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皇商》 1、第一卷:天下纨绔出我辈 第一章金陵薛家 早春二月,虽然依旧是寒风刺骨,冰雪未消。但是枯了一季的柳树稍上早已冒出了新绿的嫩芽。二月的春风仿佛剪刀一般吹得人脸生疼,金陵城外十里处的庄子上却热火朝天的开了工。穿着粗布短褂的短工汉子们络绎不绝,材质上等的土木砖瓦之物搬运移送不歇。从早到晚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号子声吵得人片刻不得安宁。今日挖沟,明日推土弄得四下灰土暴尘,可是周围却无人敢提意见。无他,只因这庄子乃是金陵薛家采买修葺的,谁人敢说二句话呢! “这金陵薛家好大的气派!”某日,一外地路过的商队来到这金陵城外,看着这绵延十里的精致屋舍,虽然还未修葺完毕,但是隐隐约约展露出的楼阁亭台竟然比得上宫中气势。驻足半晌,其中一个十六七岁,身穿宝蓝色长衫的少年轻声叹道。 “这薛家乃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着内府帑银行商,采办杂料。号称百万之资,家世雄厚着呢!”另一个年近弱冠的少年轻声附和:“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他们家。” “百万之富?”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闻言,玩味的说了一句。旋即冷笑道:“恐怕不止吧?” 单说这十里屋舍的规模,真真要打造起来之后,恐怕就不止百万了。 “如今朝中百废待兴,宫中一应用度再三节俭依旧是入不敷出的局面,可曾想到仅仅是一个薛家,修葺一个庄子的银钱竟然比得上朝廷一州税赋。竟不知道是他们太过能耐了,还是朝中官员尸位素餐的太多。”那少年连连冷笑。弱冠青年听得噤若寒蝉,竟然连话都不敢答应。 少年径自气闷了半晌,方才叹道:“罢了罢了,与你无尤,我又冲你发的什么脾气。” 举步前行,不过一二里地,迎面遇见一行四人悠然而来。四个人骑着四匹高头大马,当前一个粉雕玉琢,形容微胖。大概八九岁的年纪。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大红色撒花崭新大袄,行动之间不时露出一截白如莲藕的小臂。面容精致,稍稍有点婴儿肥,眉宇间遮掩不住的骄纵之气,因为努力皱着眉头的缘故看起来愈发可爱。就像个因为什么不满而到处撒气的小猫儿一般,一见就是平日里娇惯狠了的。不知怎么竟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还一脸不满的嘟着嘴,大发脾气―― “我不骑马,不骑马了,我就要走着去!” “我的小爷,我的祖宗耶!”身后三个青衣小厮苦哈哈的跟着,立马也翻身下马。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厮连忙走上前去将前面那富贵娃娃抱起:“这路途这么远,您走过去了晚上脚就得起泡,疼死个人咧!” “我大腿根儿都被那马鞍子给磨破了皮,岂不更疼!”当前小人儿眼睛一瞪,气呼呼的说道:“我就说我不来,你们非得让我来。大冷天儿的折腾我干什么?都不听我的话,等爹爹从扬州回来了,让他一个个的打板子!” 那小厮知道这位主儿不过是一时气狠了的话,其实私下里最是体恤下人,也不放在心上。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哄道:“主子爷啊!不是小的非叫您过来,可是这庄子上的事务,若是没有您的指点,就进行不下去了。您不是说想赶在天气炎热之前将庄子修葺完整嘛!如今正是开工的好时候,庄子上的工匠们都已经到了,都指着主子前去指导呢!那什么排水渠,自动上下水的,他们研究个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呢!” 说到这里,那小厮也不由得一阵腹诽,还说什么是金陵城内最富盛名的建筑大师,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庄子都弄不明白,恐怕也是个沽名钓誉的。 那小人儿平日里最是骄奢淫逸,性子简单。如今听着小厮明晃晃的奉承,有些不自在的弯了弯嘴角,干咳两声,开口说道:“小爷我的图纸自然是精巧无比,机关林立,他们看不懂也是应当。这样吧,招财你把我放下,我自己个儿慢慢走着,反正不过一两里路,也就到了。” “我的大爷哎!”招财一听,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说道:“要是让老爷知道大爷徒步走了这么多路,非得抽死我不可。不然小的背您如何?” “不用!”那小人儿嫌弃的撇了撇嘴。“我都是大人了,才不要别人抱着。你快点放我下来。” “可是――”招财闻言,愈发的皱起脸面来。他倒是不怕别的,只是担心主子身娇肉贵,走了两里路肉疼,回了家自己被妇人责罚。因此犹犹豫豫的不肯放手。 “放下!”小人儿见状,脸色阴沉的斥责一句,竟然隐约的有种上位者的威严。叫招财心下一惊,不由得将人放下了。 双脚落地,小人儿仔细的正了正衣衫,负手而立。有模有样的训斥道:“以后再吩咐你做什么事儿,要痛快些,别让我说第二遍。” 面容肃穆,举止威严。只是配着那摇摇晃晃的微胖身材和糯糯的清软童音,愈发让人觉得憨态可掬。 站在一旁的少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小人儿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年的嗤笑,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清清嗓子,开口道:“起行吧!” “慢着!”那蓝衫少年突兀的插了一嘴,上前两步,冲着小人儿笑问:“敢问小公子可是要去前面的薛家庄上?” “干你什么事儿?”小人儿并未回答,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一番蓝衫少年,扬声问道。 “你是薛家的人?”岂料那少年非但不回话,反而又问个问题出来。 “莫名其妙。”小人儿没有耐性的翻了一个白眼,绕过少年继续前行。 那少年见状没有说话,只是那商队的其他汉子突然上前将四人围了起来。小人儿看得心下一凛,面色微沉,寒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奉劝你们一句,别以为是外地人就能放诞无礼。这里可是金陵城外,虽然现下无人,但也不能纵容匪类行凶。只要我们四人逃出一个,你们就休想立开金陵半步。” 说话间,一个手势,当中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立刻翻身上马,十分机警的看着众人。另一个叫招财的则上前两步和小孩儿并肩,顺手从腿肚子处抽出一支匕首来。而那小孩儿也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支火筒来。 蓝衫少年本以为那小孩儿天真烂漫,又被家里骄纵得不知世事,定是个不顶事的奶娃娃,谁知这番竟然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来,不由得愈发增了兴趣。轻笑着问道:“你怎知我们不是金陵人士?” 小孩儿对于少年起了一丝厌恶之心,本不想回答。不过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将近十个大汉,还是撇了撇嘴答道:“一来你们的行头一见就是外地的商队。二则你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想必是京城人士。三来嘛……” 小孩儿说到这里,脸上突然闪过一抹自信。“不是我夸口,只要是金陵地界儿的商人,只有我没见过的,没有我不认识的。不过我印象中金陵从未有你这么一号儿人物,想来你肯定是外地的。” “哦?”少年听得有趣,饶有兴味的扬了扬眉,道:“你倒是自信得很。” “哼!”小孩儿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旋即想起现下的处境,立刻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确实是外地来的商人,不过对于前面的庄子很感兴趣罢了。想让小公子带着我进去逛逛,不知方便否?”那蓝衫少年慢悠悠说道。 “我竟以为我够不讲理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蛮横。我们家的庄子,为什么非得带你进去?”那小孩儿嗔怒的皱了皱鼻子,反驳道。 “我也不白看你的。”那少年见状,愈发的感兴趣了,给身旁的弱冠青年使了个眼色。那青年躬了躬身,转身上了车队中的唯一一辆马车。少顷,捧着一个一尺长的檀木盒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蓝衫少年。 那蓝衫少年单手抓起盒子递给小孩儿,说道:“这就算我游逛你家庄子的游资,只要你带着我们逛一圈儿就行。如何,你不吃亏吧?” 小孩儿见状,伸手接过盒子,沉甸甸的重量让小孩儿的胳膊吃力的一垂。打开木盒,看着里面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玉佩,通体碧绿,通透得很,一看就非凡物,小孩儿不由得挑眉问道:“就为了逛一逛庄子,值得吗?” “若是有幸能认得小公子,那就值得了。”蓝衫少年笑着说道。 小孩儿嗤之以鼻的笑出声来。不过心下却也痛快了几分。他上辈子就是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被人奉承已成了习惯。却也很少见过这样委婉的恭维。何况他虽然游手好闲,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其实更要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欺负欺负,而什么样的人断然不能招惹,自然眼光也就犀利。如今仔细打量一番,也看得出来那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是通身气势凌人,恐怕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 虽然用不着主动讨好,但是能够结识一番也是不错的。小孩儿这么想着,当即将檀木盒子扣上还给蓝衫少年,口中却应承道:“不过是逛逛庄子罢了。还是个刚刚兴建没能营业的。自然也用不着什么游资。你这东西太过贵重,我可不敢生受。” 那蓝衫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接过。温言笑道:“不过是一个用来把玩的玉佩罢了,再精贵又能精贵到什么地步。何况我送人东西,向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收下就是。” 小孩儿听了,也不在意,顺手将盒子塞到招财手里。伸出一臂指向前方,道:“公子请!” 那少年也笑着凑趣道:“小公子请!”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举步前行。蓝衫少年随性的商队也立刻调转车头跟上。只剩下招财等人遗落在后头面面相觑,闹不清楚这两伙人怎么就从剑拔弩张一下子横跨到了把臂言欢。 2、皇商 第二章 一路行来,自然是笑语言欢,各打机锋,相互试探。蓝衫少年自然问出了小孩儿本名薛蟠,表字文起。乃是金陵薛家长房嫡子,时年八岁。虽然年龄尚小,可是接人待物,言谈举止十分合宜,颇有一番气度。想起没入金陵之前,外面传言的其人“性情奢侈,言语傲慢”的评语,也不得不摇头轻叹略有夸张。 看着那绵延十里还没城建的庄子,要说这性格奢侈,花钱如流水也是有的。只是言语傲慢这一项嘛…… 蓝衫少年摇了摇头,他倒是觉得这薛蟠自信得可爱。最要紧的他并不纯粹的夸夸其谈或纸上谈兵。而是言之有物,各有涉猎。虽然于文学经典上并不精通,可是奇闻异事乃至海外风俗之事竟然谈及比晓。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也算是不错了。 少顷,一行人漫步到了庄子前面,远远听着人声鼎沸,黄沙飞扬。薛蟠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冲着身后招财说道:“怎么弄得这么脏乱,还好意思叫我过来,你以为我是硕鼠吗?” 招财一顿苦笑,连忙上前解释道:“都是为了赶工期嘛!何况这修葺庄园,自是要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树栽花。林林总总下来,具是要动土的。一时脏乱也是情有可原。” 薛蟠闻言,想到上辈子有时自己去工地上找爸爸要钱,也是这么一番景象,遂不再细说。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方简单绣着兰花的丝帕捂住口鼻,闷闷的对着蓝衫少年道:“里面实在是太乱了,四爷若是嫌弃的话可以先不入。等到庄子建好了,有机会的话请四爷来玩一场就是。” 说到这里,薛蟠又禁不住腹诽。原因无他,一路行来这蓝衫少年虽然并未透露真实姓名,只单说其姓龙,在家中排行老四,其他信息具未透露。薛蟠无法,只得管他叫龙四爷便是。 受过后世各种小说熏陶的薛蟠也不免猜疑这龙四爷是从“那里头”出来的。待仔细打量着龙四爷周身行头,衣服是普通的绫罗绸缎,样式是时下京城百姓岁流行的样式,鞋子……薛蟠瞳孔一缩,这个布料似乎只有宫里头才有,还是从他们手上采买之后送上去的。一时间更是摇头苦笑。腹诽这些个皇子们果然连起个假名字都不上心,还不如直接说自己从那里头来,排行老四。又觉得戏本果然源于生活,岂不知当初看书时各种嫌弃的狗血情节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倒也觉得未尝不可。 果然是狗血泼得多,原因在于受众实在多。 一时间想入非非,面上止不住的茫然起来。龙四爷看在眼中,只觉得薛蟠是尴尬于庄子的脏乱薄了他的脸面,倒也没往他处想。只是含笑说道:“既然过来了,自然是要见识一番。要不然就白走了这些冤枉路。何况这庄子虽然未修葺完毕,但是楼阁亭榭,假山荷池,鱼塘鸟苑,虽然只窥得一角,但觉精美异常,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要说这庄园建成之后龙四爷想要“见识”一番也正常,可现在断壁残垣的,哪里能比得上宫廷殿宇的恢宏契阔。虽不知道龙四爷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是薛蟠也懒得反驳。 当下带着龙四爷一行人等进了庄子,早有在里头监工的管事吴岳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可是盼来小公子了,您再不过来,这工事都得停了。” “我看你们干的挺来劲儿的,瞧瞧这黄沙。”薛蟠甩了甩帕子,抖落下一层细尘。指着前面工地上的汉子说道:“倒是挺认真,吩咐下去,午餐多给他们上一碗肉汤,大冷天儿的,都不容易。” “主子仁慈,这每天一个肉菜一个素菜,面食管饱儿就让他们乐不得了。”吴岳弓着身子奉承道:“如今又加了一个肉汤,每顿算下来少不得一两银子。不过是些外面招来的短工,没得叫他们沾了便宜。” “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点东西。”薛蟠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钱要用在刀印上,只有会花钱才会赚钱。要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草,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哪?回头告诉他们,好好的给爷干活儿,保质保量的。早一天完工爷就多给他们算一天钱。若是能提前竣工,小爷我还有大把的赏金。” “主子,这……”吴岳大惊失色,弄不清楚薛蟠这般撒银子是为何? “又迂腐了不是?”薛蟠翻了翻白眼,“你也不想想,提早竣工,小爷我自然是要提早开张。你给这帮泥腿子的赏金能有多少,度假村真的开起来了,一天赚的就够给他们十次赏金还多。” “哎!”这回,吴岳倒是痛痛快快的应了下来。 “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逛逛。”薛蟠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吴岳迟疑片刻,躬身说道:“那小的这就走了。只是洗浴中心那边,扇山子野老先生正和一帮工匠探讨着如何铺设上下水管道呢!您看……” “行,我这就过去。”薛蟠颔首应道。回头冲着龙四爷笑道:“四爷不嫌弃的话,先和我去洗浴中心那边看看吧!” “客随主便。”龙四爷伸手让了让,薛蟠便领着龙四爷往洗浴中心的放心走。 “这度假村是什么意思?”路上,龙四爷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嘴。 “就是我们这群纨绔子弟用来玩乐的地方。”薛蟠自嘲一句,旋即将后世度假村的概念简练一番告诉龙四爷,然后指手画脚的介绍道:“从咱们刚进大门到里头,我准备用上好的白玉石铺就几条大道直通各处。前行五十丈,我准备建一个三层高的饭庄,这边地势较高,在三层靠着落地窗吃饭都能看到整个金陵城……吃完饭之后往西走五十丈地,就是娱乐中心,我已经着人去扬州采买好戏子回来,一天十二个时辰赶场似的天天给我唱……还有麻将、扑克、骰子、桌球……对了你知道扬州瘦马吗……东面我准备建一个萃文苑,里面弄得诗情雅意的,专门来赚文人的钱……后头有一片跑马场,我准备养上几匹好马,你知道我这马可都是高价从草原上收来的,还有一些西域的好马……顺道再养几支蹴鞠球队……” 一路口沫悬飞的到了洗浴中心。管事郑显正陪着山子野等人监督上供。听见薛蟠高亢的声音,立刻笑嘻嘻的凑过来拱手让道:“小公子可算过来了。” 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一旁的龙四爷,颔首微笑。 薛蟠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没给龙四爷介绍过庄子里的人,立刻抓抓脑袋说道:“龙四爷,这是洗浴中心的管事郑显。郑显,这是龙四爷。” 郑显立刻恭谨的拜见,龙四爷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的十分矜持。郑显也不放在心上,一笑过后站在薛蟠身旁轻声说着进度事宜。 一旁的山子野早就瞄见了薛蟠的身影,立刻拿着图纸过来,态度谦和的问道:“敢问公子,这上下水管道如此设置,究竟是和道理?” 要说薛蟠穿越前后都是个纨绔子弟,本来不懂得这些个技术事宜。奈何上辈子经常惹事儿触怒老爹,时不时的经济制裁一下。薛蟠无法,只得跑到工地上讨好老子,有时候不得不故作谦虚好学博得老子一笑,一来二去的这些个建筑啊、制材等等也都通晓一二。穿越两年,被这无聊的古代生活憋得狠了,实在无法,才自己琢磨着弄出这么一个销金窟来。 可是大多也都是一知半解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山子野刨根儿问底儿的一通,薛蟠自然无法兑付,只得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看在山子野眼中,只以为薛蟠是敝帚自珍,一时间黯然不已。 薛蟠才懒得理会山子野心中如何作想。视线在大堂内逡巡片刻,目光扫到角落里叠成摞的块块石材,不由得眼前一亮。小跑着走上前去,摸着最上边一块三尺见方的瓷砖,乳白色百花暗纹,精致高贵,细腻光滑。手指放在上面,只觉触感冰凉,材质上乘。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不由欣喜的说道:“这不是瓷砖吗?真的让你们鼓捣出来了?” “窑厂的伙计日夜钻研,耗时两年总算鼓捣出来的东西。前儿着人检查过了,两匹马在上头来回跑了十多圈儿一点裂缝都没有。小公子看着可好?”郑显微鞠着身子笑道。 薛蟠屈起手指在瓷砖上轻敲两下,瓷砖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喜得薛蟠眯起了双眼,连连说道:“好、好,太好了。赶快往家里头送两车,先把我的浴室……还有爹娘和妹妹的浴室弄出来。顺便把卫生间也铺了。” 郑显知道他说的是焚香沐浴之处以及茅厕,点头应了。旋即派人到窑厂通知周德处理一应事宜不提。薛蟠则带着龙四爷准备往上坡的鱼塘上去,毕竟这亭榭楼阁建的半拉可及(建了一半,不完全的意思),山上的自然景色还是不错的。哪知龙四爷站定在瓷砖面前,沉吟片刻,忽的说道:“看这材质,竟像是瓷器?” “可不就是瓷器,要不怎么叫瓷砖呢!”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拉着龙四爷的衣袖往外走。“这里面灰土盈天的有什么意思,咱们上后头去看看马场和鱼塘。还有天然的温泉庄子,虽然目前并未建好屋舍,但是想要泡泡温泉去去疲乏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要是想钓鱼的话咱们再钓两条鱼,到时候拎回城里让厨子做了,那吃着才叫香呢!稍后回城里头我请你到福源馆吃饭。那是我家新开的馆子,保管你都没吃过。” 一时间忘乎所以,竟把龙四爷当成了后世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态度愈发的随和亲密。看得龙四爷愕然不已。闹不明白先前还暗暗提防的某人怎么就热络到如此地步。 心中却也越发明了薛蟠的随性。他生于那样的地方,整日里都是防人戒备,恨不得说一句话都要九曲十八弯。什么时候见过薛蟠这样直来直往的简单人。不喜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喜欢就腆着脸贴上来各种讨好但又不谄媚。 看着薛蟠表情丰富的模样,龙四爷暗自摇头,倒也轻松起来。竟把自己搭上薛蟠的用意暂且抛到了脑后…… 3、皇商 第三章 虽说这度假村还未修缮完毕,可是这十里景致,要一一逛尽少不得要花费一番功夫。待薛蟠众人觉得尽兴反转的时候,已然过了申时。 一路无话的进了金陵城。薛蟠直奔着福源馆的方向走去。路上,随意问了问龙四爷可有忌口,喜好什么样的口味。龙四爷一句淡淡的“皆可”,薛蟠也就不再多说。 来到福源馆后,正当晚间饭口儿,薛蟠带人径自上了自己专门的包间儿后,早有福源馆的掌柜蒋源听信儿过来侍候。 “锡纸鸡翅,铁板牛柳,香辣翅中,炸薯条,水煮鱼片,麻辣三鲜,水晶肘子,佛手海参,三鲜鱼翅,鲜辣蟹,佛跳墙……”薛蟠张口点了一顿自己爱吃的菜品,然后转身问四爷道:“你还有什么爱吃的?” 龙四爷听着一席菜竟然有大半都是自己没吃过的,不由得伸手礼让道:“客随主便。” “可没这么道吃食。”薛蟠摇了摇头,“这么说吧!你好什么口儿,清淡点儿的还是像我这样的?” “还是清淡些的好。”龙四爷轻声回道。 薛蟠点了点头,回首冲着蒋源说道:“上次不是让你找个素斋的大师傅吗?” “回公子的话,已经找到了。还按照公子的吩咐,让其学会了那几道素菜,味道还可。现在金陵城内也颇受好评。寻常人家要吃素斋俱都寻他给做。不知公子……” 薛蟠摆了摆手。“让他做一桌子素菜来。” 又转头和四爷说道:“我这人无肉不欢,向来是不吃素的。不过馆子里到有一个师傅是专门做素菜的。其中最有名儿的就是一道‘异味卷果’,还有一套‘四四到底’,你且尝尝看,是否和你口味。” 要说这全素斋,也是清朝末年一个御厨创建的。尤其擅长“南菜北做”。【以面筋、豆制品油皮为主要原料,以香菇、口蘑、玉兰片、木耳、莲子、花生米等为辅料,以桂皮、花椒、大料、茴香为调料制作而成,分卤菜、卷货、炸货三大类。它有北菜下料重,又有南菜鲜甜的口味。】就连肉食主义的薛蟠也多次吃过并且赞不绝口。 【而这“四四到底”,更是压桌绝菜。所谓“四四到底”就是四压桌(以甜食干果为主),四冷荤、四炒菜、四大件(鸡、鸭、鱼、肘),共16个菜;还能够做香菇面筋、八宝炒糖菜、栗子鸡、烧肝尖等30多种素菜;以后又创制了辣鸡丁、素烧羊肉、素肠、松仁小肚等不少新品种。满桌的鸡、鸭、鱼、肉,色香形俱佳,令人馋涎欲滴。可举箸品尝却叫人大吃一惊,继而拍手称绝,鲜活的荤菜原来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 不过薛蟠向来提倡要吃就吃真肉,而这福源馆又每个月必推出十道新鲜菜样,弄得薛蟠新菜还没吃完,自然更顾不上这等素菜。要不是今日宴请四爷,恐怕薛蟠早就将这全素斋忘到脑后去了。 想到这里,薛蟠不禁古怪的看了龙四爷一眼。这“四四到底”做给四爷吃……果然是一四到底了。 看着薛蟠的脸色,龙四爷也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想好事儿。不过却不想追究,摇了摇头看向外面熙攘的人群。 蒋源眼色鲜明的着人先上了上好的碧螺春和四小碟福源馆新鲜出炉的糕点。浓郁的香甜气息萦绕鼻端,龙四爷竟也觉得有些饥饿。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尝,入口绵软,香醇细腻却并不甜腻,甚至有股子清香在里头。茶也是好茶,浓香酽酽,香气清冽,四爷不由眼前一亮。 少顷,两个身穿月白色绸缎衣服,外面罩着掐腰蓝绸绣着“福源馆”字样的短褂子的丫鬟捧着两个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各有一个装满清水的铜盆,边上放着一块香胰子和一条雪白的面巾。侍候两人洗手擦脸过后,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又有一派丫鬟端着新鲜的热菜走了进来。鸦雀无声的摆好饭桌之后,微微欠身,全都退了出去。 薛蟠站起身来,先用公筷给四爷夹了一口素烧羊肉和栗子鸡,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两个香辣翅中,竟然用手抓着吃了起来。看的四爷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你不吃饭看着我干什么?”薛蟠挑了挑眉,狐疑问道。 “你怎么……”龙四爷说着,伸手指了指薛蟠油汪汪的双手。 “嗨!”薛蟠不以为然的嗦了嗦指头,“这么吃着才香呢!你要是用筷子啃鸡腿,多费事啊!”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薯条放到自己面前的骨碟里,用手抓着沾番茄酱吃。 龙四爷无奈,只得低头吃自己的。一筷子素烧羊肉入口,果然觉得口干劲道,味美香甜,竟然和真正的羊肉没什么区别。不过更为细腻棉滑了一些。也没有羊肉那么腥膻油腻。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蒋源又过来问要什么主食。薛蟠问了龙四爷一嘴,龙四爷倒是要了一碗碧粳饭,到了薛蟠这头,又是一番的折腾。 “你给我下碗面条,卧两个鸡蛋,再放几片火腿肉,下两根儿菜叶……”薛蟠在一旁摇头晃脑的点菜。龙四爷见薛蟠吃的越发的不伦不类,只得摇头叹气。 “对了,招财他们呢?”薛蟠忽然又想起一事来。 “都在楼下吃喝呢!”蒋源恭敬的答道。 “你多给他们添几道好菜记在我账上,一定让他们吃好。”薛蟠说罢,摆了摆手,蒋源又下去了。 两个人,一个是饭量本就不大的精贵皇子,另一个还是身量未长开的娃娃,自然都吃不了多少。等两人觉得饭饱之后,桌子上的菜还几乎没动过。薛蟠摇了摇桌旁的铃铛,片刻过后,蒋源又走了进来。这次,手上端着一个精巧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还有一方小巧的墨砚和一直毛笔。 “桌子上的菜都没怎么动,大部分也都是用公筷夹了的,不脏。你端下去给伙计们加菜吧!”薛蟠率先吩咐道。龙四爷这才恍然。他适才还奇怪呢,以薛蟠这幅吃相居然还懂得公筷私筷分开夹菜,原本他还觉得薛蟠虽然自身邋遢,但是家教森严。没成想竟有这样的缘由。一时间倒觉新鲜起来。 不过薛蟠这番举动也是源于上辈子老妈每逢吃饭必要“打包”的恶行。每每看到被旁人霍霍的不能再吃的饭菜,还一遍遍的惋惜。这才让纨绔得花钱如流水的薛蟠养成了用公筷夹菜的习惯。后来穿到了薛家,规矩更胜。也就改不过来了。 “主子客气,您给他们加菜就是他们的福气体面,那是瞧得起他们。都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嫌脏呢!”蒋源微微躬身奉承道。 “话是这么说,可世上又有几个人愿意‘拾人牙慧’呢?”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蒋源不再接话,反而将手上的小册子递给薛蟠。薄薄的小册子用上好的宣纸整整齐齐的裁剪装订。薛蟠“唰唰”翻过了好几页,在后面一页写满了菜谱的单子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龙四爷撇眼望去,单子上林林总总都是适才点过的菜品,从右至左,一行行的,上面是菜品名字,下面是单盘价格。到最后左下角处有一个共计多少银钱。一眼下来,一目了然。 薛蟠在第一页签了字后,将这页翻过去,又在第二页签了字。然后把第一页撕下来放入袖中,蒋源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你这是……”龙四爷有些好奇的问道。 “付账啊!”薛蟠理直气壮的问道。 “你自家的生意也这么做?”龙四爷愈发的奇怪,他原本以为薛蟠虽然有些急智,但更应该是个挥霍无度的。没成想他竟然会如此作为。 “就是因为自家的生意才更要以身作则。免得下面的人见样学样钻空子。”薛蟠说到这里,看着龙四爷很感兴趣的模样,详细解释道:“别看刚才那册子小,其实起了大作用的。每隔十天,我们会派不同的人去外头抽查物价,然后每日进货的单价、日期、总共花了多少银子,由谁负责都一式两份的交由管事一份,府上再留一份,此其一。货物分发到各处,尤其是商铺和茶馆酒肆,管事的都要有这种册子一式三份。其中一份给库里,进来出去标好日期,总量,两头的负责人各有一份,府上留一份做备案。然后每日卖出多少货物或用了多少材料,也都一一记上。客人一份,掌柜一份,库里一份。每个月月底都要查一次帐,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后世最为简单的记账管理而已。不过听在龙四爷耳中,倒也觉得颇为新颖。一时间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待到残羹撤下,又着人上了糕点茶水。薛蟠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然黑了下来。不由得有些着急,开口说道:“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你住在哪儿啊?” 龙四爷又是一愣。今日和薛蟠一番相处竟然处处都是出人意料的举动。再联想到自己微服到金陵一代的目的,沉吟片刻,龙四爷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从外地过来的行商。今日刚到金陵城,也没有落脚之处。” 说完,一脸淡然的看着薛蟠。 4、皇商 第四章归家 薛夫人正在抱夏里头做针线,身旁坐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娃,玉雪团子似的可爱,肌骨莹润,脸如银盆,眼如水杏,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在眼睑下处映出一道道扇形的阴影。倏忽开口问道:“妈,天都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雪团子似的小包子,偏要做出大人老成的范儿来。皱着眉头奶声奶气的模样,让薛夫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伸出一双手轻轻捏了捏女娃的脸蛋儿,薛夫人开口说道:“宝钗想哥哥了?” “哥哥说过今天要带我出去玩儿的,结果自己跑没影了。”薛宝钗紧着鼻子说道,神色间颇有些委屈不满。“我自己在家,无聊死了。” “你是女孩子嘛!自然和你哥哥不同,每日里在家做做针织女红才是好的。你看哪家闺秀天天出去满山跑的?”薛夫人柔声劝道:“须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将来嫁入婆家之后,家世女红方面拿得出手方才不叫人笑话。” “才不是呢!”薛宝钗皱着小脸反驳道:“哥哥不是这么说的。哥哥说要多走走多看看,眼界大了心自然就宽了,才不会被一点琐事拘泥住。爹爹也说我读书识字比之须眉也不遑多让。哥哥前儿还说如果我继续努力,明儿就将他手下的胭脂铺子交给我管理。” 薛夫人一听,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我怎地不知?” “就是前天,先生考校我们学业的时候。我将先生布置的课业全都做完了,之前学的文章也都背诵出来。哥哥说我天资聪颖,没得拘在屋子里头浪费才华。说是要拨个铺子给我练练手,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还独当一面呢!”薛夫人听得好气又好笑,指尖轻轻点了点薛宝钗饱满的额头,“你哥哥向来是个放诞不羁的,一点规矩体统都不放在眼里。你跟他学这个做什么?再说了,咱们虽然是商户人家,可是毕竟底子不同,女儿都是闺秀教养的,若是传将出去咱们家竟然把女儿当个管事来使,还不被人笑话死?” “不是管事,是……希议哦(ceo)。权利可大着呢!”宝钗苦思冥想,才想起来薛蟠的说法。 “什么希议的……”薛夫人摇了摇头,将手上的针线放到一旁,然后抱起宝钗放到自己膝上,柔声说道:“听妈的,女孩子只管做针织就好。你若真想学,明儿开始妈教你管理家事,可千万别出去卖头卖脚(抛头露面)的,没得让人笑话。” “可是――”宝钗嘟了嘟嘴,刚要反驳。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宝钗眼前一亮,开口叫道:“是哥哥回来了。” 言毕,纵身下了地。迈着两只小短腿儿飞快的朝前堂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嚷道:“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薛夫人气的急忙站起身来,在后头紧跟着,扬声说道:“你慢点走,一点大家闺秀的稳当劲儿都没有。” 说着,又白了一旁站着的嬷嬷和丫鬟一眼。“一个个的都是木头人,还不快追上去。万一姐儿摔了跌了,都是你们的不是。” 几个丫鬟婆子立刻追撵着跑上前去。 薛蟠刚带着龙四爷一行人等进了院子,只觉得一阵风从前面卷过来,紧接着便是怀中一沉,有人清脆的叫道:“哥哥回来了。” “哎呦喂!”薛蟠艰难的将宝钗拢在怀中,坏笑道:“怎么又沉了。再这么下去,将来嫁不出去了。” 薛宝钗闻言,不满的撅嘴道:“我才不沉。” “不沉?不沉我怎么抱不动了?”薛蟠说着,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顺手摸了摸宝钗的头顶。 “哼!”薛宝钗说不过薛蟠,皱着鼻子冷哼。眼睛扫过一旁但笑不语的龙四爷,不由得歪了歪头,狐疑问道:“你是谁?” 薛蟠这才想起旁边有个人呢!立刻介绍道:“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朋友,你就叫他……四哥吧!” 又回头对龙四爷说道:“这是我妹妹,宝钗。” 薛宝钗冲着龙四爷甜甜一笑,空中叫道:“四哥哥好!” 此时,俱都没人知道,她这一叫,竟然叫出个怎样如花锦绣的前程来。 于此同时,薛夫人紧赶慢赶的走到了前堂,听到薛蟠给外人介绍宝钗竟然还说了闺名的时候,心中就是一沉。待看到宝钗叫人的时候,更是摇头无语。生怕两人再闹出什么笑话来,立刻迎上前来,笑着招呼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啊,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朋友。姓龙,在家排行老四,您就叫他――” “龙四公子是吧!”薛夫人立刻截口说道:“你这孩子,让客人站在院子里说话是什么体统,还不叫人进前厅说话。” 说着,将人让到了正厅。四下落座,薛夫人先打发了丫鬟婆子将宝钗送回后院。这才笑着寒暄:“不知公子仙乡何处,来到金陵城有何贵干呢?”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前院儿的时候见到了龙四爷随行的商队,哪有本地人出行做客带这么多小厮的? “见过薛夫人。”龙四爷拱了拱手,开口道:“我本京城人士,来到金陵也是为了跑生意罢了。不想在城外和薛小兄弟一见如故,相处一天,方觉相见恨晚。” “是啊,龙四爷在金陵城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呢!我就想着他孤身一人带这么多东西既不方便也不安全。咱家房子又大,就将龙四爷接过来。妈你正好给张罗个院子出来,让他住进去。”薛蟠笑嘻嘻的说着,上前搂住了薛夫人的脖颈,“妈妈辛苦了。” “这孩子……”薛夫人气的哭笑不得。本来听着薛蟠说话各种不靠谱就挺来气的。心头想着私底下少不得要教育一番,怎么能随随便便将不知根底的人往家里带,尤其是现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这不是添乱嘛!可谁承想薛蟠这么一抱,软话这么一说,竟然把她的怨气都拍散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息说道:“真是的。刘嬷嬷,派人将前院儿的海棠阁收拾出来,安排龙四公子的人先住进去。” 又冲龙四爷解释道:“这海棠阁是前院一个独立的院子,原本就是老爷接待贵客的地方。小小巧巧的,约有十余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倒也便宜。” 最重要的是,这海棠阁离着后院最远,中间又隔了好几道门墙,将人安排在那里,只要平日来往注意些,也不至于有什么难听的话流出来。 龙四爷闻言,拱手谢道:“有劳夫人费心了。” “没什么。出来闯荡的,都不容易。”薛夫人寒暄两句,开口试探道:“我打小儿也是京城长大的,后来嫁了人,随着夫家一起到了金陵。因此这京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认识颇多,不知道龙四公子是哪家的,说出来听听,没准儿咱们还是亲戚呢!” 薛夫人这么问,说到底还是怀疑龙四爷的身份。无他,龙四爷虽然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行商的,可是看着通身的气派架势,可一点没有商人的圆滑剔透。家世背景又遮遮掩掩的,难怪薛夫人疑心。 “哎呀,在外面逛了一天觉得好累!”一旁坐着的薛蟠突然起身伸了个懒腰,哈气连连的说道:“妈,我回房洗漱睡觉去了。你也别和龙四爷聊太久,人家也是车马劳顿的,让他歇歇吧!” 他既然自觉猜到了龙四爷的来处,当然不会让薛夫人没深没浅的问烦了旁人。不过来自21世纪的纨绔子弟也没有对那种人家的畏惧。说到底,薛蟠现在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国宝大熊猫般的心里,觉得这人虽然金贵稀奇,但也只是看看便罢了。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种心里,则是自信于自己拿捏火候的能力。原著中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虽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但是薛家说到底还是较其他三家干净许多。既没有因为接驾亏空库银,又没有逾矩叛逆之心,只要自己注意了别出人命,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至于财帛动人心……薛蟠更是呲之以鼻。原著中林如海只当了几年盐政就挣下比之四大家族还要雄厚的家底。自家只是皇商而已,只要脑子清醒不掺和进政治,再多多扶持几个能够拿捏得住的朝廷大员。就算有人眼红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个朝代,对于受贿官员律法严厉,可是对于贿赂的人反倒没什么制肘。 因此薛蟠更是有恃无恐。 “你这孩子……”薛夫人愈发的气急,却也愈发的无奈。刚要开口叫人回去休息。只听外面又是一阵吵嚷,有小厮大声叫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5、皇商 第五章薛家老爷 少顷,一个面容白皙,轻裘宝带,华服美冠的儒雅中年负着双手迎面而来,刚进了院子就扬声叫道:“蟠儿……” “爹!”薛蟠应着,飞身朝儒雅男子的方向抱去。刚刚走到男子面前站定,就被男子一双手举了起来。 来人正是薛蟠的亲生父亲,薛之章。 “两个月没见爹爹,想不想啊!”薛之章将薛蟠抱在怀中,用手颠了颠,满意的说道:“不错,又沉了。” 竟然和刚才自己调笑宝钗的言谈一模一样。薛蟠不免满头黑线。 后头薛夫人也赶了上来,见到父子俩的形状,摇头暗笑。口中说道:“老爷快快把蟠儿放下。人都说抱孙不抱子,老爷怎么忘了。” “这是我的儿子,又不是别人家的美娇娘,我自然是想抱就抱,别人能耐我何?”薛之章也好心情的调笑两句,视线扫过正厅门口站着的蓝衫少年,不由迟疑:“这是……” “哦,瞧我这记性。”薛夫人拍了拍额头,连忙介绍道:“这是蟠儿的知交龙四公子。京城人士,才到金陵来办事的。因没有落脚之处,蟠儿就将人迎到府里头了。我刚刚把人安置在海棠阁里。” “要好好招待着!”薛之章点了点头,迎上前去。龙四爷拱手笑道:“见过薛家老爷。” “你是蟠儿的好友,自然也就是我的子侄。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伯父。”薛之章倒是没想别的,单纯招待着自己爱儿的朋友。一时间态度热切的让龙四爷有些愣神。 相继回了正厅落座。薛之章碍于礼数又和龙四爷寒暄几句,期间难免不着痕迹的打探着龙四爷的家世根底。龙四虽然言语小心,但是怎么周旋得过薛之章这个老狐狸,三下两下就被薛之章套出了话柄,露出了端倪,竟然还不自知。 薛之章心惊之下也不再提让龙四叫他伯父的话题。反而更加热络的安排了食宿等等,然后将人送回了海棠阁好生安置,自己也带着薛夫人和薛蟠回了后院。 “蟠儿,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龙四爷的?”一到后院,薛之章就落下了笑脸,神色凝重的看着薛蟠问道。 薛蟠心中自家老狐狸一般的父亲看出了端倪,顺势将自己和龙四爷见面的情况详详细细告知了薛之章,至于旁的猜测则丝毫不提。薛之章听毕,不由得头疼不已。感叹自己这宝贝儿子果然招人喜欢的能力和惹是生非的能力一样强大。 薛夫人看在眼中,在一旁有些忧心的问道:“怎么,可是这龙四公子有什么不对?” “不对?”薛之章扬眉反问,“怎么可能不对?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不是也是咱们的不对。吩咐下人仔细精心照料着,千万别怠慢了贵客。不然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夫人未免大惊失色,“难道说这龙四公子――” “从今日开始可别议论这龙四公子了。”薛之章摇头打断薛夫人的话,“你只把他当成菩萨一样的供着。关于他的事情,一丝一毫也别打听。好生伺候着人离了金陵,就是咱们家的大福分了。” 听到薛之章这么说,薛夫人心中隐隐有了定数。她也算是大家族出身,眼界心胸自然较旁人开阔。当即柔柔笑道:“老爷放心,我亲自派人照顾着,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就好!”薛之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家夫人的手腕,他还是信任的。既然安排下了,也就不必再提,反而冲着薛蟠道:“这次下扬州,给你带回了好些吃喝玩意,尤其是你特意嘱咐让人采买的玻璃制品以及番外的书籍,已经叫人送到你的房里去了。” 薛蟠欢天喜地的谢道:“谢谢爹爹。” 他之所以搜罗这些东西,一来是为了穿越利器玻璃的制作,二来嘛,他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当中,却不知究竟何年何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片大陆,所以只能从藩外的书籍当中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薛之章见状,摇头苦笑。“成天只想着打听这些奇闻异事,正经的文章也不读。我问你,两个月过去了,你可背熟了三字经?” “我……这个……”薛蟠立刻支支吾吾起来。 门口大红的帘子一阵晃动,身材圆润如同雪球般的宝钗也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奶声奶气的欠身问候:“宝钗见过爹爹。” “是宝钗啊!”薛之章的脸色愈发的和煦。“这么久没见爹爹,可想爹爹了?” “自然是想的。”薛宝钗点头应道。 薛之章又问了几句书读的如何,识得多少个字了。宝钗一一作答,看着薛之章不错手的抱着薛蟠,半晌,嘟着嘴说道:“爹爹难道不喜欢我了,怎么只抱哥哥不抱我呢?” “怎么不喜欢宝钗,爹爹最喜欢宝钗了。”薛之章闻言,又伸出一只手将薛宝钗抱在怀里。左右双膝一边一个的坐着。薛之章左右打量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不由得得意起来。 “儿女双全,好命格呀!” “这功夫又得意了,刚才不知是谁嫌弃蟠儿不爱读书的。”薛夫人一旁轻声笑道。 “咱们蟠儿是个有福气的,哪管不读书,将来也是荣华富贵的命。你没见这么多年蟠儿鼓捣出来的东西,哪样不是外人稀罕得不得了的?咱们薛家只凭着蟠儿这番奇思妙想,这两年竟然折腾出……”说到这里,薛之章突然噤声,转而说道:“总之,蟠儿是咱们家的福星。想当年,要不是蟠儿在我的灵前那么一闹,我恐怕就命丧黄泉了,哪还有今日的风光富贵。” 说着,低头猛猛的亲了薛蟠一口,口中心肝宝贝的乱叫:“我的乖儿子哎,让爹爹再亲一口。想死爹爹了。” 薛夫人听着薛之章的只言片语,反倒狐疑起来。“不过是去了趟扬州巡查生意罢了,怎地又风光起来?” “你竟是不知,我在扬州遇见了谁?”薛老爷卖着关子说道。 “遇见了谁?”薛夫人坐到另一边儿炕上,剪了剪灯芯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来也是自家亲戚。”薛之章摇头晃脑的说道:“竟然是荣国府贾家的姑爷林如海,被当今圣上钦点为巡盐御史,到任上不过半年。” “竟然是他?”薛夫人也是一惊。不由叹道:“这可是真真的缘分了。” 又问,“这么说,你说的风光就和这林家姑爷有干系了?” “可不是嘛!”薛之章点头叹道:“他原本是刚刚到任的新官儿,自然是想要做出一番景象来才好。可是毕竟是书香世家,对这经济之事难免愚拙了些,鼓捣一阵没什么绩效也就想着随它去了。偏巧遇上了我,咱们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那要是说商贾之事,咱们家谦虚第二,万万没有人敢认第一的道理。两相一合拍,哎――” 薛之章说着,笼着薛蟠兄妹的双手艰难的合在一起,拍了一下。 “瞧你得意的。”薛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但也知晓这次是个大生意,便柔声劝道:“银钱是赚不完的,你前几年又得了那样的重病,更要悉心保养才是,万万不能累着了。” “放心吧!不过是牵线搭桥中间取个巧儿罢了。我这厢领了盐票四处贩卖,转手就能挣个几倍差价。生意轻巧着呢!”薛之章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凿墙拆转的叮当之声,不由皱眉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没规矩没眼色的家伙,什么天色了还敢动土,没得搅人不得安宁。” “是周德派人从窑厂送来的瓷砖,你儿子的吩咐,今日务必把如厕沐浴之处装点好了。”薛夫人亦是摇头叹气。这个儿子,让他们家老爷宠的不成样子,说一就是一,谁也不敢反驳了去。 薛之章立刻欣喜的问道:“就是蟠儿说的那种可以铺地砌墙的瓷器,真的让他们弄好了?” “昨儿才弄好。”薛夫人道。 “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薛之章说着,放下了两个孩子,打着帘子出去了。 “哎,老爷!”薛夫人好笑的看着薛之章匆匆而去的背影,摇头苦笑:“还说旁人每个分寸,自己还不是说风就是雨的。” 薛蟠立刻拱手告退道:“妈,时候不早了,您尽管休息,可不能熬夜粗糙了皮肤。白白破坏了这般仙子的容貌,要是劳累着您更是我的不孝了。” 薛夫人白了薛蟠一眼,伸手点点薛蟠的额头,“跟你老娘也这么花言巧语的。还不是你着急回屋去看你那些个破东西,偏偏拿我说事儿。还不快滚?” “多谢母亲大人。”薛蟠唱了一句,长鞠一躬,笑嘻嘻的走了。 6、皇商 第六章无题 且说薛蟠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早早守在院门口的红袖、添香等十来个小丫鬟将人迎了进去,口中还说道:“老爷派人给大爷送了好些玩意儿,满满的堆了一桌子还嫌不够呢!” “我听爹爹说了,大都是从番外捣腾回来的东西,你们暂时还用不上。”薛蟠摇头笑道。 “大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老爷巴巴儿从外头给您捎回来的东西,给奴婢们多大的胆子敢肖想呢?”添香笑着说了一嘴,转身进屋里头拿来常服给薛蟠换上了。薛蟠双臂平伸配合着添香的动作,口中调笑道:“都是些番外的话本等物,你们也看不明白。倒是有好些个玻璃器皿,等我研究研究,若是真的能弄出来,你们出嫁的时候我一人送你们两车。” 一句话说的众丫鬟嗔怒不已,莺歌燕语的叫嚷着不害臊,多大点儿孩子竟然还调笑起这种故事来。 薛蟠也不以为意,换好衣服后,吩咐红袖、添香将东西林林总总的搬到书房,一时间竟准备挑灯夜战起来。 可惜直到了更夫打了三更鼓,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中不由叹息,看来这果然是一方不知地域,不知藩国的小世界了。 将闲书放下,薛蟠又拿出一只玻璃杯在手里摆弄着。烛光下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散发出七彩的光芒,用手轻弹,发出清脆的嗓音。上辈子迷恋网络小说连读书都耽搁了,到了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他老子花了大价钱赞助某所知名大学才混了个毕业证。有时候看小说看得激动了,径直打赏个二三十万也是平常的事儿。也曾经幻想过若是自己穿越了该如何如何……走火入魔之下,薛蟠对于类似于玻璃、香皂甚至火药等穿越利器的制作流程自然也是倒背如流。 可惜理论和实践毕竟不一样,尤其是刚穿越过来的两年间,娇生惯养的薛蟠根本无法适应古代各项事务的落后和……邋遢,累死累活了两年才鼓捣出来瓷砖……薛蟠想到这里,不禁心烦意乱的抓了抓脑袋。他现在想要弄出钢化玻璃,究竟还得多久? 一夜未睡,到了天亮的时候迷迷瞪瞪的被红袖推醒。看着薛蟠困顿不堪的模样,红袖愈发心疼的抱怨道:“大爷昨儿夜里又没好睡,总是怎么熬着,身体都熬坏了。” “没事儿,习惯了。”薛蟠哈气连天的摆了摆手,上辈子他们这等纨绔子弟,哪个晚上在家里头老实睡觉的,还不被人笑话死?如今一朝穿越了,这时差也没倒过来。 红袖还是有些不甘不愿的说道:“白日里要在外头打点一天,晚上还要熬那么久看书,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铜筋铁骨也受不了啊!” “你真抬举你家爷,我还打点呢!我能打点什么,不给爹爹添乱就不错了。”薛蟠随意说了一句,转身出了书房,正厅里头添香已经打好了清水,一番洗漱过后,穿上常服,薛蟠施施然的往上房走去给父母请安。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薛之章夫妇已经起身了,宝钗也站在一旁恭敬的请安。见到姗姗来迟的薛蟠,不由得调笑道:“哥哥今天又晚了,是不是昨儿晚上又熬夜了?” “孝道在于心而不在于早晚。”薛蟠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看着薛之章夫妇陡然沉下来的面容,连忙说道:“没熬夜,就是睡得有点晚。” “你的话谁信呢?”薛宝钗撇了撇嘴,开口道:“昨儿爹爹给你拿回来那么多番外的书,恐怕你是看完了才睡的吧?” 薛之章瞪了薛蟠一眼,“以后再这样的话,就不给你带了。” 薛蟠眨了眨眼睛,立刻蹭到薛之章跟前,踮起脚尖,短短的胳膊吃力的搂住薛之章的脖颈,舔脸笑道:“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卖萌打滚儿求虎摸,这一套他上辈子就使的纯熟无比,就连那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老头子都受不了的招数,他就不信薛之章能招架得住。 果然,只见薛之章先前还绷着的脸如同冰雪消融般立刻春暖花开起来,顺势将薛蟠有些微胖的身子搂在自己怀中,薛之章柔声劝道:“以后晚上可不能熬夜读书了,对眼睛不好,若实在是想看的话,找个声音好听的站在你床边读给你听就是了。” 呵,人型半导体都出来了,老爹果然是个有思想的人。 薛蟠心中暗叹,面上却柔顺的点了点头,应道:“蟠儿知道了。” 一家人坐下开始吃饭。薛府的早餐很简单,只不过是熬得愈发黏糊的稀粥和几样简单的时令小菜而已。这倒不是薛府上层人物有意吝啬,要知道薛蟠刚刚穿过来的时候每顿早餐也要布满桌子的,肉菜素菜点心冷菜各八样。只可惜薛蟠这人的习惯太过霸道,他不爱吃的东西就是放在桌子上他也觉得恶心。以前的习惯又是早上向来不沾荤腥。一来二去,薛府的人都知道了,薛之章索性让人撤了不动筷的肉菜和不怎么爱吃的几样素菜,每餐只余四样点心和八样时令小菜。谁知道竟然吃的愈发香甜了,自此后薛家的饮食习惯也就越发的偏向薛蟠了。 吃过早饭之后,众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漱了漱口。又依照个人的喜好上了茶水,这才鱼贯退下。虽然知道饭后立刻吃茶不利于养生,可是某种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的。比如说薛蟠的习惯就是饭后立刻就要吃水果,不然就会各种不舒服一样,薛之章的习惯也是饭后立刻就要喝浓茶,不然就打不起精神来。 嘴里还咔嚓咔嚓啃着桃子,就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海棠阁的龙四爷过来给薛之章夫妇请安,薛之章立刻起身到了外头将龙四爷迎进来。薛夫人等也站起身来寒暄客套。 你来我往相继落座之后,龙四爷拱手说道:“我从京城往金陵来,主要是为了做生意。可是头一次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倒是想请薛蟠小兄弟给带个路。” 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薛之章自是同意的。虽然明知道龙四爷是暗有玄机,不过薛之章对于儿子扯皮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简单嘱咐薛蟠两句诸如“一定要尽心”等场面话,便挥挥手放了薛蟠与龙四爷同去。 薛蟠原本还想着和薛之章商讨一下有关玻璃的事宜,如今也不得不先耽搁下来。不过他还是趁着回房里换衣服的时差,跑到薛之章的书房准备商讨几句。 到了书房的时候,宝钗也在。却是薛之章正在和宝钗说他在扬州时候见到过的林如海的嫡生女儿。 “……如今虽然才五岁,但是四书都已经度过了,教她的西席还大赞其女有咏絮之才……” 薛宝钗听得到有三分好奇,连声问道:“那比我还强吗?” 薛蟠听在耳中,不由得会心一笑。心知薛之章说的应该就是名传千古的病美人林黛玉了。记得书中一直将薛宝钗和林黛玉作为一个鲜明的对比,颇有种针尖对麦芒的犀利。如今看来,历史果然是有惯性的。这还没见面的,倒先掐上了。 果然,就听薛之章开口笑道:“我儿今年六岁,早在去年的时候也读了四书,当然不比那林家小姐差多少。只是林家小姐如今已经会作赋了,这一点我儿需要多多努力了。” 宝钗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开口道:“那是因为我今年在和哥哥学算账。哥哥说了,即便是女孩子,也不能不同俗物。多知道些经济学问,会接人待物才最重要的,这样才不至于在外头吃亏。” 薛之章闻言,摇头苦笑:“你哥哥说的那是爷儿们之间的话,你竟也听进去了。” “爹爹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薛宝钗摇了摇头,自信满满的说道:“看着吧,即便宝钗是个女儿。将来也要凭自身的本事光耀门楣,怎么的也得让咱们薛家再上一层楼。” “再上一层楼?”薛之章一时间听得十分好笑:“如何竟能让咱们薛家再上一层楼了?” “爹爹这还不清楚嘛!”在门口听了一时的薛蟠立刻迈进门来调笑道:“我薛家现在是皇商,依妹妹的意思,再上一层楼可不就是皇亲了?” “哥!”薛宝钗闹得满脸通红,使劲儿跺着脚叫嚷道:“你怎么这样――” “实话实说?”薛蟠一口截胡,看着薛宝钗满脸娇羞但十分赞同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沉,开口劝道:“其实哥哥倒不认为皇宫是女儿家的好去处。” “怎么?”薛宝钗挑眉问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于仕途上并无兴趣,但是眼界能力还是有的。薛宝钗不由得想听听哥哥的见解。 “后宫自古以来都是吃人的地方,说是红颜冢也不为过。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拼的是家世背景,是心狠手腕,甚至是陛下的宠爱。步步算计,时时警惕,也未免太过辛苦。不是一个女儿家的好去处。”薛之章闻言,也赞同的连连点头,口中附和道:“是啊,以咱们家现在的能力地位,本就是简在帝心了,并不需要卖女儿求得富贵。爹爹更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宿,这样我才不担心。” 宝钗闻言,低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反正我是怎么都要选秀的。选秀之后再说吧!” “我们其实可以买通户部的人直接将你的资格――” “我都说过了,以后再说吧!”薛宝钗有些心烦意乱的打断了薛之章的话,欠了欠身,开口道:“女儿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薛之章父子看着宝钗有些无精打采的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 半晌,薛之章问道:“你不是和四爷出去办事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有件事情想和父亲商议一下。请问父亲能不能再找两个藩外的会制玻璃的人过来?”薛蟠开口问道。 “怎么?”薛之章心下一惊,“你难道还想弄玻璃出来?” “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的实践。”薛蟠说着,将自己想要在度假村里头建立一座水族馆的想法说了出来。 “实在是天方夜谭!”薛之章摇了摇头,“别说你如何将海底的景物搬到岸上来,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坚硬的玻璃?” “当初爹爹还不相信有那么坚硬的瓷砖呢,如今又如何?”薛蟠反驳了一句,又开口道:“不过是个想法罢了,爹爹帮不帮忙?” 薛之章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下个月薛家有一只商船要出海……我吩咐他们留意就是了。” “多谢爹爹!”薛蟠立刻笑道。 薛蟠之所以这么坚持,则是因为他上辈子在百度上面看过一条信息,说是钢化玻璃最早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就出现了。之后就传到了世界各地,薛蟠估计商队在海外只要留心打听,一定能打探出来一些蛛丝马迹。而当时的钢化玻璃并不同于现在的钢化玻璃,是【把熔解的玻璃液滴进水内造成玻璃珠。这种泪滴形的玻璃非常坚硬,就算以槌敲打也不会破碎。但是只要把玻璃滴尾部弄破,它便会突然爆碎成粉末。这种玩意还被带到朝庭上,用来戏弄人,称为“鲁伯特水滴”。】 不过是个戏弄人的玩意儿,想来也不会太重视。而红楼梦中虽然年代地域不可考察,但是该出现的事物都已经出现了,因此薛蟠才撺掇薛之章去搜寻会制玻璃的人。毕竟他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若说喜欢外面的奇闻异事也就罢了,但若是连这种东西都能研制出来,也太过逆天了。这也是薛蟠为什么会四处搜刮格物人才,然后在聊天中“不经意”的启发他们如何如何的缘故。 薛之章对于这个买卖倒也有些动心,当即点了点头告诉薛蟠自己一定会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才挥手将薛蟠撵出书房,总归还是害怕龙四爷在海棠阁等着急了。 7、皇商 第七章薛蟠歪解勤政论 一时间薛蟠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海棠阁。果然见着龙四爷穿戴得十分整齐,正端坐在正厅里头等着他呢! 薛蟠三步并作两步跳进了正厅,笑嘻嘻的拱手说道:“让龙四爷久等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龙四爷早已经习惯了薛蟠说话时候不着调的语气,此时见到薛蟠竟然敢唐突佛祖,依旧不满的沉了脸。冷冷说道:“人要就敬畏之心,方能守住本心。你小小年纪就干唐突佛祖,可知将来也是个混账东西。” 薛蟠倒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开口反驳道:“用不着将来,现在外边人都喊我混世魔王呢!” 龙四爷听得一时气急,看着薛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归是皇子龙孙,薛蟠也不好太逆着他。见到龙四爷铁青了的一张脸,开口胡搅蛮缠的道:“礼佛礼佛,敬畏佛祖在乎于心,而不是这种形式。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若说一个不拜佛祖的人,每日里都做善事,和一个天天拜佛,但是却整日里算计着别人往上爬,踩着别人的尸首富贵自己的,哪个对于佛祖更虔诚呢?” 薛蟠不过是一时的胡话,哪知却误打误撞的开解了龙四爷心底的一层芥蒂,心中思量半天,竟也觉得宽慰起来。看向薛蟠懵懵懂懂的脸。反倒觉得这人十分有悟性,眼神也愈发宽厚起来。 薛蟠可不知道龙四爷心中的弯弯绕,见着龙四爷的表情缓和下来,知道没什么危险了。这才领着龙四爷出去视察行情。身后不免跟着十来个小厮随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后面,颇有些气场。可是薛蟠的态度却愈发的伏低做小。这倒是废话,他当然得态度恭敬了,怪不得古人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都说皇帝近卫是个继御医和暗卫后第三大高危职业。哪怕是个还没长成的小老虎,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说是视察,在薛蟠看来也不过是四处游荡的另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上辈子被老头儿关的狠了时,他也常用这种借口出来放放风。因此对于这套流程是愈发的熟稔。 金陵毕竟是六朝古都,古迹名胜繁多,薛蟠便顺着薛家老宅所在的麒麟大街一路往南走,一边给龙四爷指点讲解着好玩儿的遗迹。他虽然不通文墨。但是见解独特,言语诙谐犀利,一时间龙四爷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前朝末代皇帝提笔亲写的“勤政爱民”的一方石碑前,石碑后面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岸边杨柳青青,都是刚刚发出绿意的新枝嫩芽,站在湖边一眼望去,就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畅。 龙四爷驻足在石碑前负手而立,定定看了石碑半晌,方才叹道:“都说前朝皇帝昏聩荒,淫,其实这末代皇帝也算得上是勤政爱民了。他即位三年,日理万机,劳累于案牍。每夜批奏折都要批到天亮,只可惜……当时的朝政已经腐败,吏治混乱,国之蛀虫太多,大厦将倾,非人力能挽回矣。” “人都说英明之主在于知人善任,有识人之慧眼。一个人的力量到底微薄,事必躬亲再辛劳又能做多少事情?反倒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最后闹得哪件事情都没做好。若是能够放权给忠心能干的臣子们,自己只需要在后面等着结果就是,而每个人有自己擅长且负责的事宜,只对自己的责任负责,事情单一了,精神就会更专注,也就大大减少了出错的几率。所以圣明之主的最高境界就是垂拱而治。依我看,当今陛下就有识人之明,所以吏治清平,四海笙歌,都感念陛下的英明。” 薛蟠小心翼翼地说着,末了不忘拍拍圣上的马屁。 不论龙四爷心中如何作想,听着薛蟠这般明晃晃的马屁,到底心情愉悦了很多,唇角微微上扬。毕竟是前朝的皇帝,拿来和今上对比,若是薛蟠一位的附和他,难免有阿谀奉承之嫌,且今朝臣子居然说前朝皇帝的好话,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难免横生事端。可若是一味的否决,只说这末代皇帝昏庸无道,却也失了三分风骨。如今薛蟠这一番答对,但到时最恰当不过的了。 龙四爷心中感叹不已。觉得这薛蟠虽然不爱读书,但是机敏灵便之处倒也比那些只知掉书袋的酸儒们强多了。一时间竟也起了考校的心思。当即沉下脸来,寒声说道:“知人善任,识人之明几个字当今陛下确实做到了。奈何有些官员,得了陛下的信任不思精忠报国,反而四下勾结,中饱私囊,官官相护,欺压百姓。几十年间民生愈发富庶,可是国库却日渐空虚,竟不知这如水的银子都流到了谁的荷包里。如此想来,还不如前朝皇帝的事必躬亲,虽然劳累于案牍,可是国库内库毕竟还是丰裕的。”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薛蟠怎么回答怎么不是。更何况薛蟠本就是四大家族之人,自然晓得最后四大家族是因何获罪,最终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下场。可是就这么晾着龙四爷也不是那么回事,无奈之下,薛蟠只得清了清嗓子,插科打诨地道:“其实前朝皇帝之所以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究其原因之一也是他没机会享乐。” “哦?”龙四爷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敢问四爷,历数前朝甚至几代王朝,每个皇帝即位之初是否都是勤政爱民,兢兢业业,到了后来才耽于享乐,不思朝政的?”薛蟠卖了个关子问道。 龙四爷心中默数。竟然觉得大部分都是如此,一时间愈发稀奇了起来,急迫的想听听薛蟠的见解,因笑道:“倒是如此,你又有什么新言论?” “敢问四爷可知道每年选秀的标准年龄是多少?”薛蟠一脸坏笑的说道:“每朝皇帝即位之初都勤政爱民,兢兢业业的原因就在于此。” 龙四爷心中愈发狐疑,饶有兴味的答道:“历朝历代虽然选秀的标准各有不同,但是一般都是十三到十七岁为适龄年岁。这又如何?” “这就是了!”薛蟠一拍大腿,用发现秘密般的语气冲着龙四爷说道:“四爷您想想,虽说适龄年岁是十三岁到十七岁不等。但是每朝每代符合选秀标准的家族就那么几个呀!大部分的女儿都是十三岁一到就进宫入选了,选得上就留下,选不上打发家去也好快点找婆家,等及笄之后就嫁过去了。有几家能够等到女子十七再参加选秀的。” 龙四爷稍一沉吟,果然是这么回事。不禁又问道:“那又如何?” “哎呀!”薛蟠见龙四爷还没明白过来。摇头大叹四爷鲁钝,口中却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去。“依我的审美观念来看,十三岁的女子除了个别营养好的,大部分都是搓衣板似的板平身材,干巴巴的,没什么看头。说句夸张点儿的话,你就是让她穿上男装扔到男人堆儿里头都辨别不出来。可是长到十六七岁的女子就不同了,身材玲珑,凹凸有致,方才有种女人的韵味。男人看了才不免心动然后才行动起来……” 说到这里,薛蟠一脸“你懂得”的表情继续说道:“因此前朝皇帝不是不想享乐一下,是还没机会呢!您想啊,这前朝皇帝即位三年,头年选秀的时候这帮子秀女都没长成了,原本的妻妾看了许多年估计也厌烦了,这才没事儿不往后宫溜达。等到了再三年新茬子收获的时候,原先储存的一批美人也基本就长成了,可是他没机会临幸了啊!” 薛蟠双手一摊,大感扼腕的摇头叹息:“他被咱们老祖宗给捅下去了!” 身后传来络绎不绝的憋笑声,在后面跟着的一干随侍全都憋得满脸通红。只有招财、进宝等几个薛蟠的小厮吓得冷汗直流。 “因此那批美人就便宜了我朝先祖?”龙四爷随意瞥了一眼,一群侍卫立刻鸦雀无声。再回头看着薛蟠痛心疾首的作秀,似笑非笑的接口道。 “然也!”薛蟠摇头晃脑的附和道。 “然也个屁!”龙四爷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伸手在薛蟠头上重重敲了个爆栗,龙四爷哭笑不得的斥道:“谬论!” “妙论?”薛蟠有些没听清,继续沾沾自喜的说道:“怎么样,四爷也觉得我的看法精妙吧!” “不学无术的家伙!”龙四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角却忍俊不禁的加深了弧度。被薛蟠这么一闹,他也忘了引起这话题的初衷。好笑的指了指前方,薛蟠立刻屁颠屁颠的打马上前为其引路,狗腿的形象深入人心。 没走多久,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唤―― “前面可是薛家大爷?” 薛蟠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姗姗而来的一对身影,当前一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脸似桃瓣,睛若秋波。不由得眼前一亮,开口叫道:“宝玉,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8、皇商 第八章薛蟠大义说红薯 那人听得眼前一黑。却也明白薛蟠说话向来不成文章,也就不以为意了。 “看到前面浩浩荡荡一群人就猜到是你了。每次出来后头都至少跟三四个汉子,金陵城内除了你薛大爷有如此做派,还有那个这么嚣张的?”甄宝玉笑着说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薛蟠摇头叹道:“我这身价,我这年岁,要是被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掳去了敲诈我爹怎么办?” “胡说!”甄宝玉哭笑不得的说道:“这种话你大庭广众的也敢说出来,小心惹恼了金陵知府。” “知府大人光风霁月,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计较滴!”薛蟠拿腔作势的说道。他这话其实也不是胡说,上辈子看小说就有一个穿成世家子弟的倒霉蛋儿被人掳走了,打折了腿逼着要饭过了半年才得以解救。他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了这等虐待。还是身边多放几个人的好。 龙四爷在一旁看着薛蟠和甄宝玉你来我往的客套,开口问道:“这位是……” “哦!”薛蟠一拍脑袋,他竟然又把四爷给忘了。连忙拉过甄宝玉给四爷介绍道:“他是甄宝玉,是甄家的大公子。祖孙三代历任江宁织造府的那个甄家。” 说完,怕龙四爷记不起来,还好心的补充道:“他们家祖上接驾了四次呢!提起江宁织造府,咱们南边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圈子内最有头有脸的人物。”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叨咕。可是现如今满打满算的,哪家又能比得上你们薛家风光,我听说前儿薛伯父从扬州志得意满的回来,这回你们家盐货铺子又要开遍天下了吧?怪不得人人都奉承你们家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甄宝玉笑着奉承道。 “好灵的耳报神。瞧瞧,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哪来这么多算话回我?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呢还是羡慕嫉妒恨呢!”薛蟠挑眉问道。说完,也不待甄宝玉回话,回头冲着龙四爷说道:“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家身为商人,有钱没钱得摆到明面儿上,让大家伙儿看看我们的实力,方才放心和我家合作。他们家虽然不声不语的,可是比我们家富庶多了。旁的不说,就是接驾一次都得好几百万呢!油着呢!” 说完,立刻警觉龙四爷并不是自己往常交往的纨绔子弟,自觉失言,连忙开口道:“不过他们家现在也难,欠了户部好些银子,听说户部的人见天儿的催,他们家正犯愁如何还债呢!” “所以听了我们家老爷子的吩咐前来拜拜薛财神,给我们家指条活路啊!”甄宝玉顺着薛蟠的话连忙开口打趣。 “你这也不诚心啊!既不烧香也不烧纸,你拜的是哪门子财神啊?”薛蟠一脸正色的说道。 “行了,说不过你!”甄宝玉连连摇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薛蟠回头看了龙四爷一眼,开口道:“随便逛逛。” 而龙四爷这头也想起怎么觉得甄宝玉那名字熟悉了,也开口道:“我说宝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可不是京城里边荣国府也有个衔玉而生的宝玉吗!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因此才觉得熟悉。” 那会子,也叫他们这帮皇子皇孙的真切领会了一番四大家族的嚣张,竟然还敢写了便签让大街小巷的老百姓纷纷传唱,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家那么大的胆子。 “他那是假宝玉,咱这是真宝玉。”薛蟠不以为然的拍了拍甄宝玉的肩膀,开口说道。 “可别这么说,我可没那天生异象的富贵命。也没什么能治百病除百邪的命根子。”甄宝玉摇手说道。 “不过是口衔着肾结石下生罢了,有什么可张扬的。”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恶意的想到,竟不嫌脏啊! “什么?”甄宝玉有些没听清薛蟠的话,不禁扬声问道。 “没什么!”薛蟠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冲着龙四爷请示道:“已近午时了,不如找个饭馆坐下来歇歇,四爷认为如何?” 龙四爷伸手让道:“带路!” 说起金陵城内的大大小小的饭馆儿,依旧是福源馆的菜色数一数二。因此阔别一日,跑堂的店小二一脸谄笑着将薛蟠众人迎上了楼上雅间儿。间或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两下。无他,这位小爷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果然,薛蟠一落座,就开口问道:“上回让你们弄得沙拉酱怎么样了?” 店小二圆圆的胖脸顿时皱成一只包子,连连苦笑道:“爷,这是后厨们的事儿,小的也不清楚啊!” “那你把后头厨子叫过来。”薛蟠挥挥手说道。 “哎!”店小二仿佛领了圣旨一般,嗖的跑了出去。远远看着,好像是夹着尾巴飞奔的落水狗一般。 甄宝玉看在眼中,笑着打趣道:“果然咱们薛大爷的气势非同一般啊,瞧把这小二吓得。” 薛蟠白了甄宝玉一眼,刚要开口,后厨掌厨的张厨子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小的张全见过几位大爷。” 薛蟠挥挥手示意那厨子直起身来,开口问道:“前儿让你们鼓捣的沙拉酱弄得如何了?” 张全鼻子一皱,苦恼的说道:“爷,不是小的不尽心。可是小的确实没听说过什么叫杀、杀……杀拉酱的。” “就是洋人吃的一种酱,涂面包弄果盘用的。”薛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面包?”张全又是一愣。“那是什么?“ “外国的馒头!”薛蟠随意敷衍道。“你不用关心这个,还是想想怎么做出沙拉酱吧!” “敢问大爷,这沙拉酱的原料是什么,究竟该如何做呢?”张全着实无法,只得拱手问道。 薛蟠一时语噎,他光会吃,怎么知道如何做。当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你不会随意找个洋人问问哪?” “这……”张全更是无奈,小心翼翼地回道:“大爷,我一个平民百姓,上哪儿找洋人去啊!” 薛蟠一想,倒也是。现在可不是后世的时候,洋鬼子满街溜达。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记得父亲的船厂上有几个洋人工匠吧!你有时间问问他们就是了。” “哎!”张全点头哈腰的应道。态度十分谦卑。 没能吃上自己嘴馋的吃食,薛蟠一时间有些失望。挥了挥手示意张全退下,转头对着龙四爷说道:“四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龙四爷这厢还没开口,那头张全看着薛蟠失望的脸色连忙答道:“回大爷的话,虽然这酱一时还没鼓捣出来,但是有些藩国弄过来的蔬菜瓜果,不知大爷可想尝尝鲜儿?” “什么东西?”薛蟠一只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玉米,番薯,洋芋。蕃茄……” 薛蟠听得眼前一亮,连忙直起身来,一脸欣喜的问道:“这些东西竟都有了。” “可不是,知道大爷爱吃,老爷吩咐,让出海的商队尽力搜罗外域的吃食和做法,回来好做给大爷吃。”张全一脸谄媚的笑道:“要说老爷是最疼大爷的了,咱们薛家也有这个实力。旁人就是想有这番宠爱,还没路子去海外寻找呢!” “别说废话,赶快把吃食给我做了。”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玉米只用锅蒸了就行,地瓜我喜欢用火烤的,至于剩下的菜,你将胡萝卜和土豆切成丁儿,然后将玉米粒拔下了一起炒了,再将……” 薛蟠林林总总点了六七道做法,然后大手一挥。“剩下的菜式你们按照四爷和甄家大爷的口味再弄几道就是了,快去!” “哎!”张全这回响亮的应了一声,连忙转身下楼备菜去了。 薛蟠转身,一脸兴奋的看着龙四爷两人说道:“你们可吃过这些东西?” 甄宝玉摇了摇头,而龙四爷以前在京中倒也吃过两回,因此并不搭理薛蟠的话,薛蟠也不在意。径自说道:“即便吃过你们也没吃过这种做法的。我跟你们将,这玉米和地瓜是最好吃的东西,味道香甜,气味浓郁,而且做法简单。只用锅蒸了或是用火烤了也不用加佐料――” “你怎么知道的?”甄宝玉见薛蟠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好奇问道。 “我――”上辈子吃过多少回了!可惜不能这么说,薛蟠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开口道:“我在书上看的。” “原来是个只说不练的嘴把式啊!”甄宝玉可恶的弯了弯嘴角,一脸的嘲笑。“我就说嘛,金陵城就这么点大小的地方,你们家若是真的有这种新鲜东西,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也比你连听都没听过的强,切!”薛蟠一脸不服气的反驳道,伸出一只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烦躁的在桌子上乱弹。 甄宝玉见状,立刻笑着哄道:“可不是嘛!要论这见多识广,对于海外事务的详熟程度来,金陵城内所有人捆在一块儿也不如你薛大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这坐井观天的癞□□一般见识。” “哼!”薛蟠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倒也不再端着架子,继续说道:“这玉米、番薯和洋芋除了好吃之外,还有一个好处,你可知道?” “这话说的,我连这些个名头都没听过,怎么知道它们会有什么好处呢?劳烦薛大爷给我讲讲,让我开开眼界。”甄宝玉说着,笑呵呵的给薛蟠倒了一杯茶水。拱手作揖的说道。 两人一起都是玩笑惯了的,薛蟠愈发的端起架子来,用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仿佛讲古一般摇头晃脑的说道:“这玉米。番薯、洋芋的最大好处就是生命力顽强,不管是你是良田还是荒地,只要随意种上它,到季马上结果,而且产量还特别大。” “嗨!我当是什么好处呢!”甄宝玉听了半天,就听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不屑的说道:“我以为多吃这个能延年益寿呢!它好不好生长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于咱们无意,可是对于百姓来说就是大大的好处了。”薛蟠摇头说道:“你想想,若是赶到荒凉的年岁,青黄不接、天不假年的时候,老百姓有了这等吃食总好过饿着肚子或者易人而食。” 这可是每本穿越小说中必备的桥段,薛蟠想不熟悉都不成。 只是甄宝玉依旧不放在眼中,嗤笑道:“呦,咱们薛大爷竟然学着那些酸儒忧国忧民起来了。不过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不论什么年景,总少不了咱们的鸡鸭鱼肉就是了。赶到荒年的时候,我们家也舍了好几个粥棚子呢,不缺粮食!” “和你就说不明白!”薛蟠一脸“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可惜拿到现景未免曲高和寡了些,无聊之下,转头又和甄宝玉讨论着城里头哪家馆子捧出了一个红牌,又或者谁谁谁家老爷年近七十了还恬不知耻的娶了一房年方二八的小妾来。只等着被人戴帽子吧! “其实洋芋还有个好处……就是好生养……” “真的,那你给我带回去点儿,我送给我表嫂子,省的母亲总说他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插科打诨的混闹着,全都忘了一旁若有所思的龙四爷…… 9、皇商 第九章薛蟠醉酒 一时间菜色上齐,龙四爷盯着桌子中央用一个金漆彩绘花开富贵图样盘子盛着的热气腾腾的玉米棒和蒸好的洋芋(地瓜),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就是这两样东西产量高,容易生长?” “是啊!”薛蟠正啃着一穗苞米,听着龙四爷的问话,愣愣的点头答道。脸颊上海残留着一粒苞米粒,那模样怎么看着怎么……二。 龙四爷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可有多余的种子,匀我两个。” 薛蟠立刻招呼着店小二将张全叫过来。等张全脚不沾地的走过来之后,指着桌子上的玉米等物问道:“这些东西运回来的时候可带着种子?” “带着呢!当初就怕薛大爷吃惯了没处找,商队的管事搜罗了将近半仓的种子带回来呢!除了玉米、洋芋的种子,还有番茄和几样蔬菜的种子都带回来了。” 那管事的目光就长远了。哪怕薛家大爷吃腻歪了,种些旁个放到福源馆里当个噱头,也显出自家的饭馆儿和旁的不同来。 薛蟠一听,大手一挥,很是豪放的说道:“将种子包好,到时候全给龙四爷送去。” “啊?”张全一听,一脸的为难。“好些个呢!能装了半仓库呢!要是真种的话能种几千顷地呢!” 言下之意,这么贪心,你吞得下吗? 薛蟠脸色一沉,开口斥道:“让你拿你就拿,没那么小家子气的,给爷丢人。” 也不长眼看看,这位主儿要东西了,你也有胆子私藏。他这么一骂,也是为了张全着想。龙四爷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了,也不至于和一个下人撒气。 张全也是一番好意,心疼薛家的一番苦工白费,奈何他不知道龙四爷的身份。如今被薛蟠骂的满脸通红,心中愈发的警醒起来,知道这人是他们甚至薛家得罪不起的,只得连连鞠躬道:“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小的马上就让人装车,现在就给四爷送去。” “送到海棠阁就行了。海棠阁偏院儿里头有个地窖,先放里头吧!”薛蟠摆手吩咐道, “哎,哎。”张全连忙点头。 “也不必全拿。”龙四爷这时候才摆摆手说道:“我就是好奇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拿两袋子我回去试试罢了。回京城路途遥远,我也没有那个人手。” “那四爷给我留个住处,我到时候派人给您送过去。”薛蟠并不理会龙四爷的话,执意说道。 龙四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开口道:“到时候你问高维就行了。” 高维就是头一次见面跟在龙四爷身后的那个随从,此刻也在楼下跟着,薛蟠倒是有些印象。心中提醒自己等会儿记得吩咐招财去问龙四爷的地址,这边浏览了一下桌上的菜色,皱眉说道:“怎么没酒呢?哎,怎么不上酒啊?” 张全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吩咐道:“赶快把咱们福源馆最好的酒拿上来,推推闪闪的,让四爷见了笑话。” 甄宝玉也有些慌张的阻止道:“不用喝酒,不用喝酒,吃点儿饭菜挺好。” “又没问你。”薛蟠给了甄宝玉一个大大的白眼,继续说道:“快点儿,让掌柜的拿好酒来。” 张全推脱无法,只得躬身说道:“回大爷的话,小的一向只管福源馆内的菜式材料,这酒品一类不归我管,小的这就将掌柜的叫上来。” 言毕,没容薛蟠反应过来,径自转身去了。这一厢,甄宝玉阻止不了薛蟠,只得冲着龙四爷挤眉弄眼的,看的龙四爷一阵莫名其妙。 “你们这又是演的哪出戏?”龙四爷身子往靠背上靠了靠,态度闲适的抱胸说道。 “可不能让他喝酒啊!”甄宝玉一脸“坏菜了”的表情,神神秘秘地道:“龙四爷,待会儿就是上酒了,也不能让薛蟠沾一口啊!” “说什么呢?”薛蟠双眼一瞪,“没喝你们家的酒,用不着你来心疼。” “哎呦喂,我的爷!您往常不是说喝酒误事的吗?怎么今儿大白天的竟要起酒来了?”掌柜的蒋源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一顿的奉承,就是不吐口。 “酒不是我要喝的,四爷远道而来,怎么也得让他尝尝咱们福源馆的招牌酒――杏花村。” “这……”蒋源闻言,反倒是有些迟疑了。他之所以能担任福源馆的大掌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看人准,有眼力见儿。昨儿薛蟠和龙四爷一来他就知道龙四爷非同常人,虽不知晓龙四爷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从这通身的气派以及薛蟠处处奉承的态度来看,就将之归到了万万不可得罪的类型里头。如今薛蟠推脱说龙四爷要喝酒,他也没个好理由拒绝了。 龙四爷在一旁冷眼看着,原本对于上不上酒还无所谓,毕竟他是个行动严谨,作风苛刻的人,最讨厌的就是白日里头酒气熏天的。不过浅酌两杯倒也无妨,何况薛蟠几人将这关子卖的着实吊人胃口,因此无可无不可的说道:“既然这么推崇你家的酒水,我若是不尝尝难免可惜了,就上一壶吧!” 客人既然已经要求了,蒋源也就不再纠结。连忙躬身退了下去。片刻过后,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头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酒壶并几个精巧细致的杯子。 蒋源亲自给三人倒上了酒水,龙四爷敏锐的注意到,在给薛蟠倒酒的时候,蒋源的大拇指不经意的碰了碰把手最上端的一个暗扣,心中有了三分狐疑,又看到甄宝玉见此情景一脸的释然,愈发留意了起来。 果然,薛蟠一口酒水饮下,立刻嚷嚷起来:“怎么给我倒的是白开水啊?” 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装酒的容器,哭笑不得的说:“我说怎么看着这壶有点眼熟呢!这不是前几天进宝陶登出来的藏锋壶吗?” 藏锋壶,内有机关,壶心被一层薄薄的锡纸挡住了。平常与普通的酒壶无异,只是按下暗扣之后,内胆调转,因此给两人倒的是酒水,到了薛蟠这里就变成白开水了。 “你这不是玩儿人嘛!等会儿我们三人敬酒的时候,人家是真刀真枪的喝干了,我这滥竽充数,多不尊重。快点,倒酒!”薛蟠说着,不耐烦的敲着桌子。 “没不尊重,没不尊重。”甄宝玉慌忙答道:“咱们什么交情,不必来这些虚套的,你尽管喝你的白水就是了。” “谁跟你虚套,人我要敬的是四爷。”薛蟠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敬道:“四爷,我敬您一杯。” 言毕,一口干了。 龙四爷饶有兴味的看着,也随之饮尽酒水。【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只觉得一股子清香,纯正的气息扩散在口腔中,龙四爷情不自禁的微眯了双眼,开口赞道:“好酒!” “坏了坏了,这下可糟了。”甄宝玉根本都没顾得上龙四爷,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看着薛蟠,开口试探道:“可是醉了?” “什么醉了?”薛蟠挑了挑眉,十分淡定的答道。 “你……没事儿?”甄宝玉一脸的小心谨慎,伸手拉住薛蟠的胳膊,“没事儿就坐下吧!” 龙四爷不知究竟,看得是愈发稀奇。侧脸给蒋源使了个颜色,蒋源连忙上前给龙四爷倒上了酒水,自己则是一脸忧心忡忡的盯着薛蟠,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果然,薛蟠这头来神儿了。用力挣脱了甄宝玉的束缚,薛蟠舔了舔舌头,开口问道:“坐、坐下干嘛?” “没干嘛,喝酒吃饭啊!”甄宝玉轻声哄着,不死心的再次拽着薛蟠的衣袖,“坐下吧!” “不坐!”毫不意外的又被甩开,薛蟠有些站立不稳的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说道:“你们不觉得有点儿热吗?” “不热呀!那头窗户还开着呢!”蒋源下意识答道,说完这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了。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薛蟠跌跌撞撞的朝窗户的方向走去,一边嘴里说着:“我去看看!” “哎――”甄宝玉几乎是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薛蟠前头,伸手就把薛蟠往回拉。“不是要吃饭吗?从海外新弄回来的吃食,咱们还没尝过呢,先吃饭吧!” “你别拉我,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什么体统。”薛蟠有些不耐烦的甩开甄宝玉的胳膊,两步窜到了窗户面前。二月的天气还很寒凉,一阵寒风吹过,薛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甄宝玉这头拉不回薛蟠,着急的回头嚷道:“蒋源,你还在那边愣什么神,快过来把你们家祖宗拉回去。” “哎!”蒋源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已经晚了,这厢薛蟠深吸了两口气,只觉得一股子起劲憋在胸口,不吐不快。当即闭上了眼睛,扯脖子唱道:“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龙四爷这边猝不及防,“噗”的一声一口美酒全都喷到了菜上,半点儿也没浪费。 甄宝玉在一旁急的跳脚叫唤。“完了完了,又丢人了。怎么就能让你沾上酒腥儿呢!” 而这厢,龙四爷终于知晓了甄宝玉两人先前的遮遮掩掩是为哪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旁的薛蟠死啊爱啊手舞足蹈的一顿乱唱。心中愈发惊叹―― 爷今儿总算知道什么叫淫词艳曲了! 10、皇商 第十章竖着出去,横着进来 “……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死了――” 薛蟠一时唱的痛快,一错眼的功夫竟然站到了窗户前面的茶几上,摇摇晃晃的,吓得甄宝玉和蒋源两人连忙跑上去将人给拽回来了。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楼下陪着高维等一干侍卫吃酒聊天儿的招财、进宝三两步窜了上来,口中急切的问道:“大爷可是喝酒了?” “你快来弄弄吧!你们家大爷一撒起酒疯来,我可降服不了。”甄宝玉连忙嚷道。一双手还不停的搂住薛蟠不让动。 “我来!”招财、进宝两人走上前,一个双臂一圈,将不停挣扎的薛蟠禁锢在怀里,另一个顺手到了一杯酒,低声哄道:“爷,再喝一杯。” 薛蟠这边迷迷糊糊地,看到送到唇边的酒水,张口就饮了进去。招财连忙又到了一杯酒,送到薛蟠面前,薛蟠又是一饮而尽。招财见状,大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 下一秒钟,薛蟠果然失了力气就这么昏睡过去,时不时的还砸吧砸吧嘴,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招财这才笑着和甄宝玉解释道:“大爷酒量浅,一杯酒醉了。然后就闹人,你再给他喝上两杯,他就彻底的昏睡过去了,估计今儿半夜才能醒呢!” 甄宝玉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附和道:“这岂止是闹人,这都算得上是丢人了。怨不得没人和他一起吃酒,谁知道竟是次次都这么跌份儿呢!” 说着,伸手摸了摸薛蟠的额头,道:“脸上有点儿热。外头现下寒风刺骨的,就这么出去,恐怕要着凉的。” 想了想,拿起适才刚刚脱下的大麾裹在薛蟠的身上,冲着招财道:“也别骑马了,叫福源馆准备辆马车,赶快将人送回去歇着。晚上醒了预备些醒酒汤给他吃,免得明儿早上头疼又闹人。” “多谢甄大爷!”招财、进宝二人闻言,连忙躬身谢道。 “我和你家大爷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客套。”甄宝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事儿,转头看向一旁还有些愣神的龙四爷,歉然说道:“您看,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本来是想薛蟠做东,带着您在金陵好好逛逛的,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无妨!”龙四爷也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我这厢倒也不急,什么时候都可以。还是人要紧,我这就带着薛蟠回去了。” 于是两相告辞,龙四爷带着烂醉如泥的薛蟠进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薛家老宅。 一路上,薛蟠仿佛睡了的小猫儿一般卷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有时还觉得发冷一般紧紧拽着身上的大麾,龙四爷看在眼中,轻叹一声,有些哭笑不得的伸出双臂将人揽在怀里。昏睡的薛蟠本能的寻找热源,在龙四爷怀里使劲儿的拱了拱,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角门儿进了薛府。招财掀开车帘想要将薛蟠抱出来,却见睡着了的薛蟠死死拽着龙四爷的衣襟不撒手,龙四爷无法,只得抱着薛蟠,哭笑不得的下了马车。 高维等人看在眼中,惊骇欲绝的瞪大了眼睛。 众人正要慑手慑脚的往薛蟠的院子里走,只听前面传来薛之章的声音:“可是蟠儿回来了?” 招财,进宝眉头一皱,苦哈哈的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叫道:“老爷!” “恩!”薛之章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视线扫过龙四爷怀中的薛蟠,不由大惊:“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院子里的人听得满脸黑线。大管家薛贵忍住嘴角的抽搐扫了众人一眼,轻轻拽了拽薛之章的衣袖。 “呸、呸、呸,”薛之章也自觉失言,连忙啐了两口。心中埋怨都是薛蟠平日里说话生冷不忌拐带的他。脚下却自作主张的走到龙四爷面前,伸手道:“劳累四公子了,着实过意不去。小儿让您见笑了。” “无妨,薛蟠小兄弟也是真性情。”龙四爷说着,将薛蟠交到了薛之章手里,只觉得手中一轻,一股子寒风刮过,竟有些冷飕飕的。 “天寒风硬,四公子还是回屋里头歇歇吧!等明日蟠儿酒醒了,再让他陪着公子视察。”薛之章将薛蟠小心翼翼地搂在话中,还示意薛贵上前仔细的拢了拢大麾。想了想,又说道:“或者我派一个老练的管事陪着公子逛逛,千万别误了四公子的正事儿。” “无妨。”龙四爷闻言摆手说道:“我也不是很着急,等明日就好。” “那就劳烦四公子再等一天。”薛之章说着,担心薛蟠久在外头浸了凉气,告辞一番后抱着薛蟠加紧脚步回了内院儿。 而这厢,龙四爷也怪没意思的回了海棠阁。刚入了院子,就看见里头来来回回穿梭着十来个人,院子中间还停着七八辆大车,不由得一愣。 “你们是什么人?”高维立刻上前问道。 “回客人的话,”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外面罩着同色系绵褂子管事打扮的中年躬了躬身,恭敬的说道:“小的乃是薛府外间仓库的管事张奎,奉大爷的命令,给贵客送种子来的。” 高维闻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问道:“这么多?” 不怪他惊讶,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基本上每年两袋种子就够用了。即便是京城王府下面的庄子上,一年采买的种子也不过是两大车,什么时候见过这七八车的种子,细细算来恐怕得有百十来袋。 哪知张奎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才哪到哪儿,连一半儿都没有呢!剩下的海棠阁的地窖放不下,正准备直接送到京城里头呢!” 龙四爷皱了皱眉,开口道:“不必了,这些就用不了了。” “这个……”张奎闻言,迟疑的看着龙四爷。他接到的吩咐可是全部送出去。 “无妨,稍后我会和薛蟠说的。”龙四爷见状,神色淡然的开口说道。 “多谢贵客体恤。”张奎立刻躬身谢道。说话间这些种子也差不多搬完了。张奎又带着一干人等向龙四爷告了退,方才慑手慑脚的走出院子。 等院子里头只剩下龙四爷一干人等的时候,高维有些忧心忡忡的上前说道:“四爷,我们在金陵城耽搁的功夫有些大,恐怕――” “无妨……”龙四爷说着,看着高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眼神也不停闪烁的古怪别扭,霎时间惊觉。往日里自己那样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今日竟然多次说了“无妨”这种宽容懈怠的词汇,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我自有吩咐。” “是!”高维恭谨的应了一声,带着众侍卫退了下去。 院子里,龙四爷仰望着碧空如洗,天高云淡,回味着酒席上薛蟠的各种撒疯,突然轻笑出声。 他活了十多年的岁月里,竟然从未遇过这样的人…… 且不提龙四爷这厢如何作想,薛之章抱着薛蟠径自回了内院瑞荣堂,正在屋里头教导薛宝钗如何管家的薛夫人不禁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薛之章有些好笑的答道,径直进了内室将薛蟠放在床上,这才回头和薛夫人解释道:“我想蟠儿这么一醉,恐怕要半夜才能醒的过来,到时候又是头疼又是口干舌燥的,怕几个丫鬟照顾的不仔细,就将人放到瑞荣堂,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省的下人不尽心。” “瞧你这话说的。”薛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蟠儿院子里的丫头都是你我亲自给他挑选的,都是忠心耿耿、细致周到的主儿,哪能不尽心呢?你这么说,我可要替他们抱屈了。” “也不是说他们不尽心。”薛之章弯身,亲自给薛蟠退了鞋袜,外衣,将人塞到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说道:“那院子里头的小丫头再是忠心,也没什么伺候醉酒的爷儿们的经验。哪像瑞荣堂的丫鬟们经验丰富。别的不说,就是夫人亲自照顾,那也是极好的。” 薛之章说着,轻笑着走上前,将薛夫人搂在自己的怀里调笑道。 薛夫人十五岁嫁给薛之章,没过两年就生下一双儿女。此时也不到三十岁,正是徐娘半老,风韵成熟的年纪。能够生下薛宝钗这样艳冠群芳的“冷牡丹”,薛夫人自己长得当然不差。生活如意,也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儿恼着。本来还操心小儿子整日里的不爱读书性格鲁莽,如今也改了许多。这两年薛夫人过得愈发滋润起来。 此时保养的十分年轻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有些恼羞的啐了一口,瞪着薛之章说道:“青天白日的,越发不尊重起来。” 说着,尽力挣脱了薛之章的双臂,往外堂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扭身又瞪了薛之章一眼,甩着帘子出去了。 这娇羞销魂的作态,让薛之章心神一荡,乐悠悠的跟着走了出去。 11、皇商 第十一章宝钗费思量 外头打了三更鼓的时候,薛蟠果然捂着脑袋坐了起来。一旁守着的琉璃连忙走到床头轻声问道:“大爷觉得怎么样?” “头疼!”薛蟠笨笨的敲了敲脑袋,哼哼道:“招财那个要死的,一定是又灌我酒了。” 守在外头的玛瑙捧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送到薛蟠的唇边,道:“这是老爷下午吩咐给大爷做的醒酒汤,一直在暖炉里头温着呢!大爷快些喝了吧,还能觉得好受些。” “恩!”薛蟠抬手接过了醒酒汤,抿了一口不由嫌恶的皱起眉头来。“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难喝?” “醒酒汤都是这个味儿的。”玛瑙小心翼翼地哄着,一边劝道:“大爷还是喝了吧,喝了就不头疼了。” “不想喝!”薛蟠摇了摇头,将醒酒汤交给玛瑙,吩咐道:“你去给我倒一碗酸梅汤来。我嘴里没味儿,想喝点酸的。” “哎!”玛瑙无奈的点了点头,端着醒酒汤走了出去。 这边薛蟠挺着头疼漱了漱口,玛瑙也就端着酸梅汤走进来了。酸酸的一碗汤进了肚子,不过片刻就开了胃。薛蟠本就因为醉酒睡死了过去,基本上一天都没吃饭,这功夫不免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开口吩咐道:“你去告诉厨房,给我做个麻团,一碗菜粥,再用红油拌个橄榄小菜儿,我想吃了。” “是!”玛瑙口里应着,又马不停蹄地掀了帘子走出去。路过正室的时候,里头传来薛之章的声音。“可是蟠儿醒了。” “大爷刚醒,吃过了一碗酸梅汤,现在觉得有些饥饿,让我吩咐厨房做点吃食来。”玛瑙隔着帘子轻声回道。 里头一时没了动静,不过片刻,薛之章披着外衣走了出来,冲玛瑙说道:“吩咐厨房快点做,别饿着哥儿。” “是!”玛瑙应了,加紧了脚步走出去。 薛之章这厢进了侧室,看着穿着中衣在桌子旁边坐着的薛蟠皱眉说道:“怎么不披着点儿?” 说着,伸手拿过搭在架子上的外衣给薛蟠披上了,又伸手探了探薛蟠的额头,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歹不热了。” 又问道:“头还疼吗?” “好多了。”薛蟠点了点头,肚子又是一阵鸣叫,不由得赧然说道:“就是有点饿。” “就早上吃了一碗稀粥挺到现在,能不饿吗?”薛之章皱着眉头斥道:“知道自己酒量浅还喝什么,青天白日的,耽搁多少工夫?再有两次,身体都饿坏了。” 薛蟠吐了吐舌头,舔着脸笑道:“不是陪着四爷喝一杯吗!” “你少拿着四爷做垡子,蒋源传回来的信儿可是你执意要喝的。”薛之章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道:“我听说你今儿在福源馆雅间儿里头很是出彩啊,满大街的人都为你驻足了。” 薛蟠更是赧然,上辈子喝酒后上ktv都变成习惯了。到了这辈子也没改过来。 看着薛蟠有些羞涩、不自在的面容,薛之章也舍不得多说了。伸手给薛蟠拢了拢衣襟,方才柔声劝道:“以后没事儿可别喝酒了!头晕目眩的多难受?你爹我是为了应酬,没办法。可不希望你也遭这罪。” “恩!”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将今日酒席上的事情和薛之章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通。待薛之章听到龙四爷向薛蟠要玉米等物的种子的时候,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子,笑道:“既然这龙四公子有造福百姓之意,我们自然要成全一二。旁的且不说,若真的让龙四公子弄出了这样的政绩,陛下也会高兴的。” 薛蟠有些无谓的点了点头,开口劝道:“历来那种事情都是风险大,投资大,利润未必大的生意。我们薛家如今不愁吃穿,也不碍旁的。他如今要这些个没什么用的东西,我们乐得举手之劳。他若是要得多了,我们还是避着点好。” 薛之章一听,摇了摇头,伸手摸摸薛蟠的发顶,柔声解释道:“傻孩子,朝堂上的事情你看不清透。要知道,有些时候,不作为就已经是反对了。” 薛蟠听得懵懵懂懂,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家老头子的政治素养的,因此顺从的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依旧有些茫然不辨。薛之章看在眼中,刚要开口调、教,门口的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竟然是穿戴整齐的薛夫人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薛之章不由得惊声低呵道:“你怎么也醒了?怎么是你端着托盘进来了,玛瑙呢?” “我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玛瑙,就把托盘接过来了。”薛夫人柔柔的勾了勾嘴角,嗔怒的看了一眼薛蟠,又抱怨道:“儿子喝成那样,你都睡不踏实,我又怎么睡得着?”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将菜粥、麻团和红油橄榄菜一一摆到薛蟠面前,柔声说道:“快点吃吧!饿了一天了,饿坏了吧!” 薛蟠闻着米粥的香气,眼眶子突然一热,低头吸了吸鼻子,这才仰起脸笑道:“儿子一时贪玩,竟然累得父亲母亲连觉都睡不踏实,实在是儿子的不孝,今后再也不喝了。” “就会说好听的。”闻言,薛夫人忍不住的加深了嘴角的弧度,伸出手摸了摸薛蟠略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儿,柔声说道:“知道爹妈担心你,以后可掂量着来。你现在还小,不喝也就罢了。等你长大了,这爷儿们家家的整日里在外头应酬,哪有滴酒不沾的。到时候岂不显得疏离不合群了?只是好歹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深浅,千万别多了,累得自己难受。我们也心疼。” “知道了。”薛蟠笑嘻嘻的钻进薛夫人的怀里,口中连连说道:“就知道母亲对我最好了。” 薛之章在一头故作不满的佯怒道:“好个没良心的小子,你母亲对你‘最好’,那你老子呢?” “爹爹自然是最好的最好了。”薛蟠又笑嘻嘻的蹿入薛之章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扭来扭去。所幸现在身量尚小,薛蟠也不嫌丢人的怎么装嫩怎么来。 不过薛之章就吃这一套,当即乐呵呵的将薛蟠抱在膝上,一个劲儿的亲着。 薛夫人看得好笑,捧着菜粥一勺勺的喂给薛蟠吃,口中还道:“别闹了,再闹粥都凉了――” “哥哥又闹了?”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同音,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宝钗珠圆玉润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口。惊得房内三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睡不踏实。也想着哥哥醒了必然要饿得,就派人时时留意着厨房。后来听到厨房有生火做饭的动静儿,猜想哥哥醒了,就穿上衣服过来了。”薛宝钗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薛蟠面前,关切的问道:“哥哥可觉得好受些了头还疼吗?” “不疼了。”薛蟠有些羞赧的看着面前问寒问暖的薛宝钗,一阵羞愧。自己不省事儿的一闹,竟然牵连着全家都不安宁。 宝钗如今年纪虽小,但天生就是个玲珑剔透、善解人意的主儿。见到薛蟠的神色,隐隐猜到了薛蟠心中的想法,当即笑着说道:“我闻着这清粥小菜的倒也挺香,竟然也饿了起来。少不得要蹭哥哥一顿饭了。” “什么蹭不蹭的。”薛蟠赶忙吩咐道:“玛瑙,快去厨房按照我这饭菜再要一份来。” “是!”玛瑙欠了欠身,刚要移步,就听薛之章说道:“这么一折腾我也饿了。算了,你就让厨房按照咱们早膳的分量备至齐全吧!” “是!”这回,就连琉璃也一起跟出去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亲亲热热的聊了起来,说话功夫,薛蟠起身将居家的外套穿了起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丫鬟婆子举着托盘鱼贯而入,将桌子摆好了。又侍奉着众人漱口擦手,这才退了下去。 宝钗起身,亲自给爹妈以及薛蟠三人盛了一碗粥,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方才端端正正的坐下。 薛夫人看着薛宝钗举止大度,四角俱全的做派,眼中闪过一抹轻笑,开口道:“昨儿甄家太太来访,言及他们家已经请了两个宫里头放出来的嬷嬷来教导二小姐的礼仪,说是为了明年的选秀做准备。我想着,宝钗如今的年纪虽小,但将来也是要进宫参选的,不如趁这个功夫托甄家那头帮着寻两个好些的嬷嬷来,有备无患才是。” 薛宝钗闻言,虽然有些羞涩,但依旧落落大方的低头吃饭。间或冲着薛之章夫妇甜甜的笑了笑,满心满眼的都是期盼欢喜。 薛之章见状,稍一沉吟,便开口道:“按理说甄家老太君年轻的时候是当今圣上的奶嬷嬷,她若推荐的嬷嬷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若宝钗真的想走那一步的话,用别人家介绍来的嬷嬷就有些不合适的。” 虽然他们薛家如今和甄家的关系还不错,但世家大族的关系说白了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平日里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真正涉及到了利益根本的时候,也不乏撕破脸大家难堪的。并不是说大家的感情天生就凉薄了,而是涉及到宗族根本,谁又敢掉以轻心做了家族的罪人呢? 因此薛夫人和宝钗两个听了薛之章浅尝辄止的一番话,俱都默不作声了。 薛蟠见状,也有些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 气氛稍稍有些压抑,薛之章暗暗懊恼自己竟然说起了这种话题。连忙出声回转道:“这样吧!咱们家世代皇商,虽然比不得甄家老太君和当今的关系亲厚,可是上下经营这么多年,当中的关系恐怕要比他们甄家更密切。我如今悄悄的打发人去京城,亲自去留心两个妥帖的嬷嬷带回来,也没什么别的,只是暂且了解一下宫里头的规矩情形就好。” 薛夫人这才欢展了笑颜。宝钗则是因为薛之章一席话想到了往日间亲亲热热的姊妹们大多都是参选的秀女,担心真有一天会反目成仇。因此一时有些愁绪。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毕竟都是还没影儿的事儿,也就不必显出来添堵。因此看着略有些沉闷的薛家三人,反倒扬起了笑脸说笑几句缓和气氛,末了说道:“这么香甜的饭菜,如果我们愁眉苦脸的吃,若这饭菜有灵,恐怕也都懊恼死了。” 看着桌子上十分简单却透着温馨气息的早餐,薛家四口相识一笑,举起筷箸慢慢的吃了起来 外面,天色渐渐亮了…… 12、皇商 第十二章 一顿饭后,众人总算是安下心来。薛宝钗伸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顿时觉得有些困倦。薛之章见状,连忙吩咐莺儿等人陪着宝钗回房补觉。宝钗本觉得不妥,想温习一会儿直接去先生哪里上课,却被薛蟠皱着眉头反驳了。 “又不指着读书来升官发财,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干嘛那么较真儿?何况你昨日是为了等我才没睡的,真熬出个好歹来,竟是故意让我过不去的。” “哥哥千万别这么说,反倒叫我的心意白费了。”薛宝钗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边虽然有些许情况,可是先生那边确实不知道的,骤然停了课,不好交代。何况,读书向学本就是个严谨自律的事情……” 说到这里,骤然想起薛蟠并不喜欢读书,生恐这话让薛蟠觉得不自在,连忙转个弯儿说道:“所以我这里不去的话,担心先生会生气。” “这倒没什么,派个人向先生告假就是了。你也说了读书是个日渐积累的事情,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还是身体为重的好。”薛之章说着,扬声叫过薛贵家的派人老清静斋告诉先生一声,今儿不上课了。 薛宝钗今年才六岁,虽然天生一副灵敏心肠但到底年纪还小,也是贪玩儿的。之前执意说要去上学,不过是怕给人留下个贪图享乐没有大志的坏印象。如今见薛之章亲自吩咐先生说今儿不上课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挪开了,脸上不免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说道:“我且去房里补睡一个时辰,醒过来之后先去练琴,然后看着先生的空当儿将遗落的课程补了。” 薛蟠看得好笑,出声调戏道:“哎,宝钗,我今儿想领你去金陵城逛逛,顺便领你去胭脂铺子看看,你觉得如何?” “真的?”薛宝钗睁大眼睛,双眼放光的道:“我去,我当然去。” 语毕,立刻想起之前说要读书的事儿,不由得有些为难的看着薛之章,口中叫道:“爹爹……” 见这形状,薛蟠忍俊不住的“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揉揉薛宝钗的发顶说道:“行了,又不指着你考状元呢!今儿先别学了,睡醒了之后和我出去玩儿。然后哥哥带你去福源馆吃好吃的。”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连忙说道:“我昨儿去福源馆的时候,赶巧福源馆上了许多外域的吃食。种子我都给四爷了。今儿得告诉蒋源一声,剩下的菜可别给我卖了,咱们家还要吃呢!” “咱们家的我都已经留出来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做罢了。”薛之章好笑的摇了摇头。“其实送出去了也好,免得上头问下来不好应对。” “哦!”薛蟠放心的点了点头也就不再挂念这事儿。回头冲着薛宝钗道:“你还不快回去睡觉,别耽误玩儿的时间。” “哎!”薛宝钗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恪守礼仪的给三人见礼告退之后,随着一群丫鬟婆子出去了。 而这厢,闲来无事的薛之章和薛夫人商量着,也要补觉。 薛蟠睡了一宿,这会子正觉得精神百倍,哪里在床上躺得住。当即摆了摆手走出院子。此时正值寅时左右,初阳刚刚升起,照射得枝杈上凝结的露珠分外明艳,迎着昨晚儿晚上刚下未化的残雪,颇有种晶莹剔透的美丽。 薛蟠一时间来了雅兴,踩着薄薄的积雪一步步往梅园的方向走去。顺着花园子里用青石板铺就的羊肠小径一直往北走,盏茶功夫就到了梅园,站在外面从半月形的拱门往里看,依稀可见白的,红的,黄的梅花开得正放,傲雪迎霜。有几只红梅伸出青色的墙垣,硬着墙头皑皑的白雪,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惊艳。 刚刚走进梅园,一股凛冽的寒香扑鼻而来。薛蟠享受了深呼吸了几次。开口唱道:“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唱了一会儿,自觉得没意思,不由得停了下来,轻声叹道:“真没意思,连个电视剧都没有。成天弄得那些唱戏的依依呀呀的,我又不爱听――” “什么是电视剧?”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吓得薛蟠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抬头一看,竟然是不知从哪儿出来的龙四爷。 “什么是电视剧?”龙四爷不依不饶的问道。 “咳咳,你从哪儿出来的?”薛蟠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旋即想起这人并不是自己身边的纨绔朋友,无奈的撇了撇嘴,开口道:“就是戏的一种,但不是依依呀呀的唱出来的,而是念白念出来的。” “念白?”龙四爷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方又开口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古怪,填词也颠三倒四的。” “乱唱的。”薛蟠懒得解释,旋即敷衍道:“想到哪句唱哪句。” “不学无术的东西,竟然连一首完整的诗词都背不出来。”龙四爷似笑非笑的斥责一句,看着薛蟠很不以为然的又是撇嘴又是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不由得轻笑道:“你好像有些看法?” “诗词本来就是小道,闲来无事自娱自乐也就罢了。若是拿到真章儿上来,既不当吃又不顶穿。我干嘛非得学它?”这话倒是薛蟠真真这么以为的。就像是后世他老子非得逼着他念书一样,他就想不明白,他就是不知道哪句古诗是谁写的,或者这篇散文究竟有什么寓意,再或者相对论如何如何,又能怎么样? 看着薛蟠不服气的模样,龙四爷竟然也起了几丝兴味,不由问道:“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是大道?” “大道万千,事事皆可入道。”薛蟠下意识就来了一句必备文本。待话出口后,径自啐了一句,方才正色道:“以我看来,诸人立世,自然要有自己立世的根本才是。比如我们家是皇商,那么就要精通经商的手段,说白了就是会赚钱就行。比如甄家,本就是当今的奴才,那就把奴才的本分做好了就是。再比如朝廷中的文武官员吧!你是文官,如果是翰林的,那就把文章做好了,人家要听的时候你立即说给人家听,若是一方郡守,那你就老老实实地看好你那一亩三分地,别让老百姓天天骂你就是。若是武官的话,你若是个先锋,打仗你就冲到前头去,上头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听,若是个将领,就琢磨琢磨兵法,别战场上把自己的兵都带沟里去见阎王就是……世间万事,总归不过是本分而已。“ “本分。”龙四爷听得一阵轻笑,开口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浑浑噩噩的,竟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那是!”薛蟠听着龙四爷的赞赏,立刻沾沾自喜起来。 龙四爷看着薛蟠几乎要翘起尾巴来的模样,会心一笑。心中的烦闷愁绪一时间也减轻了许多。叹了一口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说道:“若是不知本分又能如何?” “那就要小心了。不本分就意味着你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冒险。运气好了自然青云直上,运气不好可能就要跌个底儿朝天。这就跟投机差不多,风险大着呢!”薛蟠想到上辈子某些商场上的叔叔伯伯忍不住贪心的扩大经营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最后赔的公司都倒闭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人哪,不能太贪心。有贪心,但又没有相应的本事,才是最危险的。” “有贪心,但没贪心的本事……”龙四爷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见状,薛蟠皱了皱眉,道:“我说四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干嘛总重复我说的话?” “自然是因为你的话有道理就是。”龙四爷取笑一句。 “真的?”薛蟠眼睛一亮,忍不住自卖自夸的道:“怎么样,我这话有警世良言的感觉吧?” “噗!”龙四爷勾了勾嘴角,正色道:“也就是个话糙理不糙罢了。” “这人……”薛蟠竭力抑制住抽搐的嘴角,用力跺了跺有些发凉的双脚,开口道:“外面太冷了,我先回屋了。” “等等……”龙四爷下意识拽住了转身离去的薛蟠。 “干嘛?”薛蟠回头,挑眉问道。视线扫过龙四爷紧蹙的没有,脱口问道:“你今儿这么反常,该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吧?” 龙四爷刚要开口,又被薛蟠阻止了。“等等,你这烦心事儿若是关系重大的话,你就别和我说了。我这人你也知道,心里嘴里藏不住话,要是不小心给你叨叨出去,再耽误了你的事儿就坏了。” 被薛蟠这么一插科打诨,龙四爷愈发的哭笑不得。但总归是情绪好点儿了。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冷的天儿你拽我在外面讲故事――”薛蟠刚开口抱怨,就被龙四爷瞪得噤了声。 “说是有一个老财主,年纪愈发大了。他有好多个儿子,其中他最得意的就是二儿子。想要百年之后将家产传给二儿子。可是这个二儿子性格暴戾,难当大任。所以其他几个儿子都有些心思。而老财主倚重的几个管家管事们也都各有各的心思……” 薛蟠听了龙四爷的絮絮叨叨,劈头盖脸就把他自己一顿骂:叫你显摆,叫你得瑟,没事儿你往他跟前凑个什么劲儿啊!陷进去了吧…… “你怎么了?”龙四爷抬头就看见薛蟠一脸的痛不欲生,追悔莫及,不由出声问道。 “肚子疼,想如厕。”薛蟠张口说道。看着龙四爷霎时间铁青的面容。心下惴惴,连忙说道:“那什么……你继续说你的,我先憋着。” “……”龙四爷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最后问道:“若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薛蟠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的说道。 “少装傻。”龙四爷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弹了薛蟠一个爆栗。“快说。” “哎呦!”龙四爷是下了狠劲儿,疼的薛蟠双手捂头。心知龙四爷这是动了真怒,若还是敷衍的话恐怕得罪了这个小气的家伙,最终无奈的说道:“这有什么可想的。你也说了这老财主是选儿子嘛!自然是要选那个最孝顺最乖巧的。谁希望自己老病垂垂的时候连个真心替自己担忧、悲伤的儿子都没有呢!至于那些个奴才……再怎么蹦q也都是老财主的奴才罢了,再得势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做得了老财主的主不成?” 看着龙四爷霎时间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面容,薛蟠冷不丁的挣脱开龙四爷的双手,急切的道:“不行,真闹肚子了,我去厕所了。” 语毕,蹭蹭两步窜出了园子。 龙四爷双手背后,负手而立。看着前头仿佛被狗撵了的狼狈逃窜的薛蟠,轻笑出声。 清风拂过,传来零碎的只言片语。 “……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 13、皇商 第十三章还是无题吧 且说薛蟠这边尿遁了龙四爷,风风火火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跑。路过花园的时候,却被大管家薛贵的四儿子薛丁叫住了。 “可见着大爷了,老爷着小的找了大爷半晌呢!” “找我?”薛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一边诧异的扬了扬眉,问道:“找我做什么?” “江宁织造府甄家来人了,老爷请大爷去作陪呢!”薛丁笑嘻嘻的道:“甄家大公子特地叫你过去。” “这个甄宝玉。”薛蟠无趣的摇了摇头,指着薛丁说道:“后头跟着吧!” “哎!”薛丁兴奋的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乐颠颠儿的跟在薛蟠后头。 只听后头又传来一句话,道:“你不是说要如厕吗?怎么这会子不急了?” 薛蟠小脸一皱,愁眉苦脸的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道:“四爷。” “看来果然是框我的。以后你若是真生病了,我都未必肯信。”龙四爷负手走上前来,神色悠哉的说道。 “我,那个……”薛蟠憋屈的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我和你主子有话说,你先下去。”龙四爷冷淡的瞥了薛丁一眼,开口道。 “这……”薛丁见状,下意识脚步一挪,挡在薛蟠身前,谄笑着说道:“回贵客的话,我们老爷让我立刻叫大爷去正堂陪客人寒暄呢!” “行了!”薛蟠伸手拍了拍薛丁的后背,轻声说道:“这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薛丁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龙四爷一眼。他自然知道这人是老爷吩咐的万万不能得罪怠慢的贵客。可是尊重归尊重,凭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他眼前欺负自家主子。 “快过去吧,我真没事儿。”薛蟠见状,一股暖流从心底划过,轻笑着劝道:“你在园子里头磨蹭这么半天,仔细你老爹看见说你。” “嘶!”薛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想到早间老爹的嘱咐,又看着眼前的形式。心知自己留下也没个用处。只得告了退,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蹭。不知又想到什么,身形顿了顿,匆匆的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龙四爷看着薛丁匆匆的身影,沉吟半晌,方冷笑道:“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继承了我们家的优良传统。”薛蟠直立在那里,低眉敛目的接了一句。听得龙四爷好悬没乐出声来。 “我来只是嘱咐你一句话。”好半晌,酝酿好情绪的龙四爷阴沉着脸道:“早间我在梅园字和你说的话,若是露出去一星半点儿,仔细你的皮。”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会头脑一热的设下心防。和薛蟠叨叨起这种话来。若薛蟠真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龙四爷这么想着,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岂料薛蟠闻言,反倒是一脸茫然的挠了挠脸,开口问道:“早上四爷也在梅园子里头吗,我怎么没瞧见?” 弄得龙四爷又是一愣,张口结舌的看了薛蟠半晌,方才使劲儿揉了揉薛蟠的脑袋,没好气儿的道:“装过头了就没意思了。” 语毕,觉得薛蟠的脑袋手感上好,又忍不住敲了他一个爆栗。 薛蟠这回是真委屈,捂着脑袋一脸落寞的转身走了。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一头撞见神色有些担忧的正撩着下摆往外走的薛之章,身后还跟着一脸忧心忡忡的薛丁,不由惊奇的问道:“爹,不是说甄家来人了要我作陪吗?你这是干什么去?” 薛之章看到薛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神色还是原先那懵懂骄矜的二样,这才略略放了心,开口道:“没什么,回来就好。” 视线扫过薛蟠后头跟着的人影,立刻躬身笑道:“四公子也过来了。” “啊?”薛蟠闻言,心下一惊。转身看着身后的龙四爷,脱口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薛之章一只手放在薛蟠腰间悄悄的拧了一圈,薛蟠疼的“哎呦”一声,且看着自家老爹有些阴沉的面容,撇撇嘴不敢做声。 薛之章这才拱手赔笑道:“小儿疏于管教,一向口无遮拦的,让四公子见笑了。” “没什么。”龙四爷微笑着摆了摆手,看着薛蟠呲牙咧嘴的模样,一语双关的道:“我到觉得口无遮拦的好。” 薛之章一时怔忪,闹不明白龙四爷这话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由得有些迟疑。 龙四爷见状,伸手摸了摸薛蟠的头顶,态度亲昵的开口道:“薛老爷着实多心。蟠儿不过是个垂绦稚子罢了。别说我正喜欢他这天真烂漫的性格,就是真的口没遮拦说了什么,我一个大人还同他一般见识不成。” 薛蟠正被龙四爷一句“天真烂漫”给恶心到了,却见一个身着富贵,穿戴精致的儒雅男子走了过来,年约四旬,一派温文,此刻笑着寒暄道:“这边两个主人谈的热闹,竟把我这客人给忘到脑后去了。” 薛之章连忙回首告罪,并为两人介绍道:“甄兄可千万被见怪。这位乃是京城来的龙四公子。龙四公子,这位是甄衍甄兄,现在江宁织造府任职。” 甄衍纵横官场几十载,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他家本就接驾四次,他从小又是当今的伴读,和当今正可谓是相知甚熟四字也不为过。眼见这龙四爷的身量面容有些熟悉,又听到薛之章这般介绍,心中也隐隐有个定数。连忙上前见礼道:“见过龙四公子。” 后头的甄宝玉见状也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见礼道:“见过龙四公子。” 一时间众人相互见礼,四下落座。甄衍携子前来本有私密事同薛之章商量,因当中牵扯到薛蟠,这才叫了薛蟠过去。可现下有多了个龙四爷,好些话就没办法开口。只得慢慢寒暄着。甄宝玉听了一会儿便觉不耐烦,一个劲儿的给薛蟠使眼色。 三番过后,薛蟠撂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告罪道:“老爷们都有正事要商谈,要不我和宝玉先下去吧!” “这……”薛之章迟疑的看了甄衍一眼。 甄衍连忙说道:“他们兄弟两个自小相熟,一块玩去吧。“ 看着甄宝玉时又不免严厉起来,疾言厉色的道:“玩闹是玩闹,若是让我知道你干些什么不正经的去了,仔细你的皮。” 甄宝玉连忙立起身来,低眉敛目的应道:“是!” 薛蟠忍俊不禁的抽搐了嘴角,低头不语。 两人正正经经的拜别过后,慑手慑脚的出了瑞荣堂,薛蟠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瞧你刚才的样子,好像耗子见了猫一般。” “可不就是耗子见了猫嘛!”甄宝玉垂头丧气的撇了撇嘴,没滋没味的说道:“我爹爹若是向薛伯父那么和蔼慈祥就好了。” “和蔼慈祥?”薛蟠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几个字和自家老爹有什么关系。旋即拉着甄宝玉的手说道:“先跟我回我的院子,等会儿我妹妹醒了,咱们一道出去逛逛。” “这不好吧?”甄宝玉下意识说道。 “我妹妹才六岁,你想什么呢!”薛蟠没好气的白了甄宝玉一眼,嘟囔道:“好好的女孩儿家,都让你们这群伪道学给憋屈了。” “怎么又牵扯上我了?”甄宝玉好气又好笑的抱怨:“还不是为了你家女孩儿的清誉着想。好心没好报不说,竟把我的周全当成驴肝儿肺了。” “行了行了,”薛蟠见状,拎着甄宝玉的衣领往自家院子走去,一边赔不是道:“算我狗咬吕洞宾,误了好人心行吧!” “你说谁是狗呢……” 两人打打闹闹的,就往薛蟠的院子走去,没走两步,就听后头说道:“等等!” 两人疑惑的回头,却见是龙四爷的身影。却原来他们两个出来之后,龙四爷也不耐烦和两家老爷客气虚套,又冷眼看着甄衍好像有急事要和薛之章商量,遂也不做那碍眼的人,找个借口脱身出来了。正好见着薛蟠两人,正觉着无聊,就叫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去?” “去薛蟠的院子等他妹妹一起出去。”甄宝玉没等薛蟠开口,抢先答道。 只见龙四爷闻言,面上一冷,口中斥责道:“胡闹,大家闺秀清誉最为要紧,怎么能跟着你们这群半大小子一处混闹?” 这回,薛蟠可不敢再说什么假道学的话了,只得低头嘟囔道:“才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再说我都答应我妹妹了……都禀明父母了……这不食言而肥嘛……” 因此也有了些不高兴。向来飞扬的眉眼也耷拉下来了。 龙四爷看在眼中,突地竟觉得几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禀明父母了。那就罢了。只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蟠立刻高兴起来。 龙四爷看在眼中,突地开口补充道:“不过你们出去,我也要跟着才放心。” 瞧着薛蟠霎时间僵硬住的面庞,心情愈发开阔了。 径自迈开步子往薛蟠的院子走,薛蟠耷拉着脑袋和甄宝玉在后头跟着。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绕过假山,荷池,和两处亭台,又往上走了几息,眨眼间就到了薛蟠所住的院子。待甄宝玉抬头见到那院子上房提着的牌匾的时候,面容愕然古怪起来。支吾半晌,方才敬佩的叹道:“好你个薛蟠,我一向以为往日里我就够混账的了,没想到你竟比我厉害十分。啧啧,悄悄这名字起的,当真是气煞古人啊!” 14、皇商 第十四章薛蟠无心生嫌隙 龙四爷本来没注意这院子的姓名,听了甄宝玉一番话,也不由得举头望去。待看到偌大的牌匾上用榜书写着“温柔乡”三个大字的时候,不由得怒笑出声,伸手给了薛蟠一个爆栗,口中斥道:“真真是个胸无大志的混账东西。” “哎呦!”这一下恰巧打到了刚才被敲的位置,一个大包还没下去,又被敲了这么一下,薛蟠一时疼急了,竟有些泪眼汪汪的瞪了龙四爷一眼,怒道:“干什么呀!这是脑袋,你以为玻璃球呐弹个没完!” 甄宝玉听得“扑哧”一笑,看着薛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连忙正色憋住了。 龙四爷本来是一肚子“怒其不争”的火气,冷不丁被薛蟠这么一喝,又眼见着薛蟠泪眼汪汪十分委屈的模样,心中竟起了三分歉意。不自在的干咳两声。龙四爷举臂想要帮薛蟠揉揉,却被薛蟠一歪头躲开了,神色间还是气呼呼的。 说到底,薛蟠还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罢了。别说上辈子那样平等清白的世道,即便是托生之后,身边众人没一个不把自己放手心儿里的,经历中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老头子不给自己零花钱,被自己一求一告甚至跑到工地里头做两天像,卖卖苦肉计也都妥协了。从没被人动过一只手指头,更别提这么狠的力道。 何况自从见到龙四爷这两天,不是被强迫,就是被威吓。自己不但不能火,反而要撑着笑脸陪小心。薛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心里头早就存了不满,只是强自憋着罢了。如今疼痛之下恼了起来,一时间也忘了龙四爷的身份,更忘了自己当初再三叮嘱的谨小慎微的箴言。闷着头在那儿站着,呼呼的生着闷气。 见他动了真气,甄宝玉一时间也愣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龙四爷,躲到一旁噤了声。 薛蟠这人性格随和,言谈举止大大咧咧的,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某些地方着实是有些拎不清的。向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不敢拘谨了他。这两年薛老爷因为大难不死的关系,愈发的宠爱薛蟠,甚至到了百依百顺的程度。惯得薛蟠脾气越发大了。即便是自己这个江宁织造府的大公子,论地位论身份都比薛蟠尊贵的人在平日的交往中也要略微的避其锋芒。好在薛蟠性格和爽,两人又是打小儿的交情,他并不会觉得如何难堪。可如今却突兀的和龙四爷僵持起来…… 甄宝玉有些忐忑的皱了皱眉,抿唇不语。 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他们这种人家出来的孩子,那都是惯会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从往日里薛蟠和薛家待龙四爷的不同,到今日爹爹在瑞荣堂的表现,甄宝玉自然能揣度出来龙四爷身份尊贵,绝对是他们惹不起的。因此见着薛蟠这般的使小性子,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 “那个……四爷别放在心上,蟠儿就是一时间疼急才会发浑,并不是故意对四爷无礼的。”甄宝玉笑着解释了一句,却没人理他,尴尬的住了嘴。看着薛蟠眼圈红红的揉着脑袋,心里也有些暗暗怪罪龙四爷―― 知道你身份尊贵,但也没必要糟践我们家薛大呆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把我们当成你的随从还是小厮? 一时间看着薛蟠也有些发愁。你说你忍都忍了好些日子,还差这么几天了?老老实实的装孙子把人送走不就完了吗!到时候他回京城我们在金陵,山高皇帝远的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何苦这功夫白白的触怒人家。万一将来得了事……咱们这些人即便尊贵,还能尊贵过皇权去? 一时间甄宝玉不知想起了什么,也唉声叹气的杵在一旁。 气氛沉默中有些僵硬,龙四爷张了张口,不知道想说什么。只觉得自己一番好意,竟然换来如此结果。心中难免气郁,可是看着薛蟠的形状,明显又是气狠了的。他生平尊贵惯了,除了自家那几个叔伯兄弟们,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地。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又觉得有些新鲜。 一时间众人都站在原地默默无语。倒是院子里头的红袖、添香等人恍惚听见了外头有薛蟠的吵嚷声,连忙开了院门去看,却没想竟看到三人神色寡淡的站在院子外面,不由得有些愣住。 “大爷……”红袖看这情况,有些惴惴地叫道。 薛蟠抬头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迈过门槛进了院子。甄宝玉也连忙跟了进去。添香一愣,回头看了红袖一眼,也跟了进去。霎时间只剩下龙四爷一个站在外面,红袖慌张的往里让了让,龙四爷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终究以薛蟠年纪太小为理由走了进去。 刚刚迈进正厅,就听添香有些心疼的说道:“怎么脑袋上起了这么一个大包,疼不疼。” 龙四爷一时愣住,看着薛蟠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添香手臂的模样,也检讨起自己是不是手重了。 “要不还是上点药吧!不然火辣辣又涨涨的疼,难受死了。”绿珠拿着一个瓷瓶走了过来。“这是上次老爷从西域陶登回来的十香软金膏,上次我一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上,擦了两天就好了。” 添香连忙说道:“还不快点拿过来,我给爷上药。” “不用了。”薛蟠一推,开口道:“等会儿还得陪着宝钗去外面玩儿呢!弄得满头药膏是什么样子。” “这……”添香有些为难的看着薛蟠。 龙四爷见状,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瓷瓶,道:“这是黑玉断续膏(请原谅我实在不会起名吧),乃是宫中上等疗伤圣药,就是断骨的重伤抹上几天也能愈合了。给你擦擦,片刻就消肿了。” 这本是他担心微服出来会遭遇什么不测而特地预备的,不想竟用到了这个上头。 薛蟠虽然不通医理,但看着龙四爷的模样就知道那膏药不是凡品。当即身子一扭,硬邦邦的说道:“不要。” 龙四爷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薛蟠面前,将瓷瓶打开,倒出一抹黑如浓墨的膏药在手中,竟然屈尊降贵,亲自给薛蟠抹了起来。 薛蟠只觉得头上一阵清凉,龙四爷的大手在头上揉按着,热胀火辣的感觉好了不少,心里也没那么堵挺了。消了火气,抬头看着龙四爷认真的模样,也想起了有关于“谨小慎微”的各种告诫,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谢谢。” 龙四爷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什么都没说。抹完膏药后,红袖很有眼色的端来一盆清水供四爷洗了手,薛蟠扬声吩咐道:“红袖、添香,给两位爷上茶。” 龙四爷听着薛蟠叫两个丫鬟的名字,有心劝诫两句,不过想到薛蟠刚刚闹了一场,也就忍着没说。反倒是甄宝玉调笑道:“你这院子叫温柔乡,身边几个丫鬟又是红袖添香,又是红拂绿珠的,果然是个风流的种子。” “这算什么?”薛蟠撇了撇嘴,得意的道:“以前还有几个丫头叫软玉温香、偷香窃玉的,因为年岁大了被放了出去。” 甄宝玉听得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旁的来了。却见门口的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薛宝钗从外头进来道:“哥哥还有脸说这个,别是忘了当初先生知道你给丫头起这个名字,差点气的背过气儿的事情了。先生那样温文儒雅的人,为了这事儿还罚了哥哥写好几篇大字吧?” “睡醒了?”薛蟠避而不答,打量着薛宝钗的气色,开口道:“这才好嘛!早上的时候看你的脸色灰突突的,一点不可爱。” “……”宝钗刚想开口回话,视线扫到薛蟠头上一片乌黑,立即惊讶的喊道:“这是怎么了?” “刚才龙四爷――”甄宝玉张口就说。被薛蟠踹了一脚,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才住了嘴。 “没什么,就是这两天觉得头皮发痒,抹点膏药去去头皮屑。”薛蟠笑着答道。“你先坐一会儿,等会儿我洗了头咱们就出去。” “恩!”薛宝钗点了点头,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龙四爷一眼,低着头坐在一旁了。 黑玉断续膏的效用果然惊人,不过片刻,薛蟠就觉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余药膏冰冰凉凉的。旋即吩咐红袖道:“打水我要洗头。” 红袖欠身出去打水不提,薛蟠也起身拱了拱手,往后堂走了。 待众人走后,薛宝钗突然一笑,没长开的脸上竟然透露出雍容淡雅的风韵。看得甄宝玉有些愣愣的。 “听爹爹说龙四爷――” “姑娘,大爷叫您进去呢!”红袖突然掀开帘子叫道。 宝钗沉吟片刻,开口笑道:“好姐姐,你告诉哥哥我这就过去。” 随即站起身来,冲着龙四爷和甄宝玉躬了躬身,莲步出了正厅。刚刚进了后堂,就没好气的说道:“哥哥分明是受了那龙四公子的气,怎么连我问一声都不许?” “问什么?哥哥被人打了一个爆栗,龙四爷还赔了一瓶黑玉断续膏呢!说来哥哥还是赚了。”薛蟠说着,笑得和一只偷了腥儿的猫儿一般。 “让我看看。”宝钗心疼的走上前去,踮起脚瞧了半天,只见雪白雪白的头皮,用手小心的摸了摸,口中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道:“这下手也太重了点,头上都红了。哥哥身娇肉贵的,若是真被他打出个好歹来,看我饶不饶他。” “你饶不饶他?”薛蟠一阵好笑,“人家什么身份,咱们什么身份?” “哥哥没听说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好歹还不是……”薛宝钗愤愤的低声说道。 “噗!“薛蟠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草台班子话,以后可不准在爹爹面前说起,仔细你的皮。“ 说着,用手轻轻点了点薛宝钗的额头。由于是刚刚洗过头,头发湿的不断往下滴水,几滴水珠随着薛蟠的动作溅到了薛宝钗的脸上。薛宝钗眉头一皱,转身拿起架子上的毛巾说道:“哥哥快坐下,我给你把头发擦干,免得待会儿受了风头疼。” 薛蟠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薛宝钗一边轻柔的给薛蟠擦头,一边抱怨道:“这一屋子的丫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竟敢扔下爷儿们自己在屋里呆着。少不得要回了妈,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姑娘可别错怪了我们。”添香突然打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叠衣物,轻笑道:“适才是大爷将我们都打发出去了,说是要和姑娘说说悄悄话。可不是我们躲懒。” “倒是冤枉了你们,那我给添香姐姐陪个不是。”宝钗说着,轻轻欠了欠身。 “可不敢承姑娘的礼。传将出去我们成什么了。”添香慌忙避开,笑着道:“别看咱们的名儿有些轻狂,可姑娘最是知道的。咱们屋里的丫头都是最最老实本分的。到了年岁被放出去,也都是个顶个的管家娘子,在外头那都是别人口头心尖儿上称赞的人物。” “呦,看来添香姐姐这是有想头了?”薛宝钗捂嘴调笑道:“看上谁家的小子了,赶快和我们说说,我们也好开个恩典,放你出去做哪个‘人人称赞’的管家娘子去。”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姑娘你――”添香一番表明心迹的话,却被宝钗调笑的脸通红。臊的跺了跺脚,将衣物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扭头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宝钗看的一阵狂笑,适才因为哥哥委屈而愤懑的心绪也开阔不少。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一旁的衣物道:“待会儿我们是和四爷、宝玉他们一道出去。为了便宜,你先换上我小时候的男装出去。” “恩!”宝钗看着一旁的衣物,一脸的新奇。 “对了,这个给你。”薛蟠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把怀里的瓷瓶儿递给宝钗。 “这是什么?”宝钗伸手接过,仔细打量一番。见这瓶子乃是白玉质地,瓶身绣着浮龙暗绘,精致美观,竟是内造之物,不由得惊奇问道。 “适才四爷给的黑玉断续膏。我想我一个前拥后簇的大家公子,也没什么机会用它。权且给了你。毕竟你是女孩子,真有个伤处什么的,用上它,一点儿疤痕都不留的。”薛蟠笑眯眯的说道。举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头上,一个爆栗竟然赚了这么一瓶子的黑玉断续膏,他真没白疼。 “这可使不得。”宝钗大惊,慌忙把黑玉断续膏还给薛蟠。“这东西贵重着呢!哥哥还是留着吧!” “我留它干什么,说给你就给你了。”薛蟠不由分说的塞到宝钗怀里。 “不行,这是四公子给哥哥的御用之物,哥哥理应好好保存着。”薛宝钗坚决不要。 “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儿。”薛蟠挑眉瞪眼,不耐烦的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一天丢三落四的,那天弄丢了它岂不可惜。你仔细经管着就是。” “那我帮哥哥保存起来。”薛宝钗见状,知道拗不过薛蟠,只得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想了半天,又拿出来,扬声叫道:“莺儿。” 一个身穿青色缎子,年约八九岁大小的丫头连忙翻帘子进来,口中应道:“姑娘叫我。” “你把这个瓷瓶放到我屋里梳妆匣右面最里侧的檀木盒子里头,千万仔细着别磕了碰了。”薛宝钗说着,将瓷瓶交给莺儿。 “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回去。”莺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薛蟠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快进里屋换衣服吧!估计四爷和宝玉都等着急了。” “哎!”宝钗一脸兴奋的应了一声,随着添香一道进去了。 片刻过后,一个活脱脱的小薛蟠站在大家面前。 15、皇商 第十五章薛蟠赠妹胭脂铺 门口的帘子一阵晃动,甄宝玉抬头一看,只见薛蟠和身穿男装的薛宝钗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不由得眼前一亮,开口赞道:“竟像是两个胞生兄弟似的。” 薛宝钗闻言,欣喜的加深了唇角的弧度。薛蟠起了兴致,拉着薛宝钗的手道:“走,去瑞荣堂给爹妈看看,好叫他们吓一大跳。” 说着,众人出了院子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有门口守着的小厮说薛之章并着甄衍二人去了后头书房商议要事。薛蟠就拉着薛宝钗先进了后院内室,薛夫人正坐在炕头上算计着这个月的账目,抬头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容色竟有□□分相似的孩子,一个闪神将手中的账册落在炕几上。待凝神一瞧,才认出来是薛蟠兄妹两个,忍笑道:“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花木兰从军吗?” “妈,你说我像不像个爷儿们?”薛宝钗笑着走到薛夫人面前,顺势转了一圈,学着戏文里头小生的模样长鞠一躬,口中唱道:“小生薛氏宝钗,见过夫人――” “哎呦,真真是个俊俏的书生呐!”薛夫人开怀大笑,顺势将宝钗搂在自己怀中心肝儿宝贝儿一顿乱叫,末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道:“可曾让你父亲见过了?” “还没呢!听守门的小厮说爹爹和甄伯父去了书房商议事情,我们就想着先来给妈请安。”薛蟠笑嘻嘻的答道,最后补充道:“这也算是我们彩衣娱亲了吧?” “算,算!”薛夫人满脸慈爱的点了点头,“快去你父亲那里叫他瞧瞧,他见了一定爱得不得了。” “那儿子(女儿)告退。”薛蟠兄妹两个给薛夫人行了礼,缓缓退出了房间。到了书房见过薛之章之后,自然又是一番的欢声笑语不提。等再次找到龙四爷几人出府的时候,已经巳时四刻还多。 薛蟠的本意是想领着薛宝钗一起去胭脂铺子瞧瞧,正巧龙四爷也想了解一番金陵的商事行情,众人遂往麒麟大街走去。 二月虽然已是春季,但是春风依旧冷硬,刮在脸上仿佛被刀割了一般。薛蟠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脸蛋,冲着薛宝钗道:“这样的季节最是损伤皮肤的。咱们胭脂铺子里头正在研究一种雪花膏,专门是这个时候用的,有保湿修复的效果。估计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先过去看看,若是真的鼓捣出来了,好歹家里人先用着。省的出来逛一趟跟被凌迟了似的。” “真的吗?”宝钗眼前一亮,开口说道:“若是真的有这种膏子就太好了。每年这个时候风吹得脸十分紧皱,往年都得靠着蔷薇硝撑过来,可是蔷薇硝的效果也就那样。每天洗过脸后还是觉得火辣辣,干涩涩的,十分不舒服。” “这东西比蔷薇硝的效果好多了。”薛蟠笑着说道。视线扫过身后有些不以为然的龙四爷和甄宝玉两个,解释道:“别瞧着这些胭脂水粉的东西不怎么显眼,其实这种生意却是最赚钱的,而且还没什么风险。比之贩卖盐铁的生意要轻巧多了。” “真的?”甄宝玉有些不信,“你可别哐人,盐铁茶砖的生意我知道,那可是最赚钱不过的。” “我骗你做什么?”薛蟠撇了撇嘴,道:“这个世道,男人负责赚钱,女人就负责花钱。那么女人在什么地方花钱最多,自然就是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上面了。你想想,男人讨好女人,会给他们买这个。女人家天生就爱打扮,当姑娘的时候就不必说了,嫁了人之后,为了争宠,为了颜面,打扮的就更厉害了,何况这胭脂水粉又比不得衣物首饰,那是见天儿都用的消耗品,十天半个月的就要用上一盒,一年能用上多少。天底下这么多女人,要用多少?” 更何况他们薛家如今走得可是高端化妆品的路子。内务供给一方面是保证了收益,另一方面也是最好的广告。要知道他们铺子里的东西可都是宫里头娘娘用的,单只这个名声,就值多少钱? 所以说大家抢皇商这个名头,大多数抢的都是一个口碑,真正内务供给这一块,就是赚钱,又能赚得了多少呢? 一席话甄宝玉听得懵懵懂懂,反倒是龙四爷频频打量过来,很显然是放在了心上。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倒是十分闲惬。薛蟠时不时还会在路旁的小食摊子前面停下来,或买几支冰糖葫芦,或拿两包糖炒栗子,一股脑的塞给东瞧西望看个不停的薛宝钗。口中还介绍着怎么怎么好吃香甜,不过一会儿,就连甄宝玉和龙四爷都觉得有点饿了。 “我说薛大呆子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只给你妹妹吃都不带我们的份儿?”甄宝玉有些不满的说道。 “咦?”薛蟠故作惊愕的道:“原来两位世家公子也喜欢这种路边吃食吗?我原以为你们最不屑于吃这种东西的。” “我本来是不想吃,不过听你说的出神入化的,尝尝鲜儿罢了。”甄宝玉说着,舔着脸冲着宝钗身后的莺儿道:“莺儿姐姐,给我一个尝尝吧!” 莺儿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拿出一包糖炒栗子递到甄宝玉手里,“甄大爷折杀莺儿了,怎么敢当大爷一句姐姐,直接叫我莺儿就好了。” “都行,都行。”甄宝玉接过那包糖炒栗子,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迫不及待的剥了一个放入口里,咀嚼两下眼前一亮,出声赞道:“果然好吃。” 又转头递给龙四爷道:“四爷,你吃一个尝尝。” 龙四爷低头看着那一包糖炒栗子,一阵迟疑。 薛蟠见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上前剥了一个栗子伸到龙四爷嘴边,道:“四爷尽管尝尝,虽然是用炭火炒出来的,但是里面的瓤一点儿都不脏。” 龙四爷低头,看着金黄色的栗子瓤被两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夹住,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气。眼眸低垂,沉吟片刻,终于探下身子将那栗子一口含进嘴里,咀嚼片刻,沉声说道:“不错!” 薛蟠闻言,就是一阵得意的笑,末了说道:“怎么样,不错吧!其实这些杂货摊子瞧着不怎地,味道都还不错的。南城门口有一家馄饨摊子,是个老头儿开的,只有三张桌子,看起来简陋吧?其实比有些大酒楼里做的都香呢!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待会儿察视过铺子后我领你们去尝尝?” “那就去呗!”甄宝玉无所谓的道:“知道你最精通吃食方面,我们这张嘴就交给你了。” 宝钗也饶有兴趣的连连点头。 薛蟠又把脑袋转向龙四爷,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龙四爷见状,思讨半晌,最终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看得后头的高维等人啧啧生奇,从未想到自家这个向来有些洁癖的爷,竟然会同意到那种地方吃饭。 于是薛蟠十分满意的带着众人继续巡查自家的商铺。只不过这回照顾到龙四爷和甄宝玉两人,薛蟠十分热情的将周围经过的所有商铺都和两人介绍个遍,从这家铺子的经营范围到营销手段到背后靠山,一时间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而薛宝钗则是愈发敬佩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薛蟠在一家装修的十分气派豪华的铺子面前停住了脚步。然后对一旁的宝钗说道:“这就是咱们家的胭脂铺子,你觉得怎么样?” 薛宝钗闻言,仔仔细细的将这铺子打量了一番。薛蟠口中说是铺子,其实却是一栋建在闹市的住宅。前主人因为获罪被贬官流放,因为急用钱,当时就将这宅子贱卖了。薛蟠接到手后,稍稍修葺了一番,就拿来开了胭脂铺子。 红瓦青砖,依稀可见几只冒着嫩芽的枝杈伸出墙头来,正面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大敞四开。最上头则是一方上好香木所制的牌匾,用榜书写着“胭脂水粉”四个大字。两只白玉狮子分别立在左右,看着十分气派豪华。两排身着青色绸缎的妙龄少女分站左右,见到薛宝钗等人,躬身敬道:“欢迎光临。” 薛宝钗含笑的点了点头,跟在薛蟠的身旁迈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堵彩绘的画墙,上面画着唐寅的十美图,精致绮丽,隐隐透着一种脂粉的柔媚气息。绕过画墙,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中间是平整干净的青石板地面,两边则是冒着新绿的青草地,薛蟠笑着介绍道:“这里冬天不用,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会有教养嬷嬷来教导规矩礼仪,算是礼仪培训班吧!有些家里较穷,没能力独自请嬷嬷的人家会过来报名学习一阵子,当然价格比独自养一个嬷嬷要便宜得多。只是现在是二月份,还没有女子来上课。等到了三月初开班了之后客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到时候大门处着众人把手,禁止男子入内。” 三人了然的点了点头,薛宝钗则新奇的仔细打量一番。走过广场,众人就进了正厅。立即有一个穿着青色缎子的少女迎上前来,笑着问候:“见过大爷,见过几位客人,欢迎光临,能为您介绍点什么?” 薛蟠摆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我自带他们逛逛就是。” “是!”那少女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这正厅是展示厅,我们把制好的胭脂水粉用精致的纸盒包装好摆到架子上,并且在纸盒里头放上使用说明书和适合人群。当然,也可以当场试验,这里都有梳妆台,可以免费使用,甚至有妆容画的好的丫头帮着化妆。”薛蟠指着大厅内的摆设说道。 薛宝钗这才注意大厅内靠着墙壁的三面都打上了一个小格一个小格的架子,每个架子大概有两米高,每个格子里头都摆放着不同的瓶子。 至于大厅中央则是摆了好几十张梳妆台,每个梳妆台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这里是普通区,还有贵宾区是用雅间的形式隔离开来的。给那些尊贵的客人用。”薛蟠淡淡解释着。“营业的时候是不允许男客进来的,现在是没营业,我们来逛逛就无所谓了。” 看了一眼宝钗,薛蟠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这胭脂水粉虽然是个胭脂铺子,但是和咱们家的金行和成衣行还是有联系的。有些起点较低,不擅装扮的官宦人家会专门来这铺子里头找梳妆丫头,而梳妆丫头们则会根据他们的长相,气质不同,帮他们打扮。过程中我们的梳妆丫头就会顺道推广些成衣铺和金行的东西,当然,他们这么卖力自有提成的。这两年还好些,三年前选秀的时候,咱们铺子里的生意是最忙的。” 薛宝钗有些呆愣的左右打量,这胭脂铺子里头的情况是她先前没想到的,她竟不知道生意还可以这么做。就连甄宝玉和龙四爷这两个大男人见了都有些啧啧称奇。 薛蟠见状,微微一笑。冲着薛宝钗道:“宝钗,打从今儿开始这胭脂铺子就归你管理了,怎么样,还有兴趣吗?” “我?”薛宝钗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用水葱似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是啊!”薛蟠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咱们前几日不是商量好了吗?” “可是……”宝钗很是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当初她之所以会答应下来,是因为她以为这胭脂铺子和家中其他的胭脂铺子没什么不同。如今看来,这胭脂铺子恐怕是哥哥耗费了很大心血才弄出来的。她又什么好…… “没什么可是的。当初弄出这个本就是想给你玩玩儿的。”薛蟠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个时代,像薛宝钗这样的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天儿了就是到相熟的几个姐妹家里聊聊天,却也没什么玩儿的。她虽然不觉得憋闷,可是从后世穿越过来自由惯了的薛蟠却看得难受。他虽然不能领着妹妹满街逛,可好歹也想出了这么个美容沙龙似的玩意儿,用来给妹妹解闷正好。 “当初把这院子盘下来后,也是花了大价钱修葺的,专门建了许多好看的风景。你没事儿也可以邀请你那些个姐妹们过来玩儿。你们女孩子不就是喜欢结诗社什么的。这里还高薪聘请了许多身负绝艺的女先生,你们看中了都可以学学。闲来的时候大家一起做做spa啦,给布娃娃做做衣服啦,都可以的。”薛蟠回忆着上辈子自家那个妹妹的生活,建议道。 “丝帕?”薛宝钗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十分不理解薛蟠的说法。 “都是些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薛蟠随意的摆了摆手,正巧胭脂水粉的管事吴岳家的进来招待,薛蟠立刻指着吴岳家的介绍道:“这就是现阶段胭脂水粉的负责人吴岳家的,等会儿我会让她将胭脂水粉的相关的账册资料等全部给你送去,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直接问了就是,若是还弄不明白就来寻我。” 又冲着吴岳家的道:“自今日起有关于这胭脂水粉的一应事务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妹妹。妹妹若是有什么想法你也要积极配合。若是让我知道你私底下搞鬼的话……” 吴岳家的立刻躬身笑道:“大爷放心,奴婢也不是那等迷了心智的糟心背主的奴才。断然不敢有什么不本分的念想。自今日起,奴婢待姑娘就跟对待大爷一般,只会万分的恭敬,断然不敢倚老卖老的。” 说完,又冲着薛宝钗一阵讨好的笑。 宝钗看着冲着她一脸讨好媚笑的吴岳家的,呆愣愣的摇了摇头。这个六岁大的小姑娘,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管理这么大的摊子。 “这是怎么了?”薛蟠宠溺的摸了摸宝钗的发顶,“你先和吴岳家的过去,让她领着你去花园那边看看。” 薛宝钗迟疑的看着薛蟠,“那哥哥呢?” “虽然还没营业,可是刚刚过了年那边就有了女客,都是着急明年待选的姑娘。我们这几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过去。所以我等会儿带着他们去别处逛逛,等中午的时候回来接你吃饭。”薛蟠笑眯眯的说道。 薛宝钗闻言,沉吟片刻,乖乖点头道:“那我就先随着吴岳家的姐姐过去了。” “快去吧!”薛蟠笑着挥挥手。看着薛宝钗跟着吴岳家的一步步往花园子的方向走去。轻轻呼了一口气。今日出来,除了要将这胭脂铺子交给宝钗之外,他身上还肩负着一个巨大的任务。 想到这里,薛蟠伸手招呼着甄宝玉等人往后面偏院儿的方向走,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再去领你们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16、皇商 第十六章金陵城外有地宫 和前院的色彩鲜明,光线亮丽不同。一迈入偏院儿的大门,众人霎时间有种清冷孤僻的意味,虽然院子里头依旧种着松柏葱翠,但在日光的照耀下,竟然愈发显得萧索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很少有人走动的地方。 薛蟠带着人径直穿过了后院,从角门悄悄的出来,赫然是一条并没有人迹的小巷。薛蟠探头探脑的看了看,然后带着三人慑手慑脚的走去了,反手关了角门,并顺手上了锁。这才冲着三人说道:“这次我领你们去的地方是城外。” “城外?”甄宝玉下意识的重复一遍,挑了挑眉,闹不清楚薛蟠这话是什么意思。“城外又什么好东西,竟然让你这般神神秘秘的?”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句,道:“自然是极大的好东西了,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甄宝玉眼珠子一转,问道:“可是要领我们去你那度假村?” “那地方灰土暴尘,有什么看的。”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伸手拍了两巴掌,只见招财、进宝两人牵着马匹慑手慑脚的走了过来。 “可安排妥当了?”薛蟠挑眉问道。 “大爷放心吧!那些人都被兄弟两个灌醉了,如今正在客房里头睡大觉呢!”招财笑嘻嘻的说道。 “那就好!”薛蟠点了点头,视线扫过一旁突然迟疑沉默的龙四爷,有些不满的道:“你也不用这幅样子,若是真的疑心我对你不轨的话,你也不必去了。” 要不是看在龙四爷今儿表现还不错,师傅又执意吩咐了的话,他才不想领着他去呢! 龙四爷心中本来有些迟疑,不过被薛蟠这么一僵,反倒笑出声来。“我怕什么,你摆出道来,我自候着就是。” “那好吧!”薛蟠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道:“都上马吧!咱们尽快出城,千万小心别被人跟踪了才好。” “大爷放心吧!”进宝笑着应道:“都安排妥当了。” 薛蟠应了一声,伸手招呼道:“出发。” 招财、进宝连声应和,几人上马,朝着城外驰去。 金陵城外东面三十里处,有一片荫荫蔓蔓的树林子。不知从什么年月开始有的,里头的树木高大粗壮,遮天蔽日。无论什么季节都起一片浓雾,迷得人看不清方向,甚至曾经还丢过好几次人。所以时间长了,大家都叫它为鬼雾林。 此刻,薛蟠几人就停在鬼雾林前面。甄宝玉有些不安的说道:“薛蟠,这可不是个好去处,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给你们看的好东西就在这里头。”薛蟠指了指那片浓雾密布的鬼雾林,笑着说道。 “啊?”甄宝玉大惊,脸色立刻难堪起来。“你别是逗我们玩儿的吧!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家了。” 甄宝玉说着,就要打马挑头。却被薛蟠一口喝住了。 “你站住!”薛蟠一脸不痛快的说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这是根本都不信我,今日你若是走了,以后别再来找我玩儿!” 他倒是真有些生气了,当初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师傅才答应了他,事到临头甄宝玉居然想要打退堂鼓,也太不把他当兄弟了。 甄宝玉闻言,一阵的迟疑,最后咬牙说道:“拼了,就当我是舍命陪君子了。” “这才对!”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了马说道:“我们进去吧!” 说完,一手拽着甄宝玉,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龙四爷。 龙四爷见状,轻笑出声。举步竟然走在了薛蟠的前头。薛蟠连忙赶上前去,开口道:“等等,你们都走在我身后。” 说完,自己打了头先。 众人一步一步的走进浓雾里头。甄宝玉死死的握住了双拳,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如今才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可是同这个比起来,他更担心会远了薛蟠,尤其是在昨天做过了那么个古怪的梦境过后…… 正浮想联翩着,眼前突然一阵大亮。原来是薛蟠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举在胸前,珠子通体呈碧蓝色,此时正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芒。而遮天连日的迷雾在遇见遇见这股光芒之后,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霎时间周围依仗之地都清晰可见。 “你们都凑近点儿。”薛蟠回头说道。“其实这林子周围的浓雾是一种瘴气,闻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不过这个珠子可以避开这种瘴气,你们就不必怕了。” 甄宝玉噤若寒蝉的点了点头,龙四爷也有点狐疑的皱了皱道:“薛蟠,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去看我师傅。”薛蟠语焉不详的说道。“大家快一点,我们早点到那儿,每次走这片林子的时候我都慎得慌。” 甄宝玉痛快的点了点头,紧紧跟在薛蟠后头。 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视线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青墙红瓦的宅院,朱红色的大门,大门左右挂着两只红色的纸灯笼,上面写着“地府”两个大字,突兀的建立在林子深处,有种诡异的感觉。 甄宝玉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薛蟠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别理那个,我师傅就是喜欢恶作剧的性子,其实人很好的。” 说着,推开大门进了院子。待众人进了那院子后,薛蟠转身将门关上,又带着众人直接进了厅堂。转过厅堂来到了后面的卧室。里头倒装饰的十分雅致。薛蟠走到靠着墙壁的架子前,伸手转了转摆在架子中央的一只翡翠麒麟,只听一阵“格拉格拉”的响动,面前的架子突然移开,露出一人高三尺宽的暗道来,众人看得愈发犹疑惊奇。 “你们跟我进来。这可是个秘密的地方,你们以后可不能说出去。”薛蟠回头说了一句,率先进了那暗道。甄宝玉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语不发的跟了下去。 暗道当中十分的宽敞整洁,每隔十步就设着一个黄金做的架子,架子上面拖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幽兰的光芒。映衬得暗道愈发的深邃幽暗。甄宝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摆设,喃喃说道:“好家伙,这得多少钱啊!” 就连龙四爷,虽然不言不语,但是看着这长长的暗道,神色也晦暗不明起来。 大约走了盏茶功夫,就到了暗道的劲头。堵在前面的是一道彩绘石墙。墙面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色彩绮丽,风格同之前见过的山水画大相径庭,看起来并不似中原的手笔。甄宝玉隐忍不住的开口问道:“薛蟠,你这是要领我们去哪儿啊?” “这就到了。”薛蟠回头轻轻应了一句,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说道:“嘘!” 自己则转过身去,举臂敲了敲石墙。力道并不大,三长两短,然后扬声喊道:“师傅,我来了。” 甄宝玉和龙四爷正看得奇怪,只见那毫无缝隙的石墙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透过十分刺眼的光芒来,薛蟠等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带再次睁开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目瞪口呆。 面前赫然是一座大大的地宫,整个地面由漆黑如墨的大理石铺就,上面用黄金雕刻出山河日月,鸟兽花草。头顶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玉石,深邃幽暗。上面牢牢镶嵌着之前在暗道里头见过的夜明珠,散发出一种幽兰色的光芒,远远看上去仿佛是璀璨的星空。 每隔十步依然会有一个黄金架子上面插着火烛。地面凌乱的堆砌着无数的箱子,这些箱子有紧闭的,还有敞开的,有正放的,也有倾斜的。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宝石玉佩,绫罗绸缎就这么散散的堆在地面上,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可是最夺人眼球的却是地宫尽头台阶之上的一把椅子,一个男人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绸缎,上面用彩色的金线绣着百鸟朝凤,衣摆处是大朵大朵的绽放着的牡丹花,一头仿佛黑色绸缎的头发随意披散着,愈发衬得面白如玉,眸如点漆。剑眉入鬓,双目狭长,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薄而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屑的弧度。 十指修长纤细,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左手托着一块丝绸,右手十分自然的翘起莲花,此刻正动作灵巧的……绣着针线。 众人霎时间闪过一抹惊愕。薛蟠谄笑着开口道:“师傅,我把人给带来了。” 那男子闻言,轻轻的转了转头,望着几人的方向。当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的时候,众人突然心下一凛,之前的惊艳沉迷仿佛泡沫般被人戳飞了,只感觉一阵恍若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 霎时间,除了薛蟠恍若无事之外,众人都觉得一阵寒凉从尾骨升起,汗,如雨下。 17、皇商 第十七章神秘人行神秘事 “师、师傅……你别这么凶悍,会吓到他们的。”薛蟠谄媚的笑道。 那人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旋即转移了视线,牢牢的盯在薛蟠正发着幽兰光芒的胸口处:“我说怎么从你上次走了之后这殿里就少了一个夜明珠,原来是被你顺走了。” 声音清冷寒冽,让人听了就有种打寒颤的冲动。 “嘿嘿!”薛蟠不自在的摸了摸脑袋,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师傅,你不是答应我……嘿嘿!”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低头慢条斯理的继续绣花。原本应该温柔和顺的动作却让人有种违和的警惕和毛骨悚然 薛蟠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回头冲着几人笑道:“这个是我拜的师傅,厉害着呢!你们叫他……师先生就好。” “喂!”甄宝玉看了那师先生一眼,小心的拽了拽薛蟠的衣袖,他总觉得这人古古怪怪的。 “师傅,这个是甄宝玉,就是求您那个……我都和你说过的……”薛蟠说着,又指着一旁的龙四爷,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个就是您让我带过来的龙四爷……” “恩!”师先生轻轻应了一声,正好手上的花样绣到最后一针。仔细的收了尾后,师先生小指微微一动,坚固无比的金线轻易的断了。 轻轻将手上刚刚秀好的大红色外袍抖落展开,师先生开口问道:“秀得怎么样?” 几人凝神看去,那衣物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竞相开放,甚至能感觉到花瓣的娇嫩,逼真的难以想象。而且周身竟然察觉不到绣出来的痕迹,仿佛这花样就是天生印上去的,不由得纷纷赞道:“巧夺天工。” 薛蟠甚至走上前去,拿过那外袍仔仔细细端详半晌,憋出一句,“漂亮。” 语言贫乏的让甄宝玉忍不住咧了咧嘴巴。师先生淡淡的勾了勾嘴角,道:“你喜欢就好,毕竟是给你秀得。” “给我?”薛蟠闻言,皱着小脸儿看了一眼衣服上娇艳无比的牡丹花,很是勉强的说道:“我一个大男人穿这样的东西不合适吧!我看我妹妹穿着一定好看。” “你敢把我送你的东西送给别人?”闻言,师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感受到那肆无忌惮的杀机,甄宝玉脸色一白,膝盖一软就差点没站住。幸好身旁的招财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而龙四爷虽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从他紧咬嘴唇,死握双拳的举动,也知道他是在强撑着。 “哈哈,师傅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了,怎么可能送给别人!”薛蟠很是尴尬的笑了两声,歉疚的看了甄宝玉和龙四爷一眼,擦擦头上的冷汗道。 “哼!”师先生这才收敛了杀气,仔细的打量一番下面的几人,伸手指着龙四爷道:“你先来。” 龙四爷自从进了这诡异的地宫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他正心惊于这座工程浩大的地宫究竟是什么时候建成的,还有这满地的珠宝财富……听到师先生的话,心中一寒。他虽然不相信薛蟠有胆子对他不利,可是现下的情景…… “四爷,你坐在这。”薛蟠连忙跑下台阶拉着龙四爷坐到最靠近台阶的一个箱子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真诚的说道:“你放心,我师傅不会害你的。” 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还忐忑担忧的心在听到薛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放松了。 龙四爷默不作声的看着说过这句话就转过身打开另一个紧闭的箱子,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一堆的瓶瓶罐罐。最后冲着上首的师先生说道:“师傅,准备好了。” 只见师先生一个闪身,突兀的出现在龙四爷的面前,看着这鬼魅的身影,龙四爷瞳孔微缩。 一双冰凉柔滑的手覆盖在脸上,师先生皱了皱眉,冷声说道:“脸别绷的那么紧。” “放松点,放松点。”薛蟠立刻在一旁打着哈哈。伸出手握住了四爷死死攥着的手,温热的掌心覆盖在手臂,刹那间的温暖让龙四爷一个闪神。 好久,好久……都被人这么碰过他了。 紧绷的表情霎时间缓和下来,龙四爷转头看着薛蟠的眼神……有了一种亲和的温度。 师先生一语不发在龙四爷面上涂涂抹抹,龙四爷只感觉脸上的皮肤愈发干紧,可是涂在脸上的膏状物却越来越多。最后,在龙四爷有些惊恐的眼神中,师先生竟然选了一张细致的皮子贴在龙四爷的脸上。 “嗯……”霎时间被堵住口鼻的憋闷感让龙四爷忍不住的挣扎起来,却发现师先生的手不过在自己身上点了点,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完了……”龙四爷心中一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大概过了三十息的功夫,就在龙四爷因为缺氧而迷迷糊糊地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面前突然一亮,龙四爷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四爷,没事吧!”薛蟠关心的拍了拍龙四爷的后背。 “你――”龙四爷虚弱的拍开了薛蟠的手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视线转到师先生的身上,发现师先生手中拿着一块柔软的皮子。龙四爷定睛看了看,不由得瞳孔微缩,方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师先生看在眼中,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指着一旁身材较为壮硕的招财道:“你过来。” 招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乖乖的走了过来。 “坐下!”师先生指着龙四爷对面的一只箱子道。 招财噤若寒蝉的坐了下去。 师先生不由分说的将那张皮子糊在招财的脸上,又涂抹一番,让了开去。借着两旁的烛火,龙四爷赫然发现刚才坐在那里的招财的那张脸……赫然变成了自己。 “好厉害!”甄宝玉张口结舌,双眼放光的说道。他正是年少贪玩的年纪,自然也是有一番英雄梦的。如今师先生的手段就好像那些话本里头的前辈高人一番,不由得让甄宝玉心生敬仰。 被人用这么□□裸的崇拜的眼神一看,师先生眼中冷冽的光芒稍稍柔和了些许,接下来,指着甄宝玉道:“你过来。” “我也有吗?”甄宝玉一脸的兴奋,乖乖的走到师先生面前,在师先生的指示下老老实实的坐到一只箱子上。又是一番鼓捣之后,属于甄宝玉的面具也制好了。作为展示,自然是带在进宝的脸上。 “真厉害,竟然和我一模一样!”甄宝玉一脸啧啧称奇的打量着,时不时还让进宝低下身子来摸一摸。 师先生见状,开口说道:“这不算什么,真正上好的面具其实是用人皮制成的。” “那您可以给我做一个人皮的吗?”甄宝玉闻言,脑袋一热,不假思索的道。 “不行!”师先生淡淡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甄宝玉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既然是□□,自然是人的皮囊做的。如果我给你做一张□□,你的脸还要不要了?”师先生阴测测的问道。 “嘶!”甄宝玉霎时间失声,噤若寒蝉的看着师先生。 “那个……师傅,我想问一问您知不知道前朝宫中女子都会用什么隐私的手段来谋害别人啊?”薛蟠看着霎时间蔫儿了下来的甄宝玉,忍笑着搭茬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师先生淡淡的挑了挑眉。 “因为我妹妹宝钗,她将来是要进宫选秀的。我以前见戏文和话本上面爱讲那些……宫里头的阴私事情最多的,我怕到时候我妹妹会吃亏。”薛蟠谄笑着说道:“知道师父最厉害了……” 师先生无意的皱了皱眉头,指着右手的方向道:“往那边直走到尽头有一座偏殿,里面有很多书籍,你找到前朝那一个架子,上面有那些阴私东西的介绍和做法、方子等。总共有两三本吧!” “师父,我不识字啊!”薛蟠有些尴尬的说道。若是古代的繁体字他还是认识些的,可是师父这殿里头基本上都是传自秦朝时期的小篆、隶书等字体,他根本就不认识啊! “……” 师先生十分无语的看着薛蟠。 “……” 薛蟠一脸无辜的回看过去。 半晌,甄宝玉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开口道:“我倒是认识些小篆,要不我陪你过去吧!” 薛蟠立刻点了点头,两人拉着手就往偏殿的方向走去。龙四爷刚要抬脚跟着,就听师先生开口道:“四殿下,请留步。我和你还有话说!” 薛蟠闻言,立刻停住了脚步,回头叫道:“师傅……” “没你的事儿,乖乖去选你要的秘籍。”师先生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招财、进宝两人,淡淡吩咐道:“你们两个也跟着过去。” “师傅……”薛蟠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龙四爷。 “快点过去。“师先生没有耐性的皱了皱眉。 “师傅……“薛蟠扁了扁嘴,愈发为难。 师先生见状,沉吟不语。只是看着龙四爷的目光愈发阴冷了。 坚持半晌,龙四爷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薛蟠,你先和宝玉过去吧!我也有事情要和你师傅谈。” “哦!”薛蟠摸了摸鼻子,这才转身走了。 不是我不留下来陪你,是你自己要我走滴啊!过后可不准找我的麻烦! 直直盯着薛蟠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彻底融入黑暗中之后,师先生转过头来冲着龙四爷道:“四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龙四爷挑眉问道。 “你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你可知道?”师先生没有回答龙四爷的问题,反而挑眉问道。 龙四爷沉默不语。 “身为当今皇后的嫡子,你目前可是太子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啊!这次来到金陵一路,你遭受了不少暗杀吧?因此你才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住到皇商薛家,恐怕也是想借着薛家的势力保你一路平安吧?”师先生长袖一甩,翻身飞回了台阶上,身形慵懒的半躺在那宽大的椅子上,缓缓说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龙四爷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太子殿下仁德纯孝,友爱兄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那你出京时候护送你的二百侍卫怎么就变成了二十个,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师先生似笑非笑的说道。 龙四爷身子一僵,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你是当今皇后的嫡子,太子是前皇后的嫡子。皇后的娘家虽然势力微薄,远远不如前皇后的本家。可光是皇后嫡子这一个身份就够他忌惮的了。尤其是最近两年,皇后的兄弟在西北连连打了好几场胜仗,水涨船高之下,皇后的地位也就愈发巩固了。因此,他心里恐怕更急了吧?”师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翻出了一套花样来,开始有条不紊的绣着。 龙四爷看在眼里,微微握紧了拳头。 “你虽然是皇后的嫡子,身份尊贵,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限制了你的发展,你根本不能像你其他的兄弟那样出宫建府。这就让你无法建立你自己的势力。可是你的身份……你准备就这么呆在宫里头坐以待毙吗?”师先生弯了弯姣好的眉眼,柔声问道。 龙四爷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问道:“你想要怎么交易?” 闻言,师先生唇角微弯,露出一道极致潋滟的弧度,倾身探前,笑意盈盈的道:“我手上有一只暗卫,人虽不多,但是能做的事情却不少。至少,它能随时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消息,甚至……” 师先生眼波流转,露出一丝惊艳的流光,压低了声音道:“随时能杀了你讨厌的人。” “你有什么要求?”龙四爷沉下思绪,继续问道。 “我倾尽全力助你成了大业,自然是有要求的。”师先生看着龙四爷如临大敌的模样,轻声宽慰道:“你不用紧张,与你无碍。我只不过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龙四爷下意识问道。 师先生脸色骤然变冷,杀机森然的道:“我要你答应我,一旦你成功坐上那个宝座,倾国之力,也要灭掉茜香国。” 龙四爷心下一惊,脱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18、皇商 第十八章 柔和的烛光下,师先生精致的面容隐隐透露出一丝残忍的狰狞。他眼波轻曼的看了一眼龙四爷,柔声细语的道:“这个你不必细究,你只要回答我……是否交易就是了。” 龙四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晌,也没有下了决定。 师先生轻轻的叹息一声,“原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是个能做大事的。可是如今看来……你也只配躲在你母后的怀里,被别人暗杀。” 龙四爷身形一僵,半晌,眼中冒出狠戾的凶光。“你答应我,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做出伤害我朝朝廷和百姓的事情。” “我只是叫你在事成之后出兵茜香国而已。至于这会不会伤害到你的国祚你的子民……与我无干。”师先生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龙四爷一口应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师先生闻言,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下了台阶,朝龙四爷走来。 不知怎么心下一凛,龙四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见着师先生一步步走到跟前,从怀里拿出一方玉佩,道:“这是信物,你把它带在身上,等你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前来找你。” 龙四爷狐疑的挑了挑眉,伸手结果玉佩。只觉得指尖忽然一痛,一滴血液滴到了玉佩之上。 龙四爷低头看着那因为沾染上血迹而变得殷红的玉佩,开口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怎么可能?”师先生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拿起龙四爷受伤的手指挤了一挤,一滴鲜血就被师先生搜集到了玉瓶里头。 龙四爷看着师先生的动作,愈发不安。不由得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备无患而已。”师先生掩口微笑,轻声解释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你也不能把今天见到我的事情说出去,不然的话……” 师先生轻轻摇动了一下玉瓶,霎时间,龙四爷只觉着一阵剧痛从心脏袭来,整个人仿佛被人攒在手心里头一般,心痛得无法呼吸。最终,捂着胸口无力的单膝跪地。满头大汗的盯着面前的师先生。 烛火中,面容愈发精致的师先生背后仿佛了一道道扭曲的光晕,只见他缓缓的弯下腰身,凑到龙四爷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别和我耍花样。你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在苗疆呆过一段日子的。那里的人……最精通的就是巫蛊厌胜之术……” 薛蟠和甄宝玉手拉着手往偏殿的方向走着。越往里走,只感觉光线越暗。昏黄的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顺着移动的痕迹不停的变换着,透露出一种张牙舞爪的狰狞。甄宝玉有些不安的握了握薛蟠的手,悄声说道:“蟠儿,你对这里熟悉吗?我怎么觉得这里好阴森恐怖的样子。” 薛蟠回头,冲着甄宝玉微笑。“别担心,师傅是个好人。” 听到这里,甄宝玉愈发的好奇了。“你是怎么认识师先生的?” 薛蟠闻言,苦笑一声。他刚穿越回来那一阵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武侠,于是就领着一群小厮去各处的悬崖底下,浓密林子中寻找“高人”,后来听人说鬼雾林的神秘之处,愈发的心痒难耐。悄悄带着招财、进宝和一众小厮进了林子。哪知道迷了路只剩下他们三个,又阴差阳错的遇见了那样的师先生…… “怎么认识的?”甄宝玉看薛蟠一味的沉默,不由得伸手捅了捅薛蟠的腰间细细追问。 “不能说。”薛蟠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没等甄宝玉再问,突兀的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就是偏殿了吧!”薛蟠说着,招手示意招财、进宝两人将殿门打开。 小心翼翼地迈入殿门之后,只见里头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每处封条上写着朝代,用处。甄宝玉看在眼中,恍惚间又想起了昨儿下晚做的那场梦来。不由得伸手拉住薛蟠,轻声说道:“蟠儿,我昨儿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薛蟠一边搜寻着,一边随口问道。 甄宝玉遂将昨儿梦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和薛蟠说了。薛蟠初时还不在意,岂知甄宝玉越说越熟悉,过了一会儿,薛蟠猛然想起,那不是太虚幻境的情节吗?当下愈发古怪的看着甄宝玉。开口就想问问宝玉可否做了警幻训诫之事。 岂知甄宝玉说过了太虚幻境之后并没有完,继续又说了一些故事,薛蟠对照了一番,觉得应该是红楼梦中并未写明但是最后却出现了的甄家满门被抄的情节。心中更是狐疑不已。 甄宝玉说了一阵,只觉得口渴不已。停下来舔舔唇继续说道:“这虽然是一场梦镜,可我竟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更真切。那种沉痛、悲哀、绝望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弄得我今天一天都不踏实。” 薛蟠沉默半晌,开口道:“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甄宝玉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薛蟠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跟我还迟疑个什么劲儿,快说吧!” 甄宝玉顿了顿,开口说道:“我自打昨儿做了那场梦,如今仔细想来,我甄家目前的处境岂不就是映衬了那梦中的景象,看似鼎盛,实则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垂死挣扎。可是我一个垂髫小童,又能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甄宝玉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薛蟠。“我思前想后,这么多年来甄家虽然有不少世交,可是细细琢磨都是能共富贵而不能共患难的主儿,真若有了那一天,别说是出手相助了,恐怕别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而我这个人又是常年厮混内帏,没有结交什么好儿郎,唯一能够期盼得上的,就是你了。” “我?”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用手反指着自己。怎么就牵扯到了自己的头上,难道他身上真的散发着穿越者光环,虎躯一震,四方皆跪拜臣服? 却听甄宝玉点头应道:“不错。你虽然和我一样是个无甚大用的纨绔,可是你有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好老爹。我思前想后,这件事情恐怕只能求求薛伯父了。” 薛蟠脸色一黑,只听甄宝玉又说道:“我知道你们家最近在弄那个什么度假村,恐怕要花费不少银子。你回去问问薛伯父,账上的钱是否够用,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求求祖母,我那也有些零花钱。凑个百八十万的给你们送去,权当是入股了。” “那可不行。”薛蟠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 甄宝玉霎时间被驳的通红了脸面,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就是这么说说,你也别往心上去。既然如此,回头你也不必告诉薛伯父了,免得让他为难。” “确实是挺为难的。”薛蟠点了点头,看着甄宝玉霎时间羞愤的都快哭出来的面容开口说道:“你也知道你们家那些个亲戚,除了你们大房比较明事理之外,剩下的都是些贪财好色又没有本事的糊涂虫。我们家又怎么能和这起子蝇头小人一起合作呢?” 一席话说得甄宝玉越发羞愧,只当是没了希望了。却听薛蟠继续说道:“那度假村一应事务涉及到后面的管理,为了保证令行禁止,没有冲突。除了我们薛家之外是不准备让旁人参与的。而且薛家和甄家联合起来做买卖听着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毕竟我们薛家是皇商怎么都无所谓,可是你们甄家却是公侯之家,大张旗鼓的这么做,恐怕不太妥当。” 甄宝玉这才记起自家的身份。他被昨日那场梦境吓得有些害怕,竟然忘了这个要命的事情。这朝廷可是有律法的,明文规定公侯官宦之家不得经商。即便是私底下有经商的,也都是偷偷用的内宅或者是下人的名字。可是若与薛家合作,就必须要考虑的更为周全。须知这薛家可是□□指定的皇商,是有官位在身的。何况以薛之章如今的地位而言,两家合作就不是内宅和下人的事儿,甚至重要到自家老爷都 必须亲自出面打理的程度。若是他们家真的糊涂了越过这套界限,恐怕…… 甄宝玉脸色白了又白,垂头丧气的说道:“瞧我,竟是愈发糊涂了……” 薛蟠看着甄宝玉强颜欢笑的模样,话锋一转,开口说道:“薛家和甄家是没有办法做生意的,毕竟律法在那搁着呢!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两个做生意啊!” “什么意思?”甄宝玉猛然抬头,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就是你和我的合作。”薛蟠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你也说了你有私房钱,我也有私房钱。而且我不光有私房钱,我手里头还有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做生意呢?” “怎么做?”甄宝玉还是呆愣愣的问道:“我们两个能做什么生意。” 薛蟠闻言,一时语噎。他只不过是看不顺眼甄宝玉的耸眉耷拉眼罢了,一时间又哪里有什么主意。 甄宝玉向来知道薛蟠这人虽然纨绔,贪图享乐,安于富贵,但最是个聪明灵醒的人物。赚钱的主意那也是眼珠子一转就起了一个的。旁的不说,近两年薛家老爷因为薛蟠的偶然一句多赚了多少银钱,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这阵子闹得沸反盈天的度假村,也都是薛蟠当时一个漫不经心的提议。因此愈发的急促起来,连连催声问道:“好蟠儿,好蟠儿,你有什么主意你就快些说吧!若真成了将来我做个长生牌坊见天儿的供着你。” “你别催我,这赚钱的生意哪能说有就有的。”薛蟠皱眉说道。 “怎么没有,若说旁人想破脑子也想不到个赚钱的办法我是相信的。可是你薛蟠是谁,你们薛家又是谁,那可是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怎么会没有呢?”甄宝玉拱手告饶的连连奉承道:“你就快点告诉我吧,小爷!” 且不说别的,只说薛蟠无意间听到甄宝玉的话果然心中一动,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甄宝玉一愣,也莫名其妙的问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真珠如土金如铁……”薛蟠眼珠子一转,开口琢磨道:“珍珠如土……如土……” “怎、怎么了?”甄宝玉见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蟠的脸色,半晌,试探的问道。 “我倒是有了个主意。”薛蟠点了点头道。 “什么主意?”甄宝玉愕然,他适才催促薛蟠快些想辙,也不过是一半儿的真心一半儿的打趣。不过是凑个景儿罢了,也没想过薛蟠会立刻想出来。只求他回家之后能放在心上就是。哪知这薛蟠果然是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不负“金陵小财神”之名啊! “就是做珍珠生意,我们养殖珍珠如何?”薛蟠目光炯炯的盯着甄宝玉,一脸兴奋的道。 “养殖珍珠?”甄宝玉一脸的茫然,“这珠子可都是从海里头打捞上来的东西,怎么养殖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负责出钱就行。”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种事情和甄宝玉说也说不明白。他当初他也是看过了某部小说之后,好奇之下亲自查阅百度乃至试验过的。当中技巧复杂麻烦,哪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甄宝玉见状,知晓薛蟠是不耐烦和他说这些,也就乖乖的噤了声。只是心中打定主意,回头就和父亲商议一番,让父亲去问问薛伯父。 他也知道薛蟠的性子,虽然脑子一转相出这么一辙来,归根结底,到了最后还得薛伯父操办。薛蟠就是个擎儿现成的主。 因想到了珍珠养殖,薛蟠不免又想起了前世耳熟能详的一本超红的网络小说,牵连一二又想起了另一项生意,沉吟片刻,不免开口说道:“不光是珍珠养殖,我们还可以做茶园子的生意。” “茶园子,怎么和养殖珍珠弄到一块儿的?”甄宝玉愈发的疑惑了。 “我们可以在【福建安溪、杭州龙井村、苏州太湖君山岛三地寻找有生长茶树的土地买入,建个茶厂。然后再派人去太湖买下一块水域,开发淡水珍珠养殖。】”薛蟠仔细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开口说道。 “这个……”甄宝玉犹豫片刻,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吞吞吐吐的说道:“要说这茶园子嘛,虽然我不太懂可是也听家中大人说过是个不错的生意。但现如今朝中严格控制盐铁、茶砖、丝绸等物的买卖,何况现下那几家有名望的茶园背后也都是有靠山的,我们不管不顾的横插一脚,能行吗?再者……这养殖珍珠的买卖,我可是从未听说的。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生意自然是会赚钱的。”薛蟠木木的又把自己记忆中看到过的那一段小说桥段颠三倒四的说给甄宝玉听,最后总结道:“反正也是花钱置地了,大不了你将这生意归到祖宗祭祀上头去,总归赔不了钱就是。” “万一赔了呢?”甄宝玉不放心的问了一嘴。 “若是赔了,待我穿回去找雁九算账。这个家伙不光坑文,竟然还虚构!”薛蟠一脸蛋、疼的表情。当年他走火入魔的迷上了这些穿越架空建功立业的网络小说,甚至还钻研了好一阵。一度是将这些个作者的话奉为圭臬的。若是真的赔了,他、他就……爆、他、菊、花! 薛蟠说了一句甄宝玉听不太懂的话,又开口问道:“法子我是想出来了,你和我干不干?” 甄宝玉咬了咬牙,犹豫半晌,最终狠下心道:“罢了罢了,我干就是了。” 旋即又问道:“你看做着两项生意,需要花费多少本钱。” 薛蟠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少说也得几十万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先说说你能拿出来多少。” 甄宝玉抿了抿嘴,对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我手中这么多年大概有两万两银子,从祖母那里缠磨缠磨还能凑出个几万两……最多不过五万两。” 薛蟠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事成之后我可不能同你五五分账了。到时候我们把各自投入的钱财等物折算好了,再来分配如何分利吧!” 甄宝玉理解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昨儿晚上做梦做的蒙了,实在害怕若有一天真的被抄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如今自己私下鼓捣些生意,若是赔了将来就算到族中祭祀上头,若是赚了,那就是自己的私房钱了。 不过两人虽然有些模模糊糊的主意,可是一个不通经济事物,另一个单有主意和方子,对银钱花费没个算计,总归不过是个空想。真要落实到实干上头,薛蟠免不了一推二六五,还是算在薛之章头上。 金陵城中,刚刚送走甄衍的薛之章在书房里头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薛之章狐疑的看着室内烧的旺旺的两盆炉子,脚上还有地龙传来的温度。薛之章莫名其妙的拢了拢衣襟,这也不冷啊! 而这厢,薛蟠两人刚刚热火朝天的讨论完毕,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既然如此,也算我一个。” 19、皇商 第十九章功名利禄皆是因 薛蟠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只见昏暗的烛光下,龙四爷和师先生并排走来。薛蟠瞪了一眼在门口放哨的招财、进宝两人,谄媚笑道:“师傅,四爷,你们怎么过来了?” “瞧见你们许久未归,就过来看看。”师先生淡淡说了一句。 “师傅不必担心,我们在这里是不会有危险的。”薛蟠连忙接口说道。 只听师先生轻笑一声,开口调笑道:“我不是怕你们有危险,我是怕我珍藏的古籍被你们弄坏。” 薛蟠脸色又是一黑,今日他受到的打击不小。 师先生越过薛蟠两人打量一番后面的大橱柜,却发现上面的封条都没有动过,不由得摇了摇头,上前找出薛蟠要的两本秘籍,之后说道:“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就出去吧!” 这就是在赶人了。薛蟠和师先生相处两年,知道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听见师先生这么说,连忙拉着甄宝玉的手说:“那我们现在就走了,师傅再见。” “慢着!”师先生突兀的喝了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甄宝玉的下巴,强行塞了一个药丸让甄宝玉吞下去。 “师傅!”薛蟠大骇。 “你别怕,只是给他吃了一个强心蛊而已。只要他不将我的事情私下里说出去,他就没事。而且我观他气色不是很好,颇有郁郁之征兆。这强心蛊与他,还可以强身健体,甚至……”师先生漫不经心的扫了龙四爷一眼,轻声说道:“还可以避除一些阴损之毒物。” 事实已定,薛蟠无法回改,又听见师先生这么说,只得宽慰自己放下心来,向师先生告过别后,带着甄宝玉和龙四爷慑手慑脚的出了地宫。回头趁着师先生不注意,鬼鬼祟祟伸出手,飞快的在门口的架子上抓了一本书塞在怀里。 大殿内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的师先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轻微的勾了勾嘴角。 一路无话的离开了鬼雾林,甄宝玉立刻问道:“你之前不肯和我说师先生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他给你吃了这个。” “可不是嘛!”薛蟠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你还别说,自从吃了那个东西之后我身体确实好了不少。” 刚穿越过来的薛蟠是个脾气暴躁、身体虚弱的病包子,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秘闻。甄宝玉听了薛蟠这么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说你这两年身体怎么愈发好了起来,初时还以为你从习了武艺,可后来看你细皮嫩肉的,又不太像。” “所以你也别太在意,其实换个思维想一想,也挺不错的。”薛蟠乐观的说道。他上辈子为了治病还生吞过泥鳅呢,这点东西也就不算什么的。 甄宝玉一脸嫌恶的说道:“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平白身体里面活着一个虫子,怎么想怎么膈应。” 薛蟠闻言,脸色一黑。“不是叫你不要想这些吗?让你闹得,现在连我都恶心起来了。” 甄宝玉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这才叫同富贵,共患难呢!” 薛蟠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连忙问道:“面具呢,面具拿回来没有?” 他这次带着甄宝玉去地宫,主要就是为了这个。若是还将东西落在了那里,可真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头跟随的招财立刻打马上前,笑着说道:“大爷,面具都在我这里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面具。薛蟠将面具分别给了四爷和甄宝玉,开口嘱咐道:“这个东西你们可得好好留着,将来有了什么事情,也好替换替换。” 一直未曾说话的龙四爷这才开口问道:“蟠儿,你知道你师傅究竟从什么地方来吗?” 薛蟠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鬼雾林外头。” “那他……”龙四爷还想问些什么,不过心中念头一转,又放下了。 “什么?”薛蟠看龙四爷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下意识开口问道。 “没什么。”龙四爷淡淡的摇了摇头,将面具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藏好。“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城吧!” “哦!”薛蟠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脑袋,打马跟上前去。视线扫过一旁有些垂头丧气的甄宝玉,狐疑的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赔了。”甄宝玉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的悄悄指了指前面的龙四爷,又指了指自己,“同样是做面具,四爷的能带好一阵子,而我却只能用个一两年,待身量长成了,就没用了。可惜我还……” 说到这里,住口不说了。他并不知道龙四爷也在师先生的威逼下服了更为霸道的惑心蛊,只当仅有自己吃了而已。毕竟龙四爷的身份他也是隐隐知晓的,断然想不到师先生会那么的肆无忌惮。 薛蟠一听,脑中却如炸雷一般轰然一响。他当初磨着师先生给甄宝玉做这个,就是想着万一将来有那么一天……他好弄个李代桃僵之计将人换出来。毕竟甄宝玉是他穿越过来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前两年自己什么也不懂,没少受他的照顾。况且甄宝玉的身体素质比他还差,如此一来也可以给甄宝玉补补,可如今想来……可不是让他白糟了一场罪嘛! 甄宝玉虽然不知道薛蟠在想什么,不过看着薛蟠脸色隐隐浮现的愧疚不安,也猜出个□□分,不由得出声劝道:“你也别胡思乱想,暂且玩儿这两年也是好的。何况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过两年之后,你再求求师先生,给我再弄一个不就完了。” 也只能是如此了。薛蟠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只觉得不是滋味。 回到金陵城内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众人顺着原道悄悄回了胭脂水粉。薛宝钗已经在吴岳家的陪同下逛完了园子,此刻正同几位前来学规矩的姑娘们闲聊,听到外头有人传话说哥哥等人回来了,连忙起身告了罪,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反身去寻薛蟠等人了。 “哥哥这是带着四爷两位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宝钗稀奇的问道。 “还能去哪儿,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呗!”薛蟠笑嘻嘻的回了一句,然后示意宝钗将裙钗换了男装,立刻出了胭脂水粉。 因为适才虫子的问题,闹得薛蟠心里一阵膈应,也不好再去吃肉馅儿的馄饨了。当即带了众人回到福源馆,又吃了一顿素斋。这一次,厨房总算讨好的上了玉米、红薯等物,众人吃的愈发香甜。 饭毕,甄宝玉漱了漱口谄笑道:“给我带回去一些吧!这样绵软香甜的东西祖母是最爱吃的,让他也尝尝鲜,可好?” “那就带呗,也算是我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心。”薛蟠想起每次自己去了甄家都异常热情的老太太,会心一笑。虽然甄家其他几房的亲戚们大多糟心,可是这老太太和大房着实不错。这也是自己心甘情愿和甄宝玉搭伙做生意的关键原因。 视线扫过一旁愈发沉默的龙四爷,薛蟠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四爷之前只要了种子,不如也带些玉米棒和地瓜回去吧!权当是个别样的点心尝尝。” 龙四爷原本想要推脱,他也不是个大脸的人。之前薛家已经将所有的种子都送给他了,如今再盘剥一番,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想到在京城中的父皇母后,甚至皇太后等人,还有那些交好的兄弟们……不由得迟疑下来。 毕竟这东西和金银珠宝不同,番外来的吃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薛蟠见状,立刻笑嘻嘻的说道:“回去我就让贵叔打点好了给您送去,也算是凑个热闹尝尝鲜儿。” 龙四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家不是皇商吗,既然专门负责宫里头的采买,那你回去让你父亲写个折子,再将这些东西送往内务府一些。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是送些吃食上去,也算是感念皇恩。” 如果操作好了,又是一项内贡。 这就算是投桃报李了吧!薛蟠倒是不以为意,反正琐碎事情都有自家老爹处理,是烦不到他的。 酒足饭饱,甚至连上好的茶水都喝了两盏,甄宝玉满足的挺了挺身子,冲着薛蟠道:“说说你刚才的提出的生意吧!” “这有什么可说的。”薛蟠无聊的撇了撇嘴,“暂且不过是个想法而已。回头叫我爹掌掌眼,他说行了再说。” “别啊!你这么一抻弄得我心里头像是被猫挠了的痒痒,说说吧!”甄宝玉催促道。 一旁的龙四爷也露出关心的神色来。 “其实也没什么。”薛蟠坐直了身子,整理一番思绪。开口说道:“自打当今封了碧螺春为贡茶之后,如今市面上越来越兴炒茶了。毕竟炒出来的茶香气浓郁,比团茶更为清新爽口。我选的这两种龙井和松针,在市面上也是很有名的。只不过没有被指为贡茶名气大而已。但是底子是有的,少的只是一个包装罢了。” “包装?”甄宝玉狐疑的挑了挑眉,问道:“何谓包装,怎么包装。” 薛蟠突然停嘴,冲着龙四爷谄媚一笑。并不同于往常的那种真切中带着点讨好甚至有些敷衍的笑容,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功利性的谄笑。 “你又打什么主意?”龙四爷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竟然被人明晃晃的三番两次打着主意自己却没什么恼火,这样的感觉还真是稀奇。 “既然大家要合伙做生意了。那这生意就是咱们自家的买卖,烦请四爷……给做个代言人吧!”薛蟠笑的愈发讨好。 “代言人?”龙四爷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代言人。” “就是吧……”薛蟠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等咱们的茶都弄出来之后,小的着人给您送上一批,烦请四爷再接待贵客的时候都用这个茶,然后……逢人喝茶的时候,给咱们家的茶说点好话。比如说不比碧螺春差什么的……” “噗!”龙四爷一口碧螺春全部喷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咳、咳、咳……” “四爷,您怎么了?”薛蟠被唬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到龙四爷的后面,不时的拍着后背,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可觉得好点儿?” 龙四爷咳得满脸通红,没好气儿的推开身旁的薛蟠,开口斥道:“你把爷当成什么了?还逢人就说不必碧螺春差……你可知碧螺春是父、是当今钦点的贡茶,你居然敢这么说,不要命了不成?” 一旁的薛宝钗连忙站起身来,欠身说道:“四爷息怒,我哥哥他断然没有这个意思。我哥哥的意思是说――” “行了!”龙四爷摆摆手打断薛宝钗的话,“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他自是没什么旁的心思,可是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甄宝玉也连忙岔开话题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要不我们先谈谈投钱的问题吧!” 薛蟠连忙应道:“好啊,好啊!” 龙四爷闻言,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有些为难。他当时要参股不过是脑袋一热,不知怎么就想凑个趣。可是却忘了,若是参股必定要投钱的。可是于金钱上面…… 薛蟠不必说,从他的言语举止中自可以猜出,只要他想用钱,薛之章堪称二十四孝的老爹就从没不应的时候。而适才甄宝玉也说了,他东凑西凑的也能弄出小五万两白银。只有自己,虽说身份贵重些,可是连开府的权利都没有又何谈会有私房银子,恐怕满打满算起来,也不如甄宝玉的一半。自己又不想以势压人…… 龙四爷微微的握紧了拳头,自嘲一笑。 这个皇子让自己当得―― 果然憋屈。 20、皇商 第二十章天降一番及时雨 且说龙四爷因为银钱一事思绪纷纷,一时间竟起了三分聊赖,七分尴尬,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兼之时辰已晚,天色渐暗,众人便商议着改日详谈。纷纷起坐告辞一番,各自打马回了家门。回转了薛家大宅,薛蟠兄妹自然是要去瑞荣堂给父母昏定见礼的,龙四爷便径自负了双手踱回海棠阁。挥手示退了跟在后头一整天的高维等人后,自己慢悠悠的回了房间。 有眼力见儿的婢女们立刻端来清水等物服侍四爷简单的做了洗漱,并说已经盛好了沐汤,四爷点了点头,自去屏风后面沐浴更衣。期间花费了大约半个时辰。等一身清爽的出来后,众位侍婢又着紧收拾了余后事宜,这才鱼贯而出。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四爷一人,四爷轻轻的叹了口气,刚要躺下,却发现枕头下面竟然压着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露出一角白色出来。狐疑的翻开大红绸缎面金丝软枕,待看清枕头下面压着的东西之后,不由得瞳孔微缩―― 柔软丝滑的锦缎上面,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一叠银票,上面俱都是万两银子的额度。龙四爷拿到手中数了数,一共是十张银票,最下面还有一章便笺。上面用精致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 知君之心事,特献上白银十万两,聊表诚意,请笑纳。 底下的落款处写着“知名不具”四个小字。 龙四爷看在眼中,冷冷一笑。扬声叫人。守在外面的侍女立刻推门而入,恭敬的问道:“四爷有何吩咐?” “刚刚谁进了我这屋子?”龙四爷早就将银票不动声色的放入枕头下面,见到推门而入的大丫鬟,立刻问道。 “回禀四爷,适才进来的丫鬟有奴婢、锦香,墨葵,璎珞,菡萏和芍药几个。”那丫鬟低眉敛目的敬声答道。 “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旁人来过吗?”龙四爷又问。 “没有了。”那丫鬟果断的回答道:“之前老爷有过吩咐,说四爷是贵客,没有四爷的允许,断不能让旁人进了四爷的屋子。就连平日里的洒扫收拾,都是奴婢亲自动手的,从来没假手旁人。” 听到那丫鬟这么说,龙四爷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若。”那婢子依旧不悲不喜的答道。丝毫没有被贵客问了姓名的欢喜或忐忑。 龙四爷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杜若一眼,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杜若闻言,恭敬的欠了欠身,轻声应道:“奴婢告退。” 临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轻轻合上了门扉。龙四爷神色晦暗不明的沉吟了片刻,突然轻笑出声。从枕头底下翻出了那十万两银票,直直的盯着它半晌,这才重新放了回去,上床睡下。 而这厢薛蟠带着宝钗到瑞荣堂请安之后,就被薛之章叫到了书房问话。正好薛蟠也有事情要和薛之章说,也就乖乖的跟着进了书房。 “你又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待落座之后,薛之章看着对面支支吾吾的薛蟠,挑眉问道。他本意不过是想打听一下薛蟠今日带着龙四爷在外头做了什么,不过见到薛蟠这种形状,好奇之下也就顾不得别的了。反正龙四爷已经回来了,总归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爹爹,我今日和甄宝玉商量着,要合起伙来做买卖。”薛蟠先是整理了一番思绪,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薛之章听。当然,其中有关于甄宝玉如何做梦的情节自然省略了过去。不过即便如此,这事情也够薛之章纠结一阵的了。 “你是说……龙四爷也要参与进来?”薛之章暂时还没关注生意的问题,只听到这一条,就觉得头痛万分了。 “恩!”薛蟠点了点头,道:“本来是我和甄宝玉两人商量的,哪知道他就从背后窜出来了,他说要参与进来,我也不好多说。爹爹,你看怎么办啊?” 薛蟠这一点倒真是很无辜。虽然他这人对于政治斗争比较迟钝,但是看过了那么多历史小说,也知道皇族的斗争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因此从未想过要巴结四爷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功劳。可没想到事情还是渐渐的搅在一起。让薛蟠霎时间无语凝噎,只得感叹穿越者们的外挂成效还不知如何,反正这惹麻烦的办事让他占个俱全。 薛蟠觉得愈发迷糊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只得苦笑两声,开口问道:“你们搭伙儿做生意,这参股之事可有眉目了?” “宝玉说他能拿出五万两银子,龙四爷这块儿……他也没说啊!我估摸着大头还得是我们出。”薛蟠搔了搔脑袋,最后说道。 “哎!”薛之章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自家懵懂的儿子觉得既骄傲又头疼。骄傲的是自家这娃娃虽然不喜读书,但是天性聪颖,做买卖的能力远超旁人。头疼的却是金钱烧手,以薛蟠这样的能力和心性,早晚要成为别人眼中的香饽饽,到时候还不谁逮到谁就想咬一口? 想到这里,薛之章愈发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也愈发有干劲儿起来。 要说这男人,有了事业就有了精神头。再加上老婆孩子热炕头都齐全了,那更是战意熊熊。当下薛之章脑中转了几百个念头,想的具都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化解龙四爷带来的这场危机,当然,若是能借此一事巩固了圣宠那就更美了。 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先和我说说,你这生意是怎么盘算的。” 还能怎么盘算?薛蟠按照书中的说法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又结合自己当年在爸爸公司里头见到的各种有关事项补充了一番。由于时间久远,记忆思路都不太清晰了。也难为薛之章这个古人,竟然从薛蟠半拉可及的话语中迅速整理出一番思路,在脑子当中过滤后又立刻描补出来一套章程,心中拟了草章,直觉运作这事有了眉目之后,又立刻问道:“这茶园子这边都还好说,只是珍珠养殖一项,你可有了底气?” 虽然薛之章问的委婉,薛蟠也立刻明白过来。当即将养殖珍珠的技巧说了出来,还颠显的想要写出一套方案来,只可惜薛蟠的文化功底实在不给力,想出十个字竟有九个半是不会写的。薛之章看在眼中,一阵的摇头苦笑,只得自己将润笔这活计接了过来,一并说道:“尽管不爱读书,可好歹也练练字,不说写的出手,你总得会写才是。” 又道:“难为你师傅还是个名冠大江南北的清流名儒,怎么竟收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若光是不学无术还好一些,可惜这小子还竟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情来。”门外传来一阵斥责。 薛之章眼睛一亮,笑着寒暄道:“外面可是庄先生,天冷严寒,赶快进来才是。” 门扉被推开,一个身着布衣,面目清隽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走了进来。周身儒雅之气浑然天成。待看到一旁霎时间如耗子见了猫般躲到薛之章身后的薛蟠,不由得笑斥道:“你做什么露出那副形状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薛蟠舔着笑脸叫道:“师傅早上好!” “都已经申时了怎么你觉得早吗?”庄先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觉得早也无妨。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如今正是春季,你又觉得尚早,不如和我一道回去读书吧!” “师傅……”薛蟠闻言,立刻扁了嘴巴,苦了面容,皱皱巴巴的看着庄游,可怜兮兮的耸了耸鼻子,道:“我今天在外头忙了一天,可累可累了。” 言毕,眼巴巴的看着庄游。双手合十,握成拳状,放在胸前不住的前后摇晃。庄游看在眼中,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多大年纪了还学着小儿形状,也不嫌害臊。”看着薛蟠依旧是天塌了的悲苦模样,不由得摆了摆手,朗声笑道:“算了,今日且放过你。不过从明天开始,你须得认真学业,按时去我那里上课才是。若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胡来,为师真的要从严管教了。” 果然如此,薛之章好笑的摇了摇头。这话从两年前就开始说,到了如今,威力也就不怎么有了。 薛蟠听得连连点头,口中不断奉承着:“就知道师傅心肠好,一定舍不得罚我的。” 语毕,从怀中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本书籍,塞给庄游道:“师傅,这是我在外头给您陶登的好书,你可仔细收着,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庄游一脸宠溺的揉了揉薛蟠的脑袋,将那本书接了过来,待看到上面的字迹之后,瞳孔微缩:“这可是失传的古籍,你又是从哪里陶登出来的?” “啊?”薛蟠立刻支支吾吾起来,下意识的挠了挠脸吞吞吐吐的道:“就是……朋友借给我的呗!师傅上次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吧,到时候我还得换回去呢!” 庄游目光闪烁了一番,刚要开口追问,却见薛之章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遂也不再追究了。 薛蟠见状,立刻找个借口跑了出来,仿佛受了惊的松鼠一般“嗖” 的溜了,看得薛之章和庄游一阵好笑。 笑过之后,庄游狐疑的看了薛之章一眼:“子非(薛之章的字),你怎么从来就不让我问这个?自从两年前蟠儿断断续续的拿回一些失传了的古籍来,我就觉得奇怪。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整个金陵城内都没有一家能拿出这种东西来。蟠儿年纪还小,个性又单纯,竟然在外面认识了这种不知深浅的人,我很是担心啊!” 薛之章闻言,也是一阵苦笑。“少游(庄游的字)你有所不知,自从两年前蟠儿第一次拿回来古籍又什么都不肯说之后,我就派人在后头悄悄跟着他了。他隔一段时日必然会去一次鬼雾林,回来之后就会给你带一本古籍来,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哦?”庄游心下一惊,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鬼雾林里头……” “薛蟠这个孩子虽然性格单纯,但是福缘深厚,想必又投了什么隐士高人的缘法也未可知。我只知道这两年来蟠儿的身子骨愈发的见好了,再也没有缠绵病榻的时候。这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剩下的,也就不必深究。”薛之章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人家就是不想和我们多做牵扯呢!我冷眼旁观这两年那高人对薛蟠着实不错,我也就无所谓了。这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我们不必细究个明明白白,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福气啊!” 一席话说得庄游连连点头,也就消了再去盘问薛蟠的心思。 视线一扫,落在桌案上薛蟠写了两个大字的宣纸上,又是一阵的气闷。 “这字让他写的……这番我非得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不可!” “哦?”薛之章饶有兴味的抱拳一笑,口中说道:“老夫拭目以待。” 21、皇商 第二十一章思勤奋宝玉拜师 且说宝钗向薛夫人请过安后,带着莺儿回了梧桐苑。换过衣服略作洗漱之后,一头扎进了书房里,捧着一叠子账册细细琢磨。 莺儿利落的泡了一碗参茶放到桌案上,旋即拿了一块丝帕坐在下首绣了起来。时不时还放下手中的活计,给姑娘剪剪灯烛,或换上热茶。 直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只觉得更深露重,愈发的渗人了。这才忍不住的走到宝钗身边,轻声说道:“姑娘,夜深了,安置吧!” “你自去睡,我再看会儿。”宝钗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抬,径自打发了莺儿。 莺儿看在眼中,摇了摇头。转身拿了一件青肷披风给宝钗披上,又仔细的掖了掖,一番收整好叫披风不挡了宝钗的动作。这才蹑手蹑脚的退下。又想到适才给宝钗添衣裳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宝钗冰凉的指尖,细一琢磨,出了书房吩咐守夜的丫头从外间搬了一个不怎么常用的炭炉子置在书房,燎着了上好的银碳,又添了一把淡淡的熏香,这才披着厚重的衣服缩到一旁的矮塌上,不声不响的继续做活儿。这回倒不是绣花样了,因为烛光黯淡的缘故。莺儿仔细伤了眼睛便放下了绣样,转身找了几捆子彩线结缨络打发时间。 一时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外头打了四遍鼓。莺儿探头瞅了瞅外面,隐隐约约有些发亮了,不由急切起来。走到宝钗跟前不由分说的按下了账册,哀声求道:“好姑娘,可照顾着身子去安置吧!若是让老爷、夫人和大爷知道姑娘将将熬了一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不懂!”宝钗有些疲累的按了按眉间,缓缓说道:“我原以为哥哥交给我照看的铺子不过是家中寻常的商铺而已,哪里想到竟然是金陵城里有名儿的胭脂水粉。我虽是内宅的姑娘,可是外头的事情我也略懂。这样的经营我竟是从未闻见的,不免有些心急了。” “即便是心急,姑娘也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骨儿。若是真的因此劳累了姑娘,岂不辜负了大爷的一番好意?”莺儿循循劝道。 “这大好的生意若是在我手中赔折了,那才是辜负了哥哥的美意。”宝钗轻叹一声,“今日我跟着吴岳家的逛了一遍园子,你也是跟着的,里头是事物你可能见过?” “我虽然是没见过,可是大爷小财神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的。”莺儿笑着说道:“虽然我一个深宅丫鬟不明白爷儿们之间的事情。可我知道,既然能有这么个名号,大爷就绝不是一般人。我听外间的小子们说,若论起做生意来,大爷那可是天纵奇才。十个百个寻常汉子都顶不过大爷眼珠子一转的。这样希贵的人才,想的东西自然和我们不同。姑娘又何苦因为这个,清减了自己个儿?” 宝钗闻言,一阵轻笑,释怀说道:“你说的倒也是。哥哥的想法、手段,那可是爹爹都赞不绝口的,我一个姑娘家,自然比不了的。” “所以说,姑娘还是放心安置吧!这做生意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除了大爷那般的天赋,老爷那般的能力,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赚什么。可是到了姑娘这里,还是慢慢来吧!”莺儿说着,连忙将桌案上的账册都收拾妥当了。 宝钗欣慰的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账册也递给莺儿,口中说道:“也对,循序渐进方才是正道。只是……总归也要尽快上手才是。哥哥放心把这偌大的摊子交给我,还吩咐下面的人全力配合,我自然也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生意到了我手上,不说有什么拓展,总得要维持住原先的好。何况如今这年月,又赶上明年选秀了,正是收益的好时候,我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生疏,而耽搁了铺子。” “姑娘说的正是。如今好好休息一番。精神头足了,以姑娘的聪颖,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不必担心。”莺儿笑着奉承了一句,果见宝钗一脸欣慰的笑了。连忙吩咐丫鬟打水洗漱,亲自服侍宝钗躺下,又仔细掖好了被角,这才躺倒一旁的矮塌上,囫囵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宝钗早早的就醒了。一番洗漱过后,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鹅黄色裙袄,简单梳了发髻又簪上两只新样的绢花,这才步履从容的去往瑞荣堂给父母请安。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薛之章夫妇早已起身了。正在正厅里头聊着,薛蟠还没过来。宝钗迈过门槛儿,走到两人跟前,轻轻俯了俯身子,开口说道:“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起来吧!”薛夫人伸手揽过宝钗,仔细打量一番神色,开口道:“听丫头说你昨儿熬夜到四更才睡。怎么会如此辛苦呢?” “倒不是旁的,只是哥哥昨儿交给宝钗一个铺子照看。宝钗心中激动,竟然辗转反复,睡不着了。所幸起来看看账册,也好熟悉一番。”薛宝钗低着头,乖乖答道。 “哦?”一旁的薛之章闻言,却起了两份兴趣。“什么铺子?” 薛宝钗抬头看了薛之章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胭脂水粉。” “呀!”薛夫人一阵惊奇,不自觉的说道:“那可是一个进项很大的铺子啊!你哥哥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交给你了?” “哥哥说拿来给我练练手。”宝钗说着,脸上突兀的显出了一阵红晕。“我就想着,哥哥如此看重,可不能辜负了哥哥的一番美意,要好好学习才是。因此昨儿才晚了一些。” “不过是看你闲着无聊送你把玩的东西,不用那么在意。”门口的大红猩猩毡一阵晃动,薛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着说道:“你若是因为这个反而心思重了,那才是辜负了我的好意。” 薛夫人见状,拉过薛蟠入怀,指尖轻轻点了点薛蟠的额头,笑嗔道:“还不是你,竟然将这一摊子交给你妹妹搭理,别说他一个孩子了。就是我这么个大人听了都心惊胆战的。若是弄不好赔了怎么办。” 薛宝钗闻言,脸上愈发闪过一丝不自在。 薛蟠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开口解释道:“原本弄这铺子就是为了给妹妹解闷儿玩儿的。什么赚了赔了的,只要妹妹开心就好。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还差那点子银钱。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叫有钱难买我乐意。只要妹妹高兴了,觉得玩的愉快,比什么都强。” 薛宝钗感激的看了一眼薛蟠,小声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努力的,绝不会让铺子赔钱。” 薛蟠闻言,不满的皱了皱眉,冲着宝钗说道:“给你这铺子,是为了让你练练手,同时也拓展一下交际圈子。可不是让咱们薛家多一个管事的,妹妹可千万别本末倒置了。” 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夫人一眼,道:“每样东西在每个人手中都有不一样的用处。比如在吴岳家的眼中,这铺子就是她晋身的利器,因此她老老实实地在铺子里头管事,只为了能抓好铺子的生意,她的日子也好过些。与我,这铺子不过是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只要守得铺子开起来了,再交给妹妹玩乐,我就觉得满意了。而于妹妹,这铺子更是个赏心乐事的玩意儿。不过是个供妹妹和闺蜜谈心游玩的所在罢了。” 薛之章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说谈到管事一项,好歹还有吴岳家的在里头看着,出不了什么差错。咱们家宝钗是什么金贵的人,还用得着像个管家婆一样每日扑在铺子上头不成?” 薛夫人本来也无意宝钗去管理铺子上的生意,主要也是怕姑娘亲自插手生意的事情传出去了让人笑话。如今听了薛家父子这么说,也乐得住口。伸手摩挲着宝钗白皙的脖颈笑道:“本来也该如此。咱们家的女儿,哪用得着操心银钱上的事情。哪怕是天天躺在床上银钱都会自动滚过来的。铺子那头就顺其自然,打今儿起还是和妈妈一起学学如何管理家事才妥当呢!” 薛之章见状,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打量了一番举止雍容的宝钗,颔首笑道:“不过……会看账册也是好事儿。免得将来有那起子小人欺负主子不懂银钱上的事宜藏奸取滑,欺上瞒下。” 语毕,恰好有丫鬟掀开帘子端着饭菜上来。于是众人便止了这个话题,开始用膳。 膳毕,众人用了参茶、水果各自不提。且说薛蟠耷拉着脑袋跟在宝钗后头往庄游的院子走去,半路上却被薛丁给拦住了,言道:“甄家大爷过来拜访。” 薛蟠闻言,狐疑的看了看外面还未大亮的天色,低声问道:“这么早的天儿,他来干什么?” 说着,挥手让宝钗先行过去,自己则转身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进了正堂,果然看到甄宝玉一身正装的站在大厅里头同薛之章寒暄。地上还放着几箱子的叶尖礼。薛蟠愈发的狐疑了。 “大清早儿的,你这是演的哪出戏?”薛蟠走到甄宝玉跟前,笑着调笑道。 眼尖的看到甄宝玉手上拿着的一叠彩笺,眼明手快的抽了出来,磕磕巴巴的念叨:“庄先生亲启,学生甄……甄……拜见。” 眼看着念不出来,反手指着那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是甄(yong二声)。”甄宝玉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弄个这么生僻的字,存心要人读不出来。”薛蟠不以为耻,反而张扬的说道:“谁起这么个破名儿!” 甄宝玉脸色一黑,面无表情的道:“那是我的名。” “你不是叫甄宝玉吗?什么时候起了这么个明儿,我怎么不知道?”薛蟠一脸愕然的问道。 甄宝玉愈发的无奈了。“宝玉不过是乳名罢了。谁会将大名起作这个?甄j才是我的大名。” “这名儿起的,真叫一个别扭。”薛蟠唇角一歪,一脸的傻笑:“甄伯父当初该不会是就想着你这个字别人不会写,为了显摆文雅,才这么起的吧?” 甄宝玉愈发的无语了。 “哎,对了。”薛蟠胡闹了一通,这才想起了有事儿没问。“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这会儿搞得这般正式作甚?” “他是来拜师的。”