幽谷想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在想对策。吃人魔鬼全然不管幽谷怎样回答,他伸出那一张一合的双手,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他的手指是那么长,指甲是那么尖,就象十把锋利的小刀…… “喔……不知是谁告诉你的,可是,总差不多吧!”幽谷含煳其辞而又留有余地地应了一句。 “那么,你肯定知道兇手是谁?他是谁,你快说!”细木原龙三又逼进一步,不用说,幽谷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不必这样。细木原龙三先生,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说说也无妨……可是,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楼下的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楼下的人嘛,哦,都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呢!那些傢伙睡得象死猪一样,唿唿地打鼾!”吃人恶魔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微笑,一丝摄人魂魄的微笑。 “睡着了?是你把他们弄睡的?” “不错!我拿着古川万十带来的威士忌酒,对他们说:还有酒呢,喝点儿吧,恢復一下疲劳,怎么样?那些笨蛋就都喝了酒,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啊哈哈……”恶魔发出一阵狂笑。 “噢,请等一下,我的那些朋友都睡了?” “当然。” “警长和警察呢?” “也不例外。” “这可有点儿太奇怪了。我不相信,一点儿也不信!我的那些朋友都蛮有酒量,几杯威士忌根本不在话下……”幽谷在尽量拖延时间,“你说他们在昏昏沉沉地睡大觉吗?笑话,真是笑话!细木原龙三先生,别骗人啦,他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他们都在昏昏沉沉地睡大觉!当然光靠酒还不行,我在酒里边放进了催眠药。” “催眠药?真可怕,实在可怕……事实上,我早已明白了今天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我吹牛,我对兇手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兇手今天作案并不是蓄谋已久,也不是经过周密计划的。他只是偶然地产生作案动机。他今天直到进入剧场之前,还根本没有杀人的念头,可是碰到一个很偶然的机遇,他竟动了杀死红花子之心。用今天这种方法来杀死红花子,可以说兇手自已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就是我的推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幽谷先生,”细木原龙三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我知道你在喋喋不休地卖关子,说废话,是打算争取时间,可是,你错了!你的伙伴们都睡得象死猪一样,一时半会儿都醒不了。好吧,我给你时间,说说吧。你是怎样推理的?” 幽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个恶魔可够厉害的,什么都看得出来。 “是的,兇手决不是预谋在今天杀人。他走进剧场时,还是象天使一样的清白……只是我还没弄明白,你是怎么弄到催眠药,把我的朋友以及警察、警长他们都弄睡了的呢?” “你说的不错,兇手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今天採用这种手段作案,当时他事先也没有准备催眠药。你大概没有想到,催眠药就在剧场里弄到的,他并没有费多大事。” “怎么,就在剧场里弄到的?” “是的,它是田代信吉带来的。” “田代信吉?” “正是,他有一种怪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他总是随身带着镇静剂,这种药对于田代信吉来说,只起镇静作用,而对别人来说,却是威力很强的催眠药,找把它掺在酒里,那些笨蛋喝了就睡得象死猪一样,这回你明白了吗?”细木原龙三狞笑着。 “明白了,所有的男人都喝了喝了掺了药的酒吗?” “是的。” “熊谷久摩吉他们也喝了?” “当然,他们听说是酒,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书呆子野崎六助喝了没有?”幽谷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仍掩饰不住焦躁不安的心情:书呆子野崎六助可是滴酒不沾的人啊! “当然,那傢伙相当能喝,我眼看着他喝了三杯还没怎么样,在第四杯里又给他加了很多药。” 幽谷心里暗暗叫好,从细木原龙三一点也没起疑心这点来看,野崎六助一定是装着喝的,巧妙地骗过了这个恶魔。啊,谁给他起了“书呆子”这么个外号。他在关键的时刻可一点儿也不呆呀!幽谷心底升起了一线希望。 第38页 “原来如此。这么说男人全都让你弄睡了,可女人们呢?” “对女性可不能用酒来打发,除了红花子之外,柳绿子她们一点儿酒也不喝,所以我得另想办法,我巧妙地把她们骗到地下室,然后都把她们关在里边。” “这就是说,现在剧场里只有你我二人是自由的了?” “一点不错,一对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哈,哈,哈……”恶魔狂笑着步步紧逼。“到此为止,你的问题全都清楚了吧?这回该我来问你了。你说,到底你认为兇手是谁?” 细木原龙三先生,是不是一定要说呢?我想现在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不,我想听听。你认为兇手到底是谁?快说!” “喝,你还挺想叫真的呢。好吧,那么我就说,兇手就是你细木原龙三!” 细木原龙三沉默了片刻,努力地抬了抬肩膀,张口喘着粗气:“那么,证据何在?凭什么说我是兇手?”他恶魔似的狂叫着。 “细木原龙三先生,请你冷静点儿。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不过,我决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才喋喋不休地说废话。主要是想让你通过这个故事明白自己在哪里犯了错误。我记不清是在《格林童话》还是在《安徒生童话》里。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魔术师看中了一位小姐,他悄悄地跟在小姐的后面,一直跟到小姐走入自己的家门。魔术师在小姐的家门上用粉笔画了个记号,打算过几天找个机会把小姐拐骗去。他没想到,这件事被小姐家一位聪明的僕人看见了。这位僕人就在邻近一家的门上做了同样的记号,果然骗过了魔术师。细木原龙三先生。你明白我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了吧?” 细木原龙三眨了眨眼睛,似乎还不大明白幽谷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唉,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笨!你今天用的不就是那个僕人採取的办法吗?你在干一件事情的时候,偶然被某个东西把半边脸打得青紫。你从这件事得到启发,竟想出了杀死红花子的办法。可是你忽然想到,如果事后警方调查,明白了死者是怎样被杀的,立刻就会认出脸上有青斑的你就是兇手。于是,你就採取了刚才故事中聪明的僕人用的办法,打了好多人,让那些人脸上都有青紫斑。这样,即使警方来调查案件,也不会一眼就看出谁是兇手,你就可以矇混过关,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可是就在这里你犯了个大错误。要伪造魔术师的记号,必须与魔术师画的一模一样才行,你忽略了这一点。” “……” “我第一眼就看出,你脸上的青斑与别人不一样。别人的青斑都落在左脸颊上,惟独你是落在右脸颊上……” “啊?”细木原龙三大叫一声,下意思地捂着右脸颊,恨得他咯崩咯崩直咬牙,“怎么,一开始你就注意到了……” “是的,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要不是田代信吉胡诌了些废话,我的注意力是不会离开你的。这也许是命运,是天意啊。田代信吉扯了那么一大通废话,他说什么当你倒在舞台的角落昏迷不醒、大家正在抢救的时候,他自己又挨了打……我当时不知道他在胡扯,就放过了你,以为你也是清白无辜的。” “是这么回事。那时我也吃了一惊:田代信吉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编造慌话可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为了他自己。大概在这之前,田代信吉刚刚犯了一次病,时间很短。他对此感到羞耻,想用突然挨打这个藉口遮饰过去。