薛之章乐呵呵的道:“来拜庄先生为师,若是庄先生同意的话,你就有个小师弟了。” “哦!”薛蟠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撇嘴说道:“上赶着拜师傅,纯粹是自找罪受!” “你――”甄宝玉一脸无语的看着薛蟠。 “我说的是实话。”薛蟠一脸同情的看着甄宝玉,道:“到时候你就知道痛苦了。要是进学的话,每天可就不能睡早觉了。而且你是主动跳坑的,若是师傅真收了你……嘿嘿!” “懒得理你。”甄宝玉瞥了薛蟠一眼,不再多话,他来找到庄先生进学,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经过了那场梦境,他只恨自己不能一日成才,又怕什么辛苦不辛苦。唯一担心的只是庄先生会不会接受自己这个鲁钝的徒弟。 想到这里,甄宝玉不禁羡慕的看了薛蟠一眼。他怎么就这么好命,竟然有传世大儒上赶着来收徒,以前纨绔享乐还不觉得。如今听父亲一番理论,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了,你们也别在我这儿耽搁了。”薛之章看够了笑话,摆手撵人了。“蟠儿,你也别想着在我这偷懒躲过你师傅,快带着宝玉去见庄先生吧!” 薛蟠闻言,失落的撇了撇嘴。转头瞪了甄宝玉一眼,闷闷的说道:“跟我来吧!” 真是的,还以为能借你躲过一劫呢!没想到遇见个自投罗网的。 薛蟠这么想着,斜眼看着甄宝玉,愈发觉得不顺眼。一时间又意、淫着若师傅真的收了宝玉然后一番调、教…… 不由得偷笑起来。 甄宝玉看在眼中,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竟然真的成了传世大儒的关门弟子? 22、皇商 第二十二章呆霸王无心向学甄宝玉苦心设计 庄先生所住的院子,乃是薛家大宅东南角的九问斋。取屈原的《九问》之名,意为“孜孜倦求,学无止境”之意。薛蟠带着甄宝玉过来的功夫,先生已经开始给薛宝钗检查课业并且针对宝钗的进度进行讲解了。薛蟠探头探脑的往书房里头瞧望的神情,庄先生也瞥到了。当即冷着脸面,故作严肃的道:“堂堂男儿,自然要行得正,坐得直。这般鬼祟行径究竟为何?” 薛蟠嘿嘿一笑,蹭了进来,谄笑着叫道:“师傅。” 庄先生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道:“就知道你寻个由头也得磨蹭一会儿。我也不在意,今儿你磨蹭多少,我回头找补回来就是。左右两个时辰的课,你休想耽搁了。” 薛蟠闻言,愈发苦了脸色,叫道:“师傅……” “说什么也没有用。”庄先生吩咐薛蟠在书桌后面做好,刚要布置课业,就看见躲在门口斯斯艾艾的甄宝玉,不由得愣住。 “这不是甄家大爷,你这是……”因为关系生疏的缘故,庄先生虽然诧异于甄宝玉和薛蟠如出一辙的动作,但还是没说什么。 “庄先生。”甄宝玉先是走到庄游面前行了一个学生礼,然后恭恭敬敬的拿出昨儿连夜写好的文章交给庄先生,上面还附上两首自己最得意的诗作。恭恭敬敬的道:“这是学生平日里的习作,请先生指正。” 庄先生见状,倒是愈发的诧异了。他往日虽然没见过甄宝玉,可是能和薛蟠交好的俱都是些不爱上进的纨绔。何况甄家宝玉的诨名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如今这般形状,倒叫人诧异了。 不动声色的接过甄宝玉手中的文章,略扫了两眼,心中便有了□□之数。当即笑着问道:“甄家大爷这是何意。” 甄宝玉脸面一红,低声说道:“先生叫我子瞻即可。” 顿了顿,又道:“回先生的话,学生向来仰慕先生的渊博学问。因此……想和蟠儿一样和先生学习仕途经济之道。希望先生成全。” 庄游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淡笑道:“甄家公子谬赞了。庄某不过一介山野村夫,略通文墨,岂敢谈渊博二字。公子天纵奇才,还是寻个好的师傅教导,免得误了前途才是正经。” 一席话说得甄宝玉满脸通红,他自然知道以庄游这样的清流名儒自然是清高孤傲的,向来看不起他们这种纨绔子弟。当下抿了抿嘴,有些干涩的说道:“先生不必这般,我知道我性格鲁钝,才智平庸,先生自是看不上我的……” 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薛蟠见了连连咋舌。有意缓和的插话问道:“师傅,宝玉的文章写得怎么样?” “比你强多了。”庄先生闻言,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道:“至少人家字都写全了。” 薛蟠只觉得老脸一红,摸摸鼻子躲到一旁不说话了。 庄先生将手中的文章交给甄宝玉,温言笑道:“还请公子将这个拿回去吧!庄某要给这两个孽徒上课了。” 言下之意,别在这里碍眼,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薛蟠暗笑,给了甄宝玉一个“逃脱大难”的表情。甄宝玉并没理会,低头将那彩笺接过,转身默默的出了书房。 庄先生看在眼中,摇了摇头,旋即回头说道:“宝钗,你先将我教你的一段春秋径自熟读。” 又转头冲着薛蟠道:“今日我们学习《千字文》。” “千字文?”薛蟠闻言,一阵愕然。“不是三字经吗?我三字经还没学完呢?” 庄先生闻言,一阵火气涌上心头,强忍了半晌方才按下汹涌的怒气。当即冷冷的看着薛蟠,阴测测的笑道:“进学三年连一本《三字经》都没学完,你倒觉得是个理直气壮地事情?” 感受到庄先生眼中的森然,薛蟠立马噤若寒蝉。努力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哼!”庄先生见状,冷哼一声。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薛蟠惴惴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学三字经呢!就只带了一本三字经过来……我也没有千字文啊!” 事实上,他的书房里头除了一些奇闻怪谈之外,是一本有关仕途经济的书本都没有。 庄先生没好气的瞪了薛蟠一眼,开口说道:“早知道你没有,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千字文》递给薛蟠。又备好一套笔墨纸砚,手把手的教导薛蟠识字写字,讲解诗文。 要说以庄先生的渊博学识,讲解起文章来自然是妙语生花,微言大义,由浅入深,包罗万象。间或夹杂着一些前朝事迹来分辨说明。这样的苦心孤诣,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要认真学习一番。奈何薛蟠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庄游即便是讲得舌灿生花,听在薛蟠耳中也只觉得昏昏欲睡,好容易熬过了两个时辰。听见西洋挂钟当当敲了十一下,立马精神过来。打断庄先生的讲解道:“先生,两个时辰到了。” 庄先生被薛蟠噎的差点没翻白眼,忍了再忍,着实没按捺住,狠狠的敲了薛蟠一个爆栗,开口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哎呦!”薛蟠猝不及防,被狠敲了脑袋。当即泪眼汪汪的看着庄先生,扁了扁嘴,很是委屈的道:“师傅,你居然家暴!” 说得庄先生哭笑不得。看了半晌,又上去轻轻揉了两下,吩咐道:“回去后写二十篇大字,明早交给我。” “二十篇?”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道:“那岂不是要写上一个时辰?” “那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庄先生着实忍受不了的低声喝道。“你有点出息,上进一些行不行?你的师兄,不过比你大了三岁,如今人家已经两元及第,高中举人了。你竟然连字都没写全。” “我师兄?”薛蟠一阵茫然,“我还有师兄吗,怎么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 “你师兄太过优秀,为师是怕伤了你的自尊才不在你跟前提起。你也要争气一些才是。不指着你三元及第,好歹把字认全了,传出去也算不辱了我的名头。”庄先生几乎含泪的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你愈发大了,总归不能让人说我庄游竟然还有个认不全字的关门弟子才好。” “哦!”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依旧挂念着之前的问题。“师傅,我那个师兄是……” “你那个师兄姓林,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的旁支。”庄先生没好气儿的瞥了薛蟠一眼,道:“虽然年纪尚小,又家中贫寒。可着实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薛蟠心中闪过一抹极其怪异的违和感。刚想要开口详问,就听庄先生说道:“行了,你也别问你这个师兄了。有机会自是要让你们相见的。将来也好叫他照拂与你。当务之急,你好好认着你的大字就是。别和人见了面,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才叫丢人。” 薛蟠闻言,无谓的耸了耸肩膀。也就不再多问了。 于是庄先生吩咐两人收拾书本,三人一起出了书房准备到瑞荣堂去。迎面召见躲在游廊上冻得瑟瑟发抖的甄宝玉,地上还遗落三两章宣纸,上面记录的俱都是庄先生适才所讲的内容,大家不由一愣。 薛蟠率先不能接受的嚷嚷开了。“宝玉你这是干嘛,你要听先生讲学进去听就是了,躲在这儿干嘛?大冷的天儿回头你再冻着,叫我爹怎么和你家老爷交代啊?” 甄宝玉闻言,心中一阵的苦笑。自是晓得以薛蟠的常识,不可能明白这种文人的风骨和固执,当时庄先生摆明了不想收他这个学生。若再是胡搅蛮缠下去,岂不凭生怨气,更不会待见他了。 只是没经得人家允许就偷听别人的讲学,还被人抓个正着,甄宝玉也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心中暗暗责怪自己,都是因为天冷手不太好使的缘故,收拾得慢了一些,才叫人抓个原形毕露。 庄先生看在眼中,意味深长的看了甄宝玉一眼,俯身将地上的宣纸拾起,细细看了一遍。开口问道:“以你的家世地位,自然用不着这等苦学,你又何必这番作为。” 甄宝玉一脸正色的道:“男儿立世,自然要撑得起门户,光耀门楣才是。而不是靠着家世浑噩过活。我性格鲁钝,又没有蟠儿的经济手段,想要鼎立门户,为父分忧,唯有仕途一道。我知道先生看不起我的资质和往日所为,可是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如今痛改前非,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庄先生听了甄宝玉一袭话,面目沉静的打量甄宝玉半晌,方才说道:“以你的资质,我原本是不会收为门墙之中的。只是见你和蟠儿情分非同一般,又着实改了前非,肯苦学上进。孔子有云有教无类,庄某虽非圣人,但人非草木,我也就给你这个机会。” 甄宝玉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鞠躬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你先别忙着高兴。”庄游挥了挥手,道:“我现在不会收你为弟子,只是允许你和蟠儿一起上课。你若是同意,从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我的书房来听课。不许迟到,不许早退。若有一天坚持不了,你也就不必来了。” 甄宝玉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先生放心,我绝对不会耽搁的。” “还有,你既然跟着我学习,那我必然会从严要求。往后布置的课业自然也不是蟠儿这种清闲的临字而已。你底子浅薄,必然课业繁重。但如若有三次没有完成课业,你也不必来了。”庄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先生放心,我绝不会落下的,”甄宝玉一脸正色,诅咒发誓的说道。 “恩!”庄先生见状,点了点头,道:“把你适才抄写的笔记和之前的文章留下来,你们先去吧!” 待接过甄宝玉慌忙递过来的文稿之后,挥手让薛蟠众人先行离开,自己则不知何故返回了书房。 路上,薛蟠不可思议的捅了捅甄宝玉,悄声说道:“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玩儿的,你还当真了不成?” “我昨儿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从今日起,我自是要努力进取的。你也要帮我才是。”甄宝玉悄声回道。 “真是自讨苦吃。”薛蟠摇了摇头,“你别看先生对我好像很和蔼的,其实他为人严厉的很,还很凶的。而且先生一看就是认真了的模样,你会很辛苦的。你坚持的下来?” 甄宝玉闻言,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狠狠的道:“坚持的下来要坚持,坚持不下来也要坚持。现在辛苦一些,总好过……梦里成真。” 薛蟠见状,只得叹息一声,拍了拍甄宝玉的肩膀说道:“你我的交情,我自然是全力帮你的。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就是。只要与我们薛家无碍,我定然是全力以赴的。” 甄宝玉闻言,感激的看向薛蟠,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所以也就不差多帮一些。”薛蟠顺理成章的接口。语毕,两人相视一笑。 23、皇商 第二十三章龙四爷曲中求直 且说这日,薛之章再三思虑之后,还是字斟句酌的写了一道折子,将龙四爷随着小儿归家直至三人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林林总总交代一番。并且主动提议将薛家所拥有的干股分了十之五六并选了个好听的名头捐给内库,献给圣上。然后又一一附上了转让契约,这才用密奏的形式发往京中。 一应琐事和盘托出之后,薛之章算是暂缓了心神。开始着手操办起养殖珍珠并茶园子两项生意来。着人去南方买地买湖自不需提。前些日子去了海外的商队也反转回来,带了三五个据说是很通格物的传教士回来,金发蓝眼,长的与中原人大相径庭。好在略通几句官话,支支吾吾,比手画脚的也能明白双方的意思。待得知他们着实知道那强化玻璃的方子后,薛之章不由分说的将人送到了城郊正在修葺的度假村中严加看管起来。而薛蟠也每日都会往城外去,和那几个传教士基里哇啦的,也不知鼓捣出什么东西来。 甄宝玉则是每日卯时准时到了薛家。由于频繁出入,自觉打扰了薛府上上下下的生活,倒也不好意思让薛府每每开了大门,自动选了角门进入。如此几日,薛之章看在眼中着实不像,主动提议在薛家大宅给甄宝玉收拾出一套院子来,以方便学业。甄家众人自是感激不尽,欢欣鼓舞的为宝玉收整了行装送上门来。在海棠阁对面的碧莲轩住下。每日除了听庄先生讲解诗文之外,就是在院子里勤学苦读。他年幼时荒诞不羁,十分荒废。好在天性聪颖,又性格坚韧,渐渐倒也显出了几分灵气来。庄先生又特地按照他的进度布置课业,不过月余,竟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惊艳。庄先生看在眼中,教授的愈发上心了。 龙四爷这几日出入神秘,每每早起就离了薛府,晚间直到锁门前才回来。薛之章看在眼中,渐起狐疑,但又碍于他的身份,再三思量之后,终究还是放任自流,没有深究。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和皇家多做牵扯。可是天不从人愿,他再三避讳,这日,终究还是让龙四爷找上门来―― “薛老爷,这是在下和蟠儿合伙做生意的参股钱,请笑纳。”龙四爷说着,将十万两银票递到了薛之章的面前。 薛之章垂眼看着高几上叠的工工整整的银票,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四爷不必客气。蟠儿已经和我说了,当日你们已经明确了个人的分工。只说新茶、珍珠下来之后,四爷负责在京中多多宣传,以此为技术入股,得了三成。甄家出资十万两,得了三成。我薛家出资十万两并所有采办伙计,得了四成。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四爷又何必……” “蟠儿这话,不过是为我开脱之词。我又怎好厚着脸皮沾他的便宜。如今也筹了十万两,正式入股,方才是正理。”龙四爷淡然笑道。 薛之章听到龙四爷这么说,也就不好再推脱。毕竟皇子也是有皇子的尊严的。虽然有一些是喜好恃强凌弱,占着身份之便强取豪夺的。可也有龙四这般洁身自好,事事分清的。遇见前者他自不怕,遇见后者他也无所畏惧。当即含笑的点了点头,伸手收起桌上的银票,对着龙四爷说道:“既然如此,四爷还请稍等片刻。带我重新做了契约,将您参股的本金等事宜详细记录过后,我们三方都有个凭证。” “有劳薛老爷。”龙四爷淡然笑道。 一时间,薛之章沾笔草拟了另一份契约,再龙四爷看过确认无误之后又誊抄了两份,纷纷签字画押之后,薛之章笑着说道:“因宝玉和蟠儿正在庄先生处学习,此时不得闲,烦请四爷等待一阵,等他们下了学,一一签字过后,我会送一番契约到四爷手中。” 龙四爷自然点头应允。想起这几天上午都未曾和薛蟠两人照面,不由出声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蟠儿?” 薛之章闻言,轻笑道:“好叫四爷知晓,我那儿子原本是个不爱读书习字的混世魔王。到如今痴长了八岁年纪,竟连字都认不全。白白浪费了他那学富五车的贤师。如今他那师傅发了狠,整日拘着蟠儿两个在院子里读书,誓要在年前让蟠儿脱了那目不识丁的帽子才好。” “蟠儿的师傅?”龙四爷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之前隐隐耳闻他有个学识渊博的先生,但是从未见过,不知这位先生是……” “哦!”薛之章含笑点了点头,道:“这位先生姓庄名游,表字少游。” 龙四爷一阵的惊奇,不由得出声问道:“可是那素有‘通晓诸子义,谙熟百家言’的传世大儒庄少游?” “四爷也听说过先生的名号?”薛之章虽然口中这么问,面上倒也没有几分惊异。无他,只因这庄先生的名声着实响亮,几乎识文断字的都有所耳闻。 可是他觉得稀松平常,龙四爷心中却如翻起了滔天巨浪。几个月前在金陵城外结识了薛蟠,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胸无城府的纨绔子弟。后来见识了薛蟠的经济手段,也不过觉得他果然是家学渊源,天生就有经商赚钱的头脑。待到后来薛蟠领着他见过了神通广大,鬼蜮莫测的师先生,他才起了三分忌惮。可原本的惊奇还没消化完,薛蟠又冒出个名震大江南北的名儒先生…… 这样一连串的机遇,即便是淡定如龙四,也隐隐起了嫉妒艳羡之心。一番思绪千回百转,又看着面前行事滴水不漏的薛之章,心中打起拉拢之心。 只可惜他身份高贵,又心思单纯。之前从未想过拉拢臣子门下。若不是这次金陵之行让他明确的察觉到了某人对他的恶意,甚至几次三番险遭毒手,他都不会往这方面想。自是冷心冷面惯了的一个人。如今乍然起了心思,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频频的隐晦示好,只可惜薛之章这个原本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灵透之人突然懵了灵智鲁钝起来一般,根本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或者说是根本不想听懂,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龙四原本就面子薄,说了两三次不见薛之章反应,也就熄了拉拢老狐狸的心思。反而将注意转到了小呆头鹅身上。 于是日渐繁忙的薛蟠又悲催的发现了,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然多了一条紧紧跟随的尾巴,如影随影,甩都甩不掉。每每借着视察的名号跟在左右,也不见他多说一步,多做一事,只是冷着脸面站在他的身旁。突兀尴尬的就连每次来回报事务的管事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仅如此,到最后他竟然脸皮厚的跟着自己进了书房,每天早晨没皮没脸的听着庄先生为自己讲解《千字文》,害得宝钗都不好意思进书房了,薛蟠见状,是愈发的面色铁青。 这日,忍耐许久的薛蟠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将龙四爷叫到外面之后,薛蟠看着一脸淡定的龙四爷挑眉问道:“四爷,您究竟想干什么?” 闻言,龙四爷情不自禁起了一阵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一开始自然是想借着亲近之际拉拢薛蟠顺带拐了薛之章这个老狐狸。可是随着跟在薛蟠身边的时日渐长,他突然发现他开始享受起和薛蟠在一起的生活。每日都有不同的事情可做,但每天都觉得轻松无比。并不会因为事务繁细而觉得疲累,反而觉得很充实。也不会向在宫中那样说一句话都要推敲再三,大家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开门见山。有了什么意见分歧也不会憋在心里,而是当面就提出来解决。当然更少有奸馋构陷的糟心事…… 简单,明快,干净,直接,新鲜。 这就是薛蟠生活中的全部字眼,竟然和自己的经历截然不同。尤其是薛家一家人的相处之道,是自己在宫中从未体会过的。亲切,自然,没有任何情感上的障碍和言语中的小心,即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心机,可是却并不妨碍他们彼此信任,彼此友爱。就连身为世家大族嫡子的甄宝玉,在交往的时候都是那么的真诚。不同于自己和兄弟们相处时候的漠然、警惕、戒备……这种新奇的感受让龙四爷竟然隐隐沉溺于其中。这样的认知让龙四爷有些茫然。甚至隐隐有种享受的感觉。 “……四爷?”薛蟠叫了好几遍,都只看见龙四爷略微有些呆滞的面孔。不耐的皱了皱,薛蟠伸出指尖轻轻捅了捅龙四的胸膛。开口说道:“魂归来兮!” “啊?”龙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突兀的放大了面容的薛蟠。圆圆的脸仿佛刚出锅的包子一般,团团的。龙四爷突然觉得有点饿,不由得出声说道:“有些饿了,我们去哪儿吃中饭?” “……”薛蟠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一群乌鸦从脑门上飞过。呆呆的看了龙四爷半晌,薛蟠最终轻轻的叹了口气,妥协的说道:“四爷,您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若能做到的尽力去做。” 您就别再这么追魂儿似的跟着我啦! 看着龙四爷愈发淡定却些微透露着茫然的目光,薛蟠抬头,只觉得无语问苍天。 …… 24、皇商 第二十四章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时光荏苒,转眼几近端午。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过节的准备。街面上卖粽叶的小贩渐渐多了起来,三文钱一捆粽子叶,十文钱一斗糯米。小摊子上面豆娘、艾虎、长命缕等挂饰也琳琅满目的挂在架子上,江面上各家各户的彩舟也多了起来。就连各大酒楼里面也备上了雄黄酒等物。薛家的下人自然也采买好了物品开始预备起来。 禳解的禳解,祛除的祛除,避五毒的避五毒。厨房里头着齐人手开始包粽子,宝钗身旁的莺儿也凑趣包了几个。她倒是心灵手巧,自个儿琢磨出了九连粽,大的或有拳头大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牵牵连连,挂在一起,轻盈碧透,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野趣的挂饰一般,或将粽子包成小动物的形状,再用柳条子编了一个藤篮装在里头,看起来精致小巧,喜得宝钗爱不释手,甚至亲自动笔为每个篮子题诗一首。虽然不是什么传世大作,但措辞天真,布满童趣,即便是庄先生见了也略赞了两句。薛夫人见状,所幸让厨房里头的下人都按照这种方式包粽子,九个粽子九样馅儿,里面放了各放了桂圆、腊肉、莲蓉、蜜饯、板栗、辣子、酸、火粽、咸蛋等,而做成小动物的粽子则是裹了水果风干的果脯做馅儿,吃起来倒也香甜可口。 薛夫人见了,索性将自家的粽子包成几包分给相熟的人家,甄家自是不必说,就连京城内的王家也都送了许多。薛之章开口嘲笑着等粽子上了京城恐怕都酸臭了,薛夫人也不理。径自拿着礼单对照着往来人家。犹豫再三,也给京城内的荣国府上送了一份去。毕竟薛夫人和王夫人是亲姐妹,虽然在家的时候关系没好到哪里去,出嫁之后又多年不怎么往来,可谁让今年薛老爷和扬州林盐政搭上了线儿呢!若是礼尚往来的时候落下来贾家,都是姻亲关系,到了林夫人那里也不好看。 不说薛夫人这里想的周全,且说扬州林府接到了薛家送来的时节礼品,倒也感叹颇多。贾敏歪在床上细声说道:“虽然是拐着弯儿的姻亲关系,可是因我在家的时候同嫂子关系并不亲昵,倒也没怎么见过薛夫人。谁知去年老爷和薛家老爷外头上有了往来,我们这两家内宅竟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我观这薛家老爷行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是个可以相交的人。却没想到这薛家妇人倒也持家有方。别的暂且不说,单说这粽子一项,虽然并不值几个钱,但是胜在礼物精巧有心,比之那贵重之物多了不知多少人情味道。”林如海说着,视线扫过一旁拿着盛放小动物样粽子的柳条藤篮不住把玩的幼女,待看到黛玉吃吃的看着篮子上面的小诗的时候,不免心中一动。 略微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记得薛家老爷曾经说过,他膝下有一双儿女。儿子顽皮活泼自不消说,女儿宝钗的年纪和我们家的黛玉差不多,聪慧异常,举止娴雅。难得的是心态大方,阔达,颇有一番须眉的气度。我想……不如让黛玉修书一封给那薛家姑娘。女儿长在深宅,又无兄弟姊妹照料。两相书信往来,谈谈诗词歌赋,或是一些小儿女之事。也好过天天困在家中百无聊赖,怯弱多病的。” 贾敏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脸歉疚的看着林如海道:“都是我不好,身子一点都不争气。自从有了黛玉之后,愈发衰败了下来。竟然再也没消息了。害的老爷膝下荒凉――” “好了,黛玉还在这里呢!”林如海轻叹了一口气,握住贾敏的一双柔夷,“黛玉很好,聪明灵秀,也肯读书。比之许多男子更为的才思敏捷呢!我想,将来她也会和你一样,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可是终归不是个能鼎立门户的……”贾敏郁郁的叹了口气,沉吟半晌,方才说道:“要不……再给老爷纳个……” 说着,眼圈儿竟红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又一时情急,竟然连连咳嗦起来。一旁的黛玉见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藤篮,走到贾敏床前,紧张的叫道:“母亲……” “哎,你就是心思太重了。”林如海无奈的摇了摇头,亲自服侍贾敏躺下来。“别胡思乱想了,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先小憩一会子,晚间吃饭时我再叫你。” 说着,体贴的为贾敏掖了掖背角。和黛玉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爹爹,母亲她……”黛玉欲语还休,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眸中点点轻愁,风华绝代之容色隐隐展现。 林如海见状,不由得再次轻叹,伸手抚了抚黛玉的头顶,柔声说道:“你母亲没事的,你别挂心。” “我没事的,爹爹也别挂心。”黛玉乖乖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女儿越乖,林如海心中越不是滋味。想到适才和贾敏商讨的事情,不由得问黛玉道:“黛玉,你每日在家除了侍奉汤药,就是在书房读书。再无旁的事情可做,你可觉得寂寞?” 林黛玉有些不明所以的歪着头看了林如海一眼,半晌,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女儿没事的。” 只是没事,而不是不寂寞。林如海再次轻叹,冲着林黛玉说道:“爹爹这里要给金陵薛家还礼去。那薛家当中有一个女儿和黛玉差不多大小,黛玉可想修书一封,和那小姐妹说说话?” 黛玉眼眸一亮,半晌,又迟疑的问道:“是不是太烦扰了?何况那薛家姐姐愿不愿意和女儿书信往来呢?” “我听薛家老爷说他那女儿最是大方热络,最喜与人为善。同样也是天资聪颖,读书识字不让须眉,想来应该能和玉儿聊到一块儿去的。”林如海轻声鼓励道。 “那……”黛玉闻言,露出一番心动的神色,神采奕奕的看着林如海,道:“我信里写什么呢?”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平日里读书识字有什么想法了,或者写下了什么诗,都可以写在信里头。不过是谈天说地,派遣寂寞罢了。”林如海见着女儿果然露出心动的神色,再次暗叹。他为人虽然清正,但是入了官场不免要和光同尘一番,又因他乃是圣上的心腹,被派到江南来查访盐政之事,身份敏感,故不能和当地世家官宦深交。且家中子嗣单薄,敏儿本就体弱,又一门心思扑在子嗣身上……这才导致女儿养在深闺没有密友,生在大家却步步小心。比之寻常孩童,少了几分骄矜天真,多了几分心重怯弱。 黛玉听见林如海这般说,心中思量再三,这才点头应道:“女儿明白了,女儿这就回去给薛家姐姐写信。” 语毕,很是迟疑的看了林如海一眼,想了想,方才说道:“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读书,勤练书画,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林如海闻言一愣,待看到女儿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时,不由得鼻子一酸,摩挲了一下黛玉的脖颈,又拍了拍女儿消瘦的肩膀,张了张口,竟觉得无话可说。 黛玉这厢欠了欠身辞别林如海,回了书房之后,连忙坐在书桌前,找了平日题诗所用的彩笺,精心挑选了一张墨竹暗纹的彩笺放在一旁。然后又将平日所作的诗稿翻将出来,一一对比,选出了两个最为得意的诗作,用精致的簪花小楷仔细誊抄一遍,这才拿过桌案右角的一叠宣纸着墨起来。 开头写上薛氏姐姐谨启,后顿笔迟疑了片刻,想了想,将“谨”字替换为“敬”字。然后继续写道:“素闻聪慧,具悉慕名。忽奉手教,获悉一是。奉诵钧谕,向往尤深。顷获大示 ,井所赐物。惠书奉悉,如见故人。幸承明教,茅塞顿开……现附上旧诗两首,请姐姐雅正。” 后慎重的落了款,再三浏览之后,觉得没什么疏忽了,这才叫人送到林如海的书房去。而林如海这厢备好了回礼,又将黛玉的书信交给薛府送礼过来的管事,笑道:“小女性子孤僻,不善言辞。所幸还识得一两个字,听闻薛府大姑娘举止娴雅,长于读书。不免起了鸿雁传书的雅兴。烦请管事将此封信捎给贵府大姑娘,并希望大姑娘空闲之时能够回复一二。” “林大人请放心吧!小的一定将书信交到大姑娘手上。”那管事闻言,慎重的将书信放入怀中,仔细收好,这才拱手冲着林如海道。 “有劳了。”林如海点了点头,旋即吩咐道:“打赏。” 一旁站着的林管家立时上前搭上了五十两,薛家管事推脱再三,最终还是盛情难却的收下了。只是笑容愈发的真切,态度也愈发热络了。 所以当这管事回了薛府回禀事宜的时候,对林家上下那是好一阵的夸耀。尤其是说了一番林家老爷是如何如何的礼贤下士,林家下人是如何如何的恭敬守礼,末了将收藏了一道儿的书信交给薛之章,并着重说道:“这是林家姑娘写给咱们姑娘的信,林老爷再三嘱咐我说,若是姑娘有闲暇功夫,定别忘了回信才是。” “哦?”听闻此言,薛之章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薛夫人。薛夫人伸手抚了抚鬓角,再次问道:“你说……这信是林家姑娘写给咱们姑娘的?不是林老爷写给咱们老爷的?” “可不是嘛!林老爷特地嘱咐了好几遍呢,绝对错不了的。”那管事立刻回话。 薛之章接过了那封信打眼一扫,果然看见信封上用精致的梅花簪写着“薛氏姊姊敬启”几个大字。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兴许是林家姑娘一时兴起的雅事,你待会儿回内院的时候顺道将信交给宝钗就是。” “好!”薛夫人无可无不可的接过了信。又转头问那管事:“你这次去扬州林府,可见到了林夫人,她还好吗?” “并没见过,只是听林家的下人说,林夫人缠绵病榻许久了。因此阖府上下也不敢劳累了林夫人,这次回礼的事情也是林老爷亲自办的。”管事依旧弓着身子答道。 “那可真是要好好休养才是。”薛夫人本不过是依照礼仪问了一下,顺便打探一下林如海对于薛家是什么态度。也并不是真的在意贾敏的身子骨。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就挥挥手让那管事退下了。转身冲着薛之章道:“老爷看来,这林家姑娘给咱们宝钗写信的事情,可是林老爷的吩咐?” “你且安心,女孩子家家的,交个手帕交也没什么。何况林兄也是个光风霁月的人,断不会将主意打到内宅上就是了。”薛之章无谓的摆了摆手,一句话打发了薛夫人。 “既是如此,我就直接将书信交给宝钗了。顺便嘱咐她尽快回信,毕竟扬州和金陵的路途也不近,若是那边真心等着回信就不好耽搁了。”薛夫人说着,起身欲往后宅走去。 薛之章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吧!” 25皇商 第二十五章见来信宝钗心仪,伤离别四爷回京 “给我的?”宝钗一脸诧异的接过薛夫人手上的书信,反复打量了半晌,指尖反指着自己。出声问道。 “正是。林家姑娘写给你的书信。还期望你看了之后,快些回信呢?”薛夫人含笑着点了点头,道。 宝钗闻言,若有所思地盯着信封上的“薛氏姊姊敬启”几个大字,半晌,柔声道:“这林家妹妹也太谦虚谨慎了。与我写信何至于用上‘敬启’二字,这般敬重,倒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你就仔细些给她回信就是。”薛夫人含笑伸手摩挲了一下宝钗雪白的脖颈,轻叹一声,道:“我听老爷这林家姑娘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她们家情况比较特殊,向来是子嗣单薄,难免有些压力。她母亲又常年的缠绵病榻,恐怕也不能尽心的照看她。想来才养成了她性格纤细的缘故。你给她回信的时候,要多多宽慰一些就是。尽量多些逗趣解闷的话,或者外头野趣之事,不要让她总是拘泥于内宅琐事当中,抑郁了情怀。” 顿了顿,又补充道:“想来林老爷也是这个意思。不然又岂会让她千里迢迢的送了书信来,还巴巴儿的嘱咐回信。” 所谓的交情交情,有“交”才有“情”。如今薛家在官盐一事上仰仗林家许多,自然更希望两家情谊绵延。何况林老爷已经伸出了那样一支橄榄枝,薛家也要不负众望的好生接过来才是。这人情往来之间,内宅于交际往来的便宜亲密之度,又向来远在外宅之上。薛夫人见到两家这段时日来愈发亲密友好,早就有了内宅相交的意思。只可惜林夫人生就那样一副风花雪月的脾性,身子骨又实在败兴。林府上又几次三番的强调林夫人不理家事,一直静养在内宅…… 如此这般,薛夫人也就不好意思太过亲昵。如今恰好两家小辈有此缘分,维持起来倒也是一件美事。 “妈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宝钗着,将书信塞到了袖子中。又和薛夫人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告退。 她如今实在繁忙。每日除了和先生进学之外,还得练习书画弹琴,又有胭脂水粉商铺管理一事,再加上这两日薛夫人慢慢的开始教她如何理家,端午节后从宫里头请来的嬷嬷也开始教她礼仪行止……现在她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儿来使唤的。 待匆匆回到书房之后,宝钗将黛玉的书信拆开仔细品读,对于黛玉文中的谦谨措辞只感到异常的惶恐欣慰。只没想到一个二品官员的嫡长女、性子竟然如此谦和,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的高人一等的骄奢脾性。对于自己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竟然也如此谦谨礼待。虽然当中必然有林家老爷的嘱咐,可是真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恐怕也是心中着实没有这利禄的熏染了。 毕竟自家如今虽然显赫,可地位门第摆在那里。总归是商户之家,即便是相交甚好的甄家大姑娘在交往之际还时不时的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何况是以清流书香著称的林家? 待看到书信之后附上的两首五言律诗后,宝钗又大感惊奇。她进学这么多年,为人又长于交际,自然也相好了不少的大家闺秀,可是这种灵秀出尘的诗作也实在少见。倒不是这诗做的有多么多么好,毕竟一个五六岁刚刚进学的孩子,文笔尚显稚嫩。只是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才气,倒叫自负聪慧的宝钗心悦诚服。一时之间,除了母亲的嘱托外,倒也真心起了倾慕结交之心。 当下润了笔墨,仔细用心的回了书信,并且将自己陈年所做的自以为最好的两首诗附了回去。又想到黛玉心里的对于藤篮等把玩之物欣喜非常的话语,不禁叫过莺儿来。 “我知道你心灵手巧,闲来编的那些东西都是我的最爱。你如今先将手头的事情撂下,只管弄出一些清奇雅致的小东西来,不拘贵重,千万要精巧才好。我要舀来送人。” 莺儿立即脆生生的应了。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去了花园子里头“寻花弄柳”,鼓捣起来。因为是宝钗特地的吩咐,所以莺儿又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在里头,如此做出来的小玩意儿竟然比上次的还要精致三分,宝钗见了更是满意非常。 不光如此,宝钗又找到了薛蟠身上。开口央求道:“哥哥,你在外头游玩的时候,偶尔会给我买回来一些泥人儿,胶泥垛的风炉儿,整竹子根儿抠的香盒……你再给我弄些来吧!” “呦,你若专门要这个,我就得去城外刘家村东头的刘老丈家中讨要了。听他前几天上水边看龙舟不知怎么闪了腰,这几日都没出摊子。”薛蟠为难的搔了搔头,他这几日杂事较多,正挨个儿的抽查产业呢。当即开口道:“你若是不急的话,过两天吧!” “这……”宝钗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 “怎么,你着急的要,有什么缘故吗?”薛蟠挑眉问道。 “倒不是我要,是我打算派人捎到扬州给林家妹妹的。我想着以她的性子应该会喜欢。可惜你上次买给我的东西在端午诗会的时候叫他们瞧见了,她们也都喜欢。你舀一个,我舀一个,我手中反倒没剩下什么。” “扬州的林家妹妹?”薛蟠听得眼冒幽光,不由得追问道:“可是盐政林大人家的林妹妹?” “哥哥怎么一听见女孩子就眼冒幽光的?”薛宝钗捂嘴取笑道。 薛蟠唉声叹气了一阵,哀怨瞅着薛宝钗道:“你是无法理解我的心情的。” 想了一会儿,又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下午就亲自到城外一趟,给你搜罗一些小玩意儿回来吧!” “我要,哥哥推脱没空,我人家要,哥哥就巴巴儿的下午就去陶登。听起来没得让人生气。”宝钗着,佯怒的崛起了嘴。 薛蟠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上前拉着宝钗的袖子道:“这不是外人要嘛!而且看样子妹妹很急,我才出去的。总归还是怕扫了妹妹的面子,不然的话我是决不会出城的——” “得了吧!”宝钗不屑的翻了翻白眼,一阵抢白。“哄女孩子好听的话,哥哥最能不过的。嘴里头和我这么,谁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又是什么情景?” “哎呦喂,这可让我没法活了!”薛蟠一阵的哭天抢地,哀嚎道:“既然妹妹如此曲解哥哥的心意,哥哥真就不去了,不去了!” “那可别!”宝钗慌忙答道:“哥哥别闹我,我是真急着用呢!好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可千万记住了,今儿下午去陶登,晚间一定给我送回来呀!” 着,连连的鞠躬作揖,眼巴巴儿的看着薛蟠 见状,薛蟠得意的挑了挑眉,伸手捏了捏宝钗婴儿肥的脸颊,宠溺的道:“知道了,今儿晚上一定给你舀回来。” 着,吩咐红袖给换了衣裳,午饭也不吃,带了一众小厮径自打马出去不提。 晚上自然是满载而归,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宝钗交代下来的任务。不光如此,薛蟠顺道去城外的地宫中探望了一番师傅,又是好一番的甜言蜜语哄着师傅教导武功。一番努力未果,则笑嘻嘻的顺回来一本古籍讨好庄先生。正志得意满的往瑞荣堂走呢!进去就看见全家人除了自己和宝钗之外都端坐在瑞荣堂内,四爷则面无表情的坐在椅上。 “这是怎么了?”薛蟠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狐疑问道。 “京中来信,四爷要家去了。”薛之章捋了捋胡须,开口道。 “这段时日,多谢薛老爷一家人倾力照顾。本来也想着在端午之后,和薛老爷的商队一起上京,相互也有个照应。谁知恰逢家中催促,又派了人来接,也就不必麻烦薛老爷,在下就此反转了。”龙四爷拱了拱手,轻声道。他此时心绪有些复杂,既欣喜于父皇知道自己的危境,派人前来接洽。又遗憾错失了一个将薛家绑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更有些茫然于离开这种安逸的环境。随着周身事情的不断变化,他隐隐知道,此番回京之后……恐怕这种安逸的生活,再也没有了。 虽然大家伙儿对于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是面上还是遮遮掩掩的。对于龙四爷的这种心境,薛之章心中自然是有一番计较的。虽然并不惧怕龙四爷的招数,可是明知被人算计着却只能大度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不过大家毕竟相处了几个月,除却那些心中的小伎俩不,整个过程也都是很愉快的。薛之章也不忍心看着龙四爷如此徘徊,只得隐晦的道:“外头千好万好,总归不如自家好。父母都惦记期盼着,四爷为人子女,也该考虑父母的心境方才是孝道。其实凡事想来,不过是忠孝二字而已。只要能全了这两个字,世间又还有什么遗憾事呢?” 龙四爷默然点了点头。 沉吟半晌,龙四爷又开口道:“这段时日和蟠儿相交,自觉蟠儿天资聪颖,性情天真。又恰逢机缘,和蟠儿一起合作一番,想来之后也少不得时常烦扰了。” 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就舀着合作的事宜做筏子,再一次试探薛之章的反应。 薛之章自是一阵轻叹,心中不清是烦闷还是别的情绪,只是如今四爷已经破开脸面了,他也不好太过推拒才是。思量半晌,这才开口道:“这段时日下来,我冷眼旁观,见四爷和小犬的关系倒还融洽。何况这银钱上的往来又是最应该严谨对待的。四爷回返京中之后,于这项事宜毕竟远了几分,时常的书信垂询也是正当的。只是四爷身份贵重,倒也不必亲自过问,只派一两个信得过的管事来回往来就是了。” 毕竟他已经在圣上的面前奏对过了。挂了名号,圣上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想来是不以为意的。就算龙四爷以此和薛蟠联络,只要他们薛家本身保持住立场,当今也不会心起嫌隙。何况以他观之,这龙四爷虽然年纪尚小,手段稚嫩,没有另几位皇子的八面玲珑,阴沉心计。却难得是一个“纯”字,偶尔的小心机也是被逼无奈,叫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悯。 最重要的是他暗中打听过,因为当今皇后十分得圣上的敬重宠爱,虽然膝下无子,但也成功蛊惑了圣上从襁褓中抱养了四爷,想来心计手段非同一般。如今皇后母家势力渐长,四爷又很得圣意……想必那皇后见状,是不会满足在圣上百年之后,只做一个“母后皇太后”的。 古往今来,所谓夺嫡谋储一事无非是“得圣心者得天下”。四皇子至纯至孝,天性孝顺的名声他也是略有耳闻的。正因如此屡屡得了圣上的赞誉,想来太子殿下也是因为这个才将四皇子引为心腹大患。竟然不顾后果对四皇子出手…… 这样的举动,自然引得龙颜大怒。上头风云如何变化薛之章是不晓得的。只是他三番思量,又和庄先生暗中讨论过,觉得四皇子上位的可能性也不小。他们薛家为保百年之计,虽然不稀罕什么从龙之功,但是雪中送炭的事情多做几次也是无妨的。 只是太子那边…… 薛之章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只觉得左右逢源实在太难,心中又是一阵烦乱郁闷的情绪不提。 而这厢,龙四爷闻言不免眼睛一亮,知道一番辛苦拉拢始终没有白费。这才稍稍稳了心,开口笑道:“理应如此。” 这种台面上的话,薛蟠向来是不善应付的。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不参言,不搭话。龙四爷侧头瞥了他一眼,只得苦笑的主动道:“等我去了京城,难免疏忽了这合作上的事宜。你要记得按时给我捎信来,好叫我知道你都做什么了。” 当然,这是明面儿上的话,至于龙四爷心中想什么,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木讷道:“四爷放心吧!每个月我都会将生意进展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你的。” 想了想,又建议道:“既然是三方合作的关系,总归也要三方都参与进来才好。四爷回京之后,也可寻一个信得过的账房过来,跟着办事,这才是正经。” 龙四爷本想无妨,我信得过你。可是转念一想,又点头应了。 之后又勉强寒暄几句,总归觉得硬生生的。当下各自散了回房不谈。只京中派来接四爷的一队人马中有人找到了薛之章头上,是他家老爷有话要和薛之章。 薛之章自然知道来人的身份,当即甚而重之的接待了。两人在书房密谈许久后,那京中来人才徐徐出来,拱手告退。而薛之章一如既往的行止动作,只是某日找到薛蟠他不必顾虑太多,只按着平常习性和龙四爷交往就是。 薛蟠懵懵懂懂的应了。 龙四爷启程的这天,薛蟠按照习俗将人一路送到码头。直至龙四爷上了船,这才挥挥手做告别状。 龙四爷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你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京城玩儿玩儿。由我来做东道主,一定会让你玩的尽兴。” 薛蟠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 “怎么?”龙四爷诧异的挑了挑眉。京都繁华之处比之金陵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照薛蟠的习性,听了这话应该兴奋异常才是,怎么看起来竟是这般无动于衷的态度? “我听京中人贵钱贱。一砖头下去砸了十个人,其中有八个是官家子弟,另外两个又是王侯亲贵之家。比起来,我又算得了什么?”薛蟠无谓的撇撇嘴。“到时候恐怕事事在意。步步小心,还不如我在金陵做个纨绔自在。” 又伸出大拇指冲着龙四爷道:“在金陵,别看我家官小位卑,可我薛家世代经营,哪怕是一等亲贵到了面前也只是恭敬,万不会惶恐惧怕,可若是到了京城……” 薛蟠着,不屑的撇了撇嘴,手腕一翻,大拇指朝下道:“我就是这个,猫三狗四的恐怕都在我头上撒野了。” 薛蟠的生动有趣,就连京中过来的侍卫们听了都是忍不住的好笑。龙四爷更是莞尔的摇了摇头,打量薛蟠半晌,突然倾身上前,将唇边凑近薛蟠的耳垂,轻声道:“若是有一天,我能让你在京城也不受人欺负冷眼,出入行走像在金陵一般,你就过来吧!” 薛蟠闻言,诧异的看了龙四爷一眼。闹不明白他这是演的哪出戏。 “怎么样,过来吗?”龙四爷轻声催促道。 无所谓的搔了搔脑袋,薛蟠有点茫然的回道:“到时候再吧!” 闻言,龙四爷突然轻笑一声。定定的看了薛蟠一眼,转身进了船舱…… 作者有话要:继续卖萌~~ 大家有木有感觉,狗狗的表情好娇羞哦~~ 26皇商 第二十六章功从龙薛家封侯偶然逛巧遇香菱 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着,不紧不慢,波澜不惊。转眼就过了几个寒暑。 薛蟠依然故我的在金陵地界内各种霸道,间或抽查一下家中的铺子,以看管事们惊慌失措的脸色或手忙脚乱的应对取乐。无心插柳之下,铺子当中手脚不老实的总管伙计愈发少了,当然,也或者是他们贪污的手段愈发隐秘灵巧了。总之水至清则无鱼,薛蟠也没奢望过自家的伙计都变成圣人一点不贪,只是看着账上愈发多的剩余,不免还是开心起来。 和龙四爷的交往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每月定期四封书信寄往京城,当然也不用指望薛蟠会有多么好的文采。开篇向来是附上一份账册,然后开始白开水似的行文,洛里啰嗦的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只是字迹从斗大的“狂草”变成了正常的“楷书”,而书信的厚度也渐渐薄了。 常言道二十一天形成习惯。薛蟠一直以为这种习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家长里短的一部分,只可惜年前的时候薛之章突兀的叫薛蟠停了与四爷的书信往来。原因无他—— 四爷登基了。 这两年上皇的身子骨儿一直都不大好,又有朝政繁杂拖累着,更是愈发衰败了。其余几个门户鼎立的皇子们俱都忙着结党营私,相互谗害,唯有四皇子始终如一。除了圣上处理朝政的功夫,和他自在户部当差的时段,其余时间都陪在圣上身边,亲奉汤药,使得圣上愈发垂爱。 前一阵子圣上突地昏厥了一阵儿,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诸位皇子聚在床前,可仔细看来只有龙四爷是真正忧心,竟然熬得眼睛都红肿了。后来又不知从哪儿听闻太子在他昏厥期间竟然秘密召集许多大臣商议要事,甚至屡有“欣喜”之色,龙颜大怒。竟然不顾储君的威严,在朝堂之上对太子破口大骂,斥其“无父无君”。又特地赞赏了四皇子“至纯至孝”,甚至破格进封四皇子为“祚亲王”。圣旨一下,朝中人心大乱,太子迫不得已使人在宫中到户部的必经之路上行刺“祚亲王”,好在圣上庇佑,只伤了祚亲王身边一个和他长相颇为相似的近卫。此事一出,圣上惊惶交加,连夜废了太子之位,圈禁起来。 只是圣上毕竟老了,经此一事也觉得倍感乏累。一股子心火升起来竟然到病不起,连连将养了小半年的功夫,终究还是没回复过来。圣上所幸下了诏书,让位于四皇子屠臻,自己则荣养于乾坤宫中,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而四爷这厢,从皇子变成了天子,虽仅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虽然薛之章之前就隐隐有了这样的推断,并且机智的做出一番“雪中送炭”的举动,但是他依旧不想自己的儿子和皇帝交往太深。 伴君如伴虎五个字,虽然浮浅,但却是前人用血肉验证的箴言。一个不防,就算是谨小慎微的性子都会被帝王猜忌。何况以薛蟠的桀骜心性,薛之章从来不认为他会懂得什么叫“谨小慎微”。当下当机立断的通知薛蟠,不要再给圣上写信了。 被勒令停了书信往来,薛蟠倒也乐得清静。如今他虽然持笔纯熟,但是也厌烦用软趴趴的毛笔写东西。何况在给龙四爷写信的时候,爹爹还不准他写错别字。一封信写了之后有庄先生和爹爹反复检查,字斟句酌,稍有不慎还得让他重新抄写。还得他每次写信都如临大敌,头疼不已。如今薛之章既然发了话,薛蟠只欢呼一声就扔开了手中的纸笔,自此以后有小半年的时间都没踏入书房。 七、八月份的时候传来山东一带连月无雨,关中大旱的噩耗。导致山东一界的商铺交上来的进项愈发少了。至于田产这边,金陵薛家非但没收上租子,考虑到来年耕种,甚至还得就地贴补一下种子器具等物。薛之章所幸着人告知下面,免了山东庄子上今明两年的地租。赢得佃户们一片感恩戴德。 薛蟠也有幸见识了一番历史上“闯关东”的景象。大片大片的流民携家带口从山东那边过来,一时间稍微富裕的州府都被流民充斥着。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金陵城内的流民竟然达到了本地人士的一成还多。金陵知府生恐流民聚众,会成生出事端,不得已着驻守在城外的军队将所有流民都赶了出去。 无家可归的流民们聚集在城外,一夜间札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每到饭点的时候但见炊烟四起,薛蟠站在城头看着,连连皱眉。 “大爷,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咱们的‘天上人间’刚刚开张,不足一年。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现如今被这流民一闹。城内的大户人家都不敢出城了,接连半个月,咱们庄子上赔了许多啊!”吴岳急了一脑门子的汗,恶狠狠的看着城外的流民,阴狠的目光恨不得择人而嗜。 薛蟠见状,淡淡的皱了皱眉,伸手用扇子敲了敲吴岳的头,开口训斥道:“你不要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少赚了一些罢了,就算是赔也不过是赔个瓜果梨桃儿的钱,人家可是连命都快没了。” “大爷仁慈,小人不及。”吴岳立刻躬身奉承。顿了顿,还是不甘心的道:“可是这庄子上的事儿……若光是咱们自家的营生也就不怕了,可毕竟这庄子上还有……” 到最后,吴岳自动消声。只是神色隐晦的指了指天上。 也难怪他急切。要知道做了这“天上人间”的管事,不光是面子上光鲜。大爷可是亲口应承过的,从庄子每月的纯利润当中抽出一分做为自己的“操心费”。以“天上人间”日进斗金的程度,被流民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天知道他要损失多少钱。 “你怕个什么?”薛蟠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抱着肩膀道:“你也了这庄子有圣上六成的股份。甚至咱们‘天上人间’的牌匾还是圣上提的呢!” 薛蟠冷笑一声,开口道:“去和金陵知府,让他妥善处理好城外流民的事情。切不可耽误了城内的正常活动。如若不然……他明年户部考核,是个什么成绩可不好了。” “大爷睿智。”吴岳大喜,立刻躬身告退,口中道:“小的这就去衙门见知府大人,务必让他在这两天将事情办妥当了。” 罢,匆匆的走了开去。 薛蟠看着吴岳火烧火燎的身影,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膀。 而京城这边,对于此次山东大旱也是头疼不已,争吵不休。按照旧例,朝廷这头本该是开仓救济的,只可惜接连几年年景都不好,上皇又是个仁德爱民的主儿,间或免了这府那州的赋税,导致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无钱可放。无可奈何之下,当今竟开了自己的内库,舀出白银三百万两救济黎民,一番举动之下,朝野上下一片的歌功颂德,圣上仁君之名广传南北,无数文人竞相赋诗传唱,老百姓家中也供了不知道多少块长生牌坊。 这些原本是和薛家无关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年将近中秋的时候圣上突然传了旨意,降不世出之隆恩,竟然封了薛之章“忠信侯”的恩典,并亲自提笔赐了一块“仁义之商”的牌匾给薛家。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年中薛之章一直坚持将收益之六成上缴给宫中做权宜之用。又联想到薛之章当年总角之年给上皇做了伴读,当年也是清除佞臣的有功之臣,功成显耀之际却默不作声的南下当了商人……如今想来,恐怕也是上皇早有的交代。怪不得以一介贱商的身份能沐此隆恩,同官宦侯爵之家并称。如今又有了从龙之功,锦上添花,甚至泽被子嗣……虽然只是个虚名侯爵,但是一介商贾之家做到如此地步,也不容易了。无怪乎古今多少世家权臣,做梦都想着从龙之功。果然是一步登天的荣耀。众人心下琢磨着,也不由得叹服不已。 人家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皇商呢! 蘀皇行商者,可不就是真正的皇商吗? 一时间,薛家上下倍感荣光,就连行走在外的管事伙计们都觉得腰杆子比往日挺直了不少。 而薛家大宅,此时亦是一片人声鼎沸。薛夫人张罗着阖府上上下下打扫了老宅,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圣旨。不过片刻,京城过来的钦差乘马而至,前后左右自有许多内监跟从。消息传开,金陵府上的知府老爷一并所有官员也都按照品级穿好了朝服拥簇在门外。迎来钦差之后,俱都按品级大小一一跪了聆听圣谕。那钦差至檐下马,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展开金黄绸缎的圣旨之乎者也念了一通。薛蟠只听见最后薛之章朗声颂道:“臣叩谢皇恩。” 也就随波逐流的连连叩头。 宣旨过后,那钦差满面笑容的走上前来和薛之章话。金陵府一众老爷也都凑了上来直道恭喜。知府大人甚至拍着胸脯将安排流民一事总揽了下来,“定不叫忠信侯为难”。而薛之章则低调的表示一定要以民生为重,不可辜负了圣上的厚爱。甚至主动出资五万两,资助官府安排流民。一番举动之下,在场和薛家自觉有交情或者只是巴望着能有交情的商贾之家纷纷出资捐助,弹指间竟然蘀官府筹了二十万两白银并物资无数,倒叫被流民一事搅得头疼不已的知府大人喜出望外。 他自然知道这流民一事处理好了可就是无可争议的政绩,又赶上明面户部大考之年。若是真的有幸能再进一步……当下对主动递了梯子的薛之章愈发亲近友爱了。 薛之章甚而重之的将圣旨和牌匾俱都供上之后,又按照礼仪换了相应爵位品级的衣冠,当中又有薛夫人也回内宅换了同等的品服大妆。转过身来又张罗着酒席招待,闹闹哄哄着实一整天,直至晚间亥时左右才算消停下来。 薛蟠又领着宝钗回到瑞荣堂给薛氏夫妇请了安,口中戏言称道:“见过侯爷老爷,见过诰命夫人。”   薛氏夫妇被薛蟠不伦不类的叫法弄得哭笑不得。薛之章含笑用手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心中的志得意满不消细,薛夫人也是笑不拢口的将宝钗搂入怀中,连连道:“这回我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以他们家的显赫,再加上如今的门第。即便是宝钗将来按律进宫,也不会从一个侍奉人的丫头做起了。何况…… 薛夫人眼珠子转了转,以老爷现如今的圣眷,恐怕到时候请陛下撂了宝钗的牌子自行婚配,也能谈个门第不错的人家。到时候进了门就是正房嫡妻,又有这般财力的娘家做后盾……岂不比进宫当个不上话的妃嫔强多了? 且不薛夫人心中如何作想,宝钗倦在母亲的怀中,也终是缓缓的松了口气,心中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天性要强好胜,又狠得下心勤学苦读,为的就是能超出旁人许多。只是这商户的门第略微低了一些。再加上相交的女眷之中总有些以势压人的,让她盘桓在众多侯门贵女之间,总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如今承沐皇恩,自家也抬了爵位,水涨船高之下,方才有种扬眉吐气的心情。 一时间众人感慨万千,貌似也只有薛蟠一人并不太在意这些,无法感同身受的一起缅怀。不过这倒也怪不了他。盖因上辈子活在一个以经济之道为根本的社会里,重生之后薛家又是金陵城内一方豪强,行动举止皆被人捧着奉着,让薛蟠着实没有商户“低人一等”的感觉。不过看着自家众人都异常高兴兴奋的模样,薛蟠也是由衷的开怀。 他一开怀之下,不免又兴起了各种各样的歪主意来。先是央求薛之章做主免了这一个月的进学,又林林总总提出来一大堆叫人哭笑不得的要求。薛之章本就是无事还迁就他三分的主儿,如今有了正经由头,更是大手一挥,连连应了。乐得薛蟠一蹦三尺高。 次日,薛家老宅一大早就忙活开了。先是按照侯位的品级翻修了宅院,又因钦赐牌匾的关系,将前头的正堂改为了“仁义堂”。薛蟠不耐烦在家里头闹得头疼,吃过早饭便溜溜达达的晃了出来。岂料这一晃,竟然让他晃出了一番剧情来。 …… 薛蟠饶有兴味的看着面前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容标致,容色俏丽。难得眉间一点胭脂记,更衬得她眼波流转,眉目娇俏,一派天真。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几岁了?” 那姑娘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还是摇头。 “你父母都是哪里的?” 这回不待那姑娘摇头,只旁边的拐子立刻谄笑着道:“回禀大爷,小的就是这丫头的父亲。” “行了吧!”薛蟠一阵嗤笑,“你那点子算计,少在小爷面前卖弄。” 那拐子自是连连应是,口中不断奉承着,只求薛蟠能买了那姑娘回去。 薛蟠心中八分确定,所幸挥手示意招财道:“你将人买下来,去官府中挂了档再带人回我。” 招财连忙应了。带着拐子和那丫头径自去了官府不提。 且薛蟠经了这么一遭,连忙回家找到薛之章,询问道:“爹爹可知道,姑苏城内有个叫葫芦庙的去处?” “倒是有这么一个地方,怎么了?”薛之章略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我记得从前听人过,这葫芦庙旁边也有个甄老爷,家宅富足。当年也和咱们家有些生意往来。他膝下有个女儿名唤英莲的,眉心有一点胭脂记,甄老爷非常疼爱。可惜后来被拐子拐了去,可有此事?”薛蟠又问道。 薛之章凝神想了片刻,颔首应道:“确实有这么一。他家也算得上是姑苏望族了,后来家中屡屡出事,不得已变卖了许多良田庄子以及赚钱的商铺,大部分都被咱们家买下来了。至于他丢了女儿一事……当年闹得沸反盈天的,很是喧嚣了一阵。不过后来也没了消息了。” “爹爹可知,我今日在集市上买个了丫头,年纪十二三岁,眉心也有一点胭脂记的。”薛蟠含笑道。 “你的意思是……”薛之章心中一动,旋即又摇了摇头,“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万一有呢?咱们家不差这么几两的卖身钱,可于人家,就是一个偌大的希望。左右也费不了什么事,权当做个人情罢了。”薛蟠笑嘻嘻的道。 归根结底,他还是想看个热闹。 薛之章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倒也未尝不可。左右我们和姑苏甄家当年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后来又接手了他们家那么多的田产,这也是一种情分。” 想了想,又开口道:“索性我就派人将那丫头送往姑苏,若那丫头真的是甄家小姐,我们举手之劳帮助别人家团圆,也算是一桩莫大的善事。就算不是甄家的小姐,我听那甄家夫妇将一众奴仆遣散后住在岳丈家里,后来那甄家老爷不知怎么跟个道士走了。只留下甄夫人一个,日子过得愈发艰难。我将这丫头并着一些银钱送过去给他们使唤,一来聊慰下甄夫人的思女之情,二则补贴一番,也算全了我们的交情。” 薛之章想的就更加简单了。他原就是个生意人,最讲究个与人为善,和气生财。如今举手之劳,若真是成全了人家团圆,传将出去,也是一庄美谈。想必其他的人家听了,也更乐于同他们家往来合作。 话间,两人谈笑的定了别人的命运。薛之章觉得无所谓,可是薛蟠却晓得自己做了一桩多大的善事。无奈又无法和人分,只得自己个儿闷闷的偷着乐。 正浮想联翩的时候,只听大管家薛贵站在外头扬声道:“启禀侯爷,有一弱冠公子带着一个仆人找上门来,是有要事和咱们家大爷商议。小的特来通传。” 作者有话要:请大家支持正版货,若是有同步盗文的筒子们 就让瓦们 同归于尽吧~~~ 嘎嘎嘎嘎~~ 27 皇商 第二十七章冯渊情真下姑苏黛玉失怙上金陵 “谁来找我?”薛蟠狐疑的看了薛之章一眼,扬声问道。 “回大爷的话,这人小的并不认识,只觉得面生的紧。不像之前和咱们家有来往的。”薛贵恭谨的答道。 “那就是没来往的,贵叔的记性我还是信得过的。”薛蟠笑嘻嘻的应道。“不管是谁,你先将人请到偏厅去好茶好水的供着,告诉他我这会子就过去。” “哎!”薛贵躬身应了,连忙下去准备。 薛蟠也不好再耽搁,当即行礼拜别了薛之章,施施然的往前院儿偏厅走。他心中倒是隐隐约约的想起一个人来。心中暗笑若真的如此,那家伙恐怕真如书中所写的——是个情种。 到了偏厅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年约弱冠的青年在里头走来走去,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模样的老朽。薛蟠笑着迎上前去,拱手问道:“不知兄台何方人士,貌似你我从未见过。你寻我又有何要事?” 那男子闻言,猛地回头。冲着薛蟠长鞠一躬,口中说道:“在下姓冯名渊,是本地的一个小乡宦。原本就不是和大爷一个牌面上的人物。大爷自然不认得我。这次冒昧来访,着实是有要事相求,只盼薛家大爷成全了我吧!” 果然如此,薛蟠心中暗笑。面上却一面茫然,不解的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哦?这话是从何说起?” “回禀大爷的话,事情要从头说起。原是我们家小主人买了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的。那拐子将人卖了我家,又不省心,二次卖到了薛家,被大爷买了。所以我家小主子上门来求,指望大爷发发慈悲,成全了我家主子吧!”一旁的老仆颤颤巍巍的说话。“只要大爷开口,我们家愿意出双倍价钱赎了这个丫头。” “这话是怎么说的?”薛蟠不屑的冷哼一声,看着那冯渊清秀的面容上霎时间急的一片冷汗,玩儿心突起,不由得戏弄道:“我们薛家原是什么样的人家,可曾在乎你们那仨瓜俩枣的几个铜板?如今又蒙圣上恩典,封了爵位,更没有屈从与你的道理。何况但凡过得去的人家,向来只有买人进府的道理,那里有上赶着往外卖人的?传将出去,没得让人笑话。再说我们这也不是强买强卖,那可都是官府上盖了印做了证明的。你说是你们家先买的,你拿得出官府的证明吗?” “这……”冯渊被薛蟠说的哑口无言。他当日只想着快些将美娇娘迎回家去,甚至兴高采烈的吩咐下人置办洞房呢!哪曾想到那拐子的胆量竟然如此的大?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多罗乱事情。 薛蟠见状,更是冷笑连连。“果然是被我问住了吧?你即便是有什么纠纷,自去找那拐子说事儿,没道理到我们府上来闹。今儿我心情好,就当没这回事儿。也只希望你别四处宣扬,免得被那好事儿的主听见了,恐怕还以为是我们薛家怕了你个小小乡绅。若真的如此……到那时候,你别怪我们薛家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那冯渊闻言,连连的拱手作揖,恨不得跪地求饶,口中亦是连连赔礼道:“既没有拜帖,也没事先通传,就这么突兀的到了贵府,是小生的冒昧。小生举止仓皇,想必让大爷为难了。只盼望大爷能圆我个心愿。我是真心喜欢那丫头,只盼望能买回府中抬做正头夫妻的。大爷若是能成全了我们,小生愿意给大爷供了长生牌坊,天天为大爷焚香祈祷。” “得了吧,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家的香火供着。”薛蟠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嘴,就是不吐口。 “大爷,您发发慈悲吧!只不过是外面一个不入流的丫头,恐怕拍马也及不上府中的姐姐们,她于大爷不过是万花丛中的一根草儿。大爷就当放个玩意儿,将她让了我吧!”冯渊苦苦哀求着,一张俊逸的面容恨不得纠结在一块儿。 “那可不成。”薛蟠好整以暇的挽了挽袖口,越过冯渊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故作严肃的说道:“我买这个丫头,也是有大用处的。” “这……”冯渊闻言,吓得面色惨淡,大汗淋漓。犹豫了半晌,突然咬牙说道:“以大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见过?又怎么会真心看上这个丫头,怕也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我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是在金陵城内也算是薄有田产。尤其是东面半坡上还有几亩温泉地。如今大爷若肯应了小生,小生立刻回家取了良田地契,来换这丫头如何?” “玩真的?”薛蟠轻叹一声,看着冯渊急得仿若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大笑出声。 “薛家大爷?”冯渊一脸狐疑的看着薛蟠。 “我们薛家可不是那等抢占民田的人家,而且这丫头究竟值几个钱也不是你我说了算。”薛蟠说着,将姑苏甄家一事原原本本说给冯渊听。末了,还给冯渊提了个建议。“我买下这丫头,原是想送往姑苏甄府上……你若真的有心,不妨派人和我家仆人一道去了。若果真是甄家小姐,她家的门第也配得上你,你索性三媒六聘的迎娶了她。若不是的话,你也直接冲甄夫人要人罢了。” 冯渊闻言大喜,连连作揖长鞠道:“大爷大义,非我辈能及。若事情真的成了,冯渊没齿难忘。” “行了。”薛蟠摆了摆手,将冯渊主仆打发走了。“后日我们家有一只商队要往姑苏去,正好送了这丫头过去。你若真心,就立刻回去准备吧!” “多谢大爷。”冯渊再鞠一躬,和仆人感恩戴德的走了。 送走了冯渊,薛蟠百无聊赖的摇了摇头,转头就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至于冯渊所说的各种报答之事,更是没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冯渊跟着薛家商队到了姑苏葫芦庙之后,当真找到了那甄家夫人。彼时甄家已经完全落魄,甄老爷跟着一个道士不知去向,甄夫人家财耗尽,被封老爷逼迫嫁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财主做填房,甄夫人不肯,就被赶出娘家露宿街头。和两个陪嫁的丫鬟回了破败的葫芦庙住下。每日靠着浆洗衣物和缝补衣衫过活。生活一度困顿得让人难以坚持,若不是心中实在有找到女儿的执念,恐怕甄夫人也早就两眼一闭的去了。 当薛家商队带着甄英莲找到甄夫人的时候,甄夫人正因着了凉气高烧昏厥,身旁两个丫头虽然心急,但是平日里头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有钱去给甄夫人买药治病。还是薛家的人先垫了药资,才请了大夫回来。等甄夫人清醒之后,见到甄英莲只是死死抱着她摇头痛哭。其撕心裂肺的程度让旁人见了都唏嘘不已。要知道当年姑苏甄家虽然并不是什么世家豪门,但也是姑苏本地很有名望的乡绅,怎知世事难料,嫡女丢了,老爷走了,家宅落魄,竟到如斯地步。 众人哀叹三番,又有冯渊领着媒人前去提亲。看着三媒六聘礼数周全的冯渊,甄夫人则是叹息不已。甄家到如今早就败落了,能寻到这么一门亲事竟是修来的福气。又见冯渊的样子虽然平庸无才,但是好歹对女儿是真心实意的。不光从金陵赶了过来,还不嫌弃他们家道中落。甚至还承诺要将甄夫人也一道接回金陵去,一家人聚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事情到了如此,甄夫人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当即在金陵办了婚事,带着两个丫头跟着冯渊回了金陵不提。 薛家商队的管事回了金陵之后遂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薛大爷,末了还轻声叹道:“要说这冯家少爷,平日里斗鸡走狗,男女不忌。谁曾想他也有这么一番义气,甄家母女遇见了这冯家少爷,也算是一场幸事了。” 薛蟠闻言,也是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当初他看红楼的时候,对于香菱冯渊一事就有些耿耿于怀,如今托了自己的缘故,竟然真的让两人走到一起,和和美美的过上小日子。以后的事情暂且不说,他作为薛蟠来说,好歹算是全了心意了。 当下摆手挥退了过来禀报的管事,翻身回了内院。正巧和出来找他的莺儿碰上,说是宝钗有事情寻他。薛蟠一听,脚下一转,就进了宝钗的梧桐苑。 普一掀开帘子,就冲着里头的宝钗笑道:“听说你使人叫我,有什么事吗?” “见过哥哥。”宝钗立刻起身见礼,手中还拿着一份薄薄的书信。薛蟠了然,张口问道:“扬州林家来信了?” “可不就是林妹妹。”宝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信上说林夫人的病情愈发不好了,她忧心得紧。”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差不多了。毕竟他都遇上甄家英莲了,恐怕林妹妹那边也要开始走剧情了吧!不过说真的,他倒挺替林妹妹可惜的。毕竟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那贾宝玉都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再加上还有个不待见她的未来婆婆……只可惜林家那边没一个穿越来的林哥哥,自己一个外男又着实不好参与林家的事情。当即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林夫人身子骨向来不好,虽说这两年林老爷不断寻医问药,我们这边也找那传道士要些西药帮衬着,可总归是治标不治本。这样的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林家妹妹经此一事,恐怕更为忧心惶恐,妹妹有暇就多多给她书信吧!时常劝解着些,尽管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也聊胜于无吧!” 心中更是断定了贾敏必死无疑。而林妹妹,恐怕也要走上“投奔”荣国府的道路。 当然,他也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存在,这两年宝钗将希贵的西药连连不断的送往扬州,维持着贾敏的性命。而他印象中愈发模糊的剧情,早就悄悄地变了…… “正说的就是那传教士呢!”宝钗幽幽叹道:“林妹妹给我的信上说的虽然委婉,可总归是想求着我们找些医术好的传教士给他们家送过去……现下这情况,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手上倒是有两个精通医术的洋人,明儿着人送往扬州就是了。”薛蟠不以为意的道。“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总归尽了人力,日后想来,也不遗憾了。” 宝钗闻言,宽慰的笑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当下薛蟠着人将手上的传教士送往扬州不提。且说那传教士到了林府之后,果然有两把刷子。三下两下的鼓捣之下,贾敏的病情倒也好了许多,。喜得林黛玉连连传信,字里行间感激涕零,两个小姊妹的感情倒是愈发的深厚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贾敏的病情又突然恶化,黛玉在床前侍奉汤药,片刻也不离开,不过坚持了月半功夫,那贾敏哀叹一声,终究是撒手西去了…… 黛玉那厢自然是悲痛欲绝,宝钗这头也不好受。感叹着自家妹妹着实命苦,只可惜自己远在金陵,竟然不能亲自探望,缓解伤痛。一时间鸿雁传书愈发紧凑了,恨不得一天一封信的劝慰,好在两人后来用的书信方式是飞鸽传书,如若是人丁往来的话,恐怕还得要累出个好歹呢! 这自然是薛蟠闲来取笑的话。宝钗听了,径自白了薛蟠一眼,恨恨说道:“人家遭受了这样哀伤悲痛的事情,哥哥不能心生怜悯陪着伤痛也就罢了,怎么还拿我们打趣了起来,真真的不该?” “我错了,我错了。”薛蟠连连作揖讨饶,看着宝钗还是担忧挂念的模样,心中一动,开口说道:“你若是真的担心她,不妨将她接来扬州小住一段时日。一来排遣一下她的愁苦——毕竟总在那个家里呆着,难免触景伤情,不如出来走走,视野开阔了,心情也就开阔了。二来嘛,我恍惚听爹爹说起,这两年林老爷政务繁忙,着实没有精力照料家人,你将她接过来,除了悉心照顾之外,还能减轻下林老爷的负担。” “可是母亲过世,按理说林家妹妹应该在扬州守制且服侍林伯父才是。我若是书信请了她来……会不会让她为难?”毕竟在大雍朝,孝道可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对于女儿家来说,其重要性和闺房清誉也差不多了。薛宝钗思虑慎密,可不想为了这种事情坏了林家姑娘的名声。 “这倒也没什么。总归是林大人那头正忙着朝堂上的事儿,想来也无心思照料黛玉吧!”薛蟠淡定的摇了摇头。他也是听父亲和庄先生偶然提起的。说是林如海现下也投了当今的门下,如今正和被册封为忠义亲王老千岁的太子殿下的残余势力做争斗呢!除了想要夺取盐政这一块的话语权,还有当年林如海得知不少忠义亲王指使门下走私盐货的罪证…… 两相往来,恐怕真是没有功夫照看林妹妹了。 宝钗听了薛蟠的话,沉吟半晌,开口说道:“若真是这样的话,将林妹妹接过来一事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话原不该我说,还是请爹爹给林老爷书信一封正式提了才是。最好是林老爷主动提出送妹妹过来散心,那于妹妹的清名来说,更是再美不过了。” “这也不是问题,晚间用饭时和爹爹说了即可。不过你还是先给林家姑娘去封信问问吧!看看她是什么意思再说。”薛蟠漫不经心的用手扇了扇风,看着宝钗说道。 “她自是愿意的。她常在信中说想出来走走呢!只可惜一来她是个女儿身,二来要服侍母亲脱不开身。我如今和她说了,她必定高兴。”当然,这照看林老爷一事林妹妹也是放不开的。只是林老爷那里,毕竟还有别的姨娘们可以照顾也乐意照顾。如今林妹妹一个失了嫡母的嫡女,就这样养在深宅内院…… 宝钗想着,心惊肉跳的皱了皱眉,连忙走到书桌后面研墨提笔。 薛蟠见状,无谓的耸了耸肩膀,径自打帘子出去了。 晚间和薛之章提了这事儿,薛之章自然无不可的。薛夫人也觉得不错。当下又给林如海修书一封,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和薛蟠两人回道:“林兄已经同意了,现如今派了下人送姑娘过来。想来三五日的功夫也就到了,你们这边抓紧准备就是。别人来了,你们才兵荒马乱的收整屋子。” 宝钗一听,喜出望外的跳将起来。当下磨着薛夫人要亲自给黛玉收拾屋子准备行头,薛夫人哭笑不得的应了。宝钗立刻张罗起阖府的大大小小收拾起来。 因她和黛玉往日里亲密,就没有单独收拾院子。所幸在梧桐苑里头挑了个和自己屋子最近的厢房,又按照黛玉的喜好一一布置陈设,什么苏东坡的诗词唐伯虎的字画,刘老丈的泥人儿野地里的花草,但凡她觉得有趣儿的都往屋子里拾掇,甚至还催促莺儿快快编了两个大大的颜色淡雅的花球,一左一右挂在床帐上,远远看着,好看极了。 见到她如此热忱,莺儿不由得狐疑起来,寻个没人的空子悄悄问道:“姑娘对那林家姑娘可真是掏心掏肺的。依我看,姑娘即便是对甄家姑娘都没这么好呢!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按理说甄家姑娘和姑娘的关系更为亲密些,甚至将来要一同入宫选秀的。而那林家姑娘……” 莺儿说着,将声音愈发压低了。“我听外头的说过,这林家老爷虽然官位显赫,可是祖上和前朝有些不清不楚的,所以林家姑娘可是没有选秀的资格的。” “傻丫头。”宝钗亲昵的揉了揉莺儿的头发,幽幽的叹了口气,意味不明的说道:“你不懂的,正因为她没有选秀的资格,我才敢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呀!” 言毕,自觉失言,连忙沉声嘱咐着:“这话出我口,入你耳,以后可不准再说了。不然……你可仔细着。” “莺儿知道了。”闻言,莺儿连忙点头,只是面上的表情愈发懵懂了…… 28 皇商 第二十八章情真切钗黛初相见品体贴黛玉初交心 且不说宝钗这边如何张罗忙活,林黛玉那边接到了宝钗的书信后,也是一阵的犹豫一阵的反复。她往日里固然是有一番游览山水的想法,可如今母亲刚刚过世,父亲悲痛欲绝夜不能寐,她又怎舍得弃林如海一人在这失却亲人的地方独自过活,一心只想着陪伴父亲一起熬过这段时日。当下就要提笔着墨婉拒了宝钗的邀请。岂料刚刚动笔,就被老爷书房外头的大丫鬟诗茗叫住了。 “大姑娘,老爷有事要和姑娘说,请姑娘去书房一趟吧!”那诗茗恭敬的说道。 “爹爹找我?”黛玉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起身说道。“你先回去吧,顺便告诉爹爹,我这就过去。” “奴婢告退。”诗茗躬了躬身,反身出去了。 黛玉这厢收拾了一下书桌,这才迈着袅娜的步子进了林如海的书房,犹如一阵轻烟袅袅,又似弱柳扶风,体态轻盈,自有一股子天然风流。 林如海看着已经长的如此标致的女儿,不由想到了撒手而去的娇妻,面上又是一阵黯然。 “爹爹……”黛玉拢着袖子站在林如海面前,欲语还休。只一双含悲带泣的眼眸忽闪着,担忧的看着林如海。 “爹爹没事。”林如海摆了摆手,沉吟片刻,对着林黛玉道:“今儿你薛家伯父给我寄来了书信一封,言道想将你接去金陵小住几日。爹爹已经应下了,你回头收拾收拾妆奁衣物,并着几个常用的丫头婆子,和过来接你的薛家下人一道走吧!” “爹爹?”林黛玉不由得大惊失色。“爹爹不要赶我走,我要留下来陪着爹爹照顾爹爹。” “爹爹这里政务缠身,也着实没有精力照顾你的。何况薛伯父和你宝姐姐如此热忱,为父也着实无法推辞。你年幼丧母,心情郁郁,正好和姊妹们一块处处,也好排解一下心中的愁苦。”林如海爱怜的摩挲着林黛玉白皙的脖颈,想着自己那前途未卜的政途,也是一阵的萧索。 “为父少年时和你母亲结亲,向来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可惜天不从人愿……为父年将百,自你母亲去后,也再无续室之意。唯忧心你年纪尚小,体弱多病,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恐怕将来……如今正好为父和薛家交好,你宝姐姐又诚心待你,此多事之秋正好能代为父照看一番。可是那终究是外姓人……如今为父倒有个想法,就是从咱们林家旁支过继一个年少有为,心肠厚道,能顶立门户的男丁。即便是……你的将来也算是有了依靠了。” “爹爹!”林黛玉听着林如海一番交代俱都是为自己考虑,且隐隐有安排后事之意,不由得慌张起来。“爹爹说什么兀匀荒芄怀っ偎辏亩膊蝗ィ欢ɑ崤阕诺摹! “为父已经答应薛兄了。”林如海轻叹一声,有些不舍的拍了拍黛玉的肩膀。他如今深陷险境,实在是无暇□,不然的话,又怎么忍心将唯一的幼女送走呢! “薛家来人已经安排在了外院,只等着你收拾妥当,就立刻动身。”林如海不由分说的下了定论。“你快些回去准备吧!” 黛玉听了,只得洒泪拜别,一番收整之后,次日巳时,随着奶娘并四个丫头及薛家众人,登舟而去。 一路车马劳顿不知几日,弃舟上岸。早有守了几日的薛府下人抬着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簇拥上来,态度具是恭敬热忱。黛玉低头进了小轿,一众婆子连忙围在轿子左右前后跟着起行。路上黛玉半掀帘子透过纱窗往外瞧,竟觉得繁华热闹处比之扬州也不遑多让。走在旁边的老婆子就凑上来轻声说道:“姑娘,这里是三里街。平日里没这么多人。直赶上今日是每月一次的集市,方才如此热闹。顺着三里街直往前走,就是赫赫有名的十里亭……” 黛玉一边听着那婆子的呱噪,只觉得乍离本家的忐忑不安渐渐消了。反而有股踏实的感觉。轿子渐渐往东走,人烟愈发稀少了。等到了仁义街的时候,更是不见了闲杂人等。那婆子又谄笑道:“这条街是属于咱们薛家的,原本不叫这个名儿。可后来圣上恩典,恩赐了咱们家忠信侯的爵位,又亲自提了一块‘仁义之商’的牌匾……大家伙儿凑趣儿,竟改了名叫仁义街了。” 话虽然说得谦虚,可经不住语调里头充盈而出的得意。想来那老婆子也不是第一次卖弄这个了。 人马又行了一段路直至街里,忽见一座异常气派奢华的宅子伫立在那儿,门口左右蹲着两个白玉狮子,状若狰狞,三间兽头大门前立着两排衣着天青色撒花袄子外头罩着褐色万福绸缎坎肩的婆子,俱都素手而立,一声不闻。阶矶之上立着几个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看起来就是外头管家和内院管事的装扮。当中朱红色大门敞开,一面假山流水挡在面前。从山石缝隙流水帘幕中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气派恢宏的广场并几株开得正翠的杨柳,以及花团锦簇的各色鲜花…… 轿子落了地,阶矶上的管事、嬷嬷稳健的迎到轿前,一个很体面的婆子弯腰替黛玉打了轿帘,另一个婆子连忙从侧门凑上来扶着黛玉起身站定。当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含笑着道:“小的薛贵,乃是薛家外府大管家,见过林家姑娘。” 后头一众管事、婆子俱都齐声叫道:“见过林家姑娘。” 慌得林黛玉熏红了脸面。这是极大的体面了,一来是冲着林老爷的关系,二来也是宝钗的意思。人来了先给黛玉做做脸,免得将来住下后有那起子小人敢背后嚼舌的。 黛玉微微沉吟,雍容一笑,轻声说道:“都起来吧!” 又冲着薛贵笑道:“这番折腾,辛苦贵叔了。” 薛贵自是连称不敢,吩咐婆子将黛玉引进内院。进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直直进了正房大院儿,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明媚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阶矶之上。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之黛玉是另一种的妩媚风流。眉宇之间透着让人见了就暖心的亲切。那少女见到黛玉的身形之后,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台阶,行至黛玉面前拢住了黛玉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亲切的叫道:“可是林家妹妹,姐姐这里等候多时了。” “你是……薛家姐姐……薛家姐姐。”林黛玉动情的叫了一声,泪珠儿再也不能自制的滚滚落下。扶住薛宝钗的肩膀失声痛哭。 薛宝钗的眼眶儿也霎时间红了,抬起双手体贴的为林黛玉拢了拢披风,柔声说道:“还是快些进屋吧!外面的风硬,妹妹会受不了的。” 林黛玉含着泪珠儿点了点头,顺着薛宝钗上了台阶,翩然入了正堂。早有薛夫人含着怜爱迎上前来,打量了黛玉一番,口中笑道:“我原以为我们家宝钗就是个最好的了,哪知道今日见到林大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神仙堆儿里的人。” 林黛玉脸色一红,柔柔的欠了欠身,轻声说道:“见过薛伯母。” “哎!”薛夫人一脸欣喜的点了点头,拉过林黛玉落了座。旁边一个小丫头立刻眼明手快的上了一碗燕窝。宝钗捧到林黛玉面前,关切的说道:“天寒风硬,快些吃点热汤去去寒。知道你身子不好,特地给你炖了碗燕窝。” “多谢姐姐。”林黛玉低头看着面前的燕窝粥,吸了吸鼻子。 “谢什么。到了这里你就和自己家中一样,没那么多礼数。”薛宝钗说着,就着林黛玉一旁坐了下来,道:“知道你要过来,我就开始张罗他们给你收拾屋子。因我总想着咱们姐妹往日里隔得太远,实在不尽兴。所以就没给你拾掇个单独的院子,你就住在我的梧桐苑,离我最近的厢房,咱们好好儿说说话。” “但凭姐姐做主。”林黛玉点头应道。 薛夫人见了两人亲厚的样子,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开口说道:“时候尚早,宝钗你领着黛玉回院儿里歇息一下。晚间好出来吃饭。” 说着,又冲黛玉道:“你薛伯父去了外头办事,你蟠哥哥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他们都是外间的爷们,自然也不好总守在内帏不是?等晚间吃饭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他们了。” 正说话间,只见门口藏蓝色的帘子一阵晃动,薛蟠穿着一套大红色上面绣着牡丹团秀的外袍窜了进来,扬声说道:“妹妹快出来,我今儿给你带了好东西了——” 视呱u蕉俗谝巫由系牧主煊瘢辛艘凰布涞拇糁汀 “哥哥!”宝钗连忙起身,走到薛蟠面前介绍道:“这就是扬州府的林家妹妹。” 言毕,一脸尴尬的看着林黛玉。口中惴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连向来宠爱薛蟠的薛夫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哎呦!”薛蟠怪叫了一声,挣脱了薛宝钗的手,扭头一甩帘子就走了出去。 林黛玉看在眼中,愈发的尴尬了。“薛姐姐,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你不必理他,他向来是这么个性子。风风火火的,想到一出是一出。外人看了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惯给人下不来台的。”薛夫人轻柔的劝解道:“想来是又想到什么事情没办,这才猴儿急猴儿急的出去了。” “应是这样。”林黛玉点了点头,腼腆应道。只是眉宇间不由自主的现出一丝忐忑来。 薛宝钗看在眼中,连忙握住林黛玉的手笑道:“你别多心,我哥哥看起来纨绔霸道,其实他是个最和善热忱不过的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立时觉出这话中的语病来,连忙补充道:“外头的爷儿们们都是这么说的。” 林黛玉讪然的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嘴。 不过片刻功夫,只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回院子换了一套素净衣衫的薛蟠笑嘻嘻的又回来了。口中解释道:“我早上出去的时候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袍子,不过外头吃酒的时候污了才临时换下的。倒不是有意冲撞林妹妹,你别放在心上就是。” 实际情况是他又去了地宫,正赶巧师先生做好了一套外套,硬逼着薛蟠换了上去。可惜薛蟠又是个不硬气的,连声儿都没敢吭就乖乖的换了。 林黛玉一听,连忙打量一下屋内众人,这才发现无论是薛夫人还是宝钗身上的衣服都是深沉淡雅的颜色。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薛家的习惯,毕竟自家也是如此穿着。可如今看来,想必是薛家人照顾到了自己的心情才特意换上的。又想着自己在刚下岸的时候为了避讳,特地将孝服退下,换了一身素净但并不寡淡的衣服,联想到薛家的用心,霎时间觉得无比细致体贴,愈发觉得亲近了起来。 当即红着圆圈儿说道:“竟没想到伯母一家如此体贴,倒叫黛玉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母亲是京中荣国府的姑娘,我姐姐是京中荣国府的媳妇。如此算起来也是连着襟儿的亲戚。何况又是我们家主动请你过来走动的,于细节处费心一些也是常理。”薛夫人热切的说道。她最是个精明不过的人,向来喜欢明面儿上来往。即便是示恩交好也要摆在明处,叫人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领了情谊,方才觉得没白费心机。 林黛玉亲身体会了薛家的体贴细致,感动处自不必细说。她本就是毫无心机的实诚人,从前和宝钗书信交好,也是一门心思的觉得她好。如今见了面,更觉得宝钗不负自己的信任,愈发的亲厚感动起来。 当即拉着薛宝钗的手一脸动容的说道:“从前没见面,可是和姐姐书信往来,只觉得姐姐才华横溢,诗书满腹,能和我聊到一块儿去。如今看来,姐姐是真心疼我呢!以后若是妹妹有半点儿对不住姐姐的,就叫——” 宝钗轻笑两声,伸手拍了拍黛玉的手背,笑道:“妹妹和我是什么关系自不必细说,又何至于如此的诅咒发誓呢!听起来倒觉得见外了。” “我听姐姐的就是。”林黛玉一句话没表白完,可是心中却拧了起来,只暗暗发誓自己绝对要对得起宝钗的一番情意,不然妄为姊妹一场。 回过神来,又冲着薛蟠福了福身,轻声谢道:“多谢薛家哥哥体恤。” “没什么没什么。”薛蟠在一旁默不作声,早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林黛玉好几次。见到她果然像书中描写的一般风华绝代,当即心满意足的眯了眼睛。如今又见到那美人冲着自己一脸信任感激的叫哥哥,愈发美滋滋的。连连做声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薛宝钗看得好笑,忍不住偷偷的捂嘴偷笑。又看着林黛玉被薛蟠闹得满脸通红,连忙出声说道:“哥哥不是说给我带了好东西吗,怎么不见你拿来?” “啊!”薛蟠恍然大悟的用手拍了一下脑门,回道:“让我换衣服的时候顺手放屋里了……等会儿给你拿去。” 说着,又忍不住显摆道:“这东西你以前绝对没见过,是我刚派人鼓捣出来的。” 说的宝钗愈发心痒难耐,连声催促道:“好哥哥,你现在就拿给我看了吧!” 被宝钗这么一催,还有一旁林妹妹歪着头眼巴巴的好奇看着,薛蟠乐颠颠的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道:“你去我的小院儿找红袖,让她把我放在内室桌子上的两个大盒子拿过来。” “是!”那婢子躬身应了,连忙打了帘子出去。 宝钗又连声问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光给我准备了礼物不算是好的。今日林妹妹过来,你可给林妹妹备了礼物?” 薛蟠一怔,他做这个的时候确实把林黛玉这茬给忘了。不过他心思敏捷,惯会讨好女人的,当即笑嘻嘻的应道:“怎么可能忘了呢,我早就预备好了东西,只等着林妹妹到了就给她呢!” 说完,又吩咐一个小丫头道:“你再去一趟我的院子找红袖,告诉她把我前儿让她收起来的那些小玩意儿拿过来。足足有一大箱子呢!你别让她自己送,让她找两个婆子一起抬过来。” 那小丫头应了是,也连忙出去了。 这厢黛玉看着薛蟠兄妹两个亲昵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艳羡的神色来。她从小就是孤身一个,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如今看着薛蟠和宝钗两个如此和睦友爱,愈8刑酒渥约旱伶仃来 薛夫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笑眯眯的拉过了黛玉的手,说道:“你如今到了我们家来,只把你宝姐姐当成你自己的亲姐姐,把你薛大哥哥当成你自己的亲哥哥就是。” 宝钗闻言,转过身来冲着林黛玉笑道:“正是如此。今后以后什么事情不方便的,但管说给我和你蟠哥哥听。若是不好意思的话那就是与我们外道了。” 林黛玉连忙起身欠了欠身子,口中谢道:“多谢姐姐了。” “那我可就认真认你这个妹子了。”薛宝钗立刻接口,上前揽住林黛玉消瘦的肩膀,道:“我自小只有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似的哥哥,最羡慕的也就是旁个姊妹家都有冰雪聪明的妹妹,可想到如今我也心想事成了呢!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那是别人家想求都求不得的呢!” 正说笑间,门口帘子一阵晃动,却是红袖亲自捧了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都盯在了那托盘之上。待看清托盘上的物件儿时,不由惊异的轻“呀”出声,宝钗更是忍不住的说道:“这么个精巧神奇的东西,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29 皇商 第二十九章明大义宝钗劝潇湘感真情杨妃心生怜 黑漆木质的托盘上面,搭着一张大红蟒锻绸子,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个脸盆大小的玻璃球。玻璃球成色透明,匀净,里头还镶着一座小小的宅子,四处还有些绿柳红花。宅子前头端坐着四个拇指大小的人物,眉清目秀,笑容可掬,乍看过去竟然和薛家四口有三分相像。球内四处都是细小的雪白色颗粒,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材质的,只是薛蟠将那玻璃球拿起来略作摇晃之后,当中那细小的白色颗粒不断飞溅,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下雪了一般。 脸盆大的玻璃球用一个檀木珐琅镶嵌象牙雕刻的底架托了起来,静静的呆在那里,有阳光折射过来,透明的玻璃球霎时间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如梦似幻,幻彩迷离。 “这东西可真漂亮。”宝钗情不自禁的出声说道。 黛玉看在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和心动。 只有薛夫人打量着玻璃球里面的景象,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似的。” “可不是眼熟吗?这宅子的门脸儿是我们薛家大宅,前头四个人是爹妈、我和妹妹。”薛蟠笑嘻嘻的解释道:“里头的景色自是春夏秋冬不必细说,我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一家四口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和睦亲好,幸福安康。” “好一个和睦亲好,幸福安康。”一道醇厚的嗓音从外头传来,只见薛之章打了帘子从外头进来。顺道带进了一股凉风。他原本是听了薛蟠的话有感而发,待看到托盘上的玻璃球时,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出口赞道:“好个精巧希贵的东西!” “见过老爷。”众人立刻起身给薛之章请了安,林黛玉也随后俯身拜道:“侄女黛玉见过薛伯父。” “快起来。”薛之章虚扶了一下,冲着黛玉柔声说道:“你父亲身子可安好?这一晃儿有小半年都没见过你父亲了,心中很是担心。你一路涉水而来,很疲惫了吧?” 黛玉轻声回道:“父亲身子还算硬朗,也时常念叨着许久不见伯父了。这一路行舟而来,不过三五日。黛玉倒也见识了一番两岸的风水人情,因此并不觉得疲累。多谢伯父挂念。” “我和你父亲相交莫逆,你和宝钗的关系也不必细说。到了这里你只管当成是自己家中,一应吃住都按着你自己往日的习惯来,切不可做那客随主便的生疏之事。自然也不必太过拘谨。”薛之章含笑着嘱咐两句。 林黛玉只觉得心里更加熨帖了,连连点头应道:“我会的,多谢伯父。” 少顷,又有个温柔乡的丫头指挥着几个老婆子抬着一只箱笼进来。 薛蟠指着那只箱子对林黛玉道:“早听说妹妹要从扬州过来,我一个俗人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我平日在外头搜罗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是我们自家作坊上制作的。妹妹把玩着消遣时间吧!” 说着,使人打开了箱笼。 黛玉定睛看去,只见满箱子琳琅满目,俱都是些可爱的小玩意儿。有之前就见过的各种竹子抠成的小摆件儿,胶泥垛的风炉儿,也有用柳枝长草编的藤篮或者小动物,甚至还有一堆奇形异状的被一块丝绸包起来的薄薄的木片。下面还有许多东西,因为光线和遮挡的缘故,都看不太清了。 薛蟠伸手从箱笼里头拿出那一包木片,摊开。然后又从箱笼当中拿出一个一尺大小的竹筐,掀开上面的盖子,从里头小心翼翼地挪出了一个木制的小房子出来。 然后又冲着林黛玉嘿嘿一笑,指着另一旁的木头片儿对着林黛玉说道:“这个叫积木,你若是闲来无事就搭着房子玩儿吧!” 林黛玉有些惊讶的用手捂住了嘴,看着那敞开的箱笼,又回过头来看看这木制的小房子,眼眸当中异彩连连。 因为时间的关系,薛蟠也无法将箱笼中的玩意儿给林黛玉一一展示。好在这些东西宝钗都有,只等着以后有时间了让宝钗陪着林黛玉玩儿一遍就是。于是薛蟠又吩咐一种婆子将箱笼收拾好抬到了梧桐苑给林黛玉准备的厢房里。 一时间天色渐晚,薛夫人连忙吩咐宝钗将林黛玉带回了梧桐苑中。简单的梳洗过后,林黛玉在侍女雪雁的服侍下换了一身淡紫色绣着青竹图案的掐牙坎肩,下身罩着一条月白色撒花洋褶裙,唯在裙摆处绣上了些淡雅的花样,映衬的黛玉愈发的气质高雅,恍若谪仙。 这么一身打扮出来,直叫守在外头等候的宝钗眼前一亮。愈发觉得这妹妹果真是个神仙妃子般的人物。 连忙起身走到黛玉的面前,拉过黛玉的手道:“真真是个美人胚子,竟叫人看得拔不出眼来了。” 黛玉面上一红,歪着脑袋说道:“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薛宝钗掩口娇笑,“我们两个还是别这么相互夸赞了。不然的话,好听的话一晚上都说不完呢! 说着,拉着林黛玉的玉手往外走,边走边说道:“爹妈和哥哥都等着我们去吃饭呢!咱们可快些过去。” 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走过抄手游廊,穿过一个角门并一个东西穿堂,只见面前又是一桩气派的正房。携手进了正房门之后,果然见到薛家三人端坐在正堂里头,地上立着乌压压一片丫鬟婆子。见到宝钗两人的身影,薛夫人面上闪过一丝笑容,轻声吩咐道:“摆饭吧!” 于是先有一波丫鬟捧着托盘鱼贯上菜,又有一波丫鬟穿插上了碗碟筷箸,再有一波丫鬟捧着清水毛巾等侍奉众人洗手擦脸,一应事务之后,俱都悄悄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三两个布菜的丫鬟站在各位主子身后。 薛之章这才开口说道:“我们家人口少,因此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大家规矩。平日行事俱都是尽兴而来。比如这吃饭,也都是大家聚在一起吃,菜式也没有那么讲究,除了每日定下的菜式之外,大都是主子们想吃什么了,吩咐厨房现做。当然饭桌上也没什么规矩,贤侄女也要随意才是。” 黛玉少不得起身应是。 “哎!”薛之章见状,连连摆手叫黛玉坐下。又开口说道:“方才说了,咱们家餐桌上没那么多讲究。当然更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说道。我若说什么了,你坐着回话就是,不必如此郑重。” 黛玉又点头应是,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于是薛之章吩咐开饭,大家俱都拿起来筷箸吃喝起来,期间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不断,气氛十分自然亲昵。薛家餐桌上的摆菜也是有别于其他人家的,因为薛蟠十分随性且无肉不欢的缘故,导致饭桌上的菜肴颇有些两极分化的差异。一边是油腻香辣的众口食物,一边却是清淡雅致的青菜小鲜,大家各吃各的,互不干扰。 饭毕,外间伺候的丫鬟们寂然撤了碗筷残羹,薛夫人侧身看着薛之章。倾身问道:“老爷今儿吃什么茶?” 薛之章摆手说道:“今儿就给我泡一杯龙井吧!” 没容薛夫人说话,只听一旁薛蟠突兀的说道:“秋天喝乌龙茶好,养身保健。” 薛之章又改口说道:“那就上乌龙茶吧!” 薛夫人又转身问向黛玉:“贤侄女喝什么茶?” 黛玉低头,不假思索的回道:“黛玉听从伯父吩咐。” 其实她在家时林如海教导她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完,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只是初到薛家,林黛玉谨言慎行来来不及,又怎么会说这种话,少不得一句客随主便罢了。 薛夫人看在眼中,闪过一丝爱怜,刚想开口劝慰黛玉不必如此谨慎,就听薛蟠说道:“我要喝珍珠奶茶。” 薛夫人爱子成狂,少不得连连应了。宝钗也出声道:“那我也喝珍珠奶茶吧!” 说着,又对林黛玉道:“妹妹可能没喝过这东西,不妨尝尝。虽然不必清茶的醇香雅致,不过却也别有一番风趣。” “那就听姐姐的吧!”林黛玉微微一笑,心中倒是有些狐疑。 少顷,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中有两杯乌龙茶用天青色绘着兰花图案的茶盏装着送至薛氏夫妇面前。另有三杯乳白色的液体被盛在一个软软的被封了盖子容器中,中间还正插着一个圆形的管状物。托盘旁边铺着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绵帕子。林黛玉抬眼看着薛蟠兄妹的动作,发现两人俱都是拿着面帕子垫在手中,然后双手捧着那珍珠奶茶喝了一口,然后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林黛玉脸上的好奇之色愈发严重,也学着薛蟠兄妹的动作捧起了珍珠奶茶,轻轻的吸了一口。只觉得一阵香醇粘腻的气息在口中散开,流连在唇齿之中挥散不去。黛玉不自觉的又吸了一口,这回却感觉到有什么固状物随着液体流入了自己的口中,不由吓了一跳。 薛宝钗在一旁一直注意着林黛玉的神情动作,见到她这般表情,立即笑着说道:“吃到珍珠了吧?别害怕,只嚼着就好,软软的很劲道。挺好玩儿的。” 林黛玉点了点头,学着宝钗的样子咀嚼起来。不过片刻,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吃过茶后,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消消食儿。薛家人顾念着黛玉远道而来,恐怕早已乏累了。于是就起身四下散了。薛宝钗领着林黛玉回了梧桐苑。 一番洗漱过后,自是准备就寝的。只是黛玉从小生在扬州,养在父母身边,如今是第一次出门,虽然薛家众人对林黛玉都很关怀,可依旧难掩黛玉思父之情。一时间又怔怔的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薛宝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妹妹可睡下了?” 自是没睡的,如果不是在正房见到了黛玉房中依旧亮着的烛光,薛宝钗又怎么会过来呢! 小丫头雪雁给宝钗开了门。只见宝钗披着一个青坎披风摇摇的走了进来。林黛玉连忙迎上前道:“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还没睡?” “这话正合该我问你才是。”宝钗摇了摇头,关切的看着林黛玉,道:“妹妹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就乏累了,怎么还不休息呢?” 林黛玉一时语噎,反倒说不出话来。 薛宝钗最是个玲珑心肠的人,见了黛玉的表情,又怎会不知黛玉心中想的是什么。当即亲切的拉起了林黛玉的双手,一边慢慢的往床边走去,一边缓缓说道:“妹妹长这么大,今次是第一次离家吧,想来妹妹一定是想家了。” 语音未落,只见林黛玉神色一悲,串串泪珠潸然而下。一边哽咽的说道:“自我到了金陵,伯父、伯母、姐姐和薛大哥哥对我自是无话可说的。我若还说想家,岂不是不知道好歹了,只是——” “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薛宝钗扬了扬眉,很是不赞同林黛玉的话,当即反驳道:“妹妹是客,来到我家我自然是要热情款待的,不然又干嘛巴巴儿的求这个、求那个将妹妹接了过来。只是我们家对你再好,又能抵得过你自己的家去?这世上再也没有在别人家住的舒适就把自己家给忘了的道理。” 顿了顿,又道:“这理不光是说给妹妹听,便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们薛家虽然比不得那些名门世家,可我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家人能比我爹妈和哥哥更好的。若真是能和他们长久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那也是幸福的。我虽然未曾见过林伯父,可以己度人,想来林伯父对妹妹而言和爹妈、哥哥与我而言没有不同。这也就难怪妹妹会思乡情切。可若没有这种真情惦念的话,这人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心里头空牢牢的,即便是在皇宫里头锦衣玉食,又和那牢狱当中有何不同呢?” 这么说着,竟也勾起了一腔愁思,淡淡的,却有些茫然。 林黛玉听宝钗这么一说,愈发觉得宝钗是自己的知己,竟然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去。又看到宝钗的神色有些恹恹的,立即想起宝钗也要选秀的事情来。不由得拍着宝钗的双手安慰道:“姐姐这话说的极是。不过以姐姐的品貌,想必求伯父操办一下不入宫去。也是可行的。其实人人都说皇宫好,可以我看来,却是未必的。” “不入宫?”薛宝钗呆呆的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若是不入宫的话,自己这么多年辛苦筹谋又算什么呢? “姐姐?”林黛玉看着薛宝钗沉默的样子,歪着头叫道。 薛宝钗回过神来,却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当即拍拍林黛玉的手,轻声岔道:“妹妹一路行来,都经过了什么地方,风土人情和金陵有何不同,和姐姐说说吧!” 于是两人在床头相继坐下,宝钗又顺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黛玉披上。口中絮叨着:“妹妹身子骨儿弱,还是仔细些好。金陵不必扬州,到了秋夜还是很凉的。” 黛玉拢了拢披风,很是感激的说道:“多谢姐姐。” “谢的是什么呢?”宝钗摇了摇头,只感觉一阵阴凉。索性和黛玉两个都掀了衾被躺进去,慢慢的聊着。直到林黛玉的郁郁情结没那么重了,两人这才合上眼睛,一并睡了。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黛玉早早的醒了过来。彼时天还未大亮,黛玉悉悉索索的披上外衣坐了起来。就见宝钗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娇声说道:“妹妹不必这么早起来,咱们家晨省问安的时辰和旁人家不同,需得到卯正五刻之后再说呢?” 黛玉听得稀奇,连忙回身问道:“怎么会这么晚?” 宝钗吃吃的笑了两声,神情之中有说不出的宠溺放纵,连声说道:“因为我那哥哥……他早上起不来!” 说着,竟捂口娇笑了起来。 林黛玉一时惊讶不已。她还以为是旁的重要缘故,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理由。不过当中透露出的对薛家大爷的宠溺看重却是一点都不差的。想到昨日薛蟠给自己搜罗到的诸多小玩意儿,又仔细对照了一下薛蟠的行为举止,她竟然有种这么宠着理应如此的感觉。 摇了摇头将脑中荒谬的情绪赶出去,林黛玉见天色还早,索性又脱下衣服歪在床上,伸手推了推迷迷瞪瞪的宝钗,轻声说道:“薛姐姐,你若是不困,和我聊聊吧?” 薛宝钗闻言,用手搓了搓脸,无奈的睁开双眼道:“你想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林黛玉用手指着头,抿了抿嘴,开口道:“说说薛姐姐自己吧!你都喜欢什么?” “爹妈向来叫我宝丫头,相熟的人也都这么叫我。你妹妹冷不丁儿的叫我薛姐姐,我反倒觉得生疏。”薛宝钗懒懒的看了林黛玉一眼,道:“若是妹妹不嫌弃,就叫我宝姐姐吧!” “宝姐姐!”林黛玉乖顺的改了口。只觉得这称呼一说出来,果然和宝钗的感觉又亲近了许多。 “好妹妹。”薛宝钗眯着眼睛勾了勾嘴角,满意笑道:“我以前见妹妹心思玲珑,才思敏捷,早就起了亲近之意。只是遗憾你我离得太远,并不能聚在一起好好相处。如今有了这缘分……妹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必定将妹妹当成亲妹子来看。从此以后若是再有人敢欺负妹妹的话,我可是不依的。” 宝钗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这样的人情她哪天不卖上一个两个的。怎知说了半天都没见黛玉的动静儿,不由诧异的睁开了眼睛,却见林黛玉一脸激动的看着她,眸中泪光点点,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宝钗愕然的坐了起来。 “姐姐……”林黛玉只说出一句话不到,就哽咽的泣不成声。“不瞒姐姐说,妹妹从小就是一个人,最羡慕的就是别人都有兄弟姊妹。昨日见了姐姐和薛大哥哥关系亲昵,便十分艳羡。却没想到姐姐竟能把我当成亲妹妹看,我只觉得……” 薛宝钗一颗悬着的心霎时间放下来,却也觉得哭笑不得。看着涕泪连连的黛玉,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将人搂进怀中,学着薛夫人的样子摩挲着黛玉的后背安慰道:“好妹妹,这可是件高兴的事儿。妹妹怎么还哭了起来,倘若哭坏了妹妹,岂不是我的不是?” 连连劝了半晌,黛玉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看向薛宝钗的眼神却是愈发亲近信赖了。宝钗看在眼中,自然是得意欣喜。只是看着黛玉如此纯然天真的样子,少不得又感叹一番。这样澄澈如水晶的人可是少有了。就冲着这份纯粹,自己少不得要搭出七分真情才是。 且不说薛宝钗心中是如何的千回百转,对林黛玉的态度世故中渐渐多了几分真情真意,单说两人这边丝丝耳语又说了半晌,就听外头有丫鬟扬声说道:“大姑娘和林家姑娘可起身了?我们家大爷吩咐奴婢给姑娘们准备准备,要带着两人上城外的度假村逛逛。” 30、皇商 30、皇商 第三十章哄美人倾尽全力费心机京中来人 金陵城外十里处,有一处薛家庄。依山傍水,恰好处在半山腰处。原本这处庄子不过是薛家旗下的一处田产不怎么丰富的废弃庄园,庄子中的佃户们也时常青黄不接,遇到天不假年的时候,更是惨的连口饭都成问题。 这种地方虽然算不上穷山恶水,但是也穷的掉渣。别说富贵人家了,就是稍微有些薄资的普通百姓都不愿往这么多走一步。可是自从几年前薛家大爷给庄子上一笔遣散费顺便将庄子中的佃户挪到其他庄园之后,事情便悄然的改变了。 首先,薛家大爷花了大价钱修葺了从庄园直至通往金陵城官道的一段路途,一色的青石板路压底儿,三驾马车并排的宽度让这条路武艺无意多了几分气派。道路两旁植树种花,颜色鲜丽。 然后动土修葺庄园,叮叮当当,尘土喧嚣了又是好几年,直至年前全部竣工。又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张剪彩”之后,这庄园一下就繁华了起来。 虽然寻常人等不得入内,但是站在山顶往下望,遮遮掩掩的能看到不少壮丽精致的楼台屋舍,殿宇亭榭。明黄色的瓦片,朱红色的墙壁隐藏在丛山荫林之间,却掩不住那洋溢而出的奢华气派。 一架马车从山脚下徐徐上来,前后跟着三十来个壮丁,薛蟠也骑着高头大马优哉游哉的在旁边逛着。时不时打量着一路上的景致,得意非凡。 直到了庄园门口,在一座玉石牌坊前停了下来。左右环顾是数不尽的豪华马车,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稳稳当当的停在牌坊前面的一块偌大空地上。{阅读就在,} 有打扮成小厮模样的丫鬟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请二位公子下车吧!” 马车上的门帘被掀开,一身天青色儒服华冠的林黛玉和同样装扮的薛宝钗低头弯腰,在“小厮”的扶持下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在车前站定,举目打量着头上的牌坊,只见那牌坊高约三丈,最上头写着“天上人间”四个大字,牌匾的落款则是…… 林黛玉凝神细看,不由得心中讶然。因为那落款处居然是圣上的私人印刻。又想到之前在家中曾经听父亲偶然提过薛家是如何的得了圣上的心意竟然以一介皇商之名被封了侯位,虽然只是个虚名侯位,但是从中也可看出薛家的圣宠到了如斯地位。 薛蟠走上前来,装模作样的拱手请道:“于公子、包公子,请吧!” 林黛玉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只觉得触感和平常无异,再也想不到这上头居然多了一层皮子。当即也来了兴致,学着戏文上的样子拱了拱手,开口道:“薛兄也请。” “走吧!”薛蟠乐颠颠儿的带着众人进了庄子,只见一路上的景致愈发的气魄壮丽,假山花石,精致屋舍楼台亭榭,汀兰碧波…… 一行人穿花度柳,抚石依泉,逶迤行至一座约有三丈高的精美建筑前。只见这建筑风格迥异,通体都是用深蓝色透明材料制成。林黛玉入神打量了半晌,方才不确定的说道:“这可是玻璃?” “妹妹果然好眼力,可不就是玻璃嘛!”宝钗笑着回道。接着又用一种得意的口吻介绍道:“好叫妹妹晓得,这些可不是寻常的玻璃。是哥哥特地从海那头请了高人过来,经过三年的研制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钢化玻璃’。这种玻璃较寻常玻璃器皿更为结实坚固,比之大理石也差不多少了。” “竟然如此?”林黛玉也惊愕的微微张开了小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薛宝钗。 “可不是嘛!”薛宝钗含笑应道。“不光如此,这里头的景致更是前所未有的稀奇金贵。今儿咱们姐妹算是有了眼福。哥哥为了让咱们姐妹好好逛逛,特地叫人封了这水晶宫,只叫我们两人进去呢!” 林黛玉听薛宝钗这么一说,下意识冲着薛蟠微微一笑,颔首谢道:“多谢薛大哥哥。” 见到偶像如此对自己说话,薛蟠乐得裂开了嘴,连连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 说着,众人一起进了“水晶宫” 普一进去,林黛玉就觉得眼前一暗。幽蓝色的带着神秘感的光芒在面前柔和的闪烁着。只见面前是一个半月形的拱状通道,通道的上下左右都是幽蓝色的海水,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光亮将海水照的幽兰深邃,能看见海水当中时不时悠闲游过的各色游鱼,花花绿绿,五彩缤纷。 薛宝钗摇摇的向前走去。没走两步,只觉得身后无人,转过身去,果然看见黛玉还在入口处吃吃的站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片深蓝色的海水。 宝钗轻笑着招呼道:“妹妹怎么呆愣起来,快些过来啊!” “宝姐姐等等我。”被宝钗这么一叫,回过神来的林黛玉下意识说道。只是举步的时候一个低头,看着脚下也是透明一片,幽蓝色的海水,穿梭来去的游鱼,甚至种植在海水里的各种水藻和珊瑚,竟然就这么清晰可见。林黛玉有些心慌的停住了脚步。 “妹妹别怕,有钢化玻璃挡着呢,掉不进去的。”宝钗说着,笑着走上前一把拉过了林黛玉往里头走。 “呀!”林黛玉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果然无事。又被周围的景致吸引了视线,也不自觉的各处摸摸触碰起来。 有爱玩儿的游鱼见到了林黛玉放在玻璃上的手,好奇的游了过来不住的隔着玻璃亲吻着,看的林黛玉“咯咯”的笑,连声叫着宝钗一起。{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于是两人边玩儿边乐的走了半晌,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觉得身上酸软疲乏,寻常不爱走动的脚掌都仿佛被针扎的疼痛,不由得相互搀扶着靠在一旁的玻璃上。 宝钗举目四望,不由惊异的问道:“哥哥呢,他不是和咱们一起的吗?” 林黛玉这时候也想起来了,连忙问向身旁已经看呆了的丫鬟婆子:“薛家大爷呢,你们可看见了?” “这……”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最后只懦懦的说着因为这景致稀奇的缘故,俱都看呆了,谁也没注意薛家大爷干什么去了。 宝钗不由得着急了起来,道:“这可怎么办呀,哥哥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妹妹真是关心则乱,我在自家的园子里头,又怎么会迷路呢?”薛蟠的声音从通道另一头传来。钗黛两人看过去,果然看见薛蟠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我是给你们预备饭食去了。想来逛了这么一上午,你们又累又饿了吧?”薛蟠笑嘻嘻的拱手作揖,一边唱道:“两位公子,里边儿请啊——” 钗黛两人忍俊不禁,掩口娇笑。相互搀扶着在薛蟠身后慢慢走着。不过三五十步,转了个弯,果然看见一张湖蓝色撒花锦缎铺着的方形桌椅,上头琳琅满目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醇香四溢。沟得钗黛二人愈发觉得饥肠辘辘。 “快些坐下吧!”薛蟠张罗着两人坐下。吩咐丫鬟伺候两人洗漱擦脸,然后指着一桌子海鲜笑道:“在水晶宫里头吃海鲜,也算是应景儿了吧!” 钗黛两人会心一笑。薛蟠先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块蒜蓉扇贝,笑着说道:“这扇贝是用炭火烤出来的,和蒸煮的味道略有不同,你们尝尝可喜欢?” 两人依言品尝过,只觉得味道果然不同。除了海鲜原本的鲜嫩之外,上头撒着的辣椒等物又多了两分刺激,吃起来愈发爽口了。黛玉不由得说道:“不错。” 宝钗也道:“这个做法我喜欢,比蒸着好吃多了。” 得了夸奖,薛蟠愈发开心。当即站起身来给两人布菜介绍,什么辣油子焖的香辣蟹、什么翡翠鲜虾线,什么麻辣小龙虾……一应食物一半是口味极重的麻辣味,一半是清淡的原味,竟然是按照宝钗和黛玉两个人的饮食习惯烧制的。薛宝钗习惯了倒也无所谓,倒是林黛玉再三的感叹这薛家哥哥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没想到竟是个这么周到细致的人。又想到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一箱子小玩意儿,果然也都是清新雅致,十分符合她品位的东西。遂明了了薛家待她的心意,往日里的小心谨慎竟然散了许多,情思开阔了,竟然连身子也好了不少。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薛蟠被林妹妹这么感激的一瞧,更觉得浑身来劲儿。索性将一旁丫鬟的活计给抢了下来。亲自给两人夹菜换碟,一番折腾下来,就觉得一番心意了了,别提心中有多舒畅。这一顿饭他是没吃多少,反倒“服侍”的钗黛两人多吃了一碗饭,被薛宝钗戏称道:“哥哥果然体贴小意,不知道将来那个女子有福气,能说给哥哥做嫂子。”。 薛蟠闻言,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这些个没谱的事情作甚?反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来娶谁由爹妈看着呢,用不着我操心。” 薛宝钗闻言,见薛蟠果然没有什么意思,也就不提了。她和哥哥从小一块儿长大,最是了解不过的。这哥哥表面看起来好像很成熟,经商的手段又很稳健,其实也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何况哥哥说的也对,他们这种人家,婚事也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联手,自然是要父母双亲四下周全才是。仔细想来,果然和他们自己没什么干系。 而这厢薛蟠更是说过了就忘。对于这种家族联姻的事情,他倒是没什么反感。只因上辈子他还是那家纨绔的时候,就被父亲定下了一个自己从未见面的未婚妻。那是体系内某位大佬的孙女,因他本人想要在往上爬一步却缺少活动资金,而他父亲又迫切想找一个靠山。所以两拍即合,他们两个小辈就成了不能明说却两方都放心下来的契约。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的结合也属于是“官商勾结”了。 于此,虽然不知道对方女儿如何作想,薛蟠个人倒是没什么意见的。作为家族的一员,他可以肆意花费家中的资源而无后顾之忧,正是因为整个家族的稳健发展,蒸蒸日上。既然享受到了优待,就必然要懂得付出。那些既挥霍着家中资源又妄想着什么都不做而“追求真爱”的异类毕竟还是少数。毕竟像他们这种“于国于家”无用的纨绔们,身上唯一能贡献出来的恐怕就是婚姻了。 可惜自己“英年早逝”,不知道那个没缘分见面的未婚妻现在如何了…… 摇了摇头,薛蟠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挥到脑后,起身冲着钗黛两位说道:“不如我们去马场看看跑马吧?” “跑马?”宝钗和林黛玉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宝钗问道:“跑马有什么可看的?” “那是赛马,很激烈的。”薛蟠随意说了一句,然后领着两人和一并小厮状的丫鬟们出了“水晶宫”。 到了马场的时候,宝钗两人只觉得呐喊声响彻云霄,锣鼓喧天,十分喧嚣,心中那是愈发疑惑。 薛蟠带着两人从贵宾通道直接上了三楼包房。打开房门就看到前方一块大大的落地窗,透明的玻璃杯笼上了一层暗色的纱帐。从里面看外面还是很清晰的,可是从外面却一点儿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地上铺着一块朱红色的波斯地毯,整个房间装饰的十分奢华。在落地窗前面有一架桌椅,上面已经摆好了茶水糕点,还摆放着两个黑色的圆筒状的物品。 薛蟠将两人引到了座位上坐好。然后将黑筒状的东西分别递给了钗黛两人。因为要避嫌的缘故,薛蟠只是在宝钗身边指点着应该如何做,而另一旁黛玉见了,学着宝钗的样子也就明白了。 “……将细的这一头对在眼睛前面,另一只眼睛闭上。然后顺着这通孔往外瞧,对,你看……” “呀!”宝钗被视野中突然出现的景象吓了一跳,慌忙将那黑筒放到了茶几上。“我怎么突然瞧见——” “这个东西叫望远镜。就是说你用它能看到远处的东西。怎么样,还清晰吧?”薛蟠笑嘻嘻的问道。 “何止清晰,简直是毫发毕现。”一旁的林黛玉叹服似的说道。忍不住拿起那黑筒,一再的瞧着。这边宝钗也稀罕的爱不释手。 薛蟠见状,勾了勾嘴角,挥手说道:“既然两位妹妹都喜欢,那就把这个拿回家去把玩吧!” “这可不好!”林黛玉慌忙说道。 而宝钗却兴奋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谢谢哥哥了。” 然后,又扭头对着黛玉说道:“你别和我哥哥客气。到了我们薛家,你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既然叫我姐姐,那我哥哥就是你的哥哥。哥哥给妹妹东西,妹妹推脱什么呢?这岂不是外道了?” 一席话说得林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看着茶几上的“望远镜”,想了想,还是拿起来对着薛蟠谢道:“多谢薛大哥哥。” “没什么。”薛蟠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说道:“我的东西就是妹妹们的,看好了什么,尽管和我说就是。”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宝钗连忙说道。现在是九月的天,虽然没有冬天那么严寒但到了晚上还是挺凉的。而她进来这么就,只觉得脚下的地毯不但绵软,而且踩上去十分暖和,比家里的那种要好多了。当即冲着薛蟠说道:“好哥哥,你这个地毯是从哪里弄得,比我们家里头的还暖和。” “这是商队刚从波斯带回来的羊绒地毯。放到庄子里的都是次一等的了,好的都让商队送到家里去了。妈说现在正是热气上升的时候,就先不铺了。”原本也是要马上铺上的。只是波斯地毯大都是大红色颜色亮丽的图案,薛宝钗因要给林黛玉收拾屋子,而薛夫人也是看在林大人且两家算是姻亲的关系上,暂且还没摆出来。何况如今九月份,天气也着实不冷,没摆也就没摆了。 宝钗冰雪聪明,只从薛蟠这一句话当中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下也就不再提了,反而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赛马上面,就是怕林黛玉听了多心。 而黛玉这厢也是心思灵透,也是隐隐明白了是自己的缘故,才叫薛家避讳着没有弄出鲜亮的颜色来。心中那是愈发的感激,又见到宝钗恍若未闻的转移了话题,心知是不想叫自己多心为难,当下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哥哥,为什么你这马场上用白色的石灰粉画了一个个圈儿,还有那些个骑马的人……怎么背上都穿着带字号的马甲?”比如这个穿上黄色的马甲,后面用红墨写了个大大的“壹”,而数字下方则用黑墨写着“城东锦瑟布行友情赞助”的字样,到了另一个骑手那里,显然又换了数号和字样了。 “这叫赌马,也是赌钱的一种。每次放上十匹马,用数字区分出来,好叫外面的人下注。若是谁压的马跑赢了,可得到一笔数目很大的奖金……这一年来有不少人就这么一夜暴富的。而写在骑手马甲后面的黑色字体叫做赞助商。也是咱们的客户……”薛蟠详细的给薛宝钗讲解着。末了,笑着说道:“好叫妹妹得知,如今这赌马、蹴鞠、洗浴中心和水晶宫可是咱们庄子上最获利的营生呢!” 薛宝钗听到薛蟠的一一讲解,只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而对于哥哥在生意场上的敛金手段,向来只能膜拜的宝钗更是愈发的心腹了,如今简直是在用看财神的目光看着薛蟠。 被薛宝钗这么□裸的崇拜目光看得面红耳赤。薛蟠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看着另一旁也有些异彩连连的看着他的林黛玉,突然灵光一闪,出声问道:“要不……我带你们去骑马吧?” “可以吗?”薛宝钗眼前一亮,林黛玉虽然有些害怕,但是看着下面英姿飒爽的骑手们,也不禁跃跃欲试起来。 “这有什么不成的。我们去后面的放马场,先将其余无关人等劝退,只有我们自家人。再说你们还都是易容着来的,怕什么呢!”薛蟠仔细想了应对之策后,才对着钗黛两人说道。 “那就太好不过了。”宝钗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这么一说,我都有一年多没碰过马匹了,也不知我的小红云现在怎么样了。” “脾气可大着呢!”薛蟠耸了耸肩,也站起身来,准备带着众人出去。 只听外头突兀的响起一阵敲门声,然后吴岳扬声说道:“大爷,是小的吴岳。” {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进来吧!”薛蟠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朗声说道。 待吴岳的身影进了包间之后,只见他一脸神秘的走到薛蟠面前,轻声说道:“大爷,京中来人了,大老爷叫您立刻回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又抽了,无法回复评论~~~ 评论,请来我这儿~~~ 31、皇商 31、皇商 第三十一章应承诺催促上京料后事林海认子 薛蟠带着宝黛两人回了薛家大宅后,径自去了薛之章的书房。谁知在里面却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高维?”薛蟠看着在地中央站定的青年男子,下意识叫道。 高维脸上闪过一抹意外,接着受宠若惊的说道:“没想到大爷居然还记得小人名字。” “这有什么记不得的,当年你一直在四爷身后,我们可在一起处了好几个月呢!”薛蟠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嘴。 这可不同。高维暗暗的摇了摇头。当年圣上还是个不太受宠的四皇子的时候,他这个贴身近卫虽然每日里跟在左右,可是能一口叫出他名字的又有几人?何况这中间还隔了五六年,即便是八面玲珑的忠信侯薛老爷在见到他的第一面都迟疑了片刻呢!可见这薛家大爷确实不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势力之主儿。也怪不得圣上这么多年来,对他念念不忘了。恐怕除了这位大爷挣钱的手段外,也怀念这种自然的感觉吧! 高维心下想着,当下对薛蟠的感情又亲近了那么一两分。 “对了,你这个贴身近卫不在陛下跟前儿呆着,跑到金陵来做什么?”薛蟠笑着打趣道:“可是每个月来领红利的换成你了,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大爷取笑,若是圣上真将这活计派了我,那我才开心呢!”高维笑着恭维了一句,紧接着正色说道:“今日前来,乃是陛下又要事吩咐。” 说着,神色凝重的从怀中掏出一封密旨来。 薛之章见状,立刻走上前跪拜在地,同时也伸手拽了拽还在站着的薛蟠。薛蟠这才缓过神来,嘟了嘟嘴,低头跪在地上。 “……”高维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大通,末了,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高高聚在薛蟠头顶。 “……”薛蟠没反应。 “咳咳,薛大爷,您得领旨谢恩。”高维小声说道。虽然这次的差事极为隐秘,但是该有的程序却是不能错的。 “哦!”薛蟠呆呆的应了一声,然后木木的叫道:“臣领旨谢恩。” “……”这回,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成了高维,正一脸呆滞的高举着玉佩看着薛蟠。 急的跪在一旁的薛之章直跳脚,奈何这旨意并不是颁给他的。为了表示对皇权的尊重,他只能在薛蟠完全领旨之后才能说话, “那个……”高维清了清嗓子,继续指点道:“您得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玉佩。” 薛蟠头也不抬的将双臂举止,突兀的动作差点没插到高维的脸上,高维只觉得一阵无语。思量了半晌,只得草草将玉佩放到了薛蟠手上。 一番接旨,总算兵荒马乱的混过去了。 大家站起身来,薛蟠定定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牌。只见这玉佩乃是最上好的和田玉制成。正面是栩栩如生的盘龙雕刻,四周还有祥云图绘,下面则有一行小字,隐隐写着“徒臻”的字样。 只听高维语气复杂的说道:“这是圣上还是四皇子时候的身份玉佩。此番过来,就是让我将这玉佩交给薛大爷。薛大爷可要好好保存才是。” 他这话一落,薛蟠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薛之章下了一跳。闹不清楚当今这是什么意思。这块玉佩往小了说只不过是当今的身份玉牌,每个皇子都有的。可若是往大了说,以当今现下的身份,这玉牌可就代表着“如朕亲临”啊!那权利可就大了,真不知道当今究竟是什么意思!{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是真的恩宠,还是想要“捧杀”。 薛蟠这边还有点没转过味儿来,只听高维又说道:“小臣在过来的时候,圣上和小臣说一定要给大爷带过来一句话。‘朕如今已能护住你不受任何人的欺凌,着你快快上京’。” 薛之章又是吓了一跳。当即恶狠狠的看着薛蟠,一脸凝重的问道:“圣上当初走的时候,你究竟和圣上说什么了?” “啊?”薛蟠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口中下意识道:“我没有啊!” 看着薛之章一脸“我不相信”的模样,薛蟠不服气的说道:“我真没说什么!” 旋即,想了一下,又很不确定的补充道:“也可能说了什么吧!可这都五六年了……我上哪儿记得住啊!” 说着,心中又暗暗吐槽圣上的好记性,怎么五六年前的闲话儿还能记住啊!不都是说当皇上的日理万机?不都是说当皇上的心怀天下?怎么如今这圣上就惦记上他了呢! 薛蟠郁闷的搔了搔脑袋,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薛之章,弱弱的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是吧?” “……”薛之章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很不得仰天长啸。 最终,自觉受到了颇大打击的薛之章将一脸懵懂的薛蟠赶出了书房。被“扫地出门”的薛蟠摸了摸鼻子刚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就被追出来的高维拉住了。 从怀中掏出一封被密封了的书信递给薛蟠,高维一脸郑重的看着薛蟠,开口说道:“这是陛下让我给大爷一个人看的,您看过之后直接销毁,断然不能给第二个人知道书信的内容。” 薛蟠眨了眨眼睛,低头定定看着这封书信,最终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接过。 回到院子里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进入阔别已久的书房,仔细关了房门才拆开那封密信。忽略了那些没用的语气词和形容词后,薛蟠将心中大意总结出了两条: 一、你小子快点进京,我又要事吩咐。 二、最好将你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师傅一起带进京来。当然,此事不用勉强,尽力即可。 薛蟠面色古怪的打量着这封书信,视线在那一长串形容师先生的“形容词”上逡巡不去。半晌,遗憾的摇了摇头,还是将那封信凑到烛火跟前,悄悄的毁掉了。 而在书房内,薛之章则头痛的叫来了庄先生,一起商讨着应对方法。 “原本想着宝钗明年选秀,等到了明年安排妥当了我们再过去。可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圣心难测啊!”薛之章唉声叹气的说道。 庄游也面色沉重的纠着眉头。按理说薛家如今有了从龙之功,圣上有心重用也是平常。可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皇帝老子的想法又向来和正常人不一样,谁知道圣上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猫腻儿呢! “可如今圣旨一下,由不得我们推脱了。”庄游想了半晌,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疼不痒的,他自己都觉得烦心。 “这只是一桩,还有林家姑娘那里……”薛之章只觉得难以启齿。好嘛!你巴巴儿的将人接了过来,可只呆了两天,你又将人送回去……这种自家的隐秘事情也不好叫外人知道,因此看着越发不像,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庄游闻言,也是连连叹气。怎么倒霉事儿都赶这么一块儿了。当下揽了书信林如海的事宜,准备着怎么措辞才完整妥善不提。 且说林如海这边,刚刚过继了一名旁支少年到自己名下认了嫡子。看着这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三元及第,又因为纯孝被当今点名赞过的少年正老怀大慰呢!就传来京中荣国府的老太君听闻女儿殁了,十分悲伤,想要将外孙女儿接到荣国府小住的消息来,且如今荣国府来接的人都已经到了扬州了。 林如海的眉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因为这刚认的嫡子前年去过京中参考的缘故,他对于荣宁二府的那些破烂事儿也有所耳闻。本不想让女儿进去那种污遭地方受罪。可是又从嫡子这嘴里头得知薛家被圣上调往京城的消息。虽然不晓得嫡子的消息具体从哪里来,不过林如海也隐隐知道这个嫡子的能力并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儿。不由得也起了希翼,出声问道:“墨之,以你看来,这荣国府一事该如何处理呢?” “荣国府的老太君毕竟是长辈,她思念亡女想要接了女儿过去住住也是好意,若是断然拒了着实伤了脸面。何况父亲这里烦扰甚多,也没有经历照料妹妹……”林墨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恰好我年前要回京中叙职,就带着妹妹一起回去吧!再有薛家众人也在旁看顾着……薛家大爷薛蟠的师傅庄游就是我的授业恩师,又有父亲和薛家老爷的关系……两家原本不是什么外人,薛夫人和薛家姑娘又都是心思细腻的女流之辈,恐怕比咱们大男人照料的更妥当些。” 一席话说得林如海连连点头,他俗事缠身,也着实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点头应道:“就这样吧!等会儿我书信一封给子非,你就带着荣国府的人一并过去金陵,和薛家一道上京吧!” 林墨之点头应了。旋即打量着林如海两鬓斑白,神色隐隐憔悴的模样,心中一叹,开口说道:“我回京之后……多方运筹一下,倒是可以将父亲调离江南这种多事之地,但不知父亲大人意下如何?” 也就是说,您是否舍得这肥差? 林如海听了,大喜。他原本是上皇安排在江南一带的棋子,专门用来制衡忠义亲王的。如今新皇登基,虽不至于人走茶凉,但是他和新皇之前本没有什么香火情。虽然皇权交替之后他当机立断投入了新皇门下,可是这锦上添花的情分也没到新皇为了保住自己可以牺牲什么或者费心筹谋的地步。而他之所以会同意将女儿送往荣国府,又快刀斩乱麻的过继了嫡子,也就是在为后事做打算。 如今听墨之的口风,竟然隐隐有能将他调离这泥沼的能力。怎不叫林如海心生狂喜。至于林墨之口中的担忧,对于林如海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几年他在江南虽然没有横征暴敛,但是也捞的荷包足足的。后来和薛家搭上关系之后,他也拿出一部分银钱入了薛家的盐货铺子,无论是眼前还是将来的盈余都有了。至于这种肥差……命都快没了还要差事干什么? {阅读就在,} 当下连连应允,并且不放心的说道:“若是需要活动通融的地方,尽管说话。咱们家旁的没有,些许钱粮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当下给林墨之暗暗筹备了五十万两白银并许多真玩古器不提。 且说薛之章和庄先生这厢,正愁着怎么给林如海去信分说呢,却接到了林如海寄过来的书信并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嫡子和许多荣国府的仆人。当下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说着果然是“天降一场及时雨”。 客客气气的将林墨之迎到了仁义堂。因为庄游乃是林墨之授业恩师的缘故,林墨之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庄游行了弟子礼,然后才拜见薛之章道:“小侄林墨之,见过忠信侯。” “自家人,自家人,你就叫我一声伯父好了。”薛之章乐呵呵的说道。一旁暗暗打量着林墨之的形容,但见他身形颀长,容貌俊逸,气质温润,举止儒雅,一举一动竟然与其师庄少游有了七分相似,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个翩翩佳公子”。 当下对待林墨之的态度愈发亲近了。 “我接到了林兄的书信,还奇怪他怎么突然间就过继了一个旁支子弟到膝下为嫡子,如今见了墨之贤侄,只觉得林兄的眼力着实是好哇!这等优秀子侄,若不提携,枉为长辈了。”薛之章笑着夸赞。待看到林墨之仍是一派淡然谦逊,丝毫没有骤然得了富贵的骄矜,更是连连点头。说不清是赞扬还是自夸,连连说道:“果然进退有据,风度翩翩,比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强多了。” “伯父实在是自谦。薛家贤弟的名声小侄也是如雷贯耳。如今大江南北,谁人不知‘薛财神’的名头呢?”林墨之一席话说得薛之章笑不拢嘴,更觉得这个优秀少年得了自己的脾胃。 而这厢,林墨之环视了一圈,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薛家贤弟现在何处?” 一般来说,有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客人前来拜访,相同年岁的主人家也该出来接待才是。可现如今他并没有看见薛蟠的身影,少不得问了一嘴。 “你师弟今儿有事去城外了,恐怕要到晚间才能回来。”庄游含笑为林墨之释疑。看到林墨之眉宇间霎时闪过一丝黯然失望,不由得心下起疑。当即问道:“怎么,你认得你这个顽劣师弟?” “那倒不是,只是常听师傅提到这个师弟。虽然师傅口中如何嫌弃,可言语之间对这师弟却是非常宠爱的。倒叫弟子异常好奇。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位师弟了。”林墨之微微倾身,认真说道。 庄游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宠溺,摆手笑道:“等晚上你就看到了。到时候少不得你头疼的。” 而这厢,薛之章犹豫再三,不过他自觉和林如海情分非常,又因林墨之和庄游的关系更不是外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墨之贤侄,你可知道这荣国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接个小辈上京,也不至于派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婆子过来。倒叫他连接待都不好接待了。只得将人安排在外院住下,吩咐了总管薛贵好生招待着。 林墨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冷笑着说道:“还不是他们荣国府婆媳斗法,竟拿个失怙的小丫头做垡子,真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了。” 说完,才想起薛夫人和荣国府王夫人的关系,眼中闪过一抹警觉。只可惜话已出口,倒也无法回收了。 而薛之章倒没注意这个。只是觉得荣国府做事真是荒唐。不论怎么说,荣国府派人过来也得派个姓“贾”的子侄才好。毕竟荣国府和林家的关系与他们薛家又不一样。他们薛家本来就人丁稀少,他膝下只有蟠儿这么一个儿子。何况薛家和林家毕竟是两家,他也不好让自家的儿子去接人家的闺女过来。何况金陵和扬州也不远,一趟水路就到了。 那京城和扬州可不一样了,千里迢迢的,路上要走好几个月呢!这荣国府还真是放心。 轻叹一声,薛之章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和林墨之说道:“林兄既然嘱托我照料侄女,那么这件事情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恰巧我这边也要上京,咱们两家搭伴而行也有个照应。你暂且在我们家住下,等我安排好了和你们一道过去。” 林墨之自是颔首应了,躬身拜谢不提。 薛之章又吩咐人带着林墨之去后头见了薛夫人,自是又一番寒暄热络。又吩咐黛玉出来见了兄长。那黛玉只觉得莫名其妙,待看过林如海亲笔写给她的书信之后,不论心中如何忐忑,面上还是乖乖地给林墨之见了礼,又收了许多林墨之早就给准备好的礼物不提。 且说薛蟠去城外地宫看望师先生,顺道将圣上想要先生动身上京的意思提了提。师先生本来无所谓,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四皇子登基为帝,也该履行他们当初的协议,不免也动了心思。 只是他虽然心动,但还是断然拒绝了和薛蟠一家一道上京的提议。师先生顾虑颇多,毕竟他身份特殊,脾气暴戾。在暗中照拂这个不省事的徒弟是最为妥善的。若是让人知晓了他们的关系,或挟持薛家要挟自己,或真的给薛家带来什么祸患反倒不美。倒不如现在这种情况,也让人拿捏不住什么把柄。 薛蟠一番劝说无果,只得讪讪的住了嘴,低头不语。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一只落了水的小狗,师先生看在眼中,摇了摇头,最后还是不忍心,告知薛蟠虽然不和他一道上京,但确实是同时上京无疑。 又嘱咐薛蟠若是遇到危险就通过“强心蛊”联络他,他必然随时就到云云,薛蟠没精打采的一一应了,这才被师先生强硬的换了衣袍,挥手打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更新了一万多字哦~~ 32 皇商 32、皇商 第三十二章故人相见未从容 薛蟠回到金陵城内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随意到了自家旗下的一个成衣铺子换了外袍,将师先生给做的大红色牡丹褂子甚而重之的收好之后,这才施施然的回了薛家大宅。 待他听到天上突然掉下个“林哥哥”的时候,即便是心胸开阔,承受力强也不由得瞠目结舌的瞪大了眼睛。 “爹爹你是开玩笑的吧!”薛蟠一脸惊叹的看着薛之章。 “混账!这人都已经被安排在绿翠轩住下了,谁还哄你玩笑不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成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儿!”薛之章故作嗔怒的斥道。这位老爷对于先前薛蟠竟大意忘了和四爷临别之话,导致他现如今还有些心惊胆战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呢! 薛蟠见自己又被迁怒,只得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嘿嘿直笑。 那庄游见状,连忙开口说道:“若说起来还真是个缘分。你道如何?这林大人所过继的嫡子正是你那林氏旁支的师兄林墨之。三年前一举夺魁,三元及第,乃是老夫的得意门生。你要好好向他学习才是啊!” 听到庄先生讲进学读书的事情,薛蟠又被咬了舌头似的不说话了。 死死地低着头,缩着肩膀,落魄的跟什么似的。 薛之章见状,又心生不忍。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似的说道:“你那位师兄倒是挺想见见你的。他如今刚刚在绿翠轩安置下,你正好过去问候一声。也是咱们薛家礼数周全。” “儿子知道了。”薛蟠答得飞快,然后恭谨的鞠了一躬,“嗖”的溜出了书房。 背后,庄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蟠儿都是让你给宠坏了。每次我一谈到进学的事情你就打岔,再就是将人不动声色的打发开去。也难怪这蟠儿如今只能写两个字,认几句诗,稍微制式的八股文章一律不通。还好老夫有个三元及第的优秀弟子,不然的话,一世英名尽丧于你儿之手。”{阅读就在,} 薛之章闻言,老脸一红。刚要开口,突然想到适才自己责怪薛蟠却被庄游岔过去的事情。也不由得添了两份薄怒,冷哼一声,不满的道:“咱们两个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而已。”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且说薛蟠这厢仓皇出逃,穿过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下了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又顺着一路的青松翠柏径直到了绿翠轩。果然就看见往日里素净清寂的绿翠轩多了几分人声嬉闹。薛蟠进了大门直入院儿里,还瞧见几只箱笼停在院儿内没来得及收拾。几个面生的丫鬟小厮来来回回,想来是那林墨之自带的下人。 薛蟠顺手拉住了一个自家的小厮问道:“林公子呢?” “在书房里头读书呢!”那小厮利落的回道。 “哦!”薛蟠无意义的点了点头,径自进了屋子往书房的方向走。恰巧遇见听到了声音起身出迎的林墨之。只见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灵秀俊逸,气质出尘。当真称得上是钟灵毓秀的灵气之人。只是…… 薛蟠有些迟疑的打量着那人的眉眼和行走的动作,明明是个异常陌生的人,却让他有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思维摇出去。薛蟠拱手叫道:“可是林师兄,在下薛蟠,也是先生的弟子。不过较之林师兄来看,我可就鲁钝多了。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林墨之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一股子温润气息扑面而来。只见他也学着薛蟠的样子拱了拱手,口中谦虚的说道:“不敢不敢,还得请薛师弟多多指教才是。” 于是两人相请一番,同时落座。早有伶俐的小丫鬟端了茶盘过来上茶。薛蟠拿起其中一杯奶茶自己用了,指着另一杯乌龙道:“我喜甜食,又生来没有什么高雅的情操品位。最不耐烦这种苦涩的茶水的。不过师父却十分喜欢品茶。想来师兄应该和师傅的品位差不多。这是今年新出的乌龙茶,用煮干荷叶的水泡的,颇有养生的功效,师兄请品茶。” 林墨之言笑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另一个茶盏,撩开盖子,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茶叶,突然说道:“其实珍珠奶茶兑拿铁也不错。” “噗!”薛蟠猝不及防,一口奶茶都喷了出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林墨之淡然的挑了挑眉,一脸闲惬的问道。 “那个也不是……”薛蟠支支吾吾的抓了抓脑袋,突然起身凑到林墨之旁边,一脸神秘的问道:“喂,小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从扬州过来的,怎么薛伯父和先生没和你说吗?”林墨之好整以暇的回道。看着薛蟠一脸怀疑的生动表情,心中暗笑。 “……对个暗号!”薛蟠眯着眼睛打量林墨之半晌,突然出声说道:“天王盖地虎——” “……”林墨之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元方,你怎么看?”薛蟠见状,闷了半晌,又道。 这回,林墨之唇角微弯,但是依旧没回应。 薛蟠见状,只得无奈的拿出大杀器,恶狠狠的问道:“平生不识武藤兰——” “……” 等了半晌,林墨之依旧没有说话。薛蟠恼怒的挑了挑眉,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当左脚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只听身后轻叹一声,林墨之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一直喜欢的不是苍井空吗,什么时候又换了武藤兰,也没和我说过?” 薛蟠闻言,猛地一僵,不可思议的扭过身子,目瞪口呆的指着林墨之。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林墨之勾了勾嘴角,一脸宠溺的说道。 “你、你是……”薛蟠颤颤巍巍的用手指着林墨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末了,他一脸惊奇的问道:“怎么你死了之后也来这儿了?” 声音大的振聋发聩,吵得林墨之耳根子生疼。 竭力抑制住抽搐的嘴角,林墨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外头突兀的停下动作的丫头小厮们,沉声说道:“薛家大爷和我玩笑呢!你们继续干你们的活儿。” 院子里的人齐齐应是,然后都装作繁忙的模样,一一找了借□计离了院子。不过片刻,院子内外只剩下薛蟠和林墨之两人。 林墨之叹了一口气,回头冲着薛蟠说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大嗓音?” “因为我一直用的西瓜霜咽喉片,咳咳……”薛蟠习惯性的扯皮,见到林墨之一脸责备的看着自己后,突兀的消了声音。 林墨之有些头疼,自打他猜到薛蟠的身份有异之后,曾暗中想象过许多次两人相认的场景。只是始终没想过哪怕是重生一次,这个人的脾气心性依旧是一点儿不变。当下拉着薛蟠于厅中落座,口中还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我身份有别,你平时该当机警一些才是。怎么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被人怀疑了……” 薛蟠被一番训诫的昏昏欲睡。忙忙打断了林墨之的话道:“得,别走了个我爹又来了个你,叨叨叨叨的有完没完了!” “你——”林墨之被噎的一口气好悬没上来。不过想到薛蟠的脾性,只得转了路子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几年可觉得自在舒服?” “我还好吧……”薛蟠絮絮叨叨的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总结了一下,突然发现无非是吃喝玩乐几个字。当即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呢?” “我还好!”林墨之点了点头,“醒过来的时候成了林家一个旁支幼子,家中落败,父亲早逝,只剩下一个寡母……后来因缘巧合拜了庄先生为师,参加科举,又被林如海过继下来……大概就是这样。”{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有意无意的,两人交谈中谁也没有提及上辈子的事情。 “那你现在可是林妹妹的哥哥了,说说,有什么感想?”薛蟠眼冒幽光的看着林墨之,一脸兴奋的问道。 “能有什么感想!”林墨之轻叹一声,开口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切,真没志向。”薛蟠鄙视的看了林墨之一眼。 林墨之一阵好笑,道:“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远大志向了?” 薛蟠叉腰大笑,刚要开口厥词,眼角余光扫到院门口急匆匆进来的薛之章和庄先生,立刻像漏了气的气球蔫儿了。脸上飞快的扬起一抹谄媚的笑容,薛蟠异常狗腿的迎出了院子,点头哈腰的问道:“爹爹,师傅,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你这个小子!”薛之章很铁不成钢的用手指捅了捅薛蟠的脑袋,低声喝道:“让你来问候一下客人,你怎么有的没的什么都说?” “我没说不该说的啊!”薛蟠用手捂着通红的额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怎么刚才有小厮过来说你诅咒林贤侄‘怎么还不死’呢?”薛之章冷哼一声,气急败坏的弹了薛蟠一个爆栗。“真是让我宠坏了。” 薛蟠支支吾吾的解释不了,只得用希翼的眼神看着林墨之。 林墨之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解围道:“师傅,伯父快请里面坐。” 等众人回了屋子相继落座后,林墨之含笑着解释道:“师傅和伯父可能是误会薛师弟了——” “贤侄不必替这孽障开脱。他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从小被我宠坏了,惯会出言不逊,得罪与人。伯父先给贤侄陪个不是。他是个混账东西,贤侄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才是。”薛之章说着,冲着林墨之拱了拱手,长吁短叹的道。 庄先生也在一旁敲着边鼓赔罪。“你这个师弟最是顽劣不堪的,也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认得几个字。言语粗糙了些,但是性子纯真,想来是没有恶意的……” 林墨之哭笑不得的避让开了,这才开口说道:“伯父和师傅你们真的误会了。蟠儿适才是问我怎么‘认识的四爷’,想来是外头的下人们听左了话,以讹传讹的才叫人误会。” “竟是如此吗?”薛之章两人闻言,将信将疑的看了薛蟠一眼,只见薛蟠猛猛的点头。又观林墨之和薛蟠两人的举动神色,确实不像起了嫌隙的,这才略略放下了心。只是薛之章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斥责道:“什么四爷不四爷的,涉及当今的隐秘,也是你能拿来说嘴的吗?” 薛蟠懦懦的应了。趁着薛之章和庄游没注意,冲着林墨之伸了伸舌头,不住的做着鬼脸儿。 一番纠结不过是虚惊一场,薛之章两人也乐得热络了气氛,却也不放心将薛蟠和林墨之单独放在一块儿了。坐在一起闲聊了能有小半个时辰,薛之章注意到天色已晚,当即冲着林墨之道:“到了摆饭的时候了,贤侄和我们一道去正堂吃饭。且让你师弟做一回东道主,给你接风洗尘。” “恭敬不如从命。”林墨之说着,恭谨的站起来身。和薛蟠一起,状态亲密的并肩而行。庄游看在眼中,轻轻叹息一声。 他这个得意门生,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很好说话。可只有相处久了,他才略微品位出他同时下那些个少年得志的不同来。不过也是,若是光有文采而没有心机的话,又怎么会得到四皇子的青睐,担任了那么一个阴私的职务来…… 想到这里,庄游暗暗的摇了摇头。适才究竟是个什么情景他也不知,但愿蟠儿那个傻徒弟真的没犯了人家的忌讳吧! 一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饭毕,个人自是回了个人的院子休息。 且说一直放不下心来的庄先生最后打探到薛蟠晚间并没有回自己的温柔乡,而是蹭在了绿翠轩和林墨之抵足而眠之后,方才是彻底的放下了心,自去熄灯入睡不提。 而这厢,薛蟠继续缠磨着林墨之问道:“墨汁儿啊,你这次也要和我们一起上京吗?” “恩!” “那你要带着林妹妹住进荣国府吗?” “恩!” “为什么,你直接带着林妹妹住外头多好?” “……” “……” “喂!”薛蟠怒气冲冲的挑了挑眉,直直瞪着面前呼吸平稳,睡相安详的林墨之。半晌,怒哼了一声,躺下来背对着林墨之,也气呼呼的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林墨之看着几乎半个身子都快掉到床底下的薛蟠,轻叹一声。伸手将睡得昏天暗地的薛蟠捞上来,自己则慑手慑脚的下了地。外面的天色刚刚放亮,空气中有种令人清醒的凉风拂过,天空被渐渐升起的太阳染上了一层火烧的红。耳边则是清脆婉转的鸟叫声,还有风吹花草发出的沙沙声。布满苔痕的石阶上海挂着清晨时候没来得及消散的露水。林墨之恍然的深吸了一口气…… 期待了许久,也准备了许久……就这么见面了。 “你这么早起来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干嘛?”身后,披着外衣的薛蟠揉了揉眼睛,哈气连天的问道。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睡睡到日三竿?”林墨之白了薛蟠一眼,转身进去穿衣洗漱。 薛蟠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也跟着反身回了屋子。 “今儿你应该有功夫吧?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出去一趟!”薛蟠笑着问道。 “去哪儿?”林墨之挑眉问道。 “甄家。”薛蟠淡淡的道:“我一个朋友刚刚中了举人,正准备明见进京参加春闱。现在天天在家抱头苦读,都快和傻子差不多了。” 林墨之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听闻此言,不由得会心一笑。 “我想着你怎么说也是考过状元的,和我一块儿去,让他沾沾你的喜气可好?”薛蟠试探着说道。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想让他认为的好兄弟和好朋友也能相处的不错。 林墨之和薛蟠相交两世,自然是知道薛蟠的习性。向来是喜欢热闹,呼朋唤友,进去出来动辄一大帮子人。也不以为意。淡笑着说道:“我这两日在金陵什么事情都没有,且随你安排吧!” “那就太好了!”闻言,薛蟠欣喜的说道。当即催促着林墨之快点梳洗,然后带着林墨之一起去了九问斋请庄先生一并回了瑞荣堂陪着父母妹妹吃早膳。期间黛玉神色恹恹的,也没怎么动筷。薛蟠看出来黛玉眉宇之间的忐忑,可是他终究是个外人,又是个男人,也不好多说。只得给宝钗使了个眼色。 饭毕,薛蟠带着林墨之匆匆出了薛府,走出“仁义街”左拐几十步就到了江宁织造府。其恢弘气派自然不在薛家之下,门口守着的门房见到薛蟠的身影,立刻凑上来笑道:“小的见过薛家大爷,薛家大爷可有日子没来了。”{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这不就过来了吗?”薛蟠笑嘻嘻的冲着那门房说道:“还不快去通报。” “大爷说的是哪门子话。您来了自然是直接进府,哪里还用得着通报呢!”那门房弓着身子奉承道。 “若是来人都不通报还要你干什么?”薛蟠笑着斥骂了一句,摆手说道:“快去吧,别让爷久等。” “哎!”那门房应了一声,看着一旁玉树临风的林墨之,迟疑笑道:“不知这位爷是……” 薛蟠闻言,踮起脚尖吃力的勾住林墨之的脖子,得意的说道:“这可是当今面前的红人,三元及第状元郎林大官人……快去让你们家大爷亲自出来迎接。” 那门房心下一惊,连忙躬身拜道:“原来是林大人,小的眼拙,竟没人出来——” “你别墨迹了,快去!”薛蟠不耐烦的打断了那门房的奉承,赶苍蝇似的连连说道。 不过片刻,在书房温习的甄宝玉匆匆的应了出来。各方见礼之后,甄宝玉谦逊恭敬的将人引进了正堂。因着宝玉向来是在薛家居住并跟在庄先生身前读书,中了举人后还在外头游学了一年多,薛蟠正经儿有段时日没登甄家的门儿。如今见了这正堂的一番景象之后,薛蟠立时间惊愕难耐,忍不住出声说道:“你们这是抄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今天用的不是自家的电脑,所以不能弄图片了 qaq 卖萌时刻改成小段子吧~~ 话说一个女孩去相亲,对男方很文艺的说道 我是一个淡淡的女孩,只想找一个淡淡的男孩度过一生 男孩听后,很遗憾的对女孩说 对不起,我有两个╮(╯_╰)╭ 感谢水上陌絮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小泥在《悲催伴读》扔了一个地雷 33、皇商 33、皇商 第三十三章暗潮浮动借机敲打举家还债各藏心机 听闻薛蟠这么一说,那正堂里头乌压压一片人的脸色别提有多好看了。正坐当中的老太君更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朗声笑道:“这个嘴尖刻薄的猴崽子,一年多没来你就这么咒我们家!”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甄宝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觉得既然打出了举家还债的名头来,自家住的地方还是金碧辉煌的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房子是早些年修葺的没有办法了,只是这摆设还是能换换的。” “你该不会是把那些个古董摆件儿都卖了吧?”薛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脸怀疑的看向甄宝玉。 “怎么会?”甄宝玉好笑的摇了摇头,“虽然说是举家还债,但也还没窘迫到如斯地步。何况那些名器古玩有许多是当年御赐的宝物,若真像你说的,也未免太不敬了。外人看着也不像。”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世人对上位者的恭敬他早就习惯了。若真是把上头赐给你的东西发卖了,惹得上头不高兴是一样,严重了那就是藐视君上,会被杀头的。 那上头坐着的老太君见着薛蟠和宝玉两个一味站在门口说话,也不进来,不由招手说道:“大冷天儿的在门口聊什么这么开心,还不快进来。” 薛蟠闻言,立刻笑嘻嘻的凑了上去。躬身跪拜道:“给老太君请安,有日子不见,老太君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硬朗个什么?人老了,精神头儿也不大足了,前儿还犯了夜,一宿没睡呢!都是念叨你们这几个不成样的猴头儿崽子们。你们也不说来看看我。”老太太佯怒道。 “老太君,我这不是来的吗?”薛蟠说着,笑嘻嘻的挥了挥手,一旁的丫头立刻让了开,薛蟠顺势坐在那宽塌上,一边给老太君揉捏着肩膀,一边说道:“你说前些日子宝玉也不在,一屋子女眷的。我这里头也不好总过来不是?” 语毕,又给其他两位夫人见了礼。 “多大点儿个孩子,还知道避嫌了?”甄家老太君口中这么说着,面上却愈发受用了。“那都是你的姐姐妹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以前还睡在一个炕头上呢!没得现在大了,就生分了。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正经的兄弟姐妹才是。今日她们还有学要上,也就没过来见你。” 不过也巧,自从薛蟠过了八岁之后,每次过来那些个姐姐妹妹们都是有学要上,不怎么见面了。毕竟两家的交情虽好,也是外宅对外宅,内宅对内宅,没得乱来坏了规矩,这档子事儿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薛蟠笑嘻嘻的应道。他确实不记得了,应该是上个“呆霸王”时候的事情了。 “丢人的事情你从来都不记得。”甄老太君宠溺的点了点薛蟠的额头,方才问道:“我怎么不见宝钗和你母亲呢,她们也有一阵子没来了?” “前儿家里来了个妹妹,她在家里又是张罗住处又是张罗吃食的,也就没过来。我今天过来是给宝玉介绍个好人,想来对他明年春闱也是有帮助的。”说着,给老太君介绍了林墨之。而林墨之则上前笑着给甄老太君行了一礼。 “恩!”甄老太君上下打量一番,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常听外面的小子们说这三元及第状元郎是如何如何的才思敏捷文采飞扬,如何如何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如今看来,这小状元的风采又哪是他们那些拙劣的口沫可以能容得了的。真真当得人间谪仙这几个字了。” “老太君谬赞。”林墨之拱手谢道。 “我们家的宝玉现如今虽然看着着调,当年那也是个三不着两的混世魔王。得亏了薛蟠当年念着总角之交提携着,方才有幸在庄先生的门下读书,算是没荒废了年华。虽然他资质平庸,及不上林壮元的天纵奇才,可若是真能中了两榜,我也算是有脸去见我们那个老头子了。”甄老太君说着,用手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众人见了,也都低头用帕子擦了擦脸颊。 甄宝玉和薛蟠两人少不得插科打诨将老太君逗笑了,林墨之碍于礼节,也不得不开口劝慰着。一时,老太君停住了呜咽,方才伸手招过宝玉给林墨之正式见礼。 于是又是一番的拱手作揖不提。 闲续过后,众人相继落座。有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小丫头端着茶盘给众人上茶。薛蟠直直盯着那丫头看了半晌,只看得那丫头莫名其妙,这才开口说道:“我怎么没见过这个丫头。” {阅读就在,} “哦,是前一阵子林航家的举荐上来的,原本是在老太君的身边做丫头,后来老太君见她针线好,就赐给我了。后来我见她茶泡的好,就让她专管茶水。今儿得知你来,特地让她上来泡茶的。”甄宝玉不以为意的答道。 “哦!”薛蟠无意义的点了点头,挥手道:“这没你事儿了,你下去吧!” 那丫头扭头看了一眼甄宝玉,见他无谓的摆了摆手,则扭头走了。 薛蟠见状,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 “你有日子没来,家里头的姊姊妹妹也都惯喝了那味道粘腻的东西。恰巧今儿就没有了你爱喝的珍珠奶茶。这是今年新下来的老君山,你也尝尝。”甄宝玉说着,举着茶盏让道。 薛蟠闻言,皱了皱眉,连连摆手道:“我不喝这苦汁子,你也不用理我,喝你自己的就是。” 甄宝玉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改明儿你派人送些奶茶粉来,省得你回回到了我这儿没有喝的。” “奶茶粉我这就派人送来,至于来你这喝茶的事情,恐怕得以后再说了!”薛蟠摇了摇头,有些没精打采的说道。 “这是怎么了?”甄宝玉见状,诧异的挑眉问道。 “我要上京了。”薛蟠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甄宝玉心下一惊,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要等过了年再说吗?怎么会突然提前了?” “有点事儿。”薛蟠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清。甄宝玉见状,也就不再问了。当即开口道:“正好我如今在家呆的也有些厌烦。你若是这么急着上京,我不若一块儿跟去,趁着春闱前走动走动,也好过天天在家里死读书。” “你早这么想不就好了。”薛蟠兴奋的裂开了嘴,这才想起一旁的林墨之,连忙解释道:“墨汁儿此番也是和我们一同进京的。你就和我们一道过去,路上也和墨汁儿好好亲近一番。让他指点指点你考场上需要准备的东西,比起你这闭门造车岂不好了很多?” 甄老太君见状,立刻笑不拢嘴的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要说我们家祖祖辈辈,也没出过什么正经的读书人,就更别提下考场了。就是宝玉这么一遭也是蝎子地粑粑——独一份儿。我们正愁着怎么给他安排打点呢,你就带着小状元郎过来了。这不正是瞌睡递上了软枕头,老身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甄宝玉闻言也是大喜,立刻起身恭敬道:“此番上京,还望林兄不吝赐教。” “你是蟠儿的好友,自然也是我的好友,那就不必这么客气了。”林墨之微微侧身避开甄宝玉的恭敬,微笑着说道。 “那我就——” “呦,我可听说来了贵客了,快点让我见见,是个什么样出彩的人物?”话音刚落,从外头猛然进来一个年约二十的妇人,头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钗环步摇,身上穿的是姹紫嫣红的绫罗绸缎,间或带着分量颇重的项圈儿,手镯,彩绣辉煌,金光闪耀的。进门就冲着林墨之上下打量,方才挑眉说道:“果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佳公子,真真比书上写的那才子还多了两分文气呢!” “就你嘴甜会说话。”甄老太君说着,伸手招呼过那妇人坐到自己身边。 那妇人笑着说道:“老祖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说着戏文里头的才子,中状元那也是有的,可是三元及第的文曲星又有几个呢?” 甄老太君一听也是,当即点头说道:“也是这么个礼儿,我朝建朝许久,恐怕这林相公也是头一份儿呢!” “可不是嘛!所以咱们家宝玉沾了小林状元的才气,明年春闱定能榜上高中呢!”那妇人立刻赶上来凑趣说道。 甄老太君听了那妇人讨喜的话儿,也连连点头。口中不住的说道:“那可要好好谢谢林相公了。” 林墨之这边淡然一笑,身体前倾,连道不敢。 一旁沉默许久的二夫人突然出声问道:“不知小林相公今年多大,可曾说了亲事?” 其余众人听了二夫人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二夫人,俱都不说了。一时间火热的气氛突然冷淡下来,顿显尴尬。二夫人见状,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 {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林墨之见状,故作不知,微微涵身,开口道:“子毓年十八,之前一直忙于学业,后一朝高中,蒙圣上垂恩,添为一方父母,又是三年,如今正要回京叙职。因此倒不曾谈婚配之事。” 那二夫人立刻笑道:“之前年岁尚小,不曾谈过婚事也好。只是如今年岁大了,再不谈也不合适了。我这里倒有一家人选,说来给林相公听听。就是我娘家侄女——” 林墨之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起身答道:“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子毓自行作主。还请二夫人见谅。” “这倒也无妨,你暂且听听。回去之后再和你母亲说说——” “二婶娘。”甄宝玉见二夫人一幅看不出眉眼高低的模样,连忙出声打断了二夫人的话。“林兄第一次登门造访,您说这些个做什么?” “我也只是说说,何况这两家门第也算般配——” 薛蟠向来膈应除了甄家大房之外的所有人,如今见着二夫人还是一幅浑浑噩噩的模样,当下也不给她留脸面。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二夫人笑道:“二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墨汁儿前些日子刚被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过继到膝下。如今也算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嫡子。况林家祖上也曾袭过列侯……门第这一块儿暂且不提,你确定要把你们家那个嫁了三次都没嫁出去的破落货说给墨汁儿吗?” 语一出,四下皆惊。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颇有种撕破脸的犀利来。虽然甄家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薛蟠对于除了大房之外的各种不耐烦,但是也不曾见他说过这么严重的话。如今看来,倒是真的生气了。当下均都惴惴的看向甄老太君。 只见甄老太君陡然阴沉了脸色,面无表情的看了二夫人一眼,语气沉静的说道:“老二她媳妇,你去看看厨房饭弄好了没,弄好了就叫他们摆饭吧!” “可是我——”二夫人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她刚刚被薛蟠下了脸面,如今又被老太君赶出正堂,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还不快去!”甄老太君猛然喝道。 二夫人被甄老太君的暴喝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说道:“是!” 当下灰溜溜的走出正堂,路过薛蟠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薛蟠不以为意的回瞪了过去。 待二夫人出了正堂之后,气氛就有些不尴不尬的安静。众人自是暗暗看着笑话不说,就连甄老太君也是一边暗恨自家儿媳的不争气,一边又恼怒薛蟠的不给脸面的举动。不由得出声训道:“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她总归是个长辈,哪能这么被你抢白,传出去了也是你的不像。” 薛蟠满不在乎的伸了伸舌头,上前搂住甄老太君的胳膊哄道:“老祖宗,我这也是为了她好。要是由得她这么荤素不忌的闹到林大人面前去,那可就不是她一个人没脸面的事情了。” 将一个被退了三次亲的小门庶女说给堂堂二品大员的嫡子做正头夫妻,别说她赵家只是和甄家是姻亲关系,哪怕就是甄家亲自来说,也着实不像。若是真的传了出去,那可是要结仇的。 甄老太君自然也明白这档子事儿。因此她越发瞧不起老二家的这个填房,除了空有一个还算有颜色的头脸外,整个就是个榆木疙瘩。拿出去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都能把脸面丢到南天门去。真不知道当年在闺房中的贤惠之名是怎么传出来的。也正因如此,甄老太君外出走亲的时候从来不带老二家的,可是若客人上门来了,再拦着不让她出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何况这薛蟠也不是什么外人,自打小儿就在两府往来的,谁知道竟也让她闹出个没脸来。 甄老太君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理论这件事。反而冲着林墨之道:“家中出了个浑人,倒叫小林相公见效了。” 林墨之立刻起身回旋,两人不急不速的又打了一会儿太极,当中还有那孙媳妇儿口若悬河的插科打诨,不过片刻气氛倒也渐渐的热络起来了。 一时间众人又一起用了午饭。饭毕,甄老太君的精神头就有些不足了,自己起身在丫头的搀扶下回房笼觉儿,顺道也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薛蟠和林墨之跟着甄宝玉回了他的书房。普一落座,甄宝玉伸头观看了一阵,发现没有人偷听之后,立刻转身对着薛蟠道:“你今儿那话说的太绝了,你没看二婶娘那脸都绿了。” “谁叫她自己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上回还想让她那个鲁钝的侄子来算计我的买卖。我一直压着一股火没搭理她,她反而愈发来劲了。居然敢在我家鉴宝阁的对面也开了一个古玩铺子。真是马不知脸长,我若是不把她那铺子挤兑黄了,小爷我就不姓薛!” “砰”的一声,上好的白玉茶盏被薛蟠摔在了桌子上,茶盖儿被大力震得颠了两下,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敲击声来。 甄宝玉被唬了一跳,旋即一脸心疼的将那茶盏端起来,仔细打量着。发现没有什么裂痕碎碴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的爷哎,你可轻点儿。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我们家统共也就这两盏,一盏在老太太屋里,一盏在我这里头。摔坏了你叫我上哪儿陶登去?” “瞧你心疼那样!”薛蟠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若是摔坏了,我赔你十个。多大点儿事儿啊!” 甄宝玉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么就忘了,薛蟠是个惯会以钱压人的主儿。在他眼中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是个事儿,而不能用钱解决的,他就直接花钱去找个能不用钱就解决问题的人——归根结底,还是钱的事儿。 现如今,这位财大气粗的小爷就跟他们家二房干上了。 “上次还敢私底下派人来问珍珠养殖的事情。我呸,这跟他们二房有什么关系。真是钻钱眼儿里头了,竟然吩咐我给他们让出两成干股来。我呸,凭她是什么台面儿上的人,竟敢来吩咐我?”薛蟠絮絮叨叨的骂道。 甄宝玉闻言,大惊失色。“这话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我没说?”薛蟠一阵冷笑,挑眉说道:“我当天晚上就将那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秧子捆绑着送到老太太跟前儿了。不然你以为她今儿为什么容我当面扫她的脸子?我这么当着你家里人骂她,总好过在外头四处宣扬让大家都知道的好。” 甄宝玉一阵敬佩的看着薛蟠,连连竖起大拇哥儿。口中一个劲儿的赞道:“高,果然是高!” 薛蟠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举家还债一事,他们那房没闹吧?” 甄宝玉见状,无意的扫了林墨之一眼,迟疑的道:“还好吧!” 薛蟠立刻明白过来,连忙说道:“墨汁儿就是咱们自己人。今儿还得亏了用他做垡子才能臊的你二婶娘灰头土脸的。你就不必顾忌了。” 甄宝玉立刻苦笑着说道:“怎么不闹,都快闹翻天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她用了个齐全。可总归任上的亏空事大,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拖累了一家老小。” “真是上不得台面,一点儿也不顾大局。”薛蟠撇了撇嘴,总算说出这句他一直就想说的话来。 甄宝玉但笑不语。等薛蟠发泄完了,这才说道:“还有件事情要寻你商量。也是举家还债的事情。我们家手上现有不少位子好的庄子和商铺,想要转手。可一来牵扯较大,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下的。二来这些都是上好的营生,若是转手卖给不相干的人,也未免可惜了。因此想你回头问问薛伯父,若是他有意买下的话,自是最好不过了。” “哦!”薛蟠闻言,拉长了音节指着甄宝玉但笑不语。甄宝玉被他促狭的有些恼羞,连声说道:“你到底说不说?” “你放心吧,这事情交给我处理好了。”薛蟠说着,拍了拍甄宝玉的肩膀,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我记得当年你们家二房可没少往自己的腰包里头划拉。要不要我托人问问,给你列个单子?” “事情也不必做的太绝。”甄宝玉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情都不提了,只求他们以后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是。” “做梦吧!”薛蟠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三人又闲闲的聊了几句,其中大部分都是甄宝玉向林墨之请教问题而薛蟠无所事事的在旁边呆着,大概到了申时左右,薛蟠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这才出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吧!” 于是和林墨之拱手告辞。甄宝玉一路相送,直直送出了大门。 “回去吧,回去吧,咱们什么关系,是用不着演这十八相送的。”薛蟠口花花的调笑了一句,挥挥手转身走了。 刚刚转了街角,就听林墨之情绪不明的问道:“原来甄家举家还债的主意是你给出的?”{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那当然。这可是我当初在小说里头看到的经典桥段。”薛蟠笑的一脸得意,显摆道:“当初你还说我看这些个是不务正业,现在看到了吧!那都是有用滴——” 说到最后,竟然拿起了唱腔来。 林墨之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顺着薛蟠的话问道:“你是从那里头看到过的?” “不是吧,你上学时候真的不看大书啊?”薛蟠一脸惊愕的反问。 待看到林墨之果然点了点头后,立即用鄙视的目光看了林墨之一眼,唉声叹气的摇头说道:“没文化,真可怕!” 噎的林墨之直翻白眼,哭笑不得的瞪着薛蟠施施然走在前面的身影。末了,无语的摇了摇头,举步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注:举家还债的桥段出自雁九的《重生于康熙末年》,具体是哪章我记不太清了。当然也许别的书里也有,但是我就没印象了。 还有一个要说明的是,当中偶尔会有借“梗”的情况,则是因为薛蟠重生之前本身就是个不怎么读书的纨绔,唯一一个比较好的爱好就是看闲书,因此他能想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别的小说里头写烂了的“梗”。对于所有的借梗行为,特别特殊的具有代表性的桥段我想得到的会告诉大家是那部书,想不到的就会用“曾经看过那部书”来做标明。 也许有些同学觉得借梗这种行为不太好,可是某八也很无奈。毕竟当初的设定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穿越过来的,喜好看书也算是一种比较说得过去金手指吧。而且对于甄家还债的情节以后会牵连出很多事情,所以必须要有的。希望大家谅解╭(╯3╰)╮ 34、皇商 34、皇商 第三十四章暗查访姨妈起戒心感慈爱黛玉认义母 是夜,薛家大宅瑞荣堂后书房的灯还亮着。 薛夫人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推门而入,瞧见正伏案作业的薛家老爷,不由得出声嗔怒道:“明儿就要启程进京了,你还这么点灯熬油的作甚?” “正要和你说这个事儿,明儿我不能和你们一道上京了,家中还有些要事处理。等我料理好了,再过去追你们去。”薛之章揉了揉发涨的鼻梁,叹了口气,有些乏累的说道。 薛夫人一听,不由得愣住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的吗?这又是出了什么缘故?” “还不是甄家给闹的,他们家举家还债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今儿这遭事情就应在这个头上了。”薛之章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 “他们家还债与我们家又有何干,竟连累的老爷不能和我们一同上京?”薛夫人挑了挑眉,有些不满的说道。见到薛之章疲乏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绕到薛之章身后,给他揉捏起了肩颈处。 “恩!”薛之章享受的哼了一声,这才说道:“还是蟠儿和我说的。他们家因举家还债,少不得要变卖一些大宗的良田商铺。因这些都是好东西,一时间满金陵的也甚少有人能吞得下。再说感情上也有些舍不得,最后只好便宜了我们了。” “原来是这事儿,晚间吃饭的时候确实听蟠儿说起过。”薛夫人点了点头,又道:“这也算是他们家投桃报李,可知道一个珍珠方子他们家就白白获利了多少,这也就是蟠儿实在。若是旁个谁不自己捞足了油水呢!”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吃独食的生意干不长久,什么时候都想着进退有据,留有余地的好。”薛之章伸手拍了拍薛夫人保养的很好的双手,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更要和气生财,广结善缘才是。银钱赚不完也花不完,没道理为了些许银钱弄得怨声载道,人心背离才是。” “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不懂,我总归知道你们是有道理的。”薛夫人想着自家的老公和儿子,不由满足的笑了。 “对了,此番进京,我还有个事情要嘱咐你。”薛之章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直起身来,对着薛夫人正色说道。 “什么事情?”见薛之章如此郑重,薛夫人反而狐疑了起来。 “这事情说来,还是你们王家的事情。”薛之章说着,从书案右角一叠书籍下面翻出来几张纸,递到薛夫人面前。“我的意思,此番进京,你们还是远着贾家一些吧!” “这是为何?”薛夫人不免有些愕然。当年在闺阁的时候,她就比不过她姐姐。要不然也不会姐姐加入侯门,而她嫁入了商户。可谁承想老天有眼,薛之章作为一个爷儿们的心机手段自不必细说,就连性格也是温柔小意的,这么多年虽然偶有花心之处,但是宅中毕竟只有她这么一个正头夫妻,生下一双儿女也是一个比一个争气。原本就想着这么安平一世也很好,可老了老了竟然还给她挣回来一个诰命夫人…… 她如今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正打算到了京中好好的炫耀一番,怎么这老爷还不准了呢? 多年夫妻,薛之章一眼就看出了薛夫人心中的小九九,不免有些好笑。但是自家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他还是清楚的。虽然有些小算计,但本性还是纯良的,恐怕斗不过京里头的那位“二夫人”。还是远着一些的好。免得炫耀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骚。 “究竟有什么缘由,你还是先看看这些东西再说吧!”薛之章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夫人娘家的事情,他就这么直白的说了,有些不美。 “老爷真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你叫我看什么呢?”薛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那我就说了。”薛之章叹了一口气,道:“这上面写着的,都是京中放印子钱的人家,当中有一份‘二爷’的,追本溯源最后竟然到了贾府的琏二奶□上。至于这琏二奶奶是谁,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你是说凤丫头?”薛夫人闻言,大惊失色。“不会吧!老爷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王家女儿出阁的时候嫁妆都不少。就算是真的一时间手紧,顶多也就变卖些嫁妆,怎么就到了放印子钱的地步?这可是要株连杀头的啊!”{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我也正是疑惑这个。”薛之章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你也知道林兄将黛玉侄女托付给我们,又有让我们一道儿捎带着丫头送往京中荣国府的口风。我必然要打探明白了那贾府的情况,不负林兄的托付才是。何况如今还有林家贤侄和庄先生的缘故在里头,就更要谨慎行事了。谁知道这一打探,旁的罗乱事情就不说了,单单就这么一项,就足够株连杀头的了。”{阅读就在,} “这、这……”薛夫人听得有些冒汗,“你说姐姐也真是的,她们两个都在京里头,又都嫁到了一家,怎么不说说凤丫头,就由着她这么胡来?” “岂止呢,以我观察,恐怕这事情当中你那‘贤惠’的好姐姐也没少参与搅合。更有甚者……凤丫头不过是个刚出阁没几年的丫头,在娘家时候她那辈也就她一个正经姑娘,真真是万千宠爱,想要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主儿,她身旁的丫头小子也都是内宅选出来的妥当人,竟是从哪儿得知这印子钱的缘由?恐怕还是你那位好姐姐透出了口风。”薛之章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只不过她棋高一筹,既想要得好处又不想败了名声,最后那黑锅也只好由你那傻侄女自己背了。可怜你那傻侄女,一味的插尖儿好胜,最后也不过是给人平白当了枪使。”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薛夫人被薛之章一席话惊得瞠目结舌,反反复复的,竟然连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 薛之章见状,知晓薛夫人已经明了了其中的关系厉害,也就不再威严恐吓,反而伸手反抱住了薛夫人,柔声劝道:“所以你这番上京就别往荣国府里头凑合了,咱们家在京中也有好几处房产,我已经叫人收拾出一处来了。虽然不比金陵的本宅繁华,但是衣食住行,也不次于京中富贵人家。你到了京中只安心住上一两个月,我这边完事了就立刻上京与你们汇合。” 薛夫人闻言,立刻仓皇的点了点头。不过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连忙为难的说道:“今日姐姐突然来了一封信,说是知道宝钗到了选秀的年纪,邀请我们去荣国府小住一段时日呢!还说这事也是荣国府老太君的吩咐,你看……” “恩?”薛之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既然来信了,还是长辈的意思,要是他们不准备上京也就算了。可是他们不但要上京,还要将黛玉送到荣国府去。如此大家见了面,一对质……若是明晃晃的驳了人家的脸面也不好。毕竟荣国府在京里头也算是半个“地头蛇”了。他们薛家虽然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么个落了牙的纸老虎,但到底生意人以和为贵,也犯不着和姻亲处的太僵。面子上总归是要过得去的。 “老爷?”薛夫人见状,小心翼翼地叫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过去的时候也不妨小住一段时日。正好照看一下黛玉侄女。只是有一条,无论是银钱还是往日吃住尽量和荣国府撇清,也不要叫那位二夫人有借口牵连了我们就是。”沉吟片刻,薛之章方才缓缓说道。 薛夫人一听,立刻安下心来。连忙笑着应道:“老爷放心,这个事情我定然会办的妥妥当当的,绝不会出现半点纰漏。” “恩!”薛之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家夫人的手段他还是相信的。只是为人有些单纯了点,也是他们薛家内宅本身就人口简单的缘故。若是到了荣国府那种地方,恐怕也和那两位“王氏”一般口甜心苦了吧…… 想到这里,薛之章看着薛夫人依旧风韵犹存的面容调笑道:“要说这王家的媳妇,虽然脾性各异。总归还有一点是共同的。无论是夫人还是京中的二夫人,琏二奶奶,竟都是个深不见底的醋桶子,这可也算是你们家的家风了吧?” 薛夫人被臊的恼羞成怒,身子一扭背对着薛之章,冷笑连连,口中赌气的说道:“我们王家女人都爱吃醋,这个事儿老爷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知道,知道。对于这点为夫还是深有体会的……”薛之章说着,搂着薛夫人进了内室,一边还口花花的道:“夜都深了,爱吃醋的娘子该安置了吧!” ……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大亮,薛夫人便早早的起身了。又亲自服侍了薛家老爷洗漱更衣,两人这才相携着出了内室。 瑞荣堂正堂上,宝钗和黛玉都已经安稳落座了。见到从内室出来的薛氏夫妇,连忙起身见礼道:“女儿给爹妈请安。” 那厢黛玉也欠身说道:“侄女给伯父伯母请安。” “快快坐下吧!昨儿睡得可好?咱们今儿可是要行远道儿的,你们精神头必须足,不然的话上了船身体不适,那个难受劲儿啊……”薛夫人说着,伸手拉住了黛玉合在膝上的双手,一脸的慈爱。絮絮叨叨的嘱咐道“我们家宝丫头我是不担心的。她从小身体就好,小时候又和她哥哥一道儿骑马打猎的,混的身体比个寻常小子也不差。虽然也没坐过船行走太远,可是从小长在水边的孩子哪有不会水的。咱们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比乡间野地里头的孩子皮实,但是该会的也都会了,不该会的……她这几年和他哥哥背地里也没少折腾……” 林黛玉闻言,冲着宝钗会心一笑。薛宝钗丢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又偷偷指了指薛夫人,然后耸了耸肩。意思是薛夫人向来这么磨叨,让她习惯就好。只是眉宇间那厮被宠溺娇惯的幸福感,是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这厢薛夫人的话匣子还没撂下。 “……打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子骨儿有点弱,这两天我冷眼瞧着,你这吃药都快比吃饭还勤了,这怎么成。先不说是药三分毒的老理儿,你这也不过是有些不足之症。好好调养一番,也就好了,哪用得着天天灌药。再者说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在闺阁里头就传出了‘孱弱多病’的流言,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往严重了说那将来是会影响——” 瞧着薛夫人越说越来劲,薛之章无奈的干咳两声,打断了薛夫人的话。“时候也不早了,吩咐丫头婆子摆饭吧!千万别误了启程的时辰。” 又举目往外头看了看,沉声问道:“这蟠儿和子毓贤侄怎么还没过来?” 薛夫人被薛老爷这么一打断,也立即警醒过来。自己在一个刚刚失怙的姑娘家面前谈论婚事,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总归有些唐突。正有些尴尬呢,听到薛老爷这么一问,当即不动声色的答道:“该不会是蟠儿昨晚儿上又闹着贤侄说话吧——”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外头薛蟠嚷嚷道:“才不是呢!我们昨儿晚上很早就睡了。” 说着,一把掀开了帘子窜了进来,还带来一股子冷风。寒风冷硬,林黛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薛夫人见状,皱眉说道:“闪到你林妹妹了。你先在那边儿坐会儿,等凉气散了再过来。” 林墨之闻言,也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躬身行礼道:“见过薛伯父,薛伯母。薛家妹妹……妹妹也好。” 林黛玉慌忙站起身来回礼,道:“哥哥也好……哥哥昨晚睡得可好?” 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当即讪讪的垂下了头。 林墨之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颔首应道:“还好。妹妹身子单薄,还得要穿的厚重些才是。” “可不是嘛!”没等林黛玉回话,薛夫人就接口说道:“我看着她这单薄样还担心呢!虽然现下是秋天,没那么寒冷。可毕竟江风冷硬,咱们又是走的远道儿。黛玉这身子骨恐怕禁不住。我昨儿晚上找了两件儿狐狸皮大麾,准备路上给你妹妹穿上。虽然这时节瞅着不像,可总归身体是第一位的。大不了咱们就猫在船里头不出来了。也不能被风侵了寒气不是?” 她本就长的面貌端正,这么多年生活顺意,家人贴心,那是愈发的安逸富贵,慈善喜乐。相由心生,本就和善的无官如今看来那是愈发的慈眉善目了。林黛玉看着薛夫人这般细致入微,又体贴周全的详细嘱咐着,不免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一则自怜身世伶仃,二则又羡慕宝钗父母聚在,兄妹关系又恰当。哪像她……父母早逝不说,刚得了一个哥哥,到如今说上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感受着薛夫人的关怀,更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哽咽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委屈?”薛夫人看着林黛玉的泪水,有些愕然的问道。 就连宝钗都有些担忧的站了起来,莲步袅袅到了黛玉身边,轻声拍打着黛玉的背部,柔声劝道:“怎么哭了起来,仔细伤了身子啊!” “不是委屈,只是感念伯母对我的体贴周到,让我想起了母亲了。”林黛玉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泪意说道。 “嗨,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薛夫人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我只有宝钗一个女儿,平时还只觉得宠不够,如今又多了你这么个侄女,天仙似的看得我就爱。自然也就把你当成了我的闺女,你别像宝钗一样不耐烦我絮絮叨叨的就好了。” 林黛玉闻言,突然心中一动,起身跪在地上,冲着薛夫人道:“自黛玉来到金陵之后,薛伯父薛伯母待我犹如亲生女儿一般。黛玉自然感激涕零。如今倒有了个不应该的想法……” 黛玉顿了顿,豁出去了道:“我想认薛伯母为干妈,不知伯母可答应?” “这……”薛夫人对于黛玉自是喜爱的,何况她很看好林如海和林墨之两个林家顶门立户的爷儿们。虽说林墨之有庄先生的关系对于蟠儿也很是照拂。但是若论起关系来自然没有自家的亲近……如今瞌睡就递来了软枕头,怎么不叫她喜出望外。 当下,面满荣光的薛夫人扶起了地上的黛玉,柔声说道:“好孩子,我一见你的面儿就觉得你和我很有缘分。如今你既有此意我自是高兴的,可这件事情总归也不是咱们娘儿们说的算的。” 语毕,一脸期待的看向薛之章。 薛之章见状,倒也起了三分意味。他和林如海的关系自不必细说,无论是从个人感情上还是利益瓜葛上相处的都很愉快。何况他也非常看到少年得志的林墨之…… 因此,他倒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林墨之。 林墨之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薛蟠,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和这个混账究竟是什么缘分,上辈子就是他们家的义子,这辈子兜兜转转居然又跑到一块儿去了。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外头有人朗声笑道:“薛兄可是好打算啊!我收了你一个顽劣儿子做徒弟,你就要认我一个得意门生做儿子,这世间的便宜竟让你尽沾了。哪还有旁人思量的余地?” 薛之章闻言,也不由得开怀朗笑:“这正是我的机缘,旁人羡慕不来的。” “可是你会卖乖。”庄先生一把掀开了帘子进来。冲着薛之章笑道:“怪不得你们家凭商封侯,果然是会算计啊!” “那是自然。”薛之章得意的捋了捋胡须,一脸期待的看着林墨之。毕竟林如海现如今不在眼前,长兄如父,林墨之的态度就很了。 林墨之举目四望,只见不论是薛家夫妇、薛蟠还是黛玉、宝钗,亦或是自己的恩师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当下也不废话,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冲着薛氏夫妇连连叩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子毓见过干爹、干妈。” 一旁的黛玉大喜,也连忙跪在地上叩头道:“黛玉见过干爹、干妈!” 薛氏夫妇待两人礼全了之后,才笑着上前将两人扶起。薛夫人从腕子上退下一个上好的羊脂白玉镂空雕花镯子给林黛玉带上,口中说道:“这是干妈给你的见面礼。是我出嫁的时候我母亲亲手给我戴上的。我原本想要留给宝钗,如今正好,你和宝钗一人一只。” 林黛玉闻言,有些羞赧的红了脸。将手放到腕子上刚要将玉退下来。宝钗眼疾手快的扣下了林黛玉的双手,口中说道:“好妹妹,这回你可真的是我的妹妹了。” “这礼物太贵重了——” “妈给女儿的东西,只有称心不称心,哪里谈得上贵重不贵重,你若是说这话,岂不是外道了?”薛夫人含笑道。一手一个,搂住两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只觉得一个妩媚风流,一个风华绝代,俱都是人仙一样的品格。当下得意的笑不拢嘴,连连说道:“这回有了两个神仙做闺女,就让旁人羡慕去吧!” 一旁的薛之章看着林墨之也是暗暗点头,十分满意。薛蟠笑嘻嘻的凑到林墨之跟前,趁着旁人不注意,赸不答的逗笑道:“看咱们俩这缘分,又凑到一家了!” 林墨之低头看了得意洋洋的薛蟠一眼,但笑不语。 众人欢声笑语的吃过了一顿早饭。做了最后的收整,薛之章亲自带人将一众人等送上了船,因为甄家宝玉也跟着上京的缘故。薛之章一共派了两艘游船上京。一艘乘着薛家母女和一并丫头婆子们以及林墨之从宫里头请过来的送给黛玉的教养嬷嬷。另一艘乘着薛蟠、林墨之以及甄宝玉和荣国府派来的几位妇人。一前一后,施施然的走了。 江岸上,薛之章看着越行越远直至看不见踪影的两艘游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庄先生摇头取笑道:“怎么,这就舍不得了?舍不得就快点办事儿,咱们也好早点儿上京。” “那也得把事情办妥当了再说。”薛之章说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圣上怎么会突然派我们做这种事情?” “圣心难测,哪是我等可以揣度的?”庄先生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了。旁的事情,用不着我等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图片的日子,瓦好孤单~~~ qaq 头一次上收藏夹,好鸡冻好鸡冻 连更三章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吧 ~\(≧▽≦)/~啦啦啦 注—— 今天就这三章更新,晚上的时候我可能会对之前章节有的漏洞进行捉虫,并不是更新 现在吃饭去啦(^_^)/~~ 35、皇商 35、皇商 第三十五章不伦不类夫人立威不亢不卑黛玉应对 船行不知多少日,终于靠了岸。 当薛蟠一脚深一脚潜晃晃悠悠的踩到实地上的时候,夸张的大呼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胸脯道:“我的娘哎,差点没折腾死我。” 一旁的薛夫人闻言,无奈的摇头笑道:“你还敢说,这么大的爷儿们,竟然还晕船。吐得昏天暗地的,真是……” 我怎么知道古代的游船和后世的游艇会差那么多。摇摇晃晃的,简直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 薛蟠翻了翻白眼,吐槽无力。软趴趴的靠在一旁愈发云淡风轻的林墨之身上。抬头看着前面一群想过来又不太敢过来的小厮和穿的颇为体面的婆子们,有气无力的说道:“是不是来接咱们的?” 那领头儿的婆子见状,立刻凑上前来笑道:“小的乃是荣国府的,敢问几位贵人可是扬州林家的和金陵薛家的?” “还有金陵甄家的。”薛蟠伸手指了指在后头盯着众人搬取行礼的甄宝玉,轻声说道。 “那就没错了。”那婆子闻言大喜,立刻躬身说道:“小的乃是荣国府二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家的,二夫人特地吩咐我来接忠信侯夫人一家到荣国府去呢!” 众人一听这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看了和宝钗站在一起的林黛玉一眼。林黛玉见状,也不是心思的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那周瑞家的家的见状,连忙说道:“知道林姑娘是和薛家一起上京,老太君特地吩咐她身旁的赖嬷嬷亲自来接。不过二夫人想着左右小的也得过来接忠信侯夫人,就顺便将林姑娘也接了回去。” 千里迢迢,眼巴巴儿的接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顺便”? 林黛玉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就见宝钗悄悄握了握她的柔荑,心下一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了周瑞家的家的一眼,也没有吱声。这厢船上的东西都拾掇好了,甄宝玉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过来,见到众人压抑的气氛,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都生气了似的?” “没什么?”薛夫人淡然的摇了摇头,冲着周瑞家的家的笑道:“你回去告诉你们二夫人,我们这一大家子过来,行礼人口无数,也不好直接过去烦扰。还是等我稍作安排,再过去荣国府给老太君请安。” “这……”周瑞家的闻言大急,他出来时可是在二夫人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务必要将薛家众人接到荣国府。二夫人就连住下的院子都给拾掇好了,怎么还能让薛家众人自行家去呢? 周瑞家的当下冲着薛夫人连连谄笑,口中说道:“好叫忠信侯夫人得知,我们二夫人知道忠信侯上京的消息,那是着紧得很。早早儿就将荣国府内一处梨香院收拾出来了,只盼着忠信侯夫人带着姑娘和大爷过去住呢!” 薛夫人闻言笑道:“你们二夫人有心了。可是我们家老爷这次虽然有事耽搁了不能进京,但左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也就上来了。到时候当年爷儿们的,哪有住在亲戚家的道理?我们这边还是回去收拾妥当要紧,免得老爷上京的时候反倒罗乱。” 周瑞家的脸色一黑。明明二夫人手拿把掐的说以薛夫人的性格一定会住到荣国府的,怎么到了眼巴前儿就不一样了?这可叫自己怎么处理是好? 周瑞家的急得一头冷汗,却没想到二夫人虽然明白自家姊妹的性格脾性,但是却轻估了薛家老爷的心机手段。何况他之前给林黛玉那个不轻不重的下马威也触怒了刚刚认女又颇为护短的薛夫人,这才造成现下不尴不尬的场面。 一旁的林黛玉见着周瑞家的家的狼狈模样,解气的勾了勾嘴角。 思量半晌,周瑞家的最终还是低头说道:“好叫忠信侯夫人知晓,二夫人收拾梨香院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如今众人都在荣国府等着夫人呢!老太太也早早儿的就起来了,若是夫人不过去的话……” 薛夫人原本就打算在荣国府小住一两个月,直到薛家老爷上京的。何况他之前给林黛玉的脸色也让薛夫人不放心,无论是出于对林如海和林墨之的交代,还是她自己对林黛玉的感情,她都不可能将林黛玉自己扔到荣国府不管。之前那些话只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周瑞家的家的,如今达到了目的,自然也就罢了。只是…… 薛夫人轻轻垂下眼皮,不动声色的笑道:“既然老太君如此盛情,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又岂敢托大。只是容我吩咐一个婆子将笨重的家当先送回在京中的府邸。我们这就跟着过去荣国府就是了。” 虽然和二夫人之前的吩咐有些差异,但是好歹将人请过去了。周瑞家的也就不敢多说一句,连忙躬身笑道:“多谢忠信侯夫人体恤。” 说着,又吩咐那些小子将轿子抬过来伺候众位贵人骑马上轿。 林黛玉和薛宝钗因为是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不好露出颜面来,就在下船之前个个穿戴好了有大帽子的披风,厚重的披风虽然遮挡住了外人打量的视线,但是却也挡住了自家的目光。于是视野不好的两位姑娘只得由贴身婢子扶着,一步步上了小轿。 而这厢薛府在京中看宅子的下人也都凑了上来,在薛夫人的吩咐下将所有接人的轿子打发了回去。又将所有的箱笼抬上大车一一抬回了宅院。因这其中还有林家和甄家的东西,薛夫人有些不放心,随遣了一个心腹婆子也跟着回去了。 这才示意众人抬起轿子行进。 薛蟠、林墨之和甄宝玉三个爷儿们自然是骑马过去的。因三位都是还未及冠的偏偏少年,一个玉树临风,恍若谪仙;一个色如晓月,风流倜傥;一个雍容华贵,面容精致,即便是单单提拉出一个都够夺人眼球的了,何况是三个一起。当下街上的众人纷纷停了脚步,凑到两边,冲着前头打马的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当中有人认出来了林墨之,不由得惊叫道:“那个是三元及第状元郎,当年奉旨游街过的——” 于是人群间仿佛热油滴到了凉锅里,轰然炸开。甚至还有不少凑趣的姑娘婆子们纷纷朝着众人扔花骨朵儿和丝巾绸帕,弄得众人一时间哭笑不得。直至大队人马转过了宁荣街,人烟渐渐稀少起来,这才罢了。 本着甄家和贾家的关系,甄宝玉上京了自然也是要到荣国府去拜访的。只是瞧着之前的事态…… 甄宝玉狐疑的摇了摇头,打马凑上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头啊?” “不对头的事情多了去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薛蟠嗤笑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冲着甄宝玉轻声说道。 甄宝玉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突然见到前面一众小厮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将众人的去路拦住之后,当前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前面可是荣国府的队伍?” 周瑞家的见状,连忙迎上前去,问道:“正是,你们是哪里的?” “我们娘娘是安东郡王府的侧妃,得知我们家大爷今日上京,特地吩咐我来接人回王府。谁知道我因旁的事情耽搁了一小会儿,去码头的时候没接到人。听人说我们大爷一路随着上了荣国府了,只得硬着头皮赶了上来。”那管事冲着周瑞家的笑道。 周瑞家的一听那人是王府的管事,只觉得气势顿时矮了半分,连忙赔笑道:“原来是安东郡王府的爷,我们家主子和安东郡王关系莫逆,也是时常来往的。”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那管事面上笑意盈盈,不住的寒暄道:“那是那是。” 又转头拉过甄宝玉分说,顺道给薛蟠和林墨之两个见礼。再到了后面隔着轿子给薛夫人问安告罪后,这才拉着甄宝玉的马缰匆匆走了。 众人又启程前行,约有半日功夫,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前面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人,说说笑笑的。正门上有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又西行不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顶间悬着“敕造荣国府”的匾额。黛玉透过碧色的纱窗往外打量,想起哥哥在路上和自己说过荣宁二府的事情。虽然祖上曾经被封过国公,但是到了如今这一辈,也只剩下一个“一等将军”的衔…… 她这外祖母家果然与别家不同。从主子到奴才,都不同! 黛玉想到这里,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遂抽手放下了帘子,也不往外看了。 轿子在荣国府大门前停了,后面的丫鬟婆子们首先下了轿,赶上前来扶起轿里头的太太姑娘们。薛夫人自是走在最前,宝钗落后俩步伸出手和黛玉手牵手的迈上了台阶。薛蟠和林墨之两个自然被小厮引进了前院儿去见贾赦、贾政。阶矶上站着十来个穿戴精美的婆子也都簇拥了上来将众人一路送进大门,刚过了二道门。就看见二夫人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 薛夫人一手牵着宝钗,一手牵着黛玉也紧赶了两步走上前去。和王夫人姐姐妹妹的叫了一通。王夫人对待薛夫人和宝钗异常的亲人,见到林黛玉不过是淡淡的颔首一笑。黛玉也扯了扯嘴角,低头不语。宝钗见状,上前拉住了林黛玉的手,两人相扶着往前走去。众人又一起迈过二道门进了正院儿。贾母并着合家姊妹媳妇站在阶矶之上,下面也是站了一堆的丫鬟婆子,环鬓凤钗,乌压压的一片。 薛夫人先上前行了一礼,被贾母迎上来扶住了。又笑着寒暄道:“多年不见,老太太还是这么硬朗,愈发像老寿星了。” 一句话说的史老太君笑的合不拢嘴,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几句后,薛夫人回头说道:“宝钗,黛玉,给老太太请安。” 立刻有丫鬟上前递上垫子。宝钗两个走上前给史老太君磕头,口中说道:“给您请安。” 史老太君原本还好,可是一见到黛玉,神色立刻止不住的悲切起来。一把将黛玉搂在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不止。口中不住说着:“我可怜的儿啊,竟然去的这么早……” 贾府众人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就有王夫人凑上前说道:“老太太,外面天冷,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贾母点了点头,一手扶着黛玉的手另一只手还不忘拽过宝钗就进了屋子。众人相继落座,贾母又指着贾家众人让黛玉、宝钗相继认人。两人大舅母、二舅母、嫂子又姐姐妹妹的叫了一通,相互厮认过,落了座。又有小丫头斟上茶来。 因着林黛玉是失恃进京的孤女,贾母少不得又见了黛玉身旁的丫鬟嬷嬷们。因为林墨之早就有了准备的缘故,这次和黛玉上京的除了奶嬷嬷和原本跟着去金陵的四个丫头外,还多了两个教养嬷嬷和十来个又添上的丫头。年龄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十一二岁,各司其职,倒也妥当。贾母含笑着点了点头,也就没提赐丫头的事儿。 贾母搂着黛玉在上首坐了,见着林黛玉和贾母极为肖似的模样,又忍不住哀叹连连。她自小就是最疼爱贾敏这个闺女的,当初给她挑婚事,那也是左挑右捡的选了好久,这才挑出了林姑爷。原本以为夫妻两个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谁承想自家女儿竟然这么早就走了。还撒手扔下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儿来。 一时间更是愁思遍布,看着身影消瘦,面色苍白的林黛玉愈发可怜了。这边正和林黛玉柔声说话呢,那边王夫人突然上前,搂着黛玉的肩膀一脸关切的说道:“这孩子好像有些不足之症。常吃什么药?” 林黛玉有些诧异的看了王夫人一眼,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柔声答道:“我自来就这样。从会吃饭就吃药……现如今吃的是人参养荣丸。” 贾母立刻接口说道:“正好我也要配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神色间隐隐有些不愉,竟有不让王夫人继续说话的意思。 说话间,就听后院有人朗声笑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笑声从外头远远传来,不过片刻,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黛玉凝神看去,只见那人打扮的彩绘辉煌,金光闪闪,大红大绿的,黛玉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穿戴的十分淡雅的薛家众人,陡然冷了脸面。缓缓的起身,微微歪着头打量那人。 贾母见状,立刻拉过黛玉的手,笑道:“你不认得她,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做辣子,你只管她叫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微微勾了勾嘴角,并没说话。 众位姊妹见状,连忙上前打着圆场说道:“这是琏二嫂子。” 黛玉这才微微欠了欠身,口中不冷不热的笑道:“琏二嫂子。” 王熙凤何等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了黛玉对自己有些不待见。又偷眼瞧着一旁贾母和众人神色间隐隐有些不赞同,立即明白了这林姑娘在贾母心中的地位,连忙拉着林黛玉的手走到贾母身边,口中笑道:“怪到老祖宗心心念念的都是林姑娘,我今日见了才知道。天下间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这通身的气派,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呢!只可惜我这妹妹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说着,少不得一顿哭诉悲泣。 贾母见状,只得说道:“我刚好了,你又来招我。你妹妹远道而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 话音刚落,王熙凤立刻止住哭声又笑了起来,口中连连赔罪,又忙拉着林黛玉的手嘘寒问暖,这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让林黛玉看得都累得慌。 一旁的宝钗趁旁人不注意,冲着林黛玉摇了摇头。黛玉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和王熙凤你来我往的寒暄着,只是她心中有了芥蒂,到底是怎么也热络不起来。 又有王夫人在一旁没深没浅的问出月钱一事,继而牵扯出什么上阁楼找缎子。王熙凤回说没有瞧见,王夫人又道:“有没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吧,可别忘了。” 林黛玉今儿一下船就觉得别扭,如今又听了王夫人“顺便”二字,更觉得刺耳。她这几个月和薛家众人在一起,体贴尊敬惯了。又有林墨之这个新认来的哥哥,虽然面上看着风淡风清,冷淡淡的。但是私底下的时候也和她事无巨细的各种交代嘱托,又自己做主给她从宫里头请了两个教养嬷嬷和一并丫鬟充场面,几个月的教养下来,黛玉虽不至于有了官家贵女的骄奢矜持,但是也不像原著那般的谨小慎微。 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轻声说道:“不必劳烦二舅母和琏二嫂子了。二舅母和琏二嫂子事务繁忙,若是还分神照管黛玉,叫我怎么好意思呢!来的时候倒也带了箱笼衣物,大多都是之前做了还没上身的,又都是颜色浅淡正符合身份的。一时半晌的倒也不急着裁做衣裳。还是等琏二嫂子什么时候有暇了,或者府中要做衣物了,再‘顺便’给黛玉做吧!” 说话间,想到来之前在船上宝钗以及哥哥和她说的话。心下一动,转身给下首的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那王嬷嬷见状,立刻笑着凑上前说道:“给老太君请安。来的时候我们姑爷说了,虽然老太太心疼姑娘年幼失恃,主动将姑娘接了过来。但是亲戚相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琐碎事情。况且我们姑娘身体怯弱,那是要常吃补药的。就交给老奴二万两银子带过来。并明言‘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还请老太太笑纳。” 贾母一听,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口中不满的说道:“姑爷也是什么意思?老身接了黛玉过来,自是念着黛玉小小年纪失了嫡母的缘故。何况既然将人接了来,我自然会安排好一应事务。姑爷拿出银钱来分说,岂不是信不过老身,觉得黛玉在外祖母家会受了冤屈?还是说我一个偌大的荣国府,养不起一个小姑娘了?” “老太君息怒——” “外祖母听父亲瞎说吧!他就是想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又苦于找不出什么借口来,只好拿着我做垡子了。黛玉是来了外祖母家,又不是别人家,外祖母对我自是好的,能受什么曲亏?”黛玉掩口娇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状若无意的看了王夫人一眼。 贾母一听,这才稍稍缓了脸色。伸手搂过黛玉道:“还是黛玉明白事理。” 旋即冲着王嬷嬷冷言说道:“那钱你拿回去,我是断不会收的。” “哎呦喂,老太太,您说我一个奴才,拿着这么多银钱,万一有个闪失的……”王嬷嬷说着,愁眉苦脸的看着贾母道:“还请老太君体贴些个吧!” 黛玉也在一旁劝说不停,贾母这才勉强收了银子,口中说道:“我只是替姑爷保管着,到时候定要换回去的。” 一旁薛夫人见状,也趁机给了两万两银子。贾母又叨咕着多心,只是碍于薛夫人舌灿生花的劝说,最终也是收了。 那厢王夫人本来想给林黛玉一个下马威,岂料林黛玉虽然人小体弱,竟是个一点委屈都不受的。反而呼哧啦的给了她个没脸。又见林家和薛家把钱都给了老太太,心中更不是滋味。杵在一旁木木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形单影只的,怪可怜的。 贾母见了,虽然生气她看不出眉眼高低,但是也怜她是自己最宠爱的孙子的嫡母。当下摇了摇头,只得恨恨的替她全了脸面。吩咐两个嬷嬷带着黛玉去外头给两位舅舅请安。 那大夫人邢氏在一旁瞧了好一顿的笑话儿,正偷着乐呢!见贾母这么说,立刻自告奋勇的亲自带了黛玉过去不提。贾母又吩咐人带着薛家母女去了梨香院,大家一时散了。 又过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众人又从各处聚集到了贾母的后院儿准备吃饭。林黛玉和王夫人是最后过来的,两人神色都淡淡的。宝钗坐在一旁敏锐的发现林黛玉的神色不怎么对,正好贾母吩咐着林黛玉和他们一桌。两人一左一右的在贾母身边,宝钗在桌子底下伸腿轻轻踢了黛玉两脚,黛玉冲着宝钗会心一笑。 寂然饭毕,各有小丫头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宝钗、黛玉虽习惯,但是客居在外也不必家中,少不得一一改了。盥手漱口的好一顿折腾,这才算是吃过了晚饭。贾母将王夫人和李纨、凤姐打发了下去,这才问黛玉道:“都念了什么书?” 黛玉低头回道:“只刚念了四书。” 然后抬头冲着宝钗笑了笑,又问道:“姊妹们念了什么书?” 贾母随意挥了挥手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一语未尽,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头进来笑道:“林家大爷和薛家大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林家大爷?”贾母一阵的迷糊。林如海过继嫡子的事情赶在贾府派人去扬州之后,又因到了扬州后荣国府的下人被立即遣送到了金陵,一路忙忙活活的耽搁下来,竟都忘了告诉荣国府林墨之的事情。所以贾母现下听来,不由得一阵茫然。 林黛玉见状,立刻凑到贾母耳边轻声说道:“那是我的哥哥……” 说着,将林墨之的事情悄悄告知了贾母。不知贾母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是愈发和蔼的说道:“快些将人请进来。” 且说薛蟠和林墨之一前一后进了花厅。只觉得眼前一亮,一屋子的钗环绫罗,美婢娇娥,林墨之立刻避嫌的垂下了眼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派的恭谨守礼。薛蟠则是笑嘻嘻的四下打量。他虽然是外男,不过好歹也算得上姻亲。再者薛蟠长的本就富贵讨喜,这一屋子的女孩儿又大多数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因此薛蟠只是当个布景来看,目光倒也十分纯粹。一众姊妹们又习惯了和宝玉厮混,倒也不觉得什么。 有丫头们拿着蒲团上来,薛蟠跪下给贾母磕了个头。而林墨之这厢因有了官位在身,二来也不算是贾家真正的子侄辈,因此他只是长鞠一躬,一躬到底。一旁薛蟠看得暗暗佩服,只觉得林墨之的腰肢果然柔软,不像他硬邦邦的,弯都弯不下去。 这厢贾母笑呵呵的让两人起身,又开口寒暄了两句,就听外头小丫头又道:“宝玉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始走剧情嗷呜~~~ 每天留一步,就有新高度~~ ╭(╯3╰)╮ 36、皇商 36、皇商 第三十六章爱孙切贾母心生踟蹰劝黛玉宝钗胡搅蛮缠 众人听说宝玉来了,忙转过头来看向门外。只见门口帘子一阵晃动,紧接着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黛玉只瞧见又是满眼的大红色衣袍大红色披风,当即就有些心不顺的冷了脸色。 贾母见状,待那少年向他请过安之后直接说道:“去见你娘,快回来。” 那少年干脆的应了一声,只抬头冲着贾母笑了一笑,转身出去了。一时回来,又换了衣冠。黛玉上下打量一眼,只见不是正红就是银红,微微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姐姐、妹妹。” 宝钗、黛玉两个连忙起身,上前和贾宝玉厮见。那贾宝玉见了宝钗之后,只觉得其妩媚风流,品格端方,果然和妈说的一样好。当下乐开嘴冲着宝钗一顿傻笑。宝钗连忙低下头,轻轻欠了欠身,避过了。 那贾宝玉又开始打量林黛玉。岂料这一眼看去,只看得眼睛都直了。愣了半晌,方才呆呆的指着林黛玉,因笑道:“这个妹妹——” “你们瞧,这个弟弟,我曾见过的。”薛蟠陡然说了一句,然后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握住了宝玉指向黛玉的手。 他这一番作为唬的贾母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可是胡说,你怎么能见过他呢?” “怎么没见过?”薛蟠回头冲着贾母以及薛夫人等笑嘻嘻的说道:“你们瞧这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风流倜傥,可不是和甄家宝玉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众人听了薛蟠的话,忙仔细打量着贾宝玉的形容。可不正像薛蟠说的,和甄家宝玉竟然有**分相像。只是甄家大爷这几年进学苦读,熬得有些清瘦了,且腹有诗书气自华,看上去倒比这贾宝玉平添了两份气度,两份雍容。 一旁默不作声的黛玉也觉得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进门儿就觉得这贾宝玉长的面善,如今想来,可不是和那远远照过一面儿的甄家大爷一个模样。当下也就解了心中疑惑。再看向贾宝玉时,也就没了那份好奇。 那贾宝玉一见众人的模样,就知道果然有人长的和他很像。忙缠着薛蟠问道:“真的吗?那个甄家大爷和我一模一样,哪天有幸的话,你带我去瞧瞧吧?” “这个没有问题。”薛蟠满口应了下来。“正巧了呢,那甄家大爷也叫宝玉,前年才中了举人,这次正好和我们一块到了京上准备来年的春闱。本来也是要随着过来给老太太问安的,只是他姐姐原是安东郡王府的侧妃,并着安东郡王在王府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所以甄家宝玉才没过来的。你若是没事儿的话,明日我们去安东郡王府找他,你也跟着来就是了。” 贾宝玉喜得连连点头,径自拉着薛蟠在下首坐了说话,一时间也忘了黛玉的事情。 那贾母听到薛蟠的话本就是一动,后又听见他有意将宝玉介绍给安东郡王府,当即乐得不行,遂也不管两人说话了。 而这厢薛蟠拉着宝玉在下头,悄悄问道:“我听外头传言说你会制胭脂膏子,而且成色比外面的还好,是真的吗? 一句话说到了宝玉的心坎儿上,他当即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一脸自信的说道:“那是自然的。” 薛蟠又问,“你听过胭脂水粉这个铺子吗?” 贾宝玉道:“怎么没听过,如今家里头有头有脸的姑娘太太们的胭脂,都是从那铺子里进的。” 薛蟠这才说出了心里话,“那你觉得你做的胭脂膏子比胭脂水粉的怎么样?” 那宝玉轻声笑道:“若是论名贵,我做的可能比不上他们铺子里的。毕竟他们铺子里头许多胭脂原料都是从西域过来的,我也轻易不常见。可若是论精细的话……不是我自夸,我只觉得还是我做的好点。”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将嘴唇凑近宝玉的耳朵,愈发小声说道:“等有功夫你带我去瞧瞧你做的胭脂膏子呗!” 贾宝玉眼睛一亮,立刻也凑上去悄声回道:“那你今儿晚上就到我那里去吧!” 两人亲亲热热聊得黏糊。贾母在上首只能瞧见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却也听不清两人说的是什么,不由朗声笑道:“你们爷儿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还弄得神神秘秘的,也说来给我听听。” “没什么,我们正商量着明天上哪儿玩儿呢!”宝玉笑嘻嘻的回道。 “你薛家哥哥头一次进京,人生地不熟的,你要领着他好好逛逛才是。”贾母随意吩咐道。贾宝玉立刻应是,回头冲着薛蟠又是一阵偷笑。 这厢贾母撂下了两个相见甚欢的小哥俩,冲着林墨之开口笑道:“以前听外头的爷儿们提起过你的名头,我还说怎么普天下姓林的都这么厉害,前头一个探花就不说了,如今竟又来个三元及第的公子哥儿。不知是谁家修得这么大福分,能留的这么一个文曲星下凡的子侄来光耀门楣。如今看来,兜兜转转的,竟然又是亲戚了。” 林墨之立刻躬身说道:“老太太谬赞了,子毓愧不敢当。” “子毓!”贾母重复了一遍林墨之的表字,又开口笑道:“钟灵毓秀,果然不愧是具天下灵气于一身的三元及第状元郎。既然大家都是亲戚,自然是要多走动走动的。我这个孙子顽劣不堪,就是不爱读书。若是子毓有暇,能教导他一番是最好不过了。我也不求他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要认真念两年书,略通一下经济世俗也是好的。” 贾母这么说,也是今天被林墨之和甄宝玉两个刺激的狠了。这林墨之就不必说了,不论是寒门出才子还是林家家学渊源,她都不意外。可是那甄家大爷她也是听说过的,早些年也是个三不着两的混世魔王。谁知道几年不见,竟也出息的中了举人。怎么不叫她心生感慨,愈发着急呢! 当下也隐隐的反问自己,是不是对宝玉真的太过溺爱了,反而耽误了宝玉?{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且不说贾母这心里是如何的爱孙心切反生踟蹰。那厢奶娘过来请问黛玉之房舍。又叫贾母一个愣神不已。当初她骤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一心只想着快些将那苦命的外孙女接到身边照料,哪里还有多余的经历管顾旁的。"> 又有王夫人凤姐之流自动请缨将安排之事接管了去,她就更不过问了。可谁知事到临了,竟然平添出这么多罗乱来。 想到这里,贾母也不好多问旁的,只得打量着一旁的黛玉,开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将宝玉挪出来——” 一旁的薛夫人见着贾母踟蹰的模样,立刻躬身笑道:“老太太,这黛玉也是我的干女儿。如今我们不来叨扰也就罢了。既然来了,又蒙老太太热情款待给安排了一个院子单独居住,不若就让黛玉和我们母子一道居住吧!左右蟠儿和子毓都是林姑娘的哥哥,她又和宝钗一道过来,两个姊妹见天儿的在一起,也就别分开了。” 贾母见状,立刻松一口气,笑着说道:“那就劳烦姨太太了。” “老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也是我该做的。”薛夫人说着,伸手招呼过贾母身旁的黛玉,起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也该歇息了。那我们也就先回去了。” “不忙,不忙。”贾母口中说着,却也站起了身子,一直将人送到了门口。 又是寒暄客套几句闲话,这才转身出了贾母的院子。众人默不作声的朝着梨香院的方向走去。薛夫人扶着丫头的手走在最前头,后面是宝钗搂着黛玉,最后面的则是薛蟠和林墨之兄弟两个。没走多远,就听后头有人声传来,众人诧异的停下脚步往后面看去,却原来是宝玉追了出来。 “薛大哥哥,你不是说要去我屋里的吗?”宝玉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说道:“我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就和我过去吧!要不等会儿有婆子们关了院门儿,走动就不方便了。” 薛蟠闻言,迟疑的看了薛夫人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和宝兄弟过去看看,若是晚了的话——” “若是晚了你就在我那儿住吧!”贾宝玉笑嘻嘻的说道:“我家虽然兄弟很多,但是向来说不到一块儿去,如今只见了你一面,我就觉得咱们两个很合得来。咱们又都是实在亲戚,应该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薛蟠遂改口说道:“那行吧!若是太晚了,我就在你那儿住一晚,只要你不觉得叨扰就是了。” “不叨扰,不叨扰。你能来我可高兴呢!”贾宝玉说着,伸手拽过薛蟠的手,冲着众人施礼道:“薛姨妈,薛姐姐,林妹妹,林大哥哥,那我们这就过去了。” 那贾宝玉叫道林墨之的时候,还有一阵的踟蹰瑟缩。无他,他这辈子荤素不忌,最怕的就是向他爹那样的读书人。尤其林墨之在外头大小也是个官儿,又私下掌着那样的一股势力。虽然平日里总是儒雅温文的表象,但周身隐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贵气。又有之前贾母的话,贾宝玉只觉得一见到林墨之就双腿发软,浑身别扭。 事已至此,薛夫人只得宽厚的笑道:“快过去吧!天黑路滑,你们走路小心些。” “哎!”贾宝玉兴奋的点了点头,拉着薛蟠就走了。 且不说薛蟠和贾宝玉两个纨袴膏粱是怎么研究胭脂膏子的。但说薛夫人一行人慢慢回了梨香院,又是好一番收整。他们这一行乃是两家之人,又并着不少丫鬟婆子,总数自然不少。所幸这梨香院乃是当日荣国公暮年静养之所,虽小小巧巧,但总归有十余间房舍,倒也够他们这些人分的。 当下众人分了屋舍。薛夫人自然是住在正房不提,她将宝钗和林姑娘都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两套挨着的厢房里头,虽然现下时间晚了,布置屋子各种不便。但是薛夫人在仓促间还是顾及到了两个姑娘的喜好习惯,竭力将屋子布置的符合两人的脾性,尽力做到舒适二字。 至于薛蟠和林墨之,因为都是爷儿们,难免有些不便。虽然现下林家两人认了自己为义母,但到底不是一个姓氏。薛夫人为了避嫌,只得将两个爷儿们都放到离正房最远的两个屋舍内,好在这梨香院本就是个精巧的地方,即便是离正房远了些,但愈发显得幽然清净,倒也是个读书的好去处。薛夫人又亲自坐镇,吩咐丫头们将屋舍拾掇好了,也不必正房几件屋子差,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番折腾下来,又是好几个时辰。此时早已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所有的丫头婆子们本就是远道而来,又洒扫布置了一天,俱都十分疲乏。薛夫人估摸着此乃荣国府内院,想来夜间早有上夜的婆子们,安全二字还是无虞的。遂吩咐所有下人将院落各门上了锁,好生歇息一晚不提。 月如银盘,银辉遍洒,早已是夜深人静蝉音凄凉的时候。黛玉在丫头的服侍下退了外衣,散了发髻,披着一头青丝独坐窗前。看着不断淌蜡的红烛,只觉得一阵心酸,泪珠儿滚滚而落。 一旁收拾屋子的雪雁见了,连忙凑上前来轻劝道:“姑娘,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黛玉默然摇了摇头,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雪雁见状,又忿忿不平的说道:“要说这荣国府也是。巴巴儿的接了姑娘过来,结果就这么作践。这都几个月了,别说拾掇院子裁做衣裳,即便是现盖的屋子现织的布匹也都有了。竟然到了眼巴前儿的时候再各处‘顺便’去。哪有这么待客的道理?” “呜呜……”黛玉听了,愈发忍不住的呜咽出声。 一旁刚刚提上大丫头的锦瑟见状,慌忙斥道:“姑娘受了委屈,你不忙着开解她就罢了,怎么还招惹得她愈发悲伤了呢?” “我这也是替姑娘不平呢!”雪雁恨恨的说道:“早知道他们荣国府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姑娘才不来呢!” 锦瑟到底年岁大些,知道的轻重也比雪雁多。见到这两个姑娘俱都委屈的跟个什么似的,也轻声叹道:“好歹姑娘是和薛夫人一家子一块上来的。也好歹夫人疼姑娘。要不然……恐怕姑娘连个单独的屋子都住不到呢!” 她适才在花厅里头听老太太的口风,原本是要姑娘住在她屋内的。可是她从荣国府的丫鬟那里打听到,如今那宝二爷正住在老太太屋里头。若是真的那样安排……那可丢死人了。 黛玉听了,愈发心灰的闭上了眼睛。众人瞧着心酸,也都讪讪的住了嘴,神色悲切的在地上呆呆的站着。这个世道,做丫鬟奴才的都是跟着主子风光体面,如今他们姑娘受了这样的慢待,他们虽说气不过,可心中也难免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 少顷,帘栊响动,外面有丫头叫门。锦瑟陡然缓过神来,连忙用汗巾子抹了一把脸,走上前去开门。 “呦,这是怎么了,淌眼抹泪的。”宝钗一进门,就瞧见了众人神色不对,轻轻打趣一声,提着裙摆走了进来。身后是提着食盒尾随的莺儿。 “宝姐姐!”