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由于编了这一通合乎情理的谎话,无意中竟帮了你的忙。” 刚才幽谷在黑暗的舞台上,偶尔听到田代信吉和柳绿子的谈话,从而得知田代信吉今晚已犯了两次病,据此推测,田代信吉第一次犯病应该是在大家遭到突然袭击的前夕。应该说,幽谷的推理实在太妙了。 细木原龙三的眼神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又射出凶光,死盯着幽谷:“是的,我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当大家都集中在舞台上的时候,我已发现只有我自己的右脸颊上有青斑,于是乎……” “于是你就乘田代信吉第二次发病之机,又在自己的左脸颊打出一块青斑,一方面想利用左脸上的青斑来掩饰右脸上的青斑,另一方面又可以嫁祸于田代信吉。这就是你的一箭双鵰战术。” 幽谷明察秋毫、见微知着的本领,使吃人恶魔细木原龙三不由得胆怯起来。他使自己镇静了一下,又发出阴险的笑声: “不错。你不仅学识渊博,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也比别人都强……” “过奖了,实在不敢当……” “住口!”细木原龙三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吼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已经死到临头啦,这还不明白吗?” “啊,不,请稍等一下,我可不是想再多说几分钟,只是有一点还没弄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红花子呀?” 经幽谷这么一问,细木原龙三那张带着两块青斑的脸一下子涨成酱红色。“我,我是爱上了红花子,可是红花子却不理睬我。反正你是要死的人啦,对你说说也无妨。我和红花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她刚到剧团时,还是一位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姑娘,是我一手把她培养成演技高超的女明星……” 第39页 “你追求过红花子,遭到拒绝了吗?” “追求?”细木原龙三发出一声既可怜而又痛楚的干笑,“象我这样的人也配追求女人?如果我能博得女人的爱心的话,也就不会干那种事了。我天生就是一个冷酷的人,哪个女人见了我都会嫌弃。不知怎么的。我一见到自己倾慕的姑娘,嘴就不好使唤,只能把爱埋在自己的心底,我知道,反正我也得不到红花子,可是我也不能让她落入别人手中。除了杀死她,我没有别的办法。” 这真是魔鬼的哀伤,魔鬼的爱情!幽谷真没有想到细木原龙三的灵魂深处还有这样一面。细木原龙三突然停止呜咽,两眼又放出恶魔般的凶光:“啊,这就是你想知道的。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舞动着尖刀一样的手指,弯下腰就要向幽谷扑过去。可是幽谷先生一点也没有着慌。慢条斯理地说道:“再等一下,细木原龙三先生,你最后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别吓唬人!死到临头,你害怕啦!” “不。不是吓唬你。你在劝大家喝酒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有一个人是绝对不喝酒的,这是你的最大失策!看看你的背后吧……” 细木原龙三象屁股上挨了一针一样,浑身激灵一下,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全身冰凉。原来,书呆子野崎六助己率领着娘子军堵住了门口。头一个就是红花子,接下去还有深山恭子、柳绿子,以及其他一些女演员,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们已飘然而至。 第十八章 最后一幕 “后来,简直乱了套。”幽谷事后在对人讲述当时的情形时说,“在女性面前特别自卑,这是细木原龙三心中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可是他却当着众人的面,特别是当着他昼思夜想的红花子的面泄露出来,那副狼狈相可就甭提了,就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下子蔫了。可是,他还不肯认输,愣了一会儿神,兽性大发,家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拼个鱼死网破。