林黛玉见是宝钗过来,放下了托腮的柔荑,随手抹了抹腮边泪水,起身迎了上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荣国府的晚膳太油腻,我怕你吃不惯。再者荣国府的规矩习惯和咱们家的大有不同,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所幸这梨香院是个单独的院落,还有个小厨房。我让莺儿派人收拾了一下小厨房,做了两道南方菜送过来。”宝钗说着,低声吩咐莺儿将食盒打开,将几碟小菜并两碗碧粳饭摆在桌子上。 “改明儿我和妈说说,咱们以后尽量在小厨房吃饭,实在避不过礼数再去那边一块儿吃。再有,这京城的天气和我们那边又不一样,愈发寒意侵人。我怕你一时适应不过来,就连忙叫莺儿熬了一碗燕窝,你趁热喝了,免得等会儿又咳嗦起来就不好了。”宝钗说着,从食盒最下面端出一碗燕窝来,里头还放了大枣银耳等物,瞧着愈发喜人。 看着热腾腾的饭菜和特地为她熬制的燕窝粥,林黛玉竟是觉得愈发的委屈,忍不住的又红了眼眶。 “唉!”宝钗见状,摇头轻叹。今儿的情况她是看在眼里的,虽然王夫人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什么。但人总归有个先入为主的念头,宝钗也只觉得是自己这个可怜的妹妹受了委屈。 只是她的个性,想来端庄贤良,不会轻易道人口舌。可是看着面前不断抹泪的林黛玉,她也心疼不已。 眼珠子一转,宝钗突然轻笑一声,将燕窝塞到黛玉手里,又伸手搂过林黛玉在桌前坐下,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今儿留意到了没有?” “什么?”林黛玉被宝钗说的莫名其妙,当即歪着脑袋问道。 “这荣国府果然好气派。别的且不说,咱们只看看那个大房的琏二奶奶……”宝钗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在林黛玉面前晃了晃:“且说她头上戴的那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最上头那颗可是上好的南珠,只一颗就要这个数。再加上那簪子的做工精巧,费料颇多,恐怕这一支簪子下来最少这个数……” 宝钗说着,又翻手竖了一根手指。然后故作掂量的表情说道:“她脖子上那个赤金盘螭璎珞圈儿,成色很纯,最少得这个数……” 宝钗皱了皱眉,竖起三根手指在黛玉眼前来回晃悠。清了清嗓子,仿佛当铺里头的老掌眼一般,摇头晃脑的说道:“再加上她一身的绫罗绸缎和上好皮子,以及左右手腕上十来个金玉镯子……” 宝钗说着,“啪”的一声双手合十,一脸惊讶的表情说道:“好家伙,她一个人就穿着几千两的物件儿,也不知道京城哪家行当这么有牌面,竟让这琏二奶奶不惜牺牲形象也要给他们家做‘广告代言’呢!” “广告代言?”林黛玉眼眸流转,有些没听明白薛宝钗的话。 “那是我哥哥的说的。就是聘请活人穿戴着铺子里头的好衣裳好首饰,到各种场合下行动。若是有人问起的话,就说这东西是在我们铺子里做的。让其他人见了就知道是我们家铺子的东西最好,到时候自然就客似云来了。”薛宝钗笑意盈盈的解释道。说着,还冲着林黛玉不停的挤眉弄眼。 林黛玉本来还没什么想法,只是听着宝钗的分说,又看着她促狭的举动,脑子一转也反应过来。不由得扑哧一笑,再三思量,愈发觉得可乐,一不小心竟然笑岔了气儿,一口燕窝全都噗了出来,伏着桌子直嗳呦。一腔愁思也不翼而飞了。 过了好半晌,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浑身只觉得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冲着宝钗道:“好姐姐……你……哎呦……” 宝钗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柔声说道:“这回不委屈了吧!不委屈了咱们就吃东西吧!” 林黛玉闻言,感动的看了宝钗一眼。径自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宝钗身上,头也歪在宝钗的脖颈处,轻声说道:“还是姐姐真心疼我。” 宝钗闻言,轻轻的拍了拍黛玉的柔荑,笑着说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疼你疼谁?别说了,快些吃饭吧,都快凉了。” 林黛玉一腔感动不必细说,当下坐直了身子和薛宝钗一起吃饭。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饭菜已经没有了早先的热气腾腾,但总归还是温热的。黛玉口里吃着熟悉的饭菜,只觉得这一天因被慢待而冰凉的五内也渐渐暖了起来。 寂然饭毕,莺儿蹑手蹑脚的收了碗碟径自退下。宝钗担心黛玉身体娇柔,若是吃过了饭就躺下恐怕积食,到时候更觉难受。只得拉着黛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闲话中就聊到了荣庆堂吃晚饭的事儿。 “那时候我瞧见你进来的脸色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宝钗一脸关切的问道。 “别提了。”林黛玉一听宝钗这么问,刚刚好了的情绪又烦躁起来。“还不是那个‘口拙木讷’的二舅母,担心我会带坏了她的宝贝疙瘩,话里话外的让我远着他呢!” “他?”宝钗有些没听明白,不由狐疑的挑眉问道。 “我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刚从大舅母那里出来到二舅母那里请安。就见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拉着我的手嘱咐。”林黛玉说着,坐直了身体,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有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的兄弟姐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宝钗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这些女眷自在内宅相处,到哪里去和外头的爷儿们沾染呢?若是传将出去,也太不好听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二舅母说……”林黛玉说道这里,轻轻压低了声音道:“她说这个宝兄弟是惯混内帏的,只和姊妹们玩闹,不去外头的。” “那也不必要这么眼巴巴儿的说出来,什么好听的事情。”薛宝钗冷笑一声,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心中对于王夫人的印象直线下降。 她惯来循规蹈矩,虽然因为哥哥的缘故偶尔生些叛逆之事,也只当是一时情趣为之。对于世风道德那最是看重的。如今王夫人一番做派只让她觉得无端腻歪,又想到之前在花厅见到的贾宝玉,虽然皮囊俊秀但总瞧着浑浑噩噩的,一点儿爷儿们的气概都没有……连带着对贾宝玉也起了三分厌烦。 林黛玉原本不过是心中苦闷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如今见着往日里品格端庄,从不肯恶语说人的宝姐姐竟也是满腔的义愤填膺。愈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当下感动的拉住薛宝钗的手,柔声劝道:“好姐姐,咱们没必要生气,以后只远着他就是了。” 薛宝钗见受了委屈的人反倒过来安慰自己,当即有种哭笑不得的古怪情绪,却也愈发感慨林黛玉的纯粹澄澈。当即反握住林黛玉的手符合道:“妹妹说的是,管她说的是什么,咱们只不理就是了。” 于是黛玉突然又想到之前薛蟠被贾宝玉强行拽走的事情,不由得狐疑问道:“适才这位表兄弟将大哥哥拽走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要鼓捣什么胭脂膏子……”当时在花厅里头宝钗正坐在薛夫人下首,她后面就是薛蟠和贾宝玉两个。因此他们两个的悄悄话她还是听了一言半语的。因此就愈发看宝玉不惯。 自家哥哥鼓捣胭脂膏子那是为了胭脂水粉的生意着想,贾宝玉一个身量见长的爷儿们,不说学学经济仕途,天天混在内宅鼓捣胭脂膏子算是怎么回事?如今竟连累的林妹妹平白糟了一顿警戒,真是莫名其妙。 薛宝钗愤愤不平的想着,却浑然忘了王夫人对林黛玉说的话贾宝玉并不知情。且她判断事情的双重标准……咳咳。 左右在她看来,凡事自家的人是没错的。都是旁人家的没规矩没体统,又刻薄寡淡,表面忠厚,内里藏奸。这样的人若是不来犯她也就罢了,如若…… 薛宝钗心中冷笑,略微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犀利光芒,唇边笑容却愈发柔和的说道:“好妹妹,夜深了。明儿一早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咱们也安置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时间~~~ 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0-2620:19:28 杰拉德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0-2619:13:12 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0-2618:37:31 kak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0-2519:51:49 某八是个勤劳滴八,欧也\(^o^)/ 37、皇商 37、皇商 第三十七章谈胭脂蟠玉相契合听墙根儿雪雁引风波 且说这厢薛蟠被贾宝玉拉回了房里,连忙有十来个丫鬟围了上来,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贾宝玉一一打发了,又拉着薛蟠进了书房。之间桌面上摆了一排十根玉簪花棒。贾宝玉伸手轻轻拈了一根递于薛蟠,口中问道:“你瞧瞧,怎么样?” 薛蟠轻手轻脚的接了过来,碾碎一些放在掌上细看,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 那贾宝玉又异常热络的介绍道:“这可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成的。” 薛蟠闻言,稍稍沾了一指头凑到鼻尖轻闻,果然有比市面上的胭脂更为清香,也容易匀净,且色泽更亮丽润泽。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好东西。” 贾宝玉听了,愈发开怀。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掀开盒盖露出里面鲜红如血的玫瑰膏子来,递给薛蟠。 “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那些花瓣的采集也有讲究的,须得是最受阳光的,且花面上不能有任何的残缺孔洞,细小裂纹,甚至每一片花瓣的色泽都是有参考的。我以前寻了不少古籍方子,又自己琢磨好久,改善了多年才弄出这种成色来。怎么样,是不是比胭脂水粉的还精致多了?” 薛蟠点了一滴胭脂用水化开,在掌心端详了好久,这才轻声叹道:“果然是更精致些的。” “那是自然。”贾宝玉闻言,得意的一笑。伸头看着书房外面没有人留意,这才将嘴唇凑到薛蟠耳边轻轻说道:“不瞒你说,我宫里头的姐姐用的都是我做好的胭脂膏子。姐姐说我这些东西,比宫里头娘娘们用的还好呢!” 薛蟠闻言,心下一惊。不由得出声问道:“宫里头的人可是不准和外头私下联系的,你姐姐怎么——” “噤声!”贾宝玉大惊失色,伸手捂住了薛蟠的嘴。又鬼头鬼脑的往外瞧了许久,发现小丫鬟们都在院子里头玩儿呢,这才轻轻喘了一口气,道:“你别这么大声啊!若是被人听见传到我爹耳朵里头,我又得被扒层皮。” “可是你们家——”薛蟠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你这人还真是……”贾宝玉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亏你们薛家还是皇商,向来有以钱压人的名头。岂不闻‘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传两句并不要紧的闲话儿,送两件并不要紧的东西。” 说着,愈发觉得没什么意思。从桌子上捡起另外两个盒子说道:“且不说这个。刚才给你看的是紫茉莉花种和玫瑰膏子,我这里头还有月季花种和牡丹膏子,蔷薇花种和芙蓉膏子……各色鲜花样式都有。我今儿瞧见薛家姐姐和林家妹妹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品格才配使我做出来的胭脂膏子。等下你把这些给她们带回去试试,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贾宝玉说着,放下手中的白玉盒子,转身走到书架前翻箱倒柜的寻找。总算寻出来两套配套的胭脂水粉,"> 一套牡丹的送给薛姐姐,另一套梅花的送给林妹妹。用精致的宣窑瓷盒装着,递给薛蟠。 薛蟠低头看了看手上色泽鲜丽的胭脂,遂挑了挑眉不再纠结前事。反而冲着贾宝玉说道:“和你商量个事情呗?” “什么?”贾宝玉疑惑的问道。 “咳咳……”薛蟠干咳了两声,觉得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斯斯艾艾的说道:“你能不能教我做胭脂膏子?”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瞧你这个郑重的样子。”贾宝玉被薛蟠唬了一跳,最后竟然不过是这么个小事儿。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贾宝玉开口说道:“你若是愿意学,我自是愿意教的。可是我看你这个样子,恐怕也没那个耐性能学下去的,你究竟要干什么呢?” “少不得让你知道了。”薛蟠压着宝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蹭到另一张椅子上缓缓说道:“这胭脂水粉就是我们家的胭脂铺子。里头的胭脂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现如今宫里头的娘娘用的胭脂以及外头卖的上好的胭脂俱都是出自我家的,可是做生意就是这么回事儿,务必要精益求精,好上加好才是。我向来又听闻旁人言说你做的胭脂膏子最好,如今又亲眼见识了,少不得要讨教一二。” 薛蟠顿了顿,又说道:“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方子是个好东西,我也不白要你的。我自是按照市面上最高的价格从你手里头收购。你呢,也就算是卖我一个人情。只是有一条,以后可不准把这方子卖给别的商家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贾宝玉听得连连皱眉,“你喜欢我的方子,我自是高兴。你愿意拿去用,那就用你的就是。咱们兄弟两个谈什么经济市侩,岂不伤了你我情分?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到处卖方子去?我如今看你很好,自是把方子白给了你我也乐意。若是碰上那些个我瞧不上眼的,上赶着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瞧一眼的。只是有一条……” 贾宝玉说着,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你知我知。万万不可叫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我爹那头……” “这我自然明白。”薛蟠嘿嘿笑道:“你爹向来瞧不起你厮混内帏,鼓捣胭脂水粉的行径。岂不知咱们薛家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要上缴内库的。即便是制个胭脂膏子,当中有六成都是要施还于民的。这么想来……咱这也算是有功于社稷有利于黎民的。” 贾宝玉听得哈哈直乐,连连说道:“这话我爱听,照这么说,咱们比那些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利禄东西强多了。你说咱们两个怎么不早些认识,竟然每说一句话都投了脾胃的合契,就好像咱们认识了许多年一样的默契。竟然是今天才遇见你……平白让我活了这么多年,只恨相见太晚啊!” “要嘛古人怎么总说一见如故,白首如新。可见人与人之间还是要缘分的。”薛蟠摇头晃脑的说道。 听得贾宝玉连连拍着大腿笑道:“太对了,太对了。” 说着,连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伏案。 薛蟠见状,开口调笑道:“怎么,‘假’才子诗兴大发,竟然要提笔做两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好诗作,用来纪念咱们的相见恨晚不成?” “我如今哪有那个闲工夫。”贾宝玉回笑道:“我这可是给你写胭脂方子呢!怎么说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儿,说不准我将来就因这个‘名垂青史’了,不上心怎么成?” 说着,低头将写好的方子吹干,然后折上递给薛蟠道:“一定记得,千万别让旁人知道。要不然我这屁股又该受罪了。” 薛蟠笑着说道:“那——” “你别和我说银钱的事儿。”贾宝玉摆了摆手道:“我看你与旁人不同,你也需将我看得比旁人不同才是。若是事事都牵扯到了银钱,分说个明明白白,恶俗市侩。那就可惜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你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将你们胭脂水粉里头难得的香料和材料给我弄一些来,我好研究研究。” 薛蟠无奈,只得笑着接过了方子,因知道贾宝玉的怪癖,也就不再提银钱的事情。只是心中默默决定,从胭脂水粉的收益中提出来三分存起来,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也算是全了贾宝玉这相赠之情。 一时间又有袭人等大丫头来催促安置,贾宝玉和薛蟠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自都乖乖的出去睡觉不提。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薛蟠是被贾宝玉给推醒的。 “你干嘛?”薛蟠异常痛苦的翻了一个身,直接将锦被盖在脑袋上,缩了缩身子,继续睡觉。 “起来呀!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贾宝玉不死心的拽下锦被,摇晃着薛蟠说道:“快点起来,等下会晚的。” “老太太不会起来这么早的。”薛蟠说着,死皮赖脸的又盖上了被子,身子往床里拱了拱,就是不出来。 {阅读女频小说,请baidu:} “怎么不会起来这么早,你没看老太太屋里的灯都亮了。”贾宝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向来以为我自己就是个最惫懒的。如今看来,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服不行啊!” 一旁侍候的丫头们听了,俱都掩嘴偷笑。 折腾了好半晌,总算把赖床的薛蟠给哄了起来。贾宝玉又吩咐袭人等丫鬟伺候洗漱穿衣。等做好了一切的时候,天都有些大亮了。 贾宝玉有些着急的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说道:“晚了,晚了,这可怎么办啊?” “啊?”薛蟠还是睡意惺忪的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贾宝玉。 “没什么!”贾宝玉唉声叹气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薛蟠的手匆匆出了里间儿,赶到花厅给老太太请安。 等到了花厅的时候,果见里头乌压压的一片人。钗环云鬓,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俩。薛蟠脸皮较厚还无所谓,贾宝玉登时通红了面容。有些拘谨的上前,躬身行礼道:“给老祖宗请安。” 一旁的王夫人没等贾母开口说话,率先责备道:“你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晚,还累得老祖宗和所有长辈都来等你?” 薛蟠刚要说话,就听贾宝玉抢先说道:“回母亲的话,因和薛大哥哥一见如故,昨儿晚上聊得太晚了,今儿早上就没起来了。还请母亲责罚。” “亲戚见面,难免要在一起聚聚,聊聊,有了兴致秉烛夜谈都是有的。这正是相处和睦的好事儿。又谈何责罚呢?况且我今儿早上起来的也有些晚了,大家一起坐在花厅聊聊天儿,你们也就过来了。也没耽搁什么功夫。”贾母说着,伸手招过宝玉和薛蟠道:“来,做我这儿,咱们摆饭吧!” 薛蟠和贾宝玉两个依言过去坐下。凤姐儿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宝钗坐在薛蟠的下首,剩下迎春三姐妹都坐在贾母的对面。旁边的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 寂然饭毕,又吃过了茶水,贾母这才擦了擦嘴角开口冲宝玉说道:“你去给你父亲请安吧!昨儿不是还说要带薛家大爷出去玩玩儿吗?到时候你们自去外头,不必回来了。” 宝玉起身应了,这才转身出去。迎春三个丫头也都要去上学,于是众人呼啦啦的也都散了。 薛蟠带着贾宝玉昨天给的两套胭脂水粉回了梨香院,将东西交给宝钗和黛玉两个后,不免狐疑的挑眉问道:“怎么不见墨汁儿?” 薛夫人笑道:“今儿早起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吏部点卯,我也没太听明白。” 宝钗在一旁接口道:“林家哥哥乃是朝廷命官,如今回了京城,想来是要到吏部叙职的。因此早上顾不得去给老太太请安,径自出去了。这会子恐怕连口热饭都没吃呢!” 林黛玉在一旁忙道:“我已经吩咐小厨房给哥哥留饭了,都在灶上热着,只等他回来就能吃上。今儿早起哥哥打发他身边的明诺给我送来五万两银票,说是留着我自己零花儿。我一个深宅姑娘,能有什么花销呢!少不得给干妈收着才是。”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薛夫人。她也是被之前荣国府的行事吓怕了。生怕时日久了,薛家也嫌弃她。正闷闷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就见林墨之托人给她送了十万两银票。她就拿出来一半,交给薛夫人。 薛夫人见状,不悦的皱了皱眉,还没等说话,就见宝钗伸手将黛玉的动作拦了下来,柔声劝道:“好妹妹,你和我们外道什么呢?别说咱们是自家人,就算外头客人来了,住些日子,也没有朝人要钱的道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黛玉慌忙答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快快把那银钱收好就是。”薛夫人看了林黛玉一眼,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这个孩子,心事就是太重了。我原本不和你理论,是看你年纪虽小,但也是个明白人。怎么现如今就糊涂了呢?说句财大气粗且生分的话,哪怕是谦虚的说话,我们薛也是日进斗金的大财主。凭别的东西都没有,真珠如土金如铁这回话绝不是虚的。又岂会差了一个姑娘的用度?往近里说,你是我的女儿,哪有女儿在妈家过日子还要给钱的道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又把我待你的情分看成什么了?难不成我薛家是客栈酒楼,但凡来个人还得收银钱照料?” “干妈别生气,我断然没这么想过。”林黛玉说着,泪珠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次是我不懂事,干妈千万原谅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啊!”薛夫人见林黛玉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也不禁心软了。当即叹息一声,将林黛玉搂进怀里,一面摩挲着林黛玉的后背,一面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头顾忌的是什么。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可这荣国府的行事也着实不像了些……你放心,你如今是我的闺女,我断然不会眼看着你受委屈。如今我且住在这梨香院里,你就安心和我们住着。但凡有一天老爷上京了,我们搬了出去,也断然不会把你自己个儿扔在这里头。这世上没有没出阁的闺女不跟妈住的道理。老太太即便是想你,咱们回来住个三五天的陪着她解解闷也就是了。” “干妈……”林黛玉一听这话,立刻失声痛哭。一双手死死的搂住薛夫人的腰,将自己埋在薛夫人怀里哭诉道:“他们怎么能这么作践人,我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怎么就由得他们说我刻薄小性,不尊重长辈的……” “你说什么?”宝钗大惊,连忙拽过林黛玉问道:“你听谁说的?” “是雪雁和我说的。”林黛玉伸手擦了擦眼泪,说道:“今早雪雁去外头的时候,听见两个小丫头私底下说的。” “叫雪雁过来。”薛宝钗立刻吩咐道。 莺儿应了一声,转头出去了。不过片刻,带着一脸惊慌的雪雁走了进来。 “见过薛夫人、薛大姑娘,薛大爷……”雪雁有些紧张的给众人见了礼,然后战战兢兢的站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攥在一起,低头不语。 “把你今儿早上和林妹妹说的话,原原本本再说一次给我听。”薛宝钗面无表情,缓缓说道。 “姑娘饶了我吧!我真不是嚼舌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雪雁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若是知道我说了这话……害的姑娘一碗药都吐了出来……我断断不敢说出来的……” “什么,姑娘今儿早上连药都没吃?”宝钗吓了一跳,回头看着神色悲愤无以复加的林黛玉,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责罚你的。你且将你今天早上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许添油加醋,明白了吗?”薛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雪雁,一脸凝重的说道。 “是!”雪雁点了点头,整理了一番思绪,开口说道:“今儿早上我服侍姑娘洗漱过后,就和夫人们一道儿去老太太屋里给老太太请安。大家之后都进了花厅,且姑娘身边有锦瑟姐姐陪着,我就没进去。躲在外头廊下避风,想着姑娘出来了,我也好跟着回去。” 说到这里,雪雁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道:“结果不过片刻功夫,就听到两个姐姐在我上头说闲话儿。我听到有我们姑娘的名字,就禀了气息仔细听着。就听她们说‘这林姑娘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孤高自诩,目下无尘,竟然连我们太太也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仗着投奔我们荣国府的时候给了老太太两万两银子,就轻狂成这样。岂不知这两万两银子能花多久,那林姑娘在这里又要住多久?见天儿燕窝、人参的吃个没完,恐怕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她这么吃。’” 说着,雪雁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薛夫人和宝钗两个,继续说道:“后头的话太多了,我也有点记不清。只是记得他们还说我们姑娘尖酸刻薄,一点儿也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比……比……比府里头稍微体面一些的大丫头都不如。” 说完,雪雁以头触地,死死的趴在地砖上,颤声说道:“请夫人和薛大姑娘明鉴,奴婢绝对没有半天儿虚言。若是我说了一句谎话,就叫我舌头上长个疔,疼死我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彼时,别说是林黛玉,哪怕是薛夫人、薛蟠和薛宝钗听了这话都气的直发抖。那薛宝钗恨恨的说道:“你也是个没安好心的,这种话你听过就算了。明知道你们姑娘心思重,又身体弱,怎么还敢巴巴儿的到她跟前去说嘴?你是恨你气不死她是不是?” “姑娘明鉴,我真的一点儿和姑娘说的意思都没有。”雪雁闻言大哭道:“我回来时虽然气不过,但是惦记着姑娘的身体,我也不敢说话。待锦瑟姐姐服侍姑娘吃过药又躺下之后,我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拉着锦瑟姐姐到了外头窗根儿底下小声说话。岂料姑娘不知怎么的又起来了,站在里头听了两句,就将我叫了进去……让我把话学给她听……我还没敢都说出来……可是我们姑娘在家里头也是老爷的心头肉,到了薛家那也是大家敬重着的,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个心火上来,刚刚吃下的药都吐出来了。” 宝钗闻言,真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林黛玉这么一番折腾,恐怕又添了心病。她本就骤然失恃,自感伶仃。如今到了外祖母家又是这种情况,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她怎么活?气的是林黛玉也是个拎不清的,自己什么身子骨不知道,竟然被别人三两句闲话气成这样。叫人看了,恐怕又添了两份口舌。 当下恨铁不成钢的伸出一指头戳了戳黛玉的额头,恨恨说道:“雪雁丫头是个不懂事的,你也没比她精明到哪里去。为了外人三不着两的几句闲话将自己个儿弄成这幅样子,还连连出了昏招。今儿是我们将你行为古怪的缘故给问了出来,若但凡换了生分一点儿的,藏在心里头不说,天长日久的,大家岂不有了芥蒂?你自己钳制不了人家,反而让人家两句闲话给弄得手忙脚乱的,怪道别人不把你放在眼中。你也着实不争气了些……你自己身子骨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不说自己心疼自己,还听了闲话将一碗药都吐了出来……恐怕别人再做点什么三不着两的事情来,你下回就不是吐药,而是吐血了。” 林黛玉闻言,委屈的瘪瘪嘴道:“她们做了这种不着调的事情,难道还不许我生气吗?” “生气?”薛宝钗闻言,连连冷笑。“这个世道,若是生气能解决问题,就不会有那么多屈死鬼了?” “哐!”的一声,薛蟠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都颠了两颠。“真是欺人太甚,我要找他们理论去。” “你且坐下吧,我的好哥哥。”薛宝钗一把拽住想要窜出去的薛蟠的衣摆,无奈说道:“你看清是哪两个丫头说的话,有证据吗?若是别人不承认,反咬你一口说你平白诬赖人,你该怎么办?” “我?”薛蟠被问的哑口无言。当下梗了脖子瞪着双眼说道:“我先砸他一顿出了气再说。” “你是出了气,恐怕会将林妹妹限于不孝不义当中,岂不更添乱了?”薛宝钗摇头苦笑。“哥哥你就歇了吧!这内宅的事情阴晦鬼蜮着呢,不是你们爷儿们能驾驭得了的。” “可是——”薛蟠一脸激动的指着林黛玉,说不出话来。 “这事情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薛宝钗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天长日久,只要咱们留心了,早晚有她说不出话来那一天,你急个什么?” 一旁的薛夫人也淡然笑道:“可不是嘛!好歹我们是来做客的,人家巴巴儿的将我们接了过来,又苦口婆心的劝着住了下来。咱们就这么鸡头白脸的和主人家闹翻了,岂不成了笑话了?也兴许只是些小丫头嚼舌根,主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可知啊!大家大业的,谁能眼不错的盯着每件事儿?咱们这头不分青红皂白的生了一顿闷气,恐怕人家那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只是薛夫人嘴上虽然说得宽容,手里的一方丝帕都快被扯得抽了丝了。她为人最好面子,讲究排场。如今黛玉是由她带着上了京,进了荣国府。别说她看黛玉投缘,又认了干亲。哪怕没有这层关系,她如今还在荣国府住着,就有人敢这么嚼舌根,岂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何况林家老爷和林家大爷知道了这事儿,又叫她怎么交代呢? 林黛玉这厢哭的稀里哗啦,泪眼朦胧的听着薛夫人和宝钗两个说话。她心里玲珑,虽然觉得这两人的话有些古怪,但本性纯良,一时间脑子里倒也转不出这么多弯弯绕来。只是抓着薛夫人的衣袖嘱咐道:“干妈若是有天离了荣国府,可一定记得带我走。要不然……我恐怕就死在这儿了。” 薛夫人见状,轻叹一声。伸手搂住林黛玉,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着。神色讳莫如深。 一旁的薛蟠见了,还是懵懵懂懂的问道:“那这事儿呢,就这么过去不管了?” 薛宝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推着薛蟠往外头走,口里说道:“哥哥不是和表兄弟约好了要出去吗?快别耽搁了功夫,这就走吧!” “可是——”薛蟠有些不甘心的回头。 “好哥哥,这事儿你就交给妹妹处理,你就别管了啊!”薛宝钗一边冲着薛蟠商量,一边劝道:“妹妹的手段哥哥还是相信的吧!你就将这事儿交给我处理,我保管弄得妥妥当当的。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小心反而害了林妹妹。” “那好吧!”薛蟠无奈,最后只得摇头走了。只是他到底心里憋了一股火气,见到贾宝玉的时候遂将一股火气撒到了宝玉身上,又引起了一番罗乱。{阅读就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倒立白色扔了一个地雷 咳咳,大家觉得用宝玉来对付王夫人,一个懵懵懂懂败尽了母亲盘算而不自知,另一个有口难言哑巴吃黄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乌龙肿么样?? 若是败在旁人口中还好说,哪怕步步都败了最不济还能诅咒一下,结果为了自己儿子机关算计,反倒被自己儿子坏了所有筹谋。王夫人干瞪眼干憋气啊嘎嘎~~~ 38 皇商 38皇商 第三十八章贾母动怒二王遭殃薛氏母女打趣潇湘 “薛大哥哥,薛大哥哥,这里,这里。”贾宝玉在二门上一个劲儿的招手,身后小厮茗烟连连劝道:“哎呦我的爷,您小声点。” 薛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走到贾宝玉面前,冷哼一声,道:“以前别人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你们家果然没什么好人。” “哎,薛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贾宝玉被骂的一脸莫名其妙,连忙陪着小心说道:“可是谁给你气受了,可和我说说,让我给你评理去?” “评个屁,我连是谁说的都不知道。”薛蟠眼珠子一瞪,冲着贾宝玉吼道:“哪有你们家这么作践人的,千里迢迢软磨硬泡的将人接了来,不说好好待着,反而各种冷淡,如今才在你们家住了两天,竟连丫鬟婆子都敢嚼舌根了。天长地久的,还不死在这里头。” 贾宝玉一见薛蟠说的诛心,不由得大为着急,连忙拱手作揖的说道:“好哥哥,好哥哥,咱们有话好好说,何苦况气成这样呢?” “我又不是菩萨,遇到这事儿我淡定不起来。”薛蟠冷哼一声,一甩胳膊将贾宝玉拉住他的手臂甩开。径自双臂抱胸背对着贾宝玉,一脸的气不平。 “这……”贾宝玉有些无奈,愁眉苦脸的看了茗烟一眼。 这茗烟乃是贾宝玉身旁最为得力的小厮。平常最擅于揣摩心思,口齿伶俐。见到自家二爷如今发了愁,连忙凑上前去,单膝跪地,笑呵呵的给薛蟠见礼道:“小的茗烟,见过薛大爷。” “哼!”薛蟠不满的哼了一声。但是见茗烟穿的单薄,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还冲着他一脸谄媚的笑容。不由得有些不自在的道:“大冷天的你跪在地上干嘛?好像我欺压了你似的。” “多谢大爷体恤。”那茗烟闻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心中对于薛蟠的品性也算有个一两分估摸。当即笑着说道:“不知薛大爷适才因何缘故于我们二爷生气?好叫薛家大爷知道,咱们荣国府的规矩,在老主子面前伺候过的奴才原本一般的小主子还有脸面。因此一时半会儿不晓得大爷的尊贵,猪油蒙了心也是有的。大爷不妨和我们二爷说说,我们二爷必要回了老祖宗给二爷做主的。” 薛蟠听到茗烟这么说,也不由得心下一动。一旁的贾宝玉见了,连忙上前求爷爷告奶奶的说道:“好哥哥,你就快点告诉了我吧!” “这事儿原本我也糊涂着,只是听院子里头的一个小丫头说的。今儿早上林妹妹去花厅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薛蟠叹了一口气,缓缓将原委说给贾宝玉听。末了,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按理这话不该我说,可是你们荣国府做的也有点太疏忽了。下扬州请人请了将近两个月,怎么这边还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传出去……” 还以为是你们荣国府不待见人呢!那又干嘛呼哧扒拉的将人请了回来? 贾宝玉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问了一嘴道:“林妹妹?可是昨儿在花厅见到过的那个长的和神仙似的妹妹?” 薛蟠见他这功夫还有心思想这个,不由得气急反笑,口中问道:“哪个神仙似的妹妹?我瞧着哪个妹妹都很好,都跟个神仙似的!” 贾宝玉一听,连忙急着说道:“不是别个,就是那个颇有西子之态的扬州林姑父家的妹妹。” “切!”薛蟠嗤笑一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见贾宝玉还是一脸热切的看着他,只得不耐烦的点头说道:“就是她!” 语毕,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我说这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关心这个?” 另一旁的贾宝玉却是一脸的恍然大悟装,颔首笑道:“原来是她。” 薛蟠一股火涌上心头,只觉得手一阵痒痒。着实忍不住的举手给贾宝玉一个爆栗,口中喝道:“我说这都是你们家奶奶给的委屈,你到底管不管?” 贾宝玉回过神来,听到薛蟠这么说,不由得冷笑连连。“他们又是哪门子的奶奶,正经的奶奶都在屋里头坐着呢,谁会扯这种三不着两的闲话?一个个都是恶心死人的鱼目珠子,凭他们也敢这么作践府上的贵客?” 说着,举步就往老太太住的方向走。一边还道:“今日我必须回了老太太,给林妹妹一个说法。怎么巴巴儿的从那老远的地方接回来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到了府里竟连下人婆子都敢说嘴的。” 一旁的茗烟见了,暗暗叫苦。连忙迎上前去,拦道:“我的祖宗哎,这事儿咱们可不能去。若是真闹大了,老爷岂不打死你?” “你一边去。”薛蟠一个横扫就将茗烟扒拉开了。冲着贾宝玉笑道:“好,我原本听旁人说你性子软弱还有些瞧不起,如今看来,这才是个爷儿们该干的事情!走,我陪你一起去。若是你老子要揍你,先让他来揍我吧!” 贾宝玉听了茗烟的话原本还有些发憷,不过被薛蟠这么一激,当下也来了胆气。伸手握住薛蟠的手腕,点头说道:“好,咱们一块儿去!” 且说贾母这边,折腾了一早上正要歪下眯一会儿,就听外头有小丫头传报说:“薛家大爷和宝玉来了。” 贾母心中不由得泛起了狐疑,冲着鸳鸯问道:“他们小哥俩不是说要去安东郡王府吗?怎么这个时辰又过来了?” 鸳鸯也摸不清头脑,当即笑着凑到老太太跟前,说道:“老太太只让他们进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顿了顿,又说:“想来是宝二爷舍不得老太太,临走了还来向您告辞一番才是。” 贾母听了愈发受用,连忙举手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一句话未说完,就见贾宝玉和薛蟠两个手拉着手怒气冲冲的闯进来了。贾母被唬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你老子又给你气受了?” “不是我,是林妹妹。”贾宝玉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句,旋即钻到老太太怀里,道:“老祖宗,您得给林姑娘做主才是。可不能任由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去作践她。” “这话是怎么说的?”贾母闻言,心中一阵恼怒,“林丫头是我的外孙女,谁还敢给她气受不成?” 说着,隐晦的瞧了薛蟠一眼。由不得她这么怀疑,谁让宝玉是拽着薛蟠的手进来的呢? 可是宝玉却话锋一转,向贾母缓缓说出了适才薛蟠和他说的话。最后又道:“老祖宗,林妹妹可是咱们千里迢迢从扬州接过来的,又是那样一个神仙般的品格,咱们可不能任由府上那些个没规矩没礼数的欺负了她。” 贾母闻言,阴沉了脸色,冲着鸳鸯挥手说道:“你去请二夫人和凤丫头过来。” 鸳鸯轻轻欠了欠身,低声应道:“是。” 彼时王熙凤正在瑞荣堂里头和二夫人禀报府中一应事务。瞧见鸳鸯神色凝重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道:“呦,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 鸳鸯冲着王夫人和王熙凤勾了勾嘴角,道:“太太和奶奶快随我过去吧!老太太正在花厅里头等着呢!” “可知道是什么事儿?”王熙凤见到鸳鸯的神色不对,立刻起身走到鸳鸯身边,轻声问道。 “是林姑娘的事儿。”鸳鸯轻叹一声,将之前贾宝玉告状时候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一脸凝重的说道:“老太太气的不轻,传你们立即过去呢!” 王熙凤听了这话还无所谓,只是王夫人手中的念珠骤然攥紧了。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来,在金钏的服侍下步履匆匆的朝着老太太的房里走去。 进了花厅的时候,就见黑压压一屋子人都在里头。宝玉和黛玉被贾母搂在怀中,李纨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薛夫人坐在下首第一章椅子上,下面是薛蟠,再往下是宝钗、迎春三姐妹依次而坐。贾赦之妻邢氏坐在右手第一张椅子上,见到二王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其余管家婆子也站了一地。王熙凤见到这种情况,知道老太太是动了真怒,这才警醒起来。 贾母看了刚进来的二王一眼,也不容二王请安,径自说道:“老婆子我年纪愈发大了,想轻省一些,就将这管家的事情交给了老二媳妇。后来老二媳妇图省事儿,又交给了凤丫头……我也不管现如今是谁管家,只是出了这么不成体统的事情,竟然害的我的玉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不是宝玉仗义执言,我这玉儿还平白让你们给欺负了不是?” 王夫人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贾宝玉一眼。 只听贾母又道:“不管是谁指示下人说的,还是下人们自己嚼舌头根子。老身今儿少不得要亲自过问了。我得给我这个可怜的外孙女仗仗腰,免得这一大家子的人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只能等死了,就连我唯一的外孙女儿都敢轻易欺辱了。” 王熙凤见状,立刻凑上前笑道:“呦,老太太这话说的,真真比拿把刀子戳死我们还厉害了。您老可是咱们府上的老祖宗,说句不像的话,别看您老现在轻省着,可正因为您老人家坐镇才能有府里头今日的安泰平安。谁若敢说老太太不中用了,我第一个不依。” “口上倒是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恐怕巴不得我两腿一蹬,好给你们腾地方。”贾母冷笑一声,但到底也心疼这个孙媳妇,遂也不再说敲打的话,进而转入正题道:“今儿我把府上些微有头脸的人物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的都叫了过来,只为了玉丫头这一件事儿。我且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一辈子最疼的就是敏丫头,如今她早早儿的没了,我不顾守制就将玉丫头从扬州接到身边可不是让你们这起子搬弄口舌的。玉丫头的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我断不能让我的外孙女儿受了委屈。” 一旁的邢氏立刻开口说道:“理应如此。你说玉丫头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又刚刚丧母,我真是疼都疼不过来,谁这么忍心作践她呢!” 上首的林黛玉听了,微微感激的看着邢夫人。 贾母看了邢夫人一样,露出些许赞赏。遂转头冲着王夫人说道:“老二家的,现如今府里头的事情都是由你管着,你怎么看?” 竟然只字未提王熙凤。王夫人心下一惊,拢在袖子中的双手微微攥紧了,有些木讷的说道:“自从元春进宫后,我整日里头为她担忧,只留在后宅吃斋念佛,希望菩萨能感受到我的虔诚,多多保佑元春。因此竟不能有丝毫的精力去牵扯府中的事物。早在几年前这上上下下的事情我都交给凤丫头管理……可能是府里头最近事情多,一时间没留神到也是有的。” 王熙凤不是滋味的看了王夫人一眼,立刻开口说道:“都是我的错,一眼没照顾到竟然累得林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先给林姑娘赔礼了。” 说着,走到林黛玉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林黛玉慌忙避开了,口中大度的说道:“琏二嫂子千万别如此,都是些丫头婆子们背地里嚼舌根,与琏二嫂子何干?” 王熙凤见状,知道林黛玉确实是没迁怒与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到底是我治家不严,这才有人敢在背地里头搬弄是非。” 一旁的贾母缓缓插言,道:“行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年纪轻轻的,能将这偌大的内宅管理成这样,算是不错的了。怪只怪你姨妈只顾着轻省她自己,竟然不管不顾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你。这才出了这么多乱子。” 这话说的有些牵强,只是王夫人不得不赔笑着说道:“都是我的错。” 一旁的贾宝玉舍不得母亲被责难,连忙说道:“太太也是一时疏忽,老太太就别生太太的气了。您没瞧见,太太因为心疼林妹妹受了委屈,气的脸色都白了。” 贾母这才转头细细打量着王夫人。末了,面色淡然的说道:“你母亲这脸色果然有些不大好看。” 王夫人听了这话,一双手攥的愈发紧了。不动声色的看了贾宝玉一眼,神色晦暗不明。嗡动了一番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薛夫人和薛宝钗相互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 邢夫人嘲讽的看了王夫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看来她婶子是吃素吃的多了,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贾母有些厌恶的看了邢夫人一眼,对于她的鲁钝实在是无话可说。在闺阁当中的名声听着挺利索的,怎么本人竟是这么一副样子。当初竟是看走眼了。 王夫人暗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又再三权衡过后,这才开口说道:“老祖宗请放心,这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我只给你今天一天的时间。”贾母眼皮子都不抬,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午吧,留我们自在说话。晚间吃饭后我自会问你。” “可是——”王夫人欲言又止。 贾母看了她一眼,淡笑道:“知道你琐事繁忙,恐怕抽不出手来料理这事儿。我且让赖大家的随你一道过去,这总行了吧?” 王夫人无奈,只得躬身说道:“是!” 又冲着鸳鸯闲话两句,这才领着王熙凤和李纨走了。 贾母又冲着一旁坐立不安想要说些什么的邢夫人道:“你也去吧!” 邢夫人无法,只得起身走了。 一时间贾宝玉也起身说道:“老祖宗,那我也和薛大哥哥一起出去了?” 贾母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催促道:“你们快些去吧!别耽搁了府外头的大事要紧。” 薛蟠两人给贾母见礼辞别后,又和薛夫人以及众位姊妹相继拜别,又是盏茶功夫,这才出了花厅。 贾宝玉急匆匆的往荣禧堂的方向走,被薛蟠一把拽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太太,她的脸色不太好,我有些担心。”贾宝玉瞅着荣禧堂的方向,忧心的说道。 还真有不怕死往枪口上撞的?薛蟠一脸惊异的看着贾宝玉,只觉得这人的思考回路和自己果然不同。不过他刚刚帮了自己一回,薛蟠也不忍心贾宝玉过去糟了挂落。当即拉着贾宝玉的衣袖说道:“二太太刚刚被老太太排揎一顿,这功夫心情一定不好,你去了,小心撞到她的火头上。” “我又没惹她生气,她也不会拿我撒气的。何况母亲心情不好,儿子担心自己反而不敢上前去劝解,岂不是不孝了?”贾宝玉说着,伸手拉开了薛蟠的手,转身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 “这人!”薛蟠无语的摇了摇头,只得站在外头等他。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贾宝玉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挨排揎了吧?”薛蟠幸灾乐祸的问道。颇有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兴奋劲儿。 贾宝玉一脸憋屈的冲着薛蟠道:“太太也不知怎么了,我进去的时候冲着我发了好一顿邪火。还直说我往日里不用功读书,叫老爷知道了仔细我的皮……她以前从来不管这些的。” 这不是迁怒了嘛!薛蟠贼兮兮的笑着,看着贾宝玉懵懂无知的样子,愈发替王夫人觉得憋屈。养出这么一个天然呆的宝贝儿子来…… 薛蟠摇了摇头,不再想王夫人的心情,只是拽着贾宝玉的胳膊道:“行了,你也别憋屈了,咱们快点去安东郡王府是正经。恐怕甄宝玉都等急了,咱们再不过去,他都要过来了。” 于是两人相携去了安东郡王府不提。 且说薛夫人和薛宝钗被贾母叫住闲话,又是一通的赔不是。 “我老了,精神头也不足了,家里头的事情愈发照管不住,竟让姨太太看了笑话,实在是对不住啦!”贾母摇头苦笑。 薛夫人立刻赔笑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家大业大的,谁家没两个嚼牙的。别说是偌大的荣国府了,就是那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兴许还有那起子刁钻不像的,又岂能怪罪到老太太头上?” “可到底还是让玉丫头受委屈啦!”贾母说着,怜惜的摩挲着林黛玉的脖颈,轻声叹道:“我那可怜的儿啊,若不是你早早的去了,不能照料外孙女儿,何至让她受了这等委屈啊!” 黛玉闻言,也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呜咽了一会儿,冲着贾母说道:“好在外祖母和干妈一家子疼我……” 贾母冲着薛夫人又是好一顿感谢,薛夫人诚惶诚恐的寒暄过去。就见贾母打量了一会儿薛宝钗,若有所思的问道:“此番进京,可是为了宝丫头明年选秀的事儿?” “可不是嘛!”薛夫人满脸笑意的应道:“天降不世出之隆恩,这可是我们薛家一家子的体面,实在该谨慎对待才是。” 至于新皇和薛蟠那点子事儿,薛夫人是只字未提。 贾母听了薛夫人的话,不由得心中感叹。宝丫头是个好的,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这种气派稳重是上面那些人最喜欢的。原本家世上还有些薄弱,即便是入了宫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女官,可谁知道薛家一家因功封侯,这薛宝钗的身份摇身一变,竟成了大家贵女。且薛家在新皇面前的地位…… 如今元春丫头在宫里头音信全无,一点儿被宠幸的意思都没有。可巧就来了这么个宝姑娘,若是将来这宝姑娘真有了造化……是不是能借着这股子东风让元春丫头也…… 感受到贾母在自己身上不断打量的目光,薛宝钗略微低垂了眼皮,掩去眸中那抹深思。 闲话一会子,老太太精神头又有些不受用了。当即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在鸳鸯的服侍下缓缓睡了。 一路无话的回了梨香院。薛夫人母女并着林黛玉在厅内坐下,自有一干小丫鬟们过来上茶。吃了约有小半盏茶的功夫,薛宝钗突然撂下了茶盏,冲着薛夫人笑道:“原本我认为哥哥是个最直率的人,如今看来,哥哥的手段才叫真的高明。今儿这招‘借刀杀人’、‘隔岸观火’、‘釜底抽薪’使得那叫一个顺溜。我才该好好学习一番才是。” 薛夫人也笑着应道:“你哥哥那叫‘无心插柳’、‘瞎猫碰了死耗子’,他若是有那等子心机手段,我半夜里睡觉都会笑醒了。” “管他是有心无心的,只要那个人看着堵心,我才舒心呢!”薛宝钗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林黛玉在一旁听着薛家两母女的说话,有些狐疑的歪了歪脑袋,轻声问道:“干妈和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没听懂呢?” “就你那副冰雪心肠,这种东西能听懂就怪了。”薛宝钗说着,伸手点了点林黛玉的额头。看着林黛玉越发懵懂的模样,心中一动。 “林妹妹,不如你和我一起学着管家吧?”薛宝钗看着林黛玉,试探的说道。 “管家?”林黛玉吓了一跳,不明白薛宝钗说的是什么意思。 “内宅倾轧,就和外间爷儿们的争利一样,自古有之。妹妹现如今在闺阁当中,自是有我和妈护着。可是你也不能总呆在家里头啊!将来……” 林黛玉听着薛宝钗的话,也是颇为心动。她以前在贾敏的言传身教之下,对于这种治家、管账之事颇为不耐,认为只有庸俗利禄的人才会关心这个。可是如今看来……这世上到底还是平常人多。她自恃清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两个丫鬟婆子诋毁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是她有宝姐姐的三分手段,恐怕那起子小人也不敢随意作践她啊! 薛宝钗见到林黛玉的表情,再接再厉的劝道:“我看你平常心思很重,惯是忧思惶恐。说句不中听的,恐怕也是太清闲了。如今你随着我一起学管家,琐碎事情多了,自然就分散精力。你的精力大多数放在这些实事上,那些伤春悲秋的愁思自然也会少了。你的身子骨说不准就好了呢!” 林黛玉闻言,脸儿上一红,有些羞赧的看了薛夫人一眼。 薛夫人含笑说道:“我觉得你宝姐姐的话说的很对。之前因你母亲的缘故,我也不好太跟你深说。可如今你是我的闺女了,我这个当妈的自然要把好的东西教给你,免得将来你出阁了被人嫌弃。” 林黛玉被薛夫人一席话说得满脸通红,立刻撒娇的说道:“干妈这是什么话,我会陪在干妈身边……一辈子都陪着干妈。” “呦,呦,我可不敢当这罪人。你若是一辈子都呆在我的身边的话,我怎么跟林老爷交代呢?”薛夫人说笑着,伸手搂住了林黛玉打趣道:“还是说你真有了想法,真想入了我家门,和我过一辈子呢?” “干妈?”林黛玉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面色通红的推开薛夫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薛夫人和薛宝钗在后头好一阵的取笑,直过了半晌,这才歇住了笑声。薛宝钗一脸疑惑的问道:“妈今日说这话,难道真有那个意思不成?” “这事儿不是咱们娘儿们能说的算的,回头还得问问老爷才是。何况玉儿现如今还在孝中,怎么能提这种话呢?”薛夫人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何况林姑娘的性子……目前看来还是不太合适的。等以后再说吧!” “那妈妈刚才……”薛宝钗一脸的莫名。 “我且不过是宽宽林姑娘的心。”薛夫人闻言,冷笑道:“也让那起子人知道,咱们是一家好女百家求,可不是巴巴儿上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也别让那些见识浅的小人只觉着咱们姑娘没人要了硬往府里头塞。” 宝钗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林妹妹是不会和薛大呆在一起的 林妹妹的西皮是北静王 吼吼~~ 看着我忠厚的表情,相信瓦吧~~ 39 皇商 39皇商 第三十九章相交莫逆生怨怼仗势欺人太嚣张 且说薛蟠和贾宝玉两个,折腾完了出府的时候,一上午都过去大半了。看着日头高悬在头顶,贾宝玉很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赶在中午的时候去东平郡王府……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正好能蹭一顿中饭。”薛蟠无所谓的翻了翻白眼,拉着贾宝玉就往前走。“你知道东平郡王府怎么走吧,给指个道儿。” “在那边儿。”贾宝玉反手指了指两人背后的方向,只听身后的茗烟轻笑一声,薛蟠面色不改的回头说道:“我原本还想逛一逛的,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咱们就先去东平郡王府吧!” “……”贾宝玉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徒步走了一会儿,薛蟠又觉得累得慌,不由冲着身后的招财说道:“出来的时候若是骑马就好了,现在觉得有点脚软。” 贾宝玉回头看了看距离荣国府不到百丈的距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要不咱们回去骑马?” “好!”薛蟠很干脆的应了一声,于是两人又返回了荣国府吩咐门口的小厮们备马…… 一番折腾到了东平郡王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饭点儿。 甄宝玉从花厅里头迎了出来,看到薛蟠笑着说道:“我早起没听门房说你来,就知道你肯定是准备晌午过来蹭饭的。果然时候掐的好准,我姐姐这边刚吩咐厨房做了菜,你这边就登门了。” “知我者,宝玉也。”薛蟠摇头晃脑的吊了一句书袋,连忙给甄宝玉介绍道:“这就是荣国府的宝玉,现如今你们两个真假宝玉都撞到一块儿了。” 甄宝玉一听,不免打量起一旁惊异的看着他的贾宝玉。只见那眉眼,那轮廓真真和自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身量要比自己小一些,身形也略胖一些。团团圆圆的,看来就很可爱。 不由得愈发欣喜,走上前去拉着贾宝玉的手亲切的说道:“果然很是肖似。以前常听人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却也没见过两个没有亲戚却如此肖似的人。若是让姐姐见了,一定也惊奇不已。” 说着,拉着贾宝玉的手进了正厅,薛蟠笑嘻嘻的尾随其后。 正厅里头,东平郡王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身旁则是按品服大妆的东平郡王妃。下首几张椅子上鱼贯坐着几位环鬓凤钗的美娇娥,身后的丫鬟也各个都是身裹绫罗,头戴珠翠。乌压压满屋子的妙龄女子,或风情万种,或清纯可爱,看的薛蟠好一阵眼花。 东平郡王打量着一进门就眼珠子乱窜的薛蟠,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有趣的笑容来。寻常男子到了别家拜访,若是见到满屋子的娇妻美妾,莫不低眉敛目,屏息凝神,拿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态度来。难得这个薛蟠真性情,虽然随意乱看但是眼眸清亮,倒也没有什么淫、秽,肮脏的东西在里头。满满的欣赏叫他这个男主人瞧见了,竟然升起一抹得意的情绪来。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情绪晃走,东平郡王清了清嗓音,开口说道:“这位可就是宝玉说的那位少年好友了?” 薛蟠下意识嘀咕道:“损友吧?” 甄宝玉瞪了薛蟠一眼,笑着回道:“正是。” 薛蟠立即上前见礼道:“在下薛蟠,见过东平郡王,见过王妃。” 听他自称“在下”,东平郡王有些愕然的挑了挑眉,诧异于薛蟠的傲气。不过他甚至薛家在当今面前的荣宠程度,倒也不怎么在意。反倒是东平郡王妃对于之前薛蟠的打量耿耿于怀,轻哼了一声。 薛蟠满不在乎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甄宝玉见状,摇了摇头。旋即又为东平郡王介绍道:“这位乃是荣国府的贾宝玉。” 东平郡王早在贾宝玉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毕竟和自家小舅子长成一副德行的人实在少见。原本他还以为这少年也是甄家的子弟,谁知竟然是和甄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贾家——也不算一点瓜葛都没有,毕竟都属于四王八公之内,算得上是世交吧!虽然贾家现在算得上是日落西山,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即打起精神和贾宝玉寒暄道:“你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那位贾宝玉,今日可待了玉来?” 贾宝玉对于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当即将脖子上的玉坠摘了下来,拱手递给东平郡王道:“带了。” 那东平郡王随意拿了一块丝帕拖住那块玉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只见那玉如雀卵大小,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面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不由得好奇问道:“果灵验否?”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说道:“虽如此说,到底也没有验证过。从小到大带着它,也没有诛除百病;旁人从小没带着它,也不见多灾多难的。想来也就是句没甚大不了的吉利话罢了。” 东平郡王闻言,含笑的点了点头,将那块玉还给贾宝玉,并嘱咐道:“好生带上。” 贾宝玉应了一声,低头将玉带了。 左边第一张椅子上的妙龄少妇轻笑一声,柔声说道:“王爷,时候不早了,可要摆饭?” 薛蟠顺声打量过去,见那美妇容貌和甄宝玉七八分相似,当即猜到这位就是甄家的那位郡王侧妃了。 果然。那东平郡王闻言,立即朗声笑道:“婉儿所言极是,那就快点摆饭吧。听妻弟适才说起这位薛家公子可是特地过来吃饭的。若是咱们拖拖拉拉,叫人饿了肚子,回头再编排咱们东平郡王府招待不周,那罪过可就大了。” 薛蟠听了东平郡王的话,不由惊异的看了那位甄侧妃一眼,果然是很受宠爱啊! 一屋子娇娥美婢也都掩口轻笑。只有东平郡王妃一人面无表情的打量薛蟠一眼,那视线冷淡中带着一点轻蔑,撇了撇嘴,默然不语。 薛蟠敏锐的察觉到这位东平郡王妃好像对自己不太待见,当即莫名其妙的看了甄宝玉一眼,甄宝玉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一下薛蟠的衣袖,薛蟠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东平郡王妃的眼神中就带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东平郡王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小动作,起身在那位甄侧妃的服侍下大步流星的进了花厅。顺手还招呼着薛蟠和两个宝玉后头身上。一屋子莺莺燕燕也都立刻尾随而去。只剩下东平郡王妃一人有些愣神的呆了呆,看着前面一队人马委屈的抿了抿嘴,在自家丫鬟的服侍下缓缓的过去了。 寂然饭毕。众人又回到了正厅一顿闲聊。期间那位甄侧妃一直是以女主人的姿态排场招待着众人。言语热切,态度温和,虽然叫人如沐春风,但对比着一旁如壁画般的东平郡王正妃来,到底有喧宾夺主之嫌。气氛太过诡异,不过坚持了小半个时辰,薛蟠就挺不住的给甄宝玉猛劲儿使眼色,甄宝玉随即找个借口,三人退了出来。 “……呼!”出了东平郡王府百步开外,薛蟠这才神清气爽的呼出一口气来。适才的情况太诡异,叫他都有点憋气的感觉。 甄宝玉立刻说道:“这位东平郡王府正妃乃是南安郡王府的姑娘。原本母族势力也不小,以前倒也是个掐尖好胜的主儿。只可惜不知怎么得罪了东平郡王,据说自姐姐进门的时候就很不受宠……” 薛蟠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夫妻夫妻,过的是两个人的日子。闲来无事总把娘家搬出来炫耀,即便是在后世都是个不妥当的事情。何况在三纲五常如此严谨的古代呢! “我姐姐说这位东平郡王妃的脾气可不太好。自打我姐姐受宠之后,她没少撺掇着南安郡王府给我姐姐添乱。且又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好牵连的人,薛家和我们甄家向来交好,你没事儿出去往来的时候可小心些才是。”甄宝玉有些忧心忡忡的冲着薛蟠说道。 薛蟠反而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道:“我小心她干什么?左右我也没惹到她,若是她想不开先来惹我,我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儿。少不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刺头儿。” 甄宝玉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打了薛蟠一个爆栗,口中说道:“你就吹吧!等真有了这档子事儿,有的你憋屈的。” 毕竟,人家怎么说也是四王之一啊! 薛蟠嗤笑一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冲着贾宝玉说道:“你不是好奇我们胭脂水粉的一些藩外香料吗?正好今儿有功夫,我带你去看看。” 贾宝玉自然乐得点头应是。甄宝玉见状,也不再多嘴提南安王府的事情。三人施施然的朝胭脂水粉的方向走去,只是这功夫谁也不知道,甄宝玉竟然好死不死的一语成真。没过两天的功夫,薛蟠果然和南安王府干了起来……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三人到了胭脂水粉后,贾宝玉见着琳琅满目摆在架子上的各式各样的胭脂膏子两眼放光。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还打开样品凑到鼻端轻闻,一脸陶醉的样子,瞧得薛蟠两人嘿嘿直乐。 “这是什么东西,好香!”贾宝玉手中拿着一个样式精美的玻璃瓶扭头问道。那瓶中金黄色液体流动,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那是香水儿,用途和熏香差不多。只是喷在身上比较方便,且香味比熏香更持久一些。”薛蟠笑嘻嘻的答道。顺便指着架子上盛着其他颜色液体的玻璃瓶道:“你刚才拿的应该是茉莉花香,这里头还有玫瑰香味,百合香味,郁金香——” “郁金香?”贾宝玉有些狐疑的问道。 “是藩外的一种花,挺香的。”薛蟠说着,从架子上找到一个标注郁金香字样的瓶子递给贾宝玉,口中说道:“诺,就是这个香气。” 贾宝玉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将那瓶子凑到鼻端闻了闻,然后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状。过了半晌,才出生轻叹道:“果然好香,让人闻之脱俗,飘飘欲仙。” 说着,把玩着手中的香水瓶子,一脸的感叹。“可怜我见识鄙陋,竟然未曾见过这种花,真真是……” 薛蟠见状,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伸手招过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管事说道:“你去库里找些希贵的藩外香料,包上一些给这个小哥儿。” 说着,他指着一旁的茗烟说道:“待会儿我让管事的将这些香料交给你,你自个儿想办法弄到府里头,别叫你们家老爷瞧见了就是。” 那茗烟清脆的应了一声,旋即跟着一位过来迎他的伙计走了。 一旁的贾宝玉兴奋的冲着薛蟠说道:“还是大哥哥出手阔绰。” 薛蟠扬了扬嘴角,满面荣光的说道:“你喜欢就行。” 那贾宝玉立刻羞赧的说道:“我自是欢喜的,只是……” “怎么了?”薛蟠挑眉反问。 “我从未见过郁金香长什么模样……”贾宝玉说到这里,愈发觉得不好意思。“敢问大哥哥这里可有现成的郁金香花样,可叫我开开眼界。” 薛蟠立刻看向那位管事。 那位管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原本这花乃是藩外的物件儿,咱们中原是没有的。可后来大爷鼓捣出什么大棚,又从藩外寻了不少花匠回来研究……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有了三两份成效。只是咱们这花虽然能开了,但是听那花匠说,比他们故乡的还要差上很多。” “古人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甄宝玉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拿过来一些,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那管事又赔笑道:“好叫几位爷得知,这郁金香一般都是春节前播种,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开花儿的。” “大棚里头也没有吗?”薛蟠皱眉说道。 “这……”那管事有些为难的看了薛蟠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多。” 薛蟠瞧着管事一阵轻笑,哭笑不得的骂道:“瞧你那个护财的样儿,且去弄两盆儿来送到荣国府去,一盆儿给老太太,一盆儿给宝玉,另外两盆儿送梨香院给两个姑娘。少了这些穷不死人的。” 但见那管事顿时一副死了爹妈的悲苦样应道:“哎!” 众人说话间,只听外头突兀的传来一句:“金陵薛家果然好大的排场。这藩外向来难得的花花草草竟然说送人就送人,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薛蟠皱了皱眉,循声看去。但见两个弱冠年纪的翩翩公子缓步走了进来,一个面容俊秀,气质温润,让人见了如沐春风,心生好感。另一个则容貌妍丽姣好如女子,修眉凤眼,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娇纵阴鸷,此刻正满眼不屑的打量着薛蟠等人,两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穿着体面的小厮。也都是满身的趾高气扬,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将薛蟠几人隐隐围在中间。 薛蟠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面带讥讽的看着一众小厮说道:“咱们这是做买卖的商铺,里头都是寻常人用不起的希贵物品。你们走路的时候小心着点,但凡打了一瓶半瓶的,卖了你们全家都赔不起。” 那容貌姣好的男子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果然是惯会以钱压人的皇商,开口闭口的都是银钱算计。” “你好像对我们家有钱的事实很是怨怼啊!”薛蟠扣了扣耳朵,好整以暇的说道:“仇富情节要不得啊,这有钱的好处不是你羡慕嫉妒恨就能得到的。” 顿了顿,又道:“看你这架势也不像没钱的啊,用得着摆出这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嘴脸吗?” 对面一个小厮立刻暴喝道:“大胆,你一个刁民好生无礼,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们爷说话。” 薛蟠嗤之以鼻,闲闲的开口说道:“怎么一进了京城什么人都能称爷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阴鸷青年闻言,冷笑道。 “没什么意思。”薛蟠轻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说我们家门口守夜的那位老人家,我也尊称他一声‘二大爷’。” “你好大的胆子!”那阴鸷青年闻言,勃然大怒。指着薛蟠寒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真是好笑。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倒来问我?”薛蟠也冷笑着对付回去。“我是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看来你倒是知道我胆子挺大的。” 说着,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响指。 “你想干什么?”那阴鸷青年看着周围突然围上来的几个商铺伙计,阴沉着脸问道。 “对付你这种恶客,我们向来有两个做法。”薛蟠说着,缓缓竖起了两跟手指。“一,你们自己好生出去,咱们彼此留个情面。二,我请你们出去,大不了咱们就撕破脸面。我左右是个浑不怕的,就看你们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你——”那阴鸷青年气的直哆嗦,刚要抬腿上前,就被身旁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青年拽住了。 “我这弟弟在家中向来颇受宠爱,因此有些被惯坏了,倒不是真有恶意,还请这位小兄弟见谅。”那温润青年冲着薛蟠颔首笑道。举手投足间一道金黄色的亮光一闪而过。 薛蟠不好痕迹的看了一眼那温润青年的袖口约有半日,最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岂敢岂敢,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和气生财。只要不是莫名其妙来我铺子里面找茬的,我都细心接待。若是想要上门踢馆的……我薛家也不是没依没靠任人随意揉捏的阿猫阿狗。” 那温润青年闻言,笑容愈发缱绻的道:“自是这个道理。” 薛蟠打量那人一眼,摆手对着管事说道:“好生招待贵客。” 那管事立刻躬身应是。 薛蟠嗤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宝玉施施然出了铺子,路过那阴鸷青年的时候,薛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口中轻声说道:“玩的愉快!” 直到薛蟠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当中,那阴鸷青年突然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这就是那位的钱袋子,果然好大的脾气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怪到薛家一直缩在金陵城内死也不出来……”那温润青年摇头笑道:“还是太年轻了。” “越麻烦越好,我一瞧见那位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就觉得堵心。”那阴鸷青年不屑的啐了一句,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过是下了一趟金陵……” 那温润青年轻咳一声,阴鸷青年立刻噤口不说话了。反而冲着一旁低眉敛目的管事吩咐道:“给我包几瓶成色最好的香水……就要上次那种就行。” “是!”管事说着,回头吩咐伙计办事去了。片刻功夫,拿着一个包好的礼盒走了过来。恭声说道:“一共三千两银子,客官请查看。” 那阴鸷青年将礼盒接过,在手中掂了掂,有些咋舌的摇头说道:“不过是这么小的两瓶……果然会赚钱啊!” 说着,吩咐身后的侍从付了银子。又将礼盒一把塞到那侍从怀里,和那温润青年转头出了铺子。 且说薛蟠这厢因被人无端的挑衅一番,又顾忌对方的背景不敢多做追究的逃了出来,只觉得郁郁不已。出了门就问贾宝玉道:“你们家是京里头的地头蛇,刚才那两人你可认得?” 贾宝玉狐疑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认识。只是瞧着那通身的气派,倒也不像是寻常的富贵子弟。” “废话。”薛蟠嗤之以鼻。要不是后来他察觉到两人身上某种气质和四爷很像,他也不至于这么丢脸的落荒而逃。本来想转过头来问问贾宝玉,结果他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真是……”薛蟠心浮气躁的用手扇了扇风,只觉得愈发憋屈。也就没了随处乱逛的心思,扭头冲着甄宝玉道:“我想回去了,你呢?” “我?”甄宝玉诧异的指了指自己。 “你是和我回荣国府,还是回你们王府去?”薛蟠有些没耐性的问道。 “甄家和贾家也是世交。我既然来了京城,怎么能不去拜访一番呢?”甄宝玉好整以暇的笑道。 “那就回荣国府。”薛蟠冷着脸摆手说道。一旁的招财立刻牵马过来,三人无话,打马回府。 礼数上见过老太太及各种寒暄不提。 且说薛蟠恹恹的回了梨香院儿之后,发现薛氏母女并没像往常一般迎出来,不由得诧异不已。连忙叫过一个倒茶的小丫头子问道:“妈和妹妹还有林姑娘她们呢?” “太太和姑娘们早上接了一个请帖,只说要去拜见一个亲戚,下午都出去了。”那小丫头开口回道。 “亲戚,什么亲戚?”薛蟠狐疑的搔了搔脑袋。 “这……”那小丫头子为难的皱了皱眉,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算了,算了。”薛蟠没耐心的挥了挥手打发那丫头下去,自己也越发没意思的回了屋子,到头睡觉。 一时间林墨之从外头回来,瞧见倒头酣睡的薛蟠不由得摇头,上前将薛蟠使劲儿扒拉醒,口中还道:“白天睡了这么多,你晚上还睡不睡了?” 被强行吵醒的薛蟠哈气连天的看了看外头已经漆黑的天色,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要是不吵我的话,兴许我一觉就睡到了天大亮呢!” “那你晚上不吃饭了?”林墨之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拽着薛蟠的胳膊说道:“快起来吧!” 薛蟠迷糊的转了转脖子,一边下地穿衣,一边开口问道:“妈和妹妹她们可回来了?” “我回来的时候没瞧见她们,怎么她们都出去了?”林墨之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问道。 “说是要看一个什么亲戚,今儿下午就出去了。”薛蟠抓了抓脑袋,补充道:“想来也是十分相熟的亲戚,要不然妈也不能那么突然上门。” “也兴许是有人执意邀请薛伯母和妹妹,盛情难却,薛伯母只好匆匆赶去了呢!”林墨之心下一动,突然想起适才听说的一件事来,不由得出声说道:“我倒是听说今儿下午南安王府有一场宴会,邀请了京中大部分勋贵之家。兴许薛伯母就是去赴这场宴会了呢!” “啊?”薛蟠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和甄家有过节的那个南安郡王府?” “你也知道了?”林墨之诧异的问了一嘴,开口说道:“我正想和你说呢!因祖上战功显赫封了异姓王的缘故,这南安王府在京中的行事向来比较霸道。南安太妃现如今又因为甄侧妃的事情对甄家有了成见,你们薛家和甄家关系那么近,要小心着他们才是。” 不过薛蟠已经不关心这个了,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当即穿上衣服开口说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黄鼠狼给鸡拜年,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 话音未落,只听前院儿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薛蟠两人相视一眼,立刻推门而出。正巧看见面色不愉的宝钗被薛夫人搂着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林黛玉一脸的不忿之色。就连一众丫头随从都垂头丧气的,形式瞧着十分不对。 薛蟠心下一惊,立刻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让人欺负了不成?” 宝钗抬头瞧见一脸关切的薛蟠,忍了一路的泪水潸然而下。只呜咽了两声“哥哥”,就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见此形状,薛蟠就是再笨也明白宝钗是被人欺负了。当即气的火冒三丈,怒声问道:“谁敢欺负我妹妹?” “是南安郡王府的郡主还有南安太妃。”没等薛氏母女说话,林黛玉就忍不住的出声说道:“她们下了请帖邀我们过去,根本就是为了在满城显贵面前侮辱姐姐——” “玉儿!”薛夫人一声断喝打断了林黛玉的话,冲着薛蟠勉强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那位郡主性子比较娇纵,说了几句倒三不着两的闲话。我们不爱听,就当听不到就是了。老爷还在金陵没过来,你可千万别惹出祸患来——” “林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和我说说。”薛蟠压根儿没理会薛夫人的话,只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黛玉问道。 “这……”林黛玉被薛夫人一喝,反倒不知该不该说了。一旁的薛宝钗此刻也回过神来,连忙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勉强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问你们话呢,究竟怎么回事儿?”薛蟠心烦气躁的打断了宝钗的话,只看着林黛玉道:“林妹妹你说话就是了,只瞧着妈做什么?” 林黛玉被薛蟠一喝,心下一凛。连忙说道:“今日上午大哥哥和宝兄弟出了荣国府之后,门房突然拿了一张请帖进来。说是南安郡王府今日有茶会,邀请干妈和宝姐姐过去。我们府上向来和南安郡王府没什么瓜葛,因此干妈有些奇怪。但是那请帖上的措辞很是……干妈也不好推脱得罪了人,只得带着我们过去了……” 结果就赶上了一场鸿门宴。那南安郡王府本就不忿甄婉狐媚子形状迷了东平郡王的眼。又得知薛宝钗在闺阁中和甄婉关系最好。南安太妃接薛家母女过来原也只为了侧面敲打她一番。谁让薛家和甄家的关系莫逆呢!不过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毕竟薛家如今在圣上面前荣宠非凡,南安郡王府也不敢太过分了。可坏就坏在宝钗和黛玉的颜色太出众了。竟然叫与会的少年才俊们频频回首相望,就连向来儒雅淡定的北静王都忍不住再三打量。那南安郡主本就爱慕北静王颜好温柔,如今见了这情况自然心生怨怼,竟然忍不住的恶语相向。 林黛玉说南安郡主当着满城诰命贵女的面儿说薛家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之家,即便是一时走了好运被封侯爵也脱不了商户的粗鄙习气,还品头论足的羞辱了宝钗一通。说商户之女果然没有贵气,即便长的有几分端正也难免失了颜色。“猴子穿上华服美冠,也显不出贵人的气势来”。南安太妃溺爱幼女的名声那是响彻京城的,不说训斥一下自己的女儿,反而一脸惬意的旁观。最后还是神武将军冯夫人打了圆场,薛夫人这才找到借口带着宝钗姐妹灰溜溜的逃了回来…… 薛蟠听的非常仔细,一排皓齿死死的咬着嘴唇。哪怕连肺都要气炸了,脸上的表情却是愈发的淡然。一旁的林墨之见状,心道不好,连忙拉着薛蟠的衣袖劝道:“你可别浑来,那可是异姓王——” “去他妈的异姓王,就是同姓王也没这么欺负人的。”薛蟠一甩胳膊冷声笑道:“我们薛家是粗鄙的商户不假,可也该看看我们薛家是给谁经商。那可是当今亲笔御封的‘凭商封侯’,即便是土掉渣了也没他们嫌弃的道理。今儿我就要这帮子京城显贵看看,我们这粗鄙商户也不是什么阿毛阿狗都能编排的。” “你要干嘛?”林墨之一脸警惕的问道。 “干嘛?”薛蟠铁青着脸色,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不是嫌弃我们没有颜色吗?我今天就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都要见四爷 好吧,瓦稍微调整了一下大纲的顺序 就让四爷提前出场吧 嘎嘎~~ 话说四爷的作用就是给不断惹麻烦滴薛大呆解决麻烦—— 四爷,乃要保护好乃滴钱袋子嗷~~~ 今天码了一大章,欧也\(^o^)/ 40、皇商 40、皇商 第四十章四爷回护千般手段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是夜,月凉如水。 皇城,御书房。徒臻端坐在御案后面,神色认真的批着奏折。高维神色恭谨的跪在下面。光可鉴人的地砖将人照的毫发毕现,高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倒影,恍惚失神。 半晌,徒臻突然开口说道:“薛蟠已经进京了。” 虽然是问话,可用的却是陈述语气。高维不清楚自家主子心中在想什么,只得低头应道:“是。” “你将那玉佩给他了。”徒臻又淡淡问道。 高维依旧应是。 徒臻又沉默了。大概十息过后,徒臻出声问道:“你说这块玉佩他用得上吗?” 高维吞了吞口水,思讨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圣上将那玉牌交给薛蟠,乃是对薛蟠的宠爱。若是薛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拿出来显摆……恐怕会辜负圣上的美意。” 徒臻轻笑:“你认为蟠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维听到徒臻陡然换了称呼,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得随着换了称呼道:“薛家大爷是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徒臻玩味的一笑,轻声吩咐:“说的具体一些。” 高维见徒臻对于自己称呼薛蟠为薛家大爷的细节并没有在意,遂自觉摸到了徒臻的心思,连忙开口说道:“薛家大爷经商的手段不必细说,这几年无论是珍珠方子还是茶园,亦或是金陵的天上人间以及之后的玻璃作坊等物,俱都称得上是敛金的营生。难得又是‘替皇经商’,这几年上交的红利竟然都抵得上朝廷大半税收。因此圣上降不世出之隆恩,恩典薛家凭商封侯——” 徒臻有些好笑的摆手说道:“朕是叫你评价蟠儿这个人,不是让你给他说好话。” “是!”高维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转口说道:“微臣以为,薛家大爷是个难得纯粹的人。他与人交往并不全看利益,只论真心。这种性子,倒也稀少。” 说了半天,都是“歌功颂德”的好话。徒臻知道这当中有一半是高维真这么想的,另外则是“察言观色”后的结果。遂知道以高维的谨慎,自己也再难问出什么别的来。 摇了摇头,徒臻意味深长的问道:“朕的印象中,蟠儿一直是个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孩子。当年不过是因为一点小事儿,竟然差点和朕翻了脸面,害的朕还赔了一瓶新得的黑玉断续膏……这么多年过来了,蟠儿可是有些长进?” 长进?高维想起上京这一路上薛蟠的不断折腾,又看着徒臻满面笑容的看着他,嘴唇嗡动许久,最终说道:“当年薛家大爷年纪尚小,偶尔使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想必薛家大爷是有些长进的。” “是吗?”徒臻勾了勾嘴角,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吃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宫中沉浮许久,朕有时倒很是怀念当初在金陵的那段日子。蟠儿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让人看得通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完全不必想他说话做事究竟有什么目的,叫人轻松得很。所以朕一得了闲暇,就将他唤进京中,也算是回味一番少年时候的轻狂。听到高卿这么说,朕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不知道是该欣喜于蟠儿的长进,还是失落他没了以前的……” 徒臻最后也没说出那半句话。手中的茶盏轻轻的放下了,有瓷器轻微撞击的清脆声响,落在高维耳中,不知怎么的,心就是一惊。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于是一君一臣俱都沉默下来,气氛有种压抑的安静。高维渐渐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的存在感没那么强烈。而徒臻则是神色恍惚的端坐在御案后面,一旁的香炉里烧出袅袅的檀香,有种安魂舒缓的功效。氤氲而上的檀香渐渐模糊了徒臻的面容…… 正当气氛压抑到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监戴权朗声说道:“启奏陛下,九门提督石阔海有要事觐见。” “传!”徒臻沉声说道。 片刻,胸前绣着麒麟图样的九门提督石阔海匆匆走了进来。躬身跪拜道:“臣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石阔海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徒臻抬了抬手,神色淡然的问道:“爱卿有何要事?” “回禀圣上,南安郡王府……被人给砸了。南安郡王府一并人等被人堵在大门口,不得进出。臣特来请旨,该如何处理此事。”语毕,石阔海以头触地,再无半句话。 “什么?”徒臻龙颜大惊,伸手在御案上狠狠一拍,口中斥道:“胡闹。南安郡王乃是战功赫赫的异姓王,身份贵重,谁人敢在南安郡王府生事?你这九门提督是怎么做的,遇上这种事儿还不快快处理。南安郡王如今不在京城,你们竟让南安太妃和南安郡主受了委屈不成?” 话一脱口,不论是他还是高维都有种诡异的错觉,该不会是…… 果然,那石阔海神色淡然的开口说道:“微臣身负守卫京畿的重任,自然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南安郡王府。可是那闹事的人手持陛下蟠龙玉佩,说是替天行道……微臣也不敢轻举妄动。” 替天行道,他这是看水浒看多了吧? 徒臻闻言,只觉得忽悠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恶狠狠的瞪了高维一眼,徒臻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不是说他长进了吗?” ……我是想说他磨人惹祸的本事长进了。 高维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死死低头不敢说话。 徒臻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石阔海问道:“蟠儿怎么样了?” 蟠儿?石阔海迷茫的抬头看了徒臻一眼,不知道说的是谁。 一旁的高维好心的提点道:“就是那个在南安郡王府……咳咳……的人。” 石阔海恍然大悟,低头说道:“那位没事儿,骂街的时候底气十足,就是把南安太妃气的昏厥了两次……微臣过来的时候,南安太妃正品服大妆要进宫告状呢!只是被那人拦在南安郡王府门口不让出来……” “南安太妃要进宫啊!”徒臻感叹了一句,伸手打发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石阔海有些怔怔的,出声问道:“那南安郡王府的事儿……” “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是。”徒臻摆了摆手,说道:“退下吧!” “……臣告退。”语毕,石阔海行礼告退。 待众人退下,徒臻又恶狠狠的瞪了高维一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蟠儿怎么还和南安郡王府对上了?” “恐怕也是南安郡王府先挑衅的。”高维低头缓缓述说。他本就是徒臻身边第一近卫,自讨对于徒臻的心思还是有三分了解的。自从徒臻让自己亲下金陵将薛蟠一行人接了回来之后,高维就十分留心薛蟠的一举一动。他今日在东平郡王府中的经历自然也是知道的,再结合下午南安郡王给薛氏母女下请帖的事情……虽然未亲眼瞧见,却也猜个□不离十。 徒臻一直面容平静的听着高维的叙述。待听到南安郡王府再次放言诋毁自己亲近信用的功臣后,眼眸低垂掩去了眸中的情绪。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道:“摆驾乾坤宫。” 高维见状,心下一惊。知道圣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知道是南安郡王府一再的猖狂已经触碰到了圣上的底线,还是因为这次南安郡王府惹到的人是薛蟠……不论如何,对南安郡王府一点好感都没有的高维都乐见其成于徒臻的出手。虽然大部分朝臣印象中的圣上都是个至纯至孝,没什么势力心机的受上皇宠爱的皇子。可只有他们这种近臣才知道,圣上走到如今这一步,背地里究竟用了多少血腥的手段…… 而石阔海被徒臻一句话打发出来。一路出了皇宫,顺着原路返回了南安郡王府。离南安郡王府还很远的时候,就听见薛蟠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和南安太妃的怒斥声。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位老太太不愧是从小在将门世家长大的姑娘,这身板子确实比常人要硬朗得多。勒紧马缰在转角处站定,就瞧见自家的属下偷偷的摸了上来。石阔海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适才薛家的大爷自己骂的口干舌燥,不知从哪儿雇来了二十个泼辣的婆子蒙着头脸站在南安郡王府门前骂街。而薛家的大爷则指挥着他们家的下人往南安郡王府门上泼颜料——” “泼颜料?”石阔海挑了挑眉,愕然问道。 那下属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前头薛蟠又中气十足的喊道:“你不是嫌弃我们薛家没什么颜色吗?如今我只得泼些颜色让你瞧瞧,好叫你们南安郡王府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见识一下什么叫五颜六色。” “你好大的胆子!”南安太妃气的状若癫狂,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然品服大妆的从内门里头走了出来,悍然说道:“不过是一介小小商户,居然敢以下犯上,在我南安郡王府放肆——”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腻歪啊!”薛蟠好整以暇的挖了挖耳洞,慢条斯理的说道:“再一个,我们薛家可也是圣上亲封的忠信侯,虽然我个人觉得商户的名头挺好听的,但是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我们家现在已不算是商户了。” 说着,又打量了一番南安太妃的诰命品服,不怀好意的说道:“你这件儿衣服的颜色有些单调了些,要不要我帮你上点儿颜色?” “好猖狂的小狗,我现在就要进宫去面见上皇。让他给老身评理,我南安王府赫赫战功,还轮不到你一个狗奴才欺上门来。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还有这个闲心说这种风凉话才是。”南安太妃怒极而笑,冲着薛蟠连连威胁。 “果然是需要点儿颜色。”薛蟠根本不理会南安太妃的话,径自回头吩咐道:“给我泼!” “唰”、“唰”—— 两桶黄黄绿绿的颜料应声而出,即便是有南安郡王府的下人上前抵挡,但也有一小部分泼在了南安太妃的身上。 霎时间,南安太妃庄重肃穆的形象被毁了个彻底。盯着满头满脸的颜料,南安太妃暴怒的指着薛蟠道:“你、你——” 一语未尽,竟然气的翻了白眼,再次昏厥过去。身后一众丫鬟手忙脚乱的将人搀扶进了内院。 南安郡王府一众下人见主子受辱,立刻蜂拥而上,却被早就准备好的薛家下人拿着钢管儿再次打了回去。一波冲撞之下又出了三五个重伤患,断胳膊断腿儿的,被抬到了门后头。 所有南安郡王府的下人们义愤填膺的堆在门口,恶狠狠的瞪着薛家众人,却半步都不敢迈出来。只是用阴狠的恨不得择人而嗜的目光死死盯着薛家众人。{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毕竟多年的荣耀和跋扈,他们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习惯了颐指气使的看人。就连一品大员见了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说话,如今却被一帮粗鄙的商户给侮辱成这样…… “呦,这脸色一个个黑的够可以啊!继续给我泼。什么时候他们说看够了颜色,你们什么时候再停下来。”薛蟠冷笑一声,朗声说道。 众下人轰然应诺。一桶桶的颜料冲着南安郡王府泼洒而去。原本朱红的大门,雪白的石狮子,威严肃穆的匾额……俱都被泼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映衬着一帮身上带伤的小厮下人们,看起来说不出的凄惨。 更有薛蟠使坏,在南安郡王府门前竖了两堆篝火。冲天的火光照耀下,将黑夜渲染的如同白昼。薛蟠还时不时的指示下人将烧焦了的黑木炭扔到南安郡王府的石阶上,还得南安郡王府一堆下人慌忙躲避,仿佛是被轰撵着的土狗草鸡一般。 薛蟠更亲自上阵,在南安郡王府两旁左右雪白粉墙上用墨汁歪歪扭扭的写着“南安王府不要脸,仗势欺人太嚣张。嫁不出去老处女,还敢张狂论短长。” 字迹清晰硕大,即便是隔着几百步也能看的清清楚楚。无数百姓或是穿成普通百姓模样的家丁小厮们在远处指指点点的看着,时不时还有人马飞奔流窜的痕迹。不过半天时间,即便大家都没有亲自到场,但是豪门显贵、市井小民之间也都暗暗流传开了。 林墨之轻叹了一口气,扯着薛蟠的衣袖说道:“差不多就可以了,你也别太过分才是。” “我现在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就已然是过分了。反正不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不待见,不如我直接将他们得罪死,也好叫旁人知道我们薛家不是好欺负的。”薛蟠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吩咐道:“站了这么久有些累得慌,谁能给我搬把椅子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下人应了。两个粗布衣衫的小厮匆匆跑了开去,不过片刻,不知从哪儿陶登出一张檀木太师椅来。薛蟠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竟然还有人给上了一杯奶茶。薛蟠面含赞许的看了那人一眼,口中说道:“真会来事儿,我喜欢!” 林墨之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劝说。 刚刚喝了一口奶茶,就见南安郡王府中突然窜出来一个火红色身影,一脸暴怒的指着薛蟠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们这些个弱质女流算什么本事?我祖上浴血奋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我祖上的赫赫战功,你这等贱民又何德何能被封为侯爵。现如今我王兄还在边疆奋战,如果等我王兄回来了,定叫你不得好死……我们南安郡王府可不是让你们这帮贱民欺辱的。” 薛蟠嗤之以鼻,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眼,摇头笑道:“果然是挺弱智的。” 那女子虽然没听懂薛蟠的话,不过见薛蟠的神色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不由得恼怒说道:“你可知你惹了我们南安郡王府,那就相当于得罪了四王八公所有的——”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薛蟠将有些凉了的奶茶随手交给身旁的下人,自己则抱着肩膀缓缓说道:“什么四王八公,其中和我们薛家交好的应该比和你们南安郡王府交好的要多吧!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还是只顾着看热闹而没人帮你们说情。如此可见,你们南安郡王府的人缘儿确实不怎么地啊!何况下午我妈和我妹妹应邀到了你们家,那也算是一帮子的老弱妇孺,你们就怎么就能狠下心来欺负呢?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谁也别说谁!” “你——”那少女勃然大怒,连连啐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用得着别人讲情说理?我们南安王府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对了,你是哪位啊?”薛蟠不紧不慢的问道。 那少女闻言,立刻骄傲的扬起了头颅,扬声说道:“我就是南安郡主——” “原来你就是那个欺负了我妹妹的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啊!”薛蟠故作一脸恍然道。视线上下打量着南安郡主,只见她不过十□岁的年纪,容色清秀,身材玲珑,体格风骚,在后世正是风华正茂天真烂漫的时候。 可惜到了十五岁就要及笄嫁人的大雍朝,这么大年纪还没嫁人,难免会多了一些口舌是非。又因为屡次暗示北静王无果让南安郡主隐隐生了几分自卑。因此被薛蟠一句话说的恼羞成怒,面色狰狞。还未来得及张口喝骂,就听薛蟠施施然说道:“原本你一个深宅女子,猫在南安郡王府里头死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可谁叫你自投罗网,竟然就这么大咧咧的出来了。我若不成全你岂不可惜了了?” 说着,随手打了一个响指,扬眉说道:“既然你自卑于没我妹妹长得颜色好而口出恶言,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 一句话未尽,只见那起子小厮察言观色,立刻拎着油桶泼了上去。南安郡主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正着,一通黑漆漆的颜料霎时间染了全身,就连没来得及闭上的口里都进了染料,牙齿都变得黑黑的。南安郡主霎时间愣住了,几个促狭的小厮见状,连忙又是几桶染料泼了上去,一时间红的、黄的、蓝的、紫的……说不出的姹紫嫣红,倒也十分有“颜色”了。 薛蟠也吓了一跳,立即坐直了身体,打量南安郡主半晌,突然说道:“这是谁泼的,竟然颇有种印象派的风格?” 林墨之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薛蟠的发顶。 那南安郡主彻底愣住了。瞠目结舌的呆了半晌,突然凄厉的喊道:“我要杀了你——” “这位小舅子的世兄,可否给小王一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一道清朗雄厚的嗓音打断了南安郡主的怒吼。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换了常服打马而来的东平郡王。旁边一个也是年未弱冠的偏偏少年,形容秀美,玉树临风,正是赫赫有名的贤王北静王。甄宝玉落后两人一个马身,此刻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薛蟠。 那南安郡主原本还是神色狰狞,几欲癫狂的择人而嗜的模样。怎知却陡然见了爱慕的北静王。立刻显出一副娇羞女儿态来。一双柔荑羞答答的够缠着衣带不住摆弄。只可惜她身上花花绿绿的,若是大大方方的还好,愈是摆出这幅扭捏来,愈是搞笑十足。薛蟠见状不客气的嘲笑出声,“人家根本都没把你放在眼中,你竟然还花痴成那副模样,真是没见过男人啊!” “你给我闭嘴!”南安郡主声嘶力竭的喊道。眼眸通红,眼眶欲裂。咬牙切齿,目光中杀机毕露。神色狰狞的竟然有种可怖的感觉。 东平郡王见状,皱眉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矜持一些的好。现在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回去?” “姐夫,你可是我的姐夫,竟然也帮着外人欺负我。”南安郡主状若癫狂的指着东平郡王恨声说道:“果然是被甄婉那个**迷了心智,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 东平郡王见状,立刻阴沉了脸色。就连向来儒雅和煦的北静王都忍不住的直皱眉头,侧目而视。 薛蟠更是火上浇油的咋舌道:“东平郡王也是为了你好。你是疯狗啊,见谁咬谁?” “你给我闭嘴。”南安郡主走音的喊道。“你们薛家一家子本来就是贱民,贱货。生出来的女儿也和甄家的一样不要脸,还没及笄的就知道勾引——” “哐”—— 薛蟠怒极,竟然抡起一旁的太师椅朝着南安郡主轰然砸去。幸好南安郡主见机的早,立刻闪了开去。那把太师椅“轰”的一声撞在一旁的门框上,竟然将门框砸出了一个大豁口。椅子落地之后也歪歪的散了架。可见薛蟠的力道多大。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你要是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轮了你!”薛蟠面无表情,寒声说道。 那南安郡主被薛蟠的气势吓得一时间噤若寒蝉,嘴唇嗡动半晌,竟然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甄宝玉见状摇头苦笑。他自小和薛蟠一起长大,对于这个发小儿算是了解到了骨子里。这人最是不懂得眉眼高低轻重缓急的主儿,他若是喜欢你,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堆到你面前,若是你有了什么麻烦事儿去找他,他只要能做得到,二话不说就能把事儿帮你办了。他若是讨厌你,就更不会闭着眼睛装作看不见你这人,非得死死的得罪了你,往死了整你,恨不得两人只能活一个才痛快呢!好在薛蟠这人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没那么多较真儿的时候。这么多年他也没见薛蟠真正生气过。若说唯一的逆鳞的话……恐怕也就是薛家一家人了吧! 现如今奉若珍宝的妹妹竟然被人如此辱骂…… 甄宝玉头疼欲裂的叹了口气。他搬出了自己的姐夫来救场,就是不想薛家和南安郡王府闹得太僵了以后不好收场。可如今看来…… 甄宝玉低头的瞬间掩去眸中的那一抹杀机。 上京之前父亲曾对自己说过,当今虽然没有明确表露过态度,但是他对于四王八公的印象确实不怎么好,尤其是被封为郡王却不知收敛的几位异性王侯…… 且不说甄宝玉心中如何作想。那厢南安郡主被薛蟠的举动猛然吓住,下意识的想找北静王寻个安慰,怎奈扭捏了半天却见北静王竟然连一个正眼儿都没瞧她,不由得恼羞成怒。跺了跺脚,放声大哭的飞奔回了南安郡王府。临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道:“薛蟠,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南安郡王府的长吏官也难掩羞愤的放话说道:“薛蟠,你薛家虽然颇受当今的宠爱,但是做事也不能太绝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我们王爷回京之后,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啊……”薛蟠却没了适才的阴厉狠辣,十分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两位王爷面前躬身行礼道:“薛蟠见过两位王爷,让两位王爷见笑了。” “见笑倒没有,不过小王却是着实吃了一惊啊!”东平郡王冲着薛蟠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小王适才听了宝玉的话,对于薛小兄弟的鲁莽行为还拘了一把冷汗。这才邀着北静王弟一同过来说和说和……如今看来,薛小兄弟竟然是有备而来。如此圣宠,当真叫人艳羡啊!” 说着,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薛蟠腰间的那块盘龙玉佩。如今虽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可是南安郡王府门前因为那两堆篝火的缘故亮如白昼,正好能看见那玉佩之上的“四皇子徒臻”字样。东平郡王强自压下心中的惊奇。适才过来的时候听闻市井之言他还不信,可如今看来…… 东平郡王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冲着薛蟠意味深长的说道:“深受皇恩,薛小兄弟千万别辜负了圣上的美意啊!” 薛蟠看着东平郡王一脸“你懂得”的表情,茫然的搔了搔脑袋,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另一旁,北静王也不甘寂寞的寒暄道:“小王早就听说过‘金陵小财神’的名号,今日得见真人,果然非同一般啊!” 而这厢,薛蟠对于这个在红楼梦中只不过几回串场就吸引了大多数目光的北静王也十分好奇,当即拱手笑道:“北静王这话,恐怕是在说我惹麻烦兼狐假虎威的本事非同凡响吧!” 北静王愕然。他向来周旋于王公贵胄之间,大多数人说话都异常含蓄且偏好打太极,何时见过这种开门见山的说话。不过他思维敏捷,立刻颔首笑道:“其实借势也是一种手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薛小兄弟的幸运实在令人艳羡。” 一功从龙,凭商封侯。这样鲤鱼跃龙门的荣耀可是让大多数人看着都眼红的运势。更何况当今竟然还将皇子时候的身份玉牌给了他。只可惜—— 北静王看着神色淡然的薛蟠暗暗摇头。刚极易折,太过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的张扬是会刺痛旁人的眼球的。这样的人,本身没什么心机,若是再没了那人的回护的话,只怕……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薛蟠可不知道北静王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虽然他对这人很好奇,可是东平郡王才是甄宝玉给他拉来的后援,且看东平郡王的言谈举止,薛蟠直觉他对于自己竟然是满腔善意。不由得从善如流道:“折腾了这么许久,我也着实累了。既然王爷又如此吩咐,那我自然是要听从的。可等我再放一句话了解此事可好?” 东平郡王被薛蟠一袭不伦不类的说话弄得哭笑不得。最终只好无奈的摆手说道:“随你吧!” 于是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句。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冲着南安郡王府那长吏官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懒得搭理你。不过好叫你们南安郡王府的人知道,我薛蟠自认不是什么君子,那就权当是小人吧!” 说话间,陡然阴沉了声音道:“小人报仇,可是从早到晚的。今儿我把话撂下,咱们这梁子是结定了。你们南安王府就是有万千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我就不信了,我一个真小人还斗不过你们这帮伪君子!” 最后,一摆手扬声唱道:“儿郎们,打道回府——” “是!”薛家下人齐声应道。声音响彻云霄。 这一夜,不知道京中多少人家,都彻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注: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这句话的灵感来自于猫腻大大的《间客》 里面有一章节名称是从早到晚的复仇 某八觉得贴切,就挪过来用了一下 同时也给大家推荐这,已经完结了。是个类似于军旅政治题材的热血奋斗文 个人认为可以当成**文了来看 西皮是楠竹和中央电脑 很基情四射嗷~~~ 卖萌辛苦,大家要支持正版嗷╭(╯3╰)╮ 41、皇商 41、皇商 第四十一章君臣相见兵荒马乱小人得志再生波澜 乾坤宫 这座气势恢宏,装修精美的殿宇宫阙是当今为了给上皇荣养特地建造的一座宫殿。耗时一年多,其中奢华精美远超皇帝所住的正殿乾清宫。因此上皇虽然退位养闲,但是住在这乾坤宫里头倒是一点儿失落感都没有。毕竟他在位四十多年,日日勤政克俭,生怕多享受一点儿都会给他完美的名声带来一丝瑕疵。所以要论惬意舒服的话,前头那四五十年加起来都比不过这退位休养的一年来的自在。尤其—— 有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圣上前来请安。 上皇欣慰的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快请进来。” 不过片刻,一身龙袍的徒臻缓缓走了进来。行至上皇面前,躬身行礼道:“儿子见过父皇。” 上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自从徒臻即位之后,虽然每日必前来给他请安,但是大都是换了常服之后才过来的。今日怎么竟穿着龙袍就…… 上皇心中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臻儿日理万机,辛苦的很,就不必天天来给父皇请安了。多休息休息才是啊!” 徒臻勉强笑道:“儿子虽然贵为一国储君,但首先是父皇的儿子。为人子女,自当是尽孝床前才是正经。儿子日夜侍奉父皇、母后还觉得不能略尽孝道。若父皇驳了儿子这点念想,倒叫儿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上皇欣慰的点了点头,颔首笑道:“朕生了你们兄弟十多个,最终还是你最孝顺的。” 徒臻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开口说道:“其实所有的兄弟们都很孝顺的。只是他们开府在外,并不能像儿子这般日夜呆在父皇身边陪伴罢了。” 上皇闻言,冷笑一声,“脚长在他们自己腿上,若是真的想我进宫来看看,谁还能拦着他们不成?整日的各有各的心机盘算,真当朕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徒臻见状,微微低头不再说话。成年的一共就十来个儿子,除去三个死的,两个被圈了,两个因为夺嫡之事被骂的一文不值还明白下旨不奉诏不得入宫,剩下三五个不是整日躲在府里饮酒作乐,就是被派到了外头做事……哪里有多余的再来请安呢! 少顷,有宫女捧着汤药过来。徒臻立刻接过那盛药的玉碗,坐在上皇躺着的矮塌边上,轻声说道:“父皇,吃药了。” “恩!”上皇点了点头,就着徒臻的手将一碗药喝尽。徒臻连忙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糖莲子递到上皇的嘴边。 上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胡闹,朕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吃糖果。” “去去嘴里的苦味也是好的。”徒臻说着,执意举着糖莲子不动。 上皇无奈,只得低头将那糖莲子含了。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果然去了汤药的苦味。 徒臻又服侍上皇继续躺下,体贴的盖好了毯子。父子两个这才慢慢的闲话儿。 过了半日,上皇突然问道:“你今日怎么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觉得陪着我这个老人家腻烦了?” “父皇又逗我。老百姓都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何况是儿子?父皇经验丰富,睿智老练,和父皇一席话真的比儿子读十年书还要涨见识。儿子恨不得天天都巴在父皇身边呢!”徒臻开口笑道,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怎么开怀。 “哦?”上皇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想起适才听到的那件故事,不忍儿子为难,立刻说道:“那就是为了你那个小钱袋子和南安郡王府的事儿了?” 好快的耳报神。 徒臻垂下眼眸掩去心中的思绪,只低着脑袋细不可闻的应了一句:“恩!” “怎么,一点儿小问题就把你难成这样?”上皇看着垂头丧气的徒臻,虽然穿着一身龙袍,但因为身材颀长的缘故,竟然觉得有些瘦弱。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当年派人把这孩子从金陵接回来的时候。那时他刚经历过被亲兄长派人暗杀,身边贴心侍卫死了十有□,只剩下高维一个……见到他的时候,那么一个心性坚韧的人,竟然还忍不住红了眼眶。这让上皇第一次体会到,这个至纯至孝的皇子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不能建府,他拉拢不到任何有权势有地位的大臣,甚至……他还是需要自己站在他前面保护他的。 “还是个孩子啊!”上皇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要怎么解决?” 徒臻闻言,抿了抿嘴,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羞愤说道:“南安郡王乃是战功赫赫的异姓王,手掌十万兵权,如今又在边塞浴血奋战……怎么也不能让他的家眷受了委屈才是。” “对于功臣,我们皇家向来都是难办的。”上皇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是太严厉了,他就说他功高震主,皇室眼里容不下人。你若是太宽松了……恐怕会尽失人心。” “父皇!”徒臻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的叫道。旋即又愤恨的低下了头。掩去唇边细不可察的一丝弧度。 “薛家从他们祖上开始,就一直对我皇室忠心耿耿。朕在位的时候,国库空虚,又是经常的天灾**,若是没有薛家每年进贡的银子,恐怕朕也得不到那么好的名声。到了你这里的时候……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是薛家的从龙之功可是真真的。你为此封了薛家一个虚名侯位……可是虚名到底是虚名,在某些权贵眼中,薛家依旧什么都不是。”上皇微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可是薛家乃是商户,如今儿子因为自己的缘故将他们封为侯爵,已经是议论纷纷了——” “薛家封侯,并不是全是因为从龙的缘故,而是因为那每年进贡的真金白银。”上皇嗤笑一声,开口说道:“但凡是真心为皇室办事的,我们自然不能亏待了人家。至于身份地位……说句不屑的话,那四位异姓王是怎么敕封的?当初一个个的还不都是战场上拼命的小兵,现如今也都开始依仗权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说当今御笔亲封的忠信侯一家粗鄙,他们又能高贵到哪里去?不过是一辈辈的荣宠宽让叫他们迷失了心智罢了。却也忘了,他们这异姓王,不也是咱们祖宗的御笔亲封。” 徒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上皇却来了为人师的兴致,继续说道:“身为帝王,那就是金口玉言,话一出口绝不能悔改。何况这薛家不仅是侯爵,你还把你的身份玉牌给了薛家那小子。用那小子的话说,他这是奉旨嚣张。你如今为了南安王府的事情去惩治他,岂不是明言你怕了那南安王府,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那徒臻立刻接口说道:“是儿子考虑不周——” “你不是考虑不周,”上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的心思朕也明白。薛家一家人都有经济敛财的手段。但是那薛之章就是个深不见底的老狐狸,就连朕也有些控制不住他。因此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放任他在金陵固守,只要他每年定时将银子递上来,其他的朕并不过问。左右他不入仕,不搀和夺嫡的事儿,也折腾不到哪里去。但说实话,他的手段只做这些确实有些大材小用。而薛蟠则不同,一来他从小被薛之章宠坏了,薛家又人口简单,他并没有机会去见识太多阴暗污秽的东西,心思就更为单纯直接。二来也可以用他来钳制住薛之章。因此你捧着薛蟠,叫他死心塌地的为你所用。若是有一天……这捧场就变成了捧杀吧!” 徒臻被上皇一语道破了心机,下意识有些紧张,看着上皇叫道:“父皇——” “你不必担心,你这手段乃是阳谋,即便薛之章心知肚明,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他无法狠下心来去钳制薛蟠的一举一动。”上皇说着,一脸感叹的道:“这一点,你倒是比朕幸运多了。” 徒臻识相的拿起一旁的茶盏递给上皇,口中恭谨的说道:“父皇,请喝茶。” “恩!”上皇接过那茶盏,缓缓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南安郡王现如今在边塞打仗,一时半会儿的倒也回不来。因此短时间内你并不用担心。至于长久的打算嘛……” 上皇顿了顿,开口说道:“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可见后勤对于大军的性。薛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等薛之章上京叙职之后,你完全可以给他调动个职位。左右他闲赋了这么多年,再不动动恐怕骨头都要掉渣滓了。” 徒臻暗中好笑。自己这“英明神武”的父皇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算计到薛之章那个老狐狸,这次总算是圆了他这个念想了。只是他面上滴水不漏,稍显为难的说道:“可是现如今掌管粮草的乃是缮国公之孙——” “缮国公不是死了吗?让石光珠丁忧守孝去吧!”上皇眼睛都不抬的定了缮国公一家的后路。挥手对徒臻说道:“这件事情你自去处理就是,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才是真龙天子,不必事事都考虑他们的看法。” 我这是在顾虑你的想法啊!徒臻垂下眼眸暗暗吐槽,面上却愈发恭谨柔顺的应道:“是!” 聊了这么一会子,上皇的精神头儿明显有些不济了。当下眼饧骨软的躺了下来,挥挥手打发徒臻道:“时候不早了,你也休息去吧!明儿将薛家那小子带来我见见。” “是!”徒臻恭谨的应了一声,见上皇果然困顿得紧,当即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夜晚的冷冽和温暖如春的内殿形成鲜明的对比,夜幕高垂,繁星满天,依稀可见明日又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次日,刚下了早朝,徒臻就将高维叫了进来。 “你去传话,让薛家一家奉旨进宫。” “是!”高维躬身抱拳的应了。刚要转身出去,就听徒臻又说道:“回来。” 高维立刻住了脚步,屏息站立。 “算了,不用你去。”徒臻挥了挥手,又扬声叫道:“戴权。” “奴才在。”守在门外的戴权立刻迈着细碎的脚步走了进来,弯腰驼背,十分谦卑。 “你去荣国府宣旨,叫薛氏母子即刻进宫见驾。”徒臻缓缓说道。 戴权低着头,有些愕然的眨了眨眼睛,旋即应道:“是。” 徒臻淡笑着说道:“若是薛蟠问你什么的话……你就说朕很生气。” 这回戴权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可是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最是乖觉的。当即面不改色的应道:“是!” 徒臻这才挥挥手,让戴权去了。径自在御案后面批奏折,顺便想象一下等会儿和薛蟠见面的场景。那小子,惹了这么大祸患,又听说自己生气了,恐怕也吓得不轻吧! 徒臻略带恶意的想着。原本他还想等薛蟠进京之后好好晾晾他的,谁知不过三天就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徒臻恨恨的想到,即便是现在拿你没办法,也得好生吓吓你。免得将来被宠的上了天去。 只是当他真正见到薛蟠的时候,就知道了……害怕担心焦虑什么的,对于薛蟠来说,那都是浮云啊! 不提徒臻这头如何的浮想联翩,却说薛蟠这头大闹南安郡王府后,又和前来劝和的东平郡王和北静王吃了一席酒宴,直到月上中天才醉醺醺的回了梨香院儿,自然是倒头就睡。 而薛家母女并林黛玉则是心惊胆颤的熬了一晚,哪怕从林墨之口里得知薛蟠与东平、北静两位郡王交好的消息都没能让他们减去半分忧愁。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困顿的微眯了一会儿,却又被荣国府来人叫醒,说是宫里头来人了…… 等众人手忙脚乱的梳妆穿戴,又随着戴权等一众太监入了皇宫的时候,依然是接近午时了。饿得饥肠辘辘的薛蟠一脸菜色的看着戴权,有气无力的问道:“真的不能给口吃的吗?” 戴权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薛蟠。他可从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人。惹了那么大的祸事居然还能淡定如斯,戴权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果然老了。 想到之前徒臻的嘱咐,戴权这才有种感同身受的愤恨。当即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的说道:“您还是好生学学觐见的规矩吧!因为您和南安郡王府的事儿,圣上可是不太高兴的。觐见之时,您若是再失了规矩,恐怕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薛蟠闻言,耷拉着脑袋暗自腹诽:“自打我认识他起就没见他高兴过。” 一旁的戴权见着薛蟠不以为然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性子还真是…… 又将将学了好一会儿觐见时候的规矩,戴权这才带着薛蟠施施然的到了乾清宫。将薛蟠独自留在外面,自己则进入通传道:“启奏陛下,薛蟠觐见。” 正端着一盏碧螺春的徒臻闻言,微微顿了顿,随手将茶盏放下,淡然说道:“传。” 于是戴权又出去领着薛蟠进来。 从昨儿晚上就没怎么吃过东西,睡了一宿还未醒酒就被人从被窝儿里头生拉硬拽的拖了出来。大冷的天儿还不给饭吃还叫他活生生的学着规矩,薛蟠早就饿得头昏眼花了。戴权叫他的时候他都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只是下意识跟在戴权后头亦步亦趋。随着戴权那细碎的步子行走着,奈何薛蟠这上下两辈子都习惯了龙行虎步,如今骤然变了动作,颇有种手脚不协调的感觉,再加上一时间的头晕目眩,没走两步,就觉得双脚绊在了一起,身子骤然倾斜。只听薛蟠下意识的“哎呦”一声—— “乓”—— 不光是他,就连前头距他一步之遥的戴权都悲惨的被他扑到了。好在戴权一辈子在宫中行走,即便是浑身剧痛也连忙咬牙忍住了。于是寂静的大殿中只能听见薛蟠不住哀嚎的声音…… “噗!”徒臻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嘴角,视线扫过下面都有些面容崩裂的太监宫女,连忙轻咳了两声止住笑意,故作威严的说道:“像什么样,还不快起来。” 这厢薛蟠也有些尴尬。在主动过来的小太监的搀扶下直起身子,又弯下腰拉起了戴权。先是冲着戴权一阵抱歉的谄笑,这才抬头说道:“这个……骤见龙颜,蟠惶恐不能自制,下意识就被天威压的五体投地了。” 徒臻忍了许久的笑声终于脱口而出。半晌,这才摇头说道:“你确定你不是被饿的?” 自打薛蟠进宫,他就派人盯着薛蟠的一举一动。薛蟠因饿得受不了了向戴权讨要吃食却被拒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当然,适才也是因为他的吩咐,戴权才大着胆子婉拒了薛蟠的要求。不然以戴权的精明,这种荣宠非凡的人他是巴结都来不及的,又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儿都不肯答应。 薛蟠听了徒臻的话,当即脸一黑,心中暗暗腹诽道:“知道你还问。” 不过他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当即笑眯眯的奉承道:“原本还是有些饥饿的。不过自打见到圣上龙颜之后,竟然全然忘了饥饿的感觉。只觉得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即便是不吃也没什么的。” 一句话未尽,突然从腹中传来一阵饥鸣,在寂静的大殿中分外清晰。 一众太监宫女立刻低垂了脑袋,双唇死死的抿着,一语不发。 徒臻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故作遗憾的摇头说道:“此话当真?朕顾念着你大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做了好些你喜欢的吃食。如今看来……罢了罢了,既然你还不饿,就随我一道去乾坤宫给上皇请安吧!” “别啊!”薛蟠着急的喊了一声,旋即讪讪的说道:“那个……圣上好意,薛蟠岂敢辜负。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吃,臣也不得不吃的!” 他实在是饿得脚都软了。 徒臻嗤笑一声,当即吩咐下头传膳。不过片刻功夫,山珍海味从头摆到了尾。薛蟠闻着饭菜的香气,坐在下首眼巴巴的看着徒臻。 徒臻挥了挥手,薛蟠立刻低头开动。 看着薛蟠吃的香甜的模样,徒臻又是一阵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于薛蟠的习惯竟然也如此熟稔了。知道他爱吃甜,从不吃酸。知道他喜好大鱼大肉,却不爱吃青菜。知道他喜欢吃酒,但是酒品酒量却都不太好…… “圣上,你怎么不吃?”薛蟠抬头就看见徒臻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假思索的开口问道。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现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面瘫心软的龙四爷了,而是高深莫测的皇帝。君心叵测,天知道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直看得薛蟠一阵的心虚腿软,莫名其妙。这才开口说道:“没什么,吃饭吧!” 寂然饭毕。薛蟠立即有种困顿的想要午睡,上下眼皮不断的粘连在一起。只是面对着沉默淡然的徒臻,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提出这种要求。只得规规矩矩的坐好了,默然等着徒臻的下一步安排。 徒臻见状,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上皇习惯午后小憩一会子,你就现在乾清宫呆着吧!等会儿上皇起来了,你再过去。” 薛蟠乖乖应了。 徒臻又道:“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薛蟠眨了眨眼睛,乖乖点头。 “那朕和你一块儿睡吧!记得当初离开金陵的最后一个晚上,咱们两个就是睡在一起的。”当时是为了珍珠方子和茶园的交接工作,两人谈到很晚,最后径直睡在一个榻上。 现如今徒臻突然提起这茬,倒叫薛蟠有些不知所措。立刻下意识的说道:“我睡姿不太好。” 徒臻轻笑:“这个我还是清楚的。” 遂带着薛蟠进了一处偏殿。那里原本是上皇的小书房,后来徒臻即位之后,小做修葺了一番,改造的更为舒适了些。平日批奏折批的晚了索性就睡在里头,倒也方便。 两人过去的时候,早有宫女铺好了床铺。 薛蟠有些迟疑的看着好像很舒适的床铺,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六年不见,两人之间膈膜的不仅仅是身份。薛蟠虽然明知自己对于徒臻的利用价值让他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但也不能确定徒臻的容忍程度到了哪一步。因此他并不想和徒臻的关系太亲近了。毕竟他的性子着实不严谨,而上京的时候薛之章嘱咐他最多的就是伴君如伴虎的五字箴言…… 薛蟠的心中隐隐有些惧怕。自打高维千里迢迢的将徒臻的身份玉牌交到自己手中的那一霎那,薛蟠就有种异常违和的感觉。后来又有薛之章和庄先生的详尽分析。谁也不比谁傻到哪里去,何况是这种明晃晃的阳谋呢! 薛蟠倒也不觉得难受。毕竟不论徒臻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得到了实惠的。只是在薛之章和庄先生的双重劝说下,他到底还是有了几分芥蒂。昨日大闹南安郡王府的事情固然是一时气急,但是当中也有做戏的成分。毕竟徒臻想要看到的是一个被宠坏的受不得一丝屈辱的薛家大爷,而不是进退有据,谋定后动的薛之章第二。所以薛蟠放手施为,想来是投了徒臻的脾胃。 而从徒臻目前的态度看来,这一步还是没做错的…… 想着想着,薛蟠突然就觉得一阵腻歪。心烦意乱的,还有些微的堵心,于是他悄悄的吐出一口气,直了直脊背。 徒臻见状,却误以为薛蟠是累得很了。当即笑着说道:“快些睡吧!一会儿还要给上皇请安呢!” 言毕,率先退了外衣上榻。薛蟠站在地上纠结了一会儿,耐不住徒臻的催促,也在宫女的宽衣下爬上了龙床。只是口中还不甘不愿的说道:“我睡相真不太好,圣上还是叫我一个人睡才是。” “别说话了。”徒臻一个翻身,拍了拍薛蟠的脑袋说道:“你若是真的想说,就和我说说你在金陵的事情吧!” 这不过是个话引子罢了,两者都心知肚明。可毕竟是圣上的吩咐,薛蟠只得撇了撇嘴,开口说道:“那我就说说薛家的生意吧……” 深秋的午后,阳光明媚,空气干爽,薛蟠有些清脆的嗓音在乾清宫偏殿悠然响起。随着他漫不经心的叙说,徒臻竟然渐渐觉得眼饧骨软,少有的起了三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轰然一响,徒臻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伸手捂住砰砰跳动的心脏,徒臻扫视一圈,只觉得有什么地方古怪。口干舌燥的稳了稳心神,徒臻方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从床底下传来薛蟠斯斯艾艾的声音,怯怯的说道:“我就说我睡相不好……吓到你了吧!” 徒臻这才恍然想起古怪的感觉是什么。当即探着身子往床下看去,果然看见薛蟠趴在地上,一手按着腰部,一边委委屈屈的说道:“我都说了我想要一个人睡……这床太小了。” “……”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半晌,这才开口说道:“你……不准备起来吗?” 听见声响立刻进来的宫女们连忙上前,准备扶起薛蟠,却见薛蟠一脸惊惶的说道:“别碰我,别碰我,我腰扭了,好疼。” 徒臻的脸色彻底黑了。他原本还想着跟薛蟠同榻而眠,好展现出一番的君臣相得。可是……薛蟠真是一点儿也不配合啊! 当即沉默的下了床榻,指挥着一种小太监将薛蟠小心翼翼地搬到了床上,期间自然有薛蟠止不住的惊慌喊叫,他自小就是怕疼的,这件事情徒臻也知道。因此当太医急匆匆的赶过来后,徒臻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 “先给他止疼。” 太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薛蟠的里衣,露出那将养的十分白皙光滑的皮肤。待看到后腰上那一片黑紫血瘀之后,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太医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古怪的看了徒臻一眼,暗暗摇头。 徒臻见状,脸上愈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他目光直直的打量着不过膝高的床榻,视线在地面和薛蟠的腰间来回逡巡。半晌,还是忍不住的惊叹道:“你究竟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薛蟠也是一脸的委屈,只觉得后腰一片火辣肿痛,疼的他脑子一片空白,连眼角都有些湿润了。那死太医还一个劲儿的摸来摸去,粗糙的手指按在淤血的部位,薛蟠有种针扎似的疼痛。立刻杀猪似的叫唤道:“你别碰我……杀人啦……” 徒臻只觉得脑袋一阵生疼。当即挥挥手冲着太医说道:“你先别碰他了。” 又转身对着刚刚过来的高维说道:“你去将黑玉断续膏拿来。” 那太医立刻有些着急的拱手说道:“启奏陛下,那黑玉断续膏有生肌活骨之功效。这位薛家公子不过是腰部收到轻微的撞击,用活血紫金膏即可——” “你先下去吧!”徒臻挥手打断那位太医的话,径自坐到了床边上,柔声冲着薛蟠道:“已经去给你拿黑玉断续膏了,你暂且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薛蟠抽了抽鼻子,将头转过一边儿去,不搭理徒臻。 高维将黑玉断续膏拿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被赶出来的太医一脸惋惜的神色。目不斜视的进了偏殿,正要将那膏药递给一个小太监给薛蟠上药的时候,只听徒臻淡然说道:“把药给朕!” 薛蟠闻言,立刻紧张的绷紧了肌肉,对着徒臻说道:“不、不用了吧!蟠何德何能——” “你给朕闭嘴。”徒臻一脸铁青的打断薛蟠的话,打开盛装黑玉断续膏的白玉盒子剜出一块药膏来抹在薛蟠的腰部,就听薛蟠声嘶力竭的喊道:“好疼,好疼——” “朕还没动手呢!”徒臻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点爷儿们的气概行不行?” 薛蟠霎时间噤声不语。只是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的将脸埋在枕头底下。 徒臻轻叹一声,一双手掌在薛蟠腰部力道适中的揉捏着,淤血在药膏的作用下渐渐化开。耳边时不时还能听见薛蟠隐忍着的抽泣的声音。语调低沉的说道:“好疼……我要回金陵……” 于是,在薛蟠进宫不过两个时辰之后,有关于薛蟠触怒龙颜,帝大怒竟然亲自动手将薛蟠打的下不了床的花边传闻霎时间传遍朝野上下。自有弹冠相庆者,扼腕叹息者,忧心忡忡者,漠不关心者……世间百态,莫不如是。 而徒臻精心策划的一场怀柔敲打,君臣相得,好言拉拢,相得益彰的戏码也就此无疾而终。当上完药后只觉得手腕酸软的徒臻一边清水净手一边看着早已呼呼大睡占了大半个床铺的薛蟠摇头苦笑。再次肯定了只要有薛蟠在的地方,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与此同时,得到了消息自觉找回颜面的南安太妃并南安郡主两位则得意洋洋的摆明车马,施施然的去了荣国府……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每次看到史书上说某某大臣怎么怎么滴 就进宫和皇上商议要事然后抵足而眠滴事迹瓦就很想恶搞一番 ╮(╯_╰)╭ 好吧这是瓦自己滴恶趣味 先说薛蟠和四爷两个——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钱袋子,两人认识之初就没什么纯粹的情谊在里头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至于日久生情神马滴,那就是以后滴事情嗷~~ 现在的情况就是四四对四王八公都没什么好感,对薛家则是想要重用中还带着几分戒备 当中还有上皇这个大神的气场欺压…… 所以薛蟠对于南安郡王府开炮的举动则说明了薛家是个只注重自己利益的家族 只要四爷能给薛家想要的,那么薛家就会抛弃四王八公且坚定的站在四爷这头 南安王府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就是薛蟠的投名状 而四爷也利用这个去上皇那里一顿哀兵政策换了一部分的实惠。 大家还记得当初四爷让薛之章在金陵办事咩?? 其实就是和对付四王八公的后手有关系 大概就是介个意思 总之,这一章瓦删删改改的,一直写到晚上也不算太满意 文笔有些稚嫩,可能表达不出来某八想要表达的那些更深刻滴东西,还得兼顾着轻松愉快滴风格,可能有些四不像咩,大家就凑合看看吧o(n_n)o~ 感谢时间—— 我爱父子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0-3119:33:59 最爱itachi扔了一个手榴弹 冬冬喵在《伴读》扔了一个地雷 ╭(╯3╰)╮ 卖萌时间—— 42、皇商 42、皇商 第四十二章死皮赖脸薛家恩典弄巧成拙贻笑南安 夜色渐深,有提着灯油的粗使宫女在溶于夜色的大殿中不断穿梭,点燃一盏盏琉璃宫灯,不过片刻,偌大的皇城霎时间亮如白昼。 睡了一个下午的薛蟠终于转醒,看着前方伏案辛劳的徒臻,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斯斯艾艾的说道:“圣上——” 徒臻循声望去,看着趴在龙床上的心虚不已的薛蟠,轻声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醒了。” 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 “还疼吗?” 感觉到后腰处的一片清凉,薛蟠又乖乖的摇了摇头。 徒臻再次叹了一口气,耐心问道:“饿吗?” 薛蟠迟疑片刻,又点了点头。 徒臻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生疼,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喷薄而出的怒火,他沉声问道:“摔了一下把你摔成哑巴了?” “不是……”薛蟠小小声的反驳一句,侧着脸偷窥徒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没生气吧?” 不知怎么的,因为这一句话徒臻竟然有种委屈的错觉。只是他多年臣服在这鬼蜮莫测的深宫,早就习惯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刚要开口安慰几句,视线扫过一脸忐忑不安还带着点期待的薛蟠,不知怎么就突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朕就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揣度你。” “啊?”薛蟠怎么想也没想到竟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什么。”徒臻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懵懂的薛蟠,心中竟然闪过一丝庆幸。还好……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蟠儿的本性还是没变的。 “哪个……圣上您吃晚饭了吗?”薛蟠咽了咽口水,小声劝道:“圣上日理万机,如果不按时吃饭的话对身体不好……若是圣上实在没胃口,不如蟠陪您吃一点吧!” 还是这么二! 徒臻面色铁青的看着薛蟠,再次确定了什么怀柔政策,什么君臣相得果然不能用在他身上,要不然自己非得被气死不可。 当即阴沉着脸,硬邦邦的说道:“传膳。” 一众太监宫女虽然诧异于圣上今日居然按时传饭了。不过大都是在宫里头过了多少年的人,不必要的好奇心早就被杀死了。因此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奉旨传膳,不该看的地方一眼也不看,不该问的话一句也不问。因此当所有摆膳的宫女鱼贯而出之后,薛蟠愕然发现他自己竟然被无视了…… 目光艳羡的盯着在徒臻身旁试吃的戴权,薛蟠哀叹了两声,一脸羡慕的看着戴权,口中叹道:“真好。” 戴权被薛蟠看得莫名其妙,不自觉放慢了试吃的动作。看了薛蟠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又拿起筷箸伸向下一道菜—— “真是好口福啊!”薛蟠忍不住口水,再次叹道。 “咕咚——” 戴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徒臻,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这位大人了。只见徒臻摇头说道:“你别理他,他是饿的。” 戴权默然的点了点头,伸出筷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几道菜全部试完。片刻之后,才躬身对着徒臻说道:“圣上,可以用膳了。” 徒臻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冲着薛蟠说道:“你自己能过来吗?” “已经没事儿了。”薛蟠连忙说道。乐颠颠儿的起身爬下龙床,一手扶着腰一边缓缓的走了过来。很自觉地在徒臻的对面坐下。 徒臻看着距离自己一个长桌缓缓坐下的薛蟠,突然有种太远的错觉。当即指着自己的下首说道:“你过来坐这儿。” 你刚才怎么不说? 薛蟠一脸黑线,暗中咬牙腹诽,面上却是一片恭谨的站起身来,缓缓挪到徒臻的身旁,坐下。 视线扫过徒臻面前的几道素菜,又看了看桌子尾端的色泽鲜美,香味沁人的肉菜,圆圆的脸渐渐长了起来。 徒臻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指着下首吩咐道:“将那几道菜夹给蟠儿吃。” 话音未落,戴权竟亲自动手开始布菜。薛蟠被戴权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骨碟道:“不用你,不用你。” 我又不是年羹尧,被你夹了一筷子菜算怎么回事? 竟然被嫌弃了。戴权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薛蟠,他可是皇上身边御用的大太监,自皇上是四皇子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从来没服侍过外人。如今竟然被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小纨绔给嫌弃了—— 戴权眨了眨眼睛,有点小伤心兼恼火。却听上首徒臻了然笑道:“你放心吃就是,这么点小事儿我还不至于记恨。” 这回轮到薛蟠脸色铁青了。当即手忙脚乱的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徒臻歪着身子,似笑非笑的冲着薛蟠说道:“上京之前是不是你父亲和庄先生说什么了?” 薛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没说什么啊?” “是吗?”徒臻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俯□子将嘴唇凑近薛蟠的耳朵,轻声说道:“没嘱咐你君心难测,叫你离我远点儿?” 不知什么原因,徒臻竟很自然的将“朕”换成了“我”。 薛蟠倒没注意这点小伎俩,只是徒臻呼在耳朵上的热气让薛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稍稍动了动屁股挪开一点,薛蟠低着头轻声说道:“这东西不用别人嘱咐……何况对圣上自然要毕恭毕敬,不能有半点差池。” “你今儿的举动就叫做没有半点差池?”徒臻倒是有点小惊愕,闹不清楚在薛蟠的脑袋瓜子里头,究竟什么才叫“差池”。 “那个……请圣上相信,我的心是毕恭毕敬,无比惶恐的。”薛蟠通红着脸面说道。即便是从未见驾过,他也恍惚觉得自己的举动是有点丢人的…… 好吧!看着徒臻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薛蟠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承认——他今儿的举动着实有些丢人了。 圆圆的包子脸皱成一团,一双筷子有些郁闷的戳着骨碟里的水晶肘子,轻微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徒臻突然有种很轻松的感觉。六年前在薛家曾感受到的那种温暖自在慢慢的在身体深处点点浮现。徒臻原以为自己忘却了的悠然在这一刻突兀的展现,让他有种时光倒流的恍惚。于是他被蛊惑了一般的开口问道:“蟠儿,你——” 是不会背叛我的吧! 话未出口,徒臻突兀的警醒过来。故作掩饰的干咳两声,硬生生的转移话题道:“尝尝这道素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薛蟠有些狐疑的看了徒臻一眼,他直觉徒臻刚才要问的话绝不是这句。不过徒臻不想说,他也没那个心思去问。看着面前一盘绿绿的青菜,薛蟠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您确定吗?” “不想吃就算了。”徒臻说着,竟然举筷给薛蟠夹了一块鱼翅螃蟹黄,道:“尝尝这个吧!” “多谢陛下!”薛蟠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将那块蟹黄放入口气。咀嚼的过程中看到徒臻一直定定的看着他,犹豫半晌,拿起一旁没用过的筷箸给徒臻夹了一筷子青菜,口中也说:“圣上也吃。” 徒臻有些愕然的看着碗里的青菜,犹豫片刻,还是捡起来吃掉。视线扫过一旁专心致志的对付膳食的薛蟠,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索性又给薛蟠夹了两筷子菜,口中还吩咐道:“别光吃肘子,其实这鱼做的也不错……” 薛蟠少不得又回敬过去…… 于是你来我往之间,两人相隔六年的隔膜渐渐消退。徒臻坐在一旁看着越来越放松的薛蟠但笑不语。而被两人遗忘在脑后的戴权则是手持筷箸瑟缩在角落……他的工作被圣上和薛蟠一块儿抢了,他也只能流落成背景板了…… 欣然饭毕。两人又吃过茶水休息一阵,这才起身往乾坤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徒臻用轻柔的声音给薛蟠提点上皇的习惯喜好。配着他那一脸的面无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等到了乾坤宫正殿外头的时候,发现皇后娘娘带着薛夫人和宝钗也缓缓的走了进来。见到徒臻之后,皇后欠身行了一个万福,薛氏母女则躬身跪拜,口中说道:“民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徒臻微微抬起右手,口中说道:“起来吧!” 两人恭敬的起身,然后神色又是担忧又是忍笑的看着薛蟠,想来之前的事情也听说了。 薛蟠无奈的暗自翻了翻白眼,又弯身给皇后娘娘见礼。一番礼节过后,众人一道进了乾坤宫。 精致奢华的琉璃宫灯将正殿渲染的如同白昼。一个身着藏蓝色万字不到头蜀锦常服的儒雅男子半倚在炕上,龙质凤章,望之俨然。半开半阖的双目间偶尔露出一丝精光。虽然气质温文,但周身却萦绕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就屏息凝神的威严肃穆。 男子对面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宫装的中年妇人,下首也坐着两个相貌端庄的妃嫔。薛蟠不敢细看,连忙垂下脑袋,低眉敛目的看着鞋尖。 徒臻缓步走到殿前,躬身说道:“儿子见过父皇,母后,见过两位太妃。” “快起来吧!”皇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徒臻,开口说道。 而上皇则是饶有兴味的看着薛蟠问道:“你就是薛家那个小子?” 薛蟠和薛氏母女连忙上前跪拜道:“草民见过太上皇,见过皇太后。” “你可是忠信侯的儿子,将来也要继承爵位的,用不着自称草民。”太上皇看着地上规规矩矩的薛蟠,一脸淡然的笑道。 薛蟠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狐疑的说道:“启奏上皇,我们家的侯位哎呀——” 徒臻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狠狠踢了薛蟠一脚。薛蟠撅着屁股侧头看了徒臻一眼,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 上皇见状,突然有些开心的勾了勾嘴角,故意问道:“可是早间摔坏的腰部还有些疼痛?来人,赐座。” “多谢上皇体恤。”薛蟠尴尬的谢了。 一旁的小太监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薛蟠身旁。薛蟠试探的看了上皇一眼,上皇只是一脸惬意的笑容。他又扭头看了看徒臻,发现徒臻根本没什么表情。 于是再次谢恩小心翼翼地坐了。 坐下之后,突然又想起以前薛之章曾跟他说过的面圣的事情。连忙把屁股往前蹭了蹭,只做了椅子的三分之一。 上皇看着薛蟠的小动作,神情愈发愉悦。 一旁的敏太妃看着薛蟠掩口直笑。被皇太后见了,不由得问道:“妹妹,你在笑什么?” “妹妹只是觉得这位小侯爷的举动和襄儿很像,一时间倒有些思念儿子了。”那敏太妃缓缓说道。因为适才上皇的一句话无疑是抬举了薛蟠,所以她也顺水推舟的叫了一声小侯爷。说话时神色自然而慈爱的看着薛蟠,仿佛透过薛蟠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是接近四十的女人,但是宫中妃嫔以色事人,从来都是保养得当,因此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相貌丰美,神色娇柔,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一霎的风情叫上皇频频看过去。 德太妃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立刻接口说道:“襄儿得皇上重用,妹妹应该开心才是。更何况男儿志在四方,难不成妹妹因为自己的思念,还要将襄儿拘在身边不成?其实我倒是很羡慕妹妹呢,毕竟襄儿虽然远在边塞,但是好歹也有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哪像我的徵儿,都十六七岁了,还是拘在京里不能动弹。” 敏太妃下意识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抿嘴微笑,没有接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上皇未眯着眼睛歪在炕上,手中的念珠不急不速的滚动着。他对面的皇太后则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护指。 薛蟠感受到这古怪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徒臻一眼。却见徒臻细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当即也低垂了脑袋,没有说话。 半晌,上皇突然问道:“你父亲怎么样了?” 这是在问薛之章。薛蟠思索了一下,立刻开口说道:“父亲身体还好,吃嘛嘛香,就是想念上皇了。父亲常说当年和上皇一起读书的日子是最好的。只可惜他这么多年远在金陵,不得近身伺候上皇,一直引以为憾。” 上皇闻言,也恍惚的陷入了回忆。半晌,轻声叹道:“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儿三四十年过去了。朕也老了……” 薛蟠连忙接口说道:“上皇才不老呢。这就是草民知道上皇的身份,若是不知道的话,说句不像的话,上皇和圣上站在一块儿,跟一对儿兄弟似的。” 上皇闻言,朗声大笑。半晌,才指着薛蟠的脑袋说道:“怪道子非总在信中和我提起你这个小子。如今看来,果然是个活宝啊!” 薛蟠闻言,立刻起身,躬身跪拜道:“草民多谢上皇赐号。” 上皇一愣,不由得问道:“朕赏赐你什么了?” “活宝啊!”薛蟠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死皮赖脸的说道:“草民常听别人说什么金口玉言,上皇英明神武,该不会说了不承认吧?” “哈哈哈哈……”上皇被薛蟠哄得抚掌大笑,半晌,才出声说道:“见缝插针,这点和你那父亲一模一样。” 薛蟠添脸笑道:“谢上皇赞誉。” 上皇噙笑摇了摇头,突然起了兴味逗道:“我朝有规矩,无功不封,你想要朕封赏你,总得有些功劳才是啊!” “草民将上皇逗得开怀大笑,岂不是最大的功劳了?”薛蟠装傻卖萌的说道。 “和你父亲一样,惯会投机取巧的。”上皇轻笑一声,突然问道:“你父亲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上京?” 薛蟠心中闪过一抹狐疑,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看徒臻的表情。不过心中陡然升起的违和感让他硬生生的扳住了脑袋,口中不假思索的解释道:“回禀上皇,因为甄家举家还债要变卖一些进项好的商铺和田产。甄家老爷找到了我父亲头上……父亲因为这事儿耽搁了行程,这才没能和我们一道上京。” 徒臻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和放松。除了他自己外,没人注意到。 而上皇听到薛蟠的话,则忍不住的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想当年甄衍也是陪在朕身边的。不过转眼之间,昔日的偏偏少年都垂垂老矣,子孙满堂了。” 唏嘘一阵,又开口问道:“甄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甄家的亏空到底是怎么回事朝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四次接驾,哪次银子花的不和淌水一般。不过是皇帝的银子花在皇帝身上罢了。当年享受的是自己个儿,现如今却要甄家举家背了黑锅。可叹他却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上皇的心思薛蟠自是明白的。也不理会老人的唏嘘,薛蟠扬起笑脸兴高采烈的说道:“虽说是举家还债,但只不过是将一些无用的田产和商铺变卖罢了,倒也影响不到日常生活。更何况宝玉他现如今也中了举人了——” “宝玉?”上皇挑眉问道。 “就是甄衍伯伯的大儿子,甄家长房的嫡长子。大名甄颙……听说他的名字还是上皇给起的呢!“薛蟠简单一句话就勾起了上皇悠远的埋在心底的记忆。 “朕依稀记得是最后一次南巡的事儿吧!当时那小娃还在襁褓之中……一转眼也这么大了。”上皇津津有味的回忆一番,扭头问道:“你刚才说,甄家这小子中了举人了?” “是前年中的举人,还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呢!”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句,又将话题转到了林墨之的身上。“和我们一路上京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林壮元,一路上询问了不知多少问题,信誓旦旦的说连年春闱一定能金榜题名呢!” “林墨之?”上皇对于这个名字也恍惚有些印象。 一旁的徒臻立刻轻声说道:“就是上次春闱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哦!”上皇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也是个少年才俊。” “可不是嘛!我师傅常说墨汁儿比我强多了。我们两个徒弟天壤之别,让他一个引以为荣,一个引以为耻。”薛蟠笑嘻嘻的打趣自己道。 上皇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薛蟠的脑袋,开口问道:“你和甄家小子的关系不错?” “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损友。”薛蟠一脸正色的说道。 “甄家是个忠心耿耿的,虽然亏空一事上……这次春闱你留心一些,若是那甄宝玉果然是个好的,你不妨提拔一下。”上皇转过头去,冲着徒臻说道。 徒臻一脸恭谨的低头应了。 上皇淡淡颔首,看着地上默然不语的薛氏母女,扭头给皇太后使了一个颜色。 只见皇太后轻轻勾了勾嘴角,突然冲着薛宝钗说道:“你是薛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薛宝钗闻言,立刻起身走上前去。按照之前嬷嬷们教授过的礼节拜见过后,这才不急不速的缓缓说道:“民女薛氏宝钗,年十二。” 皇太后见着薛宝钗的举动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颔首问道:“那转过年来就十三了,也要进宫选秀的。” “是!”薛宝钗低眉敛目的答道。 “你这规矩学的不错,学了多少年了?”皇太后突然问道。 薛宝钗依旧四平八稳的答道:“父亲自宝钗六岁时从宫中请了两位教养嬷嬷教导宝钗学习规矩,只希望他日进宫侍奉主子时能够规行矩步,不要给主子们平添烦乱。” 一旁的敏太妃也凑趣说道:“这孩子四平八稳的,我看挺好。” “襄儿今年多大了?”一旁的上皇突然插口问道。 “回禀上皇,襄儿今年十六了。也是个大人了。”敏太妃心中恍惚闪过一丝心动,连忙开口说道。 “恩!”上皇默然点头,看了皇太后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皇太后伸手招过宝钗,说道:“宝钗是吧,你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低垂着眼眸,纹丝不动。皇太后打量半晌,只觉得她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交谈了两句,又品她行为豁达,安分随时。不由得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是个好孩子。” 又转头问敏太妃道:“妹妹觉得如何?” 敏太妃听闻上皇适才的话,就有了三分明悟。如今见皇太后这么问她,连忙点头说道:“臣妾觉得这姑娘很好……倒是很投缘的感觉。” 皇太后见状,心中闪过一丝可惜。原本这薛家是臻儿的亲信,论理这薛宝钗在选秀后应该被留在宫里的。现在被上皇这么一搅合,平白给了纯亲王了。不过好在纯亲王和臻儿的关系最好……再说了,这女儿怎么说也比不过男孩子的。 想到这里,皇太后的视线又不着痕迹的打量起薛蟠来。 德太妃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一双手死死的拽着丝帕,平息了半晌,方才冲着上皇说道:“一转眼,襄儿也都十六岁了。徵儿和襄儿是一样大的年纪……” “徵儿很久没进宫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忙什么呢!”上皇闭着眼睛突然说道。 德太妃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起身说道:“徵儿去岁就下了江南,一直没回来呢!” “眼下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在年宴上能不能见到他……”上皇顿了顿,开口说道:“整日里见不到人影儿,竟然比他在边疆打仗的哥哥还忙。” 德太妃刚要开口解释,却听上皇又问向薛蟠说道:“朕听说你的师傅乃是赫赫有名的大儒庄少游。这么说来,你的学问应该也不错了?” 薛蟠大咧咧的点头应道:“回禀上皇,字都已经认全了。” 上皇一阵无语,看着薛蟠半晌,又问道:“可读了四书五经?” 薛蟠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刚刚学完了千字文。” “……”上皇举着茶盏的手臂顿了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薛蟠,竟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只得摇头叹道:“好厚的脸皮。” 薛蟠正色谢道:“多谢上皇夸奖。” 上皇一脸古怪的看着薛蟠,开口说道:“朕这次可绝不是夸奖你。” “启奏陛下,老话有云: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上皇称赞草民天下无敌,草民着实惶恐不能自持……” “噗——” 上皇一口碧螺春悉数噗出口中,一旁的皇太后连忙起身用秀帕替上皇擦嘴,自己也止不住的合不拢嘴。下首的敏太妃笑的直嗳呦,就连一直觉得有些气闷的德太妃也忍俊不住的勾了勾嘴角,一屋子太监宫女更是死死的低下了头,肩膀诡异的耸动着…… 过了好半晌,上皇才缓过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指着薛蟠摇头说道:“果然促狭,这刁钻的模样竟然和你老子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若是不叫你继承了你老子的衣钵,朕都觉得亏得慌。” 语毕,陡然扬声说道:“传旨——” “是!”一旁的总管太监李德裕小跑着行至上皇面前。就听上皇缓缓说道:“纸笔伺候。” 李德裕惊异的看了薛蟠一眼,立刻下去备了纸笔,就见上皇御笔亲书,龙飞凤舞的写了一道圣旨,交给李德裕道:“即刻传下去吧!” 李德裕低头应是,捧着圣旨走出大殿。只见上皇冲着薛蟠似笑非笑的说道:“自古以来,靠着讲笑话封侯的也仅你一人尔。果然是天下无敌啊!” 薛蟠还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见薛氏母女躬身跪谢道:“上皇隆恩浩荡,薛氏铭感五内,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厢徒臻又狠狠的踹了薛蟠一脚。薛蟠这才恍然大悟的领旨谢恩。口中又是一番颠三倒四的拜谢之词。上皇见状,也不以为意,只是当个热闹瞧了。 他今日本就是可怜徒臻想要替他撑撑腰,恩典薛家世袭侯位也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不想却被薛蟠逗得几次都开怀大笑。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倒也很久没有过了。只是笑过之后难免会觉得有些疲乏,当即吩咐薛蟠以后没事儿常进来与他说话,就挥挥手将人打发了。 徒臻带着一脸晕乎乎的薛蟠回了乾清宫,本想着嘱咐一番。只是等了许久发现薛蟠一直不在状态的傻乐,忍不住的给了薛蟠一个爆栗,这才说道:“傻乐什么呢?” “我现在是小侯爷了?”薛蟠笑眯眯的问道。 “是啊,很开心吧!”徒臻也不由得轻笑。 “那现在是我的官儿大还是墨汁儿的官儿大?”薛蟠又问。 听见薛蟠突兀的问起了林墨之,徒臻强自忽略了心头的那一抹不自在,笑着说道:“你承袭的爵位乃是正三品的。子毓不过是七品的官位……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没什么。”薛蟠摇了摇头,并没细说。只是憨笑着问道:“那我这个爵位有什么权利?” 徒臻又是一阵轻笑,摇头说道:“你现在还没承爵呢!只有等到——” 薛蟠陡然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那还是不承爵的好。” 想了一会儿,视线扫视一圈儿,惊失色的问道:“我妈和我妹妹呢?” 突然莞尔一笑,逗弄道:“现在才想起她们两个来?” 薛蟠急的满头大汗,“她们去哪儿了,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你以为他们都是你呢?”徒臻摇了摇头,冲着薛蟠说道:“薛氏母女被敏太妃请到她那儿去了。说是看宝钗投缘,要过去说说话。” 薛蟠只觉得一阵古怪,却也说不成什么猫腻来,只是搔搔脑袋狐疑的说道:“投缘?” 对于上皇的小心思徒臻也不想和薛蟠细说。不过是担心薛家和自己走的太近了影响他的威仪罢了。因此在薛宝钗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将她指给徒襄,一则徒襄和自己关系最好,并不会引起自己很大的反感。二则薛家也不会一门心思的放在自己身上从而架空了上皇…… 这种小手段自徒臻即位之始就时不时的上演一出。徒臻早就习惯了。他索性将计就计,迎合上皇的喜好将自己真正信用的大臣们剥离开来,若是顺道能讨出什么好处那就更好了…… 一旁的薛蟠看着若有所思默不作声的徒臻,莫名其妙的歪了歪脑袋。 …… 薛家一家三口终于赶在宫禁之前出了皇宫。而这个时候薛家得了上皇青睐被恩典爵位世袭的消息也火速的传了开来。当众人坐着宫中的马车施施然回了荣国府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南安王府的车马堆在门口,薛蟠讥讽的勾了勾嘴角,不屑的说道:“想要痛打落水狗,结果自己成了落汤鸡。这下,可不是我不讲情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今日去堵牙了,所以时间比较紧张,瓦是刚刚码完就上传了 所以瓦就不啰嗦那么多,直接卖萌了嗷~~ 保护牙齿,拒绝零食 43、皇商 43、皇商 第四十三章冰山微露子毓显身商业对战薛蟠出手 薛家三口是随着宫中一队传旨的仪仗一起回来的。浩浩荡荡的一片人十分扎眼。刚刚到了荣国府门口,一旁等待许久的茗烟就立刻窜了过来,小声说道:“见过薛夫人,见过薛家大爷,见过薛姑娘。我们家二爷叫我在门房守着,里头南安郡王府的人正闹着呢,你们回来了可千万别进去。” 薛蟠见状,不管怎么说都有些感动的。当即笑着问道:“我们若是不回去,那你们可怎么办呢?” 茗烟谄笑着说道:“好叫大爷知道,我们二爷说了,老祖宗虽然年迈,但好歹余威尚在,四王八公都是连着脉的,南安太妃也不敢太嚣张了。您只管出去躲过这一阵子再说。” 薛蟠心中对于贾宝玉的好感那是直线上升。虽然对于他一个大男人遇见事情就想躲过去的做法依旧不太赞同,但好歹这次贾宝玉是为自己着想的。只不过—— 薛蟠轻笑着拍了拍茗烟的肩膀,冲他说道:“回去和你们家二爷说,他的好意我心领的。但不过是两个眼皮子浅又没章程的泼妇罢了,我还不至于要躲着他。” 说着,薛家众人礼让过李德裕一番,这才施施然的进了荣国府的大门。只余下茗烟一个在外头着急的喊叫。“薛家大爷,薛家大爷——”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荣国府一片寂静,小丫头子和无事的婆子们都呆在院里头远远站着,依稀能听见正厅里头有夫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没了王法了,不过一介粗鄙商户,竟然敢欺负到我们南安郡王府的头上。现如今触怒了圣上那也是他活该——” “谁家的老母狗不看好了,跑到这里头狂吠啊!”薛蟠在外头施施然的喊了一声,只听见里头的怒吼戛然而止。片刻过后,品服大妆的南安太妃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了出来。竟然不顾身份的径自指着薛蟠骂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刑子,竟然还敢出现在老身的面前。今日我定要——” “形象,形象,注意点形象好不好。”薛蟠摇头叹息的说道:“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这么泼妇骂街的形状,简直是有失体统啊!” 里头正憋了一肚子气的贾母和王夫人等抿嘴偷笑。旋即又担心起薛家的安危来。 果然,那南安太妃被薛蟠这么一说,愈发的怒火攻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缓了过来,当即冷笑连连的说道:“哼,我们南安郡王府是何等尊贵的人家,我也不和你计较一时之长短。好的圣上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们南安郡王府的尊贵,替我们王府训斥警戒了一番。我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薛家三口只需要在我们南安郡王府前面跪下公然认错,我就大事化小——” “训斥?”薛蟠眨了眨眼睛,故作茫然的说道:“什么训斥,我怎么不知道?” “你也别装模作样了,现在都已经传开了。”南安郡主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上来说道:“你们薛家因为得罪了我们南安王府被圣上训斥,你薛蟠甚至被圣上亲手打的下不了床,这件事情整个皇城没有不知道的,你就是隐瞒也没什么用处。还是乖乖的低头认错,负荆请罪,希望我们南安王府大度的不计较才是。” 说着,又一脸鄙视的看了一眼薛宝钗,道:“粗鄙商户就是粗鄙商户,即便是给你个机会去攀龙附凤,你也没那个能耐入了人家的眼。现在还不是灰溜溜的出来了。我为了你好才劝你一句,以后离北静王远一点才是。这高枝儿人人想攀,也得瞧瞧你有没有那个命才是。” 薛宝钗进宫一次,就被隐隐定了终身。现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就不在乎南安郡主的牙尖嘴利了。当即淡然的勾了勾嘴角,雍容一笑,口中说道:“我薛宝钗向来安分随时,规行矩步,一举一动自然合乎体统风范,哪里会想郡主一般的四下招摇。因此我的清誉向来很好,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你——”南安郡主被讽刺的勃然变色,刚要恶语伤人,只听南安太妃轻咳了两声,连忙忍住了到口边的话,冷冷笑道:“牙尖嘴利,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薛宝钗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并未接话。谁知南安郡主见状,却以为薛宝钗是怕了,又要得寸进尺的开口,被薛蟠懒懒的给堵住了。 “我说怪不得你十□岁了还嫁不出去,原来是因为这个性格。”薛蟠嗤之以鼻的笑道:“也是,过日子过得就是一个家和万事兴。谁家想要甜甜美美的过日子会娶你这么个丧门星进门。既没有贞洁廉耻,又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啧啧!” 薛蟠摇了摇头,剩下的话没往下说。 南安郡主见到薛蟠就会想起那日的狼狈状态,如今又听到薛蟠的再三讽刺,不由得勃然大怒。刚要开口训斥,却被南安太妃一把拽住了。 “乘口齿之快只会让你往后的日子愈发难过。如今你糟了圣上的厌弃,有得罪了我们南安郡王府。你以为你还能在京城立足下去?”南安太妃自得一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们南安王府可是赫赫有名,因战功封侯的异姓王。当年若不是我们先祖浴血奋战,有没有大雍朝都说不定呢!圣上又岂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商户驳了我们的面子。如今你自食恶果——” “哎!”薛蟠头疼的叹了一口气,哀声说道:“这听不懂人话的劲儿还真是难办。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们家没遭贬斥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没等南安太妃继续啰嗦。薛蟠恭恭敬敬的让开一步,将李德裕一行人请进正厅。待南安太妃见到李德裕手捧圣旨的身影后,不由得勃然色变。 贾母和王夫人等也立刻站起身来。小一辈的媳妇子们没有见识不知道其中的蹊跷,可贾母这个老人当年也是进宫领赏过的诰命夫人,自然认得这位上皇身边最得用的总管大太监。当下在鸳鸯的搀扶下走到李德裕面前笑着寒暄道:“这不是李公公吗,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府上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李德裕对于老一辈的四王八公还是很礼遇的,毕竟上皇在位的时候最为倚重的就是这些个功臣了。除了些微两个不着调的浑不楞,其余的大都很有眼色。比如面前这个史老太君,他也是有两分印象的。既然大家都混了脸熟,那么也就好办事儿了。李德裕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当即乐呵呵的说道:“自然是好事儿啊!” 于是捧起圣旨,南面而立。 因为这乃是荣国府,并不是薛蟠自己的家。所以接下来的事宜都是贾母一人张罗的。用最快的速度摆好香案,跪接圣旨。 李德裕看了一眼还在旁边呆愣愣站着的南安太妃两个,冷冷一笑,也不理论,径自颁了圣旨。 之乎者也好一通,中心思想就是薛家因功封侯,再进一步,侯位得以世袭的好消息。当中既没透露世袭的原因是因为薛蟠讨好了上皇,也没有说“活宝”封号的事情。不过看着南安太妃两人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薛蟠依旧觉得很值。 恭恭敬敬的谢恩领旨之后,荣国府并薛家、林家俱都喜气洋洋、欢声笑语。贾母亲自张罗了几张席面请李德裕留下来吃酒。李德裕自乾坤宫一番事宜之后自也明白了薛家的荣宠,反正之后也没什么事儿了,也就顺水推舟的留了下来。席间拉着薛蟠好一通的好言提点不消细说。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南安郡王府的人不知何时都悄悄的溜走了。贾母冷笑一声,也不做理论。至于王夫人等无缘无故被人找上门来大闹一通,原本也是有些怨气的,更兼埋怨薛家一众的不省事。不过被李德裕这么一搅和也忘了最初的郁气,更有薛家恩典世袭侯位的大喜事传了出来,更将早先的埋怨抛到了脑后,待薛家一家更是亲密友爱不提。 一场欢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直至宫禁之前方才尽兴而散。李德裕带着一众人马回宫复命不提,荣国府并薛、林而家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蟠早早的就起来了。在红袖的服侍下洗漱宽衣,刚迈出院子,就瞧见了正在晨练的林墨之。身穿乳白色绸缎中衣,一套太极打的那叫一个风流出尘。薛蟠不由笑着凑上前去打趣道:“林老爷子大安,林老爷子身上好?” 林墨之闻言,淡然轻笑,也不停下动作,斜眼一瞥薛蟠笑骂道:“愈发促狭了,连我也逃不开你这张嘴了。既然叫我一声老爷子,怎么还不见大行拜礼?”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薛蟠无谓的耸了耸肩膀,走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深秋的天气,早上还是寒意侵人的。竹藤的茶几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秋霜,就连藤椅上都有些湿润之气。察觉到屁股底下的潮湿,薛蟠又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茶几上摆着一套雨过天青的茶壶茶杯,薛蟠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口的菊花味儿,不由得出声问道:“菊花茶?” 林墨之含笑着点了点头,道:“败火。” 薛蟠撇了撇嘴,将茶杯放下,诗情画意的叹了一句:“菊花残,满腚伤,又是深秋一片黄啊!” 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做理论。这厢径自打完了一套太极,这才收身问道:“今儿怎么起来的这么早,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有点事儿要处理。”薛蟠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说道。 “可是南安王府的事情?”林墨之皱眉问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薛蟠叹了一声,“何况他们家这么闹腾,也没有我忍气吞声的道理。” “还是这幅轻狂样,一点没变。”林墨之摇头叹道。 薛蟠嗤之以鼻,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摇头说道:“我这可算得上是奉旨嚣张,若不温不火的岂不亏得慌。” 这种事情外人是不好插嘴的。林墨之也只得暗暗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他虽然因为暗中身份的缘故对于薛家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甚至也隐隐明白圣上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可正是为了薛蟠好,他才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儿。毕竟薛蟠虽然有点小聪明,可到底城府不深,若是知道的多了,难免会出纰漏…… 薛蟠看着林墨之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他脑筋又转到什么地方去了。想起昨天自己个儿在上皇面前的话,不由得开口说道:“昨儿我在上皇和圣上面前还提起你和子瞻来着。听上皇的意思对你们两个倒也挺有兴趣的。若是以后有机会面圣,我再提几次……兴许还能讨到个一官半职的。总好过你天天这么耗着。” 薛蟠不知道林墨之的具体情况,还以为林墨之这次叙职之后要一直等到很久才能补缺,到时候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情况。再有贾敏死了,林墨之被过继到林如海名下,也不知要不要守孝…… 林墨之见薛蟠一脸的苦瓜相心中滑过一丝暖流。以他目前的状态,有没有明面儿上的官位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左右暗地里他也是为皇上办事儿,何况办的还是那种阴私的事情。只是难得薛蟠肯替他着想替他张罗。想到两人前后两辈子的情谊,林墨之不由得伸出双手揉了揉薛蟠的脑袋,一脸欣慰的说道:“我们家蟠儿也懂得体贴人了。” “哎呀我这是脑袋不是球,你练太极练迷糊了吧!”薛蟠费力的将自己的脑袋从林墨之的魔掌中脱离出来。头昏眼花的晃了晃脑袋,这才撇嘴说道:“不理你了,我自去外头办事儿。” 看着薛蟠落荒而逃的背影,林墨之好笑的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也回屋换了一套衣袍出去了。 且不提薛蟠又想到了什么花招去折腾南安郡王府。林墨之这头施施然的出了荣国府。在京都晃了一大圈儿之后寻了个不显眼的酒楼钻了进去。按例去了那个包间儿之后,发现主子已经等在里头了。立刻单膝跪地,口中说道:“微臣见过主子。” “子毓来了。”那人含笑点头,虚抬了手臂柔声说道:“快起来吧!” “多谢主子。”林墨之恭敬的站起身来,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低眉敛目的站在原地不动。 那人十分惬意的端起了桌子上的青花瓷茶盏,掀开茶盖儿抿了一口碧螺春,这才施施然问道:“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禀主子,子毓已经成功进入了荣国府住下,并未引起他们的怀疑。”林墨之恭谨的说道。 “恩!”那黑影中的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自我朝建朝以来,这四王八公就是同气连枝,真当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中又有这荣宁二府最不知收敛。办事轻狂,又好卖弄手段。违禁掉头的事儿干了不知道多少。偏他们还沾沾自喜、不以为然。以为自己那点儿拙劣的伎俩能骗过多少人去?” 林墨之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思绪,声音沉稳的赞道:“主子英明。” “你在荣国府呆着,也方便知道些事情。如今先皇退位,四王八公表面上老实了许多,可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虽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瞧着也让人心烦。”那人将手上的茶盏轻轻放到桌面上,青瓷与檀木相撞,发出些许沉闷的声音来。林墨之下意识低垂了头颅,只听那人缓缓说道—— “尽力找到他们相互勾连的证据。虽说四王八公在一起牵连的有些广,但俗话说得好,牵出萝卜带出泥。都清干净了也好给下面的人腾地方……” 林墨之掩在袖袍中的双手死死握住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面前却愈发的温润和煦,观之可亲。 那人见状,轻叹一声,喃喃说道:“如此,你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吧……” 一个时辰过后,林墨之顺着另一条小道缓缓走回了大街上。秋日的太阳正烈,抬头看去能发现一道道五彩的光晕,倾洒在头上,脸上,温暖,干热。林墨之伸出手臂挡在眼前,透过张开的指缝看着头顶的太阳。半晌,低下头来,只觉得再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他轻笑一声,神色惬意的拢了拢衣袖,慢慢的走回荣国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薛蟠这厢出了荣国府就直奔福源馆。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福源馆还没有营业呢!薛蟠进去大堂的时候只瞧见所有的椅子都被翻着放在桌子上,有粗布衣衫的伙计们拿着抹布扫帚在洒扫。账房在台子后面利落的打着算盘,瞧见薛蟠的身影,立刻拢上账册转出身来,拱手笑道:“小的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大安,小侯爷身上可好?”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薛家得了恩典,爵位得以世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与此同时传开的自然是南安郡王府自取其辱的花边新闻。所有的世家显贵亦或者市井流民都在瞧着薛家的动作。只觉着这两家的龙虎斗着实是一场再热闹不过的饭后谈资了。 薛家在京中的商铺管事们大多数并不是金陵那一批,不过鉴于同属一脉要互通有无的关系,对于自家少主子猖狂跋扈浑不怕的名声那也算是如雷贯耳,心中有数。虽然昨天的事情让一众老小听得都捏了一把冷汗,但是自从听到薛家进宫一趟,不罚反赏的事情后就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家有恃无恐的瞧着热闹,顺便暗暗等着自家少爷各种抽风的令人发指的吩咐。 这厢刚刚打赌少主子什么时候开始抽风,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就瞧见本主儿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众人印象中这位主子可从未起过这么早,恐怕下面的阵仗要不小了。 果然,就听薛蟠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招手叫过一个洒水的小伙计说道:“你去跑一趟,叫咱们在京中所有商铺的管事辰时三刻在福源馆集合,我有要事吩咐。” 顺手还吩咐进宝给那小伙计塞了一把银钱。 那小伙计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掌柜,这才乐颠颠的应了。 辰时初刻,薛家所有商铺的管事就已经到了福源馆。那福源馆的掌柜特地清理出来一个后院,将所有的管事们都请了进去。正厅里头薛蟠自己大咧咧的坐了上首的位子,下首四排三十二张椅子上也坐满了人。其余不够分量又来得晚的只好挑个显眼又不碍事的地方站了。一众小厮刚刚上过了热茶,就听上首薛蟠漫不经心的说道:“现在有两条主意让大家选,一条是从今天开始咱们再也不做南安王府的生意。大到金银首饰小到柴米油盐,但凡是南安王府的买卖咱都不做。势必与他断了瓜葛……” 一众管事没等薛蟠说完话,就皱眉的皱眉,挠头的挠头。是商人就爱钱。何况这南安王府因为女主人好显摆的缘故,不少在薛家的商铺里头采买东西。若是骤然没了这个大客户,虽然不动什么筋骨,但眼睁睁看着银钱流失到旁人家去,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当然还有一众管事是赞同这个做法的。正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南安郡王府几次三番的欺辱到了头上,咱们却连手都不还的话,传出去岂不跌份儿。即便是将来在外头行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薛家的管事。 很显然这部分人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下意识忽略了自家主子在人家门口闹成什么样。左不过是觉得自家财大气粗,薛家又有以钱压人的名头。如今还有皇帝老子仗腰杆子,要是不闹个天翻地覆来着实亏得慌。 一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半晌也是谁也没劝服谁。 薛蟠见状,只得摇头说道:“那么我们再说说第二条……就是但凡咱们家和南安王府的买卖俱都提价十倍……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厅里头有一瞬间的寂静,接着众位管事争先恐后的说道:“这个主意好……此言甚有道理……” 倒也有一两个冷静的管事建议道:“咱们做生意的,自然要和气生财。和南安郡王府的人两番交涉,左右咱们也没吃亏……我听说那南安郡王正在边疆打仗呢!若是他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胜了难免回来找后账……” 一时间众位管事也都寂静下来。几十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大家伙儿虽然是薛家的管事,但也都是平头百姓出身。薛家荣宠自然是不担心的,可将来若是南安王府的人将气撒到他们头上…… 自打昨儿晚上李德裕连场面话都不屑和南安太妃说,薛蟠就隐隐知道了两位皇帝对于南安郡王的态度。又有徒臻和自己隐隐透露过的让薛之章掌管大军后勤一事……虽然因为薛之章现在金陵没有反转而不好将消息透露出来,但三下总结薛蟠再是鲁钝也明白南安王府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他虽然不常做。但是损人能利己的话他也不反对。何况损的那个还是他厌烦无比的人。 当下薛蟠轻笑两声,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我薛家的人,自然是由我们薛家护着。有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这么个礼儿。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你们都是我薛家的功臣。咱们薛家商铺每年进账的六成那都是要上缴国库的,‘替皇经商’的名头也不是随便说说。你们的功劳也不亚于那些个带着顶戴花翎的官老爷们。别说他南安郡王班师归朝算个功臣,会不会同我们这些百姓计较。即便他一时糊涂想要做点什么……,他是花钱的,咱们是赚钱的,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儿的人,左右还怕了他不成?” 众人心下一听,底气也都足了起来。 可不是嘛!自家主子大闹了一顿南安王府,回头就混了一个世袭的爵位回来……咱们这小打小闹的玩儿了一通,虽说不至于有上头的打赏下来,可总归不至于有什么麻烦才是。再者说一句最不像的话,这商铺都是人家的,他们一个管事跑腿的能做得了什么主儿,还不是上头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南安郡王哪怕再气愤不甘,想来也不会和他们这些个下人计较。至于主子那头……他若有能力,就让他计较去吧! 于是一众人等自觉都想开了。旋即又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倾向于提价十倍这个做法的。只是也有人不看好这一条…… “咱们想的着实挺好,可是满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天南海北哪儿的商人不做生意。左右也不只咱们薛家有铺子。兴许人家南安郡王府不吃这个亏,弃了咱们自去旁人家采买……”你们这头热火朝天的算是个什么劲儿啊! 众人霎时间又安静下来。半晌,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咱们这头提价十倍卖与南安王府。另外威胁其他的商家不准把东西……”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明白了那位管事的未尽之语。 那管事见众人面露赞同之色,连忙开口补充道:“不光如此。南安王府为了营生,在京中各处也有许多买卖。不过因为王府中人不善经营的关系,这些个买卖倒也没什么大赚特赚的,左右不过是半死不活的耗着。再有主人家的头脸在里头支撑,店大欺客虽不至于,但是从管事到伙计也都隐隐觉得自己比旁人高出一等。货物又没好到哪里去,因此在那采买的客人大多是冲着王府的名头去的。时间长了,生意不好就仗着王府的势力欺压同行……大家伙儿心中的意见都不小。只不过碍于王府的威势不敢说话罢了。若是咱们薛家能打头阵对上去……再从中斡旋一番……那些个商铺虽然经营不善,但位置还是好的……少不得叫他们王府掉了块儿肉。” 虽然那管事在关键处支支吾吾的没说清楚,但在座的几位管事都是人尖子般的人物,哪有没听明白的。当下点了点头,也有较为老成的管事颔首符合道:“南安郡王府仗着异姓王的名头行事嚣张,他们家的管事们行事也不爱留后路,简直是见钱眼开。但凡京中哪样行当赚了些钱,他们必然要横插一档子。与人争肉的行径着实惹怒了不少人。京中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儿,能站得住脚的商行谁家背后没人呢?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是四王八公里面的人物才略微隐忍罢了。主子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奴才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但这种忍气吞声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有很多老伙计见面的时候……那也是颇有微词啊!” 其余管事立刻符合道:“是啊……是啊……” 这事儿也是南安王府做的不地道。对于商人来说,银钱利益比命还。你打着王府的旗号过来分一杯羹,看起来好像无所谓的事情,但到了旁人眼中那就是抢命的行为。虽然南安郡王府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避开了那些背景大的商铺,但京中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转头砸下去十个人,其中九个半都是沾亲带故的…… 薛蟠看着下面众人义愤填膺的模样,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说道:“不是吧!我看那南安郡王府的人虽然讨厌了些,但也不像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啊?” 那最先说话的年轻管事立刻接口说道:“好叫大爷知道,要说是南安王府的主子们眼皮子浅也着实口黑了些。这里头大多数的行径估计上头主子家也未必知道。不过是下面的管事们拉大旗作虎皮罢了。但他们到底也是打着王府的名号……一些小商家小商户的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牌面过去理论,时间长了自然这口子怨气都到了南安王府的头上。” 这么一说,薛蟠也算是明白了。就好像当初的荣国府一样,老太太连一个七八岁大的小道童都不舍得责骂,可见平时还是很注意口碑德行的。但是外头不还是有各种各样的黑心事发生?大都是主子跟前体面的奴才们打着主子的旗号办事罢了。比如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再比如打着琏二爷旗号放印子钱的那位二奶奶…… 想到这里,薛蟠摇了摇头,暂且不去理会那些糟心事儿。反而冲着那个管事饶有兴味的问道:“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依小的看,不如咱们薛家牵了头,将这些个被欺压的商户们联合在一起,大家统一了对南安郡王府的采买们的价格,同时针对于南安郡王府的那些个商铺们有个政策……有钱大家一起赚。至于那些个不想参与进来的嘛……他们可以不提价,但是也不能背地里帮着南安郡王府和咱们打对台。要么价格提升十倍,要么就不卖……这事儿也就无所谓了。若是能斡旋好了,以后咱们这也算是一只联盟,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好处来,但我想着将来一定是有裨益的。”那管事沉思了一刻,这才缓缓说道。 人才啊! 薛蟠一脸赞叹的看着那位在角落里头侃侃而谈的年轻管事笑道:“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铺子的管事,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只见那管事闻言,立刻从墙角处走了出来,至薛蟠面前施施然的行礼说道:“小人李卫,负责的是薛家在京中所有米粮方面的营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貌似都问过子毓是干嘛滴~~ 现在稍稍透露一下 嘎嘎~~ 感谢时间——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我爱父子文扔了一个地雷 我爱父子文扔了一个地雷 抢劫……神马乃懂得嗷~~ 44、皇商 44、皇商 第四十四章筹办商会薛蟠添乱班师回朝事件升级 翌日—— 同样是福源馆后院儿,只是在另一间更大的花厅中,薛蟠看着骤然多了两三倍的人员,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曾经把他吓了一跳的李卫和其他几位管事穿梭在人群中,和这个寒暄两句,和那个问候两声,倒是把主人家的职责行使个通透。小丫头子们捧着茶盘鱼贯而入,将泡着上好碧螺春的青花瓷茶盏放在一张张铺着银红色撒花桌垫的茶几上。然后一声不闻的退了出去。 众位客人端起茶盏遥敬薛蟠,然后低头啜了一口酽茶,霎时间赞叹之声不绝于耳。一则碧螺春乃是上好的贡茶,寻常人等喝之不着,二则众人既然到了这里,对于薛蟠接下来要说的话也都是心中有数的。既然大家都是同盟,且对面这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这些人的领头儿人物,先来奉承两句也没什么不好的。 茶过三巡,还没等薛蟠开口,就有一个身穿藏蓝色万字不到头长衫,外面罩着一个石青色银鼠短褂的长脸男子拱手问道:“不知薛家大爷今日召集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一句话打破了众人竭力维持的其乐融融的局面,霎时间整个花厅都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连手中的茶盏都忘了放下。 薛蟠轻笑一声,却并未正面回应那位男子的问题,反而轻声笑问道:“敢问这位老伯如何称呼?” 那人闻言,自嘲的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半晌说道:“老朽石阔文,乃是十香堂的东家,不过……” 李卫自薛蟠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自动自觉的站到了薛蟠身后。如今见薛蟠对那个老东家感兴趣,连忙弯□子凑到薛蟠的耳边轻声说道:“十香堂也是京中的一个胭脂铺子。据说祖上给前朝宫中进贡过脂粉,因此小有名气。不过因为东家祖籍是南方的,在京中也没什么靠山。后来南安太妃陪房的女婿看中了他们家生意……只给五千两就要将铺子以及制膏子的秘方全盘下来。石东家没同意,那陪房的女婿不知怎么鼓捣的南安郡王府施加压力……他们家铺子已经好久没开张了。如果大爷这次不找到他们,恐怕他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冲着石阔文随口问道:“石掌柜的名字有点耳熟,且不知和九门提督石大人怎么称呼?” 薛蟠不过是随口一问,哪知石阔文却突然赧然笑道:“好叫大爷得知,九门提督石大人乃是在下的远房堂兄弟。” 薛蟠端着茶盏的手臂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睛,抬手说道:“石掌柜请坐。” 石阔文点头哈腰的坐了。薛蟠这才故作狐疑的问道:“这么说石掌柜的在京城也不算是一点儿瓜葛都没有,怎么会……” 让人挤兑成这样? 石阔文摇头苦笑,低落的说道:“别说我那堂兄弟只是个远房表亲,就算是……也惹不起那么一座大神啊!” 一时间众人也都唏嘘不已。能在京中站住脚并且得人眼红的生意,哪家背后没两个靠山。只不过一对比下来……有能耐的没那个意思撕破脸,没能耐的也只得忍气吞声了。只是大家都是同一个行当做事,你争利姑且是争利,若是挤兑的人家连活路都没了…… 一句老话,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薛蟠一见不过简单几句话就引起了大家同仇敌忾的情绪,当即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的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拢了拢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要说这做生意上的事儿,我薛蟠是个后辈。在座的每一个都是老前辈,说话之前,先容薛蟠给大家行个礼。” 说着,薛蟠站起身来冲着厅内众人一顿拱手。 众位掌柜的心惊不已,连忙起身还礼,口中忙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只不过被人如此礼让,心底倒也熨帖了三分。 于是众人又相继落座,薛蟠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今日将大伙儿请来,不为别的,只一件事情。我们薛家和南安郡王府的纠葛想必众位也都听说了。我薛蟠长这么大,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气性大了点。南安郡王府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我薛蟠做了十五。本想着只我们一家对上就得了,谁承想家中几位管事说被欺负的并不止我们一家,这才……” 下面立刻有人起身说道:“南安郡王府做事太嚣张,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只恨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商户们没那个硬气去和他们理论。如今薛家能为我们主持公道,我等感激不尽。” 众位掌柜的也都纷纷应和。他们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或者是没了大半利益忍无可忍的小百姓。如果没有薛家打头对阵的事情,兴许他们也就忍了。可如今薛家竟然亲自出头,并保证他们即便是参与进来最后也不会遭到南安郡王府的报复,再联想到薛家因商封侯因功世袭的显赫……众人竟也仗着胆子过来了。 薛蟠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下面神色激亢的众人。对于他们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没放到心里去。自古商人重利轻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现如今说的挺好,只不知道真正对了阵的时候一个个都跑哪儿去了。所幸他昨日进宫一趟,讨了一个还算坚固的底牌。 当即轻咳了一声,看着下面骤然鸦雀无声的情况。薛蟠一边摆弄着手上的扳指一边说道:“我们薛家替皇行商的名头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其实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南安郡王现如今还在西海沿子和敌国对战,于情于理,我也不该这个时候去收拾他的家眷。只可惜……” 薛蟠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不满的说道:“这南安郡王府也太过嚣张,竟然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将我们薛家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好歹我们薛家也是圣上御笔亲封的侯爵,竟然叫他鄙薄成那副模样。甚至……南安太妃居然几次三番的明言没有他们南安王府恐怕这大雍朝都……如此大放厥词,大逆不道的行径,着实让人心寒啊!” 不知怎么,众人只觉得心下一凛。南安太妃如此嚣张的居功自傲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今天薛蟠陡然将这些事情和圣上联系在一起…… 众人眼珠子转了转,各有计较。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热切的看着薛蟠。 薛蟠见状,心中暗笑。面上却大义凛然的说道:“圣上宽厚仁德,不与他们无知妇孺做计较。可我薛家深受皇恩,却不能容忍南安王府如此肆无忌惮。虽然我薛蟠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上阵杀敌。但是我薛家有钱,我薛家能赚钱,我薛家每年上缴圣上的红利几乎抵得上朝廷三分之一的税收……如此大功,难道还抵不过他曾经杀的那两个半人?” 这话说的有些猖狂。众位商户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但毕竟薛家封侯的事实摆在眼前,大伙儿只觉得热血沸腾,一时间倒也想不到许多。 薛蟠暗暗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声线顿时平稳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自古以来,世人大多瞧不起我们这些商户。认为我们重义轻利,认为我们不事生产,于是士农工商,竟将我们排到了最末尾。可谁知道,我们所赚的每一分钱也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没有我们商人互通有无,这天下会如此繁华吗?人人都艳羡苏杭乃是人间天堂,可谁又知道这一片繁华之下我们这些个商人做了多少努力呢!” “疏通南北,连贯东西,看起来我们只不过是把东西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就陡然赚了几倍的价钱。可谁知道我们在这当中又担了多少风险?除却运输的钱粮人力不算,世道艰难混乱的时候我们得担心劫匪,世道太平的时候还有各个州府官老爷的盘剥,好不容易打出些场面来竟也有那旁人的惦记……一句话,经商苦啊!” 薛蟠一席话竟然引得众人连连哀叹,结合起自家的经历来,只得默默无语,暗暗点头。更有石阔文者想起这一段时日的憋屈来忍不住的潸然落泪。 薛蟠见气氛渲染的不错,更施施然的加大力度渲染道:“表面上看起来我们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什么都不做就见白花花的银子流入腰包。其实我们心里头惦记的事情更多。迎来送往,开门接客,哪件事情不得我们亲自去盘旋。更有上下打点,左右逢源,生怕一个不注意得罪了哪个生出祸患来。就这么谨慎着还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每桩每件都不是外人冷眼瞧着就能看出来的辛酸苦辣啊!” 众位掌柜的面面相觑,俱都是感同身受,当即瞧着薛蟠的眼神也就愈发亲切了起来。若说先前来投奔薛家是走投无路的无奈,现下就多了两分心服,毕竟大家都是有共同语言的人,相对之下一个圈子里的,拉近乎也更为容易些。 薛蟠冷眼瞧着众人的面上都隐隐现出三分认同之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当即轻飘飘的说道:“若说咱们为何这般辛苦,这般劳累还不得已苟且偷安?蟠窃以为不过一点而已——咱们手上的东西太扎眼,可是本身却没有能力去看顾咱们的利益。一句话说白了,靠山不硬尔。” 众人闻言,心中一动,俱都热切的看着薛蟠。 怎知薛蟠却陡然话题一转,开口显摆道:“我薛家自祖上始为皇商,到了现如今已有几代。不说真珠如土金如铁的小儿之言,只说以一介商户之名却得以封侯进爵,那都仰仗于圣上的天恩浩荡。我薛家依附在后,这才有了些许荧光。虽然比不得那些马上打仗的异姓王来得荣耀,但这也是不世出之恩典。而我薛家如今能有底气与南安郡王府对抗,也只是因为圣上的青睐,回护。所以说,我薛家能有今天,那都是皇家的恩德。我薛家上下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回报啊!” 薛蟠脸上那□裸的炫耀和自得生生灼烧他人的眼球。一行人五味具杂的看着薛蟠,同样是商户,怎么人家就能混的风生水起甚至敢于同异姓王当面抗衡且不落下风,而自己被人欺上门来也只得忍气吞声。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啊! 薛蟠自然瞧清楚了众人的不是滋味,当即申请惬意的坐回太师椅中,捧着茶盏说道:“这就是找对了靠山的好处啊!” 霎时间薛蟠的话仿佛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喘着粗气纷纷说道:“今日我等前来此处,就是希望能——” “哎!”薛蟠举手,打断了众位掌柜的话。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这几日暗中查访,发现京中物价有些奇怪。同一样物品,你的价高,我的价低。或者明明我的东西更好,却只能卖的比你家的价格更低还无人买……这样的行情,着实不太好啊!” 众人面面相觑,闹不清楚薛蟠又把话题扯到了哪里。 只见薛蟠义愤填膺的说道:“身为一个商人,身为一个有道德,有理想,有目标的商人,蟠窃以为这样的事情很不好。这简直就是扰乱市场行情的恶意竞争嘛!这样的举动怎么能是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四有商人们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呢?这样违法乱纪的行为必须严肃处理,而敢于扰乱市场秩序的为祸者必须得到应有的惩处。” 众人被薛蟠口中蹦出来的一个个新鲜词儿弄得有些发懵,最终也没听清楚薛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薛蟠见状,也不再云山雾绕的,径自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家听说过商会没有?” 众人四下茫然的看着薛蟠。 “那就是没听说过了。”薛蟠颔首笑道:“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所谓商会,就是我们这些个商人组建的,以维护我们商会全体会员所有利益为目标的,以促进商业繁盛为宗旨的团体。在一个商会中,所有会员可以实现消息共享,渠道共享,交易优先权以及价格优惠权。总之,要尽力做到互通有无,守望互助,团结合作,一致对外。” 在座的所有掌柜们都是经商老手,虽然对于薛蟠的话还有各种各样的不明白,但是出于商人的敏锐直觉,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件关乎重大,甚至能够影响他们的前途乃至终身的事情。 就听薛蟠继续解释道:“若论个体的话,我们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薄弱。所以单独面对恶势力的时候,少不得会吃亏。但若是我们联合起来的话……正所谓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一捆筷子无从下手。若是我们所有人能组合成一个整体,大家有共同的利益,有共同的目标,共同进退,精诚合作,互为盟友,牵一发而动全身,惹了一个人大家一起上……总之单挑打不过咱们可以群殴嘛!” 这回,大家全都明白了薛蟠的意思。宗旨还是要对付南安郡王府的,只不过变成了大家一起来罢了。这和大家的认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还有人忍不住的问道:“敢问薛家大爷,您适才所说的消息共享、渠道共享以及优先权是什么意思呢?” 有见地。 薛蟠赞赏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说话的人赫然就是石阔海的远房堂兄石阔文,心中稍稍有些惊异,但还是笑着解释道:“就是我们这些个商会的人,要把自己所知的消息有偿或者无偿贡献出来。比如你的老家在南方,今年南方发大水了,粮食稀缺。那么我们北方有粮食,我们北方的商人就拉着粮食去南方卖……这就是消息共享。至于渠道共享嘛……还是拿这个做例子,我们北方有粮食,但是我们在南方没有米铺,就会将运输到南方的粮食放到你们在本地的米铺当中去卖,所卖的粮食按照租铺子的价格给你提成……提成你懂吧?就是卖出的钱有一定份额提给你做红利,或者说报酬也行。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什么是交易优先权和价格优惠权呢?”众人听出了一点眉目,心中想象一番,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家都隐隐觉得,自己正在打开一扇从来未打开过的大门。而这扇大门的背后,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 “所谓的交易优先权,就是指大家在做生意的时候,若是商会当中的成员们也有这个需求,那么在同等条件下,我们就必须把这次机会让给商会当中的成员。”薛蟠看了一眼石阔文,决定还是拿他做例子。“比方说老石吧!他开的是胭脂铺子,那么必然需要做胭脂的颜料,老李你们家是专门鼓捣花草和香料的,在卖花草等原料的时候若是老石给了相同的价格,你就不能把东西卖给别人,而必须卖给老石。这就是交易优先。” “那价格优惠呢?”李掌柜的见薛蟠提到了他,立刻往下问。 “价格优惠就是若你们卖别人是五文钱,那么卖给商会的成员可以是四文钱。”薛蟠看着老李有些着急的模样,立刻说道:“当然这不是只一个人的行为,而是大家都要这么做。总之商会当中的成员在相互交易的时候,要秉持着自己挣钱但是让对方也能得到比在外面交易更为优惠的价格。” 说了半天,薛蟠觉得口干舌燥的。一旁的李卫立刻捧着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走了过来。薛蟠一饮而尽,然后砸吧了两下嘴,虽然有点苦,但好歹解了口渴了。 一众人沉默半晌,慢慢消化了适才薛蟠灌输的信息。只觉得这果然是一件好事。虽然大家伙儿的初衷都是为了对付南安郡王府,可毕竟商人的宗旨是为了赚钱。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干。而这个商会的成立却隐隐把大家拧成了一股绳儿。虽然短暂时间还看不出什么成效来,但是长远了说那也叫一个利益联盟。若是真的能像薛蟠所说的大家同心协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么想着,众人突然觉得踏实很多。 不得不说人的天性自古就是这样,从众者安。什么事情一个人不好办,但若是有了带头儿的且还有一堆跟从的,大家都会踏实许多。 薛蟠喝了一盏茶,又喘了两口气儿,然后快速将下面的事情墨迹完。“蟠昨日连夜进宫,已经和圣上商议了许多。我们这些个商人之所以被人瞧不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于国无利,或者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而今成立商会之后,所有的会员要将每年收益的三成上缴内库……当然了,于此同时,官府也会相应的做出一些举措,保护我们的合法利益不受他人侵害。” 又蹦出来一句大家不懂的词汇。好在众人的理解能力强,大概弄明白了薛蟠的话。只见石阔文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大爷,这些钱也是要上缴给……圣上的?”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几乎细不可闻。 众人霎时间直起了耳朵听着,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薛蟠。 却见薛蟠自得一笑,轻飘飘的说道:“自然。” 众人一听,心中不由得忽悠一下。原本有些人听说要平白上缴三成的收益还不太乐意,可一听说是进献给皇上的。不由想到了薛家封侯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直跳,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有人忍不住的问道:“敢问小侯爷,那我们是否也能……” 自古利益动人心。薛蟠倒也知道那人想问的是什么。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叫这位兄台知道,我薛家祖上起到我们这辈儿……你知道我们一共上缴内库多少银子吗?” 众人自然不知道,不过听薛蟠刚才说每年上缴内库三分之一的利润……不由得心下一寒。虽然当中也许有不实的成分,可这么多年堆积下来,恐怕也是个令人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薛蟠嗤笑着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个世道是公平的。你付出了多少自然会有多少的回报。若是自觉奉献不到的……也就甭瞎想了。” 那人有些讪讪的住了嘴。半晌,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那每年要交三成的利润……” 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原本都被人挤兑的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刚过来那会儿也是打着哪怕破釜沉舟倾家荡产也要膈应膈应别人的心思。可转头听到了有利益可沾,就全然忘了先前的苦楚。所以记吃不记打,说的也不光是…… 好在薛蟠早就想到了这事儿,旋即懒洋洋的说道:“每年交给上头三成那可是明面儿上的事儿。上头会拿着你们进献的银子施政于百姓,说白了也是一件功德,总好过你们暗地里送银子连个响儿也听不见吧!” 众人有些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赔本赚吆喝的事情谁也不太想干。 薛蟠打量一番,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咱们这举动,往小了说是光明正大的贿赂朝廷。正所谓拿人手短,众目睽睽之下得了好处,在咱们遭难的时候总不好一声不吱。往大了说也是为商人正名儿呢!那银子用到了老百姓身上,大伙儿怎么着也会顾念着一些香火情。若是哪天咱们遭难了,兴许老百姓们一个心软,你帮一把,我帮一把,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说不准咱们就翻身了呢!” 这种好处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些,以至于众人还是一脸苦哈哈的看着薛蟠,谁也不说话。 气氛有些沉静,薛蟠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又蛊惑道:“也兴许时间长了,朝廷见你们果然有利于百姓,有功于社稷……恩典了商户之子也能科举呢!” 众人的眼光霎时间亮了,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神情猛然激动起来。 薛蟠立刻改口说道:“我说的是或许,或许啊!” 石阔文忍不住开口道:“大家都知道小侯爷乃是当今面前的红人。虽然这话是咱们私下说说的。但若是小侯爷在圣上面前提提……” 薛蟠立刻截口道:“提什么提啊,别说商会连个影子都没有呢!即便是你们上缴了三成利润……也不至于朝廷为了你们这点小钱开了那么大个口子。” “我们这可不是一年啊!每年都交,祖祖辈辈的交,总有一天……” 要说这人奋斗了一辈子,一为门庭,二为香火。在这个时代什么最吃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有多少人奋斗了一辈子就为了那点儿念想。现如今薛蟠一句话将众人心底深处最不敢想的奢望勾了起来…… “是啊,小侯爷,咱们经商的别的没有,这钱还是不少的。若是能交些钱让朝廷松口,别说是三成了,就是再加一成我们也乐意……” “我们家老幺儿的天分可好了。夫子都说若是这么读下去将来都有可能中举,只可惜这身份把他给耽误了……” “我……” “停!”薛蟠被一众商人吵得脑仁儿生疼。扯着脖子将众人叫停之后,他举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没好气儿的说道:“现在说的是要成立商会对付南安郡王府的事儿,别歪楼。” 众人见薛蟠动了真怒,一时间也都讪讪的住了嘴。只是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薛蟠,可怜兮兮的希翼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薛蟠摇了摇头,敷衍的说道:“你们先做着,等做到一定成效了之后再提要求的事儿。” 众人一听,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 薛蟠又是一阵迷糊,连忙摆手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对付南安郡王府的事儿。咱们现下把这个弄明白了。” 说着,扭头给李卫使了个眼色。 李卫立刻捧着一本《行动策划书》走上前来,朗声说道:“商会行动之宗旨……目的……具体做法……” 看着李卫顶替了自己在前面一阵忽悠,薛蟠愈发满意李卫口齿伶俐,脑筋灵活的同时,心虚的拍了拍胸脯。总觉得自己好像又给徒臻惹了什么麻烦似的…… 原本就不平静的京都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不论是高侯显贵还是市井流民都在讨论一件事儿——金陵薛家和南安郡王府彻底杠上了。 自打一个多月前南安太妃一张请帖将薛氏母女请到王府羞辱一通后,这件事情戏剧般的转折简直比说书还精彩。先是薛家大爷派人堵上了南安郡王府门前大闹一番,那四处泼洒的各色染料现在还有痕迹呢!紧接着圣上将薛氏一家接到了宫中,不知怎么就流传出薛家大爷触怒龙颜惨遭毒手的流言来。南安太妃领着阖府上下到了荣国府好一通的耀武扬威。还没发泄完呢这薛家大爷竟跟着一帮传旨的太监回来了……消息有误,薛家一家竟然恩典了世袭。南安太妃气场不硬,只得并着王府上下灰溜溜的走了。结果第三天金陵薛家竟然率先出手了…… 薛家在京的所有商铺高调宣布对南安王府的各色采买货物上调十倍的价钱,令众人惊奇的是这当中竟然还有几十家商铺联合起来声名符合了。在同一时间,精诚商会的名头也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其余商家虽然没有符合精诚商会的话,但是在薛家以及精诚商会的四处总动之下,也不肯将货物卖给南安王府…… 一时间南安王府的人算是遭了秧,各色日常消耗之物俱都没了供应。忍了不过七八天,率先撑不住的南安太妃和郡主两个只得捏着鼻子认输,竟然就真的花了十倍的价钱采买…… 另有薛家联合一众商家开始挤兑南安王府在京中的所有铺面。首先是从源头掐断了铺面所需的原料供应,然后骤然压低所有价格逼得王府的铺面开不了张。盖因王府的铺面大多是点心、胭脂、金器、古董等物,其中大部分正好撞在了薛家的枪口上……于是不过月余的功夫,薛家的商铺连连推出十多款新鲜样式的糕点或胭脂香水等物,全面占领了高端市场。又帮助精诚商会中的所有成员稳定了低端市场。等南安郡王府反应过来从他处进购了原料的时候……大局已定。整个北京城再也没有他们的位子了。 整个事件仿佛大戏一般□迭起,叫旁观人等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眼睁睁的瞧见偌大一个王府旗下的二十来间铺子被挤兑的差点黄了铺……众人心满意足之余也终于明白什么叫财大压人了。 更令人振奋人心的则是前几天,竟然还传出来南安郡王府不打算再做生意想要将铺子盘出的消息。有消息灵通的人还言之凿凿的散出王府里的管事真的找下家将铺子都卖了,并将换来的银钱都去城外置办田地的小道消息。正当大家以为薛家就这么一举得胜的赢了南安郡王府的时候,打西边又传回了消息说—— 南安郡王此役大盛,俘虏敌军两万,正准备和副帅忠纯亲王徒襄班师回朝。捷报传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传讯的小兵说那头南安郡王大军已动,据说日夜兼行赶在年前就能抵达京城。 霎时间众人又都哑然观望,瞪大了眼睛准备继续欣赏下一轮争斗。毕竟金陵薛家和南安郡王府的积怨已深,这种情况下是再也调和不了的。一山不能容二虎,就不知道这次是薛家赢还是南安王府输了。 不过这一次,大多数人都不太看好薛家一门商户就是了。 毕竟这薛家虽然有圣宠在身,到底底子薄弱了些。恐怕争不过异姓封王的南安王府啊! 而就在此时,仿佛圣上也觉得没瞧够热闹一般。竟然亲自下旨册封远在金陵的薛之章为兵部侍郎,专司大军后勤之事,并下旨令薛之章即刻进京不得延误。众人一见大惊不已。虽然薛之章之前被封的忠信侯的爵位就是正三品的,但那不过是一个虚职罢了。而现如今,圣上居然亲自恩典了从二品的职位,而且是话柄不小,肥的流油的实缺儿——貌似还是专门钳制南安郡王的职位。众人见状,愈发觉得此事精彩了。 而与此同时,王子腾荣升九省都检点的消息也传遍了朝野上下。霎时间,薛家有些薄弱的地位即刻逆转过来。势均力敌剑拔弩张,形势随着西北大军临近京城的步伐越发紧张。千钧一发之际,一顶张扬到惊心动魄的大红色牡丹软轿在十六人慢条斯理的搬抬下施施然的走近了压着俘虏上京的西北大军营阵…… 而接近年关的京城中,毫不知情的侯爵显贵以及市井流民们则津津有味的猜测着…… 一方是立有赫赫战功的异姓王,另一番则是备受皇帝荣宠的从龙功臣。此番争斗真不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远房亲戚,就只是大家虽然是一个姓氏,但可能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相互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远房 可能好几辈子之前大家的祖宗有那么点儿联系,但是现在已经…… 所以与石阔海是京官儿而石阔文是个商户的事情并不冲突嘎嘎~~ o(n_n)o~ 希望介个解释让大家觉得满意 有商业战的详细描述,还有事件升级滴征兆在前 顺道还映射了朝廷下一步的举动 ╮(╯_╰)╭ 然后愈发神秘且乃们都觉得抢镜头滴师先生也千呼万唤始出来鸟 大家觉得这个大章还满意咩嘎嘎~~ o(n_n)o~ 45、皇商 45、皇商 第四十五章商户浅谈王二联姻宫花生波黛玉微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先生扬手敲了一下惊堂木,下面一众人等连连叫好打赏。 林墨之坐在楼上的雅间儿看到这情景,不由得摇头笑道:“这回你们薛家可算是真的出名儿了。” “哎,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啊!”薛蟠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长声唱道:“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合适。”林墨之轻笑道。 “不要咬文嚼字。”薛蟠恶狠狠的瞪了林墨之一眼,“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么一句……被你一打岔又把下面的忘了。” 林墨之轻笑一声,也不和薛蟠理论。转而问道:“科举资格的事情你有和圣上提过吗?” “暂时还没那个胆子,我隐隐觉得这好像是个大麻烦。”薛蟠皱着眉头一脸苦、逼的说道。 “岂止是大麻烦,这可是个天大的麻烦。”林墨之摇了摇头,圣上从眼线那里得知薛蟠的话,气的两顿饭都没吃。真不知道薛蟠哪来的胆子,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敢应承下来。 “我可没应承这种东西,我这是画饼,画饼你懂不懂?”薛蟠信誓旦旦的强调道:“这人呐,总得有个希望才好办事儿。我这也是一片好心,让大家也有个奔头嘛!你瞧瞧现如今这些个商人动作多主动多积极啊!” 不是修桥就是铺路的,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林墨之无奈的摇头说道:“你就作吧,多早晚给你作出祸来。” 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这种担心太飘渺,他还不至于现下就愁得坐立不安。等祸到临头那天再说吧! 林墨之看着薛蟠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了半天还是絮絮叨叨的说道:“真是想不明白你了,不过是寻机报仇的一件痛快事儿,怎么能让你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要抬举商人,那可是要更改国本的事儿,上上下下究竟要牵扯进去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但古往今来,吵吵着改革的有几个得了好果子吃?你衣食富足,安逸富贵的做你的富家子弟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会牵扯出这样的麻烦来。真是……” 后面的话林墨之没再絮叨。薛蟠也装作没听明白,笑嘻嘻的看着下面的说书先生下了场,换上了一场《南柯梦》的大戏。 林墨之见状,不免又生起闷气,再次开口絮叨道:“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得为你家人想想啊!这种动辄掉脑袋的大事儿你怎么……” “你怕什么呢,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且不说当时已嘱咐了他们将口封死,出了那道门我是什么话也不会承认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传将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薛蟠笑嘻嘻的说道:“我薛家因商封侯的事情摆在前头,多少双眼睛火热热的瞅着呢?你得了实惠还不兴旁人也惦记惦记?我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话,可也不是就打了包票下去。自我们祖上紫薇舍人到我父亲这一辈,薛家上下捐了多少银子出去才换来这么一个侯位。他们若是有银子也尽管使去呗!这古往今来拿钱捐官儿的事情也不少了,难道真就差了这么一个科举的手续?他们若是想下场科考,自有他们上下打点的去路。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你前头,你若是真个硬气宁死不干,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林墨之闻言,若有所思的盯着薛蟠默然不语。 “向来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权的限制这个限制那个,还不就是怕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坐不稳?我和他们说不明白,怎么你也糊涂了不成?”薛蟠轻笑一声,神情愈发的惬意安闲。“现如今国库亏空成什么模样,去岁大旱圣上无法,只得挪动了我们薛家上缴内库的银子。朝廷财政之捉襟见肘,可见一斑。一把一把的朝廷大员堆在一块儿思讨着如何开源节流,可这两年国库的银钱却是愈发紧张,拆了东墙补西墙还补不起呢!如今有人上赶着将白花花的银子堆到你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盼你使了去……这难道不是个好事儿吗?” “你——”林墨之霎时间有些无语。 “这眼看着接近年关了,哪里不用钱?商会筹集了二十万两银子上缴内府……别的且不说,单只今年京中百官们的年终俸禄总算是有了着落了。好歹能过个比较丰厚的好年。老百姓还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呢!咱们这也算是香火情分,我就不信他们这头肥吃肥喝的过了一年,转过头来就骂我不成?”薛蟠等着一双杏眼哼着说道。 想到这里,薛蟠也不免为徒臻拘了一把同情泪。他算是看出来了,所谓上皇的英明仁厚,大体就是个赔本儿赚吆喝的事情。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们自然是感恩戴德无以复加,可落实到了国库里头简直比脸还干净。听徒臻说他刚即位那年国库里头总共才不到六百万两银子。他为了博取上皇的欢心,光修葺乾坤宫就花了将近四百万两…… 正浮想联翩呢,就听林墨之又墨迹道:“可这科举一事……” 薛蟠忍无可忍的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墨之竟然变得比薛夫人还絮叨了。 “这又是哪个年景的事情了。都说了要先付出才有回报。我们薛家评功封侯这一评就评了几辈子。等到了他们那会子,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总之薛蟠就一个一推二六五的宗旨。我给你画饼,我给你胡萝卜,你要问什么时候能兑现……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等着吧! “你这样做,兴许他们凑个几年没意思了,自己撤走不干了呢!”林墨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他心中早有一份章程,但为了长远著想,也是为了给某人一个小小的教训,还是故作不知的为难薛蟠。 且不知薛蟠听了,却不由得冷笑连连。“你以为凡事这么好脱身呢?且不说那群胡吃海塞的官老爷们习惯了每年凭空多出来的利润会不会善罢甘休。单只这商会一项,成立之初那可是在圣上眼前报备过的,每年上缴的红利那也是直接过手内务府的,谁又有那个胆子说抽身就抽身呢?” “虽说事实如此,但恐怕将来会有与民争利之嫌。”林墨之不温不火的说道。 “与民争利?”薛蟠嗤之以鼻。“这个世道虽然强权临世,但大抵也算是公平的。你在商会当中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又有官府保你平安顺遂,哪有你平白享受不付出的道理?你既然愿意脱身而去,那谁也不会勉强你。只是机会只有一次,你如今放弃了,将来若有什么好处下来,你也休想沾得一星半点儿就是。” 那三成红利虽然是上缴内库,但是薛蟠又和圣上商议过,少不得要返回半成当做整个商会的活动经费。毕竟打探消息,互通有无,组织事项大大小小都需要银钱打点。而在商会当中习惯了事来伸手,烦来动口的家伙们骤然离了这种方便的环境,真的能够习惯吗? 再者,商人科举的事情就是吊在骡子面前的一颗胡萝卜。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有薛家这么个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哪里还用得着再鼓吹什么? 说白了,当一件事情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那就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掰扯清楚的了。 “老话说得好,钱是王八蛋。可若是没了银钱,也着实不好办事儿啊!”薛蟠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现如今有上赶着的肥羊到你面前任你宰杀,只要求你付出一个小小的承诺。这样的事情是你干不干?” “可到底……”林墨之摇了摇头,有些说不好。 “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无怪乎商人阔绰,若是地位再高了难保他们弄出些幺蛾子来。可有一句话你竟忘了怎地?”薛蟠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墨之,只觉得这么几年古书读下来,真有些把人读傻了似的。 “什么?”林墨之下意识问道。 “枪杆子里头出政权。”薛蟠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换句话说就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有钱了自然就有好装备,就有精兵良将。而对于商人来说,即便是参加科举又能怎么样?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又有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的道理。自古帝王多猜忌,什么时候又猜忌到了文官的身上?” 林墨之眼里见着薛蟠神采奕奕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些话自然是那位想透过他的嘴问出来的,而现如今薛蟠没有自己的提点竟也说的这么好。只能说……重活一世,薛蟠也无意识的成长了。 一时间,林墨之突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酸,下意识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杂绪放开。林墨之轻叹着说道:“可是你也要小心点才是。我听说因为你弄这商会的事情,朝中不少人大有意见。圣上面前的弹劾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又赶上南安郡王凯旋归朝……你最近还是收敛一些吧!” “我怕什么呢?”薛蟠对此嗤之以鼻。“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左右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砸不到我头上来。” “你倒真是有恃无恐啊!”林墨之见状,也不得不佩服薛蟠强硬的心理素质。从前世到今生,似乎面前这小子就从来没将惹祸的事情放在心上。左右他惹了祸事自有人出来给他收拾乱摊子…… 瞧着薛蟠浑然不羁,满不在乎的模样。林墨之说不清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心里有种惆怅淡然升起。似乎这种明快简单的性格,自己从来就没有过…… 也正因如此,自己前后两生才会执意要站在他的身边,竭尽全力帮他遮风挡雨。这种习惯无关乎情谊深厚,说到底,他也是想守护一些自己曾经希翼过却从来得不到的东西…… 且不谈林墨之这边如何感叹。话说薛蟠那厢施施然的回了荣国府,刚刚进了梨香院,就见后头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也跟了过来。再后面跟着的是贾宝玉和一个颜色上好的妙龄丫鬟。瞧见前头薛蟠的身影,贾宝玉朗声叫道:“薛大哥哥。” 薛蟠回头,冲着王夫人行礼说道:“见过姨母,姨母身上好?” 