耸人听闻的‘潘朵拉匣子’兇杀案的最后一幕实在热闹极了……” 围追堵截细木原龙三,同他拼力撕打的主力军竟是剧场的姑娘们。她们围着细木原龙三,这个揪一把,那个抓一把,细木原龙三左突右撞,到底冲出了包围圈,在剧场里到处窜。姑娘们跟在后面紧追不含。女孩子们终究不是这个壮汉的对手,尽管她们使尽全身力气,还是捉不住他。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倒是有一个,那就是野崎六助。遗憾的是他白长了6尺多高的大个子,笨手笨脚地只能跟在姑娘们后面跑来跑去,竟然一点儿也不起作用。还是活泼泼辣的恭子有主意,她大声叫喊: “这样不行,快去叫警察,捉兇手,捉兇手啊!” 人们倒是被姑娘们叫醒了,可是药劲儿还没有过去,一个个矇头转向的,都打不起精神来。 姑娘们虽然勇气可嘉,但体力毕竟不如细木原龙三。在场内转了两三圈,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嘘嘘,细木原龙三乘机逃到后台,打算从剧场后门熘走。正在这个时候,从午台暗处晃晃悠悠走出一个人,原来是田代信吉。田代信吉由于经常使用镇静剂,耐药性比别人强,他喝了酒自然没有睡觉,然而酒力的刺激却使他第三次犯了知觉丧失症。也许是细木原龙三命中注定要倒霉,他没有发现田代信吉。当他从田代信吉的面前跑过时,田代信吉鬼使神差地举起握紧的拳头,对着细木原龙三的脑袋,狠狠地一击。好一记漂亮的拳击!细木原龙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 天色已经放亮,警长、警察和剧场的演职员们终于都从酣睡中醒了过来。细木原龙三身上带着30多处伤痕,血迹斑斑的,被姑娘们五花大绑,绝望地耷拉着脑袋。 “这个傢伙就是打了许多人、杀死4个人的兇手喽?”刚刚睡醒的等等力警长,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细木原龙三。 “当然,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他自己已经承认,并且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书呆子,不,野崎六助君,还有那些姑娘,都听见了。”幽谷的语气十分肯定。 “噢,真是个魔鬼,表面上象个金佛、木佛、石佛,原来都是装的!这么说‘潘朵拉匣子’里的东西都是他放的了?” “不,不完全是,细木原龙三只是利用了里面原来就有的一些东西。” “如果这样说,幽谷先生刚才的结论是不够准确的了?这使我感到有些费解。” “唉,这起案子真是一件很离奇的兇杀案哪!现在我来说说我的推测,虽然不完全准确,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幽谷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据我的推测,细木原龙三的杀人计划是他在后台偶尔打开‘潘朵拉匣子’的时候开始形成的。当然,我说不准他在打开匣子的一瞬间,里面的东西是怎样装置的,估计是这样:他在昏暗的后台一打开匣子,里面的弹簧便射出一只拳击手套,拳击手套狠狠地打在细木原龙三的右脸颊上,顿时起了一大块青斑。疼得他嗷嗷叫。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个魔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利用这个装置,把拳击手套换成短刀,杀死红花子!细龙原龙三没有战胜魔鬼的诱惑。便採纳了这个计划。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细木原龙三今天在进入后台之前,还丝毫没有杀死红花子的想法,所以根本也没有准备什么兇器,临时才决定利用柴田乐亭当道具用的短刀。由此看来,发生的兇杀案并不是细木原龙三蓄谋已久,而是由于他一时中了魔,摆脱不了邪恶的诱感啊!” 第40页 “噢,我明白了,可是细木原龙三知道是谁在匣子里搞了名堂吗?” “他当然不知道。可是他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如果他杀死红花子的计划成功了。那个在匣子里搞名堂的人一定会说出真相,这样一来细木原龙三就会暴露出来。那个人会说,我在匣子里面放的是拳击手套,而不是短刀呀,显然,那个被打了一拳的人一定开过匣子,肯定是他把拳击手套换成了短刀。在匣子里放拳击手套的那个人看到细木原龙三脸上的青斑,肯定就认出他就是设计杀人的兇手。于是,细木原龙三就想出一个主意:让更多的人脸上都出现青斑,这样,他就不会被人们一眼识破。这就是我们这伙人都遭到他的袭击的原因。