那王夫人虽然是一介深宅妇人,但这许多天薛家和南安郡王府闹哄哄的折腾,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何况这番折腾下来薛家竟然还处在上风,一时间王夫人愈发觉得自己这侄子不可小觑。连忙一脸慈爱的笑着回道:“快起来吧,你母亲这两日如何?” {阅读就在,.} “母亲也好。就是得知父亲要上京的消息后,这两日有些坐立不安的。”薛蟠淡淡说了一句。“在荣国府叨扰了这段时日,实在是让姨母费心了。我母亲正准备这两日搬出去呢!毕竟家中的宅子已经收治妥当了,何况父亲也马上进京,实在不好继续叨扰下去。” 王夫人听了这席话,实在说不清是什么心思。只得按捺住满腔的急切,强颜笑道:“都是自家人,住的习惯就好。” 薛蟠勾了勾嘴角,侧过身子让道:“天气寒凉,姨母还是进屋里说话吧!” 王夫人点了点头,拢着双手进门了。紧跟着周瑞家的让了让,薛蟠一脸笑容的让周瑞家的也先走了进去。这才扭头和贾宝玉说道:“你和我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贾宝玉兴奋的点了点头,甩□旁的丫头就跟着薛蟠进了书房。 且不提薛蟠这厢,却说王夫人并周瑞家的进了梨香院正屋,发现屋里没人。两个小丫头子躲在一旁的杌子上正在翻绳玩儿,瞧见王夫人两个,立刻起身叫道:“见过二夫人。” “你们太太呢?”周瑞家一脸含笑的开口问道。 “我们太太和姑娘在屋里闲话呢!”一个梳着双包的小丫头利落的回话,只见里间儿帘子一阵晃动,薛夫人迎出来笑道:“大冷的天儿,我的姐姐,真难为你想着来。快进里屋炕上坐着。” 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进里间儿坐了。只见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籫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几上,同丫鬟莺儿描花样子呢!见他们进来,宝钗忙放下笔,起身说道:“见过姨母。” 王夫人紧赶着说道:“快坐下吧!” 又有薛夫人在一旁张罗着:“倒滚滚的茶来。” 王夫人在一旁热炕上坐了,环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不见林姑娘?” 薛夫人赔笑道:“老太太派鸳鸯传话说想她了。这会子正在荣庆堂陪老太太说话呢!” 王夫人但笑不语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薛宝钗开口说道:“周姐姐也坐吧!” 周瑞家的看了王夫人一眼,这才在炕下的杌子上坐了。一面说道:“有大半个月的功夫不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 宝钗笑道:“那里的话!只因我这人向来比较懒,守拙随时,不大爱走动罢了。何况现如今天儿越发冷了。我自小长在南方,没经过这冷的天,更添了畏寒的毛病。愈发不爱走动了。” “安分随时,行为豁达,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呢!”王夫人满眼欢喜的赞了一句。“我就爱你这性子。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能娶了你这么个能干的进门呢!” 薛宝钗淡淡的笑了。自从上次进宫被敏太妃留着说了一会子话,虽然过后都没人吐露半句,但自家也算是有了两分成算。以宝钗这样严谨的人,又怎么可能居在客府只身前往成年兄弟的住处呢?本还想着要快些离开荣国府回自家才好避嫌,要不是三番两次提出搬离的话都被王夫人三言两语的岔过去了,或者动之以情苦苦挽留,再者黛玉那头也不好抛下,他们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好在圣上降恩催促老爷上京,此番借口薛之章进京之事再次提出搬离荣国府的话,即便王夫人百般不愿,恐怕也没什么言语好说了。 屋里头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微尴尬的凝滞。周瑞家的看了王夫人一眼,起身凑到薛宝钗身边打量着炕几上的绣花样子。满口的赞道:“哎呦呦,瞧瞧这花样子的俊俏精致,叫人见了真真爱的跟什么似的。姑娘好俊的绣工啊!” 宝钗闻言,轻笑道:“老话儿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针黹女红乃是我们女儿家的本分,自然要好好的练习才是。” 薛夫人一听,越发的赞叹不已。 周瑞家的也凑趣说道:“姑娘好明白一个人。女儿家合该弄些针黹手艺才是,不然将来到了夫家也叫人笑话的。” 顿了顿,又开口试探着说道:“我瞧那位扬州来的林姑娘,好像是不怎么动针线的。何况她身子又弱,整日整日药不离口,满腹忧愁,也难为你们这么照顾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冤屈呢!” 薛宝钗闻言,神色淡淡的说道:“妹妹骤然失恃,心中难免苦闷忧伤,我们做姐姐的自当劝慰才是。何况我与妹妹早年相交,以前妹妹虽然安雅娴静,但并不会像如今这般的……想来也是境遇不同的缘故吧!” 一席话说得周瑞家的讪讪的住了嘴。就连王夫人的脸上也不太好看。恰在此时,只听帘栊响动,有小丫头子轻声说话的动静。薛夫人忙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回太太的话,是雪雁。”门口半旧的红绸软帘被掀开,却是方才和林姑娘去荣庆堂的雪雁。不知怎么的竟然单独回来了。且神色有些怔怔的,薛宝钗见状,皱着眉头问道:“愣什么呢,没瞧见人吗?” 雪雁猛地回神,立刻欠身叫道:“见过二夫人。” 进退失据的模样就连薛夫人都有些隐隐皱眉,忙开口问道:“你不是陪你们家姑娘去荣庆堂了吗,怎么这功夫回来了?” “锦瑟姐姐说今儿天冷,让我回来给姑娘拿手炉。”雪雁低着头回道。 宝钗忙道:“那你还不快去,在这耽搁一会子。” 雪雁愣愣的点了点头,慌里慌张的出去了。王夫人见状,有些不屑的皱了皱眉。周瑞家的立刻说道:“真是……我瞧着姑娘身边的莺儿就很好,行事稳重,待人和气。果然还是什么样的主人教出什么样的仆人来。” 薛宝钗心中因雪雁之事起了狐疑,倒也没心思和周瑞家的理论。 一时间周瑞家的又凑了上来,只闻一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是何香气,遂问道:“姑娘身上熏得什么香?我竟从来未见过这味儿。” 薛宝钗回神笑道:“哪里是熏香,大概是冷香丸的气味吧!” 周瑞家的狐疑问道:“冷香丸?” 宝钗遂笑着将冷香丸的做法和周瑞家的说了,引起周瑞家的一阵惊叹。只道这薛家果然财大气粗,这样麻烦凑巧的事情也办的出来。 薛夫人在一旁因笑道:“正因为难得才希贵呢!总觉得这丸子的香气比那些个香料啊,花粉啊什么的要清新得多。这冷冷的天气用它来熏屋子正好呢!” 一旁的王夫人也笑着附和道:“确实比熏香要清新宜人,呆久了更觉得心旷神怡呢!” 薛宝钗忙转过身吩咐莺儿道:“你去外头那梨花树底下将埋着的冷香丸取出一翁来送到姨母那里。” 王夫人忙道:“这可使不得,多巧才能酿出来这一翁,姑娘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宝钗赔笑道:“这东西放着就是给人使的。何况也就是冬天有个用处,夏天满园子的花儿谁还用它呢!” 王夫人又是一阵推脱。 薛夫人笑着接口说道:“姨娘就依了宝钗的话吧!虽说这东西饶人,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制了不知多少坛子呢!金陵老宅的花园子里每颗树下埋了不止四五坛。现如今带上京的也都够使个十年八年的了。何况连年赶着制出来又不知道是多少……” 王夫人听了,这才笑着依了。只是口中依旧说道:“这么大把的年岁竟然还赶着个老来俏,和小姑娘争着香用了。” 薛夫人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看着一旁周瑞家的依旧咋舌艳羡的模样。突然心中一动,笑着说道:“我有个东西,稍后你走的时候一并带了去吧!” 说着便叫外头翻绳的小丫头将宫里头赏下来的用纱堆的宫花儿找了出来,笑着说道:“这是上头赏赐下来的新鲜样法堆纱的花儿十二支。明说了可让我们送人的。虽说不值什么钱,但好歹沾个贵气儿期盼来年吉利。你们家姑娘每人两支,送凤哥儿四支,剩下两支你别和旁人说,自己收回去给家里小辈带,或者自己俏一俏都可。” 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带吧,又想着他们作什么。” 薛夫人笑道:“好歹也是宫里头赏下来的东西,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说着,将放花儿的锦盒塞到了周瑞家的手中。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没什么话了,这才笑着谢道:“多谢姨太太了,好叫太太得知,这么好的东西我竟从来没见过呢!” 王夫人说道:“即使如此,你现下就去了吧!顺便将那些花儿都给各处姑娘送去。” 周瑞家的满心欢喜的看着盒子里的花儿,一脸喜气的应了。 且说周瑞家的拿了盒子走出房门。王夫人欲言又止的看了宝钗两眼,宝钗见状,立刻推脱有事出去了。满屋子只剩下王夫人和薛夫人两个。 只听王夫人笑着说道:“宝钗明年就要选秀了,妹妹来京这么久,可四处打点了?” 薛夫人听着王夫人亲昵的话语,不动声色的笑道:“四处打点那是外头爷儿们张罗的事情。上京前我们老爷说了,宝钗的事情叫我别管,只等着他上京再做处理。” “可若是等侯爷上京,那就是年关了。过年的时候不好打点这种事情,转过年来是不是晚了?”王夫人一脸担心的问道。 薛夫人心中有些狐疑。虽不知道王夫人心里头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她将薛之章的话奉为圭臬,因此即便王夫人说的情真意切,薛夫人也不动如山的说道:“也不急,家世相貌品格习性都在这摆着呢,再打点也就是这么个事儿。” {阅读就在,.} 王夫人立刻说道:“也是,以宝丫头的条件,怎么也不会落了选就是。” 薛夫人自得一笑。王夫人见状,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忧心忡忡的轻叹一声。 薛夫人见状,狐疑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叹息,一入宫门深四海罢了。”王夫人窥了一眼薛夫人的神色,缓缓说道:“按说宝丫头的条件,做个娘娘也未必不可。只是那宫里头吃人的黑,我是真的舍不得宝丫头冰雪一般的品格到那里头遭罪。” 要说这话搁在以前,兴许薛夫人也立刻忧心起来了。不过自从上次进宫隐隐得了准信儿之后,她倒也不担心了。只是这种话不好外说,薛夫人只得开口劝道:“个人自有个人的福分,老天定了的命是改不了了,随她去吧!” 王夫人见薛夫人不上套,只得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薛夫人心下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哦?” “你看我们家宝玉怎么样?”王夫人说了一句,瞧见薛夫人一脸的不以为然。连忙开口继续道:“样貌性格我是不必说的,这世间难有我们家宝玉这么柔和的人了。家世也不需说,好歹也是荣国府的嫡子。最要紧的是我们姐妹两个的关系,宝钗若是进门的话,绝不会受委屈的。” 薛夫人一听这话,心中一股气猛地上来,只是碍于王夫人的脸面不好发泄出来,当即淡淡的说道:“宝钗可是秀女,她的前程不是我们说的算的。再说宝钗今年还没到十三,怎么也得等选秀过了再说吧!倒是有件事情要和她姨娘说说——” 薛夫人顿了顿,含笑说道:“我们老爷眼看着就要进京了。京中府上也来人说房子修葺好了,我们准备这两天就搬出去。在此之前还想请荣国府老太太和府中媳妇姑娘们吃一顿席面。怎么说也麻烦了你们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王夫人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原本还有些尴尬。听到薛夫人说想要离开的话立刻慌张了起来,口中忙忙说道:“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如今都二十八了,再过两天老爷进京了我们还住在荣国府里头……叫老爷瞧着也着实不像啊!”薛夫人笑着说道:“好歹得赶在老爷头先住进去,再拾掇拾掇才是正理。” 话说到这里,王夫人也不好再硬留,只得讪讪的说道:“那我回去和老太太说一声。” “正是这个理儿。”薛夫人含笑应了。 一时间众人无话,王夫人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闲话,这才起身走了。 且不提王夫人这厢郁郁而归。但说那周瑞家的顺路将各位姑娘并凤姐儿的花都送了出去。刚要转身出府,就听老太太房中的小丫头子过来说话道:“周姐姐正巧在这儿,快随了我去吧,老太太急着见你呢!” 一句话未尽,就拉着周瑞家的手往荣庆堂的方向走。 周瑞家的见那丫头说的紧急,也只得捧着锦盒就随了他去。到了老太太屋中的时候,只见老太太歪在炕上拿着一只老花镜不知在看什么,林姑娘凑在老太太的边儿上指指点点的,鸳鸯则站在一旁不声不语,笑意盈盈的看着。 见周瑞家的进来,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花镜,笑着问道:“你打哪儿来?” 周瑞家的陪笑道:“打梨香院过来的。” 老太太又说:“我听玉丫头说,姨太太一家人要出去了,可是咱们府上招待的不周?” 周瑞家的忙道:“并不是这个缘故。而是忠信侯奉旨上京了,姨太太说要先回了薛家在京中的宅院,拾掇拾掇迎接侯爷。” 老太太听了,点头说道:“这也应该。” 半晌,又叹道:“自从他们来了倒也能天天陪我说个话儿。时不时还弄个新鲜玩意儿给我瞧瞧,上次那藩外的花儿就希贵的不得了。一群人闹哄哄的倒也乐呵。这突然就说要离了的话,我还怪舍不得的。这才想着人去问问你们太太,是不是该吩咐下头置办几桌好席面,热热闹闹的践行一番。亲戚处着,即便是要走,不要叫人冷了心。怎知你们太太到现在也没个言语。派出去的丫头说你们太太没在荣禧堂,凤丫头那里也不见,我就想着即便是不问她,问你也是一样的。” 周瑞家的连忙赔笑道:“好叫老太太得知,我们太太如今正梨香院里头和姨太太说话呢!” 老太太也接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薛家姑娘有日子没过来了吧!不过也是,薛家姑娘待选之秀,我这屋子里头还住着宝玉呢,着实不好出来走动。” 周瑞家的只能一脸的赔笑,却也应对不出个四六来。 贾母见状,遂不再往下说,只摩挲着黛玉的脖颈问道:“姨太太有没有说她这次走,要不要将玉丫头也带了去?” 毕竟那边也是正经认得干亲,乔迁之礼若是不去也不好。 一旁坐着的林黛玉忙说道:“我不走。干妈说了,我是外孙女,理应陪着老祖宗过年的。” 贾母听了,一时放心下来,冲着林黛玉就是一脸的慈爱,口中欢喜的说道:“你就安心在这住着吧!你母亲去得早,只留着你在我身边亲自照料着,我才安心。” 一时间又瞧见周瑞家的手里捧着的盒子,开口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周瑞家的一阵为难,连忙赔笑道:“是姨太太送给所有姑娘们的宫花儿。” 贾母闻言,看了一旁的黛玉,随口说道:“有没有玉丫头的。” 这个真没有。 只可惜周瑞家的不敢这么说。适才被薛夫人送宫花的欢喜蒙住了心。这个时候倒有些不好说话了。若是和老太太明说吧,叫人知道一个奴才和主子带一样的东西着实不像。可若是推脱了过去……现如今那锦盒里头还剩下两支宫花呢…… 周瑞家的想着,愈发的后悔。怎么不在进屋之前藏好了呢! 同时又愈发的埋怨起老太太来。平日里年辈儿的也不叫她一回,就赶着这次有了好事儿来叫她说话,偏偏又弄出这么尴尬的问题来。瞧老太太的样子适才对他们太太还有些不满的,如今若是知道了其中的缘故。指不定自己就得挨一顿排揎。 老太太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她自然知道薛家待玉丫头的好处。也就没放在心上。这话要赶在以前,周瑞家的随便糊弄一句也就过去了。谁承想她今儿不知怎么猪油蒙了心,连句稳当话儿都不会说了。 老太太心里一气,老人家的执拗劲儿也就上来了。面上笑容愈发慈爱,口中问道:“什么宝贝东西让我看看都舍不得的。” 说着,摆手示意鸳鸯将锦盒掀开来瞧瞧。 鸳鸯笑着走上前去,接过锦盒。趁着老太太不注意给周瑞家的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回头说道:“回老太太的话,是两朵新鲜样式的花儿。” 老太太闻言,抬头瞧了瞧,回想起适才周瑞家的说的话,连连笑道:“瞧这制式可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姨太太真是太客气了。” 又冲着周瑞家的说道:“既是如此你利落回话就是了,站在那里呆愣半晌,还支支吾吾的。这姑娘们可是都送到了,怎么单单留下这两支呢?” 周瑞家的应对不及,只得为难的干笑了两声,凑到老太太跟前赔笑道:“剩下两支就是林姑娘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狐疑,眼皮子眨了眨,倒也没有说话。 林黛玉闻言,则有些莫名其妙。探身一瞧,只见那偌大的盒子里头只剩下两支干巴巴的红花,一只红的,一只紫的。心下有数,面上冷笑道:“周姐姐记错了吧,这里头哪有给我的?” 周瑞家的不明所以,又看到一旁贾母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只得谄笑着说道:“确实剩下这两只是林姑娘的。” {阅读就在,.} 林黛玉见状,忍不住心头火气,冷笑道:“别说宝姐姐待我的情分,会不会把别人挑剩下的再给我。且说我如今还守着孝呢,这一支红的一支紫的你叫我往哪儿带?” 言毕,瞧见周瑞家的一脸愕然,又止不住心中的腻歪,补充说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稀里糊涂的。” 说着,竟起身甩了甩衣袖,冲着老太太说道:“外祖母,玉儿觉得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容贾母回话,径自摔了帘子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薛之章马上要进京了,那么小呆子一家就必须搬离荣国府鸟 可是荣国府当中还有一些烂事儿没处理 比方说之前提过滴宝钗替黛玉妹妹报仇滴事儿 还有一些东西, 所以要用两三张将荣国府滴事情做个小结 嘎嘎~~ 所以因为没有见到师先生而欲求不满想要pia飞某八滴亲们 可以用留言淹死我吧~~~ ╭(╯3╰)╮ 46、皇商 ... 46、皇商 第四十六章经波折黛玉宽心露端倪宝钗生计 不提黛玉气不平的摔帘子出了贾母的屋。且说薛宝钗这般避开了王夫人两个径自回了西屋。伸手招过莺儿悄声问道:“你瞧雪雁回来了吗?” 莺儿来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黛玉面色含嗔的摔帘子进来。后头锦瑟、雪雁两个紧赶慢赶的跟着,一个抱着小手炉,一个胳膊上搭着戴青羽缎斗篷,口中连连叫着:“姑娘慢些,姑娘慢些。” 宝钗见此形状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将黛玉拉了进来,顺手将一旁挂着的厚重外衣披在黛玉身上,莺儿取过雪雁手中的小手炉塞到黛玉手中。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子,宝钗这才倒出功夫来斥骂道:“大冷的天你这是作什么呢,死也不捡个好日子。” 林黛玉冷笑道:“他们巴不得我死了呢!成日里编排说嘴的还嫌不够,如今竟越发的作践人了,只恐我死慢了半刻碍了他们的眼。” 宝钗心中狐疑,也顾不得审问雪雁的事情,忙坐在黛玉身旁问道:“这又是谁惹到你了?” 黛玉抿了抿嘴,将周瑞家的送宫花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末了,愤愤不平的道:“一个个都是睁眼的瞎子,我顾忌着他们家的颜面不好戴孝,但整日里也是素净的扮相,竟都看不见半分。弄个别人挑剩下的大红大紫的花儿拿来给我戴。我缺他们家一支花儿戴不成?” 宝钗见黛玉气的淌眼抹泪的,只好将人搂进怀中摩挲着安慰道:“你理她们做什么?她们越不在意,我们过得越好才是。你这里气的什么似的,人家也不知道。反若是气坏了身子,林伯父和林哥哥岂不心疼?” 林黛玉闻言,这才微微的止住了。只坐在一旁闷闷的不说话。 宝钗见状,转身冲着莺儿说道:“昨儿哥哥拿回来的几只钗子你放哪儿了?” “在常放东西的螺甸柜子里。”莺儿说着,起身进了侧面堆东西的房内,开了螺甸柜子。拿出一只珍宝镶嵌的异常精美的檀木盒子转身回来,宝钗接了过来。打开那盒子递到林黛玉面前:“今儿姨母和周瑞家的过来说话。我妈想着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不管怎么说都是叨扰添烦了。恰好前儿宫里头赏了几支新鲜样式的堆纱绢花儿。颜色鲜艳的很,倒是很符合府上姑娘太太们的喜好。妈妈就顺手交给周瑞家的让她给府上各姑娘送去。最后两支本是做人情送给了周瑞家的回去玩玩。只是没想到老太太突然将人叫了过去……” 黛玉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接口说道:“于是她就拿我做人情?真是可惜了了,我没给这个台阶下。” “我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有我们赏赐的恩典,哪里有她做的顺水人情?”薛宝钗漫不经心的劝了一句,然后将那檀木盒子塞到林黛玉手中。“你的我早就给你留出来了。也是宫里头赏下来的一对和田玉钗。玉质温厚细腻,是难得的珍品。” 林黛玉低头瞧了,拿起一支放在手上把玩,只觉得果然触手升温,异常难得。不由得动容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要——” “你我姐妹之间,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宝钗合上林黛玉的手,柔声劝道:“我之所以把这钗子给你,是因为我觉得妹妹的品格就像这上好的白玉一样。纯净剔透,不染尘杂。且至坚为玉,我希望妹妹能和最好的白玉一般,虽温润和婉,但一定要坚强自立才是。” 林黛玉听着宝钗的劝告,愈发的感动。同时也情不自禁的自怨自艾,低头说道:“我怎么敢比美玉的品格。我不过是个嘴尖牙利过来打秋风又没有眼色的穷亲戚罢了。” 宝钗笑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下一件事儿。” 说着,扬声吩咐道:“莺儿,将我昨天叫你收拾的那个锦盒拿过来。” “哎!”莺儿应了一声,连忙走到里间儿书房侧壁的架子上,将一只绣着江南山水花样的锦盒拿了下来,转身交到宝钗手中。宝钗顺势递给了林黛玉。 林黛玉有些狐疑的看了宝钗一眼,掀开盒子,低头一看,不由得愕然—— 虽然这东西之前未见过,可林黛玉随着薛夫人和宝钗学习管家也有一两个月的功夫,倒也掌握了皮毛,最基本的,田房地契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宝钗笑着开口说道:“还记得你前阵子给我那十万两银子吗……这几件商铺是哥哥这两个月和南安王府打对台的时候从她们手里挤兑下来的。都是在京中最好的地点上,你若是不想做生意操劳,就将铺子租出去也可。这两处庄子则是林大哥哥着我送给你的。他说妹妹既学着管家,正好拿着这几处练练手。他一个成年男子,不好总进内院儿来走动,所以只好拜托哥哥给我送过来。” 林黛玉低头瞧着,微微红了眼眶。 宝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的心也放宽一些。你上有父亲哥哥照料,还有我们一家子帮衬,如今又有了买卖地土。听林家哥哥的意思他在京中也是有房有地的。哥哥说他如今正在为林伯父调职的事情上下走动,兴许过两日也进京来了。到时候瞧见你整日里被怄的哭天抹泪的,岂不心疼?” 林黛玉滚着泪珠点了点头。 宝钗又道:“我知你的心思……我们住进来头一天就给了公中两万两银子。现下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的。他们若是恭敬着也好,若实在不像,我们要走也就走了。只是现下年关已近,你和老太太又是那样的关系,我们也不好带你走的。叫外人看了,恐怕要说三道四的,于你清誉有碍。” 林黛玉默然点了点头,翻手擦了擦腮边泪珠,柔声说道:“姐姐的心思我自然明白的。只叫姐姐放心,我以前不过是左了心性,钻牛角尖儿了。如今已经想开了,断不会再有那种糊涂的念头了。” 顿了顿,又说道:“我自有父亲兄长疼爱,又有干爹干妈和姐姐的照料,旁人闲散碎语的于我来说不过是细雨拂面罢了。虽然湿漉漉的有些膈应,但到底与根本无碍。愿意处着我就住着,若是真的相看两相厌……我就闹着搬出去呗!左右丢脸的也不是我。” 宝钗习惯了黛玉的谨小慎微,步步三思。如今陡然见着林黛玉破罐子破摔的横气模样十分不适应。冷眼瞧着竟然有三分哥哥的呆气般。不由得笑着打趣道:“哎呦呦,这会子又硬气起来了。真不知那日晚上写‘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苦诗人又是哪个了。” 黛玉闻言大窘,立刻不依的搔着宝钗的咯吱窝道:“我不过是随意写写罢了……你竟然偷看我的诗稿……” “我不偷看,又怎么知道妹妹的心思……哎呦好妹妹饶了姐姐吧!”宝钗躺在拔步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 混闹了好一会儿,林黛玉才在锦瑟的服侍下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宝钗这厢也洗漱完毕过后,直等到黛玉那屋灯烛都熄了。这才悄悄召唤过莺儿吩咐道:“你偷偷去那边看看,雪雁若是没睡就叫她过来一趟,千万别惊醒了林姑娘。” 莺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不过片刻,就带着一脸急切的雪雁进了屋来。 那雪雁进屋之后,没等薛宝钗审问就径自说道:“姑娘,我今儿好像听见了上次在背地里编排我们姑娘的那位姐姐的说话声。” 宝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不会记错?” “绝对不会。”雪雁信誓旦旦的摇了摇头,“我中午回来那会儿在外头听了好久,确实是她没错。” 薛宝钗恍然说道:“怪不得你中午的时候那样失常,我还寻思着是什么事儿呢!” 顿了顿,又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雪雁摇了摇头,旋即补充道:“我虽然不认得她,但是我知道她是和二太太一块儿过来的。” 宝钗立刻扭头问道:“莺儿,你可知道今日跟着姨母过来的是哪位姐姐?” 莺儿立刻接口说道:“我听同喜姐姐说是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叫金钏的。” “金钏……”薛宝钗眼珠子一转,冲着雪雁淡然笑道:“没你的事儿了,回屋去好好服侍你们家姑娘吧!” 雪雁应了一声,乖乖回去了。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宝钗叫住了。“回来。” 雪雁立刻转身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事儿千万不能叫你们家姑娘知道。她心情才好些,你就别上去添烦了。”宝钗淡淡吩咐道。 雪雁立刻点头应道:“姑娘放心,我觉不会说的。” 宝钗这才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雪雁欠身退下。回了黛玉房中。锦瑟正在外间守夜。瞧见雪雁的身影不禁问道:“大冷的夜,你又去哪儿了?” 雪雁悄悄回道:“宝姑娘叫我去说话。“ 锦瑟更是狐疑不已,忙开口问道:“宝姑娘能叫你说什么话儿?别是你又犯错了让姑娘瞧见了吧!” “当然不是。”雪雁有些不忿的反驳道。探头瞅瞅里间儿,半天没动静。这才伸手叫过锦瑟说道:“你出来,我悄悄和你说。” “又来这套。”锦瑟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也确实惦念着雪雁的话。起身走到门边听了一会子,这才转身拉了拉雪雁的衣袖,两人摸着黑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刚刚出了房门,只觉得一阵冷风刮了过来。锦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抱怨道:“整天神神秘秘的,快说吧!” 雪雁回头看了看屋子,拉着锦瑟又往前走了几步,寻了一处僻静背风的地儿坐下。这才说道:“咱们远着点说话,别叫姑娘听见了。” 锦瑟听雪雁不停的绕弯子,忙不迭的开口催道:“你就快点儿说吧,等会子姑娘起夜叫不到人就麻烦了。” 雪雁这才清了清嗓子,凑到锦瑟耳边说道:“我今儿瞧见了上次在背地里编排姑娘的那个丫头。” “什么?”锦瑟瞠目结舌的问道。这事儿贾母也张罗着纠察老半天,结果也没个音讯出来。反而牵扯出一个奶嬷嬷偷小姐东西的事情来。荣国府避免事情闹大了会有更多丑闻,也就不声不语的不了了之了。怎奈雪雁这头又生出了波折。 “可不是嘛!”雪雁愤愤说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编排咱们姑娘的就是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叫金钏的那个……我早就看那个二太太不是好人,咱们姑娘刚来那天就给好几个下马威。还什么活菩萨呢……呸!” 锦瑟连忙说道:“这可不是瞎说的事儿……” “我什么时候传过瞎话?”雪雁有些不乐意的反驳道:“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和宝姑娘说过了,宝姑娘相信我就行。” “宝姑娘也这么说?”锦瑟顿时犹豫了。和薛家人一起处了这么长时间,对于宝钗的心机手段锦瑟还是隐隐知道的。既然她都这么断定的话…… “那当然。宝姑娘今儿叫我去就是为了这事儿。她还说叫我千万别告诉咱们姑娘呢!免得姑娘又伤心起来。”雪雁说着,开口叹道:“要说这宝姑娘对咱们姑娘是真好。那荣国府还是姑娘的亲戚呢,但凡有宝姑娘的一半儿来——” “行了,这话也是你说的。”锦瑟皱眉打断了雪雁的絮叨,起身说道:“既然宝姑娘让你把嘴闭严了,今后这话你就是烂在肚子里也别瞎说。我要回屋了,免得姑娘起夜……” 雪雁霎时间不满的说道:“真是……我还不知道这个……” 两人磨磨唧唧的往回走。谁也没注意到,那一片样式嶙峋的假石后面,隐隐露出一抹裙裾。定定站了片刻,顺着一条不显眼的小径离开了。 一阵夜风吹过,漫天青雪当中,隐隐传来两声轻咳…… 且说宝钗这一宿也没怎么睡熟。一时想着王夫人着人编排自家晚辈是什么意思,一时又想着会不会是雪雁听错了……身子仿佛烙饼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将将打了四次鼓,这才渐渐的囫囵过去。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渐渐有人走动的声音,清晨洒扫的声音。宝钗躺的心烦意乱,顺势也就起身了。 掀开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只见窗上光辉夺目,不由得心下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起的迟了。连忙探头看了看挂钟,却发现和往日起床的时间一样,心下不免狐疑起来。 顺手拿起一旁的厚重外衣披在身上,宝钗趿着鞋走到窗边,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原来不是日光,竟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将有一尺多厚,铺盖在院中地上,映出一片莹白。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 院中粗使的丫鬟婆子们正拿着工具洒扫呢,还有一群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子们,闹哄哄的在院子里玩作一团,渥着雪球丢来丢去,就连莺儿都凑上去热闹了。 宝钗顿时欣喜异常,忙走到门口扬声叫道:“先别忙着洒扫,好容易一场大雪,让他们玩儿个痛快吧!” 左右也住不了几日了,痛痛快快玩儿一次才是正经。 一群小丫头子听了宝钗的话不由得欢呼雀跃,莺儿搓了搓红彤彤的双手进来说道:“姑娘这么早就起了?” “我昨晚压根儿就没怎么睡。”宝钗随意应了一句,在莺儿的服侍下盥洗完毕。换上一套秋香色棉袄,藕荷色金银鼠比肩褂,湖绿绫绵裙,脚上一双掐金挖云玄青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天青羽纱面白虎皮里的鹤氅忙忙就往黛玉的西屋来了。 刚进了屋,只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嗦声。宝钗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忙走了进去,却见黛玉神色憔悴的倚在床上,面容苍白孱弱,一脸的病容。 “这是怎么了,昨儿还好好的呢!”宝钗说着,顺势坐在了床边儿上握着林黛玉放在衾被上的柔荑问道。 “昨儿晚上瞧见这漫天的雪,不知怎么就起了玩性,偷偷跑出去逛了一阵子,今儿早起就这样了。”黛玉淡然笑道。 “混闹。那晚上的风硬的要死,别说你这个病包子了,就是我这样的体格也不敢轻易出去闲逛的。”薛宝钗训斥着,伸手点了点黛玉光滑的额头,轻声叹道:“你什么时候能省点儿心呢?” “省心做什么,我巴不得姐姐能替我费一辈子的心,我才高兴呢!”林黛玉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是风寒罢了,喝两剂汤药就好了。我自小喝惯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姐姐放心,我如今明白过来了,外人再说什么,再做什么,我只当看戏就是,断然不会往心里头去的。” 宝钗闻言,心下一凛,下意识看了雪雁一眼,瞧见雪雁有些闪躲的目光,霎时间明白过来。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妹妹这么想自然是好事儿,只是犯不上拿自己的身子做垡子啊!” “我倒是真没这么想,谁叫她真的不争气呢!这就叫做世间不如意十之□,谁又能依着自己的心愿一直过活呢!”林黛玉微微一叹,冲着宝钗开口叹道:“咱们这些身为主子的都身不由己了,想想那些做下人的岂不更是?”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叫我听不懂了呢?”宝钗含笑问道,顺手给黛玉掖了掖背角。 “我是说那个金钏姐姐……”林黛玉轻叹一声,“自我入了荣国府以来,冷眼旁观,只觉得除了外祖母之外,也没个真心待见我的人。平日里除了姐姐之外,更无谈心说话者。那日我心中郁郁在园子里逛了半晌,只歪在一颗桃树下落泪。偏巧她看见了,柔声细语的劝了我半晌。叫我想开些……” 黛玉说着,不知滋味的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兴许她也是为奴为婢,身不由己呢!” 宝钗闻言,不由得大怜,只是越发不赞同林妹妹的说法。当即冷笑着反驳道:“这个身不由己,那个奉命行事,于是就能心安理得的编排别人,算计别人了?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姨母身边大小丫鬟无数,她又是个得力的人,若是她有心推脱的话,姨母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驳了她的面子,可见人家也未必将这个当做一件要紧的事看。偏偏前头算计了人,后头又过来讨好卖乖,惹人同情,没得叫人恶心。” 林黛玉听了,眼珠子一转,开口问道:“姐姐是说……” “我看这个丫头心计大着呢!一举一动都算计好了的章程,偏偏又打量着妹妹性子和软,即便知道了什么蹊跷念在之前的情分上也不会多做计较,这才有恃无恐的继续兴风作浪。” 林黛玉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瞧着她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宝钗拍了拍黛玉的手臂,开口说道:“我们又没和她深交,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又怎么知道。不过是人心险恶,以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努力罢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谁也不是泥菩萨,难道生来就是让她做垡子编排非议讨好别人的?” 林黛玉见这种情况,也不好再多说,只得试探着问道:“那姐姐的意思是……” “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周章,也不会断了她的筋骨,不过是小惩大诫,让她明白明白,咱们姑娘也不是泥捏的罢了。”宝钗说完,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瞧着外头的天气着实不错,还下了好大一场雪。我在金陵从没见过,可喜人了。原本还想让你陪着,我们一同出去逛逛,现下想来竟是不成了——” “哪就娇贵到那种地步了。”林黛玉说着,费力的撑起身子,冲着宝钗笑道:“等会子我喝了汤药,发发汗,就和你一起出去。见天儿在床上歪着,没病也躺出病来了。兴许和你走动走动也就好了呢!” “今儿个不行,好歹稳当稳当再出去。”宝钗说着,也不容林黛玉置喙,忙吩咐锦瑟将早膳摆了,陪着黛玉吃过饭后,又盯着黛玉把药喝了,这才转身回了正房。 进屋就瞧见薛夫人和薛蟠两个吃饭呢!薛蟠挑挑拣拣的撅着嘴,十分不乐意的模样。 宝钗不由得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今儿早起说想吃豆浆油条,哪里给他现弄去。”薛夫人笑着说道:“劝他吃了一碗稀粥两个包子,这就不乐意了。” 因为这两天就要搬离荣国府的缘故,薛夫人收拾箱笼的同时也将一竿子不必要的人都打发回薛家大宅了。只想着在荣国府大厨房这厢对付两天,这也是和王夫人说好的。哪知道薛蟠就闹起来了呢! “搬东西是搬东西,人是长脚能自己走的,这么着急打发了做什么?”薛蟠不满的嘟囔道。 “傻孩子,我这不是怕别人以为我们不走嘛!何况也就今明两天的功夫,你就别闹了。实在想吃的话待会子出了荣国府,你去福源馆吃吧,啊!”薛夫人叹息一声,道:“若不是挂牵着玉丫头,我也早走了。” 薛宝钗一听,只觉得有什么缘故,不由问道:“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府中有人盼着我们快走不成?既是这样,我们还是快快走了妥当。”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左右是人家婆媳较劲儿,和咱们无碍。”薛夫人透了一句也就不再提。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昨儿老太太叫周瑞家的问了好一通话,薛姨妈有些多心罢了。 宝钗这才开口说道:“我也是担心林妹妹呢!你说咱们走了之后,她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半晌,宝钗又道:“昨儿晚上雪雁说……” 说着,又将金钏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薛蟠一听,不由得嗤笑:“原来是那个丫头。” “哥哥认得她?”宝钗闻言,也有些狐疑。毕竟是舅母身旁的丫头,哥哥怎么会…… 薛蟠可没想到妹妹心中的弯弯绕,点点头呆愣的说道:“啊,就是总缠着宝玉逗他吃胭脂的那个金钏嘛!” 宝钗心中一动,细细听着薛蟠竹筒倒豆子讲故事般说了好一通后,这才雍容笑道:“哥哥今天可是要进宫的?” 薛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讪讪说道:“圣上传我进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薛宝钗但笑不语。她自云守拙,安分随时。外间爷儿们的事情她是不大打听的。今儿突然说起这话,也是有目的在。 “哥哥进宫的时候,除了见圣上,是否也能见到上皇?”薛宝钗淡淡问道。 薛蟠倒吸了一口凉气,瞅着薛宝钗惊恐问道:“你想干嘛?” 因为这两天惹祸的缘故,徒臻虽然黑着脸面帮他收拾烂摊子,但被一摞摞弹劾奏折包围的感觉想来也是不大好的。因此这两天见到他就大放冷气。如今一个还没招惹完,妹妹还让他去勾搭上皇……真怕他死的不够惨啊! 薛宝钗被逗得忍俊不禁,勾了勾嘴角,这才走到薛蟠身后,一边帮他揉捏着脖颈一边说道:“哥哥辛苦了。我想着哥哥之前不是提过上皇和皇太后对林大哥哥和林妹妹的事情很有兴趣吗?能不能想个折叫皇太后召见一番……” 免得屋里头那些个没眼的下人作践。 薛蟠一阵头疼,低着头嘟囔道:“皇宫不是我家开的啊!圣上这两天对我很不满啊!我连圣上都不敢见别说是上皇了啊!这个档口要我一次见两个皇帝我会死的啊……” 其纠结的模样就好像一个被人抛弃了的狗崽儿,眼巴巴的看着薛宝钗。 薛夫人一阵轻笑,连忙说道:“宝丫头快住了吧!你别为难你哥哥了,你哥哥最近焦头烂额的,咱们不给他添乱了。” 顿了顿,又冲着薛蟠说道:“你也别太辛苦。南安王府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剩下的事儿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 薛蟠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更没心思吃饭了。随手扒拉扒拉两口稀粥,放下碗筷说道:“那我走了。” 薛夫人和宝钗连忙起身相送。薛蟠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回头说道:“林妹妹的事儿我尽量去办,不过……” 薛宝钗会心一笑,连忙接口说道:“我也不懂得外间的事情,不过是随口一说。哥哥若觉得不恰当,先不提了也好。” 薛蟠点了点头,转头走了。 这厢薛夫人和薛宝钗自去收拾箱笼不提。 到了傍晚,王夫人在金钏的服侍下过来说话。瞧见梨香院里头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大箱小笼,大包小裹的林林总总摆了一地。心下愈发的黯然。当即拉着薛夫人的手道:“咱们姐妹两个自从出嫁后再没什么往来。原本想着你这番进京能好好亲近一番,谁知道没住两天你又要走了。” 薛夫人含笑着回道:“前后两个多月,也不短了。亲戚之间关系再好,也不好这么叨扰的。” 王夫人立刻接口说道:“姨太太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薛夫人也没接茬,挽着王夫人的手进了里间儿,一边笑着说道:“外面都是收拾好了的行礼,乱乱糟糟的。咱们还是里间儿吃茶清净。” 王夫人走了进去,打量一番,开口说道:“怎么不见宝丫头呢?” “姑娘家的细软更多,在她屋子里头收拾呢!”薛夫人说着,冲着一旁的同喜说道:“还不快去西屋将宝丫头叫过来,和她姨娘好好说会子话才是。” 同喜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出去了。不过片刻,门口的半旧绸缎帘子一阵晃动,宝钗含笑着走了进来。 王夫人定睛打量,只见宝钗也向往常一般,乌黑的头发随意挽了一个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绵裙,虽一色半新不旧,但硬是让她穿出通身的气派雍容来。不由得越发喜爱了。 宝钗走到跟前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一双杏眼在一旁立着的金钏身上打量半晌,突然轻笑着走上前去,拉住金钏儿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这位姐姐好颜色。果然是姨母会□人,瞧着姐姐水葱似的灵秀,比那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体面一些呢!” 王夫人听了,虽然狐疑宝钗怎么突然就注意到了她。但也是一番的得意不说。且她如今正想着如何与宝钗亲近呢,听见这话,连忙凑趣着说道:“你若是喜欢,我将她给了你可好?” 宝钗连忙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金钏姐姐是姨母身边的大丫鬟,姨母仪仗得很。我又怎好夺人之美呢!何况……” 宝钗眼珠子一转,掩口笑道:“金钏姐姐这般颜色放在我身边多可惜啊!这么好的丫头合该留给宝兄弟才是。听哥哥说,金钏姐姐和宝兄弟关系很好呢!姨母将人给了我,回头宝兄弟再去闹我哥哥,那多不好啊!” 金钏被打趣的满面通红,死死的低着头不说话。薛夫人也凑趣的笑不拢嘴。王夫人一旁见了,也只得笑着说道:“瞧这宝丫头,我还以为她是个稳重的,如今竟也促狭起来了。” 薛夫人含笑着解释道:“好叫她姨娘知道,宝丫头原本就不是个稳重的性子,不过是人前装相罢了。背地里多少古怪想头呢,和她哥哥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那才好呢!原本就是小丫头的年纪,就该天真烂漫了些,只要人前不出错处就好。”王夫人说着,伸手拉住薛宝钗坐在自己身边。“我就喜欢宝丫头的品格。” 只是说话间,止不住拿眼神偷偷打量着金钏,神色讳莫如深。 宝钗见了,和薛夫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宝钗开始出手了嘎嘎~~ 感谢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3╰)╮ 口耐滴读者妹纸们要推倒,推到嗷呜~~~ 47、皇商 47、皇商 第四十七章近年关薛家辞别荣府遭弹劾薛蟠胡搅蛮缠 王夫人在梨香院一直闲话到饭点儿的时候。老太太派鸳鸯过来请梨香院所有的人过去吃饭,大家这才和和气气的起了身,欢声笑语的朝着老太太的上房走去。 因这顿酒菜带着给薛家人践行的缘故,倒也比往日里更加隆重热闹了一些。贾母内院中甚至还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戈两腔皆有,依依呀呀的,好不热闹。 薛家众人过来的时候,贾府的姑娘奶奶们都已经到了。王熙凤站在地上不断张罗着,安排丫头们安设桌椅。迎春三姐妹笑着迎了上来讲薛宝钗团团围住。探春笑着说道:“怎么这就走了呢,真叫人舍不得。” 宝钗雍容笑道:“等家中收拾妥当了,请你们过去玩耍,可别驳了我的面子才是。” 惜春年纪最小,正是爱玩儿爱闹的年纪,听了这话立刻欢喜的说道:“别人不管,我是肯定要去的。只盼着姐姐家去了后别忘了我们这些个姐妹就是。” “瞧这话说的。”宝钗爱怜的将惜春拢在怀中,笑道:“我忘了谁,也忘不了我的惜春妹妹呀!” “这话说的太假。”惜春摇头笑道:“这里头倒是有个人是姐姐断然忘不了的,只可惜这人不是我罢了。” 说着,挣开宝钗的怀抱走上去搂住黛玉的胳膊,嬉笑着说道:“从今儿个起我就赖上林姐姐了。就算薛家姐姐忘了我这个妹妹,总归不会忘了林姐姐就是。我就是蹭着林姐姐的光,好歹也能去了你们家。” 一句话说的大家哄堂大笑。薛宝钗哭笑不得的点了点惜春的额头,开口说道:“好个促狭的丫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黛玉则是抿嘴笑道:“那你就跟着我吧!免得宝姐姐接我过去的时候把你给忘了。” 那探春顺势说道:“既然如此,薛家姐姐出了梨香院之后林姐姐自己怪没意思的,我搬过去陪你可好?”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薛夫人下意识看了尤氏一眼,发现尤氏冲着她友好和善的点了点头,遂也心照不宣的含笑回应。 王夫人见状,拿起手帕掩了掩嘴角低头不语。邢夫人幸灾乐祸的饬了一声。上首的贾母不动声色的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开口笑道:“你林姐姐和薛家姑娘住在一块儿习惯了,如今薛家骤然搬走倒叫她闪了一下子般。你若是愿意搬去和他一块儿住,那自是再好不过的。” 贾母这话一出,迎春、探春两个立刻闪过一抹艳羡的神光。现如今他们姐妹三个都住在王夫人房后的三间小抱夏内。虽然一应用度都如往常,但到底没有梨香院来的自在。何况梨香院可是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巧精致自是旁的院子无法比的。 贾母瞧见了,立刻又说道:“那梨香院前院儿后院儿,大大小小十余间房舍,只住着你们两个怪可惜的。迎春和探春丫头所幸也搬过去住好了,年轻的姑娘们住在一起玩耍读书,也自在许多。” 迎春、探春两个立刻欢喜异常的谢了。 一旁的王夫人突然开口说道:“既是年轻的姑娘们住在一处,那梨香院再住着林家大爷也就不方便了。不如让林家大爷搬出来和我们老爷的清客们住到一处,他们都是文人,吟诗作赋也有话说。” 林黛玉听了,微微冷笑。真当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了,将二品官员的嫡长子和一堆闲来解闷的清客们放在一起,亏她想得出来。 薛夫人眨了眨眼睛,立刻接口说道:“我听蟠儿说,子毓这两日都被圣上叫进宫中应对,吃住都在宫中的。再有圣上天恩,可能恩典林大人过年的时候0上京和子女团聚……听说子毓这几日也着下人收拾在京中的宅院呢!若是府上着实不方便的话,这次我们收拾箱笼的时候,所幸也将他的东西收拾了,先打发他家去也好。” 贾母一听,心下好奇,不由得问道:“怎么林家大爷在京中还有宅院不成?以前可从未听他提起过?” 薛夫人不动声色的笑道:“子毓乃是一甲状元出身,京中自然有好些同年同僚。托人置办个宅院也不是什么费神的事儿。再者他如今深受皇恩,想来这次叙职之后少不得补个京官陪在圣上身边。如此一来,更得在京中有个落脚之处了。” 贾母闻言,满面慈爱的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他老子来了自有他老子领他出去,如今没个长辈在外,还是住在荣国府好一些。左右也不过是个年景儿的功夫。” 顿了顿,又道:“不过让子毓和姑娘们都处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大像。这样,府上东北处有一所更为幽静的屋舍,适合潜心读书。叫子毓收拾收拾搬到那边去,顺道也将那院子里收拾出一套屋舍来,叫宝玉住进去。” 贾宝玉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坐着,听到贾母这句话不由得心下一惊,连忙开口说道:“我不去。” 霎时间,屋里头的人都住了口,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贾宝玉脸上一红,连忙掩饰的说道:“我要陪在老祖宗身边,哪儿也不去。” “让你和子毓学习一下经济学问,省的你成天晃晃悠悠的惹你老子生气。”贾母故作威严的道:“再者子毓是客,伦理你该陪着才是。” 如此,也不会显得林墨之搬出来的太过突兀。 王夫人眼眸微微闪烁了一番,犹豫再三,到底没有再开口。 王熙凤见状,立刻招呼着众人说道:“都别在屋里头站着说话啊,大家快坐下,老祖宗,是不是让人传膳了?” 于是贾母招呼过薛夫人、宝钗、黛玉及宝玉和她在上首坐了。下首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纨一桌,三春一桌,王熙凤则地上布菜张罗着。 一群群身裹绫罗的小丫头子们端着菜肴穿插在大堂内,王熙凤指挥着大家将各式菜肴都上了桌儿,时不时还和贾母逗弄两句,戏台子上又重新唱了一出,气氛霎时间热闹起来。 贾母看了一圈儿,方才问道:“怎么不见蟠儿呢?” “进宫去了。”薛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圣上召见,早起就走了。这时候还没回来,估计今儿也回不来了。” “那也是圣上的恩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贾母含笑着应了一句,回首看了一眼身旁懵懂不知四处嬉笑的宝玉,微微轻叹了一声。 王熙凤连忙拿着戏折子递到贾母面前,笑着说道:“老太太别光顾着和他们说话,快些点戏才是。” 贾母接了过来,转手递给薛夫人道:“今儿是给你们践行,理应你来点才是。” 薛夫人推脱道:“我不常看戏,这些东西我也不太懂,还是老太太点吧!” 贾母见状,又转过身来冲着薛宝钗道:“那你来点一出吧!” 宝钗推让一番,无法,随意点了一折“西游记”。闹闹腾腾的,贾母倒是觉得欢喜,林黛玉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了薛宝钗一眼,薛宝钗回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在场面上,薛宝钗永远都是个识大体,顺人意的大家闺秀。 因贾府的席面向来都是重盐腻油,并不符合薛宝钗的口味,所以席面上薛宝钗也没怎么吃菜,只是和大家闲话儿不断。只听着那宁府的尤氏笑道:“来了这么久,也没请你们过府去坐坐。原本想着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聚聚热闹,可没想你们这功夫又走了。有时间可记得过来啊!” 那厢薛夫人立即答道:“等我们老爷上京稳当之后,我们家也要请几桌席面热闹热闹,你到时候记得过来就是。” 那尤氏含笑着回道:“一定,一定。” 一场席宴吃到了夜深方才散了。薛宝钗拉着林黛玉进了西屋坐下,吩咐莺儿下厨做了两道简单小菜儿,这才转身冲着林黛玉说道:“他们府上的东西,我可吃不惯。我想着你定是也吃不惯的,还好……” “可别说了,我还犯愁你走了之后我怎么办呢?”林黛玉有些犯愁的叹了一口气。“现如今都已经这般嫌弃了,若是再闹闹腾腾的弄出个小厨房来,岂不更糟非议。” 薛宝钗笑了一声,拉住林黛玉的手说道:“瞧你愁得,忘了一句话不成?” 林黛玉也歪着脑袋问道:“什么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薛宝钗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你如今自己掌着土地买卖,一应用度与旁人不相干,喜欢吃什么就打发丫头去厨房给你做了,顶多给几个赏钱。这样既方便了你,也成全了他们,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黛玉嗤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亲戚家住的,比个酒馆客栈都破费了。” “你这张嘴啊!”薛宝钗摇了摇头,伸手掐了钱林黛玉的粉腮,无奈的说道:“真真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今后说话可注意着些才好。” “有什么可注意的呢?”林黛玉两手一摊,豁达的说道:“姐姐自是恨我不着,我也用不着他们来爱我,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 薛宝钗轻叹一声,伸手摩挲了一下林黛玉的脖颈。 半晌,林黛玉突然问道:“今儿干妈说爹爹要进京的事儿……可是真的?” 薛宝钗开口回道:“我也是听哥哥说了那么一嘴,倒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林黛玉闻言,轻叹一声,道:“若是真的……就好了。” 一时间两人俱都没了言语。半日,薛宝钗轻叹一声,冲着林黛玉说道:“夜深了,我们也休息吧!” 于是两人宽衣上床,自是一夜无话。 至次日一早,梨香院众人洗漱完毕。薛夫人带着穿戴整齐的薛宝钗到贾母上房请安拜别,众人又是闲话了好一会子。期间有薛夫人赔礼道:“你瞧着蟠儿因事进宫,昨儿一夜也没回来。竟然临走之前也未曾向老太太拜别,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才是。” 那贾母闻言,寛声笑道:“姨太太说这话就外道了不是。虽然你们搬出去住,可咱们到底还是亲戚,难道以后就不往来了不成?以后有机会,叫蟠儿过来请我请安也是一样的。” 薛夫人含笑应了。另一侧林黛玉拉着宝钗的手依依惜别,时时不忘嘱咐道:“你们那里安顿好了之后,别忘了接我过去坐坐。” 薛宝钗挽着林黛玉的手连连应道:“你放心吧!我回去之后和妈张罗屋子,一定给你安排出来,时时叫你过去小住才是正经。” 一旁惜春也不甘寂寞的插口道:“还有我呢,别忘了我。” 探春、迎春也连连说道:“以后可常往来啊!” 于是又拖拉了好一阵子,直等到中午饭毕喝过了茶水,薛家众人这才在荣国府的热情挽留下,出了大门。 回到在京中的薛家大宅之后,又是好一番的整顿不提。 且说薛蟠这厢惴惴入宫,被戴权小意着请进了乾清宫。徒臻正伏在案后批阅奏折,林墨之在一旁垂手而立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安静的掉根儿针都能听见,薛蟠也不由自主的屏息起来,蹑手蹑脚的站在角落里,低眉敛目,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过了约有半日,薛蟠的脚都站麻了,腿都快抽筋儿了。徒臻这才直起了腰身,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口中调笑道:“今儿怎么这么安静,反常的不像你啊?” 薛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冲着徒臻谄笑道:“圣上日理万机,小人怎敢惊扰了圣上?” “小人?”徒臻玩味的重复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说道:“可不是小人嘛!你那句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口号早就传遍了四九城了。现如今你就是说你不是小人,恐怕也没人相信了。” 薛蟠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喃喃应道:“是吗?” “是吗?”徒臻挑了挑眉,指着案子上一摞摞半人高的奏折说道:“知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 “国家大事,我一个升斗小民怎么知道?”薛蟠添脸笑道。 “你这个升斗小民可不简单啊!多少朝廷大员把眼珠子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徒臻将自己靠在椅背上,伸手揉捏了一下鼻梁,开口说道:“那上面都是弹劾你的奏折。” 薛蟠吞咽了一番口水,小生怕怕的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惴惴的说道:“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当然,不光是有弹劾你的,还有弹劾朕的。”徒臻扫了薛蟠一眼,又轻飘飘的说道。 “啊?”薛蟠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胆儿肥了他们,竟然连圣上都敢弹劾,知不知道什么叫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朝廷大把大把银子的养着他们,可不是让他们长舌妇似的,说长道短。” 徒臻哭笑不得的瞪了薛蟠一眼,口中说道:“你又有理了?” 不过口上虽然这么说,但神色到底缓和下来了。 薛蟠见状,立刻顺杆子问道:“那个……那群长舌妇都说圣上什么呢?” “朝廷大员,不可非议。”徒臻瞪了薛蟠一眼,这才说道:“无外乎是纵容恶徒,与民争利之言,朕也不曾放在心上。” “恶徒?”薛蟠不敢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居然说我这么爱大雍,爱家庭,爱父母的有爱青年是恶徒?” “南安郡王在前头打了胜仗……国之英雄的家眷居然被一介无功无禄的闲散侯爵给欺凌了,朕有何颜面犒赏三军?”徒臻低垂着眼睑将眸中思绪彻彻底底的掩盖住,不温不火的说道:“现如今,朕也成了不分黑白,宠幸奸佞的昏君了。” “我呸!”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年头,会打仗的多了去了,不止他南安郡王一个,用不用得着这么仗功欺人啊!这帮大臣也是,怎么比婊、子还无情无义。即便婊、子拿了我的钱还得笑脸相迎呢!哦,刚把银子揣腰包里头转过头就不认账,有本事把吃了的钱吐出来,吃人嘴软的道理都不懂!” 徒臻瞧见下首薛蟠骂骂咧咧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薛蟠突然问道:“圣上,谁说我无功无禄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徒臻端起了案上的茶盏,掀开茶盖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 “掰扯掰扯呗!我倒想问问我们薛家每年上缴国库的银钱不是功劳,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我说成恶徒的大臣又有什么功劳了?”薛蟠翻着白眼说道。 “哦?”徒臻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古井无波的问道:“你认为你们薛家的功劳很大?可知你现在的模样又是一条矜功恃宠的罪过。” 薛蟠看了徒臻一眼,突然贼兮兮的笑道:“我们薛家最大的功劳就是巴上了圣上做靠山,可惜这条没人敢弹劾。就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吧!小爷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不遭人妒是庸才啊!” 徒臻冷眼看着薛蟠洋洋得意的模样,愈发止不住眼中的笑意。定定看了薛蟠半晌,方才叹息一声,开口说道:“罢了,谁让朕当年承诺过不会让你受委屈呢!只是你要记得,只此一次,以后再不准如此横行霸道了。” “他们不来惹我,我也不是那主动生事的人啊!”薛蟠笑不拢嘴的对付一句。举目瞧瞧四周,"> 竟然抬腿走到皇帝身后,一双手按在徒臻的肩膀上揉捏轻垂,一脸谄媚的笑道:“圣上辛苦了,小的给您锤锤。” 徒臻止不住的一阵愕然。刚要开口训斥薛蟠无大无小的行径,回头看到薛蟠那狗腿的笑容和眼中真诚的笑意,不由得讪讪住了嘴,冷哼一声,安然的享受着薛蟠的揉按,一边开口说道:“南安郡王府的事情到此为止,从现在起你那个什么商会不准在针对南安郡王府了。” “是精诚商会。”薛蟠小心翼翼地纠正,然后开口问道:“那要是南安郡王回来后处处针对我呢?” “你不会忍一忍吗?”徒臻烦躁的说了一嘴。眼角瞧见薛蟠骤然失落的小脸儿,轻叹一声,忍不住说道:“你是朕的人,朕也不会看着他太过分的。” “那就是说还要被欺负了?”薛蟠撇了撇嘴,一脸指控的瞧着徒臻说道:“是圣上当初说我不会受欺负了我才来京城的。结果到了京城没两天老妈妹妹都让人指着鼻子骂了。现如今你还让人来欺负我,我还不能还手……” 薛蟠不满的哼了一声,没往下说。只是手上的力道愈发重了。 徒臻被薛蟠说的一阵心烦意乱,伸手往狠了揉捏薛蟠的脑袋,直到将发髻全部弄乱了,这才算出了口气的说道:“朕自有道理,不容你置喙。” 薛蟠眼珠子一瞪,满面怒容的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现在他们欺负我明摆着就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圣上难道不生气吗?” 徒臻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薛蟠。半晌,叹息说道:“你现在这个模样……真的很像奸佞宠臣。” 薛蟠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阴测测的谢道:“多谢圣上夸奖。” 徒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说一更不爽,那么瓦们从今天开始就双更吧 嗷呜~~~ ~\(≧▽≦)/~啦啦啦 48 皇商 正文48皇商 第四十八章纨绔浅言论分寸先生出手戒南安 当天晚上,垂头丧气的薛蟠自是被徒臻留在宫中一顿安抚不提。而径自陷入到自怨自艾的怨妇情节的薛蟠也是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了—— “墨汁儿怎么不见了?”薛蟠戳了戳碗里的鱼肉,一脸茫然的问道。 “去办事了,你以为谁都可以住在宫里头吗?”徒臻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这两天都没回过荣国府,我还以为他在宫中住了。”薛蟠起身想要叨一筷子八宝野鸭,一旁站着的戴权忙不迭的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薛蟠布了菜。 薛蟠坐下笑着道谢。戴权连说不敢,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上首徒臻见了,但笑不语。 饭过三巡,薛蟠窥着徒臻的脸**言又止。 徒臻笑着问道:“又起了什么幺蛾子,还会这套了。等会子朕不耐烦下了桌,看你和谁絮叨去。” 薛蟠连忙堆起笑脸说道:“就是上回我妹妹去给上皇和皇太后请安……我说我们家还有个神仙似的妹妹,皇太后说改天想瞧瞧的事儿……” 徒臻尝了一口佛手金卷,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的是林墨之家的那个?” “就是她。”薛蟠嘿嘿笑道:“现如今在荣国府里头住着,结果里头一堆没眼色的东西。所以想请皇太后给我妹妹仗仗腰。” 徒臻嗤之以鼻,道:“你把我们皇室看成什么了?” 薛蟠笑道:“左右都是天子万岁,接着龙气的人。这等的威严肃穆,宵小退散,诛邪远避。” “这么一会儿朕又成了门神了。”徒臻摇头笑道:“也罢,左右这两日上皇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正絮叨着少年之事,还说要见见上京赶考的甄家公子。又有你父亲进京叙职,上皇少不得也要见见……朕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你回去等消息。到了那日,你们一同觐见就是。” “多谢圣上。”薛蟠笑着谢了。转身抢过戴权手上的筷子给徒臻殷勤的夹了一口菜,口中还说:“圣上日理万机,多吃些补补身子。” 徒臻低头看着碗里碧绿无比的菠菜,又瞧了瞧薛蟠笑不拢嘴的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欣然饭毕,徒臻不待喝茶就继续伏案桌前批阅奏折。薛蟠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就没意思的哈气连天。气氛渲染的徒臻都有些乏累了。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开口斥道:“安静一些。” 薛蟠委屈的撇了撇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身子缩在太师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困顿的不行。 徒臻轻叹一声,冲着戴权轻声说道:“你待他去暖阁睡会儿吧!” 戴权低声应了,悄悄走到薛蟠跟前,仔细看了看,回头说道:“圣上,薛家小爷已经睡过去了。” “……”徒臻十分无语的看了薛蟠一眼,低声骂道:“猪!” 薛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满眼的金黄,侧着脑袋瞅了瞅,瞧见徒臻眯着眼睛躺在身旁。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胸前,呼吸清浅。 薛蟠砸吧砸吧嘴,小心翼翼地起身,从徒臻的脚底下溜下了床铺。一双脚赤着踩在地砖上,凉意顺着脚底窜了上来,薛蟠轻轻“嘶”了一声,缩了缩脚,回头偷偷看了一眼闭目未醒的徒臻,雪白的脚趾踩到了下面的龙靴上,贼兮兮的笑了一声,转头就和一个听到动静走进来的小宫女对上了。此时,那宫女瞠目结舌的呆滞样,眼中露出惊恐的光芒。 薛蟠嗖的将脚缩回了床上,冲着那宫女呲牙咧嘴的轻声威胁道:“你什么都没看到吧?” 那宫女捂着嘴巴连连点头。 薛蟠这才满意的笑道:“这才乖嘛……我渴了,你给我弄口水喝。” 那小宫女立刻转身出去,不过片刻,捧了一盏茶进来。薛蟠嫌弃的撇了撇嘴,不过现下渴的厉害,只好皱着鼻子喝了。末了还嘟囔着道:“真苦。” 说完,呸了两声,将空了的茶盏还给那个小宫女。哪承想那小宫女只顾着惊愕薛蟠的大胆了,竟然没接住。只听“乓——”的一声,杯盏碎了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 徒臻不耐烦的起身打了薛蟠一个爆栗,口中斥道:“大晚上的,闹什么闹。” 薛蟠自知理亏,抱着火辣辣的脑袋吸了吸鼻子,给那小宫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那小宫女快点开溜。怎知那宫女立刻跪在地上讨饶道:“奴婢罪该万死。” 这功夫,外头守着的戴权等人也听见了声响进来了。瞧见这情况,不声不语的跪在地上。最后还是薛蟠尴尬的笑道:“我渴了,让她给我倒杯水……” 徒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翻身倒在床上。随意的摆手说道:“都退下吧!” 一时间众人蹑手蹑脚的收拾了茶盏碎片和沾了茶水的地面,这才低眉敛目的退了出去。 薛蟠缩在床脚可怜兮兮的看着徒臻。 徒臻一脸无奈的闭目说道:“你不睡了?” 薛蟠这才撇了撇嘴,爬回被窝里头老老实实地躺着。只是他到底睡了半天,这会子精神得很,又不敢有大动作惊扰了徒臻,只得瞪大眼睛望着帐顶,细数上头的浮龙彩绘。一会儿又歪着脑袋瞧瞧徒臻,眨巴眨巴眼睛,撇了撇嘴巴,小动作不断。 徒臻只不理他,鼓捣了半晌,薛蟠自己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薛蟠起身,发现身旁的徒臻已经不见了。薛蟠知道他是起身去上朝了,也不以为意。径自盥洗完毕,吃过了早点,这才施施然的出了皇宫。 早有招财、进宝之流在皇城外面等了一宿。瞧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凑上前去请安。“大爷可算是出来了。大爷可吃过了?” “吃过了,吃过了。”薛蟠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额度的银票递给一路送他出来的侍卫头领,并开口寒暄道:“又麻烦哥哥了,小小心意,大伙儿吃顿酒吧!” “薛家大爷每次都这么客气,真叫我不好意思了。”那侍卫头子说着,却动作流畅的将银票塞进了怀里,然后拱手说道:“什么时间薛家大爷有空,在下做东,请大爷吃一顿才是。”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只是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有空就是了。”薛蟠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那侍卫头子立刻截口说道:“既如此,明日中午我们聚福楼吃酒如何?” “要是我请我就去。”薛蟠答了一句。 “都说了是我做东……”那侍卫头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就是不想和我吃酒喽?”薛蟠挑了挑眉。 那侍卫头子无奈答道:“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详细约定了时间地点,薛蟠这才施施然的打马回家。路上,招财则一脸狐疑的问道:“大爷对那个侍卫这般客气做什么?” 薛蟠扭头看了招财一眼,但笑不语。 薛家虽然根儿在金陵,但是当年先祖乃是皇帝身边的紫薇舍人,且薛之章少年时也在上皇身旁做过伴读,所以薛家在京城大大小小也有几处房产的。只不过之前空闲了十多年无人居住,须得大肆洒扫才好。当日因上皇诏令急切,且有荣国府王夫人一意相邀并照料黛玉的缘故,薛家进京后先在荣国府小住了两、三个月。这头房屋也都修葺的差不多了,老爷也要上京了,理应搬回自己家去。 所以这日薛蟠便在招财的领路下施施然回了薛家大宅。 这倒是薛蟠第一次回自家在京中的宅院。 在薛蟠的意识当中,《红楼梦》中的薛家之所以在上京之初就蹭进了荣国府居住,除了王夫人和薛姨妈定下的金玉良缘之外,恐怕也是因为自家的宅院比较小且简陋的缘故。可当他跟着招财一路到了自己家后才发现,原来薛家在京中的宅院也是非常豪华富丽的——虽然比不得金陵大宅的气派阔绰,富丽堂皇。可到底也是一家的门面。又因为重新修葺了的缘故,看起来更是阔绰。 两头白玉狮子面貌狰狞,铜眼圆瞪。朱门鲜亮,铜环熠熠。正门上一方牌匾,上书“忠信侯府”四个大字。十来个衣着光鲜的小子立在阶矶之上。一个管事模样的须发男子走了下来,躬身笑道:“可是大爷回来了,怎地不进府呢?” 薛蟠狐疑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你是……” “小的乃是老爷当初留下来照看房子的管事姚滨。”那管事点头哈腰的笑道:“小人加过大爷。” 说着,就要给薛蟠下跪。 “快别跪,那我以后就叫你姚叔吧!”薛蟠一把握住了姚滨的胳膊不让他跪下去。“你吩咐下人将马牵进去……我妈他们都回来了吧?” “太太和姑娘都到了。”姚滨恭恭敬敬的答道。 薛蟠也不说话,迈步进了大门。又穿过了仪门,大厅,内三门……直到了内宅正堂。一路上只觉得这府里的景致倒也有三分眼熟。所以见了薛夫人和宝钗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觉得这院子和咱们在金陵的‘天上人间’颇有相似之处呢?” 薛夫人两个听了,掩口微笑。薛宝钗笑着说道:“还是哥哥的眼睛尖。” 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薛夫人含笑解释道:“咱们还没上京,老爷倒是吩咐京里的管事将这宅子好好洒扫一番,只是毕竟许多年不住人了,我们进京后又在荣国府小住了一段时日。何况老爷被圣上恩典封了侯位……那管事索性就将这宅院整体修葺了一番。也合该是缘分,他请的绘图先生正好是在金陵帮着建造‘天上人间’的山子野老先生……” 薛蟠不由得大喜:“竟然是他,难道他也进京了不成?” “哥哥怎么这般高兴,难不成当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薛宝钗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 “恩,是有件买卖想和山子野老先生说说。”薛蟠随意说了一句。倒不是别的,只是他突然想起圣上下了省亲的旨意后,这位山子野被各处显贵请去做“设计师”的事儿。因此就琢磨着能不能从中也赚一笔。只是这话不好往外说罢了。 薛宝钗瞧见薛蟠神神秘秘的模样,知道他不准备说,倒也不再追问了。笑着转移话题道:“我昨儿和哥哥说的林家妹妹的事儿……哥哥可还记得?” “这个我已经和圣上说过了。圣上说没什么大碍。只等着爹爹进京叙职的时候安排一番……到时候不光是我们家,甄家、林家一块儿去,也就不怎么扎眼了。” 宝钗听得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说道:“这样我就放心多了,多谢哥哥了。” “谢什么,林妹妹不也是我的妹妹吗?”薛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转头问向薛夫人道:“可打听到父亲什么时候能到?” “虽然没个准信儿,不过也就三五日间了。”薛夫人也是一脸的想念。“咱们家倒也是第一次……分别了这么久呢!” “妹妹你瞧,妈也想爹爹了。”薛蟠见状,指着薛夫人笑着打趣道。被薛夫人恼羞成怒的啐了一口。 “没个规矩体统了,连你老娘都敢打趣。” 说着,顺手拿起架子上一支汝窑花瓶中插着的仿真绢堆的梅花朝着薛蟠掷去。 薛蟠嗖的一声多了开去,在抄手游廊上就跑了起来,口中说道:“我瞧瞧我的屋子去。” 薛夫人在后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的说道:“这个惹祸精……” 且说薛蟠脚底抹油的溜了出来,顺着抄手游廊一路下了花园小径,又穿花度柳,绕山过池欣赏了好一番,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少不得又转到前院儿去随手拽住一个路过的粗使小丫头子问道:“你知道爷的住处在哪儿吗?” 那小丫头不过是茫然的摇了摇头,还有些瑟缩的模样。让薛蟠瞧了一阵心烦,不由得放下她又连连问了两三个,只听身后有人笑道:“大爷这是做什么呢?” 薛蟠回头,见是刚才见过的姚滨。不由得开口笑道:“原来是姚叔啊,我忘了自己住哪儿了,找个人问问。” “大爷刚刚搬进来,和家里的粗使下人们还不熟悉,怎么能知道内院儿的事儿呢!”姚滨谄笑着回道:“若是大爷不介意,小的引大爷过去可好。” 薛蟠自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跟在姚滨的后头回了自己的院子。抬头见上面的名字改了“邱叶斋”不由得嫌弃的撇了撇嘴,冲着姚滨吩咐道:“明儿给我换块牌匾……还是叫‘温柔乡’的好。” 姚滨躬身应了,薛蟠又吩咐几句,这才挥挥手叫姚滨走了。 里头红袖、添香等大丫鬟急忙迎了出来,簇拥着薛蟠进屋宽衣洗漱不提。 等换了舒适棉服的薛蟠一脸惬意的床上之后,却听见一声极细的仿佛纸张被挤压了的响声,不由得一惊一乍的翻起身来。转身将枕头掀开,果然看见绸缎被面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张大红色彩笺,上头还隐隐约约有金色暗纹。薛蟠一脸欣喜的拿起彩笺端详,见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事已办妥,无须担心”八个小字。 薛蟠狐疑的挑了挑眉,不知道师先生说了办妥的是什么事儿。不过事隔两三个月头次接到师傅的消息,薛蟠还是很开心的。当即起身拿着彩笺下地走到了案几后面,提笔沾墨在小楷的左下方写到—— 师傅你在哪儿,我都想你了。 字迹软软趴趴的,没什么风骨。衬得那上端的梅花小楷愈发的端秀妍丽。薛蟠也不以为然,待墨迹吹干之后将那彩笺再次放在枕头底下,自己则随意穿了外衣又出去了。 师先生在自己身边放了人的事情薛蟠一直都知道,却也丝毫都不在意。甚至在上京的时候还特意将那人也带了上来。在这一点上薛蟠的神经向来比较大条,这可能和他上辈子就习惯了父亲和兄长偷着派人照顾自己的事儿有关。他倒不认为这是监视,反而觉得这是别人担心自己的好事儿……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分人的。对于不能拒绝的好意薛蟠向来坦然受之,可对于某些心怀恶意的试探,薛蟠也不介意杀鸡儆猴一番。世人都觉得薛家大爷不知进退,受不得半点儿屈辱。一点小事儿也要闹得沸沸扬扬,矜功自伐,恃宠而骄。却不知道在薛蟠的心中也有一本帐,那就是无论他如何嚣张,如何跋扈,都绝对不会触碰某些人的底线。 世人都说纨绔子弟嚣张跋扈,不懂得人情世故,只会到处惹是生非,为祸百姓。却不知道真正合格的混的风生水起的纨绔子弟们心中都有一杆儿秤,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那种多一分则惹祸上身,少一分则遭人猜忌的分寸…… 半日,当薛蟠转了一圈儿再次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果然发现那张大红色绣着牡丹金丝暗绘的彩笺已经不见了。 薛蟠轻笑的退了外裳,神情惬意的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有些怀念的想道:“不知道师傅现如今在何处,也不知道师傅有没有想我……” 而此时,被薛蟠满心惦记的师先生则一脸惬意的半躺在一章檀木太师椅上,凤眼修长,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颜色铁青的某人,轻声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我是倒霉的南安郡王的分割线************** 自古功臣多遭际,狡兔死来走狗烹。 南安郡王在他还没坐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一家都不受皇帝老子的待见。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每年年终进宫赴宴请安,他瞧着皇上那貌似亲切但实则戒备审度的目光只觉得腿肚子都打颤。世人都道皇帝仁政爱民,宽厚慈善,只有他们这些个异姓王才知道,这位总是笑眯眯的皇帝究竟有多么的杀伐果断,冷漠坚韧。在位四十余年,他的手上又沾染了多少异姓王侯的鲜血。 从早些年因谋逆之罪被诸九族的定南王,平南王,到后来因世子欺压百姓而被夺了王位贬为庶民的靖南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近千口人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甚至南安郡王一度以为他们府上也快了……谁让他家的封号也沾着一个“南”字呢! 可他一直胆战心惊的等了二十多年,从一个侧妃庶子被过继到了正妃嫡子再等到成为世子最后熬死了老王爷继任新王之后,他还是消消停停的平安长大了。只是记忆中的形式多有变化。 原本赫赫威扬多有封地的异姓王侯们在徒家几代的精心剥削下全部禁锢到了京城,成了没牙的老虎。手中掌握的兵权也被一削再削,从各有私兵变成了只带兵不掌权,后来又从只带兵不掌权变成了各地巡兵,一**的监察御史们仿佛秋后的韭菜般一茬茬的冒出来。各个耀武扬威的带着圣上的旨意杵在眼前,狗皮膏药似的撵都撵不走——当然,也没人有胆子敢撵他们。 可无论怎么戒备厌烦,徒家还是给了他们应有的尊重和颜面的。现如今…… 南安郡王垂着眼眸,视线牢牢锁在楠木大案上的一封书信上,隐隐觉得牙疼。 地上,还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涕泪纵横的哭诉哀怨。 “那薛家的刑儿仗着皇帝的宠爱,现如今可是往死了挤兑咱们王府……他还联合了京中几十家商户一起来针对咱们。现如今我南安王府都成了整个四九城的笑柄了……太妃娘娘气的倒床不起,三天滴水未进啊……” “三天滴水未进?”南安郡王诧异的挑了挑眉。 那管事立刻点头应道:“可不是嘛!被薛家那刑儿气的……” 南安郡王嗤之以鼻。“怎么我手上的情报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说着,伸手从一摞书信中抽出一张便笺念道:“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合欢汤、吉祥果、珍珠翡翠汤圆、莲叶羹、梅花香饼、香薷饮、玫瑰酥……” 末了,轻叹一声,开口道:“她若是只吃这些东西而不喝水的话,会不会觉得很……噎?” 管事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通红着脸面说道:“不过太妃这次被气狠了倒也是真的。那刑儿着实不把我们王府放在眼里。那也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啊!王爷浴血奋战,沙场迎敌,我南安王府也是战功赫赫,可家眷却被一个倒三不着两的商户贱民给欺负了——” 南安郡王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当着外人的面儿也是这么说的?” 那管事被问的一愣,讪讪的住了嘴。 南安郡王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那薛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从龙功臣,他家的侯位虽然位卑职小,但也是圣上御笔亲封的。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诋毁侯爵之子……往小了说是犯上,往大了说是欺君。何况薛家之事也算是事出有因,不论怎么说,是太妃和迩玉先羞辱的人家内眷——”, “可是……”那管事不甘不愿的说了一句,瞧见南安郡王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噤声不语。 南安郡王冷冷瞥了那管事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不过……我南安王府好歹也是赫赫一方的异姓王,虽然现如今没了早先的威势。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他薛家得寸进尺,逼得我南安王府再无回转之地。却也……太过嚣张。” 那管事立刻兴奋的说道:“王爷英明,正是此理。断不能让薛家那小子太过嚣张得意,否则将来阿猫阿狗都敢欺负我们南安王府无人了。还请王爷亲自出手,好好惩治那贱民一番。太妃的意思,最好能让那小子亲自到王府负荆请罪,端茶认错。如此一来,方才能还我王府清名——”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到帐外一声阴测测的声音阴柔的说道:“想的倒美。” 众人闻言大骇,扬声问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只见帐中红烛好似被风拨弄一般颤动不已。南安郡王还未来得及举措,只觉得脖子陡然一凉,有人掐住了喉咙逼迫南安郡王下意识的张口,然后一粒药丸滚入了喉中,入口即化,转瞬间没了踪影。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等众人再次回过神来,只瞧见大案后面的太师椅上斜斜坐了一个身着大红色牡丹团花的妖冶青年。一身黑如墨缎的长发随意披在腰间,秀眉凤眼,皮肤白皙的有种妖异,十指修长如葱,正一脸闲惬的望着他们,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只缀着丝线的绣花针。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白玉瓷瓶。瞧见南安郡王惊疑不定的打量目光,那男子好整以暇的摇了摇瓷瓶,轻声说道:“这里头……存着你的鲜血哦!” 闻言,众人的脸色彻底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累了,某八下去休息咩 写文不易,请大家支持正版,顺便收藏一下某八滴专栏嗷╭(╯3╰)╮ 感谢 cici扔了一个地雷 jessy扔了一个地雷 这是小八的专栏,稀饭滴亲戳一下哦~~╭(╯3╰)╮ 49 皇商 49、皇商 第四十九章薛父上京众人会宴香气宜人南安到访 这两日风和日丽,沐光和煦,鸟语花香,正是外出游走的好日子。奈何某人却只得奉命窝在家里头,闷的骨头里都快长草了。 这日,薛氏母女相携而来,瞧见正在里间儿盖着大被睡觉的薛蟠,不由得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前两日家中收拾屋子,忙的乱乱糟糟的,你也不说在家里张罗张罗,这两日没事了,怎地你还窝在家里不走动了呢?” 宝钗笑着走上前,到床边坐下,伸手拉下薛蟠盖到脑袋上的被子说道:“哥哥的习性可是不能圈在家里的,小心闷出病来。”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啊!”薛蟠闷闷不乐的翻了翻白眼,撇嘴说道:“这两日外头是不是很热闹?” 薛夫人接口说道:“可不是嘛!南安王爷和忠纯亲王带着大军班师回朝,朝廷上下正忙着犒赏三军的事儿——” 说到最后,恍然明白过来,噤声不语了。 “圣上叫我这两天不要出门。”薛蟠郁闷的抓了抓脑袋,“他怕南安郡王趁着班师回朝的机会寻事挑衅,又怕我忍不住,就叫我这两天别出门。” 薛夫人和宝钗面面相视,默然不语。 半晌,还是宝钗笑道:“那圣上有没有说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他说什么时候爹爹来了,什么时候就——”薛蟠一句话未尽,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吵嚷起来。 薛蟠正烦心着呢,不免皱了皱眉,扬声问道:“谁在外面,吵什么呢?” 只听一阵脚步响,大丫头红袖掀开帘子一脸兴奋的说道:“老爷上京了。” “什么?”薛蟠一个鱼儿打挺儿从床上蹦下来,拉住红袖的手问道:“我爹在哪儿呢?” “外头的小子传话来,说瞧见老爷进城门了。正往咱们府上走呢!”红袖利落的说道。 “太好了。”薛蟠猛地一击掌,连忙叫人给自己宽衣洗漱,举步就要往外走。 “回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薛夫人一脸担心的说道:“圣上不是叫你在家呆着吗?” “圣上还说我爹进京了就让我出门,我现在就是去接我爹。”薛蟠兴奋的跳了一下,脚不沾地的跑出去了。 薛夫人只来得及看到薛蟠风风火火往外窜的背影,无奈的大声喊道:“你小心着点儿,别和班师回朝的王爷起了冲突。接了老爷就赶紧回来……” 打马到了街上的时候,只见各处都比往日热闹了十分。四处可见大红绸子、五色花球高高悬挂,人群奔走相告,欢天喜地,俱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一旁的招财开口说道:“真是赶了巧了,老爷在今日上京。南安郡王也选了今日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薛蟠无所谓的瞥了他一眼,四下扫视一圈儿,摇头说道:“不过他们弄得也无甚意思。若是这事儿让我处理的话,恐怕还要热闹百倍。” 进宝立刻接口说道:“那当然,我们家大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做起事情来最是气派不过的。不说旁个,现如今那金陵的‘天上人间’有几个不艳羡的。别说是金陵本地的公子豪强,即便是京中多少亲贵王侯,也少不得奔走享受的。” “这就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薛蟠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个世道,缺什么都行,千万不能缺钱。” “果然是金陵薛家的口吻啊!同样的话若是别人讲来都逊色一二,只有薛家大爷说出来才顺理成章。”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薛蟠回头一瞧,却是身着常服的北静王,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装扮的跟随,只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气度断然是高等侍卫之流。 薛蟠拱手笑道:“原来是水大爷,怎么今儿也有闲情逸致出来微服私行?” 因为水溶这身打扮的缘故,薛蟠倒也聪明的没指出对方的身份。毕竟水溶身边只两个没带刀的侍卫,他若是冒冒失失的一口道出了那人身份,被有心人听到了生出事端来可怎么好?只是他到底也不是个稳当人,说到最后还是打趣了一句。 水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也回道:“我原以为你今日才不会出来,可如今你不也出来了吗?可见世事无绝对,偶尔任性一下也算是一种情趣。” “我可不一样,我是出来接我们家老爷的,他今儿上京。”薛蟠含笑应道。 “哦?”水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意味深长的说道:“忠信侯也是今日上京,那倒是巧的很啊!”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时间若是没有‘巧合’二字,到底失了多少趣味呢!”薛蟠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句,拱手笑道:“我家老爷已入了城门,时间紧迫,我就不和水爷闲话了。” 水溶伸手说道:“请。” “告辞。”薛蟠拱了拱手,翻身上马,施施然的往南城门处去了。 水溶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负着双手离开了。 薛蟠等人紧赶慢赶的到了城门处,却发现并没有薛之章等人的身影。好在车行的伙计还在城门下面卖呆儿。薛蟠打马走了上去,开口问道:“老爷呢?” 那伙计冷不防的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瞧见是薛蟠,立刻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已经回府了。” “啊?”薛蟠瞪大了眼睛,立刻问道:“从哪条道儿走的?” “因今儿朝廷要在西鼓楼犒赏三军并举行献俘仪式,几处大道都被禁严了。恐怕是从西市那边穿回去的吧!” “哎呀!”薛蟠气急败坏的甩了甩马鞭,调转马头往西市的方向走。 身后招财、进宝连声说道:“大爷慢点……” 结果到了最后也没接到人,薛蟠一脸气闷的回了忠信侯府的时候,只听见里头一阵欢声笑语。薛之章和庄先生坐在大厅内,正笑着和薛夫人及薛宝钗闲话儿呢!瞧见薛蟠走进来的身影,不由得起身上前,一把搂住薛蟠说道:“我的儿子哎,让爹瞧瞧长高没有!” “爹爹,我今儿出去接你了,都没接到。”薛蟠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说道。 薛之章揉了揉薛蟠的脑袋,和声说道:“今儿各路都被戒严了,我们也是进了小胡同里头拐了几岔子才拐回来的。所幸带路的小子是本地人,道儿熟,不然还指不定得耽搁多少时日呢!” 庄先生也一旁不动声色的笑道:“我听说今儿这阵仗是为了迎接班师回朝的南安郡王……” 说着,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薛蟠,默然不语。 薛之章也阴沉了脸面,冲着薛蟠说道:“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才来京城几天……” “爹爹你怎么不说南安郡王府实在太嚣张跋扈了,咱们才来京城几天,认识谁啊?反叫他给欺负了。”薛蟠不满的哼道。 “……你总是有理。”薛之章被噎的无语,也着实舍不得训斥这唯一的儿子,只得摇头叹道。 一旁的薛夫人忧心忡忡的说道:“老爷,蟠儿这次……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宝钗也接口说道:“是啊,哥哥之所以会和南安王府的人对上,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替我们娘儿们出气……” “无妨。”薛之章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一个被圈禁在京城的异姓王罢了,倒也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庄先生轻笑一声,端着茶盏神态优雅的啜了一口,但笑不语。 薛蟠立刻谄媚的走上前去,拉着薛之章坐下,殷勤的敲胳膊捶腿的说道:“就知道爹爹最厉害了,什么南安郡王……和爹爹都不是一个牌面儿上的人。爹爹对付他就像捏死个蚂蚁似的——” “捏死蚂蚁不小心也会脏了手指的。”薛之章看着薛蟠教导道:“何况南安郡王也不是什么蚂蚁,倒像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不过他那母妃和妹妹都是个不着调的牵连了他……综合的说,倒也不是个难办的事儿。只是这件事情目前为止……只宜和解,倒不宜再生波澜。” 薛蟠无所谓的撇嘴说道:“我没关系,只要他咽得下去这口气就行。” 薛之章会心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南安郡王是个聪明人……” 薛蟠定定看了薛之章半晌,却发现他没了下文,不由得茫然的抓了抓脑袋。 …… 因今儿个是薛之章头天回来,原本也不必要摆膳请客的。只是林黛玉那厢在荣国府住了几日,愈发觉得不耐烦。几乎日日打发了雪雁过来催问收拾妥当没有,这日听说薛之章回来了,就再也等不及了。忙忙的以给干爹请安的名头吩咐荣国府的准备马车,就要过来。而另一厢惜春将林黛玉看得死死的,瞧见林黛玉的动作也吵嚷着要跟过来热闹热闹,又有迎春、探春两个不甘寂寞的凑趣哄闹。到了贾母跟前儿一奏禀,正巧贾母也闲的发慌,旁日里除了去宁府和王府等亲戚姻亲家外倒也无旁的去处。这日静极思动,倒也起了串串门子的兴致。 当下正式下了拜帖不提。薛姨妈这厢问过薛之章后,也思讨着左右都是亲戚,何况自家也在荣国府住了那么久,当时也应承过这边收拾妥当了要摆席面儿的……种种原因纠结在一起,倒也不拘礼数的应承下来。 于是将将过了正午,就见荣宁二府门前沸沸扬扬的站了一街的人,两府的男丁女眷分长幼嫡庶之序各自坐了马车、轿子前往薛家大宅。一路上欢声笑语自是不提,等转过弯去到了薛家大宅后……旁人不说,单只林黛玉一个仿佛脱了笼子的鸟儿一般,活泼伶俐较之往常精神百倍,拉着三春和宝钗径自去了园中玩闹儿,反而将一众人给撇下了。看的贾母一个劲儿的叹道:“怨道她总叨咕着要回薛家玩玩,果然在你们这处比在府里头要活泼多了。” 一屋子女眷闻言掩口娇笑,只听薛夫人笑着寒暄道:“可能是家里头有宝丫头能陪着她疯玩……她们自小一处私玩惯了的,我也从不拘着他们。在南边儿的时候她哥哥有个马场,当日还时不时的骑着马在草场里溜一圈呢!别瞧见现如像模像样的,当初疯野着呢!” 贾母笑不拢嘴的说道:“这样才好。咱们都是武勋袭爵的,比那些个吟诗作对的人家多了两分子野性也是正常。就是咱们家的姑娘……平日里我也不拘着他们非做女红针黹,愿意写字的就写字,愿意画画的就画画。只是现如今京中规矩大,倒也没了骑马杨兵的机会。要不然,乐意骑马的我也不拘着。” 薛夫人笑着奉承道:“还是老太太开明。当初为了宝钗骑马的事儿我和我们家老爷闹了多少回。只怕别人瞧着不像,再者孩子大了越发样的野性……好在宝钗知道轻重,到如今也不用我太操心了。” “子女都是父母的债。”贾母摇头笑道:“当日敏丫头没了,我将玉儿接了来也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快活舒适,奈何这孩子在我们府上倒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有些冷场。 一旁王熙凤立刻见机笑道:“老太太对林丫头的用心那我们可都是瞧见的。别说旁人我可都羡慕死了。那林丫头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只是她现如今重孝在身,老太太难道叫她成日里笑不拢嘴不成?” 贾母一听,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当即也不再郁郁,反而笑着说道:“瞧我这个老婆子,没事儿聊这个做什么!” 一时间众人也立刻插话将这会子事儿岔了过去。说说笑笑了一阵,贾母突然说道:“总这么歪着也不是个事儿。可叫姨太太领着我们在园子里头逛逛,要说这薛家大宅我还是头一次过来。当年听我父亲说,这薛家大宅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的精巧别致,如今少不得要大开眼界了。” 贾母如此说了,薛夫人又岂有不应的道理。于是领着一众女眷在后花园儿里头各处闲逛不提。 而前头薛之章和庄先生自然也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贾家男丁。那贾珍、贾赦是个只喜玩闹不理世事的主儿,虽然不耐烦应酬,但明面儿上向来妥当。何况这薛之章也不是外人,且又深受皇恩,少不得一番言语恭维,你来我往。那贾政更是个自命清高,自认不凡的主儿,瞧见赫赫闻名的庄先生,也忍不住言辞谦虚的上前寒暄。其后贾琏等小辈只得坐在堂中恭然听着,唯有宝玉是天生见了读书人就腿哆嗦,且又不耐烦寒暄客套的性子。在给薛之章和庄先生见礼过后,径自拉着薛蟠跑了。 薛之章早从别的途径知晓这位凤凰蛋的糊涂天真,倒也不以为意。摇了摇头,回头和众人继续闲话儿。倒是贾政有些挂不住脸面的赔笑道:“小儿无礼,让薛兄见笑了。” “哎!存周倒也不必如此。我观这宝玉性格和顺,烂漫天真,又天生异象,是个有福气的。”薛之章含笑说道。 那贾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不过是赖着祖宗的庇佑混日子罢了。眼见着身量越长,结果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吃不得苦,也不爱读书,整日里厮混内帏……唉!” 薛之章笑着说道:“这也是福气的一种。老话有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世人拼搏一世不就是为了绵延子嗣嘛!现如今贾家的荣耀有几人不艳羡,存周兄倒也不必太过介怀。你看我那蟠儿不也是不喜文武的性子……咱们家的孩子,即便不努力也一样安享一世,依我看倒也不错。” 家政立刻接口说道:“宝玉怎么能和蟠儿相比。蟠儿长于经济的名声那可是传遍大江南北的,别的且不说,顶门立户是绝对没问题的。何况薛家现如今得圣上恩典,将来蟠儿袭个爵位是没问题的。我那个孽畜……” 说到这里,陡然觉得话题不对,当即讪讪的住了嘴。一旁的贾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嘴唇嗡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贾珍见状,暗中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次薛世伯被圣上恩典了兵部侍郎的缺儿,小侄在此提前恭喜了。那兵部当中小侄倒也有几个相交的朋友。世伯若不嫌弃,还请提点一番。” 对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叫世伯,贾珍也有些尴尬的。只是辈分就在这里,容不得他轻慢。 薛之章也立刻接口说道:“哪里哪里。都是圣上的天恩,既然同属一部那就是缘分,何谈提点之说。只是有闲暇的话大伙儿出来聚聚罢了。” 两人寒暄着将之前的尴尬岔了过去。另一番贾政自悔矢言,默然半晌调整好了心态,这才笑着插话进来。一时间众人又热络起来…… 且说薛蟠和贾宝玉两个从大厅中溜了出来。贾宝玉拉着薛蟠的手就往后院儿的方向走,口中还道:“老祖宗他们是不是都在后院儿,我们去那边玩儿才是正经。” “不能去。”薛蟠一把拽住了贾宝玉道:“那边都是女眷,我们过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贾宝玉转头问道:“又不是旁人,你家妹妹和我家姐妹而已。” “那也不好,叫外人见了,说三道四,影响他们的清誉的。”薛蟠摇头说道。 贾宝玉一听,不耐烦的唉声叹气。“又是这种迂腐的言论,没意思透了。” “世风如此,你能怎么样?”薛蟠也觉得无奈。你道他不想进去和美女玩儿吗? “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姊妹,就更应该为他们着想不是。将来都是要婚配嫁娶的,若是现下内帏混乱,将来也不好说亲的。”薛蟠笑着冲贾宝玉道:“你也不想他们将来都不如意吧!” “唉!”贾宝玉觉得愈发没意思了。只得冲着薛蟠说道:“那去你屋里,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薛蟠笑着将贾宝玉引到了外院儿的书房,将人让在椅子上坐了,又命丫鬟换过茶水来。这才笑着问道:“有什么好东西。” 贾宝玉从袖中掏出两个玻璃瓶子,里面盛着颜色粉红剔透或澄黄灿烂的液体。小心翼翼地递给薛蟠,口中说道:“就是这个,我才研制出来的,第一个就给你瞧瞧。” “又是新花样?”薛蟠说着,仔细的接过那两个瓶子,将一个放在茶几上,另一个轻轻扒开瓶盖凑到鼻端轻闻—— “好香啊!”薛蟠深吸了一口,陶醉的闭上眼。半日,开口说道:“这是什么香气?” 不像是单纯一种花香,反而像是后世那种精细配比出来的香水儿似的。 果然,就听贾宝玉献宝似的说道:“也不论具体是那种香。还记得你上次给我拿过来一些香料和藩外的花草吗?我闲着没事儿用他们调制的……旁的香味庸俗我就不拿来献丑了。单只这两瓶……你觉得如何?” “果然很好。”薛蟠点头赞道:“闻着这种香,就感觉像到了春天开满鲜花的山野上,四处都是花香鸟语,阳光明媚,心情都特别的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你果然是我的知音啊!”贾宝玉满意的笑道。指着薛蟠手上的香水说道:“这个我叫她花开锦绣。” 又指了指茶几上的那瓶说道:“那个是国色天香,是依照宝姐姐送给太太的冷香丸制成的。只是少了一份甜腻,多了两分雍容……比这瓶还要好,你闻闻。” 薛蟠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花开锦绣。拿起茶几上的国色天香闻了闻,果然一种冷艳雍容的气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高贵典雅。隐隐的还带着一丝魅惑的气息。薛蟠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开口赞道:“好香!这股子魅惑的味道是什么?” “你也闻出来了?”贾宝玉一脸得意的笑道:“那是提取的少量的罂粟花种。只用了一点点,我严格按照医书上的记载提取的。会使得香味更加迷人,但不会对身体有害。即便是长期使用,也无妨的。” 薛蟠将手上的香水放下,一脸赞叹的说道:“果然是怜香公子啊,出手果然不凡。” “怜香公子?”贾宝玉诧异的问道。 “你的名号。”薛蟠随意解释道:“还记得你上次配了几个新鲜的胭脂膏子和香水方子吗?我索性在对付南安王府的时候都用上了。因为是一个人弄的,宣传的时候只说是怜香公子所制,一个噱头罢了。” “原来如此。”贾宝玉恍然大悟,然后玩味的说道:“怜香公子,怜香……这名字我喜欢。” “我想着你也会喜欢。”薛蟠说着,伸手要道:“方子呢?” 贾宝玉笑着点了点薛蟠,从袖中掏出两章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笺递给薛蟠,口中嘱咐道:“这次花粉提纯的方式和以前不同。你不能让他们用笼屉蒸煮,而是直接用……” 当下,贾宝玉将注意事项一一和薛蟠说了,末了嘱咐道:“老规矩,万万不能让我爹他们知道。你可知道现如今因为胭脂水粉的事情,我制胭脂膏子或香水的时候都背着人了。再不敢让别人瞧见了牵连出我配这东西出去卖,我家老爷能打死我。” “你也是真实鲁钝。”薛蟠不在乎的摇头说道:“若是被人瞧见了,你就说是从胭脂水粉里头得到的方子呗。左右知道真相的就我们两个,你怕什么呢?” “万不得已,自是如此。可平日里还是小心谨慎着些。”贾宝玉说着,叹息道:“你不知道,这两日老爷看我越发不顺眼了。我估摸着他不知道憋着什么气儿,找机会好好惩治我一番了。吓得我这两天都没敢离了老祖宗的身边。” 其实贾宝玉也是心如明镜。不过是贾政瞧着林家大爷和甄家大爷都出息了,愈发看他不顺眼罢了。 薛蟠见状,也没了话语。只得伸出手拍拍贾宝玉的肩膀权作安慰。 “放心吧,除了我之外这事儿没人知道。”薛蟠将那两张方子仔细放好。刚要回头打趣,就听外头有人传话道:“老爷叫大爷和宝二爷去前厅吃饭。” 两人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 连忙“销赃灭迹”,一番收整之后,这才一派闲惬的出了书房,施施然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到了前厅的时候,已经安设好了桌椅,众人四下而坐。薛蟠和贾宝玉上前见礼过后,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于是薛之章吩咐开饭。一众丫鬟们刚刚上了菜式,就听管家姚滨进来禀报:“南安郡王到访。” 50、皇商 50、皇商 第五十章居心叵测南安赴宴论说仕途宝玉辩白 南安郡王来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贾赦忍不住开口道:“不是说今儿圣上在宫里头设庆功宴吗,怎么南安王爷这会子过来了?” 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一时间,众人俱都忧心忡忡的看着薛之章不语。 一旁的薛蟠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倒是不担心旁的,只是今儿大好日子,可不想一个老鼠屎败了大家的兴致。当即起身说道:“我去会会他。” 薛之章轻声斥道:“你老子还在这里,哪里有你出头的道理。” 说话间,只朗声吩咐道:“有请南安郡王。” 少顷,一个身着锦袍昂扬八尺的雄壮男儿迈着阔步走了进来。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公子。贾政瞧了那小哥儿一眼,忍不住大惊失色的叫道:“宝玉?” 薛蟠身旁的贾宝玉吓得没握住手中的酒杯,一杯酒水撒了一桌子。 薛蟠起身笑道:“你怎么跟着他一起来了?” “你还说呢!伯父今日上京,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我听旁人说起荣宁二府举家前往薛家大宅赴宴的消息自己猜到的……你也真是。”甄宝玉埋怨了好一通,越过南安郡王上前行礼道:“子瞻见过世伯。” 薛之章笑着免礼,然后回头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江南甄家的大公子甄颙,表字子瞻,小名儿也是叫宝玉的。他乃是前年中的举人,和蟠儿一道来的京城,正等着明年春闱一举高中呢!” 于是众人连忙上前厮见。老一辈的诸如贾政贾赦自己艳羡不已,同一辈或者小辈的也都高看两分。闲话寒暄了一阵子后,甄宝玉开口笑道:“薛世伯,我师傅也上京了吗?” “今儿下午就出去,说是要去见一个什么莫逆之交……也没说的太清楚。”薛之章含笑回道。这才转过头来冲着南安郡王说道:“陋室寒微,竟得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那南安郡王也立刻含笑着回道:“得知薛大人已到了京城,小王马不停蹄地赶来拜会。今后你我二人就是同僚,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你我二人应得默契合作才是。” 薛蟠听着南安郡王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一旁的南安郡王见到,指着薛蟠说道:“这位可是名满京城的小财神薛大公子,果然是仪表不凡,神采奕奕啊!怪道得圣上如此宠幸,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你妹的宠幸!你们全家都被宠幸!! 薛蟠听着南安郡王明褒暗贬的一席话,冷冷一笑,不屑的拱手回道:“岂敢岂敢,我不过是一介粗鄙商户之子罢了,怎么能比得上南安郡王劳苦功高,功高盖主呢!听说王爷这次又打了胜仗,挺好,你们家又有显摆的了。我这里先行恭喜了。” 南安郡王见状,笑容愈发和煦,拱手冲着皇宫的方向说道:“谈不得功劳二字,只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而已。何况薛大公子也太过谦虚,你如今可是圣上御笔亲封的忠信侯之子,因商封侯,又岂是寻常商户可比?” 薛蟠懒得理他,哼了两声遂不说话了。南安郡王见状,眼中笑意愈发浓重。 薛之章一旁不动声色的寒暄道:“听闻进犯西海沿子的敌寇被王爷率军悉数击退,并俘虏敌军两万上京献俘。圣上龙颜大悦,今日特地在宫里为王爷摆了庆功宴……按理说王爷应早早儿的进宫领赏,现如今却只身到我薛府拜访我这个刚进京的闲散侯爷,倒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 只是你该去的地方不去,可是对圣上心存不满? “击退敌军之事,乃我十万大军戮力同心,共同奋战的功劳。其中副帅忠纯亲王深入敌军,浴血奋战,对此役更起到了至关的作用。圣上此番设庆功宴,也是为了犒赏十万大军,绝不是单为了小王一人。且庆功宴是在戌时三刻,现在不过是酉时刚过……还早还早。”南安郡王一派闲惬的回道。 薛之章侧身将上首的位子让了出来,冲着南安郡王说道:“此番乃是家宴,因此准备的倒不齐全,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请上座,吃杯水酒可好?” 南安郡王立刻摆手说道:“我本就是不请自来,又岂敢喧宾夺主。随意找个位子坐下就好。若是学大人执意如此,倒叫小王无所适从了。” 薛之章再三推让,南安郡王执意不从。最后竟在薛蟠的身旁落了座,开口笑道:“论身份,四王八公也都是旧相识了。祖上早有的交情,我倒是和蟠儿一辈。不若就坐在此处,咱们两个好好亲近一番。” 最后一句话则是说给薛蟠听的。 薛蟠白了他一眼,侧身而坐。南安郡王也不以为意,自己伸手到了一杯酒,喝得那叫一个自在。 薛之章见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一旁的甄宝玉立刻说道:“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也坐在这儿可好?” “哎,我不过是个客人罢了。怎敢做这样的决定——” 一句话未尽,薛蟠指着对面的座位冲甄宝玉说道:“你坐那儿吧!” 甄宝玉冲着南安郡王点了点头,躬身坐了。于是他们这桌从南安郡王算起,下首是薛蟠,再下面是贾宝玉,贾琏,甄宝玉,贾蓉几个贾家的嫡系子侄。 甄宝玉环视了一圈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师兄呢?” “墨汁儿被圣上叫进宫去了。他是个多听话的人啊,圣上让撵狗,他不敢抓鸡。哪像某些人,自恃功劳,阳奉阴违,”薛蟠说着,还白了南安郡王一眼。 气氛霎时间诡异起来,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俱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南安郡王把玩着手上的酒杯,轻声笑道:“薛家大爷好像对小王有些偏见?” 薛蟠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我这不是偏见,是成见。” 好好的一场酒宴,原本热热闹闹的,让他这么一搅和全完了。索性今儿请的都是利益场上不怎么密切的亲戚,若真有那些个慕名而来的,或者本着结盟之意且不太心诚的,瞧见这么一个下马威,还不都得吓跑了。 人在家中坐,上门来找茬,这是显摆给谁看呢! 薛蟠心中恶狠狠的腹诽着,顺便算计着明儿见了圣上该怎么编排。却不知他一通话说的南安郡王老脸通红。 “……”即便是南安郡王自视圆滑周全,遇见薛蟠这样明枪明火的讽刺,一时间也尴尬起来。 不过他毕竟城府颇深,且无论市井流言还是他私下打探来的消息都让他对薛蟠的性格有了几分了然。这样的场面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当即亲手给薛蟠倒了一杯酒水,含笑说道:“古人有云杯酒泯恩仇,何况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喝了这一杯,前尘往事具不再提,何如?” 这是服软了?众人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薛蟠也觉得有些古怪。可是南安郡王既然做戏都做到了这份田地上,薛蟠也不好太过分了。何况一杯酒水而已,谁又能真当回事? 当即豪爽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冲着南安郡王笑道:“既然王爷如此抬举,我又怎会不知好歹?之前的事情我也有错在身,只是你来我往,倒也无所谓谁的错更大。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也敬王爷一杯酒水。” 说着,起身给南安郡王倒了一杯酒水,恭恭敬敬的双手递到南安郡王面前。 看着面前的酒杯,南安郡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薛蟠半晌,方才朗笑出声,接过酒杯敬道:“果然豪爽,小王先干为敬。” 薛蟠自也奉陪到底。 两杯酒水下肚,薛蟠的脸色就上了熏色。白皙光滑的小脸儿烧的粉红,就连眼神都比往常清亮几分,眸光潋滟,眼波流转,南安郡王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他早就知道薛蟠的酒量不太好,属于三杯就倒的浅量。如今两杯下肚,恐怕也迷糊了不少,当即轻声试探道:“不知薛大公子可认得一个常穿红衣,身上绣着牡丹花的人?” 薛蟠微眯了眼睛,不动声色的问道:“说的太笼统了,我天天见过的人那么多,哪能记得清楚。兴许没见过,也兴许见过不记得了。” “这个人比较特别,你若是见过了肯定不会忘记的。”南安郡王的声音愈发低柔。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轻声说道:“毕竟……那是个很让人沉醉的人。面容精致,姣好若女子,性格也很……特别。” 薛蟠听得心中恍然。终于知道师先生给他留的那个彩笺是什么意思了。心中猜测这位南安郡王恐怕也被下了蛊毒……怪不得今儿这么好说话呢! 一旁的甄宝玉也隐隐回过味儿来。当即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其余众人不明白缘故,听得南安郡王问的讳莫如深,也只不过猜测两人认识了同一位红颜知己。如今南安郡王放□段软语温求,不过是美色动人心之类…… 且不论这厢众人如何浮想联翩。却说薛蟠借酒装疯,说的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他得了师先生的嘱咐,没有师先生的允许,自然不会把他同先生的关系说给旁人听。南安郡王这厢问了几次无果,又瞧着天色渐暗,时辰渐晚,不得已只得告辞了薛家众位,施施然的打马往宫里头去了。 他这一走,酒宴的气氛才浓烈起来。自有那溜须奉承之人向薛之章告喜,以为王爷主动服了软那就万事皆休。薛之章也懒得和他们分说当中的蹊跷缘故级南安郡王难缠之处。示敌以弱伺机攻之的道理世人都懂,只不过薛之章没想到堂堂一个王爷也能屈尊降贵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罢了。 只不过他生性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这种阴谋阳谋的事情当年也没少干。不过是水来土掩的事情罢了。 当即心中情绪半点儿不露,含笑招呼众人吃酒吃菜。一场席宴直到了三更方尽兴而散。因明日是沐休,众人并不急切,有径自打马回家的,也有玩性正酣索性住在薛家大宅的……形形状状,不一而足。 好梦正酣,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薛蟠是被阳光晒醒的。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薛蟠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才翻身起床。 外头守夜的添香听到了动静儿,立刻进来说道:“大爷醒了。” 薛蟠点了点头,添香立刻吩咐小丫头子打水过来服侍薛蟠洗漱更衣。 盥洗已毕。只穿一件秋香色哆罗呢狐皮袄子,罩一件海龙皮小小鹰膀褂,束了腰就忙忙的往外跑。 顺着鹅卵石小径穿过花园儿的时候,突然听到梅林里头有人说话,听着声音极其耳熟。薛蟠不由得狐疑的住了脚,站在一旁细细听着…… 只听一道女声率先说道:“上次被人非议的事情还多谢宝兄弟能够仗义执言。” 那头贾宝玉憨憨笑道:“不用谢,不用谢。来者是客,怎么能不尽心招待呢?何况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岂能被那些个庸俗的人诋毁了?对了,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正要去给干妈请安。”林黛玉笑着说道。 贾宝玉笑道:“我也是,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吧!” 薛蟠听到这里立刻扬声说道:“我也要过去呢!” 两人回头,瞧见躲在花枝后面的薛蟠,不由得开口笑道:“你在那里做什么,可是听了好一阵子了?” 薛蟠贼兮兮的笑道:“该听的都听见了,不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林黛玉娇声说道:“薛大哥哥少在这里编排人,哪里又有不该听的话呢?” 薛蟠笑着说道:“一时口误而已。” 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去。身后锦瑟、雪雁和两个教养嬷嬷立刻跟了上去。 贾宝玉有些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脑袋,冲着薛蟠说道:“林妹妹可是生气了?” “倒不是生气。”薛蟠随意说了一嘴,指着前面说道:“我们也过去吧!” 贾宝玉茫然的看了薛蟠一眼,举步跟上。 到了内堂的时候,薛夫人已经起来了,正和贾母等人寒暄着呢! 薛蟠三人上前请安见礼过后,就听贾母笑着说道:“原本宝玉整日里在内帏和姐妹们一处玩耍我还有些担心,生怕他玩的太久沾了许多的脂粉气。没成想如今竟和蟠儿玩到一块去了。这样我也放心许多了。” 说着,冲着贾宝玉嘱咐道:“你和你薛大哥哥一处玩耍,也要向你薛大哥哥请教请教经济治世之道才是正经。” 贾宝玉看着薛蟠偷笑,继而正色说道:“孙儿知道了。” 一旁的薛夫人笑道:“宝玉这么乖巧伶俐,又天生异象,将来绝对是有造化的,老太太又担心什么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贾母的心坎儿里去,当即自得一笑。伸手召唤过宝玉拢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叫了一通,这才接口说道:“我也指着这个宝贝蛋给我养老送终呢!” 一时间众人又凑趣的奉承不断,薛家的家规本就没什么严谨之处,于是贾家众人少见的吃了一顿从头说到尾的早膳。欣然饭毕,又吃过了茶水,贾母难得有兴致的和薛夫人又去逛园子去了,一众媳妇姑娘自然陪同在后。薛蟠、甄贾宝玉则施施然的出了忠信侯府。 如今已到了腊月下旬,大家上随处可见置办年货的。商铺酒楼、客栈脚行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 贾宝玉最是个喜聚不喜散的性子,见到这情形不由得高声说道:“今年的年节过的一定比往年有意思多了。” 甄宝玉含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今年有你们几个呀!”贾宝玉笑道:“往年里除了在自家吃酒和相熟的几家亲戚走动之外,剩下的都是虚套应酬的事儿,就没旁的好玩儿了。今年多了你们,过年的时候咱们也好好玩玩闹闹,在一起倒也真的高兴,岂不比往年快活许多。” 薛蟠和甄宝玉两个会心一笑。只听贾宝玉又道:“前些年家中交往的男丁们俱都庸俗势力得很,我也不耐烦和他们多说一句话。因此虽说老爷常疾言厉色的交代我要如何如何,我也懒得理会。左右老祖宗前头挡着,他也奈何不了我。如今遇见了薛大哥哥,只觉得再没这么投缘的了。就连甄大哥哥和林家哥哥,虽然也学那仕途经济,但是品格比那些个只求富贵的又不知高雅多少……因此就算老爷不吩咐,我也乐意同你们亲近的。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薛蟠忍不住笑出声来,甄宝玉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贾宝玉虽然我行我素,但到底糊涂的可爱。倒也是一副难得的真性情了。 兴致一起,甄宝玉不由得逗弄道:“早就听说贾家公子是个最不屑利禄功名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宝玉你出身富贵,自然不用担忧立世生存之事。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追逐功名利禄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又说什么光宗耀祖,光耀门楣……本着这样的想法又怎么能真心为百姓做事儿?一个个的不过是想着怎么能剥削欺压罢了。”贾宝玉冷笑道:“所以我不耐烦他们,也不与他们为伍。我宁可做我这个糊涂的纨绔子,也不屑与他们那些沽名钓誉的恶心人为伍。” 薛蟠听得连连鼓掌,口中不断赞道:“精辟,精辟。” 闹得贾宝玉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几人正说笑间,陡然听前头传来一阵调笑道—— “那不是贾家的凤凰蛋吗?怎么今日有闲情出来逛逛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来两章7000+ 可是瓦太累鸟 感谢 阿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813:30:04 夜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801:48:17 魅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721:37:15 我爱父子文扔了一个地雷 今天负责卖萌的是喵星人~~ 51、皇商 51、皇商 第五十一章追名逐利书生意气谈论战事薛蟠动心 几人抬头,瞧见正前方迎来几匹高头大马,上头端坐着身裹绫罗锦缎的公子哥儿们。打头先的一个面容俊朗,气质锋锐,此刻正一脸笑意的瞧着贾宝玉。 贾宝玉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立即开口说道:“冯大哥哥,你不是去西海沿子了吗?” 那男子立刻朗笑道:“仗都打完了,十万大军班师回朝,我自己个儿留那儿干什么?” 贾宝玉立刻转头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后面两个是陈也俊,卫若兰。年前随着大军一起去西海沿子打仗来着。我最佩服这样的人,即便出仕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战场厮杀,而不是靠着家族关系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 “你就别给我们带高帽子了。”卫若兰有些羞射的打断贾宝玉的夸奖,拱手说道:“在下卫若兰。” 史湘云的未婚夫? 薛蟠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这个念头,然后笑眯眯的拱手说道:“在下薛蟠,比不得众位公子高义,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罢了。” 那三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奇,冯紫英率先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将京城搅得一塌糊涂的金陵薛蟠?” “看来我现在也挺有名声的嘛!”薛蟠摸了摸鼻子,自嘲的笑道。 一旁卫若兰寒暄道:“岂止是有名,简直就是赫赫威名啊!” 毕竟敢和南安王府硬碰硬的着实不多。 薛蟠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甄宝玉也拱了拱手厮见道:“在下甄颙,表字子瞻。” 冯紫英打量甄宝玉一番,惊奇的说道:“你就是那个甄家宝玉,果然和凤凰蛋长的一模一样。” “不对,比凤凰蛋多了一份英气和儒雅的气派。”卫若兰取笑道:“凤凰蛋那可是一身的脂粉娇贵气啊!” 于是大家哄然大笑。贾宝玉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就听冯紫英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大家找个地方聚一聚,吃顿酒水可好?”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遂都把目光放在薛蟠身上。 薛蟠因为神武将军夫人在南安王府替薛家母女解围的事情非常感激。爱屋及乌之下,对于冯紫英也就高看了一眼。今天本就没什么事情,听见冯紫英的邀请,便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又主动说请人去福源馆吃酒,毕竟那里是自家的营生。众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大队人马朝着福源馆的方向走去。 因为自己是少东家的缘故,虽然临近中午福源馆的生意非常好,但他们还是非常顺利的要了一个上等的包间儿。顺便将跟在少爷身后的一众长随们在大堂安排好了位子吃酒。众人这才施施然的上了三楼雅间儿。 路过二楼的时候,能看见一伙书生模样的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神情很是激动的模样。引得众人侧目而视。薛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低头冲着引路的小二吩咐道:“去叫他们说话小点儿声,别影响了其他客人吃饭。” 那小二低声应了,连忙躬身上前,客客气气的请众人降低音量。 岂料其中一个非但不听劝,反而更激动的大声说道:“南安郡王血战沙场,护国有功。他留在京中的家眷却被一介粗鄙商户之子给欺压了。南安郡王为了息事宁人,非但没有追究,反而亲自上门赔礼道歉……那薛家不过是仗着新皇的宠爱罢了,就不把功臣放在眼里。长此以往,恐怕又是个祸国殃民的奸佞,欺下瞒上,残害忠良,李林甫杨国忠之流。” 另一个也立刻接口说道:“非但如此,这金陵薛家竟然还纠集一帮商户贱民为非作歹,肆意破坏京中秩序,导致日常用品价格紊乱……不顾百姓死活,国之祸患啊!” “以钱压人,嚣张跋扈……” 那店小二听见众人的斥骂,急的脸上直冒冷汗。连连低声劝道:“几位客官,几位客官可不要乱说啊……” 其中一个书生突然说道:“这间福源馆也是那金陵薛家的买卖,怪不得这店小二不让我们说话,原来是怕得罪了主家。瞧这贼眉鼠眼的模样,恐怕也是个为虎作伥之徒。” 那店小二一听,白净脸面气的通红一片。不满的斥道:“几位客官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不让你们大声喧哗,是觉得你们这般嘈杂影响了其他客人。都说读书人是最知礼节的,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为了泄一己私愤就这般信口胡说,不分青红皂白。充其量也就是于国于家无用的酸臭腐儒,有什么资格讲究我的品行?” 那几位书生一听,气急败坏的喊道:“你说话注意些,我们可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前途远大,岂是你一个文墨不通的店小二能非议的。” “我虽然是不通文墨,可也比你们这些个不通事理的酸腐之人强百倍。世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我看你们这些人连基本的是非黑白都不懂,谈何前途?不过也是些汲汲于功名的利禄小人罢了。你们今日在这酒楼当中诋毁我们东家,敢说不是为了讨好南安郡王以得进身之道?只是靠诽谤他人得进身之阶,不论后果如何,尔等人品,可见一般。”那店小二冷冷一笑,不屑的说道。 “你——” “好!”那头贾宝玉暴喝一声,连连鼓掌说道:“这席话说的太好了。我瞧这位小哥儿才是胸中有大丘壑之人啊!” 当下上前躬身问道:“敢问小哥儿高姓大名。” 那店小二被贾宝玉骤然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又见他是和自家东家一块儿上来的。心知这人身份绝非一般,当即侧了身子让开道:“小人不过是区区一个店小二而已,何敢当公子如此大礼。” “俗话说英雄不问出身,我瞧你说话言谈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倒也不像个寻常的店小二……你读过书?”一时间,薛蟠也来了兴致。 但见那店小二红了红脸面,躬身叫道:“见过少东家。” 直起腰身后,又说道:“小人田文镜,乃是京中福源馆大管事田仰生之子。父亲曾送我到书馆念了几年书,倒也识得一些字,明白一些理儿。” “咳咳……”薛蟠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之前出了个李卫被他弄到了精诚商会帮他代管事务。现如今又冒出来一个田文镜…… 这是红楼吧?是红楼吧? 旁边那群书生一听田文镜叫薛蟠为少东家,立刻明白过来,立即冷笑道:“原来你就是薛蟠。怪不得这店小二不让我们训斥你的小人行径,原来是主人家来了,想方设法要溜须拍马。呸!” 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识字?” 那几个书生不明所以,却傲然抬头道:“自然,我们可都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薛蟠一指墙边的鸡块黑漆木板道:“认不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那几位书生循着看过去,只见上面写到“酒楼清雅,请不要大声喧哗,妨碍其他人的进餐。” 那几位书生当即红了红脸。却强词夺理的道:“既是酒楼,为何不让人说话?” “没说不让说话。可是说话总归不是大吵大嚷。又不是泼妇骂街,扯着脖子喊什么?”薛蟠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这二楼乃是专门为了读书人或者喜好清雅之人准备的地方。每张桌子周围都被绿树包围,悠然恬静,气氛高雅,琴声悠悠。你若是很喜欢大声喧哗,高谈阔论的话可以去一楼大堂。下面都是寻常的贩夫走卒,他们最喜大声说话。抑或也可去三楼雅间儿,里头自有隔音设备,你再怎么吵嚷旁人也听不到。你们几个却置若罔闻非得在二楼喧哗……可见是听不懂人话。亦或是……故意来找茬的?” 薛蟠一席话霎时间引起了二楼众人的共鸣。他们忍这几个书生已经很久了,可一般在二楼大厅的都是家中稍有田产可供他们富裕生活但靠山又不强大的小老百姓。听到这几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而且说得又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金陵薛家的坏话,因此倒也不敢太过得罪。如今听到薛蟠亲自出头,当即纷纷应和道:“薛家大爷此言有理。” 那几个书生被说的面红耳赤,其中一个挂不住脸的说道:“我等俱都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岂会和你这个以钱压人的粗鄙商户一般见识。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不忿我们为南安郡王伸张正义罢了。” 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伸张正义这个词儿可不是谁都配说的。我们家和南安王府的事情究竟缘由何在,你们又了解多少呢?” “总归是你们仗着新皇撑腰以钱压人罢了。南安太妃和郡主孤儿寡母,一介妇孺却被你这等欺压——” 薛蟠嗤之以鼻,“就算是孤儿寡母也不是寻常人能说道的,你最好别乱说话。省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惹了一身骚。”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你别以为我们会怕,我们可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我们都是进京赶考的——” “不就是个区区举子吗?”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真以为谁都怕你们。我薛蟠往日敢惹南安郡王府,今日还怕了你们这些小小的举子?” “你要干什么?”几个书生勃然色变。“我们可都是读书人,士农工商,岂是你这一介粗鄙商户能威胁的。” “这样就被吓到了。那你们还是别给读书人丢脸了。就你们这样的脾性,在读书人里也就是个给人提鞋的货色。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不下去?”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书生大怒,指着薛蟠说道:“竖子不要太猖狂。不过是仗着新皇宠爱的奸佞之徒罢了。我等行得正,坐得直。只不过是不忿你欺压妇孺说了几句罢了。你难道敢在新皇面前构陷我等。想圣上何等英明之主,岂会信了你这小人的谗言。不说别的,就是南安郡王也不会容你如此霸道。” 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下却是一震窃喜。如果这薛蟠真的忍不住对他们做了什么。恐怕南安郡王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他们可都是为了王府伸张正义。到时候他们只要在南安郡王面前哭诉一番…… 意图这么明显,别说是薛蟠了。即便是贾宝玉、冯紫英几个也都明白过来。当即不屑的撇了撇嘴,贾宝玉呸了一声,开口嘀咕道:“又是一群沽名钓誉的势利之徒……” 薛蟠则不以为然的抱胸说道:“想太多了。你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说给圣上听恐怕污了圣上的耳朵。只是……你们是否知道我的师傅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不屑的说话。“如今又想着以势压人了。不论是谁,朗朗乾坤之下,也容不得你构陷进京赶考的举人。” 其中一个趾高气昂的说道:“也不怕你知道,我舅舅乃是工部尚书王洪旭。” 另一个也自报家门道:“我二伯乃是栾婷芳。” …… 众人一听,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好嘛,感情都是官宦子弟,怪不得这么大胆子敢惹这个呆霸王呢! 薛蟠怜悯的瞧了他们一眼,开口说道:“我师傅乃是庄少游,我师兄是三元及第林墨之。” 霎时间,众人哑然。要说那林墨之不过是所有读书人的楷模和奋斗的目标,那庄少游就是所有读书人只能仰望的存在。传闻中庄子的后裔,上皇御笔亲封的传世大儒,几乎所有读书人在上学堂的第一天都会被告诫铭记的一个现如今还活着的被世人称颂为“贤者”的清流人士。其人的影响力在翰林清流当中不可估量。而且这人还有个赫赫有名的恶习——那就是护短,极其偏向令人发指的护短。 而这个人,居然是纨绔子弟薛蟠的启蒙老师…… 八竿子都想不到的事儿。 薛蟠见状,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这个拼爹拼背景的年代,果然靠山硬才是硬道理啊! 就像两方打仗一般,薛蟠既然狠话放出去了,对这几个人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当即施施然的伸了个懒腰,吩咐田文镜道:“带我们上包间儿。” 田文镜极其仰望的看了薛蟠一眼,立刻弓着身子走上前去,将人引到了天字一号房。 包间儿自是装修的十分清雅舒适,符合上流人装逼的口味。上了茶水糕点又点过菜后,田文镜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冯紫英这才拍着桌子笑道:“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贾宝玉也笑的前仰后合的。“你们瞧见没有,那几个书生的脸都绿了。” “太好玩儿了。”卫若兰抚掌大笑:“我以前还好奇为什么有些人动辄爱说什么我爹是……我舅舅是……今天终于找到原因了。太好玩儿了。” “改明儿个咱也试试。”陈也俊一脸坏笑的说道:“我爹是兵部商户陈士元。哈哈……” 薛蟠一脸淡定的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叫他们哭着来求我。” 冯紫英诧异的说道:“你玩真的?” “当然了。”薛蟠挑眉说道:“都被人欺负到家了,不还手不是我性格呀!” 众人一时无语,愈发体会了呆霸王睚眦必报的性格。不过众人也十分腻歪那几个书生的行径,遂也不提了。 只是冯紫英随口劝了一句:“他们几个都是自找的,倒也无所谓。只是别怪兄弟交浅言深,南安郡王那里……” “怎么,你和南安郡王交情很好?”薛蟠诧异的挑眉问道。 “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能和他有交情。”冯紫英自嘲的一笑。“只是敬佩他的为人罢了。” 卫若兰也接口说道:“是啊,他十二岁的时候就主动请缨到了前线,从一个阵前小卒做起,直到现如今统领十万大军。功勋卓著这一点当之无愧。” 陈也俊也叹息的说道:“虽说我们几个也上过战场,可到底有家里头上下打点,用不着我们去太危险的地方。不过是蹭些功劳罢了,即便是有危险那也是有限的。可南安郡王那是实打实的硬上……再有现如今的忠纯亲王,那也是个好样的。” 薛蟠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得开口问道:“我听南安郡王所讲此次战役,忠纯亲王带着亲兵五千深入敌军抓住了敌人首领,导致敌方阵营大乱,南安郡王才一举得胜。真是如此?” “十足的真,一点儿虚言都没有。”冯紫英摇头叹道:“这也是个血性的汉子。对比起来,我们愈发什么都不是了。”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卫若兰摇头叹道。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罢了。”薛蟠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虽然不通军事。但也晓得三军调动,务必要做到令行禁止,配合默契。忠纯亲王主动请缨做了先锋官深入敌军,其英勇气概虽说令人信服。但若是没有你们大家的配合默契,掐断敌军的后路将他们包了饺子……最终是个什么结果也很难说。所以你们也不用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们敢于上战场拼杀就已经是英雄了。同为富贵子弟,我是没那个胆子上前线的。” 贾宝玉也接口说道:“我也不敢。” 于是众人霎时间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起来。看着薛蟠等人的目光也愈发亲切自在了。 薛蟠顺势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几天我听人说忠纯亲王都听得耳朵生茧了。却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可否给我说说?” 冯紫英三分对视一眼,开口说道:“要说这忠纯亲王,今年不过十六岁,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不过他为人和气,仗义爽朗,光明磊落,倒不像是个皇子一般。而且在军中的时候,也都是和大家一样同吃同住,一点儿也没有天潢贵胄的架子。” “更难得的是忠纯亲王武艺精湛,精于骑射,发必命中。他这次擒了敌首,据说也是因为在万军之中窥见了敌方首领的身影,然后一箭射去。”卫若兰手舞足蹈的说道:“嗖的一声,那敌首应声下马。忠纯亲王机智的用藩语喊道,尔等首领已死,还不快快受降——” “藩语?”薛蟠有些莫名其妙的重复道。 “是啊,这些个都是藩外而来的夷人。黄头发蓝眼睛的,与我们长相大相径庭,吓死个人。”陈也俊拍拍胸脯说道:“乍一瞧见的时候我们也被吓了一跳呢!他们乘坐一种大船漂洋过海而来,那船还会打炮……刚开始的时候也死了很多士兵,后来还是南安郡王灵机一动,引得那些个士兵上岸来,我们才算占了先机。”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旁卫若兰奇怪的问道:“薛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冯紫英转过弯来,笑着说道:“我曾听说薛兄弟对藩外之事向来很上心。恐怕这次对那些个夷人也起了兴趣吧!” “你们可都知道,那些个被俘虏的夷人都放在哪儿了?”薛蟠倾身问道。 “因为都是夷人的关系……最后好像都让鸿胪寺的人带走了吧!”冯紫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薛兄弟若是真的在意这个,我回头问问我父亲去。”陈也俊开口应承道。他父亲乃是兵部尚书,这些事情的安排肯定了若指掌,他回去问问就是了。 薛蟠立刻拱手笑道:“那就麻烦陈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句话而已。”陈也俊连忙摆手笑道。 薛蟠则起身给陈也俊到了一杯茶水,自己也端着茶盏说道:“以茶代酒,谢谢兄弟了。” 这些薛蟠对那两万俘虏动了心思,皇城之中也有人针对这次的战役发表了言论。 南安郡王一脸恭敬的恳求道:“这些夷人的火炮很是厉害,若是单论兵火之力,我方处于绝对的下风。臣恳请陛下下旨着工部钻研火炮之利,并尽管改换军需。” 龙椅之上,徒臻一脸讳莫如深的问道:“此次战役,你可曾妥善安置所俘获的夷人炮船。” “微臣已着重兵看守。臣恳请圣上派遣工部精于火炮之士前往西海沿子研究炮船。”南安郡王抱拳说道。 徒臻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不,朕会派人将夷人的炮船驶进天津卫。朕要亲自瞧瞧……这夷人的炮火,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薛蟠要有用武之地鸟 ╭(╯3╰)╮ 话说在薛蟠的印象中,那就是师傅在手,天下臣服啊 咩咔咔咔咔~~~ 话说五十二章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锁住了,╮(╯_╰)╭ 52、皇商 52、皇商 第五十二章关心藩事薛蟠进宫建立银行徒臻捉丁 因为记挂着那些夷、人俘、虏的事儿,吃过酒后,薛蟠难得在没有徒臻召唤的情况下,主动进了皇宫。 因为他手上有徒臻当年赐给他的玉佩的缘故,倒也不用等诏通传。一群侍卫们也都习惯了薛蟠的泼天荣宠,十分恭敬的检查了玉佩放人之后,一个小太监很有眼色的引着薛蟠径直到了乾清宫门口,这才笑着说道:“好叫薛家大爷知道,再往前就不是我们这等身份的人能去的了。” 薛蟠笑眯眯的给那小公公塞了一张百两银票,这才拱手说道:“劳累公公了。” 那小太监受宠若惊的让道:“岂敢岂敢。” 于是越发恭敬的看着薛蟠上了白玉阶梯。乾清宫门口处戴权正搭着拂尘来回走动。瞧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诧异叫道:“这不是薛家大爷吗,今儿怎么进宫来了?” “有些事情想同圣上说说。”薛蟠看着乾清宫紧闭的大门,开口笑道:“可是圣上公务繁忙,若是如此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里头南安郡王例行奏报而已。”戴权笑着回道:“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想来也快了。你若是有闲,等等就是。” 薛蟠含笑接口说道:“那就等等,左右我旁的都没有,时间最多。” 于是转身和戴权并排站在一起,亲切的问道:“上次给你弄得那个鸿茅药酒你用着怎么样?” 戴权闻言,很是真诚的笑道:“用过之后舒服多了。” 因为他们这些阉、人缺少阳气,且宫里头伺候着见天儿用膝盖做事,时间长了或多或少都有些风湿老寒腿儿的毛病。上次薛蟠住在宫中的时候正好下了雨夹雪,薛蟠就留意到戴权的神色有些不对,有种隐忍的痛楚。好奇之下问出这般缘由,就顺手叫下头药铺里的配出一些鸿茅药酒给戴权试试,结果一用了两个多月竟也起了不少效果。 至于鸿茅药酒的方子是从哪儿来的…… 薛蟠耸了耸肩,表示纨绔子弟向来时间多,精力多。而一个喜好看穿越小说的纨绔子弟业余生活那是非常丰富滴。至少他们有时间有金钱去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想到这里,薛蟠微微一笑,冲着戴权说道:“上次给你的药酒应该用的差不多了,你在宫外有没有宅子什么的。我一时进宫想不起来给你带这个,今后让药铺的伙计们直接给你送到京中的宅院里,你自己想办法弄进宫里。” “薛家大爷实在有心,其实那药酒早就用光了。”戴权瞧见薛蟠一脸的诧异,不由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那药酒效果着实不错,小的用了一阵后也给乾坤宫的大总管李德裕公公送去一些……” 薛蟠了然,当即不动声色的笑道:“以后知道了公公在京中的宅院,叫他们多送些就是了。” 戴权感谢的点了点头,就听乾清宫里头徒臻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戴权立刻躬身回道:“启奏陛下,忠信侯之子薛蟠求见。” 里头沉默片刻,徒臻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于是戴权给薛蟠使了个眼色,薛蟠一脸恭谨的进了乾清宫。走到圣上三尺之外,躬身跪拜道:“见过圣上。” “你今儿怎么想起进宫来了?”徒臻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薛蟠起身。 薛蟠侧脸看了南安郡王一眼,没有说话。 徒臻微微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有话就说。” 薛蟠低眉敛目的撇了撇嘴,这才开口道:“是有关于那两万夷人俘虏的事情。” “哦?”徒臻心中一动,想起坊间市里对于薛蟠的传闻,不由得笑道:“知道你对于藩外的东西都比较好奇,竟没想到你把注意打到了俘虏身上。” 顿了顿,又道:“只不过这些夷人俘虏关乎国运,朕倒不会草率应了你什么……你还是先说说,你问他们做什么吧!” 南安郡王在一旁冷眼瞧着,更加惊异于薛蟠的荣宠之盛。 薛蟠可懒得理会南安郡王心里头想什么。听见徒臻的问候,立刻直来直去的说道:“圣上也知道,薛蟠向来喜欢藩外之事。金陵天上人间当中也有不少技术都来源自藩外。如今听说圣上手中有两万夷、人,一时间起了好奇之心,想知道他们都懂得什么技巧罢了。” 徒臻一听,也不由得沉吟思讨。 他自然知道金陵的‘天上人间’获利几何。不说其本身的盈利是多少,单只当初为了建立‘天上人间’所鼓捣出来的瓷砖、强化玻璃等项俱都是日进斗金的营生。而后又衍生出来的各种各样的买卖…… 对于薛蟠在商业上的天赋,徒臻向来是不会质疑的。而现如今听到薛蟠这么说,徒臻也不由得愈发心动—— 虽然薛家每年上缴内库的银钱都抵得上朝廷三分之一的税收,可即便如此朝廷的财政还是捉襟见肘。且如今又想着研究夷人的火炮…… 想到这里,徒臻不由得开口问道:“若是这么说的话,叫你去接触接触那些夷人也未尝不可。只是你果真有把握再添两处赚钱的营生?” 薛蟠立刻惊悚的看着徒臻。 被薛蟠这么赤、裸裸的一打量,徒臻也不免有些尴尬起来。立刻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财政确实紧张了一些。朕是知道你的手段的,若能——” 薛蟠没好气的打断道:“圣上以为我们家是开银行的还是中□了,那银钱是说出来就出来的吗?” 徒臻敏锐的觉察到了薛蟠话中的心里,立刻开口问道:“什么是银行,什么又是□?” “就是——”薛蟠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给徒臻解释明白。 徒臻见状,立刻态度亲和的安慰道:“别着急,你仔细琢磨着,慢慢讲给朕听。” 薛蟠苦逼的皱着脸面说笑:“圣上,我是说着玩儿的。” “朕是认真的。”徒臻一脸的温柔宠溺,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就像一只看到猎物的猎犬。 薛蟠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吐槽一句。只得低头思量,准备组织语句向圣上解释什么叫银行,什么是□。 一旁南安郡王见状,也饶有兴味的打量起来。世人都说金陵薛蟠就是天生的财神爷转世,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赚钱的营生。他原本还不信,可瞅着现下的情况…… 于是心中愈发好奇,他是怎么想出这些个的? 正低着头苦思冥想的薛蟠可想不到自己随意一个举动竟然引起了旁人的好奇加注意,皱着眉头纠结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所谓银行,就是大家存钱的地方,和现如今的票号差不多。只不过银行的功用更多罢了。” 一句话,就引起了徒臻的注意。 “所谓的票号,只是单纯的存取而已,大多数都是民间的小作坊行事。使用的范围比较窄,而且信用度相对比较低。而银行的话,不紧可以存款和取款,还可以进行汇、兑以及贷、款的业务——” “你说的是民间常有的印子钱?”徒臻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朝廷是不会做的。” 薛蟠摇头说道:“虽然和印子钱的形式差不多,但是两者的本质有着根本的不同。地下钱、庄所发放的高利、贷——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印子钱,他的利息是非常高昂的。在指定的时间内不能偿还的话,利息就会暴涨。通常采取的都是利转为本,本、利翻转,越滚越大的复利计算形式。拖拉的时间越长,那么要换的银钱就越多。而且其催债的手段也是非常残忍血、腥的,有很多人就因为借了印子钱到期换不上而弄得家破人亡。” 徒臻冷哼一声,说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要再提这个了。” “可是银行的贷款是不同的。”薛蟠瞪着眼睛说道:“我们可以调查一下百姓的生活水准,然后制定出一个合理的利息来。若是有商人想要贷、款的话,我们也会核实这个人的身家如何,他要贷款这笔钱做什么。其将这笔钱投入之后到了指定期限是否有能力归还……这样有了朝廷机、器介入其中,也可以确保商人不会因为一时缺钱而沾上高利贷,相对来说也安全很多。” 徒臻听得沉默不语。反倒是南安郡王接口说道:“如果真能如此的话,对于百姓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其中的制度必须要明确且严格执行,不然的话……恐怕祸患无穷。” 薛蟠听到南安郡王一番言论不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甘不愿,但也不得不符合的说道:“不错。银行贷、款的审、核制度必须是非常严谨精细的。” 徒臻开口说道:“说的这些倒还不错。只是朕听了半晌……你这银行是怎么赚钱的?” “银行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一项和票号相同,就是收取手续、费。现如今的票号大都是私人买卖,因此其所影响的范围也差不多都是一省之地,而不能覆盖全国。若是圣上能够利用朝廷的地位推行银行的话,一夜之间就可袭遍全国。当中的手续费不可小觑。”薛蟠咽了咽口水,住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御案上面的茶盏。 徒臻摇了摇头,扬声吩咐道:“上茶,赐座。” “多谢圣上体恤。”薛蟠乖乖的躬身谢了。将戴权递给他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坐在椅子上稳稳当当的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所盈利的第二项就是存款和贷款的利息、差——” “等会儿,你说存款和贷款的利息差是什么意思?”徒臻沉声问道。 “就是我们可以鼓励百姓存款。每存一笔钱视存款时间的不同给予相应的利息。比如如果存了一年的话,我们可以给予本金的一厘做利息。这样很多有闲钱的人为了多赚一些,就会将那些钱存入我们的银行。另一部分需要用钱的人也会来我们这里贷、款,当然贷、款的利息肯定会比存款的利息要高。于是我们就从中赚取了差价……这个就像正常的买货买货差不多了……”薛蟠十分费力的解释道。 于是一点点的,徒臻也渐渐明白了银行是怎么赚钱的。并且利用他统揽全局的想象力畅想了一下未来的场景,止不住的异彩连连。最后竟抚掌大笑道:“果然是人人称赞的‘小财神’,不服不行。看来朕往日对你还是太松泛了,叫你懒散至此。竟有这么多的花样都没说出来。从今往后,朕倒应该多压榨你一番才是。免得如今国库空虚,烦的朕焦头烂额。”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语重心长的说道:“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薛蟠心中倒是有很多赚钱的手段,只不过现如今能人实在是太少,能配合我做事的那就更少了。少不得叫圣上耐心等待,一件件的去做了。” 徒臻听得一阵朗笑,摇头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真狂傲至此,竟然天下人都不放在你的眼中了。” “狂傲自是有狂傲的本钱,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向我这般夸口的。”薛蟠笑嘻嘻的回了一嘴。 徒臻笑骂道:“少扯皮,你尽快将你今日所说的整理出一套章程来上奏给朕。国库空虚,正值开源节流之时。多耽搁一天,朝廷能做的事情就少一些。百姓们遭的罪就多一些。” 薛蟠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圣上,现如今已经接近年关了,朝廷也马上就要封笔了。何不等着明年开春再说呢?” “朕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徒臻不屑的看了薛蟠一眼,“越是拖你就越能拖。现如今让你写章程你都不知道写到那日去了。若是让你拖到年后去,恐怕明年朕都见不到那章程的影踪。” 薛蟠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只得应承下来。 这厢银行的事情听了个囫囵吞枣,那厢徒臻又惦记起了□的事情,不由得开口问道:“那个□……” 下的薛蟠连连说道:“那东西和赌博差不多,实在不符合圣上光辉英明的形象。” 再三解释过后,徒臻知道薛蟠确实是不耐烦两项事情一起做,也不再逼他。反而转移话题说道:“那夷人俘、虏现如今都被关在了鸿胪寺的大牢中。你若是上心的话,直接拿着朕的玉佩去鸿胪寺就是了。朕这头也会和鸿胪寺卿打个招呼,便宜你行事就是了。” 薛蟠因为一时好奇,惹出这么多的罗乱来。当下也兴奋不起来,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徒臻见状,摇头叹道:“到了鸿胪寺要谨慎行事,千万别在惹出什么乱子来。” 薛蟠闷闷的应道:“知道了。” 徒臻见状不放心,又再三嘱咐得薛蟠都烦了,这才住嘴恨恨的说道:“别以为你每次惹事朕都会帮你擦屁股。” 薛蟠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瞧得徒臻又是一阵头疼。 一旁的南安郡王见了,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又去弄牙了 qaq 刚刚写好没力气改了,话说双更好累,而且看得人反而变少了 是不是大家被某八滴热情吓到了 好辛苦咩~~ 恐怕要坚持不住滴恢复日更咩 ╭(╯3╰)╮ 53、皇商 53、皇商 第五十三章 是夜,月凉如水。薛蟠的书房内,难得还亮如白昼。 在外头看了半晌的薛之章挑了挑眉,举步进了书房,果然看到薛蟠正埋首沉吟。前面的桌案上林林总总铺着一叠叠的宣纸,摆放凌乱,其中有几张掉到了地上。 薛之章轻叹一声,俯首捡起了地上那几张纸。细细看过之后,不由得狐疑问道:“你这是在弄什么东西?” “给陛下写的章程。”薛蟠皱皱巴巴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薛之章。 薛之章瞧见薛蟠双眼通红的模样,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圣上的意思,该不会是让你即刻赶出来吧?” 薛蟠吸了吸鼻子,委屈的点了点头。 “银、行……”薛之章低首沉吟了片刻,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把你的意思仔细和我说说。” 薛蟠眼睛一亮,立刻把之前在乾清宫的话林林总总重复了一遍。因为经过了再次深思的缘故,倒也比之前的想法更成熟许多。薛之章听了半晌之后,渐渐了悟,又结合自己的经验询问了一些关键的事情,末了开口说道:“既然这种银、行是要在全国发行的,那么你又怎么能够保证银、行所发的银票不会被人滥竽充数,将已经发行过的银、票仿造出来,到银、行提取银钱蒙混过关呢?” “我们可以设置防伪标识。”薛蟠立刻接口说道:“每一张银票上都用水印印上。然后可以在每一张银票的下方按照发行的先后顺序标上记号,我们银、行内部再有一个相应的密码本可以对照所发的银票。在每次来领银票的时候仔细对照过,才可以兑换。” 薛之章沉吟片刻,摇头说道:“可以参考,不过还是太简单了些。有心人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我们的发行顺序,再收买两个内部人员就可以将一切弄得清清楚楚。” 第一条意见就被驳了,薛蟠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的老爹思维缜密,既然老爹说了不行,肯定有不行的道理。当即也不反驳,低着头继续冥思苦想。 薛之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最欣赏儿子的一点并不是儿子的花样多,挣钱的手段多。而是他有充分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做不到什么。并且非常善于运用身边人的长处帮助自己达成目的。所谓知人善用……虽然薛蟠现在还懵懂没有什么心思,可就是这一个优点和习惯,就可以让他将来在真正做事的时候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毕竟一人之力微薄,可群策之效历来都比一个人要强得多。 这厢薛蟠可不知道薛之章心中如何作想,低着脑袋思索了半天之后,眼前一亮,突然开口说道:“我们可以用密押防假。” 薛之章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问道:“什么是密押防假?” 所谓密押防假,乃是山西晋商在成立票号发行汇票之后为了保证安全可靠,万无一失,防止有人伪造假冒所采取的一种策略。其形式异常复杂多变,薛蟠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和电视剧,磕磕巴巴的解释了半晌,将书写、密押、夹印的步骤一一阐述出来。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薛蟠的叙述颠三倒四,间或夹杂着一些后世银、行当中的策略,一堆手续繁杂且从未听过的名词让薛之章听得有些头疼,因此问的东西就比较多,渐渐的就连薛蟠都穷于应对了。 “……不行啊,我都说不明白了。”口干舌燥的说了半晌,薛蟠忍不住的喝了一大口凉茶,然后愁眉苦脸的看着薛之章。 薛之章也异常疲乏的揉了揉眉间,他今日接受的信息有些庞杂,一时间也有些消化不了,需要寻个时间细细琢磨一番。 回头看着薛蟠萎靡困顿的模样,薛之章心中起了一丝不忍,摩挲着薛蟠的脑袋说道:“太晚了,你先睡吧!” “可是——” “圣上虽说让你立即着手进行此事,可也没说让你废寝忘食连觉都不睡了。只不过是怕你小孩子心性,贪玩儿忘了圣上的嘱托罢了。”薛之章拍了拍薛蟠的肩膀,柔声劝道:“你现在困的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了,好好睡一觉,兴许明天脑袋清醒了,那事情就容易多了。” 薛蟠听了薛之章的话,点头赞同,又因为着实困顿的不行,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眼眉饧涩,跌跌撞撞的进里屋睡觉去了。 在书房外头守着的大丫头红袖和添香立刻搀住薛蟠的身子宽衣洗漱,当一切完毕的时候,薛蟠已经歪着脑袋靠在床边睡着了。红袖、添香见状,眼含怜惜的对视一眼,这才蹑手蹑脚的服侍薛蟠躺下,又盖上被子,放下帐子,熄了烛火,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翌日,薛蟠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头疼,不由呻吟的叫出声来。在外头守着的红袖听见,立刻上前挂起了帐子,柔声问道:“大爷可是醒来了?” 薛蟠闭着眼睛蹭了蹭枕头,含含糊糊的说道:“没起,没起……” 红袖眼中含笑,侧身坐在床边拉下薛蟠捂在脑袋上的锦被,开口劝道:“都快午时了,大爷还是先起身洗漱吃过了早饭之后再睡也好。” “不吃,不吃。”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臂,又将被子提了起来。整个过程都没睁眼。 红袖见状,只得再次将锦被拉下来,露出薛蟠的脑袋。“不要捂着睡觉,对身子不好。” 顿了顿,又道:“今儿早上有大爷最爱吃的豆浆和油条,大爷起来吃一口吧!” 薛蟠眼皮子颤了颤,没有出声。 红袖瞧见有门儿,立刻报菜名儿的劝道:“还有大爷最爱吃的枣糕,黑芝麻糊,桂圆莲子八宝粥,厨房孙二媳妇胭脂的清爽小黄瓜,红油八宝菜……都是厨房得知大爷这两天辛苦特地做出来的,大爷真的不想吃一口吗?” 薛蟠撇了撇嘴,低声吩咐道:“洗漱更衣。” 红袖眼含笑意的满口应了,立刻吩咐小丫头子们端水进来,又起身配出大爷今天要穿的行头来,这才转身冲着还在床上赖着不起的薛蟠叫道:“大爷,都准备好了,快些起来吧!” 薛蟠闻言,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在红袖的搀扶下下了地,闭着眼睛让红袖给洗漱宽衣后,直到吃过早饭,这才算是有了些精神。 睁眼看着窗外一片大亮,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红袖看了看落地大钟,轻声回道:“正午时了。” 又没给父母请安。 薛蟠皱着眉头搔了搔脑袋,起身往正房走去。 京中的薛家大宅的风景虽然和金陵的老宅大相径庭,可是主人家所住的屋舍名字都是一样的。比如他自己住的是温柔乡,薛之章夫妇住的依旧是瑞荣堂,而宝钗住的自然也就是梧桐苑了。 一应衣食住行和在金陵都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薛蟠在到了京城之后,因为总有事情的缘故,几乎没给薛氏夫妇请过安了。之前是在荣国府客居也就罢了,如今都已经搬了出来,且薛之章也上京了,再懒散下去就不好了。{阅读就在,.} 所以即便是到了太阳晒屁股的时段,薛蟠也毫无心理障碍的去瑞荣堂给父母晨省——毕竟在他心中,越是自家人,形式什么的都不,心意到了才是正理。 而那厢刚吃过了午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的薛氏夫妇听到下人禀报说薛蟠来请安了,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相视一笑。没有任何芥蒂的就让薛蟠进来。薛之章仔细打量了一下薛蟠的神色,瞧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心疼的皱了皱眉。 薛夫人更是夸张的搂过薛蟠心肝儿肉的一阵乱叫。“我的儿啊,妈听说你昨儿一夜都没怎么睡过,这可怎么得了啊,身子会熬坏的。” 薛蟠扯嘴笑道:“哪有那么娇贵了,况且今儿睡到这时才起,早就把昨儿晚上的觉补出来了。不然也不会耽搁了给父母请安。” 薛之章皱眉说道:“晚上不睡熬的是心血,这时你白日里怎么睡也补不回来的。稍后我让厨房给你炖一碗燕窝,你务必喝了。” 薛夫人也接口说道:“是啊,是啊。我儿这么辛苦,早上不起来给我们请安也是正常的。你若是那个时候来了叫我瞧见,我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下去,那才是你的不孝呢!” 薛蟠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薛之章吩咐他坐下,又仔细问了半晌诸如头疼不疼,绝不觉得恶心难受之类的话,这才指着丫鬟端过来的燕窝说道:“快些喝掉这碗燕窝,也好让你老子我安心。”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三口两口喝过燕窝之后,薛之章这才问道:“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要了。”薛蟠摇头说道:“睡的多了头疼。我下午想出门去找林墨之。” 他是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的,林墨之上辈子是金融专业的,想来对于银、行之类的东西也是了解的吧。 薛之章点了点头,又闲话了几句,这才让薛蟠出来。 这功夫已经是快未时了,和往日的素净不同,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都是出来采办年货的仆人小厮们。招财见状,笑着说道:“还没到年下,福源馆的糕点、干果之类都卖的差不多了。现如今师傅们天天赶工,那也是供不应求呢!好些王府侯府的都只是定下了单子,只等着过年之前让福源馆的给送上门。倒也不像前两年那般自家做了。” “那是自然。咱们福源馆的干果点心大都是精细制作的,选料也都是上乘,做得也比旁人家好吃。那些个侯府王府习惯了好东西,又怎么可能再费时费力的做些次等的呢!”进宝一脸得意的说道。 说着,还神秘兮兮的凑到薛蟠跟前轻声说道:“我听福源馆的田管事说,南安王府昨儿个也在福源馆下了订单呢!” 薛蟠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不过想到南安郡王的举动,一时间倒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荣国府。守门儿的小子们点头哈腰的将薛蟠让进了府中。按照礼数,薛蟠先是去外院儿书房见了贾赦贾政两个,又去内院儿上房见了老太太,这才转身去了东北院儿找林墨之。难得的是贾宝玉也在。瞧见薛蟠的身影,兴奋的拉着薛蟠说道:“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也就三四天的时间。”薛蟠摇头笑道。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反驳:“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总想着和你相处,哪怕一日不见,也如隔三秋呢!” 果然是习惯了说甜言蜜语的人,瞧这话说的。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就瞧见一脸铁青的林墨之。 “说话还是这么轻薄,这两日白教你了。” 贾宝玉瑟缩的躲在薛蟠的身后,谄媚笑道:“这不是见了熟人,一时间忘了吗?” 薛蟠倒是一脸惊奇的问道:“你教他什么了?” “过两日有个诗会想带着宝玉过去,这两天正给他培训呢!”林墨之面无表情的说道。 薛蟠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林墨之的冷清冷性他是知道的,从上辈子始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除了自家人,从没见他把谁的事儿放在心上,竟然肯教贾宝玉东西? 而贾宝玉这个糊里糊涂,浑浑噩噩,“宁死不屈”的纨绔高粱,竟然也肯违着心性学习? 都够奇怪的了。 贾宝玉见状,立刻解释道:“我喜欢薛大哥哥的人品,何况吟诗作赋也是雅兴,薛大哥哥不嫌弃我这个庸俗之人,肯给我介绍他们那些风雅之流,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识好歹呢?” 薛蟠一脸狐疑的看向林墨之。 “要领他去太白诗会。”林墨之木然说道。他也是有感于上次南安太妃来找茬时候贾宝玉的通风报信。虽然事情不大,但也看得出贾宝玉的纯良心性。何况他和薛蟠的关系很好,林墨之也愿意卖这个人情。 薛蟠恍然大悟,回头冲着贾宝玉说道:“太白诗会可不是闲杂人等能去的,你和林墨之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说话唐突了别人。” 贾宝玉立刻兴奋的点了点头。 所谓太白诗会,是一个和后世的九。三学、社差不多的组、织。里头的人都是不想入朝为官的闲散人员。有的精于诗词歌赋,有的精于诸子百家,有的精于奇淫巧技,都属于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用后世的话说,那都是高科技、高技术。高学历人才。入社的条件十分苛刻,除了要求申请人要精通一门学术之外,最的一条是不允许入朝为官,若是谁想为官的话就必须退社。现如今太白诗会的会长就是庄少游。 因为里面的会员大都是精于学术的书生们,所以思维大都很单纯,很少有斗心勾角的事情发生。而且因为诗会的举动是紧紧跟随朝廷的政令,虽然并不入朝为官,但也只是因为其心性能力不适合在宦海沉浮罢了。对于这种人,朝廷也是体谅的。何况平日里若是需要什么技术上的帮助还得来请诗会的人出山,相互通融体谅之下关系倒也和谐。 当然,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混入学社,借着学社的名头想要再进一步。对于这样的人则会由社长引荐之后,推选给朝廷。因为有诗会的口碑存在,这些人也基本上得偿所愿,进了官场之后如鱼得水。并且感念于引荐之恩对于诗会抱有一丝感激之心,平日里倒也配合了诗会不少的工作。你来我往之下,太白诗会的地位也就愈发稳固了。 此番林墨之将贾宝玉带入诗会的宴席中,也是考虑到贾宝玉平日为人和脾气喜好应该不会引起诗会中人的反感。而他若是有机缘让自己得到了诗会众人的好感,虽然以他的才干不能入会,但混了脸熟儿,将来倾巢之后毕竟还要生活的……希望能有帮助吧! 林墨之一番辛苦筹算自是无人知晓。而此时,薛蟠的主意也打到了诗会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光棍儿节快乐~~ 因为没赶得上11点11分11秒,所以只得赶11点21分11秒了 qaq 桑心~~~ 54、皇商 54、皇商 第五十四章闲谈事宝玉生异兆偶然遇忠纯起心思 “诗会什么时候举行?”薛蟠不动声色的问道。 “怎么?”林墨之挑了挑眉笑道:“你也有兴趣。” “你也知道我做生意的,科技就是生产力和发展力,我自然是要力争上游的。何况你们诗会里头那么多高手,白放着长霉不可惜吗,正要我来帮他们实现自身价值……等到了日子的时候你记得叫我一声。”薛蟠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场面话,然后提了正事儿。“不过我今日找你也是有正经事儿的。想必你也听说了吧……这两日我都被缠得头疼。” 林墨之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建立银、行的事情吧?” 薛蟠自得一笑,伸出胳膊搭在林墨之的肩膀上,贼兮兮的拽文道:“知我者,墨汁儿也。” 林墨之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得找到我的头上来。” 说着,随口吩咐一句等着,径自去了书房不提。 瞧见林墨之的身影进了书房,贾宝玉偷偷凑到薛蟠跟前儿,低声说道:“前儿我制胭脂膏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放错了香料,结果弄出来的东西成色倒也不错,难得的是有一种别致的味道,淡淡的说不清,叫人闻了十分舒心,而且有种安平宁静的感觉……等会子你去我屋里瞧瞧。” 薛蟠知道贾宝玉制胭脂的水平,自然一点儿都不怀疑的,只是笑嘻嘻的问道:“你放错了什么香料在里头?” 贾宝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用口型说道:“檀香。” 薛蟠脸色一黑,不可思议的瞧向贾宝玉。 “前两日有人送来两包上好的檀香,老太太和二太太各分了一些。我瞧着稀奇,就拿过来玩玩儿。结果一不小心弄碎了……我虽然竭力捡了出来,但到底有一些遗漏吧!不过这次也算是错有错着了。”贾宝玉得意的说道。“这款胭脂,我相信礼佛的人一定喜欢。” “承你吉言。”薛蟠笑嘻嘻的说道:“我今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功夫,要不你所幸将样品和方子一起给我算了,反正你办事我放心。” 贾宝玉穷其一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当即兴奋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既如此信我,我必不辜负你就是了。你等着……我现下就回屋子给你取样品来。” 说着,没容薛蟠反对,匆匆的进了自己的厢房。因此等林墨之拿着一叠宣纸出来的时候,只瞧见了薛蟠一个。 “凤凰蛋儿呢?”林墨之挑眉问道。 “回屋了。”薛蟠应道,旋即盯着林墨之手上的宣纸笑嘻嘻问道:“这是什么?” “昨儿个听信儿之后就晓得你一定会来问我。这是我晚上写出来的一些东西,想必对你有些帮助。”林墨之说着,漫不经心的将手上的宣纸递给薛蟠。 薛蟠接过来低头一看,只见最上头写着“银、行承、兑汇、票35项审查要素”,下面一张张则是林林总总的详细记载。后面还有关于银、行建立到日常工作的规、章条例以及行事步骤等等,前前后后共计五万多字。薛蟠想到的林墨之都有写到,薛蟠没想到的林墨之也都思维缜密的考虑到了。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拿着这一叠宣纸,稍微有银、行概念的人只要遵循着上面的步骤一一行动,就可以确保整个事情的顺利进行。 薛蟠敬佩的看了林墨之一眼,却见林墨之不以为然的说道:“别忘记我上辈子可是金融专业的,虽然并没有在银、行工作过,但大体的流程还是知道的。你们薛家也有票号,你将这里头的东西筛选一下挑出现下能做到的和你们票号的管事说说,剩下的由他们自己触类旁通……应该也会容易一些。” “墨汁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薛蟠说着,故作一脸感动的模样搂住林墨之消瘦的腰肢,扭扭捏捏的说道:“人家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恩情,不如我以身相许吧……哎呦。” 薛蟠捂着被林墨之打过爆栗的脑袋说道:“怎么又打我?” “这种玩笑不要随意开。”林墨之想到之前徒臻旁敲侧击的问他和薛蟠的事儿,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暗自嘟囔道:“以前又不是没开过……” 说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林墨之。“不对啊,前两天还没什么反应的。难不成……你外头有人了?” 林墨之满头黑线的看着薛蟠。只觉得手有点痒痒了。 说话间,贾宝玉也回来了。胸前鼓鼓囊囊的,林墨之打量半晌,也没说他。贾宝玉冲着薛蟠偷偷伸了伸舌头。趁着林墨之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将怀里的几盒胭脂交给了薛蟠,顺道递过去的还有两张胭脂方子。 薛蟠默不作声的收了。然后两人笑嘻嘻的相对而视,神色仿若偷了腥儿的猫,林墨之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戌时三刻,三人又匆匆的离了荣国府。出门的时候恰巧碰见往里走的贾政。贾政瞧见林墨之的脸色自然钦佩中带着两份敬重,虽然这人是他的子侄辈。可一来身上领着七品的官衔,而且是皇帝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二来三元及第的荣耀不容忽视。贾政一辈子最钦佩的就是读书人,因此对于林墨之的态度总是有些拘谨。 看到薛蟠的脸色也很好。虽然薛蟠不爱读书,但有那么一个清流师傅能抵过寒窗十载,况且薛蟠经济治世的手段也不容忽视。替皇经商的行为无法分说,但凡事沾了个“皇”字,总是叫人敬畏三分的。 只是瞧见贾宝玉的神色就猛然冷了下来,横眉竖眼的,吓得宝玉一个哆嗦,脚步一挪闪到了薛蟠身后,畏畏缩缩的模样让贾政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训斥,余光扫过一旁的薛、林二人,到底忍了下来。 贾宝玉这才蹑手蹑脚的行礼道:“见过老爷。” “这是做什么去?”贾政沉声问道。 贾宝玉看了薛蟠一眼,没说话。 薛蟠笑嘻嘻的说道:“要去我们家玩儿去。姨夫这是要给老祖宗请安去?” 贾政含笑点了点头,有告诫贾宝玉几句,这才匆匆走了。贾宝玉双手自然下垂,屏息凝神,低眉敛目直到贾政的身影远远不见了。这才夸张的喘了一口气。伸手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 林墨之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没出息。” 贾宝玉也不以为意。拉着薛蟠的手快速出了荣国府。 时值深冬,天气冷的呼出一口气都能凝成白雾。天空洋洋洒洒的飘着小清雪儿,薛蟠三人自是狐皮大氅的丝毫不觉得冷,只是看着街上缩手缩脚的行人也不觉得暖和罢了。 贾宝玉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听茗烟说今年要比往年还冷得多。有些乡下地方房子都被雪压塌了。这眼看着近了年关,真不知道这个年他们怎么过啊!” 薛蟠有些诧异的看了贾宝玉一眼。贾宝玉狐疑问道:“怎么了?” “只是对于你忽然感叹起民生来有些好奇罢了。”薛蟠笑嘻嘻的说道。 “这有什么的,我虽然生在富贵家从不操心这些个,可是身旁也认识许多贫贱友人,我自是担心他们罢了。”贾宝玉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世事无常,谁又知道明天是个什么年景儿。不过是过一日享受一日罢了。老天若是怜爱我,就让我在家道落败之前死了算了,可千万别让我遭那些个罪过才是。” “好好地,怎么想起说这些话了,我看你真是愈发糊涂了。”薛蟠心下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斥道。 林墨之则恨铁不成钢的瞧了贾宝玉一眼,继续说道:“没出息。” “可不是,你若真是担心家道中落,那就像甄家宝玉一眼努力读书,上进,想方设法支撑起来才是。怎么竟有这么糊涂的想法呢?”薛蟠不可思议的劝道。在看红楼梦的时候他就觉得贾宝玉的思维不像个男人该有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我是个几斤几两重的人,我清楚,你们也该知道才是。哪里又是我不肯读书,只是我着实读不下去罢了。”贾宝玉摇头叹道:“我也看明白了,我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纨绔膏粱罢了,于国于家无用,得过且过的赖着一日算一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恐怕讨饭都不如那些乞丐的。” “也不能这么说,最起码你制的胭脂膏子旁人都比不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来我们胭脂水粉好了,我聘你做首席调香师如何?”薛蟠戏言道。 贾宝玉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而笑着说道:“那感情好。我算是记住了,若真有那一日,我就来给你们家做膏子……想来这活儿比乞讨容易多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林墨之摇头轻叹:“这话是怎么引的,竟然说到了这个上头。” “没什么。只是花无百日红,前几日读史书有感而发罢了。”贾宝玉纯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刚才还苦大仇深的什么似的,这功夫竟然一点担忧的痕迹都不见。“历朝历代,谁也没创下个万世基业。有道是富不过三代,现如今荣国府真真到了花团锦簇的时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颓败罢了。说来也是我自己闲来无聊瞎想的,这世袭的爵位哪里能说没就没了?且等着什么时候大雍朝没了,可能我们也就完了。但现如今吏治清明,国泰民安,哪里有什么祸乱呢!不过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罢,反倒累得两位和我一起苦恼了一把。” 薛蟠和林墨之两人都是读过《红楼梦》或者看过电视剧的人,自然晓得最后荣宁二府的下场。只是现下这种情况又怎么能和贾宝玉明说呢,当即也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面含怜悯的瞧了贾宝玉一眼。 天上的大雪愈发厚重,落在地上踩得咯吱咯吱响。几人弃马而行, 饶有兴味的徒步走在大街上,身旁俱都是叫卖声声,各式各样的小摊子琳琅满目,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有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馄饨铺子。美食的气息交杂在一片叫卖声中,倒也十分的热闹。 贾宝玉等在一个摊子前捏了好几个面人儿,攥在手里不过片刻,就没意思的扔给后头的茗烟,薛蟠向来爱吃,自走了这条街就开始买东西,从头吃到尾,贾宝玉瞧着好玩儿,也凑了过来一起吃。就连林墨之手里都被他塞了一根糖葫芦,红彤彤的一串挂着晶莹的白糖纱,看起来十分喜人。 “这倒也是一种趣事,我长这么大竟然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吃东西。”贾宝玉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这么边走边吃,竟然比坐在家中好玩儿多了。”{阅读就在,.} “这就叫做情趣。”薛蟠捧着一包炒栗子笑嘻嘻的说道:“家里虽然山珍海味无所不缺,但吃的时间久了难免有些腻歪。这东西虽然小来小去的不值什么银钱,但吃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着,瞧着一旁的林墨之道:“你怎么不吃呢!” 林墨之有些尴尬的看着手上的糖葫芦,到底也没吃。 薛蟠认识林墨之两辈子,自然知道这人的拘谨礼教,也不以为意。只是转身和贾宝玉嘻嘻哈哈的把一包栗子分了,余下的又赏给后头的小厮们。说笑玩闹间,只瞧见两匹高头大马迎面而来,后头还跟着两队跑腿的随从。两个骑马的都是身穿没品太监服侍的小子,白面无须,神色骄奢。旁若无人的打马而过,引起一阵慌乱。 贾宝玉目瞪口呆的说道:“好猖狂。” 毕竟他乃是荣国公府的最受宠爱的嫡次子。身份所限,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种没品级的太监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戴权每次上门的时候后头都要跟着两个低品级的太监随从。那些低品级的太监即使见了他也必须要点头哈腰的奉承才是。因此在贾宝玉的心中,这些个没品级的太监自然更是低眉敛目,小心翼翼地。如今骤然见了这景象,难免大吃一惊。 正吃惊的打量着呢,就见两个骑马的太监入了人群当中仿佛饿狼扑向了羊群,霎时间哀嚎遍地,人仰马翻。好多吃食和小玩意儿都被掀翻扔到了地上,活着化成泥水的雨雪残败不堪,全然没有了适才的野趣乡俗。跟在两个太监身后的长随仿佛是听命的士兵一般,两个太监的马鞭指向哪儿,那群随从就呼啦啦围上去将那个摊子上的东西全部带走,只给扔了几个铜板…… 贾宝玉不敢置信的看着,指着那片慌乱问道:“这、这是干什么?” 茗烟眼明手快的抓回贾宝玉的手塞进大氅里头,轻声嘱咐道:“我的爷,你小心着点别随意指人。咱们今儿带的人手不多,万一让他们瞧见了过来找茬就不好了。” 贾宝玉继续问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奉旨买办。”一旁的李贵不屑的撇了撇嘴,“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呢!宫里头的人都是什么样的贵人,用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再精细不过的好东西,哪里瞧的上这种低等集市上的东西……” 薛蟠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们薛家就是皇城买办的最大商家。皇宫中的一应用度十有五六都是他们家供应的,剩下的虽然不是由他们家亲自供应,但或多或少也都要和他们家扯上一些关系,哪里见过这样行事粗鄙且霸道的买办? 一旁的招财见状,立刻凑上来轻声问道:“大爷,是否要小的过去打听一下?” 薛蟠沉吟片刻,沉声说道:“你过去看看,不过先别引起他们的注意就是。” 招财低声应了,几步混到人群当中不见了。不过片刻,又悄悄的闪了出来说道:“说是奉了内务府的令出来采办年货。” 薛蟠闻言,不屑的笑出声来。 就连行事最为稳重的林墨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事儿稍后我会同戴权说说,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薛蟠说着,也没心情逛街了,示意随从将马匹迁过来,扳鞍上马就要回家。却被一道尖细的嗓音打断了。 “站住,杂家刚才就瞧见你们这伙人鬼鬼祟祟的在人群里头打听。竟然敢过问内务府的事儿,可是意图不轨?” 三人回头,正好瞧见那两个骑马过来的小太监,坐在马上趾高气扬的看着他们。一群“大丰收”的长随们也跟在后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 为首的那个太监目光贪婪的看了一下三人披在身上的狐皮大氅,尖声说道:“随意打探宫中事务那可是要坐牢的。快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薛蟠三人面面相觑,贾宝玉率先开口道:“我是荣——” 薛蟠一把拽住了贾宝玉,冷声笑道:“我们是谁,关你屁事?” 那两个太监闻言大怒,尖声尖气的叫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意侮辱宫中太监。侮辱太监就是侮辱皇室,侮辱皇室就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好你们这些个谋逆犯上的小人们。来人啊,给我拿下。” 身后一众长随轰然应诺,虎视眈眈的围了上来。 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冲着招财等人说道:“给我狠狠的打。” 招财、进宝两人立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着围上来的长随们一阵冷笑。那些长随原本还有些紧张,可瞧见出来的不过是两个小厮,也都没放在心上,喊打喊杀的迎了上来。 毕竟财帛动人心,薛蟠三人在他们眼中那可是顶顶的肥羊。而且世家名族都有特殊的街道供他们行走。如今几人能出现在这集市上,想来除了家境阔绰些,也没什么后台背景……这可不是现成的肥羊了吗? 因此两个太监神情激动的喊道:“给我全部绑上带回去。我倒要好好审问审问,瞧瞧他们是那波子乱党,竟然敢污蔑朝廷——” 不过一瞬间,就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人掐住脖子般的哑住了。 无他,只因招财、进宝两人几息间就将围上来的一种长随全都打趴下了。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好像根本不曾运动过一样。 这回则轮到薛蟠阴测测的笑道:“将他们两个给我扯下来。” 招财、进宝应了一声,上前一个胳膊将人拽下马来。 只见那太监仿佛杀猪一般的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杂家可是内务府的。你们如此举动,那就是不把内务府放在眼里,不把皇室放在眼里——”{阅读就在,.} “你知道我是谁吗?”薛蟠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 听见薛蟠这么说,两个太监有些回过味儿来,当即颤颤惊惊的打量着薛蟠三人,发现这三人除了身上穿的富贵一些,倒也没有旁的稀奇,不觉狐疑起来。但适才薛蟠的口气太过有恃无恐,两个太监也不敢随意说话。 僵持了半晌,其中一个太监尴尬的笑道:“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几位公子是……” “我们是谁,你还没资格问。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们是谁?”薛蟠开口问道。 越听见薛蟠这么说,两个太监心中越是没地儿。你瞧我我看你的对视半晌,还是之前回话的那个太监惴惴答道:“我们两个是内务府的——” “我知道你是内务府的,我问的是你是谁的手下。”薛蟠挑眉问道。他这两天被徒臻欺压的满肚子火气,本来正憋着撒不出来。如今有人犯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不介意拿他们出气,顺便也算是为民请愿,替天行道一回。 林墨之一见,就知道薛蟠好管闲事的恶劣因子发作,也不管他,抱着膀子在一旁冷眼瞧热闹。贾宝玉自是津津有味的站在另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 两个太监沉吟半晌,最后低声说道:“回贵人的话,雍和宫的张总管是我们的干爹。” 这回茫然的是薛蟠三人了。就连林墨之这个徒臻最亲近信任的臣子都不太晓得内宫的事情何况是另外两个两耳不闻宫中事的纨绔。于是众人俱都沉静下来。两个太监见状,还以为他们是怕了雍和宫的后台,立刻张扬起来说道:“杂家劝你们还是立刻放了我们才是。这番无礼举动我们可以不计较,只要你们向我们陪个不是——” “雍和宫的张总管是谁?”薛蟠茫然的问了一嘴,硬生生的将两个太监的得意宣言憋回了嗓子眼儿里。 “孤陋寡闻,竟然连雍和宫的张总管都不知道——” “雍和宫是上皇的妃嫔德太妃的住处。张德全则是雍和宫的大太监。很受德太妃的信任。”一道清朗的嗓子自身后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色俊朗,英气逼人的少年翩翩走来。至众人身边停下,颔首微笑。 那两个太监狐疑的打量这少年一眼,然后趾高气扬的说道:“知道就好,还不快将我们放了。” “你是谁?”薛蟠根本不理会那两个太监的叫嚣,反而冲着那俊朗少年问道。 那少年拱了拱手,很是爽朗的说道:“在下徒襄。” 众人心下一惊,脱口而道:“忠纯亲王?” “正在对面的酒楼里面喝酒,陡然听见外头嘈杂声响,遂出来瞧瞧。”徒襄开朗一笑,“没想到竟有缘遇见了几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薛蟠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听王爷的意思,好像认识我们?” “三元及第状元郎,富可敌国小霸王,温柔乡里凤凰蛋……不知我猜的可对?”徒襄挑眉笑道。 此话一出,别人犹可,反倒是贾宝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而地上那两个小太监更是吓得人都堆在那里。毕竟其余两个还好,那薛蟠这两个月可是混的风生水起。其气焰嚣张的名头早就传遍了整个四九城,连南安郡王府都奈何不了的人,他们有几条命去招惹? 薛蟠等人立刻给徒襄见礼,却被徒襄拦住了。 “大冷的天儿,又是在这种地方,那么多礼数做什么?”徒襄笑道:“况且我今日一个人换了常服出来吃酒,本来就不耐烦这些个虚礼的。” 薛蟠诧异的问道:“王爷是一个人出来的?” “溜须拍马,不胜烦扰。无奈之下我只好躲了出来。”徒襄耸了耸肩膀说道:“三位若是不介意的话,陪小王吃杯酒水如何?” 于是下一秒钟,三人齐齐坐在了对面酒楼的雅间儿中。桌子上几道可口的小菜儿,一只酒壶,几个酒杯。徒襄亲自动手给三人各自斟了一杯酒水,三人有些惶恐的起身恭敬的谢了。 徒襄摆了摆手,厌烦的说道:“这么客气做什么,这几日见惯了诚惶诚恐的,本以为你们几个不同……还是觉得我身份特殊,不好意思放开呢?” 徒襄这么一说,三人只好归坐坐好,顺便将徒襄给倒的酒水一饮而尽。 徒襄爽朗一笑,“这才对嘛!我早在西海沿子的时候就听说过众位的丰功伟绩,想来也不会是俗世中的阿谀奉承之流,可见之前是不将我当成自己人了。” 说着,视线不住朝薛蟠的方向打量。他昨儿进宫探望父皇、皇上和母妃的时候三人都将薛家的事情和他说了。只不过父皇和他说的是薛家的情况,徒臻和他具体说了薛蟠的为人,至于母妃则隐隐也提及了薛家大姑娘的事情,叫徒襄心中有数。今日这番举动虽然是偶然,但也是徒襄主动出击,想要好好观察一下自己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当然,若是能顺道探得一些未来妻子的情况,那就更美了。只不过对于后者,他着实没抱太大希望。 徒襄是个很纯粹直率的人,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而薛蟠则是个根本没有顾忌的纨绔子弟,两人一时间倒也隐隐合了脾胃。因为之前徒臻和他着重介绍过薛蟠酒量的问题,徒臻敬了薛蟠两杯酒之后倒也不敢让他再喝,只是一边和薛蟠三人说着话,一边自顾自的喝酒,看着薛蟠不住吃菜的举动,倒也自得其乐。 只觉得三人间薛蟠随性阔气,举止大方,林墨之风度翩翩,知识渊博,而贾宝玉则是纯然天成,不染尘俗利禄倒也简单得很。虽然时不时的会蹦出两句轻薄的话,但观其举止倒也不像是故意的。只是小儿形状太过罢了。 徒襄天生骨子里有一股不受拘束的侠气匪气,如今和三人交谈倒也觉得十分合得来。即便是没有那档子事儿,和这三人相交一番也不吃亏。从薛蟠推及到薛宝钗,只觉得也差不到哪儿去。当即乐颠颠的又饮了好几碗,很阔气的摆手说道:“今日吃的痛快,不如约好了日子我们来日继续吧!” “吃的好了就该唱歌才是。”薛蟠说着,撇了撇嘴道:“连个夜总会都没有,真是……” 林墨之暗暗瞪了薛蟠一眼,薛蟠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徒襄早就从徒臻那里听说这个薛蟠只要兴致来了就爱唱歌,当即好奇的说道:“是唱戏吗?” 薛蟠但笑不语,眼珠子咕噜噜的直转。倒是想到了一个好玩儿的点子。 林墨之见状,立刻告诫道:“你别乱来。现如今还是圣上的吩咐最为。” 薛蟠无奈的撇了撇嘴,披上大氅和众人一起出了雅间儿。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乌云蔽日,只有落雪的银光反射大地,倒也不觉得阴暗。一阵北风刮过,众人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徒襄搓着说手笑道:“今日十分尽兴,不知哪天还能出来聚聚。” “我是个闲散的人,天天除了闲逛也无甚大事。宝玉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只有墨汁儿比较忙。”薛蟠笑嘻嘻的说道:“不过眼看朝廷就要封笔了,想必也忙不到哪里去。” 徒襄点头笑道:“是啊,毕竟要过年了吗?” 于是众人又闲话了两句,分头告辞。薛蟠三人自是打马飞快的回了薛家。 路上,贾宝玉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两个太监的事儿……” “无所谓吧!”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不过是不沾亲不带故的闲人罢了,想来那个张德全也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不过他要是故意找茬的话……” 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以薛家现如今的势力和他自己同戴权以及李德裕的关系,恐怕那张德全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故意找茬呢! 林墨之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对于薛蟠这种小人得志的行径很是看不过眼。 薛蟠轻笑:“这有什么的,须知权利不用,过期作废啊!” 回到薛府的时候,薛家上下已经吃过了晚膳。瞧见从外头进来的薛蟠,狐皮大氅上落了满头满身的青雪。薛夫人亲自动手帮薛蟠换下了大氅,口中不满的说道:“这么大的雪,你也能在外头疯玩一天,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 薛蟠也不理会薛夫人的斥责,一脸神秘兮兮的问道:“妈猜猜我今儿在外头遇见了谁?” “还能有谁,恐怕也都是你那些个狐朋狗友。”薛夫人皱了皱眉,道:“也不仔细仔细你的身子。你打小儿身子骨就弱,怎么和他们一般混闹。” “哪有这么夸张,我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薛蟠自家人知自家事。自从师先生给他下了强心蛊之后,他就再也没病过。只是薛夫人不知道这个,依然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薛蟠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连忙开口说道:“我今儿个在外头碰见忠纯亲王了,我们晚上还一起吃的酒。”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间寂静无比。就连薛之章都饶有兴味的问了一嘴,道:“可是刚从西海沿子回来的忠纯亲王?” “除了他,还能是哪个?”薛蟠说着,笑嘻嘻的看着神色呆滞的薛夫人。好在薛宝钗这个功夫去荣国府陪林黛玉了,不然也臊的呆不住了吧! 薛夫人立刻拉着薛蟠的手坐在椅子上,止不住神情激动的开口问道:“忠纯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很俊俏的年轻人。”薛蟠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薛之章忍不住的斥责道:“说正经的。” 一旁贾宝玉开口说道:“是个很亲和的人,没有皇子皇孙的架子,说话和气,脾气爽朗,彬彬有礼,英气逼人。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好。” “呦,凤凰蛋儿给的评价蛮高的嘛!”薛蟠打趣了一句,瞧着有些不耐烦的薛夫人开口说道:“看起来倒也不错,对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偏见。” 这个才是最的。 薛夫人连忙问道:“他有没有问起过……” 视线扫过一旁的贾宝玉和林墨之,心下一凛。说了一半儿突然觉得不像,连忙将后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面。 薛蟠自然也知道薛夫人关心的是什么,当即含含糊糊的说道:“忠纯亲王的意思倒是说以后闲来无事可以多多往来。” 薛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也不再追问了。 又闲话了一会子,薛蟠关心银、行的事情,就带着林墨之跟在薛之章后头一道儿去了书房议事。贾宝玉因为不耐烦经济仕途,也就没跟去。薛夫人照顾到他的情绪,就派小厮将人送到了后院儿新弄出来的温室花房里头。果然贾宝玉一进去瞧见满室的鲜花怒放,香气萦鼻,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喜颠颠儿的驻扎在里头也不挪步,徐夫人又派人拿了许多香料和点心茶水过去。瞧见贾宝玉玩儿的自得其乐,遂放心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稀饭滴日更长长君归来~~~ 感谢时间—— 正太控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118:10:38 冰仪圆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019:07:52 fu看天下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000:34:33 我爱父子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919:32:28 勇敢小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914:43:27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901:51:40 我爱父子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0819:40:22 话说大家昨天过节都花了多少钱~~ 瓦先说,瓦花了两百块,买了两件衣服~~~还不是在淘宝上买的╮(╯_╰)╭ 总觉得东西神马的还是自己亲眼见过摸过试过之后才放心星人 准备把自己打扮的漂漂滴,明年坚决不过光棍儿节qaq 不过只花了两百块钱…… 果然还是个很理智滴人吧~~ 这是本章节霸气四射的招财嘎嘎~~ 下章再贴进宝如何咩咔咔咔咔~~ 55、皇商 55、皇商 第五十五章腊八喜庆如海进京勾心斗角权术制衡 薛蟠这厢和老爷并墨汁儿两人在书房里一直研究到半夜方才散了。那厢贾宝玉在花房里头玩儿的依旧是神采奕奕。薛蟠两个辞别薛之章回到温柔乡的时候,听红袖说起这事儿,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反身往花房走去。 银辉遍洒,雪霜满地,又有廊上灯火映照,两人行路间倒也并不仔细。匆匆进了花房之后,瞧见贾宝玉痴呆的样子,薛蟠嗤笑道:“真真是个呆子,你也不瞧瞧都什么时辰了,睡觉也得我们亲自来请不成?” 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羞赧的说道:“有一段日子没瞧见这新鲜的花花草草的。开的这么好,又有许多不常见的品种,倒叫我废寝忘食了。” 林墨之摇头说道:“可别糟蹋废寝忘食这个词儿了。若词语有灵智,听见你这话恨不得哭死。” 贾宝玉捧着手上的芙蓉花低头轻笑。吃吃的说道:“给我一盆家去吧?” “给你了,给你了。”薛蟠无奈的说道:“只是你别抱着它不撒手,这也太丢人了。明儿叫茗烟带几个小子过来,给你送上几盆去,将你那破屋子摆满了才好。” 贾宝玉乐颠颠儿的谢了,这才同众人回了温柔乡的客房睡觉。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蟠和林墨之以及薛之章三人又商议了一上午,林林总总讨论个遍,又将票号上的管事叫进来商讨半日,觉得实在没有问题了,这才将众人讨论的内容重新抄录一遍递到了宫中。落款处自然提的是薛蟠和林墨之两人的名讳。徒臻见了之后是何心思暂且不提,薛蟠这厢总算是脱了缰,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儿个痛快了。 转过天儿来就是腊八。 这日,薛家众人早早的就起来了,难得薛蟠都没赖床。天还乌压压的一片漆黑,寒风刺骨,凉意侵人。薛蟠本来困顿的睡意刚一出门,就被冷冽的西北风给刮散了。激灵灵的打了好大一个寒颤,连忙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接过红袖递过来的小手炉,这才算稍微暖和了点儿。 摸黑到了瑞荣堂,果然薛之章夫妇和薛宝钗都已经到了。瞧见薛蟠的身影,也不多话,众人直接移步到西边儿的一处院子里。门上匾额上书“薛氏宗祠”四个大字,众人进去恭恭敬敬的献上果品贡物,大行礼拜之后,天就亮了。 一大早儿的敬神祭祖之后,薛夫人又嘱咐管家派婆子管事们给亲朋好友各处送粥。本以为自家起的就够早的了,结果刚开了大门不久,接连三五份儿上来送粥的。却是荣宁二府并着东平郡王府和北静郡王府上打发来的,另一处则是神武将军府……自从上次神武将军夫人替薛氏母女解了围,又薛蟠和冯紫英吃过一回酒后,两家的关系竟然密切起来。 至于东平郡王府可能是因为有甄宝玉的缘故送的早了些也能理解,可是这北静郡王府…… 薛夫人狐疑的看了薛老爷一眼,连忙吩咐管家姚滨将北静郡王府的腊八粥先送过去。 于是一上午的时间,就瞧见薛府上络绎不绝的前来送粥的婆子,以及撒网似的往京城各处送粥的下人。礼尚往来之间,忠信侯府炙手可热的一番富贵锦绣以及广阔人脉又入了旁人的眼。巳时五刻的时候,徒臻派遣戴权来薛府送了腊八粥的举动更是凉水进了热油锅一般的轰动全城。当中多少艳羡嫉妒不必细谈。 这厢薛家还未来得及叩谢皇恩,将戴权并一众太监迎上正堂,外头又传来消息说是忠纯亲王也派人送了粥来。霎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除却薛夫人一脸惊喜,薛宝钗一脸的羞涩之外,薛之章和薛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于薛蟠对于忠纯亲王的大胆举动啧啧称奇。 这厢薛蟠刚刚浮想联翩,外头小厮又来禀报说是忠勇亲王,忠廉亲王,忠睿亲王……全都送了腊八粥来。众人转过弯儿来知道是徒臻的面子,连忙上前拜谢寒暄顺便补粥,手忙脚乱的忙了好一通,最后不得已联络王夫人将荣宁二府的下人全都使唤上了,这才将所有送粥的还礼在正午前全部送完。 忙了一上午滴水未进,薛蟠饿得几乎头昏眼花了。在小丫头的搀扶下上了桌子,连连喝了五六碗粥,吓得薛夫人都不敢给他喝了,这才悻悻作罢。口中直叨叨着:“我还觉得没吃饱呢!” 薛之章撂下碗筷,柔声劝道:“没吃饱也不行再吃了,免得撑坏了肚子更难受。你好歹走动走动,等晚上叫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上来。” 薛蟠这才不甘不愿的撂下了饭碗。另一厢薛宝钗用手指刮着脸颊取笑道:“哥哥真是……” 一句话未尽,就听外头姚滨慌忙的说道:“回禀老爷,扬州林老爷上京了。” 众人心下大喜,薛之章甚至站起来问道:“林家老爷到了哪儿了?” “已经下船上轿,恐怕现在就到了城门口了。”姚滨躬身笑道:“林家大爷刚从宫里头出来,正往城外迎去。咱们府上向来和扬州林家比较亲密,因此小的特来禀报。“ 薛夫人转身冲着薛之章道:“老爷看,林府的大姑娘还在荣国府住着,子毓也没个妻房,府中上上下下也没一个人能张罗起来的。等到了林老爷回家的时候别铺盖都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备,各色都不便宜。“ 薛之章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夫人言之有理。林家和我们家情分不同,你又是林家两个孩子的义母……不如你派人去荣国府将黛玉接回林家,叫她张罗去吧!” 顿了顿,又道:“按照惯例,外省官员进京之后要先到户部点卯,等着圣上的召见。林兄正二品官员,又主管的是盐政,这方面就更为着紧一些。你去接黛玉的时候要嘱咐她,将热汤官服各色准备齐全,等林兄沐浴更衣之后可直接递牌子求见。” 薛夫人点头应了,连忙起身吩咐姚滨家的去荣国府接人不提。 到了荣国府后,自然是先行见过了老太太,一番闲话过后,老太太自是欣喜,可是不免又想到了早逝的贾敏,神色黯然不已。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挥挥手放了人,薛夫人又带着收拾齐整的林黛玉去了林家在京中的宅院。 林黛玉随着薛宝钗学习管家也有两三个月了,此番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在薛夫人的提点下上下吩咐一通,等林如海冒着风雪进了林家的时候,果然各色都制备齐全。林如海一边感叹着女儿果然长大了,一边忙着沐浴更衣,去户部点卯,又匆匆递了牌子请求谒见。 年关已近,朝廷即将封笔休假。因此这两日公务异常繁忙,各部俱都要清算账务,预备开支。又有薛蟠鼓捣出来的银、行一事,徒臻几乎三天都没怎么合眼。 接到林如海的谒见牌子,更是想都没想就撂在一旁。还是戴权旁敲侧击的提了提薛蟠,徒臻这才想起当日应承下来的事情。又碍于心腹之臣林墨之的面子,打听了乾坤宫这几日的安排,安排在腊月十五,拨冗抽了半日来接见林如海等人。 这厢林如海听了上头的回复,毕恭毕敬的退下。等再次回到林家的时候,发现薛家父子都已经到了。薛之章站在正厅里头拱手笑道:“几年不见,林兄风采依旧啊!” “薛兄。”林如海也拱了拱手,感激的说道:“这段时日多谢薛兄及嫂夫人对于小女的爱护。” “哎,黛玉也是我的干女儿嘛!”薛之章挥了挥手臂,不以为然的说道。伸手招呼过薛蟠来,“给你林伯父见礼。” 薛蟠笑嘻嘻的走上前来,躬身说道:“见过林伯父。” 林如海眼前一亮,开口夸道:“好相貌。” 顿了顿,又说道:“这就是蟠儿吧,一转眼也这么大了。” “皮实的很。”薛之章故作头疼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比不得子毓乖巧懂事,知礼上进。”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何况蟠儿现如今得了圣上的看重,还愁以后没有青云之路吗?”林如海说着,上下打量薛蟠一番,开口问道:“蟠儿今年多大了?” 薛蟠笑嘻嘻回道:“转过年就十五了。” “倒比子毓还小了两岁。”林如海摇头叹道:“可如今小财神的名号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薛兄可不要不知足啊!” 薛之章闻言,哈哈朗笑。抚着胡须说道:“林兄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们这一家子不请自来反倒添乱了。” “你我之间何必分说的那么青白。你认了子毓做儿子,换句话说你家的蟠儿也就是我的儿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岂能用外人间的礼数生分了彼此?” “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薛之章朗笑出声,“我已经在福源馆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为林兄接风洗尘,届时庄先生也会到。” 林如海眼前一亮,“可是庄少游庄先生?” 薛之章点了点头,道:“正是。” 林如海兴奋的点了点头,回房换衣服不提。 等众人到了福源馆的包间儿之后,发现庄先生已经到了。相互私见完毕,薛蟠蹭上去谄媚的笑道:“有一阵子没见到师父了,怪想的荒的。” 庄先生嗤笑道:“你每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晚上不落锁都不肯回家,自然见不到我这个师父了。只是你不见我,不是照样打着我的旗号在外头欺负人,好像也没什么不便之处。没有了严师管教你读书识字,我看你过得更舒坦愉快一些。” 薛蟠嘿嘿笑道:“怎么会舒坦呢,没有师父的保驾护航,蟠儿都被人欺负了呢!” “敢欺负我的徒儿,想必他们现在舒服不到哪里去了。”庄先生随意说了一句,心照不宣的点了点薛蟠的脑袋,但笑不语。 一时间菜上齐了。薛之章作为东道主持着酒杯起身说道:“今日是为林兄接风洗尘,大家共饮此杯。” 于是众人举杯欢庆。 …… 酒过三巡之后,薛之章放下筷箸,关切的问道:“扬州那边没什么事吧!” 林如海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以前只以为忠义亲王老千岁在江南的人手不少,可观近日来的蛛丝马迹……忠廉亲王在江南的人手更多啊!”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当日独霸半朝的忠廉亲王党羽依旧是心有余悸。 林如海顿了顿,开口说道:“不仅如此,这两个月我还发现了忠顺亲王微服在江南,好像找什么人的样子……” 听到忠顺亲王的名字,林墨之持着酒杯的手臂突然僵了一下。除了薛蟠疑惑的看了一眼,没人注意。 “不管江南这次刮得是东南西北风……这次上京之后,林兄总算是脱离了泥沼啊!”薛之章庆幸的说道。上皇退位,新皇登基,这两年江南官场上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浑。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弃了金陵的风水宝地举家上京了。趁着这把骨头还硬朗能多拼几年,只等着这番风雨过后,再回金陵养老吧! 一句话说的林如海唏嘘不已,他早已抱了必死之心留在江南,这才会不顾礼数将黛玉送往京城。只是没想到因缘际会之下,他竟然能脱了那个泥沼…… 想到这里,看向林墨之的神色愈发柔和了。 林墨之淡然一笑,开口说道:“听圣上的意思,也是准备叫老爷回京叙职,上下交接一番自可留在京中了。老爷为国操劳半生,如今也该享享清福了。” 毕竟在徒臻的眼中,林如海虽然投诚而来,但毕竟是上皇的人,用着没有那么安心。趁此机会将林如海挪出江南,一来有林墨之的缘故在里头,只说是体恤老父,不忍其太过操劳,最终客死异乡。上皇听这人伦之乞只会觉得徒臻心善,倒也不会想太多。二则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心腹推到那个位子去,又有暗中的势力相助,用不了几年将江南一地悉数掌握在手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如此波澜不惊的谋夺权力,这才是徒臻最终想要的。 于是在林墨之不动声色的引导中,说话的内容变成了讨论江南官场的风气和分属。薛之章得见圣上几次,对于圣上的心思自然有三分了解。只是看着漫不经心谈笑间就将林如海的情报全部套出来的林墨之,又看了看自家那只顾吃喝一脸懵懂的儿子,轻声叹了口气。回首时正好瞧见庄先生洞若观火的笑容,相视一笑。 到底还是…… 一场席宴吃到了二次股方才尽兴。众人分头各自回家睡觉不提。 只说腊月十五这日,徒臻见了进京叙职的林如海。又顾念着前头答应薛蟠的话,将林家众人,薛家众人以及在东平王府住着的甄宝玉俱都宣进宫来。男丁女眷分别谒见了圣上和皇后,又分作两股到了乾坤宫和寿康宫拜见上皇和皇太后。 上皇有日子没见到浑说浑作的薛蟠,倒有些想念。等众人大行拜礼之后,率先开口打趣道:“蟠儿有日子没到朕这里来了,可是觉得朕老了不爱和朕说话?” “上皇又明知故问了。”薛蟠一脸嫌弃的说道:“明明知道薛蟠巴上了您这座大靠山不会轻易撒手,现如今还来取笑我。我就不信以上皇的英明睿智,岂会不知道我被圣上抓了丁做苦力的事情。” 一席奉承话说的上皇龙颜大悦。连连朗笑过后,开口说道:“知道你有能力,臻儿才会挑你做事。你该感恩戴德才是,哪里好这般抱怨不休的。岂不知外头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挤破了头都想为皇上办事而不得门路的。” 薛蟠皱着包子脸说道:“可是我真的很累,好久都没睡觉了。” “不是说一应具体事宜是由子毓和你父亲处理的,能累你到哪儿去?依朕看你就是太过惫懒了。你瞧瞧普天之下,有几个人像你一样整日里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的?且不说朝中大臣几时上朝,就是为人子嗣还得晨省昏定呢。你抱怨的实在没有道理。” 一众人等听了上皇的话,看到这位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上皇仿佛不经意的调笑着薛蟠,俱都低眉敛目默然不语。站在上皇身边的徒臻轻笑道:“现如今可有替我做主的,看你以后还怎么编排。” 薛蟠哼哼两声,鼓着嘴巴不说话了。 上皇伸手拍了拍薛蟠的脑袋,开口问道:“听说你对鸿胪寺那两万夷人战俘很感兴趣?” “嗯!”薛蟠点了点头,“夷人有些东西挺好玩儿的,我就想问问,他们会制作什么东西不?” “那你听得懂他们说话吗?” 薛蟠觉得上皇笑眯眯的样子,很像一只摇着尾巴图谋不轨的大尾巴狼。 果然,就听上皇笑眯眯的说道:“朕的六儿子对于藩外之事也很精通,不如朕让小六陪你过去?” 薛蟠下意识看了徒臻一眼。徒臻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清雅笑容,看不出半点儿心思来。 薛蟠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怎么?”上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不乐意?” 薛蟠故意翻了翻白眼,嘟囔道:“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我。” 上皇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能欺负你的……恐怕先下正对比着南安郡王府呢!何况这也是朕看重你。” 薛蟠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 上皇挥手说道:“就这么定了。” 说完,不再理会薛蟠,反而转身和其他人说话。 遇见薛之章,自然是感怀少年时。对上甄宝玉,那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唏嘘。及至林如海,倒也是一番君臣相得,到了林墨之,更是老怀大慰感慨万千…… 一时间主场的气势挥洒遍地,愈发衬得一旁恭敬守礼的徒臻……没有帝王的气概。 众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下,薛蟠偷偷挪了挪脚步走到徒臻身后,悄悄握住了徒臻缩在宽大秀袍中的冰凉指尖,在徒臻回头的时候堆起一抹安慰的笑容。 徒臻回头,定定看着眼睛眨巴眨巴的薛蟠。半晌,唇边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晚间,众人自然是在乾坤宫吃过了晚膳才告退的。 由于拘束的缘故,薛蟠没有吃饱。随着众人一起出了宫门,发现戴权守在门口等着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瞧见薛蟠的身影,笑容亲切的迎了上来。 “圣上吩咐,将这些糕点送给薛家公子。”戴权说着,从食盒中端出两盘精致的糕点来。“圣上说公子晚上一定没吃饱,这些糕点让公子在马车上吃。” 薛蟠吸了吸鼻子,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勾得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随手拿起盘子中的糕点放入口中,只觉得绵软香甜中散发着浓浓的水果香味,俱都是他最喜爱的味道,不由得弯了弯眼睛,开口笑道:“圣上隆恩。” 说着,随手塞了一张银票给戴权。这才捧着食盒乐颠颠的回了马车。 两碟子糕点看起来多,不过宫中制式向来精巧。简单的说就是太小太少,棋子大的糕点一个盘子里也就十来个。三五个汉子你一口我一口的也就消灭掉了。肚子依旧饿得慌,薛蟠回府之后又喝了两碗腊八粥才算缓过来。毕竟徒臻赐给的糕点只是一番心意,真正饱肚子的还得敞开了怀吃。 薛之章盯着薛蟠吃过晚饭后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儿才放他回去睡觉。一夜无话。 翌日,天依旧没放晴,搓绵扯絮的大雪飞飞扬扬,天气愈发寒冷了。即便是披着狐皮大氅也觉得冷风飕飕的。刚灌好的小手炉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冰凉了,根本不抵用。 薛蟠生性怕冷,早先在南方也不觉得。在京城还没等到深冬就有些受不住了,想起上辈子市面上卖的各种保暖用具,眼前一亮,将所有绣女工匠召集在一起。 “用羊毛搓成毛线,织成这个样子的帽子……”薛蟠说着,指着宣纸上的毛线帽子说道:“里面用羊绒续上里子……” 众位绣女工匠点了点头。 薛蟠放下图样,拿起另一张宣纸说道:“这个东西叫手套……有五个手指的叫手套,没有手指的叫棉手闷子,做法和帽子一样……” 众人又点了点头。 一番叙说之后,口干舌燥的薛蟠喝了一杯奶茶,开口问道:“你们现在就弄,什么时候能弄好?” “这东西倒不是很难,只是搓毛线要费工夫罢了……”那为首的老工匠沉吟片刻,开口说道:“算上搓线的话,大概要三天的功夫吧!” 薛蟠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听外头小丫头慌乱的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胳膊都肿了起来,好难受qaq 因此只能上了一章短小君 求虎摸╭(╯3╰)╮ 56 皇商 正文56皇商 第五十六章瑞雪连绵福祸难料黑心钻营大怒龙颜 红袖皱了皱眉,掀帘子出去问道:“谁这么没规矩,大吵大嚷的做什么?” 薛蟠也随手披了一件儿大氅出去站着。瞧见地上跪着一个不过八、九岁还未留头的小丫头子,几尺厚的积雪几乎淹没了她的膝盖。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并不厚重的棉衣,料子倒还不错。样子有些单薄的瑟瑟发抖。 薛蟠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么大的雪跪在地上做什么?” 添香忙接口说道:“大爷叫你起来呢,还不谢过大爷。”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那小丫头子慌慌张张的叩头道谢,然后爬了起来缩手缩脚的站在那里头。头死死的低着,身上颤抖的越发厉害了。 薛蟠瞧他可怜,给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转身进屋拿了一件儿常穿的厚重衣服披在小丫头身上,合身的绵袄到了小丫头身上显得又肥又大。小丫头感激的看了红袖一眼,低头谢了。 “你叫什么名儿,有什么事儿吗?”薛蟠淡淡问道。 那小丫头子抬眼瞥了一下众人,却发现十几双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吓得连忙低头站住了,双手死死的攥住衣角不动弹。 薛蟠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刚才慌慌张张大吵大嚷的,这会子怎么还不会说话了呢?”添香连忙斥道:“有什么话快说,难道让大爷求你不成?” 那小丫头听添香这么说,连忙开口说道:“是落雁姐姐……” 落雁?薛蟠皱了皱眉,回头看着一个捧着铜盆,容色俏丽,身段儿袅娜的丫头默然不语。这个落雁并不是家生子,而是前两年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原本是在后宅看屋子的小丫头,后来薛蟠等人进京修葺薛家大宅之后,她就直接被分到了温柔乡。薛蟠看她行事利落,相貌俊俏就给她起了个落雁的名字。平日里行事倒还沉稳,不掐尖儿,不卖弄,是个挺稳当的人。因此一听说是她出事儿了,就连薛蟠都有一些好奇。 “她能出什么事儿?” “不是她,是她们家出事儿了——”那小丫头喘了一口气,说话愈发利落了。“今年大雪封路,飞飞扬扬下了半个月都没停过。他们村一整片房子都被大雪压塌了,其中就有她们家。听说她爹和她娘都被压在房子里头了。好在邻居们帮把手,都给挖了出来。可是她爹的腿被砸断了,她娘好像也不大好。大家说着急请大夫给瞧一瞧兴许还能看好。可是他们家连过年的钱都没有……现如今她哥哥正领着妹妹在门房处等着呢!” “乓啷”一声,落雁手上的铜盆摔在了地上,一盆热水都撒在了棉裙上,落雁却丝毫不觉。上前两步跪在薛蟠面前哭道:“大爷行行好,让奴婢回去看一眼吧!” 薛蟠瞧着落雁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也不过是个弱女子,你自己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大爷——” 薛蟠转头冲那个小丫头说道:“你去外面找姚滨,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备辆大轮马车,再派两个壮实的小子跟车和落雁一起出城,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顺便再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算了,你还是叫他从府上直接派人去德艺堂请个擅长外伤的郎中直接去那边儿瞧瞧吧!” 落雁感恩戴德的跪地磕头。“大爷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爷。” “行了,快起来吧!”薛蟠挥挥手,示意添香将落雁扶起来。“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能帮上你那是最好了。你也别耽搁了,快些收拾东西和他们出去吧!若是天晚了你就在城外住一宿……这院子里这么多人使唤,左右也不差你一个,你把家里安排妥当了再回来吧!”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落雁连连鞠躬。看得薛蟠一阵眼晕,连忙挥手道:“快些收拾去吧!” 不过片刻,收拾妥当的落雁拎着两个包袱就出了院子,后面的事情薛蟠也就不知道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口传报姚滨家的带着一个小丫头子进来赔罪。薛蟠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让人进来。 果然就瞧见穿着厚重的姚滨带着之前那个行事不太稳重的小丫头子过来了。没等道跟前儿,就见姚滨躬身说道:“回禀大爷的话,这个小丫头是奴才的幺女,平日里头有些娇惯。没想到今儿个居然闯了大祸惊动了主子,奴才特地带她来给主子赔罪。” 说着,自己屈膝跪了下来,那小丫头也连忙跪了下来。 一番举动反倒吓了薛蟠一跳。连忙起身将姚滨扶了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好好一个人呆着,她怎么就惊动我了呢?” “今儿居然没规矩的在大爷的院子里头吵嚷——” “那也是有要紧的事儿。”薛蟠摆了摆手,不以为然。“要我说还得亏她过来报信儿呢,若不然耽搁了时刻,兴许就耽搁了一条人命。我看她今儿是有功的。” “可是她毕竟——” “之前我们没在京上住,亏了你们每年照料房屋。也没偷懒耍滑,当初我们还以为这宅子年久失修都不能住了呢!没想到修葺一番住着和金陵倒也差不多。不过之前十来年家中没有主子你们也习惯了。如今我们住回来才不到一个月,你们一时没缓过来也是正常的。” 姚滨听了这话,愈发的冷汗淋漓。大冷的天儿居然急的满头是汗,连连鞠躬说道:“大爷这话折杀奴才了,是奴才的罪过,奴才甘愿受罚——”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啊!”薛蟠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我都说了没放在心上。倒是有句话要劝劝你……不管是主子奴才,现如今一个屋檐下住着,我也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了。规矩体统上面的事情,我相信姚叔心里头明白,当然目前为止做的也很让我满意。只是我们家虽然说不上宽厚仁德,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刻薄尖酸的主子。你用不着一点儿小事儿就一惊一乍的,没得叫我们也跟着紧张。” 薛蟠说着,瞧见姚滨渐渐缓了下来的脸色,开口说道:“就比方说今日的事儿,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要记得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你堂堂一个大总管,为了这事大动干戈,把个小丫头片子吓成那样……传出去了好像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容不得人似的。” 姚滨立刻躬身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何况今儿这事儿小丫头也算是见义勇为……”薛蟠看了那丫头一眼,开口说道:“你刚才说这是你闺女?” “是老奴的幺女……不怎么经事儿,成日里大呼小叫的,没个体统。”姚滨顿了顿,补充说道:“我就怕她唐突了主子们,往日里都让她在外院儿干活。谁知道她今儿怎么跑进来了……” 毕竟是管事的闺女,大家也都看了几分颜面。何况这小丫头平日里人缘也挺好,今日又是这番理由进院儿找人,自然也就没人拦她了。何况…… 薛蟠心中有数,看着满头冒汗的姚滨眼珠子一转,开口笑道:“你这人倒也奇怪,别人家恨不得把全家人都塞到主子跟前儿做事儿。你反倒是往后让的。” “只是怕她不懂事儿罢了。”姚滨弯着身子笑道。 “这样吧,这丫头我瞧着不错。待会儿让人把她送到梧桐苑,□之后给妹妹当个丫头使吧!” 姚滨大喜,连连躬身说道:“多谢主子大恩。只是怕她鲁钝……” “你都这么精明,她能鲁钝到哪里去?”薛蟠看似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挥挥手道:“我还有别的事儿,就这样吧!” 姚滨躬了躬身,带着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悄悄退了。 等人完全出了温柔乡,红袖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个姚管事,倒还挺会算计的。” 主子身边的人大都是从南方本家带过去的知根知底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插了进去。现如今姚滨一番惺惺作态,轻轻松松就把自家闺女塞到了大姑娘身边,还没得罪人,还全了礼数。真是…… 薛蟠摇头笑道:“他若是不精明没算计京中大总管也轮不到他来做……也罢,贵叔留在南边不能上来,他只要忠心办差,精明算计总好过鲁钝的被人算计。” 说着,转身回了屋内,脱下大氅说道:“大雪泡天的也没法出去。我有些困了,歪歪身子,没事儿别叫我,有事儿更别叫我。” 一众丫鬟齐声应了,服侍薛蟠躺下后,静悄悄的退出内室不提。 等薛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黑了。迷迷瞪瞪的直起身来,坐在外头守着的添香立刻掀帘子进来,柔声问道:“大爷醒了?” “给我倒杯水。”薛蟠迷迷糊糊地吩咐。 添香听了,转身在盆内洗手,先倒了一钟温水,拿了大漱盂让薛蟠漱了漱口。然后才向茶隔上取了茶碗,先用温水过了一过,向暖壶中倒了半碗早上刚榨的橘子汁,递给薛蟠吃了。 “什么时辰了?” “回大爷的话,已经申时五刻了。”添香柔声答道。 薛蟠皱了皱眉起身道窗户旁边站定,敲了敲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皱眉说道:“现如今天这么短了。” “大爷仔细冻着。”添香说着,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一件儿厚重的衣服给薛蟠披上,薛蟠展开双臂说道:“直接给我穿上吧!” 添香应了,又服侍薛蟠穿衣,将一应小玩意仔仔细细的带好了。这才低声问道:“大爷要出去?” “上瑞荣堂。”薛蟠随意答了一嘴。 添香一听,连忙给薛蟠批上了狐皮大氅。薛蟠也不换鞋,就这么出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往瑞荣堂的方向走。 飞飞扬扬的大雪还没停,搓绵扯絮的将干枯的树枝,亭台楼榭全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映衬的天色倒也不那么暗了。等到了瑞荣堂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小厮拿着个禀帖并一篇账目向薛之章报道:“城外庄子上的孙进忠来了。” 薛之章转头瞧着薛蟠好奇的模样,淡淡说道:“是来给送年货的。” 说着,将账目递给了薛蟠。薛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记着:“大鹿一百只。獐子二百只。狍子二百只。暹猪一百只……狐皮……狼皮……虎皮……最后写到现银九千七百两。活的大小温顺动物若干,给哥儿姐儿把玩。” “我听说今年这场雪下得不大好,城外好多村子连房子都压塌了,他们没事儿吧!”薛蟠想起上午落雁的事儿就觉得那些人可怜。眼看着过年了…… 薛之章闻言,开口冲那个小厮说道:“让孙进忠进来,我有话问他。”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不过片刻,一个身着厚重的老者走了进来,只在院儿内磕头请安。薛之章命人拉他起来,让进屋内,开口笑问。“听说今年这场雪下得不太好,城外好多人家连房子都被雪压塌了。咱们庄子上没事儿吧?” “托老爷的鸿福,咱们这庄子上的房屋去年夏天全体修葺过,倒还结实得很。”那孙进忠憨厚的笑道。“外头果真有许多村子都过不下去了,就连荣宁二府上都有三处庄子不行的,反倒是咱们薛家下属的四十多个庄子,一丁点儿事儿都没有。这都是老爷宽厚仁德,善待我们下人的缘故。” “人没事儿就好。”薛之章点了点头,又问:“今年庄子上收成如何,怎么进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你们还能过年吗?” “去年年景好,收成更好。按照老爷的规矩,将五成交到府上,剩下五成佃户自留……能过个肥年。”孙进忠低头笑道。神情十分满足安逸。顿了顿,又道:“因前几年老爷并不在京上住,所以小的都将收益折算成了银钱直接交账。今年……姚管事派人告诉小的直接将收成年货带过来,小的又自作主张让庄子上的小子们上山打了一些野物玩意儿,还请老爷不要怪罪。” 薛之章摆了摆手,朗声笑道:“我还说你做的好呢!倒是我一时疏忽忘了这事儿,得亏你想的周全,不然等到了年下才麻烦呢!” 虽说他们薛家财大气粗不在乎那几个银钱,到时候再买也无所谓,但到底没这样方便。不过是之前在金陵住习惯了,倒也忘了这些琐碎事情了。 薛蟠吩咐一旁站着的小厮道:“给孙庄头倒茶。” “使不得,使不得……” “坐吧!”薛蟠又使人办了一个杌子放在孙进忠身旁。孙进忠恭恭敬敬的道谢坐了,又神态谦卑的吃了半碗茶。薛蟠这才问道:“今年这雪下得这么大,明年的收成会不会不好?” “大爷金贵之体,自然不晓得。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年这雪大的这么大,到了明年收成才好呢!恐怕到了来年这时候,送的东西比今年还多呢!”孙进忠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庄家人,最乐意瞧见的就是年景好。 “那就好。”薛蟠放心的点了点头。 又和孙进忠闲话几句,薛之章命人将他带了出去。转头和薛蟠道:“你一向不大理会庄子上的事情,今儿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屋里的落雁家遭了难。上午我才放她家去照料,下午孙进忠的就来了。我闲来无事随便问问。”薛蟠拿起桌子上的干枣儿扔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 薛之章了然的点了点头,遂不再细问。 一时间又到了腊月二十。工匠们拿着刚刚做好的手套和棉帽子进来复命。薛蟠乐颠颠的穿戴好了之后,吩咐红袖、添香将余下的几副分别送往瑞荣堂,梧桐苑以及庄家、林家、贾家各处。自己却带了三副更加别致精巧的和两幅寻常一些但更为保暖实用的进了皇宫显摆。 刚到了乾清宫门口儿,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乓啷”的清脆响声。薛蟠迈进乾清宫的双脚霎时间定住了,冲着一旁的戴权吐了吐舌头,悄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龙颜大怒。”戴权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里头,具体原因倒没细说。 薛蟠噤若寒蝉的点了点头,也不进去了。从坏中掏出几副帽子手套递给戴权,轻声说道:“里头有一副是圣上的,一副是上皇的。一副是我妹妹献给皇太后的。还有两幅是给你和乾坤宫李公公的……我就不进去了,你抽空递上去就行。” 戴权还没说话,就听里头徒臻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薛蟠挤眉弄眼的给戴权使眼色。戴权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应道:“回禀陛下,是忠信侯家的大公子来了。” 里头沉默片刻,淡淡传出一句“让他进来。” 薛蟠包子脸一皱,戴权连忙开了乾清宫的门儿,将两幅寻常的手套帽子抽出来,剩下的推给薛蟠道:“大爷自己个儿献上去岂不是更好?” “我——” 薛蟠一语未尽,就被戴权推进了乾清宫。屋里头冷凝沉闷的气氛让薛蟠霎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龙案后面面色铁青的徒臻,薛蟠躬身跪道:“薛蟠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默半晌,徒臻缓缓说道:“过来些,离那么远做什么?” 薛蟠咽了咽口水,用膝盖蹭着地砖往前爬了几步。 徒臻见状,愈发不耐烦的说道:“不会走路了吗?” 薛蟠缩了缩脖子,连忙起身走到徒臻前三尺处站好。 徒臻看着薛蟠鼓鼓囊囊的胸前叹了口气,出声问道:“拿什么东西进来了,听见你刚才在外头和戴权鬼鬼祟祟的。” 薛蟠连忙将手套和帽子拿出来递给徒臻,恭恭敬敬的说道:“只是蟠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本来想让圣上瞧个热闹……” 徒臻这才留意到薛蟠头上戴着的棉帽子和手上毛茸茸的手套。配合着薛蟠白皙细腻的肌肤和纯然的神态愈发显得憨态可掬。胸中的怒火稍稍减了一些,徒臻低头看着龙案上的三幅手套帽子,沉声问道:“这东西有作用吗?” “很保暖。”薛蟠低眉敛目的回答。虽然平时他啰啰嗦嗦很多话,可是徒臻生气的时候他向来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盛怒之下的徒臻将炮火指向他。 徒臻见状,知道自己这副形状有些吓到人了。连忙平心静气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开口说道:“都是些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早晚有一天……” 薛蟠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 “今年冬天这场大雪压塌了许多房屋的事儿你可知道?” “自然是晓得的。我屋里头还有一个丫鬟的家里遭了难呢!”薛蟠点头说道:“我给她五十两银子回家里头照料,并嘱咐她家里的事儿完了再回来……如今过了三五天还未见她反转,想来这事儿也挺棘手的。” “如今城外头有十之三四的人家都遭了难……不光如此,北面的城墙也有两处坍塌。”徒臻想到这里,恨声说道。 “北面的城墙……”薛蟠沉吟片刻挑眉问道:“怎么会,那城墙不是今年春天才修葺过的吗?” 徒臻死死握住了手上的茶盏,默然不语。 薛蟠话一出口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如今瞧着徒臻的形状,心下更是了然。只是这种事情,他总归是说不上话的。当即避重就轻的说道:“城墙塌了就再修葺——” “再拨多少银子,恐怕这城墙终究是要倒的。”徒臻阴测测的说道。 薛蟠一听,也就不说话了。 “今儿个是城墙,明儿个是堤坝。年年要钱,年年拨款,年年闹灾……”徒臻伸手锤了一下桌案,寒声说道:“天知道这么多的罗乱究竟是天灾,还是**!” 薛蟠眨了眨眼睛,低头不语。 沉默半晌,徒臻突然说道:“你陪着朕出宫走走吧!” 嘎? 薛蟠茫然的抬头看向徒臻,这思维转换的快了一点吧,圣上你如今也这么调皮了吗?大雪泡天的去哪儿溜达呢? 却见徒臻一脸沉重的说道:“朕要亲眼看看朕的百姓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朕要用这双眼睛亲眼看看,朕每年拨款修缮的城墙堤坝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朕要亲眼看看,那起子胆大包天居然连这种要命银子都干贪污的贪官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倒要看看,在他的治下,在满眼满耳都是歌功颂德的奉承当中,在这个国库存银不过六百万的太平盛世下,这个所谓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只有他亲眼看到了…… 徒臻紧了紧手中的数珠,眼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鉴定,昨天的胳膊痛是因为感冒鸟 ╮(╯_╰)╭ 嘎嘎,多谢大家滴关心,群么一个╭(╯3╰)╮ 介个是暴怒的四爷╮(╯_╰)╭ 57、皇商 57、皇商 第五十七章长路漫漫笑谈吏治视察民情危机重重 薛蟠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送个帽子加手套罢了,结果最终竟变成了奉旨拐带圣上出宫了。 愁眉苦脸的看着一身常服面色冷淡的徒臻,薛蟠再次叹了一口气,弱弱的问道:“圣上,你真的不带侍卫吗?” “朕既然要微服私行,当然是越低调越好,怎么可能前呼后拥一大堆人。”徒臻淡然说道:“何况也不是没有侍卫,这不是还有高维呢!” 被点到名字的侍卫大人苦哈哈的抬头看了一眼徒臻,只觉得自己的责任异常重大。 薛蟠抓了抓脑袋,为难的看着徒臻,最终决定道:“那好吧!” 两刻钟后,徒臻铁青着脸面看着跟前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人,冷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回四爷的话,您也知道薛蟠出行的时候向来喜欢前呼后拥的嘛,若是一时没了这阵仗,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的。”薛蟠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家几百口的小命儿都搭在这上头了,薛蟠可不敢有一星半点儿的马虎。 徒臻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举步前行,又被薛蟠叫住了。 “大雪路滑,十分难走,咱们还是坐马车吧!”薛蟠谄笑着补充道:“四爷放心,这辆马车很低调,旁人看不出什么的。” 徒臻看着面前的翠幄青油车,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马车的外面很低调,可是当徒臻在薛蟠的搀扶下进了马车之后,才知道薛蟠所谓的低调和时下标准的区别—— 马车的四周用猩红洋毡精心的包裹住,用手摸上去,软软的,宣宣的,想来内面絮了轻软保温的棉花。三排软座也用精细保暖的料子包好了,最上头铺着细软光滑的虎皮。薛蟠将徒臻小心翼翼地让到上首的座位,然后打开靠着车壁的那一排座位,从里头端出来一张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几。小茶几和寻常的茶几无碍,只是四条腿有些长,薛蟠不知碰了什么地方,只见平整的车底突然出现四个凹处,薛蟠将那小茶几的四条腿放了下去。又从那一排座位底下拿出一个茶隔,从茶隔里头拿出一套成窑五彩泥金茶具来。先是倒了一杯酽的茶来递给徒臻,开口笑道:“适才吩咐他们刚刚泡好的上等碧螺春,陛下请用。” 徒臻挑了挑眉,伸手接过茶盏,刚刚啜了一口,就见薛蟠又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个食盒,打开之后拿出两叠热气腾腾的小茶几来,不由得好笑。“你到底拿了多少东西出来?” “不多,不多,刚刚够吃而已。”薛蟠说着,又从里头掏出两把干果子来,用不易碎的铜盘子盛了,拜访在小几上。 徒臻见状,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马车的窗框上面镶着透明的玻璃,徒臻透过玻璃往外瞧,只见一片热闹景象,所有的店铺摊位俱都是披红挂绿的,年关的气象越来越浓。街上的百姓一个个也都是满面红光的,徒臻轻叹一声,道:“若是只瞧见这些个,果然是清平盛世的景象。” 薛蟠不以为然的笑道:“有穷人自然也会有富人,世间百态,莫不如是。” 即便是后世那样一个倡导公平公正的社会,贫富两级分化的情况依然严重得很。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阶级有层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是哪个时代,无能者都是为有能力的人服务的。说到底人也不过是动物链的一种,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想起来也是蛮悲哀的。 “圣贤有云,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为官做宰,汲汲功名,最终也不过是大展宏图,光宗耀祖八个字。可若是将穷人视为鱼肉宰割,视人命为草芥,视社稷为儿戏,那也太过荒唐了。”徒臻不知道联想到哪里,沉默片刻,冷然说道。 “所以说古来圣贤皆寂寞,盖因世人大部分都是自私的吧!”薛蟠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与其将信任托付给官员虚无缥缈的良心,还不如让朝廷的规、矩法、度严明一些。所谓贪、污受、贿也不过是一种寻找漏洞的游戏罢了,见缝插针,雁过拔毛,你不能要求每个人在面对庞大银钱财富的时候都心如止水,毕竟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们是求功名求利禄的,又不是和尚。” 徒臻闻言,蹙眉思索,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严吏苛政?” “孔子曾经曰过,苛政猛于虎也。”薛蟠摇头说道:“所谓制、度法规的严谨,和律、法的严厉并不是一回事儿。” 徒臻不由得起了兴致,挑眉问道:“继续。” 薛蟠皱了皱眉,沉吟半晌,将后世阳光工、程和透明政、府的概念措施挑了一些中庸的说给徒臻听。 徒臻听完,紧锁眉头,默然不语。 薛蟠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也是随便说说的,具体能不能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有一点儿用处吧!” 徒臻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数珠。薛蟠适才一席话倒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若是操作好了,自然有利于民。只是现如今他疑惑的却不是这个…… “四爷?”薛蟠看着徒臻定定看着自己,神情讳莫如深的模样,不由得莫名其妙。 “朕倒是从未觉得……原来蟠儿也是个胸有丘壑的能人啊!”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师从何人。”闻言,薛蟠的尾巴立刻翘了起来,“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我这勉强也算得上是蓝色了吧!” “啊?”徒臻被薛蟠一些话弄得莫名其妙。 “不是有句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我这是谦虚觉得自己还没到青色,但是差不多也算得上是蓝色了吧!”薛蟠舔着脸笑道。 闻言,徒臻的脸都快变成青色了。当即无奈的瞥了薛蟠一眼,合上双眼不再理会自吹自擂的薛蟠。 薛蟠说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住了嘴,歪在座椅上眯着不动。片刻,徒臻又开口问道:“你适才说的政,策透明化究竟要怎么操作?须知朝廷有很多举措是要保密的,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被有心的人探听到了,那可是威胁国祚的大事儿。” “朝廷机密和寻常政、策本就是两种概念。”薛蟠睁眼说道:“我说的相对公开是指对民、众的那一部分。比如说税、收,朝中每年的税、收额、度轻易不会改变,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针对于某地的情况进行减免。但是政、令到达地方之后就完全实施不下去。当地的百姓并不知道朝廷减免了他们的赋税,依旧连年上交,这些钱大部分都被当地的官员们私吞了。还有朝廷拨下去修缮堤坝,城墙的银钱也无法落到实处,层层盘剥之下……其实有的时候并不是说当地官员真的不想为百姓做事,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还有最的……” 薛蟠小心翼翼地看了徒臻一眼,不说话了。 “最的是什么?”徒臻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薛蟠。 “和光同尘。”薛蟠低头,缓缓说出四个字。 徒臻手中的数珠骤然抓紧了。 半晌,徒臻沉声问道:“听你这么说……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薛蟠眨了眨眼睛,轻飘飘的问道:“圣上可记得前朝时候的锦衣卫?” 徒臻心下一跳,古井无波的看了薛蟠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哦?” 薛蟠吞了吞口水,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大伙儿凑在一起侃大山,也曾说过历史上的这些个东西,对于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更是有过讨论。 “其实前朝时候的锦衣卫倒也是个难得的情报处理中心。只是权利过大,而且行事太过高调,兼前朝圣祖皇帝手段太残忍,宁错杀无错放的宗旨,最终招惹的臭名昭著罢了。”薛蟠摇头说道。 “瞧你的样子,对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还挺有好感的。”徒臻不动声色的开口笑道。 “我对他倒是没什么好感不好感的,只是觉得锦衣卫的消息很灵通罢了。据说举凡天下的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薛蟠笑嘻嘻的说道。顺便还讲起了历史上很有名的忠臣会宴的事儿。 徒臻摇头笑道:“恐怕也是那个大臣和那个皇帝联手做戏罢了,就算是真的厉害,哪里能事无巨细,全都知晓呢!” 别的不说,他手下粘杆处和血滴子两处暗卫,也算得上是无孔不入了。但也不敢说世上千万事,全都知晓的。 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就是说这么个意思,果然太高调了,让众人噤若寒蝉。毕竟光明磊落的君子还是少数,庙堂里头更别提了。谁家没个污秽事儿呢,就这样青天白日的摊在众人眼下……” “那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徒臻说着,将身子靠在靠背上,路途漫漫,和薛蟠闲聊几句倒也打发时间了。 “我的意思是纪、检。”薛蟠说着,将纪,检的概念解释明白了,末了说道:“这样的话,监、察机、构和具体行动的人分开了,也不会造成滥用权力的情况了。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圣上也就多了耳朵了。” “可现如今朝中官员本就冗杂,朝廷财政很是紧张。”徒臻紧锁眉头。倒也有了两分心动。 薛蟠突然就想到了后世经常演的谍战片,笑嘻嘻说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将这两个部提拉出来。圣上可以挑选自己信任的人,让他们直接对你汇报就是。” “哦?”徒臻听得愈发有兴趣了。 “这样还比较隐秘,而且还比较好玩……”薛蟠兴奋的直起身来,和徒臻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看过的一些谍战片,甚至连某些警匪卧底的经典桥段都被他挪出来了。 口沫悬飞的畅想一通,末了,口干舌燥的薛蟠将茶几上已经变温的茶水一饮而尽,心满意足的说道:“这样才有意思呢!” 徒臻听着薛蟠先头的话还好,到了后面竟然愈发的不成像了。心知薛蟠就这个习性,倒不以为意。只是自己低着头暗暗琢磨着,等有了几分章程的时候再抬头瞧着,只见薛蟠歪斜在车壁一侧的座椅上昏昏睡了。身后靠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大软枕,身上也盖着一个轻薄的皮褥子,倒是会享受的很。 徒臻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自己也靠在后面的软背上闭目养神。 一路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招财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车板,小心翼翼地问道:“四爷,大公子可是醒着,咱们到了地方了。” 因有徒臻的缘故,薛家一众下人不好再管薛蟠叫爷,只得跟了南方的叫法成大公子。薛蟠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扬声问道:“说什么呢?” “公子醒着我就要开门了,外头风冷,四爷和公子先将衣服穿好才是,免得被冷风闪到了。”招财说着,又等了一会子,直到里头薛蟠扬声喊道:“穿好了。” 招财这才把紧封着的厚重门帘掀开,然后打开了透明玻璃做的马车门,探进头冲着两人说道:“请四爷和公子下车。” 薛蟠裹着狐皮大氅笨笨的跳下了车,回头又来扶徒臻。连日里大雪不断,地上积雪已经存了几尺厚,几乎没了脚脖。好在两人出来的时候都穿着裹腿的皮靴,一时间倒也没阴湿了鞋袜。 徒臻举目瞧着四下的荒山野岭,残雪衰草,周围都是坍塌了的房屋,一群群穿着穷苦的庄家人缩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往这边望,只是看着这伙人鲜衣怒马,华服美冠的窃窃私语,但又生怕惹了祸端都不敢过来。 徒臻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屋里一个丫头的老家。”薛蟠裹了裹大氅轻声说道:“四爷不是说想瞧瞧穷苦人吗,我想起来她们家正好被大雪压塌了房屋,顺路过来瞧瞧。” 一句话未尽,陡然瞧见人群里头飞奔出来一个容色俏丽,穿着体面的姑娘家往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厚重的小子。 “大爷多尊贵的人,怎么跑这来了。”落雁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愧疚似的说道:“这一个村子的房子大半都被压塌了,到处都是脏兮兮乱糟糟的,也没个让大爷落脚喝茶的地方。真是……” “你别忙了,我就是顺路来看看你。”薛蟠说着,打量着落雁,不过三五天的时间,落雁原本细嫩的肌肤就粗糙了许多,脸上也起了红红的道子和干涩的皮子,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样子。 “你爹娘怎么样了?”薛蟠开口问道。 落雁眼圈儿一红,喃喃的说道:“也就那样了。” “那样是哪样?”薛蟠挑眉问道:“很严重吗?” “伤情倒还好,只是……”落雁迟疑了片刻,看着薛蟠欲言又止。 薛蟠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开口说道:“别在外头站着。我既然来了,于情于理,去瞧瞧的家人才是正经。” “这……”落雁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现下住的地方实在腌臜得很,恐怕冲撞了大爷。” “哪就那么娇贵了。”薛蟠也不容落雁啰嗦,指着她身后的一个小子说道:“你前面带路,领我们过去瞧瞧。” 由于村中大部分房屋都被大雪压塌了,所以全部的村民都挤在余下的几处房屋里。屋小人多,再加上还有很多在这次雪灾中受了伤的病患躺着,导致屋内的环境愈发脏乱了。 薛蟠普一进屋就闻到了一种防腐食物腐坏的酸味,还有人群聚集在一起的汗腥味,熬制汤药的苦汁子味,随处可见拜访凌乱的茶碗饭碟,甚至里头有的还剩着早上没吃完的剩饭剩菜,光线十分昏暗,让薛蟠恍惚有种到了难民营的错觉。 落雁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方还算干净的帕子递给薛蟠。薛蟠接了过来转头又递给呆愣住的四爷,低声说道:“这屋子里简直没法呆了,四爷还是先出去吧!” 徒臻抬头问道:“你呢?” “既然来了,我总得慰问一下啊!”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问道:“哪个是你爹?” 落雁在前面带路,指着角落里头一个躺着昏迷不醒的中年人道:“这个就是。” 然后和一旁守着的一个妇人介绍道:“娘,这个是我们大爷。” “恩人!”那妇人闻言,立刻跪在薛蟠面前连连磕头,口中喊道:“恩人啊!” “这是干什么,快些将你娘扶起来。”薛蟠被唬了一跳,连忙示意落雁将人扶起来。 “若不是大爷着人去德艺堂请了郎中给我爹瞧病,还让账房给奴婢支了五十两银子,恐怕我爹早就挺不住了。”落雁说着,落下泪来。 “举手之劳罢了。”薛蟠身子向前探了探,开口说道:“你爹这情况好像不太好啊,他是不是发烧了?” “唉!”落雁叹了口气,“爹爹是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双腿,郎中虽然看过了,也开了药,可是……郎中说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养伤。村里的房屋大半又都被雪压塌了,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这两日不知怎么的,又烧了起来——” “死性。”薛蟠翻了翻白眼,斥道:“这种情况了你怎么还不派人回去递个话。即便主子不知道,有姚管事抬抬手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奴婢……”落雁摇了摇头,主家先是安排车马放她家去照料,又给了五十两银子还请了郎中,已经仁至义尽了。大过年的,这也不是什么吉利事儿,她怎么敢拿这个到主子跟前添堵。 薛蟠摇了摇头,所幸今儿路不好走,他们带的马车比较多。当即吩咐招财道:“你派两个小子将落雁的爹抬上马车,先给他们在城里找个住处,回头再给他找个精通的郎中好好瞧瞧。若是能够的话,尽量给找个太医……”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落雁别的话都说不出来,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爷的恩德落雁无以为报,只求来生做牛做马——” “这么一会子做了几回牛马了?”薛蟠摇了摇头,笑着打趣道:“我们家牛马多得是,也不差你一个了。你还是好好收拾一下,想想怎么照顾你的老子娘吧!” 顿了顿,又道:“你们家现如今是这种情况……你暂时还是别回薛家了。” 落雁大惊失色,抬头叫道:“大爷?” “我让招财给你们安排个住处,你们暂且住着。且等了过年再说别的。”薛蟠看着落雁说道:“你也是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回来当差吧!” 一句话落雁如同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连连叩头说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别磕了,别磕了,看得我脑袋都疼。”薛蟠说着,伸手捂着鼻子和徒臻说道:“这屋子里的味儿太难闻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徒臻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和薛蟠一起出了屋子。迎面一阵北风夹杂着清雪刮了过来,薛蟠大口喘了几下,摇头说道:“真是……熏死我了。” 徒臻轻叹,“这不过是一户人家,一个村子而已。折子上说今冬北方几省都遭了雪灾,仅京城一处房屋坍塌不计其数。落雁一家好命被你救了去,可还有这么多的百姓……” 听闻此言,薛蟠也默不作声了。 他可以救一个人,也可以救一村人,可是再多的他又能救多少呢!即便是有能力也没有这个胆量啊!这种施恩于百姓的事儿,除了朝廷和有异心有野心的人之外,谁敢插手太多? “蟠儿!”徒臻回头,定定的看着薛蟠。 薛蟠吓了一跳,连忙接口说道:“在!” “朕要你——” 一句话未尽,陡听天边传来轰然几声巨响。薛蟠和徒臻两个循声望去,只见连绵的积雪从远处山上滚滚而落,以雷霆之势向这方袭来。 薛蟠身后的招财陡然青黑了脸色,沉声说道:“有人放炸药炸山。” 制造雪崩! 众人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念头,目光俱都盯在了徒臻的脸上。 霎时间,徒臻的脸色铁青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好奇怪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弃文了,是因为瓦哪里写崩了 58、皇商 ... 58、皇商 第五十八章冰封千里盖玄机吐露心声露端倪 薛蟠还在上辈子的时候有一阵网络上流行末世小说,大意是讲人类到了末世的时候会遭遇这样或那样的危险。甚至还有一个很著名的电影叫《2012》的。薛蟠虽然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但是看了那么多末世小说,大概也想象过一番末世的情景。 后来穿越到了大雍朝之后,歌舞升平,国泰民安,他也就渐渐忘了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可现如今瞧着滚滚袭来的冰雪,薛蟠目瞪口呆之余脑袋又开始浮想联翩了。 徒臻见状,还以为薛蟠是吓傻了。连忙拽住薛蟠的胳膊往后走。顺便问向一旁也有些呆滞的落雁道:“可有藏匿的地方?” “啊?”落雁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房子都被压塌了——” “地窖呢,有没有结实一点儿的地窖之类的。”招财连忙问道。现如今这个情况要往外跑是肯定跑不过的,一马平川,没等众人跑出雪崩的范围,恐怕就被大雪埋在里头了。 落雁眼前一亮,立刻点头说道:“有。” 于是跑在前头带路,朝着里正的家跑去。他家的房子是最结实的,这几场大雪过来,也就他家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其余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坍塌或者漏雨的情况。而且他们家的地窖最大,能弄得下人。一众乡民也回过神来,连忙跟在后头跑着。 薛家余下的侍卫各个都精壮得很,帮着村民抬着那些在雪灾中受了伤的病患往里正的家中跑。因为薛蟠和徒臻两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常的缘故,里正很容易就同意了两人在家中地窖避难的要求。甚至对于薛家众侍卫也都礼貌相待。只是看着随后而来的村民们和一众伤员之后,脸色不太好看。 薛蟠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能帮就帮一把,实在不行我按人头给你算钱。一条人命十两银子,不拘大小伤残病弱妇孺……” 里正这才勉强同意了。 他家一共有两处地窖。和其他村民家中设置不同,他家的地窖却是挖在主宅之下的。顺着书房大落地书架后面的暗格进入,一处是挖来藏金银珠宝的,一处是用来储藏冬菜的。里正带着薛蟠等人先到了挖珠宝的地窖,这处倒挺大,而且拾掇得都挺干净的。里正带着薛蟠众人进去后,点亮了墙壁上的油灯,发现里头竟然还有一套床铺桌椅,不由得诧异的看向里正。 里正开口笑道:“前几辈乱世的时候,经常有溃乱的兵勇们经过,祸害百姓。那个时候家里有闺女的都不敢放出来,听到不好的信儿就赶紧将女人塞进地窖里头。后来世道太平了,这地方就用来摆放陈杂。家里头若是有人犯了错,也会关到这里头反省。” 薛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转身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这个朋友有些怪癖,不喜欢和生人在一起。你看你是不是和你的家人去另一个地窖?” 里正的脸色又有些不大好看了。薛蟠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给招财使了个眼色。招财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也没数就交给了里正,口中说道:“麻烦了。” 薛蟠又补充道:“你放心,虽然雪崩封路。可是我爹已经知道我出来干什么了。瞧见我晚间没回去,一定会出来找我的。不出三天,肯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 只是三天,倒还可以忍受。 里正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安排了。外头什么情况薛蟠众人并不知晓。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里正带着三两个小厮抬着几筐萝卜白菜过来了。满筐的蔬菜上头还放着几块风干的腊肉和几个冰凉的白馍馍。 “时间紧迫,我们再上去的时候发现上头已经布满了冰雪。好在我们家的房子比较结实,一时半会儿的倒还撑得住。只是想去厨房做些熟食是不可能了。这几个馍馍是中午吃饭剩下的,腊肉和蔬菜都是地窖里头现成的。因为那头还有村民的缘故,我也不能都拿了过来。好在只熬个两三天的功夫……这些大概也够贵人们吃的了。”里正微微躬身,笑着说道。 薛蟠下意识看了徒臻一眼,转头笑道:“多谢里正大叔了。” “不客气。”里正说完,示意小厮们将竹筐放下,鞠了一躬就带人出去了。 一旁的招财看着那两个小厮走路的模样和十分稳健的下盘,眼睛闪烁了一番。 薛蟠低声问道:“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招财颔首,沉声应道:“都是练家子。” 而且那里正一家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从容了。好像对于各种危机的应对都得心应手一般。看他们今日的举措和方才安排村民入住的举动,仿佛之前演练过很多次一样。要不是村民们的神色实在仓皇不安,薛蟠甚至有种他们实在演戏排练的错觉。 薛蟠有些担忧的蹙了蹙眉,徒臻开口说道:“观他神色,应该并不是对我们不利。” 究竟是不是,现如今再想也没什么用了。 薛蟠转身在一张黄杨椅子上坐下,用手支着脑袋不说话。 招财、进宝安排所有侍卫在地窖门口处的走廊上守着。一来不会太打扰里头的徒臻和薛蟠,二来也是一种防备。 徒臻缓缓坐到薛蟠对面,瞧着愁眉苦脸的薛蟠,开口笑道:“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若是没人来救我们怎么办?”薛蟠眼巴巴的看着徒臻道:“我来的时候只说了进宫给四爷送东西,后来出宫的时候也忘了和父亲说明缘由。若是没人知道我们在哪儿……” “怎么会呢,别忘了我们的身体里还被人下了蛊呢!”徒臻神色淡然的说道。 “你是说……”薛蟠看着徒臻淡然的模样,一脸古怪。 这么多年经历了生生死死,徒臻对于这种伎俩早就习惯了。若不是血滴子的人每次都会在危难关头及时出现,他也不敢什么人都不带的跟着薛蟠乱跑。 想到这里,徒臻眼眸一暗。凡事有利也有弊,蛊毒一事虽然让他受制于人,可到底也便宜了许多事情。 薛蟠可不知道徒臻心里头再想什么。他也想起了上京城之前师先生和他说过的话,连忙集中注意力鼓捣起体内的强身蛊来。只是鼓捣了半天,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状,更不知道那边的师先生感应到了没有。浑身乏累的薛蟠只得恹恹的趴在桌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很像睡觉的样子。 徒臻看了看依旧燃着的油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起身冲着薛蟠说道:“若是困了,你就去床上睡吧!” 薛蟠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徒臻,也不推脱,起身过去躺下。片刻,又转身冲着徒臻问道:“你不睡吗?” 徒臻沉吟片刻,也起身过去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这并不是第一次,当然徒臻也相信这并不是最后一次。昏暗的油灯将屋内的各种摆设拉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影子。深蓝色带着一点小白碎花的棉布床帐挂在头上。隐隐有一种发霉了的味道。 徒臻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床帐,恨不得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薛蟠转身问道:“怎么了?” “第六十九次。”徒臻低声说道。 “什么?”薛蟠有些疑惑的支起了身子。 “这是我从金陵回来之后所遭遇的第六十九次暗杀。”徒臻淡淡说道。他的神色平静安详,好像在说我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饭一样的漫不经心。 薛蟠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是被压制到了极点的情绪在作怪,也许是这个时候很适合谈心。总之徒臻突然起了两分说话的心思,将这些年来强制压在心底的话缓缓说出来—— “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当皇帝。父皇当初就说过我性情不定,太容易受人蛊惑并不适合这个位子。二哥才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要不是……” 要不是忠义亲王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实在忍不住了,要不是所有的兄弟们都很快的长大渐渐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要不是后来父皇置人于死地的猜忌之心……恐怕二哥并不会疯狂的策划逼宫。可惜世事无常,最容不得的就是如果二字。所以本来没有争储之心的他成了帝王。而当年蹦跶的欢快的大哥二哥三哥五弟六弟七弟……一个死了,两个被圈禁,还有一个被过继给了皇叔父……而徒臻最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就是,这当中他自己出了不少的力。甚至三哥……也是被他亲手逼死的。他想德太妃一定是隐隐知道了什么,才对他这般冷漠敌视。毕竟老三是她的第一个儿子,当年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为她谋取了不少利益。而且太皇太后死后老三也回到了她的身边。并不像自己,顶着一个皇后嫡子的名头,甚至都没有机会接近一下自己的亲生母亲。德太妃怨恨,他又何尝没恨过。他的恨更深,更刻骨铭心。每当他被人刺杀的时候,每当他被人下毒的时候,身上每多了一处伤痕,他就觉得自己的怨恨越重。到了现在,他已经分不清当初看到德太妃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了。他只是无时无刻的憎恨着德太妃,为什么她这个卖子求荣的女人能够安享富贵,为什么三哥十二弟能够无忧无虑毫无忌惮的成长。而自己却每行一步都要谨小慎微。三四岁的孩子,骤然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母后亲生的,惶恐之余却不敢大哭大闹,反而要处心积虑的讨好母后,让她不要放弃自己。还要煎熬在德太妃不忠不孝的谴责下度日。而那个女人,却因为献上了他的人生而被封妃,从此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还能恬不知耻的用一种眼中钉的目光看着他,为什么还敢用一脸你欠我的神情要求他以皇后嫡子的身份助老十二上位,为什么她竟然没有半点情分的冷眼旁观着老三几次下手害他……看得他恨不得毁了她所有的一切,恨不得将她所有的儿子都弄死……他早晚要让她知道一件事,没有他的话她什么都不是。她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因为她当初卖了他才得来的。徒臻想到这里,干涩的眼睛眨了眨。其实不光他想杀了老十二,老十二也是想杀了他吧。要不然的话,这次的雪崩又是从哪儿来的?这个忠顺亲王,其实一点儿也不“顺”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因为所有的情分都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消失殆尽,剩下的也只有**和仇恨了。皇城的红墙黄瓦看起来喜庆热闹,其实不过是想要冲刷那些日积月累的怨愤罢了。若是退却了那一层鲜亮的外衣,可能连眼前的青花棉布都不如呢!薛蟠歪着头,看着徒臻只说了两句话就沉默不语的模样,了然的挑了挑眉。歪在一旁眯着眼睛也不说话了。过了约有半日,徒臻突然低声问道:“你后来怎么不给我写信了呢?”薛蟠茫然的抓了抓脑袋,困顿的想了半晌,才明白徒臻问的是什么意思。低声回道:“父亲说四爷已经不是四爷了,国事繁忙,怎么还有耐心看我那罗里吧嗦的东西。何况我的信上有用的事情也没多少,大都是平日里经历的琐事。岂敢烦扰了圣上。”徒臻闻言,沉默半晌,缓缓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薛蟠。昏黄的油灯透过徒臻消瘦的背部照过来,一点点亮光投在薛蟠的脸上。薛蟠这才发现,退却了繁重宽大的龙袍之后,徒臻的身影瘦的有些触目惊心。薛蟠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一阵心烦。他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子,面冲墙壁。迷瞪了一会儿,渐渐睡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只觉得身体被人环住了。是徒臻搂住了他,冰凉的手臂冰凉的指尖,薛蟠闭着眼睛,只感觉到脖子上有股湿湿的,凉凉的。一个极轻极轻,极细极细,仿佛并不存在的声音在耳旁飘忽的响起——“蟠儿,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只靠着你每次寄给我的信活着。只有看着它们,我才知道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而不是个只会算计争斗,任人拉线牵扯,摆布戏弄的木偶。你曾经说过会一辈子效忠于我,我也答应过不会让旁人欺负你。朕贵为天子,金口玉言。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也可以拉扯帮助你想要帮的人。这是交换条件,我不会过问。只有一件事,你不可负我,不然的话……”薛蟠眼皮子轻颤,最终也没有睁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对瓦滴鼓励,某八觉得好开心啊哦 所以某八决定加更嗷~~ ╭(╯3╰)╮ 话说晋江抽了,我的电脑都打不开晋江的网页,这两天一直用我姨家的电脑上传文章滴 暂时没有办法回复评论了可能qaq 所以用加更报答大家 爱乃们滴某八╭(╯3╰)╮ 差点忘记咩—— 感谢 cm85684495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522:59:34 460600022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521:33:13 玉eshenhualei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520:35:19 白雪幽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1-1520:05:52 59、皇商 59、皇商 第五十九章救驾有功薛家封赏赈灾得益路遇闲人 徒臻的算计果然很准。 当薛蟠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乾清宫。头顶是很熟悉的浮龙彩绘,明黄色的床帐。 薛蟠眨了眨眼睛,翻身坐起来。 守在一旁的小太监立刻凑到跟前问道:“大爷醒了?” 薛蟠茫然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圣上呢?” “圣上在御书房处理折子。” 薛蟠脸色黑了黑,果然是个工作狂。 盥洗完毕,薛蟠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在小太监的引路下到了御书房,此时天色渐晚,御书房一片灯火通明。徒臻就端坐在龙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上的折子。薛蟠走到地中央站住。 徒臻抬头,伸手冲着薛蟠道:“过来。” 薛蟠默然不语,不过却是很乖顺的走到了徒臻的身边。 “你睡着不久,东平郡王带着御林军前来救驾。我看你睡得很熟,也就没叫醒你。”徒臻淡淡说道。 “东平郡王?”薛蟠疑惑的挑了挑眉,不是说师父回来救他们吗?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并未解释。 薛蟠抓了抓脑袋,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有十来个时辰。”徒臻说着,稍稍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可曾觉得头疼?” 薛蟠摇了摇头。 徒臻又问,“是不是饿了?” 薛蟠又摇了摇头。 徒臻见状,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你这又是闹得什么别扭。人越发的大了,性子却愈发小了,简直和暄儿一样。” “暄儿?”薛蟠恍惚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是朕的大皇子。” 薛蟠脸色一黑,终于想起来世间传闻的那个早慧宽厚的大皇子徒暄。貌似过了年才七八岁的样子。 薛蟠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低头说道:“大皇子天潢贵胄,龙质凤章。薛蟠何德何能,竟敢与大皇子相提并论。” 一句话未尽,徒臻突然轻笑出声,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转而伸手摩挲着薛蟠白皙光滑的脖颈,柔声笑道:“就连生气时候嘟嘟的脸都和皇儿很像。” 妹的你才像,你们全家都像。薛蟠气鼓鼓的看了徒臻一眼,十分不满于他将一个八岁小儿和自己对比的举动。 徒臻见状,笑的愈发开怀。眼中闪过一抹真切的宠溺,伸手从御案上抽出一封奏折递给薛蟠,道:“瞧瞧吧!” “圣上的奏折,我怎么敢看。”薛蟠说着,将奏折撂在了案脚。 徒臻摇头笑道:“朕叫你看的,你怕什么呢!“ 薛蟠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规矩如此,薛蟠何德何能让圣上如此。若是传出去了,薛蟠倒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也不愁。可总归会影响圣上的清誉的。” 徒臻脸色一黑,开口斥道:“不学无术的东西,清誉二字不是用在这里的。” 薛蟠嘿嘿一笑,认错道:“蟠儿知错,知错。” 被薛蟠这一番折腾,徒臻倒也不再执意让薛蟠看折子。径直开口说道:“朕已经下旨,从今日起,会将内务府的所有采办都交给薛家——” 薛蟠大惊失色,开口说道:“这怎么可以。” 宫里头的事盘错复杂,人际关系也十分晦涩。尤其是内务府的事儿更是牵连甚广。如今徒臻这一举动,看起来是恩典,可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薛蟠脸色铁青的看着徒臻,开口问道:“不知薛家反了何错,圣上如此——” 徒臻挥手打断了薛蟠的话,旋即宽慰的笑道:“你不必害怕,朕说过会让你随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情。换句话说,你不喜欢的话,朕是不会逼迫你的。只是内务府的事儿,朕希望你多加考虑。” 薛蟠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徒臻眼光明明暗暗,黝黑的眼眸牢牢的盯着薛蟠,看得薛蟠浑身僵硬不已。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眼睛瞥着地砖嘟囔道:“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圣上——” “因为天下之大,朕只信你一个。”徒臻突然开口说道。 薛蟠一愣,莫名其妙的抬头,呆愣愣的看着徒臻。 徒臻向来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清浅的笑容,看着薛蟠柔声说道:“皇城之大,却没有朕能安心的地方。内务府一事事关重大,朕现如今还没办法全部插手。可是朕希望朕能插手的地方……你能帮朕。” 薛蟠看着目光灼灼的徒臻,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伸手搔了搔脑袋说道:“可是……” “其他的事情朕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其实这件事情忠信侯本来就是知道的。你只需要回去和你父亲说一声万事俱备即可。”徒臻继续说道。 薛蟠狐疑的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圣上的意思是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徒臻淡然一笑,伸手拍拍薛蟠的肩膀,陡然转移话题道:“饿不饿?” “啊?”刚才的话薛蟠还没消化完,陡然听见徒臻这句问话,不由得脑袋短路的喊了出来。 徒臻见状,宠溺的揉了揉薛蟠的脑袋,扬声说道:“传膳。” 欣然饭毕,薛蟠抹了抹嘴巴就要起身出宫。徒臻看着外头依然不停的青雪,皱眉说道:“天黑路滑,要不明日再说吧!” “不了,”薛蟠摇头,一边配合着小太监给他穿衣,一边说道:“这都两天没回家了,我爹他们会担心的。” 徒臻也就不再劝说了。 薛蟠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皇宫,果然瞧见招财进宝正守在马车前闲聊。看到薛蟠的身影,立刻赶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薛蟠,开口问道:“大爷觉得身上可好。” “挺好的。”薛蟠敷衍了一句,赶忙上了马车,口中催促道:“快点儿回家。” 招财两个应了一声,立刻驱赶着马车往薛家大宅走去。 到家的时候已然是月上中天了。薛蟠下了马车刚刚走进大门,就瞧见前头影影绰绰迎来好几个身影。近前一看,却是薛氏夫妇和宝钗三人。 “蟠儿觉得怎么样?”众人围在薛蟠周围上下打量,时不时还用手摸摸。半晌,薛夫人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慨叹道:“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啊!” 薛宝钗小脸煞白,惊魂未定的说道:“哥哥也是,这偌大的北京城都不够哥哥逛的了。即便是出去野玩,咱们府上四十多处庄子去哪儿不好,非得挑上那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行事之前,好歹也顾忌着一大家子的人啊!” 说着,泣不成声的抽泣起来。 薛蟠见状,连忙上前烘道:“当初是心血来潮,谁承想出了那样的事情。不过好歹也是由我跟着的,现如今也算是救驾有功了。圣上还说要将内务府的所有采办都交给咱们薛家呢!” 说着,一双眼睛不住的往薛之章的方向瞥。 薛之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雪崩一事,牵扯甚广,以后可千万别再提了。” 薛夫人和薛宝钗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只是一双手抓着薛蟠的衣袖不放。淌眼抹泪的说道:“哥哥以后再也别去那样的地方了。” 薛蟠连连点头,开口应承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一阵夜风刮过,薛之章开口说道:“快进屋说话,傻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于是众人移步进了花厅。刚刚落座,就听外头有人同传道:“东平郡王府甄家大爷,荣国府宝二爷,林府小林大爷过来了。” 薛蟠连忙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一句话未尽,就听外头贾宝玉喊道:“薛大哥哥你怎么样了?” 接着一阵风似的进来,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发现薛蟠没什么大事儿,这才喘了一口大气的说道:“真是……听到外面的消息都快把我吓死了。” 然后才冲着薛氏夫妇躬身见礼道:“宝玉见过姨夫,姨娘。” 这功夫薛宝钗已经避到了屏风后面,掀开半旧的红绸软帘进了里间儿。 薛氏夫妇笑着说道:“快坐吧!” 薛夫人连忙吩咐道:“快上滚滚的茶来。” 又回头冲着贾宝玉道:“我的儿啊,这大冷的天儿,难为你想着过来。” 贾宝玉笑道:“我听到外面的传言慌的两宿都没睡觉。方才听说薛大哥哥出宫了,我就连忙过来了。” 薛之章闻言,不由得狐疑问道:“外头有什么传言?” “不过是雪崩的事情罢了。”从外头传来林墨之的声音,众人抬头,瞧见林墨之和甄宝玉相携而来的身影。 两人走至厅前站定,齐齐行礼道:“见过伯父,伯母。” 薛氏夫妇连忙吩咐坐了。这才笑着问道:“不过一两天的事情,竟然传的这般厉害了。” “这四九城里头能有什么瞒得住的,何况是南安郡王亲自带兵救驾……”贾宝玉摇头说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小西山那样一个地方,怎么会有雪崩呢?我听他们说雪崩之前,还有人听到炮火的声音——” “咳咳,”甄宝玉轻咳两声,打断了贾宝玉的絮叨。 林墨之不动声色的道:“后日就是太白诗会,你不是说想去看看吗?我已经和师父说过了,到时你跟着师父就行了。” 贾宝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众人一眼,明白雪崩一事必有阴私而且牵连甚广,当即讪讪的住了嘴,不再多问。 于是众人又就着太白诗会一事讨论半晌,最后在宵禁之前拱手告别,各自返家不提。 且说薛蟠也辞过父母双亲和薛宝钗回了温柔乡。看着迎上前来的红袖添香等人开口问道:“可瞧见落雁了没?” “她爹昨儿死了,她已经和姚管事告了假家去了。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平白憔悴了许多,真是可怜见的。”添香摇了摇头,不是滋味的说道。 大家都是做丫鬟的,薛家平日里家规森严,且人口稀少,一向很少有家宅不宁的事情。所以屋里屋外的丫鬟们也少有勾心斗角的。大家关系都不错,如今瞧见落雁这个形状,难免陪着感伤一阵。 薛蟠诧异的挑了挑眉,双臂平伸配合着红袖给他脱衣服,一面狐疑说道:“前两日瞧他爹的情况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要了性命的程度,怎么今儿就……” “还不是那一场大雪崩闹得。”添香摇了摇头,“当日一场雪崩,死了不少村民。后来南安郡王带着兵马前去救驾,注意力也都放在了圣上和大爷的身上,哪有功夫去理会旁人?咱们家里那些侍卫们虽然有心,但大部分也都随着军队的人去刨雪救人了,等将大部分被埋在雪里的人救出来之后,大家又一起进城。这功夫落雁他爹虽然虚弱得很,却也神智清醒,没什么大碍。所以到了医馆之后,郎中也只是给他换了药,又随便开了一些风寒的汤药给他吃了。哪知道他爹吃了一剂药后,当天晚上就没了。” 薛蟠心下一惊,脱口说道:“可是那郎中——” “和那郎中无干。”红袖接口说道:“后来有仵作去验尸,又有咱们家请了一个太医给看看,说是他爹的伤本就染了污秽之物,又来连番惊吓愈发虚了身子,若是早些送到城里还不至如此。谁承想一场雪崩耽搁了。” 添香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也都是命啊!他爹还算罢了,毕竟还有个尸骨能够下葬。听说有的人家一家几口躲入地窖里头,结果地窖不结实也都塌了。连挖都挖不出来。尸骨无存,那才叫惨呢!” 薛蟠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然不语。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要不是他和徒臻去了那村子视察,恐怕那些村民们也不会枉死了。 红袖转头吩咐丫头们去外头打水进来服侍薛蟠沐月洗,又冲了一杯奶茶递给薛蟠,瞧见薛蟠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事儿。不动声色的说道:“要说这落雁在咱们家也算是她的造化了。老爷夫人瞧她可怜,特地吩咐姚管事给了她两个月的假去安排她娘和兄妹。还说若是过不下去了,府里头还缺两个浆洗的婆子,可以让她娘去杂役处干活儿。知道他们家在这场雪灾中遭了难,什么都没了。又从账上支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安家。大姑娘还特地让莺儿挑了几套不大狠穿的衣裳给她包了送去。这也就是在我们府里,主子们仁心仁德还照顾着奴才丫头。若是去了别的地方,再不能够了。” 薛蟠叹了一口气,看着红袖问道:“那他们一家人现在什么地方呆着呢?” “要不说主子宅心仁厚呢!”添香捧了一件儿厚重的衣服给薛蟠披上,随口说道:“大年节下的,夫人体恤他们一家子老弱妇孺,还要置办丧事,竟将人安排在薛府名下的一处小宅子的偏院儿里住着。虽然整日里主人家是从来不去的,但到底也是主人的恩德。若是旁人家,谁理会你这些个。” 薛蟠听了这些,也算是有些好受了。在添香的服侍下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看着房梁。直到添香和红袖将帐子放下来仔细掖好挡住了所有光线,这才慢慢的合上眼睛,一夜无话。 翌日依旧是个雪天。薛蟠盥洗已毕,招呼人穿戴过后去瑞荣堂请安。正厅里头宝钗已经到了,正在和薛夫人闲话。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连忙起身说道:“哥哥身上好?” “妹妹身上好。”薛蟠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才给薛氏夫妇请安。一家子照常吃过了早饭,薛蟠开口说道:“爹,如果我想联合商会谈谈赈灾的事情……” 薛老爷皱了皱眉,放下茶盏轻声说道:“自古施米赈灾一事常有,但……你和圣上商议过吗?” 薛蟠避而不谈,只是一味的说道:“到时候我们打着圣上的朝廷的名头就是……左右这样了,我才安心。” 薛之章闻言,不由得摇头叹道:“这也是命啊!” 只是说到底,也没同意薛蟠自作主张救济一事。最终还是薛蟠进宫请了徒臻的意思,才将这事儿定下来。 于是出宫之后,薛蟠派人传话给李卫,一应琐碎事务自然是由李卫当中协调。那李卫心思灵透,又巧舌如簧,也不知和那些个商家怎么说的,不过半日,街头巷尾城门各处陡然多了十余家粥铺,甚至还有人在城门外头建了许多简易的棚子供无家可归的灾民居住。虽说上面是打着朝廷的名头,可每家每户的粥棚前头都挂着自家的旗号布幡。一时间商人之名倒也正了不少。街头巷尾口口相传,正赶着置办年货的当口,这些商铺的生意竟然比旁人家好了许多。乐的众位掌柜们笑不拢嘴。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因雪崩一事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在大街上逛了一阵就要转回家去。陡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这不是薛家的大公子吗?你一直张罗着要去鸿胪寺打探夷人去,为此还请了上皇的旨意叫我陪着。我这里等候了半晌也不见你过来,可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薛蟠转过身循声望去,看着并肩走过来的两个青年人皱眉说道:“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部昨天的加更的 ╭(╯3╰)╮ 60、皇商 60、皇商 第六十章年关已近琐事颇多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迎面走来两个人,正是当日在胭脂水粉和薛蟠有过口角之争的两个青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阴鸷骄纵,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也让薛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再一照面的时候,立刻认了出来。 那容色姣好的少年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了薛蟠一眼,冷笑道:“果然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仗着圣上的偏宠,果然不把旁人放在眼中了。” 接连两个“果然”砸的薛蟠一阵头晕,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人。只是他原本就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如今听到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职责,愈发不耐烦的拱了拱手,开口笑道:“薛蟠家中还有急事,恕不能相陪了。” 语毕,转身就走。 那阴鸷男子见状,瞪大了一双凤眼,气急败坏的喊道:“薛蟠你这个粗鄙商户,竟然敢藐视皇权——” 一旁的温润男子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出声说道:“大公子请留步,我这弟弟不过是脾气急躁了一些,断然没有恶意的。” 薛蟠冷眼瞧着两人形状,仿佛看见了一个傲娇放纵的女儿在前头惹事,宽厚温润的男儿在后头平事……浮想联翩之下,不由得一阵恶寒。连忙甩了甩头将脑中不靠谱的想法甩了出去。 就听那温润男子开口说道:“其实我这位弟弟也很喜欢经济之道,得知薛大公子长于此道,不免想结交一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蟠脑中明晃晃出现这几个大字,连忙拱手笑道:“两位公子抬爱,只是薛蟠今日有要事缠身,实在是抱歉,失陪了。” 语毕,也不理会想要开口劝说的温润公子,急忙忙的起身离开了。 瞧见薛蟠匆匆离去的背影,那阴鸷少年不屑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呢,现如今看来也和旁人一个样。” 那温润公子笑着说道:“这是进退有度。” 说着,又笑道:“难为你主动缠着上皇要了偕同翻译之事,如今看来人家并不领情。” 阴鸷少年闻言笑道:“圣旨在此,他在逃能逃到哪里去。他是老四的钱袋子,若是没了他,恐怕老四做事情底气就没这么足了吧!” 说着,举目打量着街头巷尾的粥铺,心烦意乱的皱了皱眉。“大过年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真是……” 温润公子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番脏乱之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盛世。” 阴鸷少年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黯然的温润公子,轻叹一声,伸手握住了温润公子垂在身侧的手掌,十指纠缠,丝丝温度顺着相扣的掌心传递过去。 半晌,两人相视一笑。风雪再大,与子偕行。 且说薛蟠这厢匆匆甩了两人之后,若有所思的慢下了脚步。适才那阴鸷少年曾说过什么夷人翻译之事…… 薛蟠眨了眨眼睛,心中明悟。恐怕这位少年就是坊间传闻的财神六,被封为忠睿亲王的六皇子徒煌了。那位温润青年大概就是和徒煌从小就形影不离,后来在夺嫡中遭到了上皇厌弃,被过继给忠裕亲王的五皇子徒藉了吧。徒臻曾说过这位被上皇过继之后,还能鼓动上皇钦赐忠廉亲王位的五皇子是个很难缠的人。其下党羽遍布大江南北,势力最盛之时几乎能影响半壁江山。也因此受到上皇的忌惮,不光在朝臣之前斥责过徒藉不忠不孝之谈,甚至不顾祖宗家法硬是将人过继给了有贤王之称的忠裕亲王……这两人找到自己头上,恐怕不是吃饭喝茶那么简单。 薛蟠正低头沉吟,陡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薛大哥哥,薛大哥哥。” 薛蟠听得耳熟,转过头去,果然瞧见贾宝玉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叫唤。瞧见薛蟠回头看他,连忙开口问道:“薛大哥哥是要干什么去?” “没干什么,刚从宫里头出来,随便走走。”薛蟠开口笑道。又问,“你是干什么去?” “宁府珍大嫂子闲来无事请我们过去逛逛。”贾宝玉笑道。 说话间,就听里头一道女声笑道:“外头可是薛大哥哥,恕我不能见礼了。” 薛蟠一听是王熙凤的声音,也不以为意,挥挥手道:“大街上人多眼杂的,用不着那些个虚礼。” 贾宝玉截口说道:“若是薛大哥哥无事,不如和我们一道过去可好?他们家的蓉儿媳妇是个难得的妙人,颜色好,性格好,你见了一定喜欢。” 里头王熙凤连忙尴尬的轻咳两声打断了贾宝玉的话。好在这两人都知道贾宝玉什么心性。不过是小儿形状罢了,断然没有那起子的歪邪心思,全都默然的当做没听见。 这年头说要上谁府上串门子都要事先下拜帖的。若是不按规矩来就成了不速之客。何况薛蟠对于宁国府那些个腌臜事儿也着实不耐烦,听到宝玉这话,不由得摇了摇头,连忙让道:“我还得去铺子上看看。眼看年节了,铺子上正盘点去岁,预支来年。我若不过去的话诸多杂事不好理论。” 贾宝玉见状,只得熄了那个心思。又和薛蟠隔着马车窗户闲话几句,这才吩咐车夫前行。 而这厢薛蟠也因为适才一番话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招财低声笑道:“腊月二十三。” 薛蟠低头盘算一番,开口说道:“腊月二十八开始,所有铺子都要放假过年,直至来年十五之后才开门做生意。往年在金陵的时候自有贵叔张罗这些个。我和老爷只等着二十七的时候将诸多年货以及年终奖金发放下去即可。今年初次到了京城,不知道是谁负责此事。” 招财、进宝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招财开口说道:“这个习惯不过是前几年从大爷开始的,也就是金陵才有这样的规矩。别的地方入随波逐流,大概和其他铺子没什么分别的。” 也就是说无人处理此事。 薛蟠皱了皱眉,还好今儿自己想到了。连忙往福源馆的方向走。到了地方之后直接叫人将田文镜叫到了雅间儿吩咐道:“你现在放下手中所有事物,我有个要紧事儿要安排给你。” 田文镜心中一动,连忙笑道:“不知是何要事。” 薛蟠遂把按照等级置办年货以及分发年终奖金包红包的事情和田文镜说了。末了嘱咐道:“因这事情是往年金陵成了惯例的,今年我们到了京城,倒也是头一次。我想找个办事妥当,灵活应变的人处理此事,并且此人须得熟悉京中事务,我一时间就想到了你。诸事琐碎,又时间紧迫,须得在二十六日就办妥当,如今只有三天的功夫。京中薛家旗下的所有商铺,以及商铺当中的所有管事,伙计,按照等级不同、每年盈利多寡不同,所要置办的年货、红包都不一样。我这里可以把招财拨给你,你还需要什么人,只要和我说,我这边都能给你做主。” 那田文镜乃是福源馆田管事的儿子,自小聪明伶俐,读书的时候曾被夫子提点无数,只碍于身份不得科举罢了。后来在福源馆帮着父亲做事,迎来送往之间绰绰有余。向来也有过怀才不遇的黯然心思,只是被父亲斥责过几次才脚踏实地起来。只是他心思灵动,虚与斡旋之间奉承的诸多客人管事对他时常提点,对于薛家众多商铺事宜也算熟悉。每每心惊于薛蟠的种种举动,折服不已。如今听薛蟠委以重任,哪有不开心的。连连点头应了此事,一边琢磨着该如何举动,定要将事情办得周全妥当,方才能入了大爷的眼。 薛蟠可不知道田文镜的小心思,将招财留给了田文镜之后,又将一块玉牌交给了田文镜便宜行事,又平白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进宝等人施施然的出了福源馆。 转瞬到了二十七日。 薛家大厅,薛蟠看着各色齐备十分周全的年礼和红包,甚至在包裹上面都写上了商铺和所受人的名字,满意的点了头。 田文镜站在大厅之外屏息凝神,窥见薛蟠满意的神色,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气。薛之章站在一旁温颜笑道:“京城可比金陵大多了,且外头庄子离得又远,这两日可够你忙的了。” 薛夫人有些不满的皱眉说道:“现如今老爷被恩典忠信侯爷,你的身份也就变了。这些小事儿何苦你自己去做,怕那些管事做了岂不轻省一些。左右真金白银的都分给他们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是向心力和凝聚力的问题。”薛蟠摇了摇头,上辈子他家那个老头子尽管做到了j城首富的位置,每到过年的时候还是亲自给员工送年礼,后来他渐渐大了,老头子在送年礼的时候就会带上他。所以他这样做除了加强凝聚力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要纪念上辈子的亲人们。因此薛蟠并不打算和薛夫人解释太多。吩咐下人们将所有的年礼装车,自己也在丫鬟的服侍下披上了狐皮大氅。和薛氏夫妇拜别之后,就准备出门了。 薛夫人有些不乐意的絮絮叨叨,薛蟠嬉皮笑脸的哄着。末了还是薛之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你让他去吧!其实蟠儿做了此事之后,这两年我们在金陵的商铺获利确实比以前多了很多,而且得力的管事和伙计们也愈发能干了。” 薛夫人这才有些讪讪的住了嘴。又吩咐小丫头们多装些汤婆子和小手炉放在薛蟠行走的马车里。还让人多装了几双靴袜,到底是怕薛蟠被大雪濡湿了鞋袜难受。 又是一番叮咛嘱咐,这才放了薛蟠出来。 接连一个月的大雪搓绵扯絮一般,踩上去的时候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大街上热闹非凡,锣鼓喧天,到处可见疯跑厮玩的孩子们,做买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吵吵闹闹的。薛蟠掀开车帘子透过玻璃往外瞧,只觉得心情愈发好了。 不过一会子的功夫,马车就在胭脂水粉的商铺前停了下来。这里是离薛家大宅最近的一处商铺,薛蟠再招财的服侍下下了马车。早有胭脂水粉的管事带着一众伙计迎上前来,拱手笑道:“见过大爷。” 薛蟠笑嘻嘻的回礼,口中说道:“恭喜发财。” 那管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红包拿来。” 薛蟠连忙回身,招财从后面的马车上找出包给管事的包裹,从里面掏出来一封红包交给薛蟠。然后薛蟠接过来递给那位管事,口中笑道:“今年辛苦了,胭脂水粉在你的管理下每年盈利都在薛家所有商铺的前三名,这都是你的功劳。这个红包是你今年的年终奖金,希望来年越做越好。至于其他的包裹里面都是些上进的糕点干果,沾沾贵人的贵气。至于那些不常见的海货山珍也都是自家海场上的东西,随花费不多少就是个心意,只是让你们尝尝鲜罢了。只盼望来年红红火火,万事大吉。” 那管事激动的点了点头,连连说道:“请东家放心,万百川这条命都是忠信侯救的。主人家待我这般,今后万某更是全力以赴,不敢有半分懈怠。” 薛蟠莞尔一笑,示意随从将那管事的年礼搬下来交给管事。管事点头哈腰的谢了,顺便吩咐伙计将东西搬下去。这才跟在薛蟠的身后进了胭脂水粉。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管事悄悄打开了红包,见到里头一张薄薄的银票。管事前后瞅瞅,不动声色的打开了银票,看到上头一万两的字样,暗暗咋舌。 好家伙,他每年的工钱也不过是一千两,在京都所有的铺面管事当中已经算得上异常丰厚的了。如今这一张银票竟抵得上他做工十年。果然是皇商薛家,出手太大方了。别说现如今薛家上下制度森严,伸手的地方着实是少。即便是其他富贵人家,想要贪出一万两也要个十年八年的。还得冒着被主家发现后全家发卖送入大牢的危险。 前头薛蟠状若无意的说道:“这一万两银子看起来多,不过对于你为薛家创造出的利润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以后每年都会有年终分红的举措。而你们最终得到的分红会和你们的利益直接挂钩。若是明年你能让胭脂水粉的盈利翻倍的话,你的年终分红也会翻倍。” 管事眨了眨眼睛,伸手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吐沫,眼中放出幽幽绿光。今年的年还没过,这位老先生已经在盘算着明年该怎么做事。 薛蟠漫不经心的看了管事一眼,心知他今年这一年恐怕是过不消停了。 一旁的田文镜见状,暗暗咋舌。薛蟠的大手笔已经让他叹为惊人了,如今不过几句闲话的功夫,竟然勾得铁公鸡如此激动,心智手段可见一般啊! 进了胭脂水粉之后,各处伙计连忙回了自己的岗位上等着。薛蟠按照惯例从门口还是拜年,然后是大堂,最后连后厨的烧火婆子都没落下。间或问一些问题让伙计们答,一众伙计受宠若惊。自然有心思灵动,口齿清晰的,也有紧张之下磕磕绊绊说了半天也说不明白的。薛蟠借着递红包的机会将众人观察个遍,以备来年职位调整时候做参考。 除了管事们盈利颇多拿的是银票之外。其余卖货的伙计们所收的红包俱都是明晃晃的银两。从十两到五百两高低不等,全都是按伙计们平日做工多少,业绩高低分的。年货干果也都是如此。一众伙计明眼看着,虽然眼馋别人得的多,但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暗暗发誓来年一定要加倍努力等等不提。 在胭脂水粉里头耽搁了近一个时辰薛蟠才出来。顺着大街往前走,接下来就是各种铺子,琳琅满目。薛蟠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花开富贵牡丹团簇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披着一条火红色狐皮大氅,脚底一双粉底小朝靴。行动举止间说不出的富贵逼人。身后跟着一大串盛着年货的大板车,在坊市商铺间走走停停,给众位管事伙计拜年。新奇的景象和琳琅满目的年货吸引着众人的眼球。一时间口口相传,不过半日,无论是高侯显贵抑或市井流民俱已知晓,薛家再次风头无两。 某处酒楼雅间儿中,坐在窗边看热闹的阴鸷少年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哗众取宠。” 一旁的温润少年摇了摇头,开口叹道:“这手笔竟然比我当年拉拢朝臣还要阔绰的多。金陵薛家,名不虚传。” “珍珠如土金如铁。”阴鸷少年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无可奈何的道:“又是年关,老四的荷包又要鼓了。” 说罢,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下面,叹息道:“真是浪费。有钱多的没处使,都是自家的奴才,何必做这噱头!” 那厢薛蟠可来不及理会旁人的艳羡嫉妒。薛家乃是皇商,其势又大。合赶上前几月和南安郡王府对战时又刮了几个铺子过来,如今这生意竟也遍布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走走停停到了夕阳西垂,余晖遍洒的时候,车上的东西也只是分发了大半。一双腿却走得酸软肿胀。 招财在一旁扶着心疼的说道:“要不大爷还是进车里坐坐,到了地方小的再叫大爷下来就是了。” “前前后后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一条街上大概能有三四家铺子,碰上左邻右舍也得打个招呼方是正理。上了马车没坐稳就得下来,费那事做什么。”薛蟠挥了挥手,举步向前。 “可是大爷——” 一句话未尽,就听后头有人喊道:“让让,让让。” 听声音竟然是进宝的动静儿。众人诧异,连忙回头望去。却见进宝走在前面,后头跟着四个小厮抬着一个竹椅快步走了上来。那竹椅上铺了厚厚两层大皮褥子,下面也摆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汤婆子。原来是进宝瞧见薛蟠走得乏累了,悄悄混了出去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这个东西——大都是老年人腿脚不利索用来代步的竹椅,向来也都是内宅用的。竟让他弄到这里来了。 薛蟠看得一阵好笑,连忙说道:“太张扬了,愈发像唱戏的了。” 进宝赔笑道:“大爷往常和我们说过一句话,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嘴去吧!今儿怎么突然腼腆起来了?” 薛蟠被说的一阵无语,摇了摇头。虽然觉得这招实在不像,奈何天冷路滑,脚上确实不太好受。又因天色渐晚,众人也看不大真切的缘故,只得撂着衣摆上前坐了。轿子稳稳当当的起行。到了自家商铺就停下来,薛蟠继续发放年货和红包。忙活一天下来,直至戌时五刻还多,只剩下了两套板车。薛蟠回首问了,就听身旁的招财答道:“其他的都发放晚了,如今剩下的就是福源馆的了。” 这处是薛蟠特意拖下来到最后发放的。一则福源馆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白日里客源众多,实在不好打扰。二则薛蟠确实有事情要交代。 只赶着福源楼即将闭店的时候,众人才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里面,等得有些心焦的田仰生带着伙计们立刻迎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还有一张,今天总算补上加更鸟 ╭(╯3╰)╮ 61、皇商 61、皇商 第六十一章动之以情置办席面诱之以利奇能各显 “小的见过大爷。”田仰生上前躬身行礼。视线在薛蟠身后的田文镜身上扫了一圈,状若无事的收了回来。 薛蟠摆手说道:“不必多礼,田掌柜的辛苦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红包递给田仰生道:“恭喜发财。” 田仰生笑着双手接过,口中应道:“红包拿来。” 紧接着又是上年货一等流程。因为福源馆的生意向来很好,其中不光是酒楼客栈,旗下还有糕点铺子等等,所以在薛家众营生当中排名与胭脂水粉并列第三。第二的则是珍珠养殖和茶园子以及海货铺子,第一的就是天上人间以及旗下诸多分项生意如瓷砖、强化玻璃,跑马,赌球等等。 因为盈利众多,所以置办的红包和年货也就多。一众伙计笑嘻嘻的上前领过分红之后,薛蟠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这才冲着田仰生说道:“明日是二十八,下午的时候福源馆不再接生意,我要宴请京中所有商铺的管事和三等以上的伙计们,还有城外四十处庄子的庄主。临近过年,大家在一起聚聚,吃一顿饭,你再去请一班好的小戏唱上几场,或者有杂耍等等,不拘什么,只要热闹就好。大伙儿高高兴兴吃完一顿饭就开始放假,直等到来年十五后再开门做生意。” 田仰生立刻赔笑道:“主人家仁慈,小的们无以为报。”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薛蟠笑道:“只因为有你们辛勤努力,薛家才有今日的辉煌。” 田仰生连连鞠躬道:“不敢居功,都是主人家的手段厉害。” “咱们也别相互鼓吹了。”薛蟠摆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明日干脆也别做生意了,你们主要弄好这个席面就是。” 田仰生点头应道:“是。” 薛蟠又道:“文镜随我这几日,我倒觉得他能力着实不错。留在你这里倒是有点屈才了。来年成立银、行之后,你若是舍得他吃苦,就让他随我做事吧!” 此言一出,田仰生一脸激动的看着薛蟠。他虽然不知道银、行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满天下的生意人谁没听过金陵小财神的名号。只要能跟在薛蟠的身边,将来的前程绝对错不了。连忙开口说道:“大爷能看中小犬是他的福气。就是怕小犬太过鲁钝耽误了大爷的要事。” “他要事鲁钝的话,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薛蟠笑着说道。他将招财放到田文镜身边除了配合田文镜将金陵那一套年终分红弄明白之外,最的是观察田文镜的人品、手段。回来之后招财对田文镜赞不绝口。以招财眼界之高,田文镜能得了他的好感,想来也是个不错的。 而田文镜听了薛蟠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说道:“小的定当全力做事,不负大爷厚望。” 几十年后,当田文镜一举成为户部尚书之后,愈发肯定了这日的选择没有错。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已到了腊月二十八日,薛家这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巳时刚过,薛蟠穿戴好了准备出门。正在厅里张罗着的薛夫人见状,皱眉说道:“今儿可是最后一次了吧!每到过年你都得这么折腾一通,本以为今年到了京城能歇歇呢!” “不过是吃顿饭罢了。咱们不过辛苦张罗几日,要想到那些管事可辛苦了一载呢!以咱们几日功夫换他们来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说起来咱们还赚了呢!”薛蟠笑嘻嘻的回道。 薛夫人摇了摇头,道:“我说不过你,只是劝你仔细你的身子罢了。听门上守夜的说你昨儿到家的时候都快子时了,一张小脸被冻得确青,你应该悠着点来,可别乏累了才是。” 薛蟠点头。长鞠一躬,开口笑道:“慈母叮咛,谨记在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若真的放在心上,合该听人一句话才是。”薛夫人说着,拿过一旁小丫头捧着的狐皮大氅亲自给薛蟠穿上了。又开口嘱咐道:“可不准吃酒。” “妈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薛蟠说着,举步跳脱的逃出了大厅,踩着薄薄的积雪往门外走去。 薛夫人站在门槛处直直盯着薛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微微轻叹一声,转身忙活去了。 薛蟠到了福源馆之后,果然看到一派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大红绸大红灯笼串,喜庆非凡。外面无数马车停立,俱都是从庄子上赶过来的管事。进入大堂,里面的桌子上摆满了瓜子花生糖果等吃食,伙计们穿梭其中,不断上菜。有些早到的管事们相熟的聚在一起聊天吃茶,瞧见薛蟠的身影立刻起身迎了上来。相互拜年之后,又闲话几句。薛蟠抬头扫过空荡荡的戏台,皱眉问道:“没请小戏吗,怎么不见有唱的呢?” “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德云班,只是大爷刚才未到,所以并没让他们上台。”田仰生说着,双手举着戏本递过去,恭敬说道:“还请大爷点戏。” “我不耐烦听戏,是为你们点的。”薛蟠摆摆手,并不点戏。“你们随意点吧,爱听什么就让他们唱什么,不拘这些个,热闹就好。” 众人惶恐的推辞,薛蟠再三让了也没人点戏,不由得好笑道:“瞧你们,若是大家都没人点岂不浪费了我的心意?” 说着,指着田仰生道:“就你来点吧!” 田仰生推辞不过,只得点了一出风月戏文。不时就有锣鼓声声,丝竹声响。装扮好了的小戏们一个一个的粉墨登场。当中有个扮小旦的形容俊俏,身段姣好,薛蟠不由多看了两眼。 一旁的田文镜立刻有眼力见儿的凑上前来介绍道:“这个扮作小旦的名柳湘莲,原本是个世家子弟,可惜父母早丧,读书不成。不过他性格豪爽,酷好舞刀弄枪的。又因长于笛筝,时不时的也爱串个场。唱的也不错。他和李卫倒有些旧交,因此听了咱们要请班小戏,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薛蟠听说他就是柳湘莲,不免心中一动,又打量几眼。 田文镜见状,知道薛蟠有心,又详细说了柳湘莲几件风月传闻,末了说道:“人倒是个好人,只是可惜太过酗酒好赌了一些,自己过得朝不保夕还时常帮衬着别人。古道热肠得很。” 薛蟠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后头有人接口道:“什么古道热肠?” 两人回头,瞧见是李卫。他前阵子得了薛蟠的青睐接手商会管理一事,此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是志得意满,人也比早先发福了。乐呵呵的应了上来,先给薛蟠恭恭敬敬的见礼道:“小人李卫,见过大爷。祝大爷来年一帆风顺,两全其美,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威风,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宝万货,千喜相逢,万事如意。” 田文镜在一旁啧啧笑道:“这嘴皮子利落的,自从你当了商会管事之后说话愈发讨喜了啊!” “那都是大爷的提拔。”李卫笑嘻嘻的应了一句。冲着薛蟠笑道:“大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你算了吧!”田文镜伸手推了李卫一把,笑骂道:“就你这副德行,别吓到了大爷才是。” “我这样怎么了。用大爷的话说我这张相叫有创意,你懂什么。”李卫嗤笑道:“就你这种小白脸是不懂我们这些硬汉子的心的。” “……” 说笑间到了午时正,薛家旗下所有的管事包括庄头都到了。薛蟠缓缓走到了戏台上,一时间戏鼓偃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薛蟠身上。 只见薛蟠端着一杯酒笑道:“各位同仁都是我薛家旗下各商铺的管事、伙计,大家为我们薛家辛苦卖命多少年。可是说薛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各位同仁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今日咱们总算打个照面了。别的不说,我薛蟠先敬大家一杯。这么多年,大家辛苦了。” 台下众人立刻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说道:“不敢,不敢。” “大爷太客气了……” “这都是我们的本分……” 薛蟠不理众人,径自干了杯中酒水。将酒杯倒挂,并没有露出一滴来。众人连连叫好,也都举杯干了。 薛蟠这才说道:“大家请坐。” 于是众人又相继落座。 薛蟠又道:“今日在福源馆请大家吃一席酒,不为别的,就只是想和大家见见面,说说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今日大家坐在一个大厅内,就都是一家人。辛苦忙活了一年,我这个做东家的理应请大家吃一顿饭,表示感谢。” 众人听了这话,又有些慌乱。 薛蟠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又从袖中拿出一个账册,翻开来说道:“去岁一载,我薛家在京中一共有一百二十家商铺。当中每家商铺所耗成本以及盈利如下:胭脂水粉共计……福源馆……” 随着薛蟠缓缓将每家商铺的情况念出来,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面面相觑。 薛蟠念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干。于是将账册交给了一旁的进宝继续念。自己则捧着一杯茶慢慢啜着。直等到进宝将一本账册念完之后,才走上前施施然说道:“昨日给大家分发年货和红包的时候,想必大家也都留意到了。从今年开始,我们年终分红的额度并不是一定的。而是会随着你这一年的工作成绩上下浮动。换句话说就是你干的多,你挣得也就越多。反之亦然。同时,从明年开始,商铺的管理会采取竞争的制度——” 众人听着薛蟠的话,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子。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蟠见状,会心一笑,继续说道:“所谓竞争,就是像朝廷一般,每隔三年就会开展一次竞选活动。每个商铺的管事都要参与竞选。而你们的竞争对手就是你们同级的管事,甚至还有你们商铺中的伙计等等。”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有些老人忍不住大惊失色的问道:“大爷,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们做的都很好。”薛蟠抬了抬手臂又往下压了压,权当安慰众人,开口说道:“因为从明年开始,我们薛家旗下的所有商铺都要改换规矩。大家已经看到了昨日发放的年终奖吧!从明年开始,你们每个月发放的月钱也都会按照这个办法开支。” 众人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抬头看着薛蟠,默然不语。 薛蟠不得不给众人讲了一下底薪和提成的概念,最终说道:“也就是说,从明年开始,你们每个月干活的努力程度,和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是挂钩的了。能者多酬,至于能力差的人……” 薛蟠惋惜的耸了耸肩膀。 可是众人已经不在乎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薛蟠一席话给吸引住了。能在薛家干到管事位置的人大多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如今又有真金白银的利诱,薛蟠已经看到台下众人眼冒绿光了。 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的问道:“请问大爷,这来年的月钱究竟是怎么个算法?” “从来年开始,你们管事的月薪会从一百两降到五十两,此谓底薪。然后每个月只要达到了一定数额,一等铺子每月盈利的万分之一,二等铺子每月盈利的千分之一,三等铺子每月盈利千分之五会成为你们的分红——” 此言一出,众人四下哗然。其中有鉴宝斋、胭脂水粉、福源馆的几位管事最为开怀。这个举措一出,他们的月钱无形中就翻了好几倍。若是能再拼一下的话,不过数载的功夫各个都腰缠万贯了。而且这分红都是主人家光明正大给的,只要他们努力做事,更不用担心受怕的…… 薛蟠见状,刻意提醒道:“你们要听清,是每个月的盈利达到一定数额。不然的话你们每个月只能开五十两。而且三年过后,肯能就不是管事了。” 众人信誓旦旦的说道:“大爷放心吧!我等心中有数,只盼望大爷告知这每个月的盈利具体是多少?” 于是薛蟠又从怀中拿出了一本账册递给进宝。上面记载的都是薛蟠经过这几个月考察之后所定下的数额。每个商铺只要努力做肯定会达到。算得上是基础份额,至于以后的…… 薛蟠看着下面群情激奋,但笑不语。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相信薛家来年的收益会更好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古商人最精明。他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好像是散财。可经历过后世市场经济的薛蟠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一顿酒宴还未开吃,众人的情绪就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就连后头坐着的庄头们都有些兴奋不已。因为薛蟠也和他们说了,只要每年产量达到一定数额的话,他们也是有分红的。 一时间大堂之内沸反盈天,大伙儿竟然都开始讨论起了来年的工作计划。薛蟠听了一会儿,摇头笑道:“古人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今天大家就吃个尽兴,有什么事情,等来年上工之后再做讨论。” 于是又张罗众人吃酒吃菜,从头到尾的寒暄过后,薛蟠将京中的管事和得力伙计们认识个大半。一场席面吃了两个多时辰才尽兴而散。 等薛蟠辞别众人回到薛府之后,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薛之章持着茶盏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淡然微笑,口中说道:“你又开始折腾了?” “算不上折腾,不过是把金陵的那一套东西搬到京城罢了。”薛蟠摇了摇头,坐在薛之章的下首笑道:“您也见到现如今金陵每月的盈利是多少了,几乎能抵得上其余地区所获利润的三分之一。这可是一地之收,若是可能的话我以后还想让全天下的薛家商铺都推行此法呢!” 薛之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金陵是咱们的地界儿,那起子管事有时候行事钻营霸道了一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怎么样。这里可是京城,你小心那些管事利欲熏心急功近利惹出什么祸患来。” “爹爹怕什么呢?”薛蟠轻声笑道:“我这是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他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罢了。在京城混了这么久,若是他们连这点眼色手段都没有的话,也不必在我们薛家的商铺上做事了。咱们商人只讲究一个宗旨,那就是不养闲人。” 薛蟠说着,十分气魄的拍了一下茶几。 薛之章见状,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不管怎么说,来年薛家在京城一地的获利至少翻倍,这一点是绝对肯定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八是个勤奋滴八,嘎嘎~~ 62、皇商 62、皇商 第六十二章赴宫宴观尽百态心生怜满心逗趣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色齐备,薛府上下都换了门神、连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薛家因是头一次上京,且家中人口稀少,今年过的倒是没有往年在金陵时候的热闹。薛蟠生怕春节的时候无聊,于是撺掇着家中的管事下人们每人出个节目来热闹。只是时间紧急,不过一两日就到了节下,也弄不出个多好的排场来,只不过是虚虚闹闹的顽耍罢了。 次日四鼓刚刚敲过,薛之章领着合家大小进宫朝贺。下了轿子后,发现前后左右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瞧见薛家一行人,众人站在一旁围观了好一会儿。毕竟现如今的薛家可是朝中新贵,一门父子两人俱都是圣上的心腹,再加上之前从龙封侯的幸运。当下众人看着薛家一行人的眼光就有些复杂。艳羡者有之,不屑者有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不过片刻,又有一群轿子从远处慢慢行了过来。路过薛家众人的时候,慢慢停下,一个人影从轿子里头窜了出来。天黑漆漆的也看不真切。倒是那人一开口说话,薛蟠就明白是谁了。只听那人笑着说道:“姨夫,姨娘,薛大哥哥,宝姐姐,你们居然来的这么早?” 后头贾母等人也站了下来,在丫鬟鸳鸯的服侍下下了轿,略整了衣衫,开口笑道:“原来是姨老爷和姨太太,倒是比我们早了许多。” “老太太身上好?”薛之章含笑说道:“第一次进宫行礼领宴,宜早不宜迟。” 贾母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的说道:“这话说的是。天恩浩荡,理应万分谨慎才是。” 薛蟠和薛宝钗两个又上前见礼。后头王夫人也下了轿子,上前笑着说道:“好一会子没见你们来府上顽耍,今日一瞧见,身量又长了似的。” 薛蟠和薛宝钗两个又行礼见过王夫人。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邢夫人以及贾府一种男丁也都落了轿子上前寒暄。几句闲话过后,远处有唱礼官唱礼之音。于是众人连忙分作男女两处按规矩到指定地点集合。由于薛夫人和薛宝钗两个是头一次进宫,薛之章少不得嘱咐一二。贾母见状,开口说道:“不如让她们娘俩跟着我们一处就是了。” 薛之章笑道:“那就多谢老太太了。” 于是众人分开,薛蟠跟着薛之章往前殿的方向走。按照品级在乾清宫殿前站好。天威肃穆,黑压压一片人却鸦雀之声不闻,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薛蟠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腿脚发软。悄悄的将身体的重心在一双脚上换来换去,身子也轻微的晃来晃去,在木桩子似的人群当中愈发显眼,引来众人的侧目而视。 薛蟠见状,苦着脸硬撑着不动了。 五鼓之后,有执鞭太监在乾清宫前甩了三声鞭,钟鼓礼乐之声悠然响起,众位王宫亲贵在礼官的引导下迈上了长长的白玉石阶,蜿蜒而上,直至进入正殿。 在礼官唱礼下三拜九叩之后,徒臻示意众人免礼平身。从黑压压一片人当中一眼瞧见了紧紧蹙着眉头的薛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薛蟠一直低头站着,因为早上实在起的太早,殿内温度又十分温暖,不过片刻的功夫,听着上头徒臻的字字句句,竟然有种迷糊困顿的感觉。脑袋一点一点的……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戴权高声喝道:“退朝――” 薛蟠一下子惊醒了。只看见众人按照品级一**的往外走,他也下意识移动脚步跟在众人的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心中一动回头看了一眼,却瞧见徒臻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之上,神色肃穆,高高在上,晨曦的阳光挥洒在他的身上,令人有种单薄的错觉。 徒臻留意到薛蟠的视线,宽慰的勾了勾嘴角。薛蟠眨了眨眼睛,转身出了乾清宫。跟着大部队缓缓的往东面走。一路上鸦雀不闻。薛蟠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往哪儿走,只是浑浑噩噩的跟着。过了一会儿,众人在乾坤宫殿前停住脚步。却原来是要给上皇请安。薛蟠恍惚间想到了乾清宫龙椅上的徒臻,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 在乾坤宫出来之后,已经将近晌午。按照规矩该是宴请群臣了。于是众人又挪步回了乾清宫前殿。里头已经布置妥当了,所有王公亲贵按照品级分别坐下。有身段袅娜的宫女们端着果品菜肴穿梭在大殿中,因为天气寒冷,路途遥远的缘故,到了桌子上的时候已经很凉了。薛蟠嘟着嘴巴戳了戳筷子,有些不太满意。 前面有宫中的舞娘跳舞,衣袂飘飘,身段妖娆,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婉转风流,妩媚多娇。相熟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时不时的举杯奉承几句,前头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话,上皇朗声大笑,双掌合击,十分痛快的样子。 “你小子还像小时候那么促狭。上了一次战场竟然一点儿也没变。”上皇摇了摇头,持起案上酒樽一饮而尽。 下首忠纯亲王满不在乎的笑道:“不过是一等子不沐礼教的蛮夷罢了,何至于让儿臣改了性子呢!” 上皇闻言,老怀大慰。“是朕的儿子,不枉朕对你一片厚望。” 又问道:“年节下的,那些个蛮夷是如何安置的。” 下首鸿胪寺卿立刻起身说道:“启禀上皇,按照上皇的吩咐,那些个蛮夷……” 薛蟠冷眼观望,上皇身旁的徒臻一脸得体的笑容,雍容淡雅,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崇拜钦佩看向上皇。满殿的文武大臣十有五六都在忙着如何在上皇面前露头露脸,下首王公亲贵似笑非笑的看着,时不时交头接耳一番。看向徒臻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副壁画一般。 薛蟠蹙了蹙眉头,有些难受的放下筷箸。趁着众人都没有注意他,悄悄的起身从后头溜出了殿外。一阵夜风夹杂着清雪刮过来,吹撒了身上的燥热。薛蟠轻声叹了一口气,顺着脚下的汉白玉石板慢慢往前走着。夜幕低垂,一轮明月倒挂在空中,银辉遍洒。身后是一片喧嚣,面前却是一面寂静。 薛蟠双手抱胸,信步转到后殿。是一片傲雪迎霜的红梅。枝杈嶙峋,殷红如血。趁着皑皑白雪有种清冷的幽然。恍惚间回到了金陵的祖宅。记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徒臻的时候也曾在梅林有一番对话。只是…… 薛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是滋味的轻叹一声。 天家无父子,皇室无情意。只不知道这看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能维持到哪天罢了。 一阵夜风拂过,夹杂着梅花特有的冷冷幽香,还有细碎的清雪扑在脸上,身上。薛蟠默默站了一会儿,刚要移步返回大殿,陡然听到身侧传来一阵极细的,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薛蟠心下一紧,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半晌,没有动静,薛蟠心下一松,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浅笑着摇了摇头,刚刚抬步,就听到那声音又传了出来。 那是一种压抑的,悲伤的,轻轻的哭泣声,如果不仔细的话根本不会发觉。可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梅林子中就有一种诡异的阴森。薛蟠想来胆子比较小,吞了吞口水,试探的问道:“谁在那儿?” 声音陡然消失。周围又是一片静默。薛蟠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有反应的话,就应该不是鬼怪之类…… 于是薛蟠移动脚步顺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不过几十步,果然在一架山石后面发现了一片宝蓝色的衣角。上好的蜀锦在皑皑白雪,皓月清辉的映照下十分显眼。薛蟠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站在三丈之外,开口说道:“你是谁?” 这个颜色料子的,想来不是什么小宫女太监之类的。只是在这深宫大内,尤其是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跑到这里来哭…… 薛蟠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起了好奇之心。 那人闻言,并不应声,反而往石壁后面缩了缩。薛蟠好笑的扬声说道:“我瞧见你了。你若不出来的话我就过去了。” 片刻功夫,从石壁后面慢慢的走出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来。眉目精致,粉雕玉琢,竟然和徒臻有六七分想象。薛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反而有些迟疑起来。 并不确定这人是徒臻的兄弟还是子嗣。 那孩子抬头看了薛蟠一眼,冷然问道:“你是谁?” 那气质神韵竟然有三分像是徒臻。 薛蟠试探的问道:“你是……大皇子?” 那孩子傲然说道:“既然知道是本皇子,还不拜见。” 原来这人,恰是徒臻大皇子徒暄。 薛蟠脸色一黑,摸了摸鼻子,只好上前拜礼道:“微臣薛蟠,见过大皇子。” 徒暄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开口问道:“你就是薛蟠?” 薛蟠有些诧异,开口问道:“殿下听说过我的名字?” 徒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说道:“这四九城内,有几个没听过小侯爷的大名。” 薛蟠一时闹不清徒暄是什么意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的问道:“殿下不在乾清宫里热闹,怎么出来了呢?” 徒暄反问,“你又为什么出来了?” 薛蟠一时语噎,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半晌,徒暄不知道什么缘由的开口说道:“我只是……有点想我的母亲了。” 薛蟠诧异的扬了扬眉。 徒暄见状,开口说道:“我的母亲梅才人……生我的时候就殁了。今日是她的忌日。” 薛蟠霎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诺诺的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徒暄淡然一笑,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你又是出来做什么的?” “殿内太热了,我就出来走走。这功夫正要回去呢!”薛蟠眼睛都不眨的瞎掰道。 那徒暄勾了勾嘴角,突然开口说道:“小侯爷如果没事的话,可否陪本皇子走走。” “啊?”薛蟠下意识问了一嘴,看到徒暄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只得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道:“那就走呗!” 于是两个人踩着积雪在梅林子中逛了起来。半晌,徒暄也不说话。只顾低着头往前走,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孤寂。薛蟠瞧他的样子可怜,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要不……我给殿下讲两个笑话吧!” 那徒暄低声说道:“请讲。” “说有一位大臣有要事面见圣上,可是跪拜之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圣上就对那大臣说,既然如此爱卿就起来说话吧,毕竟‘跪人’多忘事嘛!” “一个人问另一个说:你知道古人头悬梁的原因吗?另一个人答道:大概是为了不让刘海挡住眼睛吧!另一人沮丧的说,那我为了悬梁一次还要特意留刘海吗?另一个人笑道:不用了,我直接赐你一条白绫就是……” 两人慢慢说着话,徒暄满腔抑郁和失落终于渐渐排遣了。抬头瞧着一脸认真的想着各种笑话的薛蟠,心中有一丝感动。面上却故作不屑的说道:“坊间传言小侯爷天纵奇才,眼珠子一转就是金山银海……如今看来,怎么说话俱都是这样的无稽之谈。” 薛蟠脸色一黑,看着满脸不屑看着他的徒暄阴测测的笑道:“既然如此,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徒暄撇了撇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薛蟠哼哼两声,也不理会徒暄,径自开口说道:“话说在东瀛之国,有一户人家的姑娘名叫贞子……” 随着薛蟠的讲述渐深,徒暄的脸色慢慢苍白起来。只觉得一阵阵夜风都是阴森森的。颤抖着开口道:“你……别乱讲话,小心父皇治你的罪。” “你怕什么呢?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薛蟠阴测测慢悠悠的说道,刚要开口取笑徒暄,陡然看见前面围廊上颤颤悠悠的伸出一只手臂,消瘦苍白,指尖殷红。 薛蟠陡然白了脸色,陡然把徒暄拉近自己怀中。 徒暄猝不及防,鼻子被撞的有些生疼,就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由得开口说道:“你干什么――” “没事……”薛蟠颤抖的搂紧了双臂,轻轻说道:“快把眼睛闭上。” 徒暄陡然心中一紧,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薛蟠还未来得及哄他,只见那围廊后面慢慢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脸色惨白,沾着丝丝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中显得愈发诡异阴森。那女鬼目光狠狠的盯着薛蟠,开口说道:“快――” 薛蟠承受不住的将头埋在徒暄的脖颈,“鬼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间打破了皇城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了,瓦忏悔qaq 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话说―― 刘备临死前有著名的托孤,对诸葛亮说:“我的儿子刘禅,汝可娶而待之。” 所以刘禅称呼诸葛亮为相父,也就是“干爹”。 r(s_t)q 63、皇商 ... 63、皇商 第六十三章受惊吓薛蟠留宫 乾清宫前殿―― 徒臻坐在上首的位置漫不经心的看着下面,扫过薛蟠的位置时看着空空的席位,不由得怔了怔。这厢王公亲贵时而举杯逢迎,有上皇挡在前面,倒显得他比较清闲了。 徒臻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酒樽,低声和上皇说了几句话,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一旁守着的戴权也立刻跟了上来。 这功夫已经是酒过三巡。宴近中尾。与会的亲贵们三三两两都有撤席走出殿外的。何况宴会的主人乃是上皇,因此徒臻的离开就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出了灯火通明的乾清宫,将一片喧嚣吵杂扔在脑后,只觉得天大地大,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了。夜幕低垂,银盘倒挂,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冷冷的银辉显得愈发清晰。徒臻负手而立,默然半晌。 身后的戴权思量再三,悄声说道:“奴才留意到薛家大公子出殿后往梅园的方向走了。” 徒臻漫不经心的扫了戴权一眼,淡然说道:“你倒是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戴权低头,噤声不语。 徒臻却负着双手往梅园子的方向走去。戴权跟在后头,暗中翻了翻白眼,却再也不敢多话了。 而另一厢,徒煌拉着一脸黯然的徒藉也走了出来,柔声安慰道:“五哥你别伤心……” “没什么可伤心的。”忠廉亲王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我既然已经被过继在忠裕亲王名下,自然就不再是皇城的五皇子了。将席宴的位置安排在后头,也是祖制规矩。” 徒煌看着徒藉的模样,心里一阵难受。连忙拉着徒藉的手一脸坚定的说道:“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做,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五哥。” 徒藉抬头看着徒煌,徒煌原本就长得好,在这一片清辉之下,愈发精致妍丽,四处暗香浮动,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宫中就连稍微体面些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是宴会过后,那起子小人竟然忘了自家主子各去休息。当时不过三四岁的他在梅园迷了路,转头就碰见了在众位太监宫女簇拥下往钟粹宫去的徒煌…… 时过境迁,历经无数。两人如今又站在这梅园子中……都说天家无亲情,可是在他看来,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个从来都为他着想的六弟了。 想到这里,徒藉幽深的眼眸直直看着徒煌,一双手臂将徒煌圈在怀里,轻声说道:“还好有你……” 徒煌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动,迟疑片刻,也环住了徒藉的后背,轻声回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五哥这边。我小的时候就说过,五哥,七弟,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共同进退,祸福与共。” “六弟――”徒藉动情之余,刚要开口,陡然听见前头有人声音凄厉的喊道:“鬼啊――” 两人心下一惊,连忙分开站定,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徒煌开口说道:“听这声音……好像是那个商户之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传来的风向走去。 与此同时,薛蟠一边紧搂着徒暄在怀中,不让他看到面前这恐怖的景象,一边颤颤巍巍的冲那个不断往上爬的女鬼喊道:“你、你别过来啊!阴阳有别,你有什么冤屈自己去阎王殿找阎王告状就是了。居然敢在皇城里头闹鬼。岂不知皇城里住的都是天潢贵胄,身负龙气,你小心魂飞魄散,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了。” 那女鬼气息奄奄的伸出手臂指向薛蟠,一边说道:“快……快点……” 声音悬若游丝,一阵夜风拂过,场景愈发的阴森可怖。就连薛蟠怀里的徒暄都有些不寒而栗。 薛蟠着实忍不住,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快来人――” “小商户,你怎么了?”徒煌两个紧赶慢赶的走了过来,瞧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瞳孔一缩。 薛蟠回头,瞧见是他们两个。也顾不得之前的嫌隙了,连忙开口求道:“快点找人来,有鬼。” 徒煌两个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听身后有人问道:“什么有鬼?” 声音清冷漠然,不怒自威。正是听到薛蟠的喊声往这边赶的徒臻。 薛蟠见到徒臻的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可怜巴巴的说道:“圣上,你们家居然有鬼。” 说着,还伸出一只胳膊指向前面的栏杆处。赫然见到那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鬼。这会儿他也不怎么害怕了。毕竟书上都说男人阳气盛,而且这几个都是天潢贵胄,身上的阳气应该比普通人多吧! 徒臻定睛打量片刻,寒声说道:“来人!” 因为薛蟠之前的喧闹,一波巡逻的侍卫也连忙赶了过来。瞧见眼下的情景,不由得一愣。顾不得旁的,先给圣上和两位王爷见过礼后,挥一挥手,自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走到栏杆后面将那女鬼拖了出来。 薛蟠看着地上逶迤的痕迹,不由得一愣。那两个侍卫将那宫女装扮的女鬼带到圣上面前。徒臻寒声问道:“你是哪一宫的?” 那女鬼强撑着起来行礼道:“奴婢是坤宁宫三等宫女抱琴,见过圣上。” 薛蟠听这个名字隐隐有些熟悉,而且那女鬼站起身来后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拖出一行影子来。自也知道之前的举动乌龙了,连忙放开怀中的徒暄,讪然说道:“我……那个……” 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反而憋得脸通红。 徒暄一经站定,先是弄了弄褶皱的衣摆,整了整发髻,这才躬身见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五皇叔,六皇叔。” 众人这才瞧见徒暄,徒臻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徒暄眼神一暗,有些迟疑的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回禀父皇,儿臣――” “我们两个出来赏雪。”薛蟠谄笑着接口说道。虽然他对于各种斗争都比较迟钝,可也隐隐察觉到徒暄的举动不易说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瞧见这娃娃怪可怜的,薛蟠乐的替他圆一次谎。 徒暄抬头,看着薛蟠的眼中闪过一丝诧然。 徒臻定定的看了薛蟠一眼,也就不再追问了。薛蟠偷偷给徒暄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的一阵偷笑。徒暄看着薛蟠的样子,心中突然好奇起来。这样的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一旁的徒煌趁此机会嘲笑道:“你的胆子就这么大点儿,还鬼呢,亏你喊得出来。” 薛蟠被嘲讽的一急,刚要开口反驳,一阵冷风吹来,薛蟠陡然觉得嗓子发痒,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岂料这咳嗽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不过片刻脸上一阵潮红,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往下滴落,一会儿就濡湿了发梢鬓角。丝丝咳嗽在寂静的梅园中分外清晰。薛蟠赶紧捂着嘴巴,眼巴巴的看着徒臻。 徒臻脸色一沉,连忙吩咐道:“传太医。” 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宫女,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宫女抱琴,圣驾之前衣衫不整,进退失宜,拉下去杖责五十。” 抱琴大惊失色,连忙叩头告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两个侍卫闻言,连忙拽着抱琴的胳膊走了下去。 徒臻回头看着薛蟠,柔声问道:“蟠儿,你觉得怎么样?朕已经传了太医,稍后就让他给你诊脉看看。” 那宫女耳尖的听到这句话,想到之前从荣国府传进来的消息,心中一动,连忙喊道:“薛家大爷救救我,我是荣国府贾家大姑娘的侍女抱琴啊!” 贾元春?薛蟠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先下的状况。可是不管怎么说贾家也算是他们家的亲戚,若是放手不管的话事后很难圆说。只是…… 薛蟠想到这里,眼巴巴的看着徒臻。 徒臻皱了皱眉,打量薛蟠一会儿,给一旁的戴权使了个眼色。戴权心领神悟,立刻悄悄的跟了下去。 后续的情况薛蟠就不了解了。因为他在徒臻的押送以及徒煌的嘲笑目光下回了乾清宫偏殿的暖阁。彼时太医已经奉诏到了。认认真真给薛蟠诊过脉后,沉吟片刻,掉了半晌的书袋,最终说道:“……不过是惊惧之下受了些风寒,吃过两剂汤药就好了。” 薛蟠向来是不耐烦喝苦汁子的,听见太医这话眼巴巴的看着徒臻默然不语。没等徒臻开口说话,那太医又道:“不过以小侯爷现如今的情况,最宜静养。若是冒然走动的话,恐怕邪风入体,倒是就不好诊治了。” 于是徒臻沉吟片刻,开口吩咐道:“传朕口谕,蟠儿今晚夜宿宫中。待明日好转之后,朕自会放他回家。” 戴权低声应了一句,他自然知道这话是传给忠信侯听的。等了一会儿瞧见圣上没有别的吩咐,遂悄悄的退下了。反倒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徒煌两个神色有些古怪。 暗暗的打量着薛蟠,又将视线移回徒臻身上,徒煌与徒藉两个相视一笑,自以为了悟。怪道薛蟠如此忠心,原来当中还有这个缘故。只是…… 两人不着痕迹的看了薛蟠一眼,眸中具是可怜与同情之色。以色事人,终不能长久。不知道这两个到了最后会有什么结果? 恍惚间想起当年上皇极为宠爱的上官容止……最终好像是英年早逝啊! 薛蟠可不知道这两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听到徒臻的话,连忙有些着急的打断道:“启奏圣上,外臣岂可夜宿后宫?还是让微臣――” “谁说让你住后宫了?”徒臻脸色漠然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什么?”薛蟠有些没明白过来。 “想什么美事呢!你就睡在这暖阁当中……与朕一起。”徒臻想到之前探子回报的有关于薛蟠在福源馆年会上的举动,突然补了一句话。 “啊?”薛蟠一惊,抬头呆呆的看着徒臻。 这是什么状况? 而一旁两个心中有鬼的王爷,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戏写的某八各种头大,卡文卡的都快不行鸟qaq 果然jq是没有恋爱过的人滴软肋啊 下次一定写个无西皮滴 ~~o(>_ 64 皇商 64、皇商 第六十四章同床共枕表明心迹心怀叵测徒臻出手 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薛蟠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说道:“圣上,大过年的您不让我和父母团聚……” 徒臻看着薛蟠幽怨的样子,神色淡然的说道:“不是朕不让你们团聚,刚刚太医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 薛蟠不满的吸了吸鼻子,撇着嘴不说话了。从前世到今生,他在某方面都是比较传统的人。比如说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定要和家人在一起。如今大过年的,他居然要抛弃父母妹妹住在这冰冷的深宫中…… 薛蟠眨了眨眼睛,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到底也没憋出一丝眼泪来。 徒臻早就习惯了薛蟠时不时的抽风,倒也不以为意。径自吩咐宫婢伺候他盥洗过后,回头看着在床上坐着表情依然呆呆的薛蟠,挑眉问道:“你不洗漱吗?” 薛蟠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下了地,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过去洗漱了。 盥洗已毕,两人并排躺在龙床上。薛蟠睁眼就能看到四处的金**,眯着眼睛也觉得周围很亮,不由得心烦意乱的说道:“圣上,这么明晃晃的您每日能睡得着吗?” 徒臻闭着眼睛也不理他。 薛蟠静了一会儿,又翻过来转过去的折腾,仿佛烙饼似的。徒臻不耐烦的皱眉说道:“以前留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麻烦。” 薛蟠不服气的起身说道:“我都受惊吓了圣上也不说让我出去和父母团聚。我现在很缺少安全感啊!” 徒臻冷哼一声。“宴会结束的时候你的家人就出宫了。不过他们明儿早起五鼓还要进宫请安。” 薛蟠哀叹一声,开口说道:“今儿我们家一定非常热闹。” “你嫌朕这里太过冷清?”徒臻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薛蟠。 “那倒不是,只不过……”薛蟠支吾了两声,到底没说出来。 宫里头本来就规矩大,一举一动都要求按部就班。即便是有十分喜庆在这种条条框框的拘束下也都失了八分。更何况现如今宫里头山头林立,勾心斗角,哪有什么真心过年的。不给你添堵就不错了。 徒臻也是因为寂寞孤清才会借着太医的话将薛蟠留下来。不然的话,只需一顶华盖就能将人送回家去,何必这么麻烦? 说到底也是徒臻孤立怪癖且疑心太重,除了能和薛蟠说上两句心里话外,其余的人防都防不过来呢! 徒臻的想法薛蟠也是隐隐明白两分,所以适才才表现的那般惊异。无外乎是觉得徒臻的举动有异罢了。何况一个外臣大过年的不明不白的留宿宫中…… 这倒不是说薛蟠一惊一乍草木皆兵,实在是上次雪崩那夜徒臻的话让他有点儿心怀芥蒂接受不能。毕竟薛蟠两世为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天真烂漫世事不懂的,别说红楼梦中**多是双插排,即便不是……那档子事儿在后世贪玩胡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因此他再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别扭。心中暗暗为自己的贞、操担心。盖因他薛蟠着实不想做下面那一个,曾经听相好的mb说过,做承受的那一个会很辛苦很痛啊! 不提薛蟠心中如何的浮想联翩,且说徒臻将人留在宫中,除了心中隐隐的那一丝孤寂之外。主要还是薛蟠之前在福源馆的举动让他摸不着头脑。当即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之前在福源馆年会上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深意?” 薛蟠淡然笑道:“也没什么深意,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努力工作的小伎俩罢了。” “小伎俩?”徒臻饶有兴味的转过身来。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放在体侧,手中的数珠漫不经心的转动着。看得薛蟠满头黑线。 “睡觉的时候还念珠,圣上礼佛之心果然虔诚啊!” 徒臻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朕怎么听你这话……倒是有些讽刺的意味在里头。” “微臣不敢。”薛蟠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埋在锦被里头,闷闷说道:“困了,睡觉。” “朕和你说话呢!”徒臻皱眉,扯了扯薛蟠头上的被子,奈何薛蟠拽的紧,半晌也只露出一点发丝儿来。 徒臻无奈,只得将手臂从侧面伸入锦被里,摸上薛蟠纤细的腰肢。然后恶劣的勾了勾嘴角,掀开丝绸里衣,顿觉掌中一片滑腻温润,上好的触感让徒臻微微惊讶的挑了挑眼眉。不过一时兴起的举动,到了最后却有些恋恋不舍的摩挲着,手掌在薛蟠身上流连忘返。只觉得处处温腻,皮肤的触感竟然比之前临幸过的妃嫔还要好。 “你干嘛!”薛蟠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来一脸戒备的盯着徒臻。因为在被子里憋了半晌的缘故,白皙精致的小脸儿此刻变得红红的,一双杏眼圆瞪,有些恼怒的看着徒臻。眼角眉梢的水润媚意让徒臻心头一跳。下意识攒紧了手中的念珠。 薛蟠有些恼怒的看着徒臻,心中却有些忐忑难安,屏息凝神,脑中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回家。 徒臻见状,知道薛蟠有点怕了。面上故作漫不经心的笑道:“谁让你捂被子来着,朕都说了想和你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薛蟠硬邦邦的说道。顿时觉得委屈无比。前世今生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生活顺意,思维简单,薛蟠身上倒比旁人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开朗纯粹。仿佛是一泓清凉的秋水一般,倒也会吸引某些嗜好的人。薛蟠清晰记得上辈子有个自称体系内的纨绔还曾经对他甚至是他家威逼利诱过,好在老头子立场坚定,手段上乘,斡旋很久甚至让利许多才让那纨绔打消了念头。只是那种无能为力的阴影还是留在了薛蟠心底。 如今徒臻的举动,隐隐唤起了他当时的无奈惊惧,因此看着徒臻的眼神愈发的戒备。莫名的还带了一点儿委屈,仿佛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似的。薛蟠摇了摇头,将不靠谱的情绪甩了出去,抿着嘴定定的看着徒臻。 薛蟠的眼眸黑白分明,漆黑如点墨,白皙如羊脂,透着清澈明亮。徒臻被薛蟠看得神魂一荡。原本没什么意思,现如今也有了两分兴致。只是在他眼中薛蟠毕竟是不同的,他惯于隐忍,自然不会强迫薛蟠如何如何。当即笑着说道:“也不知你怎么吓成这副模样。罢了罢了,你若是不喜欢,朕离开就是。” 说着,徒臻竟然真的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就离了暖阁。临走的时候好言说道:“朕就在御书房,你若是害怕就喊朕进来。” 薛蟠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瞧见徒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暖阁里,薛蟠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躺□来,一时间倒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当即无聊的摇了摇头。翻身睡觉。 只是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晚间抱琴将他吓到了,也许是徒臻的举动让他勾起了心中往事。这一夜薛蟠睡得异常不安稳。身子包裹在锦被里仿佛一只硕大的蝉蛹,在宽大的龙床上翻过来转过去的。噩梦一个接一个的缠上来,一会儿是前世自己被那纨绔派人捉了起来的景象,一会儿是《贞子》里面的镜头。片刻间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人轻叹一声,然后将自己抱了起来圈在怀中。迷迷糊糊地也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话,只记得一双火热的手掌摩挲在背部,耳边是低声的呢喃。淳厚清雅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渐渐的,那些噩梦悄然远去,慢慢睡得安稳了。 薛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阵粘腻,想来是昨儿晚上噩梦惊魂吓出来的一身冷汗。薛蟠嫌恶的撇了撇嘴,刚要起身,却感觉到有重物压在身上,不由得一愣。 愕然的睁开眼睛,居然瞧见徒臻放大的一张俊脸就在自己眼前。薛蟠整个人被徒臻抱在怀中,一只胳膊放在薛蟠颈下,另一只则搭载薛蟠腰间。而薛蟠则仿佛婴孩般蜷缩在徒臻怀里。一双手臂死死的搂着徒臻,手脚并用的扒在人家身上。 被这样的景象雷的面容一黑,薛蟠猛然想起昨儿晚间的事情。有些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挪开徒臻的胳膊,准备起身。岂料徒臻睡得也不安稳,察觉到薛蟠的举动连忙睁开眼睛,眼中含笑的说道:“昨儿晚上说的那般忠贞,朕还以为你多能。结果抱你的时候还不是自动自发的裹了上来,朕想扒开你都不能了。” 薛蟠被讽刺的脸**辣的。哼哼两声,也不理会徒臻,径自起身就要下地。却被徒臻猛地拽住,薛蟠受力不由自主的躺了下来,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徒臻压在了自己身上。身下的火、热抵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薛蟠猛地一惊,暗暗吞了吞口水,十分戒备的盯着徒臻。 “你这样盯着朕……是在勾引朕吗?”徒臻说着,轻轻的压了下来,嘴唇凑在薛蟠的耳边耳鬓厮磨。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尾骨窜了上来,薛蟠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徒臻闷哼一声,双腿之间的火、热骤然增大了。薛蟠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徒臻好整以暇的笑道:“朕突然觉得,和蟠儿在一起也不错。左右蟠儿是朕的。” 薛蟠脸色一黑,开口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徒臻轻笑,开口说道:“为什么呢,你想一想,朕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朕可以保护你不被任何人欺负。除了朕以外,还会又谁对你这么好呢?” 薛蟠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照这么说的话,我爹对我岂不是更好。难道我还要和我爹……唔!” 徒臻好整以暇的缩回了掐着薛蟠腰间软肉的双手,轻笑两声,柔声哄道:“蟠儿不要故意气朕。朕喜欢蟠儿,绝对不会生蟠儿的气,朕只是想和蟠儿在一起罢了。” 薛蟠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看着徒臻,“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徒臻挑眉,一阵的恍惚。是因为从第一次见面起薛蟠让自己十分舒服放松的感觉?还是后来薛蟠渐渐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亦或者……他见了老五老六两个人的艳羡情绪? 总之他突然也想找个人好好过一番。像老五和老六两个一样,不是单方面的宠爱或者心怀不轨的接近,也没有功利名利的衡量取舍,就是两个人能够简简单单的在一起,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徒臻歪了歪脑袋,看着身下眼珠子乱转的薛蟠,轻笑道:“因为是你啊,朕只想和你在一起。” 薛蟠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只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他从未想过徒臻那张面瘫脸上竟然会有这么含情脉脉的一刻……当即仓皇无措的吞了吞口水,试探的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你不要这么快就否定。”徒臻摸了摸薛蟠的脑袋,柔声说道:“你今年才十五岁,未及弱冠。朕也才登基一年,根基未稳。朕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如何的,免得被那起子小人抓了把柄对你不利。” “那你干嘛――”薛蟠一时间摸不清徒臻的思维,狐疑问道。 “朕是给你时间接受朕。”徒臻笑的十分绵软宠溺,“离你弱冠还有五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没有你的同意朕不会碰你。朕会一直对你好,将你宠到天上去。把你惯得除了朕之外,没人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只能留在朕的身边了。” 徒臻说着,似乎想象到了那时的场景,手指屈起刮了刮薛蟠的鼻尖,一脸好笑。 薛蟠翻了翻白眼,觉得徒臻的情商有待提高。 徒臻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其实你对朕也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吧!” 说着,摸了摸身下精神抖擞的小薛蟠。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起来了。 薛蟠脸色一黑,支支吾吾的说道:“真男人……早上都这样。” 徒臻嗤笑两声,心情甚好的拍了拍薛蟠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真男人,快点起床吧!你昨儿晚上就没吃东西,难道不饿吗?” 薛蟠哼唧两声,磨磨蹭蹭的起身了。盥洗已毕,两人简单的吃过了早饭。就已经接近了五鼓。 徒臻神色淡然的放下筷箸,漱口品茶。薛蟠扫了一眼摆架上镀金雕龙外罩木框的自鸣钟,鹰嘴状的指针已经知道了六的位置。不由得挑眉问道:“不是说外头王公亲贵要进宫朝贺的吗,这会子圣上还不出去?” 徒臻淡然笑道:“忙什么,他们先去的是乾坤宫。” 薛蟠心下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徒臻见状,反倒不以为然的安慰起薛蟠来。“父皇之所以传位于我,不过是觉得诸位皇子当中我势力最小罢了。嫡母并不是亲生的,因此只要父皇还在,娘舅家也借不上太多的力。生母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更不会出手襄助。何况一个没开府的皇子,手中也无多少势力。就算是登基上位,也不过是任他摆布的木偶人罢了。如此,他才能够安心在乾坤宫‘静养’,倒不用担心忠义亲王之事再度上演了。” 所谓忠义亲王之事,就是当初轰动一时的太子逼宫事件。后来太子事败,被禁锢京中。接连又有老五联合满朝文武请立太子,京中王公大臣附议此事的竟然十有□。先后两次夺嫡举动触动了上皇的底线,雷霆动作之余反倒便宜了他这个一直隔岸观火的渔翁。 只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说到底也不是个痛快的事儿。就算是一脉两父子,涉及到了皇权还是要你防着我,我备着你。何况还有那么多兄弟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些年要不是有薛蟠的银钱扶持让他发展出了粘杆处,又有师先生的血滴子襄助,恐怕他也早被那几个兄弟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世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当了皇帝的必然要成为孤家寡人。可是他每次看到老五老六两个活的滋润就分外不服气。凭什么他从出生那一刻起,这日子就过得磕磕绊绊从不顺心,凭什么他就得一辈子孤家寡人连个说心里话的都没有? 要说忠臣良将他身边倒也有一些,只是要像老六那般为了老五荣华富贵什么都不要了的恐怕还真没有。可是他徒臻堂堂的一国之君没道理会输给一个连宗籍都护不住的手下败将啊! 想来想去,徒臻突然就想到了薛蟠这个白肉包子。他周围貌似就这么一个比较好骗好哄,而且天性纯然的呆子。若是从现在开始培养的话……是不是过了几年也能调、教出一个对他死心塌地为了他什么都能不要的伴侣来? 还没等他考虑明白,陡然又出了雪崩一事。亲生兄弟的背叛成了压垮他心墙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和薛蟠又一次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发誓,他徒臻这一辈子……坚决不能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徒臻看向薛蟠的目光愈发的温柔缱绻。伸手帮薛蟠擦了擦嘴边的奶茶痕迹,徒臻轻声说道:“蟠儿今日就可以出宫了,想必心中很是愉快的。听说你一直觉得无聊竟然折腾起府中的下人来了。他们粗鲁蠢笨能有什么好玩儿的,朕将宫中暂时不用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借你几天顽耍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最终还是不太会写顺水推舟滴jq神马滴 既然如此,那就让瓦们心有目标滴日久生情吧 左右折腾滴都是皇桑~~ 某八毫无压力 r(s_t)q 好久没有卖萌了,硬来神马滴,不要太过美好啊~~~~ 65、皇商 65、皇商 第六十五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忆显赫愚妇生异端 当作为皇帝的想要发了狠的对一个人好时,大多数的人都会感到受宠若惊,受益百倍。尤其是你还不怎么讨厌这个皇帝,甚至隐隐对他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时,这种好处便体会的愈发明显。 领宴过后,薛蟠带着一班小戏杂耍回了薛家大宅。此消息一经传出,勾起艳羡无数。虽然这班戏子并不是宫中常用的那班,但到底头上带了个“皇”字,瞧起来就愈发的体面得意了。这样的待遇在此之前,除了最受宠的亲王皇戚之外,旁人可是不能够的。只此一点,就能看出薛家在新皇心目中的地位如何。 虽说现如今还是上皇一言九鼎的时代。但上皇到底老了,最近几年身子骨也越发差了,不然也不会将皇位让与旁人。谁知道这位上皇还能度过几个春秋寒暑。众人奉承上皇之余,难免也会惴惴于后事如何。这一点在今儿进贺时瞧见上皇虽然故作硬朗但到底精力不济的模样后,愈发的明显了。 趋吉避凶之下,薛家大宅这一年过的是愈发热闹。除了薛蟠事事不管,只等着老爷怎么吩咐怎么是,薛夫人和薛宝钗两个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厅堂之上日日戏酒不断,自然是有向来关系亲近诸如庄、林二家以及荣宁两府的男丁女眷上来拜访。更有许多以此试探的官宦侯爵之家,大抵都打着老爷同僚的名义递了拜帖上门。于是日日间登门造访者络绎不绝,接连忙了七八日才算渐渐消停下来。然后薛蟠又在薛之章的带领下按着亲疏远近、官职大小一一登门回访,这一忙活又是七八日的时间。等众人回过神来,已经元宵将近。 对于薛蟠这个着重口腹之欲的纨绔子弟来说。每一个有特色吃食的节日他都过的很开心。比如端午节吃粽子,元宵节吃汤圆。薛府上下知道这位小爷的爱好,自然也是将这简单的元宵做的花团锦簇,内里乾坤。除了外观它是圆的不能改变之外,包馅儿的皮子,里头的馅儿可都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最后竟发展到一个汤圆儿一个馅儿,金陵福源馆最有名的百花齐放就是这么来的。 薛家到了薛之章这一支,原本就人丁单薄。以前在金陵的时候,逢年过节因为还有另外七房搀和着,倒也不显得孤单。可今年来了神京之后,这点子人口就显出清冷来了。好在还有刚刚上京的林家也是人丁单薄,且两家关系密切的缘故,倒也无所谓旁的,径自搭在一起过元宵,一时间倒也愈发亲密起来。 这厢刚刚摆了席面,那边荣国府上就来人相请了。贾政贾珍并着贾琏、贾宝玉和贾蓉几人相携而来,说是奉老太太的命请姨老爷、姑老爷两家人去那边过节,大家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岂不比各过各的要热闹得多。 这来请人的场面固然尊重无比,可这事儿到底办得有些唐突。若是有心的话前两日为什么没下拜帖,若是无心的话今儿又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请人…… 薛蟠狐疑的视线落在贾宝玉的身上。贾宝玉冲着薛蟠咧嘴一笑。 他向来是个喜聚不喜散的性子。尤其今年认识了薛、林两家的小辈过后,更觉得惊为天人。何况大家相处下来又分外投缘,且又都是自家亲戚,所以他在老祖宗跟前撺掇了两句,就慌慌的跟着家中长辈过来相请了。为此连平日里最为惧怕的贾政都忍了三分。 众人眼见贾府诚意颇足,且自己这几个人着实无趣了些,所以也不免起了热闹之心。所以两家家主只是略微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这厢备好车马之后,男丁女眷分作两拨的往荣国府而去。 这厢贾府已经摆了十来张席面,各种铺陈摆设华丽精巧不必细说。除却贾赦点了个卯就自回家中欢乐过后,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皆在其中。分作厅中廊上两拨,乌压压的一片人。王夫人邢夫人并着一干有头脸的媳妇姑娘们自然是在厅上陪着贾母。瞧见贾政带着薛、林两家的人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贾母也在鸳鸯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厮见过后,贾母笑着拉过了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姑娘的手,开口笑道:“你们男人家外头吃酒聊天就是,将姨太太和两个姑娘留下来陪我说话吧!” 薛之章和林如海自然同意。贾母顿了顿,看着一旁站着的林墨之和薛蟠两个,又道:“让蟠儿和子毓也就下来吧!左右宝玉也得留下来说话,他们小哥几个的凑到一起更好。” 因男女大防之故,薛林二人迟疑半晌。 一旁的王熙凤见状,连忙开口笑道:“姨老爷、姑老爷不必担心。他们才多大点个孩子,大家本就是亲戚,又有这么多长辈们相陪,谁能说什么去?” 贾母听王熙凤这么说,也开口说道:“都是自家人,怕个什么呢!要说我是最不耐烦那些个破规矩的。因为这个,所有贺节来的亲友才一概不会。如今将你们当成自家人才接了你们过来。既然是一家人,关起门儿来说话。那世俗礼数方面自然不用分得太清。若是不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所谓客随主便,那也是我说了算。子毓和蟠儿两个就留下了。” 贾母一席话,薛林两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含笑跟着贾政去了下面的席位。反倒是贾母乐呵呵的搂着两个姑娘进了大花厅。将几个小辈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一章席面上坐了。又将薛夫人与王夫人邢夫人安排在一张席面上,这才笑着点了一出小辈们爱听的风月戏。回头说道:“前儿到你们府上听了御用的一班小戏过后,再听这些个,倒觉得没什么滋味了。不过好歹有个声响,姨太太凑合着听就是了。” 薛夫人连忙接口赔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倒叫我不知该怎么接口了。这也就是皇恩浩荡,给了我们一些体面罢了。老太太若是喜欢,不妨将那小戏叫过来唱几出就是。” “这怎么使得。”贾母摇了摇头,不过却是有些心动的。 薛蟠连忙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圣上将这般小戏赐下来就是为了一个热闹。若是老祖宗有意,我这就让他们过来就是。” 毕竟这班小戏是徒臻赐给他的,说到底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贾母听了薛蟠的话,但笑不语,摇了摇头,一脸慈爱的看着薛蟠。 薛蟠立刻明白过来,伸手招呼过旁边立着的小丫头子道:“你出去找一个叫招财的,那是我的随从。你叫他回府上将那般小戏接过来。” 那小丫头扭头看了贾母一眼,低声应了。转身出去不提。 王夫人却在一旁颔首笑道:“要说蟠儿在圣上面前果然有些体面的。除夕那日若不是你说了句话,恐怕元丫头就……” 薛夫人闻言,狐疑的问道:“什么元丫头,出了什么事儿,我怎地不知?” 王夫人刚要回话,就听薛蟠淡然说道:“不过是后宫里头的事儿,具体缘由我也不知道,确实也不好打听的。何况我也没帮上什么,不过凑巧碰上罢了,还被吓了好一通,吃了剂压惊的汤药才好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总归还是圣上仁德,不欲在大年节的出现血腥之事罢了。” 一个皇后宫中宫女的宫女,在除夕之夜满脸血污的出现在乾清宫门外。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够蹊跷的了,想来背后龌龊更多。薛蟠岂能让薛夫人因为一时好奇就惹了大麻烦上身。只是经此一事,薛蟠对王夫人的意见更大了些。 贾母看出了薛蟠的不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瞪了王夫人一眼,开口说道:“大过节的,你说这些个做什么,别吓坏了姑娘们。” 王夫人也觉出唐突来,讪讪的住了嘴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只能听见台上戏子依依呀呀的唱腔。薛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王夫人一眼,这会子也明白过来了。当下便有些膈应的侧过了身子,视线直直盯着前面的戏台,好像看得很沉醉似的。只是薛夫人和薛蟠一样,向来不耐烦听戏的事情众人皆知,如今这般举措到让王夫人有些下不来台。 王熙凤指挥着众丫头们给贾宝玉这一桌布了菜,细细打量着薛宝钗和林黛玉半晌,笑着说道:“薛姑娘和林姑娘两个出落的愈发庄重漂亮。不过一个年没见,恍惚间长成了大姑娘似的。尤其是林姑娘这眉眼,我瞧着是越来越像老太太了。怪不得老太太最心疼的就是敏姑姑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莞尔一笑。贾母仔细看了一会儿林黛玉,微微叹息一声,道:“玉儿出落的比她娘还要颜色三分。今儿你就住在外祖母这里吧!” 林黛玉下意识回头看了林墨之一眼,瞧见林墨之没有什么别的神色,这才低声应了下来。 贾母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反而笑着冲姨太太说道:“今日元宵庆团圆,好不容易大家能凑到一块儿来。姨太太今儿也住下来吧!女眷还是住在梨香院儿里头,两位老爷和蟠儿两个就住在原先的东北院儿。我让宝玉也过去陪着。” 自从林墨之搬出荣国府之后,贾宝玉也回了贾母正房的碧纱橱居住。 薛夫人自然是笑着应了。 这厢探春突然笑着走到宝钗跟前说道:“好一段日子没见你们过来了,过的可好?” 惜春也拉着迎春的手走到了林黛玉面前笑道:“还说咱们姐妹住在一块儿好好聊聊,没过几日你就家去了。也不说请我过去坐坐,枉我在家里痴痴地等,夜夜的盼,真真让人伤心死了。” “你这小蹄子没的胡沁,前儿外祖母带人去我们府上顽了半日,你没来?”林黛玉不依不饶的点着惜春的额头说道:“真真是个胡乱排揎人的,枉我还惦记着给你搜罗画具之事……依我看我才要伤心死了。” 惜春一听,眼前一亮,搂着林黛玉道:“好姐姐,好姐姐,什么画具快给我瞧瞧。” 一旁宝钗笑着说道:“我说你前儿怎么鼓捣起了画具来,原你也不是个耐烦画画儿的,我还说大过年的别累了心神。原来是给她收拾的。那么一大堆东西,想要凑齐了可不容易。亏你有这个耐性。” 惜春一听,更急了。连忙搂着黛玉告饶道:“好姐姐,好姐姐,快点给我看看吧!” “放家里了,没拿来。”林黛玉忍不住笑道:“好不容易才收集齐了,当中还有几款颜色是宝姐姐弄来的,等明儿收拾好了我让人给你送来吧!” 惜春闻言,乐颠颠的谢了。又跑过来冲着薛宝钗道:“多谢姐姐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是知道你喜欢这个,我早就派人送过来了。”薛宝钗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东西看着麻烦,其实认真喜欢的人家中都是常备的,比如你林姐姐家。至于我虽然不耐烦这个,但好歹我们家铺子多,也有卖这个的,一时间到底比人家认真喜欢的还全了些。左右也不过是一买一卖罢了,你若是喜欢,今后没了管我要就是。不过你须得明明白白的列给我,免得我不懂内行给你配错了。” 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把玩罢了。到底也比不上人家大师用的名贵,一套值几个银子?左右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宝钗乐的给她。 “宝姐姐这话说的太谦虚了,我之前去薛府上玩儿的时候也见过你的画作,笔墨着色比我强多了。哪里是什么都不懂得的,可见是笑话我了……我可要恼了。” 惜春听了这话,兴奋的连连点头。一时间又凑到了薛宝钗身边唧唧喳喳。 瞧见宝钗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喜欢亲近,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瞥了宝钗一眼。宝钗回过去一个心照不宣的挑眉。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亲昵不言而喻。 一时间众人打趣浑说,将之前的尴尬气氛消于无形。陡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好呀,你们光顾着说话,竟然都没人理我了,我才生气了。” 众人闻声回头,却见一个身着桃红撒花袄,葱黄绫棉裙的俏丽姑娘站在灯下,神态娇憨,眉宇开朗,此刻正不满的嘟着嘴。 薛宝钗和林黛玉一时间有些莫名,连忙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那是云丫头。”贾母指着史湘云笑道:“保龄侯史家的姑娘。她父亲去得早,我惦记着她便常常接她过来顽耍。” 于是薛宝钗和林黛玉站起身来和史湘云厮见完毕。 史湘云笑着拉过宝钗和黛玉的手细细打量半晌,这才开口笑道:“听他们说如今来了两个天仙似的姐姐,一个有咏絮之才,一个四角俱全,行事稳当,我原本还不服气呢。今日一瞧,果然是比下去了。” 宝钗和黛玉两个相视一笑,史湘云拉着两人的手顺势坐在了两人的中间。他的对面就是薛蟠和林墨之两个。这么一来,情况便有些尴尬了。 毕竟这一桌上,只有薛林两家小辈和贾宝玉一人,算来算去大家的关系都是比较亲近的。独独史湘云一个有些远了。可是看着上首的贾母却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众人也只得皱皱眉头状若无事。 说话间下面的戏台上早就换了人。粉墨登场的小生小旦刚一亮嗓,众人就听出来了与众不同,连连鼓掌叫好。这么一闹也就将史湘云的尴尬给遮过去了。 一场戏终了,贾母喊了一声“赏”,早有林之孝家的指挥人将备好的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去了穿钱的红绳,用簸箩撮了往台上扬。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叮叮当当,一时间众**快,连连的拍手叫好。气氛霎时间热闹起来。 薛蟠眯着眼睛凑趣说道:“这要撒的都是银叶子金叶子,让灯光烛火一照,那才叫漂亮呢!” 薛蟠不过随口一说,史湘云却立刻回头问道:“怎么大哥哥之前撒过金叶子,银叶子吗?” 薛蟠开口笑道:“我倒是没撒过金子。不过当初钱塘江大潮的时候,当地的盐商和茶商倒是撒过金叶子,为的就是看那浪里飘金的壮阔。有许多穷苦的人家专门等到那一天,等到潮水退了之后进江里打捞金子的。” 史湘云闻言,不由得咋舌道:“我隐隐倒听下人说话,还以为是讹传呢,难道真有此事不成?” 这个事情曾经轰动一时,就连神京都有些耳闻。当下贾母也凑趣问道:“真有那样不把金银当东西使的人家?岂不是糟蹋了。” 薛蟠还没说话,一旁伺候贾母的赖大家的笑道:“这有什么的,老祖宗难道忘了当年老圣人下江南的气派?那时节咱们府上也接驾过一次。姑苏扬州一带,建造海舫,修理海塘,银子花的跟淌水似的。别说什么浪里飘金,那银子都跟土泥似的。凭是这世上有的没有的,全都堆山填海一般。哎呦呦,那才叫一个罪过可惜呢!” 说起这事儿来,大家倒是与有荣焉。 王熙凤接口笑道:“这件事儿我也依稀知道――我们王府当初还接驾过一次呢!只可惜我晚生了二三十年,这样的场面居然没见识过。” “咱们两家都还好。唯有江南的甄家那才叫一个气派。独他们家接了四次驾不说,听说现如今在东平王府住着,准备来年春闱的甄家大爷的姓名都是老圣人亲自取的。刚刚出生就在老圣人跟前挂了名号,那才叫体面呢!”赖大家的一脸艳羡。“凭这一件事儿,那甄家大爷别说早就中了举,只要不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这前途光景也都有了。” 她这厢说的欢,岂不知却惹恼了一个人。你倒是谁,却是一旁默然不语的王夫人。 甄家宝玉和贾家宝玉两人一个模子出来的,在京城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又因两人际遇不同,一个早已是举人,另一个却还在内帏厮混。早被人戏称果然是“真宝玉”和“假宝玉”的区别。王夫人听在耳中,本就气闷不已。如今听赖大家的这么说,立刻掉了脸子冷声说道:“赖大家的慎言,主人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没得叫旁人笑话我们家没规矩。” 厅上众人本来听的津津有味,如今听王夫人骤然发难,还有些莫名其妙。视线扫过一旁同样懵懂的贾宝玉身上,稍有心计的也都明悟过来。当下故作不闻的扭头看戏。花厅之上骤然间安静下来。 贾母见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她虽然也有些哀叹宝玉的不争气。但甄家和贾家同气连枝,她也犯不上去嫉妒旁人家。尤其现如今贾宝玉也学了好,三五日的都会去林府上找林家大爷请教一番。甚至还沾着人家的光进了太白诗会。这一段时日别说贾母了,就连贾政对贾宝玉的态度都有些改观了。 可现如今被王夫人这么一说,好像自家宝玉什么都不是才让她恼羞成怒了一般。一来这气量太小,没得叫人腹诽。二来今日宴请荣宁二府所有子侄,人多口杂的,若是传将出去,别人不以为是贾家的奴才不规矩,反而会认为是主人家的借题发挥,岂不让甄家心生芥蒂? 另一厢恼怒的则是赖大家的。因为在贾母跟前侍奉得久,贾母着实给了一些体面。府中上上下下不管是谁,都要称呼她家的一声赖爷爷,也都尊称她一声赖奶奶。哪里被人这般扫过颜面。当下讪讪的道了错,住了嘴,做恭谨状站在贾母身后。只是心中却给王夫人悄悄记上了一笔。 一时间众人尴尬异常,贾珍贾琏两个却各自捧着一把新暖银壶过来斟酒了。除了王邢二位夫人之外,众人全都站起身来,垂手旁侍。众人笑嘻嘻的寒暄几句话后,贾珍看着尤氏下首的秦可卿说道:“你这孩子,琏儿媳妇都在老太太跟前张罗孝敬,你怎么还跟着婆婆下头坐着偷懒了呢?” 秦可卿连忙凑到贾母跟前,斟酒赔罪道:“老太太原谅些个,是可卿的过错。” 一旁的王熙凤笑道:“你少绷着脸来排揎人,好容易过一次节让我大显身手一番,你倒撺掇着你儿媳妇来跟我抢风头。” 一句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贾珍作势给王熙凤斟了一杯酒,赔笑道:“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弟媳妇快快喝了这杯酒,权当不与我计较才是。” 王熙凤得意的勾了勾嘴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笑道:“这次也就罢了,若是以后再撺掇着你儿媳妇在老太太面前跟我抢风头,妄图让老太太不宠我了,扒了你的皮才是。” 刁钻的模样乐得贾母仰首大笑,连连说道:“这个破落户啊!” 贾珍凑到贾母跟前说笑,“适才厅里头说什么那么热闹?” 没等众人说话,贾宝玉抢先说道:“是说祖上接驾的事情呢!跟听书似的,可精彩了。” 贾珍闻言,开口笑道:“这事儿我倒也有些记忆,只是当时年岁太小了。依稀记得果然热闹非凡,口沫不足以描绘一二啊!” 贾母闻言,轻声叹道:“是啊,以后恐怕没有了。” 秦可卿见状,连忙给贾母斟酒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凭宝兄弟的天生异象,将来定然是入阁拜相的主儿。即便没有接驾之事,咱们家也准差不了的。何况还有大姑娘在宫中……没准儿哪天就飞上枝头了呢!” 贾母闻言,希翼的瞧着贾宝玉道:“贾家这么多晚辈子侄,也只有你这宝兄弟和老国公的形容最像,恐怕将来也真就指着宝玉了。” 贾宝玉连忙说道:“老祖宗放心,宝玉一定用功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给老祖宗长脸。” 这话他倒是经常说来哄老太太高兴的。只是今儿瞧见一旁的真状元林墨之,一时间有些羞涩的扮了个鬼脸。众人好笑的摇了摇头,插科打诨之下,大花厅里的气氛倒是渐渐热闹起来。 只有王夫人一个人听得心中一动。视线逡巡在贾母身边的秦可卿身上,神色讳莫如深……——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开始走剧情咩o(n_n)o~ 今天是个大章嗷呜~~ 话说剧情是个技术活嗷呜~~ jq与剧情并重是个高端技术活嗷呜~~ 求鼓励,求虎摸~~ 66、皇商 66、皇商 第六十六章元宵家宴各自心思薛蟠说书人月两圆 一时间上汤后,又接献元宵来。贾母看着成窑五彩泥金碗中五颜六色的元宵不由得一愣,“这也都是元宵?” 一旁的薛夫人笑道:“是福源馆最新的式样百花齐放,老祖宗尝尝可好?” 贾母一时也起了顽意,指着碗中一个金**的元宵笑道:“把这个给我尝尝。” 于是鸳鸯连忙用汤匙弯了一个金**的元宵抵到贾母唇边,贾母低头咬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甜郁的香气在口中散开,咀嚼之后,那馅儿竟然有种百合的香气,贾母笑着说道:“怪新鲜的。” 薛蟠忙解释道:“老祖祖适才吃的应该是玉米面儿皮儿,百合花馅儿的元宵。里面还有荞面皮儿,黑芝麻馅儿的,糯米皮儿,莲藕馅儿的……一样一个皮儿,一样一个馅儿,加起来就是百花齐放。” 众人听薛蟠这么一说,连忙低头将自己碗里的元宵吃掉。这个惊呼“我是月季花味儿的”,那个喊道“我是杏花香的”。贪玩好鲜之下,没人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就连贾母也忍不住嘴的多吃了几个。 一旁王夫人笑道:“怪道福源馆的生意比旁的酒楼铺子要好许多,果然这东西也比旁的精巧万分啊!都快赶得上宫中的御宴了。” 薛蟠接口笑道:“姨娘实在是抬举我们了,不过是一点子新鲜花样罢了,怎么能比得上宫中的饮□巧?” 心中却是越发的不耐烦了。不知道王夫人究竟是真的鲁钝还是故意如此,寻常人家谁敢动不动就拿自己家的东西和宫里头比。 岂料王夫人根本没听出薛蟠话中的意思,反而开口笑道:“怎么没有,我家常有上进的玫瑰露,那味道还没有你这元宵里的玫瑰馅儿清香纯正呢!如此可见,你家铺子上的东西果然是好的。” 薛蟠脸上笑容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上进的东西哪里是他们这等人家能用的,就连薛家皇商之身份,又有圣上如此荣宠都不敢放肆。怎么王夫人竟敢大庭广众的说出来?逾矩犯忌……说严重了那可是欺君犯上,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一时间贾家众人也都面面相觑,看着王夫人默然不语。 岂料王夫人本来就因为宫中元春一事失了方寸,如今看到薛家的鼎盛更是暗暗叹息,根本没有注意到大家的异常,反而艳羡的说道:“就凭姨太太家日进斗金这一点,将来宝钗入宫之后的日子也好过许多。不会像元春现在这般……” 说着,看向薛宝钗的眼中闪过一抹亲昵喜爱,旋即又暗自枉然。现如今薛家的门第高了,薛宝钗又有个秀女的身份准备着明年进宫,明显就是看不上她家的宝玉了。要不然的话,将宝钗说给宝玉,一来元春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二来也可将薛家因为助力,岂不是最好不过的? 因她的举动过于突兀和明显,在座的人十有□都看出了王夫人的想法。薛夫人有些不高兴的淡了容色,还未开口说话,贾母却突然开口道:“将戏暂歇歇吧!” 说着,摆摆手开口说道:“都是宫中的小戏,想来平日里也都养尊处优的,上些滚汤滚菜的与他们吃了再唱。” 王熙凤低声应了。贾母又让人取了各色果子元宵与他们吃。一番举动将王夫人适才的突兀岔了过去。 薛家**见状,也就不再追究了。 一时间停了戏,便有婆子带了两个门下常走的女先生儿进来。贾母笑着冲薛夫人道:“姨太太想听什么书?” 薛夫人赔笑道:“我不拘这个,什么都好。” 贾母又问:“最近可有什么新书?” 那女先生儿回道:“新书倒没有什么,不过最近大家都爱听《西厢》。” 贾母皱眉说道:“还是这些个风月戏文。从我们那时候起就是什么《西厢》啊,《牡丹亭》啊,《桃花扇》啊,辞藻虽妙,但都是些陈俗滥调的谬论,没什么意思。” 那女先生儿听贾母这么说,只得讪讪的站在一旁赔笑。 薛蟠坐在下首撇了撇嘴,百无聊赖的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掌心。贾母见状,原本就有些因王夫人的失态想讨好薛家的意思。随即开口笑道:“蟠儿想听什么书,可说给女先生儿听听。” 薛蟠不以为然的磕着瓜子说道:“我爱听的东西她不会说。” 闻言,那女先生儿有些不服气的接口说道:“凭这位公子爱听什么,只要世上有的,没有我说不出来的。” 薛蟠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口干,伸手将盘子里的苹果拿出来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你说个鬼吹灯吧!” 那女先生儿不由得一愣,半晌,狐疑问道:“这个是什么,我倒是没听过。” “那《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神雕侠侣》……你随便说一个吧!“ 那女先生儿的脸色愈发青黑,最终惭愧的低头说道:“如今竟看出来我的孤陋寡闻了。大爷说的这些书名儿我连听都没听过。” 只是嘴上虽然这么说,面上的神色倒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大抵她是以为薛蟠是随口胡说了几个书名故意叫她下不来台。不过主人家出了钱的,就算是刁难两句,她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有林墨之一脸无奈的看了薛蟠一眼,摇了摇头。 贾宝玉是最爱风月戏文的,如今听薛蟠说了许多都是他没听过的。不由得上前拽着薛蟠的衣袖说道:“好哥哥,好哥哥,你说的这些书我也没听过。能否借给我看两天?” 薛蟠摇头笑道:“你知道我是最不耐烦看书的。这些也不过是听人说过罢了,哪里来的文本给你看。” 贾宝玉失望的撇了撇嘴。一时间花厅内的姑娘们都有些目光灼灼的看着薛蟠。 薛蟠见状,也起了兴致。将手中的苹果放下,起身说道:“要不我给你们说一段儿吧!” 众位姑娘媳妇连忙拍手笑道:“好哇好哇。” 薛蟠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那我就说一段儿我最喜欢的《神雕侠侣》吧!大概是在宋朝的时候……” 这些武侠小说曾经解救了他匮乏无聊的小学生活。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拿着这些大书温习,看了也不下十来遍。后来每版电视播出的时候他更是集集不落。当中最喜欢的就是李若彤和古天乐版的《神雕侠侣》,因此虽然不能倒背如流,但是大概的情节还是不忘的。 “……然后这个叫杨过的小家伙不忍受辱,叛逃出了全真教,来到了一个名叫古墓派的地方。要说这古墓派和全真教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在里头……现如今古墓派只剩下几个人。其中就有我们之前说过的因爱生恨的李莫愁,而现如今在古墓派住着的则是李莫愁的师妹小龙女。要说这小龙女长得那叫一个冰清玉洁,风华绝代。杨过见了之后,软磨硬泡的就拜了人家做**。后来又拿着全真教的臭道士作伐子,只说不能叫小龙女为**,遂叫她为姑姑。”薛蟠说到这里,顿了顿,将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摇头说道:“渴死我了。” 一众姑娘眼睛亮亮的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就累了。”薛蟠趴在桌子上耍赖,双手拍着桌子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不行……”一众姑娘全都起身围到了薛蟠身边,软语求道:“大哥哥快点说吧!” “我这嘴都说干了。”薛蟠伸手揉了揉腮帮子,“后面还有好多呢,我就是说一晚上也说不完啊!” “大哥哥……”一众姑娘闻言,这个倒茶那个递果子的道:“大哥哥吃茶,吃过茶歇过再讲吧!” 甚至宝钗也笑着上前为薛蟠捏肩说道:“哥哥累了,宝钗给你捏捏可好?” 一时间莺莺燕燕的都围了上来,艳福羡煞旁人啊! 就连廊上的小子们都凑趣笑道:“接着说吧,接着说吧!” 薛蟠摇了摇头,看着周围的姑娘们突然心中一动,开口笑道:“这个《神雕侠侣》太长了,今儿反正也说不完,不如我给你们换一个吧?” 林黛玉歪着头笑道:“大哥哥要给我们说什么,可是比这个还好听?” “反正你们一定爱听。”薛蟠说着,清了清嗓子道:“话说有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名字叫做宁采臣。这日,天下大雨,宁采臣背着书箱到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躲雨。这寺庙依然荒废许久,在这崇山峻岭之间颇有些衰败阴森。宁采臣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又点了一堆柴火取暖。借着火光将书箱中的书本拿出来温习。陡然听到一阵非常美妙的琴音……” “……最后,宁采臣放弃了还阳的机会,反而和聂小倩一起留在了一幅画中,生生世世长相厮守。正所谓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末了,薛蟠十分文艺的念出剧中提在画上的一首诗,顺手将林墨之手上刚刚泡好的茶盏抢到手中一饮而尽。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林黛玉坐在桌旁,一只柔荑支在腮边念诗,回味片刻,眼中异彩连连。“这首诗可是大哥哥做的,真好。一句话道尽了世间痴男怨女之情……只羡鸳鸯不羡仙。” “啊?”薛蟠闻言,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这首诗乃是徐克做的,和他可没有一点儿关系。可现在徐克他祖宗都不知道在哪儿呆着呢! 薛蟠眼珠子一转,看着身旁的林墨之嘿嘿笑道:“这首诗是我讲完故事之后,你哥哥填上去的。” 一时间,大家又把艳羡惊奇的目光投向了林墨之。 林墨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默然不语。 于是众位姑娘又围到了林墨之身旁叽叽喳喳。他原本就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即便是多添了一首词众人反倒觉得没什么。只觉得这位状元公果然是才情过人,何况容色俊俏。一时间厅中多少少女芳心暗许,俱都含情脉脉的看着林墨之。 烦的林墨之连连皱眉,一眼又一眼的剜向薛蟠。 薛蟠也不敢逗弄的太欢惹急了林墨之,连忙扬声笑道:“其实配着这个故事还有一首歌,你们谁想听?” 众位莺莺燕燕又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回头笑道:“我要听,我要听。” 薛蟠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薛蟠上辈子爱泡吧,也爱k歌,多番练习之下技巧自然不俗。这一世重生不仅托生了好人家,还有一副好容貌,好嗓子。普一开口,声音婉转清脆,情意绵绵。听得众人猛然一惊,直到唱过之后,还觉得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沉寂片刻,突然戏台上一阵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细听,却原来就是薛蟠刚刚唱过的那一首《倩女幽魂》。笛子、琵琶,古筝等乐器弹奏之音婉转中透着丝丝情意,磨合片刻竟然浑然天成起来。 陡然台上又唱道:“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是刚刚下台的两位小生小旦摇曳上台,配着那丝竹之声竟然唱了起来。字正腔圆中带着一丝唱腔,听起来余味绵长,竟然比之薛蟠的歌声还多了两分韵味在里头。众人一时间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曲终了,众人连连鼓掌叫好。薛蟠也惊喜的笑道:“不愧是皇字打头的戏班,这本事果然硬得很。” 贾母也笑不拢嘴的摆手道:“赏。” 于是霎时间,铜钱豁啷啷的响声伴随着众人的鼓掌叫好,让整个花厅又热闹百倍。 贾宝玉乐颠颠的凑到薛蟠身边赞道:“大哥哥唱的真好听。虽然和时下的小曲儿不太一样,但多了一分新意。辞藻虽然直白,可是听多了反而觉得口有余香。真是太好了。” 薛蟠笑嘻嘻的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笑道:“我就爱听这样的曲子。那种依依呀呀的戏文最没意思了。” 贾宝玉一脸赞叹的说道:“确实有点意思。不过刚才大哥哥说的故事若能编成戏文就好了。” 薛蟠听的心中一动,当即放下了筷箸,直直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被看的莫名其妙,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又抬头问道:“大哥哥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太有才华了。”薛蟠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叹息说道:“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我不爱听他们唱的,可以自己鼓捣些东西啊!” 贾宝玉闻言,眼前一亮。“大哥哥是要自己编戏吗?” “就编《倩女幽魂》了。”薛蟠合掌说道。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下面唱戏的一班人,心中不住盘算着。 贾宝玉兴奋的嚷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花厅众人含笑看着薛蟠两人胡闹,时不时交头接耳的笑谈几句。也有探春。惜春等姑娘说笑道:“大哥哥若是真的编出了新戏,别忘了给我们瞧瞧。” “那是当然。”薛蟠满口的答应着。 一时间吹过一股寒风,吹得众人下意识的哆嗦一阵。贾母皱眉问道:“这是几更天了?” 下面忙有人回道:“已经三更了。” 贾母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原来都这个时辰了,怪道寒浸浸的起来。” 说话间,鸳鸯连忙拿了一件儿厚重的衣服披在贾母身上。王夫人因之前几次失言惹了大家不快,早就没了嬉闹的兴致。听见贾母这么说,就在一旁赔笑道:“老太太若是觉得晚了,不如就此散了吧。” 贾母皱眉说道:“好容易痛痛快快笑了这么一回……我还没玩儿够呢!” 王熙凤连忙接口道:“老太太不如挪进暖阁地炕上,那里暖和。” 贾母笑道:“我一个人过去有什么意思,大家都过去才好呢!” 王夫人又道:“恐怕里面坐不下。” 贾母笑道:“那就将桌子拼起来,大家坐在一处,这样不仅暖和,说话也就更方便了。” 贾宝玉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我和薛大哥哥、林哥哥坐在一处。我们要好好说话。” 于是众人又起身离座进了暖阁。待丫鬟婆子们安设桌椅,添换果馔过后,大家相继落座。贾母坐在西向,将正面首的位置让与薛夫人,薛夫人推脱不受。宝玉等三个男丁自然坐在一处,下首便是王夫人,再往下则是邢夫人、尤氏,薛夫人竟然坐在了尤氏下首。贾母看着不像,连忙开口让道:“姨太太坐过来这边才是。” 薛夫人开口笑道:“自家人就不用这般客气了老太太。我正好和尤氏说说话,这样坐挺好的。” 贾母再三相请,薛夫人只是不从。贾母无奈,也只得随着薛夫人去了。反倒将宝玉三个叫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王夫人看在眼中,有些尴尬的淡了脸色。一旁邢夫人似笑非笑的瞥了王夫人一眼。 一时间又有贾珍带着众位兄弟们进来敬酒。贾母见状笑道:“你带着这帮兄弟们回去吧!明儿早起还有事儿,别耽误了。” 贾珍低声应了,开口道:“我让蓉儿留下来伺候老太太。” 贾母笑道:“我说怎么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他。快叫他进来和他媳妇坐在一处吃酒罢。元宵佳节本团圆,怎么能让这对夫妻分离了呢!” 又道:“也顺道叫琏儿过来才是。” 不过片刻,贾琏应声进来了。面上虽然亲和,心中倒底有些不甘不愿的。冷眼瞧着王熙凤在下面卖弄才干,不停的奉承贾母张罗席面,兴起一阵厌烦。不过坐了盏茶功夫,就推脱明日有事,辞了贾母溜出去了。 而后和贾珍等人汇合罢是如何的**雪月,追欢买笑不必细说。 王熙凤手持杯盏看着贾琏匆匆而去的背影,又转头看着情绵绵热乎乎的蓉儿夫妇,不是滋味的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却继续打起精神张罗着。又是闹着击鼓传梅行酒令,又是巧舌如簧的排揎说事,哄得大家笑不拢嘴。直直闹到了四更天,实在乏累困顿了,这才放了烟火,端茶漱口过后,散了宴席各自休息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果然还是喜欢三苏滴 其实三苏也是个技巧活儿~~ 嘎嘎~~~ 67皇商 第六十七章静极难忍忠廉思动戏里戏外终是扮戏 元宵已过,正事渐渐提上日程。首当其冲的则是去岁研讨商议很久的银、行之事。好在薛家旗下有许多票号,将已经培训过几个多月的掌柜伙计们外放下去,又择了一个良辰吉日之后,薛家银号大江南北四十多处分行同时开业,只此一举就博得了无数眼球。当中又有朝廷的力量做后盾,不过月余,薛家银号便收入了白银三千万两,因顺通南北便宜行事的手续费都获利三十万。让冷眼旁观的众人惊奇不已。 一时间嫉妒者有之,艳羡者有之,跟风者有之不必细表。且说某个人却是坐不住了。 忠睿亲王府内书房,徒煌摇着纸扇若有所思的道:“上皇去岁不是说过安排夷人俘虏一事,因银号和年事的耽搁一直延误到现在。薛蟠这功夫该有时间了吧?” “他是否有时间只有那位说的算。”徒藉捧着茶盏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他现在定然把钱袋子看得很紧,你最好别触了他的底线。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仰人鼻息啊!” 说到这里,徒藉不免轻叹。想当年忠廉亲王一众党羽遍布朝野,做什么事情都是如臂使指,那是何等的风光显赫。现如今却连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是否逾矩,是否会引起旁人的猜忌。这样胆战心惊的生活,真叫人腻歪透了。 徒煌和徒藉从小到大的交情,岂会不知道徒藉心中在想什么。陪着黯然一会儿,勉强笑道:“五哥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想来那位也知道我爱做买卖的事儿,和钱袋子接触也不过是想探讨取经罢了。大不了我也将收益的六成上缴国库,总好过现如今要死不活的……” 说到后来,自觉噤声。看着一脸自嘲的徒藉轻叹,现如今可不就是要死不活吗? 堂堂五皇子,竟然被过继给了一个王爷。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事儿?更何况到了忠裕王爷府后,府上的同辈也没有了往日的亲昵融洽,隐隐约约的离他远了一些。虽然平日里寒暄照旧,可是徒藉能感觉出来,他们在害怕,害怕他抢了忠裕亲王的爵位。要不是他后来买通上皇身边的宠妃和李德裕帮他说了几句好话得以分封忠廉亲王,恐怕他的日子会更难。毕竟权利动人心,在这种争斗面前,有什么情意是亘古不变的。 怪不得百姓都说天家无父子,一招失利,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徒藉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其实由始自终,他的野心都没有那么大,只不过是从小被人欺负怕了,被人孤立怕了,迫切的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而已。奈何他还是太天真了。他只看到上皇是他的父,却忘了上皇首先是一位帝王。他只看见了上皇对他办事爽利的赞赏,却忽略了这赞赏之后的浓浓警惕和戒备……在皇权的面前,任何情感都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拿来利用,可以拿来构陷,却不能当真。 可惜现如今他都看清了,心却死了。 徒煌起身上前,轻轻搂住徒藉消瘦的身躯。沉默半晌,低声说道:“五哥,要不咱们帮那位吧!我冷眼瞧着这几年,那位虽然过得也很苦,但好歹比父皇多了两分真性情。只要咱们不惹事儿了,想来他也能容下咱们的。”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上皇这招釜底抽薪已经让徒藉彻底丧失了夺嫡的机会,若是他执意孤行的话那就是犯上作乱,祖宗宗室都不会容他,甚至连收容他的忠裕亲王府都会有麻烦。而徒藉争储最大的优势便是他和清流、宗室之间的亲昵关系。上皇不过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他苦心经营的势力瓦解大半。他该赞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吗? 徒煌瞧见徒藉不掩失落的面容,也只能黯然的搂紧了他的身体权作安慰。争储失利之后大家都是被放弃的。只不过他的母族势力强大,且母妃在上皇跟前一直能说的上话,那起子势利小人才不敢对他如何。而老七的家族势力比他更胜,也不用担心。因此原该三个人承担的苦楚基本上叫五哥一人担了下来。可要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 他自己只爱经商就不必说了。老七从小做梦都想着上战场,可现如今比他小了好几岁的老十一都凯旋而归了,他也没有那个机会。照此下去,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了。老十二和老十一的年岁相仿,武艺兵法也都纯熟,现如今除了每年定时下江南之外,连出京城的机会都没有。在这么下去的话,恐怕他们几个就彻底的废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五哥。 徒煌的担心徒藉怎能不知。只是要他伏低做小为了生存巴结老四,他是做不到的。 徒煌见状,轻声劝道:“也算不上是伏低做小。现如今老四被父皇压得死死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圣旨没有父皇的允许,恐怕连皇宫都出不了。我就不信以他的傲然心性能受得了这个。我们投诚过去,不说别的,朝中势力他瞬间能掌握三分之一。这还是被父皇打压过的,到了他的手中,名正言顺之下,恐怕恢复忠廉党羽的全盛时期也不无可能。” 徒藉沉吟半晌,黯然说道:“若是将这些人交出去,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我们又不是白给他的。”徒煌冷笑一声,“自然也要他投桃报李才是。别的都不说了,只要能让五哥一展抱负,能让七弟、十二弟痛痛快快的战场杀敌就行。” 徒藉皱眉问道:“那你呢?” 徒煌一脸的无所谓,“我就爱钱。这个是他的弱项,我找他还不如直接找他的钱袋子来的痛快。” 徒藉沉吟说道:“我们都还好,只是小十二……我怕他没那么容易转过来。” 徒煌一时也沉默了。徒徵对徒臻的心结是从小就有的,与其说是德太妃的教唆,还不如说是徒徵对徒臻的嫉妒和莫名的期盼罢了。一个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的亲哥哥,本来应该是最为亲密的两个人,结果却阴差阳错形同陌路。 徒煌还记得当年小小的徒徵曾哭着来找五哥问徒臻为什么不理他。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因为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也在徒臻的身边……可是这种话谁又能明白说出来呢!不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凡事太明白了总会带来一些伤害,平凡人家都如此何况是他们皇室之中。只可惜,老十二就是个凡事都要明白的较真儿的人。而他这样的人生在宫中,碰的头破血流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倒不是说有谁故意和他过不去,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罢了。 话题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些沉重,徒藉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于是徒煌顺从的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结束这一话题不必细说。 至于薛蟠这边,自从在元宵夜宴上讲了一出《倩女幽魂》后,倒也起了三分导演的心思。在家里头整日折腾着那一班小戏,浑然不知外头已经因为《倩女幽魂》的事儿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早先的时候大家也都看过《聊斋志异》。但那样的话本到底干巴巴了一些,和薛蟠绘声绘色的讲说浅唱相比,实在是失色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现如今薛蟠在荣国府元宵夜宴上的说书一经传开,大家竟不约而同的再次翻起了这个话本。更有许多有远见的戏班子开始排练起《聊斋志异》当中的故事。街头巷尾的酒楼茶肆里头,说书的也都开始说起了这个。一时间《聊斋志异》陡然火了起来。与此同时,林墨之“所作”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也流传开来,引起多少闺阁少女缱绻春怀不必细说。 过了一阵,陡然听说薛蟠也在家中编排《倩女幽魂》,其中排练的赫然就是当初圣上赐下来的那一班小戏。大家不由得期待起来。其中自恃有权有势有体面的人家纷纷给薛家下了拜帖或者直接找上薛氏夫妇,准备戏排出来后先睹为快。而那些门第较低的人家也都开始联系起薛蟠熟识的人,当中就有向来喜好风月的柳湘莲找到了贾宝玉的头上。 贾宝玉得了嘱托之后,则兴致盎然的找到了薛蟠,开口笑道:“我这里有个朋友,十分喜好风月戏文。如今得知大哥哥正在排《倩女幽魂》,一时心痒难耐,也希望能在当中略尽绵力。” 薛蟠闻弦歌而知雅意,促狭笑道:“你说的是柳湘莲吧!” 贾宝玉赧然一笑,开口说道:“大哥哥觉得如何?” “那自然是好。我正愁着没人编谱作曲儿呢!戏班中的几位乐师虽然技艺纯熟,可到底被框架拘住了,实在弄不出来我想要的效果。若是柳湘莲能弄出来,我真是要谢谢他了。”薛蟠高兴的说道。 贾宝玉也挺高兴的,连忙接口道:“那我这就让他过来。” “好。”薛蟠点了点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贾宝玉就带着柳湘莲进来了。 众人厮见过后,薛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二郎是否听过我之前唱的《倩女幽魂》?” 柳湘莲点头笑道:“自是听过,一时间觉得惊为天人,这才拜托宝玉冒昧造访。” “你是宝玉的兄弟,宝玉又是我的兄弟,咱们兄弟说话间就不用这么拘谨客套了。”薛蟠随意寒暄两句,开口说道:“我就是想要这样的感觉。而且我这次排的并不是你们先下唱的戏文,算起来其实是属于歌舞的一种……” 其实按照薛蟠的想法,他是想排一出歌舞剧的。所以现下戏班里的那群人他也不让他们唱戏了,各个都在练习歌舞。好在他们从小就苦练身段儿,这一番折腾虽然麻烦了一些,倒也不会太艰苦。只是班中少不得有一些故步自封、不喜改变的人私底下抱怨连连。不过碍于薛蟠在圣上面前的体面,大多数明面儿上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自知身份,自己不过是一个最下九流的戏子罢了,谁还能为自己出头得罪了红得发紫的忠信侯薛家? 当然想要因此一事讨好薛蟠从而青云直上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薛蟠的要求太过刁钻,一些曲谱和时下流行的规格大不相同,众人就算是极力迎合,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薛蟠知道,这就是所谓知识架构的不同。要改变这一点,除了要求演奏之人技艺纯熟之外,对于演奏者的性格底蕴也要求很多。既要不拘于陈俗又要放得开,单只这一点,这些宫廷中沉浮取乐惯于规矩的乐师戏子就做不到。 而柳湘莲就不同了。他本就是世家子弟,敢于串场扮戏,就证明这人的心性绝不会拘于一般陈俗。且柳湘莲本就精通音律,学识也不差。若是得他相助,下面的事也会好办许多。 当下薛蟠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柳湘莲详详细细的说了。并将之前早就选好的几首曲子写给柳湘莲道:“这只是我想到的一些曲子,但一场戏下来,恐怕要的更多。我只希望二郎能多谱出一些类似的曲子,主要是能够将整部戏串起来就好。” 柳湘莲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歌舞剧……是不是这曲子还得配合一下她们的舞步?” 薛蟠眼前一亮,开口笑道:“若是如此,再好不过了。” 柳湘莲颔首应了。自去琢磨不提。 且说他们这厢动静过大,竟连宫中都惊动了。上皇退位过后,每日清闲许多。不过日理万机习惯了,骤然的清闲下来极为不适应。就算徒臻步步谨慎,遇事必回也派遣不了心中的失落。索性徒臻极会揣摩人心,自上皇退位之后,各种享受连忙跟上,让上皇一时间沉沦在享乐之中,倒也没有心思胡思乱想。 因此这次薛蟠的举动就吸引了上皇的注意。得知薛蟠要弄什么歌舞并行,又特地派了宫中技艺纯熟的舞姬过去。并口谕等戏排好了之后,他要亲自过目。 上位者的吩咐,哪怕是一时兴起,下面的人也要全力以赴的去准备。无形之中,戏班的压力更大了。这下子除了那些奉承讨好的乐师戏子之外,剩下的人也都有了危机感。俱都兢兢战战的,全力配合薛蟠的奇思妙想。 原本以为这下子进度可以加快了,可谁知意料不到的难题又出现了。 “停——”薛蟠卷了一册剧本在手,颇有些导演的架势喊停。看着台上一脸失措的女主角道:“你要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的。须知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个以色惑人的女鬼,这般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还有你唱的也不对,你现在不是唱戏,是唱曲子,要婉转,要温柔,不要拉长音,明白吗?” 那女戏子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角都有些湿润了,惴惴说道:“可是这词太直白了,我唱不出口。” “唉!”薛蟠有些烦乱的抓了抓脑袋,看着泫然欲泣的女戏子挥挥手道:“你先歇一会儿吧!” 一句话未尽,那女戏子连忙慌慌张张的回后台去了。而台上,扮演宁采臣的柳湘莲则一个纵身飞了下来,轻声劝道:“别急,让她再适应一下就好了。” 薛蟠挑眉,不抱任何希望的问道:“你觉得她行吗?” 柳湘莲也不由得默然。动作、拘泥这些慢慢习惯了都能放的开,只有这唱腔是要命的问题。习惯了原本的唱腔,若是想改实在太难了。这一点越是优秀的戏子就越难改,毕竟有些东西已经是深入骨髓的。就连他也是扳了好久才扳过来的。这还得益于他不光是爱唱戏,还爱唱曲儿。 薛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后就是上皇的万寿节。上皇口谕,在万寿节上希望能看到这出戏啊!” 柳湘莲眨了眨眼睛,迟疑的道:“要不……咱们换人吧!” “换谁?”薛蟠挑了挑眉,看着下面一群人道:“这些人的唱腔都是这样,而且行事扭扭捏捏的,半点儿也放不开。” 柳湘莲沉吟片刻,突然说道:“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传闻。我这人向来喜欢花眠柳宿,倒也认得不少坊间唱曲儿的小倌。其中不乏技艺精湛且放得开的,只是……” 薛蟠眼睛一亮,合掌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 又问道:“你现如今可有什么人选?” 柳湘莲笑道:“倒是有一个人人选。此人名叫云儿,是锦香院的清倌。容色妍丽,技艺纯熟,言辞大胆。别说咱们这些个词曲,就是比这再多两分的,她也唱得出来。” 薛蟠心中一动,只觉得这个云儿仿佛听过一般,却忘了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只是开口笑道:“若是真的如此,我们不妨见见。” 那柳湘莲颔首笑道:“还有一个则是我的熟人,名唤蒋玉菡的小旦。他的唱功也非常不错,说句名传天下也毫不夸张。因此大家都称他琪官儿。我前些日子听他唱过一次《倩女幽魂》,十分不错。” 薛蟠闻言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个琪官儿莫不是忠顺王府的那个,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柳湘莲摇头笑道:“那倒不会。毕竟这次是要在万寿节上亮相的,若是能成,忠顺亲王也有脸面。不瞒你说,这也是前两日琪官儿私底下找到我的头上来,求我替他说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忌讳的了。 薛蟠立刻笑道:“那你看看找个时间,大家约出来聊聊吧!” 柳湘莲笑道:“我这边没什么问题,这些人我随时都能约出来的。说句托大的话,只要一句话,不过盏茶功夫就齐了。” 薛蟠沉吟片刻,开口定道:“既然如此,那就今儿下午吧!” 说话间,就听有小厮过来传报说荣国府宝二爷和神武将军府大公子冯紫英前来拜访。 于是薛蟠两个吩咐一应乐师、舞姬继续排练,自己则穿戴好衣物去花厅待客了。 厮见过后,原来这两个也是在家里呆的无聊过来看热闹的。得知薛蟠两个要出去,便不甘寂寞的要跟了上来。薛蟠两个无可无不可,所以最终变成了四人相携出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要加更是吧~~ 那就表大意滴鼓励瓦吧 ╭(╯^╰)╮ 皮个埃斯—— 话说某八这两日想换个刘海,但总怕剪完之后会傻傻愣愣的 然后某位童鞋就说:“一直对发型不满意的人,有一个共同点:不肯承认这是脸的问题……” 某八:“……” 话说拿网上的俏皮话来伤害某八介么纯洁滴伦,真滴好吗 imgsrc=fmn.rrfmn./fmn059/20121124/1300/original_wwz4_1a240> 68皇商 第六十八掌锦香院众人吃花酒行酒令蟠桃出风头 锦香院,神京最销金的温柔乡,没有之一。里面的□、小倌大多是都是犯了事儿的官宦之后。亦或者也有调、教许多年的清倌儿。和扬州瘦马并称为天下双美。云儿就是锦香院中的佼佼者,可想而知琴棋书画自是不俗的。 而当薛蟠亲眼见到了这个云儿之后,更是眼前一亮。 那云儿头上梳着一个时下最流行的流云髻,斜斜插着一支花开并蒂金步摇,明晃晃的流苏垂在□的肩头,时不时的划在锁骨周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上身围着一个大红色绣着牡丹的裹胸,□同色系的绫罗裙,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愈发衬得肌肤如雪,容色俏丽。怀中抱着一支琵琶,十指纤细,涂着红红的丹蔻,十分自然的搭在琴弦上。 瞧见迈入包间儿的众人,那云儿起身,轻轻欠了欠身笑道:“云儿见过各位大爷。” 她这一笑,薛蟠又是一番惊奇。却原来薛蟠见她打扮成这个样子,以为她的举动也是魅惑娇柔,没想到一开口说话,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爽朗开阔,且神色淡雅,清新宜人,仿佛是一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一般,和她今日的装扮大相径庭。这种反差极大的举止又让她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魅力。 众人都是流连花丛的老手儿,自然和锦香院的花魁云儿相熟。那贾宝玉虽然未曾在外放诞过,倒也经常和人出来玩闹。因此众人当中只有薛蟠一个是眼生的。所以云儿很容易就猜到了薛蟠的身份。很友好的冲着薛蟠勾了勾嘴角,清新自然,不卑不亢。 果然,那边柳湘莲也笑着介绍道:“大家都是熟人,也就不必我多做介绍了。只是这位薛家大爷,你还要好好见见才是。” 那云儿闻言,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所求之事八成有了眉目了,当即冲着薛蟠又行礼道:“见过薛家大爷。” 不过她风尘打滚儿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像柳湘莲所说行事,又给众人一一行过拜礼,这才笑道:“奴家早就听说过薛大爷的大名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蟠开口笑道:“刚刚见面而已,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怎么就能看出来名不虚传了?” 云儿不以为然的笑道:“云儿沉沦风尘这么多年,虽然不敢说观尽人家百态,但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公子气度举止都与常人不同,这一点云儿还是能看出来的。” 是人都爱听好话儿,薛蟠自然不例外,当下对云儿的感官又好了两分。说话间,只听见一阵敲门声,一个粉面含情,分外俊俏的小生含笑走了进来。 柳湘莲连忙起身笑道:“琪官儿,你怎么才过来。” 原来进来的正是蒋玉菡。只见他拱了拱手,轻声笑道:“适才被王爷叫去问了几句话,耽搁了一些时日,还请大家不要见怪。”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只满满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斟了两杯酒喝干,这才说道:“来晚了,琪官儿自罚三杯。” 行动举止间,说不出的温柔妩媚。 众人自然不以为意。相互厮见过后,琪官儿在柳湘莲下首落了座。正与薛蟠打了个照面。他有些羞赧的冲着薛蟠抿嘴一笑,那眉眼神态让薛蟠恍惚间觉得熟悉。 一旁的贾宝玉看着薛蟠有些呆呆的发愣,连忙伸出胳膊捅了捅他,悄声问道:“你想什么呢?” 薛蟠回过神来,将心中的狐疑压在心里,开口笑道:“没什么。” 顿了顿,又冲着云儿说道:“干巴巴的喝酒吃菜也没什么意思。你把那熟悉的曲子唱一个与我们听听。” 云儿轻笑着应了,垂下眼眸思讨片刻,拿起琵琶来,唱道:“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 一边唱着,一边眉目缱绻。神态时而天真烂漫,时而哀婉幽怨,一双眉目流连在众人身上,欲语还休。那娇怯柔婉的举止看的众人一阵心动。唱到情深纠葛处,眼波流转,红腮轻薄,魅惑勾魂浑然天成,果然有三分聂小倩的神态。 一曲终了,众人连连拍手赞道:“余音绕梁。” 薛蟠眼中也露出了淡淡的赞赏之意。云儿的声音本来就清脆婉转,虽然唱的曲子薛蟠觉得难听,但这不妨碍薛蟠欣赏云儿的嗓音。尤其是这番作态,薛蟠更是觉得欢喜。 另一厢云儿歇了嗓儿,低头之时眼角偷偷瞥了一眼薛蟠,正好看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满意,提着的心算是稍稍放下了。 她之前也听柳湘莲说起过,薛蟠很不满那些宫中戏子们的扭捏羞涩。而她除了这份放得开之外,唱功形容也未必能强的过那些宫中戏子。因此她也只好在言辞大胆中下功夫了。 自从和柳湘莲提过这话之后,云儿私底下练了不少这样的淫词艳曲。本来也有些扭捏的,她也是日日对镜自照,改了好久才练出这番浑然天成的媚态。如今看了薛蟠的表情,霎时间觉得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 只是旁边还有个无论身份还是技艺都比她强的琪官儿在,她也不能掉以轻心。只是冲着薛蟠微微一笑,静坐在旁,一番温柔贤淑的做派。忽而喝了两杯酒后,双颊熏红,眼眸水润,神态却微微冷淡下来。飘忽幽然,怀抱琵琶,清冷轻怨的模样让众人又是耳目一新。 在场众人都是惯混风月戏场的,对于时下闹得乱哄哄的《倩女幽魂》自然熟悉,瞧见云儿现如今的作态,不由得暗暗点头。相互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吃了一杯酒后,蒋玉菡有些尴尬的暗中扯了扯柳湘莲的衣袖,柳湘莲心知肚明,开口笑道:“刚才蟠儿说的,我们就这样干巴巴的喝酒吃菜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起行个酒令吧!” 薛蟠皱眉说道:“行什么酒令,别弄些我不会的。” 贾宝玉抿嘴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弄个简单一些的。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都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个字的缘故。说完之后,饮满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的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 薛蟠听得一阵头疼,连忙摆手告饶道:“什么酒令这么麻烦,还四书五经都出来了。你若是在家里也这么积极,不至于被你老子天天横眉竖眼的挑你。” 贾宝玉不以为意的嘻嘻一笑,看了蒋玉菡一眼。不动声色的道:“就这个样了,其实也很简单的。我给你示范个例子,你就明白了。” 语毕,不等薛蟠再做反对,立刻说道:“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薛蟠听着觉得熟悉非常。凝神想了一会儿,依稀记得《红楼梦》中倒有这样的桥段似的。只是自己向来不耐烦这诗词歌赋的,也没放在心上。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话,当初就算是死记硬背也得将它背下来啊!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众人拍手叫好的看着宝玉饮了一杯酒,复又唱道:“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一旁云儿十分机灵的琵琶伴奏。薛蟠听了一会儿,果然觉得云儿的技艺纯熟,且琴音哀婉缠绵,十分有感情。这已经不是寻常的琴师能做到的了。想到这里,薛蟠不由得诧异看了云儿一眼。觉得这位果然是个大才。只可惜生不逢时,若是能生在现代的话,一定是个人人追捧的明星之流,倒不会像现在这边沦落风尘,被人轻视。 贾宝玉唱过之后,又饮了一杯酒,便拈起一片梨来,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 宝玉行过令后,依次又是冯紫英、云儿、柳湘莲,到了蒋玉菡的时候,众人不由得安静下来,静静看着他。毕竟他是这场酒宴的另一位主角,现如今云儿已经表现过了,只剩下他一个,自然是万众瞩目。 这厢蒋玉菡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适才云儿的弹唱作态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只觉得这位盛名许久的花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更要努力才是,当下轻声笑道:“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女儿喜,灯花并头结双蕊。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 说毕,又唱道:“可喜你天生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 神态娇柔,歌声婉转,又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来。若说云儿的作态是世人以为的聂小倩的话,那蒋玉菡的别具一格,清爽哀婉则是让众人以为聂小倩就应该是这样的。果然不愧是盛名许久的琪官儿。一曲终了,众人自是连连叫好。 虽然今日酒宴的目的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两个人这般举措之后,更让众人觉得不虚此行。 只是这两人春花秋月,各有各的好,一时间到让薛蟠难以取舍了。 沉吟之间,就听贾宝玉笑着说道:“你别愣神啊!如今大家都唱过了,只差你一个了,可别想耍赖偷混过去。” 薛蟠连忙摆手推脱道:“我不行,我不行。” “不行也得行。”贾宝玉说着,从桌底下掏出一坛子密封的酒水说道:“这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你若是说不上来的话就得将这一坛子都喝了。” 薛蟠酒量不好,且在外人面前十分克制不能喝酒的事情比较相熟的人都清楚。贾宝玉自然也不例外。当即坏笑着说道:“听说你上次喝醉了之后脱了衣服就要在大家上裸奔。现如今虽然是初春刚到,可毕竟天气寒冷。你要小心啊!” 一席话说得众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薛蟠杏眼一瞪,开口斥道:“不就是行酒令嘛,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真以为我说不出来呢?” 众人连忙起哄道:“快说,快说。” 薛蟠纠结的抓了抓头发,他虽然文辞不行,但好歹没穿越之前也是大学毕业,穿越过来后又被庄游收为学生,自然也不会像原著当中的薛蟠那般不堪。当即抿了抿嘴,皱眉思索。口中喃喃说道:“女儿悲——” 说了半日,也没说出下面的。冯紫英忍不住问道:“悲什么?快说来。” 薛蟠瞪了他一眼,口中说道:“急个什么,你当我是七步成诗的曹子建啊!” 顿了顿,才道:“女儿悲,白首相离燕单飞。” 众人面面相觑,诧异的说道:“还行啊!” 又催道:“下面的呢?” 薛蟠又道:“女儿愁,独倚斜栏困妆楼。女儿喜,花开并蒂结连理——” 贾宝玉率先笑道:“这句何其押韵。” 薛蟠自得一笑,开口说道:“那当然,小爷我也是个文化人。” 众人听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快点说吧,就你最慢了。” 薛蟠这才嘿嘿一笑,慢吞吞的道:“女儿乐,举案齐眉琴瑟和。” 众人听得抚掌大笑,贾宝玉逗趣道:“真没想到大哥哥平日言辞粗鄙,竟然能说出这样文采的酒令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薛蟠乐滋滋的自夸道:“小子,记住了,海水不可瓢崴。你家哥哥我这叫真人不露相。” 众人无可奈何,只觉得薛蟠的脸皮厚的无法揣摩,只得出声催促道:“快点唱曲儿,快点唱曲儿。” 诗词都难不倒薛蟠,唱曲儿自然更难不倒了。当即薛蟠灌了两杯酒水,酒劲儿一上来。他情绪也上来了。 凑到摆台上掐了一支梅花插在头上,又顺手拽过了云儿手中的丝帕,一边扭一边唱道:“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如今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歌词直白,曲调儿朗朗上口。乡农野趣中透着说不出的幸福缱绻,好像真看到了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站在村口依依惜别。听得众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跟着节拍拍巴掌。云儿也是忍俊不禁的和声弹奏。 薛蟠唱到兴浓时,扯着脖子喊道:“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 歌声透过薄薄的壁板和敞开的窗户传到外头,引来众人面面相觑。 楼上雅间儿中,某位举止温润,言辞淡雅的公子听到歌声微微僵硬了身子,一脸不自然的打量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同伴。又回头瞅了瞅同样忍俊不禁笑歪在他身上的阴柔少年,伸手用酒杯挡住了抑制不住往上翘的嘴角。 而雅间儿中,浑然不知的薛蟠起了十分兴致,在众人的鼓动起哄下径自脱了鞋站到一旁的美人榻上放开了嗓子吼道:“我在等着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我在等着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千万不要——” 房门哐嘡一声被人踹开,薛蟠扭动着身子回头,恰好对上了某双已经被薄怒染的分外清亮的眼眸。 歌声戛然而止。薛蟠眨了眨眼睛,看着门外的三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转头看了看同样目瞪口呆的贾宝玉等人,只觉得一阵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薛蟠的行令是某八自己拼凑滴,还算油菜花吧o(n_n)o~ 油菜花滴某八求虎摸,求顺毛~~ 嗷呜~~ 69皇商 第六十九章心起无名徒臻搅局一包栗子两下狐疑 徒臻冷着脸面踱步进来。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儿之后,有意无意的多看了身着暴露的云儿一眼。 云儿只觉得徒臻眼中陡然暴出一阵森然的杀机。当即瑟缩的低下了头,下意识抱紧手中的琵琶,躲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 冯紫英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职位低微,或身份卑贱,自然没有面见过圣上。只是当初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冯紫英离着远远的曾经敲过一眼,但也没看清徒臻的模样。这会子也只是觉得徒臻的身形有些眼熟。他是在神京混惯了的纨绔,自然晓得京中有多少人不能惹。当即不动声色的起身笑道:“在下乃是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不知三位兄台姓甚名谁,冒然到此有何贵干?” 一句话点名了自己的身份,好叫对方知晓自己等人并不是没有后台的寻常百姓。另外也隐隐试探对方的态度。若是能顺利的套出对方的来历,自己也好想办法应对才是。 岂料徒臻看都不看冯紫英一眼,负着双手走到薛蟠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冷声说道:“那么多事儿都没办好,你然出来喝花酒?” 薛蟠摸着鼻子讪笑两声,君臣有别,薛蟠胆子再大也不至于高临下的对着徒臻。当即低头下了地,因为着急的缘故,一时间有些不稳的踉跄一下,徒臻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薛蟠的胳膊。 瞧见薛蟠的狼狈样,徒臻皱了皱眉。将薛蟠手中攒着的丝帕拽出来扔到地上,又伸手将薛蟠头上的梅花摘下来,这才微微缓和了神色斥道:“真是不知所谓。” 薛蟠被徒臻在大庭广众下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一句,尤其是看到身后徒藉徒煌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挂不下脸的抿了抿嘴。将自己的胳膊从徒臻手里抽出来,径自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徒臻见状,有些明悟。回头瞪了徒煌一眼,转头道:“你才多大,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烟视媚行,藏污纳垢的。若是让你爹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这算是变相的解释了。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嘿嘿笑道:“我过来也是做正事儿的。” “能有什么正事儿?”徒臻无奈的摇了摇头。 薛蟠遂笑着把《倩女幽魂》选角儿的事情和徒臻说了。末了,看着一旁莫名其妙的冯紫英等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四爷,那边儿是五爷、六爷,原本就是认得的。听到我唱歌,过来瞧瞧。” 在座诸位除了贾宝玉之外,都是惯于逢场作戏的老手儿。听到薛蟠这几声爷叫出来,自然品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云儿身份所限,虽然猜到这三人身份贵重,大概和皇亲国戚也有些牵扯,但也不太晓得这三人具体是谁。 而冯紫英等则隐隐约约猜到了薛蟠话中未尽之意。神色陡然间恭顺严谨起来。贾宝玉虽然懵懵懂懂,但是以薛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要如此恭谨对待的人,必然也是大有来头的。何况徒臻天生日月之表,威仪赫赫,不怒自威。徒藉徒煌两个又身份贵重,通身气派。贾宝玉一时间也不敢放肆,窝在一旁不言不语。 众人厮见过后准确的说是冯紫英等人单方面给徒臻几人行过礼后,徒臻和徒藉三人在薛蟠的相让下相继坐到了首位和主宾的位置。抬头看着一排束手站着的薛蟠等人,紧锁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开口说道:“你们也坐吧!” 说着,伸手将薛蟠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碰到薛蟠有些冰凉的指尖,皱眉说道:“怎么这么冷。” 一边很自然的将薛蟠的双手捧在掌中握着。众人看了一眼只觉得薛蟠果然圣宠不菲,当即别过脸面恍若未见,只有贾宝玉狐疑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打量着他这般没眼色的举动,徒藉和徒煌两个相视而笑。四王八公的子嗣现如今是一代不日一代,鲁钝拙笨不消细说了,更有嚣张跋扈祸乱百姓的。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用不着皇室如何的殚精竭虑,他们自己就先自取灭亡了。 徒臻对荣国府这个因衔玉而生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凤凰蛋也有所耳闻,当下不免多打量几眼。只觉得除了形容和甄家宝玉无两之外,才干学识,为人处世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尤其是贾宝玉神色间的脂粉气息更是让徒臻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薛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打岔道:“不知四爷几个怎么会来这里的?” 话一出口,薛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天家行踪,岂是自己能过问的。何况当中还有老五老六的痕迹,必然不是寻常的吃酒就是了。 徒臻暗暗叹息一声,面上却状若无事的说道:“听你唱歌来了。” 薛蟠看着徒臻面无表情的模样,霎时间觉得囧囧有神。 因为某人千年寒冰的体制,原本热热闹闹的酒宴霎时间变得清冷无比。众人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言辞恭谨,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得罪贵人引来祸患。薛蟠看得难受,出来玩儿自然是高兴地,结果弄成现在这样—— 薛蟠无奈,只得叹息着遣散了众人。末了对翘首以盼的云儿和蒋玉菡说道:“你们明日若是有空的话,就来我府上试试妆吧!” 两人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薛蟠拉着面色不愉的徒臻出了锦香院,徒煌和徒藉两个看戏一般的跟在后头。 申时已过,夕阳余晖遍洒,给萧索冷肃的街道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大街小巷的商铺俱都开门做事,平常可见的小商贩们也都挑着担子走街窜巷。耳边吆喝声不绝于耳。 薛蟠等人负手晃荡在这繁忙喧嚣的大街,身边是比肩继踵的人群,擦肩而过的时候偶尔能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很真实,让人有种平安喜乐的感觉。 一路行来,徒臻等人都没有说话。薛蟠本来是耐不住寂寞压抑的,不过此时此刻却融入到了市井喧嚣当中,一时间看得入神,倒也不在乎了。 路过糖炒栗子的小摊子,薛蟠从荷包里摸出两文钱递给那老汉,笑着说道:“给我一包栗子。” 那老汉笑着接过银钱,随手给薛蟠包了一包。栗子是刚刚炒好的,捧在手中还有一种温热的感觉。浓郁的香气透过冰冷的空气传递过来,薛蟠满足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舀出一个栗子剥好,刚要放在嘴里,视线瞥过一旁默然看着他的徒臻,嘿嘿一笑,将那栗子凑到徒臻嘴巴。 鸀黄色的栗子瓤被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夹在中间,透出丝丝香浓气息。被夕阳残辉映照出一番别样的安宁,隐隐透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诱惑。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抿着嘴皱着眉看着栗子半晌,等得薛蟠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微微低下头将栗子含入口中。舌尖好似漫不经心的划过了薛蟠的指尖。薛蟠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低头认真的剥栗子。 徒煌看得兴起,竟然也凑热闹的买了一包,低头剥给徒藉吃。 薛蟠这厢好笑的看了徒煌一眼,刚要将剥好的栗子放入嘴中,陡然被一旁的徒臻握住了胳膊,低头又将栗子吞入口中。 薛蟠无奈的看了徒臻一眼,徒臻面无表情的回看过来。竟然将手伸进油纸包中夹了一个栗子出来,低头剥好之后凑到了薛蟠的唇边。 薛蟠有些愕然,一旁的兄弟俩个也觉得不可思议,停下了相互喂食的举动,默默的看着徒臻。 徒臻目光闪烁了半晌,陡然觉得自己的举动突兀扎眼,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想要将手臂缩回来。只是视线扫过薛蟠粉嫩湿润的唇边,又迟疑了。 这么僵持着,气氛愈发莫名和突兀。薛蟠心中轻叹一声,低头将栗子吞入了口中。因为在空气中放的时间太长了,栗子已经冰凉,不过那种浓郁的香气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的深邃悠远。 薛蟠有些茫然的抓了抓脑袋,随手将栗子交给一旁的侍卫大哥。 默然半晌,反而是徒臻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道:“今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薛蟠顺从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只是他并不愿意和徒臻当面掰扯这事儿罢了。 徒臻看在眼中,微微摇了摇头。他自是知道薛蟠的恶习,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心中想着今日所见的体态风骚的□和那个面目妖娆的戏子不由得一阵腻歪,暗暗策划着该如何远了蟠儿和那些贱民等等不一细说。 两个人各怀心事,竟又都安静了下来。 徒煌、徒藉两个跟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名堂来,不免觉得扫兴。当下拱了拱手也各自离开。临走的时候,徒煌特意当着徒臻的面儿问道:“夷人俘虏之事你要着紧处理才是。” 他这样催促,除了闲极无聊之外,更好奇的是薛蟠点石成金的手段。不明白薛蟠究竟能在一群俘虏身上找出什么样的金山来。之前为了面子还能稍稍忍耐,如今五哥业已投诚,大家都算是自己人了,他也就无所谓压抑心中的好奇。 薛蟠看着徒煌火急火燎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开口说道:“马上就是上皇的笀诞了,我还要准备歌舞剧的事儿呢!” 徒煌闻言,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嘀咕道:“没事儿找事儿。” 不等薛蟠说话,徒臻皱了皱眉淡然说道:“歌舞剧之事牵连甚广,不容有失。不过夷人之事也事关重大,南安郡王也想要在这帮俘虏身上挖出西洋火炮犀利的原因。这两日带着不少工部的官员接触俘虏呢!你们此时过去倒也能相互辅助一二。” 此言一出,众人俱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徒臻。 徒臻不动声色的说道:“若是没什么大事的话,明日你就跟着蟠儿一起去鸿胪寺吧!” 徒煌含笑应了。 薛蟠撇了撇嘴,并未反驳。 这厢两位王爷转身而去,徒臻又默默的将薛蟠一直押送回了忠信侯府。薛蟠轻声笑道:“四爷要不要进去坐坐?” 徒臻摇了摇头,解释道:“宫中还有不少折子没批。” 也就是不进去了。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和徒臻拜别之后施施然的进了忠信侯府。 徒臻负手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薛蟠进了大门之后才转身离开。不远处一直守着的暗卫连忙牵了马车过来。登上回宫的马车之后,徒臻面无表情的从袖口中掏出一支梅花,白皙的指尖轻轻滑过殷红的花瓣,有种丝滑柔顺的感觉。徒臻想到之前薛蟠的窘迫,一抹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 视线又扫过小几上的半包栗子,徒臻皱了皱眉,舀起一颗剥好放入口中。不知道是因为凉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觉得没有之前蟠儿喂的好吃。徒臻毫不可惜的抓起栗子扔到窗外。目光冷冷的看着那包栗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在雪地里。几颗栗子就这么滚出包裹散落出来,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显出黑漆漆的色彩。干巴巴的全然没有放在蟠儿手中时候的香郁诱人。 马车继续前行,不过几息间那被抛弃的栗子就再也看不到了。徒臻放下窗边的帘子,靠在马车背上默然不语。 半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口中溢出。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一句老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_╰)╭ 希望某八能写得出来这种意境 恋爱无能星人飘过 70皇商 第七十章勾心斗角各自盘算,诡计百般遮掩真心 月上树梢,清冷的光辉倾洒大地。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提着宫灯穿梭在宫阙殿宇之中,将一盏盏悬挂在檐下或者树立在白玉石阶两旁的宫灯点燃。片刻功夫,整个皇宫恍如白昼。 乾坤宫屹立在所有宫阙的地势最高处。此刻灯火通明,仙乐纷纷。恍惚间渀佛天上仙境一般。这座在新皇即位之后下大力气建造的殿宇雄阔壮丽,美轮美奂。渀佛神仙妃子一般的美貌宫女和衣着华丽,云鬓凤钗的妃嫔们正聚集在大殿中欢歌笑语。大殿上首的位置空缺,皇太后正襟危坐在下首,无意识的看了一眼空缺的龙椅,一双柳叶眉微微蹙起。 一旁敏太妃闻言笑道:“不是说上皇在偏殿有要事处理吗?我等耐心等待就是了。” 皇太后看了敏太妃一眼,含笑回道:“我只是担心上皇的身子骨罢了。只恐他太过操劳,费心费神。也不知道今日上皇有没有按时吃饭。” 更担心的却是,一个已经退了位的帝王,缘何如此操劳繁忙。难道他对臻儿不满意吗? 敏太妃闻言,眼神闪烁一番,看似不经心的说道:“德太妃姐姐最近来乾坤宫很勤,想必圣上的身子骨她最清楚不过的。” “正是,你若不说我还忘记了。”皇太后说着,神情关切的冲着德太妃问道:“妹妹这两日贴身伺候上皇,可知上皇这两日胃口如何?” 德太妃心中暗恨,面上却笑容真诚的说道:“上皇深谙养生之道,一举一动都符合御医的医嘱。” 皇太后定定看了德太妃一眼,缓缓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听说徵儿这两日总是进宫探望上皇,想来父子说话契合,上皇也开心不少呢!” 在座妃嫔俱都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太后称呼的转变,不由得心下一动,暗暗打量着德太妃。 德太妃看在眼中,神色越发雍容坦荡起来。 不提正殿中各宫主位如何心思。且说偏殿当中,一身明黄色常服的上皇袖手半倚在美人榻上,手边黑漆盘龙祥云图样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包栗子。包裹的油脂因为浸了雪水的缘故,变得柔软脆弱,尽管已经细心处理过,表面处还是有些脏污褶皱的痕迹,边角处甚至还缺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炒栗子来。 上皇就这么视线直直的盯着那半包炒栗子,半晌,轻声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现如今有多少的黎民百姓连三餐都顾不了。这么好的粮食,可惜了。” 地上跪着的人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说话。 那上皇信手舀起一只冰冷的栗子放在掌中,看了一会儿,又将那栗子放回小几上,拍了拍巴掌说道:“虽然这栗子是刚炒好,热乎乎的最好吃。可即便是冷却了,味道也还不错的。如此就弃如敝履,可见是往日富贵惯了的,丝毫不能体会那等青黄不接之苦啊!再者古往今来都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虽然有物竞天择的道理在当中,不过到底冷情冷性了些。” 语毕,目光柔和的看着下首跪着的人道:“上官卿以为然否?” 地上那人闷声说道:“上皇心思,微臣不敢揣测。” 上皇眼中闪过一抹恼怒,片刻间又压抑了下来。柔声劝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一点儿也没变。你要知道,朕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那人低头,沉默不语。 究竟目的如何,事已至此,不必追究了。只是视线扫过小几上冰冷的栗子,心中闪过一抹悲凉。大抵都是同命相连的感慨,被利用过后就弃如敝履了吗? 上皇的视线也转移到了那包栗子上头。沉吟半晌,轻声叹道:“万笀节的安排,可以撤下了。” 那人低垂着脑袋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上皇渀佛看见了一般,轻声解释道:“原本以为他在臻儿心中应有一席之地。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番逢场作戏的君臣相得罢了。既然如此,朕也不必冒着得罪薛之章那个老狐狸的风险去辖制他。恐怕在臻儿的心中,即便是他也是可以取舍的。” 天家父子,勾心钻营到如此地步,究竟还有什么不能取舍的? 那人不屑的勾了勾嘴角,低头不语。 上皇看在眼中,竟然愈发聊赖的说道:“朕也是辛苦得紧。原本以为朕选的继承人是个真正纯孝无依的,需要朕的扶持。谁知道……” 谁知道竟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当日他忙着镇压已有反心的太子和瓦解权倾朝野的忠廉党羽,呕心沥血之下难免败了身子不得不退幕后拱手让位。为了日后大计他不得不权益利弊,将老四推上了皇位。原以为自己选了一个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他才能存活的势单皇子,岂料这小奶狗转瞬间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独狼。他虎视眈眈这么多年,竟然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只可惜天网恢恢,到底还是让他察觉出了不对。 既然得知老四手中还有一股摸不着边际的暗中势力,那么他又怎么能安心放纵。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虽然已经让位,但是帝王心性致使他除非彻底死亡,否则绝对不会放下手中的权利。而徒臻…… 他若是能够一直忍到自己过世也就罢了。毕竟这样一个心性坚韧的帝王对大庸的未来也有好处。可他若是像太子一般失了耐性……那也不能怪他这个做父皇的狠心了。 因此在徒臻暗中将玉佩交给薛蟠并让他上京的时候,上皇才没有阻止。原本是觉得这个徒臻争夺皇位的最大支持者到了京城之后更好摆布。没想到…… 视线移回到小几上的那包栗子上。上皇自嘲一笑,天家无情意,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却奢望别人有,要不是今日徒臻随手的举动让他窥破了事实。恐怕自己真的会使手段将薛蟠挟制住。倒那个时候,恐怕薛之章也不会束手就擒。这个老狐狸虽然离了金陵的大本营,可薛家世世代代在江南经营,如今又联合了甄家和林家,手中究竟有多少底牌他都不清楚—— 想到这里上皇心中一动。猛然起身,看着小几上残破不堪的栗子,若有所思的笑出声来。 也许……徒臻那个小狐狸就是这么打算的。 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借着自己的手逼迫薛家上下倾力站到他那边去? 上皇自以为了悟的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的起身换了衣服。开口吩咐道:“薛蟠那小子不是要鼓捣西洋玩意儿吗?你四下通知鸿胪寺和工部,无论他又什么要求,尽力配合就是。就说……朕也眼巴巴的看着他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若是于国有益的话,朕就给他封功。” 语毕,神情惬意的迈出偏殿。外头,一阵歌舞升平。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也是一片算计声声。 徒臻闷头将今日积压的折子全部处理之后,有些疲乏的靠在龙椅之上,伸手捏了捏酸楚的眉间。 林墨之低声奏道:“启禀陛下,那包栗子已经被锦衣卫的人捡走了。” 锦衣卫,就是上皇手中的私密势力。即便是徒臻即位之后,他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根本不曾对徒臻提及。 一旁忠纯亲王徒襄有些狐疑的问道:“四哥,你为什么会将那包栗子扔出去,留下来的话岂不是更好吗?” 徒臻淡淡看了徒襄一眼,开口说道:“十一弟难道不知,凡事过犹不及吗?” 徒襄默然挑眉,不语。只是神色间的疑惑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徒臻并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林墨之。 林墨之淡然说道:“忠信侯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因为聪明,所以会比更多人看得透彻。而徒臻最终想要的只不过是薛家的倾力效忠罢了。可不是将薛家推得越来越远。当初将薛家上下招上京城的时候虽然有些小打算,不过世易时移,凡事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只是…… 林墨之狐疑的看了徒臻一眼。虽然他对于薛家早有安排,不会让蟠儿在这场角逐较量中受到什么伤害。可是徒臻的临时抽手,还是让他觉得奇怪。 想到最近徒臻明里暗里的转变和动作,林墨之隐隐觉得徒臻的想法没那么简单。不过上位者的心思与他无干,他只要保证在自身以及亲友的安全下圆满完成任务就是了。 想到这里,林墨之摇了摇头,将不相干的思绪甩出脑中,沉声奏道:“回禀圣上,我们安排的官员已经借着这次的吏部考核全部下放到基层当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相信经过几年历练之后,他们大半会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徒臻闻言,淡淡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就算是满朝文武大多数都不看好他如何,就算是四王八公大部分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又能如何。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至于那些顽固不化的…… 徒臻轻笑一声,看着香炉中袅袅盘旋而上的青烟,默然不语。 既然想要当祭品的话,那就有成为祭品的觉悟吧!届时烟消云散,与人无尤。 “什么味道?”沉吟半晌,徒襄突然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 徒臻不动声色的说道:“养心殿里能有什么味道?除了水果就是香料。” “不对。”徒襄狐疑的皱了皱眉,摇头说道:“好像是梅花——” “也许是外头梅林传过来的香气吧!”徒臻不以为然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尔等退下吧!” “可是——”徒襄还要反驳,看着徒臻满不在乎的模样,只得躬身应道:“微臣告退。” 等徒襄和林墨之两人俱都退出养心殿之后,徒臻轻叹一声。伸手从层层叠叠的奏折下面抽出一小支梅花来,把玩半晌。陡然摘下腰间的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花枝上的梅花一瓣瓣摘了下来放入荷包中,凑到鼻端轻嗅。 半日,唇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不知道大家看明白没有,挠头 就是徒臻在召唤薛蟠进京的时候是打算要利用薛蟠来达到某些目的,可是随着和薛蟠渐渐相处之后,想法就变了。于是在吃栗子之后,故意随手丢垃圾,让上皇误以为他是逢场作戏,并且以为徒臻并没有彻底将薛家收入掌中。转而放弃挟制薛蟠的计划反而是开始拉拢薛蟠。这样薛蟠的危险就大大降低了 然后扔的栗子是给上皇看的,但是薛蟠唱歌时候头上插的梅花却被徒臻收藏起来了,而且是很隐蔽的藏在荷包里 ╮(╯_╰)╭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挠头,帝王的感情果然好复杂,真不知道瓦能不能写好啊 71皇商 第七十一章缺银钱薛蟠思殖民审鸿胪夷人突放言 宫中的风云变幻,鬼蜮勾谗薛蟠自是不知道的。他也没那个兴趣搀和进去。所以在林墨之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也没想过私下打听徒臻的举动。还是林墨之主动说起了徒臻扔栗子一事儿。薛蟠听了,表面虽然无所谓,但到底心里还是愉快的。毕竟没人愿意给人当靶子使唤。 林墨之瞧着薛蟠一脸懵懂的作态,心中微微叹息。若说聪明的话,薛蟠绝不比他差到哪里去。只是不知为何,从上辈子始,薛蟠就有意无意的掩饰自己的能力。你说他是扮猪吃老虎吧,可他确实沉得住气。你要说他真就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倒也不像。不过你不惹到他的时候,他就跟个兔子似的没什么危险倒是真的。 可是人生在世,总会有点念想。期望能够得到什么东西,或功名利禄,或锦衣玉食,再或者安平一世。有需求就会有,这一点上薛蟠虽然也有,但总让人觉得这些东西有就有了,若是没了也不稀罕的感觉。说到底,还是没在乎过什么东西。可他真的就不在乎? 明知被人利用却没有一丝不甘愿,明知被人算计也没有半点的急躁不安。究竟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城府太深? 有那么一刻,林墨之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薛蟠是怎么想的。他就像是一盆清水,透明的让你能一眼看穿。可懂得物理的人也都知道,因为阳光折射的作用,人们肉眼看见的水中的深浅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林墨之下意识皱了皱眉,一时间倒有些恍惚莫名了。 薛蟠冷眼瞧着,嘻嘻笑道:“别把你心理分析的技能用在我的身上。每天都这么费尽思量的你都不累?” 林墨之心中一跳,不动声色的说道:“工作嘛,职责所在。” “工作是工作,娱乐是娱乐,要劳逸结合才是。”薛蟠笑眯眯的说道:“明儿我要和忠睿亲王一起去鸿胪寺,你要不要跟着?” 林墨之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是去拷问俘虏,我跟着做什么?” “用你纯熟的心理学知识拷问他们,彻底瓦解他们心中坚固的壁垒,快速获取我们想要的资料和信息。”薛蟠眯了眯眼睛,开口笑道:“这是为国家效力啊!” 林墨之摇了摇头,他也知道徒臻对于这批夷人的看重。明里让南安郡王着手处理此事,吸引了大部分人包括上皇在内的注意力。暗中却不惜花费重金以他人之名在天津卫成立了造船厂,搜刮了许多会造船的夷人和经验丰富的民间老工匠研究那两艘被俘获的战船。花钱如流水似的,恐怕也想快点组建起炮尖火厉的海军吧! 自古出口多利润。海外商队的盈利在薛家所有的生意中也占据前三。得到了薛家财力支持的徒臻自然也意识到了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在薛家的暗地搭桥下,徒臻现如今已经派出粘杆处的人和扬州一带的走私船商勾搭起来,悄悄做起了海上的生意。甚至不动声色的收买了不少海外国家的贵族,将建造炮船的资料偷了回来。也暗地里买了不少最新的炮船,甚至还冒充海盗在琉球一带盘桓,专门打劫那些过来做生意的夷人商船。所得利润全都投入到了天津卫的造船厂。 毕竟天朝上国的心思作祟,徒臻一门心思想要制作出精良的炮船。他无法忍受那些未开化未受儒家礼教的夷人们比大雍朝的百姓还聪明……不就是造船嘛,堂堂天朝百家争鸣,奇人异事无数,总不会被这么点小事儿难倒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徒臻是个十分偏执的人,且行事不拘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即便过程阴私了点儿他也是无所谓的。而且他一旦作了决定,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好在他是一国帝王,虽然表面上做的比较憋屈,但背靠国家机器的支撑,某些事情还是比较容易做的。 只是不论他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国库空虚的事实。何况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国库丰盈他也不敢随意挪动。因此他才对薛蟠去鸿胪寺的事情这么关心。无他——只希望薛蟠能快点弄出些赚钱的营生来,他也好继续布局。 徒臻心中沟沟壑壑太多,薛蟠难以琢磨。不过徒臻最近有些急躁的情绪他还是能了解的。因此他也不打算拖着忠睿亲王这个想要搭伙儿的。左右徒臻金口玉言,明日他也必须去鸿胪寺了。 林墨之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勾结,当即不以为意的笑道:“准备做什么生意了,你心中可有章程?” 其实要做什么生意薛蟠早就有章程了,明日过去也不过是想套些技巧性的东西罢了。因此薛蟠轻巧的说道:“你觉得鸦片怎么样?” 林墨之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还记得鸦片战争吗?”薛蟠微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说道:“看中国近代史的时候我就特别憋气,凭什么我们中国人就要遭受这么多磨难。我现在也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林墨之沉声说道:“你这么做不太人道。” 薛蟠嗤之以鼻的笑道:“他们八国联军的时候想没想过人道?明儿我去鸿胪寺,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提纯的方法罢了。” 林墨之沉默的看着薛蟠,虽然上辈子他们也曾假想过若是回到了古代要如何如何,可事到临头了,他突然觉得不安。 “放心吧!”薛蟠拍了拍林墨之的肩膀笑道:“罂粟花的产地我已经找到了,而且也让人研究了怎么在大棚中种植罂粟,现在也有了眉目。等圣上弄好了炮船,海军之后,咱们也成立个中国公司什么的去外头抢殖民地。我还记得百度上曾经说过缅甸有一片罂粟花地质量特别好。当初英国输入中国的鸦片就是在那儿制作的。总是银子是大大的有,不会缺钱的。” 林墨之只听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脑海中回想起那一段屈辱的近代史,虽然现在他们所处的是架空的时代,但是并不妨碍那些历史对于他们的伤害…… 沉吟半日,林墨之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鸿胪寺,不管他们识不识相,该拷问出来的东西我一定都问出来。” 薛蟠见状,得意的眯了眯眼睛。心中想道:“要是弄出来了,头一个就卖到东瀛。喵喵的,到时候我再弄出个戒鸦片膏来,一个产业两项赚钱,嘎嘎……” 翌日一早,薛蟠两个在丫鬟的服侍下起床。盥洗已毕,吃过早饭之后,才不过是卯时初刻。 天还未大亮。薛蟠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觉得蒙蒙一片,不由得轻笑道:“过年后我还是头一次起来这么早呢!果然心怀国家的人都是这么的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啊!” 林墨之被薛蟠一席话恶心的翻了翻白眼,凉凉的嘲笑道:“你这脸皮都赶得上城墙拐角了。” 薛蟠嘿嘿一笑,两人又闲话两句。就听外头有人传报道:“忠睿亲王和忠廉亲王登门拜访,老爷问大爷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快些去正厅呢!” 薛蟠和林墨之面面相觑,无语的道:“用不用这么积极啊!” 两人相携到了正厅,发现两位王爷正和薛之章相谈甚欢。薛蟠等人上前见礼过后,薛之章含笑冲着薛蟠道:“两位王爷说今日要和你一道儿去鸿胪寺办差。你可要小心谨慎,不可贪玩误了两位王爷的正事儿。” 薛蟠颔首应了。 徒煌这才笑着说道:“忠信侯气,其实这趟差事乃是小王奉命辅助小侯爷罢了。重要的还是小侯爷这里,小王倒是不当紧的。” 薛之章连忙说道:“岂敢,岂敢。小儿的斤两在下还是知道的。不过是成天混玩胡闹罢了,哪里能成什么事业。一切还是王爷运筹幄。” “忠信侯此言差矣。小侯爷地上半财神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王岂能争锋。这次倒还希望能跟在小侯爷身边长长见识,也叫我等瞧瞧这点石成金的手段罢了。”徒煌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薛蟠。 薛蟠状若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冲着徒煌羞赧一笑,一派天真懵懂。 徒煌见状,僵住了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中一阵腻歪。 两厢又是几句闲话过后,天倒是大亮了。这功夫各部衙门也都开始办差了。众人立刻起身,相互拜别过后,薛蟠和林墨之跟着两位王爷出了薛府。 徒煌回头看着云淡风轻的林墨之,皱了皱眉,扬声问道:“你怎么跟着?” 薛蟠笑嘻嘻的解释道:“他审问的手段厉害得很,有他在能省不少事儿。” 徒煌闻言,吓了一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只觉得林墨之身材消瘦,温润尔雅,斯文俊秀,怎么看都是个谦谦君子型的,半点儿没有刑讯人员的阴私恐怖。心中不免狐疑起来。“瞧他这样也不像啊,不会是骗人的吧!” 一旁忠廉亲王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突然笑道:“人不可貌相,何况这等事情也用不着严刑逼供,兴许林状元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徒煌一脸怀疑的打量着林墨之,倒也不再质疑了。左右鸿胪寺片刻就到,什么事情到时再说也不迟。 一炷香后,众人并排站在鸿胪寺的门前。早就得到了消息的鸿胪寺卿带着一干下属等在门前迎接。恭恭敬敬的将人让到了里面之后。薛蟠率先问道:“那些夷人呢?” 因为得到了上皇和圣上的两重命令。尽管薛蟠身上没什么职务,但鸿胪寺卿也不敢有半点儿怠慢。听到薛蟠的问话,立刻恭恭敬敬的回道:“两万多人,除了之前被南安郡王带走的一批炮手之外,剩下的都关在大牢中。” 薛蟠立刻说道:“带我们过去看看。” 鸿胪寺卿立刻迟疑起来。“回小侯爷的话,大牢里面都是脏兮兮的,还有异味。恐怕会冲撞了几位贵人。不若小侯爷将所需之人说出来,我派人去牢中提人就是。” “不用。”薛蟠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要的人挺多,兴许还要一个个的提问。若是一个个的提过来太麻烦你们了。” 一句话说的鸿胪寺卿有些舒服,当即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照办了。” 说完,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其实昨儿听上头吩咐了几位贵人要过来的事情,下官已经派人将大牢收拾了一番。只是再怎么收拾,那都是关人的大牢……” 薛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鸿胪寺卿笑着带路,亲自领人进了关押战俘的大牢。 大牢的位置在地下,普一进去,暗暗的光线就让人觉得压抑难安。两旁的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墙上地面都是新刷过的,十分干净。甚至还有些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腐气,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腥气。 两旁都是木质的牢笼,里面关满了人。三三两两的牢头手持利器来来回回走着,瞧见薛蟠一行人,立刻点头哈腰的见礼。 薛蟠等人的视线逡巡在衣着破烂的犯人身上,他们大多数有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眼珠子。身上的皮肤因为关押太久没有梳洗过而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瞧见薛蟠等人,也只是神色呆滞,面目茫然的缩在角落里。 一旁的鸿胪寺卿笑着说道:“别看他们现在安静,刚来的时候也都闹腾得很,天天吵嚷不休。我们的官员也没处理过这么多的战俘,后来还是从天牢和锦衣卫调了一些人马过来,收整一番后才算老实下来。” 薛蟠等人立刻知道,这种收整绝对不是表面听着这么简单的。 薛蟠将视线又放回了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他的打量,那些犯人立刻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句话都不说,甚至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薛蟠见状,突然觉得有点难受。 他前世生长在一个所谓平等的世界,满眼看到的都是安平康泰,花团锦簇。重生之后也生活在衣食富足的大家族里,从来没遭受过身体的迫害或精神的压迫。他没有办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将一个个军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印象中的洋人都是趾高气扬的,甚至在留学的时候见过不少瞧不起中国人的种族主义者。所以他对于洋人没什么好感。可看到现在这样模样的洋人,又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一旁的鸿胪寺卿突然开口说道:“小侯爷别看他们现在挺可怜的。刚来的时候面目可憎的很。甚至还威胁我们快点放了他们,不然他们的皇帝会派遣最厉害的炮船攻打我们。在西海沿子的时候,他们仗着自己的船好炮火犀利,时常打劫过往的商船。将男人虐杀后,留下妇女……甚至还上岸掠夺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要不是南安郡王这次打了胜仗,恐怕西海沿子的百姓遭受的罪更多。” 一席话说的,众人的目光又冷了下来。薛蟠转头和鸿胪寺卿说起了自己的需要,耳语片刻,突然听到前方的牢笼里传来一阵叫喊声。那是一种很生硬的京话,磕磕绊绊的说道:“放我出去,我可以给你们提供重要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某八脑袋都大了,嘎 72学城支持正版 第七十二章亚瑟王子请求复辟 一句话,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 薛蟠等人笑嘻嘻的走到那夷人的面前,轻声问道:“有什么重大情报,说出来听听。” “你要答应放了我,我才会说出来。”那夷人目光牢牢的盯着薛蟠,一脸希翼的说道。 薛蟠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人。发现众人都没什么反应,这才回头笑着说道:“你先说说看,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我不光会放了你,还会给你银子,帮你在神京安家落户好不好?” 那夷人沉吟半晌,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不是吗?”