我们都是因为细木原龙三脸上首先落下青紫斑才遭到拳击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听了幽谷丝丝入扣的推理,大家都佩服不已。 “细木原龙三这傢伙还真是老谋深算呢!可是,请问幽谷先生,到底是谁在匣子里搞了名堂,放进弹簧和拳击手套的呀?”半纸晚钟问道。 “是呀,幽谷先生,我也很想听听,是谁干的?”有人附和着。 “这个嘛,想必大家都猜到了,那就是剧场怪人。” “噢?竟会是他?”大家异口同声,惊诧不已。幽谷很得意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吧嗒一下他那被打掉两颗牙的嘴,慢悠悠地说:“是啊,就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他与这起兇杀案有某种瓜葛,想必各位早己都觉察到了。他在匣子里装上弹簧和拳击手套之类的玩意儿,是想吓唬吓唬红花子小姐,或者把她打伤。可是象他这样善良的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残酷的想法呢?这完全是为了柳绿子小姐。不过,剧场怪人绝没有杀死红花子小姐的念头,他只不过是想使红花子小姐一时失态,演不下去,好让柳绿子小姐有出头露面的机会,能在舞台上演女主角。可是事与愿违,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把拳击手套换成短刀,并接二连三发生一串莫名其妙的兇杀案。这一切使他大惊失色,却又无法说出真情。这就是他今天晚上行迹可疑的原因所在。” 幽谷的分析推理鞭辟入里,大家听后不能不心服口服。可是仍有一个人提出疑问。他就是灰屋铜堂。“哦,先生讲的有道理。真可称为当代的福尔摩斯呀!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大家都知道,剧场怪人并不是一个狡黠的人,他怎么会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 听了灰屋铜堂的问话,幽谷那大飞鼠似的脸上显得极不自然。过了片刻,他才吞吞吐吐含煳其辞地说:“啊……怎么说呢?请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剑突谦造在匣子里放进弹簧和拳击手套。可没说他还放进了那个玩意儿呀……” “嗯?幽谷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等等力警长圆睁双眼,疑惑不解。幽谷一面避开他那逼人的目光。一面说道,“是这样的,在细木原龙三打开匣子挨了一拳之前,还有人开过匣子,不过他没有挨打,只是受了一点儿小小的惊吓,他就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他一打开匣子,就从里面蹦出一个东西……” “蹦出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小玩偶,那个会叫的妖怪娃娃呀!” “咦?”大家一起注视着幽谷,心中都很纳闷: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在大家的目光之下,幽谷抚摸着他那光熘熘的脸颊,继续说,“剧场怪人一打开匣子,有个东西发出”毛吉亚——“的怪叫,直冲他的鼻子跳来。他大吃一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哦,这可是我的想像啊,也许他根本就没摔倒——总之,他是吃了一惊。他镇静下来之后,就开始琢磨这个小玩偶,心想:要是把硬弹簧和拳击手套放在匣子里面,威力不就更大了吗?他果真这样做了,于是便引发了今晚的一系列事件……” “噢——”警长长出一口气,神情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 “幽谷先生。到底是谁最先在匣子里放入玩偶的?” “这个……” “快点说说吧!”大家一起催促他。 “这个……诸位,真有点难以说出口呀,这个人就是鄙人深山幽谷。”此刻要是地裂开一道缝,他都会钻进去。鼓了鼓勇气,他终于开口说道:“警长先生,我搞这种恶作剧,完全没有恶意,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一连串事情,真是一点儿也想不到。前几天,红花子小姐在舞台上让我出了丑,我总惦记着回敬她一次,让她领教一下我的手段,就想了这么个主意。请警长先生不要误会,这完全是一种毫无恶意的恶作剧。当娇柔美丽的红花子小姐打开匣子时,一个发出怪叫的小怪物直向她的鼻子冲去,那该是多么滑稽有趣的场面呀!