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笑道:“快点说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于是那夷人吞了吞口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牢房说道:“我们国家第二顺位继承人亚瑟王子就在那个牢房。你把这个消息传回我的国家,他们会花费重金来赎回亚瑟王子的。” 霎时间,只听牢中一片斥责之声。 “安东尼你这个叛徒——” “你违背了骑士的忠诚,你这个无耻之徒——” 薛蟠皱了皱眉,大声喊道:“安静!” 鸿胪寺卿给周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只见衙役们提拉着重器敲打木质的牢笼,一边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贵人面前,岂容尔等喧哗——” 不过片刻,牢房安静下来。薛蟠给鸿胪寺卿使了个眼色,只见两个衙役在鸿胪寺卿的吩咐下将那个名叫安东尼的夷人拽了出来,直到前面的牢笼问道:“哪个是你们的亚瑟王子,指出来?” 安东尼打量一番,指着墙角的一个金色头发,碧鸀眼珠的青年夷人轻声说道:“就是他。” 那夷人轻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鞠躬道:“叽里咕噜基里哇啦……” 薛蟠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林墨之,虽然那夷人的话某些发音让他觉得熟悉,但薛蟠上辈子的时候外语就一般,即便出国留学也随身带了一个翻译,从不用为语言不通而勤学苦练的他,自然也不明白那夷人到底说了什么。 林墨之也有些沉吟。语言是不断发展的,后世通用的语言和几百年前的肯定不一样,因此林墨之也只能猜出个大概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给薛蟠解释。就听一旁的忠睿亲王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们好,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应伦国二王子亚瑟,虽然这种场面令人尴尬,但我依然想说见到你们很高兴。” 薛蟠茫然的看着徒煌,不知道他这是发的什么神经。 徒煌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这是夷人刚才说的话,我一字不落的译给你们听。” 薛蟠这才想起来,这位号称精通多种语言的忠睿亲王是上皇派来给他做翻译的。薛蟠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果然是不能小觑。 被一个古人在外语方面的纯熟抢了先机,薛蟠虽然无所谓,林墨之却有些惊奇,不着痕迹的看了徒煌两眼,就听一旁跟着的徒藉淡然笑道:“六弟从小就喜欢鼓捣这些西洋事儿,对于他们的语言也是很精通的。因此上皇才派六弟过来辅助小侯爷,就是怕语言方面有所障碍。” 不光如此,忠睿亲王在以前夺嫡的时候还利用各种藩外语言编制出了一套暗语,在上次和徒臻交接的时候也呈了上去。徒臻研究过后,便将此套暗语稍加改动用在血滴子和粘杆处的日常联络当中。一时间隐秘性又高了许多。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等人吩咐鸿胪寺卿将安东尼带下去洗澡吃饭,然后又将 这位被下属出卖的亚瑟皇子押到了隔壁暗室。空间的封闭和光线的阴暗让亚瑟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四下打量片刻,笑着问道:“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薛蟠听了徒煌的翻译后,轻声笑道:“你倒是挺淡定的。” 亚瑟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淡定,但这不妨碍他与薛蟠的交易。于是他开口笑道:“如果你们能将我放回去,我保证会给你们一大笔赎金。” 薛蟠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十分冷幽默的笑道:“我们不差钱。” 林墨之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那位亚瑟王子继续劝说道:“只要你们答应放我回去,我能做到什么,一定会帮忙的。” 薛蟠看了徒煌一眼,开口问道:“你们西洋格物的能力不错,知不知道植物提纯的方法?” 亚瑟王子闻言,傲然笑道:“那当然,我可是应伦国皇家学院毕业的。这些东西,我都知道。” “教会我们的人,我可以考虑一下放你回去。”薛蟠很直接的开了条件。 那位亚瑟王子不假思索的答应道:“没问题。” 薛蟠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反而有些不放心的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看了林墨之一眼。 林墨之点头笑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不等别人开口,徒煌首先轻蔑的笑道:“你?你行吗?你会说他们的话?” 林墨之淡然的勾了勾嘴角,径直用外语和亚瑟说道:“你的态度虽然很配合,但是我们中原人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因此在于你合作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 当中的发音虽然有些出入,但是亚瑟还是很好的理解了林墨之所要表达的事情。当即微笑着点了点头。林墨之回头,冲着徒煌十分矜持的勾了勾嘴角。 薛蟠见状,嬉笑出声。徒煌等人也无话可说,众人相继退出了暗室,只留下林墨之和亚瑟王子两人。 等待的时间永远都是漫长的。薛蟠呆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拉着徒煌从牢头走到牢尾,并且吩咐鸿胪寺卿将所有俘虏按照他们掌握的技能分成几类。由于他们大多数是海军,知识水平都不太高,所以懂得先进科学知识的人非常少。薛蟠只能从他们口中套出现在海外的形式是什么样的,各国的海军军备都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至于他们脑中想要赚钱的想法,一时间还实现不了。 好在薛蟠心中已有了章程,倒不以为意。只是平白跑了一趟的徒煌脸色有点儿黑。 薛蟠见状,有些不忍的问道:“你说你一个皇子,怎么会这么喜欢赚钱?” “爱好而已。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可是钱能富国。我的理想就是富可敌国行不行?”因为目的没达到,徒煌的心情也不太好,说话自然就有点儿冲。“你们家还不是用钱收买了圣上才得以封侯的。所以说财可通神,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然的话一届商户,凭什么要小王来配合你做事儿?” 被刺了一句,薛蟠也不以为意。胳膊捅了捅徒煌,轻声说道:“有个买卖,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做?” 徒煌心中一动,故作平静的看着薛蟠道:“什么买卖?” 薛蟠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夜总会。” “什么?”徒煌有些没听明白。 “有机会和你解释,现在还是办差最重要。”薛蟠随意挥挥手打发了徒煌,因为林墨之已经从暗室里面出来了。 薛蟠迎上前去,关心的问道:“怎么样?” “已经没问题了。”林墨之颔首笑道。顺便将手中一摞宣纸递给薛蟠,“这就是你想要的提纯方法。” 薛蟠笑嘻嘻的接过来塞进怀中。视线扫过从暗室里出来的亚瑟王子,发现他出了脸色有点儿苍白之外倒也没什么变化。 薛蟠不由得好奇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亚瑟王子,你脸色不太好,用不用给你炖些鸡汤补补?” 亚瑟王子感激的点了点头,用十分生硬的官话谢道:“我已经有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多谢您。” 听到亚瑟王子的回答,薛蟠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闹不明白他既然会说官话,刚才为什么一直用外语和他们交流。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崖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腰带的南安郡王施施然走进牢中。英俊无铸的面容在瞧见薛蟠等人的身影时轻轻一动,唇边勾起一抹亲切的笑容道:“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早,衬得小王倒有些懒散了。” 官衔在上,薛蟠和林墨之两个给南安郡王见过礼后,就听徒煌有些不满的挑眉问道:“你来干什么?” 南安郡王温厚笑道:“小王封了圣上之命,负责兴造海船与火炮之事。此番前来,自是寻找工匠的。” 徒煌皱眉说道:“你从年前就开始处理此事,难道现在连工匠都没找好吗?” “之前已经找了一波,经过几个月的研制之后,也有了一些眉目。不过小王听说薛家在海外的商队是直接配置了这些海船火炮的,想来忠信侯手上的资料一定比小王要多。此番小王是特地来找小侯爷的。”南安郡王缓缓解释道。 薛蟠听了南安郡王的话,沉默的眨了眨眼睛。作为一个合格的架空穿越小说迷,黑火药的配比比例薛蟠自然是倒背如流。可是他并不想告诉南安郡王,一来先入为主的交恶让他对南安郡王府没什么好感,即便相处下来觉得南安郡王为人不错还算是个好人也无法改变薛蟠的这种认知。毕竟人与人的交往很复杂,不是两个好人就能看对眼的。更何况薛蟠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则南安郡王乃是异姓王。自古为君忌讳的就是军权强过皇权,现在薛蟠自认是和徒臻一伙儿的,自然会为他考虑。所以薛蟠就是有一天要说出来,也是将□说给徒臻听。轮也轮不到南安头上。 南安郡王可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句话,薛蟠心中起了多少心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鸿胪寺卿,吩咐他再选一些炮兵带回去。然后就对着薛蟠笑道:“我听说你们薛家在金陵也有造船厂的,当中修建的商船可是这种带火器的?” “自然不是。朝廷律例明确规定,民间不可藏兵。我们薛家是最遵纪守法的商户了,怎么会知法犯法呢!”薛蟠摇了摇头,他们薛家和海上的海盗团都是有联系的。商队经过海上的时候都会受到当地海盗团的保护,所以商船上并不镶嵌火炮。毕竟一届商户私下建造火器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们薛家犯不上铤而走险。但是私底下也会藏一些火筒防身,防止海盗黑吃黑倒是真的。 薛蟠说的这些话南安郡王倒是相信的,因此他适才说这些不过是铺垫罢了。真正的目的却是旁的。 “你们薛家自祖上就开始做海上生意,想必和其他国家也很熟悉吧!能不能帮小王和藩外之国牵个线?现在火炮的研制已经到了瓶颈阶段,若是没有更多的资料的话,恐怕我们将功亏一篑。你也是大雍朝的子民,不希望大雍朝在将来的海上战争中失利吧!” 薛蟠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的一个族叔常年在海上漂泊,对于藩外的形式非常熟悉。而且他和许多国家的高等官员交情都不错。你若是能花得起钱的话,他可以帮你疏通疏通。” 徒臻手中建造炮船的资料就是这么来的。 南安郡王闻言大喜,立刻点头应道:“那就再好不过了。花多少钱我可以和圣上商议,只要能得到建造炮船的资料,相信不论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薛蟠笑着应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只是我这位族叔刚过了年酒随着商队出海了,恐怕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立刻安排你和他见面。” 得知薛蟠的族叔并不在大雍朝内,南安郡王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是耽搁了半年让他有点儿难受。 薛蟠见状,只得建议道:“其实姑苏、扬州一带有许多做海上贸易的商队,您也不一定非得等我族叔回来。直接去姑苏一带问问,没准儿能有所收获呢!” 被薛蟠这么一提点,南安郡王立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笑道:“此言有理,此言有理。” 一直默然不语的亚瑟王子突然开口说道:“若是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可以把建造海船火炮的方法告诉你们。” 霎时间,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了亚瑟身上。 “你?”南安郡王率先发难,“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亚瑟王子彬彬有礼的将右手放在胸前,躬身说道:“我是应伦国第二顺位继承人亚瑟伊佰,您想要得到的资料我全都知晓。” 南安郡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亚瑟半晌,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海船火炮建成之后,你们国家要派出军队帮助我回国争夺王位。”亚瑟淡然一笑,轻声说道。 南安郡王开口笑道:“这件事情小王会像圣上如实禀报,至于圣上如何处理就不在小王的能力范围内了。” 亚瑟勾了勾嘴角,颔首应道:“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月末了,希望看盗文滴筒子们快点回归﹃ 有滴筒子反应某八最近短小咩,因为是在调整大纲滴缘故,希望从下个月开始某八能爆发回来 撒花(≧▽≦)/啦啦啦 大家鼓励瓦吧虎摸瓦吧保养瓦吧介素某八滴专栏表大意滴戳进去吧 xet/?authorid=735965target=_blank 73皇商 第七十三章墨汁奉旨挑拨离间蟠桃遵令以利诱人 南安郡王得了亚瑟王子的请求,心悬海船建造的他就再也呆不住了。和薛蟠等人寒暄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鸿胪寺大牢前往宫中回话。而薛蟠此行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只有徒煌一人比较憋屈。在吩咐鸿胪寺卿好好招待这位亚瑟王子过后,薛蟠等人也施施然的离开了鸿胪寺。 繁忙之时总是忘记时间。出了鸿胪寺的薛蟠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快到辰时了。肚子饿的咕咕叫。薛蟠咽了咽口水,转身问道:“两位王爷饿不饿,要不我们去福源馆吃一顿吧!” 两人自然无异议。于是众人转道去了福源馆。 因为年前薛蟠所开的鼓动大会激励了薛家旗下众位管事的雄心。重金利诱之下,众位管事在转过年来的经营中更是大显身手,手段百般。上个月的盈利比往年一个季度还要多,这只是薛蟠从账本中看到的。而实际上的改变则是在这顿饭中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从进门开始,比寻常热情百倍的店小二直接将客人迎上了雅间儿。众人刚刚坐下,就有人端上了免费的茶水。负责包间儿专属的小厮趁着这个功夫将图文并茂的菜单递了上来。 琳琅满目的菜肴被擅长丹青的画师们画在纸上栩栩如生。下面用端端正正的楷书写上菜名儿,菜名儿后头是用大写数字标好的价格。甚至在菜单首页还夹着一张宣传单,明码实价的标出花费多少钱会有什么样的优惠政策。果然将薛蟠之前给他们培训过的东西贯彻到了实处。 徒煌看得新鲜,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折腾出这么多花样儿来了?还新年大酬宾……” 那小厮笑着回道:“回大爷的话,这是掌柜的吩咐。小店经营这么多年,都是给位客官的捧场。值此新年到来之际,小店为了回馈新老客户,特地推出了这个活动。只要消费满一百两,就能返回二十两的优惠劵,下次再来本店回顾的时候,只要拿出这张优惠卷就能当银子使。不过这有效期只有一个月。” 徒煌想了想,立刻接口问道:“那要是花了二百两,岂不是要赠四十两的优惠劵了?” 那小厮立刻躬身笑道:“大爷英明,就是这么回事儿。” “让利这么多,你们不会赔钱吗?”徒藉也饶有兴味的问道。 “倒也不会赔本,就是赚的不多了。不过这毕竟是让利活动,为了回馈新老客户也是应该的。”那小厮躬身解释道。 徒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这也是你的主意吧?”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答话。那头小厮低头笑道:“几位大爷点好了吗?” 徒煌将一本菜单递给小厮,开口说道:“早就听说你们福源馆四四到底的素斋十分有名,就来这个吧!” 那小厮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不过片刻,一群身着统一服饰的小二手持托盘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素菜放到桌上。 徒煌定定看了一会儿,开口笑道:“做的倒是以假乱真,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五爷,六爷请慢用。” 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布菜。 四四到底之所以有名就有名在他虽然是素菜,但是吃起来的口感和肉菜一模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吃遍天下山珍海味的徒煌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细细品味半晌,徒煌不由得眼前一亮,开口赞道:“好!” “那是,四爷最喜欢吃这套菜了。”薛蟠见状,得意的笑道。 徒煌两个听到薛蟠提起徒臻,不由得心中一动。默默打量薛蟠半晌,徒藉轻声问道:“你和圣上……” “怎么了?”薛蟠夹起一筷子面筋放到嘴里,狐疑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说圣上倒是挺重用你的。”徒煌不动声色的接口道。 “那当然。”薛蟠回答的理直气壮,一边给众人介绍菜肴,一边说道:“像我这么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臣子太少了,圣上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 徒煌和徒藉被薛蟠自吹自擂恶心的满头黑线。林墨之有些同情的看了两位王爷一眼,默不作声的吃菜。他在饭桌上是从来不和薛蟠搭话的,就是怕薛蟠功力太强恶心的他吃不下饭。 饭过三巡,徒煌惦记着薛蟠之前话中露出的消息,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夜总会是怎么回事儿?” 薛蟠将口中饭菜咽下,用一旁的餐巾纸擦了擦油亮的嘴角,慢条斯理的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发现京中喜欢听戏听曲儿的世家子弟还蛮多的。叛逆一点儿的诸如柳湘莲之类甚至能够登台献艺——” “戏子总归是不入流的下贱事儿。你想要在这方面玩花样,恐怕不太行。”徒煌没等薛蟠说完,就惋惜的摇了摇头。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薛蟠白了徒煌一眼,继续说道:“现如今朝廷对于官员的限制也很多,比如朝廷官员不能去青楼楚馆等等——” “你这个夜总会该不会想从这个方面入手吧?”徒煌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即便是圣上宠你,也不会随意破坏朝中律法规矩的。” “不是破坏,就是打个擦边球而已。”薛蟠解释着,一边瞪着徒煌说道:“你还想不想合作了,怎么总打断我的话。” “行,我不说了。你继续。”徒煌抬手让道。 薛蟠理了理思绪,开口说道:“所谓夜总会,其实就是一个高档的娱乐场所。里面可以听戏听曲儿,也可以观看歌舞——” “那和青楼楚馆有什么不同?”徒煌下意识问道。看着薛蟠一脸黑线的看着他,立刻开口说道:“行,你说,你说。” 薛蟠继续说道:“不同的是夜总会中我们可以提供一个平台,让来此的达官贵人们可以自己上台献艺——” “啊?”徒煌大惊失色。“你疯了吧,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谁肯答应?” “第一个吃螃蟹的才是猛人。”薛蟠笑嘻嘻说道:“他们觉得丢脸,觉得没面子,不过是世俗当中普遍的一种看法罢了。只要我们能将这种看法转变过来……想一想,京中爱听戏曲的达官贵人有几何,这些可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啊!” 徒煌是个机灵的人。他虽然贵为皇子,但是没有以身份压人就能赚下偌大的产业,甚至成为忠廉党羽在夺嫡当中的钱袋子。只此一事就能看出来徒煌也是个有商业头脑的人。薛蟠一席话仿佛晨钟暮鼓敲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恍惚间看到了另一种赚钱的方法—— 跟在别人背后喝汤永远都是末流,只有能够走在众人前面破陈出新,才能赚大钱。 徒煌径自想象着薛蟠描绘的场景,眼中异彩连连。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京中的达官贵人们转换思想,不再以为唱戏是下九流的事儿?”徒煌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薛蟠轻笑出声。“其实现在的达官贵人们都以听戏听曲为乐事。稍有资本的官宦贵戚家中也会圈养一班小戏,甚至以□出名角儿红旦为荣耀显摆之乐事。我们所要做的,也并不是让他们的想法改变彻底,只要稍稍再加深那么一步就成。” “加深一步?”徒煌沉吟片刻,挑眉笑道:“有点儿意思,那这一步该怎么加深?” “此次上皇的万寿节就是最好的机会。”薛蟠说着,一脸神秘的笑道。 “别卖关子,赶紧说。”徒煌也饶有兴味的凑了上来。 “我现在奉旨改编戏曲的事情想必六爷也听说过了吧?”薛蟠并没有开门见山的解释,继续卖关子道。 徒煌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折腾的满城风雨,达官显贵市井流民哪里有不知道的。” “那六爷听没听说过彩衣娱亲这句成语?”薛蟠继续说道。 徒煌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立刻瞪着薛蟠说道:“你什么意思,警告你一声,别把主意打到小王头上来。” “此事成与不成真的关乎六爷一人啊!”薛蟠挠了挠头,轻声叹道。 “你不是吧?”徒煌咬牙切齿的瞪着薛蟠。 “楚王好细腰,京中多饿死。世人的目光总是盯在上位者的身上,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从前几年的碧螺春,到西湖龙井和老君眉,莫不如是。这次夜总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真的要靠六爷一人了。”薛蟠不厌其烦的劝说道。 徒煌闻言,立刻猜出了薛蟠话中未尽之意。当即恨恨的瞅着薛蟠说道:“我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没安好心。我找了你这么多次你都推脱,这次竟然先找到我的头上……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作为一个商人,这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多谢六爷夸赞。”薛蟠一脸真切的谢道。看着面色铁青的徒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六爷的意思……” “你做梦。”徒煌没好气的斥责道:“爷要是敢在父皇的万寿节上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父皇能立马砍了爷的脑袋你信不信?” “此事好与坏,端看我们要如何策划了。”薛蟠并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的说道:“六爷先听听我的主意,若是成功了,不光咱们夜总会的名头打响了,六爷在上皇面前也就露了一次脸儿,还愁今后没好处吗?” 徒煌沉吟片刻,到底挡不住金钱的诱惑,犹犹豫豫的说道:“你先说说要怎么行事吧!” “我观上皇一生际遇,自六岁登基,灭权臣,除藩王,敌外辱,阔疆域。短短十二字竟然囊括了英明君主必备的手段与行事。如今因身体的缘故让位于圣上,心中肯定有些失落的。不如我们将上皇一生功绩编在一支曲子中,在万寿节当日唱出来。上皇听了一定开心,开心了就一定会赞扬六爷的孝心。六爷亲自上阵彩衣娱亲,不光娱乐了上皇,还顺势为我们的夜总会铺路造势,一举两得,多好呀!” “你是说,也将我父皇的功绩排成一部歌舞剧在万寿节上表演出来?”徒煌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然也。”薛蟠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一旁沉默半晌的徒藉突然开口问道:“小侯爷似乎胸有成竹,不知道小侯爷可否将当日要唱的曲子谱了出来。” “那是自然,我早就准备好了。”薛蟠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宣纸递给徒藉道:“就是这个。” 徒藉接过,在徒煌面前展开得了两叠的宣纸,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于纸上。徒藉轻声赞道:“好字。” 薛蟠接口笑道:“墨汁儿的字向来都是好的。” 两位王爷这才注意到自进了包间儿后就没再说话的林墨之。林墨之见状,优雅的颔首笑道:“王爷谬赞了。” 眉目缱绻,仿佛是初春冰雪消融的春水,说不出的绮丽潋滟。看的人一阵失神。徒藉自己就是个温润如玉的性子,瞧见翩翩君子的林墨之,立刻起了亲近之心,当即笑着赞道:“不愧是文采斐然的状元郎。单只看这一手炉火纯青的簪花小楷,就能看出状元郎的造诣高深。” 林墨之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淡然说道:“写字乃文人必备之手段,子毓的字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当不得王爷这句称赞。” 意料之中的疏远,徒藉也不以为意,含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 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向来清冷孤傲。小小年纪连中三元,接着被外放一县之主。三年吏部考核以最优的成绩调回京中,直接入了翰林,成了圣上身边的撰笔大臣。十八岁的正六品官员,除了那些靠祖宗荫庇的世家子弟,林墨之的官运亨通早就引起了京中有心人的注意。等过两年圣上的权柄稳固了,恐怕林墨之也一跃成为朝廷的新贵了。 这样一个前途大好的少年官员,不屑自己这个早就没了前途的过继王爷也是情理之中的。 徒藉虽然这么宽慰自己,奈何心中掩不住黯然,就连眉目都失色许多。 林墨之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忠廉王爷睿智机敏,长袖善舞,翩翩风采微臣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徒藉自嘲一声,开口笑道:“小王不过是个遭人厌弃的……现如今也不过是得过且过,有一日算一日罢了。” “潜龙在渊,不过是蓄势待发,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一飞冲天受万人仰慕。王爷心智手段皆属上乘,如今欠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当今圣上任人唯贤,何况王爷又是圣上的嫡亲兄弟,一脉相承,关系最是亲近不过……”林墨之说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夹了一筷子糖醋鲫鱼放到徒藉面前的骨碟中,状若无意的说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找好自己的位置。与其邻渊羡渔,不如退而结网。” 徒藉闻言,还没说话,只听一旁的徒煌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受圣上宠爱就了不起,竟敢这么和五哥说话——” “六弟。”徒藉微微扬声打断了徒煌的斥责,冲着林墨之微微笑道:“徒藉堂堂七尺之躯,自然也有报效国家,为百姓谋福利的志向。然则当年棋差一招,闹得现在处境尴尬。小王虽有投名之意,只是不晓得贵人是否有容纳之心罢了。” 话说到这里,□裸再无遮掩。这也是徒藉再也沉不住气的缘故。他母亲地位卑微,不过是乾清宫外殿的一名粗使宫女。目不识丁,家世不显。除了容貌姣好,性格温顺之外再无是处。际遇所限,也让这个清纯貌美的女人并无什么凤凰高飞的大志向。原本再熬两年就可以恩典外放,自行出宫婚配,谁知阴差阳错和父皇春风一度,这才珠胎暗结。从那以后便是万念俱灰,老死宫中。 可是在父皇的心中,这一切都是他英明的帝王生涯仅有的污点和败笔。他和他母亲的存在成了父皇不能克己复礼,贪恋美色的证据。因此他从小就不受重视。八岁之前从未见过父皇,宫中稍有体面的太监宫女都可对他求全责备,根本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直到年过六岁的老六要到勤学馆念书之后,宫中众人才想起自己这个隐形的皇子来。 虽然比所有的皇子晚了两年上学,但好歹有个向学的机会。因此徒藉心中,对于比他小两岁的徒煌是非常感激的。因此在结识之后徒藉竭尽所能的报答徒煌。一边勤学苦读,一边奉承年长的哥哥,一边又小意拉拢年幼的弟弟们。渐渐的,他的境遇好过许多。甚至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被父皇委以重任,调查江南水灾一事。借此一事他青云直上,权倾朝野……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父皇的认可。直到在与太子夺嫡失败之后,父皇暴怒斥责他“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忘恩卑贱……” 满朝文武面前,君王威仪之下,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父皇一句句的责骂,声声厌弃仿佛刀子戳进了心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父皇又仿佛丢弃一块烂布似的将他过继到了忠裕皇叔的名下。接下来便是长达六年的禁锢与忽视。若不是新皇即位之后他使手段收买了上皇身边的大臣和宠妃获得一个忠廉亲王的封号,恐怕这辈子也就泯然众人了吧! 身世际遇坎坷到如此地步,徒藉不是不恨的。同样是皇子,凭什么太子能够从小娇养在父皇身边,令父皇费尽苦心,言传身教;凭什么二哥能血战沙场,快意的做他的封疆大吏,享受万人敬仰;四哥的亲生母亲也是前皇后身边的宫女,凭什么他最后就能荣登大宝,只有自己要承受被宗籍除名,过继他人的耻辱…… 他一直不服。 直到他冷眼看到最后,看到父皇最宠爱的太子哥哥因逼宫被废,圈禁京中。看到风光无两的二哥最终心灰意冷,退守边疆再不进京。看到原本直言进谏,性格纯粹的四哥也慢慢变得隐忍筹谋,冷心冷性…… 他终于知道了。他所遭遇的一切不幸,并不因为身份卑微,也并不因为性格狡诈。古话说天家无父子,他们争斗到最后,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最终的原因都是忘了帝王无私情这句老话。 因为无私情,所以能够失却小我,顾全大局。也因为无私情,为了皇权稳固连小我都能舍去的父皇,自然也能够轻易舍去他们这些连小我都不是的儿子们…… 他徒藉,最终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顾虑太多,牵扯太多。即便没有上皇的当头棒喝,只怕他最终也坐不稳帝王的位子吧! 徒藉这厢沉默许久,浮想联翩。看在林墨之眼中,突然开口说道:“忠廉亲王恐怕不知,当初新皇登基,大封天下,有人提议为王爷加亲王封号一事,上皇原本是不同意的。” 徒藉心下一惊,就连徒煌都有些莫名的看着林墨之。 林墨之眼眸幽深,平静的说道:“上皇的意思,王爷既然已经被过继到了忠裕亲王名下。此生荣辱,与宫中再无半点瓜葛。” 徒藉听到这里,眼眸一黯。徒煌见状,心疼的抿了抿嘴,忍不住的开口反驳道:“你胡说,当时我亲自去求的母妃。让母妃去求父皇,父皇明明是答应了的。” 林墨之轻笑一声,开口问道:“敢问六爷,宜太妃是什么时候向上皇进言,上皇又是什么时候应允的?” 徒煌回忆半晌,开口说道:“新皇是四月份登基,母妃三月份向父皇进言,五哥的封号是七月份下来的。” 林墨之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声问道:“京中所有皇亲国戚的封赏俱都是在新皇登基当月就下来了。只有忠廉亲王的封号是和其余被封赏的世家侯爵们一起下达……六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此言一出,徒煌也默然了。徒藉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问道:“状元郎的意思是……” “忠廉王爷过继之后的艰难尴尬圣上也是看在眼中的。若不是最后关头圣上劝动皇太后为王爷求情,只怕这封赏一事……”林墨之摇了摇头,隐去后半段不说。 徒藉心中一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徒煌气急败坏的斥责道:“你信口胡说,为了替你们家主子拉拢人心竟然敢说这种弥天大谎,信不信小王去父皇面前对峙?” “圣上为忠廉亲王请求封号一事虽然做的隐蔽,但宫中太妃甚至父皇身边的李德裕全都知道。六王爷若是不信,尽可打听。下官再告诉两位王爷一件事,不光是请求册封,甚至连忠廉的封号都是圣上亲自拟的。要依上皇的意思,选的可就不是‘廉’这个字了。”林墨之满不在乎的冷笑道。 徒煌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字?” 林墨之看着徒藉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时过境迁,王爷何必细究。” 徒藉有些木然的盯着林墨之,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字?” 林墨之摇头婉拒道:“上皇当初拟定的字在宗人府也是留档的。两位王爷若是好奇的话——” “到底是什么字?”徒藉直直的盯着林墨之,寒声问道。 他原本以为,即便父皇为了皇权将他抛弃,但毕竟是亲生父子,父皇对他也是心生怜悯的。若是真如林墨之所说,那他这么多年的坚持算什么? 太子即便是逼宫,父皇为了保他也只是圈禁了事;二哥即便与父皇道不同,父皇也放任二哥驻守边疆,不回京中;他当年也不过是见缝插针,顺水推舟,随波的筹谋一番,却被过继到他人名下,连皇子的名头都保不住…… 徒藉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漠然说道:“林状元此番话语不过是为了替你的主子收买人心罢了。若是留住最后这一刀不说,岂不是功败垂成?” 林墨之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当年上皇择的,是一个‘傔’字。” 所谓“傔”者,侍从,傔卒之意。身份卑微,难登大雅之堂。又同“兼”,意为加倍。是要告诫他应该加倍顺从,还是说他的身份愈发卑微了? 徒藉隐藏在广袖之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修剪的整齐干净的指甲死死陷入掌心,丝丝血迹顺着掌心蜿蜒而下。即便是长于掩饰,宽厚温润的他,也难掩悲凉之态。 林墨之见状,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圣上觉得这个‘傔’字不太好,劝说上皇将‘傔’字改成‘廉’字,虽然没有纯、裕的意思好,但好歹……” 比傔字强多了吧! 徒藉眨了眨眼睛,隐去某种波光隐隐,径自垂首默然不语。 一旁的徒煌心疼的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没准儿是信口胡说,五哥你别信他的话。” 语毕,伸手包住了徒藉紧握的拳头。 薛蟠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到此时,无语的挠头说道:“这种事情虽然算得上是宫中秘闻,可是以宜太妃的势力若是想要知道也是件轻松的事情。你们何必如此纠结,直接回去问问就是了。” 徒煌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林墨之话一出口,大家就断定他说的话十有□都是真的。如若不然,这种编排上皇信口雌黄的事情谁敢做?可就因为是真的,大家才接受不了。 薛蟠倒是不以为然,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排解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五爷过继给忠裕亲王之后,就不算是上皇的儿子了。上皇这般做,也算是无可厚非吧!” 本来徒藉还忍得住,听了薛蟠这句风凉话,神色反倒悲切起来。 林墨之看着徒藉满面怒容,神色怨怼的模样,暗中赞叹薛蟠气死人不偿命的一张破嘴。面上却温和笑道:“上皇所作所为,我等臣子不予质论。只是可惜王爷一身才华不得施展罢了。” 徒藉深吸一口气,温颜笑道:“林状元究竟何意,不妨开门见山。” 林墨之看着不过几息间就恢复平静的忠廉亲王,眼中闪过一抹钦佩。口中淡然说道:“下官适才所言虽然有些唐突,却是按照圣上的吩咐,只不知王爷如何作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身为大雍子民,自然精忠报国,忠于圣上。只盼望这一身一心能够有用武之地,不会荒废致死罢了。” 林墨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手持酒杯含笑说道:“王爷忠心耿耿,圣上自然知晓。王爷心智手段,圣上也看在眼中。这次万寿节献艺之事,也是圣上给两位王爷的一次机会。能否借此机遇重新站在满朝文武面前,就看王爷的手段了。” 徒藉与徒煌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桌子上的两张宣纸。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笑道:“呈状元吉言。” 语毕,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薛蟠等三人寒暄完毕,这才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机锋打完了吧?打完了先说说歌舞剧的事儿,这是正事儿。” 徒煌将宣纸上的词从头到尾读完之后,颔首赞道:“虽然辞藻直白了一些,但歌功颂德之意呼之欲出。不过……是不是太明显了一些?” “拍人马屁自然不能太含蓄了。要不然被拍的人不过瘾,拍的人也不过瘾啊!”薛蟠一句话说的两位王爷瞠目结舌,他也懒得品味,径直说道:“我们就直接排一出歌伴舞,将上皇的功绩融入其中,如此直白的展现在满朝文武面前,这才有意思。” 徒煌看着宣纸上的内容,还是有些迟疑。“你若是让小王粉墨登场,彩衣娱亲,小王咬咬牙也就豁出去了。你若是让五哥也……” “忠廉亲王自然不必亲自上场的。不过这歌舞剧的排练他也可以参与进来嘛!王爷精通音律,熟谙诗词,可以做个编剧。”薛蟠笑着建议道。其实在他的安排里,只需要徒煌一个人就够了。谁知道徒臻非要把徒藉也塞进去。薛蟠这是想了半晌,才想到这么个职务的。 徒藉何等聪明之人,自然也听出了薛蟠话中的含糊之意。心中也猜想到了恐怕是徒臻的吩咐,不然的话以薛蟠惫懒且嫌麻烦的个性又怎么会同他们接触。当下心中又是一番烦乱不提。 一旁徒煌狐疑问道:“什么是编剧?” “所谓编剧,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他要负责整个歌舞剧的剧情连贯,这出戏是否生动活泼,此造精妙全看编剧的火候。你也知道我不通文墨,不喜读书。这些文字的事儿弄得我头都大了,忠廉亲王精通诗词,正好做这个。”薛蟠一通解释后,补充说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王爷爱做这个。” 说到这里,薛蟠心中还是有些狐疑的。毕竟逢迎谄媚一事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拿得出手的东西。忠廉亲王八面玲珑,长于政务,徒臻若是真想重用的话也不必让他来掺和万寿节献艺一事,径自安排些朝中事务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薛蟠一生顺遂,被人奉承宽宠惯了。自然不会想到其中猫腻。当年夺嫡一事关系性命,各位皇子手段百出。徒藉惯于算计,徒臻生母虽然位卑,但他自出生就过继给了身为皇后却多年膝下无子的佟若兰,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徒藉难免在徒臻身上使了些挑拨离间,祸水东引的腌臜手段。后来徒臻发迹还没来得及回报,徒藉就因夺嫡失利被上皇褫夺皇子之位过继旁人。徒臻怜他丧家之犬,也就没下死手。但到底意难平。这次徒藉投诚,徒臻碍于自身势力微薄且徒藉拱手让出三分朝廷官员的情面不得不重用徒藉,但心中一股气未出。这才万寿节献艺之事,虽然是徒臻给徒煌两人的一次机会,也是他对于徒藉的作弄。 徒藉自小心高气傲,表面温和,内里最是棱角分明,又自负清高。这种谄媚阿谀之事想来最看不惯的。徒臻非要他借此机会重出庙堂,一则是自身式微,还不想和上皇正面冲突。只得借由献艺之事将上皇发话提携徒藉和徒煌两个。二则也是想打消徒藉的心气儿,有意坏坏他的体面。让众人看到,徒藉再也不是当年风华绝代的五皇子,为了功名利禄,他也能够屈伸逢迎,行此谄媚之事。 当中沟沟壑壑,牵扯旧事人心,岂是心思单纯,养尊处优的薛蟠能寻思过味的。 而心如明镜的林墨之三人,一个认为无必要,两个认为太丢人,自然也不肯解释给薛蟠听。只得黯然的承受下来。宽慰自己举凡行大事者,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时屈辱,总好过一世凄清。 怪不得古人常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凡有大智慧者,未必成事。只有心性坚韧,敢于舍弃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是以徒藉虽然明知徒臻的小伎俩,但徒臻手段柔和,碍于他身份脾性所限,好歹也没逼迫他亲自上阵娱亲。思量再三后,终究是硬着头皮应道:“此事乃是圣上为徒藉筹谋,徒藉感激不尽。只是徒藉常与陈规所守,对于歌舞出新一事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少不得小侯爷多加提点了。” 堂堂王爷,天皇血脉,竟然将姿态放得如此谦卑。可见自古岁月催人老,宫门幽深不由人。 徒煌看在眼中,一时间兔死狐悲,莫不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新月新气象,某八要开始爆发鸟, 希望大家积极虎摸芥末难耐滴某八,求留言,求收藏,求订阅,求虎摸,求包养,各种求 来吧来吧康木昂贝比 欲壑难填滴某八留 ╭(╯3╰)╮ 皮个埃斯—— 从这个月开始,某八专职写作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正版,某八今后滴口粮就看大家滴鸟 ╭(╯3╰)╮ 74 皇商 74、皇商 第七十四章墨汁蟠桃争议鸦片薛家兄妹齐齐上京 和两位王爷吃过饭后,已经快酉时了。相互拜别之后,薛蟠和林墨之两个站在福源馆门口一直看着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走远,这才举步回家。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十分空旷。气温随着初春的冰雪消融渐渐回升,人们退却了厚重的外衣,换上了稍稍单薄一些的夹袄,走起路来也轻便许多。 沉默良久,林墨之开口问道:“蟠儿,关于罂粟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当然想好了。我已经将提纯的方子拿到手,下面就可以直接进行了。不过月余的功夫就能将鸦片制好,到时候我可以将鸦片直接放到商队中交易,应该能赚不少钱。”薛蟠乐颠颠的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你不再和圣上商量商量?”林墨之犹犹豫豫的说道。 薛蟠闻言,有些狐疑的挑眉问道:“墨汁儿到底要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林墨之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我是怕你今后会后悔。鸦片一事过于阴损,不仅会闹得个人家破人亡,甚至还会损害一国利益。切肤之痛没有比我们体会更深的了。我只怕你以后看到那种祸国殃民的场面后,无法面对罢了。” 从前世到今生,薛蟠都不是个狠得下心肠的人。做人做事单凭随心所欲,他不会像自己那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想到鸦片一事也只是单纯的出气,若是将来真的有什么严重后果,林墨之恐怕他会因此内疚。 薛蟠闻言,面目陡然沉和下来。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林墨之有些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穿过来那会儿,钓鱼、岛事件如火如荼,关于其归属权的问题两国僵持许久。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地方是我们z国的,可是因为各种利益纠葛还有我国本身的国力问题,许多人只持中立态度并不说话。”薛蟠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时就想若是有机会的话,我总得做点儿什么。不是示威**,也不是空喊口号,总得做点实际的东西。可是我怕苦怕累又怕死,要是打仗的话我肯定不敢上战场的。这次有机会,虽然并不是那个时空,有些事情也并未发生,可是我好歹有了这个机会。我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一些做错了事情的人,有什么可后悔的?” 林墨之轻叹一声,柔声劝道:“你之前曾和我说过,一条狗把你咬了,你难道还能反咬回去?当日他们犯下了那样不人道的恶行,如果我们今日同他们一样,也就失却了谴责他们的立场。” 薛蟠闻言,闷闷的说道:“我读书不好,也记得《三字经》里头有一句话是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先人对于后辈的作用如父如师,若是没有祖宗先辈们的狼子野心,也不会有后来人的滔天恶行。因果循环,莫不如是。我今日所做,也只是防患未然罢了。在豺狼还没养成的时候直接杀了他,总好过他作恶过后再去对付他。届时要付出血汗代价的人,就是我们了。我们又为什么拿别人要犯的错误来威胁自己?” “可是成事的手段千百种,你为何要选择这些最极端的呢?” “二战的时候,米国在r国扔了两个原子弹,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抵抗和气焰。所以直到百年以后,r国人对于米国依旧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儿违逆。原因为何?” 薛蟠顿了顿,开口说道:“不过是强权威慑罢了。有些时候,只有极端的手段才能叫人深刻的记住教训。知道什么叫做犯我强汉天威者,虽远必诛之。因为他们明白,若是没有充分的准备就随意叫嚣的话,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因此他们才不会动辄上蹿下跳的恶心人。我现在没有原子弹,不过鸦片的作用也不错。毕竟东瀛岛上还是有许多黄金的,若是浪费了岂不可惜?” 林墨之默然不语。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我就奇怪,你说那些大反派在主角没长成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威胁,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主角,反而等到事情不可控制的时候徒劳挽回,最后将自己逼死?” 林墨之难得幽默的笑道:“想来也是主角光环的缘故吧!” “不论什么原因。我当时就想,若是我有一天也成了反派的话,我会直接将有威胁的东西消灭。人也好,国家也好,为了让我的亲人,我的国家好好活着,幸福安泰,敌人死就死了吧。我宁愿我自己活的寂寞如雪,也不想死的轰轰烈烈。” 林墨之被薛蟠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心中某些芥蒂也随之解开。 老话有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这一代相交感情甚笃,也难免后辈起了龌龊。既然如此,何必放任不确定的因素成长起来危害自己呢? 这个时空,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炎黄子孙依然保持着天朝上国的荣耀与骄矜。他们活的**雪月,安泰富足。他们生活在自己狭小的圈子里,对于所有外界的来客还保持着些许鄙夷但十分友好的单纯态度。他们不知道,隔山片海的远处,许多国家正将革、命进行的如火如荼。那些欲壑难填的豺狼们将虎视眈眈的目光瞄准了这片乐土。这些强盗正积蓄着所有的力量,准备洗劫这传说中便是黄金的天堂。危机即刻来临,想要保持住这样的风范,总得有人要付出。 昔日地藏王菩萨发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虽然心生敬仰,大抵还是做不到的。我不愿入地狱,也不愿别人入地狱,但若是非有一人要入地狱的话……死道友不死贫道。 无量寿佛。 心结说开后,林墨之的思维立刻敏捷起来,冲着薛蟠分析道:“鸦片销售一事关乎重大,我觉得你还是和圣上商议一番再着手处理才好。毕竟这种东西是双刃剑,即便是能够伤害敌人,可若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就不好了。” 薛蟠点头应道:“这一点你说的对。我正好和你说这个事儿呢!” “怎么,你有办法了?”林墨之笑着问道。 “除了鸦片之外,我还弄出了许多烟草。我准备除了那些要报复的国家之外,其余的地方贩卖烟草。你觉得怎么样?”薛蟠笑嘻嘻的问道。 林墨之眼前一亮,开口赞道:“不错嘛,考虑的还算周全。” “那是,我这是为了报仇,可不是为了报社。”薛蟠沾沾自喜的自夸道:“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能够分清的。” 林墨之含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说话间,两人到了忠信侯府。门前两座白玉狮子面目狰狞,在檐上灯笼昏黄的灯光下映出一种莹润的光芒来,温馨自在。薛蟠回头,笑着相请道:“好久没来我家坐坐了,快些随我进去。” 林墨之摇头笑道:“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薛蟠无奈的点了点头,开口嘀咕道:“也不知你这个撰笔大臣身负何事如此繁忙,成天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林墨之不以为然的取笑道:“那我现在是鬼不成?” “林小倩?”薛蟠贼兮兮的笑道。 插科打诨林墨之从来说不过薛蟠,只得无奈的摇头认输。两人又闲话两句,这才分开。 薛蟠一路穿过大门,仪门,内院直至到了瑞荣堂。早有机敏伶俐的小丫头子进去同传了。薛蟠撩开大红猩猩毡进入花厅的时候,才发现不光是薛家夫妇和宝钗,屋里头还多了两个和他年岁相仿的一对兄妹。男的芝兰玉树,儒雅翩翩,身穿一件雨过天晴色斗锦暗纹儒服。显得身材修长,气质成熟。女的容色妍丽,天真烂漫,上身大红色撒花袄,□藕荷色花绫裙,愈发显得娇憨可爱。 瞧见薛蟠的身影,这两位立刻起身上前,躬身见礼道:“见过大堂兄。” 薛蟠定定看了半晌,猛然开口笑道:“你是薛蝌吧?” 那少年含笑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薛蟠,有点儿激动。 薛蟠一时感慨道:“几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转头又冲着那神态娇憨的少女说道:“那你一定是宝琴了吧!我记得那会儿你才五六岁,成天跟在我后头大哥哥,大哥哥的叫唤。若是不理你了还哭鼻子。一转眼都变成大姑娘了。” 少女有些羞赧的红了脸,开口嚷道:“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大哥哥取笑我。” 薛蟠嬉笑两声,环顾四下,狐疑问道:“怎么没瞧见二伯父,他没和你们一起吗?” 薛宝钗摇头笑道:“这次上京,是为了哥哥科考的事情而来。父亲年后就去海上了,并不能赶过来。” “科考?”薛蟠狐疑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薛蝌你是来参加春闱的吗?” 薛蝌失笑道:“怎么可能,我现如今连举人都不是呢!” “大哥哥难道忘了,伯父被封为忠信侯,我们薛家就不再是纯粹的皇商了,也有了科举的资格。我哥哥一向喜爱读书,就和父亲商量着准备科考,年一过就上京来了。”薛宝琴说到这里,回头冲着薛之章说道:“父亲的意思是,京里有学问的大儒多,看看大伯能不能帮忙给哥哥找一个学识渊博的先生。修金绝对不成问题。” 薛之章闻言,沉吟片刻,颔首说道:“这请先生是个很的事儿。若是贤侄和侄女儿不急的话,容我慢慢挑选。” “急倒是不急,只是叨扰伯父了。”薛蝌两兄妹立刻欠身谢道。 一旁的薛夫人慈笑道:“不妨事儿。你们就踏实在这里住着,什么都不用管了。” “多谢伯娘。”薛蝌两兄妹再次谢道。 一旁薛蟠咦了一声,开口建议道:“要不让薛蝌去太白书院读书吧!薛蝌底子薄,正好系统的学习一下,且太白书院里面人才众多,薛蝌也好进去扩展一下人脉才是。” 所谓太白书院,则是太白诗会开办的一所私塾。当中进学的学生俱都是天资聪颖,勤学刻苦的少年才俊。每届科举中举者十之□。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如此名校,薛蝌自然也听说过。当即患得患失的接口道:“若是能进太白书院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天性鲁钝,底子又薄,只怕人家看不上我才是。” 薛之章含笑说道:“这倒也无妨。太白诗会的会长就是你大堂兄的**庄先生。让你大堂兄和庄先生说说,大不了让你先去旁听,等考核过关后再收为正式学员也无不可。左右我们进去是为了读书,增进学识才是最的。” 薛蝌兴奋的点了点头,当即起身朝着薛蟠长鞠一躬,大礼拜道:“那就麻烦大哥哥了。” 薛蟠连忙将人扶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倒出功夫来,又问道:“那怎么不见二伯娘?按理说二伯父不能跟着过来打点,二伯娘也该跟着上京,怎么让你们两兄妹自己过来了?” 薛蝌两个相视一眼,惴惴的说道:“妈在金陵老宅打理家事。她说我们两个上京是来大伯父家,又不是旁人家,她说她放心得紧。还让我们给大伯父大伯娘请安问好。” 众人听着心下狐疑。不过这毕竟还是旁人自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插嘴。薛夫人一旁笑道:“我们都好,都好。她伯娘身上也好?” “母亲也很好……” 一旁宝钗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薛蟠面前笑道:“宁国府下了请柬邀我们明日过去吃茶,哥哥一起过去吗?” 薛蟠摇头笑道:“不行,我这两日很忙。估计万寿节之前都闲不下来了。” 薛宝钗轻叹道:“哥哥也开始办差了。只是办差劳苦,哥哥仔细着身体才是。” “放心吧!”薛蟠拍了拍胸脯说道:“哥哥身体好着呢。而且我现在做的事情贴金了说是办差,实在说还是瞎胡闹的多。我玩儿的开心着呢,一点儿也不觉得乏累。” 薛宝钗闻言笑道:“哥哥开心就好。” 又闲话几句后,薛夫人开始张罗着给薛蝌兄妹收拾住处。原本想将府中东南向的菡萏阁收整出来给两兄妹住,岂料薛宝琴天真烂漫,从小又爱粘着宝钗,竟吵着非要和宝钗一起住。薛夫人无法,只得将宝琴的行礼和丫鬟送去了梧桐苑。 如此一来,薛蝌也顺势说要和薛蟠住在一起。众人想着兴许薛蝌过些日子就要去太白书院读书了,而且一个人住着实有些冷僻,遂也就同意了。 薛蟠带着薛蝌回了温柔乡,刚要吩咐红袖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薛蝌居住,就见薛蝌轻轻拽了拽薛蟠的衣袖,神秘兮兮的说道:“哥哥可有安静点儿的去处,父亲叫我带了些东西给您。“ 薛蟠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打量薛蝌半晌,这才笑道:“那就来我书房吧!什么东西,还弄得神秘兮兮的。” 两人鱼贯进了书房,屏退众人之后。薛蝌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放到桌面摊开。薛蟠低头看了,挑眉说道:“万国坤舆图,这东西我家也有啊!二伯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就是这个?” 薛蝌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哥哥,你看这里。” 语毕,伸手指向图中一片浩荡的汪洋,一脸激动的说道:“父亲说,万国坤舆图中大部分地区都有人烟领土的痕迹。可唯独这一片汪洋上是一片空白。父亲行走海外多年,也见识了不少异域风情。听说西洋那边现在正流行海上探险呢!父亲想去这片地方走走,若是真的有未被发现的领土……那可是盖世功劳啊!到时候别说封侯了,即便是挣个异姓王也指日可待。” 薛蟠看着薛蝌指处理应是大洋洲的空白位置险些被口水呛到。他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说二伯这次出海,并不是寻常贸易,而是探险航行去了?” “可不是嘛!为了这日,父亲可是准备了好久呢!”薛蝌说着,刻意压低了音量道:“父亲让我和你说,现如今新皇登基,然则上皇余威不减。除非圣上能创造出抵得上上皇的盖世功勋,否则的话,即便是坐上那龙椅,也不过是牵线的木偶罢了。咱们薛家因从龙封侯,和新皇的关系就是一荣俱荣的了。只有圣上权柄大了,咱们薛家才好行事。若是这次咱们真的成功了……试想一下,什么功劳比开阔疆土还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0118:08:28 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猫爪的地雷,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支持某八的亲们 q(s3t)r 还有一张嗷呜 某八是个勤奋的八,码字好累,先不捉虫了qaq 75、皇商 75、皇商 第七十五章功名利诱铤而走险各方思量行事周全 薛蟠看着薛蝌因为兴奋而稍显扭曲的清秀面孔,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开口问道:“二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过去了?你可知海上风险多大,若是出了个万一可怎么办?咱们薛家的荣宠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好好享受就是,又何必再冒险?什么荣耀功劳能比人命还大,我就这么一个二伯,要是真出了点儿事,那才叫得不偿失。” 薛蝌感动的看着薛蟠,连连点头道:“怪不得父亲之前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肯定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反对他的做法。可是大哥哥你可知道,自从你八岁那年和我们说起这西洋外域的事儿,不论是父亲还是我都已经有了主意。薛家因为从龙的缘故得以封侯,甚至薛家上下八房都有了科举的资格。但这还不够――” 薛蝌仿佛想到了什么,呼吸渐渐加重。“咱们商户封侯是多么不容易,自祖上起付出了那么多银钱连个响声都没有,可见天家情意之薄。大伯支持四皇子夺嫡,倾族之力,现如今才算是风光起来。可即便如此,整个薛家也只有大伯一人是官身。其余世家林立,或寒门结派,我薛家一届商户在朝中并无守望相助之势力。现在新皇刚刚即位,还看不出什么来。可长此以往,薛家必定势单力薄。到时候能为圣上所办之事也就有限了……” 薛蟠听到这里,皱眉反驳道:“四爷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们无干,总归我们不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才是。”薛蝌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哥还记得我小的时候你给我将的故事吗?” 薛蟠挑眉,不可置否。 “大哥哥你说在夷人成立的国家中,有许多海上的探险家因为发现了前所未有的领土被他们的国主封为侯爵……要说这海上贸易,咱们薛家敢称第二的话谁人敢认第一?”薛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薛蟠,轻声畅想道:“此番功成,爹爹必然会得封赏,到时候若有能力进了朝廷,也算是帮得上大伯了。而且从去岁开始,咱们在金陵也开办了族学,请了最有名望的先生来给薛家子弟讲书。不过寒窗十载的功夫,薛家进入朝廷的新鲜血脉会越来越多……如此一来,我们薛家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 薛蟠沉默半晌,叹息说道:“不论怎么说,我总觉得人命最。二伯即便是想要探险,随便派个管事就可以了,何必亲自上阵呢?” “大哥哥有句话说的好,你想成就一番前所未有的大事业,就必须去做一些你从未做过的事情。”薛蝌一脸崇拜的看着薛蟠,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考科举是这样,爹爹去海上探险自然也是这样。” 感受到薛蝌一往无前的气势。薛蟠纠结半晌,终究说道:“罢了,罢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才来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样呢?只是二伯叫你拿了一张地图巴巴儿地来找我,总归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的。你快些说吧,好歹叫我安心一些。” 薛蝌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轻声说道:“大哥哥放心,此番动作父亲也是准备了六七年才真正动手的。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且父亲说了,若无意外的话,他两年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只是海上风浪父亲并不怕,怕的却是包藏祸心的人。” 说到这里,薛蝌从怀中掏出另一张丝帛,压低了嗓音说道:“父亲说他会按着这条航线前进。他虽然将薛家的私兵大半带走,可与沿途不计其数的海盗来说,还是单薄了些。虽然父亲所用的炮船都是最好的,好虎架不住群狼。哥哥若是能劝动圣上出动水师保驾护航……那是再好不过了。” “水师?”薛蟠沉吟半日,开口说道:“朝中军权大部分掌握在上皇手中,若是上皇得知这事儿未必开怀。只怕他不但不帮忙,若是从中作梗就不好了。” 薛蝌这才有些急切的问道:“那怎么办?” 薛蟠恶狠狠的瞪了薛蝌一眼,开口说道:“这功夫着急了,当初怎么不想着和我商量商量。” “一来怕你不同意,二来怕你去和大伯告状……要是让大伯知道了,这事儿一准儿就没戏了。”薛蝌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赧然笑道:“其实我父亲现在就在琉球一带休整,若是实在借不出水师的话……父亲转道去波斯也行。” 薛蟠被噎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没好气儿的斥道:“你刚才说的这般轰轰烈烈,原来也不过是银样j枪头。浪费我感情呢你是。” “不是,有勇有谋方成大业。”薛蝌嘻嘻笑道:“这不是多方面考虑嘛!虽然说我薛家现在势单力薄了一些,但老话儿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那个……量力而为,因时造势才是正经的。” “有意思吗?”薛蟠翻了翻白眼,切了好几声。这才不甘不愿的说道:“要说水师的话,我记得四爷和我说过,东平郡王手上的东南水师正好到了巡边的日子。我明日就进宫和四爷商量,若是可以的话,看看能不能从东南水师上想想办法。” 薛蝌闻言大喜,立刻笑道:“你放心,这些水师算是我们借用的。会按日子付给他们粮饷,炮船火器我们手上的也是最好的。只要有人,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问题。” “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靠谱。大洋洲距离我们这么远――” “什么大洋洲?”薛蝌狐疑问道。 “啊?”薛蟠心下一惊,故作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吧?” “你刚才明明说――” “你听岔了。”薛蟠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我今儿本来就挺累的,何况你刚刚过来,想必也风尘仆仆的不舒服。我也不和你多话了。赶紧梳洗梳洗**睡觉吧!我明儿还得进宫给你问水师的事儿呢!” 一番打岔终于让薛蝌忘了之前的“大洋洲”。 盥洗已毕,众人**睡觉,自然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蟠惦记着二伯的嘱托,很早就起来了。梳洗过后,一旁侍候穿衣的红袖笑道:“大爷有一阵子没有赖床了呢!这阵子勤快得紧,我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谁说不是呢!”薛蟠叹息道:“原本以为今儿能好好睡一觉,偏他又来给我出了这么一遭难题。别说早起了,我昨儿晚上几乎就没怎么睡。” “他?”红袖歪了歪臻首,一脸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薛蟠摇了摇头,乖乖的站着任由红袖给他绑了腰带,又挂了琳琅满目的香包玉坠璎珞子,直打扮的和画上的招财童子似的。 添香从箱笼里翻出一件簇新的秋香色羽纱面白狐狸皮里的斗篷作势欲给薛蟠披上。薛蟠伸手挡了一下,后退一步道:“这都春天了哪里冷到这个地步。你找件儿轻薄点儿的斗篷给我穿上就是。” 添香含笑劝道:“虽然是入了春,但早晚风紧天凉,是最容易伤寒的时节。大爷穿的厚重一些,即便是热了也热不到哪里去。若是冷了,岂不是更不好?” 薛蟠摇头,执意不许道:“不行,这个狐狸毛的太厚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儿来。你还是换个轻便些的吧!” 一旁的红袖抬头看了看天色,冲着添香道:“左右大爷是坐马车进宫,到了宫中还能没有银丝碳不成?你就依了大爷的话,换一件儿轻薄些的就是。” 添香皱眉说道:“你就知道依着他。看这天色今儿恐怕又要下雪的。大爷现在在外面一跑就是一整天,万一冷了怎么办?” “这……”红袖闻言,也有些为难了。 “外面天气那么好,再说现如今都入了春,怎么可能下雪。”薛蟠摆手说道:“上次那件儿新做的青肷披风我还没穿过,就穿那个吧!” “那件儿是不是有点薄――” 红袖看着薛蟠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只得讪讪的住了嘴。进屋从箱笼里头翻出青肷披风来给薛蟠穿上。末了,还不放心的嘱咐道:“我将这件儿秋香色羽纱面白狐狸皮里的斗篷给大爷包好放在马车里,大爷若是冷了就赶紧换上啊。” 薛蟠连连点头,脚步不停的出了温柔乡。 一路无话,进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徒臻刚刚下朝。瞧着薛蟠这般积极的模样,徒臻不由得挑眉问道:“难得你今儿没懒床,可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薛蟠嘿嘿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四爷也。” 徒臻霎时间无语,叹息说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你又何必这么诚实?” 薛蟠上前,谄媚的接过戴权手中的茶盘递到徒臻面前,柔声说道:“圣上请喝茶。” 徒臻瞥了薛蟠一眼,似笑非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真是有个难题,只有圣上才能帮忙解决的。”待徒臻接过茶盏之后,薛蟠立刻绕到徒臻身后给他捏起双肩。一边奉承道:“圣上英明神武,自然万事无阻。我不过是升斗小民,行事步步艰难也是意料之中的。” “你还步步艰难?”徒臻失笑出声,伸手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只觉指尖一片滑腻丝柔。“你若是还艰难的话旁人恐怕都活不成了。” “如今顺风顺水也都是托了圣上的鸿福。要不然谁搭理我这个粗鄙商户呢!”薛蟠笑着接口说道。 徒臻唇边弧度微微一凝,沉声问道:“有人说你什么了?” “那倒没有,只是请求圣上救人一命。”薛蟠整理一番思绪,将二伯准备探险大洋洲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圣上不帮忙的话,我二伯性命堪忧了。” 徒臻沉默半晌,动容道:“你说的那一片广袤**一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薛蟠连连点头道:“我发誓,骗人的是小狗。” “若是真的,就不能用东南水师了。”徒臻若有所思的说道。 “为什么?”薛蟠狐疑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东平郡王是异姓王。”徒臻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然后安慰道:“这件事情交给朕处理,你就不必担心了。” “哦。”薛蟠呆呆的应了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宣纸递给徒臻。上面记载的都是薛蟠和二伯的联络方式。毕竟琉球一带也不小,若是没有章法的话找人也要很长时间的。 徒臻接过宣纸,刚刚看了两眼,又听薛蟠说道:“还有一个事儿要告知圣上……” 徒臻脸色一黑,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开口问道:“又有什么事儿?” 于是薛蟠提心吊胆的将鸦片一事和盘托出。 这回徒臻并没有立刻应下。他浓眉紧锁,沉思半晌,方才开口道:“你所说的鸦片当然有如此威力?” 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开口补充道:“我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倾销鸦片,只有一部分我看不顺眼的才……” “这件事情不必大张旗鼓。正如你刚才说的,还是秘密进行的好。”徒臻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将鸦片的提炼方法写下来吧。” “啊?”薛蟠抬头看着徒臻,一脸茫然。 “既然鸦片危害甚大,不能让百姓知晓。索性连制作鸦片的事儿也不在大雍朝就好了。”徒臻看着一脸懵懂的薛蟠解释道:“左右我们再琉球也有……就将这鸦片以海盗销赃的形式贩卖给夷人就行了。到时候有什么差池,自然与我大雍朝无干。” 此话一经出口,薛蟠看着徒臻的眼光已经不足以用敬仰二字来描述了。 …… 办完了鸦片以及关乎二伯性命和荣宠的大事儿,薛蟠霎时间轻松许多。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的矮炕上,歪身躺了下去。热乎乎的温度顺着褥子传递过来,薛蟠享受的眯了眯眼睛,脱下外套缩进炕上,顺便将外套盖在身上。头枕着金黄蟠龙软引枕,神情惬意的说道:“还是圣上的被窝最暖和。” 对于薛蟠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做法,徒臻习惯无比。只是听着薛蟠刚才的话,不知怎么心神一荡。竟然放下手上的奏折踱步到薛蟠面前,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往里躺着,让朕也舒服舒服。” 薛蟠哼唧两声,往里头挪了挪。徒臻顺势脱靴上炕,歪在薛蟠身边。果然觉得暖和很多。 徒臻不由得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吩咐旁边侍候的戴权道:“将奏折朱笔搬到这边来。朕今日在此批阅。” 戴权躬身应了,立刻带人将奏折挪了过来。瞧见炕上歪着的薛蟠,戴权眨了眨眼睛,又吩咐宫女端了两叠糕点和一杯牛乳过来。 薛蟠见到吃食不由得眼前一亮。徒臻淡然吩咐道:“吃东西仔细些,别弄到奏折上。” 薛蟠点了点头,戴权立刻有眼力见儿的端了一个黑漆刻金祥云图纹梅花式样的小几放在炕上。薛蟠将已经吃的差不多的两小碟糕点和牛乳挪到小几上,冲着戴权轻声谢道:“麻烦公公了。” 戴权躬身,也轻轻的回道:“不敢,小侯爷若是觉得不够,奴才再去拿两盘可好?” 徒臻淡淡瞥了戴权一眼。戴权神色一凛,立刻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徒臻回头冲着薛蟠温颜笑道:“御膳房新鼓捣一些时令糕点,倒是绵软甜腻。你若是喜欢这口味,我让他们呈上一些可好?” “糕点就算了,甜甜蜜蜜的味道都差不多。只是上次蒙古进献的的牛肉干我很爱吃……” 徒臻立刻吩咐道:“再上两盘牛肉干。” 戴权面色恭谨的应了。转身出去的时候,内牛满面的检讨道:“果然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我欺。” 不过片刻,戴权捧着一碟牛肉干进来。刚刚放到薛蟠面前的小几上,就听徒臻吩咐道:“蟠儿不爱喝牛乳,你将奶茶粉冲一盏给他。” 戴权立刻应了。 薛蟠一边嚼着劲道的牛肉干一边口齿不清的谢道:“多谢圣上。” 徒臻回头,看着嘴角都是奶渍和点心渣滓的薛蟠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掏出怀中的锦帕为薛蟠擦脸,一边柔声说道:“转过年就十五了,怎么看起来和暄儿差不多的样子。”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下一秒,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感冒,擤鼻涕头晕目眩,居然还坚持二更 某八真真是个勤劳滴八 嘎嘎~~~ 76皇商 第七十六章情意绵绵薛蟠调笑东平王府美人铺路 一个吻,细碎而零落。如同初春下的第一场雨,点点落在唇瓣上。有种温热柔软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沾半点情、色,很温柔,很纯粹。 薛蟠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徒臻睁眼,看着薛蟠等着一双明亮清澈的杏眼直直的看着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四爷笑什么?”薛蟠有些狐疑的歪了歪脑袋。 “没什么,心情愉悦便朗笑出声。”徒臻面色一振,十分轻松的笑道。 薛蟠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回味片刻,有些嫌弃的说道:“四爷,你的吻功太差了。” 徒臻面色一黑,恨恨的看着薛蟠,倾身压下,将嘴唇凑到薛蟠的耳边,阴测测的问道:“你说什么?” 湿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有种痒痒的感觉。薛蟠下意识缩了缩脖颈,讪笑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哼!”徒臻从鼻子中逼出一道哼声,缓缓起身。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戴权捧着一盏奶茶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薛蟠顺势起身,开口笑道:“多谢戴公公。” 戴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眉敛目的微微欠身,然后静静的退下了。 薛蟠回头,正好撞上徒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端起奶茶一饮而尽。 甜腻醇香,柔顺丝滑的感觉霎时间弥漫在口腔中,薛蟠享受的微眯了眼睛。身体下意识蜷缩在锦被中,整体看来就像一只刚刚吃饱餍足了的小猫儿,正开始打盹儿眯觉的样子。 徒臻眼中闪过一抹温和的笑意,也不理会薛蟠,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批阅奏折。午后的阳光顺着玻璃窗倾洒下来,有种和煦温柔的错觉。薛蟠本来是躲避徒臻的作相,如今倒真的有些昏昏欲睡了。眼眉饧涩的打了一声哈欠,身子拱了拱找出最舒服的位置。不过片刻,呼吸便均匀清浅起来。 一觉醒来,已然是华灯初上的时辰。徒臻早就下了暖炕,暖阁里空荡荡的,光线阴暗。 薛蟠伸了个懒腰,趿着鞋走出暖阁,果然看见徒臻伏案桌前,朱笔玉批,不过看的好像不是奏折了。 听到声响,徒臻抬头。看着薛蟠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轻声斥道:“真是猪。” 对于徒臻的口是心非和毒舌傲娇,已经习惯的薛蟠表示满不在乎。仿佛没听见一般走到徒臻面前,躬身拜道:“回禀陛下,时候不早,微臣应该出宫了。” “急什么,你刚醒过来,贸贸然的出去,仔细闪了身子。”徒臻随口说道:“再坐一会子散散热气,等彻底醒过来再家去吧!” 薛蟠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在一旁,尽量将动作放轻不要打扰到徒臻。看了一会子,薛蟠有些无聊的说道:“圣上每日废寝忘食的工作,一点儿休闲的时间都没有,难道不觉得乏累无聊吗?”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好整以暇的说道:“难道所有人都得和你一样见天儿的琢磨着怎么惹祸才好?” “那倒也不是,”薛蟠搔了搔脑袋笑道:“总得劳逸结合吧!人若是把自己逼成了只会工作的机器,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机器?”徒臻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抬头问道:“什么是机器?” 薛蟠一时语噎,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是我看西洋人的书里看到的。说是他们国家的百姓发明出一种东西来,能够每天每夜不停的工作。非常节省人力。” 徒臻闻言,凝神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难道夷人的手段果真比我大雍朝进步许多吗?” “要说礼乐教化方面是肯定不行的,可要说格物一事,已经远超我朝了。”薛蟠顿了顿,开口补充道:“比如说他们建造出来的海船火炮,船身吃水重量,航行距离和火炮的射程就超出我们许多了。” 徒臻微沉着脸,端起桌案上刚刚泡好的西湖龙井啜了一口。 薛蟠窥了一些徒臻的脸色,继续说道:“其实前朝永乐年间,太监郑和七下西洋,他们用的海船应该也不错。只不过后来朝政变幻,造船图纸被封,造船工匠们才无法制作出远航的海船。可见我泱泱天朝,奇能异士不计其数。只要朝廷鼓励格物的话,不过数载,我大雍朝在格物一事上定然独霸天下。” 徒臻沉吟半晌,默然不语。 薛蟠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比如制作火筒枪炮一事,我就听说过有一个人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很是擅长。只不过……” 徒臻心中一动,沉声问道:“你是说罗新?” 薛蟠点了点头,屏息凝神的看着徒臻。 “可是这个人已经被父皇贬为庶民流放云南了。”徒臻皱眉,淡淡的说道。 “只是流放了,又不是死了。”薛蟠小心翼翼地嘀咕一句。 徒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细细打量薛蟠半晌,开口吩咐道:“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那罗新……” “朕自有分寸。”徒臻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转而撵人道:“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出宫?” 薛蟠摸了摸鼻子,伸手从桌案上端放着的白玉雕龙笔筒中抽出一支狼毫笔,又拽过一张宣纸,沾了一些笔墨写了几个字,然后将宣纸拿起吹干,一脸贼兮兮的递到了徒臻面前。 徒臻接过来一扫而过。半日,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薛蟠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可千万要保密哦,除了圣上我都没告诉别人。” 徒臻轻轻勾了勾嘴角,伸手打了薛蟠一个爆栗,口中轻斥道:“鬼鬼祟祟的,不成体统。” 薛蟠有些憋屈的撇了撇嘴,甩甩袖子打千儿道:“微臣告退。” 出宫门的时候也就是夕阳西陲,天色将晚。薛蟠在招财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刚刚坐好,就听外头招财问道:“今日大爷出来的尚早,恐怕老爷、夫人在宁国府赴宴还没回来。大爷是直接回府还是……” 薛蟠沉吟片刻,突然开口叹道:“春闱结束了吧,也不知道宝玉这次考得怎么样?我听说往年好多举子出了考场就昏迷的呢!” “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三场,每场三天,一共是九天。今天都十八了,岂不是说甄家大爷昨天就出来了?不过不论考成什么样子,这人总归是熬得不成形状了。大爷可是想念甄家大爷了?”招财说着,伸手将马车上的玻璃门锁紧,又将厚重的帘子挡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喊道:“可是要去东平郡王府?” 薛蟠不假思索的接口说道:“正是如此,就去东平郡王府吧。” 古时登门造访都是需要提前下拜帖的,要给主人家提前准备的时间。若是唐突造访就成了不速之客。此时,贸贸然前去东平郡王府的薛蟠就成了不速之客。 好在东平郡王熟知薛蟠的个性为人最是不拘礼数的。倒也没有见怪。在花厅接待了一会子,说了几句闲话,就派总管将人送到了甄宝玉所住的听歌小榭。 这是薛蟠在和南安郡王府大战之后第一次登东平郡王府的大门。和上次规矩中带着两分不屑的态度不同,此番前来,东平郡王府的下人俱都是兢兢业业,恭谨到了极致。嘘寒问暖,言语热络的态度让薛蟠十分不适。 这种情况,直到他在内室看到了卧床不起的甄宝玉才稍稍好些。 “你怎么过来了?”甄宝玉撑起身子靠在床脚,苍白的面容浮起一丝笑容来。 薛蟠两步走到床前,顺势将一个软枕垫在甄宝玉身下让他舒服靠着,这才开口笑道:“我怎么不能来?” “我愿以为那次事后,依你的脾气是断然不会再来看人脸色的了。还想着等我缓过来了去你府上看看你呢!谁承想你竟然过来了。”甄宝玉说着,冲着一旁站立的丫鬟吩咐道:“将格子里的奶茶粉冲一盏给他,他就爱喝甜的。” 那个丫鬟微微欠身应了,低头走了出去。 甄宝玉笑着说道:“快坐下,咱们说会子话。有一阵子没瞧见你了,听外面说的风风雨雨。怎么,你还包揽了上皇万寿节余庆一事?” “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奉旨张罗两出戏罢了。一出就是荣国府元宵节时候说过的《倩女幽魂》,另一出目前还是保密的。”薛蟠直接坐在床边,拍拍甄宝玉盖在锦被下的大腿道:“往里让让。” 甄宝玉依言往里挪了挪,这才似笑非笑的接口道:“什么东西还要保密,连我也不能说?” “其实也用不着如此作态,不过是个噱头罢了。”薛蟠说着,俯身凑到甄宝玉耳边悄声道:“不过是拍马屁的东西。看一次还觉得好玩儿,说出来就没劲了。” “单单只是怕马屁,没这么简单吧?”甄宝玉挑眉问道。 薛蟠嘿嘿一笑,直接将夜总会之事叨咕给甄宝玉听。 “我就知道,以你的钻营性子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什么时候做过赔本赚吆喝的事情?”甄宝玉好笑的说道:“如今看来,你的胆子倒也愈发大了。竟然连上皇的注意都敢打。” “一出歌舞,他看得欢快,我赚的开心,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适才泡茶的小丫头子端了一个黑漆茶盘过来,薛蟠将雨过天晴色的茶盏接过来抿了一口,出声说道:“你这里怎么还是原味儿的?今年年初福源馆出了不少新鲜口味,诸如棠梨,草莓,苹果,橙子等等,明日我派人给你送过来一些。” 甄宝玉无奈的摇头叹道:“你来我家做客,吃杯茶都这么挑剔。真真是个恶客。” “说谁是恶客呢?” 薛蟠两个回头,但见一个身裹绫罗好似神仙妃子的美貌少妇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头上挽着一个时下妇人常疏的仙桃髻,乌黑浓密的头发愈发显得人面桃花,斜斜插着一支赤金凤凰镶珠鸾掐丝缀雕步摇头钗,额间坠着雨滴状的朱红色西洋宝石,用足金的材料雕成花纹繁复的链子串着,明晃晃的,愈发衬得眸如秋水。身上穿着一套大红色的宫装,料子是最上乘的蜀锦,衣服上绣着的蔷薇盘藤是用金线勾勒的。单看这通身的气派,虽然几个月未见,但这位东平郡王侧妃的日子却是越过越红火了。 薛蟠起身见礼道:“见过侧妃娘娘。” 甄侧妃满脸宠溺的拍了拍薛蟠的脑袋,笑着说道:“怎么说的这么生疏,以前不是总叫我大姐姐的吗?” 薛蟠嘿嘿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甄侧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阵子过的越发风光得意,归根结底和薛蟠大闹南安郡王府的事情是分不开的。也好让那起子势力的小人看看清楚,她甄家虽然远在江南,身份也没有异姓王嫡女高贵。但也不是任人欺凌,说三道四的软柿子。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身份高贵又能怎么样?做女人的唯一的手段和凭借就是将自己的男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东平郡王妃仗着自己出身好连个女人应该尽的义务都做不到。甚至将东平郡王逼得连她的房门都不进。这样的女人甄婉根本就没放在眼中,多早晚就让她…… 甄婉眨了眨眼睛,将心中思绪细细掩盖后,莲步轻移至甄宝玉床前,柔声问道:“今儿觉得怎么样了?你可不知,昨儿出了考场就昏了将姐姐吓成什么样子。” 薛蟠听到这里,嗤笑一声。 甄宝玉瞪了他一眼,开口回道:“姐姐放心,我已经没事儿了。” “这么脆弱的小身板,倒应该好好锻炼一番。免得将来入朝做官也被政务压得昏过来昏过去的。”薛蟠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甄宝玉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身体再差,也比你这个晕血的强多了。” “……”薛蟠一时语噎,半晌,恨恨说道:“算你狠。” 甄侧妃在一旁瞧得轻快无比,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由得沉下思绪回忆起来。 “什么时候放榜?”薛蟠说着,伸手拔了一个橘子递给甄宝玉。这都是去岁进贡后王府搁在地窖中用冰水镇着的橘子。吃起来的味道虽然比时令橘子稍差一些,但初春刚至,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这种橘子也不是寻常人能吃得到的。 甄侧妃最受东平郡王宠爱,因此她的吃穿用度在王府当中自然是最好的。甄宝玉是甄侧妃的弟弟,自然也在照顾当中。 只有薛蟠的嘴向来刁钻,吃了一瓣就放下了。将剩下的橘子不动声色的喂到甄宝玉口中。看在甄侧妃眼中,自然欣慰这两个小兄弟的交情笃厚,心念微转,暗暗的计划起来。 “蟠儿有阵子没过来了,都在忙些什么?”甄侧妃笑眯眯的问道。 “张罗歌舞剧啊!”薛蟠想也没想,直接开口答道。 甄侧妃不动声色的问道:“就是元宵节那阵子传的风风火火的《倩女幽魂》吧!只羡鸳鸯不羡仙,可不知勾了多少闺阁少女的魂儿去。风度翩翩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果然是名不虚传。” 薛蟠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墨汁儿别的不成,出风头觅红颜知己的事儿最擅长不过了。” 甄侧妃话锋一转,开口赞道:“不过蟠儿的故事讲得也好。若是没有这故事,诗句虽然缠绵悱恻,到底失了三分意味。不过光有故事没有诗句的话,那种荡气回肠的至死不渝也少了几丝回味。总归两两相映,再没比这更贴切的了。” “万寿节上要演的就是这个,希望他们能弄好吧!”薛蟠接口道。 “我真是等得迫不及待了。”甄侧妃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现在编排剧目可有空暇?” 薛蟠扬眉问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说宝玉这一年来为了准备春闱的事儿,几乎没出去逛逛。也就是年节下去了一趟荣国府和你们府上。我寻思着左右春闱也过了,好歹让他寻个乐事做,别整日里呆在房中憋闷坏了。” 薛蟠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笑道:“他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和我一起去张罗歌舞剧吧!” 甄侧妃一脸迟疑的说道:“那样好吗?” “除非他自己觉得歌舞一事乃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薛蟠笑道。 “怎么会呢,你和宝玉从小一块长大,自然知道宝玉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两年收整了心思还算像个人样,之前的混世魔王,让我想着都头疼。这么混账魔物,难得他从小到大只听你一个人的话。”甄侧妃宠爱的看了甄宝玉一眼,开口笑道:“整日里就是你的小跟班,只要你乐意他去你那儿逛逛,他岂会有半点儿不赞同的。” 甄宝玉也苍白着脸笑道:“好久没和你一起混玩了,只怕你觉得我跟不上,愈发生疏我了。” “这种算话若是甄姐姐说的也就罢了,亏你也能说得出口。”薛蟠翻了翻白眼,好笑的说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从明日起就搬到我那儿去,和我一起当个导演。左右五爷和六爷从明儿起也过去了,正好给你引见引见。” 还没等甄宝玉接口,甄侧妃听得心中一动,立刻问道:“可是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两个?” 薛蟠诧异的看了甄侧妃一眼,没想到她的脑筋转的倒是挺快的。 当即颔首说道:“不错,正是他们。” 甄侧妃闻言,开口笑道:“这可是正经的皇子皇孙呢。宝玉你明日说话可要小心,仔细别唐突了贵人才好。”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别唐突了谁?” 众人回头,只见一身石青武服,头上束冠的东平郡王负手进来。开口笑道:“留言呢?长评呢?好容易才等到我出场一回,大家都潜水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都想念我的卖萌了吧 既然如此,来吧~~~~ 77皇商 第七十七章小道消息扑朔迷离 众人回头,只见一身石青武服,头上束冠的东平郡王负手进来。开口笑道:“怎么一会子不见,我们家的宝玉竟要唐突贵人了不成?” 众人立刻起身与东平郡王厮见。甄侧妃温婉笑道:“那倒不是,和蟠儿说着玩儿的。王爷这是刚从练武场回来?” “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一日偷懒,骨头就变酥了。不过……”东平郡王说着,伸手搂住甄侧妃柔软的腰肢调笑道:“即便是整日习武,本王见到爱妃也会酥了骨头。” “王爷。”甄侧妃娇嗔一句,一只粉拳轻轻锤了东平郡王宽厚的胸膛,不依道:“还有别人呢!” “你们继续,可以当做我们不存在。”薛蟠立刻接口说道。 甄侧妃瞪了薛蟠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离开东平郡王的禁锢,转身吩咐道:“泡一盏酽的茶来。” 薛蟠两人但笑不语,只是贼兮兮的看着。 看了一会儿,甄侧妃率先顶不住的啐了一口,提着裙摆转身去了。 “天色渐晚,贱妾去张罗晚膳。” 室内霎时间只剩下三个男人。东平郡王挥挥手屏退了一屋子丫鬟,开口冲着薛蟠说道:“你最近很忙,巴着圣上愈发荣宠了。” 用的是陈述句,言语间有种不容忽视的强悍气场。似笑非笑的,仿佛是两个亲近之人的相互调笑,又好像是已有所致的不满谴责。薛蟠看着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东平郡王,挑了挑眉,狐疑问道:“我为什么有种被雄性生物挑衅了的错觉,王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还是吃错药了? 东平郡王脸色一黑,好容易蓄势的气场烟消云散。 甄宝玉在一旁闷笑一声,连忙抓起被子装睡。眼睛时不时掀开一条小缝窥伺着。东平郡王恶狠狠的瞪了甄宝玉一眼,闷声说道:“刚刚接到消息,本王今年的巡边之责被圣上罢免了。” 薛蟠心下一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东平郡王眼珠子一瞪,看着薛蟠说道:“昨日圣上还将我叫进宫中商讨巡边一事,今日就传出要罢免我巡边之责的消息。前前后后只有你进宫和圣上密谈几个时辰……你究竟和圣上说什么了?” 薛蟠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刚刚从宫里头出来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宫里头的消息?” 东平郡王被问的一时无话。他适才光急着质问薛蟠,却忘了自己得到消息的来源本就谈不上光明正大。 薛蟠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好整以暇的说道:“你在宫里头安排内奸了?” 东平郡王心下一惊,下意识反驳道:“信口胡言。本王对圣上忠心耿耿,岂会做这种鬼祟之事。” 薛蟠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回道:“这件事情和忠心不忠心挂不上钩。兵家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听见薛蟠这么说,东平郡王微微松了口气。却听薛蟠继续说道:“可是王爷身为异姓王,却对宫中的情况如此了解。只怕……” 东平郡王面无表情,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因为甄家兄妹的缘故,他隐隐将薛蟠当做了自己人,甚至隐隐将薛家当成江南甄家一类,全然忘了薛家现在的身份。这才会导致他做事不太细心,刚刚听到宫里头传来的消息,下意识就过来质问了。却没想到,薛蟠和甄宝玉的关系再好,四大家族再是同气连枝,薛家的身份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薛蟠可不知道东平郡王心中千回百转的思量。对于朝臣掌握宫中讯息这件事儿,薛蟠一直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何况徒臻真正的秘密也不会让他人知道。至于东平郡王现如今得到的消息…… 薛蟠几乎可以肯定,八成是徒臻故意透露给东平郡王的。只是徒臻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薛蟠现在还猜不出来。更猜不出来的是徒臻究竟是早有想法,还是得知他出宫后直接到了东平郡王府之后的临时起意。亦或者此事根本和徒臻无关,是其他人准备搅混了水…… 可是那其他人就知道徒臻和薛蟠在暖阁中的谈话了? 因为不能确定事实到底如何,所以薛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心中掂量片刻。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得到的消息是什么样的?” 东平郡王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心绪,这才轻声回道:“本王关心的倒是你在乾清宫和圣上说了什么?” 贩卖鸦片和寻找新大陆的事情是绝对的机密,薛蟠连薛之章都没告诉,更不可能告诉东平郡王。当即笑着打哈哈道:“我去乾清宫能有什么事儿,左不过是万寿节献礼的问题罢了。怎么能和王爷的事情牵扯上。” “是吗?”东平郡王半信半疑,不过依照他的讯息来分析,也着实猜不到自己的职位调换和薛蟠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沉吟片刻,又问道:“不过是两出新戏罢了,有什么必要让你进宫叨扰圣上?” 这话问的就有些无理了,好在薛蟠不以为意,当即轻轻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所谓情意,都是处出来的。无论是君臣之情还是亲友之情,没有互动就没有亲密友好。我时常晃在圣上面前,不过是让他记得有我这么个人罢了。” 这话说的虽然浅薄势力,但也确实是那么个理。东平郡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他不说话了,反倒是薛蟠开始发问。“你今儿晚上得到的消息又是什么样的?” 东平郡王刻意在甄宝玉面前质问薛蟠,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薛蟠顾念着同气连枝的情意不要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现如今却被薛蟠拿捏住这一点反将一军,不由得怔然。 薛蟠见状,心中好笑。 感情牌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打。既然你执意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心思直率,个性鲁钝莽撞的武勇之人,我也乐得配合。当即开口劝道:“虽然不知王爷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过依我来看,当中必有误会。也兴许是有人在挑拨离间也说不定。若是王爷信得过在下,可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在下也可以琢磨琢磨,当中是否有回旋的余地。当然,若是有薛蟠能效力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蟠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东平郡王自然不好反驳。当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有什么迂回婉转的剧情。不过是昨日进宫和圣上商议巡边之事,这不过是例行公事,东平郡王也没有在意过。和圣上商讨一番大致的巡查范围后,东平郡王就出宫了。 按照规矩,等到三月初,东平郡王就可以正式动身。 岂料今天晚上陡然从宫里头传出消息说圣上有反悔的意思。另外挑了个去南方巡视的官员,至于东平郡王的安排则……没信儿了 听了东平郡王的叙述,薛蟠皱眉问道:“王爷可确保此消息的准确性?” 东平郡王不假思索的应道:“自然。” 薛蟠若有所思的看了东平郡王一眼。东平郡王心下一凛,隐隐有些后悔。四大异姓王势力雄厚,根基深稳,是大雍朝建朝就有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异姓王了。势力雄厚必然枝蔓牵连,在宫中有些眼线也是常情。大家虽然不拿到台面上说,但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东平郡王刻意在薛蟠面前露出此消息,一来是为了露一手,二来也是为了施加压力。可是目前看来,两条目的都没有达到。不光如此,某些事情摆到了明面儿上,只要薛蟠够聪明,顺藤摸瓜也能得知不少事情。 他唐突动作,虽然有两分真气,但更多还是做戏表态,该不会得不偿失吧? 他这厢如何忐忑暂且不论。且说薛蟠心中也是一阵狐疑。 无论是贩卖鸦片还是开拓新大陆,驻扎在琉球一带的海盗和海船都是必不可少的。兹事体大,这番动作自然是越隐蔽越好,徒臻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传出更换将领的消息来? 围魏救赵,还是祸水东引?亦或是旁人的打草惊蛇? 薛蟠突然有种回宫问个清楚的冲动。只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光如此,甚至他最近都尽量不要入宫,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可是…… 说来话长,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薛蟠立刻笑道:“我出宫的时候没听圣上说起关于巡边的任何事儿,一路直接到了东平王府连晚膳都没吃,怎料到王爷就接到了这种消息。” 东平郡王闻声问道:“你怀疑本王的消息是假的。” “总归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薛蟠不以为然的说道。 看到薛蟠如此笃定、坦然的样子,东平郡王心下也有些狐疑。他也不认为一个玩物似的佞臣会让圣上改变异姓王巡边的旧历。就像薛蟠说的,也兴许是自己听错了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东平郡王不知怎地心下一松。开口笑道:“也许是本王的人听岔了。行动冒然,倒是唐突了小侯爷。” 薛蟠笑眯眯的接口道:“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祖上算起就是至交同盟,王爷若是不嫌弃我这个小弟的话,快快住了这些外道的话。” 东平郡王闻言,上下打量一番薛蟠。立刻笑道:“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本王就将你看得和宝玉一样。你若是真的认我这个哥哥,待一会子晚膳上可要和本王好好喝几杯才是。” “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酒量浅,酒品也不太好,王爷不要怪罪才是。” “适才说我外道,你这话岂不是更见外了……” 于是一片寒暄热络之下,关于巡边一事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 少顷,神仙妃子般的甄侧妃迈着袅娜妖娆的步伐走了回来。身后是一排排鱼贯而入的美婢娇娥,各个身段姣好,容色俏丽。捧着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上菜。甄侧妃竟然立在东平郡王身侧亲自布菜。 表面看上去这倒是一场家常小宴,席上只有东平郡王、甄侧妃、甄宝玉和薛蟠四人。除却严格的封建礼教之外,这顿饭吃的倒也温馨愉快。 期间甄侧妃仿若出嫁之前,频频给甄宝玉和薛蟠两个布菜。东平郡王则一直端着酒杯畅饮,时不时和薛蟠聊起京中的风云,再关心一下甄宝玉春闱的成绩。 酒过三旬,都没有半点儿异常。只除了后面东平郡王开始隐隐的劝酒。薛蟠看得暗中好笑,索性充了一把豪爽状一把抢过酒壶将里面的酒水倒入口中,酒喝得有些急切还差点儿呛到。连连打了两个饱嗝之后,迷糊的晃了晃脑袋,扯着脖子唱道:“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看得东平郡王一愣一愣的。 一旁的甄宝玉立刻起身笑道:“蟠儿酒品着实不好,一喝醉了就爱唱曲儿。且他唱的还不是什么正经的曲子,就爱唱这种淫词艳曲儿。” 甄侧妃也一脸尴尬的圆场道:“贱妾在金陵的时候也听过这个传闻。不过当时蟠儿还小,在家中从来不让他喝酒的。因此贱妾并未亲眼见过。如今倒也算是长见识了。” 东平郡王木然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甄宝玉一手抓着手舞足蹈的薛蟠,一边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安排蟠儿在外院儿厢房住下,等明日醒了再说话。”甄侧妃小心翼翼地说道。 甄宝玉皱眉反驳道:“那可不行,没听蟠儿说嘛!他是出宫后径直到了咱们府上,想必忠信侯府是不知道的。这么晚了不见他回去,薛伯父和薛伯母会着急的。” “那就打发个小子去忠信侯府报个信儿就是了。天这么晚了,风很硬,寒气又重,万一冻着了如何是好?”甄侧妃一脸关切的说道。 听两兄妹啰嗦半晌,东平郡王剑眉紧锁,沉声应道:“婉儿说的是。天气寒凉,若是他真的因此伤寒了,反倒显得咱们王府不能容人似的。” 一旁薛蟠突然止了歌声正色说道:“没事儿,来的时候家里丫鬟给包了一个大毛的羽纱面狐狸皮斗篷。本来我还嫌热,现如今穿它正好。” 三人一惊,东平郡王开口问道:“你没醉?” “我没醉啊,谁说我醉了?”薛蟠杏眼一瞪,开口反驳道:“你才醉了,你们全家都醉了。” 东平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一猜,蟠桃是不是真的醉鸟嘎嘎~~ 感谢天宇的地雷╭(╯3╰)╮ 78皇商 第七十八章秦家有女因病埋祸选秀临近宝钗心迷 马车缓缓的驶出东平郡王府。薛蟠披着羽纱面狐狸皮斗篷,躺在绵软的锦被里,一双星眸半开半阖,迷醉的眼底隐隐露出一抹清澈。 今日东平郡王试探的举动着实太过明显,可东平郡王究竟想要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投诚,也许是假意投诚。徒臻对于四大异姓王的态度和对待夷人的态度都差不多,坚持非我族姓,其心必异。 不过大雍朝自建朝以来,就有许多因功封赏的异姓王。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消减,异姓王的势力大不如从前。可现在这状态也就基本稳定了。皇室出于名声的顾虑,必然不会做的太绝。不然的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恶名谁也担待不起。 现如今外敌环绕,徒臻本身又有开疆扩土的意愿。瞧着现在磨刀霍霍的架势,将来肯定是要出兵海外的。要想别人帮你卖命,就要以利诱之。所以渐渐的,徒臻对四大异姓王的态度也从敌视消灭转而成拉拢敲打。毕竟四大异姓王虽然不是徒家的本家,但自祖上起就战功赫赫,打仗带兵的本事自然不错。 恐怕四大异姓王也是隐隐约约的体会到了徒臻的变化,这才慢慢动作起来。率先沉不住气的就是东平郡王—— 不对,薛蟠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最近十分活跃的南安郡王。当即会心一笑,恐怕是东平郡王看到南安郡王重掌权柄之后的风光得意,有些坐不住了吧! 所以才借着自己去看望甄宝玉的机会…… 浮想联翩之际,只听马车嘎吱一声停住。外头招财扬声说道:“大爷,到家了。小的扶您下车。” 薛蟠闻言,下意识拢了拢厚重的斗篷。 招财开了马车门,一股冷风嗖的窜了进来。薛蟠起身,在招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马车直接进了角门停在西偏院儿。薛蟠顺着抄手游廊直接跨过两道门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里面一片灯火通明。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一直等候许久的薛氏夫妇瞧见掀开大红猩猩毡挂帘进来的薛蟠,皱眉问道。 “在东平郡王府上吃的晚膳,东平郡王劝了几杯酒,我也没矫情,都喝了。”薛蟠说着,给薛氏夫妇请安道:“知道爹妈可能会等着我回来,这才急急忙忙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请安了。时候不早了,爹妈还是早些休息吧!” 薛氏夫妇看着薛蟠醉得厉害,也有些心疼。连忙吩咐小丫头子到温柔乡叫了红袖、添香过来,将薛蟠接回去好生照料安置。这才放下心盥洗不提。 一夜无话,薛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了。 外间儿间或传来走动的声音。几个守夜的丫头压低了嗓子说话,隐隐约约能听见点动静。薛蟠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顺手将遮挡的很严实的雨过天青色绣着荷花听雨图样的花帐掀开挂到一旁。外头听见动静的红袖和添香立刻走了进来。开口笑道:“大爷可起来了,有日子没睡的这么踏实了吧!” “睡的果然不错。怪道有些人就爱喝酒买醉,这醉了之后睡觉果真香甜,连个梦都没做过。仿佛一睁眼就到天亮了似的。” “这可不是天亮了。”添香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摆架上的西洋钟笑道:“这会子都快巳时了,我伺候大爷梳洗,小厨房上还给大爷热着早膳。大爷赶快吃一些,别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还一点儿都不觉得饿。”薛蟠口中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起身了。 立刻有小丫头子捧着清水,香胰子和竹盐等盥洗的东西进来。薛蟠在红袖的服侍下刚刚梳洗完毕,就见添香提着一个黑漆暗纹雕着江南山水图样的食盒走了进来。从里面端出了四碟清炒和两碟新呛办的红油小菜和一碗熬制的糯糯的碧粳粥,再加上一碟香甜可口的山药糕,薛蟠吃的倒还满意。 他这厢刚刚吃过饭,外头就有小子传报说甄家大爷过来了。 薛蟠下意识说道:“闲极难忍吧,要不要这么赶早啊!”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太妥当,立刻开口说道:“快将人请进来。” 这厢小丫头们刚刚收拾了碗碟,甄宝玉就进门了。开口就道:“我就知道你才起来,在家呆了半晌才过来的。” “不过是玩闹而已,要不要这么积极啊!”薛蟠摇了摇头,起身说道:“那一群排练的小戏都在听雨榭,咱们这就过去吧!” 甄宝玉一愣,开口道:“不用等那两位王爷吗?” “他们什么时候想来自然就来了,何必专门等他们呢!”薛蟠随意说了一嘴,就带着甄宝玉往听雨榭的方向走去。 到了那儿的时候,果然就瞧见柳湘莲领着一帮戏子排练,云儿和蒋玉菡都在里头。薛蟠有些诧异的轻“咦”了一声。 柳湘莲走过来笑道:“有一阵子没过来了。” “他们弄得怎么样了?”薛蟠问道。 “还行,算是有个模子出来了。现下让他们继续练着,一切等万寿节那日再说吧!” “怎么云儿和蒋玉菡都留下了?”薛蟠挑眉问道。 “实在觉得他们两人的唱功和扮相都不错。《倩女幽魂》里头不是还有个女鬼的角色,就让云儿演了。”柳湘莲笑着回道。 薛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一旁甄宝玉瞧着稀奇,听着丝竹声声,看着舞袖翩跹,周旁雕梁画楼,亭台水榭,湖中波光粼粼,一时间倒也轻松了许多。 不过片刻,有小子带着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过来了。 薛蟠立刻迎上去见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一众歌姬乐师也连忙停了手上的活计跪拜道:“见过两位王爷。” 忠睿亲王没怎么搭理众人,反倒是忠廉亲王一脸和煦的笑道:“大家快起来吧。今后还要相处一段时日,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简单几句话,配着他脸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愈发亲切可人。 薛蟠不由得感叹,怪道世人都说忠廉亲王温润如玉,单单这种气度就不是旁人能有的。礼贤下士很多人都能做到,可真能做到礼贤下人的,目前除了忠廉亲王他还没见过第二个。当下看着徒藉的眼神也隐隐有了变化。 因为要拍上皇的马屁,所以徒煌和徒藉两个需要另外安排剧本及排量场地。至于参演的人员倒很简单,直接在戏班中找了几个武艺好,身段儿好的男人就成。 索性薛蟠之前就将剧本和相映的东西都琢磨出来了,现下只需和两个王爷讲述明白即可。大家都是理解力比较不错的人,片刻功夫就都明白过来。 薛蟠将听雨榭从中一分为二,靠近荷塘的那一面排练《倩女幽魂》,另一边就排演歌功颂德。除了粉墨登场,彩衣娱亲的徒煌之外,剩下的几人倒还清闲,甚至还有功夫寒暄热络。 “你就是甄家的大公子吧!听说你今年还参加了科举,感觉如何?”徒藉温润笑道。 “自然是……” 甄宝玉站在一旁和徒藉聊天,薛蟠则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看着上面排戏,片刻功夫就觉得星眼朦胧,愈发饧涩起来。刚要合眼的功夫,就听见有小子传道:“大爷,荣国府宝二爷来了。” 薛蟠抬头,打了一个哈欠道:“他不是去家学念书了吗,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一句话未落,就听后头跟过来的贾宝玉哀声叹气的道:“别说了,败兴的很。” “读书有什么败兴的?”薛蟠好整以暇的调笑道:“你常说要努力读书,将来考个状元给你们家的老祖宗长脸。如今一去,二三年就该显身成名的。怎么就败兴了呢?” “他们或是嘲笑,或是阿谀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打趣起我来。”贾宝玉摇头说道:“原本想着认得了一位说得来的兄弟,大家一起念书进学,时常讨论文章诗词,也能进益许多。岂料那家塾中果真有些腌臜讨厌之人,没得随意排揎人,徒惹是非。” “呦,听你这意思你还吃了亏不成?”甄宝玉也笑着插言道:“你这凤凰蛋在荣宁二府的地位都说得上是二祖宗了,谁敢惹你动气,这可是不能吧?” “我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绫锦纱罗裹着的一块烂木头,美酒羊羔填了的粪窟泥沟。他若是排揎我也就罢了,可恨这起子小人,看人家寒门清贫就使劲儿的作践人家。”贾宝玉说道这里,长吁短叹的道:“真真是富贵两个字,害死人了。” 瞧见贾宝玉这般形状,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就连上头忍着性子排演的徒煌都停了下来。翻身从廊上跃下,一面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之前倒没见过。” 贾宝玉抬头,看着装扮过后愈发显得妖魅精致的徒煌,眼前一亮,开口赞道:“这个姐姐容色俏丽,果真天仙般的人物。好像我曾见过的——” 众人脸色一黑。和贾宝玉相交甚好,薛蟠自然晓得这句话大抵就是贾宝玉的口头禅,类似于后世纨绔子弟搭讪的经典桥段。只是这番用在徒煌身上…… 薛蟠立刻清了清嗓子,开口引见。“浑说什么,叫你父亲听见了仔细你的皮。这位是忠睿亲王。” 贾宝玉立刻躬身作揖的赔礼道:“真是对不住,一时间被王爷的风采蒙了心。我……我给你磕头。” 说着,不容众人反应,立刻跪下来连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徒煌脸色青黑,一口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出来。恨恨的瞪了贾宝玉一眼,冷哼两声,遂不理他。 薛蟠又开口说道:“这是荣国府二房嫡次子贾珏,乳名宝玉的。” 忠廉亲王含笑道:“可是当年传的沸沸扬扬的衔玉而生的哥儿?” 薛蟠点了点头。 忠廉亲王有些好奇的问道:“果真有那衔的宝贝?” 一句话未尽,已经十分习惯的贾宝玉立刻从衣内取了通灵宝玉递过去。 徒藉接在手里细细看了,就连一旁站着的徒煌都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细细念着那通灵宝玉上刻着的字迹,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看了一会子,挑眉问道:“果真有这么灵验?” 贾宝玉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否如此,只是大家都这么说的。口口相传,竟像真的一样了。其实哪有这么灵验,左不过也就是个拿来把玩的物件罢了。” 徒藉两个点了点头,将玉还给宝玉,看他带好后,寒暄似的问道:“现在都读了什么书?” 贾宝玉惯来讨厌别人问这利禄功名之事,但他有什么胡言乱语大都是在私底下说说,传开也就传开了。面上礼节倒是半点儿不错的。又仰慕忠廉亲王温润而言,芝兰玉树。当即微微低着头恭谨说道:“《诗经》,《书经》,《四书》,《尔雅》,八大家古文都粗粗读过。史书读的少些,有时也读点子书。” 徒藉唇边勾出一抹和煦的笑容,轻声问道:“最喜欢谁的文章。” 贾宝玉抬头看了徒藉一眼,复低头说道:“庄子。” 对于世下的儒学礼教来说,贾宝玉喜欢的俱都是些旁门左杂的东西。徒藉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原本对京中风传许久的通灵宝玉还有些好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纨绔罢了。若是论起世俗经济的手段,远不如薛蟠。 当下满面笑容的鼓励两句诸如“好好读书”“将来光耀门楣,雏凤清于老凤声”之语云云。就将话题转到了薛蟠身上。 “适才看你困顿的都快睡着了。这会子天气虽然和暖许多,但外头风硬天凉。小心别风寒了才是。” 薛蟠点头应了,转头又问贾宝玉道:“你刚才还没说完呢。不过是去了趟家学,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功夫,怎么就气出这么个好歹来。” 于是宝玉遂将金荣诋毁旁人,进而大闹学堂一事原原本本说了。末了恨恨道:“都是这些该死的东西作践人。生生将人分个三六九等还不够,非得编排出个好孬来,果真是不醒事的东西。” 薛蟠听得耳熟,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说那个和你相契的兄弟是谁?” 贾宝玉不假思索的说道:“按说这人你也认得,是蓉儿媳妇的弟弟秦钟。” 徒煌突然插口问道:“你说的宁国府小蓉大奶奶,可是工部营缮郎秦业家的那位女公子?” 贾宝玉诧异的回道:“正是,难道王爷也认得?” 徒藉淡笑着说了一嘴,“不过听说过罢了。” 反倒是薛蟠狐疑的看了这两位王爷一眼。想起后世研究红学的人猜测过秦可卿的真实身份或许和宫中有些牵连,不由得沉吟起来。 “……薛大哥哥,你想什么呢?”贾宝玉连连叫了几声,也不见薛蟠回应,不由得出声问道。 “没什么。”薛蟠回过神来,摇头笑道。“风大天寒的,都站在外头做什么,咱们屋里头说话。” 于是几个人鱼贯进了小花厅。早有机灵的小丫头子泡了上好的茶水端上来。徒藉掀开茶盖,只觉得一阵醇香扑鼻,不由得开口赞道:“好茶,可是去岁新上的龙井。” “正是。”薛蟠接口笑道。 一旁的徒煌不是滋味的说道:“果然是皇商薛家好阔气。这样好的茶叶,就连宫中也未必能人人分到,到了你家竟然成了随意招待客人的了。” “这话可不敢这么说。虽说我家包了几个茶园子,可御用的茶向来挑选最上乘的进入宫中。余下赏给我们家的茶叶自然也有,只是我们家也向来少有人饮用。今日不过是两位王爷造访,才拿了上好的茶水供奉罢了。”薛蟠说着,端起一旁的奶茶笑道:“还是沾了两位王爷的光,这两个宝玉才能喝上一喝呢!” 徒煌看着频频往薛蟠身边的奶茶上瞅的贾宝玉,嗤笑着说道:“得了吧,满京城的权贵都知道你薛蟠不爱喝茶,你们家自然少有茶叶供应。依我看,你拿了上好的茶叶来,人家还未必领情呢!” 说着,冲着苦着脸的贾宝玉道:“你若是想喝奶茶,自己管他要就是,可别觉着我们哥俩连累的你喝这苦汁子。” 苦汁子的说法,自然来源于薛蟠曾经对茶水的形容。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冲着薛蟠说道:“其实我最近只觉得嘴里没有味道,喜欢些香香甜甜的东西,这茶水也不怎么喝了。” 薛蟠闻言,给一旁侍候的小丫头子使了个眼色。不过片刻功夫,那小丫头子又端了一杯奶茶过来。 茶过半盏,薛蟠调笑的道:“我听说近日来你和那位小秦相公处的蜜里流油,怎么今日你过来我这,没带着他来。我倒也想瞧瞧这位风流俊俏,腼腆温柔的可人了。” 贾宝玉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提了。还不是去私塾惹下的祸患。蓉儿媳妇最近两个月也不知怎么了,懒懒的不爱动弹,也不爱吃饭。珍大哥哥请了好些郎中来给瞧看,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如今鲸卿受了气忍不住和她说了两句,听的他她又惭又愧,愈发气上肝火来了。” 一句话未尽,又叹了两声,摇头不语。 他们这厢讨论着内宅妇人,两个王爷倒也难得的静静听着。只有甄宝玉隐隐觉得不像,这才开口笑道:“若是身子不好,多找两个郎中看看就是了。左不过还有太医呢!依宁国府的脸面,请一个来给瞧瞧也不是费劲的事情。何必在此长吁短叹做小女儿形状呢!” 贾宝玉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 说着,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道:“薛大哥哥在外头人际宽广,自然也认得许多奇人异士,可否留心物色个好郎中?” 诡异的是徒藉、徒煌两个也隐隐有些关心的看着薛蟠。 薛蟠看在眼中,颔首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稍后就吩咐他们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贾宝玉闻言大喜,立刻起身谢道:“多谢薛大哥哥——” 一句话未尽,就见外头从外头走进来一个穿着体面容色俏丽的大丫头。进了花厅拜礼道:“见过大爷,见过几位贵客。” 薛蟠诧异的说道:“莺儿,你怎么过来了。” 莺儿欠身说道:“林姑娘来了。说有一阵子没见过大爷有些想念。姑娘着我来问大爷,可否过去瞧瞧。” 薛蟠闻言,立刻笑出声来。“可真是巧了,我还说自打年后就没见过她,怪想的。正打算去他们家拜访一下,她就过来了。林妹妹身上可好?” 莺儿笑着说道:“气色好多了,人也活泼开朗许多。” 一旁贾宝玉有些兴奋的问道:“可是姑父家的林妹妹,我也许久没见过她了。还有宝姐姐,过了年就再没来过我们府上,老祖宗私下里还叨咕过几回。不如我也跟着大哥哥一起过去看看吧!” 莺儿瞬时间有些迟疑。 论身份亲疏,薛蟠是林如海的义子,自然也就是林黛玉的哥哥。他去梧桐苑瞧林黛玉自然是礼数之内的。可贾宝玉不过是个姑表兄弟…… 甄宝玉见状,立刻开口笑道:“林姑娘来了,子毓哥哥是不是也来了?” 莺儿点头说道:“在老爷书房里和老爷、庄先生说话呢!” 甄宝玉立刻冲着贾宝玉说道:“不如我们也过去给伯父请个安,顺便和子毓哥哥聊一会子。” 又道:“你上次不是说写了两首诗两章赋想让子毓哥哥点评一番?如今庄先生也在书房,你若是能得他青眼点播两句,比你自己琢磨十年都强了。” 贾宝玉倒是有点想念面上不苟言笑疏离漠然但性格温柔的林墨之。但又有点害怕学识渊博的庄少游,思讨半日,也定不下来。 甄宝玉看得腻歪,径自决定道:“就这样吧!你和我去书房给伯父请安,让蟠儿去梧桐苑找林姑娘说话。” 薛蟠顺势说道:“正好两位王爷还忙着排戏,咱们这番已打扰许久了。走了也好让他们专心排练。” 徒煌两个正觉得排戏尴尬,巴不得他们快快离开才好。 于是四下和美,各自分开。 且说薛蟠一路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梧桐苑,还没迈进屋里就听到一阵阵笑声。知道林黛玉的心结差不多解开,心中也十分安慰。掀开帘子开口笑道:“院子里就听到你们叽叽喳喳的,岂不闻淑女笑不漏齿,看来你们都没做到。” 林黛玉回头,看着薛蟠笑着叫道:“大哥哥来了。” 薛蟠只觉得眼前一亮,林黛玉今日穿了一套翠绿色长裙,衣摆和裙角处用暗纹绣着两支翠竹。头上只梳了个寻常的海棠髻,插了一支白玉簪。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却愈发显得娴静温婉,娇花照水,体态轻柔弱柳扶风。原先眉间若蹙的轻愁退却,多了两分小儿女的天真烂漫,明艳艳的笑容挂在脸上,让人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薛蟠见状,颔首笑道:“这才是正常的女儿模样。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喘吗?” 林黛玉摇头说道:“不了。其实从荣国府搬出来后,和父亲哥哥住在一起,不必思量太多,就渐渐好了。自从大哥哥寻人给写了那个药方子吃了,愈发见好了。这两个月别说胸闷头晕,就连咳嗽都没了呢!” 薛蟠听林黛玉的话,就知道这丫头对荣国府的遭遇还是心有芥蒂。当下也不劝说,只是笑道:“身体好了自然比什么都强。你若是在家里无聊,只管来这儿找你姐姐顽耍,免得你宝姐姐自己在家也无甚意思。” 林黛玉嘟着嘴道:“我自然是想日日和姐姐在一起的。只是选秀之日越发进了,真不知道像这般肆无忌惮的玩闹,还能有几时。” 薛蟠一愣,才想到薛宝钗今年十三了。可不是要参加选秀了。 视线扫过一旁挽着林黛玉的薛宝钗,十三岁的宝钗身量较旁人成熟许多,已经展现出女子体态的丰盈和曼妙。容色标致,神态安详,这一年在宫中出来的教导嬷嬷的□下愈发雍容大度。此刻只是随意挽了一个桃花髻,上身穿着一件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一套葱黄绫棉裙。一色的半旧不新,通身的气度却让人看着比宫中的娘娘也不遑多让。 瞧见薛蟠细细打量,薛宝钗抿嘴一笑,开口说道:“哥哥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认得了不成?”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不快不认得了。”薛蟠说着,叹息一声。“在金陵的时候,不说天天腻在一起玩闹也差不多了。如今到了京城,反倒因各种事情不能在一起了。转过两年你又及笄出阁,恐怕更没日子玩闹了。真真快成了聚少离多了。” 薛宝钗猛地听了这些话,神色也是一愣。现如今已是二月末,离选秀之期不过月余。虽说从去年进宫之后,她对自己的前程就隐隐有了几分明悟。甚至她还在私底下着人打探过忠纯亲王的为人和喜号。但到底诸事未定,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难安的。如今听了薛蟠一段话,更是引起了心中莫名的惆怅。这种感觉犹如浮萍漂泊一般定不下来,甚至叫她日不思食,夜不能寐。可是心中的小女儿之言又羞于说出口,只得憋闷在心里,反复思量。一时间不觉痴了。 不过她向来城府颇深,只不过愣神一会儿就转回来了。看着唏嘘不已的薛蟠和林黛玉好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竟不明白了。我和林妹妹两个好不容易聚聚,哥哥不说讲些好玩儿的话哄我们开心。反倒说些凄离之语呕着我们,可是觉得留言太过寡淡的缘故?人家不都说了文一更新就留长评,你这般唏嘘作态竟是为何,快快欢呼雀跃着更新才是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长评各种开心嗷呜 79皇商 第七十九章荣府登门心有盘算黛玉芥蒂口沫难解 且说一时间宝钗开口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竟不明白了。我和林妹妹两个好不容易聚聚,哥哥不说讲些好玩儿的话哄我们开心,反倒说些凄离之语怄着我们。若是真的聚少离多也就罢了,可现下的境况,即便是及笄出阁,哥哥就不能去那府上看我了?还是说将来不欢迎我回来小住?暂且歇了这凄散之语,快快讲些好玩的故事来才是正经。” 一句话未尽,就听林黛玉一边用水葱般修长白嫩的手指刮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歪着臻首取笑道:“好不知羞的宝姐姐。我且问你,那府是哪府,小住又是如何?” 薛宝钗适才不过是极尽宽慰之语,一时间倒忘了这些事情。如今听林黛玉明明白白的指出来,当下羞得满脸通红,一双柔荑捂着俏脸往后走,口中啐道:“真真是个作死的小蹄子,说话愈发刁钻了。连你宝姐姐的空子也不放过。” 众人笑闹间,陡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句,“你们说什么呢?” 跟着帘栊响动,宝琴掀开半旧的红色软帘走了进来。一开口就道:“我正在西厢房里头做针黹,就听你这边热闹的紧。原本想着林姑娘初来,我也不大认得,不好过来。可见你们这头实在热闹,我耐不住寂寞,只好不请自到了。” 林黛玉回头,瞧见迎头走过来的薛宝琴,不由得眼前一亮,惊呼道:“这是哪里过来的妹妹,如此人品,看的人真真喜爱得紧。” 说着,伸手拉过薛宝琴的手挽在怀里,转头冲着薛宝钗笑道:“竟然把宝姐姐和我都比下去了。” 她这厢说着,薛蟠在一旁暗暗打量。因在家松闲的缘故,宝琴今日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夹袄,□套着一件儿鹅黄色棉绫裙,头发也只是挽了个寻常的髻,不施粉黛的就跑了过来。虽然年纪尚小,但她往年时常和伯父在外游历,三山五岳的跑了能有五六停,见识也称得上广博二字。眉宇间独特的娇憨与大气十分出彩,和不食人间烟火的黛玉与宽厚雍容气质娴静的宝钗站在一起,自是梅兰竹菊,各有所长,愈发的出色起来。 现如今不过是十来岁的模样就已经如此动人,等过两年身量长成了,还说不定如何耀眼呢! 一旁的宝钗也搂过宝琴的肩膀笑道:“哎呦,原其他人这么说过,我还不大在意。现如今连林妹妹也这么说了,我可要好好看看,妹妹究竟是如何的钟灵毓秀。我就不信了,我哪儿不如你?” 林黛玉扑哧一笑,开口说道:“哎呦呦,平日里我见宝姐姐如何的豁达大度,还以为宝姐姐真就是天性如此。听了宝姐姐今日的话我才算是知道,原来只不过是还未碰见过让姐姐心生妒忌的人呐!” 薛宝琴左看看薛宝钗,又看看林黛玉,想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突然使性子的甩开两个人,跑到薛蟠这边告状道:“我不依了。大哥哥你瞧,这两个姐姐一个风华绝代,一个国色天香,俱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如今还舀我这个毛丫头来取笑。真真没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薛蟠含笑着拍了拍薛宝琴的脑袋,一脸正色的说道:“不用担心,哥哥为你出气。” 说着,面容肃穆的指着钗黛两人斥道:“尔等妒妇,见到我天仙般的妹妹就绕口饶舌,徒惹是非,还不快快赔罪是正经。” 一句话未尽,自己先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宝钗和黛玉两个也含笑着走上来团团作揖道:“是我们这等妒妇的不是,妹妹天仙般的品格人物,可别和我们这等凡人计较才是。” 气的宝琴连连跺脚。 笑闹间,却见薛夫人身边的同喜打着帘子进来道:“荣国府的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过来了。太太让奴婢叫几位姑娘过去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宝钗忍不住笑道:“今儿刮得是什么风,怎么这样热闹起来?” 林黛玉摇头晃脑的接口道:“左不过是东南风,又不过是西北风,左右是刮了一场团圆风。我们还是快些过去才是正经。” 薛宝琴连忙说道:“你们等等我换了衣服再过去。” 于是大家又等了盏茶功夫,等宝琴梳妆完毕,这才齐齐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进了正厅之后,自然是先给长辈们请安。然后是众姐妹里厮见说话。除了贾府的三春姑娘之外,竟然连保龄侯史家的大姑娘也过来了。 上来就自来熟的拽住了宝钗和林黛玉的衣袖闹道:“自元宵节见过了两位姐姐,湘云便心生敬仰,一直想着能和姐姐们聚一聚,亲近一番。这是我近日做的一些针黹,两位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方绣帕和一些零碎的荷包,扇套来。 宝钗和黛玉两个闻言,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说道:“妹妹若是喜欢,自过来找我们说话就是了,何必这么客气。这些东西虽然看着小巧,可真做起来最是费工夫费精力的。” “正是因为费工夫费精力才显得出我的诚意来。如若不然,岂非辜负了我对两位姐姐的敬意。”史湘云说笑着,将那些针黹分别塞到了宝钗和黛玉的怀中。 薛宝钗无奈一笑,只得吩咐莺儿珍而重之的收好。黛玉更是选了个绣着荷塘□的荷包直接挂上。口中还说道:“我最爱这个,看起来便清新雅趣。” 史湘云一旁瞧见两人颇为尊重的举动,十分开心的勾了勾嘴角。上前挎住两人的胳膊笑道:“哈哈,收了我的东西,那我以后找两位姐姐来玩儿的时候,可不许将我推出去了。” 林黛玉闻言,开口笑道:“妹妹这话说的,即便你不舀针黹与我们,来找我们玩闹的话就不理你了不成。这样说话,我可不敢收你的东西了。” 说着,作势将刚刚挂在腰间的荷包解下来还给史湘云。 史湘云大惊,连忙捂着林黛玉的手说:“不行不行,都收了的东西哪有退回的道理——” 一句话未尽,瞧见林黛玉眼中戏谑的神色,立时明白过来。连连作揖道:“好姐姐,算我说错了话,可绕了我这一回吧!” 厅内众人看着这出戏,也都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 上首的贾母摇头笑道:“行了,你们这几个猴子,出来就不得消停。还不快快坐下来好好说一会子话。” 薛夫人也连忙说道:“快些坐下说话。” 又招呼过薛宝琴给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叔伯兄弟家的姑娘名叫宝琴的。宝琴,快给老太太和众位太太姊妹们请安。” 于是宝琴依言上前,一一拜见过。就被贾母拉住了双手赞道:“这姑娘,可真好看。竟然生生把咱们两家的姑娘们都给比下去了。” 宝琴闻言,落落大方的欠身谢道:“多谢老祖宗夸奖。”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却原来时下受儒学礼教,讲究的乃是中庸含蓄之道。一般人家受了称赞,也俱都是谦虚推辞,岂有这样干干脆脆认了的。宝琴这么一句话,自然显出她与旁人的不同来。 岂料就是这般直率,更是投了贾母的脾性。老人家爱热闹,天生就爱烂漫纯真,性格直率,口齿伶俐的姑娘小子们。往昔王熙凤之荣宠就可见一斑。如今瞧见这薛宝琴,更觉得怎么看怎么和眼缘,当下逼着王夫人道:“这么好的姑娘,若不划拢来我都觉得亏得慌。你快快认了干女儿是正经。” 王夫人立刻接口笑道:“若是能认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干女儿,也是我的福气。” 于是众人又笑闹着让薛宝琴认干妈。薛宝琴回头看了薛夫人一眼。就听薛夫人笑道:“叫你认你就认吧,左右将来又多了一个张罗嫁妆的。” 薛宝琴只得笑着上前,认了干妈。只不过到底是玩笑着话,既没有摆香案,又没有说到两面长辈相聚宴请宾客一事,比当初薛夫人认下林黛玉之郑重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想来也是觉得宝琴家的门第太低,一时间众人也只当是玩闹了。 茶过三巡,贾母开口说道:“离选秀之日不过月余,宝钗这厢可都打点好了?” 薛夫人还是温颜笑道:“有什么可打点的呢?宫中规矩,所有秀女进宫的行礼都得按制来。其余的事情蟠儿早就和内相戴公公说好了,由他来周全。我能做的不过是多选几件儿衣裳首饰,多给几张银票罢了。” 薛夫人说的云淡风轻,可正是这席话引起了众人的艳羡。宫中人心复杂,惯于捧高踩低,多少秀女初来乍到只得暗吃闷亏,忍气吞声。运气不好的苦苦熬了多少年都出不了头。别的都不说了,只说荣国府的大姑娘元春,进宫都快十年了,家中光为她打点就花了多少银钱,现如今却连半点儿音讯都没有。可薛宝钗一届商户之女,就因为薛家投了圣上的眼缘,这还没选秀呢,就分别在圣上、上皇、太后的跟前儿转了不止一圈儿。前程且不说,先混了个脸熟。 如此境遇,着实让人眼红啊! 想到这里,王夫人就有些急躁的开了口。“她姨娘——” 却被贾母笑着打断了。 “宫中的事情扑朔迷离,我们在前朝的虽然担心,可到底也不敢插手太多。宝钗能得到戴公公的提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薛夫人立刻接口道:“谁说不是呢!” 贾母点了点头,又道:“可单有戴公公一个照顾,难免周全。最好还是能有个熟悉宫中事务的伴儿。如此才能守望相助,也不会因为人心不古就心生寂寞,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薛氏母女听的心中一动。还未开口,就听一旁的薛蟠大大咧咧的说道:“这点我也考虑过了。所以我和圣上商量过,宝钗进宫之后可以多去温阳公主那儿走动走动,大家一起说说话什么的。” 贾家众人听的更是眼红心跳。 你道如何,这温阳公主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皇太后佟氏唯一的女儿,也是上皇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且天资聪颖,博学多才。说句不妥当的话,这位公主在上皇心中的分量几乎能抵得上十位皇子。若不是生就女儿身,凭她的地位和荣宠,荣登大宝也不是不可能的。 现如今薛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薛宝钗和这位公主联系上了。若是元春当初能有这样的助力…… 想到这里,即便是贾母都有些急切了。连忙开口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元春在宫里头这么多年,对于宫中事务自然熟悉的很。且咱们又都是姻亲,自然不是外人。到时候宝钗进宫若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去找元春商量商量。大家守望相助,今后的日子也容易轻省一些。” 这话一说,薛家众人自然明白了贾家的意思。 贾母的思虑固然是周全的,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宝钗入宫之后进选妃嫔的情况下。现如今上皇已然露出口风,宝钗想要留在宫中自是不能的。所以能帮得上元春的也就有限。 既然如此,薛夫人也就乐得做个空头人情。当即开口笑道:“这一点老太太放心,宝钗进宫之后,能帮得上大姑娘的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宝钗毕竟出入皇宫,人单力薄,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王夫人立刻接口笑道:“不拘什么,只要有心就是好的。以后的事情自然是要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我想着两个人相互扶持总比一个人打拼要容易一些。” 林黛玉在一旁冷眼旁观到如此,心中着实腻歪的很。趁着众人都在说话没人注意的功夫,悄悄用手捅了捅薛蟠的后腰。薛蟠会意,开口说道:“长辈们在此聊天,我们做小辈的既插不上言,又拘束得紧,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不如我们起开去小花厅说话吧!” 语毕,林黛玉立刻低眉敛目的起身站了起来。 薛夫人身旁的宝钗和宝琴也顺势站了起来。贾家众位姑娘本就听的不耐烦,但又不好开口说话,听到林黛玉这么说,俱都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贾母等人。 薛夫人瞧见这情形,立刻开口笑道:“如若不然,就放他们小辈的去小花厅玩闹就是了。” 贾母抬眼看着虽然举止恭谨守理但神情疏离的林黛玉,心中暗暗叹息。知道是前一阵子荣国府的闹腾伤了丫头的心。以至于在林如海上京之后,林黛玉一去不返。除了特殊的年节必到之外,再不肯登门拜访。即便年节过来了,也不像早先那般的亲近。元宵之后,更是推脱家中琐事繁多,一次未来过。 若是以前敏丫头还在的时候还好说,总归荣国府的是长辈。就是硬要接去也无不可。可敏儿已经逝世那年,荣国府却连最基本的守孝都没有做到。也难怪林家现在疏远了他们。 想到这里,贾母也隐隐有些后悔。她是老成精的人物,自然也知道前两年朝中倾轧的各种事情。断然没想过林如海还有活着回京的机会。因此她虽然宠爱黛玉,但也着实觉得黛玉将来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凡事还不是得他们荣国府给张罗。所以她对于府中四起的流言也没有太过留意。 可谁想到林如海不仅命大回了京城,甚至在多方斡旋之下升了从一品大员。林家过继来的状元郎也成了新皇身边的红人新贵。且林如海回京之后,经过年节的拜访走动,各方渐淡的关系也都逐渐拉拢回来。 林家毕竟是书香门第,翰林清贵。相交往来之人也俱都是儒林当中数一数二的清流,间或是京中站稳了脚跟的资深官员。一年下来势力渐成,和如日中天的薛家相互照应,竟然比在扬州之时还要显赫了。 贾母这才由衷的懊悔,甚至连明显排斥林黛玉的王夫人也动了回转的心思。她自然知道贾母接林黛玉上京的目的,当初也是觉得林家日薄西山才不以为意。如今瞧见林家复起之势……若是宝玉能得到这样一位老丈人相助,将来入朝为官,平步青云,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且林家薛家互为倚角,俱都是在圣上跟前说的上话的人。和他们关系处的好了,元春岂不也?p> 薪 80皇商 第八十章众人和乐赏梅烤肉王爷刻意屈尊拉拢 几个年轻的姑娘们刚刚到了小花厅,就听正厅那边又是一阵吵嚷。众人透过摆在两个花厅中间的锦屏隔断上留余的缝隙往那边瞧,却原来是甄宝玉、贾宝玉、林墨之几个小辈得了前院儿长辈们的吩咐往这边请安。 三个少年或芝兰玉树,或精致俊美,举止优雅,人品绝伦。看的众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这个道“你瞧甄家大爷长得果然和咱们家宝玉一个模子出来的,这放在一处仿佛是胞生兄弟一样”,那个说“一段时日不见,林家大爷风采更胜。我还记着他写过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议论之声吵得正厅那边的长辈们一阵摇头。贾母扬声笑道:“若是好奇,就亲自过来看看,藏在锦屏背后议论人是怎么回事,咱们贾家没有见不得人的姑娘。” 说的众人一阵轻笑,你推我我推你的笑笑闹闹着又走了回来。 三人给厅上长辈请安后,林墨之从容说道:“我父亲和薛伯父、庄先生在书房商议政事,就打发我们过来给老祖宗和几位太太请安。说要事缠身,不能过来相陪,请老祖宗不要怪罪。” 贾母笑道:“爷儿们在外头拼搏是正经,总守在内宅才不是个事儿,这有什么好见怪的。” 又冲着甄宝玉道:“几日不见,甄家大爷身量渐长。听说你参加了今岁的科考,怎么样?” 甄宝玉躬身笑道:“虽然还未放榜,不过听林伯父的口气应该是中了的。只是不知道名次如何。” 贾母闻言,下意识看了贾宝玉一眼,微微叹息。心中如何百感交集暂且不提,面上却喜庆开怀的笑道:“既然中了那就是再好不过的。咱们这些个公侯之家,原也不靠科举立世。即便是下了场也不过是历练历练,能中就好了。比如我们家宝玉,这段时日也开始进学了,日日去家塾上念书。估计下届科考也是要参加的。我原就没指望他如何高中,总归是历练一番。知道祖上挣功不易,要惜福知进就好了。” 甄宝玉淡然一笑,躬身说道:“老祖宗这话说的极是。不过宝兄弟天资聪颖,天生异象,若是参加科举的话自然也高中无疑。”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只是他们三个刚刚在听雨榭讨论过贾宝玉上学的目的,如今再见他冠冕堂皇的说这种话,就连向来城府深沉的林墨之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贾宝玉只得硬着头皮凑趣道:“老祖宗放心,来年科举我一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王熙凤立刻接口说道:“宝兄弟此番进学,不过二三年自可扬名立万,老祖宗就等着宝兄弟给你挣回个状元公祖母的头衔来吧。” 一句话说的贾母笑不拢嘴,摩挲着王熙凤的双手只笑道:“你这个猴头,惯会讨人喜欢的。” 身后的王夫人也慈爱的拢了拢王熙凤的肩膀,含笑道:“要说这口齿伶俐,咱们家十个人加起来都不够她一个说嘴的。这会子又讨得老祖宗开心,指不定背地里又盘算着怎么讨老祖宗的赏呢!” 王熙凤立刻接口说道:“二太太若是不出声也就罢了。这会子出声倒使我想起来,这宝玉若是真的承我吉言高中状元,太太论理是最该赏我的。” 当下双手平摊冲着王夫人道:“快快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若是藏掖了半点儿耽搁了宝兄弟的前程,我可是不负责的。”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 贾母连连说道:“这个促狭鬼,这个促狭鬼……” 薛夫人也摇头笑道:“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没发现凤姐儿口齿伶俐至此。怪道人家现在都叫你泼皮破落户,真真是现了形了。” 又是笑闹一阵子后,因王夫人心中始终悬着元春前程一事,欢乐之余频频给薛夫人使眼色。薛蟠坐在边儿上看的累得慌,龇牙咧嘴的做了一番鬼脸,再也忍不住的开口道:“长辈们还要说正事儿,咱们去一边儿玩儿吧!” 薛夫人也看出了王夫人的急切。只是心中并不以为意。这两个姊妹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人本性如此罢了。闺阁之时王夫人便压着她一头,后来及笄出嫁一个入了侯门世家一个入了商户之家,薛夫人就愈发觉得自己远不可及。难得后来夫君儿子都争气,让她过得越发体面,现如今轮到了王夫人低声下气来求她。她自然也乐得让王夫人多着急一会子。 只是这功夫薛蟠都看得腻歪了,向来溺爱儿子没有底线的薛夫人立刻忘了初衷,心疼的符合道:“也是,蟠儿一向性子跳脱不羁,在咱们长辈跟前儿有些放不开脸面。就让小辈们自己去玩儿自己的吧。” 贾母见状,即便是有心拉拢林墨之和甄宝玉,只是看这几个孩子都兴趣缺缺明显在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好做的太过,只得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乌压压一地的姑娘爷儿们潮水似的涌向了一旁的小花厅,史湘云率先按捺不住的开口问道:“宝姐姐,我向来听说你们家是最有趣的。咱们玩儿些什么?” 探春摇头说道:“大家好容易聚在一起,不急着玩闹,先说两句贴心的话才是正经。” 一旁的惜春径自走到林黛玉的跟前说道:“林姐姐,你这么长时间没去我们府上,也不说接我去你们府上玩一玩。你不理我了吗?” 林黛玉连忙搂着惜春哄道:“怎么可能呢,我是最喜欢惜春妹妹的。只是这一阵子着实忙乱,年节后的礼尚往来,各种琐事都要处理。你的画儿画的怎么样了?” 惜春摇头说道:“还是那个样子。只是上次你送给我的颜料有些都用完了。” 一旁的薛宝钗立刻拢着惜春的肩膀笑道:“不是和你说了嘛!书画一途勤于练习,那些颜料画具用的差不多了就直接打发个小子去铺子上取。你又何必这么外道,难道你林姐姐说的话就是圣旨,宝姐姐的话就当耳旁风了?” 惜春连忙反驳道:“才不是呢!只是年前已经打发小子去取了两回了,这转过年来……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薛宝钗闻言,心中一动。她每次送给惜春的颜料大体都是能用上一年半载的,如何惜春就用的这么快了? 只是现下人多,心中疑虑也着实不好问出来。只得给林黛玉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安慰她道:“没了你尽管吩咐人去拿,左右咱们家是开铺子的,还差了你这么点子东西。” 惜春一脸感激的点头谢了。 说话间宝琴也不甘寂寞的撺掇道:“这么一会子一天都快过去一半了,想没想到做些什么呀?” 史湘云转了转眼珠子,冲着薛蟠笑道:“向来听外头传言说薛家大哥哥是最会玩闹的。今儿您给大家出个主意,你说玩儿什么我们就玩儿什么吧!” 薛蟠不假思索的开口笑道:“若说玩闹的东西,我肚子里有的是。只是大多数并不是给你们这些天真烂漫的小孩子顽耍的。依我看现如今早春二月,虽是万物复苏,但到底聊赖了些,除了梅花之外也无别的景致可看。我们家后院儿正好有一片梅园,大家转战过去,我在赏梅亭里头布置了酒菜炭火,笔墨纸砚,咱们一边亲自烤东西吃,一边谈心说话。或有兴致了的就饮酒作诗如何?” 众人听的连连拍手叫好。 于是薛蟠又领着一伙人从后门出去径自到了梅园。满院子的红梅殷红如血,仿佛是最上乘的胭脂,傲雪迎霜,迎风怒放,开的分外精神。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薄薄的清雪,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飞舞。几株红梅映衬着雪花分外洁白,极端的视觉感让人恍惚间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梅园中央是贮着一个八角的赏梅亭,通体用上乘的汉白玉建造,周围用透明的玻璃围了起来,落地玻璃里头,用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着,看起来愈发飘渺精致。隔着里面的轻纱,依稀能看到亭子里头摆放着开的正盛的繁花,有牡丹,有月季,有杜鹃,有映山红…… 并不是同一时节的花朵开在一起,趁着外头的清雪和梅花,竟然隐隐有种和煦的美。众人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径直进了亭子。只觉得温度霎时间生了上来。几盆银丝碳摆在亭子四角,当中还摆着一个半尺高的铁炉,围着铁炉周围是一团圆凳。圆凳旁边摆放着铁叉,铁架子,铁丝蒙等用具,另一旁四层隔的小架子上摆着各种已经处理好的肉串、鸡翅、菜串、腊肠等等。靠近玻璃的四面摆放着大理石桌案,上面琳琅满目的笔墨纸砚。另四面则放着几张椅子。供那些不喜吵闹想要私下说话的姑娘们聊天。 众位姑娘瞧着如此精心细致的安排,不由得一阵惊喜。史湘云更是拍手笑道:“怪道人都是薛家大爷是最会玩乐的,且玩儿的更是名堂享受,我原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样的安排,是最最细心不过的了。” 探春也一脸敬佩的叹道:“不过是说话间的功夫,竟然准备了这么多,薛大哥哥真乃神人也。” 薛蟠忍俊不禁的摇头笑道:“别往我的脸上贴金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有,只不过是吩咐丫鬟小子们将肉菜美酒从厨房端过来罢了。自然不费什么事儿的。” 一旁的迎春立刻听出原委来,一脸钦羡的说道:“想来宝姐姐在家也经常这样玩乐的,这样的日子即便是一天也够人回味无数。宝姐姐竟然日日都能欢乐玩笑,就像神仙一样,真真叫人羡慕。若是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哪怕是折寿了也甘愿的。” 薛蟠倒是没想到木讷的迎春能说出这种话来,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见迎春立刻害羞似的死死低了脑袋,当即也不好再逗她什么,开口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开心顽耍就是。不拘时间,大不了晚上你们都住下就是。最好能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好好陪陪宝钗。” 众位姑娘立刻拍手笑了。团团围在铁炉旁边,又是烤肉又是聊天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贾宝玉一向喜欢混在女儿群中,见此乐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帮这个姑娘烤一个肉串,帮那个姑娘斟一杯美酒,忙的不也乐乎。 林黛玉身子弱,吃了肉串不好消化,因此她一味的烤菜串吃,被众人戏称为“出家的”。薛宝钗平日里倒是无肉不欢,只是这菜串是薛蟠让福源馆最擅素菜的师父们特地腌制过的,吃起来竟然比肉串还项。当即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个人以为肉串就是好的不成,没想到这菜串更好吃呢!” 史湘云这边本就捧着十来个肉串在烤,听了薛宝钗的话,又凑上去吸了吸鼻子,当即谄笑着说道:“好像真的不错,好姐姐,你给我一个尝尝。我拿两个肉串和你换。” 薛宝钗故意逗她,当即摇头笑道:“我吃肉串吃腻了,自然不爱吃,想吃菜串才好呢!” 说着,当着史湘云的面儿就将刚刚烤好的菜串放入嘴里细嚼慢咽。馋的史湘云连连吞口水。可现下是初春,菜串本来就不多。大都是薛蟠照顾林黛玉的身体特意给她留的,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因此并没有人和林黛玉抢。史湘云自然也不好意思,当下只能嘟着嘴巴道:“我就不信青菜能比肉还好吃。这可是最肥美的鹿肉和狍子肉,我吃着很香呢!” 一旁的林黛玉见状笑道:“你别理她,最近愈发促狭了,就爱看旁人求而不得的模样。你越是着急眼馋她越是得意,我才不爱看她得意的样子,你吃我的吧!” 说着,将手上一根菜串递给史湘云。看的史湘云倒是一愣。 你道如何,却原来史湘云到荣国府的时候,林黛玉和薛宝钗都已经离去了。她平日里只听下人们说宝姑娘是如何如何的宽厚大方,从不和人计较。而林姑娘却刻薄小性儿,恃才傲物,仗着有老祖宗的疼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听了之后,自然也是有些顾虑的。 后来和这两位姐姐粗粗的接触过两回,果然也觉得林黛玉面子上更冷一些,不如薛宝钗亲切和婉。刚才在正厅里和贾母、王夫人说话时候隐隐露出的清高淡漠,更是让史湘云觉得她不好接触。可现下玩儿起来,倒觉得这林姑娘只是性子直率了一些,倒也不至于旁人说的那般不堪。 当下笑着将林黛玉递过来的菜串接过来,带着两分真切的笑道:“多谢林姐姐。” 林黛玉自然不知道自己一个菜串就将史湘云给收买了。当即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一根菜串而已。” 史湘云细细品味一番,连连点头叹道:“果然有种特别的美味,比之肉串更为清香,我倒是形容不出来的。” 她这一句话倒是将大家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薛蟠和林墨之、甄宝玉三个自诩大男人,且现下礼教森严,他们自然不好和姑娘们一起挤着烤肉。因此就在一旁的小炉子旁边烤火吃火锅,顺便随意说话。原本没留意那边的动静,还是贾宝玉过来捅了捅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笑道:“我倒是忘了。我们男人自然喜欢吃肉,你们女孩子出于各方面考虑,自然还是爱吃青菜多一些。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当下又吩咐一旁侍候的丫鬟去厨房传话,多串些菜串过来。引得众位姑娘又是一阵欢呼。 一旁的林墨之见状,轻声问道:“你家有蔬菜大棚?” 薛蟠点头,“原本只是庄子上有,后来我嫌弃庄子上的青菜送到这边都不新鲜了,且大冬天的犯不上为了吃顿饭折腾他们。就在后院弄了两个大棚,一个养花,一个种菜。” 林墨之撇嘴说道:“倒是挺会享受的。等会儿给我家送点。” 薛蟠点头应了。 一旁的甄宝玉也笑道:“给我们王府也送上一些。我姐姐昨儿诊出来一个半月的身孕,此时正没胃口呢!我拿去哄哄她。” 薛蟠应道:“这是应该的。” 一旁的贾宝玉也讪笑道:“给我们家也送点。” 薛蟠诧异的回头说道:“你们家不是无肉不欢吗?” “这不是冬天希贵嘛!且老祖宗上了年纪,也不好吃太多荤腥。以前冬里没办法才吃肉,现下有能力的话还是让她吃些青菜吧!”贾宝玉自然的说道。 薛蟠听的连连点头。这家伙虽然性格纨绔,秉性嚣张,但心肠还是不错的。也懂得尊敬长辈,孝顺老人。就是不担当这一点,着实让人腻味。 这么一会子说话的功夫,那头烤肉的姑娘们兴致上来,又开始对诗联句了。吵吵闹闹仿佛抢命一般,最后竟然联的东倒西歪的。你靠在我身上,我歪在你怀里,云鬓凤钗,脂粉扑鼻,几个男人看的直摇头。甄宝玉连连笑道:“没想到女儿家撕疯起来也是这般的……” 薛蟠和林墨之对视一眼,但笑不语。这才哪儿到哪儿,你是没见过后世出入酒吧,夜店的姑娘们,那才叫狂暴呢! 那头吵闹之声陡然停歇,就听林黛玉歪着臻首笑道:“你们几个爷儿们堆在那里悄声说话,鬼鬼祟祟的,该不是编排我们什么话?” 贾宝玉立刻开口道:“哪有,我们不过是随意闲话罢了。倒是你们,不正抢着作诗,怎么有功夫来管我们?” 薛宝钗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开口笑道:“这不是看你们一旁嘀嘀咕咕的好奇呢!有什么故事说的这么神秘,不若也说给我们听听。” 史湘云立刻拍手叫好。“薛大哥哥最会讲故事了,叫他讲一个关于梅花的故事给我们听。” “要是像《倩女幽魂》那般好才行。”探春也饶有兴味的说道。 一时间大家又都推搪着薛蟠讲故事。薛蟠连连推脱不过,只得叹息说道:“一时半刻的要我编出个梅花的故事又哪能那么容易,要不我给你们讲个黄梅戏的故事吧!” 众人一愣,开口问道:“黄梅戏?” 薛蟠这才想起这功夫还没有黄梅戏,不想和众人理论,连忙说道:“话说前朝时候,有个书生名叫董永。他家境贫寒,和父亲相依为命。结果父亲因病而亡,他为了葬父,只要卖身给当地的一个员外郎做奴隶,换来的钱才能安葬他的父亲。可谁知道这个员外郎最是个刻薄贪婪的,每日给董永安排的活计根本做不完。可是按照契约,董永若是不能完成员外郎交代的任务,就要延长他做奴仆的期限。这日,员外郎又吩咐董永在一天之内织完百匹绫罗……” “话说天上玉皇大帝有七个女儿,其中最美丽最善良又最心灵手巧的是七女儿。一次,这位小姑娘腻歪了天上的平静,偷偷的溜下了凡尘……” 不消片刻,天仙配的故事就在薛蟠绘声绘色的讲述下生动的展现在众人面前。哀婉缠绵的爱情故事霎时间吸引了这些青春少女们的注意,不约而同的沉浸在其中。就连薛蟠讲完了故事都没有注意到。 于是薛蟠得意一笑,趁着众人发呆的空档喝了一杯茶水润口。陡然听到身后有人鼓掌赞道:“小侯爷好钢口,凭这口齿若是说书的话,恐怕旁人连混饭的地方也没了。” 薛蟠一惊,连忙回头。果然瞧见亭子外头站着两个俊俏郎君,一个温润如玉负手而立,另一个趴在玻璃门上用手轻敲,正是徒藉和徒煌两个。 薛蟠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众位姑娘一眼。此时也都羞得连连背过身去,生怕被人瞧见了容貌一般。 薛蟠有些头疼的叹息一声,连忙起身出了亭子。冲着两位王爷拱手说道:“天寒地冻,两位贵客怎么逛到这边来了?” “爷又不是真的戏子,还能整日练曲儿不成?”徒煌挑眉冷笑,“自然是想歇歇了。找你说话也是情理之中吧!” 说着,又四下打量一番梅园,开口赞道:“不过你这小日子过得倒还享受。怎么样,脂粉环护的感觉不错吧?” 薛蟠尴尬笑道:“都是自家的姑表姊妹,相聚一起玩闹一番。” 徒煌摇头笑道:“爷可不管你们要干什么。总不至于将我们两个放在风口里看着你们里头吃酒吃肉吧?不若也请我们进去,大家好好乐呵乐呵?”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视线却一点儿也不往亭子里头瞥。想来也是顾忌礼教,不欲败了人家的名声。 薛蟠连忙说道:“此处离在下的温柔乡不远,要不两位王爷过去吃杯茶?” 徒藉有些诧异的问道:“温柔乡?” 薛蟠讪笑着回道:“是我住的院子。” 徒煌嗤笑一声,开口说道:“行吧!总归比站在这外头吃风要好。” 于是薛蟠转身将林墨之和两个宝玉叫了出来,又冲着姑娘们一顿安慰道:“不过是两个相熟的客人罢了,倒也不好冷落。我带着几个爷过去招待一番,你们玩儿你们的,尽兴才好。” 众姑娘闻言,立刻起身相送。薛蟠摆了摆手,又嘱咐一旁丫鬟好生伺候,又告诉莺儿注意张罗,别累着宝钗,让她尽兴玩乐。又吩咐下人端些解腻的果汁和水果上来,一一安排俱全,这才转身走了。 到了温柔乡之后,又是安排茶水糕点,又是吩咐厨房做菜好一顿折腾。徒煌站在小花厅里打量半晌,视线在周围架子上摆着的花盆上流连忘返。最后轻笑道:“前几日爷进宫的时候,在母妃处也看到了几盆新鲜花草。原本还惊异不已,后来听母妃说是内务府上供的。爷就猜到是你鼓捣出来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王爷抬举,请喝茶。” 徒煌摆手说道:“单只这一项生意,今年又多了不少进项吧?”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徒煌也不计较,转而和薛蟠商量起了夜总会一事。刚刚入春,正是开荒动土的好时候。薛蟠早已经吩咐了庄子上的闲散人丁组织劳力,又在城西章台街最为人流密集,车马繁盛的地段丈量了几处相连的房屋东土开工,打造印象中的夜总会。负责工程进度的依然是合作过许多次的山子野老先生。不出意外的话,万寿节后月余,定然是能开张的。 对于薛蟠的行动能力,徒煌非常满意。正事过后,徒煌捧着茶水笑道:“你们家大姑娘是今年入宫吧?” 薛蟠不动声色的回道:“正是,区区小事竟然累得王爷注意,小人不胜惶恐。” 徒煌不屑的嗤笑道:“这话说的好假。” 顿了顿,不容薛蟠回答,径自说道:“爷已经和母妃打过招呼了。等你妹妹进宫之后会尽量照顾提点她,断然不会让她在宫里头受了委屈就是。” 薛蟠立刻躬身道谢。 徒藉也开口笑道:“虽然本王现在宫中说不上什么话,不过昨儿进宫给惠太妃请安的时候,惠太妃表示若是可能的话,她会尽力提携薛姑娘的。” 薛蟠又是一番感激之语。 说话间,众人的关系又拉近许多。直至吃过了午饭,相互间更是多了份身为合作者的默契亲和。又吃过一会子茶后,达到目的地两位王爷才施施然走了。 几人又连忙回转梅园,却见亭子里头乌压压多了好多人。进去一看,原来是在正厅说了一会子话不见他们踪影的贾母、薛夫人等寻了过来。瞧见众位姑娘家烤肉作诗,自然也起了一番兴趣。跟着众姑娘们一起玩闹起来。 薛蟠几个一进亭子,薛夫人就笑着问道:“两位贵客可都走了,你仔细招待,别让人家挑理。按说他们临走了我合该去请安拜见的。这是规矩,也是礼数。谁知你悄不声的把人送走了。” 薛蟠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今儿是走了,明儿还得来。若是诚惶诚恐的他们也不自在的。” 薛夫人看着薛蟠态度散漫,言语漠然的模样,有些不赞同的叹了口气,说道:“人家身份贵重,你理该热情招待才是。何况当初也是你主动招惹他们的,现在又不耐烦了不成。这性子可不好,都是老爷惯坏了。” 薛蟠胡乱的点了点头,明显没将薛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薛夫人又絮絮叨叨的说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理应毕恭毕敬,万分警醒的陪着才是。你这孩子——” 薛蟠顺手拿起铁炉架子上一个烤好的菜串递给薛夫人,笑道:“母亲,吃菜。” 薛夫人见状,知道薛蟠是不爱听了,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菜串,点了点薛蟠的额头道:“你呀!” 一旁听了许久的贾母开口笑道:“府上还有客人招待不成,怎么适才不曾见过?” 没等薛夫人回话,就听薛蟠满不在乎的回首说道:“也不算是客人。他们来了是直接去后面的听雨榭办差,走的时候顺便和我打了个招呼。期间事务繁杂,我们也不好打搅。因此就没和老祖宗说。” 听薛蟠这么说,贾母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乐呵呵的吃着烤肉,看一旁的姑娘们起兴作诗。 这场自助烤肉聚会几乎玩儿到了深夜才算结束。几位姑娘自然是住在了薛府安排的客房下。 其后一段时日,薛蟠刻意将薛宝钗熟识的姑娘们请到府上来玩闹,竭力哄了宝钗一个月后,选秀之期也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失言了,明天一定选秀 话说这两日**狠抽,某八不能回复评论,但乃们要坚信,某八是爱乃们滴~~╭(╯3╰)╮ qaq 看瓦最犀利滴卖萌吧~~~ 81、皇商 81、皇商 第八十一章宝钗指婚忠纯亲王薛蟠夜宴被召入宫 是夜,月凉如水。 此刻的薛家大宅,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显得一片静谧。这种静谧中带着点点离愁。 薛蟠负手进了梧桐苑,上夜的婆子和往来的小丫头子们立刻站定,冲着薛蟠静静的欠身行礼。薛蟠挥了挥手,众人便继续走动。只听环佩叮当和衣角裙裾摩擦的“撒撒”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上了阶矶进入内室,果然瞧见薛宝钗正神色怅然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双柔荑静静的托着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镜子里头的精致面容,隐隐间,像有些陌生了似的。 “想什么呢?”薛蟠出声叫道。 宝钗回首,看着薛蟠说道:“也没想什么。坐着坐着就愣神了。哥哥怎么过来了?” “想和你说说话。”薛蟠说着,撩起衣摆最在宝钗身边,开口问道:“明儿就得进宫选秀了,你准备好了吗?” 薛宝钗勾了勾嘴角轻笑道:“有什么可准备的,自六岁起就开始准备到现在时间太长了,我都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了。” 顿了顿,又道:“衣服、首饰是哥哥许久前就开始张罗置办的。行头都是挑选了最好的南珠,成色十足的黄金,碧色最透的美玉。经鉴宝阁的**们精心打造一年,前两日才最终成的。衣服是选的最上乘的蜀锦,最精致的苏绣,甚至哥哥还倒腾出两个能秀惠纹的**来,一针一线,就连不起眼的鞋底儿都绣上了精美的刺绣……准备的都很齐全了。”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故意说这些话来怄我的吗?” 宝钗刚要开口,却被薛蟠挥挥手打断了。“我是问你的心,准备好了么?” 薛宝钗一愣,呆呆的看着薛蟠。 薛蟠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听说有的人家的姑娘们在出阁之前会异常紧张烦躁,他们说这叫婚前恐惧症。我想着你这两日行动有些反常,该不会是得了这个病吧?” 宝钗本来心中有些忐忑的,不过听薛蟠这么一说,反而“扑哧”笑出声来,摇头道:“哥哥真是……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我不过是去选秀罢了,离出阁还十万八千里呢!” 薛蟠讪讪说道:“我这不是举一反三嘛!” 顿了顿,又嘱咐道:“明日派骡车送你入宫,直到神武门之前我都会陪你进去。到了神武门之后,戴权已经交代了他的徒弟小魏子接你进去,入选之后到了储秀宫各方面也都由他打点,你不必费心。到时候宫中的宜太妃和惠太妃可能会宣你入宫觐见,这也是哥哥和忠睿亲王忠廉亲王说好了的。不过是想为你撑撑场面,叫那些势力小人不得轻看你……” “……储秀宫其他秀女之间的龌龊构陷,你不必理会。我已经和圣上确定过了,你是要指给忠纯亲王为正妃的。只等着复选过后直接下旨就是了。储秀宫上上下下戴权都已经打点好了,包括御膳房每日会特地为你做些家常菜。咱们家是南方来的,正经吃不惯这里的菜色。且宫里头规矩大,时常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你不必委屈自己,径自叫莺儿吩咐小厨房给你重新做了就是……” 薛宝钗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薛蟠絮絮叨叨的吩咐,不知怎么眼眶一热。扑到薛蟠怀里哭道:“哥哥……” 薛蟠心里一酸,连忙摩挲着宝钗的乌黑的秀发说道:“怎么了?” 宝钗还未说话,就听外头帘栊一阵响动,薛氏夫妇掀开半旧的红色软帘进来了。瞧见这场面,不由得一愣。 薛夫人开口笑道:“我还纳闷今儿这日子,怎么蟠儿反倒没过去瑞荣堂请安,原来是先过来安慰妹妹了。只是看这样子,成效不大。反而把妹妹给惹哭了。” 说着,上前将宝钗搂在怀中,轻笑道:“我的儿,你哥哥怎么招惹你了,说给妈听。妈给你做主。” 一旁薛之章轻叹道:“你儿子什么模样你还不清楚,就别逗弄他了。” 宝钗擦了擦眼泪,起身说道:“宝钗给父亲、母亲请安。” 薛之章摆手说道:“今天咱们家没有礼数,只是谈心罢了。总归都是一家人,若是规矩太多,反而淡了亲情。可是在宫里头却不同,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一点你可要牢记。” 薛之章说的意味深长,宝钗不由得心中一动。 就听薛之章继续说道:“选秀一事,你哥哥自告奋勇,说什么也不许我插手,他自己要全权处理。我想着一来你哥哥同圣上亲近,与戴权和李德裕公公的关系都很好,有些事情他出面反而轻易。二来他现在正和两位皇子做生意,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宫中的太妃娘娘们也不会太为难你。也就没插手后宫安排之事。但我现在,却要嘱咐你一些话。” 宝钗闻言,立刻躬身说道:“请爹爹明示。” 薛之章摆了摆手,示意宝钗回薛夫人身边坐着。又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以你哥哥的手段和他同宫中之人的交情,将你诸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是肯定没问题的。只是父亲想说宫中耳目众多,人心复杂,你入宫之后要切记,一切按规矩办事,切不可张扬放诞。” 薛蟠听到这里,有些不赞同的挪了挪身子。 薛之章轻轻看了他一眼,薛蟠便蔫儿了不动。薛夫人却继续开口解释道:“你哥哥行事张扬惯了,从来不会顾及旁人的想法。不过他深受圣上的宠信,且又是个没正经入朝为官的晚辈,做的又都是和气生财的营生。周身笼络许多势力渐成的皇子国戚帮他看护,大家也不至于和他认真计较。可是你就不同了。女人向来是心思最多的,宫里头的女人,心思不光多,而且狠。他们嫉妒你的风光,艳羡你的得意可能不会当面说出来。但是背后下绊子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虽然聪明伶俐,可双拳难敌众。” “二来你是要指给亲王坐正妃的。若是行事太过嚣张,不合规矩,反而会引起宫中太妃们的不满。毕竟你是做儿媳的――” 薛宝钗立刻起身说道:“父亲母亲的苦心,宝钗自然明白。一时风光不过是年轻意气,只有笑到最后才是长久的打算。宝钗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宫里头的人心险恶宝钗自然懂得。只是哥哥也是担心宝钗才会做了这么多,还请爹爹和妈不要怪罪。” 薛夫人含笑着点头说道:“你能明白是最好不过的。你哥哥帮你打通了一切关节,你在宫中行走就方便许多了。毕竟复选之后,你还要在储秀宫住一段日子才能正式指婚。虽说言行规矩不比家里自在,但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 薛宝钗连连点头。 众人又是一会子闲话絮叨,直直到了二次鼓响,这才四下散了安歇不提。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家众人自然是早早的起身。先是做了简单的梳洗后去瑞荣堂请安吃饭,再吃过一盏茶歇歇。便有胭脂水粉最好的梳头娘子进来梳妆。 又是穿戴衣服,又是挽髻梳头,折腾了能有两个多时辰才算是完事。 等薛宝钗再次盛装站到众人面前,都已经是下午了。金**的阳光照在宝钗的身上,散发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晕。看的众人眼前一亮。 上身粉红色镂金并蒂莲蜀锦对襟袄,□是同色系祥云纹暗花留仙裙。行走起来摇曳生姿,裙摆处的纹路若隐若现,越发显得身段婀娜。乌黑浓密的秀发盘着时下最流行的流云髻,头上戴着一套成色十足的累丝攒金嵌玉八宝攒珠髻,当中镶嵌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碧翠块块通透莹润。愈发显得宝钗雍容大度,气势宽宏。右侧斜斜插着一支青鸟翎翅点翠簪,从尾端垂下的珍珠流苏在耳边晃来晃去,多出了几分青春少艾的调皮。耳坠上垂着一对双珠明月,愈发衬得宝钗肤如凝脂,香腮似雪。脖间也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颗颗均匀的仿佛丈量过一般。 宝钗站在众人面前,微微紧张的攒紧了双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是不是太扎眼了?” 薛家夫妇颔首微笑,薛蟠连忙开口道:“不扎眼,不眨眼。妹妹本就生得好,现如今这打扮是给衣服增色呢!我都可以想象,妹妹这身打扮见了众人之后,咱们家胭脂水粉的生意越发红火了。” 宝钗闻言,羞赧一笑,并不答言。 早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宝琴和黛玉连忙上前握住宝钗的手笑道:“姐姐好看的紧,若是旁人穿上这一身,恐怕压不住这衣裳环翠。可是姐姐穿上了却愈发显得雍容大度,我们看的都舍不得移开眼了呢!” 宝琴一边说着,一边摸摸宝钗衣服上的刺绣,羡慕的说道:“真好看。” 薛蟠立刻调笑道:“妹妹别心急,等你大婚的时候哥哥也特地为你打造一套。” 羞得宝琴连连啐口,若不是黛玉拦着,几乎捂着脸面跑回后院了。 他们这边说着闲话,就听外头宝钗的教养嬷嬷走进来轻声说道:“老爷,夫人,大爷,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进宫了。” 众人闻言,霎时间沉默下来,看看外头的天色,果然太阳已经西斜了。 早有内务府的人牵着统一的骡车等在府外。薛蟠亲自给薛宝钗披上了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j丝的斗篷,示意雪雁和锦瑟扶着宝钗出了大门。 登上骡车之后,一路前行。入夜之前入了地安门,一路无话又赶到了神武门前,这才停了下来。 虽然夜色渐深,但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极目远望,可以看见广场上已然停了许多骡车,所有的秀女们按照品级官衔一一排车。最前面的自然是宫中后妃的亲戚们,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却因为各种缘故这次才参加复选的女子,最后才是本届新选的秀女。 薛蟠刚要吩咐拉车的车夫将骡车送到后面排队,就见远远过来两个穿着品服的太监。走至跟前,最先头一个捧着浮尘,一身暗红色七品太监服的白净太监躬身笑道:“奴才小魏子,给大爷请安。” 薛蟠立刻开口笑道:“原来你就是小魏子,我听你师傅说起过你。说你尽得他的真传,他最得意的就是你这个徒弟。” 说话的功夫,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十分自然的送到小魏子手里。 小魏子一掂量,里头并不是寻常的银锭子,却是几张叠的整齐的银票,不由得惊叹一声,暗暗咋舌。怪不得宫里头的人都管这个薛家大爷叫“散财童子”,这出手果然大方的很。 当下态度愈发的殷勤热络。笑着说道:“回大爷的话,奴才来是领着大姑娘的骡车过去前面排队的。” 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前面?” 小魏子笑道:“是宜太妃娘娘的吩咐。” 小魏子这话一说,薛蟠就知道当中肯定是徒煌的功夫,心中不由得感激起来。其实这进宫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越往前面的自然越是体面,大家也就越发不敢轻慢。只是薛蟠再如何动作,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却是改不了的。因此宝钗入宫选秀,也必须和其他的新进秀女一样排在后面。等到前面所有人都选阅完毕,才轮得到宝钗。到那时枝残粉褪,花容衰败不说,最要紧的是遭罪。现如今宜太妃这一举动,无疑是明确告诉众人薛宝钗是由她罩着的,将来宝钗在宫里头的日子也就愈发好过了。 薛蟠开心,自然手中的奖赏就愈发丰厚。当即又给小魏子塞了个荷包,这才笑道:“没想到宜太妃主子这样看重舍妹,倒叫薛蟠受宠若惊了。这是一些茶水钱,烦请公公请宜太妃身边的兄弟姐妹们吃顿席面,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魏子自然是诚惶诚恐的接了过来。又闲话几句过后,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领着宝钗所做的骡车往前面走了。临走前嘱咐道:“大爷也趁着天黑赶紧出去吧!若是被旁人见了外男混入秀女当中,可就不好了。” 薛蟠点头,顺势出了地安门。 此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天明宫门开放,宫女们鱼贯进入神武门,顺贞门,然后分成一**的让圣上,皇后和太后们选阅。一直到了第二天日落西山,才有秀女们渐渐的出来。 依照宝钗的人品相貌、家世地位自然是过了初选无疑。初选之后的秀女返还家中,宫中会派教养嬷嬷前来府上指导一些粗浅的规矩和宫中琐事。宝钗的教养嬷嬷却是敏太妃身边的苏敏姑姑,此番举动已经隐隐公开了宝钗选中之后的身份。 一个月后又是复选,复选过了的秀女便会被内务府派人接到储秀宫小住,顺便学习一些更为繁复的规矩,牵牵连连又是一个月。最终定选的时候,果然由上皇太后亲自选定,将薛宝钗指给了忠纯亲王做正妃娘娘。只等待宝钗十五及笄之后正式完婚。如此牵牵连连两三个月的功夫,总算是将宝钗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薛蟠搬着一把太师椅坐大门前,双手撑腮往大街上看。门外一片锣鼓喧天,炮竹声响。甚至有些人家备好了许多铜板往街上撒,都在庆祝自家有姑娘选入后宫的大喜事。人群喧嚣,车马奔复的街道上时不时走过一辆骡车,停在一栋栋朱门大户的门面前。 他们这一条街上住着的都是皇亲国戚,世家显贵。家中只要到了年纪参选入宫的秀女就没有被撂牌子的。因此也就显得愈发热闹吵杂。 大家的消息俱都灵通不已,在普天同庆的时候也不忘了相互庆贺。自然有一**的人过来恭贺薛家大姑娘被选了忠纯亲王正妃一事。毕竟堂堂的亲王正妃已经比宫中大部分的品衔都大,更不用和自家的女儿一起入宫争宠。且忠纯亲王本来就受当今的重用,薛家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和这样的人家交好,自然是趋吉避凶的世家官宦们最爱做的事情。 刚开始还只是姚滨在外头和别府的管事们寒暄。岂料不过一会子的功夫竟然招来了许多主人家。那些徘徊在门口等着给已经封为小主的女眷们接回家的官员亲贵们全都凑了上来,薛氏夫妇无法,也都走了上去寒暄。这一张罗又是半个多时辰。 黛玉和宝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忍了半晌开口问道:“宝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传旨的太监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薛夫人轻声笑道:“不必着急,先出来的肯定是后宫妃嫔们的嫡系家眷。咱们家宝钗虽然承蒙宜太妃的面子挑到前去选阅,也一定是站到他们的后面去。这样才不致违逆了祖宗规矩。何况现下定了身份,说不定后宫太妃们也有些话要嘱咐宝钗,一来二去的自然要耽搁一些时候。” 只是口上虽这么说着,一双脚也是不沾地的走来走去,神情急切难安。 薛之章见状,摇头笑道:“看你们急的这个样子,宝钗还能丢了不成。左右是宫里头有什么事情还未办妥当,完事了就出来了。” 一句话未尽,就见街那头缓缓驾来一辆骡车,身旁跟着的可不是雪雁和锦瑟。有眼尖的小子立刻嚷道:“大姑娘回来了――”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将宝钗迎下来。簇拥着往院子里走。一路过了大门,一门,径直到了正厅。又忙按着宝钗坐下。这才出声问道:“怎么样,宫里头的日子可还习惯?” 薛蟠立刻插口道:“习不习惯都已经过去了。最要紧的是妹妹在宫里头没受欺负吧!” 宝钗含笑,先是冲着薛夫人道:“在宫里头虽然规矩大,但只要步步谨慎,事事精心日子过得也还安静。” 又冲着薛蟠道:“可别再说受欺负的话了。托哥哥的打点,刚刚到了钟粹宫安置下,就被皇后叫去说话儿。还没说两句,就听见皇太后传唤。刚从皇太后那儿出来,又被宜太妃的人接走了。紧接着惠太妃,敏太妃各个逛了一圈儿。宫中大半主子都打个照面。” 宝钗顿了顿,又道:“从前几年在金陵的胭脂水粉当中请过教养嬷嬷的官宦女子们也有很多封了品级的。虽然大部分都是才人、美人和贵人。但是她们在宫中住的长久,一些贴心话嘱咐个不停。还没怎么着呢,就是终选了。我竟仿佛在宫里头串了好大一个门子,然后就被放出来了似的。” 薛夫人听的阿弥陀佛的叫唤。“没受屈儿就好,没受屈儿就好。” 薛蟠又问道:“那你在宫中一个多月,可曾见到过忠纯亲王了?” 薛夫人立刻啐道:“瞎说什么呢!宝钗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和外男见面?” 薛蟠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忠纯亲王又不是旁人。” “那也不行――” “好了,你们娘儿两个过后才掰扯这些。先听宝钗说话。”薛之章摆手笑道。 于是几只眼睛又都灼灼的盯着宝钗。宝钗被看的满脸臊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一阵惊喜的问道:“真的见过了?” 薛宝钗羞羞答答的说道:“一次去给敏太妃娘娘请安,碰巧遇见了忠纯亲王。” 薛宝琴连忙问道:“他长什么样?” 宝钗抿了抿嘴,不要意思的说道:“宫中规矩森严,我怎么说也是待选的秀女,遇见男人避还避不过来呢,哪里敢直咧咧的抬头看人。” 薛蟠又问:“那你和他说话没有?” 宝钗又是摇了摇头。 薛蟠不免一阵失望。 薛之章挥手说道:“行了,在宫里头住了这么久毕竟不如家中自在。还是让宝钗先回房换身衣服出来吃饭吧!” 于是雪雁和锦瑟两个立刻扶着宝钗回了梧桐苑,如何洗漱换衣暂且不提。 且说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得到消息的众位亲朋好友自然下了拜帖,送了礼物过来庆贺。这样大的喜事,薛夫人自然也是极尽的张罗宣扬。连忙又选了个吉利日子下了请帖宴请众位亲朋好友。 这种宣扬庆祝,除了自家真的觉得喜庆骄傲之外,大多数还是给皇室中人看的。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薛家对于这次指婚非常满意,并且叩谢皇恩浩荡。自然办的人精心,来的人欢心。四王八公,列侯世家,但凡有的上交情的俱都下了请柬,一时间薛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到了晚间开宴的时候,竟然连忠睿亲王和忠廉亲王两个都凑上来了。忠纯亲王因为身份的缘故,并没有亲自登门,却也私下托了忠廉亲王递上礼物。是一支雕刻成牡丹模样的白玉簪,雕工精美,栩栩如生。通体莹润洁白,着实是个好东西。 忠廉亲王一边将包着白玉簪的锦盒递给薛蟠,一边笑着轻声道:“听说是十一弟亲手雕刻的。小王只告诉了你,你可别随意乱说。” 薛蟠冲着忠廉亲王会心一笑,开口说道:“虽然你口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明白的。” 正谈笑间,陡然看见门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至席前传报道:“宫里头来人了――” 于是众人忙停了戏文,撤了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有六宫都监夏守忠带着一众内监跟从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中说道:“特旨立刻宣忠信侯薛之章之子薛蟠入宫觐见。” 一番动作,唬的薛蟠一愣一愣的。 这不是《红楼梦》中贾元春封妃的桥段吗?现如今秦可卿未死,今日也不是贾政的生辰,怎么会演了这一出呢? 他这厢沉思着,另一头夏守忠轻声笑道:“小侯爷,快快进宫听旨才是。” 薛蟠愣愣问道:“夏公公,你知道圣上叫我什么事儿吗?” 这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夏守忠早就冷言冷语的嘲讽回去。不过薛蟠身份非同一般,夏守忠只得耐性说道:“圣心难测,岂是我等可以揣摩的。不过我瞧着圣上气色很好,左右不是坏事吧!” 又冲着薛之章等人一脸和煦的说道:“圣上吩咐,只是着小侯爷入宫觐见。其余人等继续宴饮赏戏便是。” 听到夏守忠这一番话,众人心中虽然依旧惴惴,但好歹也放了一半儿的心,当下又慌忙起身收拾,帮着薛蟠换了衣裳进宫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注:本章节选秀部分参考百度之清朝选秀女的制度 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摇摆一下度娘嘎嘎~~ 终于把宝姑娘嫁出去鸟嘎嘎~~ 话说四四找小蟠桃究竟是什么事咩 乃们猜猜看~~~ 小剧场―― 蟠桃到了乾清宫之后,扑滴被徒臻压在身下,撕吧撕吧就光溜溜鸟 蟠桃大惊,问道:“乃要干毛?” 徒臻邪魅一笑,开口说道:“瓦要立刻办了乃,除非大家滴留言踊跃,瓦可以考虑再忍忍嗷呜~!” 话说最近晋江依然抽的很~~不是瓦不回留言,而是**介个残受不让瓦插言qaq 82、皇商 82、皇商 第八十二章薛蟠因功封赏四品万寿献礼徒藉得意 且说薛蟠跟着一应宣旨的太监们一道入了皇宫。六宫都监夏守忠亲自把人送到了养心殿外头,早有戴权持着拂尘守在门外。薛蟠站定之后,并没有着急入殿,反而拉着戴权的衣袖往外走了两步,悄声问道:“你可知道圣上有什么事情急招我入宫?” 戴权摇了摇头,半晌,又狐疑不定的说道:“适才圣上接到了一封密奏,看过之后就吩咐夏守忠去府上传旨了。” 薛蟠忙问:“你可知道那密奏是从哪儿来的?” 戴权轻声笑道:“大爷糊涂了不成,既然是密奏,又哪里是我们这起子奴才能知道风声的。” 薛蟠点了点头,又和戴权闲话两句,这才整理了思绪,迈进养心殿。 刚刚进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容貌妍丽的美貌妃嫔。神色落寞,脸上犹带泪痕。身上穿着一件明**的宫装,上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头上斜斜插着一支累丝攒珠凤凰于飞步摇。一颤一颤的,栩栩如生。 薛蟠连忙避让开来,躬身跪拜道:“薛蟠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站定,冲着薛蟠抬手笑道:“小侯爷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薛蟠应道:“是。” 还未起身,就听御案后头的徒臻冷冷说道:“朕希望皇后牢牢记住一件事情,后宫不得参政。皇后还是速速退去,这乾清宫养心殿也不是嫔妃该来的地方。” 皇后神色一凛,眼眶一热,却顾忌着身旁的薛蟠不好失态,只得草草的欠身说道:“臣妾遵旨。” 一句话未尽,身形狼狈的出去了。 薛蟠心中狐疑,看着皇后的身影愣了半晌。 徒臻见状,不是滋味的冷哼道:“好看吗?” 薛蟠回过神来,走到徒臻的身边问道:“皇后娘娘是怎么触怒陛下了?” 徒臻淡然说道:“后宫的事儿,于你无干。”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劝道:“不论怎么说,皇后娘娘都是皇太后的嫡亲侄女儿。你现在给她脸子看,就不怕她到太后面前哭诉?” 徒臻神色一冷,硬邦邦的说道:“朕是皇帝,不用一个女人来告诉朕该怎么处理政事。” 看来是气的不轻。 薛蟠摇了摇头,也不再帮皇后说话,反而问道:“圣上这么急忙忙的叫我进宫是为何事?” 徒臻闻言,神色一缓。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到朕身边儿来。” 薛蟠依言上前。 就见徒臻随手从御案上拿起一封刚刚拆开的密奏说道:“琉球一带贩卖鸦片的事儿,成了。” 薛蟠闻言大喜,也轻声问道:“真的,不过两个月的功夫,进益多少?” 徒臻难得轻松的调笑道:“你猜。” 薛蟠心中估摸了一个数字,比给徒臻看。 “不止。”徒臻脸色浮出明显的笑意来,伸手握住薛蟠的双手掰了掰手指笑道:“最少也是这个数。” 薛蟠大惊,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道:“两个月六千万――” 徒臻忙捂住了薛蟠的嘴道:“噤声。” 柔软湿润的唇瓣划过掌心,异样的触觉让徒臻不由得心中一荡。 顺势伸手搂住薛蟠柔软的腰肢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轻薄的吻了吻薛蟠的唇瓣笑道:“爱卿于国有功,朕该怎么赏你呢?” 薛蟠擦了擦唇瓣假笑道:“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来点儿实惠的。” 徒臻挑眉,“哦?” 薛蟠谄媚笑道:“给个官当当。官不必大,用不着上朝那种,但也不能太小,见谁都得点头哈腰的。也不能太累,我可不想天天死候着衙门。最好是个清闲职位。让我给别人打招呼的时候也好称个‘微臣’‘本官’什么的。天天草民来草民去,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徒臻听着薛蟠洛里嗦的摇头,摇头叹道:“你这要求可比给个实缺还困难。” “再难能难倒一国之君?”薛蟠冷笑道:“给你赚了这么多银子,连个清闲的官儿都买不来?” 徒臻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朕身旁缺个一等侍卫,你过来好不好?” 薛蟠撇了撇嘴道:“我又不会功夫,万一有个刺客什么的还得替你挡刀。危险性太大,不干。” 徒臻继续劝道:“就是个挂名的,也不用你干什么。谁敢让你保护朕的安危,你即便愿意朕还不放心呢!只不过是这职位着实清闲,你爱来不来,朕也不拘着你。又涉及不到实权,不会引起朝中大臣的抵触。和你爹中庸含蓄的为官之道并不违逆。且这职位可是从四品啊!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薛蟠想了一会儿,点头应道:“行吧!什么时候把官服和印鉴给我,我也回去显摆显摆。” 徒臻好笑的说道:“等会子你出宫的时候直接换上近卫军的盔甲带着印鉴,用不用朕派一队近卫军给你撑撑场面?” 薛蟠摇头说道:“这个就算了吧,毕竟我是个低调的人,也不兴弄的满城风雨的。” 徒臻无奈的点了点薛蟠的额头,顺势放开薛蟠,正色说道:“闲话少续,还是说正事吧!你手中还有多少罂粟,够不够他们用的?” 薛蟠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这些罂粟也都是为了弄鸦片现在大棚里栽种的。不过我确实知道有两个地方的罂粟非常好,且不在大雍朝境内。其中一个就是暹罗国,那里的罂粟不仅产量大,而且质量非常好,比我之前弄的那一批要好多了。” 徒臻眼前一亮,下意识重复道:“暹罗国?” 薛蟠点头道:“不错。” 徒臻立刻扬声吩咐道:“来人,取万国坤舆图来。” 不过片刻,一张巨大的万国坤舆图摆在龙案上面。 薛蟠上前,指着后世泰国和缅甸金三角的位置说道:“这两个国家都盛产罂粟,而且这里的罂粟是最好的。” 说着,着重指了指金三角的地方。 徒臻定定看了半晌,轻声笑道:“好,朕知道了。” 之后又和薛蟠说起他二伯薛之文的事情。 “……朕已经派了七百名擅长火炮和泅水的血滴子跟着薛之文出海了。如果没有失误的话,两年后他们就会回来。到时候能不能开疆扩土,封侯荫爵,就看他自己的了。” 薛蟠闻言,有些诧异的挑眉问道:“血滴子?” “不错。”想到这里,徒臻也有些沉吟。“从师先生手下过来的血滴子,几乎每个人都擅长泅水和海战。倒叫我十分怀疑师先生的身份了。” 何况还有两人商定的灭绝茜香国一事。虽然时日长久,但是徒臻却从未忘怀过。如果不是因为茜香国的海军势力着实太过强大,徒臻恐怕在登基的第一年就忍不住派军攻打了。 听到徒臻说起师先生的事情,薛蟠不是滋味的保持了沉默。他当然不是傻子,从徒臻着手建立粘杆处以及对血滴子的各种态度来看,这个年轻的帝王对于师先生绝对是心怀芥蒂的。隐忍至今,不过是因为现如今的势力不够雄厚,无法下手罢了。若是真有一天…… “想什么呢?”徒臻不经意的摩挲着薛蟠的发顶说道:“大人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早晚要了结的。” 薛蟠憋了半日,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圣上,你是不是非常憎恨我**?” 徒臻淡然笑道:“怎么会呢,我很感激他。” 薛蟠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可是他……” 徒臻定定的看了薛蟠一眼,正色道:“蟠儿,你要知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父子都说不上是同心合力,何况外人。没有谁天生就该为另一个人付出什么。朕和师先生之间,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当年我势力单薄,自然受制于人,他日风水轮转,也兴许是师先生要依仗我来做些什么。这本是交易,无所谓憎恶不憎恶的。” 薛蟠有些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徒臻瞧见薛蟠仿佛霜打了茄子一般,失魂落魄的。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当年我身份尴尬,境遇可堪,受人辖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师先生虽然手段卑鄙了一些,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他也不会有我徒臻的今天。和亲自下狠手想要杀我的兄弟相比,师先生虽然诸多威胁,但从没有对我不利,反而是处处提携帮衬。只此一点,我今后也不会对他如何的。” 薛蟠勾了勾嘴角,一脸谄媚的笑道:“我就知道,四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徒臻拍了拍薛蟠的脑袋,不以为然的说道:“这高帽带的有点儿假。” 薛蟠顺势捂住了胸口说道:“我的心是真的。” “行了,别贫嘴了。过两天就是上皇的万寿节,你手上两套戏可是重中之重,千万别事到临头出差错。”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手说道:“圣上您就放心吧!微臣早已准备多时,只等万寿节当天给上皇和满朝文武一个惊喜了。” “惊喜?”徒臻看着满脸轻浮的薛蟠,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万寿节的分割线……………………………… 万寿节,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寿诞。取万寿无疆,寿与天齐之意,着实是个不错的好口彩。万寿节当日,皇帝会在殿前接受文武百官和各国来使的朝贺与献礼。万寿节前后数日禁止屠宰,不理刑名,夸张一些的还要大赦天下,以示与民同庆之意。 与众人而言,万寿节自然是个喜庆热闹的好日子。宫中如何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不必细说。宫外的整个四九城也被装裹的彩绘纷腾,自京西的畅春园到西直门,经新街口、西安门通中南海,与紫禁城的庆仪连接,一路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寿与天齐”字样在京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随处可见。路径的寺观也纷纷大设庆祝经坛。 皇帝亲自督促京中百官操办了长达半年之久的这场盛宴,终于在今日展现了他令人瞠目结舌的堂皇富丽。 千万言语,只化为一句――极尽奢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新皇为了哄上皇高兴精心置办的。上皇欣慰之余,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太过奢侈了”便不再计较。神情之满意,语态之动容即便是木讷之人也能体会得到。于是朝廷上□会圣心,纷纷扬扬的上表恭维圣上的至仁至孝,又将华贵奢靡的寿礼流水般送入乾坤宫。 直至晚间寿宴开始的时候,气氛已如烈火烹油一般。 薛蟠摇着扇子躲在后台的角落里看着众人慌忙错乱的换衣化妆,神情淡淡的。 早已打扮妥当的徒煌手持宝剑走到薛蟠身边,轻声问道:“呆子,你想什么呢?” 薛蟠抬眼看了徒臻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我什么都没想。倒是王爷……一会子上场的时候不会怯场吧?” 徒煌冷笑。“把爷当成什么了,怯场那样的蠢事是爷干得出来的?” 顿了顿,有些不放心的压低了嗓音说道:“你说爷演过了之后,五哥真的能得到父皇的重用吗?” 薛蟠嗤笑,开口反问:“你觉得这首曲子拍马屁的功夫如何?” 徒煌撇嘴说道:“若说你薛蟠别的见识都还有限。单只溜须拍马一项,绝对是这个。” 说着,悄不声的竖起了大拇指。 “这不就得了。”薛蟠歪了歪脑袋说道:“只要你自己不出岔子,我这边就绝对没问题。” 徒煌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外头忽然想起一阵鼓掌叫好的声音。薛蟠起身扬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大家按顺序上场。” 话音刚落,只见外头灯火霎时间全灭。人群陡然安静,片刻过后,有人慌张的扬声喊道:“有刺客,保护皇上和上皇太后――” 徒臻端坐在龙椅上,清冷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一片吵杂。摆摆手示意戴权上前。 戴权微微躬身,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喊道:“大家别慌,这是忠信小侯爷献给上皇的万寿节贺礼。大家安心坐下,静静观看便是。” 戴权话音未落,陡然看见高呈九级的戏台子上,从最底下一层往上依次亮起了烛光。众人定睛看去,却原来是身着万字不到头彩绸的戏子们捧着一盏金**寿字宫灯依次走上了戏台的台阶。 灯光顺着阶矶依次而亮,细细数来,正好有九十五个。彰显九五帝尊之意。九十五个戏子按照之前排演过无数次的位置站定,远远看去,又是一个硕大的寿字,在漆黑无比的夜里,烛光闪烁的分外耀眼。 与此同时,隐隐有马蹄声和杀喊声从戏台后面响起。一群长于**的先生们站在放大的扩声筒面前竭力模拟着刀兵之声,戏台上面空悬着的白色帷幕陡然一亮,有骑着战马的将军和手持兵器的兵卒出现在帷幕上,背景依稀可见是层峦叠翠的锦绣河山。 “怎么连皮影戏都出来了?” 文武百官看得莫名其妙,情不自禁的举目看去。 一阵和婉清脆的琴音响起,随之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唱道:“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一阵烟雾陡然从戏台两旁扩散到戏台中间。薛蟠摇着扇子站在戏台子底下,轻声吩咐道:“快点,快点,烟再大点。” 一旁小魏子谨慎的说道:“不能再大了。今日宫中花火炮竹异常繁多,若是一时不慎有火星子燎着了宫灯幔就不好了。” 薛蟠瞪了他一眼,恨恨的说道:“就你事儿多。圣上派你来干嘛的,不就是看着火苗嘛!别耽搁了我的艺术创作,到时候我无所谓,小心忠睿亲王撕了你。” 小魏子无奈,指着苦着脸吩咐一众太监仔细看着。 薛蟠摇了摇头,回头给后头等待许久的戏子们一个过的手势,又扬声喝道:“快点,烟再大点,往台上扇。” 戏台上,一阵烟雾过后,穿着铠甲办成将军模样的徒臻、徒藉和一群穿着军服的戏子们按着次序上台。踩着乐拍开始操练。 “……看铁蹄铮铮,踏遍**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穿着军服的戏子们在戏台上绕来绕去,按照八卦阵和九宫阵的格局走了两圈,最后也定格成“万寿无疆”四个大字。 之所以选择这两个阵法,盖因为当初上皇为了铲平藩王作乱,御驾亲征时候采用的战阵就是这两个,不仅扭转了岌岌可危的战局,还接连俘虏了东广王和西平王。这段经历也成了上皇最得意之事。每每和大臣聊天的时候都会提到。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音乐结束,台上所有戏子和台下摆成寿字的戏子立刻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恭贺上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煌和徒藉摘下头盔。单膝跪地,行军礼跪拜道:“儿臣徒煌,徒藉祝父皇万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皇一惊,凝神细看,果然是徒煌和徒藉两个。愣神片刻,立刻龙颜大悦的拊掌笑道:“好,好。” 文武百官和亲王显贵见状,也都凑趣的起身离席,走至台前跪拜道:“上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皇连忙喊着免礼平身。 身着四爪腾龙祥云图案的忠裕亲王开口笑道:“煌儿和藉儿两个也是至纯至孝,为了博皇兄一笑,不惜彩衣娱亲。可见心中确实是最在意皇兄的。” 上皇听忠裕亲王这么说,愈发觉得体面风光,当即招手笑道:“老五、老六两个上前来。” 徒煌、徒藉依言上前。 上皇打量着扮成将军模样的徒煌和徒藉。在他的印象中,徒煌一直比较阴柔骄矜,没想到今日这番扮相出来,竟然也显出几分男儿的壮阔和浑厚来。 上皇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样才像是我大雍朝的皇子。马上功夫是我们大雍皇室最得意的,你今后也要勤加苦练,别丢了祖宗的骄傲体统才是。” 徒煌立刻躬身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今后一定勤练武艺,争取早日为父皇挣功。” 上皇含笑着应了一声。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徒藉身上。 这次打量的时间就比较长了。约有半日的功夫,才听他隐隐叹道:“老五,你……瘦了。” 徒藉心中纵然有万般怨怼,听到这句话也险些掉下泪来。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番思绪,这才开口说道:“回禀上皇,儿臣――” 说到这里,有些尴尬的住了嘴愣了半日,喃喃说道:“微臣――” 上皇摆了摆手,轻声问道:“这两年也没怎么见你入宫,过的还好吧!” 这纯粹是句废话。当日上皇不顾念亲情,执意将徒藉逐出宗籍就该知道徒藉过的有多尴尬。只是徒藉不能这么回答,只得低着头恭谨回道:“还好。” 干巴巴的两个字,让外人听着都有些心酸。 上皇又是沉默半晌。当年皇子夺嫡,图穷匕见,上皇环顾四视,竟然没有一个儿子是真正忠心耿耿的。徒藉更是过分,居然行阴郁鬼祟之举挑唆太子离间他们的父子之情,最终哄的太子鬼迷心窍不惜犯险逼宫。 那可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儿子。小的时候他怕他孤单害怕,恨不得日日寝同床,食同桌。他手把手的叫他读书识字,又言传身教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把他教的那样英明睿智,一次次的告诉他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留给他一个歌舞升平的锦绣河山。最终他却为了那把椅子背叛他,连忍到他死都不肯…… 父子反目的事实如同剥开了表皮的骨肉,血淋淋的摆在面前,刮骨之痛让他怒火中烧,龙颜大怒。虽然恨太子血性凉薄,竟然为了皇位与他反目。更恨的却是从中挑拨欲得渔翁之利的徒藉。因此他才不顾礼教规矩,执意将徒藉逐出皇室。要不是太后拦着,恐怕他会将徒藉直接逐出宗室,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不过时隔多年再次看见徒藉,上皇心中只剩下隐隐的失落。自古天家无亲情,当初夺嫡之事虽然是各个皇子不安本分,蠢蠢欲动,但也未尝没有他的蓄意引诱在其中。落到今日孤寡的局面,也未尝不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这么想着,上皇对待徒藉的态度也缓和许多,当下没话找话的问道:“你现如今办什么差事呢?” 徒藉闻言,微微尴尬的沉默下来。 一旁的徒煌立即开口说道:“五哥这两年身子不太好,一直王府中静养。” 上皇漫不经心的看了徒煌一眼,叹息道:“朕记得当年你们两个加老七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可是老七性子野,跑出去疯玩了这么多年也没个音讯。只剩下你们两个,关系还是这么好……” 说到最后,竟隐隐有些唏嘘之态。 众人揣度着上皇的心思,一时间竟没有敢出言搭茬的。 等到最后,还是上皇自己缓过神来,冲着徒藉笑道:“朕看你今日在台上的动作,倒是很干练有力。想来身子也休养的差不多了。身为大雍皇子,自然要以社稷为本分,你叔父都那么大的年纪还在为朝廷办差,你这么小小年纪的天天守在府中清闲也不是那么回事。” 说着,扬声问道:“臻儿?” 徒臻立刻向前探着身子笑道:“儿臣在。” “你不是向来和朕抱怨朝中有才之士甚少吗?老五的手段本领你是知道的,怎么样?”上皇淡然问道。 “五弟的能力儿臣自然清楚。”徒臻含笑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徒藉,明日早朝后你来养心殿一趟。” 徒藉立刻躬身谢道:“儿臣谢过上皇,谢过圣上。” 上皇摆了摆手,直起身子在场中打量半晌,突然开口道:“忠信侯家的薛蟠呢,朕今儿怎么没见到他?” 戏台子后面立刻有道声音答道:“微臣在这儿呢!” 说着,薛蟠提着衣摆跑到上皇跟前。躬身跪拜道:“微臣见过上皇,上皇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上皇神色一僵,看着身形有些狼狈的薛蟠,白皙粉嫩的脸上竟然还有道道黑痕,不由得狐疑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小魏子一时没看住,燎烟的火星子差点把后台的帘幕给烧了。微臣也不好惊扰圣驾,直接带着后台的杂役和**先生救火。这才弄成这般样子。”薛蟠说着,满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脸蛋儿,将脸上的黑灰抹的越发均匀一些,憨厚笑道:“好在火已经灭了,并没有大事。” 上皇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手臂隔空点了点薛蟠道:“你啊!” 顿了顿,又问道:“不是说还有一出戏吗?” 薛蟠立刻笑道:“下面就是,上皇您就瞧好吧!” 话音未落,举起手掌连击三下。只见戏台上陡然又升起一阵青烟。一阵若隐若现的琵琶音慢慢从天边飘进场中,琵琶音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哀婉缠绵。 烟雾渐渐消散,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戏子背着一个书箱走上台,寻寻觅觅,似乎也在找这琵琶音的来处。 琵琶之音愈发的哀怨凄清,仿佛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被困闺中思念情郎一般。一阵隐隐约约的女声也开始合着琵琶之音轻吟浅唱,清丽婉转的歌喉仿佛夜莺啼唱一般,霎时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挂在戏台上的白色帘幕忽的掉下,众人心下一惊,连忙移目望去,却被台上的景象骇的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万寿节的各种举措参考康熙大帝六十岁的千叟宴 有兴趣的童鞋可以摇摆度娘 倩女幽魂第一场琵琶弹奏参考**的琵琶语,很不错的一支曲子,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听听 嘎嘎~~ 小剧场―― 万寿节过后,徒煌跟着徒藉回了王府 两人一脸淡定的回房之后,徒煌立刻脱下衣服将徒藉压在身下,一脸谄媚的笑道 爷今儿为了帮你可彩衣娱亲了,乃是不是该报答瓦~~ 徒藉一脸无奈的问道:“肿么报答??” 徒煌贼兮兮滴笑道:”瓦要**,**嗷呜~!” 徒藉冷笑道:“别指望了,看看大家滴留言乃就能知道,**神马滴,都是浮云啊!!!!!” 于是徒煌泪眼汪汪滴看着大家:“亲耐滴~乃们不想让瓦**咩~~?” 83皇商 第八十三章倩女幽魂艳压众人机关算尽得偿所愿 一轮明月,空悬在半空中。 一位身穿白色羽纱的绝丽女子,抱着琵琶坐在弯月之上。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胸前,腰间,十指芊芊,拨弄着琵琶,神情幽怨哀婉。 低吟浅唱瞧见了底下目瞪口呆的书生,勾起唇角和婉一笑,起身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的,体态纤柔,神情自若,仿佛是踩着阶梯下来一般。 众人霎时间哑然,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上皇甚至失神的打翻了手中茶盏,瞠目结舌了片刻,突然回头问薛蟠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蟠神秘一笑,轻声说道:“一点儿小伎俩罢了,不止一提。不过说穿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上皇惊疑不定的点了点头。回头继续观看。 之间戏台上,那名白衣女子已经走到地面上,莲步轻移至书生面前,娇声笑道:“夜深人静,荒山野岭,公子一个人岂不是寂寞聊赖,不如小女子为公子弹奏一曲,廖解乏味如何?” 那书生打扮的戏子立刻拱手作揖,闲话一番,说了几句谦让爱慕之词,最后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聂小倩就这么悬空坐下,轻拨琵琶,柔声唱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歌声情意绵绵,女子眉目缱绻,一双眉目波光流转,似嗔非嗔的看着那书生。唱了一会儿,竟然抱着琵琶起身飘到书生跟前,身形一动,坐在书生怀里低吟浅唱。殷红的嘴唇凑在书生的耳边,颈侧。耳鬓厮磨,暧昧缱绻的风流恣意叫台下众人看的脸上一热。有些不堪的竟然就此情、动起来,频频举起酒杯掩饰失态。 一曲终了,那书生立刻起身避开三尺。素手而立,冲着聂小倩恭声说道:“时候不早,姑娘应该休息了。书生也该入睡了。” 聂小倩巧笑倩兮,神情娇媚的问道:“长夜漫漫,公子一个人岂不清冷了一些,不如小倩陪着公子夜读吧!” 那书生立刻拱着手低眉敛目的说道:“不必,不必,书生自去安歇便罢。” 说毕,不容聂小倩置喙,径自转身,进了庙里。 场景一换,适才温柔缱绻的古刹中陡然阴风习习,鬼哭狼嚎之声不绝。而聂小倩也没了刚才的娇媚风流,绝色风华的脸上陡然显出两分鬼蜮来。 一阵风声响起,从天边突然飞过来一位披散着头发的红衣女子,红色轻纱笼罩在妖娆的身上,隐隐透出里面的如玉肌肤。一双□的玉足暴露在外,衬着大红色的羽纱裙摆分外显眼。手腕脚腕和腰间系着赤金打造的小巧铃铛随风叮当,愈发的妩媚诱人,如此半遮半现的装扮更添了无数魅惑。 场下众人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呼。“她竟然是飞过来的——” 那红衣女子飞到聂小倩面前,眼眸一转,神情得意的笑道:“都说聂小倩风华绝代,是个男人就拒绝不了。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聂小倩冷冷瞥了红衣女子一眼,冷声说道:“不过是些欲迎还拒的伎俩罢了。姑娘我见得多了。你等着,不过三天,我就让他心甘情愿的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语言之大胆,神情之放诞恣意,让场下久经风流场的各位王公贵族们也大呼吃不消。更有许多人耳语窃窃的打听起这两个小旦的声名来。 那红衣女子听罢聂小倩的话,不由得冷笑道:“你说的倒轻巧,不过姥姥吩咐两天之内必须交上二十个男人的生魂,到时候无法完成任务,你付得起责任吗?” 聂小倩闻言,寒声问道:“红鸾,你什么意思?” 红鸾娇笑一声,开口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说没本事就退下,将人交给我就完了。” 聂小倩轻蔑一笑,开口道:“我都不行,你以为你可以?” “不试试怎么知道?”红鸾说着,身形一闪到了宁采臣睡觉的房中。此时场中陡然响起一阵暧昧吟哦之声,其中勾魂情动处让人听的忍不住脸红心跳。 红鸾随着乐声,也慢慢的舞动起来。身段娇柔,四肢慢慢的舒展开来,如羊脂白玉的手臂和大腿在红色轻纱中若隐若现,手臂上和脚腕间带着的铃铛随着身影叮当响动,分外旖旎。乐声陡然加快,红鸾的动作也愈发的大胆起来。腰肢、胯部疯狂的摆动,举手投足,扭腰摆臀都透着浓浓的奔放妩媚,随后慢慢的贴到宁采臣的身上,仿佛一条美人蛇一般交缠在宁采臣的身上,神色放浪,眉目缱绻,别说是身临其境的宁采臣,即便是场下诸位王宫大臣看得也都是口干舌燥。 一曲终了,宁采臣虽然有些呼吸急促,衣衫凌乱,但睁眼说话时依旧神色清明,举止有礼。 红鸾看在眼中,撇嘴怒道:“你是不是男人啊?” 与此同时,场下众男人心中也情不自禁的问着。听了红鸾的娇喝,倒觉得这女子果然直白可爱。且这出戏中女子的装扮也不像之前唱戏中的那样夸张,虽然也浓妆艳抹,但愈发显得五官端正,就连一些王妃夫人都忍不住的悄悄打探着这梳妆的娘子是谁。 戏台上的故事继续,接下来便是聂小倩三番试探,最后被宁采臣的君子风度折服,想要帮他逃离兰若寺,后被姥姥追杀。关键时刻道士燕赤霞出场,和黑山姥姥一番打斗。最后将宁采臣救走。 黑山姥姥大怒,要把聂小倩嫁给另一个妖魔换取修炼秘法。宁采臣对聂小倩情根深种,恳求燕赤霞帮忙救出聂小倩。燕赤霞推脱再三不肯帮忙。还相劝宁采臣人妖殊途,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局的。宁采臣执意恳求甚至以死相逼,最终燕赤霞无法,只得出手相帮。 最后众人一起进了兰若寺深处由黑山姥姥幻化的无间地狱,红鸾冷眼旁观,终于被聂小倩和宁采臣的爱情打动,准备里应外合帮聂小倩偷出她被黑山姥姥藏在本体内的骨灰。最终被黑山姥姥发现,惨死在姥姥的藤枝下。 时候已到,燕赤霞无奈,只得先带着宁采臣回了阳间。准备成亲路上再做努力。 等到成亲当天,燕赤霞又带着宁采臣去了阴阳道。结果和早有准备的黑山姥姥打了起来。只是此番打斗激烈中还透出几分情思和前缘来,众人正看得疑惑,场中陡然响起一阵歌声。 黑山姥姥宁在半空中,轻声唱道:“青山峦叠翠,一江愁水。生生世世妩媚,落花憔悴……” 然后画面陡然一转,竟然是燕赤霞和黑山姥姥的往事。却原来燕赤霞刚刚学成下山的时候和黑山姥姥有过一段夫妻之情,后来知道黑山是妖怪,坚持人妖殊途的燕赤霞抛弃了黑山去外面捉妖杀鬼。彼时黑山姥姥已经怀了燕赤霞的骨肉,最终却因为失去阳气生不出来而惨死腹中。 黑山姥姥发誓吸取男人的阳气一则是为了修炼,二则也是报复世间的负心汉。在和燕赤霞的打斗中将这些怨愤脱口而出,燕赤霞心生悔意,且果然心底存着黑山姥姥,便答应和黑山姥姥在一起重续前缘。只希望黑山姥姥看在两个人已经悲惨的结局成全宁采臣和聂小倩。 黑山姥姥由妖入魔究其根本还是因为燕赤霞的负心,如今燕赤霞幡然悔悟,黑山姥姥心中怨恨消除。自然也乐得成全宁采臣和聂小倩。只是另一个慕名许久最终抱得美人归要娶聂小倩的大妖不同意,最后竟然将聂小倩的骨灰染了魔气,让聂小倩生生世世禁锢在阴阳道,无□回。 眼见一双情人劳燕分飞,天人永隔。黑山姥姥暗自懊悔,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才会棒打鸳鸯。于是瞒着燕赤霞倾其本身妖力绘出一幅画中世界将聂小倩的魂魄放入画中,宁采臣为怕聂小倩会寂寞,魂魄投入画中和聂小倩生生世世相伴相随。 而失去了全部法力的黑山姥姥化为合欢树的原型伫立在兰若寺外静静绽放。燕赤霞经此一事,了断尘缘,在兰若寺剃度出家。没日没夜诵经超渡,陪着黑山姥姥的本体了此残生。 谢幕之时,场上响起《倩女幽魂》。哀婉缠绵的曲子引得众人唏嘘不已。甚至有心软多愁的妃嫔命妇潸然泪下。 过了半日,还是上皇率先醒过神来,抚掌笑道:“好。” 于是场中掌声如雷霆版响起。除了个别腐朽的假道学对于聂小倩和红鸾刚出场时候的放诞行为颇有微词之外,众人更是一片叫好。 上皇饶有兴味的问向薛蟠道:“朕适才看他们又是在空中悬挂,又是飞来飞去的,还有那些个阴风习习的无间地狱……都是怎么回事?” 薛蟠轻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于是双掌轻击两下,立刻有提着灯油的宫女鱼贯进入场内,将所有的宫灯点燃。场中霎时间亮如白昼。众人定睛看向戏台上,赫然见到一个涂满黑漆的梯台摆在台上,上面还铺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帘幕。只因适才光线太暗,薛蟠又可以找好了角度掩饰,众人竟然都未发现。 薛蟠站在上皇身边扬声解释道:“这个就是聂小倩先时悬空踏阶而下的缘故。” 一旁的皇太后开口问道:“那个月亮呢?” 薛蟠闻言,又连连击掌。 只听到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一轮月亮模样的花灯缓缓掉在空中。 薛蟠又说道:“不过是之前吩咐匠人们用铁架做了一盏半月形的花灯,里头放满灯烛,着力气大的男丁们在幕后拉着绳子将花灯选在半空,漆黑夜中看不真切,便以为是明月了。” 皇太后啧啧称奇的连连点头。 皇后也忍不住问道:“适才那个能飞的红鸾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小戏腰间绑了一条绳子,由幕后的杂役拉着移动罢了。”薛蟠笑着解释道:“至于那些出现的无间地狱等场景,有的是工匠事先做好了雕像,底子下镶着可以滑动的轮子,因为动作之间十分轻便,而远山等景物都是皮影戏弄出来的。” 说的虽然轻巧,不过真要做出亲密无间的配合,可是需要台下打量联系的,要不然也不会彩排了半年多才有此成效。 众人听的连连点头,止不住赞叹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薛蟠顺势为自家的夜总会打广告道:“微臣和忠睿王爷联手在章台街上建了一座戏院,其中上演的都是类似这样的戏剧。大家要是喜欢的话,开业的时候都去捧场啊!” 于是有好事者连连应道:“那是一定要去的。” “小侯爷的营生,自然要去捧场的。” “如此巧夺天工的戏曲儿,若是不多看几次,岂不暴敛天物……” 一番吵闹,徒臻看着十分不像。当即摇头轻喝道:“你把万寿节当成你自家的戏台了,岂可如此放诞,还不快下去。”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下去。 上皇又饶有兴味的将扮演聂小倩的蒋玉菡和扮演红鸾的云儿叫到跟前问了两句话,打赏一番,方放人自去休息了。又吩咐下面侍候的宫女将几盘新鲜的瓜果并着一些精致的糕点送与两出小戏的参演人员。自然又引起一番歌功颂德不提。 接下来便是宫中歌舞弹唱,只是经过了薛蟠适才的两轮轰炸,众人余兴未消,私底下交头接耳讨论的也都是那两处戏,台上现在的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宴至三更,放尽兴而散。 薛蟠和薛宝钗跟着品服大妆的薛氏夫妇上了马车,一路则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夜总会开业之后场面会有多么火爆,吵得薛之章脑仁儿都疼。直至回了忠信侯府后,盥洗宽衣,方才安置,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蟠在红袖的服侍下盥洗已毕,到瑞荣堂陪着薛氏夫妇和宝钗吃过早饭,便施施然的去了听雨榭。昨日大家表现的十分好,他这个做老板的自然要奖赏一番。只是到了之后才从柳湘莲的嘴里听到一个算不上好或不好的消息—— 云儿昨夜留在宫中并未回转。 薛蟠听说的时候,只是稍微愣一愣神,随后嗤笑一声,冲着柳湘莲嘱咐道:“这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嘱咐班子里的人嘴看好了,万万不可传将出去。若是真惹了什么大祸,我是不会保着你们的。” 柳湘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薛蟠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发了下去,又和班子里的人闲话一回,这才施施然出了听雨榭。 入了伏夏,天气变开始燥热起来。闷热的天气仿佛连空气都扭曲起来,动辄便是一身的臭汗,身上黏黏腻腻的,连情绪都暴躁起来。 万寿节后,许多爱慕聂小倩和红鸾的世家公子们便打着诸多借口上门拜访,探听虚实。因扮演聂小倩的琪官儿乃是忠顺王府上的小戏,大家也不敢诸多造次。探听到扮演红鸾的云儿不过是个刚刚被赎了身的歌姬,便心动的求上门来。薛蟠被烦的受不了,干脆闭门谢客,天天抱着袷纱被呼呼大睡。 这一混便是一个多月,只混到身上又长了几斤彪,且又腻歪的不行了。这才被徒煌两个从床上挖了出来。 “你天天这么腻着,亏你也耐得住寂寞。”徒煌摇着扇子轻笑道。“该不会是自己在家芙蓉帐暖度**吧?” 薛蟠瞪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径自捧着冰镇的西瓜汁喝着。 徒煌见状,愈发的兴致起来,不停地拿言语逗弄着。最后还恶意问道:“那个云儿自从万寿节后就没出现过,该不是你自己新屋藏娇了吧?” 烦的薛蟠实在不行,不得不冷笑着答道:“真好意思说,我们家的台柱子去了哪里不归你会不知道?一个个都是见了腥味儿的猫儿,还贼喊捉贼呢!” 冷眼旁观的徒藉见到薛蟠果真有些恼了,这才笑着插话道:“天家私事咱们是不好谈论的。来找你也是怕你把自己个儿拘束的狠了,反倒天病。” 顿了顿,又道:“小王如今能得以起复,俱都赖小侯爷的精妙设计。本该早来道谢,只是乍一入朝琐事繁多,牵牵连连到了今日才登门造访,还请小侯爷不要见过。” 薛蟠闻言,骇了一跳,连忙起身说道:“王爷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这番举动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这都是圣上的吩咐,我不过是个照章办事的人罢了。王爷即便要谢,也该感谢圣上才是。怎么您一尊大佛反倒拜上了我的小庙,真真是折杀我了。” 徒藉闻言,温润笑道:“小侯爷不必如此,小王是真心实意的。” “那我也不敢生受。”薛蟠烦躁的抓了抓脑袋,道:“您乃是天潢贵胄,皇子皇孙。说句不好听的话,上皇即便是有什么不满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里有我这个外人掺和的余地。安排这场戏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真真算不上功劳。” 徒藉见状,心知薛蟠顾忌太多,只得含笑点了点头,顺着薛蟠的话说:“左右我是领了情的。今后小侯爷若是有什么事情小王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张口就是了。” 薛蟠连连点头,又是一番道谢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刻意问道:“王爷现在担什么事儿呢?” 徒藉闻言,开口笑道:“吏治监察。” “吏治监察?”薛蟠有些呆滞,忍不住开口道:“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 徒藉摇头苦笑,勾了勾嘴角,有些瑟然的说道:“虽然有些难办,但好歹有事情可做。也着实是圣上最为关注的事情之一。换一番思绪想来,吏治监察,纵然得罪一些人,但对我大雍来说总是好的。于国于民有利,于我自己也算是一番机遇,端看我如何处理罢了。下个月我就要去江南了,恐怕年底才能回来。小侯爷若是有事,尽管差人送信去江南罢!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徒藉断不会推辞就是。” 外间私传忠廉王爷惯会拉拢人心,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因此才在短短几年中形成忠廉党羽独霸半朝的事业。薛蟠以前还不以为然,如今听了徒藉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即便心中明知这不过是徒藉的一种手段,心中难免有些动容。 当即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江南的官员本就和王爷关系不错。此去江南,王爷做事总比其他钦差要方便许多。不过道不同未必能谋,王爷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儿,不如去江宁织造府找找甄衍大人。这个人和我父亲相交莫逆,又在江南一带颇有声望。兴许能帮得上王爷。” 徒藉闻言,有些动容的叹道:“如此一来,岂不更麻烦小侯爷了?” 薛蟠摇头笑道:“王爷此言差矣,下官托大一句的说,我和六爷本来就是合作者的关系。既然如此,王爷也算得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大家相互帮忙,也不过是情意之中的事情罢了。” 说罢,起身走至桌案前,提笔沾墨写了一封信。风干之后交给徒藉道:“这封家书也托王爷帮我转交给甄衍伯父吧!” 徒藉点头,珍而重之的接过了那封书信放在怀中。拱手笑道:“小侯爷高义,小王断然不敢忘怀。” 薛蟠摆手笑道:“不过一封信罢了,王爷要是这么客气,我倒不自在了。” 一旁徒煌点头说道:“不错。五哥不必同他客气,左右记着这份情,以后有机会还他罢了。” 薛蟠接口笑道:“那你可记得将来还我。” 徒煌立刻还嘴打趣两句。笑笑闹闹好一阵子,方才正色说道:“今日来此,果然是想求小侯爷一件事情,不知道小侯爷方便否?” 薛蟠挑眉问道:“有什么事,叫你如此郑重?” 徒煌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们知道令师庄先生乃是传世大儒,在儒林当中威望甚重。此番前去江南,钟灵毓秀,自然有好多名流清儒。我等心生敬仰,想要结交一番,却怕这些名士嫌弃我等出身利禄,不肯相见。” 薛蟠了然笑道:“你相让我帮你们引见?” 徒煌点头笑道:“然也。”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过后我让师傅修书一封就是了。”薛蟠说着,开口嘱咐道:“反倒是你们,那些名士自诩风流,都有些这样那样的古怪脾性,别惹恼了你们怪罪人家便是。” 徒煌立即接口道:“若是我自己,被别人臊了几句恐怕真的难以介怀。不过五哥向来宽宏大度,且礼节下士,断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薛蟠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们是想借着儒生清流的势力给江南官场施加压力?” 徒藉和徒煌面面相觑,最终开口赞道:“世人都说小侯爷纨绔不堪,如今看来,市井传言每多谬论。小侯爷做事果断,目光清远,其实一般的凡夫俗子可以媲美?” 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开口笑道:“即便是给我戴高帽子,也说不昏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皇也是个色老头嗷呜~~ 84皇商 第八十四章充贤装德袭人托大病情反复荣府私心 时光流转,不过弹指间便进入了风高云淡的八月。前两日过了热闹喧嚣的中秋节后,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便携手往江南去了。仿佛天气也随着人群聚散合离一般的阴晴不定,自这两人走后,不过下了两场雨的功夫,气温也陡然降了下来。早晚之际愈发的露重风寒,吹在人的脸上,身上,不由自主的寒浸浸起来。又有常言道春困秋乏,薛蟠越性不爱出屋子了。整日里窝在温柔乡中,除了睡就是吃,自己倒也过得挺惬意的。 这日,天高气朗,万里无云,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薛蟠午觉睡到自然醒后,自感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便起身下床,趿着鞋走到外间,乌压压的一地人,蹑手蹑脚的翻动着。薛蟠仔细看了一会子,却见红袖正张罗着满屋子的丫鬟将前几个月因日头炎热而压入箱底的披风和夹了里子的单衣全都翻箱倒柜的找了出来。 院子外头也撑了好几根绳子架,上面挂满了去岁收拾起来的厚重衣服,全都是新洗过的。还有几个粗使的老婆子正按着添香的吩咐提着一包包的包裹拿出去浆洗收拾,薛蟠看在眼中,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红袖捧着一摞摞衣服往院子里走,瞧见薛蟠十分不耐烦的神色,连忙笑道:“大爷这两日怎么不出去逛逛了?这天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陡然就冷了下来。这会子现做衣服都不赶趟了,只得翻箱倒柜的将去岁的旧衣找出来先应对两天,又想着好容易收拾一回,索性就将那些压箱底儿的好东西拿出来晒一晒,打理一番,免得将来要穿的时候一股子霉气味道。大爷若是觉得不耐,先出去逛逛就是。” 站在门口指挥小丫头子们晒晾衣服的添香也接口笑道:“可不是这个话。大爷以前向来不在内宅拘着的,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越性生出几分闺秀的腼腆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我不过这里站了一会,怎么就招惹出你们这许多话来?” 红袖立刻接口笑道:“哪里,不过是怕大爷觉得烦乱闹心罢了。大爷身子贵重,自然不能吃这灰尘的。若是呛出个好歹来,如何使得?即便是老爷太太不怪罪,这一屋子奴婢也是失职的。大爷不若出院子逛逛,或去宝姑娘处,或去老爷太太处请安,吃罢晚饭后再回来,屋子也干净了,院子也利落了,岂不两全其美?” 薛蟠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盏,双臂抱胸靠在门框子上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我不过呆了这么一会子,竟然都不待见我。既然如此,我出去便是。” 红袖立刻接口笑道:“大爷这话可折杀我们了。大爷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哪有奴才嫌弃主子的道理。大爷这话说出口,真真要逼死我们了。” 添香也赶紧说道:“大爷若是嫌弃我们动静太大,我们收敛一些便是。只是这屋子里尘灰飞扬,才相让大爷出去逛逛,等晚间回来的时候自然也就干净罢了。大爷若是不爱动,我吩咐他们再洒些水吧!” 言毕,扬声吩咐院里洒扫的小丫头子端盆洒水。 薛蟠连忙摆了摆手制止道:“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又不是真的怪罪,惹出你们这么多言语动作来。其实按我说,你们也不必这样的小心在意。都伺候我多少年了,我也把你们当成自家姐姐,将来恨不得各个从我这院子里头出嫁的,这点子宽容放纵我还是担待的。你们又何必做出这副动辄得咎的样子来?要我说,你们年岁越大,性子却是愈发拘谨了。还不如前几年在金陵的时候放得开一些。” 红袖立刻开口笑道:“以前在金陵,咱们家虽然是高门大户,也左不过是个皇商之家。且大家都是根生土长的家生子,平时举动自然可以随性些。可现如今咱们在京城,是侯府世家,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些世家显贵,自然要重视规矩,不能让旁人轻瞧了去。这也是给大爷长脸不是?” 薛蟠立刻点头应道:“红袖姐姐自然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只不过现在没有外人,你们放松一些才好。这样紧紧的绷着,我看的都难受,你们自己不累吗?” 添香接口道:“习惯就好,有什么累的。就怕放松多了就成了放纵。到时候自己不觉得,看在别人眼中可不像了。那时候岂不是自轻自贱了。”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添香姐姐这话仿佛是意有所指啊?” 添香抿嘴笑道:“大爷多虑了,我能有什么指的呢?” 薛蟠狐疑的挑了挑眉,冲着红袖眨了眨眼。 红袖走到跟前来轻声笑道:“前几日中秋家宴,宝二爷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随身丫鬟叫袭人的,大爷可记得?” 薛蟠点头表示知道。 红袖凑到薛蟠耳边细声说道:“那丫鬟说话举止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吩咐添香给端茶倒水的时候还随意说了添香两句。添香当时顾忌着宝二爷的颜面没还口,只是这口气一直憋到现在。” 薛蟠有些诧异的问道:“吩咐?” 红袖点了点头,笑道:“可不就是吩咐,那款儿拿的倒有些大,不清楚底细的还以为她竟是半个主子呢!” 薛蟠有些不相信的直起身来,开口问道:“不能吧,我看袭人那丫头平日里虽然爱现了一些,但大体的规矩还是不错的。” “她在主子跟前的规矩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到了我们面前也充起主子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秧子罢了,竟然还说起林姑娘的是非来了。叫我两句话就给臊了个没脸,向来从那日起记恨上我了也未曾可知。”站在门口看着小丫头干活的添香听到这对主仆的闲话,也迈步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大爷别责怪奴婢嚼舌根,奴婢才和大爷说,大爷若是责怪,奴婢可不说了。” 薛蟠听到此处,倒是隐隐有了两分好奇,当即开口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总归大家都是私底下说话的,我不告诉别人就是。” 添香抿嘴一笑,走到薛蟠跟前悄声说道:“那日大爷忙着张罗家宴也未曾注意,奴婢倒看这位袭人姐姐和宝二爷的关系有些不同的。那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可不是正经的丫鬟和主子能有的。” 薛蟠勾了勾嘴角,冲着添香坏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 添香见状,有些诧异的开口道:“瞧大爷的模样,竟是知道的。” 薛蟠但笑不语。起身拍了拍衣裳的褶皱笑道:“荣国府有些体面的丫鬟向来比主子得意两分,你也不用和她计较,自然也犯不上动气。他们家犯浑的事儿也不在这一两个事情上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添香笑道:“只一件事就见识到了他们家的体面,奴婢可不敢再知道什么了。” 红袖反而接口笑道:“不过他们家的奴才是那个样子,主子却都是慈眉善目很好说话的。尤其是荣国府的宝二爷和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说说笑笑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中秋家宴的时候,那样身份贵重的人,竟然和我们这些个丫头说笑玩闹道一起去了。别家的主子再是体贴下人,也没有这样的。” 薛蟠也颔首符合道:“别人暂且不说,宝玉倒是难得一个和气温顺的人了。” 至于小蓉大奶奶,那是别人家的女眷,红袖他们说两句无妨,他这个做叔叔辈的就不好私下品评了。 “宝二爷各处都好,就是身上脂粉气太浓,倒不像个顶门立户的爷儿们了。”添香说着,轻叫了一声,皱眉说道:“我都忘了,宝二爷晌午的时候还打发人给大爷请安呢!” “大晌午的给我请安?”薛蟠挑眉问道:“可别是有什么事情吧?” 添香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说道:“没说有什么事儿,就是来给大爷请安。” “他也没带些东西给我,请个安就走了?”薛蟠愈发的好奇了。 添香又想了半晌,方才确定的说道:“真的没留什么东西,也没留什么话。打发茗烟过来的,听说大爷在午睡,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 薛蟠有些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脑袋,开口说道:“算了。左右你们在家里折腾我也呆不消停,这就过去荣国府看看就是了。” 于是红袖连忙翻身进了里屋翻出一套外出的衣裳来给薛蟠换上,一番收整过后,薛蟠摇着扇子出了忠信侯府。 到了贾府的时候,按照规矩自然先去拜访了贾赦和贾政。两人一个混在内院儿和姨娘顽耍不肯相见,一个泡在书房和一群清客相公讲古吟诗。薛蟠简单问候两句便进了内宅拜见贾母。正巧碰见宁国府的尤氏来给贾母请安。见到薛蟠后,自然又是一番寒暄热络。闲话几句过后,又是挺不好意的温颜相求—— “我那儿媳妇的病薛大兄弟也是知道的,拖拖拉拉两个月不见起色,倒是愈发的沉疴了。大兄弟和宫里头的人相熟,能不能想法子找个好一点的太医给瞧一瞧?” 薛蟠闻言,狐疑问道:“中秋家宴的时候还和姑娘太太们疯玩了半夜,我瞧着她挺精神的。怎么这两日的功夫又不好了不成?” 尤氏有些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儿一段日子神武将军家的大公子倒是找了个郎中瞧了,又开了许多的汤药。吃过几副后却见起色,回了家也好好的。到了二十过后,却一日比一日的懒了起来,也不吃东西,也不爱动。” “兴许是中秋的时候玩儿的有些乏累了。弟妹要知道,大病初愈的人身子总是比较虚的。”薛蟠只得开口安慰道。只是越说话,越觉得尤氏的话莫名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一般。 尤氏闻言,轻声叹道:“我当时也这么想的!毕竟前几日果真好了许多,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可谁知道这两日竟然愈发的严重起来,如今连地都下不了了。我瞧着实在不太好——要不是这般严重,我也就不好打扰薛大兄弟了。” 薛蟠锁着眉头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开口问道:“宁国府大老爷的寿辰快要到了吧?” 尤氏笑道:“有劳薛大兄弟挂记,可不就是下个月中旬的功夫了。” 薛蟠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笑容温切的贾母和王夫人,心中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也兴许是中秋时候不经意,受了风寒的缘故罢了。” 尤氏又道:“叫了许多个大夫诊脉相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宫中的王太医也来府上看过不止一次了,前几日还说的头头是道的,这两日便推脱不能,叫我们另请高明了。” 薛蟠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有了两分章程。秦可卿这个人他也见过两面,人很随和,爱玩爱闹,是个爽朗妩媚的娇柔女子。单看她只去了忠信侯府一次便让红袖添香两个交口称赞,也能知道这女人为人处事绝对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且她的身世鬼蜮莫测,许多人暗暗猜测她与皇家有关。又说她的死牵连到了荣宁二府的兴衰成败…… 薛蟠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已经决定去宫里头探探徒臻的口风了。当下冲着尤氏温颜笑道:“王太医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不过他最擅长的乃是诊平安脉和伤寒保养这些,蓉儿媳妇的病拖拖拉拉直到如今,也兴许就不在他的擅长之内。问问其他的太医也不是不可,只是宫里头的事情向来说不准,我尽力问问就是了。” 尤氏自然是感恩戴德的谢了。 贾母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宝丫头,自选秀过后她可有阵子没来了?” 薛蟠颔首笑道:“自打接了宫中懿旨,宝钗便窝在家中备嫁,果真是有一阵子没出来了。时常也和我抱怨憋闷得紧呢!我想着若是老太太愿意,想把府上的三春姐妹接过去小住一段时日,也算是陪着妹妹说话聊天。” 王夫人有些不是滋味的接口说道:“本还想着宝钗进宫选秀,能和元春有个伴儿。没想到宝钗这丫头果然是个有福气的,竟然直接指了亲王妃。忠纯亲王本就受皇帝重用,又是太后和上皇跟前的红人……宝钗这下子,可算是有了依靠了。” 薛蟠但笑不语。 王夫人又道:“可怜我那元春了,在宫里头熬了这么多年,韶华流逝,光阴辜负,莫不要老死宫中——” 贾母陡然沉声喝道:“说什么呢!” 又冲着薛蟠一脸歉意的解释道:“你姨娘也是关心则乱,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薛蟠开口笑道:“老祖宗太多心了,我怎么会呢!” 