这就是我把小玩偶放到匣子里的动机……” 幽谷先生窘得满头大汗,人们禁不住哈哈大笑,就连作为幽谷搞恶作剧的对象红花子小姐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幽谷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一边擦着汗,一边解嘲地说:“大家别笑,我幽谷也想不到,由于我在匣子做了一点儿小文章,竟会有人再次利用它作杀人工具啊!看来,今后做事可得慎重,可别乱开玩笑啦!”幽谷追悔莫及地感嘆着。 第41页 摸了摸他那大飞鼠一般的长脸。经他这么一说,连警长也觉得没有责怪他的理由了。 “哦,这回算是真相大白了。你第一个在‘潘朵拉匣子’里放入小玩偶,剧场怪人剑突谦造打开后第二个换上硬弹簧和拳击手套,此后细木原龙三再次打开匣子,第三个把拳击手套换成能杀人的短刀。就是说,匣子的变化经歷了三个阶段。” “说得不错。这案子真够复杂离奇的了。可是您大概忽略了一点,打开匣子的人还有一位呢?” “还有谁?” “古川万十。他打开匣子的时间在剑突谦造之后和细木原龙三之前。他的右脸颊上也挨了一拳,落下一块青斑。他认为这事是我干的,便找到我,想敲诈我一下。他当时只对我说,他知道有人在匣子中做了手脚,我以为他看破了我放小玩偶这个秘密,就给了他点钱,想堵住他的嘴。现在才知道我们俩都闹误会了,他要说的和我担心的并不是一回事。” “噢,就是因为这事细木原龙三杀死了古川万十吗?” “是的,他看到古川万十右脸上的青斑。猜测到古川万十在他之前开过匣子。虽然他已打过许多人,已具备矇混过关的条件,但还是不放心,怕古川万十揭穿他的秘密,便乘古川万十醉倒的时候杀死了他。这就使案情越来越复杂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剧场怪人被杀的原因也是这个吧?大概细木原龙三已从许多迹象推测出,在匣子里放硬弹簧和拳击手套的人是剑突谦造。” “完全是这样。不仅如此,细木原龙三还意识到在匣子里放入小玩偶的人是我深山幽谷,所以他特意向您提起我,想把您的怀疑目标引到我身上。” “有道理。可是他为什么杀害芦原小群呢?小群君真的知道兇手就是他吗?”柴田乐亭问道。 “我想有这种可能,大概小群已看见是细木原龙三把匣子搬到舞台上的。因为只有把它搬到舞台上的那个人才有犯罪作案的可能。小群君突然想到这一点,可惜还没等揭穿他,就被他杀死了。” “可是,幽谷先生,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还有一个,那就是谁在红花子小姐的化妆檯的镜子上贴了那张纸条?”警长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大清楚,估计是细木原龙三干的吧?您可以问问他。”幽谷向等等力警长建议。 等等力警长通过审讯细木原龙三了解到,细木原龙三是因为爱红花子小姐又怕得不到她才产生杀死她的邪念。他干完那件事后,忽然又有惜香怜玉之感,怕红花子真的死掉。在这种矛盾心情的驱使下,他写了那张纸条。 到此为止,一个个疑团都已解开。用灰尾铜堂的话来说,“在剧场里发生的一连串离奇的兇杀案,经过深山幽谷先生的帮助,已彻底破案。兇手细木原龙三被警察押出剧场。七不龙咚锵!” 折腾了一夜,天己朦朦发亮,浓雾笼罩着城市。在警察的押送下,被捆住双手的细木原龙三迈着踉跄的步子走出剧场大门,刚要踏上对面开过来的警车,忽然红花子飞也似地跑来了。 “等等我,细木原龙三君!”红花子披头散髮,她激动地扑到细木原龙三的跟前,突然抱住他的头,好象有千言万语要倾诉,然而她只喊了一声:“你呀……” 红花子大概有无限的感慨:这个男人爱自己爱到如此疯狂的程度,以至于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该有多么遗憾,又该有多么可恨哪!红花子把头抵在细木原龙三的胸前,呜呜的大哭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就连最爱发议论的幽谷也和他的朋友们一样,深受感动。他们默默无语地站在一边。 那些多愁善感的姑娘们更不用说了,她们陪着红花子唏嘘不停地抽泣着。此刻她们若是想起自己刚才咬牙切齿地同细木原龙三拼力撕打博斗的场面,也许会追悔莫及。 两个警察终于把细木原龙三推上警车。警车在晨雾中驰去,呜咽着的红花子还远远地跟在后面…… “啊,与风一起去吧!”神色黯然的深山幽谷吟出一句诗。此时此刻倒有一个人精神十足,他就是野崎六助。他凑到恭子的身边央求着:“恭子小姐请帮忙报导报导,离奇的‘潘朵拉匣子’兇杀案,意外之中又有意外,谜底终于揭晓,真正的杀人兇手是……请吧,你说我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