王夫人忍不住,又开口说道:“蟠儿,你在圣上跟前是最说的上话的。怎么不提提元春,让圣上——” 薛蟠有些为难的开口笑道:“好叫姨娘知道,圣上的脾气最是乾纲独断的。他最讨厌的便是后宫妃嫔干政,与此之外便是前朝臣子干涉后宫中事。而且年前的时候大姐姐身边的抱琴在乾清宫惹了那么一档子事儿,圣上对大姐姐的看法一直不太好。我若是说的浅了,圣上不放在心中,我若是说的深了……” 薛蟠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贾母立刻接口道:“前朝大臣对于后宫中事本就说不上话,老二媳妇就不要为难蟠儿了。” 王夫人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贾母面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冲着薛蟠笑道:“不过元春在宫里头的处境着实难堪。年夜宴在乾清宫的事情蟠儿想必也有所耳闻,你虽然和你元春姐姐从未见过面,但好歹也是真真的姨表姊弟。若是能帮衬一把老身也是感激不尽的。” 一来入京一年多,贾家众人虽然各种不靠谱,但对待薛家上下还是不错的。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家在八公中地位处首,和四王的关系也都热络。只要不牵扯家族根本,些许小事举手之劳薛蟠还是能答应的。二来又有宝玉的关系在当中,薛蟠也着实不愿贾家最后的境遇太过不堪。三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徒臻特意吩咐他要和四王八公保持良好的关系。因为这几点原因,薛蟠着实不好对贾母的请求置若罔闻,当即开口笑道:“老太太尽管吩咐,若有能帮得上手的蟠儿绝不会推脱。” 贾母脸上的笑容立刻深了两分,立刻说道:“也谈不上吩咐。只是宝钗一回选秀后,和宫中各处的关系都还不错。能不能托宝姑娘在各位娘娘跟前说两句话。” 薛蟠有些好笑的抿了抿嘴,开口说道:“宝钗现在待嫁闺中,按理是不能随意进入皇宫的。” 贾母脸上笑容一僵,关心则乱,竟然将这么重要的规矩都给忘了。大雍律法规定,但凡是选入皇族嫡嗣宗亲为妃的,必须在接到懿旨当日待嫁闺中,直至出嫁前,是不准随意走亲访友的。以示对天家皇族的尊重和服从。这也是为什么今年中秋贾家重要人都跑到在薛家过节,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在荣国府过的原因。 薛蟠看到贾母的神色一呆,心中暗自得意。不过面上却恍然大悟的笑道:“不过老祖宗也确实提点了我一句。我记得元春姐姐是在皇后宫里头当差,不如我和皇后娘娘说两句,至于娘娘如何举动,蟠儿真的爱莫能助了。” 他这样做,也是希望能拖住贾母和王夫人的举动。毕竟秦可卿身世可疑,究竟如何安排,那也是徒臻自己的事儿,还轮不上贾家来遇阻代庖。即便是知道贾家最后下场不好,但薛蟠也不希望贾家真的会为了荣华富贵而谋害别人的性命。 岂不知他虽然是好意,可听在贾母和王夫人的耳中便仿佛是敲打一般。当即讪讪的住了嘴,连忙开口说道:“这个却是不好的。皇后也是女人,她怎么可能会……” 薛蟠摇头说道:“老祖宗不知,和皇后说这件事儿,我倒是有七分把握的。只是究竟为何,我就不便和老祖宗细说了。” 毕竟皇后遭了皇上的厌弃,这种话不能随意说出口。自己惹了祸患倒不要紧,万一牵连旁人可就不好了。 而薛蟠也是因此一事才知道皇后在徒臻心中的地位几乎是零。想来她也是迫切需要建立外援的吧!贾元春虽然现在不显眼,可她一来是皇后身边的人,二来荣国府的地位也算得上显赫。相信能入得了皇后的眼。 贾母和王夫人听到薛蟠这么说,方知道他这是真心办事而不是腻了两人的请求故意推脱。当即捧着笑脸赔笑道:“既如此,那就麻烦蟠儿了。只是蟠儿放心,若是元春将来真的能得到圣眷,荣国府是绝对不会亏待忠信侯府的。” 薛蟠闻言,但笑不语,心中反倒是不以为然。若是按照效率来说,他自己亲自和徒臻开口是最快不过的。不过出于各种顾虑,薛蟠并不想为徒臻拉皮条。将事情转交给皇后,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就像有朝一日元春真的发达风光了,荣国府也绝不会对忠信侯府言听计从。一些场面话大家说说听听也就罢了,谁会当真呢? 想到这里,薛蟠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勉强打起精神和贾母、王夫人等闲话几句后,便推托有事在小丫头子的引路下去了贾宝玉的住处。 自从林墨之从荣国府搬出之后,贾宝玉也搬回了贾母住处。薛蟠过来的时候,贾宝玉正躲在书房里头用功呢!名为读书,实则调制胭脂。薛蟠不声不响的进了书房,还吓了贾宝玉好大一跳。 “薛大哥哥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进来了,一屋子的人竟然连个声响都没有,也没有丫头侍奉大哥哥喝茶吗?”贾宝玉说着,撂下手中的活计,扬声喊道:“袭人,袭人——” 薛蟠连连摆手笑道:“你别张罗了,是我吩咐他们别出动静的。为的就是探一探你究竟做什么。不是说这几日用功读书准备考状元的吗?” 贾宝玉走到一旁净了净手,不以为然的说道:“那种话不过是哄哄老祖宗开心罢了,你也相信?” “我信不信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家老太太和太太都信了。他日你若真没有功成身就,恐怕这两位老人家可要伤心死了。”薛蟠点了点贾宝玉的脑袋调笑道:“可怜纨绔与膏粱,于国于家无望。”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说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们岂会不知道?只不过是身在局中,不肯面对现实罢了。若是按我说,荣宁二府的威势荣耀已经到了鲜花簇锦的顶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且安心过两年这消停日子得了。折腾来折腾去,不过也就是衣食住行,反而将自己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被虚名死死套住反而不自在起来,何必呢!” 薛蟠听着贾宝玉振振有词连连轻笑,还未出声,陡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声软语劝慰。“二爷又开始说疯话了。前儿还答应人家要好好读书的,怎么今日又反复起来?” 薛蟠回头,果然看见上身穿着红绫袄,外头罩着湖绿掐牙背心,□一套月白绫裙的袭人捧着一个填漆茶盘走了进来。 将景泰蓝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的茶盏一一摆放到薛蟠和贾宝玉的跟前。视线扫过凌乱的桌案,牢牢的盯在盛着花瓣的小竹篮上,袭人又是叹息说道:“还以为二爷在书房里是认真读书呢!岂料你不长记性,又鼓捣起这些个胭脂膏子了。” 贾宝玉骇了一跳,连忙拽着袭人的衣袖赔笑道:“好姐姐,我不过是读书累了闲玩一会子罢了。立刻就弃了。” 袭人深知贾宝玉的性子,自然是不信的。当下又说了两车的劝慰话,末了竟冲着薛蟠说道:“大爷也是。我们二爷向来最听大爷的话,大爷自该劝着我们二爷好生读书才是。如若不然,正经教教我们二爷如何做生意也是使得的。总是拿着花瓣胭脂逗弄二爷,算是怎么回事呢?” 薛蟠正在一旁瞧着笑话,冷不防袭人将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当下不禁想到了晌午十分添香和他说过的话,果然觉得这袭人自以为得了脸面就轻狂起来。他原就不喜欢袭人这副伪装老实职责奸诈又随意搬弄是非的个性,只不过之前碍着宝玉的面子,不搭理袭人罢了。没想到她如今却愈发不顾体统了。 当即淡了容色冷笑道:“袭人姑娘这话说的稀奇,别说你们宝二爷什么身份,岂容得你一个侍奉暖床的丫头教训。就算是他小孩儿尝鲜,真给你两分体面,也轻狂不到我的头上来吧?” 此言一出,别说是袭人,就连宝玉都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基友从外地过来,做东道主接风洗尘陪她玩了一天 有些耽误了,请大家不要大意的原谅瓦吧 ╭(╯3╰)╮ 85、皇商 85、皇商 第八十五章借袭人薛蟠说宝玉提贾兰凤凰**心 薛蟠这个人,无论认不认识的都得承认他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能玩爱闹,放荡不羁,不拘小节。没惹到他的时候就像窝在人膝盖上的花猫一般和顺。不过这人的气性也如同花猫一般大,稍有不顺意便张牙舞爪的闹僵出来。标准的你不让我痛快,我就让大家都不痛快的阎王爷性格。此点从他刚进京时对南安郡王府不依不饶的追究就能看得出来。 只不过京中王侯显贵过多,薛蟠有意压制了自己的性子。且这两年生活顺遂,被人顺毛顺的极为合意,倒也低调了许多。有些人便有意无意的忘了他这纨绔霸王的性子。 只是再怎么随和可亲,骨子里的傲气依然存在那里的。从前世到今生,敢明晃晃说他不是的还没有几个。即便是当年瞧他各种不顺眼的庄先生,在劝他读书的时候还要哄着来。今日却被一个连姑娘都称不上的奴才秧子当面臊了脸面,可想而知薛蟠心中有多不自在。 因此他话一出口便没有好听的来。不仅宝玉和袭人两个呆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两分不可置信。稍后看到袭人陡然臊红了面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也隐隐有两分后悔―― 不论怎么说,自己一个大男人,给女孩子掉脸总归没了三分气度。何况袭人这话在他看来虽然不合身份了些,但归根结底,也没有到他大发无名的地步。思来想去,不过是之前便一口闷气憋在胸中发不出去,袭人也不过是运气不好撞上枪口了。 薛蟠想到这里,越发的讪然起来。 一旁愣神的宝玉回过神来,连忙拍了袭人后背一下,开口斥责道:“糊涂东西,往日里你们小性儿骄纵,拿我做筏子编排胡闹也就罢了。今日怎么还将脸面丢到外头去。薛大哥哥什么身份,那可是正经有袭爵资格的小侯爷,岂容得你这个奴婢排揎他来。这也就是薛大哥哥往日里不同你计较才愈发惯得你轻狂起来。还不给薛大哥哥磕头认错,难不成还等着我通知老祖宗和太太撵你出去不成?” 袭人这才醒过味来,连忙跪下磕头,口中赔罪道:“薛家大爷人品贵重,千万不要将奴婢的话放在心里。看在奴婢往日里伺候尽心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顿了顿,又道:“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猪油蒙住了心,大爷绕我这一次,今后万万不敢了。” 袭人一番动作,更让薛蟠觉得不自在了。连连摆手笑道:“袭人姑娘不必如此,快些起来就是。人吃五谷杂粮,岂有不犯错的道理。何况我也是脾性大了些,原不是冲你的。” 袭人听薛蟠这么说,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一些,又抬头看了看贾宝玉的脸色,这才讪讪的起了身。束手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如同落水狗的模样看起来倒可怜见的。 薛蟠见状,轻叹一声,开口劝道:“依我和你们家二爷的关系,你便是再言语冲撞,我也不会拿你怎样。可你好歹也收敛一些罢――你家二爷也不是早先那厮混内宅一个外男也不识得的小孩子了。这人来人往的拜访厮见,若是冲突了别人,连带坏了你们二爷的名声。到时候才无你容身之处了。” 贾宝玉听薛蟠这话,立刻问道:“薛大哥哥话里有话,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薛蟠淡然笑道:“我能有什么缘故,只是奉劝袭人姑娘勤奋守拙,守好自己的本分。千万别越着性子随意编排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袭人陡然想起中秋夜宴的时候和添香搬弄一些林姑娘的是非,当即讪讪的红了脸面。 贾宝玉原本还不信,这番察言观色之下,反倒悟了三分,当即也冷淡了面容。长叹一声,挥手撵人。“你如今妆容已花,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不太适合留在这里了。你出去唤晴雯进来伺候。” 袭人面色愈发红了。双唇颤了半日有心想说些什么,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微微欠了欠身,低声应道:“是。” 出了书房到外间的时候,冲着靠在门槛子上绣花的晴雯低声道:“二爷唤你进去伺候呢!” 晴雯打量袭人半日,冷声笑道:“早就叫你收敛些别做那轻狂的模样。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充个贤良主子模样给谁看?今儿幸好是薛家大爷过来,傲气虽大些但还不至于和我们这些丫头们计较。他日换了旁人,仔细你这条小命。” 说的袭人愈发的无地自容。 晴雯见状,也不好再说。随手放下了绣了一半的针黹,蹑手蹑脚的进去伺候。瞧见茶冷了,立刻端了茶盘出去换滚滚的热茶来。 贾宝玉这才倒出功夫问道:“大哥哥适才说袭人的话,究竟有什么缘故?” 薛蟠将人说了一通,就不愿再做挑拨离间之事。当即笑着说道:“哪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你们袭人在我的院子里充大头,得罪了我们院子里的姑娘。我敲打她两句罢了。” 贾宝玉冷笑道:“大哥哥这话太小瞧我了。按照大哥哥的傲气脾性,若单单为了这点子小事,岂能大发无名的。我只求你今日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别叫我凭白得罪了人都不知道的。” 薛蟠见状,轻叹一声,只得将袭人编排林黛玉的事情三言两语避重就轻的说了。末了,还嘱咐贾宝玉道:“我和你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你可别由着性子闹将出来,反倒让林妹妹没脸。” 贾宝玉恍然大悟的说道:“怪道中秋家宴后头的时候,雪雁和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林妹妹和宝姐姐神情也淡淡的,原来应到了这上头。该死该死,终究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又道该挑选礼物亲自上门赔罪才是。 薛蟠说了好一通话才给劝住。又说林姑娘不是气量狭窄的人,早就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贾宝玉闻言,叹了一口气又道:“总归是我的丫头没规矩,得罪了姑表妹妹。即便是林妹妹不放在心上,我若不知道也还罢了,现如今知道了什么都不做,岂不良心不安。我就打着探望林姑父的名号去府上拜见一番,悄悄的陪个不是也就罢了。这样既不碍妹妹声名,我心里也好过一些。大哥哥看着可好?” 薛蟠见状,皱着眉头说道:“也罢。林妹妹好歹是一品大员的嫡长女,身份贵重,岂能受你们家丫头的闲气。按理说合该老太太和太太出面最为礼数,可你院子里的事情,也不好叫外人知道,你既真心如此,少不得礼数周全的去陪个不是。林妹妹心里面子上都好过一些。” 贾宝玉连连点头称是。 薛蟠见话头聊到此处,忍不住开口劝道:“既然说到这里,宝兄弟就别怪我说话唐突了。” 贾宝玉立刻说道:“大哥哥有话直说,你我情分,岂用这般强调。” 薛蟠清了清嗓子,谆谆劝道:“你小孩儿心性,又生来风流,骤然尝了这风月□,且袭人又是头一个,平时难免不由自主的伏低做小了起来。可好歹还记得主子的身份。左不过明公正道的开了脸放在屋中,对她来说也就是天大的造化了。可这屋里的其他丫头,你还是收敛一些罢。你这般纵容惯着,处处留情实则处处无情,将来真有一天闹将出来,凭白坏了屋子里所有丫头们的名声不说,若是老太太和太太真心动了怒火将人撵出去,你可有毅然站出来护花的担当?” 贾宝玉闻言,不由得哑然了。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薛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我知道你平日最喜脂粉女儿,平生最厌须眉浊物。可这喜欢也得分个方法吧?好比春日里开满园子的鲜花,你折下来插在瓶中每日看着,精心照料把玩是一种喜欢,让它好端端的长在那里你远远的看着也是一种喜欢。后者岂不比前者更美?” 贾宝玉不由得狐疑问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好好的花长在那里,你愿意瞧着赏心悦目自然是好的。你若是不愿意瞧了,留在那里自有后来人去珍惜品味。你若是越着性子将它折了下来,总有照顾不到鲜花枯萎之时。到时候岂不更加伤悲了?” 贾宝玉想了一会子,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再者越是真心喜欢,你越要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前途才是正经。你若是能给的,你便直接给她。你若是不能给的,你也别哄骗她们最终却撒手不理。这便是好的了。”薛蟠轻声说道。瞧见晴雯端着填漆茶盘走了进来,便住口不语。 晴雯将两杯茶盏送到贾宝玉和薛蟠的跟前,小心翼翼地笑着说道:“回薛家大爷和二爷的话,这是刚刚泡好的枫露茶。我们二爷说得泡三四次才出色的。我想着若是泡了滚滚的茶来,这日头正盛,没得憋闷。不如这种温温的茶来的解暑解渴,两位爷看着可好?” 贾宝玉连连点头,笑着说道:“晴雯姐姐说的有理,我看这枫露茶就很不错。” 薛蟠也点头符合。 晴雯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既然如此,奴婢在外间儿守着,二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奴婢立刻进来。” 说着,十分恭谨的欠了欠身,端着茶盘出去了。 今日看来薛家大爷的心情不太好,适才袭人那般伶俐都受了挂落,何况是她这个本来就粗手笨脚不会伺候也不会说话的?还不如守在外头紧紧盯着,若是里头有吩咐她即刻办了,若是没有她也省得晃在眼前,一个没注意再吃挂落,岂不是犯不上? 想到这里,晴雯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袭人的房间。这人呐,最怕的就是摸不清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宝玉跟前怎么撒娇使闹都好,宝二爷生就是个绵软的性子,拿捏他还是容易的。可那薛家大爷虽然笑嘻嘻的也不怎么摆架子,心里头却傲气得很。瞧着他刚进京时候大闹南安王府的一场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因此薛家大爷但凡来找宝玉,她轻易不往跟前凑的。今日果然应验了吧? 仗着和二爷有了几场鱼水之欢便想借着此事拿捏住二爷,岂不知男人都是一样的脾性。没得手时自然是百般都好,一旦得手新鲜过了也就那般。为了眼前竟不顾以后了,凭白坏了名声,即便将来有了名分也叫人轻瞧两分。还不如她这般掐尖吊着二爷的口味,也好叫二爷时时尊重捧着,左右老太太将她放到二爷屋里就有了那个打算。她着急什么,将来自有老太太做主呢! 晴雯想着,一边美滋滋的拿了那半幅针黹继续绣了起来。耳边时刻注意着书房里的动静,心情甚好,甚至还微微哼起小曲儿来。 书房里头贾宝玉和薛蟠自然不知道晴雯的打算。一时间倒惊异起晴雯的乖巧来。贾宝玉笑着说道:“看来大哥哥这番无名发的也有好处,至少我屋子里头的姑娘们都收敛许多,正经有几分规矩的模样了。” “你们荣宁二府本来就乱,你这屋子里头更是乱上加乱,你不以为耻,反倒自在的很?”薛蟠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女儿家不比须眉浊物,自然要骄矜小性儿一些才有意思。姑娘时候的天真烂漫更是千金难买,我纵着她们就好像眼见着花园子里的百花齐放,我就是那个辛勤刻苦的护花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为了我百般思量,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不好呢!”贾宝玉抿了一口枫露茶,摇头叹道:“大哥哥不懂,这才是情趣呢!” “但愿你别惹火烧身才好。”薛蟠摇头说道。这个时代的富家公子普遍都有这样的恶习,宝玉也不过是其中翘楚罢了,他还真不好多劝什么。 毕竟他房里头的丫头不也是这么宠着?只不过他当初就明言再如何也不会收房里的人断了她们的念想,且忠信侯府规矩森严,她们都晓得身份体统罢了。 若真说起来,他和宝玉也就是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了。 薛蟠一时间腻味了这个话题,立刻清了清嗓子问道:“添香和我说晌午的时候你派茗烟小子给我请安了,平白无故你叫人去那么一遭,别是又有什么想头吧?” 贾宝玉闻言,立刻正色说道:“你若不说我还忘了。叫茗烟过去不过是看看大哥哥方便否,若是方便的话倒想求大哥哥一件事儿。” 薛蟠挑眉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你有话直说便是。” “这件事情牵连到老祖宗和太太的心情,我倒不好冒然行事。最好办妥贴了再告诉她们为妙。” 薛蟠轻笑道:“这般郑重,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贾宝玉道:“我听说你将你表兄弟薛蝌打发到太白书院去了?” “什么叫打发?”薛蟠瞪了贾宝玉一眼,强调道:“那叫安排,费了很大劲儿的。” “我找大哥哥也是这件事儿。”贾宝玉说着,微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我大哥的遗腹子兰儿,大哥哥知道吧?” “贾兰?”薛蟠挑了挑眉,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我看我这侄儿是个读书进学的料子,想请大哥哥帮忙给找个先生。”贾宝玉笑道。 薛蟠闻言,诧异的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贾兰才多大,五岁,六岁?” “六岁了,正是进学的年纪。前两日我看望大**子的时候正瞧着她手把手的教兰儿写字。我突然想到这一点了。”贾宝玉笑着说道:“老爷太太总巴望着家里头能出个科举的料子,最好像林大哥哥和甄大哥哥一般金榜题名才是好的。最近愈发看着我读书了。我不耐烦,就想着寻个好的给他们管管,也好将我自己个儿摆脱出来。寻来寻去,就觉得兰儿不错。” “你不是吧!”薛蟠一脸鄙视的看着贾宝玉,“为了将自己摆脱出来,六岁大的孩子你也不放过?”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你又安得知道这举措没对了人家的脾胃?至少大**子对我还是感恩戴德的。”贾宝玉摇头笑道:“束的事情你也不必在意,尽管挑个有能耐的**来。我荣国府虽然个方面糊涂,这种规矩还是不会差的。毕竟尊师重道,国之体统。何况能人本该受人受人敬仰。只有一条,千万别找些功利心太重的,才学什么不拘,最好品格像庄先生那般光风霁月就好了。小孩子要言传身教,你也知道贾家族学是那副模样,我也不多说了。” 薛蟠听了贾宝玉一席话,摇头笑道:“看不出来,这会子功夫倒有些当叔叔的款儿了。” 贾宝玉轻声回道:“他们都说我糊涂纨绔,岂不知我心里头明白得很。不过得过且过的混日子罢了。世人汲汲于功名,我看不惯他们,自谓众人皆醉我独醒。自然他们也是看不惯我的。如此一来,我糊涂些也就罢了,他们心里明白,也就不会抱太大希望。我若是一旦明白起来,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所以啊,我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薛蟠自然也知道贾宝玉的道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和贾宝玉做生意了。 贾宝玉随口说了两句,便觉没意思的紧。当下也不深谈,转而笑着嘱咐道:“我的这番相求,大哥哥着紧放在心里才是。” 薛蟠点头笑道:“行吧,我先张罗着。不过好师傅脾气都大,我顶多拜托我**牵线搭桥,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们家兰儿是不是那样的。” 贾宝玉回忆道:“还不错吧。反正我听大**子的意思,兰儿三岁的时候就给他启蒙了。大**子本就是书香门第,见解不凡。如今过了三年,兰儿虽然不至于神童一般,相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应该还算出色的。”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别和我王婆卖瓜,行不行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在书房里头窃窃私语,且说贾母那头送走了请安的尤氏后,突然想起前日有人进献来的上用的时令瓜果。因为都是最南头上供来的,东西较少且金贵,一直没舍得吃。便用冰镇了保存起来。 今日薛蟠突然到访,贾家又有事情相求。若是凭白无故的送些贵重礼物,倒好像他们贾家没有门路上赶着巴结一般。不如就将这果子送过去与宝玉和蟠儿吃了。一来显示出自己对蟠儿的看重,二来也叫蟠儿知道荣国府圣宠不衰,不能轻瞧了去。 思前想后,果然觉得这主意不错。当下吩咐鸳鸯用盘丝白玛瑙的盘子装了果子送到宝玉处,并再三嘱咐鸳鸯说些好听的话来,一来哄的蟠儿开心,二来玩玩不可坠了荣国府的威名,显得过于奉承。 鸳鸯得了指令,恭恭敬敬的应了,便端着盘丝白玛瑙盘子往宝玉处走。 普一进了院门,就觉出不对来。往日里莺莺燕燕,喧闹无比的院子陡然沉静下来。院中不见半个疯闹的丫头,一路进了屋子,只看见晴雯守在外间儿低头针黹,袭人麝月碧痕等俱都不见身影。静悄悄的,掉根儿针都能听到。 鸳鸯蹑手蹑脚的将盘丝白玛瑙盘子轻轻放在了桌上,走到晴雯跟前,轻声问道:“袭人他们呢,怎么都不在跟前伺候?” 晴雯正聚精会神的拨针收尾呢,冷不防听了鸳鸯的话,倒是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抬手拍了拍胸口,一面拉着鸳鸯在矮榻上坐了下来,一面轻声埋怨道:“姐姐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吓死我了。” “你还说呢,我瞧见满院子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进了屋里也是鸦雀不闻。哪敢出什么动静来,不要命了不成?”鸳鸯说着,狐疑的打量了空旷的外间儿,开口问道:“怎么袭人麝月他们都不见身影,按理说就算是偷懒也不至于都没了踪影吧?” 晴雯摆摆手,指了指书房,悄声说道:“适才袭人言语不妨头惹怒了薛家大爷,这会子避在屋里,指不定哭成什么模样呢!其他的丫头们鬼精鬼灵的你难道不晓得,这会子都找了借口躲出去轻闲呢。只有我得了宝二爷的吩咐在外间伺候,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鸳鸯闻言,心下一惊,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会得罪了薛家大爷,老太太很是看重呢!” “谁说不是呢!”晴雯符合一句,到底也没说别的。 鸳鸯沉静一会子,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看薛家大爷身份虽贵重,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也不像个骄矜难缠的人。且袭人又是最稳重不过的性子,他们两个怎地会冲突起来?” 晴雯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我虽然脾气不好,当面儿如何骂口就算了,但也不是个暗地里编排人的主儿。鸳鸯姐姐这话我是不好回答的。不如姐姐先去袭人屋里看看吧,她若是和你说了,我也没说的。她若是不和你说,我更没说的了。” 鸳鸯听到这话,反倒诧异起来。你道如何,原来这袭人和晴雯原本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只因一个本分忠心一个颜色正绣工好才被指到了宝玉屋里。那袭人和鸳鸯是一个时候到的贾母房里,平日里也就更为亲密一些。晴雯本就是后来的,且仗着自己颜色好颇爱掐尖卖弄,整日里打扮的妖娆狐媚,又总是看不惯这个听不惯那个,府中十个丫头倒有七个不喜欢她的。 袭人往日间也和鸳鸯说起过晴雯仗着宝二爷的喜欢如何如何骄纵,鸳鸯本就不喜晴雯掐尖卖弄,如此一来更是观感不好了。平日里见着也不过是淡淡打了一下招呼,并没有更深的往来。 岂料今日晴雯行事却让鸳鸯颇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先别说这晴雯虽私底下争强好胜,但大体规矩总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得了贾母的青眼。就说这份光风霁月,荣国府的下人本来就嘴杂,惯会私底下说嘴编排的。袭人这事儿又是个难得的说口,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当说书一般说给她听以来取乐。晴雯和袭人这般的不对付,却也忍住了口舌之快。不免让鸳鸯刮目相看起来。 当下勾了勾嘴角,难掩敬意的笑道:“我今日过来却是奉了老太太的令给宝二爷和薛家大爷送果子吃的。天气燥热,冰镇的果子若是暖了岂不是辜负了老祖宗一片心意。我先去书房里头送了果子出来,之后再和妹妹闲话吧!” 说罢,便起身端了果子要进去。 晴雯原本和鸳鸯不熟,且颇有些看不顺眼的趋势,今日陡然瞧见鸳鸯的亲密形状,倒有三分不适。不过她向来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性子。当下沉吟再三,开口提点道:“宝二爷和薛家大爷刚为了袭人的事儿恼了,你进去后千万别充装拿大,也半点儿别提袭人的事儿。送了果子就尽快出来,若有好听的话以后再说也不迟,免得一时不妨得了挂落,岂不是无妄之灾。” 鸳鸯冲着晴雯感激一笑,轻声说道:“多谢妹妹提醒,我省得的。” 说罢,端着盘子进了书房。不知鸳鸯进去之后,又是怎样舌残生花全了贾母的叮嘱,薛蟠听后如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走剧情嘎嘎~~ 其实对于荣国府的各个丫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袭人,晴雯,鸳鸯和平儿四个。 除了鸳鸯立志不嫁贾赦外,其余三个都是想做姨娘的主儿 但宝玉房中袭人和碧痕等都和宝玉有了那种事儿,唯有晴雯还能把持清白到最后 还是比较欣赏她这一点的。 虽然晴雯也是个不怎么守本分的人,借着宝玉的宠爱更是争强好胜,动辄打骂宝玉屋里头的丫鬟 但总归比袭人打着规矩的旗号却行不规矩的事儿,且借着王夫人的手铲除异己要光明磊落许多 所以虽然算不上喜欢她,但到底是不讨厌的o(n_n)o~ 86皇商 第八十六章鸳鸯巧语提点袭人徒臻漫谈可卿身世 且说薛蟠和贾宝玉两个正躲在书房里头聊得欢,陡然听到外头有人扬声笑道:“见过薛家大爷和宝二爷,鸳鸯奉老太太的令给两位爷儿们送水果来。” 薛蟠和贾宝玉闻言,且住了口。冲着鸳鸯笑道:“外头火热的天儿,难为姐姐亲自送了来。” 鸳鸯笑道:“宝二爷这话折杀奴婢了。” 说着,将金丝白玛瑙的盘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开口说道:“这原是外头进献给老太太的时令果子。老太太年岁大了,脾胃不好,倒也不敢贪凉多吃。遂留到了今日,只想着除了宝二爷和薛家大爷外,别人竟是不配吃的,就吩咐奴婢将果子送了过来。” 薛蟠闻言,细细瞧了那金丝白玛瑙的盘子一眼。果见上头琳琅满目摆着一些南方常有的时令瓜果,北方却不常见的。又听到鸳鸯这么说,便猜到了贾母的三分意味。当即开口笑道:“这倒是多谢老祖宗了。原本都是些上供的果子,平常难见的。今日倒托了老太太的鸿福,可一享口福罢了。” 鸳鸯立刻接口笑道:“按说这东西虽然金贵,可在大爷家中自然是常见的。老祖宗也是想着大爷定然是吃惯了这些,才吩咐奴婢送来。想来大爷定不会因脾胃失和而有身子不服之事,如此一来,方可显出老太太的好意来。” 薛蟠含笑着又道谢一番。鸳鸯始终记得晴雯的提点,便打量着薛蟠的神色,自觉比往日威严许多,遂不敢多言。见薛蟠明了了老太太的好意,又闲话两句后,便告辞出来。 彼时晴雯刚好收整了针黹,正闭目歪在矮榻上歇歇眼睛。听到鸳鸯的脚步声,少不得起身让出半边矮榻来,口中却笑道:“袭人就在她屋里坐着,鸳鸯姐姐不过去瞧瞧?” 鸳鸯知道晴雯的心结,遂笑着接口道:“自是要过去看看的。只是想先和妹妹闲话两句——你我都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究竟是一场缘分。谁知道以前竟没怎么亲近过。” 晴雯听见这话,神色淡淡的笑道:“鸳鸯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府里头谁不知道您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得意人,一刻离了你也是不能够的。我是什么身份,怎配和姐姐说话。” “妹妹这话见外了不是。奴香拜把子,谁不是丫头。你我既都是同样的人,平日往来自然是要性格相投,脾胃相合。除却这些,倒也没什么别的了。”鸳鸯口中说着,随意坐在晴雯身边,拿起一旁刚刚秀好的肚兜赞道:“妹妹好俊的功夫。这绣工浑然天成,仿佛是画上去的一般,半点儿不见针脚。真真的爱死个人了。” 晴雯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我又不是家生土养的丫头,也不会‘温柔和顺’的服侍人,好歹留着一手针黹功夫,不是凭白吃闲饭的罢了。” 鸳鸯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一会子的功夫,晴雯尖酸刻薄、处处掐尖的脾性就显露无疑。在她面前都是如此,更何况其他不如她的丫头子们。怪道满府的下人多有诽谤她者,果真是不讨人喜欢呢! 只是说话越直白,就表明性子越光明磊落。鸳鸯在贾母跟前服侍,见惯了表里不一,口甜心苦的人。陡然遇见晴雯这么个炮仗似的直率人,闲谈说话倒也觉得轻松。当下略过晴雯话语中的掐尖挑刺不提,只是耐心和她说话。 晴雯本就逞强好胜,在老太太屋里还是宝玉屋里都没有真心说话的人。难得和鸳鸯说两句话,又见鸳鸯举止从容,并不和他一般见识,一时间也讪讪起来。 鸳鸯正和她说的开心,却见晴雯霎时间沉默下来。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着你就这么大热天的走了过来,又和我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一定口干舌燥的很。我屋子里头有宝玉送我的半瓶子香露,我拿冰镇的水冲了给你吃。”晴雯说着,也不容鸳鸯反驳,径自起身进屋去了。 鸳鸯叫她无果,只得好笑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愈发觉得晴雯实在了。 少顷,晴雯捧着冲好的香露递给鸳鸯。鸳鸯吃了,果然觉得唇齿流香,非同凡品。又和晴雯闲话几句后,到底心中还挂念着袭人,便告辞一番,起身去了袭人的屋子。 袭人正躲在屋里头暗自垂泪,一旁麝月劝了两车话也没听进去。瞧见鸳鸯进来,也只是抽抽噎噎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麝月也登时起身笑道:“鸳鸯姐姐好。” 鸳鸯先和麝月还礼,这才冲着袭人笑道:“老太太吩咐我过来给宝二爷和薛家大爷送果子吃。听见晴雯说你冲撞了薛家大爷,所以过来瞧瞧你。” 袭人的脸色霎时间有些不自在起来,抿了抿嘴说道:“晴雯又编排我什么了?” 鸳鸯摇头笑道:“人家可什么都没说,反倒推我过来劝劝你呢!” 袭人听见鸳鸯今日的话多有不同,倒像对晴雯有几分赞誉似的。不由得狐疑问道:“她可是说了什么,竟引得你如此维护他?” “正因为她什么都没说,我才觉得她倒是个好的。”鸳鸯说着,坐到袭人对面,语重心长的劝道:“你本就是个明白人,原用不着别人多说什么。今日怎么反而糊涂了?” 麝月见状,知道这两个姐妹要说体己话。立刻笑着开口道:“我去给两位姐姐倒茶来。” 语毕,不顾袭人和鸳鸯的推让,抬脚出了屋子。 她这一走,鸳鸯更是放得开说话了。当即提点袭人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在老太太心中,那薛家大爷可是个有能力的人。要不是如此,今儿也不会巴巴的派我来送果子了——那可都是外头进献给老太太的上进的果子。老太太自己都没舍得吃,今儿一股脑都送给薛家大爷了。还特地吩咐我言语小心,千万让大爷晓得老太太的用心。只此一条,你也不该冲撞了他呀!” 袭人早就后悔之前的轻狂草率。听了鸳鸯的话,愈发心有余悸的点头应道:“姐姐放心,我今后断然不会如此了。” “可谨慎小心着些吧!”鸳鸯摇头叹道:“那晴雯是个如此轻狂的性子,在外客面前还晓得恭谨规矩。你本就是个让人放心的人,怎么还越性不如她了呢!” 袭人心中的鬼祟只有她自己知道。涉及女儿家的清白名誉,自然不敢和任何人说的。听见鸳鸯这话,也只得忍住了羞愧开口道:“原是我见二爷看重我,猪油蒙住了心罢,索性薛家大爷不和我一般见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又拉着鸳鸯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姐姐回老太太房里可一定要守口如瓶,妹妹一条命都攒在姐姐手上了。” 鸳鸯轻叹一声,拍了拍袭人的手背,安慰道:“你我什么样的情分,我帮你捂着还来不及,又岂能捅到老太太跟前去。你只安心罢。” 顿了顿,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头。宝玉果真是个温柔小意,俊俏风流的公子哥。也难免你们这些随身服侍的姑娘们心生爱慕。可他究竟是个没担当的富贵闲人罢了。以你的身份,即便老太太做主给了他,左不过就是个姨娘侍妾之流。可府中的姨娘什么下场你也见识过了。别说大老爷屋里头莺莺燕燕花瓶儿似的姨娘们。二老爷房中,周姨娘一辈子枯耗在这里,膝下连个送终摔盆儿的都没有。就算赵姨娘儿女双全又怎么样?满府稍有头脸的,别说主子了,即便是我们这些丫头,谁又真心把她放在眼中?你有这样的心性志气,还不如早早的脱身出去,寻个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的良人才是正经。” 袭人听在耳中,只默默的垂着脑袋不说话。一双柔荑摆弄着月白绫裙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鸳鸯看在眼中,知道袭人是铁了心的要往宝玉屋里钻。只得恨恨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好话歹话我都和你说过了。你若执意奔着宝玉,我也不多说什么。只好歹记着本分随时四个字,兴许感动了老太太和太太为你做主。即便将来正经的二奶奶进门了,你也有容身之处。” 袭人听到这里,又是一阵的心烦意乱。闷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姐姐总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老太太的意思,可是想说了林姑娘给宝二爷做正房?” 鸳鸯冷笑道:“不论说了谁家姑娘,总不会是你就是。” 瞧见袭人面如槁木的模样,又忍不住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中秋家宴你和添香说的话真以为没人知道?今后行事谨慎一些,人家是气量宽宏不和你一般计较。真要得罪了林家人,你编排一品大员嫡长女的罪过都够发卖出府的了。到时候别说你自己性命不保,连带着荣国府都替你吃挂落。” 袭人不是心思的抿了抿嘴,揪着裙角愈发潸然泪下。 鸳鸯见状,狠下心来警醒她道:“实话告诉你,若是真选了林姑娘倒是你的福气了——林姑娘虽然孤高自傲,神仙风姿。是个男人便忍不住喜欢的。但她性格纯善,就算心里不痛快,顶多当面排揎排揎你就罢了,并不会行龌龊之事。真真选了别的不知底细的姑娘,若碰上个口甜心苦诸如琏二奶奶一般的人物,我看你怎么办。” 一席话说得袭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愈发的悲苦凄切。 鸳鸯看在眼中,情不自禁软了心肠。又出言提点道:“老太太虽然有撮合木石之心,但也要看人家林府答不答应。现如今姑老爷是朝廷从一品大员,林家大爷又是圣上跟前儿的红人。真真算得上是一门显贵。我们二老爷不过是个五品的小官,还是祖上余荫来的。只此一条,门第就不配了。” 袭人闻言,有些讪讪的说道:“可老太太的意思,不是说亲上加亲吗?” 鸳鸯冷笑,开口说道:“你真真被个宝玉弄糊涂了。林姑娘在荣国府是什么样的境地,当初府中流言四起,早就将人得罪死了,还怎么联姻呢!你且看林姑娘过了元宵节一次没登门过也该看出来了。林姑娘记恨着咱们府上呢!且真说到亲上加亲,将人说给忠信侯家的薛家大爷岂不更好?一则人家门第相配,二则林姑娘在薛府总不会受亏吃的。” 袭人听了这话,宛若五雷轰顶,呆了半晌,方才回过味来。 鸳鸯见状,知道袭人是明白过来了。又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恐怕贾母在荣庆堂等得着急。遂轻叹一声,又安慰袭人两句,这才起身回了荣庆堂复命不提。 薛蟠这厢和宝玉私话到了掌灯十分,这才在贾母的相请下陪着吃了晚饭茶水,然后施施然的回了忠信侯府。盥洗安置暂且不提。 次日早朝后,又是忙忙的进了宫中。 且说这日正是高维当值。瞧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开口调笑道:“怎么着,薛侍卫在家腻歪烦了,准备到乾清宫当值不成?” 薛蟠闻言,立刻有些羞赧的笑道:“高大哥取笑。我什么能力自是知道的,怎么配站在大家身边给圣上当值。没得让人笑话了。” 高维接口说道:“谁敢笑话你。这般的风流自在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我们都是按班当值,谁能像你这般挑班当值的——还得挑着自己顺遂开心的当儿口来当值。圣上都发话不让拘着你的。” 薛蟠闻言,愈发的不自在。当即摆了摆手谄笑道:“我不过是承个虚职罢了。又不会舞刀弄枪,身子骨也没有大哥们壮实,就放过我吧!改日空闲了一定请哥哥们吃酒。” 说毕,团团作揖告饶了一番,这才举步进了乾清宫。 徒臻是一如既往的伏在案首批阅奏折,瞧见薛蟠的身影。立刻直起了身子靠在龙椅背上,疲乏的捏了捏酸涩的眼角,开口问道:“有一阵子没见你进宫了,可是又有什么事儿了?” 薛蟠本来是想着进宫问问秦可卿的事情。瞧见徒臻乏累的模样,话到口中陡然一转,因笑道:“这么说我没事儿还不能进宫了,我说我此番进宫就是想看看圣上过的是否顺遂如意,行不行?” “你说这话且得你自己信了才好。”徒臻摇头笑道:“你自己说说,但凡无事,你何曾主动进过宫来?” 薛蟠有些讪讪的红了脸面,不自在的说道:“宫中规矩森严,我没事儿进宫干什么。让别人看见编排你的不是就不好了。” 徒臻淡然微笑,也不戳穿薛蟠的伎俩。顺着他的话笑道:“自然如此,你坐在那里陪我说会儿话吧!” 薛蟠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暖炕上。 徒臻撂下笔,起身走到薛蟠跟前,打量半晌,开口笑道:“几日不见,又胖了一些。可见中秋佳节过的不错啊!” 薛蟠也打量了徒臻半晌,皱眉说道:“圣上却清减了许多。” 徒臻有些憋闷的叹了口气,自嘲道:“生活不顺遂,朝中不如意,自然人也清减了。” 薛蟠皱眉说道:“怎么圣上最近有难心的事儿?不若和微臣说说,兴许微臣就有了主意呢?” 徒臻抬头看了薛蟠一眼,但笑不语。 薛蟠心中一动,压低了嗓音问道:“是上皇?” 徒臻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薛蟠霎时间哑火了。 对于世人来说,永远都存在着三座搬不动的大山。上皇于薛蟠,就仿佛压着孙悟空的五指山一般,薛蟠只有仰望的份儿,最好的结果就是敬而远之。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对抗反驳。生怕自己随意的举动会破坏了别人运筹许久的布局。 徒臻自然也明白薛蟠心中所想。当即抬手揉了揉薛蟠的脑袋,低声说道:“别多想,总会有办法的。” 薛蟠点了点头,突然间福至心灵。开口建议道:“我记得云儿自从万寿节后就没露面过,因她当时是在宫内丢失的。我也没大张旗鼓的找过……” 徒臻沉吟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 “云儿这个人虽然出身卑贱,但骨子里颇有种仗义豪情。当初为了万寿节这场戏,我直接给她赎了身。并答应章台街的夜总会开业之后,让云儿去个迎来送往的接待掌事。云儿对我一直有三分感激。如果圣上需要的话……”薛蟠莞尔一笑,顺便隐去了下半句话。 徒臻沉吟半晌,有些遗憾的摇头说道:“还是不必了吧。” “柳湘莲和云儿的关系不错,之前也听他说过,这个云儿虽然出身风尘,但古道热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薛蟠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圣上也不必特地吩咐她做什么。按理说我也是她的老板,这么长时间不见她,总该问两声的。圣上若是同意,我可以和她见个面吗?” 徒臻深知争夺皇权一事残酷到怎样境地,本不欲薛蟠掺和进来。当下断然的摇头道:“不必了。” 薛蟠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十月过后天短夜长,京中纨绔正愁没有好的消遣可做。我准备将夜总会的开业定在十月份。到时候上皇也该把云儿还给我了吧。要不然传将出去,上皇岂不是没脸了?” 徒臻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你别乱来。” “这事情牵扯到云儿的性命,我自然不会乱来。我恐怕的是上皇会乱来罢了。”薛蟠冷笑道:“你也知道上皇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惯会吃干抹嘴不认人的。如若不然,忠廉王爷也不会过的那样苦。可忠廉王爷的母妃我不认得,云儿却和我有交往的。我不想自己答应了她的事情却做不到。” 徒臻冷笑道:“倘或是别人迷恋宫中繁华不舍得脱身离去。你这般强硬态度反而是挡了别人的青云路。” 薛蟠笑道:“不会的,云儿不是那样的人。” 徒臻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薛蟠继续说道:“兴许是我说错了话——圣上总该给云儿一个机会让她证明不是那样的人才好。” 徒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些个。” 沉默一会儿,又道:“你来宫中究竟为的什么事,还是先出来吧!省得聊了一会子话,反而忘了进宫初衷。到时候别编排我误了你的事儿。” 薛蟠嘻嘻笑道:“我哪有那个胆子编排圣上的不是。” 到底还是把秦可卿的事情说了。 他原以为徒臻对于此事是心知肚明的。没想到徒臻反而一脸诧异的问道:“你竟然怀疑宁国府的儿媳妇是忠义亲王的子女,从哪儿听来这些混账话?” 薛蟠倒是惊异了,开口问道:“难道不是吗?我听见坊间有许多的猜测传言,又见忠睿亲王和忠廉亲王两个对待小蓉大奶奶的态度非比寻常,还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徒臻摇头笑道:“自然不会是忠义亲王的嫡亲女儿——大哥虽然犯了事儿,可罪不及子嗣。大哥的女儿可也是当朝的郡主,身份贵重的很,怎么会嫁给他们那样的人家。亏的你们编排出来。” 薛蟠听见这话,越发的狐疑了。当下开口问道:“既然不是忠义亲王的女儿,为什么忠睿亲王和忠廉亲王两人的态度那般热络。而且——” 而且死后,朝中大臣多有品服大妆前去吊唁的。甚至圣上都吩咐戴权张伞敲锣的前去上祭了? 徒臻抬头看了薛蟠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蟠儿好像对宁国府的媳妇子很关心吗?” 薛蟠霎时间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扭了扭身子讪笑道:“好奇罢了,难得听圣上讲起皇家的秘闻——圣上若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徒臻见状,摇头说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闻——你也晓得,这满朝文武只要是跟着父皇打江山享富贵到现在的老人,几乎有大半都是知道的。这宁国府的媳妇子虽然不是大哥的女儿,不过身份也算是贵重了。” 薛蟠眼睛一亮,插口问道:“什么身份?” 徒臻见状,又是开口轻飘飘的一句说道:“要说起来,和你们家还有些许瓜葛呢!” 薛蟠听见这话,着实惊疑不定。不知徒臻接下来又会说出怎样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红楼梦的大概都知道秦可卿的身份可疑 研究红学的很多专家都猜测秦可卿的身份贵重 当中以刘心武的观点最为尖锐——认为秦可卿是废太子胤礽的女儿 这一点我倒是有点质疑 毕竟贾家在当时也是臣子,若秦可卿真的是废太子的女儿,在死的时候贾家怎么敢大张旗鼓的办理丧事呢?而且满朝文武又怎么敢大大咧咧的前去拜祭,想来秦可卿的身份绝不是废太子的女儿罢 所以,瓦准备瞎编了 ╮(╯_╰)╭ 87皇商 第八十七章秦氏可卿身份鬼蜮贾敬寿宴凤姐动疑 徒臻清了清嗓子,并没有直接讲古,反而开口笑问薛蟠道:“父皇即位以来,最得意的几大功绩你可知晓?” 薛蟠嗤之以鼻的笑道:“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不是刚刚拍过马屁嘛。除权臣,灭反王,扩疆土,退外辱。估计朝中上下连宫门口扫地的老太监都耳熟能详了。” 徒臻淡然笑道:“这宁国府媳妇子的身世就应在这上头。” 薛蟠心中一动,饶有兴味的开口问道:“那这位小蓉大奶奶究竟是佞臣之后还是反王之后?” 徒臻唇边笑容越发加深,开口逗弄道:“你为什么不猜是将领功勋之后?”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嘴笑道:“若真是如此,你们岂会这般的遮遮掩掩。” 徒臻叹息一声,开口说道:“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让你说着了,宁国府的媳妇子就是西平王世子的遗腹女。” 薛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般的遮遮掩掩——不对啊,若是西平王府的后代,怎么可能会嫁入宁国府呢?”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勾结叛逆之后吧! 徒臻缓缓说道:“这就要从西平王世子说起了。当年父皇平反王之乱,并不像朝廷对外说的那样摧枯拉朽,马到功成。当中险象环生,几乎颠覆了国祚江山。最终能成功平叛,还要归功于西平王世子的。” 薛蟠暗暗咋舌,插言问道:“他该不会是大义灭亲了吧?” 徒臻一脸默然的点了点头。 薛蟠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就听徒臻一声轻叹,继续说道:“自建朝以来,大雍皇室对于各地藩王的态度就是拉拢戒备大于信任。多位皇帝汲汲于削弱藩王的势力,因此便有藩王世子七岁以后,要接到神京侍读的律法。西平王世子自然也不例外。七岁之后,便被朝中钦差从封地接到神京,成为了父皇的伴读。” 然后日久生情,为了情人将老爹灭了? 薛蟠虽然没问出口,但熟稔他一举一动的徒臻依然从他的表情中揣度出了三分意味,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岂料没过多久,皇爷爷因病离世,父皇便在皇爷爷的遗照下成了新皇。而那位世子也顺势成为了新皇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 薛蟠有些新奇的指了指自己道:“和我的职位一样。” 徒臻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新皇登基,且皇帝年幼,早就心怀叵测的藩王们自然也就蠢蠢欲动起来。于是乎父皇即位最开始的十五年,几乎是在权臣和藩王的压迫下咬着牙死挺过来的。当中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不需多说。只后来扳倒权臣之后,父皇吸取教训,便开始对藩王怀柔拉拢,刻意捧杀,暗地里却策划该如何灭幡之事。” 薛蟠听到这里,有些感叹的插了一句话。“这么说的话,上皇当初也挺不容易的。” 徒臻也符合道:“正是如此。藩王羽翼早丰,前朝诸多先皇都没能办到的事情,该有多难。何况父皇的险境却不止在于此。在他的经营策划下,当时气焰最为嚣张的东广王和西平王最终联合起来,对朝廷起了兵戈。原本父皇想占着大义的名分大肆招兵,一面充实了军队的力量一面对付两位藩王。岂料估算失误,父皇最信赖的镇西将军王文广居然临阵倒戈,最终将父皇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薛蟠津津有味的问道:“然后上皇就御驾亲征了?” 徒臻颔首笑道:“自古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御驾亲征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到了战场之后,由于父皇缺少临阵经验,几次将大军陷入险境,最后不得不退居边城固守不出,只能等着朝廷大军的救援。包括父皇在内的两万大军被东广王和西平王的叛军直接包围起来。兵临城下,两位反王狂嚣着让父皇交出西平王世子,并俯首投降——” “然后那位世子就挺身而出了?”薛蟠笑吟吟的开口说道。直到此时,他还把这事儿当个故事来听。 徒臻面上陡然浮现起一丝的怅然,颔首说道:“当时军心浮动,西平王世子又要求打开城门,回到西平王军中。父皇从未想过西平王世子会背叛他,霎时间激动万分。却碍于从小长大的情分不忍杀害西平王世子,最后和他割袍断义。放西平王世子回到叛军中。” 说到这里,语调降低,微微轻叹道:“岂料当天晚上,西平王世子仿佛发疯一般杀了同帐休息的西平王,甚至还重伤了隔帐而住的东广王。敌军无首,霎时间陷入慌乱。父皇趁此机会纠结兵马出城,将叛军一举拿下。” “然后那个西平王世子肯定被大肆封赏了呗。”薛蟠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我记得爹爹和我说过上皇灭了反王之后,直接将两位王爷的亲眷满门抄斩或流放边疆。并没听说有什么受封赏的藩王世子。难道他也觉得出卖父亲不好索性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该不会就是秦业吧?” 徒臻摇头叹道:“西平王世子死了。” 薛蟠闻言,不由得一愣。 “自古忠孝两难全,东广王和西平王性格暴戾,骄奢淫逸,在封地中大肆推行苛政酷法,广征美女充实王宫,甚至鼓动朝中官员强抢民妇,又派军队横徵暴敛,封地之才近乎敛聚一空。弄得百姓苦不堪言。若是任由他们之一登了皇位,只怕天下遭受的劫难更多。西平王世子考虑到此,才会襄助父皇杀了两位反王。只是西平王毕竟是世子的亲生父亲。世子自言手刃生父,与畜生无意,早已无脸活在世上。大军攻入敌营的时候,世子在帅帐放了一把大火,自尽而死……父皇只在西平王的尸首上发现了西平王世子的遗书,世子希望父皇能善待西平王的尸首,让他全尸下葬。可父皇却连世子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徒臻说到这里,喟然叹息。 薛蟠也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徒臻稍微平复了思绪之后,悄悄问道:“这个秦可卿就是西平王世子的女儿?” 徒臻默然片刻,开口说道:“大军班师回朝后,父皇整日间失魂落魄,全然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终日在西平王世子惯去的地方流连。后无意间听到世子离世后,和他要好的红颜知己荇嫣因为有了身孕也自行赎身离了风尘。便有所悟,着人查找荇嫣的下落。果然在即将生产之日寻到了荇嫣姑娘。得知这孩子就是世子的遗腹女,父皇万分激动。着宫内最好的接生嬷嬷给荇嫣姑娘接生。岂料世事无常,荇嫣姑娘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儿。” 薛蟠略有所悟,接口说道:“便是秦可卿。” 徒臻点头承认。 薛蟠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家会传言秦可卿是忠义亲王的——” 徒臻瞪了薛蟠一眼,开口斥道:“不过是无稽传言,只有那些没脑子的百姓才会相信——秦可卿出生的时候大哥不过七八岁年纪,即便是天赋异禀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来。” 薛蟠这才想起,秦可卿今年左不过二十一二岁,可他听说被圈禁的忠义亲王年不过而立——果然有些对不上号。 徒臻继续说道:“这位遗腹女身为西平王世子唯一的后人,自然身份贵重。可西平王府因为叛逆作乱一事早成了过眼云烟,这位遗腹女的身份也就无法暴露。不过圣上念着西平王世子平叛有功的情分,自是着人好好照料这位孤女。先是交给太子府的总管事凌云抚养。这位管事乃是太子的奶兄弟,为人忠诚果敢,和西平王世子也有旧交。况且又是父皇的嘱咐,自然欣然应诺。后来太子受奸人蛊惑,骄奢淫逸,逾矩犯制,父皇怜惜太子孤儿弱质,又是他亲手抚养,自然怜悯之情更深。兼思虑前朝安稳,便随意挑选了一个替罪羊为太子顶罪。凌云一家身份特殊,自然因此获罪这位遗腹女便辗转认在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名下,取名为秦可卿。这秦业和宁国府有些交情,后来便将秦可卿送到了宁国府做儿媳,也就是现在你认识的小蓉大奶奶了。” 薛蟠听到这里,对于秦可卿身世的来龙去脉总算清楚了。当即开口说道:“西平王世子的身份尴尬,虽然他当年平叛有功是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的。但他平叛的方式自然也让世人毁誉参半。因此关于他的事情大家都讳莫如深。可上皇为人亲厚念旧,虽然世子已经离世,但香火情一直未断。朝中重臣自然也对秦可卿关注许多……与其说是看在西平王世子的情分,不如说是为了巴结上皇。当初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两个关注秦可卿的病情,也是为了吸引上皇的注意?” 徒臻摇头笑道:“也不尽然。后来者借助此事吸引父皇的注意也是有的。可对于之前的老人,恐怕真是念在西平王世子的情分吧。” 薛蟠挑眉问道:“怎么说?”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低声说道:“我出生的晚,并没有见过西平王世子。不过听朝中一些老人说过,宁国府的媳妇子虽然容貌娇美,性格温柔。但绝世风姿与才情不及其父十分之一。即便过了二十几年,每每提起还是唏嘘不已。由此可见,西平王世子的风采盛盛,叫人慕名至今啊!”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用一张堂皇大气的面容说起这种私密之事,耳边听着那八卦兮兮又兴奋非常的语气,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阵违和。暗暗感叹道:谁说男人不伏羲,只不过是之前没有伏羲的机会罢了。真要是议论起来,这广度,这深度,三姑六婆也要退避三舍啊! 徒臻这厢聊的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薛蟠的浮想联翩,魂游天际。继续冠冕堂皇的指点道:“太子大哥说他五六岁的时候开始进学,最初的启蒙师傅便是这位西平王世子。虽然相聚时间不过一载,每每回忆起来,便是摇头叹息。还说坊间朝中传言的最受父皇宠爱的词人上官容止,也不过是有了世子殿下两三分的气度。即便如此,惊才艳艳就已受万人敬仰。真不知世子本人,究竟风华绝代到何种境地啊!” 薛蟠从不知道徒臻说话也能用得上咏叹调。听了一会儿后,心中突然一阵腻歪,觉得无甚意思起来。于是便落落寡欢的插口问道:“圣上不是说这事儿和我们薛家也有关系吗,什么关系?” 徒臻收口,打量着薛蟠的神色突然一笑,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蟠儿不爱听朕自然就不说了。至于忠信侯和西平王世子的关系——这两人自然都是父皇身边的侍读,关系也很好。听说最后世子的骸骨还是忠信侯收殓的。且朝中还有传言,之所以平叛过后,东广王的家眷大多数被斩首而西平王的家眷却获得恩准流放边疆,除了西平王世子本身的功劳外,还有忠信侯毅然将自己的功劳抵押上去,保住了西平王府大多数女眷性命的缘故。” 薛蟠眼睛一瞪,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三角恋?” 徒臻瞪了他一眼,施施然说道:“关于忠信侯的事情朝中向来讳莫如深,真相究竟如何,恐怕除了忠信侯自己之外,也无人知晓了。” 薛蟠听到这里,突然问道:“既然都是上皇的秘辛,圣上又是如何知晓的?” 徒臻傲然一笑,开口说道:“你以为朕身边的血滴子和粘杆处是干什么用的?” 薛蟠脸色一黑,差点忍不住的吐槽道:“擦,大雍朝的狗仔队啊!” 两人说话间,陡然听见外头戴权传报道:“启奏陛下,兵部尚书赵明义求见——” 一句话未尽,薛蟠惊悚的看到徒臻周身八卦而荡漾的气质陡然一变,霎时间冠冕堂皇起来。忍住吐血的冲动,薛蟠下地跪拜道:“微臣告退。” 徒臻面目肃然的挥了挥手,缓缓踱步到龙案后面端坐。薛蟠起身告退,和兵部尚书擦肩而过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着龙质凤章器宇轩昂的徒臻,叹息一阵,摇头不语。 直等到出了宫门之后,薛蟠才恍然想起他今日进宫是为了给秦可卿请太医诊脉的,顺便还得向皇后提提贾家元春的事情。这么一通八卦下来,他竟然将两件正事儿都给忘了。 薛蟠脸色一黑,痛心疾首的叹道:“怪道世人都说清谈误国,古人诚不我欺。” 没过两日,便是宁国府大老爷贾敬的寿辰。自觉薛、贾两家关系莫逆,宁国府自然提前了好几日下的拜帖。于是这日一早,薛家上下便打点好了妆容乘车过去。 到了宁国府的时候,发现果然是宾客纷纷,门庭若市。四王八公和朝中亲近的官员们几乎都到齐了。负责接待的贾蓉上前热络寒暄,闲话几句后便将薛之章送往前厅,至于薛夫人和薛蟠则让进了园子里。 到了园子之后,发现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和宝玉也都到了。见到薛氏母子,立刻笑着寒暄上来。 大家彼此让了座,就听尤氏笑道:“老太太是老祖宗,我父亲又是侄儿,这样日子原不该请她老人家过来的。只不过是觉得这天气正凉爽,满园子的菊花又开的正盛,想请老祖宗过来热闹一番罢了。谁知老祖宗竟不肯赏脸的。” 凤姐儿闻言,忙笑道:“老祖宗昨日可不是说了要来。岂料晚间瞧见宝兄弟吃桃自己也馋了,偷偷的吃了两个。五更天的时候便犯起夜来,折腾到今日早上才觉得好了一些。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疲乏。也就不过来了。却说有好吃的要拣几样,要炖的烂烂的才好。” 贾珍立刻接口说道:“我说老祖宗最爱热闹,今日不来,必有缘故,既这么说,便是了。” 一旁王夫人漫不经心的笑说道:“老太太向来爱热闹,她不来,自是有缘故的。宝丫头奉旨待嫁,她不来,也是有缘故的。可这林姑娘怎么也不来?要说这大老爷可是她正经儿的长辈呢!” 此言一出,贾珍的脸色霎时间有些尴尬起来。今日贾敬寿宴,不光是林黛玉这个晚辈,林如海和林墨之两个都没有来。 气氛一时间凝滞的有些尴尬,还是薛蟠开口解释道:“林伯父前几日被圣上派去江南办事,没能赶回来。至于墨汁儿,在年后不久便去了天津卫和南安郡王操办水师一事,没有圣上的旨意也不好私自离开。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只不过咱们家向来不爱问前朝的事儿,忘记罢了。不过那林妹妹一介女流,家中没有男丁相带,怎好自行离府,走亲会客的。” 薛夫人也连忙接口道:“都是我的疏忽,离府的时候派人接她一起就好了。” 尤氏连忙笑道:“这怎么能牵扯上姨太太呢。却是我们的不是,论理早就该接她过来的。” 于是众人又是一番亲热笑话。将此事草草翻过不提。 只不过私下都是心知肚明的。这林府至此恐怕和贾家的关系真正疏远了。如若不然,拜礼又怎么回是寻常管事公事公办的送了来。礼金又是那样的标准,完全没有之前的亲厚了。看上去就淡淡的,没得叫人怅然。 闲话一会子,尤氏不免又提起秦可卿的病来。忧心忡忡的说了两车关心惋惜的话,说的人眼圈儿都红了。 凤姐儿原和秦可卿的关系最好。此时也不免怅然一阵,柔柔的叹了一声,神情落寞的说道:“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她才多大的年纪,倘或因着这事儿就怎么样了,这人生还有什么趣儿。” 薛夫人也接口叹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年纪轻轻的,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着紧是她心思太过缜密了。要叫她放宽心,不要想太多了。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顿了顿,又冲着凤姐儿道:“这话不光是说她,你也要仔细考虑才是。女人家家的,那么刚强做什么。正经的相夫教子弄明白了,比甚么都强。” 一番话说得凤姐儿愈发的憋闷起来。她是自己的苦自己知道,贾琏本就是个拈花惹草什么腥儿都沾染的习性。她若是不厉害些,这会子恐怕连立锥之地都没了,还谈什么子嗣呢? 想到这里,凤姐儿看着膝下儿女双全,生活幸福美满的薛夫人不由得一阵羡慕。王家的女儿都很厉害,不过王夫人和凤姐儿的厉害精明不过流于浮面,真正算起来,不动声色却能将老爷捆在自己屋中的薛夫人却是最厉害的。 也许她并不精明,也许她并无城府。不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薛姨妈的本事却是很多人学都学不会的。 想到这里,凤姐儿不免的心中一动。有意无意的落后在众人之后,挽着薛夫人的胳膊亲热问道:“姑妈也知道我的苦。我们家二爷是那样的性子,我不厉害点儿,怎么能够呢?” 薛夫人几乎是从小看着凤姐儿长大的。自然深知凤姐儿的脾性,点了点她的额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那逞强好胜,谁也不服的要强我还不知。从闺阁之中你便自比男儿,族中子弟每每办事儿,你便跃跃欲试,多有谗言。一时间得罪了多少人也不自知。如今在荣国府做了儿媳妇,这份要强愈发盛了。只是你精明归精明,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才是。须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别贪图眼前小利,将大好的前途葬送了才是。” 凤姐儿闻言,迟疑半晌,开口问道:“姑妈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薛姨妈笑道:“你不是不明白,你是放不下。女人的天职便是相夫教子,针黹女红。你从小便好揽事儿,爱卖弄才干。如今有人给了个棒槌你就当成针使。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你可是荣国府正经儿的嫡子夫人,没事儿总将自己弄成个管事娘子的模样算什么。叫外人看见了,只觉得你小家子气,没有半点儿当家奶奶的气度。” 凤姐儿听在耳中,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想了半晌,到底却没说什么。 薛夫人见状,含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瞧姑妈管家许多年,可曾细碎的琐事一并兼了?最重要的是库里的钥匙握在手中,那些发放月钱搜寻东西的事儿你左不过吩咐一句,府里有的是管事娘子,你擎着现成就是了。偏你整日里忙忙活活的,管的都是底下人该办的蝇头小事儿。” 凤姐儿听了,神色越发的尴尬起来。 薛夫人又道:“不说我,即便是宝丫头,早两年就跟着管家了。你也瞧见她是怎么办事儿的了,连钥匙都不掌,一律吩咐莺儿就是了。自己坐镇后方,这才是正经儿管家奶奶该有的气度。管家,管家,管的是人,可不是事儿。真要管成事儿了,那就是管事了。” 一句话臊的凤姐儿满脸通红。连忙开口反驳道:“可我管家的事儿都是二太太吩咐的。她也是我的姑妈,难不成会害我不成?” 薛夫人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好似随意的说道:“我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老爷和宝钗、蟠儿一双儿女。往日里怎么相处都无所谓,谁要是敢打他们两个的主意,我能豁出命来。由己推人,这世间当娘的有几个不为儿女做打算的。天大的事儿,到了儿女跟前也就不算什么了。同此理儿,天大的情儿,到了儿女的前途跟前,又算得了什么?” 风姐儿惯喜卖弄,世人皆认的是个从小谈笑间便有杀伐决断的闺阁英雄。混到如此,自然也不是什么鲁钝的人。听了薛夫人这话,细细揣摩一番,神色立刻动容,若有所思的看了前头赏花的王夫人一眼,低头默然。 薛夫人看在眼中,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前方一派雍容慈善的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她从小便讨厌这个大姐的机关算计,只不过自己生性鲁钝,处处算计不过他,自然避其锋芒。到后来两人出嫁了,更没什么往来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大姐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连嫡亲的侄女儿都不放过。在金陵她得知王夫人撺掇王熙凤放贷的事情便有些气不过了。只不过之前也没机会和凤姐儿深说。现如今浅谈两句,凤丫头若是放在心中自行醒悟那是最好的。如若不然,她这个出了门的姑妈也不好插手多管了。 一阵秋风拂过,吹来阵阵花香。薛夫人含笑搂着凤姐儿的肩膀说道:“咱们也前头看花儿去。前头的花儿,比这儿好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特此公告—— 某八只负责编故事,考据党慎入嘎嘎~~ 对于西平王世子滴一大盆狗血,大家觉得过瘾咩 o(n_n)o~ 话说人生何处不狗血, 狗血才是帝王道 如若来点旱天雷 个中滋味最美妙 嘎嘎~~~ 88、皇商 88、皇商 第八十八章庆寿宴贾瑞起淫心梧桐苑宝钗生闲计 众人闲话一会子的功夫,贾蓉又进来了。给邢王薛三位夫人及凤姐儿请了安,这才冲着贾珍说道:“各府来往的老爷们俱都齐了,正在前厅喝酒叙话,蓉特来相请父亲去前头并合家老爷们吃饭。” 贾珍缓缓点头,开口问道:“老太爷那里――” “早早就打发小厮抬了十六摆盒的珍奇果品去庙上了。儿子亲自给老太爷叩头,依父亲的意思都和老太爷说明白了。老太爷十分高兴,吩咐急急地刻了一万张阴鸷文散出去。”贾蓉束手而立,一脸恭谨的回道。 贾珍这才满意的应了一声。回身冲着夫人们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出去张罗了。” 众人又是一番客气,贾珍拱了拱手便去了前头。贾蓉举步也要跟着,却被凤姐儿叫住了。“你媳妇今日究竟怎么样了,里头外头这样喧闹,你也顾不得她了。” 贾蓉淡然回道:“不好么。婶子回来瞧瞧去,便知道了。” 说着,举步就走了。 薛蟠看在眼中,微微一愣。 不是说蓉儿夫妇两个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打今儿这做派可没看出来。 贾宝玉也凑到薛蟠跟前,悄声说道:“有点不对头。是蓉儿和她媳妇吵嘴了吧?” 薛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贾宝玉默然一会子,回头便吵着要去见见秦可卿。被王夫人三两句话劝住了。尤氏立刻张罗摆饭,众人合着美景在后花园吃过了午饭。凤姐儿也有些坐不住了,便悄声回了太太往蓉儿媳妇房里去厮见。 贾宝玉见了,又是一番吵闹。 薛蟠无奈,只得抓着贾宝玉笑道:“人家是侄儿媳妇病了,你做小叔子的巴巴儿去什么,岂不是添乱?且和我去前头逛逛――你不是向来仰慕北静王的人品才学,今日他也在府上,我正好带你去见见。” 贾宝玉两相计较,最终还是舍不得和薛蟠分开。只得拉着凤姐儿的手嘱咐了好几句,这才跟着薛蟠往前头来了。 彼时正厅上戏文铿锵,锣鼓喧天,打十番的小子们闹闹腾腾的。宾客如云举杯碰盏,贾宝玉四下看了半晌,狐疑问道:“北静王爷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薛蟠淡然笑道:“许是我记错了罢。他本人并没有来,不过是打发人持了名贴送寿礼来。” 贾宝玉一听,垂头丧气的撇了撇嘴,转身就要回去。被薛蟠一把拽住了。 “不是我说你,你个大男人,成日里往女儿家的绣房里钻。以前自家姐妹混闹着也就罢了,现在连侄儿媳妇的屋子也不放过了。传出去也不怕人说出好听的来。你今年都十三了,还以为是两小无猜天真烂漫呐!” 贾宝玉见薛蟠果真有些恼了,只得讪讪的忍住不快,跟着薛蟠在人群里寒暄了。 贾琏正端坐在席上看戏喝酒,视线往这边一瞥,禁不住陡然一惊。连忙推了推贾蓉道:“你瞧,是不是宝玉和薛家表弟出来了?” 贾蓉定睛看去,不由得回道:“可不是嘛!” “难得啊!”贾琏叹了一声,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笑着问道:“今儿吹的什么风,居然把宝玉吹到前厅来了?” 贾宝玉没说话,反而是薛蟠笑答道:“后头吃过了饭,也没什么意思。莫不如出来逛逛。” 于是在贾琏的相请下坐到了席上。贾琏见到薛蟠手中生意越做越红火,正思讨着如何求人。只是碍于平日里关系并不亲近,在薛蟠跟前自然说不上话。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来奉承。他人本就生的俊秀,又惯会说话,一时间也哄得薛蟠眉开眼笑。 当即撂下筷子笑道:“我早听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今日琏二哥哥如此殷勤,总不会是单单孝敬我吧?” 贾琏闻言,也顺势放下筷子笑道:“可不是听说薛家表弟生财有道,这才冒昧求问。不说别的,你二哥哥在府中上下打点也算圆滑,不知可否……” 话未说完,瞧见薛蟠淡淡的皱了皱眉,心下不由一惊。一股子热切也凉了半晌。 薛蟠打量贾琏半日,叹息道:“你好歹也是公侯世家的嫡长子,怎么整日里想着管事经营之类的――我记得你身上也是有官位的吧,好好琢磨一下这个岂不更好。” 贾琏面容一红,悄声叹道:“不过是捐的一个官位罢了,哪有什么正经的事儿可做。” “朝中事情再小,也比你整日里打点家事来的体面。”薛蟠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是我说你,天天混的和府中的管事买办一般。我看你还挺自得其乐的。” 贾琏轻叹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不是老太太的吩咐嘛!” 薛蟠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对于贾琏这人,薛蟠的观感还算是不错。至少石呆子一件事情上,显示出贾琏还有两分人性。不过要说贾琏是个好人,那也算不上。尤其沾花惹草这一点,最让薛蟠瞧不起。 倒也不是其他的原因,盖因贾琏这人太过荤素不忌了一些。真如贾母曾经说过的,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头划拉,仿佛几百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贾琏自然也瞧出了薛蟠眼中的不屑。借着举杯喝酒的举动掩饰了两分无所适从,缓和一番情绪,又试探着开口问道:“薛家表弟自然是胸有丘壑的大人物。您手段非凡,常人自是比不了的。哥哥也只是想在表弟身边长长见识罢了。” “堂堂荣国府一品大将军的嫡长子给我身边打杂,我可没这个架子。”薛蟠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断了贾琏的念想。 贾琏脸色一阵黯然,垂头丧气的呆在一旁、 薛蟠见状,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瞧你这人虽然油嘴滑舌的,但心中还存了几分良知,不像有些人,我连看他都觉得腻歪――你要是能吃的辛苦,我倒可以帮你找个去路。端看你怎么寻思了。” 贾琏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不知是何事?” 薛蟠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眨巴眼睛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说――且容我问问,若是他同意了,再说别的。” 贾琏一听,越发没底了。心中一阵惴惴,闹不清薛蟠究竟是推脱搪塞之词,还是确有此事。 连忙到了一杯清酒递与薛蟠,堆笑道:“既然如此,就仰仗表兄弟了。” 薛蟠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且听信儿――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也就有眉目了。” 贾琏闻言,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手中动作愈发殷勤,只是知晓薛蟠说一不二,性子霸道。关于详细倒不敢问了。 薛蟠这边在贾琏的服侍下吃了两口菜,听了一会子戏,就觉得鼓乐声响敲的头疼。再加上一旁贾宝玉不断撺掇,遂起身离了正厅,返回后院。 宁国府虽然不比荣国府气派阔绰,但富丽堂皇也在寻常世家之上。正值盛秋,黄花满地,白柳横波。亭台楼阁,依山傍水。假山花石,别有幽情。薛蟠两个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路穿梭在其中,专门挑清幽僻静的小道儿走,一时间倒也趣味无穷。 前行不久,陡然听到假山石前头传来人的说话声。贾宝玉和薛蟠两个立刻对视一眼,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从山石的细缝中可看到是神色略微带点儿怒容和不耐烦的王熙凤和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小辈。贾宝玉定睛看了一会儿,凑到薛蟠耳边悄声道:“好像是贾府的子侄,名叫贾瑞的。” 又怕薛蟠不明白,立刻补充道:“他父母早亡,祖父就是现如今掌管私学的贾代儒。上次我为了秦钟大闹学堂一事,和他打过一个照面。他拦着风姐姐做什么?” 薛蟠恍然。知道这就是见了凤姐起淫、心的贾瑞了。虽然不齿他的为人,不过想到他最后因此送了一命,又累得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略微有些不忍。当即轻咳了一声,转出来笑道:“没人没鬼的,你们叔**两个谈什么呢?” 贾瑞一听差点吓得瘫软在地上。反倒是凤姐儿恼怒的瞪了薛蟠一眼,口中斥道:“放你娘的屁。老娘就算真的爬墙,也看不上他这个窝囊废。” 这话倒是真的。一时间臊的贾瑞满脸通红。 薛蟠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还不起来回前院儿去。鬼鬼祟祟的,让人看了就恶心。” 贾瑞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往前头走去。 薛蟠又道:“回来!” 贾瑞摄于薛蟠威名,只得惴惴的住了脚,转身回来。 “今日一事,涉及凤姐儿清誉。若是一不小心传将出去了――仔细你的皮。” 贾瑞自是晓得薛蟠的手段,立刻神色仓皇的应了。没等薛蟠再次发话,仿佛被狗追撵的母鸡一般跑了。 凤姐儿看在眼中,又是一阵嘲讽。 贾宝玉也不齿的说道:“真是个没担当的。” 薛蟠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话竟然能从贾宝玉的嘴里说出来。不过涉于他之前的脾性,薛蟠还是正色的嘱咐道:“不光是他,这话也说给你听的。我知道你惯于讲些坊间趣事儿说给丫鬟逗笑。只是今日的事儿你要说出去半点儿――你是我兄弟,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不过那些个丫鬟们,有一个算一个,我能直接拖出去杖毙了。就是不知道你信不信了。” 薛蟠说的森然,由不得贾宝玉轻慢。当即郑重的点了点头,学着薛蟠的模样抿着嘴用手指比划出针黹的模样,郑重的道:“我绝对不说。” 凤姐儿虽然心中磊落,但女子遇上这事儿总归心中还有些忐忑,听了薛蟠这话,一时间也放下心了。 于是三人默默无言的回了后院的花园子。立刻有老婆子赶上来引路,兜兜转转的便到了天香楼。众人提袂而上,彼时邢夫人、王夫人、薛夫人、尤氏四个正凑了一桌子打牌,瞧见鱼贯而入的三人,不由得开口笑道:“前厅后院儿的,你们怎么走到一处去了?” 薛蟠接口笑道:“过来的时候就碰上了。” 又有尤氏拿了戏单过来请众人点戏,薛蟠自是推脱的。尤氏知道薛蟠的习惯,也不以为意。又将戏单给了凤姐儿。凤姐儿今日领了薛蟠的情,正不知该如何感激呢。瞧见这情形,立刻笑道:“你们自是专心打牌不怎么听戏的,薛表兄弟也不耐烦这个。索性叫下面歇了戏,单只弹奏些轻缓的曲儿,并着满园子的菊花倒也是好的。” 尤氏见着凤姐儿今日和薛夫人的腻歪劲儿就知道她想要巴结薛家,又有之前贾琏殷勤的缘故,倒也未曾多想,含笑着说道:“既如此,也就罢了。” 于是凤姐儿随手将戏单子递给一旁侍候的丫头。少顷,果见戏台上停了咿呀哼唱,转而弹奏起清音来。薛蟠霎时间觉得涨涨的脑壳清净不少。 贾宝玉一旁拉着凤姐儿的袖子问道:“你适才去可卿的屋里看过了,她可好?” “病的略微重了一些,心情也不太好。我宽慰了她几句,也还罢了。就是说想吃咱们府上前几日做的山药糕。”凤姐儿低声叹道。 宝玉一听,连忙说道:“那就做给她吃,究竟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听蓉儿说了,她这病原本就不甚要紧,只要吃得些饮食,就不怕了。” 薛蟠心中一动,看了宝玉一眼,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问的?” 宝玉笑道:“就是刚才――你和琏二哥哥聊天那一会子。” 薛蟠点了点头。不论怎么说,宝玉这怜香惜玉的脾气倒也是个好的。只不过秦可卿的身份特殊,且为人也并不是素守贞洁的女子。未免将来传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薛蟠才刻意拉开了她和贾宝玉的距离。 贾宝玉一旁看着薛蟠沉默不语,误以为他是心存不满当着众人的面儿又不好说出来。当即探着身子凑到薛蟠身边道:“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没说什么别的。” 薛蟠笑着回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 又有穿着富丽的小丫头过来上茶。于是薛蟠两人停住了话头,默然听曲儿。直等到前面几位夫人打够了牌,撤掉了酒席,吃罢了晚饭,这才备好车马各自回家。 马车上的时候,薛之章还问:“宝玉是个惯混内帏的,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混到内院儿去了?” 薛蟠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也没什么人,我就是陪着宝玉坐了一会子。剩下就是和凤姐儿说了几句话。父亲放心,大家都是亲戚就这样了,若是真有避嫌的地方我会记得的。” 薛之章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反而叹道:“我今日到了宁国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林家的人,就晓得是黛玉那丫头的事儿让他们心存芥蒂了。” 薛夫人不以为然的接口道:“也不看看他们自己家做的什么事儿,再没有这般欺剐凌弱的。” “现如今林兄和世侄都奉旨办差不得归还,林家上下只剩下黛玉一个未免孤单。恰好宝钗现如今也拘在家中备嫁。你看看是不是把黛玉接过来住段时日,一来排解黛玉之清寂,二来嘛,咱们家宝钗也有个伴儿。” 薛夫人闻言大喜,立刻说道:“老爷的话说的极是,我明日就收整一番,亲自去林家接人。” 薛之章颔首微笑,也不再多说了。 少顷,马车归府。薛氏夫妇自然回了瑞荣堂休息,薛蟠倒因为之前的话转道去了梧桐苑。果见屋里的灯还亮着。 薛蟠迈步进去,只看见莺儿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摆弄针黹,宝钗端坐在桌案后头写写算算。薛蟠笑着打趣道:“怎么,在写自己的嫁妆单子?” 薛宝钗猝不及防,被薛蟠打趣了一通。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走了上来道:“多日不见哥哥,一来就打趣我。” 薛蟠随意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看着宝钗道:“你吃过晚饭了吗,都吃了些什么?” 宝钗回道:“刚刚吃过。有点儿想念江南的小菜了,特地吩咐小厨房的**给做了一些。倒也吃了满满一碗饭呢!” 薛蟠颔首笑道:“这才对。我只怕家中没人,你自己又懒得动弹只对付一口。时间长了身体都不好了。这人活一世,别的都是虚的,只有吃好喝好才对得起自己。” 宝钗闻言,打量薛蟠一眼,开口说道:“哥哥这话意味深长啊?” “哪有什么意味呢。不过是看着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年纪轻轻的便缠绵病榻,心有所感罢了。”薛蟠说着,接过莺儿递上来的果汁,轻声叹道:“虽说人有旦夕祸福,是必不可免的。可自己也该惜福知福,方能长久啊!” “还说没有意味,这两句话又透出多少意味来呢?”宝钗说着,随意拿了个圆凳在薛蟠对面坐下,漫不经心的道:“依我看,宁国府蓉儿媳妇的病,大多竟是心病罢了。除了她自己,自然还有别人。只要心结开了,自然无妨。” 薛蟠心中一动,冲着宝钗问道:“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宝钗但笑不语。少顷,开口道:“我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儿罢了,能知道什么?不过以我猜度,蓉儿媳妇这病,两府之内多有不知道的。” 薛蟠好笑的摇头道:“几日不见,妹妹还学会了打机锋了。” 宝钗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只是整日憋闷在府中,吃穿不愁,也无甚大意思。我闲下来了,自然琢磨这个,琢磨那个。莺儿又是个顺风耳似的包打听,时常荣宁二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来看我的时候,她也和那些个小丫头子聊天。有意无意的,这些东西也就知道了。” 薛蟠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别的不说,荣宁二府上到主子,下到奴才,也都太张扬了。” “为人立世,自然有恭谨守礼的,也有张扬傲世的。只要各有手段,自然各自过的风调雨顺。只不过古话说的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荣宁二府张扬本没有错,只是太过不检点了些。我听说,他们家向来有上进的东西当做家常使唤的事情。满神京没有不知道的。不知道圣上听了这些话,会不会觉得不自在。”宝钗看似随意的说道。 薛蟠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宝钗见状,又道:“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荣宁二府的事情我倒没心思打听,也风言风语的传到了耳朵里。可有些地方的事情,我倒是想打听,也没什么门路。” 薛蟠笑道:“嗦嗦说了一大堆,这句话才是正经的吧?” 宝钗羞赧一笑,开口说道:“到底人家还是闺阁少女呢,一下子就开门见山,人家也不好意思呢!” 薛蟠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难住了我们的女诸葛?” 宝钗闻言,有些正色的说道:“自古宫中规矩大。想来王府的规矩也小不了。这一点我倒是不怕的,可我担心时常在王府住久了的人,不光规矩大了,心也大了。我又是初来乍到的,只怕……” 薛蟠有些诧异的看了宝钗一眼,接口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打听忠纯王府的事儿?” 宝钗颔首,微微笑道:“最好不动声色的。我可不想夫君认为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 薛蟠替忠纯亲王默哀了一会子,开口笑道:“你放心吧,这事儿就包在我的身上。包管做的滴水不漏,神不知鬼不觉的。” 宝钗这才展颜笑道:“多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言毕,走到薛蟠身后亲自给薛蟠揉捏起来。口中言道:“这是我刚从嬷嬷那里学来的按摩手艺,哥哥试试怎么样?” 按在脖颈的一双柔荑轻重适中,手法纯熟,薛蟠闭目养神,口中笑道:“真不错,便宜那个小子了。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的话,哼哼!” 身后的宝钗见状,唇边的弧度微微加深。眼中露出一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来。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愈发柔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心情不太好 瓦只想说四句话 加上前面那两句 没~~有~~啦~~ r(s_t)q 89、皇商 89、皇商 第八十九章婚前忐忑云儿出马利欲熏心秦氏归天 时光荏苒,北雁南飞,又是一年枯草衰败天落清雪的季节。薛蟠的小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提名为纸醉金迷的****中旬的时候正式开业。因为之前胃口吊的比较高,且天色渐渐转凉的缘故,纸醉金迷普一开张便车水马龙,宾客迎门,生意更不是一般的好。 在宫里头窝了许久的云儿也终于找到借口混出来了。整日里泡在纸醉金迷中迎来送往,玩儿的不亦乐乎。除非上皇传话叫人,云儿竟从不轻离“营地”。这样惫懒无谓的态度反而让上皇觉得新鲜。隔三差五的便派李德裕亲自来接人。云儿兴致好了便乐颠颠的跟了进去,兴致不好的时候便越性讽刺几句推了不去。上皇千金贵躯,平日里见过的无论王侯贵胄,还是小家碧玉,莫不是百依百顺的人。即便是欲迎还拒,也没有真的推辞不来的。三番五次下来,竟然越发觉得饶有兴味。稀奇名贵的珍宝绸缎赏赐不觉,云儿看在这些的份儿上。索性将上皇当成了一个好的恩客,时而缠绵,时而**,越发的如鱼得水起来。 于她而言,被男人玩或者是玩儿男人根本都是一样乐事,端看被玩儿的人怎么看。甚至将宫中几个月的经历当做了一种谈资,每每聚会的时候便高谈阔论,好在与会的几位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人,嘴严心淡,一时间倒也未出什么岔子。 日子便如这般潺潺流水的逝去,转眼便到了冬至。 交节这几日,天气越发寒冽,虽然还未下雪,但是呼呼的北风挂在身上,竟然比刀锋还要尖锐一般。站在外头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厚重的衣物便被寒风穿个通透。薛蟠索性停了所有的社交,猫在家里头守着炉火过日子。三不五时弄上一个火锅,吃的大汗淋漓。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体态竟然比入夏时候丰了许多。愈发显得肌肤细嫩,莹润白皙。时常穿戴着狐皮大氅的时候,团团的仿佛一个整体一般。看的薛之章夫妇连连摇头,戏称“猪妖”。 这日,薛蟠正捂着大被在里间呼呼大睡。陡然觉得身上一轻,薛蟠下意识伸出手臂摸了摸,只听见一阵轻笑,睁开眼睛,却是穿戴齐整的宝钗,正提着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哥哥也越性惫懒了。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又是吃,难道没点儿别的营生了?” 薛蟠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坐在床上,漫不经心的道:“大冷天儿的谁不在家里猫冬,我出去找谁谁不乐意出来。” 顿了顿,又问:“你不是让我帮你寻忠纯王府的事情吗,现如今研究的怎么样了?” 薛宝钗撇了撇嘴,开口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嘎?”薛蟠一呆,愣愣的看着薛宝钗。 薛宝钗嘟着嘴道:“原以为他是个不同的,谁知道和其他的皇子王爷一个样。家中姬妾无数,外头还有好些个红颜知己。还好哥哥之前给我哨探了一些消息,不然的话……” 薛蟠闻言,立刻正色问道:“他没有什么庶子庶女的吧?” 宝钗叹息说道:“还好他这点上还算明白。若是真有个庶子庶女的……我心里憋闷,又不好和爹妈嗦,生怕他们担心,只好来找哥哥了。” 薛蟠伸了个懒腰,上前拍了拍宝钗的肩膀道:“王公贵族,私生活本身就比较混乱。且他府中的姬妾,大部分都是上皇赐给他的。不论他喜不喜欢,都得放在屋里头做个样子。妹妹天资聪颖,风华绝代,相信拢住他的心还是没问题的。” 宝钗脸上得色一显,开口说道:“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想请哥哥帮忙。” 薛蟠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又是什么事儿?” “我听说这个忠纯王爷最喜欢吃江南扬州一带的小菜,咱们府上的厨子大多是金陵本地的。我想请哥哥帮我找一个扬州一带的厨娘。”宝钗说到这里,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薛蟠有些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你还要为他学做菜?” 宝钗不以为然的笑道:“要打赢一场战役,自然要做最充分的准备。哥哥说呢?” 薛蟠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脑袋,心疼的说道:“我的妹妹……在家里都没吃过那些苦。要嫁人了,连做菜都得学。妹妹你放心,他若是敢对你不好的话,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薛宝钗眼中闪过一抹流光,隐带泪意。抿嘴半晌,最终还是说道:“哥哥,其实我也有些不安的。” 薛蟠将身子往后挪了挪,拍拍身侧的床铺道:“好妹妹,上来说话。” 宝钗点了点头,顺势坐在薛蟠的身边。两人就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一起。双腿屈起用双臂拢着,肩抵着肩,头碰着头。 薛蟠低声说道:“这两个月我就发现你的心情不太好,该不是婚前综合症吧?” 宝钗早就听薛蟠说过这个症候,此刻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之前不了解忠纯王爷的时候特别想知道他的事儿,可知道之后又觉得特别委屈。” 宝钗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是滋味的说道:“爹爹一辈子只有娘亲一个夫人,哥哥今年十五六了也没受房里的丫头。他为什么不能像爹爹和哥哥一样呢!” 薛蟠看着宝钗一脸的委屈,心中一叹。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平日里再怎么稳重大度,真遇上了事儿的时候也会难过。当下摩挲着宝钗的脖颈道:“因为他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他们皇族最看重子嗣,自然姬妾众多。” 宝钗不甘心的咬住了下唇,闷闷的说道:“还没成亲就这么多姬妾,若真成了亲……” “其实男人都很花心,看到漂亮的女人都想一亲芳泽。只不过有些人能够克制,有些人却无法自制。宝钗,哥哥希望你能成为那个让王爷为了你甘愿克制本性的人。”薛蟠叹了一口气,缓缓劝道:“对于一个出嫁的女子来说,家族的势力虽然能帮你快速在婆家站稳脚跟。但是否能取得丈夫的欢心,也要看你自己。比如东平郡王妃,她的家世与东平郡王称得上门当户对,颜色也不赖,结果却败在甄姐姐的手下。每日枯坐佛堂,不过二十七八岁的鲜艳女子,眼看就已经凋零了。” 宝钗点头说道:“我知道。哥哥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薛蟠回头看了宝钗一眼,轻轻一笑。缓缓说道:“其实男人都一样,大部分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反正若是丑女无盐的话,我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可漂亮的女人分很多种,一种就是善解人意的。古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很强。即便有的时候做的不对,也不喜欢女人直接指责出来……” 耗费心神的说了两车话,才将心中惴惴的宝钗劝了回去。薛蟠坐在美人榻上抱拳思讨,想了半晌,突然出声吩咐道:“叫廊上备好车马,去纸醉金迷将云儿姑娘接过来小聚一番。” 红袖闻言,诧异的问道:“大爷做什么把她请了来?” “要说对付男人,世间有谁比云儿更厉害?”薛蟠自言自语的说道:“云儿对于上皇都这么有办法,让她帮宝钗对于上皇的儿子,更没问题了吧?” 红袖和添香相视一眼,摇头苦笑。 少顷,体态风骚,颜色正好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云儿便坐着马车入了忠信侯府。一路观山望水的径直进了温柔乡,瞧见美人榻上躺着的薛蟠,开口笑道:“呦,大爷这么闲情窝在家里,一个多月了也不出来逛逛。知道的说大爷怕冷不爱动弹,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爷猫在家里坐月子呢!” 说着,莲步轻移,身形款款,径直坐在了薛蟠身边。笑问道:“今儿风风火火的将我请了来,总不会是几日不见,越发思念吧?” “自然是有个事情想要求你。”薛蟠起身,冲着云儿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将你压箱底儿的绝活教出来?” “教谁?”云儿挑眉,调笑道:“该不会是教你吧?” 薛蟠摇了摇头,起身说道:“你跟我来?” 于是两人相携到了梧桐苑。彼时薛宝钗正呆在书房练字,听见莺儿在外间招呼薛蟠喝茶,有些狐疑的放下了毛笔,转身出来。待瞧见一身花枝招展,愈发风骚的云儿时,不由得一愣。 薛蟠赶紧招呼道:“宝钗过来坐,这是我的朋友云儿,特地来探望你的。” 宝钗心中虽然莫名,但面上还是很体贴大度的笑道:“见过云儿姐姐。” 云儿起身,仔细打量一番后,开口赞道:“宝姑娘好颜色。” 宝钗淡然一笑,回说道:“姐姐才是风姿绰绰,妹妹望尘不及。” 云儿回首,冲着薛蟠问道:“你该不是让我教她吧?” 薛蟠颔首笑道:“正是。你可千万别藏私。” 云儿一脸惊异的说道:“大爷是玩笑着说话吧?” 薛蟠一脸正色道:“你看我像玩笑吗?” 云儿顿时哑然。回头看向薛宝钗的时候,发现她也是一脸的惊讶。 让一个阅人无数专职勾引男人的妓、女来教导一个即将成亲的大家闺秀如何拢住男人的心――薛家大爷你不要太有才啊! 霎时间,两位姑娘都有些尴尬起来。 薛蟠见状,笑眯眯的说道:“要不你们先坐下来聊一会子,等渐入佳境了再说正题也不迟。” 宝钗二人无法,只得别别扭扭的坐了下来。一时间你摆弄裙角,我鼓捣茶杯,都低着头不说话。薛蟠看了一会儿,清清嗓子试探道:“要不……我先说?” 一句话未尽,两人立刻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虎视眈眈的模样还吓了薛蟠一跳。 沉默半日,还是云儿惴惴的媚笑道:“要不……大爷出去逛逛,我和宝钗姑娘慢慢聊着?” 薛蟠见状,嘿嘿笑了两声,赶紧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说着,便起身出了梧桐苑。在门口站了一会子,只觉得里面还是鸦雀不闻,有些紧张的双手搓了搓,这才转身走了。 刚在院子里没走了几步,就见门房上过来传话说宫里来人吩咐薛蟠即刻进宫。薛蟠脸色一黑,面容皱成了一团。不甘不愿的回了温柔乡穿戴已毕,这才吩咐马车一路直往皇宫。 进了养心殿,就见徒臻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口中言道:“一个多月不曾进宫,在家中忙活什么?” 薛蟠搓了搓手心开口笑道:“天寒地冻的,哪里忙活什么呢?不过是猫在家里避寒罢了。” “没忙什么?”徒臻顺手将朱笔挂在景泰蓝的笔架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没忙什么你打发人哨探忠纯亲王府的事儿?” 薛蟠闻言,脸色一凛,开口问道:“忠纯亲王知道了?” 徒臻但笑不语。 薛蟠有些惴惴的看了徒臻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宝钗牵连进来。 徒臻见状,摇头笑道:“他自是不知道的。我早就吩咐粘杆处的人帮你收拾干净了。只是心中略存疑虑罢了――你调查忠纯亲王府做什么,该不是怀疑他什么吧?” 徒臻襁褓之际被抱到养母身边生活,小小年岁便懂得如何察言观色,掩盖心思。后经历了那番残酷的夺嫡生涯,早就养成了多疑冷漠的性子。兼之亲生母亲的作恶偏心,胞生兄弟的恨之愈死,越发让他对宫中人士心怀芥蒂。所以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忠纯亲王也不能完全的信任。 登基之后又碍于上皇的积威太重,性格便愈发的克制隐忍,但越是压抑反扑的**便愈强。他很难真正相信一个人,可若是真的把谁放在心上,便恨不得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做什么。且因为手中掌握血滴子和粘杆处的缘故,徒臻相比于帝王光明正大的下旨询问,更习惯于直接暗中调查。薛蟠此番派人哨探忠纯亲王府的事情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再三查访过后,也没发现忠纯亲王有什么异动,心下狐疑,便顾不得旁的,径自找来薛蟠当面问对。 徒臻的心结薛蟠自然晓得。所以他很大方的公开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完全没有半点儿隐瞒的意思。除了这一次调查忠纯亲王――千般小心,还是叫徒臻知道了。现下未免有些尴尬。后听了徒臻的疑问,愈发的不好意思。连忙开口道:“忠纯亲王对圣上的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我调查他也不是为了公事――” “那就是私事了?”徒臻心中一动,挑眉问道:“你是为了你妹妹薛宝钗?” 薛蟠尴尬的点了点头,开口嘱咐道:“圣上可千万为我保密啊!” 徒臻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颔首笑道:“早就该知道,你薛蟠的妹妹怎么可能真如她表现的那般恭谨守礼。果然……” 疑窦解开,徒臻的心情霎时间好了许多。连连点头安慰薛蟠说他已将收尾的工作做好了,忠纯亲王必然不会发现云云。 又和薛蟠闲话几句,便到了摆膳的时间。 薛蟠照例陪徒臻吃过晚饭后,这才施施然的出了皇宫。 到了忠信侯府的时候,得知瑞荣堂才摆了晚饭,不由得脚步一转去给父母双亲请安。彼时云儿早已回了纸醉金迷,只剩下宝钗陪在薛之章夫妇身边,薛蟠仔细观察,觉得一下午谈心过后,宝钗眉宇间的忧思郁郁减轻好多。气度也越发宽容了。 知道这是云儿的功劳,薛蟠含笑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给云儿加薪。面上却笑嘻嘻的躬身拜道:“给父亲母亲请安。” 薛氏夫妇连忙叫起身来,又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子添了碗筷。 薛蟠虽然刚刚吃过,但心里想着多陪陪父母双亲,也就没拒绝。只是不让加饭,陪着吃了几口菜。又喝了茶水,见薛氏夫妇脸上现出一丝疲惫来,这才躬身退却。 出了瑞荣堂的院子,宝钗冲着薛蟠微微欠身,感激的说道:“多谢哥哥今日请了云儿姐姐相陪,宝钗心里好过多了。” 薛蟠莞尔一笑,开口说道:“以妹妹的天资,我原就不担心的。找了云儿过来,也只不过是想让你见见云儿的开明气度罢了。女儿家虽然长于闺阁,但完全不必要将自己的全部捆在男儿身上。从小哥哥便教你如何做生意,如何与其他人沟通。你一直做得很好,哥哥并不希望你婚后因为太在意旁人反而失了自己的颜色。” 宝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开口笑道:“宝钗明白了,多谢哥哥的苦心。” 薛蟠勾了勾嘴角,陪着宝钗一路回了梧桐苑。这才返回了温柔乡。 盥洗已毕,撒帐睡下。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过了三四鼓,陡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嚣。薛蟠连忙起身,扬声问道:“外头怎么了,大半夜的吵吵闹闹,谁这么没规矩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红袖立刻持着红烛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挂好了帐子,冲着满面怒气的薛蟠柔声劝道:“大爷息怒,添香姐姐已经去外头看了。夜深天凉,大爷还是披上一些,千万别伤寒了。” 说着,信手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厚重衣服给薛蟠披上。 不过片刻,穿戴齐整的添香从外头回来,身上寒浸浸的。搓着双手说道:“宁国府小蓉大奶奶没了,外头是宁府上派来报丧的。” 薛蟠脸色一黑,嘴里嘀咕道:“不过是一个侄儿媳妇,贾珍也太……” 顾忌到秦可卿的身份,到底也没说太多。 起身下了床,吩咐红袖道:“赶快给我洗漱穿衣,我过去瞧瞧。” 添香有些不满的嘟着嘴道:“大爷才说过,不过是一个侄儿媳妇。况且外头天寒地冻,夜里比白天还冷许多。大爷最是耐不住寒凉的……那宁国府的珍大爷不过和大爷一个辈分。大爷何苦累着自己反给他去做脸?” “谁冲着他了,不过是看在上皇的情分罢了。”薛蟠嘀咕一句,红袖、添香两个也没听得太明白,心惊胆战之下,也不敢多问。 匆匆忙着薛蟠穿戴好了之后,薛蟠起身到了瑞荣堂。果见里头一片灯火通明,薛之章夫妇两个已经起身了。坐在小花厅里长吁短叹,薛之章一脸默默,带着一些恍惚的神色。 薛夫人不明所以,直直的叹道:“多年轻的一个孩子。真是个没福气的,怎么就这么没了……” 薛蟠进去问候道:“爹爹,母亲也都起来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谁还能安心睡下。”薛夫人叹了一声,开口道:“怎么说没就没了,前几日去宁国府的时候不是说起色了许多?按理说爷并没有什么大毛病,这花朵一般的年纪……” 薛蟠不好细说,含糊着安慰了薛夫人一通,冲着一旁木然不语的薛之章道:“要不我过去瞧瞧?” 薛之章沉吟半日,颔首叹道:“你去看看也好――想必你也知道了些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别越了礼数才是。” 薛蟠点了点头,反身出去了。又吩咐了车马随从径自准备,随意批了件素色的斗篷便过去了。 到了宁国府门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哄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薛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才提着衣袂踏阶而上。 在停灵之室上了一炷香,刚要动身,迎面撞上了忙忙进来的宝玉。哀嚎哭诉的模样仿佛死了亲媳妇一般。薛蟠摇了摇头,淡话两句劝住了宝玉的哭声。两人又往尤氏这边来。怎料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一应大小事宜一推二六五的信手不管,薛蟠看在眼中,也觉得一阵胃疼。 尤氏自然是不晓得秦氏的真正身份,此番气闷难掩,也不过是秦氏和贾珍通、奸的事情败露罢了。不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婆婆。得知自己真心宠爱的晚辈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到底还接受不了的。薛蟠对于尤氏的观感还算可以,想到这里,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子虽然缠绵病榻,可到底是宁国府的管家太太。现如今蓉儿媳妇丧事未办,府中上上下下乱糟糟一片连个管理的人都没有。叫别人见了不说**子身体不适,反而说**子持家无道。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尤氏微微一动,看了薛蟠一眼,到底还是意难平,低头轻道:“我倒是有心思张罗一番,只是身体着实不争气,也是有心无力了。” 薛蟠叹息一声,继续劝道:“逝者已矣。**子何必同往生者介怀?莫不如让她走好了最后一段路,**子问心无愧,大哥哥也越发尊重了。” 薛蟠这话倒是实在的。秦可卿的丧事办的轰轰烈烈,四王八公莫不参拜。原本是尤氏立威的最好机会,岂料尤氏不懂得其中关窍,赌气不办,最终却平白便宜了掐尖卖弄的王熙凤。最后还牵扯出铁槛寺弄权一事来,为今后埋下了祸患。尤氏自己在贾珍身边也愈发的没脸起来。总算起来,真真是得不偿失。 尤氏又怎么不知道其中猫腻,只是她骤然探得秦氏与贾珍之事,一时间女人意气,到底还是面子上过不去。如今听了薛蟠的劝说,自以为然。思前想后,神色倒也不像先前一般枯槁。 薛蟠见状,继续说道:“**子宽厚大度,对待儿媳妇仿佛自己亲生一般。早就成了神京各府上下的美谈。多少闺阁女子做梦都希望出嫁后能遇到**子这样的婆婆呢!如今蓉儿媳妇离世,**子虽然身体不适,但好歹强撑着起来操持一番,也好全了这最后的美谈。如若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的,**子不是愈发没脸了?正所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这话虽然难听,**子揣度着,可对?” 尤氏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滚滚欲落的泪水,挣扎着起身说道:“老了老了,人却越发娇贵起来。反倒让弟弟看笑话了。” 语毕,扬声吩咐道:“来人,替我洗漱宽衣。” 薛蟠见状,拉着贾宝玉退了出来。即刻有引路的小厮带着他们去见了贾珍。 彼时贾珍并着合家老少爷们坐在花厅里。哭的仿佛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全家大小,远**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薛蟠听在耳中,只觉得一身腻歪。 尤氏也穿戴好了衣物走了过来,听见贾珍这话,冷冷瞥了他一眼,淡然说道:“人都死了,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商议着如何料理后事吧!” 贾珍万没想到,以尤氏执拗的性子竟然真的肯出来料理此事。当着结发妻子的面,愈发尴尬起来。神色有些讪讪的,打量众人一回,开口说道:“如何料理,不过是倾我所有罢了。” 尤氏见状,恼怒的抿了抿嘴,深吸了几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外头传报秦家的人和尤氏的亲眷来了。 尤氏看了贾珍一眼,转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钗神色莫名不过是未婚姑娘滴惆怅罢鸟 姑凉们不必担心o(n_n)o~ 至于徒臻滴多疑,很多皇帝都很多疑 其实瓦觉得大家把一切摆在明面儿上也好,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 徒臻的观点是我信你所以才查你,有顾虑便直接对你说,绝不掖着藏着,也是一种信任 而薛蟠则是我信你就不怕你查,左右我也没做过对不起的事儿 而且你查了更好,我没做到的你直接给我做了 不得不说,两人都挺极品的,天生一对。 至于忠纯亲王,毕竟他也是皇子,且最近上皇多加拉拢忠纯亲王,徒臻难免会不放心 但是徒臻不会任由自己莫名的怀疑扩大,便暗中调查忠纯亲王再三确定自己的信任没有辜负 虽然手段极端了一些,但也是人之常情,希望大家理解o(n_n)o~ 感谢jaylei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1321:36:17 90皇商 第九十章贾珍讨板引出忠义丧仪嚣张神京侧目 来的人自然是秦氏的父兄秦业和秦钟,还有尤氏的母亲和两个妹妹。薛蟠特意打量一番尤二姐和尤三姐,果然一个模样标致,温柔和顺,另一个体态风流,风骚**。普一进来,贾家上下老少爷儿们便有诸多掉了眼珠子拔不出来的。 那尤氏两姐妹在厅里站定,神色也不算安分。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扫来扫去,时不时神情娇怯的低头不语。缱绻之意着实不像来祭奠死人的。 薛蟠摇了摇头,动手拽了拽一旁神色呆滞的贾宝玉,口中喝道:“看什么呢?” 贾宝玉回过神来,有些讪讪的低了头。 古代办理丧事很麻烦,又要停灵四十九天,又要开丧发讣闻,又要请和尚道士念经超渡,林林总总将近小两个月的功夫。薛蟠在旁熟了一会子,便觉得浑身乏累,抽空找到贾珍表明回去之意。 恰好贾珍正吩咐管事小厮们张罗一应用度。兼之宁国府贾敬是个自认为脱了俗尘万事不管的性子。贾珍便愈发的恣意奢华起来。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听得有人进言道薛蟠铺子上有好板子,连忙拉着人哀求央讨。 “早就听闻姨表兄弟财资阔绰,京中每多好物具出自兄弟府上。前儿闻得兄弟铺中有一套好板,叫做什么‘樯木’,出自潢海铁网山上,做了棺材,万年不坏。可否舍了哥哥给我这苦命的媳妇,也好叫她音容笑貌,万年不改。”说到最后,愈发的哽咽起来。 岂不知薛蟠早就听的目瞪口呆了。连忙将自己的胳膊从贾珍手中拽出来,轻声喝道:“你疯了不成?那板子可是当年我父亲带来,原系忠义亲王老千岁要的。你有几个胆子,竟敢和皇家的人抢东西?” 贾珍闻言,愈发伏低做小的悄声央求道:“忠义亲王老千岁若是安然无故,我是断然不敢如何的。可他现如今犯了事儿,就连上皇和圣上都不待见他。大兄弟怕个什么。你那板子封在店内也无人敢买。大不了我出双倍的价钱,只要大兄弟肯割让,万事好商量。” “商量个屁。”薛蟠实在忍受不了贾珍的糊涂,一甩袖子将贾珍甩开,冷冷说道:“你自己糊涂别连带别人也跟你倒霉。忠义亲王天潢贵胄,不论他犯了什么事儿,他都是上皇的嫡亲血脉,单论血统就强出我们百倍。你多大个能耐敢和他挣?” 顿了顿,又冷笑道:“我劝大哥哥差不多就行了。总归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别弄得太扎眼,反而引了旁人的注意。你那儿媳妇左不过是个七品孺人,多大个福分享用这种东西?” 一句话反而提醒了贾珍,恍然大悟的道:“是了。我那媳妇品格多好,若只是以七品孺人的身份下葬,简直是玷污了她。不成,我得想想办法。” 一句话未落,忽又听得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也触柱而亡。贾珍闻言大喜,连忙吩咐下人以孙女之礼殓殡。又有小丫头名为宝珠者,甘愿为其义女,为秦可卿摔丧驾灵。贾珍又吩咐合家上下一律称其为“小姐”。 看在众人眼中,不论清楚不清楚的,都多了几分狐疑。 贾宝玉这般糊涂的人物都私底下偷偷拽着薛蟠的衣袖感叹道:“这瑞珠和宝珠不过是蓉儿媳妇跟前伺候了四五年,难得这般忠孝仁义。可卿虽然膝下无子,命薄早丧。然有了这两位忠奴义婢,也算不枉终生了。” 因又叹道:“多早晚我也这么死了,也不要众姑娘们为我如何,只希望她们哭我的眼泪能够化成一条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得其时了。” “一家子都这样……真是走火入魔了。没一个正常的。”薛蟠恨恨的说了两句,越发不耐烦呆在这里,越性连贾珍的面儿也不见,自顾自的出了宁国府的大门,一路坐车往忠信侯府去。 路行半途,陡然被人拦了下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站在车旁,恭谨的说道:“请薛家大爷留步,我家主子想要见大爷一面。” 薛蟠闻言,抬手掀开车窗上的纱帘,细细打量这人几眼。只觉得这人虽然举止恭谦,言语谨慎,但周身气度从容不迫,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管事。因笑道:“不知贵主人姓甚名谁,我可认得?” 那管事微微欠身,又说道:“我家主子大爷并未见过,但一定听说过。大爷放心,我家主子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想和大爷说说话罢了。” 没等薛蟠回答,只听一旁的招财冷眼笑道:“满神京想和我们家大爷说话的多了去了。什么阿猫阿狗的我家大爷都得迎着,每日连吃饭睡觉的空闲都没有了。” 那管事闻言。面上闪过一阵怒容。也不答应招财的话,双掌轻拍两下,只见马车周围陡然现出好些身影。 招财大惊,顺势抽出腰间宝刀,神色冷然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后头进宝一个小厮也即刻团团围住马车,手持利刃,一脸的戒备森然。 那管事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笑道:“我家主子真的没有恶意,不过是想要认识薛家大爷罢了。几位也不必如此紧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又能做什么呢?” 只是话说的冠冕堂皇,一众人却隐隐的逼了上来。 薛蟠在马车里头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盛情,我也不便推脱了。请吧!” 招财大骇,连忙说道:“大爷——” “希望贵主人真的没有恶意,不然的话……”薛蟠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不要真的以为我身边就只有这些人跟着才好。” 那管事微微颔首,十分恭顺的说道:“小的在前头带路。” 薛蟠应了一声,吩咐招财驾着马车跟在其后。 这人的行事虽然鬼蜮了一些,但薛蟠到底也没放在心上。一则此处乃是京中,是徒臻的地盘。他看的自己这么严密,周身肯定有他血滴子或者粘杆处的人存在,只是薛蟠并未察觉罢了。二则便是师先生的缘故,虽然上京一年多并未见面,但薛蟠身上的强心蛊让他隐隐觉察到师先生就在他的周围。基于此两点,薛蟠更是放心了。 一路无语,车行了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就停了下来。薛蟠坐在车中,并未感觉到那管事绕圈子。就这么直直的走了过来,想来那家主人真的没什么恶意了。 薛蟠轻声一笑,起身下了马车。在地上站定,神情惬意的打量四周,这是一个非常气派阔绰的门脸。朱门金环,两旁的石狮子体态雍容,面目狰狞,越发显出几分贵气来。门两边是两旁目不斜视的侍卫把守。薛蟠最后抬眼望,心中不由得悚然,视线在这府邸门上的牌匾上牢牢盯住了。 那管事自得一笑,开口说道:“薛家大爷可放心了,我家主人真是无恶意的。” 虽然无恶意,但总归也没什么善意就是了。 薛蟠摇头苦笑。再次看了门上的牌匾一眼,跟在管事后头进了府门。 府中的景色愈发精致。随处可见名贵的花草和精心雕琢的山石。脚下的地砖光润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涩,薛蟠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触目可见,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细微之处都彰显奢华。不由得心中暗叹,世人传说这位在失势之前荣宠鼎盛,几乎可与皇帝比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一路穿花度柳到了后花园。年末天寒,早已是万物衰败的季节。然则这个后花园内却百花繁盛,姹紫嫣红。其争妍斗艳的情景竟然比薛蟠家中的温室大棚还要鲜艳些。 一张藤萝编制的美人榻静静放在百花丛中,旁边一个梅花式样黑漆填金的小几,上面摆放着两碟干果和一壶清茶。清茶袅袅,还冒着热气。显得愈发闲惬安然。 一个美人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身上盖着一张毛色柔软光滑的白狐狸皮。愈发显得美人如玉,风姿高华。 管事走到那美人三步之外站定,轻声说道:“主子,人已经带来了。” 那美人闻言,微微一动。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盯到了薛蟠身上。寒如秋水,亮如北辰。柔和淡漠之下隐隐透着三分与生俱来的高傲与不屑。不禁不会让人感觉到厌恶,反而由衷的生出原该如此的感觉来。 那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便是薛蟠?” 声音清澈柔和,骄矜自持,配合着他说话时候微微上扬的眼角眉梢,薛蟠只觉得一股子贵气迎面而来。这样皇皇者华的气质,徒臻身上没有,忠纯身上没有,忠睿和忠廉身上也都没有。薛蟠唯一见过的,便是威严更胜的上皇。 心中暗叹一声,不愧是上皇言传身教教导出来的人。面上却愈发恭谨的单膝跪拜道:“微臣薛蟠,见过忠义亲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徒赢看着举止恭谨的薛蟠,眼中闪过一阵恍惚。“好久没听人这么请安了,一时间竟觉得陌生刺耳起来。” 薛蟠默然站在一旁,并不答言。 徒赢轻叹一口气,自顾自的说道:“人至多活不过百年,却幻想着自己能千岁万岁,岂不可笑?” 薛蟠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薛蟠是个很鲁钝的人。因为被家里人宠坏了的缘故,他完全不晓得该怎样去逢场作戏,与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寒暄。上辈子的时候是不必要,这辈子的时候是不需要。无论是薛之章,还是徒臻,都不会勉强他做自己不擅长或者不乐意做的事情。所以在徒赢面前,薛蟠才会感到一些无所适从。 是因为徒赢的身份,还是因为徒赢的境遇。薛蟠并不知道,但非常明显的是徒臻并不在乎薛蟠的回答。因为他已经自顾自的说开了。 “本王向来不喜欢冬日,因为冬日没有鲜艳的花朵,满眼的衰草枯枝只会让我觉得寒凉卑微。以前汲汲碌碌浑噩筹谋还不觉得,现如今整日呆在这里,愈发的伤春悲秋起来。不得已只好将地龙接到了花园子里,暖暖的捂着百花齐放。”徒赢说到这里,冲着薛蟠问问笑道:“你看本王这园子的花草如何,比不比得上宫中的御花园?” 薛蟠老老实实的说道:“此时寒冬,宫中御花园的花草都枯萎衰败了。哪里有王爷府中的姹紫嫣红,千娇百媚。” 徒赢微微勾了勾嘴角,表现出很高兴的模样。侧着头说道:“世人都以为本王坏了事便落魄如丧家犬,都想着怎么踩本王一脚来哄得徒臻高兴。完全没想到本王这日子过得还挺惬意的吧?” 这话太过敏感尖锐,薛蟠索性低了头不说话。 徒赢见状,满不在乎的轻哼一声,开口说道:“世人都传言薛蟠性格骄矜,霸道狂傲,是个浑不记的。怎么在本王面前,反而恭谨了起来?” “王爷威严,自然不是我等小民可以放诞的。”薛蟠轻轻说了一句。 徒赢明显不是很满意。皱着眉说道:“可是你在徒臻的面前倒是很放得开。难道以为本王的容忍还不如徒臻那小子吗?” 薛蟠眨了眨眼睛,又不说话了。 徒赢嗤笑道:“是了。在徒臻口中,恐怕本王就是个十恶不赦,为了皇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吧。也难怪你会这么害怕。毕竟畜生和人的区别可大了。你不怕徒臻,因为你觉得徒臻是个人。你怕我,因为觉得我是个畜生。可对?” 薛蟠的面容愈发柔顺恭谨了,却死死的低着头不说话。 徒臻轻叹一声。“本王既然落魄至此,你还怕什么呢?莫不如大肆痛骂一番,也好在徒臻面前讨个好儿。” 薛蟠撇了撇嘴,忍不住说道:“圣上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徒赢歪了歪脑袋,一脸认真的问道。神色执着而无辜。看在薛蟠的眼中,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你不用怕我,你怕我做什么?”徒臻嗤笑道:“世人都怕我。连父皇都怕我,其实我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薛蟠藏在衣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掌心一片粘腻。他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 徒赢看在眼中,愈发的开心了。 “都这么害怕,连失势了也都这么害怕。”徒赢有些开心的摇了摇头。“你说本王这会子将贾珍叫过来的话,他会不会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没等薛蟠回话,又自顾自的嫌弃道:“不过贾珍那样的奴才,还不配让本王见他。他想用本王的棺材板儿,你给他就是了。本王倒要看看,他用了之后,会不会真的安享万年。” 薛蟠心中一紧,完全没想到徒赢一个失了势的废太子,居然也有这样灵通的消息。一时间愈发愣愣的。 徒赢看在眼中,漫不经心的笑了。 “本王终于知道徒臻那小子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了。”徒赢信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盏啜了一口,淡然说道:“因为你实在很蠢。” 薛蟠脸色一黑。 徒赢却缓缓的躺在榻上,失了说话的兴趣。 片刻,徒赢的呼吸清浅起来。一旁守着的管事悄悄走到薛蟠跟前,拽了拽薛蟠的衣袖,示意薛蟠跟他出去。 两人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刚刚迈出后花园的时候,就听见后头徒赢轻飘飘的说道:“有机会的话,不妨让师先生过来瞧瞧我。本王倒真是想见见……这个让本王一败涂地的人。” 薛蟠身形一僵,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愣愣半晌,还是在管事的提醒下才慢慢走出了后花园。岁末天气虽寒,但不知不觉间,薛蟠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星移斗转,不过倏忽间发引日近。薛蟠到底也没将那块樯木的板子交给贾珍。贾珍无法,最后托人花了七千两在外省特地采买了板子运送回来。期间对薛蟠颇有微词,薛蟠淡然一笑,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隐隐疏远了宁国府的人。 直到了出殡当天,实在是脱不开身了,这才走过场的前来拜祭。 彼时官客送殡的,四王八公齐齐而至。连带前面各色执事陈设,俱都是现赶着新做出来的。浩浩荡荡,一带摆开三四里远。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吵吵闹闹钟鼓乐声遍布京城。俱都是各家路祭。一应用度光鲜夺目,极尽奢靡。僭越逾矩者不计其数。市井流民,高门鲜户口口相传,不过半日的时间,宁国府为了一个孙辈媳妇居然弄出偌大阵仗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传出。 薛蟠凝神细看,前来拜祭劝慰者莫不是四王八公等亲近之人,便是朝中汲汲于功名利禄者。但凡循规蹈矩,恪尽职守,翰林清流者半点不见。知道宁国府此举是彻底失了人心,虽然早知如此,心中也不免戚戚焉。长叹一声,隐在人群后头,愈发的低调起来。 贾宝玉一身素服跟在薛蟠身边。瞧见薛蟠此刻默然失落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薛大哥哥这是怎么了?” 薛蟠抬头,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贾宝玉,长叹一声,敷衍道:“没什么,就是想着蓉儿媳妇多大的年纪,怪可惜的。” 贾宝玉闻言,也唏嘘道:“可不是如此。真真的红颜薄命啊!” 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前头有人过来传报道:“二老爷叫宝二爷脱了素服赶快前头去。北静王爷指了名儿要见二爷呢!” 宝玉闻言,急急脱了素服上前拜见。 只听得北静王含笑问了一阵读书不曾的寒暄话,即刻大庭广众之下问起口衔之玉的事情来。引得宝玉乖乖的奉上通灵玉,又诸多提问,摆弄许久,连连称赞。生怕别人听不见的笑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 引得旁观之人引颈窥探。当中得知宝玉混世魔王之声名多有不屑者,愈发的侧目而视,面带讥讽。薛蟠看在眼中,又是一阵的摇头。 真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宁国府这会子还没怎么招呢,只不过糊涂伤痛之时稍稍僭越违逆了皇家的心思,便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来上眼药的。可以想象日后荣宁二府果真落败了,落井下石的该有多少。 一时之间,愈发的没意思起来。 穿插上前打断北静王的话,开口轻笑道:“北静王信口开河也得讲究个章程不是。就宝玉这个混世魔王的性子,也就和我这个浑不记的呆霸王凑合在一起狼狈为奸罢了。他若是真的‘雏凤清于老凤声’,也得看看真正的凤凰干不干呀!”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宝玉摸不着头脑,也跟着混笑起来。 北静王看在眼中,唇边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冲着薛蟠说道:“没见到你在人群里藏着,倒是小王的不是了。” 薛蟠也笑着调笑道:“今日丧殡,我不过是个宾客罢了。岂能喧宾夺主叫你一眼看见?” 北静王哑然而笑。又和薛蟠寒暄几句,将适才贾宝玉所出风头化于无形。贾珍心悲秦氏,倒也没在意。贾赦那是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唯有贾政一个悄悄松了口气。他虽然为人迂腐,不善于长袖善舞。但隐隐也觉得北静王的话令人着实不安。现如今薛蟠挺身将话差了过去,贾政非但不觉愤然,反倒多了两分心安。 少顷,众人寒暄已毕。告辞谢恩,命手下掩乐停音,坚持水溶的轿辇先自行了,这才将殡过完,如洪水般朝着铁槛寺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先生西皮正式出场 两极品bt 相爱相杀神马滴,不要太美好啊 ╮(╯_╰)╭ 91皇商 第九十一章冯乡绅协家上京城薛霸王自请孟连营 要说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如今还有香火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死人口,在此便宜停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帖,好为送灵人口寄居。 即今秦氏之丧,贾家合族男丁便在铁槛寺下榻。一番休整之后,也到了掌灯时分。 薛蟠出于亲戚的情谊——大部分还是看在上皇的面子上跟着众人张罗操持了一整天,自觉做的十分到位。见如今众人均已下榻,便不肯再委屈自己,找到贾珍处一番温颜宽慰,顺带也提了告辞一事。 那贾珍着实伤心难以自持,拉着薛蟠的手又是好一顿哭诉才将人放开。贾宝玉因为诸多缘故,一直便跟在薛蟠身边。如今见薛蟠要走,他也有心不留了。 只是回首见着默默流泪的秦钟,也狠不下心来说出告辞的话。只得暗暗拉着薛蟠的衣角问道:“不走不行吗?” 要不是他这一拉,薛蟠还险些忘了这么一个人。瞧着角落里缩手缩脚神情萎缩的秦钟,薛蟠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对于这个在亲姐姐的丧事上还有闲情与小尼姑风月的秦钟,薛蟠一向没有好感。觉得这个人着实太没良心了一些。秦氏在世时候对他的照顾在意有目共睹,如今尸骨未寒,秦钟居然能放任自己的情、欲做出那种苟且之事来。薛蟠怕他将宝玉带坏了,连忙说道:“既如此,你也跟我回去吧!” 末了,又和贾珍解释道:“这铁槛寺到底是个停灵的地方,没有家中干净。且鬼神之事向来众说纷纭,宝玉又一向比较骄矜,万一冲撞了什么也不太好,不如跟着我回去吧!” 贾珍闻言,深以为然。毕竟宝玉自出生起就有些神神叨叨的,若是真为了这点小事让他如何了,恐怕老太太也不乐意。遂挥手笑道:“宝兄弟身子金贵,女儿一般的品格。怎么能和我这帮爷儿们对待。薛大兄弟将人带回去也好,免得老太太面前不好交代。” 语毕,亲自吩咐小子备了车马,准备将人送回去。 一旁秦钟见状,有些急切的叫了一句:“宝玉……” 欲语还休的模样,叫薛蟠看了一阵皱眉。 贾宝玉本身就是个和软糊涂的,对于容貌姣好者多有不忍宽厚。见了秦钟这模样,只觉得半边骨头都酥了起来,连忙上前安稳道:“逝者已矣,你也别太伤心了。” “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秦钟眼睛有些红红的,一脸希翼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薛蟠。 薛蟠皱了皱眉,只得叹息一声,开口说道:“你随便。” 对于薛蟠来说,他会把我自认为好的路摆在你面前,可是他从来都不会替你决定。最终贾宝玉还是抵不过秦钟的眼泪攻势,连连点头答应了要陪秦钟在铁槛寺住一晚。 薛蟠见状,只是趁人不注意的功夫将宝玉拉了出来,嘱咐一些诸如“千万以死者为大,别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来”等话语,遂坐上马车回了忠信侯府。 因为秦可卿的死,薛家众人的兴致也不是很高。一顿晚饭吃的难得安静,期间众人也有些交谈。薛夫人只是简单的唏嘘红颜薄命,反倒是薛之章这几日平添了一份落落寡欢。只有薛宝钗原本和秦可卿便不相熟,又因忙于备嫁一事,兼之又风言风语的听说了一些传闻,倒也没有什么伤心之色。还时不时的劝慰着薛夫人不要太过悲伤,又殷勤的布菜侍奉,比从前的小儿女形状要成熟不少。薛蟠看在眼中,心下又是一叹。 且说吃罢了晚膳,喝过茶水之后。众人各自散了,薛蟠负着双手回了温柔乡,吩咐屋里的丫头梳洗宽衣后,疲乏了一天的身体自动自发的摔倒了床榻上。合上眼睛便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薛蟠难得没睡懒觉。在丫鬟的服侍下盥洗已毕,吃饭的功夫吩咐人将京中负责石材木料及奢侈品的管事叫到了温柔乡。吩咐众人尽快搜罗最上等的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等物,以备后用。 对于薛蟠时不时就出现的莫名吩咐,众位管事表示淡定的接受了。只是在商讨实施方略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点的小分歧。 “要从南方调动大量成色好的土木砖瓦倒也不是不可,可是一来天寒地冻,路途遥远,成本加大,如今急急地调动过来,颇有些得不偿失。二来大爷还吩咐要尽量的封锁消息,不被外人察觉……实话说,这是非常有难度的。”负责这方面的管事摇头叹道。有些不理解的问:“以我薛家的财力物力,现如今京中商铺上存储的备料已经足够支撑到明年年末了。何不等到开春路途好了,再行调动?” “想要做一名成功的商人,最重要的就是会把握时机。不必等到明年开春,恐怕今年年末就会有大消息放出来。届时百家齐备,原料成本恐怕会凭空上涨多倍。二则也失却了最好的商机。”薛蟠说着,漫不经心的用茶盖拨了拨茶叶,开口说道:“我薛蟠做什么事情,向来不喜欢落人于后。比如今日这事儿,如果被别人抢了先机,那我便不做了。” 众人心下一凛,连忙起身恭敬的说道:“请大爷放心,不过月余时间,大爷吩咐的事情定然办妥。” 薛蟠这才展颜一笑,挥手说道:“其实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不过是为了多赚些钱罢了。赶在年前多辛苦一些,大家年终的红包也会更丰富一些,不是吗?”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了。薛蟠又宽慰嘱咐几句话,这才将众位管事放了出来。 出了忠信侯府的时候,众人还是一阵的唏嘘。 “不过是一年的时光,大爷的威严愈发重了。”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听说咱们家大爷和圣上的关系很好。想必在天家贵人身边呆的时间长了,人也就愈发肃穆了……” 薛蟠可不知道这群人背后议论自己什么。好不容易将惦念的事情吩咐下去后,神情惬意的薛蟠刚准备宽衣躺下,就听外头有人传报说一位姓冯的公子来访。 薛蟠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可是神武将军家的冯紫英公子?” 那传报的小子摇头说道:“并不是他,是个面生的公子。看起来倒像是南方人似的。” “南方人,姓冯?”薛蟠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对方既然是指名要见自己,应该是认得的。 想到这里,薛蟠开口吩咐道:“将人让到偏厅好生接待,我这便出去。” 那小子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了。 薛蟠又吩咐红袖过来给他穿衣,一边还莫名其妙的嘀咕道:“南方人……” 红袖一边给薛蟠收拾,一边随口说道:“莫不是当初被大爷成全了姻缘的那个金陵土财主吧?”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是说冯渊?” 红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姓冯的,还面生,是个南方人,又认得大爷。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了吧!” 薛蟠打量红袖一眼,开口调笑道:“你对他印象倒还深刻,莫不是芳心暗许了吧?” 红袖嗤笑道:“怎么可能,只不过觉得这公子还挺仁义的,居然真的和那个被拐卖的小丫头成了亲,还不远千里将人家的家人也接过来了。倒是个难得的有情人。一时间便也记住了。” 穿戴已毕,薛蟠好整以暇的出了温柔乡。顺着抄手游廊直接进了前院儿偏厅,果见一个身着蜀锦的青年公子端坐在椅子上。薛蟠细细打量,可不就是几年前见过的那个痴情公子冯渊。 几年不见,冯渊倒还是老样子。只是形容越发富态安详了。眉宇间洋溢着美满和顺,想来小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 薛蟠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前寒暄道:“冯公子身上好,这几年过得如何?” 冯渊正端坐在椅子上愣神,冷不防被薛蟠叫了一声,还有些下了一跳。连忙起身说道:“草民冯渊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大安。” 说着,竟然行了大礼跪拜下去。 薛蟠赶忙一让,笑着将冯渊从地上拖起来说道:“不必这么多礼。咱们也算得上是老相识的……对了,听说你和那个被拐的小丫头成婚了。现在过得如何?当初因事缠身,也没来得及参加你们的婚宴。” 冯渊憨厚笑道:“要不是小侯爷成全,我也不能和我家娘子结成连理,小侯爷的大恩大德冯渊永世不忘。” 薛蟠将冯渊让回了座位上,四下打量一番,又开口道:“我记得你身边还有个很忠心的老仆人,他也和你一起来的?” 冯渊接口说道:“他也和我们一块儿上了神京,这会子正张罗着安置娘子和大丫。我感念着小侯爷的恩德,因此先过来磕头。” 薛蟠狐疑问道:“大丫?” 冯渊有些羞赧的说道:“是我的女儿,今年一岁了。” 薛蟠惊喜说道:“真的么,太好了。” 说着,连忙给一旁伺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叫她出去告诉人置备礼物。 冯渊又道:“草民一家能过的如此和美,都仰仗着当初小侯爷一念之恩。奈何草民一家势力单薄,人微言轻,也帮不上侯爷什么忙。此番进京,有机会能给小侯爷叩头就是好的,若是小侯爷能赏脸,让草民置备一桌席面答谢小侯爷的恩德,聊表感激之情。那是更好不过了。”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你要请我吃酒?那是最好的了,我就喜欢白吃白喝。” 调笑一句,又正色道:“不过你们刚来京城,若是不来找我也就罢了。今日既然来了,少不得容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先给你们接风洗尘的好。” 冯渊大惊,连忙起身推脱。最后也拗不过薛蟠的固执,只得脸面红彤彤,满脸激动的应了下来。 薛蟠的习惯,白天向来是不喜欢请人吃酒的。因此两人相约了晚上在福源馆相聚。反正是自家的产业,也用不着事前打招呼预定。薛蟠索性派人去客栈帮忙安智冯家老少,自己则留了冯渊问话。 “我记得你也不是走南闯北的买卖人,怎么突然想起来来京城了。该不会是走亲访友吧?” 不过若是走亲访友,自然是要住到对方家里的,何至于住客栈呢? 果然,就听冯渊开口笑道:“不过是想陪着我家娘子各处转转罢了。先时已经去了苏州和扬州,又听人说京中繁华,倒是其他地方无可比拟的。恰好草民也想在京中发展一番,便趁着年前走动走动。此番过来,也顺道收整一番。” 过的倒是挺有情趣。 薛蟠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在京中的两项商铺是做什么的,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也未可知。” 冯渊见了,连忙推辞道:“已经仰仗小侯爷的恩德许多了,岂可再沾着侯爷的光处理家事。倒叫我十分不好意思了。”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手说道:“我们不过是随意说话罢了。且我真心拿你做朋友,你又何必如此介意?何况我家也是商人起家,既如此兴许大家也是合作的关系。你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没有利润单单亏本的话我也就算了。” 冯渊见他如此说了,推脱无法。少不得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意。不过是一些建筑木材和西洋最新出来的机括玩意儿罢了。公子也知道,我家在金陵便有几处山林,如今木材长成,成色倒也十分不错。恰好运过来一批,准备来年开春之后投放在铺子里了。” 这恰恰是想瞌睡就送来枕头啊! 薛蟠闻言,一阵大喜,连连说道:“真是巧了,真是巧了。” 冯渊不解,连问为何, 薛蟠便把今日早上吩咐京中各个管事南下采买石材砖瓦等事说了。冯渊也举得巧合的不可思议,两人遂低头商议,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薛蟠即刻以高出市场价格五成的标准买下冯渊带来的木材和西洋机括。瞬息之间,冯渊手上的东西便全归薛蟠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薛蟠心情越发好了,当即开口问道:“你适才说想要在京中发展一番。准备做什么生意,可选好了商铺门脸儿,若是没有的话我倒可以帮一把。” 冯渊自然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薛蟠索性好人做到底,得知冯渊在京城并没有落脚之处,直接吩咐姚滨派人在京中找寻一处位置不错,三进三出的宅院送给冯渊。冯渊执意不受,非得将置办的银钱还给薛蟠。薛蟠也不推脱,挥挥手示意姚滨收了记在账上。 一应事务不过在一天之内办成。到了晚间掌灯的时候,冯渊看着面前锦盒当中的地契,暗暗咋舌。 刚进京的时候就听说忠信侯府现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风头无两。冯渊开始还不以为意,现如今看来,单从这办事效率来看,薛家势力可见一斑。 晚间的时候,薛之章也回来了。冯渊照例是一番磕头谢恩。 薛之章对于这个自己也参与了一份的好人好事还有些印象。当即相请冯渊留下来吃晚饭。因为秦氏之死有些郁郁的薛夫人也饶有兴致的接了冯家娘子过来,待看到玉雪可爱被包在襁褓里的大丫的时候,眼睛都快直了。连连叹道:“不知我家蟠儿什么时候能让我报上孙子。” 晚饭的时候,自然是甄英莲和薛家的女眷一起吃饭,而冯渊则陪着薛家父子一处喝酒。期间寒暄客套不必细说,晚饭已毕,将人送到客院儿安置后,薛夫人披散着头发和薛之章商议道:“蟠儿过了年也十六岁了,是否可以商议一下他的亲事了?” 薛之章饶有兴味的开口笑道:“怎么,今日瞧见大丫你眼馋了?” 薛夫人冲着薛之章笑道:“你难道不想做祖父吗?” 薛之章默然片刻,开口说道:“蟠儿的婚事,兴许不能由我们自己做主的。” 薛夫人狐疑的皱眉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薛之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圣上刚刚登基,根基还不算太稳。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咱们薛家的一举一动都惹人注意。稍有差池便落得家族衰败的下场。依我看蟠儿的婚事还是暂且搁置着,等朝政明朗了再说吧!” 薛夫人闻言,有些不满的说道:“上朝做官,为的不就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现如今连儿子的婚事都避讳这个,避讳那个,还没有在金陵的时候自在。” 薛之章轻轻拍了拍薛夫人的肩膀,开口劝道:“不必心急。只要我们竭力辅佐圣上坐稳了位置,蟠儿的前途是不必担心的。到时候青云直上,还怕没有闺阁女子喜欢他不成?” 薛夫人转念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只有自家的身份地位越高,求娶的女儿才有更多的选择。薛夫人心中,自家儿子肯定值得最好的,哪怕娶公主都配得上的人物。等等也就等等吧。有道是好饭不怕晚嘛! 薛之章听到这里,似笑非笑的说道:“还娶公主,你倒是敢想……” 外头敲了三更鼓,薛氏夫妇两个也不再说话,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 秦氏丧事过后,薛蟠敏锐的察觉到荣国府明里暗里打探宫里头的次数变多了。和四王八公的走动也越加频繁。好几次胸无城府的贾宝玉都在薛蟠面前抱怨过王夫人时常逼着他去北静王府走动的事情。虽然贾宝玉异常爱慕北静王的人品气度,但频繁的登门造访,寒暄热络却让本来就喜欢厮混内帏的宝玉大呼吃不消。 这厢多情公子浑浑噩噩,薛蟠看在眼中不由得暗暗叹息,甚至在私底下撺掇着宝玉可以阳奉阴违。明面儿上去北静王府给水溶请安,暗地里可以在外头徘徊一段时日直至晚间回府。左右王夫人一介深宅夫人,还能盯梢到外头紧跟着宝玉不成? 宝玉得了指点恍然大悟,最初也不过是为了敷衍王夫人的催促罢了。时间长了,在外头逛的倒也习惯,时不时相请冯紫英、卫若兰等相熟的公子出来吃酒聊天,情分自有增益。此乃无心之获,一时间倒也不消细说。 薛蟠一面挑唆着宝玉敷衍塞责,一方面却有意识将自家的生意和外面场上的事情与荣宁二府隐隐划清了界限。甚至在自己的随从中添了一名叫连营的生面孔。因为做的隐蔽,且这人着实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除了自家人有些古怪之外,倒也没有外人察觉。 只有薛蟠和最为亲近的招财进宝才知道,这个连营是从徒臻手下的粘杆处转过来的。 薛蟠如此的谨慎小心在徒臻看来很不必要。毕竟薛蟠周围已经有许多暗线,现如今又主动调了一个明桩放在身边,颇有浪费资源的感觉。只是架不住薛蟠再三请求,徒臻少不得应了,心中却有几番哭笑不得。 而对于这个骤然空降的面瘫同事,招财和进宝两个在私底下也多有腹诽。倒也不是旁的缘故,只是人毕竟好鲜,男人又比较好相处,新来一个人,招财进宝两个老人必定要相请吃酒等等。奈何这位面瘫脸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闷闷的却一句话都不说。只会木这个脸跟在众人身后,仿佛背后灵一般。虽然不言不语,但在两人心中却是愈发显眼了。 只是连营的身份本就不同,招财两个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太过分。只得闷闷的忍住气,权当这人不存在了。 就在众人相互磨合适应的过程中,贾政的生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薛蟠买下冯渊的东西并不是欺负他 毕竟京中高门鲜户,冯渊一个外来的很容易受欺负 即便是有好材料也未必能卖出好的价格 而薛蟠将冯渊的东西买下来,却是双方都能互惠互利的事情 o(n_n)o~ 92皇商 第九十二章元春封妃子腾回京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话说这日正是贾政的生辰。薛蟠虽然私底下将诸多生意暗暗与贾家划清界限,但大面儿上还是过得去的。因此这日一早,便穿戴好了衣物来至荣国府请安。 照例在荣庆堂和贾母寒暄几句后,才在小子的引领下去了外头花厅上吃席面。彼时荣国府请了一般小戏在台上依依呀呀,所有宾客觥筹交错,把盏言欢。好一番热闹喧哗的景致。 薛蟠坐在一旁,神情惬意的持着酒盏把玩,顺便暗暗数着时辰。一旁贾宝玉看着薛蟠心不在焉的模样,凑上前来问道:“大哥哥,你想什么呢?” 薛蟠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回道:“没什么。” 一句话未尽,陡然见门吏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众人霎时间鸦雀不闻,面面相觑。贾政有些仓皇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忙忙撤了席面,止了戏文,摆香案迎接圣旨。果然是来传召贾政入宫的。 席上众人除了薛蟠之外俱都忐忑难安,心生烦乱。再也没了吃酒寻乐的兴致。 贾母等人无法,只得好言相劝,先将众位宾客送了回去。薛蟠因为亲戚关系,也不好在这个关头离开,少不得陪在贾母身边好言宽慰。一众女眷也都心神不定的守在贾母身边,或出言安慰,或默默不语。只有王夫人的脸上显出几分仓皇惊恐来。薛蟠冷眼观看,暗暗叹息。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后,只见赖大并几个管家行色匆匆的进了仪门,在院中跪下,欣然喜道:“回老太太的话,圣上天恩,咱们家大小姐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现如今老爷已经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众去谢恩。” 一句话未尽,贾府众人霎时间喧哗起来。守在院子角落中的丫鬟婆子小子们连连凑到跟前来报喜恭贺,一众太太奶奶姑娘们也都团团围着贾母和王夫人道喜。贾母展颜欢笑,立刻吩咐众婆子们打赏庆贺。 薛蟠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时才凑过来拱手告辞。 贾母等人心中惦念着元春封妃一事,也没心留他。只有贾宝玉无动于衷,将薛蟠一直送出了大门口。 薛蟠拉着小厮牵过来的枣红马开口笑道:“你回去凑热闹吧,我也就回家了。” 贾宝玉轻声叹道:“有什么热闹可凑的。姐姐封妃虽然是喜事,但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总是有些忐忑难安,总觉得不太踏实一般。” 薛蟠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安慰道:“别多想了。” 贾宝玉百无聊赖的点了点头,薛蟠搬鞍上马,施施然的回家了。 到家之后,却见府上丫鬟小子们风风火火一片喜庆,来往穿梭间止不住的笑容纷纷。院子里停放着许多大庄礼盒,并不是像是自家的。薛蟠狐疑的挑了挑眉,抓住一个路过的小丫头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盈盈笑道:“舅老爷和舅太太上京了。” 薛蟠一愣神,方才反应过来是王子腾进京叙职了。 这才欣喜的撂着衣摆进了正厅,果然看见一个三十少许,面色白皙,相貌清隽,举止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薛之章下首,两人正在笑着寒暄。 薛蟠进了正厅,张口喊道:“舅父。“ 王子腾回头,瞧着迈步进来的薛蟠眼前一亮,起身走到薛蟠跟前,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说道:“不错。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薛蟠眯了眯眼睛,开口笑道:“几年不见,舅父越发英俊了。” 王子腾哑然,摩挲着薛蟠的脖颈笑道:“还是这么没大没小,没规矩体统的。” 薛蟠顺势拽住王子腾的胳膊问道:“舅父好容易进一次京,可给蟠儿带礼物了?” 王子腾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点着薛蟠的额头笑道:“都在院儿里摆着呢。等会儿你自己收拾罢。” 薛蟠这才问道:“怎么不见舅母和王仁表哥?” 没等王子腾说话,薛之章开口道:“你舅母在后院儿和你母亲说话。你王仁表哥去吏部点卯了。” 薛蟠点了点头,举步笑道:“我去给舅母请安。” 薛之章两个看着薛蟠跳脱的举止,宠溺的摇了摇头。 “几年不见,蟠儿这脾性一点儿没变。”王子腾笑道。 “如何没变——如今是愈发的骄纵了。”薛之章一副头疼的模样说道:“你是没瞧见他惹事儿的猖狂劲儿,恨得你牙痒痒。” “蟠儿是个有福气的人,即便是张扬些不是有薛兄兜着,怕什么呢!”王子腾说着,和薛之章随意落了座。 薛之章又问道:“王兄此番回京叙职,可是准备留下了?” 王子腾拱了拱手面朝皇宫的方向,一脸恭谨的说道:“一切都看圣上的意思。” 薛之章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选秀已过,圣上大肆封妃的事情王兄可听说了?” 王子腾闻言,有些忧心忡忡的皱了皱眉,低声叹道:“略有耳闻——听说荣国府的元春丫头也被封了?” 薛之章叹息道:“封了——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王子腾的眉头愈发锁紧了,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句道:“这算得上是什么封号呢?” “左右品衔在哪里,至于合不合规矩,谁在乎呢!”薛之章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圣上天恩,这一次封妃,四王八公及朝中许多显贵家的女眷都有份儿。” 王子腾伸手拿起桌上的雨过天青色官窑脱胎盖碗细细啜了一口,满不在意的说道:“似乎都是亏欠官银的大户啊!”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薛之章不着痕迹的笑道:“这几日京中的商铺多了许多上乘的木石砖瓦和金贵的摆设之物。听管事说,都是蟠儿前两个月特地吩咐的。” “哦?”王子腾挑眉笑道:“听说蟠儿在圣上面前很是得意。想必圣上有什么举措都不会瞒着蟠儿吧?” 薛之章摇头笑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蟠儿很少和我提起他和圣上的事儿。” 两人心照不宣的勾了勾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且说薛蟠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匆匆的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美妇人和薛夫人对坐聊天,下头宝钗陪着两个绫罗裹身,钗翠满头的姑娘说话。 薛蟠进屋,率先给两位夫人请安道:“见过母亲,见过舅母。” 王舅妈眼前一亮,笑着拽过薛蟠的衣袖打量道:“这便是蟠儿了吧,几年不见,也长这么大了。记得金陵那会儿还没到我的腰呢,如今竟比我都高了。” 薛蟠笑嘻嘻的说道:“几年不见,舅母也愈发气度雍容,貌美如花了。怪不得与舅父琴瑟和鸣的传闻都到了京城。舅父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王舅妈笑不拢嘴的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开口说道:“还是这么会说话。” 语毕,又介绍下首的两位云鬓少女和薛蟠厮见。一个名曰琴嫣,一个名曰棋嫣,果然都是薛蟠的表姐妹。 寒暄几句过后,王仁也赶了回来。几年不见,这位表哥越发的温柔雅致,举止雍容。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文采斐然。薛夫人看在眼中,愈发满意了。几句话后,薛蟠顺势带着王仁回了自己的温柔乡。 一进了薛蟠的地盘,王仁身上的气质骤然一变。形容也懒散了,神态也不羁了。桀骜中带着几分愤世嫉俗,全然没了之前的圆滑温润。 左右四顾细细的打量了薛蟠的小窝,又暗暗的打量了愈发标致的红袖和添香。王仁冲着普一进来就换了衣服躺在美人榻上的薛蟠笑道:“小日子过得还是这么惬意啊!” 薛蟠信手拿起小几上刚刚端过来的糕点扔进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几年不见,看来你被舅父管的很严啊!” 王仁撇了撇嘴,摇头叹道:“一言难尽啊!” 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在京城里又弄了个‘纸醉金迷’,温柔缱绻比之‘天上人间’啊,什么时候带我去开开眼界?” 薛蟠嗤笑道:“刚刚进京你就不消停,消息舅父揍你。” “我只要说你是带着我去的,他赏我还来不及。”王仁说着,有些不是滋味的瞪了薛蟠一眼,“从小我爹对你比对我还好,究竟谁才是他的亲儿子啊!” 薛蟠满不在乎的回道:“这事儿你得问舅母——” “滚!”王仁说着,起身坐到薛蟠旁边,推搡着薛蟠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玩玩儿,这几年可把我憋坏了。” 薛蟠有些鄙视的看了王仁一眼,摇头叹道:“色中饿鬼啊!” 王仁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要不就今儿晚上吧!” “今儿晚上肯定不行。你们刚刚回京,我爹肯定要替你们接风洗尘。明儿晚上再说吧!”薛蟠说着,拱了拱王仁道:“你上下面坐着,挤到我了。” 王仁勾了勾嘴角,索性挨着薛蟠躺了下来,一脸惬意的说道:“好久没这么放松了,真是想死我了。” 薛蟠无语,只得往里挪了一挪。开口调笑道:“这般惬意,希望明日你们去荣国府请安的时候也这样才好。” 王仁不屑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荣国府?我哪儿有功夫去看他们,还是他们上来拜见我们吧!” 薛蟠回头,一脸正色的看着这位在贾府衰败后将巧姐卖到窑子里的王仁,轻声叹道:“你还是那么讨厌凤姐儿吗?” 王仁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憎恨,清秀的面容有些扭曲的低喝道:“别跟我提她!”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何必呢!事情都过去这么久——” 王仁呼啦一下坐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薛蟠道:“你有完没完,我好容易回来一次,你总和我提她做什么?真心不喜欢的话我离开就是了。” 说着,便下起穿鞋。被薛蟠一把拉住了,开口叹道:“你这么鸡头白脸的干什么,我打不了就不说了呗!” 王仁冷着一张脸,翻身倒在美人榻上不说话。 薛蟠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王仁挺的直直的脊背叹息道:“要不……今日晚饭过后我带你去纸醉金迷瞧瞧?” 王仁沉默一会儿,转身说道:“这还差不多。” ***********************纸醉金迷*********************** 薛蟠花重金打造的纸醉金迷,就坐落在灯火最为同名,人流最为密集的章台街。晚饭已毕,华灯初上,老实本分的百姓都关起了门户躲在热炕头歇息的时候,章台街便渐渐的热闹起来。 随处可见流光四溢,形态各异的花灯彩球,衣着风骚的女子们站在亭台楼阁上搔首弄姿,路上时不时悠然行过一亮华盖宝车,偶然也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施施然而过。薛蟠和王仁徒步走在章台街上,问着肆意而来的胭脂水粉味道,王仁有些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 “软玉温香,缱绻恣意,这才是风流快活啊!” 薛蟠鄙视的瞧了王仁一眼,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克制点儿,别这么没出息。” “你要是和我一样在母鸟都不飞的边塞呆了三年,你也这样。”王仁满不在乎的看了薛蟠一眼,开口问道:“纸醉金迷在哪儿。” 薛蟠正了正王仁的衣冠,随手指着前方笑道:“就在那儿。” 王仁定睛朝薛蟠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目所及的景致叫他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嘴巴,神情呆然。 薛蟠轻声嘲笑道:“注意形象,形象。” 面前不过千步的距离,高高伫立着一栋与时下建筑风格十分迥异的楼阁。通体上下都用墨玉色的钢化玻璃包裹住了,在这流光溢彩的章台街上显得愈发沉静神秘。镶嵌在通体建筑上的烛台上烛火通明,外头罩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在烛光的折射下,发出七色的光芒。将近三丈高的小楼顶端是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纸醉金迷”几个大字。 入口处站着两个身着红色制服的俊美青年。身高七尺,四肢匀称,剪裁合体的殷红色蜀锦暗纹衣袍穿在身上,愈发显出姣好的身段。看见迎面走来的薛蟠和王仁两个,立刻躬身笑道:“欢迎光临。” 薛蟠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那两个青年立刻一左一右打开了玻璃制作的大门,薛蟠领着王仁进了纸醉金迷。 脚下正红色的波斯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最里头的迎宾台。 地上铺就着光剑客人的乳白色地砖。整座大厅宽敞明亮,头顶是一台水晶制作的直径约有一丈的大吊灯。上头插着不可计数的蜡烛,用晶莹剔透的玻璃罩罩着,发出迷幻的气色光芒。 身段袅娜,容色俏丽的少女插着满头珠翠,身上穿着大红色紧身旗袍,排成两排站在地毯左右,笑着躬身道:“欢迎光临。” 莺莺燕燕,巧笑倩兮。视觉的震撼让王仁一瞬间有些恍惚。 薛蟠见状,一阵好笑。拉着人穿过大厅直接进了里面。灯光霎时间幽暗下来,暧昧的蓝色或红色橘色灯罩笼在灯烛上散发出暧昧幽离的光芒来。三五成群的老爷们坐在一张张圆桌周围,最前方是一方宽大的戏台。宽大的红色帘幕从屋顶垂了下来,等过打在上面,发出血色的光晕。 薛蟠带着王仁随意挑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立刻有衣着暴露的女子上前笑问道:“不知客人需要点儿什么?” “前几日新到的西洋葡萄酒拿过来一瓶,再弄些水果糕点上来。”薛蟠随意吩咐道。 那女子低声应了,转身离开。不过片刻功夫,薛蟠点的东西便端了上来。 那女子神色暧昧的弯□来,将饱满的酥胸露在众人眼前,冲着薛蟠问道:“客人还需要什么特殊的服务吗?” 薛蟠摆手道:“暂时不必了。” 那女子有些失望的看了薛蟠一眼,转身离开。 王仁立刻凑到薛蟠身边问道:“什么情况?”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待会儿自己看。”薛蟠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的金色怀表道:“时候也差不多了。”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见戏台上传来一阵暧昧的低声□。然后是丝丝细微的丝竹之声,隐隐约约,仿佛美人的酥手撩拨在心上一般。王仁不由得坐起身来,视线牢牢的盯着前方的舞台。 红色厚重的帘幕一点点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钢管,在灯光的衬托下愈发的冰冷。 一个美人,一个身段妖娆的美人静静倚在钢管旁边,皮肤白皙如羊脂玉,莹润光滑似上等绸。眉目精致如画,神色冷漠而疏离。 一道光打在美人身上。美人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漫不经心的将台下众人一扫而过。 一阵轻慢挑逗的鼓声响起,美人随着乐声慢慢动作起来。姣好的身段轻轻贴着钢管挪动,被黑色绸缎包裹的小腿慢慢勾上了钢管,愈发衬出莹白精致□的玉足来。臂上轻轻一个用力,少年仿若藤蔓一般缠绕在钢管之上。然后漫不经心的放开了双手,腰肢暗暗用力,凌空摆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来。光滑如墨的绸缎随着动作坠了下来,露出白皙的惊人的肌肤来,胸前两点殷红暴漏在空气中,显得情、□惑。 抬下众人见到此景,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人下示意端起桌前的美酒一饮而尽,仿佛这样便能解渴一般。王仁的视线也牢牢的盯在舞台上,神色迷离而执着。 薛蟠见状,微微勾了勾嘴角,神色惬意的靠在椅背上。 纵然观看了很多次,魅狐的一举一动还是如此摄人心神。不枉薛蟠花重金打造了这个美人。 一曲终了,有些人已经忘情在魅狐的舞技中,甚至有人一把拉过身旁侍酒的美人动作起来。云儿恰到好处的叫人灭了几盏烛火,场中的灯光愈发幽暗。舞台上此刻已经换了一批少女翩然舞蹈,伸臂抬腿,扭腰提臀,气氛越发的火热起来。 王仁瞠目结舌的打量一番四周,不可置信的低声问道:“怎么会迷醉至此……这当中可是有许多朝中大臣啊?” 薛蟠漫不经心的晃了晃手上的玻璃高脚杯,殷红的液体沿着杯壁转动,渲染出层层血红。 薛蟠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才笑着说道:“因为咱们的酒里什么都没有,而他们的酒中,或多或少都下了催情的东西。” 王仁一脸哑然的看着薛蟠。 这个时候,已经有许多支撑不住的客人搂着怀中的美人跌跌撞撞的去了二楼包间儿。薛蟠冲着王仁笑道:“怎么样,你向来慕名纸醉金迷的温柔缱绻,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 没等王仁说话,薛蟠又补充道:“魅狐可不行,他是我花大价钱打造出来的红牌,除了跳舞,没有别的业务。” 王仁一脸惊骇的问道:“你敢这个,伯父也知道吗?” 薛蟠不以为然的回道:“他自然知道。” 王仁啧啧叹道:“这样的声色犬马,居然没人弹劾你,真是……” 薛蟠闻言,嗤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场中几处角落笑道:“那个位置虽然灯光暗淡,但据我所知,每次都察院院使的儿子来了都要坐那。” 王仁接口问道:“就是那个有名的强项令?” 薛蟠但笑不语。又指了指楼上说道:“有许多人脸面薄,不好意思在大厅玩儿,就在楼上特别建造的包房里观看场中的表演。黑色落地大玻璃窗隔离着,只能从里头瞧见外头,而外头的人却丝毫看不见里头的动静——知道是谁这般见不得人吗?” 王仁呆愣的摇了摇头。 薛蟠轻轻勾了勾嘴角,转话题道:“总呆在这儿看也没什么意思。我领你去楼上玩玩儿。” 王仁起身,跟在薛蟠的身后乖乖上了二楼。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薛蟠又要骚包鸟╭(╯^╰)╮ 93皇商 第九十三章享乐事引出众王爷练精兵薛蟠初动情 二楼的装修和后世那些大酒店的走廊差不多。地面上是特地烧制的暗红色的瓷砖,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暧昧的色彩。一个个紧闭的包房门精致奢华,偶尔从缝隙中听见丝丝呻、吟,处处透着一种□的引诱。 王仁跟在薛蟠身后,有些拘谨的握了握手。 薛蟠见状,唇边笑意越发加深,冲着王仁笑道:“看你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 王仁苦笑一下,有些不自在的反驳道:“不过是第一次来有些好奇罢了。不过蟠儿你的手段果然高超,恐怕这纸醉金迷也成了天上人间一般的销金窟了。” 薛蟠自得一笑,开口说道:“天上人间只有一个,与之比起来,这纸醉金迷也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这都算是小场面,那什么才叫大场面?”薛蟠闻言,猛然回头,瞧见冯紫英、卫若兰几个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开口道:“什么时候带我们去金陵见识见识吧?” 薛蟠寒暄道:“冯大哥,卫大哥,你们也过来了。” “冬日夜长,无以打发。只好到你这纸醉金迷来洒金取乐。”卫若兰说着,忍俊不禁的笑道:“不过看来我们今日能减省一些了。有蟠儿这个大财主在,何用我们掏腰包呢!” 薛蟠哭笑不得的接口道:“既如此,不如一起吧!” 冯紫英等自然含笑答应。 走到走廊的尽头左拐,是一道与其他房间的门不一样的精致大门。宝蓝色主体,上面刻着精致繁复的异域纹路。薛蟠见王仁暗暗打量,开口解释道:“这是我的包间儿。” 一句话未落,陡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薛大呆子!” 能这么叫的人只有一个,薛蟠黑了脸面回头,果然瞧见徒煌俊美阴鸷的面容。年余未见,徒煌身量稍稍长了一些,容貌却愈发秀丽了。 薛蟠扯了扯嘴角笑道:“原来是六爷,好久不见了。” 顿了顿,又问:“六爷何时回来的,怎么没收到一点消息呢?” 说句话的功夫,徒藉等人也都出来了。算上徒煌一共四人。薛蟠打量着另外两个没有见过的,一个身高七尺,面容粗犷,眉宇间带了两分憨气。另一个神色傲然,气度骄矜,看起来竟然和徒臻有四五分相像。 徒煌立刻给他介绍道:“你直接叫七爷和十二爷便好了。” 薛蟠立刻笑眯眯的叫了人,又冲着王仁和冯紫英等介绍道:“这是我舅家兄弟王仁,这是神武将军家的大公子冯紫英……这是五爷,六爷,七爷和十二爷。” 徒藉皱了皱眉,含笑问道:“可是九省都检点王大人家的大公子?” 王仁脸上露出一分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连忙上前和徒藉寒暄起来。薛蟠趁此功夫拉着徒煌的衣摆悄声问道:“你怎么和他们一起过来了?” 徒煌了然,知道薛蟠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七爷和十二爷。立刻笑着回道:“说来也巧,在江南的时候碰上的,然后一起回来了。” 薛蟠点了头,又问徒煌几个是否选了包间儿,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越性带着几人进了薛蟠的包房。 里头的装饰自然奢华无比。徒煌看了一圈后,笑道:“既然这纸醉金迷是你我二人合开的,怎么也不叫他们给我专门留个包间儿。薛呆子你办事可不地道。” 薛蟠故作憨厚的笑了两人,开口说道:“这不是为了省钱嘛!” “你——”徒煌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跟着众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顿时觉得一阵悬软,七爷有些不自在的直了直脊背。 薛蟠开口笑道:“七爷放松一些,靠在沙发背上就好。” 立刻有侍奉的小厮过来送了果盘和酒水以及各种干果糕点。不过片刻,正前面的墙壁突然一亮,透明的隔音玻璃墙后面,便有乐队和歌姬舞姬在上头表演。 七爷看得瞠目结舌,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敲了敲玻璃墙,回头笑道:“真的是透明的?” 没等薛蟠说话,徒煌连忙将人叫回来道:“可回来坐着说话。平白无故的这番模样,不嫌丢人?” 七爷一时哑然,摸了摸鼻子回来做好。 忠顺王爷徒徵则默默的坐在一旁,神情飘忽冷漠,一言不发。 徒藉则趁着倒酒的功夫开口说道:“此番去江南办差,得亏了蟠儿的两封手书。不然的话,恐怕要麻烦了。” 薛蟠顺势问道:“五爷可见到了江宁织造的甄大人?” 徒藉含笑道:“自然见到了。颇得襄助,甄大人还向我问起你呢!” 又闲话几句后,徒藉便低声和薛蟠有选择的说起了一些江南时候的见闻。冯紫英几个则自觉陪着另几位王爷玩闹。一时间众人都有话题,倒也不觉尴尬。 徒藉半生坎坷,沉浮起落尝尽世间冷暖。此番复起虽然是他主动交出手上大半势力向徒臻投诚,然则最关键的还是他和薛蟠交好的缘故。 更何况他此番下江南又很得薛蟠的襄助,因此便愈发敬重此人。他们一行人乃是今日下午回的京城,徒煌得知纸醉金迷已然开业,自然领着徒藉等人过来消遣一番。正好遇上了过来的薛蟠。徒藉有意拉近众人间的关系,便借此机会打入薛蟠的交际圈子中。他生性儒雅温柔,虽然身份贵重却从不骄矜自傲。言谈举止越发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消片刻便哄的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和他亲近起来,交谈举止也越发的自然随意了。 酒过三巡,有些喝高了的冯紫英等人早就挥挥手示退了台上的歌姬。自己混到前面唱戏,大多数人唱的都是今岁万寿节上薛蟠献上的两出戏中的曲子。鼓乐声声,趁着场中公子荒腔走板的歌声,显得愈发喧闹。 几位王爷原本还矜持着,看了一会子过后,徒煌也跃跃欲试的跳上戏台。他之前在万寿节上当着王公大臣的面儿唱过曲子,如今当着这么两个人也就不在话下。旋即倾情演唱了一支《向天再借五百年》,冯紫英听了一会儿,兴致起来,竟然持着宝剑开始伴起舞来。所幸薛蟠的包间儿是最豪华的,场中的戏台倒也大。一时间一个唱的一个舞的,倒也觉得游刃有余。 薛蟠见状,连连拍手叫好。 不过片刻,自己也弃了徒藉上去唱起来。 被赶了下来的卫若兰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开口笑道:“蟠儿要唱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唱个新鲜的曲子来。” 薛蟠笑嘻嘻的满口答应道:“没问题。” 众人见状,连连鼓掌起哄。 薛蟠笑嘻嘻站在戏台上四下鞠躬已毕。沉吟片刻,开口唱道:“我有一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歌声伴着动作,声色俱佳,颇有一番自娱自乐的兴致。 一旁的舞娘有些尴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伴舞。 半晌,还是卫若兰等人爬了上来将薛蟠拽了下去不提。 极乐时刻光阴少,大伙一番闲聊过后,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起身离开。 到了门口分别的时候,徒徵突然冷着脸问道:“本王听说你和小林状元的关系很好?” 薛蟠开口笑道:“王爷何事?” 徒徵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他现在……好吗?” 薛蟠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了。” 徒徵轻叹一声,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于是众人分别,薛蟠带着王仁回了忠信侯府。 一夜无话,次日早朝过后,薛蟠便施施然的进了乾清宫。恰好碰到了回京叙职的南安郡王在禀报天津卫建立海军一事。瞧见又肥了一圈儿的薛蟠皱眉请示道:“启奏陛下,微臣曾听小林大人说起过小侯爷精通兵法,谙熟练兵。现如今海军各项装备已经齐备,刚刚招募的亲兵也经过了最初的操练,只等来年功底扎实技艺将纯熟便可扬帆出海。微臣确保万一,请求圣上将小侯爷拨给微臣,共同练兵。” 此言一出,不光是薛蟠,就连徒臻都有些愣愣的。 半晌,乾清宫内无人说话。 最终,还是薛蟠先反应过来,尖叫着喊道:“你说什么,我一个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会练兵,我长这么大连钢都没炼过你让我练兵……你是整我呢还是整我呢还是整我呢?” 众人脸面又是一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薛蟠。话说居然有人能把纨绔子弟一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骄傲自豪……薛大少爷你的节操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徒臻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的揉按了一下眉间,开口笑道:“要说蟠儿是个日进斗金的经商奇才朕倒是相信。可南安郡王说蟠儿竟然会练兵——未免也太过信口开河了一些。” 南安郡王木着脸说道:“启奏陛下,不是微臣说的,是小林状元说的。” “圣上,千万别相信他的话。当年我和南安太妃以及郡主的交锋他介于各种缘故不好追究却一直怀恨在心,现如今也只不过是想将我骗走然后拐到他的地盘上为所欲为罢了。圣上,你一定要保护我啊!”薛蟠说着,哭丧着脸走到徒臻身后,一边替他揉捏肩膀一边说道:“圣上救我一命,我替圣上多多赚钱好不好。千万不要抛弃我啊!” 眼泪汪汪惊慌失措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虽然明知他大部分都是装的,徒臻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当即摩挲着薛蟠的脖颈,开口说道:“朕心中有数。” 语毕,扭头冲着南安郡王说道:“蟠儿养尊处优惯了,若是真的和你去了军营恐怕他会不习惯。何况蟠儿虽然有个一等侍卫的身份,但他的身手究竟如何也不消朕细说。世人皆知蟠儿安图享受,这样的人在京中倒还无所谓。一旦入了军营,恐怕也不会让那些兵士信服,若是引起了摩擦哗变,反而麻烦。” 薛蟠闻言,连连点头。不断奉承着圣上英明等语。 南安郡王默然看了薛蟠半晌,突然抱拳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听闻小林状元手上的练兵守则当中有许多洗劫都是向小侯爷讨教的。因此微臣断定,小侯爷肯定熟知兵事,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现如今海船火炮齐备,只等待兵将纯熟便可扬帆四海,彰显我大雍声威。希望小侯爷不要贪图个人享乐,将朝中大事弃于不顾。” 徒臻见南安郡王说的如此郑重,心下不免狐疑。立刻回头问道:“南安郡王说的可属实?” 薛蟠心中暗暗叫苦。他穿越那一会儿正流行军旅题材的电影电视剧,闲极无聊之下他都看了个遍。还时不时和林墨之墨迹两句。彼时正值林墨之写毕业论文的功夫,哪有时间和薛蟠这个富贵闲人墨迹,便随口说了他两句。两人就好好学习和好好玩乐一事辩论许久,也相持不下。后来相继穿越之后各有际遇也就渐渐忘了。 后来他得知林墨之被调往天津卫建立海军,可是林墨之前世今生俱都是没经过操练的文人,就连上大学时候的军训也因为身体缘故没能参加。此番建立海军,自然没什么经验。沉吟之余,便找到了薛蟠头上。薛蟠得瑟之余将看电视时见到的练兵方式全都写下来交给林墨之。并嘱咐林墨之将练兵的效果记下来之后告诉他。当时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谁承想就被南安郡王知道了。 当即讪讪的说道:“我就是随便写写的,也不一定有用。” 南安郡王立刻抱拳回道:“回禀圣上,乍一开始微臣对于小林大人的练兵方式也不以为然。岂料依照此方法练兵三个月,果然有奇效。因此微臣不得不信服,小侯爷大隐于朝,深藏不露。然则有赖于圣上天恩,小侯爷岂可因为自己的享乐而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弃圣上万载英明于不顾,。岂不是辜负皇恩了?” 薛蟠恶狠狠的瞪了南安郡王一眼。用不用扣下这么大的帽子啊? 徒臻紧锁眉头,看了薛蟠一眼。兹事体大,若是南安郡王所言属实,那让蟠儿去军中操练士兵也不是不行。只是…… 薛蟠自诩为最了解徒臻的人,见到徒臻默不作声的模样就晓得他有些心动了。连忙开口说道:“既然有所成效那就按着之前的方法练就是了,何必还叫我过去呢?我又不是他们军中的士兵,又没有纯熟的武技,过去之后谁也瞧不起我,也不听我的话,那时候岂不成了画蛇添足了?” 徒臻的脸色又是一动。 南安郡王立刻说道:“微臣之前的举动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并不明白其中的诀窍。岂能向小侯爷一般胸有成竹,如若小侯爷能亲自去兵营练兵,恐怕收效更大。” 薛蟠立刻接口道:“我也是照本宣科,我也不懂。” 南安郡王懒得和薛蟠掰扯,只是拱手问道:“请圣上裁度。” 徒臻沉默的面容露出几分心动之色。 薛蟠吓得面如土色,冲着徒臻连声说道:“我不去,我不去。” 徒臻沉吟半晌,虽然对南安郡王的话颇为心动,但他更舍不得薛蟠受苦,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开口道:“此事容后再议。” 事已至此,南安郡王只得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待南安郡王走后,薛蟠立刻扑到了徒臻的身上哭闹道:“我不去啊!” 徒臻一脸柔和的搂住了薛蟠,柔声劝道:“蟠儿乖,朕可以特地下旨许你便宜行事。你去了之后,也不会受苦的如何?” “兵营操练之处荒无人烟,哪里有京城的繁华热闹,我不想去。”薛蟠皱眉说道。 徒臻抿了抿嘴,又道:“其实天津卫虽然不如京城繁华,但是也别有一番风趣。朕同意你除了练兵之外,可以不住军营。这样可好?” “军营的伙食太差了。而且还不让喝酒。”薛蟠一脸嫌弃的说道。 徒臻脸色一黑,沉吟片刻开口道:“朕允许你可以开小灶,不必和军中士兵一起饮食,如何?” “在京城有纸醉金迷,平时还可以听听小曲儿唱唱歌,到了军营就什么都没有了。”薛蟠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幽幽叹道。 徒臻咬牙切齿的瞪了薛蟠一眼,最后妥协道:“你若是愿意去,可以自行组织一班小戏过去,如何?” 薛蟠见状,知道徒臻心意已决,只得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 末了,有些不甘心的撩拨道:“我走了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不想我吗?”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突地双臂用力,将薛蟠禁锢在自己怀中,唇边有些暧昧的摩擦着薛蟠的耳坠,调笑着道:“所以蟠儿要专心练兵,也好快快回来。如何?” 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被人逗弄着,薛蟠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刚要开口,下一秒却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一根、火热的东西抵在了大腿根部,薛蟠下意识抬头看着面容清明的徒臻,当看到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眸牢牢盯住自己,散发出灼热的视线,薛蟠呆呆的吞了吞口水,看着徒臻张口结舌。 微微的叹息仿若无声般在耳边响起,徒臻竭力压制着从心底生腾的**,摩挲着薛蟠雪白莹润的脖颈叹息道:“乖蟠儿,等你回来的时候便长大了。” 语毕,一只手禁锢在薛蟠的脖颈,另一只手微微抬起薛蟠的下巴,轻轻凑了上去。 很干净很纯粹的一个吻,犹如小动物一般不断的试探着,舔、舐着。湿热的舌尖温柔的描绘着薛蟠的唇形,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一般,从唇边接触的温度上传来一阵视若珍宝的气息。十分美好的触感让薛蟠觉得一阵恍惚。 很多时候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薛蟠从来巧舌如簧,因此他从不相信别人说什么。更多时候他会细细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笑眯眯的呆滞纨绔下隐藏着一颗冷静到冷酷的心。他从来不会受旁人的影响蛊惑,他只做他认为对己有益的事情。 因此在他感受到徒臻小心翼翼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某些珍奇宝贵的东西后,他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其实自从徒臻开口要改变两人的关系后,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最多也就是搂搂抱抱,彷如蜻蜓点水的轻轻吻一下。更多时候却表现在对于薛蟠所有要求的百依百顺之下。即便是诸如此刻般不容妥协的要求,徒臻也会竭力做到让薛蟠最为舒适安逸,心甘情愿。却并不会用某些借口逼迫薛蟠做出什么事情来。 薛蟠曾经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帝王对于有用之人的宠爱。就仿佛历史上那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功勋显贵,又仿佛后宫中颇受宠的妃嫔女子。至于不肯多碰薛蟠一下,可能是男人惯性喜好美女的心在作怪。 可现在静下心来品味,其实徒臻的种种举措背后,都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情脉脉在其中。 薛蟠眨了眨眼睛,突然起了观察徒臻的兴致来。 冷漠的面容退却了人前的疏离,有些温柔有些宠溺,忽视了黄袍加身的贵气高华,薛蟠突然发现徒臻本人长得也挺好看的。并不是时下美男最流行的剑眉入鬓,眸如朗星。徒臻的轮廓有些淡然,眉目精致如画,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轻轻闭着,浓密翘翘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羽翼般轻轻缠着,透出一种安然信任。薛蟠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大意是说真心相爱的人接吻的时候会闭上眼睛,因为陶醉于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悸动和温柔。 薛蟠想到这里,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些开心的眯了眯眼睛。视线却继续在徒臻的脸上逡巡。 高高的挺直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瓣总是紧紧的抿着。此刻正牢牢的贴在他的唇上。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有种昏眩的错觉。他的肤色有些深,并不似薛蟠这般的莹润如羊脂玉。却显得异常干净。如刀铸的面容经常一本正经的板着,时不时还放一些免费的冷气。冷硬的线条因为此刻温情脉脉的举动略显柔和,愈发突出了他的眉目如画。 薛蟠这才发现,自从他和徒臻认识过后,从未这般认真的打量过他。 在薛蟠的心中,徒臻一直是个很好的合作者。他与他银钱襄助,他保他全家安泰;他帮他丰盈国库,他赐他富贵荣华。功利明确,很简单的等价交换。 等到徒臻登基上位之后,为了确保薛家一族能牢牢跟在徒臻身后,不被上皇引诱。徒臻要求他和他以伴侣的关系继续走下去,在薛蟠看来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契约的形势。从白纸黑字到了精神上的约束辖制,表面上看薛蟠有些弱势,可实质想来却要求徒臻付出更多。 他需要无所顾忌的宠爱,他需要毫无保留的信任交付,从而确定薛蟠会甘之如饴的呆在他的身旁,没有贰心。 而薛蟠要做的还是同以前一样每月拿钱即可。对于徒臻这种拙劣的约束,薛蟠一度不以为然。可现如今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好。 薛蟠想到这里,突然双手扣着徒臻的脖颈,将嘴唇凑到徒臻耳旁,轻声笑道:“圣上,不如我们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乃们说了薛蟠会骚包滴 乃们就素不相信╮(╯_╰)╭ 那就猜猜下一章会有神马内容吧 皮个埃斯—— 瓦素不会如乃们意滴╭(╯^╰)╮ 94、皇商 94、皇商 第九十四章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徒臻动作一僵,如寒潭般的幽深眼眸牢牢的盯在薛蟠的脸上。目光灼灼的模样,似乎要把薛蟠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薛蟠见状,轻轻笑出声来。搂着徒臻脖颈的双臂微微用力,将徒臻的脑袋微微压低了一些,好整以暇的调笑道:“怎么,不愿意?” 徒臻容色一正,没容薛蟠反应过来,立刻压低了身子,狠狠地吻上了薛蟠的嘴唇。如同疯了一般的撕咬啃、噬着,一双大手也放纵的在薛蟠的身上游走。狠狠的力道仿佛要将薛蟠融入自己的身子一般。 薛蟠眉头一皱,被这样没有章法且显得生硬拙劣的吻技弄得有些生疼。当即有些难受的挣扎起来。一双搂着徒臻脖颈的手臂下移,抵在徒臻的双肩处不停的推拒着。强烈的不满从双掌的力道上提现出来,徒臻见状,有些失落的微微撑起了身子,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身下的薛蟠。神色间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茫然无措。 薛蟠得意的勾了勾嘴角,趁势推开徒臻的身子站了起来。回身瞧见徒臻怔怔的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双眸低垂,神色有些黯然。薛蟠抿了抿嘴,一个纵身扑了上去。双腿分开坐在徒臻的腿上,徒臻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下意识用双手牢牢扶在了薛蟠的腰肢上,生怕他会滑下来一般。 薛蟠笑眯眯的歪了歪脑袋,一脸肯定的笑道:“圣上从未和别人认真接过吻吧?” 徒臻有些不明白薛蟠的意思,微微冷凝了脸面。 薛蟠勾了勾嘴角,倾身下压,一双炙热湿润的唇瓣吻上了徒臻抿得紧紧的薄唇。接触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柔软,并不像徒臻给人那般的冷硬疏离,软软嫩嫩的仿佛果冻一般。薛蟠舌尖灵活的转动,细细的描绘着徒臻姣好的唇形。然后强势的撬开徒臻紧闭的双唇,细细的流连在一颗颗贝齿上。 徒臻只觉得一阵热流在和薛蟠唇齿相接的时候如闪电般从脊椎尾骨处窜了上来。上时间蔓延道全身,那种□的舒服感让徒臻下意识的轻吟出声。久久不曾出现的欲、望霎时间如烈火般泯灭了理智。徒臻提在薛蟠腰间的双手用力的往里拉着,顺从着欲、望在薛蟠的后背上流连。渐渐的往下移动,撩开薛蟠的衣襟插入了云锦**。在接触到薛蟠的肌肤时,只觉得掌中一片滑腻,说不出的美好触感让徒臻所有的快感都冲着□涌动。下一秒,蓬勃挺立的下、身便如出海的蛟龙一般顶在薛蟠的□。徒臻有些享受的迷上了眼睛,下意识的挺动腰肢,火热的硬物在薛蟠身后流连忘返。 徒臻有些迷醉的闷哼了两声。一只手顺着薛蟠的脊椎慢慢往上滑,直到脖颈处用力按了下去,逼迫薛蟠和自己交缠的唇舌愈发加深。 薛蟠也被撩拨的愈发情、动。搂着徒臻的脖颈将自己的身体下意识靠了上去。灵活的小舌在徒臻温暖的口腔中肆意的活动着,上下左右不断的探索着。最终和徒臻不断追逐着他的舌交缠在一起。一丝银线从两人唇齿相交的缝隙中缓缓的流了下来,在日光的照射下愈发淫、靡,暴漏在空气当中,不过片刻便冷却下来。冰凉的温度将徒臻逝去的理智微微勾了回来。 深吸了两口气,徒臻带着喘息的吻着薛蟠的唇边,一边唇齿不轻的说道:“去床上。” 薛蟠双腿一勾,牢牢的盘在徒臻精瘦有力的腰肢上,因为接吻而变得殷红色的唇瓣在徒臻的耳坠上暧昧的摩擦着,轻缓的说道:“你搂我过去。” 徒臻眼眸一黯,倾身下压,细碎浓密的吻仿佛雨点一般落在了薛蟠的光滑的额头,精致的眉宇,微微颤动着的眼睑,高挺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下巴上。顺着姣好的弧度一路蜿蜒而下。划过纤细的脖颈,在精致的锁骨上流连不去。一番耳鬓厮磨将薛蟠整齐的衣袍扯得凌乱。精致繁复的衣领早已敞开,露出白皙的仿佛羊脂玉一般的胸膛。胸前两点嫣红在奶白色的胸膛上愈发的显眼,徒臻火热的双唇顺着脖颈一路而下,一口含住了薛蟠胸前的突起。不住的□着,用舌尖一圈圈的描绘,用牙尖细细的撕咬。带着些微痛感的感觉让薛蟠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双腿下意识的夹紧了。 一双手也有些无力的游走在徒臻的胸膛上。只觉得掌下的肌肤温热柔韧,肌理带着流线般的力量,仿佛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犹如大理石般光滑的肌肤一片温热,散发着较于常人的高温。薛蟠有些迷离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有些恍惚的精致的屋顶和房梁,一双手下意识的拢在徒臻的脖颈上。嘴唇也撩拨似的一口含住了徒臻的耳垂,湿热的触感让徒臻的欲、望越发强了。 他有些情不自禁的低吼出声。一双大手握住薛蟠柔嫩光滑的唇瓣不断揉捏,修长的手指也慢慢试探着插入了薛蟠的后、庭。 薛蟠只觉得一阵刺痛,一根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手指已经试探性的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在徒臻的耳旁轻轻喘息着说道:“疼。” 徒臻试图开发薛蟠身体的手指微微一顿。慢慢的抽离出来,仿佛濒临死境一般的死死搂住了薛蟠的腰肢,一双薄唇也狠狠的吻上了薛蟠因为喘不过气而微微敞开的唇瓣。 再一次的唇齿交缠让薛蟠又一次用力搂住了徒臻的脖颈。徒臻微微一个用力,直起身来就这样禁锢着薛蟠的身体一直走到了暖阁。然后将盘在自己身上的薛蟠轻轻放在光滑的被褥上。自己也倾身压了上去。将一双手臂撑在薛蟠的两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因为情、欲而神色迷离的薛蟠。 因为之前的纠缠,薛蟠的衣袍早就半挂在腰间。光裸的背部接触到丝滑柔顺的丝绸,薛蟠下意识的拱了拱身子。凌乱的衣袍愈发敞开,大红色的云锦衣袍纠缠在薛蟠仿佛羊脂白玉一般的身体上,透露出一股淫、靡,**的色彩。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也散了开来,仿佛黑色丝绸一般的发丝披散在薛蟠异常白皙的肌肤上,看得徒臻一阵的口干舌燥。 他仿佛被蛊惑一般缓缓底下了头颅,神色虔诚的吻上了薛蟠的嘴唇。这一次,他先是轻轻的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的沾了几下,然后伸出粉嫩的舌尖一舔一舔。薛蟠的唇瓣柔软而有弹性,带着一丝清新的气息。完全不像自己从前接触过的那些妃嫔们,胭脂浓郁,呛的他几欲作呕。但为了子嗣绵延却不得不忍耐着与人交欢。因此就像薛蟠说的那般,徒臻的吻技并不好―― 想到这里,徒臻突然阴沉下脸面。一只手强劲的握住薛蟠尖尖的下巴抬了起来,阴测测的问道:“你刚才说朕的接吻技巧不太好……你的吻技倒是不错,跟谁练的?” 自然是上辈子跟那些逢场作戏的姑娘们练出来的。只是薛蟠可不会这么说。他有些恶劣的微微迷上了眼睛,仿佛正算计着猎物的狐狸一般,有些轻浮的用手碰了碰徒臻身下的灼热,满不在乎的说道:“圣上难道没和别人睡过?” 徒臻有些黯然的抿了抿嘴唇,赌气的压下了身子,狠狠的吻在了薛蟠的唇上。 薛蟠唇角的弧度加深,一双手慢慢从腰间游离到徒臻的脖颈,眯着眼睛也很认真的回应着。 徒臻原本还有些闷闷的酸酸的心情在这样认真细致的接吻中渐渐消弭。一双手将薛蟠的手臂拉了下来,握住薛蟠白皙柔嫩的手掌。十指交缠,微深的肤色衬着珍珠般的莹润白皙,有种十分温馨切合的感觉。 徒臻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挨着薛蟠躺了下来。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放在薛蟠的腰间,时不时的抚摸着薛蟠柔韧的腰肢。 薛蟠侧着脑袋,轻声笑道:“不继续了?” “朕答应过,要等你长大。朕不会食言。”徒臻说着,一脸认真的看着薛蟠。 薛蟠有些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轻声笑道:“没关系,我是自愿的,不算是你的逼迫。” 徒臻起身,将薛蟠整个身体搂在怀中,低声说道:“朕希望你是认真的要和朕在一起,而不是这般的兴之所至。” 薛蟠有些讶然的看着徒臻。 却见徒臻抿了抿嘴,有些犹豫的问道:“朕说过我们有五年的时间来彼此适应。若是等到五年后,朕有能力去做朕喜欢做的每一件事。有能力保护你不会再被任何人逼迫伤害。那么我们就在一起――朕不希望因为朕的缘故,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 薛蟠不由自主的加深了唇角的弧度,只觉得一阵温馨的暖流油然而生。他突然就这么认真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薛蟠拍了拍徒臻的肩膀,轻声问道:“在我的思维方式中,你若认真的话,和我在一起后就不能继续临幸其他的妃嫔了。你也愿意?” 徒臻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薛蟠继续说道:“其实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你若有兴致,大家就玩儿一次。你若是――” 徒臻突然开口问道:“朕若是不再临幸其他的妃嫔,蟠儿也不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吗?” 薛蟠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自然。” 徒臻十分自然的点头应道:“那就好。” 薛蟠见状,却有些莫名起来。 却见徒臻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一脸温柔的看着薛蟠说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薛蟠突然觉得一阵热流涌上心间。他很开心的翻身趴在徒臻的身上,一只手顺着徒臻身上的弧线慢慢滑到了下腹,握住那炙热的硬、物笑道:“真的不继续,憋着很难受的?” 徒臻看着薛蟠的眼神很温柔。轻轻的摇了摇头。 薛蟠突然轻笑出声,很认真的问道:“你昨夜有没有宠幸妃嫔?” 徒臻又是一阵摇头。 薛蟠突然伸手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两人身上。自己则藏在锦被里头。徒臻正疑惑的挑了挑眉,突然身体一僵。 身下的火、热被一片湿润温热包围住。灵巧的舌头在硬、物上轻轻舔舐着,□着。徒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快感骤然加深,这样的感觉是任何妃嫔都没有给他的。强烈的快感过后便是一阵舒适安逸,微微有些绵软的四肢摊开在床上。看着从锦被里爬出来的发鬓凌乱的薛蟠趴在床边吐出一些乳白,然后起身走到龙案上端起徒臻的茶盏漱了漱口。又漫不经心的擦了擦嘴回到徒臻身边做好。 薛蟠心情很好的拍了拍徒臻的肩膀说道:“圣上要努力,我会耐心等你五年的。” **************************************************************************** 二月春风苏,润物**明。 宽敞开阔的天地之间,一列列手持兵戈的士兵蜿蜒在官道上。 队伍最中间的位置,是一辆奢华到极致的翠盖朱缨八宝车。这架 豪华精致的翠盖朱缨八宝车在宽阔的管道上缓缓行着,因为被全面改造过的原因,车身愈发的安稳舒适,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透过银红色纱窗往外看,一马平川的沃野映入眼帘。刚刚入春,大地复苏万物生长的野地里还是有些荒凉。随处可见还未来得及化开的残雪堆在枯草旁边。一点点的滋润着霜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 薛蟠懒懒的躺在已经改造成柔软卧榻的马车里,有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随意敲了敲马车车板,立刻听见外头驾车的招财低声问道:“大爷有什么吩咐?” 薛蟠漫不经心的问道:“距离天津卫还有多远?” 招财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开口说道:“大概还有三十多里吧!” 薛蟠点了点头,敲敲车板说道:“停车,我要骑马。” 招财立刻应诺。 前头行路的南安郡王和林墨之察觉到了薛蟠这边的异动,立刻打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薛蟠轻声笑道:“在马车里头躺的骨头都有些松伐了。出来骑马遛一遛。” 薛蟠说着,这边进宝已经拉着薛蟠的枣红马过来了。 薛蟠站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这才在招财的扶持下跳下了马车。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薛蟠好心情的眯上了眼睛。抬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薛蟠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徒臻站在城楼上凝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看向了京城的方向。 那里,有他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相伴的家人,有酒肉声色结交下的朋友,也有各方利益纠葛起来的合作者。还有……他。 沉默片刻,薛蟠轻轻勾了勾嘴角,搬鞍上马。 二月的春风带着泥土嫩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离开了京城的繁华安逸,声色犬马,薛蟠原本以为骄奢惯了的自己会十分不习惯,然而回顾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薛蟠突然发现这一切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辛苦。 想到这里,薛蟠有些茫然的挑了挑眉。前世今生,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乐于安逸的纨绔子弟,也一直以这个目标来标榜自己的一切行为。可现如今跨马而立,极目遥望着这一片苍茫大地。薛蟠突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热的跳动。那是一种渴望建功立业的蓬勃野心在骚动着。 不足三十里的前方便是听得耳朵都快生了茧子的天津卫。由皇家精挑细选的海兵们正在无辜的等着他的调、教。那里没有京城的酒色贪杯,物欲横流,可能真的就像电视上演的那般满目荒凉。做饭的火头兵也不可能像福源馆的师傅们技艺精湛。更不可能有软玉温香的侍婢们服侍他**洗漱…… 薛蟠有些憋屈的皱了皱眉。一只手下意识捂在了心脏的位置。虽然脑中刻意的贬低着军营的一切,但一种莫名的火热还是慢慢的袭变了全身。手中的缰绳慢慢握紧,薛蟠突然双腿用力夹紧了马腹,扬鞭喝道:“驾!” 林墨之站在后面,看着薛蟠纵马向前意气风发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也立刻御马赶上。两道身影在晴天野地的荒野中肆意飞驰,仿佛一幅色彩鲜明的图画。南安郡王落在身后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纵马飞奔许久,只觉得冷冽的春风垂在身上,所有的烦闷一扫而光。薛蟠眉宇间极尽开阔爽朗,双臂平伸仿佛飞一般的喊道:“啊――” 林墨之落在一个马身后面喊道:“薛蟠――” “什么事?” “薛蟠――” “干什么?” “既然出来了,我们就一起建功立业吧!” 薛蟠猛然沉静下来,冲着京城的方向摸了摸胸口,低声说道:“徒臻……” 林墨之纵马赶上,看着薛蟠微微低着头有些落寞的神情,微微一叹。“情之一物,究竟何为?” 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墨之一眼,开口说道:“你以为呢?我听说忠顺亲王已经请命到天津卫来了。” 林墨之莞尔一笑,淡然说道:“圣上不会应允的。” 天津卫火炮海船已经制备齐全,只等着兵马娴熟后便可扬帆出海,震慑四方。正是徒臻手上最重的砝码。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允许忠顺亲王过来分一杯羹? 薛蟠毫不在意的轻声笑道:“徒臻自然不会允许,所以忠顺亲王正想着如何在上皇身上做功夫呢!” 林墨之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低微的细不可闻的说道:“上皇既然已经退位,何必将手伸的这么长?” 薛蟠但笑不语。 林墨之刚要开口,耳边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连忙转口问道:“圣上天恩至纯仁孝,感念宫中妃嫔自入宫后难得与家人团圆,因此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谁料太上皇皇太后见之大喜,竟又下旨意,特许宫中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略尽骨肉之情。如今京中多有权贵之家在张罗着修葺省亲别墅。你前一阵子搜罗的许多上乘木材砖瓦,金银铜锡之物可算是派的上用场了。” 薛蟠得意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就叫做抢占先机,须得算无遗策,凡人羡慕不来的。” 林墨之轻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想强调的是鼓动群臣建立省亲别墅是上皇的旨意。虽然最终会得到实在利益的人会是徒臻,可上皇此举也表明了他不甘寂寞,一定要弄出些声响的事实…… 京中的行事愈发复杂了,而圣上……恐怕隐忍的耐心也快到尽头了…… 身后的南安郡王赶了上来,闻言笑道:“听说荣国府贾家的大小姐也在省亲名册之内。他们家如今张罗的红红火火,想必也登门拜访过小侯爷,希望小侯爷能够资助一二,并坦言待来日贤德妃荣获圣宠,诞下龙裔之后,定有重谢。” 薛蟠有些诧异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开口说道:“王爷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南安郡王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不光如此,我还知道小侯爷以薛家资产俱都在圣上跟前登记造册不可轻易挪动为借口婉拒了荣国府的请求。因此荣国府又找到了林状元家中,林大人也出言婉拒了,可是?” 林墨之闻言也有些不痛快的皱了皱眉,沉声问道:“难道此等流言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南安郡王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也并非如此。只不过是荣国府的老太君在年前去王府拜访过母妃,我才略知一二罢了。” 顿了顿,又道:“听说荣国府现在正张罗着那个凤凰蛋和那位二房庶子的婚事。似乎很是看重女方的家资嫁妆啊!” 薛蟠两个闻言,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南安郡王见状,一脸讥讽的说道:“荣国府上下行事如此荒谬绝伦,又口风不严,也难怪二位家中有意划开了距离。真是……荣宁二公后继无人啊!” 说着,摇头叹气的打马而过,口中轻飘飘的说道:“快进城了。今年京中一定很热闹,小侯爷能趁此机会脱离这块泥潭,说不定也是件好事嘛!” 说着,一身轻松的驾马进城——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在检查的时候母上突然坐在某八的后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某八不敢认真检查上面一段,若是有虫子的话以后会改滴q(s3t)r 以及―― 某八一脸正色的看着乃们,千万不要留言讨论一切带字母的话题,免得被人举报 以及诅咒举报的童鞋男滴烂掉小**女的烂掉小mm 95皇商 第九十五章初来乍到吃下马威见招拆招降众猛将 大军已进入天津卫的城门,薛蟠便骑在马上左看右看的。只觉得街道狭窄,人烟稀少,店铺许多都是关门紧闭的,就连街上走街窜巷的小商贩都没有几个。毕竟京城的繁华喧闹差了好多。 薛蟠抿了抿嘴,难掩一脸的失望。 林墨之凑上前来,轻声笑道:“其实换一个角度去看,天津卫的人也不少,可这经济商务之事却明显没有京城繁华,岂不是也有了薛大爷的用武之地?” 薛蟠斜着眼睛轻轻瞥了他一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南安郡王所说的兵营就建在天津卫靠在码头处的下游。方圆十里之内已将所有的民户迁移开来,倒显得愈发的空旷萧条。 薛蟠站在水边细细打量着前面的码头,皱了皱眉说道:“这码头是不是太小了,倒是应该改成海港的。” 南安郡王拍马走上来,闻言立刻问道:“海港?” “方便海船进出的。”薛蟠随口说了一句,然后问道:“这个都不知道,难不成你们建造的那些个海船炮船都未曾下水过不成?” 南安郡王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薛蟠便知道自己不幸言中了,当即讪讪的住了嘴。 一旁的林墨之开口笑道:“这个倒也不急,等到海兵练得差不多了。让他们直接驾船下海就是了。” 说着,不动声色的给薛蟠使了个眼色。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知道其中可能有些他不清楚的缘故,遂也不再多问。 一路无话进了兵营,只觉得极目所见愈发的开阔了。黄金沙滩,碧蓝海水静静的现在眼前,不远处是一个个墨绿的帐篷,成群结队的士兵正在操练着。 薛蟠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我的住处在哪里?” 南安郡王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十分奢华精致的比其他帐篷还大了一倍的帐篷笑道:“特地给你制备的。是圣上从蒙古弄来的当地贵族所住的营帐,比我们这些军用的帐篷要舒适得多呢!” 薛蟠闻听是徒臻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心照不宣,张罗着一众小厮抬着许多行李进了那奢华营帐。却见里头已经置办的比较精致了。 柔软光滑的宝蓝色银线绣纹的波斯地毯一整块的铺在地上,中间是一张雕花红木大床,上头锦绣铺被,雨过天青色绣着荷塘月色的帐子挂在雕花木床上,看起来分外的清雅。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上磊着各色笔墨纸砚,笔筒笔挂。壁上还挂着两幅名家亲笔的水墨画,旁边摆放着镶嵌宝石的刀剑和一支蓝田玉的玉箫。 南安郡王见状轻呼了一声,开口笑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小侯爷是圣上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啊!” 另一旁林墨之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叹道:“会不会太奢靡了。若是被营中其他将士看到了,恐怕会心生不满。” 薛蟠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开口笑道:“管得了许多。恐怕他们自接到圣上派我过来的旨意便不满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子了。” 林墨之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薛蟠又指挥着招财、进宝等人把自京城带过来的各种行李收拾出来。两个大男人就是再精细,也是外头照看的,做起内宅的事情难免有些笨手笨脚的。薛蟠看在眼里,又感叹道:“要是把红袖、添香两个姑娘带过来就好了。你们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林墨之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可歇着吧!还嫌日子不够舒服呢?” 说着,又要张罗着给薛蟠介绍营中其他的将领来。 一时薛蟠少不得跟在林墨之两人的身后又进了帅帐。彼时营中其他将士也都得到了消息,大部分将领都聚在了帅营当中。瞧见迈步进入的薛蟠,一脸挑剔的打量着。 南安郡王走至当地的大案后面,清了清嗓子,开口笑道:“想必众兄弟们也都接到了圣旨。这位便是圣上特地挑选的练兵教头,从即日起便由他来负责海兵操练一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年前大家采用的练兵教案便是由小侯爷和林监督两人草拟撰笔。施行三个月后,果见成效,因此本王才特地请求圣上将小侯爷拨了过来。希望我们的海兵能尽快派上用场。届时威震四海,战功封侯也不过是唾手可得。” 众人闻言,又是轻悄悄的一番打量。半晌,一个虬髯黝黑的大汉粗声问道:“小侯爷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能不能吃的了军营将士们操练的辛苦啊!须知我们这些将领可都是以身作则的,要是小侯爷没这个刚性,到时候受不了哭鼻子,那可就不美了!” 众位将领霎时间哄堂大笑。林墨之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南安郡王也有些尴尬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倒无所谓的歪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色讥讽的打量一圈,一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指甲,一边说道:“好叫众位将军们得知——我接到圣上的旨意只是叫我过来练兵,可没说让我跟着众将士们一起操练。我自然是不需要吃苦的。不必将军们费心。” 众将士一时间哑然。面面相觑半日,其中一个质问道:“小侯爷若是不能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怎么能够服众。不能服众又弹劾领导这几万的兵士?” 薛蟠闻言更是不屑的摇了摇头,一脸无趣的说道:“我为什么要服众,我又为什么要领导这些个兵士?圣上的旨意就是要我练兵,你们若是不听从的话就是抗旨——你们抗旨自然是抄你们的满门,与我何干?我又凭什么为了你们的性命来委屈自己?” 一席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 南安郡王和林墨之见状,相视一笑。 那几个将士还要说些什么,却见薛蟠有些腻烦的站起身来,摆手时候:“一路风尘,我倒颇有些乏累了。就不与你们墨迹了,什么时候开始练兵就请南安郡王给个话,我这边接着就是了。” 说着,一脸惬意的负着双手走出了帅帐。回到自己的奢华营帐前时,还刻意的大声吩咐了一句:“这一路风尘仆仆,叫我十分不爽利。招财,进宝,烧一锅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招财两个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往炊事营的方向去了。 其余将领刚好走出帅帐,见此形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连冷哼。口中愤愤的斥道:“骄奢淫逸,骄奢淫逸……” 待众人全都散了,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轻声说道:“适才这场闹剧是你想的下马威吧?不过很显然,蟠儿并不是个按牌理出牌的人。王爷貌似做了无用功啊!” 南安郡王莞尔一笑,开口说道:“我也不过是希望小侯爷能够尽快融入这军营当中罢了,现如今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林墨之冷笑着笑了摇头,举步往薛蟠的营帐走去。 刚刚撩开帘子进了营帐,就听见一阵阵的水声,却原来是招财、进宝两个去了炊事营后,为了省事儿,只不过花了几个银钱,威逼利诱的便直接将人家烧好的热水搬过来用了。此刻正抬着木头往浴桶里头兑水呢! 一架百蝶穿花的锦屏竖在浴桶前面,薛蟠捧着一杯刚刚泡好的茶盏歪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瞧见林墨之的身影,立刻招手笑道:“快过来坐坐,你也腻歪了一天。正好还有多余的热水没用,不如你也洗一洗吧!” 林墨之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就不了。等会子再说吧!” 薛蟠知道林墨之有轻微的洁癖,此番劳顿恐怕也是强忍着身上的粘腻。便立刻笑着说道:“你什么习惯我还不知道,又何必同我客气呢!若说很麻烦也就算了,可现如今热水也是现成的,各色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也随意罢了。” 林墨之见状,也颇为动心了。 薛蟠立刻吩咐招财进宝两个将另一个替换的浴桶搬了进来,又张罗着竖起另一架仙鹤饮水的屏风。一应事务俱都齐全了,这才叫招财进宝两个去帐外头守着。自己则走到锦屏后头宽衣解带,泡进了热水当中。 热腾腾的水漫延在身上,薛蟠舒服的叹了口气,微眯着眼睛将脖颈靠在浴桶边儿上,开口说道:“真舒服啊!” 那头林墨之也很享受的将自己摊在水里头,听见薛蟠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你是舒服得紧,外头那些个将士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薛蟠嘿嘿一笑,得意的道:“这才是什么光景。如若这般就羡慕了,往后日子长了,还不嫉恨死我?” 林墨之摇头劝道:“你也收敛着些。毕竟大家要相处至少一年呢,你若是把人都得罪了,可如何是好?”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林墨之闻言,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再多话。 不多时,水温渐渐凉了,薛蟠刚要开口叫招财进来添水,却听到另一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由得挑眉问道:“好容易洗干净了,你难道要穿之前的脏衣服不成?” 林墨之开口回道:“不过是来你这边说说话罢了,谁承想又洗上热水澡了呢。这会子也没有换洗的衣裳,只得先忍耐着穿了,等会子回了营帐再换。” 薛蟠立刻笑道:“这又是何必呢!你的营帐离我的营帐又不是十万八千里的,叫招财过去取一趟便完了。” 说着,也不容林墨之反驳,立刻扬声叫道:“招财。” 守在营帐门口的招财立刻走了进来,躬身问道:“大爷何事吩咐?” “你去墨汁儿的营帐取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来。” 招财应了,转身离去。不多时便捧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回来。递与林墨之换了。 这厢薛蟠也起身出来,随意换了一套干净的中衣,趿着鞋便转出屏风来了。拿着一件干爽的毛巾递给招财道:“你帮我擦头发。” 刚刚换好衣物的林墨之立刻笑道:“招财向来粗手粗脚的怎么做的了这样精细的活儿。你果真实在难为人,到时候你自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莫不如我来帮你擦,也算是还了你请我洗澡的情儿。” 说着,接过招财手中的干爽毛巾,走到薛蟠跟前轻轻的擦了起来。 薛蟠微眯着眼睛取笑道:“你这会子倒是会算计,帮我擦擦头便抵了洗澡的便宜。既如此的话,以后你天天帮我擦头好了。” “那你就天天弄水给我洗澡吧!”林墨之满不在乎的说道。 薛蟠含笑接口道:“这有何难,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间,招财进宝两个已经将沐浴后的脏水收拾妥当了。此刻正一脸恭谨的站在两人面前,轻声问道:“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两位爷也乏了。可否现在摆饭,吃过之后两位爷也好休息。” 薛蟠点头允了。 不过片刻,招财进宝两个抬着半人高的食盒走了进来。待两人将食盒里头的饭菜一一摆上桌来,林墨之不由得惊异问道:“这菜色……” 薛蟠轻笑道:“我怕不习惯军营的伙食,特地带了一个福源馆的老师傅过来给我做饭。你索性也在这里吃罢!” 林墨之再次摇头叹道:“真是张扬了。” “没关系,在圣上跟前报备过的。即便是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也要尽量不委屈自己才是。现如今又不是没条件弄些好吃的好喝的来,何苦要刻意为难自己呢!”薛蟠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连忙冲着招财吩咐道:“你叫老师傅带着那些个伙计做出一些好菜来,不拘味道精细,但选材一定要好,一律给我弄些鲜美的牛羊鸡鸭来。银钱自然是算在我自己账上的。他们成日里操练,本就辛苦。今儿倒是我初来乍到,也请营中所有的将士们吃一顿席面才是。” 招财低声应了,旋即转身出去张罗了。 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说道:“我说你对于那些将领们的挑衅怎么这般不在乎,却原来是胸有成竹啊!不过也是,不论到了哪里,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论大都通用的。端看有没有人之后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分化了。只是这法子对于那些个贪财贪利的小人也就罢了。可军中男儿大多热血,耿直率真,恐怕不会买蟠儿的面子哦。” 薛蟠轻笑一声,并不答话。起身给林墨之倒了一杯葡萄酒,开口说道:“虽说军营中的规矩是不让喝酒,但估计他们指的是那些粮食酿造的纯酒。这些果子酿造的侄子也就不在其中。你也喝两杯,权当解解乏了。” 林墨之轻轻晃了晃玻璃杯,又将被子端到鼻下轻闻片刻,开口赞道:“成色真好。恐怕是商队从海外弄回来的吧!” “你倒是明白。统共也只有几十桶,我都舍不得往出卖。只给徒臻送了一半儿后,其余的都自己留下了。或是自家喝,或是逢年过节的送人。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薛蟠说着,顺手夹了一筷子茄胙放入口中,细细嚼了。 林墨之折腾了一天,也有些饿了。遂也不再多话,闷头吃起饭菜来。 两人才吃了两口,只听外头一阵说话声,接着帘子晃动,南安郡王一身便服走了进来。瞧见两人惬意的模样,连连摇头道:“这可是真的享受,你们如此逍遥,也不说叫我一声。还得是我自己个儿寻着味道过来。” 林墨之刚刚张口还没说话,就见薛蟠放下了筷箸,冲着南安郡王意有所指的笑道:“南安郡王可是军中老人了,自然是要和将士们共甘共苦,以身作则。何必跟着我这个贪图享乐,不能吃苦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呢?” 南安郡王闻言,自是知道薛蟠看破了自己和一番将士们的下马威,当即苦笑着冲着薛蟠说道:“即便我不这样做,那些个将士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还不如我直接捅了出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了,免得将来存下隐患,不利于操练兵士。若是因为这点子小事儿耽误了圣上的大计,岂非是我等过错?为朝廷大计着想,对不住小侯爷的地方小王再次陪个不是了。” 一句话未尽,恭恭敬敬的冲着薛蟠鞠了一躬。 南安郡王一席话面子上说得光明磊落,又是这样一番屈尊降贵的作态,薛蟠也不好再过多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了似的。当即伸臂请道:“倒是薛蟠小心性了。王爷若是不嫌弃,便坐下一同吃饭罢!” 南安郡王勾了勾嘴角,撩起衣摆在桌旁坐下。招财立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 一时间众人吃过了饭,各自回营帐休息不提。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营中的号角便已经吹了起来。招财立刻进了营帐将薛蟠叫起来,却见薛蟠迷迷糊糊地摆手说道:“我还没睡够呢!” “大爷可是要操练兵将的。现如今满营的兵将们已经在演武场集结起来,只等着大爷一个。若是大爷迟迟未到,怎生使得?” 薛蟠闻言,眯着眼睛轻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个巧宗儿。他们若是等得不耐烦喧哗起来,你便如此这般……” 招财细细听了,见薛蟠又躺回被子里头睡觉,只得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彼时演武场上所有将士俱已到齐,挺胸抬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乍开始还十分耐心,等了半晌也不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心下狐疑。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早就看不惯薛蟠行事的将领们原本还顾忌着昨儿夜里吃人嘴软的行径,可勉强等了这半晌,也不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呱噪起来。 那虬髯黑汉子走上前来,抱拳说道:“军中行事,纪律严明,不得有片刻延误。如今薛大人第一次早操便迟迟未至,恕我等无法接受。” 盔甲加身的南安郡王也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视线扫过下面急急过来的招财,连忙问道:“你家主子呢?” 招财脸色一僵,迟疑片刻,方才硬着头皮说道:“我家大爷说了,他还困着呢,不想起来。叫兵将们自行背着二十公斤的负重奔袭十公里,落后的十名没有早饭——我家大爷说了,叫你们先行练着,他吃过早饭便来。” 众将士闻言,一阵哗然。鼓噪之声几欲震天。几位将领愤愤不平的斥责道:“这个薛蟠也太过猖狂了。军中无儿戏。他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不过是一个铜臭满身的纨绔子弟罢了。仗着有圣上的宠爱,竟然跑到军中胡闹来了。我们可容不得这样轻狂放诞的人。” “……” 南安郡王瞧见群情激奋的模样,只得叹息一声,冲着招财说道:“军中不比外头,还是叫你们家大爷快些出来吧!” 招财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家大爷说了,他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罢了。此番到军中操练新兵,也不过是碍于圣上的旨意,王爷的情面。原也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重的,自然不能和各位英雄好汉相比。大爷听说最精锐的将士们对于上头的命令向来是令行禁止,绝对服从,从不会过问缘由抱怨呱噪。现如今我家大爷奉旨练兵,便是诸位的上司。他已经下了命令,若是将士们推三阻四,不肯服从他也没办法的。左右他是个吃不得辛苦的纨绔子弟,若是将士们也如他一般……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不过半斤八两的,今后就别在他面前骄矜自傲——谁也别说谁了。” 一众将领被薛蟠的话挤兑的面红耳赤。其中脾性最为火爆的虬髯大汉抱拳说道:“启禀将军,末将请命,亲自带着将士们进行负重奔袭,决不能让一个纨绔笑话我军中无人。吃不得辛苦同一介纨绔无二。” 一时间众将士纷纷请命,南安郡王看在眼中,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少不得什么。今日本就耽搁了不少时间,你们即刻便开始操练吧。记得,落后的十名是没有早饭的。” 众将士应诺,即刻带着自己的部下装备起来,开始负重奔袭。 南安郡王负手而立,看着尘嚣漫天的前方。彼时杀喊声几欲冲破云霄,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狂奔,竟然比之前还要认真努力十倍。情不自禁的摇头叹道:“这么简单的激将法,竟然也成功了。” 林墨之一脸闲惬的笑道:“蟠儿虽然平日里漫不经心的。但他胸中自有一番傲气,但凡是他接手要做的事情,必然会做到最好。虽然他的手段有些时候比较极端,但不可否认的是,造成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南安郡王轻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某八今天光放了存稿箱却忘记设定时间了qaq 话说大家想不想看蟠桃调、教将士们滴情节咩 o(n_n)o~ 好久木有卖萌了,今日必须要打滚儿一个,大家踊跃留言咩╭(╯3╰)╮ 话说冬天来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啊~~~~~~ 感谢鑫欺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1921:00:39 sain888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1519:37:24 ╭(╯3╰)╮ 96皇商 第九十六章机关算计无人理无心插柳反收心 薛蟠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刚刚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守在门口的进宝便听到声响走了进来,轻声笑道:“大爷可起来了。” 薛蟠抓了抓脑袋,趿着鞋从床上走下来,开口问道:“他们都开始训练了?” “十公里负重越野,从大爷吩咐的时候便开始跑了,恐怕这会子也都回来了。”进宝一边说着,一边伺候薛蟠洗漱更衣。 盥洗已毕,薛蟠听着外头的振聋发聩的喊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食堂那边可吩咐好了?” “按照大爷的吩咐,最先跑回来的三十名吃的是福源馆的老师傅亲自做的大补食膳,其余的人吃的是军营正常的早饭,最后回来的十个人没有东西吃。”进宝一边说着,一边问道:“大爷可要吃早膳,我去食堂端来给大爷?” 薛蟠摇了摇头,随意吩咐道:“也不能总避着不见面,既然现在是吃早饭的时间,莫不如一起到了食堂,也算是和大家正式见面了。” 进宝颔首,立刻拿过来一条锦绣披风给薛蟠仔仔细细的披上。这才跟在薛蟠的后头往军营走去。 薛蟠本就长得俊俏精致,身上穿戴也都是极好的。往人前一站,不用开口说话一股子养尊处优的富贵气息便迎面扑来。现如今这样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负着双手施施然的走在军营里,引得一干将士频频窥视。 薛蟠也不以为意,就这般大张旗鼓的进了食堂。彼时早上负重奔袭的将士们刚刚回来,一个个坐在长条桌面前静静的吃饭。看见薛蟠这么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不由得虎视眈眈的瞧着。 薛蟠在宽阔的食堂里头扫了一眼,便往南安郡王和林墨之那一桌子走去。察觉到众人凝在他身上的视线,立刻挑眉笑道:“都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只有一刻钟的吃饭时间,一刻钟后不管你们是否吃完了,立刻去校场集合。” 一句话未尽,所有人立刻低下头抓紧吃饭。 薛蟠轻哼了一声,坐在林墨之旁边吩咐道:“去端我的早膳来。” 以薛蟠昨日表现出的金贵奢靡,众人本以为薛蟠的早膳也该是十八道菜各种糕点米粥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结果进宝端了托盘过来,只见上头只有一碗八宝粥和一碟山药糕,以及一小碟红油拌的八宝小菜儿。 这样的早膳,还没有那头先回来的三十个将士吃的早膳丰富。 众人见状,不由得一时愣神。 薛蟠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由得挑眉问道:“你们不吃饭,傻愣愣的看着我做什么?” 众人回过神来,轻哼两声,也不言语,径自低头吃饭。 时间紧迫,吃过饭后自然也就没了喝早茶的时间。彼时所有将士已经在校场集合完毕,薛蟠赶到的时候,就听南安郡王低声问道:“下面该做什么?” 薛蟠将手掌搭在眉间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站一个时辰的军姿吧!” 众人不由得愣了。 薛蟠冷笑,开口问道:“怎么,没学过如何站军姿?” 林墨之立刻接口说道:“站军姿倒是学过,只是……” “那就让他们按照军姿的方式站着吧!”薛蟠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随意拢了拢披风,在招财刚刚搭好好的小棚子里头坐下。一张小几,一张椅子,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两碟散着香气的点心,薛蟠就这么往上一坐,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惬意。 下面立刻有将士喊道:“我不服!” 薛蟠捧着茶盏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壮硕,面容粗狂的猛汉,此刻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怒视着他。 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根本不搭理他。 那壮汉见状,连声喊道:“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薛蟠有些嫌弃呱噪的抠了抠耳朵,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凭什么不服?” “我们这些将士是朝廷选□兴建海军的。将来是要驾着炮船在四海扬威。你现在却让我们像个木桩子一般傻站着,凭什么?” 薛蟠一脸不屑的摇头道:“你连站都站不稳,却妄想着保家卫国,真是……” 那壮汉一脸不服气的说道:“谁说我站不稳?” “哦?”薛蟠轻轻瞥了招财一眼,招财颔首,走到那壮汉面前冷声问道:“你站好了吗?” 那壮汉一愣,呆呆的问道:“什么?” “你站好了吗?”招财冷声重复道。 “自是站好了。” 招财也不说话,伸出腿扫了那壮汉的小腿一下,只见那壮汉应声而倒。 薛蟠嗤笑出声。 那壮汉立刻爬起来叫嚷道:“你凭什么踢我?” “连连问你两次你都说准备好了,结果被人一踢就倒,还好意思说自己能站稳?”薛蟠摇了摇头,冲着南安郡王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军营里头都是这样的人?” 一句话臊的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有些**辣的。 那壮汉立刻反驳道:“他踢我腿窝子,我猝不及防自然会摔倒。” 招财接口问道:“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那壮汉立刻挺胸抬头的说道:“准备好了。” 招财又是一个扫腿过去,那壮汉又是应声而倒。 这回不只是壮汉,就连其他人都有些愣住了。毕竟这个壮汉虽然说不上是军营中武艺最好的,但在这次的新兵中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了。之前头三十名吃到丰盛早膳的人中就有他一个。现如今却被薛蟠身边的一个小厮轻飘飘的踢到了两次。一时间不免都面面相觑起来。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冲着招财吩咐道:“不必理他,他若是不想站,直接踢了他就是。左右军营里就是将士多,不缺他这一个。其他人老老实实地给我站两个时辰,谁要是站不住,今天中午饭就别吃了。” 众人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顾忌着薛蟠的身份,只得老老实实地站了。 那倒在地上的壮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忍了半日,终究深深吸了一口气,爬起来回到原地站好。他虽然未必稀罕这兵士的身份,可要是被薛蟠这般的扫地出门了,他还丢不起这个人。 薛蟠眼中露出一丝轻笑,这才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且打小儿就身子骨不好,自然是不能和你们一起站军姿的。不过你们这般歪歪斜斜的站着,也着实不好看。所以我让招财陪你们站着,你们当中若是有谁连招财也比不过,以后也别把军人的名号挂在嘴边了,没得叫人笑话。我大雍士兵,可没有连站都站不稳的软脚虾。” 招财闻言,立刻按照军姿的方式在人前站定。他今日本就穿了一身墨绿色劲装,瞧起来精神万分。现如今这么一战,倒更显出三分器宇轩昂来。 进宝接到了薛蟠的示意,立刻走到招财身后“哐哐”踹了好几脚。那狠劲儿比之适才招财轻描淡写的扫了壮汉那两脚更为凶狠,双腿接触的声响就连旁观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连连皱眉。招财却仿若不觉般牢牢站定,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更别说是倒地不起了。 薛蟠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说道:“就按这种标准给我站好了。一个个歪瓜裂枣的,连我身边的人都不如。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傲气劲儿。” 说着众人又是一阵臊得慌。俱都不服气的比照招财的姿势站定了。 薛蟠转头冲着林墨之说道:“若是谁的姿势不正确,就麻烦墨汁儿给他们矫正一番。” 林墨之含笑点头,立刻走了下去给众人矫正军姿。他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没经过军训,可好歹之前上高中的时候也被练了二十多天,基本的军姿要领还是清楚的。 而进宝则是不停穿梭在众人之间,瞧见谁的姿势不顺眼就一脚踹上去。进宝虽然人长得比招财和善些,可他内里却是最心黑的。一脚下去看起来轻飘飘的,却能让人疼半晌,小腿都能麻木半天。 薛蟠见状,连连摇头。 一旁的南安郡王见状,立刻凑上来寒暄道:“怪道小侯爷一路行来都无甚紧张,果然治身边这两个人就能顶二十个二百个人来使。就不知道小侯爷是在哪里陶腾出来的两个人,白白留在身边做小厮岂不可惜,莫不如参入军中,一来血战沙场保家卫国,二来若是际遇得当因公封侯,岂不是小侯爷的恩典了?” 此言一出,就连其他将领也有些心动的看着薛蟠。 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轻声说道:“这两人是我们薛家的家生子,自然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至于为何这般厉害,也必定是有人调、教出来的。不妨叫王爷知道,我身边最得意的人手就是他们两个,其机智聪颖,筹谋运算又岂是他人可比。现如今我经手的所有事宜莫不依仗他们两个去操办,这样的人才,你说我可会因为王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送了你?” 南安郡王心中一动,面上却愈发和煦的说道:“小侯爷自然是得意他们两个的,可好歹也要为他们两个着想一些。入了军营因公封赏岂不比在小侯爷身边做个小厮要强?小侯爷既然欣赏他们二人,自然也要考虑他们的心意才是。” 声音不大不小,却刻意让招财、进宝两人都能听到。 薛蟠抬头细细打量南安郡王一番,十分不屑的撇嘴说道:“王爷自不用使这样拙劣的借口挑拨离间,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说,反倒叫人笑话。毕竟商人最厉害的就是口齿伶俐,颠倒黑白。若论这种撩拨人心的话,我惯使的时候王爷还不知道在哪里温柔快活呢!” 南安郡王闻言,有些讪讪的抿了抿嘴,心中一时也有些恼怒。 却听薛蟠继续说道:“也好叫王爷知道,这两个人可不仅仅是我的书童随从。虽然人品稀松平常些,怎么说他们的名字在圣上面前也是挂了号的。倘或真如王爷所说,他们两个要加入军营的话,我也会使个法子直接给他们两人弄出一支好的来,何苦在不知根底的‘外人’手底下做事儿。惯性的被人贪功使唤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一个比猪还聪明不了多少的指挥将领,看不清形势只晓得送人去死,届时连命都没了我找谁说理去?” 薛蟠这番话极尽刻薄之能事,别说是南安郡王了,即便是其他一些将领也愤愤不平起来。忍不住脱口说道:“小侯爷这话好生没理,王爷自幼便上战场杀敌,且精通兵法,熟读兵书,前年还打退了西海沿子的外敌甚至俘虏了敌军两万。这样的战功是何等显赫,小侯爷怎么能说王爷是昏聩之人?” 薛蟠冷笑不语。虽然现在看来南安郡王的手段能力俱都不错,可薛蟠却记得红楼梦最后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的战役是惨败了的,他自己都被敌人俘虏了何况是其他的人。所以不论他们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薛蟠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南安郡王瞧见薛蟠心意已定,且招财进宝两个根本没听见的古井无波样,也不好说的太多,只得摇摇头弃了这个话题。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不知过了多早晚已经移到了众人头顶上。林墨之凑到昏昏欲睡的薛蟠跟前,轻声说道:“两个时辰已经到了。” 薛蟠闻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哈欠连连的吩咐道:“那就散了活动活动,之后排队去食堂吃饭吧!” 说毕,自己也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冲着招财两个吩咐道:“等会子我回营帐,你们将午饭端过来给我吃便是了。吃过了我还要睡个午觉,让那些个兵士也休息半个时辰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说给南安郡王听的。 南安郡王见自己竟然成了传话的,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口中却说道:“既然指使我的话,少不得我也要讨些跑腿费。等会子我也去你营帐里头吃饭,可不许推脱的。” 薛蟠摆了摆手,也不理他。自己慢悠悠的返回营帐了。 少顷,招财进宝两个端着食盒走了进来。林墨之和南安郡王也恰好安排妥了其他的事宜,也跟了进来。 薛蟠乃是最重口腹之欲的人,生平最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他的午饭自然是丰富精致的。一份燕窝鸡丝汤、一份海参烩猪筋、一份卿鱼舌烩熊掌、一份鸭舌羹、一份文思豆腐羹、又一份八宝野鸭、佛手金卷…… 这样的菜色,别说是在什么都不方便的军营了,即便是寻常家中也很少有人能吃到的。 招财站在一旁服侍着,给三人依次盛了一碗碧梗饭,薛蟠便笑道:“外头不比家里规矩大,我们都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们伺候。你们也快些吃饭吧。吃过饭也不必收拾,去歇息片刻,随意找个闲着的伙计将碗筷收拾收拾好了。” 招财进宝两个躬身应了。自己从食盒中拿出另外几碟相同的菜色来,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悄声的吃了起来。 南安郡王看着他们几上和自己一行人相同的菜色,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倒是没有想到,薛蟠对下人真的这么大方,别的暂且不说了,只管这吃穿用度以及读书练武两项,招财进宝两个是绝不比旁人家的公子哥差的。 薛蟠见状,但笑不语。持起筷箸便低头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的吃过了一顿午饭。南安郡王便自行回营帐歇息去了。薛蟠和林墨之两个并肩躺在雕花大床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沉默半日,林墨之轻声开口问道:“蟠儿似乎不太喜欢南安郡王这个人。” 薛蟠闭着眼睛问道:“依墨汁儿的眼光来看,这个南安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墨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南安郡王身份贵重,可是他没继承王位之前,也不过是个连体面也没多少分的庶子罢了。后来因为军中拼杀许久,倒也挣出了自己的一番前程。表面看起来是个直率大度,不拘小节的人,可实际上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说起来……倒也是个挺矛盾的人。” 薛蟠淡淡说道:“墨汁儿所言极是。你说这样一个人,不动声色便将我弄来他的军营一顿搅和,虽然口中说的冠冕堂皇,且表面看起来又是十分支持的态度,但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 林墨之翻了个身,冲着薛蟠问道:“你怀疑他?” 薛蟠摇头道:“说不上是怀疑,只能说是有些排斥吧!你要我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那是不能的。可目前看来,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就这么招吧。他愿意做什么我接着就是,谁有工夫猜度他的心思呢!” 说完,有些惫懒的转了个身,抓起被子盖在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林墨之在一旁眨了眨眼睛,也翻身睡了。 昏睡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睁眼一闭眼间半个时辰便过去了。薛蟠照例是最后一个到达校场的人。看着已经集结完毕挺胸抬头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一群兵士,薛蟠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看来大家休息的不错嘛!既然恢复精力了,下午的训练我们少不得要加些料了。” 说着,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招财进宝两个在众位将士惊恐的目光中牵出几匹高头大马来。 薛蟠搬鞍上马,冲着一众士兵森然笑道:“下午我们继续跑步,跑的比马慢的人没有晚饭吃……” 将士们一阵怨声载道,片刻后便背二十斤的负重跟了上去。薛蟠骑在马上看着后头仿佛下饺子汤一般的噼里啪啦,乐得连连大笑。一众士兵们恨得牙痒痒,闷着头往前跑。薛蟠的马速并不是很快,自然有素质好的便轻易越过了他去。有些不甘心的人便趁此机会撞了枣红马好几下,枣红马自然机警避让,一番举措吓得薛蟠连连大叫。 一众将士们便是一阵哄笑。 负重奔袭之后便是障碍跑,还有趴在泥浆子里头轱辘,藏在海水里头憋气,被绑在特制的一人高的铁圈里头绕着校场跑…… 薛蟠想方设法的折磨旁人取乐,一众将士们也抓紧所有的机会给薛蟠添堵。比如滚泥浆子出来的时候趁机甩薛蟠一身泥点子,或者海里潜游上来之后弄他一身海水,再或者滚铁圈的时候故意往薛蟠所站的方向滚,吓得薛蟠连连躲避…… 薛蟠天性随和,虽然满身的骄矜贵气,可他并不经常以势压人。虽然口上总是挂着圣上的旨意如何如何,但只要你真的照他的吩咐做了,他也不会认真把你怎么样。 受了调戏之后也会报复,但并不会像有些官老爷那般明里无所谓,暗地里给人穿小鞋的恶心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将调戏他的人狠狠的操练,既把人练个半死,又不会真的伤筋动骨。时常挑衅他又被他操练的那几个兵慢慢发现自己的实力愈发强悍,而随着自身本事加强,薛蟠也毫不吝啬的提拔升官。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当初一起操练的新兵便有许多都成了队长甚至伍长的。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伙儿看薛蟠的眼光也不像之前那般的轻视愤恨。这营中的士兵虽然是天南海北的选拔来的,可天津卫本地的人也有不少。当兵的家里都穷,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逼得连肚子都喂不饱的穷小子们穷途末路进了兵营,也不过是想凭这一条命挣出些前程来。可以先下的世道来说,哪个军队当中没有贪墨贪功的? 这一点众人在进军营的时候便有了准备,可薛蟠却是个最不在乎银钱的人。商人以诚信为本,注重的是等价交换。既然所有的兵士们都严格按照他的吩咐操练演习并且达到了标准,那最终照价付钱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在薛蟠到来的第二个月,得知所有的将士们并没有依照大雍律例得到全部的军饷时,便大闹了一场,还差点捅到圣上面前。至此上至兵部户部下至军营中的头头脑脑,再也没有贪墨将士粮饷的事情出现。 而薛蟠为了保证所有将士们的体能跟得上训练,自然也花大力气改善了伙食以及医疗方面。且不说定了寻常饮食标准一顿饭必须要有红绕肉、鸡腿、青菜和绝对管饱的米饭,他甚至还花了大价钱雇佣一批医术高明主治外伤跌打的郎中,确保所有的将士能够精神百倍的熬过他的所有折腾。 众位将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练兵方式。原本还不满同样是将士,他们却要比其他人操练得多,现如今却也二话不说了。一个个闷着头的训练,只期望自己的表现能够越来越好。因为薛蟠说了,所有优秀的士兵必须提拔,而提拔之后军饷也会翻倍。到时候就有钱能孝敬老子娘了…… 而隐隐的,大家对待薛蟠的态度也不由自主的恭敬了起来。毕竟军营中的人大多数还是简单的,大雍朝的老百姓也都是简单的。他们只希望自己能有个公平公正有能力的头领,在他们全力付出之后能确保他们得到应得的报酬。而薛蟠,他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是他有钱,有权而且为人不屑计较,也不会贪图手底下人的功劳和钱响。在大部分士兵眼中,这样的人便是很好的领导者了。绝对值得为其忠诚拼命…… 众人心里头在想什么薛蟠自然不知道,他也不关心。他只不过是将这一切当成另一种闲来打发时间的游戏,他尽情的蹂躏着所有的将士,将自己之前军训当中受过的训练以及所有看电视上看到的,搜索百度上搜到的东西全都放在兵士身上练了个遍。将士们的抗压能力越来越强,抗折腾的耐力也越来越强,甚至在长期和薛蟠惨无人道的对峙当中,人也变得越来越机灵了…… 时间便这样如同流水不复返般的过了大半年。 平静的小日子终究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最爱你们的╭(╯3╰)╮ 97皇商 第九十七章点鸳鸯黛玉配北静争意气火炮对虎鲨 这日,乃是全营沐休日。除了必要执勤留守的将士外,大部分人一大清早的便离了军营,三五结群的跑到城里面逍遥快活去了。薛蟠也难得蹭了个懒觉,在床上一直睡倒日上三竿都没有起来。 和煦的日光透过帐篷顶端倾洒进来,明明暗暗的光斑投递在宝蓝色的波斯地毯上,有种轻快温暖的情绪蔓延。 林墨之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薛蟠。桃红色羽纱被半盖在腰间,月白绫的里衣凌乱敞开着,露出里面如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漆黑如墨染的头发也四下披散着,一双清澈灵活的眼睛紧紧闭着,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留出两片扇形的阴影。一只手搭在羽纱被外头,胸膛均匀的起伏,一看便知他睡的很熟。 林墨之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睡的昏天黑地的薛蟠默然不语。 带着温度的阳光被一片阴影遮挡,薛蟠若有所觉的颤了颤眼皮,双手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眯了一会儿睁开双眼,果然看见林墨之精致缱绻的眉眼就在眼前。 躺在被窝里面伸了个懒腰,薛蟠脑袋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迷迷糊糊地开口笑道:“怎么进来了也不说句话,等了多久了?” 林墨之身子前倾将薛蟠脸上的乱发拨开,一脸温柔的笑道:“刚刚坐在这里,你便醒了。” 顿了顿,又道:“这半年的军营倒是没有白呆。倘或是以前家中的时候,别说坐在你边儿上了,即便是冲着你的耳朵放鞭炮,也未必能弄得醒你呢!” 薛蟠并不理会林墨之的调笑,轻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将身上的桃红色羽纱被掀开,直坐在床上问道:“这么早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林墨之莞尔一笑,指着头上肆无忌惮倾洒着日光的炎炎烈日笑道:“太阳都快晒屁股了,你还以为有多早呢?” 薛蟠探着身子往帐篷顶上一瞧,果见青天白日,大约是巳时左右了。 当下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又身子一仰躺在床上滚了两圈,恋恋不舍的蹭了蹭身下的褥子,这才翻身下地。 一边吩咐招财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又问道:“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儿呢?” “沐休日的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宝玉自京中来信了,我特地捎给你罢了。”林墨之说着,伸手捧过进宝送上来的茶水。一边叹息道:“怪不得古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军营中的日子也不觉过的怎么样,回过神来又是秋天了。” “哪个宝玉?”薛蟠一边倒了刷牙漱口的水,一边问道。 “单看这信封花花绿绿的,还能有哪个?自然是京城荣国府中的多情公子贾宝玉了。”林墨之笑着摇头取笑,一边又说道:“甄家的宝玉现如今在翰林院编修,每个月倒也定时来一封信聊表交情。可这位贾宝玉竟是每隔三五天就来一封信,字里行间情真意切,语态缠绵,知道的明白他是给我们两个兄弟写信,不知道还以为他给谁家娘子诉衷情呢!也不知道他这副轻浮的模样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薛蟠将用过的毛巾扔到盛满清水的铜盆里头,轻声笑道:“估计这辈子是不可能了,端看下辈子再说吧!” 铜盆里头的水花飞溅,滴滴水珠溅到薛蟠银白色的织锦里衣上,晕出一大片湿湿的痕迹。林墨之见状摇了摇头,口中叹道:“你倒是注意一些,每次都是这般慌手慌脚的。越性你托生了富贵公子,真要是成了谁家伺候的小厮,只这一点就要糟蹋多少东西。” 薛蟠回头冲着林墨之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盥洗已毕,这才穿戴好了坐在林墨之的对面,伸手拿起桌上的信问道:“宝玉信里头又说什么了?你也别嫌他啰嗦不耐烦。托他的事无巨细,耐心细致,这京城中不论发生多大点子事儿我们都一清二楚,只这一点比起什么都强。” 说着,撕开封条将里头叠成蝴蝶状的信笺打开,开头照例是一番缠绵思念等语,薛蟠也是草草而过,待看到后头贾宝玉八卦京中之事,不由得愣住了。 林墨之见状,有些疑惑的挑眉问道:“怎么,终于说点儿正经的事儿了?” 薛蟠随手将信笺递给林墨之,口中说道:“也不算是什么正经事儿。宝玉说北静王妃前两日殁了,北静王十分悲伤,他陪了好一阵子才算缓过来。之后便是唏嘘世事无常,红颜薄命等语。姑且算是比较惹眼的八卦而已。” 林墨之闻言,一阵轻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外头一阵“咕咕”的鸽子叫,薛蟠眼前一亮,立刻窜了出去。少顷,抱着一只身形苗条的白色信鸽走了进来。 林墨之摇头笑道:“这该是圣上的密信了吧?将粘杆处用来秘密传递消息的渠道用来与你缠绵说话,圣上这举动真真是……” 说到最后,但笑不语。 薛蟠瞪了林墨之一眼,阴测测的笑道:“你也用不着羡慕嫉妒恨,我听圣上的意思说忠顺亲王已经说服了上皇,不日将他派到天津卫来。兴许这一两天时间你们便要日日相对了。” 林墨之脸上闪过一抹阴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薛蟠也不再言语刺激他,小心翼翼地将捆绑在鸽子腿儿上的信筒拆了下来,打开蜷缩在里头的信笺细细看过,脸上闪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不停的打量着林墨之。 “你又这般的惺惺作态,难不成圣上的密信中还提到我了?”林墨之说着,起身走到薛蟠的跟前伸手欲抢,只是到底顾忌着徒臻的威严,并未真的动作。 薛蟠却一脸古怪的将信笺递给了林墨之,口中说道:“适才你还说北静王的花边新闻和你无关,这会子便有关系了。可见宝玉说的也对,世事无常,红颜薄命啊!” 林墨之挑了挑眉,随手接过薛蟠手中的信笺。粗粗看了一遍后,不由得愕然出声:“什么,圣上居然有意将黛玉指给北静王做继室?” 薛蟠一脸惋惜的点了点头,冲着林墨之道:“不久的将来,你和北静王两个就是姻亲了。” 林墨之脸色一沉,开口说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恐怕不合适吧?” 薛蟠闻言,轻声叹息道:“可不是嘛!林妹妹最希望能嫁个林伯父那样的人,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又钟情专一。可惜这北静王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倒是有了,单单这性情嘛……已经不是简单的花心两个词能够形容的了。我听说他府中的姨娘加起来都超过两位数了,其纳妾的速度几乎可以和荣国府大老爷媲美了。” 林墨之脸色愈发阴冷,将信笺一把拍在桌子上,寒声说道:“不行,这样一个滥情的人,我怎么能把妹妹嫁给她?只怕到时候荣华富贵没享受多少,先被他那些个姨娘给祸害死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的抱怨道:“适龄女子这般多,圣上怎么单单看中了我家黛玉呢?” 薛蟠轻笑道:“适龄女子虽然多,可有几个能及得上林妹妹的仙姿玉骨,玉洁冰清?圣上想要彻底拉拢住北静王,自然要选一个最好的女子给他了。” 林墨之连连冷笑,开口说道:“我妹妹于他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他于妹妹却未必是最好的。” 薛蟠颔首笑道:“我估计圣上倒是没从这方面考虑过。他只觉得现如今东平郡王和北静郡王两个业已投诚,东平郡王最宠爱的侧妃是甄宝玉的姐姐,而甄家与我们的关系不消细说。至于北静王妃则是上皇钦赐的人选,圣上每每思及都觉得不太合适,却也不好多说。现如今北静王妃因病离世,圣上觉得良机可遇,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林妹妹罢。” 林墨之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太赞同。 薛蟠见状,轻声安慰道:“你若实在不愿意倒也无妨。毕竟圣上只是私下和我说说,倘或真觉的不妥当我直接推了便是。男人间结盟靠的是利益瓜葛,联姻这种事情可为可不为,不过是种锦上添花的手段罢了。” 林墨之有些感激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说道:“你果然也是这般想的。我林家虽然恋栈高官厚禄,但还不至于将妹妹卖给人家获取进身之阶。这北静王若真的是个良人,我倒也不反对成人之美。可他若只当我妹妹是个和他家姨娘一般的玩物,那我们又何必自取其辱呢?只是圣上那边不太好交待罢了。” 毕竟君君臣臣,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现在徒臻还没让林家死,只是希望将黛玉指给北静王罢了。在其他人眼中可能还是莫大的荣耀呢!林墨之这厢若是断然拒绝的话,恐怕圣上不会满意。毕竟林墨之同徒臻的关系和薛蟠并不一样,为人下属者,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薛蟠自然也明白林墨之的为难,当下不以为然的笑道:“你想的我都明白——我自是不会让你难做的。不如这样,我们也不必把话说的太死,只需和圣上说,北静郡王生性风流,喜好渔色,而林妹妹的性格又实在单纯,未必能笼络住王爷的心。到时候牵制北静王不成,恐怕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且让圣上权衡权衡,是否能周全一二?” 林墨之沉吟片刻,只觉得薛蟠的做法算是最委婉妥当的,立刻满意的点了点头。 北静王妃刚刚离世,林妹妹又还未及笄,即便是真的要指婚再嫁,也要等到一二年之后。这件事情倒也不是迫在眉睫的着急。 薛蟠见到林墨之的神色,轻轻一笑。当下提笔沾墨给徒臻回了一封信,认认真真的浏览过后,又重新誊抄一遍才放进竹筒里,绑回信鸽的脚上。 这一会子说话的功夫招财已经从炊事营取来了早膳,两人简单的吃过后,便起身出了营帐。 不着痕迹的放飞了信鸽,薛蟠站在原地只望着信鸽的身影在空中渐渐消失,这才伸了个懒腰和林墨之并肩走进校场。 九月的天十分晴朗。流光似火的骄阳倒挂在天空,散发出阵阵热潮。虽然一阵阵秋风拂过带来丝丝清凉,可燥热的天气依旧烧的连视野中的景致都扭曲了。 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将士在各项项目周围训练,薛蟠和林墨之两个靠在一旁的单杠上呆呆看了半晌,突然看见从营外的方向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身着常服的兵士。直不楞腾的往新兵宿营的方向跑去。 薛蟠挑了挑眉,胳膊捅了捅林墨之笑道:“不知是哪个兵,毛毛躁躁跟一只慌脚鸡似的,着实丢人啊!” 一句话未尽,陡然看见宿营里头出来三十多个没出去的兵跟在那名士兵身后,气势汹汹的往外头走。 薛蟠挑了挑眉,轻声说道:“有点不对劲啊!瞧这架势,仿佛要打架去的。” 林墨之转头看了薛蟠一眼,突然扬声问道:“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个士兵身形一顿,在原地站了好半晌,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是林墨之喊了好几次才斯斯艾艾的过来。 薛蟠趴在单杠上懒洋洋的问道:“你们这是准备打架去?” 领头那士兵立刻堆起笑脸说道:“怎么可能?军中是禁止打架斗殴的,我们怎么会知法犯法。不过是想去外头随便走走罢了。” “随意走走?”林墨之冷笑一声,打量着群情激奋,掩不住杀气的士兵们道:“就你们这恨不得杀父夺妻的状况还说是随便走走,哄谁呢?” 薛蟠将头搭在交叠的肩膀上嘻嘻笑道:“你们最好说实话。我也正无聊着呢,你们若是说了实话兴许我还能帮两下,若是知情不报的话……要是事情败露了南安郡王问起来的话,小心我添油加醋,啊?” 众士兵神色一凛,全都看向了最前头的那个身材矮小的红脸汉子。 薛蟠挑眉问道:“宋一山,你说罢!” 宋一山无奈,只得开口说道:“我们和别的营在城里打起来了。” 薛蟠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的问道:“谁跟谁打起来了?为什么打起来了?你先喘口气,细细的想,慢慢的说,不要着急,怎么不清不楚的就打起来了呢?” 那士兵立刻深吸了两口气,执了个军礼说道:“报告上官,是火炮营的将士同虎鲨营的将士打起来了。” 薛蟠挑了挑眉,直起身来,饶有兴味的说道:“两个营掐起来了,这个倒还有点儿意思。是谁先动手的?” 宋一山有些胆怯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皱眉说道:“快说话,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宋一山立刻低头说道:“是我们先动的手。” 薛蟠双掌一拍,轻声说道:“这还差不多。” 宋一山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神色,哭丧着脸继续道:“可是我们打输了。” 薛蟠脸上的笑容一僵,呸了一声道:“真他、妈的没用,先动手的怎么还输了?” 宋一山脖子一梗,一脸不服气说道:“谁知道一群老兵还能玩儿阴的。本来就是我们五个人和他们五个人吵起来了,结果动手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虎鲨营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几乎把咱们火炮营的几个包围了。娘希匹的五六个打咱们一个——” “太无耻了,不服单挑啊!”薛蟠说着,又恨恨的打了那士兵一个爆栗,口中不依不饶的说道:“你们也真没用,不侦查一下敌情就草率动手,亏你还是个斥候,主动挑衅还被别人给踩了。真丢人” 林墨之拉开薛蟠,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顿了顿,又冲着那个兵士一脸严肃的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现在都在哪儿?” 宋一山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死死低着头不说话了。 薛蟠杏眼一竖,好笑的嘲讽道:“这会子装什么大家闺秀呢,快点儿一五一十的说。” 于是宋一山羞答答的低着头说道:“在宜春院打起来的,是为了……为了……” “为了挣窑姐儿吧!”薛蟠撇了撇嘴,毫不意外的接过了宋一山未尽的话。 见宋一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忍不住手痒又打了他一个爆栗,口中嘀咕道:“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为了几个被人睡过多少次的粉头儿打架。” 宋一山立刻说道:“虽然大部分是为了几个粉头儿,可也是他们先骂我们火炮营的将士各个都是孬种,说我们就是被人养着的哈巴狗,没什么本事专供人取乐开心,还说说我们蠢钝如猪根本就不配和他们穿同样一身衣服……我们听不下去这才打起来的。” 宋一山没说的是,那些个虎鲨营的将士不光嘲笑他们。还不清不楚的谩骂薛蟠,许多受了薛蟠恩惠的人听不下去了,这才打起来的。 薛蟠可不知道宋一山吞吞吐吐的背后是什么,听了这几句话,护短的心性登时发作,阴测测的笑问道:“说我的兵是孬种?” 宋一山点了头。 “说我的兵是给人取乐的哈巴狗?” 宋一山又点了点头。 薛蟠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敢在我的兵面前猖狂,挺不错的啊!” 说着,冲着宋一山摆了摆手道:“你,前头带路。让老子也见识见识这帮胆大包天的土兵。” 宋一山闻言,不由得一愣, 薛蟠满肚子火气的瞪了他一眼,大声喊道:“看你妈的头,还不快走。” 宋一山身子一颤,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薛蟠那些非人的折磨手段,连忙夹着尾巴走在了前头带路。 一路无话,等众人到了天津卫城北的宜春院后,薛蟠耳边听着那些大老爷们的谩骂,才知道宋一山适才的话有多么文雅温柔。 只听一道仿佛破锣般的嗓子喊道:“……你们这群新兵蛋子就是元帅选出来哄那个商户贱民开心的。你们平日缩在军营里头猫着也就罢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就当看戏了。现如今还敢人五人六的跑出来显眼,还敢和你们大爷抢女人?我呸,你们就是一群摇头乞怜的哈巴狗,人家让你们怎么样就得怎么样,让你打滚儿你就滚儿一个,让你叫唤你就他,妈的叫两声。你们头儿是圣上身边的玩意儿哈巴,你们就是他的玩意儿哈巴,都他、妈卖屁股、操的娈童**,还恬不知耻的昂着头以为自己真是个爷……什么火炮营,什么精锐之师……我呸,就你们这群小胳膊小腿儿细皮嫩肉的,也就配躺在床上供人取乐……” 霎时间只听里头又是一阵的哄堂大笑。 一道清越的嗓音气急败坏的喊道:“去你妈的,有种咱们进海里单挑,你们六七个上来打我一个算什么好汉?还敢讲我们头儿的坏话,小心他听见了这话灭你们全家。就你们这点儿能耐,给我们头儿提鞋都不配!” 另几道声音也七嘴八舌的喊起来。 “不管头儿和圣上什么关系,他能保证我们所有的军饷都握在手里头,比那些个黑心贪财的主儿好多了。你少他、妈的胡沁乱说,小心爷晚上摸到你营去将你全身扒光了挂旗杆子上……” 与此同时薛蟠也带着一伙子人马进了宜春院,瞧见里面的景象后,别说是本就护短狂傲的薛蟠了,即便是自诩淡定的林墨之也忍不住怒发冲冠,一个纵身跳到大堂里头将一屁股坐在将士头上的光头大汉狠狠扯开,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口中冷然说道:“什么下作东西,我们火炮营的人也是你能欺辱的?” 薛蟠一脸阴森的坐到一旁的桌子上,扫视一圈,傲然放话。 “有本事就将你们姓甚名谁老家在哪儿都报上来,小爷若是让你们囫囵个儿周全下去,从此就跟你门的姓。”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很俗套滴演武演习,蟠桃又要发骚咩╭(╯3╰)╮ 看来大家都不太稀饭军旅滴情节,下下章就尽量回京走剧情咩 ╭(╯3╰)╮ 98皇商 第九十八章替下出头舌战群儒众人不忿约定演武 薛蟠一句话出口,宜春院的大堂里头即刻安静了下来。 薛蟠冷淡的扫视了一圈儿,大堂里头面生的脸孔大概有二三十个,或坐或站歪歪斜斜的,全都是一脸的不屑和嘲讽。这样的表情在薛蟠等人进入之后也稍稍有了几分扭曲,原本肆无忌惮的举动也立刻收敛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清晰可见的惶恐难安。 而自家兵营中的秦越、王冲、刘明义、张俭四人则鼻青脸肿的被人扒了衣服捆绑在地上,其中王冲就是被人压在屁股底下当坐垫儿的倒霉蛋儿。四人见到薛蟠等人后,也有些羞愧的闪躲了起来。打架打输了他们不嫌丢人,可是被人这样的侮辱,是个真爷儿们就接受不了。 薛蟠将大堂内的情况收入眼中,待看到自家的兵又羞又愧的模样后,心中怒火愈发的大。 当即冷笑了一声,开口喝道:“今儿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是爱打仗吗,不是爱将人脑袋坐在屁股底下吗?来人,将他们给我绑起来,一个个的脱光了衣服挂在宜春院的栏杆上。少脱一件儿我把你们全身都扒了挂在军营的旗杆子上。” 宋一山等人一愣,讪讪的开口问道:“头儿,咱们自己的四个人也脱了挂上?” 薛蟠一听这话,心里头强压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的爆发出来,张口就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脑袋灌水了折腾自己人,老子让你把对方的人脱了挂上!” 顿了顿,又忍不住骂道:“什么里外不分的猪脑子,活该让人欺负。” 对方二三十个大汉闻言,也连连冷笑道:“薛蟠,我们知道你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别太嚣张了。” 薛蟠肆无忌惮的回道:“我的名字也是你们这群土兵叫的。于民,我乃是大雍朝三等侯爵之后,名牌上录有袭爵资格的忠信侯嫡长子。是贵族,你们这些平民见了我合该跪拜行大礼。于军,我乃是圣上钦定的正四品指挥佥事,专任教化练兵监察教头之事。乃是你们的长官,见了我也理应行军礼。现如今你们二三十人见了我别说行礼问安,居然还敢在私下诋毁朝廷命官……我即便捉了你们去见南安郡王,你以为他会不会为了你们几个兵和我作对?” 众大汉神色一凛,沉默半日,领头儿的粗犷大汉闷声说道:“从来奸佞最猖狂。老子们在西海沿子拼命杀敌的时候,你们这些个官老爷还躲在京城胡吃海塞呢。现如今祸害了京城还不够,又跑来军营折腾我们这些个将士,让他们一天天的趴在泥浆子里头滚来取乐,又弄些破网破木头的折磨他们。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贪图你那一点子吃食不要尊严了,可我们这些血战沙场的老兵还受不了。小侯爷若是想找人取乐,自可去戏班子里头找小戏,何苦糟蹋我们这些臭当兵的。” 话音未落,火炮营众将士却不干了。当即朗声吼道:“放你娘的屁,我们那是训练,那是特殊训练,你他娘的才是供人取乐的哈巴玩意儿呢!” 那大汉一脸不屑的反驳道:“屁的训练,训练能把你们训练成这种德性?连老子一拳都吃不了,还敢说自己是个兵?还有那个,老子没等下手呢你他娘的先跑了,将来真上战场了还不是背敌投降的货?别给咱们当兵的脸上抹黑了,你们就他娘的是一群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宋一山听了大汉的话,下意识回头看了众兄弟一眼,张口反驳道:“老子是斥候,斥候、斥候你懂不懂,老子只需要观察的细跑得快暗杀熟练就行了。谁他娘的跟你正面交战?” 人群中另外几个大汉立刻不屑的笑出声来,看起来根本没将宋一山的话放在耳中。 秦越也通红着脸辩白道:“老子擅长的是水下搏杀,你他娘的有本事和老子在水底下干一场。老子轻易玩儿你十个来回。” 众位大汉闻言,笑的更厉害了。 薛蟠坐在桌子上冷眼旁观,看着对方一个个露出漫不经心甚至鄙夷的神色,有些冷漠的开口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就能肆无忌惮的打我的兵?” 那领头的汉子瞪着铜陵大的眼睛粗声说道:“他技不如人,活该被打。老子打他怎么了?小侯爷也就是仗着一个身份欺压我们罢了,若换成平常,老子连你一起揍。” 薛蟠闻言,轻笑着双掌连拍,颔首说道:“好,好,好。技不如人便活该被打,这句话我喜欢。换句话说你们势不如人岂不是活该被欺?” 说着,薛蟠面色陡然一冷,寒声吩咐道:“都他妈的想什么呢,老子不是说将他们的衣服都扒了挂在宜春院外头吗?怎么还没人动作,当老子的话是放屁?” 火炮营众将士闻言,神色一凛,连忙应诺。三五成群的走上来准备捉人。 对面的二三十个大汉见状,立刻机警的站了出来,摆出防守的姿势准备应对。两方人马对峙,各个杀气凛然虎视眈眈,气氛霎时间凝重起来, 虎鲨营乃是南安郡王旗下最精锐的水师,自建朝以来经历大小战役无数,血的历练和考验已经将这只兵营淬炼的仿佛钢刀一般。到了南安郡王承袭王位之后选拔将士的标准愈发高端,又接连打了十数场硬仗,现如今能留在虎鲨营的将士更是历经百战的老兵,各个以一当十。而火炮营的将士们一来都是半年前新招的兵,二来火炮营主要针对的还是火炮火筒一些更为“先进”的武器,虽然经历了半年多的磨练,各方面素质有所提高,可要是即刻拿下虎鲨营的将士,也没什么优势。 正在两方小心翼翼地试探之时,薛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出来的时候有谁带**弹了?直接扔一个将他们撂倒不就完了,傻愣愣的站着干什么呢?” 火炮营等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的观念看来,平时的训练这般手段倒也无妨,可现下是和对方的老兵直接对打。若还是用这个的话……会不会太不尊重了? 薛蟠嗤之以鼻的嘲笑道:“战场之上活下来的便是胜利者。既然有轻松取胜的法子何必真刀真枪的明干,你们不嫌累得慌?” 宋一山立刻从腰间掏出一包包的好好的牛皮纸,大声喊道:“大家伙闭气——” 说完,信手将牛皮纸包打开扔到了人群当中。一阵风吹来,白色粉末四处飘散。对方二三十人虽然也立刻屏息,但他们并未经过专业的海下闭气训练,自然也不比火炮营众人。没过几十息的功夫便忍不住的吸了口气,大量的**烟吸入身体,众人的脑袋立刻迷糊起来。不过三息的功夫,虎鲨营的众汉子便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而薛蟠也在宋一山扔出**弹的第一时间吞下了一丸药,待烟雾散尽,看到虎鲨营的将士全被迷翻在地上,不由得轻笑道:“就这么点儿能耐还敢和我咋呼!” 秦越等人也在己方将士的帮助下松了绑。宋一山凑到薛蟠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接下来怎么办?” “扒衣服挂人。”薛蟠恶狠狠的瞪了宋一山一眼,开口威胁道:“再让我重复一遍,你小子就死定了。” 宋一山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点了点头。吩咐众将士将虎鲨营将士们的衣服扒了下来,光溜溜的排成了一排,鱼贯上了二楼,真准备将人挂到栏杆上取乐众人。 却听见门口一声暴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薛蟠抬眼,发现是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南安郡王和其他几位将领。 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后,冲着虎鲨营的头儿孙威笑道:“孙佥事看不出来吗,我准备在宜春院挂两头裸猪取乐。” 孙威看了地上光溜溜的几个将士,原本就凶恶的脸上陡然浮现两丝杀气。冲着薛蟠咬牙切齿的寒声说道:“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薛佥事这番举动有些过了吧?” 薛蟠冷笑一声,腰部微微用力纵下桌子,走到孙威面前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所谓愿赌服输。他们既然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想怎么处理就是我的事儿。与人无干。” 孙威阴沉着脸面打量薛蟠半晌,他虽然十分看不惯薛蟠的行事为人,但自觉硬来的话自己绝对拼不过薛蟠的家世背景。只得强吸了一口气忍着怒火说道:“我大雍军规,所有将士不得私下聚众斗殴。今天的事儿虽然是我虎鲨营做的不对,但你们火炮营的将士若真的将人挂在宜春院也断然不合规矩。既然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不如息事宁人。” 薛蟠并不在乎孙威若有若无的威胁,目光牢牢的盯在刘威杀气腾腾的脸上,一字一顿,轻飘飘的说道:“我的将士会不会受到责罚你尽可试试。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的军衔是你们家王爷在圣上面前恳求许久后圣上钦点的,这点你们虽然清楚。可我舅舅乃是九省都监点,我父亲乃是兵部侍郎专门负责军需后勤一事你们也别忘了。我就不信,谁会为了几个恃功自傲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宫的土兵和我作对。” 顿了顿,薛蟠看着刘威一脸阴晴不定的面容测测笑道:“我现在便是实打实的以势压人,你奈我何?” 此言一出,不光是刘威,就连南安郡王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了。 薛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的神色,意有所指的说道:“我薛蟠为人向来狂傲骄矜,嚣张跋扈,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你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你一丈。你既然敢挡在我的面前给我不痛快,就别怪我起了性子不择手段。今日扒了他们的皮挂在宜春院还是轻的,惹急了我泼两桶油漆到你们虎鲨营,你又能怎么样?” 说着,冲着南安郡王示威性的一笑。 南安郡王满不在乎的挑了挑,回了薛蟠一个愈发灿烂的笑容。天真烂漫,异常无辜。看得薛蟠心里一阵腻歪,生理性的想吐。 薛蟠话已至此,其余众人就算是想不痛不痒的劝和一番也不好说话了。毕竟人家薛蟠已经撕破脸面告诉你他不会善罢甘休,你再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利益瓜葛等话说给薛蟠听,人家也只当两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了两声,根本不会在乎。 只是虎鲨营的将士和他们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没交情也有两分香火情。且薛蟠如此行事,自然让众将领起了兔死狐悲之心。虽然这件事归根结底错在虎鲨营身上,可真要是如薛蟠所说将人□的挂在宜春院外头……醒过来的众位将士也只能以死谢天下了。 当下众人将目光都凝在了南安郡王身上,期盼南安郡王能相帮两句。毕竟论身份的话,在场的人也只有南安郡王比薛蟠要高,且薛蟠这人本就是南安郡王弄过来的,自然由他说话最为合适。 南安郡王自然明白众人心中所想。当即清了清嗓子,开口劝道:“莫怪蟠儿这股无名如此之大,虎鲨营的将士先前的举动也太过了些。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倒也是小王的过错,在此先给蟠儿陪个不是,希望蟠儿原谅些个。” 薛蟠闻言,歪着脑袋看了南安郡王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王爷这话乃是何意,薛蟠可听不明白。” 南安郡王叹息一声,光明正大的说道:“你也知道天津水师虽然有三万之重,可是拨给你训练的火炮营也不过是三千人。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新兵,可另外二万七千人才是我天津水师的骨干中坚。他们可是实打实从刀枪无眼的沙场上混下一条命来的。” 薛蟠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那又如何?” 南安郡王听见薛蟠这么问,脸上罕见的露出两丝扭捏来,清了清嗓子,将薛蟠拉到一边避开众人,这才说道:“自从蟠儿接受火炮营的训练之后,你私自掏腰包给火炮营的将士们补贴了伙食,一群刚入伍的新兵便可在训练之后大鱼大肉的享受,可是那些历经沙场的老兵却连饭都吃不饱。你有能力让你的将士们粮饷充足,不被人克扣。可军中吃空饷,克扣粮饷的恶习已成为陈俗,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肆无忌惮,可以朝上面讨要军饷。因此大部分将士都拿不到充足的饷银。再者你有请了许多郎中来为训练中偶有损伤的将士们瞧病,可许多将士就是因为在战场上得不到药效的医治,最后活活的病死了。其余将士冷眼看着,自然会不舒服……碌碌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此消彼长下来,众多将士自然对火炮营的将士们颇多议论,艳羡之下起了两分疏离也是情理之中啊!” 薛蟠听了南安郡王的解释恍然大悟。下一刻却冲着南安郡王冷声说道:“王爷这话乍听起来好像是说虎鲨营的将士们因嫉作恶情有可原。可细细想来却是好没道理的话。我自己的兵我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愿意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愿意请好的郎中确保他们身体康健是我的事儿,你们若是羡慕的话自可照葫芦画瓢,何苦把我的将士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大家入了军队,自然是想保家卫国,血战沙场的。只不过我的将士们还没这个机会罢了。真有一天上了战场,难道我的将士便不是大雍朝的士兵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红耳赤的。薛蟠说话是站着不腰疼,他们若是真有这个能力的话,何苦眼巴巴的看着火炮营的将士们享受,自己却苦苦的忍着? 虎鲨营的刘威率先不是滋味的说道:“薛佥事说的好听,可真要是上了战场,你们那群新兵蛋子还不是躲在我们后面挣功。说什么战场无贵贱,你们这些个贵老爷到了军中也不过是混功劳的,真正要死的还是我们这些没背景被靠山的百姓罢了。这根本就不公平。” 薛蟠淡淡的看了刘威一眼,凉凉的嘲讽道:“那又如何,这世道哪来的公平可言?贵族便先天高人一等,没能力又没靠山的活该就当炮灰,这样的事儿你是第一天才知道的?我若是你的话,就不会像个娘儿们似的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有这个功夫多练练功夫免得将来上战场的时候下不来才是正经。” 说着,十分不屑的看了刘威一眼,说道:“不过这个世间又哪来的天生贵族?即便是威仪赫赫的四王八公,当年还不都是穷兮兮苦哈哈的大头兵。你真要是纯爷儿们有种的话,自可拼搏出一番事业来让你的子孙余荫,让他们也打娘胎生下来就比旁人金贵两分。若是没这个能耐的话就躲在犄角旮旯里头自怨自艾。既然像疯狗一般跑出来见人就咬,那就别怪主人家拿着棒子穷追猛打。” 极尽尖酸刻薄的一番话,却如洪钟一般敲在众将领的耳边。既然进了死亡几率最高待遇却不是最好的水军,就证明他们大多都是穷苦百姓出身。有了今天的地位也全靠自己挣命挣回来的。就如薛蟠所说,自己正在做的岂不就是因公封侯,封妻荫子的老路子。可是这没靠山没背景的拼命苦啊,若是老天有眼,真让他们挣出个锦绣前程来,只盼望将来儿女们莫要这般辛苦了…… 想到这里,刘威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开口说道:“不论薛佥事怎么说,你将这么好的待遇给一群新兵就是浪费。如果我们虎鲨营的将士们有了这样的待遇,将来沙场之上也多了两分存活的几率,我们这群身经百战的将士们岂不比一群连人都没杀过的新兵要强?” 薛蟠闲闲的看了刘威一眼,嗤笑道:“那又如何?你虎鲨营的将士再精锐,也和我火炮营无关,我理你作甚?” 刘威语噎,着实想不出什么好的话来回薛蟠。 一旁众位将士见状,眼睛一亮,开口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打赌?”薛蟠皱了皱眉,看向发话的红面汉子。这个在他入营第一天就想要立个下马威却被薛蟠反讽回去的汉子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薛蟠。 薛蟠满不在乎的摸了摸鼻子问道:“程远,你有什么花招尽管说出来吧!” 程远嘿嘿一笑,冲着薛蟠说道:“老子经常听王爷说将来的战场上,火炮营的士兵才是最精锐最能纵横四海扬我国威的。听了这么长时间都听出茧子来了。可这半年冷眼看下来,你们营里头的将士也不怎么地。光明正大的对打起来连虎鲨营将士的一招都接不下来。这差距也未免太过悬殊了一些……” 薛蟠冷冷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随你怎么想,我练出来的兵是为了上战场用的,难道还负责印证你的想法不成?” 程远脸上笑容一僵,讪讪的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朝廷投了这么多钱在你们的身上,若是练出来一群废物的话,岂不是可惜。还不如快快解散了什么劳什子的火炮营,将这些饷银和待遇送给别的营盘才是正经。” 因为薛蟠向来打着圣上体恤的名号且世俗桎梏的关系,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补贴火炮营伙食和请郎中的钱是薛蟠自己掏腰包的。毕竟军队乃是国之利器,现如今都在圣上的名下,都是大雍朝的军队。哪个人敢胆大包天的私掏腰包收买人心,也不怕被人误会有谋逆之心。薛蟠这样一个精明算计的商人,众人自然不会想到他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薛蟠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兵愿意怎么带就怎么带,众人也只以为是薛蟠凭借私人关系奏请了圣上之后圣上从自己的内库发下来的银钱。如此的差别待遇,自然会引起一众士兵的眼红嫉妒。何况半年过去了,火炮营的将士们虽然每天都进行古怪的训练,但并没表现出任何“厉害”的功底来,时间长了倒也让众人轻视不已。 今日宜春院发生的事儿,虽然是一种偶然。却也是所有除火炮营的将士外压抑许久的必然。众人眼见火炮营的优厚待遇,早就眼红心跳。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会顺水推舟的将薛蟠一军,就算不能如愿以偿的多得些好处,给不可一世的火炮营添些堵也是好的。 薛蟠懒得理会众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不过看着火炮营一众将士们羞愤难当,愤愤不平的模样,心里还是有气的。 他自己被说骄奢淫逸、富贵绵软也就罢了,越性他也不在乎。可手底下这些将士却一辈子要混在军中的,若是这时候便被人瞧不起,将来上了战场也难保不被人排斥,若是还有些小性奸险的人背后放冷箭的话…… 薛蟠想到这里,朗声说道:“好,不就是比试嘛,谁怕谁?既然虎鲨营号称天津水军最精锐的营,那我们火炮营就和虎鲨营比试。输了的一方要给营的一方洗一个月的衣服做一个月的勤务,而且这一个月中,训练时候所选的口号也必须是对方的,怎么样?” 刘威想了想,开口说道:“没问题。” 薛蟠又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既然被称为是火炮营,自然手上的家伙事儿也是最先进的。你们若是怕了就直接认输,若是说什么单枪匹马吃手赤脚的打,那就算了吧!毕竟我训练出来的将士是为了杀敌报国的,可不是擂台上供人取乐的打手。” 一句话挤兑的刘威将所有话都咽回了口中。恶狠狠的说道:“抄家伙就抄家伙,谁怕谁?” 薛蟠顿了顿,又说道:“为了怕你们输了不服,我们越性来一场演习,就按照敌人侵入的战役真刀实枪的打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综合起来,输了的人也就没话可说了。” 众人大惊,连忙说道:“这怎么行,我们的将士可都是用来杀敌的,就算是比试也不是不共戴天。何至于如此这般?” 薛蟠翻了翻白眼,开口斥道:“废话,我还不知道这个。我说的是演习,演习……” 说着,便将后世军方演习的概念解释给众人听。 半日,恍然大悟的众人连连点头。南安郡王一脸淡然的笑道:“既然如此,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就多了。演习的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至于攻守双方嘛……你们就抓阄如何?” 薛蟠和刘威两个对视一眼,抱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字就变多鸟╮(╯_╰)╭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400:16:00 ゛非忘、翔.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221:09:26 ゛非忘、翔.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221:08:06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219:18:20 ╭(╯3╰)╮ 99、皇商 99、皇商 第九十九章比武演习 是夜,月凉如水。 精致奢靡的营帐内,薛蟠双手托腮趴在花梨大理石大案前面,皱着眉头一脸苦兮兮的长吁短叹。 营帐门口帘子晃动,林墨之穿着一袭青衫负手而来。瞧见月光下薛蟠为难着紧的模样,眼中显出一抹笑意来。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可是心中有为难事烦闷,叫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薛蟠抬眼看了林墨之一眼,闷闷的说道:“我从你的声音中听出浓浓了调笑。” 林墨之莞尔一笑,走至薛蟠的对面坐下,轻声说道:“那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和我聊一聊?” 薛蟠撇了撇嘴,开口说道:“因为刚刚入伍的缘故,之前士兵们的练习着重的都是体能训练,而弹药炮火之类虽然也时不时的练习过,但因为训练资金的缘故,并没有做出针对性的练习。现如今要和虎鲨营的将士们演习了,若是单论体能素质的话,我们的兵可不占优势。” “既然知道没有优势,你今天白天又草率的答应,如此意气之争,可不像是你这个奸商能干出来的。”林墨之说着,伸手拍了拍薛蟠的脑袋。 薛蟠撇嘴说道:“你又不是没瞧见咱们将士的神色举止,今日我若真的退让了,恐怕他们以后也无颜面混在军营了。既然进退都有不尽人意之处,莫不如破釜沉舟的打一把,即便是输了也要打出气势来。” 林墨之挑眉,轻声问道:“听这话的意思,你已经有章程了?” “不错。”薛蟠颔首说道:“虽然单论身体素质我们的将士比不过虎鲨营那些牲口,可我们是火炮营啊,拼的是火炮,又不是肌肉。而相对于其他的水军来说,我们火炮营的将士在打枪**的准头上还是不错的。” 林墨之脸上笑容微凝,开口说道:“你不会是想……”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道:“这火炮营的将士必须是用炮火和子弹喂出来的。我准备从明日开始,给全营的将士们加强火炮以及火筒的射击练习。左右他们本身就有功底,再用一个月的时间加强训练,到时候也有一拼之力了。” 林墨之皱眉说道:“可若是一个月的时间都用来实弹练习的话,至少需要五十万两白银。” 薛蟠挑了挑眉,笑的异常嚣张的说道:“老子不在乎钱,老子只在乎钱花出去后能不能听个声响。” “可是――” 薛蟠摆了摆手,打断林墨之的话,沉声说道:“我已经向圣上报备过了,也不算是私自行动。所以墨汁儿,明儿早上你要和我出一趟军营,五十万两也不算是小数目,我手上一时也凑不出来,须得去薛家银号在天津卫的分号去兑换。今儿下午的时候我去过库里盘点,营中现如今剩下的火药还够将士们全力以赴练个七八天的,我们还得去京城那边要货。争取几日内搜罗到更多的火炮,一定不能断了战士们的强化训练。” 林墨之看着毅然决然斩钉截铁的薛蟠,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寻常人的意气之争,充其量也不过是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到了薛蟠这里,那可是要烧钱的。五十万两白银,说起来轻巧,都够养活寻常一个郡的百姓一年的了。现如今就这般被薛蟠轻飘飘的花了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不、还是能听见的。从第二日早上络绎不绝的弹药爆炸声中,被轰的耳鸣心跳的林墨之再次确定了,薛蟠这个纨绔子即便是败家,也能败的轰轰烈烈,振聋发聩。 …… 岁月荏苒,白驹过隙。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仿若徒留在指缝间悄然流去的清水一般,抓不住一丝缝隙。 这日,向来吵杂的校场中鸦雀不闻,所有的营盘将士都寂静的站在场中,只除了火炮营和虎鲨营。最前头的比武台上,薛蟠已经吩咐众人按照后世的评委台布置出了许多桌椅,高高的藏蓝色遮阳帐篷挡住了烈日炎炎,薛蟠一脸无聊的趴在桌子上,一旁的南安郡王轻声笑道:“蟠儿这情景开起来胸有成竹,想来这一个月的炮火连天颇有成效啊!只是这炮火打起来真如淌水般的费钱,这一会子的功夫少说也搭进去五六十万两白银了吧?” 薛蟠没好气的瞪了南安郡王一眼,哼了两声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南安郡王但笑不语,随手摆弄起桌子旁边的长筒,将眼睛凑到一端看像远处,片刻后开口说道:“蟠儿不是说用这个千里眼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情景,可是本王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没看见呢?” 其他几位将领闻言,也按照南安郡王的举动拿起桌上的千里眼往外看,片刻后各自吵嚷道:“根本就没用啊,小侯爷又戏弄人。” 薛蟠嗤笑两声,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个真不是我戏弄你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之所以看不到任何东西是因为你们将千里眼拿反了!” 众人闻言,连忙将手中的千里眼颠倒过来向远方看去,果然看见千里之外的景色近在眼前一般。各个吓了一跳的咋呼起来。刘威摆弄一番手上的东西,突然问道:“这样稀奇的机括玩意儿,想必火炮营的将士们也有吧?” 薛蟠翻了翻白眼说道:“废话,难不成我还用他夜观天象啊?” 程远沉吟片刻,轻声叹道:“既如此来,虎鲨营的一举一动火炮营岂不尽收眼底?这也未免太过不公了。” 一众将领们一愣,连连符合道:“这么一想,着实有些不公平。” “这水师打仗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若什么动作都看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那还怎么打仗啊?” 薛蟠冷声笑道:“不光如此,我火炮营拿着千里眼的将士还懂得唇语,你们最好期待虎鲨营的将领别站在甲板上说话,不然的话……” 众人闻言,脸色又是一凛。 身为水师将领,自然要在两军对战的时候身先士卒,这样才能最大的鼓动士气。可刘威若是真站在甲板前面指挥战斗,那所有的命令岂不都被对方瞧见了? 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得阴沉了脸面,刘威开口说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应当给虎鲨营也配上千里眼――” “凭什么?”薛蟠挑了挑眉,懒懒的说道:“这千里眼是我们薛家旗下鉴宝阁的**鼓捣出来的,我想给谁用就给谁用。难道说敌人真的攻打过来的时候,我为了公平起见还要给敌人配上千里眼不成?那我要不要把这些个火炮和弹药也分给他们一点子?” 众人闻言,一时语噎。 薛蟠又冷笑道:“若说公平的话,一群血战沙场二十多年的老油条非得死乞白赖的和我这些入伍才半年多的新兵蛋子比试――这个就是你们所谓的公平?” 众人更是通红了脸面不肯接茬。 薛蟠一脸鄙夷的看了众人一眼,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穷人就是废话多。成天吵嚷着这个不公那个不平的,知道官大钱多的好处要自己努力挣。须知这世上永远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天天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再不服气又有什么用?怎么不说大热天的你们这些个官老爷有茶有水的坐在这里看热闹,那群士兵却要像个猴子一般冒着生命危险的演戏……这个怎么无人说不公平?” 众人:“……” 薛蟠傲娇的哼了一声,再也不搭理众人了。 而另一厢,话题中的两方人马也都准备妥当了。 两营演习的地点在比试的前两天便已经选好了,就是在天津水师驻扎的那一片海边。方圆十里偏僻无人,坚壁清野。即便是两个营盘闹出多大的声响来。也不会惊动无干的人。 而对战双方在南安郡王主持的抓阄下也都定好了。刘威带领的虎鲨营作为攻方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乘着海船打破守方的**强行登上陆地占领守方所在的营盘。而林墨之为首的火炮营作为守方则要在确保己方阵地安全的情况下击退攻方。 演习的时间为三十六个时辰,也就是三天三夜。这个时间是参考南安郡王几次抵御夷人炮船来袭的防御时间综合出来的。薛蟠自然不以为意,刘威则放话说不需三天,只需十二个时辰便将火炮营拿下。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吹嘘张扬,薛蟠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表示不屑,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左右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演习之后见真章吧! “三天之后,就让你们这群哈巴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哈巴就是哈巴,即便拿了机括武器也是一群扶不起来的哈巴!”刘威坐在校场前面,露出一口白牙阴森的说道。 薛蟠眨了眨眼睛,异常温柔期待的回道:“三天之后,我等着你给我洗袜子。” 话音未落,两人俱都气势汹汹的看着对方。 箭在弦上,剑拔弩张,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 而离天津卫港口十公里处的滨海上,宋一山举着薛蟠私底下制作出来的千里眼站在甲板上看了半晌,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外什么都看不见。气氛安逸美好,时常可见翱翔在天际的水鸟飞过,水天一线之上的骄阳高悬,海风阵阵,吹来丝丝凉爽。 秦越抱着肩膀,一脸冷然的问道:“瞧见他们了吗?” 宋一山摇头,轻声说道:“还没什么动静。” 另一旁的林墨之轻声笑道:“放松点儿,我们的身体素质虽然比不得虎鲨营的老油条,可我们这船上的火炮射程却要比他们足足远了五百米。何况你们又是陛下从各地挑选的水下功夫最厉害的兵将,蟠儿又特地给你们特训了一个月的火筒火炮射击,我们就算是不与他们短兵相接,只是用炮火轰炸,此战我们也必胜无疑。” 众人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激动之色,旋即表情却愈发凝重了。即便是不看别的,单单冲着薛蟠这一个月所耗费的五十万两白银,此战他们也是输不起的。他们不光是要全水师的人知道火炮营的将士不是废物,最关键的还是要薛蟠看见,他们是物超所值的―― 想到这里,众人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和薛蟠在一起混久了,他们也变得市侩庸俗了。 说话间,只见远处渐渐出现一艘艘海船,宋一山连忙开口道:“来了。” 林墨之立刻拿起千里眼往前方看去,果见千里之外一艘艘战船飞快的驶过来。众人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林墨之心中默默算计了一下射程,沉声说道:“不用紧张,大家集中注意力,六百码距离便开炮。” 宋一山应了声诺,连忙将林墨之的命令传递下去。守在火炮前头的张俭吞了吞口水,开始默默的算计着虎鲨营战船的距离。一千码……九百码……八百码……七百码……六百码…… “开炮――” “轰轰轰……” 与此同时,站在虎鲨营战船上的头领刘信一脸鄙夷的取笑道:“真他娘的操蛋,这么远的距离开个毛的火啊,这不是纯浪费嘛!” “哎,谁让火炮营就是人蠢钱多,恐怕一群新兵蛋子瞧见咱们的身影慌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管他是不是怕的尿了,老子只知道三天之后咱们的脏衣服脏袜子就有人洗了。” “哈哈哈……” 众人口中调笑着,下一刻陡然觉得眼前一花,替换成兑了铁砂的蓝色染料的炮弹一一炸开,落到了前方的战船上,只看见甲板、船体侧面或多或少的染上了蓝色的印记。众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开口喊道:“这怎么可能?” 马陆阴沉了脸面,咬牙切齿的说道:“娘的,按照演习的规矩,敌方火炮的威力可能无法穿透甲板,但是站在甲板上被燃料沾了人全都报废了,那些被材料喷了的战船都他娘的瘫痪了。” 众人面面相觑,刘信沉下脸面说道:“通知所有的舵手,不要以直线逼近前方,以蛇形曲线和不规则曲线方式逼近敌方的炮船。一定要安全完好的将战船开到一百丈以内的距离,那里才是我们的射程范围内。” 马六咬着牙恨声说道:“老子亲自去掌船。他娘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咱们要是输给一群纨绔子弟领导的新兵蛋子,咱们可就别活了。” 而火炮营的指挥战船上,宋一山拿着千里眼细细打量着虎鲨营指挥战船甲板上的几个人,片刻后开口说道:“报告长官,敌方首领即将改变行进方式,要以蛇形曲线和不规则曲线方式向我军逼近。” 顿了顿,又说道:“敌方伍长马陆会亲自驾驶指挥战船朝我方逼近。他们的射程是一百丈以内。” 马陆,虎鲨营经验最丰富,战功最多的掌舵手,由他开船的话,恐怕这些个新兵是打不到的。 林墨之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传我命令,所有炮手以弧线型全面扫射,十八磅炮火齐发。” 众人应诺,连忙对准敌军的战船开火。火炮的将士们俱都是第一次参加实战演习,心情难免起伏过大,且准头度也差了许多。十发炮弹能中三四发便是好的。即便是这样,在火炮营这一轮无差别的扫射中,虎鲨营的战船也有六七艘报废的。恨得刘信牙痒痒。 连忙喊道:“迂回前进,迂回前进。务必要达到一百丈以内的距离。” 火炮营指挥战船的甲板上,宋一山仿佛鹦鹉学舌般的喊道:“迂回前进,迂回前进。务必要达到一百丈以内的射程距离。” 林墨之轻笑了两声,突然说道:“叫将士们歇息一下。” 命令传下,火炮营连绵不绝的炮火陡然停了下来。甚至所有的战船都在缓缓的后撤。 虎鲨营将士见到此景,立刻兴奋的说道:“娘希匹的,他们的炮火好像打完了。” “我就说嘛。这么没章程的扫射,怎么可能不玩儿完。兄弟们,给我冲啊――” “等等,小心有诈。” 刘信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叫前面几辆轻型辅助战船先行过去,试探一下虚实。若真的有诈,他们船轻速度快,也容易回来。” 另一个将领颔首应道:“不错,火炮营的炮火射程虽然远,但是他们技艺不行,根本打不到我们的船,白白浪费了一半的火力。” 刘信撇嘴说道:“娘希匹的,这要是配在咱们身上,早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了。真是……败家子儿啊!” 火炮营指挥战船上,宋一山翻译了对面众人的谈话后,脸上止不住一阵臊红。 张俭蹲在火炮后头朗声喊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练习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来劲儿,真正演习了一个比一个操蛋。没听见人家说什么呢?” 众人轰然应是。 林墨之温颜笑道:“不必理会他们,你们集中注意力听我吩咐便是。注意射程,注意准头。” 虎鲨营辅助战船试探性的往前行了三百码,火炮营这般都没有动静。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见火炮营十二码火炮齐射,逼得六艘战船不能再前进一步,在距离火炮营一百丈外驻足不前。 刘信等人眼前一亮,开口笑道:“果然他们的火炮也不多了。大家伙儿抓紧上。进了射程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虎鲨营众将士轰然领命,急急忙忙的前行。 林墨之之所以任由虎鲨营的战船往前开,主要还是考虑到火炮营的将士们准头不够,浪费弹药。而之前的炮火轰袭也不过是让众人见识见识火炮营的先进武器罢了。现如今目的达到,立刻引诱虎鲨营的战船往前行驶。 等到了一百丈左右的时候,便命令将士们开火射击。这个射程内众人自然是点射面射毫无压力,不过片刻,虎鲨营大部分的战船全都瘫痪了。只剩下由马陆亲自驾驶的指挥战船。 而所有“幸存”的虎鲨营将士们则在刘信的命令下一一下了水,准备从水底悄悄潜上火炮营的战船。 宋一山立刻转头问道:“他们的将士已经下水了,我们要不要跟下去?” 林墨之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宋一山又道:“其实我们的将士虽然身体素质没有虎鲨营的老兵强,但是我们都是从小在水边长大的,若是论水下搏杀的话,他们未必有我们强。” 林墨之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现在我们的炮火占据最大的优势,没必要和他们短兵相接。你吩咐所有的将士准备好火筒,守在战船周围,只要见到虎鲨营的将士露头便扫射过去。在掌握优势的前提下,我们没必要一己之长搏人之短。” 宋一山点头应诺,立刻传下命令。除了火炮前头守着的士兵,其余的将士们立刻持着火筒到了战船周边,细细打量着波澜不惊的海面。 少顷,一颗颗黑色头颅浮上水面,刘明义轻声“呸”了两下,不屑的开口道:“就这么点儿能耐也敢张扬,若是咱们营的将士下水,至少能憋气一刻钟呢!” 王冲立刻笑嘻嘻的说道:“那都是招财、进宝两位大哥的功劳。我还记得他们死死压着你的脑袋不让你出来换气儿的事儿呢!话说你当时没少喝水吧!” “呸!你只看到我被压着脑袋喝水,我还记得你被他们打得皮青脸肿的模样。”刘明义说着,开口道:“小侯爷常说一句话,别五十步笑百步。咱们两人也打个赌,这么多人,咱们比比谁的枪法更准,如何?” 王冲轻笑道:“我怕你?” 语毕,瞄准水面上一颗脑袋勾了勾手指,枪响过后,便见那颗脑袋上立刻炸开了蓝色染料。和蔚蓝的海水相映成趣。 刘明义看了王冲一眼,也勾了勾手指。只见又一颗脑袋便蓝了。 其余众人见状,也立刻开始“点名”。不消片刻,海面上浮动的脑袋具都被染料覆盖了。而虎鲨营战船打出的红色染料,却基本上被人躲过了。 林墨之见到此景,愈发佩服起薛蟠的手段了。毕竟火炮营的将士大多数都是新兵,由于训练的时间过短,若论体能自然不比虎鲨营的老油条。因此薛蟠在一个月加强训练的时候着重让招财、进宝两个训练了众将士规避弹药及活命背后使阴招的本领。现如今看来,果见成效。 而校场中央,所有将领们手持千里眼将前方的战事一览无余。薛蟠好心情的挑了挑眉,冲着刘威说道:“哈哈,看来我要开始搜集脏衣服了。只希望刘佥事替我洗衣服的时候着紧一些,我那些可都是上火的云锦蜀锦,一件能抵得上你半年兵饷的。若是洗坏了,你赔不起啊!” 刘威此刻已然面色铁青,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粗声粗气的说道:“我天生就是个粗人,薛佥事倘或担心我洗不好你的衣服,就别让我洗。” 薛蟠摇了摇头,口中啧啧说道:“刘佥事岂不懂得愿赌服输四个字,不要一副输不起的样子,真真有损您英明的形象。” 刘威连哼两声,开口说道:“什么愿赌服输,你们火炮营还不是仰仗着火炮犀利,这样的兵器若是配在我们虎鲨营的身上,早就将你们连锅端了。还能像你们这班废物……有好东西都不会使。” “你就是艳羡妒忌也是没有用的。有种你也掏钱置换兵器啊。谁也没拦着你。”薛蟠说到这里,漫不经心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开口说道:“你若是没钱的话也向南安郡王这样,找个冤大头替你出银子不就完了。不过你也要小心,请外援资助的时候别心怀不轨,倘或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南安郡王面无表情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挑了挑眉,一脸不服的看了回去。 南安郡王扯了扯嘴说道:“小侯爷着实多心了。来天津水师操练新兵乃是圣上御笔亲批,以圣上对小侯爷的宠爱,又怎么会舍得小侯爷被人算计呢?” 南安郡王一语双关的话,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薛蟠的身上。 薛蟠满不在乎的打量众人一眼,开口说道:“那是圣上了解薛蟠的为人,最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谁人若想算计我的话,自然会被我算计回去。到时候别说心愿不能达成了,如若不能叫人陪了夫人又折兵,有苦说不出的话,我薛蟠也枉生为人了。”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见远处炮火连天,不过片刻,火炮营将士振聋发聩的呐喊声传遍九霄。 薛蟠一脸闲惬的说道:“哎呀呀,这虎鲨营的将士可真的脆弱,我还在港口附近设置了二十门红衣大炮呢,想来是用不上了。不过战役完结了也好,省得拖个两三天的,大伙儿都没意思。” 说着,起身下台,施施然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会写水师打仗神马滴,竭尽全力也是这般的小家子气,大家凑合着看吧q(s3t)r 感谢 100皇商 第一百章施小惠薛蟠笼人心为省亲荣府出大丑 薛蟠到了港口的时候,正瞧见火炮营一众将士沸反盈天,欢声笑语的热闹境况。而虎鲨营的将士们则满脸满身的彩色染料,一个个被捆绑着仿佛穿粽子一般,垂头丧气的站在边儿上,犹如落汤鸡落水狗般的凄惨。 薛蟠一脸喜庆的迎了上去,也不顾旁人,张口笑道:“我才刚用千里眼都瞧见了,你们干的实在漂亮,居然能打得他们无还手之力。事实摆在眼前,看如今谁还敢呱噪你们不中用。” 话音刚落,视线扫过后头赶上来的刘威等人,故意笑道:“不光如此,回去的时候记得把身上的脏衣服脏袜子什么的都脱下来包好。今儿也就罢了,毕竟打了一天的仗大家伙儿都很累,明儿早起记得给他们送过去。千万别耽搁了时间,反而让别人以为我们不守信用呢!” 霎时间众人哄堂大笑。只有虎鲨营的将士们躲躲闪闪的,十分扫兴的模样。 刘威哼了两声,开口说道:“小侯爷也不必挤兑我们。既然大家在演习之前便说好了的,愿赌服输,我们自然也无话可说。只是小侯爷身娇肉贵,即便是替换的衣物也都金贵得紧,刘某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你的东西反而败兴,若要被人误会刘某是心怀记恨故意如此岂不更糟?因此小侯爷的衣服就算了罢——” 薛蟠没容刘威把话说完,立刻截口说道:“刘佥事这话是怎么说的?既然刘佥事自己都不在乎面子问题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能愿赌服输替我浆洗衣物,那我又怎么会舍不得那两个尺头?正所谓黄金有价人无价,能得刘佥事浆洗是它们的福气,即便是粉身碎骨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说着,刻意同身旁的招财进宝说道:“刘佥事如此光明磊落,你们两人的衣物也不必自己洗了。越性你们现如今跟着我在营中住了这许多日子,又替我训了这么多日的将士,也算是营中的人了。今日火炮营大胜,你二人的功劳可见一斑。索性脱下来的衣服也由虎鲨营的将士们浆洗,也算是叫你们享受享受这大胜的荣耀。”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见火炮营的将士们一阵欢呼赞同。 薛蟠转了转眼珠子,冲着刘威笑道:“只是刘佥事……不会介意吧?” 刘威只觉得一口银牙都被咬碎了,死死的瞪着薛蟠不出声。 薛蟠见状,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冲着刘威笑道:“刘佥事若觉得此举不妥当,也就罢了。毕竟招财、进宝两个虽然有教头之实,却无教头之名。何况这两个人虽然有才情,却不过是我身边的侍从罢了。想来这等身份是不能入刘佥事的眼。自然也就不配——” 南安郡王脸上神色微沉,插口说道:“招财、进宝两个乃是不世出的英雄。英雄自然是不问出身,他们二人对火炮营的教化之功是有目共睹的。今日火炮营大胜,他们二人理应共同庆贺才是。” 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说道:“如此便是再好不过的了——招财、进宝两个虽说是我的侍从,但我却从未看轻他们二人。说句不恰当的话,以他们两人的才情武艺,倘或真的入朝为官,又岂是区区两个佥事能挡得住的。” 刘威闻言,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力道狠得几乎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 薛蟠满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今日火炮营大胜,我心甚悦。正预备给所有火炮营的将士们庆功。招财、进宝,你们两个去城里将最好的酒楼包下来,我要大摆筵席庆祝。” 顿了顿,又刻意冲着南安郡王问道:“我倒是忘记了。按照军规来说,今儿可不是沐休的日子。将士们不得外出,更不得喝酒了。只是机会难得,就不知道王爷肯不肯通融一二。” 南安郡王深吸了一口气。今日的颜面已经被薛蟠一扫而光,他也不必守着那两点子规矩为难人家,好像输不起一般。莫不如大度一番,于民同庆,倒也显得他气度非凡。 当即笑着说道:“小侯爷说笑了。火炮营虽然是小侯爷的将士,可到底也是我天津水师一体。现如今火炮营胜了,且又胜得如此漂亮,自然是我天津水师的荣耀。今日这庆功宴是必须要有的,而且要大肆庆祝。好叫世人知晓,我大雍朝的水军是何等威风厉害,将来扬帆出海,威慑四方指日可待。” 薛蟠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一脸不在乎的说道:“随便你。” 语毕,转过身冲着火炮营的将士们大声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回营换身衣服,咱们出去好好庆祝庆祝。” 火炮营众将士轰然应诺,立刻给众位将领行了个军礼。然后便跑野马似的往宿营的方向奔去。 薛蟠站在原地面带笑容的看了一会子,回头又扫视众位虎鲨营的将士一眼,没有诚心的说道:“哎呀呀,居然忘记了虎鲨营的将士们还在瑟瑟的秋风里冻着呢。这样的天气又下了水,又受了惊怎生使得。快快吩咐炊事营的将士们熬两大锅姜汤来给众位将士驱驱寒。毕竟天下军人是一家,咱们可是兄弟啊!” 这话说的倒也情真意切,只是薛蟠若将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收敛两分,那就更美了。 一旁的林墨之瞧见薛蟠这副标准的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薛蟠看着鸦雀不闻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堪的虎鲨营将士,嗤笑一声,也施施然的负手走来了了。 一众将士阴晴不定的留守在原地,看着薛蟠洋洋得意的身影慢慢远去。程远走到南安郡王跟前轻声说道:“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南安郡王抱着双拳挑了挑眉,开口说道:“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去参加火炮营的庆功宴了。毕竟大家都是天津水师,一笔写不出两个兵来。”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都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萧瑟的秋风下,南安郡王负手而立,看着沾满了蓝色颜料的战船伫立在海边,神色讳莫如深。 而与此同时,薛蟠手下训练不过半载的火炮营在演习中居然轻而易举的打赢了素有“铁师”之称的虎鲨营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在几日内传遍朝野上下。 朝廷中人乍听之下自然是不肯相信的。毕竟虎鲨营的精锐厉害已然深入人心,前两年还在南安郡王的带领下轻易俘虏了两万夷人俘虏,现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败在了火炮营的手下,谁会相信呢? 有许多人还私下揣摩着是因为薛蟠的身份叫南安郡王不好认真,这才随随便便的输在了火炮营的手上。此言一出,自然也遭到了那些清楚战事细节之人的反对。于是在两相掰扯之下,火炮营犀利的火药攻势也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大雍朝上上下下,终于开始认识到了先进科技的可怕力量。 因为拥有了射程远,杀伤力大的火器弹药,即便是刚刚训练半载的新兵蛋子也能打赢屡战屡胜的铁血之师。这样的认知,让朝中那些自诩见多识广,明察秋毫的大臣们起了丝丝不安之心。毕竟武功再高,也怕弹药。大雍朝的军队虽然纵横天下,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如若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洋人俱都掌握了这等威力强大的炮火,那将来若是真的短兵相接,我大雍朝的军队岂不像枯枝衰草那般一推就倒?而没了强大的军方震慑,所谓的天朝上国,万国之上的荣耀也就变得异常可笑了。 思及此处,所有心思灵敏的大臣们也渐渐思讨起了西方科技的重要性。许多举足轻重的大臣们开始接触那些到京城传教的夷人传教士,虽然大雍朝明法规定所有夷人禁止在大雍朝的土地上传教。但是东方的富裕和神秘也吸引了一批批的传教士远渡重洋而来。还有那些羡慕天朝丝绸华美瓷器精致而不远万里过来交易的夷人商队们,也收到了许多大臣的相邀请帖。 而随着大家对大海之外的国家了解渐深,那些个朝臣甚至在朝会上也渐渐讨论起西方那些奇淫巧计的格物之术究竟有没有威胁,需不需要朝廷鼓励研发…… 而与此同时,自然也有墨守成规顽固不化的老臣对此等忧虑不屑一顾。见圣上隐隐有动心之意,这些个老臣竟然串通在一起奏请上皇做主,以祖宗之意朝廷之法给了上皇光明正大插手朝政的理由。这些迂腐大臣当中又以八公为首,联合上皇的积威拼命压制了前些日子蹦跶的很欢的朝廷新贵。一时间朝会之上争吵连绵,在某些大臣刻意的拖沓敷衍之下,中宫的举措难以实施。恨得徒臻不知道在暗地里摔碎了多少古玩瓷器。最终也只得妥协在上皇的积威之下。 只是京城朝会上虽然不再多提精研西方格物之事,但徒臻比较器重的地方则在父母官的默许下渐渐开了许多义学。为了防止八公等旧臣的反弹,大多数义学都是商人们借教导学徒的名义传授一些先进的记账、制造修补工艺等琐碎的物理化工技巧。有心人暗暗留心的话,自然不难发现这些商人除了薛家旗下的买卖,便是和薛家关系莫逆的商户们的买卖…… 和文官叽叽喳喳的探讨不同,所有见识过了火炮弹药威力的武将们则直接上折子要求圣上逐渐替换军中常用军备。希望那些射程远且易使用的火枪火筒们能渐渐替代刀枪弓弩,还有一部分人留意到了薛蟠在整场演习当中并未使用过的改造几番的红衣大炮。心动之下每每上奏,只希望圣上能批准众人的要求。 对于这些个将领的请求,徒臻大部分都以朝廷国库空虚的名义驳了回去。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徒臻并不能确定这些个将领的忠心耿耿,自然也不会将这些好东西拨给他们。 众位武将也心如明镜。除了一些心怀叵测或者另有算计的武将外,大多数武官还是或明或暗的表达了忠诚之意。而徒臻在严格考验了这些个武官之后,也以分批替换军用装备的名义渐渐替换了许多枪支弹药过去。算是给了他们一些甜头。 得到新进武器的将军们虽然还未觉饱,但能得到圣上的信任自然也心满意足。徒臻也觉得这样的效果十分不错。 虽然下发的火药看起来很多很精良,但徒臻却知道这些不过是琉球一带由粘杆处组成的徒臻真正的私军替换下来的淘汰品。那些化名为海盗的粘杆处将士在广袤的大海上不断的掠夺着海商们的财富充实自己,不断的接受魔鬼般的训练。这些训练俱都是徒臻参考了薛蟠那些稀奇古怪的练兵方法后加重了十倍的猛料…… 这些人才是徒臻最信任的底牌。而南安郡王手上折腾出的那点子东西,不过是他用来吸引上皇注意力的小丑罢了。至于薛蟠…… 这个自告奋勇要替他分忧的小家伙果然蹦跶的很欢,区区一个演习便引起了这么大的声响。只不过临近年了,他也应该回京了吧? 徒臻勾了勾嘴角,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微微啜了一口,低头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起薛蟠一脸得意冲着他得瑟邀功的模样…… 而远在几千里外的天津卫,薛蟠也不曾闲着。 时光如流水般的逝去,眨眼间又到了年底。薛蟠已经在秘密信笺上同徒臻请示过了,只等到腊月末便能动身回家。而现下距离腊月末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次离开之后,薛蟠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回来。毕竟他答应徒臻会吸引朝野上下的注意力的目标已经达到了。那么此次回京之后,他再来天津卫的几率便比较小了。 不用再吃苦受罪,不用再早起晚睡,这样的认知让薛蟠比较高兴。不论他心中是否有凌云之志,他骨子里始终都是个吃不得苦受不得累的纨绔子弟,这样枯燥贫困的军旅生涯玩一年可当做游戏,玩两年那就是自讨苦吃。 因此在这最后一个月间,薛蟠也渐渐布置了许多后手。这些举措能基本保证即便他走了之后,火炮营的将士们也不会被人贪墨军饷,更不会被人排斥欺压。甚至薛蟠在得知火炮营大部分将士家中困顿,老弱无依的时候,再次掏腰包安置了他们的家人。 又到了大雪纷纷的时节,今天的天气比往年还要冷厉。薛蟠还轻易的记得那年雪灾后流离失所,衣不蔽体的百姓们。生怕今年又是个大雪连绵的季节,索性吩咐各地的薛家商铺按照火炮营的名单给各位将士的家属们修葺了一下房屋,又添置了一些上好的棉衣棉被,甚至每家每户还给了十两银子的过年钱。 火炮营一共三千将士,安置他们的家属加起来也不过是花费了五六万两白银。这些钱还不够他在京中一日消费取乐的。却让得到消息的火炮营将士感动的涕泪交加。这些昂扬七尺的汉子们,他们在最苦最累的训练中没有掉泪,在被人欺辱打骂的不平对待中没有掉泪,反而在薛蟠一个心血来潮的日行一善中涕泪纵横。 薛蟠看着这些个眼圈通红的将士们,有些不自在的瞪了林墨之一眼。 林墨之耸了耸肩膀笑道:“这个可不怨我,这帮小子偷偷摸摸的爬到了我的营房,自己翻找出来的。” 宋一山等人立刻开口解释道:“真的不怪林大人。是我等觉得这几日头儿的行为比较古怪,总是私底下打听我们老家在哪儿,家中还有什么亲疏,我等觉得稀奇,这才私底下进了林大人的营帐,翻出这些个名单来。” 顿了顿,宋一山有些激动的抱拳说道:“有道是穷当兵的臭跑腿的。我等皆因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入了军营混口饭吃,岂料竟遇到了头儿这样的好人。既不贪墨我们的银钱,也没有瞧不起我们,现如今又帮着我们解除了后顾之忧,我等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头儿的敬意。只知道从今往后,我们这条命就是头儿的了。刀山火海,只要头儿肯说一句,我等万死不辞。” 火炮营众将士轰然应道:“万死不辞。” 响彻云霄的承诺让猝不及防的薛蟠吓了一跳,甚至从椅子上纵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的天啊,吓死我了。” 又看着众位将士摇头说道:“你们不必这样,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并不碍什么事儿。何况你们浴血沙场,奋勇杀敌也都是为了保卫大雍朝,我也是大雍朝的子民,也在你们的保护范围内。今日这些举动,就算是我提前交了保护费吧!” 众人急道:“可是——” 薛蟠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日我的举动也不过是受了圣上的嘱托罢了。你们若是感谢的话,自然该感谢圣上。若是想要报答的话,也自然要效忠圣上。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来日拜将封侯也指日可待。只到了飞黄腾达的时候,千万记得今日的承诺,一定要为圣上办事才是。” 众人闻言,只觉得心神一震激荡,立刻开口应道:“头儿放心,来日若是真的能如头儿所说,我等必然遵循圣上的旨意,万死不辞。” 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既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回营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训练呢!” 众将士闻言,立刻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月光下,薛蟠只庆幸着自己随口打发了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佬爷儿们。却不知道几年之后,就因为他这几句话,种下了多少善果…… 而在此时的京城之中,经过一年多的动土建造,多少精致奢靡的省亲别院俱都告竣。外戚大臣们纷纷上表题本,奉朱批准奏,请各府娘娘于年节之日回家省亲。圣上一一准奏,霎时间朝野上下俱都一片喜气洋洋。而奉旨省亲的各家各户们愈发的日夜操持,看此情景,年也不能好生过的。 一应省亲别院俱都是各家倾族之力修葺建造,又有宫中各主位妃嫔明争暗斗,早在告竣那一日起便暗暗张扬起来。四下攀比之下,当中便有荣国府贾家的天仙宝镜脱颖而出。京中众人纷说传言,别人家建造的都是省亲别院,唯有荣国府的贾家建造的却是省亲殿宇。先不说三里半大的范围是如何宽阔瞩目,工程告竣之后,又有荣国府二老爷的清客相公四处宣扬,每每提及园中琳琅建筑,古董文玩,鸟雀猛禽,繁华绿树俱都是一等一的奢侈过费。 这些个清客相公甚至在酒席之上不经意的透露出,这荣国府的采办单单下姑苏采买十二个没怎么开过嗓儿的小戏就花了白银三万两,仅仅置办些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又是两万两…… 众人还来不及咋舌惊叹的时候,又传出了荣国府上下为了替娘娘建造省亲殿宇竟然给府中庶子相看了商户之家,只为了那几十万两的嫁妆钱的丑闻笑谈。 什么,你不相信? 所有京城的老少爷们一致瘪嘴,便会告诉消息不灵通的本地或者外地人,不用不信,只看荣国府三爷贾环已经和素有桂花夏家的皇商交换了名贴正在相八字的情景便知道了。 据说荣国府的二夫人还有意给宁国府的小蓉大爷相看婚事呢。只是小蓉大爷心中恐惧,装病推脱了。 消息灵通的各府各家茶余饭后之下愈发多话,谈到这一条消息的时候,各个都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荣国府,这正是卖子求荣啊! 你说这妒妇一般的二夫人,这功夫会不会后悔年轻时候管的姨娘太死?毕竟这会子若是再有两个庶子给她拿捏婚配的话,那她也用不着舍下脸面四处借钱了。 而薛蟠,便在这个风言风语的当口,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桂花夏家吗~~~~~ 那个原著里头嫁给了薛蟠桃滴泼妇!!!! 乃们说王夫人不知细节的将人取回来给贾环~~~ 会不会有神马好玩滴事情发生咩~~~~ ╭(╯3╰)╮ 皮个埃斯—— 今天居然是第一百章,撒花滴,虎摸滴,表大意滴粗来吧~~~~ mua╭(╯3╰)╮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5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5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5 101皇商 第一百零一章乐融融薛蟠还家欲择木公公示好 薛蟠到京这一天,正是腊月二十八。自下了船,便有早早在岸边等候着的小厮管事派着车马轿子过来伺候。管事姚滨亲自服侍着薛蟠上了青色大轿,又从一旁的小厮手中接过添了梅花香饼的小手炉递给薛蟠,这才吩咐众轿夫起轿摇摇晃晃的往城里去了。 天上飘着细细的清雪,薛蟠透过纱窗往外瞧了瞧,只看见街道两旁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家家都是挂红披绿,耳边听着络绎不绝的鞭炮声声,眼里看着比肩继踵的走郎商贩,真真是年味十足。 他走的时候还是初春乍暖还寒,回来的时候便已然冬雪漫漫,松梅傲然。这日子仿佛指尖沙砾一般,快的叫人在闲下来的时候止不住枉自嗟叹。 薛蟠这厢唏嘘了一会子,行李车马已穿过了大半个神京上了朱雀大街。不过转了个弯,忠信侯府的牌匾和朱门现在眼前。薛蟠看着自家的大门口,心情甚好的抿了抿嘴。 到了府门前停轿下来,还没站稳就急急忙忙的往大门里窜。刚过了二门,就见薛之章夫妇和宝钗宝琴几个齐齐的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薛蟠扯开嗓子大声喊道:“爹,妈,宝钗,宝琴,我回来了。” 一句话未尽,众人立刻应了上来,将披着狐皮大氅的薛蟠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候。 薛蟠因穿的笨拙,又忙着和众人答话,不过片刻竟忙得团团转。众人见着好笑,连忙将人让进了正厅。 同喜同贵几个大丫头连忙服侍众人退了厚重的斗篷坐了下来,又上过滚滚的茶来,便安静的退到一旁。静静的站着,绝不妨碍主子们说话。 薛蟠行了一路,虽然也好吃好喝的,但在外头怎么也不比得家中安逸自在。端起茶几上的奶茶一饮而尽,又伸舌头舔了舔唇边的奶渍,这才开口笑道:“将近一年没见过父亲、母亲和两位妹妹了,都快想死我了。” 薛之章抚着胡须开口笑道:“为圣上效力,即便是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你在天津卫的表现为父看在眼中,果然不坠我薛家人的颜面。现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晓我儿练兵之才?能用训练半载的新兵蛋子打赢素有‘铁师’之称的虎鲨营,为父着实骄傲。” 对于自家儿子的成就,薛之章这个当父亲的绝不吝啬夸耀。这也是他和时下那些个“严父”的不同之处。薛家夫妇对儿子的溺爱纵容是满京城都出了名的。饶是如此,薛蟠听了薛之章这番不掩修饰的夸耀之语也不自在的红了脸。连忙开口解释道:“这都是火炮火筒的功劳,我也没做什么。” “不拘谁的功劳,这事儿却是我儿做出来的。只此一点,便比其他都强了。”薛之章说着,瞧见薛蟠跟前的茶盏空了,连忙吩咐同喜道:“快去再倒一杯滚滚的茶来。” 又和薛蟠聊了许多天津卫火炮营的细碎事情。虽然这些东西薛之章早在薛蟠每五天一封的家信上知晓了,但还是亲自问了个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儿子让给薛夫人等问话。 薛夫人在一旁听着薛家父子两个说话,一双眼睛却牢牢的盯在薛蟠的身上。只觉得一年不见,这个儿子高了,也瘦了,甚至还有些黑了。不由得心疼的暗自垂泪。上前一把抱住薛蟠哭道:“我的儿,可苦了你了。” 薛蟠被薛夫人一把搂在怀中,也觉得一阵心酸。连忙在薛夫人怀里蹭了蹭,这才开口说道:“圣上许我在军营中开小灶,又特地弄了个舒适的帐篷给我做营帐,还吩咐过我不用和其他将士一同操练。其实倒也没受什么辛苦。只是出门在外,到底也不比家中安逸自在,处处都有些银钱也解决不了的不方便罢了。” 薛夫人听到薛蟠这么说,只觉得更心疼了。 薛蟠回头,冲着站在他身边不断打量的薛宝钗道:“这一年来,脚上穿的,身上带的都是妈和妹妹给做的鞋袜香包。想你们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夜里便好受多了。” 薛宝钗闻言,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轻声叫道:“哥哥……” 薛夫人也搂着薛蟠一顿心肝儿肉的乱叫。 薛蟠埋在薛夫人怀中,句句劝着,又语态缠绵的逗着众人说笑。他生就口齿伶俐,惯会讨人开心。几句话的功夫哄得薛夫人两个又是哭又是笑的,只觉得心里再没有这般熨帖的了。哪怕是即刻为他死了都甘愿。 薛之章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好笑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儿子年岁小倒也罢了,若是将来适龄了,恐怕又是个红绸帐里的油条客。不知有多少的妙龄女子为她愁怨呢! 娘儿几个痛哭了一会子,才渐渐的收了声。薛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调笑道:“好了,哭也哭了,诉也诉了。可能吃饭了吧,我都快饿死了。” 薛夫人好气又好笑的啐了薛蟠一口,连忙张罗着下人安设桌椅。饭菜早在打听好了薛蟠进京的时辰便开始预备了,这会子全都做好了温热在锅里头。薛夫人亲自去了厨房吩咐众下人走菜,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最拿手的糟鹅掌、鸭信。 薛蟠在外头虽然也是山珍海味的吃着,到底也没有自己母亲亲自张罗的饭菜香甜可口。一顿饭闷头不顾的吃,连连添了三大碗饭。口里不住的赞着自家母亲的好手艺。乐得薛夫人笑不拢口。 饭过三旬,薛蟠觉得饱饱的。这才在丫头的服侍下漱口盥手,又接过了干净的锦帕擦了擦嘴角,开口问道:“我今儿怎么没瞧见薛蝌这小子,他哥哥我好容易从外头回来了,他也不说来看看我。” 一旁的薛宝琴立刻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哥别恼,要气就气太白书院的规矩实在太气人了,哥哥自打前儿起就像先生请假说要回来,奈何先生就是不同意。还说若是哥哥敢私自回来的话就要赶他出书院。哥哥这才没办法了。不过还写了一封信叫我给大哥哥赔不是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薛蟠。 薛蟠也不过是嘴快的说笑罢了,自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接过信细细的看了一眼后笑道:“我倒是谁家的先生这般严厉,却原来是他。” 顿了顿,又道:“既然是他我也就罢了。不过你哥哥倒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先生许多人挤破了脑门儿都搭不上一句话。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薛宝琴一听,也不由得狐疑问道:“大哥哥知道他这位先生是谁?只听说神神秘秘的,人也轻狂得不得了呢!” 薛蟠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冲着一旁好奇的看向他的薛之章道:“薛蝌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鸿运,竟然被顾瑀先生收为弟子。” 薛之章一阵动容,连忙说道:“可是那位三朝帝师的顾老先生?”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要不说他走了大运了。这顾先生为人孤高自诩,挑剔的不得了。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看上薛蝌了。” 说着,又冲着薛宝琴道:“和你哥哥说,要好好在先生门下读书。家里的事儿不用他操心,还有我们呢。只管将他自己的事儿弄明白就罢了。” 薛宝琴含笑着点了点头。 薛蟠又道:“我在天津卫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军营里头训练将士。闲来无聊在海边儿上捡了许多好看的贝壳和海星等物,都收集好了准备回来与你们顽。等会子就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抬了送到你们房里。” “天津卫那地方精穷得紧,比不得京城富贵。也没什么精致看的上眼的东西。我就亲自采买了一些当地的土产吃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尝个鲜儿罢。” 说着,冲着宝钗等人比划道:“天津的大麻花可好吃了。这么长没,这么粗,脆脆的。越嚼越香。还有酸枣,鸭梨,我做成罐头拿来给你们吃……” 众人玩笑到了深夜,这才一一返回了院子里休息不提。 次日便是腊月二十九,府上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各色齐备,焕然一新。 薛蟠守在家里头看着母亲和妹妹张罗着众下人预备新年之事,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赖在暖炕上歪了能有几个时辰,就听外头一阵的吵嚷声。 薛蟠好奇的挑了挑眉,趿着鞋下地往外走去,也不披外衣,只穿着一件家常的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就掀了帘子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就看见一众丫鬟们迎着一个三十少许白面无须的汉子走了进来。 薛蟠唬了一大跳,定睛看去原来是向来交好的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来了。 薛蟠连忙走下阶来迎道:“甚么风把你这位大总管也吹来了?” 戴权面带笑容抬眼一看,薛蟠就这么衣着单薄的站在自己跟前,脚上趿着鞋,上身衣服歪歪斜斜的穿着,底下也只随意穿了一件湖绿撒花的裤子,裤腿松散着,形容惫懒。正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也是下了一跳。连忙尖声说道:“哎呦我的大爷,您怎地就这么跑野马似的走出来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当心风寒了头疼。” 说着,连忙解□上的大毛斗篷披在薛蟠身上。自己却在寒风下打了一个寒颤。 薛蟠见状,也没和他嘘嘘寒暄,撕巴掰扯。连忙将人引进屋中,又吩咐红袖去倒了滚滚的茶来,这才开口笑道:“我正在炕上歪着,就听见外头一阵吵嚷声,好奇的出来瞧瞧。你还没说怎地就过来了?往常你可是清高得紧,从不登我家的门儿的。” 戴权开口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我多轻狂呢。只怕是我这样的人登了门才不招人待见呢!” 薛蟠立刻肃容说道:“确实不太招人待见,要不你现在去了罢。还能省下我家一碗好茶水来。” 戴权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滚。仔细我越性住到你们家来,吃的你家精穷。” 薛蟠一脸心疼的捂着嘴巴说道:“我不说了,你可别在我家住下。” 吝啬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愈发像一个贪财的土财主了。看得戴权只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愈发犀利的打趣了薛蟠几句,又被薛蟠牙尖嘴利的还了回来。你来我往之下,年余不见的生疏也全然消散了。 一时间丫鬟上了热茶,戴权细细喝了一杯过后,才喘了口气笑道:“有一年的功夫没瞧见你了。怪想得慌,就趁今儿沐休来见见你。” 薛蟠勾了勾嘴角,亲自给戴权续了茶水,又问道:“倒还没问呢,你这一年可还好?” 戴权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主子好了我便好了。主子体面了,我便体面了。何时能有自己呢?” 薛蟠见状。又问道:“那圣上呢,这一年来怎么样?” 戴权反问道:“你虽在天津卫练兵,可京中的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才是。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薛蟠抿了抿嘴,皱眉说道:“难道就真的这般……” 顿了半日,到底也没问出下半句话来。 戴权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眼睛扫视一圈屋里的丫头们,没有接话。 薛蟠挥了挥手,丫头们立刻鱼贯而出。 戴权这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这一年过的风风火火,圣上这一年过的也不是古井无波。你但凡有什么困顿难处自然向圣上求援,可圣上心里头有什么苦水也只能自己个儿吞了。我等虽说日日喊着为君分忧,可现下这种情况我等又能做什么呢?寻常百姓家还强调个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到了天家,愈发的难说了——只能说各家都有难念的经,天家的事儿,却也不是我等人物能够品评的。” 这可是真真的交心的话了。戴权为人向来谨慎,这话即便他心里头徘徊半日,但若不是薛蟠,他也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薛蟠对于之前新旧朝臣乃至上皇和圣上的一番较量也有所耳闻,又见了戴权这般形状,霎时间也沉默下来,有些讪讪的。 半日,戴权打起精神来说道:“圣上这一年也不怎么见笑容,更是少进后宫。日日都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忧思深重。饶是这般,还有许多亏心的老货编排圣上少不更事,难抗大鼎。后宫里头众娘娘们大部分都是八公之后,平日里也只知道邀宠媚幸,圣上防着他们还来不及,又岂会腻腻歪歪的凑上去?日夜离心之下,现如今人都消瘦许多。只得知你的消息后才有片刻展颜。明儿你面见圣上,一定多说些可笑可乐的事情来,也算是替主分忧了。” 薛蟠点头应道:“我省得。” 顿了顿,又看着戴权取笑道:“你今儿的话异常的多啊?” 戴权讪笑一声,开口说道:“宫中人心叵测,隔墙有耳。我和圣上一样,即便是有满腹满心的话要说,也只能憋着罢了。如若连你都不想听,那我更没处说了。” 薛蟠定定看了戴权一会子,只看得戴权一阵心虚的撇开了眼睛,这才开口笑道:“你放心,你的忠心耿耿我是知晓的。有机会我一定在圣上跟前美言。”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依你从小伺候圣上的情分,圣上这等重情之人自然不会忘的。你只要忠心于圣上,今后还能少了你的荣华富贵不成。” 戴权摇头说道:“古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有在圣上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奴婢守在跟前,虽说未必有能力分担圣上的困顿,但只这片心思也是好的。可默默守着终究太过被动,若是有明眼人能替我说两句话,岂不轻省许多。” 戴权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好叫小侯爷得知,小侯爷去天津卫这一年的时间,奴婢可没少替小侯爷说话呢!” 薛蟠扯嘴笑道:“好好的说话便是,偏你又侯爷长奴婢短的臊白人。谁是你家侯爷,你又是谁家的奴婢,我拿你当兄弟看才平白打趣你。你若这般生分,那也不必说了。” 戴权立刻转口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如若不然。我也不敢和你直说这许多话了。” 薛蟠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戴权犹豫了一会子,倾身向前,凑到薛蟠耳边悄悄说道:“有人和我说,你们家那处亲戚……合该远着点才是。虽说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但除了年节和家常客套之外,千万不可多做牵扯啊!” 薛蟠心中一动,也悄声问道:“怎么,‘有人’听到了什么信儿?” 戴权自然知道薛蟠在徒臻的跟前何等体面尊贵。自然也乐得卖他一个人情。当即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嗓音,开口说道:“宫中秘辛许多,我也不方便说太多为你招来祸患。只需你晓得,他们家虽然有了一个贤德妃,看起来尊荣。可他们家这妃位来的并不地道,甚至还隐隐触怒了上皇……恐怕将来……” 薛蟠闻言,心下一惊。抬头看着戴权并不说话。 戴权见状,立刻低声说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和乾坤宫的李德裕公公略有些交情。这么多年来李公公也记挂着公子当年送酒施药的情谊,特地吩咐我来嘱咐公子一声的。” 薛蟠转了转眼珠子,轻声笑道:“那些个药酒我是送与你的,即便是有情儿,也是你同他的情谊罢。何至于就还到了我的头上?” 戴权冲着薛蟠扯了扯嘴角,但笑不语。 薛蟠心中恍然。想来李德裕也是考虑到上皇日薄西山的状况,准备良禽择木了。却因不好在上皇跟前做出什么大的举动来,便想着在他这里投桃报李一番。而以他在徒臻跟前的体面,既然得了李德裕的恩惠,少不得回报一二。自然也算是他为将来留了一条后路。 薛蟠思及此处,轻笑一声。圣上原本就不待见四王八公的倚老卖老,尸位素餐。早就有了收整之心。如今又出了八公联合起来抵触朝中新政的事情来,甚至还借着上皇的名头狠狠扫了圣上的颜面。此起彼伏的事端接二连三,这两厢更是难以善了。 在这个当口,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晓得要珍爱性命,远离八公,薛家自然也不例外。李德裕用这种明眼人一看就了然的借口来劝说薛蟠,只能算是一个善意的表示。要凭借此点就让他薛蟠在日后危难之时心甘情愿的出手相帮,那也太过简单了些。 茶几那头,戴权看着不动声色也不以为然的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论情论理,他才是最早和薛蟠结盟的人。李德裕虽然位高权重,但也不过是虚空的花架子难得长久,自以为凭着一两个不费心的消息规劝就能收买人心,也着实小看人了一些。 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劝道:“虽然这事儿不是什么秘闻,但小侯爷刚刚回京,难免有不细致不周到之处。李公公的提点自是好的。何况那些个药酒虽然是由我送去乾坤宫的,到底也是薛家商铺的东西。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李公公精明干练,自然知道最该领谁的情儿才是。” 说着,举起案几上的茶盏遥敬薛蟠道:“说到此处,我还没谢过大兄弟替我张罗的那些个药酒呢。在此以茶代酒,也算是我对你的感激了。” 薛蟠也不举杯,伸手在盛着盐水花生的小碟子里头撮了两粒花生扔进口中,一边嚼着,一边冲着戴权轻声取笑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竟然如此客套外道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举手之劳你领我的情儿也就罢了,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呢?” 是啊,真正相熟的人本就不会因为一些举手投足的小事儿明言道谢。只有那些个不远不近的外四路的人,才因着一点子小事便郑重起来。至于他到底为的是道谢,还是别的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这里,薛蟠和戴权两个不约而同的勾了勾嘴角,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某八还是比较擅长这些个鸡毛蒜皮,勾心斗角滴小事啊 ╮(╯_╰)╭ 感谢゛非忘、翔.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2-12-26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6 好激动咩咩╭(╯3╰)╮ 102皇商 第一百零二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次日便是腊月三十。京中凡有爵位封诰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坐着车马大轿,依着次序进宫朝贺。时隔一年,巍峨壮丽的大明宫依然肃穆庄严,一片片的红墙黄瓦在鹅毛大雪的纷纷扬扬之下,有种飘忽慑人的魅力。 而和往年低眉敛目的进宫领宴不同,今年的荣宁二府显得愈发的扬眉吐气,昂扬七尺。 乘坐着八人大轿的贾母在王熙凤的扶持下缓缓走了过来。薛夫人立刻得到了下人的禀报,立刻下轿迎了上去,开口寒暄道:“天冷地滑的,老太太坐在轿子里等候便好,何至于走了出来?” 贾母开口笑道:“即便是现在坐着,等会子难道还能坐轿进去不成?宫中家属虽然有乘坐轿辇的殊荣,那也得是中宫娘娘和圣上跟前体面的妃嫔们才有的。我们娘娘今年能赶上回家省亲便是好的了,再如何我也不敢奢望了。”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贾母眉宇间的信誓旦旦愈发叫人觉得他口是心非了。 薛蟠也从轿子中走了下来,冲着贾母行礼道:“见过老祖宗。” 时隔一年没有见面,贾母对于这个走到哪里都能闹得满城风雨的晚辈还是比较喜欢的。当即开口说道:“这一年没见,你倒是愈发长高了。只是瘦了许多,想必军营的日子没有京城的舒坦吧?” 薛蟠笑着回道:“那是自然的。” 贾母颔首笑道:“你去天津卫一年,京里头的事情倒也不怎么知道。咱们家的省亲园子已经盖好了,圣上也恩准了咱们家娘娘正月十五上元之日回家省亲。到时候你也过来凑个喜庆。” 薛蟠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老祖宗盛情自然是好的。可我乃是一介外男,恐怕去了不合适吧?” 贾母摇头说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也是自家亲戚不是?何况你和贵妃娘娘还是有些缘分的,当初若不是你在圣上跟前说了一句话,那抱琴早就没了性命。也兴许今日就……” 贾母笑了笑,咽下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现如今薛蟠在圣上跟前的体面世人皆知。自家元春虽然被封了贤德妃的称号,可神京里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圣上因前朝不宁,已经有半年多未踏足后宫了。而她们家元春自得了封号后,更是连侍寝都没有过。老二家的为了元春晋封妃位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贾母自然也是清楚地。而她虽然未曾说话,但也是默许了的。毕竟一个败了私德的儿媳妇再怎么温柔可人,也比不过能让全族都体面的皇贵妃…… 贾母想到这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叹了口气。当务之急便是让元春这个妃位名正言顺起来,若是有机会再诞下皇嗣的话,她们贾家在后宫才算是真正站住了脚。 而贾家失势多年,在宫里头是说不上话的。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这个远不远,近不近的姨表亲戚了。 贾母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薛蟠自然清楚。可自打荣国府为了元春封妃居然敢手沾人命之后,薛蟠就再也不打算理会荣宁二府的事情了。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想要他替贾家说一句话,办一件事,却是比登天还难了。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陡然听见前头的唱礼官开始吩咐众人按照品级站队。宫中规矩森严,唱礼官这话说出口,众人自然不能再说话。薛蟠冲着贾母歉然一笑,跟在薛之章的后头走了。 时隔一年,薛蟠这是第一次见到徒臻。他一身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漠然疏离,周身气度肃穆庄严,举手投足直接帝王气息尽显。 薛蟠站在众人之中跟着唱礼官的声音一步步动作,躬身、跪拜、磕头、山呼万岁,又起身、跪拜…… 三拜九叩之后,便是宫中宴席开始。 契阔威严的礼乐骤然响起,衣着华美,身段袅娜的歌姬在场中翩跹起舞,裙裾飞扬,舞袖纷纷。绫罗加身的宫女们端着菜肴穿梭在宴席之上,前头最为体面的皇亲国戚一一起身向圣上和上皇敬酒恭维。 和徒臻第一年即位时候的冷待漠然不同,今日的宴会上向圣上寒暄恭维的王宫大臣们明显多了起来。哪怕是那些倾向于上皇的老臣们,在溜须拍马之后也不忘向圣上寒暄一番。 而徒臻,脸上带着一个完美无缺的面具周旋在一个个的王公显贵当中,时时不忘照顾上皇的情绪不着痕迹的奉承两句。上皇也一脸慈爱的回应,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当真是好一幅天伦之乐的画面。 席宴在座的所有人都无甚心思吃饭,打着精神和来来往往的大臣们寒暄。因为天津卫火炮营一举夺魁的事情,薛蟠今年也成了众位大臣们寒暄交往的主要对象。 一杯杯水酒、一句句奉承不要钱的砸了上来。薛蟠今日听过最多的话便是“年少有为……雏凤清于老凤声……光耀门楣……” 宴席一直到了两个时辰后才算尽兴而散。席上的酒菜早就冰冷油腻,一丝丝的热气儿都没有了。众人在山呼万岁之后鱼贯出了乾清宫正殿。走至白玉石阶上的时候,果然看见戴权从乾清宫里走了出来,轻声说道:“奉圣上口谕,着忠信侯长子一等带刀侍卫薛蟠养心殿觐见——” 薛蟠恭恭敬敬的领旨谢恩,这才跟着戴权的后头进了养心殿。 人群当中,众人眼热的看着薛蟠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的议论纷纷。 而角落中的贾家众人更是坚定了要拉拢薛家的心思…… 行礼领宴过后,薛蟠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径直到了乾清宫养心殿。彼时乾清宫一片灯火通明,烛光摇曳。薛蟠等了不过片刻,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徒臻便信步走来。 薛蟠歪着脑袋细细打量,只觉得一年不见,徒臻的身量渐长,身材颀长,形容清隽,风姿玉树,龙质凤章。周身萦绕的皇皇者华的气息愈发的浓重,眼眸清亮柔和,隐隐透出两分杀伐果断来。已然是一个成熟的君王。 走至薛蟠跟前,徒臻轻轻勾了勾嘴角。霎时间所有的凝重肃穆感觉不翼而飞。站在薛蟠面前的徒臻,又成了多年前在金陵薛家老宅梅林子中逼着薛蟠和他说话的四爷。 薛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排炫目的白牙来。鞠躬作揖的问候道:“四爷安好,四爷过年大吉。” 徒臻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掏出一封大红色用泥金画就彩绘的红包递给薛蟠,开口说道:“乖。” 说着,还伸手摩挲了一下薛蟠的脖颈。 薛蟠脸色一黑,一把抢过徒臻手上的红包当场拆开,只见里头只有一张徒臻负手而立的小像,薛蟠愈发不满的嘟着嘴问道:“这是什么?” 徒臻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自然是朕的画像,你若是想朕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省得哭鼻子。” 薛蟠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恶狠狠的瞪了徒臻一眼,心中腹诽道:“闷骚。” 徒臻虽然不知道“闷骚”为何意,但瞧着薛蟠的形容举止便晓得不是好话。只是现□着厚重的龙袍做什么都不方便,因此也并未和薛蟠计较,吩咐戴权伺候茶水糕点过后,自己便径自去偏殿换了常服过来。 彼时在宴席上并未吃饱的薛蟠坐在暖阁的炕上就着奶茶吃糕点,还有戴权特地吩咐小厨房送过来的精致牛肉干。瞧见徒臻一身宝蓝色常服信手站在花灯旁边的模样,薛蟠连忙招手说道:“想来圣上也没吃饱,莫不如一起吃一些——话说宫中的宴席这么多年也没变过,规矩大得很,吃一口菜恨不得停顿半个时辰。最后吃到嘴里的都是凉巴巴油腻腻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徒臻看着薛蟠喋喋不休的抱怨,连连摇头轻笑。只觉得适才在宴会上满身的疏离和倦怠全都一扫而光。当即撂着衣摆坐在薛蟠对面,给戴权使了个眼色。 戴权立即躬身退下,不过片刻,衣着精致容色俏丽的宫女们端着小厨房刚刚做好的菜色鱼贯而入,一一布菜过后,徒臻摆了摆手,众位宫女又屏息凝神的退了下去。 “知道你一定吃不饱饭,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菜色来在锅里热着。快些吃罢!”说着,徒臻亲自动手,给薛蟠盛了一碗碧梗饭。 薛蟠因早就习惯了徒臻时不时腻歪的举动,这会子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表现。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徒臻递过来的米饭,又拿着公筷给徒臻夹了一筷子自己最爱吃的脍羊肉。开口说道:“虽说现下过年,宫中又大摆筵席自该吃些鸡鸭鱼肉。可是圣上的口味清淡,又不耐烦这些个荤腥。何不叫他们做了‘四四到底’来,圣上吃着也舒心许多。” 徒臻微微一笑,很不在意的轻声说道:“虽说‘四四到底’乃是一套素菜,但真做起来的话费时费力反倒比这些个东西还甚。如今国库空虚,父皇又崇尚节俭,自然要在衣食住行处分外注意才是。”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乾坤宫的图纸还是我跟着一起弄出来的。现如今我家又管着内务府采办的事务,乾坤宫每日的花费我自然是知晓的。这会子又想起节俭来了。” 徒臻皱了皱眉,警告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不服气的哼了两声,低头吃饭不说话了。他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忙着进宫的诸项事宜,也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这会子早就饿得前腔搭后腔了。 徒臻也不说话,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给薛蟠夹一筷子菜,自己倒也未吃多少。不过他向来进食较少,倒也不觉得饿。 饭过三巡,薛蟠饥肠辘辘的感觉总算好了很多,这才拿起一旁的锦帕擦了擦嘴角开口,瞧着徒臻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知道他只不耐烦吃这个,皱了皱眉,开口叫道:“戴权?” 下一刻不知藏到哪里去的戴权显身在两人跟前。 “带我去小厨房看看。”薛蟠说着,便要起身下地。 徒臻连忙问道:“好好的,你去小厨房做什么?” “我没吃饱,再去看看小厨房里还有什么。”薛蟠说着,冲着徒臻摆了摆手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子,我即刻便回来。” 说着,不容徒臻回话,立刻拽着戴权出去了。 徒臻坐在暖炕上,瞧着薛蟠兴致勃勃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另一厢薛蟠跟在戴权后头到了小厨房,看着一众值夜的厨子吩咐道:“给我弄些清水和面粉来。” 众位厨子面面相觑,就连戴权都一脸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小侯爷这是要……” “你别管了,快些照我说的话做。”薛蟠说着,一边用清水净了手。 这厢戴权也吩咐众人预备好了清水和面粉,薛蟠又叫人弄些干净的胡萝卜,菠菜,黑米面和鸡蛋来。吩咐众人将胡萝卜和菠菜榨出汁子来,和鸡蛋黄黑米面分别和出了五种颜色的面团子来。 又吩咐众人将面团子一一压成面片,自己则将五种颜色的面片叠在一起,用清水粘住,然后用菜刀切下宽度均匀的面片来,最后用干净的面片死死的压牢确保用热水煮的时候不会散开。最后再用雕花的细刀在面片周围刻出好看的花纹来。这才扔进热热的汤水里煮出来。 又按照徒臻的口味放了调料和青菜之后,薛蟠生怕自己手艺不行,还特地放了一些虾仁和蟹黄等海物借味儿。又窝了两个清水荷包蛋,这才端着做好的彩色面条回了乾清宫。 这是前世今生薛蟠会做的唯一一道菜,前世是为了哄家中女系长辈多给自己零用钱,所以特地和家中的保姆学的。只因为这彩色面条看起来十分漂亮,吃起来又有种蔬菜的清爽和糙米的劲道。很得家中女系长辈的喜爱。 至于这辈子为什么会做给徒臻吃,薛蟠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盛放彩色面条的青花瓷添白大碗端端正正的放在徒臻面前。徒臻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看着碗里头晶莹剔透五彩缤纷的面条映衬着莹润白嫩的荷包蛋,还有薛蟠精心挑出来的青菜最娇嫩的菜心部分,趁着色泽鲜亮的虾仁等海物,在宫灯的照耀下看起来愈发漂亮剔透。 徒臻不由得抬头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一脸期待的递过筷子,开口说道:“尝尝看,我许久没做了,手艺生疏。不过大部分的调料都是御厨们放的,应该不会太难吃。”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彩色面条,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挑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咀嚼,只觉得蔬菜的香气和着粗粮的劲道弥漫在口中,面条汤是御厨们之前便熬制出来的海鲜汤,喝起来口感鲜醇,令人情不自禁的胃口大开。 薛蟠托着双腮坐在徒臻对面,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味道怎么样?” 徒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味道还不错。” 说着,低头又吃了一口。 薛蟠看着徒臻以处理国事的认真态度吃面条,不由得轻声笑出来。 徒臻抬头看了薛蟠一眼,又低头吃面。 其实薛蟠的手艺和宫中的御厨以及那些钻营许久的妃嫔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可不知道为什么,徒臻吃着这一碗手艺拙劣的面条,只觉得比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向来遵循食不过三的祖制的徒臻竟然一言不发的将一碗面条通通吃下肚子,甚至连面条汤都喝光了。 他本就食量小,今日宴席上又或多或少的吃了几口菜,根本就不太饿。如今吃了一碗面条加汤水,只觉得胃里涨涨的,十分不适。 另一厢薛蟠看着干干净净的青花瓷碗也目瞪口呆。他是知道徒臻的饮食习惯的,充其量也就能吃小半碗的程度,这会子将一大碗面条全都吃光了,虽然面上无甚表情,身体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当下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吃的有些撑了,不如圣上陪我去外头走走吧?”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夜已入深,万籁俱寂。一轮清月高高的悬挂在漆黑的夜幕,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来。不知几时,天上又纷纷扬扬的下起雪花来。莹白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映衬着月夜清辉,分外的静谧安宁。 薛蟠和徒臻两个信步走在乾清宫后宫的梅园子里,簇簇的红梅傲雪迎霜,开的分外惹眼。一阵阵幽香萦绕鼻端,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除此之外,鸦雀不闻。 走着走着,天地间仿佛就剩下彼此一般,安安静静的,并肩而行。 徒臻从黑狐皮大氅下伸出了双手插入薛蟠的白狐皮大氅中,顺着胳膊往下直直握住了薛蟠的手,十指交扣,掌心贴着掌心,只觉得心里也熨帖起来。 薛蟠抬眼看了徒臻一下,徒臻依旧默然不语。薛蟠看着因为伸出手臂而有些畅怀的徒臻,丝丝冷风顺着缝隙吹入大氅,薛蟠皱眉说道:“你不冷吗?” 徒臻目视前方,一脸肃穆的回道:“不冷。” 薛蟠:“……” 两人又这么寂静的走了两步,薛蟠看着因为寒风浸入连面色都苍白不少的徒臻,月光下愈发显得眉目精致,容色风雅。就仿佛这园子里的红梅一般清清冷冷的,风姿傲然,心儿里却是红艳火热的。 薛蟠微微叹了口气,驻足问道:“你很想碰碰我?” 徒臻也停了下来,转过身静静的看着薛蟠。 薛蟠只觉得太阳穴微微跳动,当即伸手挡住了徒臻握着他的手。徒臻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乖乖的方下了手臂拢进大氅中。还未来得及失落,只觉得怀中一暖,居然是薛蟠整个人抱住了自己的腰肢,脸埋在自己的怀里,他身上的狐皮大氅也小心翼翼地围在自己胸前,将露出的缝隙全部遮挡住。 徒臻只觉得胸口一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牢牢环住了薛蟠纤细的腰肢。柔顺的触感让徒臻情不自禁的拢了拢手臂将薛蟠死死搂住。两人就这么定定的站着,抱着,在红梅簇簇,幽香阵阵的梅林子里,清冷的月光披上一层银辉照耀在两人身上。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飞扬落下,不过片刻就将两人身上盖满了雪花。 天地之大,只余你我。 薛蟠抬起头,踮起脚尖,凑上去轻轻吻了徒臻一下。轻声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一辈子能和你在一起。” 徒臻眸中闪过一丝流光,他的额头轻轻的抵在薛蟠的额头上,鼻尖对着鼻尖,呼出的气息可以轻易的渲染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而另一个人的气息温度也暖暖的回应过来。徒臻唇边的弧度慢慢加深,晕染出丝丝幸福的温度。他轻轻的开口说道:“我也从来未曾说过,我心悦你。” 是我,不是朕。 蟠儿,我要你知道,想和你在一起的,从来都是我,而不是朕。因此不论日后有多艰难困顿,我都不会为了任何事情放弃你。因为朕拥有的东西有很多。而我,除你之外,一无所有。 这一刻,薛蟠定定的看着徒臻,从他清亮柔和的眼眸中似乎能看得见他心中所想。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身上,化作雪水冰冰凉凉的。薛蟠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他搂住徒臻腰间的双臂慢慢往上游动,直至搂住了他的脖颈,这才微微用力将徒臻的脑袋压了下来。 看着牢牢盯着他的徒臻,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爱你。” 徒臻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又停了不知多久,这才仿佛要蹦出来一般剧烈的跳动。他死死的搂住薛蟠在自己怀中,头颅低垂埋在了薛蟠的劲窝,粗粗的喘了好几口气。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无法形容的喜悦霎时间遍布全身。徒臻在这一刻竟然有种将这偌大的江山拱手摆在薛蟠面前,只求他别忘了这一句话的冲动。 薛蟠贴在徒臻的身体上,自然也感觉到了徒臻真切的情动与喜悦。开心的舒展了眉眼,薛蟠抬起头来,轻轻的吻上了徒臻的唇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突然不知道该说神马好咩 ╮(╯_╰)╭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7 103皇商 第一百零三章情意绵绵春怀缱绻 薛蟠还活在后世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当时觉得这句话矫情的不得了,即便是不经意的听到都会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然而世事变迁,如今再想起来,却觉得再没比这句话更加熨帖和美的了。因此在和徒臻每日必有的密奏交流时,薛蟠情不自禁的写下了这句话。 漆黑的墨水散发着浓郁的馨香气息,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认认真真的写在纸上,映衬着彩色的信笺愈发温馨自在。薛蟠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待笔墨晾干后,小心翼翼地卷起信笺放入细小的竹筒里,绑在信鸽的脚上放了出去。 夜空低垂,信鸽的身影转瞬即逝。外头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因此连仅有的翅膀拍打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薛蟠站在窗边遥望清冷高悬的明月,突然间便觉得恍惚起来。 门口帘栊响动,薛宝钗带着莺儿走了进来。至薛蟠身后,歪着脑袋狐疑的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大过节的,哥哥不在外头与众人顽耍,怎么一个人躲到书房里头了?” 薛蟠回头,冲着宝钗笑道:“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闲来有兴,写了两个字罢了。你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出去吧!” 薛宝钗明知薛蟠这话乃是敷衍,但见他不喜多话,只得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我们一道过去罢。” 于是两人相携而行,顺着园子里的羊肠小径逶迤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园子里头静静的,只除了偶尔可见到一对对巡逻守夜的婆子们打着灯笼行走,瞧见薛蟠两人的身影后,立刻走过来请安,口中问道:“大爷和姑娘怎么不去正堂坐着?外头天冷,仔细冻着。” 薛蟠两个笑着应了。逐一对着众位婆子们谢道:“大过年的,反倒累着嬷嬷们出来走夜。执勤的时候也就罢了,过后一定得喝点温热的酒水暖暖身子。我做主给每位值夜的嬷嬷小子们多送一个月的月钱,就算是过年值夜的辛苦费了。” 众位婆子感恩戴德的谢了。 薛蟠见状,又嘱咐道:“只是值夜的时候不兴喝酒赌钱,等到了你们休息的时候,直接去大厨房定一套席面玩闹。就说是我说的,只记载我的账上就是。” 引得众婆子们又是一阵的叩头谢恩。只觉得心头舒舒服服的,值夜的精神头越发的足了。 到了瑞荣堂之后,但觉灯火通明,金碧辉煌。铿锵声响,花团锦簇。众人坐在大厅内一边吃喝一边看着台上咿呀哼唱的小戏们,时不时的拍手叫好。 薛蟠两个走至薛氏夫妇面前那一桌——因薛家人口较少,总共也就只有薛蟠一家和薛蝌、薛宝琴几个人。且又都是实在亲戚,也就没做些男女大防之事。只是简单隔了三桌,一桌是薛氏夫妇,一桌是宝钗、宝琴,另一桌则是薛蟠和薛蝌两个。三套桌椅间相距也不过是一个过身的距离罢了。 薛蟠上前给父母请安。薛之章这才开口问道:“看你今日的兴致不是很高,可是在宫中的时候圣上和你说什么了?” 薛蟠摇了摇头,轻笑道:“只是闲聊了几句罢了。父亲也知晓,我每日都要和圣上密奏禀报的。” 薛之章有些惊异的问道:“你今日才从宫中出来,难道也写了密信?” 薛蟠点了点头,薛之章脸上现出有些好笑的神情来。遂也不细问了。 薛蟠这才撩着衣摆做到了薛蝌身边。 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着游园惊梦的段子,薛夫人探着身子笑问道:“知道你不耐烦听这些个,要不要给你换换?” 薛蟠摇头说道:“不用了,唱的挺好的。” 薛夫人含笑的点了点头,继续听戏了。 薛蝌坐在一旁,冲着薛蟠低声说道:“大哥哥回京那日,我也没倒出时间来给哥哥接风,哥哥不会怪罪我吧?” 薛蟠笑着回道:“说什么呢?你有出息,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至于为了这点子小事怪罪?只是明年恩科你若是不能高中的话,我可真要怪罪了。” 薛蝌勾了勾嘴角,一脸自信的说道:“大哥哥就放心吧,我是胸有成竹的。” 薛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的师父乃是三朝帝师顾瑀,门生子弟遍布天下。有了这层关系,将来你步入官场,自然人脉众多,要比旁人高了不知道多少。我这边也会适当的在圣上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只要你有能力,绝不会埋没你就是了。但只一点,你要是没本事的话,也就休想我会捧你如何。须知这能力和地位一定要符合,不然的话,自己**事小,若是牵连到全族那就罪过了。” 薛蝌了然的点头说道:“我明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嘛。有荣国府在前头做例子,谁还会那么自不量力呢!” 时隔一年,荣国府为了省亲接驾居然要卖了庶子的丑闻已经传遍京城了。本来他们家就不爱同别人相互往来,这件事情一出,大部分的世家贵族俱都敬而远之了。 荣国府,现下已经隐隐被排斥在圈子之外。 可怜贾家上下全都浑浑噩噩的,女主人一心做着富贵泼天的美梦,男主人则腻在女人裙裾或者清客恭维里头醉生梦死,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当年赫赫有名为八公之首的荣宁二府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此刻已成颓败衰落之象,如若还不警醒的话,届时大厦将倾,便无可挽回了。 想到这里,薛蟠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可惜别的,只可怜贾宝玉这个浑浑噩噩的贵公子,不知到时候会怎样的无所适从呢? 只是同情归同情,荣宁二府为了投机钻营再上一层已然有了走火入魔之势,恐怕这个当口谁劝他们都不会听的。到时候非但不领情,反而将人得罪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薛蟠才不会费事。他一个人倒也不怕,只是他父亲为薛家家主,而他则是薛家唯一的继承人,薛家全族八房人的兴荣显赫俱都挂在他们两人身上。责任愈大,自然也不能轻举妄动的。 只是宝玉…… 薛蟠叹了口气,陡然听到外头门房上的小厮过来传报道:“回禀老爷,太太。荣国府宝二爷过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 话音未落,众人俱都下了一跳。 薛夫人连忙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开口说道“多早晚了,他怎地这会子来了?” 又问:“身边可带着什么人没有?” 那小厮点头说道:“跟着的随从守卫倒有一大堆,到了门口便将人放下走了。只留下来宝二爷和他的书童茗烟两个在门上的偏厅上等着。” 薛蟠立刻起身说道:“还不快请进来。” 那小厮立刻点头应了,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带着一身华服美冠的贾宝玉走了进来。茗烟却被他留在门房处吃锅子了。 “给姨夫、姨妈请安。”贾宝玉走至跟前,行礼笑道。 “我的儿,这大冷的天儿,难为你想着来。”薛夫人说着,连忙将人拽进了里边,又吩咐丫鬟倒了滚滚的茶来。 贾宝玉走至厅内和众兄弟姊妹厮见过后,脱了外头的大毛斗篷,坐到薛蟠那桌儿上。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贾宝玉不由得新奇的打量一番。 整个薛家大宅的地底都是薛蟠按照后世地热的方式铺就了管道供暖,每到冬天,即便室内不安置银丝碳火盆儿倒也是温暖如春的。贾宝玉坐在那里,只觉得从脚底传来阵阵温暖热气,不由得开口笑道:“还是大哥哥会琢磨,一到冬天,你们家可比我们家暖和多了。” “我的儿,快些喝口温酒暖暖身子。这么晚了,你怎地自己过来了?”薛夫人说着,亲自给贾宝玉到了一杯酒。 贾宝玉起身接过,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笑道:“听说大哥哥从天津卫回来了,我又早便想过来给姨夫姨妈请安拜见。只是派茗烟打听说姨夫一家子还在宫里觐见并未回来,这才罢了。这会子听说大哥哥回来了,我便带着茗烟过来了。” 贾宝玉为人做事向来随性而至,不拘礼数。因薛家和贾家又是亲戚,贾宝玉更自觉两家同别个不同。因此也就更不论事理,想过来便过来了。 薛夫人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就这么过来了,家里头可晓得?” 贾宝玉点头笑道:“已经禀报过老祖宗了。老祖宗是同意的,还说别忘了叫我告诉大哥哥,娘娘省亲那日过来玩儿呢!” 众人心中恍然,这才知晓为何贾宝玉闹着要来,贾家长辈也并无反对,原来是想借着贾宝玉和薛蟠的关系游说贵妃省亲一事。 为了给自己铺就一条通天之路,贾家竟如此步步紧逼,竟然连世俗礼数都不管了…… 薛氏夫妇两个对视一眼,暗自皱眉。 薛蟠见状,立刻坐到贾宝玉的旁边和他寒暄起来。一年不见,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再加上薛蝌也是个温润和煦的,贾宝玉心中倾慕之下,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又有薛蟠刻意的岔开话题,你来我往之下,贾宝玉竟也忘了请薛家一家观礼贵妃省亲一事。 宴席直到了晚间打了二次鼓才算尽兴而散。贾宝玉跟着薛蟠回了温柔乡住宿,因他执意闹着不肯去客房单睡,薛蟠无法,只得将他安排进了正房和自己睡了一晚。索性当初薛蟠定制的拔步床比正经规格的要大了一倍,多加宝玉这么一个身量未太长成的少年,也不算拥挤。 一夜无话,至次日五鼓,薛家众人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自然也顺便带了贾宝玉这个拖油瓶,到了宫外的时候,径自交给等候许久的贾母等人。 因今日是元月初一,也是元春的生辰。贾母等又热情邀请薛家众人一同去凤藻宫恭祝元春千秋,被薛氏父子以外男不得入后宫的借口婉拒了。 贾母等自然而然的邀请薛夫人和宝钗觐见,没等两人回话,唱礼官又在前头唱礼,众人顺势也就分开了。 领宴已毕,薛蟠自然是随着戴权进了养心殿同徒臻说话。一众人等如何艳羡倾慕不消细说。因贾母守在外头必经之路上一直等候,薛夫人和宝钗两个无法,只得跟着贾家女眷去了凤藻宫不提。 且说养心殿里头,薛蟠坐在暖阁的炕上同徒臻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义愤填膺之余连糕点奶茶都顾不得吃了—— “不就是一个贵妃省亲吗?我也没说不去,何至于这么步步紧逼的?昨儿大半夜的派了宝玉过去游说也就罢了,今儿一大早又堵在宫门口劝说,我敢肯定这功夫还守在长巷上堵着母亲和妹妹两个呢。真是……” 徒臻看着薛蟠一脸气鼓鼓的,眉飞色舞的模样,摇头轻笑道:“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以你那爱凑热闹的性子,恐怕还巴不得人家请你去凑那个虚虚热闹。这会子又跑到我跟前来说这样的酸话。难道我还能下旨不叫你去不成?” 薛蟠笑嘻嘻的回道:“我愿意去是我自己的事儿,那也不能这么逼迫着吧?说出去好像是我们薛家怕了他们贾家似的。不过是一个还没侍寝的妃子罢了,去了还得给她磕头……” 说着,连连哼了好几声,想要找茬似的瞪了徒臻好几眼。 徒臻闻言,定定的看了薛蟠一番,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身上不是挂着朕当年为皇子时候的身份玉牌吗?你既如朕,朕既亲临,谁敢让你下跪,也不怕折寿?” 薛蟠这才满意的哼了两声。拱了拱身子,蹭到徒臻身边,一脸谄媚的笑道:“就算我不怕跪,可是一想到我的父母双亲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居然还要给她下跪。我这心啊……好痛好痛。” 徒臻脸色一黑,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肃容说道:“天家威严,岂可儿戏?” 薛蟠贼兮兮的捅了捅徒臻说道:“别这样,我的父母不也是你的公婆吗?” 徒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阴测测的问道:“公婆?” 薛蟠被徒臻陡然现出的强大气势骇了一跳,连忙清了清嗓子,没骨气的讪笑道:“你若是觉得称他们为岳丈岳母能好受点儿……我也不介意。” 徒臻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口没遮拦的,当心祸从口出。” “你舍得让我糟祸吗?”薛蟠说着,凑上前去“吧”的亲了徒臻一口。 徒臻伸手擦去脸上的口水,对着薛蟠时不时就欠扁的撩拨行为下定义道:“你既然如此心急,朕也不必死死等着三年后再同你圆房。不如你今晚便留下来吧?” 薛蟠:“……” 一番闲闹过后,徒臻这才开口放话道:“上皇随着年岁渐长,愈发觉得孤单落寞起来。朕看在眼里,也甚为心急。只想着如何才能纾解上皇心中抑郁,以全朕仁孝之心。暂定正月十五上元之日,相请许多父皇少年时之肱骨老臣陪伴说话,感慨回忆之余也能排遣排遣上皇英雄迟暮之唏嘘。” 看着薛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徒臻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开口说道:“忠信侯少年时乃是父皇身边的伴读近卫,由他陪伴在父皇身边说话解闷自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忠信侯夫人……就作为命妇之表率陪着太后说说话吧!” 薛蟠连忙搂着徒臻亲了两口,笑眯眯的谢道:“微臣谢主隆恩。” 徒臻看见薛蟠一有相求便溜须拍马的模样,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只是眼底那一抹盈盈笑意,却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薛蟠定定看了徒臻一眼,很干脆的伸出双臂将徒臻的脑袋拉低,凑上嘴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细碎的吻落在徒臻的唇角,又印在徒臻薄厚适中的唇瓣上。徒臻的唇温润火热,薛蟠每次吻上去都觉得触觉良好。他受后世的开放思想熏陶,既然觉得自己喜欢徒臻,也就不会扭捏作态,斯斯艾艾的。虽然对于自己躺在下面承宠承欢还没准备好,但时常的吻一下,摸两下甚至那样一下……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徒臻生性严谨淡漠,身边的侍妾妃嫔也都是被宫中规矩教条的仿佛木头一般的大家闺秀,何曾见到过薛蟠这样放诞不羁,柔情似水又热情如火的。经常是没说三两句话的功夫便被薛蟠有意无意的举止撩拨的忘了正事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不知道答应了薛蟠多少个古古怪怪的要求了。 而现下,回过神来的徒臻便一脸无奈的看着隔着炕几压在自己身上的薛蟠,听他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圣上,既然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明年开春之后我可就要动土开工了。” 徒臻皱了皱眉,叹息说道:“朕又答应你什么了?” 薛蟠理直气壮地说道:“圣上可不能赖皮。明明答应了我金屋藏郎的请求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圣上金口玉言不容反悔的。” 徒臻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生疼,微眯着眼睛沉声问道:“朕答应你什么了,嗯?” “金屋藏郎!”薛蟠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我说要在城外头专门替圣上修建一个可以放松游玩的温泉庄子。虽然奢靡堂皇不一定比得上乾坤宫,但舒适温馨绝对让圣上觉得再无比这更熨帖的了。到时候圣上疲惫松伐的时候就随着我去庄子上——只咱们两个,玩儿的痛快了咱们再回来,如何?” 徒臻只觉得心中一阵火气上涌,面上却波澜不惊的开口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金屋藏郎?” 薛蟠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圣上觉得感动吧?” 听见这话,徒臻再也忍不住手痒的敲了薛蟠一个爆栗,恶狠狠的说道:“想得美。就算是藏也是朕藏你才是正经。” 薛蟠越性爬到徒臻跟前,蹭了蹭他的身子,毫无压力的笑道:“你要是想藏我也不反对——关键是你现在有银子修葺温泉庄子吗?” 徒臻:“……” 薛蟠见状,嘿嘿一笑,直起身子拍了拍徒臻的肩膀笑道:“小臻臻,你就乖乖的跟着大爷吧。大爷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哇唔……” 薛蟠捂着被徒臻瞧得生疼的脑袋,泪眼汪汪的看着徒臻,控诉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徒臻:“……” 嬉闹一阵子,徒臻这才肃容说道:“朕已经密诏下了江南,正月十五那日,甄衍便应奉诏到京了。” 薛蟠抬眼看了徒臻一眼,面容一整,开口问道:“现在就动手,会不会太早了?” 徒臻摇头笑道:“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将一竿子老臣搜刮进京陪父皇说一会子话还要放回去的。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薛蟠突然贼兮兮的笑出声来,冲着徒臻低声说道:“我听云儿说,上皇还让她十五那日进宫唱戏呢。你现如今将节目安排的这样紧凑,该不会耽搁人家办事吧?” 徒臻面色铁青的打量薛蟠好一会子,着实忍不住的又打了他一个爆栗,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猥、亵的毛病啊?” 三番两次被敲了脑袋,让薛蟠对于徒臻暴力行为的警觉升到最高,连滚带爬的下了地,趿着鞋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儿还有要紧的事情没办。圣上,请容微臣先行告退了。” 没等转身,就听徒臻一脸淡然的说道:“回来。” 薛蟠苦着脸皱了皱眉,默默哀怨半晌,这才斯斯艾艾的走到徒臻跟前。 徒臻起身,伸手替薛蟠系上了因为之前玩闹而凌乱松散的衣扣,又拉着薛蟠坐下来帮松散了发髻重新疏好。 徒臻天生富贵,从来没做过这样服侍人的事情。因此他的动作十分笨拙,时不时还会勾缠着薛蟠的头发。可是他又十分的小心翼翼,动作轻柔轻慢,只怕一不小心弄疼了薛蟠。到最后一个发髻也让他梳的歪歪扭扭不堪入目。徒臻打量半晌,有些讪讪的说道:“还是叫宫女进来帮你重新梳头罢。” 薛蟠摆了摆手,转身照了照镜子,一脸不在意的开口说道:“我觉得挺好。你好容易梳上去的,这会子又拆开。左右我今日来的时候便带着斗篷,一会子出去了再戴上观音兜,闲杂人等也看不出来的。” 说着,穿戴好了斗篷便要出去。 徒臻又叫道:“回来。” 薛蟠狐疑的挑了挑眉,再次站到徒臻跟前等着他说话。 这回徒臻沉吟了半晌,才细不可闻的低声说道:“明年开春之后……你若愿意的话,也不必再费工夫搜罗庄子。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以戴权的名义在北郊买了个温泉庄子,精致地点也都是万里挑一的。那时也不过是想图个清静罢了。只是这许多年过去了事情繁杂倒也未曾去过。你若真心……便随你去弄吧?” 薛蟠闻言,定定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在的徒臻,勾了勾嘴角,轻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8 来个小剧场—— 话说开春过后,蟠桃兴致勃勃的策划着如何改造温泉庄子 乾清宫内,戴权视死如归的冲着徒臻建议道: “启奏陛下,天威不可冒犯,陛下岂会答应小侯爷妄图金屋藏郎的请求?” 徒臻一脸淡然的笑道:“无妨。” 戴权:“???” 徒臻:“蟠儿曾和我说过,在他们的家乡内,有一个风俗。男女成婚之前,向来都是由男方出房子而女方负责装修。城外北郊那个温泉庄子原就是我的。” 戴权:“!!!” 北郊的温泉庄子上,薛蟠亲自带着装修工程队兴致勃勃的改造中 104皇商 第一百零四章元春省亲暗埋祸患太平表象难藏嫌隙(上) 展眼元宵在迩,自正月初八日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教导椒房人员何处行走跪坐以及各种规矩。又有巡查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的小太监出来,在京城各处设防,挡帷幕。指示省亲椒房之宅员种种仪注不提。 而到了正月十二三的时候,自宫中顺贞门一路到神武门,东西直门、新街口、西安门、朱雀大街、玄武大街、乃至通往四王八公及大官清贵之家的主要干道都被帷幕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即便是各位大臣进宫请安等等俱都要事先禀报过总理关防太监才可通行。 到了正月十四这一天,神京各处更是布满了盔甲加身的御林军。守卫森严,气氛肃穆,从每隔半个时辰便逡巡而过的巡城守备们认真肃穆的面容上可见一斑。 也因如此,每年一度的上元节灯会也就此取消了。唯一的热闹没有了,薛蟠也只得安心的准备去荣国府看戏了。 这日便是元宵节,薛氏夫妇至五鼓时刻便按品大妆,进宫朝贺。薛蟠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未起身。最后还是闲不住的宝钗走进来叫醒了与周公缠绵的小侯爷,轻笑着问道:“哥哥不是说要去荣国府凑热闹吗,这会子都快午时了,哥哥怎么还流连在床上不起身呢?” 薛蟠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打个哈欠说道:“不用在意这个。我都问过了,娘娘们未初刻用晚膳,未正二刻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戌时初刻恐怕才能起身。等到了荣国府还不得戌时末啊!咱们就等着戌时三刻起身去荣国府,准能赶上热闹。” 薛宝钗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哥哥你真是……” 薛蟠被薛宝钗给吵醒,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便起身盥洗,吃过了早饭后,薛蟠这才笑着问道:“宝琴呢,叫她也打扮的伶伶俐俐的,咱们薛家的人出去玩闹,即便对方是娘娘妃嫔,也不能弱了风头去。” 薛宝钗看着薛蟠一脸无奈的模样,简直都快无语了。只得点头笑道:“我已经按着哥哥的吩咐说给宝琴听了。只是宝琴说到底也是去给娘娘捧场,太过喧宾夺主了恐怕荣国府一时间下不来台。” 薛蟠满不在乎的冷笑道:“管他们如何作想。我们原也不想去的,还不是他们三请四请的。何况贵妃娘娘本就是天之骄女,此番省亲自然更是精致装扮。如若平平常常就被比下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底子薄,怨别人有何用处?” 薛宝钗也就不再细说了。她原本就是个最争强好胜的人,只是后来家世顺遂,自己的婚事又十分美满高调,这才渐渐淡了与人攀比的心思。但要她一个堂堂的准亲王妃向一个还未圆房又说不清是什么品级的贤德妃低头,她心中自然也是有些芥蒂的。 如今听到薛蟠放话,她也乐得装扮装扮。 于是径自回了梧桐苑打扮梳妆不提。 女人家打扮总是耗时耗力的,等两个姑娘全都准备好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戌时初刻。薛蟠坐在正堂内看着缓缓出来的宝钗宝琴两个,不由得眼前一亮。 今日的宝钗穿着一套新做的明黄色彩绣牡丹云锦对襟袄,□是水红刻丝藤纹织锦缎石榴裙。色彩明艳亮丽,衬得宝钗越发的肌肤白嫩光泽,气度雍容。乌压压一头青丝盘成一套繁复精致的牡丹髻,头上戴着一套累丝攒金的钿子上镶嵌着南方场子里刚刚进献上来的东珠,珠子颗颗饱满莹润,匀称光泽,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道道五彩的光晕。显得薛宝钗愈发的明眸皓齿,温婉绰约。 身旁的薛宝琴则选了一套颜色比较娇嫩的湖水绿刻丝并蒂莲纹蜀锦对襟袄,领边袖口用新桃色绣着蝴蝶花的纹样,外头还罩着一个藕荷色弹墨藤纹短款琵琶袄,领边袖口白色的毛毛碰碰涨涨的,愈发显得其人妖娆俏丽,天真娇憨。因她年岁尚小,头上也没带着沉甸甸的首饰凤钗,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在鬓边发髻上带着两朵衔丝珠蕊用上用的轻薄纱丝堆的秋海棠绢花,耳垂上也挂着两串白玉雕琢的海棠花样的耳坠子,摇摇晃晃的,愈发显得娇憨可爱了。 薛蟠打量半晌,又看了看宝钗宝琴身旁服侍着的莺儿和蕊儿,也都珠翠环绕,绫罗过身,体面的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咱们这就出去,先到林府上接了黛玉妹妹,然后一起过去。” 宝钗、宝琴两个自然无异议,薛蟠便吩咐外头备至车马,一路先行到了林府接了黛玉。因林如海和林墨之两个俱都被徒臻叫到宫中宫中陪伴上皇玩乐,林府上理所当然的只剩下林黛玉一个。薛蟠几个到了林府上的时候,林黛玉正歪在美人榻上看书。听到门房的传报,不由得惊奇的叫出声来。连忙走至前厅招待。 “大哥哥和宝姐姐琴妹妹几个不是去了荣国府玩闹,怎么竟到了我家来?” 薛蟠看着气色正好的林黛玉,开口笑道:“我知道林伯父和墨汁儿两个都进宫伴驾去了,怕你一个人在家里憋闷的慌,便想着接你过去玩闹。” 林黛玉闻言,抿了抿嘴说道:“我不去。” 薛蟠笑道:“为什么不去,荣国府不是也下了帖子请你。贵妃省亲之事历来没有过的,却也是件难得热闹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呢?” 林黛玉撇了撇嘴,冷笑道:“他们热闹他们的,与我什么相干。我也不凑那个虚虚热闹,免得乐呵没瞧见,自己反倒是惹了一身的臊。” 薛蟠自然知道林黛玉对于荣国府的芥蒂怨怼,也不好再说什么。话锋一转,开口说道:“好容易赶上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连个花灯都没瞧见,你难道不可惜?”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薛蟠又道:“我可听宝玉说了,那省亲园子里头的花灯扎的可漂亮了。而且还有烟火炮竹呢,到时候石栏上各处水晶玻璃灯,树枝上点缀着悬灯数盏就连水里头都扎着花草凫鹭,真真是个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这样的美景,错过了可是再也看不到的。你也不觉得可惜?” 林黛玉转过身来,一脸气鼓鼓的看着薛蟠。 薛宝钗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揽着林黛玉的肩膀劝道:“好妹妹,你就随我们去了就是。届时你跟在姐姐身边,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林黛玉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薛宝钗立刻吩咐雪雁锦瑟两个服侍林黛玉换了衣裙出来。林黛玉本就天生丽质,不染脂粉也照样是个神仙妃子的模样。上身穿着以件刚刚做出来的水墨山水画图样的素色云锦对襟袄,□则是暗花藤纹月白绫百褶裙。隐隐的花纹在烛光的照耀下影影绰绰,行走起来越发的摇曳生姿,行云流水。 薛蟠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薛林三人,抚掌大笑:“真是太漂亮了。” 说着,立刻给众人披上了厚重的狐皮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上了马车往荣国府的方向驶去。 到了荣宁街上,只看见街道两旁早已经用黄色幔遮挡住了,一通街道花灯点缀,灯火通明。贾政带着合府男丁站在街口等候,薛蟠撩开车帘子,冲着一旁的太监说道:“我是忠信侯府的薛蟠,得了信儿过来看娘娘省亲的,还请兄弟们放行。” 打头儿的太监自然晓得这位宫中最得意的小侯爷,就是戴公公在他跟前都不敢放肆,何况他们这些个位卑职低的小子。也不敢太过放肆的瞧了马车里头一眼,但见没有什么别的异常,立刻恭恭敬敬的将两辆马车让了进去。又是一顿的好言奉承,这才挥手放人。 因后面车上还有女眷,薛蟠也不能让他们下车,只得把马车直接送到了荣国府大门口。彼时贾母领着合家媳妇奶奶姑娘们静静站着,瞧见薛蟠几人的身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贾母上前笑道:“怎么这会子才来,还以为你们赶不上了。” 薛蟠开口回道:“哪能呢。不过是女眷们化妆梳洗耽误了一会子罢了。” 不管贾母听见此话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一脸慈爱的笑道:“女孩子嘛,自然都喜欢打扮一些。何况宝钗现如今又是准准的亲王妃,过来便是给我们的体面了。自然要打扮的伶伶俐俐的,免得给皇家丢面子。”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老祖宗英明。不光是宝钗和宝琴两个,自然还有林妹妹也过来了。因而要转过路去接她,这也耽搁了一些时辰。” 贾母闻言,倒是真心喜悦,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深了。连忙开口问道:“玉丫头也过来了?听说她爹爹和哥哥都奉诏进宫伴驾了,原以为她不能过来了。我心中倒还可惜呢!咱们这边是泼天的热闹喜庆,她家里就她一个孤孤单单的,怎么说也是元宵佳节。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谁承想她竟然赶上了。” 又问道:“玉丫头在哪儿呢?” 林黛玉闻言,和薛宝钗两个鱼贯下了马车,走至贾母跟前拜道:“玉儿见过外祖母。” 贾母连忙扶起林黛玉,打量半晌,口中笑道:“几日不见,玉儿气色越发好了。今年过年咱们府上只忙着娘娘省亲的事情,倒也没倒出功夫接你过来住上两天。等过了十五便好了。” 林黛玉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自然要以娘娘为先。” 说话间,陡然听到外边马跑之声。一时,又十来个太监气喘嘘嘘的跑过来拍手。众人会意,都知道是来了。立刻有一旁守着的太监过来将两辆马车送出帷帐之外。又面向西面垂手而立。贾母立刻吩咐薛宝钗三女到人群里站好。薛蟠则连忙去了前头找到贾宝玉,和他站在了一块儿。 彼时贾宝玉神情落寞,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身边则是身着官服的贾琏。薛蟠挥了挥手,贾琏立刻心领神会的退到后面去。薛蟠在贾琏的位置站定,冲着贾宝玉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贾宝玉抬头,瞧见眼前竟然是薛蟠,不由得一脸惊喜的叫道:“薛大哥哥?” 情动之下竟然忘了屏息凝神的规矩,引得一众太监和荣宁二府的男丁们侧目而视。 薛蟠瞪了众人一眼,口中冷冷喝道:“看什么?” 众人心下一凛,连忙低头不语了。 薛蟠这才转过身来问向贾宝玉道:“你刚才耷拉着脑袋做什么,谁骂你了不成?” 贾政立刻回头看了贾宝玉一眼,他这两日忙着省亲接驾之事还未来得及管教这个孽畜,难不成让人欺负了去不成? 贾宝玉一脸愁苦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说道:“自然没人说我,只是我自己过不去罢了。” 薛蟠挑了挑眉,一脸狐疑的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顿了顿,凑到薛蟠跟前轻声说道:“昨儿晚上我去鲸卿的墓上瞧瞧了。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被雪压的都有些塌了,乱糟糟泥泞泞的,我心里有些难受。他生前是那样一个干净温柔的人,现如今也不过是一培黄土了此残生罢了。姐姐如今看起来富贵光纤,可自古宫门深似海,你说她真的快乐如意吗?会不会如鲸卿一般,到最后也枯萎糜烂在那个幽深冰冷的后宫里头?” 薛蟠看着一脸郁闷的贾宝玉,说不清什么情绪的叹了口气。 世人都说荣国府的贾宝玉是个假宝玉真顽石,浑噩过日不知世道艰难,人情冷暖。可在他看来,贾宝玉却是难得一个清醒通透之人,只不过他的性子太过绵软温顺,即便是看透了也不敢反抗。宁可缩着脖子躲避一世,也不想迎面风雨罢了。 因此他时常总说着如果有幸的话就让他死在众姊妹前头,有姊妹们的眼泪送他归天,即便日后再如何如何,他也不枉活了一回。 有时候薛蟠都难免猜想,贾宝玉是不是已然隐隐觉察到了荣宁二府颓败之势,生怕今后会有个万一,他受不了那样的艰难困苦,因此才有了这番消极避世的态度? 想到这里,薛蟠又不免摇了摇头,自嘲的一笑。只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多了。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前头传来阵阵丝竹钟磬之声。一众众太监持着龙旌凤翣,雉羽夔头,销金提炉,凤绣华盖,冠袍带履等鱼贯而过。最后才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政领着众位男丁立刻跪下,薛蟠则拽着贾宝玉躲到了最后边,他身上带着徒臻当年给他的皇子身份玉牌,自然不能下跪,可若只有他一个站在原地未免太过显眼了,于是薛蟠不假思索的拽着贾宝玉一起退到了不显眼的角落里,只等着凤舆过去,众人全都起身了。这才跟着男丁们一起进了荣国府。 因薛蟠适才的举动太过隐蔽,贵妃车驾行走时候的威严又太过肃穆,贾家众男丁全都没发现薛蟠的动作。只除了两旁默默站岗的太监宫女们。只是这些个宫女太监们自然晓得薛蟠的体面,别说是一个贤德妃了,就是十个一百个贤德妃加起来恐怕还抵不过薛蟠在圣上跟前说一句话的,何况薛蟠腰间明晃晃的皇子身份玉牌在灯光的照耀下十分醒人。因此众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没看见了。 且说贤德妃在昭容彩嫔的引领下入室更衣毕,复出上凤舆进园子游览赏玩。 薛蟠也拉着贾宝玉两个进了院子四处观看。彼时省亲园子里头烟火大放,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夜幕上颗颗绽放,园中香烟缭绕,华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事实细乐声喧,说不尽的太平气息,富贵风流。 亭台楼阁,栏杆石台,雕梁画栋,枯枝树木上俱都系着彩色花灯,有琉璃玛瑙所制,有水晶玻璃打造,有绢花绸绫依势而扎,也有彩色宣纸粘就,就连池塘河中中也漂浮着制作成鸳鸯水鸟甚至荷花莲花等式样的河灯,薛蟠眼珠子都不错的看着,口中连连称赞道:“真是太漂亮了,居然比去年宫里头扎的花灯还要漂亮。” 贾宝玉此刻也忘了之前的忧思惶恐,领着薛蟠在园子中各处游走。他在此之前早就浏览过了园中各个景色,此刻带着薛蟠刻意游走,挑的都是他认为最好的几处地方,看得都是他认为比旁个还要美上数倍的精致。只不过走了三两处,就被贾政派过来寻找他们的贾琏叫住了。 “二老爷说叫你们跟在娘娘的车驾后头行走,免得宫里头的人脾气规矩大,一时再冲撞了人家就不好了。”贾琏说着,又冲着薛蟠笑着解释道:“主要还是怕宝玉不省事的,再给薛大哥哥添麻烦。” 薛蟠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拉着贾宝玉往凤舆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随口问道:“这一年在户部干的怎么样?” 贾琏点头笑道:“有赖大哥哥的脸面,衙门里的同僚对我都还好。今年考核还得了个优评。其实我自己的能耐我自己知道,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哪能得到这样好的考评。还不都是上官们看在大哥哥的面子上赏给我的。” 薛蟠勾了勾嘴角,开口回道:“你也不必自轻自贱,依你的能力,在衙门里头混的如鱼得水也是应当的。只是做官为人,除了要顺应时事天意之外,也要晓得适当的强硬争取。毕竟和光同尘者虽然众多,但真正能获得权势受上亲睐的,俱都是能为圣上办事儿的。” 贾琏眼珠子一转,低声说道:“我的荣华富贵俱都仰仗哥哥帮忙。他日哥哥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便是了。” 薛蟠定定看了贾琏一眼,摇头不语。 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徒臻不倒,他又何至于求的上贾琏什么?如今此举,也不过是怜悯他尚有一丝人性天良,不肯为了几两银钱的东西就以势压人闹得人家家破人亡罢了。 只是方向他已经给找好了,能不能走出一条平安大路来,端看贾琏今后如何进取。有些东西是打骨子里头生出来的,外人再说什么也是无意。 而另一边的贾宝玉早就不耐烦听这两个人议论这些国贼利禄之事,连忙摆了摆手,拽着薛蟠的身子往前走去,一边说道:“咱们快些行走吧!我看娘娘弃轿登舟了。” 于是薛蟠也不再和贾琏多话,跟着贾宝玉一起到了岸边,贵妃娘娘自然已经登上凤舟前面去了。薛蟠又领着贾宝玉以及贾家的几个爷儿们跟在后头。其余众人俱都是为了等候娘娘随时的吩咐,反倒是薛蟠和贾宝玉两个只是为了观赏游玩。 从船上再次观看外头的景色,又觉得是一番别样的晶莹剔透,幻彩辉煌。夜幕之下花灯明亮,各式各样的灯笼堆簇在极目所见的各处,只觉得满眼都是说不出的雅致风流,上下争辉。 贾宝玉又指着岸上四处题诗刻匾的地方自夸道:“这些都是我提的,大哥哥觉得如何?” 薛蟠的文艺功底一直流连徘徊在三字经和千字文的基础上,自然不晓得这些个诗词联对究竟如何。不过原著中贾宝玉随逛随玩即兴题诗作赋的急才他也是知道的。连连点头赞道:“我虽然看不出好坏来,只觉得这些诗句联对都朗朗上口,应该是不错的吧。” 贾宝玉听了,愈发的骄傲得意起来。 贾政站在船头冷冷看了贾宝玉一眼,低声喝道:“好呱噪的孽畜,不过是人云亦云的庸才偏才罢了,也敢在众人眼前显眼。你薛大哥哥是何等人物,你在他面前取巧卖乖,真真的不要脸面了。” 贾宝玉闻言,立刻战战兢兢地躲到薛蟠身后,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jess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30 最愛小星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29 话说今天是瓦生日,祝瓦生日快乐~\(≧▽≦)/~啦啦啦 105皇商 第一百零五章元春省亲暗埋祸患太平表象难藏嫌隙(中) 贾政瞧见贾宝玉这番怯弱畏缩的行为满心的气儿便不打一处来。又看了一眼贾宝玉身前的薛蟠,也就比宝玉大个两三岁的年纪,可如今身上不光领着正四品上书房近卫的官职(因为教练新兵一事,从天津卫回京叙职后便升了半级),圣上还加恩让他遥领四品指挥佥事,继续负责火炮营教化一事。现如今名声实惠俱都有了,朝野上下每每谈到忠信侯家的大公子,谁人不艳羡三分?只说忠信侯虽然这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蛋,可却比旁人家十个八个的后辈加起来还要光荣熨帖。 每每又谈及到他们家这个厮混内帏的凤凰蛋,只道是两个最为鲜明的对比。 贾政每每听见这话,心中自是又愧又急,恨不得当下就回家将宝玉从内宅提拉出来勤学苦读,快快给他的老脸上留些颜面。只不过顾忌着老太太的宠溺不敢如何动作罢了。 如今两个当事人这般齐整整的站在一起,越发显出薛蟠的神情自若,坦然雍容。又看着自家宝玉躲在人家后头的小儿形状,一时间竟然觉得纵然家中女眷再如何光耀门楣,合府男丁竟然没有一个能撑得起门脸的。好一座光线亮丽的花花架子,竟然从内里已经开始**懈怠了。 当下也觉得无甚易趣,神情鄙夷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口中喝道:“真是个于国于家无望的败家孽畜。” 贾宝玉于功名上再是心宽淡漠,终究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娃娃罢了。这个时候的孩子正是濡目父辈之时,见贾政当着合府众人的面这样说他,心中也黯然凄苦,暗自撇了撇嘴,索性一头钻在薛蟠后头,连看都不看贾政一眼。 不过片刻,挡在前面的薛蟠只觉得背上一阵湿凉,心中一酸,默默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看了贾政一眼。 却见贾政依旧毫无知觉的站在船头,戳心窝子的话一句又一句的吐出来。即便是旁观之亲族清客都有些不忍的侧开了脸面,贾政却依旧神色憎恶的指责个没完。薛蟠看在眼中,越发替贾宝玉感叹起来。 薛蟠皱了皱眉,原本的好心情被贾政一番斥责全部罢了。当即皱眉说道:“宝玉本就有些作词作赋之才,且他惯于读些杂书,见识也广。同时下那些个只懂得摇头摆脑死读书的顽固呆子来,宝玉要好多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求着科举考官,伯父又何必这样的求全责备呢?再者这样大喜的日子,大家伙儿自然都是放松心神好生游玩的好,伯父一番疾言厉色下来,反倒叫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一年来薛蟠在天津卫教练新兵,虽然他自己不觉得,其实身上威严更众了。又因他在圣上跟前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全然体面,更养的他骄横霸道。寻常人等自然连争执的意念都不敢兴起。 贾政虽然是薛蟠的长辈,可他一来官职不比薛蟠大,二来政绩不比薛蟠高,三来脾气不比薛蟠暴,四来尊荣不比薛蟠胜。现如今被一脸正色的薛蟠劝说两句,竟然骇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沉吟半晌,才勉强笑道:“既如此,就让宝玉陪着贤侄好生游玩便是。” 言语的驴唇不对马嘴,薛蟠莫名的皱了皱眉,随意敷衍了一句“多谢伯父”,便领着贾宝玉去了花船后头玩乐。 而贾宝玉离了他老子的眼线,又有薛蟠为他仗腰,不过片刻已然忘了贾政的斥责,只顾着替薛蟠指点景色,甚至兴致一来,还得瑟的即兴赋诗两手。薛蟠自然是捧场的连连叫好。同船的贾琏仰仗着薛蟠的体面做官,自然也少不得过来奉承两句。一时间这后面的陪船竟然比前头贵妃娘娘的主船还要热闹。 凤船里头的贾元春闻见,不由得好奇的往后头看了看,跟在身旁宫女太监们也都侧目而视,对视一眼,隐晦的传出两丝不屑来。旁边的大宫女抱琴见状,故意清了清嗓子,沉声斥道:“去问问后头的花船何至于如此吵嚷喧嚣,恼了贵妃娘娘赏景的情趣,岂不是他们的罪过?” 贾元春又细细听了一会子,摇头笑道:“不防事。想来是众爷儿们兴致来了,观景赋诗呢!好容易元宵佳节,大家相聚一回。宫里头的规矩体面固然不可更改,但也要合家欢乐才是。我们这边随意问问不打紧,倘或是不经意吓到了他们,又或是败了他们赋诗的兴致,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一旁的昭容看了贾元春一眼,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有意无意的提点道:“既如此,娘娘何不传旨叫他们将所赋的诗词传阅观看一番?” 贾元春含笑说道:“这会子他们兴趣正盛,倒也不必了。呆会子进了正殿之后,叫众姊妹兄弟们赋诗几首,本宫再观看便是。” 说罢,感激的看了那位昭仪一眼。 那昭轻轻应了一句诺,缓缓退下了。 一时间又弃舟登岸,玩的愉快的薛蟠陡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开口问道:“我两个妹妹和林妹妹呢?” 贾宝玉接口笑道:“跟着老祖宗在一起呢!大哥哥若是想跟着姐姐妹妹们一起逛园子,今日恐怕不能了。不过等会子大家都要进正殿给娘娘请安叩头,之后筵席听戏,与娘娘稍叙别情。想来就能见面了。” 薛蟠听到这里,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所有的男丁女眷都在一起筵席听戏?” 贾宝玉霎时间笑出声来,开口说道:“怎么可能?娘娘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能和我们这些个人呆在一个屋子里听戏。是娘娘在正殿听戏,大概有老祖宗带着合府女眷在下头相陪。咱们这些男丁都要在外厢呆着的。” 薛蟠闻言,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这样才好,如若不然,他们家宝钗也还罢了,黛玉和宝琴却是还未婚配的。传将出去,恐怕不好。 说话的功夫,前面贵妃娘娘业已弃舟上舆,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石牌坊上明显“天仙宝镜”四个大字。细看了一会子,只摇头说太张扬,当即吩咐下面改了“省亲别墅”四字。 这厢侍座太监听了,忙传话于贾政。贾政立刻吩咐工笔师傅换匾不提。合府男丁因为贵妃娘娘这一句话惊得鸡飞狗跳,大大扰了薛蟠的游兴易趣。索性拉着贾宝玉往后让了几步,不开前头吵杂纷乱不提。 少顷礼仪太监又过来吩咐阖府上下给贵妃娘娘叩头请安。薛蟠自是不耐烦这个的,于是拉着贾宝玉两个躲在后头嘻嘻看着。其余太监昭仪因晓得薛蟠腰间之物的来历,也就不以为意。连带着对一旁的贾宝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男丁女眷俱都请过安后,贾妃退入侧殿更衣。又换了省亲车驾出了园子,至贾母正室。 薛蟠只这一座园子只逛了十之四五,根本还未逛够。贾政知道薛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霸道性子,遂也不多劝说。命贾宝玉跟着薛蟠身旁陪伴游玩,又吩咐两人千万别走太远,免得届时贵妃娘娘欲要垂见却找不到人。 贾宝玉乐呵呵的答应了。便随着薛蟠逛园子不提。 因受了原著的影响和熏陶,薛蟠对于潇湘馆、、蘅芜苑这三处地方记忆最深。适才跟在贾元春身后,又有一众大老爷们叽叽喳喳的也没逛个细致明白,当下便撺掇着贾宝玉再带他过去逛逛。 贾宝玉自然并无不可,于是带着薛蟠将这三处地方细细逛了个便,只看到薛蟠心满意足了,这才笑着领人出来。便有过来寻人的荣国府下人过来传话,说是贵妃娘娘要见宝二爷。于是两人急忙乘坐轿辇进了荣国府。贾宝玉自去贾母处拜见贤德妃不提。 贾宝玉进去不久,就跟着贤德妃一起出来了。这回却是引着贾元春在园子里头游玩。因刚刚给薛蟠导引过了,这会子贾宝玉的思路自然是越发清晰明白,在给娘娘介绍精致的同时间或还赋诗一二首,喜得元春愈发赞誉“进益了”等等,又嘱咐贾母、王夫人等劝着宝玉好生读书上进。毕竟宫里头的姊妹们除了争夺圣上的宠爱,剩下的也都要看自家的门第是否硬挺,在朝中是否能说得上话了。贾元春现在的境况是根本不受徒臻的待见——也不光是她,这批选秀进宫的妃嫔们没有一个得了圣上的宠幸,要不然圣上也不会大半年的不入后宫。 因此贾元春对于自己还是处女这一点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大雍百姓向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是这般没脸面,那越性也就没什么了。所以贾元春这番回来,却是把注意打到了自家的男丁上。只希望他们当中有谁能出息起来,在前朝给自己仗仗腰子,自己在后宫也能过得越发体面从容一些。 至于贾家最大的姻亲薛林二家,贾元春更是放在心上。今日省亲原本也想见一见面,叙一叙情意。只可惜林家的姑爷公子压根儿没来,薛家的公子虽然来了,可摆明了态度就是来凑热闹的。贾元春倒是也想见见,只是顾忌着薛蟠腰间的那块腰牌,真要是见面了,她还得屈尊给薛蟠下跪请安,这个面子她暂时还矮不下来,因此也就罢了。 她一路絮絮叨叨的想着这些个琐事,园中的景致倒也没怎么细看,只觉得满眼都是花团锦簇,随处可见金碧辉煌。见合家上下对于自己这个进了宫的女儿如此的上心在意,贾元春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他叹息一阵嘱咐道:“实在是太过奢华靡费了。此皆过分之极。倘若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万不可如此了。” 有这个闲钱虚虚热闹,还不如减省出来送给她进宫各处打点的。这会子省亲至多也不过是呆了几个时辰的功夫。之后这精致奢华的园子便要落锁待尘,着实可惜了了。 贾元春心里惋惜了一阵,面上越发的谦顺合意了。 贾府众人见状,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应了。 一时间归至正殿,众人皆按地位品级坐了。贾元春扫视一圈在下首相陪的贾母众人,以及亲自捧羹把盏的尤氏凤姐等人,最后视线落在颜色正好,在这一片莺莺燕燕中显得越发出彩的薛林三姐妹,轻笑着问道:“听说薛家的大公子今日也来了,怎么未曾见过?” 贾母立刻起身,低眉敛目的回道:“无谕,外男不敢擅入。” 贾元春立刻笑道:“早在宫中便听人说起过这位表弟的声名显赫。耳闻许久,今日有幸,快些请进来我见见。何况他妹妹们都在这里,和他相熟的宝玉也在这里,他一个人在外头岂不孤单?还是请进来一起听戏聊天的好。”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谦卑,贾家众人立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贾元春面上笑容不便,越发的亲切和蔼了。 一时间薛蟠奉诏觐见。贾元春自然不会让薛蟠行大礼。她自己也没有行礼,闲话两句过后,便请薛蟠在宝玉的下首坐了。 虽说心中极尽拉拢之意,可若是一见面便巴结奉承,那也太过下乘了。因此贾元春的态度只是淡淡的层面上多出了两分真切热络,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看起来倒让人舒服得紧。如果她面对的不是薛蟠,而是任何一个别人,恐怕此刻已经诚惶诚恐的谢恩效忠了吧。 不得不说,在宫里头混了这么些年,贾元春把握分寸火候的手段当真是炉火纯青。 正殿里头灯火通明,视野开阔,从这个角度看着前面的戏台子正好。面前的吃食也都是新鲜温热的,不比外厢上冰凉油腻的一点胃口都没有。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刚刚坐下,就见对面史湘云笑的花团锦簇的冲着他招了招手,不由得神色僵硬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原著里头元春省亲那日是没有史湘云的身影的。可是今日如何就过来了呢? 薛蟠想了想,也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史湘云在对面高兴的挥手半晌,见薛蟠光顾着愣神也不搭理她。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巴。哼了两声,不满的说道:“大哥哥想什么呢,也不搭理我?” 薛蟠回过神来,冲着史湘云笑道:“没什么。几日不见,大妹妹身上可好?” “我不好,在家都憋闷死了。你和宝姐姐也不请我过去玩玩。当日还说有机会便请我过去聚聚呢,如今也不理人家了。要不是老祖宗今日想起我了接我来,恐怕我还在家里憋着呢!”史湘云说着,幽怨的看了薛宝钗一眼。“你们热闹嬉笑,都把我忘到脑后去了。” 薛宝钗看了贾元春一眼,但见她脸上笑容未变,依旧是雍容得体,一片和煦。这才勾了勾嘴角,立刻开口笑道:“倒也不是故意冷落妹妹。只是我这一阵子……” 说着,腮间一红,欲语还休。霎时间的娇羞媚态看得众人眼前一亮。好一个颜色正好的牡丹美人儿。 上首的贾元春眼眸眨了眨,开口笑道:“史大妹妹此言倒是真真的愿望了薛大妹妹。须知宝丫头如今乃是奉诏待嫁,自是不能随意走动请客的。今日能来这园子里头,我还觉得是意外之喜。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即便是上皇太后俱都要规行矩步,何况是你我?”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自然是起身肃立,恭恭敬敬的叩谢天恩。 再次起身落座之后,殿内的气氛便稍显沉重肃穆。即便是向来性子豪放,大大咧咧的史湘云也觉出不对来。 贾元春见状,不由得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我向来听宫中几位太妃娘娘说起过忠信侯府的宝姑娘,俱都称赞你温柔可亲,行为豁达,风度雍容,有女子停机之德。今日一见,妹妹果然风华绝代,气度雍容。难怪被上皇和太后一眼看中,选给了忠纯亲王做正妃。虽然以你的品格,哪怕是进了宫中与我同为姐妹也无不可。可细细想来,宫中沉浮,今虽富贵已极,然则骨肉各方,终究无意趣。莫不如退却一步,虽然……可终究是天恩浩荡,能得享天伦之乐。” 顿了顿,又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宝钗,你好福气。” 薛宝钗闻言,立刻起身离座,走至贾元春前面躬身跪拜道:“娘娘过誉了。宝钗不过一介庸俗妇人,岂可与娘娘相提并论。娘娘乃是凤体金安,天家尊荣。我等姐妹只能跪乞仰望,望尘莫及。” 贾元春立刻抬手笑道:“妹妹快些起身。自家姐妹,不必多礼。” 薛宝钗臻首低垂,淡然的勾了勾嘴角,优雅的欠身说道:“多谢娘娘。” 起身归座。薛宝钗的神色一直从容淡雅,气度沉和。她身边的林黛玉和薛宝琴两个则是漫不经心的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然后又故作无意的撇开了脸面,看着前面戏台子上的悲欢作态默然不语。 史湘云倒是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一会子,又开口笑道:“娘娘说的正是。我等凡俗俗人,最可贵的便是得享亲友欢聚,骨头天伦之福。既如此,下次我便不请自到,只希望宝姐姐别嫌弃我才好。” 薛宝钗立刻接口笑道:“妹妹千万别说这话。等会子到家了我便给妹妹下拜帖,请你过府好好叙叙。” 史湘云笑着说道:“既如此……林姐姐也过去吗?” 薛宝钗看了林黛玉一眼,颔首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史湘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边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众人各自撂开了手,继续安静看戏不提。 过了一会子,贾元春又说请中姊妹题诗作对,也效仿一些风雅之事。又说上元之夜,咏过去见过的景物难免落了俗套,便挑了她最为喜爱的几处景致叫众姊妹题诗。 其余众人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只有薛蟠为难的皱了皱眉。 以他文学造诣永远在《三字经》和《千字文》上停滞不前的水平,想要赋诗一首都是极为难的。何况贾元春定了一人四首。平平仄仄的韵律萦绕在脑中,简直要了他的命一般。 坐在椅子上想了半晌,东瞧西看的。只见众位姊妹们俱都静静的提笔作诗。少顷,才华最好的薛宝钗、林黛玉、薛宝琴三个最先撂了笔。不过片刻,素有捷才的史湘云也慢慢的支起了身子。 薛蟠眼前一亮,立刻提笔写了四个纸团分别扔给四个姑娘。四位姑娘猝不及防被这从天而降的纸团子打个正着。一脸狐疑的拆开看过之后,俱都忍俊不禁的扯了扯嘴角。不约而同的看了薛蟠一眼。这才提起笔来,继续凝神。 不过片刻,四个纸团子从四个方向扔到了薛蟠面前的桌子上。薛蟠笑眯眯的拆开了纸团,将上面的诗句一首首抄录在早就预备好的宣纸上。神色得意的看了只做了三首,现下依旧满头大汗的贾宝玉一眼。 众人私底下的小动作自然看在贾母等人眼中。大家早就听说过了薛蟠的不通文墨,因此也不以为意。只是看着依旧挥毫泼墨的贾宝玉,又看了看满脸自在得紧的薛蟠,心中也忍不住的有些得意。 憋屈了这么久,自家的凤凰总算有一样能够比得上人家的。 贾母低着头对着身旁的王夫人笑道:“这样的景象就该让你们家老爷看上一看。看他还说不说咱们家的宝玉一无是处了。” 王夫人勾了勾嘴角,低声回道:“老太太说的极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三更先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2-12-30 106、皇商 106、皇商 第一百零六章元春省亲暗埋祸患太平表象难藏嫌隙(下) 一时间,众姊妹写的俱都差不多了。细细查看一遍有无违制之词,方才撩开了纸笔,低声耳语起来。 薛宝钗端坐半日,只觉得有些乏累了。抬头各处看了一眼,瞧着急的满头是汗的贾宝玉,轻轻勾了勾唇角。由于贾宝玉和薛蟠的关系不错,她对于这个稀里糊涂的弟弟也算有两分喜爱之情。当下起身走到贾宝玉跟前笑问:“这么半天,可是都有了?” 贾宝玉低头说道:“还差一首杏帘在望了。” 于是薛宝钗低头看着其他三首诗,待看到怡红快绿一首时,轻轻皱了皱眉,低声指点道:“他因不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玉’字来恶心人。何况蕉叶之流颇多,你随意改了吧!” 贾宝玉忙忙的低声问道:“我这会子已经慌的脑子一片空白了。哪能想得起什么典故旧例来。烦请姐姐再指点一二吧!” 薛宝钗轻笑两声,遂将“绿蜡”的典故说给贾宝玉听。贾宝玉擦了擦满脑子的冷汗,连连道谢。又戏称宝钗为一字师,以后再不兴叫姐姐的。 薛宝钗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贾宝玉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谁是你的姐姐,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我不过凡俗妇辈,可没那么大的福分。” 贾宝玉一听,不由得一愣。抬头看了薛宝钗一眼,却见薛宝钗满脸满身的温柔和顺,宽容大度,再不像方才说话那般的尖酸刻薄。 贾宝玉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当下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嘴角,冲着薛宝钗低声谢道:“不管如何,都多谢姐姐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漫不经意的看了上首端坐的贾元春一眼,回身慢慢的归坐了。 这会子的功夫探春已将姊妹们写完的诗词全部搜集起来送至贾元春面前,贾元春细细看了之后,方才笑道:“终是薛林和史家四位妹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可同列者。” 众姊妹闻言,立刻起身离座,叩谢圣恩。 顿了顿,贾元春又道:“薛大公子的诗才也令人敬佩。尤其是这首杏帘在望,写的最妙,诗词之间一股子世外高洁之风扑面而来。” 薛蟠起身,一脸正色的谢过。 底下四位姐妹你看看我,我推推你,在下头偷偷的笑了。 贾元春见状,说不清什么态度的勾了勾嘴角,反而冲着贾宝玉问道:“宝玉,你可好了?” 贾宝玉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起身肃立道:“还差一首杏帘在望。” 贾元春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口中却温颜笑道:“无妨,你先将其余的诗作传上来我看看。” 贾宝玉立刻将其余三首重新抄录一遍,递到了贾元春跟前。自己则返回去继续构思。 只是吟诗作赋一事,大半凭借的都是一时的雅兴意趣。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静心灵动方才能成,这会子贾宝玉整颗心都乱了,自然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史湘云和贾宝玉从小一起长大,看到这番情景倒也怪可怜的。当下低头持笔细细写了一首五言律诗,团成一团扔到了宝玉的桌子上。其余众长辈瞧见此景,不由得颔首微笑。 贾母冲着王夫人笑道:“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底情分非同一般。” 王夫人闻言,细细打量史湘云半晌。勉强算是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口中轻声说道:“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只是说话间难免又看了林黛玉一眼,轻叹一声,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当年她防什么似的防着林黛玉,甚至不惜撺掇下人编排诋毁。结果一转眼间林家父子两个俱都成了手握实权的重臣。朝野之间朋党众多,又深得圣上重用亲睐,隐隐有执牛耳之势。事到如今。她再想挽回什么也是不能了。 从来落井下石易招恨,锦上添花难念恩。 如今这情况,他们贾家和林家虽然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可说到底也没了从前的亲厚情分。即便是今日林黛玉过来了,也不过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他们家,到底是失了先机了。 王夫人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史湘云。史家一门两侯虽然光耀,但到底不像林家这般后继有力。将来宝玉出仕入朝,恐怕要坎坷一些。好在他们王家的家主她的亲哥哥王子腾已经升了九省都检点,到时候她舍下老脸相求一番,怎么也能给宝玉挣个前程来。何况史湘云的父兄虽然不比林家位高权重,可她性子天真直率,倒也好拿捏。更不会像林黛玉那种狐媚子一般,成日的惺惺作态,将爷儿们的心都勾散了。 且不论王夫人心中如何作想。倒说贾元春这厢看过了贾宝玉的诗词,虽然稀松平常比不得薛林众人,但与时下同辈论计较,倒也算是有三分才气。又见他和史湘云之间的小儿女互动,想到史家在朝中也算说的是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果然进益了。” 顿了顿,看了史湘云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尤其是这首杏帘在望,为前三首之冠。” 史湘云听了,兴奋的勾了勾嘴角,冲着贾宝玉一阵的挤眉弄眼。天真之情溢于言表。 贾元春见状,便知道这又是个胸无城府的。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林黛玉,不由得轻叹一声。虽然作的也好,可这首“杏帘在望”到底也比不过那首“杏帘在望”。只是…… 贾元春又看了端坐在宝玉身边的薛蟠一眼,到底也不敢太过莽撞。至于省亲之前贾母和王夫人拜托的木石之缘,现如今有一堆雪横档在中间,只怕等到寒冬已过,冬雪消融之日,她才敢润物无声。现在嘛…… 贾元春有些意兴聊赖的放下了手中的诗作,命字写的最好的探春领以彩笺誊录出十余首诗作,传到外头引众爷儿们观看了。 守在外头的爷儿们立刻便知正殿之内已然作诗完毕,连忙将早早备好的戏单子传了上去供贾元春点戏。一共十二个花名单子,贾元春随意点了四出戏;分别是“豪宴”、“乞巧”、“仙缘”、“离婚”。 后世有红学砖家研究说这四出戏隐隐点出了贾家一脉的兴衰荣辱。薛蟠因着这一点,虽然不耐烦听戏,却也细细的看过了一遍。 这一看,且不要紧。只听歌欺裂石,钟鼓铿锵,戏台子当中那一位极尽悲情欢笑的小旦扮将起来,倒和林黛玉有几分相像。 少顷戏罢,贾元春只听的神魂激荡。便宣旨叫那唱戏的龄官儿上前领旨谢恩。只见那龄官儿在小太监的导引下进了正殿叩头。 抬首说话之时,就听王熙凤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的。” 众人原本还不注意,听了凤姐儿一番调笑,也不由得细细端详起来。看了半日,只觉得眉宇之间果然和一个人长得有些相像。 宝钗、宝琴面面相觑,看着神色陡然冷淡下来的林黛玉,不知该如何是好。贾母见了,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默默不语。 王夫人暗中一阵冷笑,心说果然是个狐媚子形状的,即便是托生在富贵人家的肚子里头,到底也免不了这狐媚惑人之相。 其余迎春、探春、惜春等自然也都瞧出来了,也不敢说。 只有史湘云端详了半晌,方才惊讶的轻“咦”了一声,仿佛发现什么新奇东西似的大声说道:“你们真笨。就我瞧出来了,可不是和林――哎呦!” 史湘云摸了摸被惜春掐的疼丝丝的胳膊,莫名其妙的瞪了她一眼。 惜春也不说话,只是给史湘云使了个眼色。史湘云顺势瞧了过去,只看见面色冷淡已到了极致的林黛玉。方才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唇。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林黛玉,可怜兮兮的。 林黛玉自然是生气的。可她气的并不是史湘云。史湘云是个虽然有些小心眼儿但到底胸无城府的小姑娘,她还犯不着和她去计较。她气的乃是凤姐儿。如若不是她故弄玄虚的一句话,事情也不止于此。 怎么着,嫌弃这宴席上的气氛不够热闹。非得拉着她这个二品大员的嫡长女做彩衣娱亲状,才能弄得这个贤德妃高兴不成。 林黛玉本来就有些小性儿,行动爱恼人。如今越发迁怒了,甚至觉得凤姐儿此举,必然有王夫人的诡计在后头。一时间又觉得贤德妃也脱离不了干系,想到最后,不免又勾起之前在荣国府客居时候的尴尬境地来,心中一阵悲苦。只觉得眼眶子一热,泪珠儿滚滚的挂在眼角睫毛处,愈发显得林黛玉楚楚动人,泪光点点。 薛蟠看在眼中,登时间天魔星的左性儿霸道便犯了。只觉得自己执意要接林黛玉过来虽说是一片好心,但现如今林黛玉被荣国府之人如此轻慢侮辱,却也是因自己之故。 当即冷哼两声,恶狠狠的瞪了凤姐儿一眼,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打道回府吧!” 此言一出,众人即刻愣了。 贾母连忙起身说道:“蟠儿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好地陪着贵妃娘娘一道乐呵乐呵,何至于这么早就走了。传将出去,大家都没脸不是?” 薛蟠立刻冷笑道:“这话说的好没意思。你们有脸没脸,与我们什么相干?好叫老祖宗知道,今日娘娘省亲,我们可是给了十足的面子的。就连宫里头上元赏灯之宴都推了,只说薛林二家与荣国府亲厚,如若娘娘省亲,我们一个不来,叫外人瞧着也不像。这才三番四次的请到了圣上跟前百般相求,圣上这才允了两府小辈不用进宫,直接来娘娘这边顽耍热闹,也算是给贤德妃娘娘长脸。 然则面子是别人给的,脸却是自己丢的。你们若是执意觉得丢脸没面子,那是你们自家的事儿,也不与我们相干。” 说着,起身冲着薛林三人道:“妹妹们起身换衣服,咱们谦卑之人,比不得人家朱门鲜户气质高雅,也无所谓呆在这里惹人嘲笑,这便家去了。” 王夫人、尤氏、凤姐儿、李纨等见薛蟠是动了真怒,连忙上前相劝。又是款语温言,又是低声哀求,只不能让薛蟠等人就这般中途离席。 贾元春在上首也坐不住了。当即恼怒的看了地上跪着的龄官儿一眼,淡淡的说道:“都是她闹得,还不快将她拖了下去随意处置。也免得败了薛大兄弟的兴致。” 龄官儿闻言,心知不好。连连叩头哭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薛蟠见状,越发的来气了。当即紧走两步冲到贾元春跟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发落了人家,传出去好像是我们薛家没理,随意处置人一样。大正月里的,好没意思。” 贾元春被薛蟠一顿抢白,心中恨的不得了。却也知道薛家势力不是自己能够硬抗的。无论是圣上还是上皇,少了一个后宫取乐的妃子可以,如若少了每年几千万甚至几万万的银钱收入,那却是比挖骨剜肉还要疼。 薛家男丁俱都是天纵奇才,敛财的手段真真仿佛是天上的财神爷下凡一般。皇家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这么对朝政一个举无轻重的妃嫔怪罪薛林二家,何况这事儿原本就是自家没理在先。 故意拿人家二品大员的嫡长女比作戏子取乐,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省亲游乐的当日,若真的传将出去,恐怕也会连累到自己的名声。但要是为了给林姑娘赔罪就发落了根本无罪的戏子,传出去也难免会说自己刻薄寡恩,以势压人。真真的进退维谷,两难之地。 想到这里,贾元春不由得连凤姐儿也怪罪上了。如若不是她随意多说这么一句话,事情也不至于此。 这厢王熙凤也回过神来,也不再拦着吵嚷着就要家去的薛蟠。连忙推开众人走到林黛玉跟前跪下,淌眼抹泪儿的说道:“都怨我一句话不经脑子的脱口而出,方才陷姑娘于不义之境。若说我是真的有口无心,我也没脸再解释什么。只如今给林姑娘磕两个,希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时的口误,千万不要为了这事儿同老祖宗和贵妃娘娘生分了。” 说毕,没容人反应,冲着林黛玉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林黛玉见状,不由得大骇。连忙弯腰将凤姐儿扶起来,口中轻声说道:“琏二**子这是做什么,我原本没怪罪什么的。” 凤姐儿立刻笑道:“姑娘没怪罪,是姑娘大度。我做错了,自然是要赔罪道歉的。如若不然,我成了什么人了?姑娘也不必介怀,我今日此举,也不为别的,只为了我的心。姑娘也不必如何在意,只当我这样做了,自己心里过得去罢了。” 林黛玉原本心中满满的抑郁怨怼,此刻也都如烈日下的晨露一般烟消云散了。 而贾母、元春甚至王夫人等虽然心中埋怨王熙凤行动莽撞,可见她如今此举,也都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凤姐儿原本就是个爱说爱闹的性子,时常说笑起来就没深没浅的,大家也都知道。今日为了一句之失,为了贵妃娘娘甚至是荣国府的脸面,竟然不惜放□段给平辈叩头。已然将姿态放到了最低,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大家伙儿面上虽然不说,心中对于王熙凤却暗暗佩服不已。怪道人都说她从小谈笑间就有着杀伐果断,对别人狠心狠手,对自己也软不到哪里去。性子火辣,做事敞亮,不愧为脂粉堆里的英雄人物。当下对凤姐儿的观感又多了几分深刻赞叹。 只有贾元春一个有些不是滋味。按理说她身为贵妃娘娘,今日省亲她原是主场,事情发生之时她没有及时阻止,过后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想要发作迁怒与一个无辜的小戏。只能说各方面的反应都不太理想,要不是最后凤姐儿破釜沉舟的跪了下来赔罪,恐怕事情真要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贾元春看着凤姐儿的神色也愈发和缓起来。 凤姐儿虽然忙着给林姑娘赔礼赔罪,可一双眼睛也不着痕迹的扫着众人的反应。眼见现下的情况都在她算计之中,不由得意的勾了勾嘴角,面上神色越发热切爽朗了。 众人只当是她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心中豁然,遂也不曾在意。 只有王熙凤自己晓得,今日此举,俱都是她精心策划过的―― 自打前几年贾敬寿诞上凤姐儿和薛夫人倾心交谈一番过后,再次回府的王熙凤心中便多了几个心眼儿。这两年不着痕迹的试探下来,果然发现自己的好姑母只当自己是个顺手的棋子摆弄,所做一切不过是她为了凤凰蛋儿的前程铺路,对于自己这个外甥女儿却丝毫没有亲厚喜爱之心。 而随着宝玉的年岁渐渐大了,王夫人现如今一门心思想给宝玉找个好亲事好媳妇,将来也好把管事儿的大权交给她的亲儿媳。届时自己这个侄女儿便没有了丝毫的利用价值…… 王熙凤看清了王夫人的算计,心中自然恼怒。不过她向来城府颇深,心狠手辣。即便是知道了王夫人的算盘也没有打草惊蛇。不过暗中却将放印子钱的痕迹一一抹去了。她现在并未掌权做主,自然也就谈不上祸害人命。因此并未引人注意,些许逾矩之举想要解决也比较容易。 再加上贾琏现如今在户部当差,他自己攒了些余钱在薛蟠的照应下于京中置办些粮食、脂粉商铺。只不过投入本钱不大,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赚个零花钱。王熙凤得知后索性拿出了大部分梯己交给贾琏由他去折腾置办。贾琏本就有些迎来送往置办采买的经验和天赋,折腾几年下来,倒也暗暗的有了些许家底。 又因为王熙凤这两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的软语温存。虽然当着众人的面依旧泼辣掐尖,但私底下又是另一番做派的形容愈发引诱的贾琏恋在凤姐儿身上。郎有情妾有意,你来我往之下小夫妻的感情越发亲厚和美。除了凤姐儿的肚子至今都没有消息之外,两人的关系再无不妥的了。 公中这便,王熙凤照旧也时不时的拿出自己的嫁妆典当铺贴家用。但是她这回做的却不隐蔽了。不但自己手上有一本账牢牢的记下了每一笔开支,甚至在典当的时候总能不经意的将风声透漏给贾母、王夫人甚至邢夫人、尤氏几人。大家现如今虽然都装作不知道,不过有朝一日真的抖落出来,谁也甭想装傻罢了。 至于合府有些体面的下人得知了凤姐儿这番境况,除了畏惧她管下太严以外,倒也能叹息两句凤姐儿的不容易。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虽然傻了一点子,但到底也是为了荣国府好,倒是个没有私心的。只这一点便是最难得的了。 一时间越发敬佩起凤姐儿的为人来。这一点,倒是王熙凤没有算计到的意外之喜。 正所谓卧薪尝胆,王熙凤窥伏在王夫人左右,表面听话伶俐,事事以王夫人为先,可心中却一直算计着如何能阴王夫人一把。一来可除心中一口恶气,二来也可以为自己将来接管荣国府做铺垫。 这一等,就让她等到了宫中下旨,大建省亲别墅这个机会。 荣宁二府主事儿的老爷太太就这么几个人。老祖宗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大老爷是个不管事儿的,二老爷是个清高自诩不理内宅的,王夫人又是个妆模作样的泥菩萨。因此建造省亲别墅的具体采办都落在了贾琏、贾珍和凤姐儿的头上。 且不说这三人在置办的过程中中饱私囊了多少,但说王熙凤见到了贾蔷从姑苏采买回来的十二个戏子之后,便隐隐有了这个想法。所以她选了许多个梨园大家来给众位小戏们说戏教导,当中最“关照”的便是和林姑娘有两分相像的龄官儿。而龄官儿也自以为是有了贾蔷这层关系的缘故,其余人才对自己区别对待,因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她本就是个要强好胜的,有了如此机会,自然越发认真刻苦。本来就有几分的天分和底子,一段时日下来倒是越发出彩了。 喜得教她的**都有了收入门墙的想法。 这是小事,暂且不提。 且说在贵妃省亲的前几日凤姐儿便有意无意的撺掇着贾母将史湘云这个胸无算计的姑娘接了过来。又明里暗里的将一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话说给贾母听。贾母也正忧心着贾宝玉的婚姻大事,闻言自是心中一动。何况即便没有这事儿,史湘云也是她非常疼爱的后辈,贵妃省亲叫她过来露个脸,热闹热闹也是好的。遂派人接了史湘云来。 而另一方面,凤姐儿又刻意在戏单子上选了十二个龄官儿最擅长的曲目,确保贵妃娘娘点哪出戏龄官儿都能上场。如此一来,只要她不经意的浅言两句,自然会有人接了她的话往下说。不论林姑娘当时在不在场,众人是否处置龄官儿,她自然会有办法将这件事情传将出去。 而后以贤德为名的贤德妃居然在省亲当日大肆侮辱二品官宦之家的嫡长女的丑事必然会要暴露出来,贤德妃在宫中是否会如何如何凤姐儿并不知道,不过王夫人这个荣国府实际的主事人却绝对会遭人非议的。而她自己…… 王熙凤冷笑一声,她总归是有办法将自己摘出去的。只是哪种办法,都没有现如今这般的触目惊心,顺其自然,且叫人再难介怀罢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搂住林黛玉的肩膀,拍了拍她的后背,神色落寞的说道:“林姑娘,对不起。” 自林黛玉住在荣国府这一段时日来,王熙凤对她着实还不错的。因此林黛玉也并未怎么记恨,听到凤姐儿的话,立刻笑着回道:“琏二**子不必如此,我都说了不会放在心上了。” 王熙凤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龄官儿,一语双关的说道:“林姑娘不懂,终究是我做错了事,对不起人的。” 只是功名利禄自古便动人心魂,我也不过是争取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你们别怪我。要怪,也只怪你自己的命不好,何至于就这般的卑贱绵软,能任由旁人欺凌利用。 王熙凤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林黛玉的颈窝里。 对不起,龄官儿—— 作者有话要说:埋的这个暗线终于用上了,再不用某八都怕自己忘了r(s_t)q 并不想洗白王熙凤,不论她的性格有多么讨喜,有多么可怜可叹,可终究无法抹却她心狠手辣视人命于儿戏的事实。这不光是铁槛寺弄权一事,当初平儿便说过,原本陪嫁四个丫头,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剩她一个了,可见凤姐儿原本就手上有人命的 不过她的悲惨也和王夫人有很大的关系,现如今这两个母老虎斗去吧 嘎嘎~~ 感谢尹莫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话说大家圆旦快乐,新年新气象嗷呜~~~~ 107皇商 第一百零七章 出了将林黛玉比为戏子这样的事儿,贵妃省亲这一场豪宴,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丑时三刻已过,贵妃娘娘銮驾回宫之后,薛蟠先将林黛玉送回了林府之后,便带着几位妹妹回了忠信侯府。彼时薛之章夫妇两个也刚刚领宴回来,瞧见薛蟠几人,难免问了两句贵妃省亲时候的闲话。 却见薛蟠一脸扫兴的摇头说道:“别提了,本以为贵妃省亲是个好大的热闹,谁承想出了这样的糟心事儿。怪道世人都说荣宁二府没有一个聪明机灵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薛之章夫妇面面相觑,少不得开口问道:“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儿?” 薛蟠顿了顿,便将龄官儿与林黛玉有几分相似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末了,长吁短叹的摇头说道:“我原先以为凤姐儿是个诸事明白,懂得事理应酬的。如今看来,她也是个诸事浑不记的性子。也就是自家人不以为意了,这若是放在外人身上,指不定要出多大的纰漏呢!” 薛之章静静听着薛蟠的一番絮叨,心中难免起了两分违和感。和薛夫人对视一眼后,薛夫人章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好儿的省亲豪宴,竟然出了这样糟心的事儿。不光难为林丫头了,你们也跟着不省心。费心费神的,快些回房洗漱歇歇吧!” 薛蟠几人听了,立刻起身同父母双亲拜别。这才逶迤回了各家院子盥洗睡觉不提。 且说瑞荣堂里面,薛氏夫妇待几位小辈走了之后,不由得皱眉说道:“荣国府今日的举动倒是有些奇怪的。” 薛夫人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凤丫头从小就爱鼓捣这些个阴谋算计的。一时间倒也起效,只是手段难免粗浅了一些,将来事发的话,少不得会罗乱加身啊!” 薛之章摇头叹息。“这不与我们相干。只是她愿意算计筹谋,是她自己的事情。现在前来到了玉儿,倒是为难了。蟠儿是个没心机的,他看不出来实属平常。可林府上的父子两个惯会这些个手段,届时他们听了,恐怕心中芥蒂更深了。” 薛夫人上前,亲自服侍了薛之章洗漱宽衣,一面柔声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两家都是亲戚,我们也难说什么。只是从此看来,荣国府的行事果真嚣张不羁起来。之后行事,我们也难免要远着一些了。” 薛之章颔首应道:“荣宁二府的爷儿们职位太低,或不受重用。外男之间倒是少有交际。至于内宅的事情,全凭夫人做主便是了。” 薛夫人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轻声应道:“老爷放心。我虽然材质鲁钝,心智平庸,但是处理这些个内宅私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之章应了一声,并未说话。 于是两人上床安置休息,一夜无话暂且不提。 且说贾元春回宫之后,次日见驾谢恩,禀奏归省之事。本以为自己也同旁的妃嫔贵人一般得赏一些内帑彩缎金银等物也就罢了。岂料徒臻早就从粘杆处得知了贵妃省亲的诸项事宜,当着前来叙职的林墨之的面对着贾元春好一顿敲打警醒,末了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遂将人撵出了乾清宫。 贾元春本就不受宠爱,如今又被徒臻劈头盖脸的骂了好一通。又惊又吓,又愧又惭,回到后宫之后又有相熟或者相憎的姊妹们前来拜访“慰问”,又是一番唇舌交战之后,待众人散了之后,贾元春再也撑不住身子骨的倒下了。 大正月里病的起不来床,下不了地。少不得扫了许多迷信礼佛崇尚因果之缘的长辈太妃们的兴致,愈发觉得这位不尴不尬的贤德妃登不得台面。其中便有忠纯亲王的生母敏太妃和薛林二家最为交好,得知此事过后,也有心为自己的亲家和亲家好友做些体面,便在皇太后跟前不咸不淡的撺掇了两句。没两天的时间,病情刚刚有些好转的贾元春便被皇太后打发到了庙上清修半个月,避开了正月的好兆头,还美其名曰为大雍祈福。 前朝的荣宁二府得知此事后,不以为耻,反而为荣。真当这是莫大的荣耀一般。又因贵妃省亲接驾一事,合府上下当真是神疲力尽。宁国府的珍大爷索性罢了家常事物,特特办了一桌席面看戏观灯,算是补了省亲豪宴的拘谨不安。当下又是好一番的喧嚣热闹。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满街之人莫不称赞着“好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 一时间,荣宁二府又是一番的扬眉吐气,得意洋洋不提。 且说贾宝玉向来喜好风月戏文,依依呀呀,吴侬软语的才有情调。今日所唱的“丁郎认父”、“大闹天宫”等扬幡过会,号佛行香的吵闹戏文根本就入不得他的耳。不过略略坐了一会子,便再也忍不住的退了出来。 正月里的天儿还是风冷严寒。不过这日天高云淡,风清气雅,贾宝玉少不得起了一些游兴的意趣。正欲寻人之时,却发现满院子的小厮俱都躲在各处吃茶顽耍去了,贾宝玉随意闲逛之时,恰巧遇见了藏在书房处压着小丫鬟行警幻所训之事的茗烟。 贾宝玉站在屋外叫住了两人,又好整以暇的调笑两句过后,便也不甚在意的放了一马。只说要和茗烟两个出去逛逛。 茗烟惦记着宝玉房内大丫头袭人姐姐的吩咐,立刻堆笑道:“花姐姐今儿被家里接去吃年茶了,不如我带着二爷去瞧瞧热闹?” 贾宝玉心中一动,刚要答应。脑子里倏忽闪过一个念头,连忙摇头说道:“她家里也就算了。届时被老爷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排揎。大正月里的,好没意思。你便跟着我去忠信侯府上瞧瞧薛大哥哥吧!” 茗烟听了,心里不由得一阵的为难迟疑。 贾宝玉见状,狐疑的挑眉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还为难了你去?” 茗烟连忙摇头笑道:“怎么会呢。二爷想去什么地方,我跟着就是了。” 贾宝玉瞪了茗烟一眼,口中轻喝道:“这还差不多,还不去张罗车马去?” 于是茗烟苦着脸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出去备马了。只心里悄悄赔罪道:“对不起了,花姐姐。我和二爷说过了,二爷自己不去的……” 且说贾宝玉主仆两个骑着马到了忠信侯府。彼时薛蟠还躺在床上赖着呢。 贾宝玉也不以为意,遂等在外间儿的偏厅内吃茶。顺便和屋内的几位丫头姐姐们搭茬说话。三言两语的,倒也不觉得烦闷。 少顷,薛蟠也就起身了。披着外衣趿着鞋打着哈欠的从内室里头走了出来,瞧见宝玉的身影,浑不在意的开口问道:“你们家今儿不是有席面吗,你怎么想起来我这逛逛了?” 贾宝玉笑着回道:“他们只听些神魔鬼怪的戏文,我不耐烦,就悄悄的出来了。” 薛蟠一边洗漱盥手,一边似笑非笑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开口问道:“没去你那解语花家给她涨涨体面,撑撑腰子?” 贾宝玉闻言,不由得狐疑起来,开口问道:“袭人今日被家里接去吃年茶了,你怎么知道?” 薛蟠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脸,轻笑着说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怕是除了你这个糊涂蛋,还有谁不知道的?” 贾宝玉听的越发糊涂了,不由得连声问道:“大哥哥这话是怎么说的?” 薛蟠看了贾宝玉一眼,但笑不语。 贾宝玉问了两遍也没问出来。遂也撩开手不问了。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另一件事儿,少不得堆着笑脸开口问道:“省亲之后……林姑娘没生气吧?” “这话问的好没道理。她生气不生气我怎么知道?即便是要问,你也该去拐角的林府上才是,没头没脑的来我这里又算什么呢?” 贾宝玉立刻唉声叹气的说道:“你道我不想去林府上亲自问问,只是现如今我们家得罪了林姑娘,我只怕姑父和林大哥哥见了我越发的生气呢!” “你就这么点儿出息。”薛蟠说了一嘴,冲着贾宝玉道:“按理说你们家的事儿我不该多嘴。只是你问到了我头上,我也就随意说两句罢了。你们家里人行事着实是没个规矩体统的,再这么下去,我可不敢与府上又什么来往。免得惹一肚子闲气不说,反而连带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薛蟠头一次将疏远的话光明正大的说出口来。 贾宝玉听了这话,不免的着急起来,连连起身作揖的讨饶道:“大哥哥这话说的简直是拿刀在戳我的心窝子。我知道我家行事不妥当,你生气也好,或打或骂都成,别不搭理我呀?” 薛蟠见贾宝玉急的满头大汗,不由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只说以后要和你们家远了罢了,也没说从此不搭理你了。你就急成这个样子,何苦来的?” 贾宝玉听见这话里有文章,便问道:“大哥哥这话怎么说,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薛蟠开口笑道:“也就是说以后我只找你出来喝酒取乐,或是你来我们家找我就是了。你们荣国府的大门,我是断然不会再登的。” 贾宝玉听见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半日,又轻声叹道:“想来也是因为省亲当日那一场的缘故,大哥哥是真动气了吧?” 薛蟠一听见这话,不由得冷笑道:“如若真的是你们家里人糊涂,那也就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拿我们做筏子当垫脚石的,真以为我们家里人都是泥做的好拿捏。可是泥菩萨还有三分香火气呢何况你我。真真是……” 薛蟠说到最后,更是懒得回话了。 贾宝玉听得稀里糊涂的,少不得又多问了两句。薛蟠也不搭理他,贾宝玉最终还是悻悻的住了嘴。 闲话一会子的功夫,前院儿有小厮来传话道:“江宁织造府的甄大老爷和甄家大爷来府上了。老爷叫大爷赶快宽衣准备着,去前头陪客说话。” 薛蟠闻言,立刻起身说笑道:“倒是有日子没见过这块真宝玉了。回父亲的话,就说我立刻就去。” 那小厮低头应了,转身出去回话不提。 且说薛蟠这厢换了出去见外客的正经衣裳,回头冲着宝玉笑道:“我要去前头见客,你是跟我过去还是猫在屋里躲着?” 贾宝玉摸了摸鼻子,开口问道:“刚才听小子说话,是甄家的宝玉兄弟来了吗?” 薛蟠颔首应了。 贾宝玉思讨一会子,开口说道:“江南甄家和我们府上向来交情深厚,既如此,也算不上是外人,且甄家伯父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进京。我也和你出去见见罢。如若不然,事后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又该说我不懂规矩了。” 薛蟠点头,于是两人相携而行,逶迤至前厅见客不提。 时隔几年,再次见到甄家的主事人甄衍,依旧是那样的风度翩翩温润尔雅。仿佛岁月的笔画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多做刻画一般。薛蟠了然,向他们这样财权皆有养尊处优的人家,无论男女,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方法保证自己的面皮对得起众人。可一旦大厦倾颓,家族败落,那苍老的速度也是比那样的平民百姓要快的多。 正所谓一夜华发,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津津乐道的传言背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悲惨离合不足为外人道也。 端坐在椅子上的甄衍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薛蟠。时隔几年不见,这个昔日有金陵一霸之称的小呆瓜也变成了一个长身如玉的翩翩少年。容色继承了薛之章夫妇的清隽精致,眉眼如画,艳若桃李,蓉似牡丹。身量微微有些圆润丰腴,看起来憨态可掬,爱人得紧。唇边一抹暖暖的笑容,让人看着便不由得心情松快起来。忍不住的神魂都放松了。 薛蟠带着贾宝玉进了正堂,走至众人跟前,行礼笑道:“见过父亲,见过甄家伯父。” 又冲着一旁站起身来的甄宝玉取笑道:“见过举人老爷。真真是一跃龙门摇身变,连我这个粗鄙的友人也不识得了。” 甄宝玉早就习惯了薛蟠的牙尖嘴利,连连摇头笑道:“这话说的,好没意思——你我是什么样的情分,即便是我有公务缠身不来拜访,逢年过节送你的礼物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你但凡有一点儿在意,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真是我才该伤心死了。” 说着,上前两步,狠命揉搓着薛蟠梳的好好的发髻。 薛蟠立刻闪身躲过甄宝玉的禄山之爪。绕到薛之章的身后冲着甄宝玉嘿嘿直笑。 这会子贾宝玉也正色肃容的见礼已毕。 对着这个和自家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甄衍心中不得不有两分好奇。和世俗之人一样讨要了那块衔着的宝玉端看了一会子,又笑着问了两句读过什么书,最爱谁家的文章之类的闲话,这才借口大人之间有事商谈将三个小辈打发出去了。 对于甄衍要和薛之章商谈的事情,薛蟠心中隐隐有些了悟。至今岁为止,徒臻已经登基三年,位置坐的越发的安稳,又暗暗的蚕食了朝廷中下层的基筑官员和军方大半势力之后,这位年轻的帝王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个上皇的应声虫和人型玉玺了。 今岁上元之节,徒臻打着替上皇聊解寂寞的名号将一干手握实权的重臣邀到了京城。除了引得众多朝臣议论纷纷,上表称赞圣上的仁孝之心以外,只有薛蟠等人注意到这些个所谓的上皇年幼之时便陪伴圣驾的肱骨老臣俱都是暗地里效忠向徒臻效忠过的。 徒臻将这些个人以上皇的名义全都聚集到京城来,其目的是否真的如他明面上所说的那样光明正大,恐怕除了徒臻自己之外,没有人知晓。 而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甄衍不得不在进宫见驾之后到了老朋友老盟友的家里走动。毕竟江宁织造府的名号说起来响亮,可甄家久居江南,对于京中的时事已经不甚了解了。为了在接下来的风云际会中不会棋错一着满盘皆输,也为了密切联络薛甄两家的关系,甄衍便在正月十八这一日,带着甄家的继承人甄顒前来拜访。 两个老狐狸凑到一起,要探讨的肯定不会是晚上吃什么菜色这样纯白的话题。所以将不懂世事的小辈们赶出正堂自去顽耍,也在情理之中了。 至于可怜兮兮被赶出正堂的三个少年,在稍作思考之后,薛蟠就带着众人去了纸醉金迷玩闹。 现下正是午时左右,装修奢华的纸醉金迷还没有开业,此刻正静静的蹑伏在张灯结彩的章台街上,全然没有夜间的灯红酒绿,炫彩辉煌。 甄宝玉站在门口细细端详了一会子,不由得开口问道:“这纸醉金迷不是晚间申时后才开张的吗?你这会子带我们过来做什么?” 薛蟠不以为然的开口笑道:“这个开业时间限制的是那些个客人们,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说着,领着众人进了纸醉金迷的大厅,也不用下人引导,径自去了自己在纸醉金迷的包房。 贾宝玉是头一次来这个素有“销金窟”之称的欢乐场,左顾右盼的打量着这座与时下的青楼楚馆装修的格外不同的建筑,不免惊叹道:“果然是巧夺天工,。这样的东西也只有大哥哥才鼓捣的出来。” 薛蟠看了贾宝玉一眼,摇头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快快进去玩乐才是正经。” 说着,又安排了几个逢场作戏的姑娘陪着众人一道乐呵玩闹。 甄家和贾家的家教从来就谈不上严谨,何况爷儿们之间出来交际,难免要有些逢场作戏的场合。因此两个宝玉虽然是头一次到纸醉金迷来,但和众位姑娘们调笑说闹却是老练无比的。一时间玩儿的倒也恣意任性。少顷下人又端来一些糕点果茶并薛蟠最爱的吃食过来,大家一边听曲儿一边观舞一边吃着酒菜,权当对付了一顿午饭。 宴过三巡之后,众人也都吃了个八成饱。 薛蟠遂命下人将酒席撤了,又重新摆上一些果茶糕点并些零碎吃食上来,又亲自服侍的两个宝玉放开心思玩闹,甚至抛砖引玉的自己上台长了一支曲子。只觉得甄宝玉两个都玩的开了,薛蟠这才借口如厕尿遁了出来。 他今日来纸醉金迷,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陪着兄弟们玩闹,更多的还是想要来见见云儿罢了。自打过年到现在,他一直琐事缠身,也未来得及和这个纸醉金迷的大管事交谈一回。于情于理,都是有些不合适了。何况,他还有些私事,想要拜托给云儿的…… 想到这里,薛蟠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找到云儿的时候,这位风情万种的姐儿正躲在纸醉金迷的楼上和几个新来的小倌舞姬们调笑疯闹,瞧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挑眉问道:“呦,大爷可许久没来过咱们这个小破地方了。今儿尊脚踏入了我们的贱地,真真是叫人诚惶诚恐——蓬荜生辉啊!” 薛蟠挥了挥手,众位清倌儿舞姬连忙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待门房牢牢关上之后,薛蟠这才冲着云儿回笑道:“一年不见,云儿姑娘身上可好?” “我有什么不好的。有吃有玩有皇帝嫖,日子过得别说多自在了。只是听说薛家大爷在天津卫折腾的也是有鼻子有眼儿的,现如今多少豪门显贵的公子都把大爷的名姓挂在嘴边,仿佛提起大爷身价顿时都高了许多似的。拜大爷所赐,纸醉金迷今年的生意都比去年好了五成还多。”云儿说着,一个媚眼儿抛过来,随手揽了揽散在腰间的衣袖,歪斜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伸着玉臂伸了个懒腰。语出惊人的说道:“虽然不知道大爷之前送来的东西背后有什么意思,不过我一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可管不了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你替我顶着吧!” 薛蟠笑嘻嘻的勾了勾嘴角,走到云儿跟前贴着她的耳朵轻笑道:“只要你将我托你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就别怕将来有人对你不利。届时别说是我,即便是别人也会感激你的” 云儿瞪了薛蟠一眼,轻声喝道:“嘴上说的好听。恐怕也只是你私底下的行动算计罢了——给年岁老迈精力不足的上皇吃□,也亏你想的出来。将来若是真的被人捅出来了,叫人随意安排个谋害上皇的罪名来,恐怕你我连命都没有了。” 薛蟠闻言,不以为然的挑眉说道:“他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己没了男人的面子和尊严,自然会想法子捯饬些许故事来。又不是毒药,吃了能有什么坏处。何况即便有了坏处,这与你我又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他真敢沸反盈天的张罗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那方面不行,须得吃药找补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01 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01 108皇商 第一百零八章争权夺利薛蟠策划入大观园乱象初显 云儿早就见识过薛蟠的赖皮霸道,见他如此说话也就不以为意。又和他闲话两句过后,便嫌弃薛蟠站在这里碍事又碍眼,随意挥挥手将薛蟠打发出去了。 薛蟠摇头叹气,出了包间儿的时候正好又遇见被他赶出来的清倌儿舞姬们鱼贯而入。不过片刻,里面赫然响起丝竹雅致,莺歌燕舞的声响。 回了楼下自己的包间儿,彼时真假宝玉玩儿的正酣。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不由得开口笑问道:“如厕也能耽搁这半天的好时光,你好不磨叽。” 薛蟠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玩乐,不必理他。自己则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头不断的盘算策划着。 要说送美人迷惑上皇甚至百般引诱上皇服食那起子下流药物,薛蟠真的一点儿就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没有了反悔的余地。薛蟠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这一切弄得神不知鬼不觉,隐晦秘密。不能叫任何外人知晓。因此他就连徒臻都瞒在鼓里,只怕将来事发之后徒臻会难做人。 对于这样机密的举动,薛蟠自己显然是不行的。好在师先生留在他身体里的强心蛊乃是一种母蛊,凭借这个东西他可以调动大半血滴子的势力。因此这项事宜他才能办的如此隐蔽。 再者他送给上皇服用的春、药也并不是寻常可见的东西。这种名为醉生梦死的丹药乃是师先生亲自研制的,服下之后除了情动并不会有任何别的反应,而且长期服用也只是会让人神疲力尽,神智昏昏,却并不会危害到一个人的生命…… 反正上皇现在已经退位了,要那么清醒的神智也没什么作用。每天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筹谋那个,竟给别人添乱。恐怕时间长了,徒臻也会忍不下去。如若等到届时发生骨肉相争,父子相残的惨剧,还不如现下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好此事—— “蟠儿?蟠儿?”甄宝玉叫了几次,坐在角落里凝神思索的薛蟠都没有听见。甄宝玉无法,只得走上前用手推了推薛蟠的肩膀,挑眉问道:“你想什么这般入神,连我叫你这么久都没听见?” “啊?”薛蟠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甄宝玉问道:“你说什么?” 见着薛蟠如此茫然的形状,甄宝玉一时无语。半日,方才摇头说道:“我是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薛蟠扭头看了看墙边落着的大自鸣钟,果然指针已经指到了戌时五刻。不由得伸手摩挲一把脸颊,开口笑道:“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那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还没尽兴的话,明儿咱们再出来。” 贾宝玉也无异议,三人遂穿戴好了衣物离开不提。 却说三人分开之后,贾宝玉带着茗烟径自回了荣国府。刚刚入了仪门,就见守在那处的李贵冲着贾宝玉一脸凝重的说道:“回二爷的话,二老爷叫小的守在这里等二爷。只说二爷家来了便立刻去老爷书房。老爷有话要问。” 贾宝玉心下一凛,连忙问道:“老爷叫我什么事儿?” 李贵苦着脸面皱了皱眉,摇头说道:“小的也不明白,只是二老爷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贾宝玉一听,心下越发的没底了。斯斯艾艾的站了半晌,放回头冲着茗烟吩咐道:“你快去传话给老祖宗。一时我要是不好了,可叫她快来救我。” 茗烟应了一声,连忙进去传话不提。 且说贾宝玉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胆战心惊的走了过来。到了贾政的书房外头后更是越发的迟疑,踱着步子走了好几个来回,也没那个胆子迈进门去。缩头缩脑的样子叫人看了好不可怜。恰巧王夫人这会子也来找贾政议事。身边跟着的金钏儿、玉钏儿、彩云、彩霞等大丫头一流水儿的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等着。瞧见宝玉这番耗子见了猫的形状,乐得前仰后合。金钏儿越性拉住了贾宝玉的衣襟轻声调笑道:“宝二爷,我这嘴上是新擦的胭脂,您还吃不吃了?” 宝玉正烦心得紧,也懒得理她。面色些许不耐烦的拽回了自己的胳膊,随口说了句“老爷书房跟前,姐姐尊重些吧”。依旧在书房门口踟蹰不已。 臊的金钏儿脸面红彤彤的,越发下不来台。 彩云见状,少不得开口劝道:“他正忧思惶恐着呢!你这会子偏逗弄他。反倒自己弄了个没趣,怪得谁来?” 顿了顿,又冲着宝玉轻声劝道:“宝二爷既然来了,就快些进去说话。老爷等你等了半天了。” 彼时贾政在书房内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不由得沉声问道:“外头可是宝玉吗,既然来了,还不快些进来。鬼鬼祟祟的像是什么模样?” 宝玉头皮一紧,贴着墙根儿的溜了进去。冲着歪坐在炕上的贾政施礼说道:“见过老爷。” 又冲着贾政对面的王夫人躬身叫道:“见过太太。” 地下一溜椅子上,迎春三姐妹起身和宝玉厮见过后。贾宝玉走到贾环身边站好。 家政面色严肃的应了一声,开口问道:“今儿东府你珍大哥哥请吃酒看戏,你半途就跑个没影儿——去哪儿了?” 贾宝玉吞了吞口水,细声回道:“去薛大哥哥家里了,原本想说两句话就回来,岂料又遇到了江南甄家的大老爷和甄家大哥哥去拜访姨夫。越性和甄家大哥哥顽了一会子,这时方才回来。” 顿了顿,又不安心的补充道:“老爷别生气,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贾政并没有理会贾宝玉的装巧卖乖,反而是沉声问道:“你说今儿去忠信侯府的时候瞧见江南甄家的人也过去了?” 贾宝玉连连点头,看着贾政沉默不语。 他在这个父亲跟前,向来都是一问一答,不问不答。半句闲话都不说的。如今虽然有心议论两句,可是回想着贾政昔日的严肃正经,到底也没干言语。 那一厢贾政更是懒得理会贾宝玉心中如何作想。浓眉紧锁,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宁织造府甄家的事情。 虽然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可江南甄家同四大家族同系金陵一脉,往年间的相交热络自然不必寻常。可最近两年——准确的说自甄家前几年弄了个什么举家还债的名目之后,江南甄家的关系和京城贾家就越来越远了。虽然年节上的礼物走动并未断了,可明眼人一见也知道不比从前的贵重奢靡。 这个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甄家现如今打着举家还债的旗号,交际往来自然不能向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可这次甄家主人上京,除了进宫赴宴之外,竟然直接去了忠信侯府却连个口信都没捎给荣国府。这样的苗头,可是不好呀! 贾政想到这里,越发的唏嘘叹气。 原先交好的这几户人家,现如今王子腾乃是正二品的九省都监点,手握军权,颇受圣上的重用。薛家父子两个在圣上跟前的得意更不必细说。林家清贵,现如今在朝堂之上隐隐有清流魁首之势。就连甄家的后人,现如今也中了进士在翰林苑编纂…… 目下看来,也就只他们贾家后继无人了。 思及此处,贾政抬眼看了面前除了玩乐便不知世事的贾宝玉,又看了看宝玉身旁越发畏缩荒疏的贾环,越发的头疼了。 而贾宝玉察觉到贾政流连在自己身上的逼人视线,只觉得一阵冷汗直流,不过片刻,厚重的衣襟都濡湿了。 贾政看着贾宝玉拘谨颤栗的小家子气模样,越发的聊赖无趣了。 当即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眉间,贾政开口说道:“娘娘自宫中来信了。念及省亲别墅中的景致奢华精美,若是如此荒废了岂不可惜?遂命家中的姊妹们搬进园子里住,间或吟诗作画,也颇得乐趣。娘娘又吩咐,说你日日外头嬉游,渐次疏懒。如今叫禁管你,同妹妹们一起在园里念书识字。你要用心读书,不可辜负了娘娘的期望才是。” 贾宝玉闻言,不由得一愣。并未像贾政等人所想的那般欢颜谢恩。反而是有些狐疑的问道:“娘娘现如今不是奉旨在皇庙中祈福吗?正该是静气凝神,心如止水的时候。怎么还可往外头传递消息呢?若是让宫里头其他的主子们瞧见了,会不会觉得娘娘的心思不够纯粹?何况天家威严,省亲别墅乃是我贾家上下倾族之力为娘娘建造。为的自然是恭敬奉上。现如今我贾家的人却搬了进去长住,传出去是否会说我贾家不沐皇恩,目无尊上?如若有朝一日……” 往深的话,贾宝玉没好意思往外说。 岂料他这一番话却让贾政惊异起来。你道如何,却原来宝玉早先不过是个厮混内帏,凡事不理的纨绔子弟。何时说过这样心忧家族,通透灵敏的话来? 却不想宝玉自薛蟠上京以来,自觉脾胃相投,这几年下来交情越发深厚。更因为在意,平时难免多注意一些兄弟的举动。薛蟠周身琐事大事莫不牵连国事,三年五载的耳濡目染,贾宝玉早就不是原先什么都不懂的碌碌纨绔了。他心思本就灵透,只不过原先不听不想也就罢了。现如今接触过多,自然想的也就多了。 而且他不想则罢,稍有思考,一举一动俱都是站在薛蟠、林墨之、甄宝玉这等正常人的想法观念上考虑。每每思及过处,更是觉得自家人行事荒唐,莫名其妙。间或手段拙劣,蠢钝如猪。如若他们像自己这般的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可他们又偏不,成日里想的俱都是攀龙附凤的利禄心思,可一旦行动起来,却也没有人家的城府和本事…… 想到这里,贾宝玉只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连忙开口劝道:“要不然父亲还是寻个机会和娘娘说说,举家姊妹搬入园中的事情就算了吧?” 贾政闻言,脸色一沉,严声斥道:“胡闹。娘娘的旨意岂能是你说推辞就推辞的。届时不尊旨意的罪名也够你牵连族人的了。抑或是你觉得拘在园子里头不便宜你出去游荡鬼混,才编排出这样的话来危言耸听。真真是个作孽的畜生,” 一旁的王夫人见状,连忙开口劝解道:“宝玉年纪还小,说话不妨头,难免失了分寸。不过他也是为家里想着不是。宝玉,还不快向老爷赔罪,说以后再不这样了。” 贾宝玉本就是个性格绵软,没什么担当的人。今日说了这番话,也不过是在纸醉金迷里头听薛蟠和甄宝玉两个议论时事方才有感而发罢了。如今听了贾政的斥责,只吓得浑身乱颤,面如土色。连忙出声讨饶,唯唯诺诺的赔罪了几句,再往深的话更是一句都不敢说了。 贾政看他这副鼠辈无胆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喝骂了几句过后,便将人撵出了书房,自己坐在一旁声闷气。 王夫人如何好言安慰暂且不提。却说贾宝玉一脸扫兴的回了荣庆堂。本来就一肚子气没处撒,又听到屋里闹闹哄哄的好一阵呱噪,登时赌气的甩了帘子进门说道:“大正月里吵吵闹闹的,什么意思?” 彼时满屋子里站的都是丫头,晴雯跟贾宝玉的奶母李嬷嬷面对面的顶着。瞧见宝玉进来的身影,晴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过头进了里间。反倒是李嬷嬷躲躲闪闪的模样,好不鬼祟。 贾宝玉心下狐疑,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麝月几个丫头站在房内,你看我我看你的,根本不敢言语。 贾宝玉见状,更是莫名其妙。连连催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日,还是没人说话。俱都拿着谴责的目光看向李嬷嬷。 奶母李嬷嬷斯斯艾艾的说道:“不过是一碗酥酪罢了。何至于……” 贾宝玉眉毛一挑,说不清什么情绪的轻声笑道:“可是那碗贵妃娘娘特地赏下来的糖蒸酥酪?” 一旁的麝月立刻开口接道:“可不就是为了这一碗酥酪。李奶奶进来便要吃,蕙香快嘴说了一句是二爷留给袭人姐姐的。李奶奶听了生气,越性要吃。晴雯姐姐就劝她说那是娘娘特地赏给二爷的,好歹都是上用的东西。没主子的吩咐,叫她别动。省得回头受了排揎又连累旁人。岂料她非但不领情,还不阴不阳的说了好一通难听的话。气的晴雯姐姐了不得呢!” 贾宝玉听了这话,不由得诧异的看了一眼气鼓鼓歪在床上不言语的晴雯。 李嬷嬷越发没脸的嘟囔道:“都是一群没皮没脸的狐媚子。勾得爷儿们不理我,只哄着你们玩闹。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毛丫头罢了,成日里打扮的妖妖道道的,越性告到老太太跟前去,将你配给下头的小厮,看你还猖狂不了。“ 晴雯见状,越发的生气,翻身走到李嬷嬷跟前嚷道:“奶奶这话吓唬谁呢?我行的正,坐的直。既没贪恋主子的东西不规矩,心里头也没有暗鬼,更不怕你们编排说嘴说三道四。越性大家一起到老太太跟前回话,明公正道的掰扯清楚了。看看究竟是我的不是,还是你没了奴才规矩跟主子抢东西有理?” 顿了顿,又冷笑道:“好叫奶奶知道,真要是撕破了脸告到主子跟前我是不怕的。大不了我包袱一打回老太太屋里伺候。可叫老太太知道你三天两头就跑宝玉屋里卡东西抹油的,甚至屋里屋外的编排二爷的闲话,皮不揭了你的。到时候真正没脸的,我倒要瞧瞧。” 李嬷嬷见到晴雯这厢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的行径,心下先起了三分胆怯。口中却依旧不服气的嚷道:“真真是牙尖嘴利的毛丫头,越发要降服住我了。我奶宝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野混呢,现如今认真来编排我的不是。” 说着,又扯着宝玉的衣袖哭嚷道:“宝玉你也不说两句公道话?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长的这般大的。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如今你大了,越发不吃奶了,便任由你屋里头的小丫头作践我,不过吃你一碗牛奶,竟这样没羞没臊的责骂起我来……” 晴雯听了,没容宝玉开口,便抢先讽刺道:“这话李奶奶别在宝玉屋里哭,最好闹到老太太跟前才好呢!只说李奶奶仗着奶过二爷一回,越发的拿大充老起来。甚至趁着宝玉不在的功夫抢着宫里娘娘赐下来的东西吃。叫我说了一句便没羞没脸的闹僵起来。看老太太怎么怜惜你,怎么替你做主。是把我乱棍打死还是直接撵了出去随意配人。走吧,咱们现如今就去老太太跟前儿问问。” 说着,拉着李嬷嬷的手就往外头走。 李嬷嬷也不过是吃醉了酒过来混乱撒气一番。往常屋里头的丫头们即便是不服,越性也不过是躲了过去也就完了。谁道今日晴雯撞了什么邪,非但不躲得远远的,还上来掰扯起来。李嬷嬷仗着自己年岁大了颇有些颜面,又欺负晴雯年少轻狂,索性不阴不阳的编排两句也算是出了前儿为茶撵走茜雪的恶气。 哪里料到晴雯那炮仗一般的烈性会将事情闹到这般。真要是到了老太太跟前,虽说晴雯猖狂肯定要受责骂,可她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去。到时候大家都有不是。兴许她受的还要更多一些。毕竟李嬷嬷如今是高老解事出去的人。一家子也不再受重用,只是仗着曾经奶过宝玉的功劳倚老卖老得些实利罢了。倘或真真得罪了宝玉和几位主子,以后日子越发难了。 想到这里,李嬷嬷随手甩开晴雯的胳膊,连连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后,借口有事便脚不沾地的溜了。 晴雯掐腰站在门槛上一直瞧着李嬷嬷的身影不见,这才大啐了一口不屑的说道:“奴香拜把子的都是奴才,只许着你们这些不干不净的老货作践人。什么东西。” 满屋子的大小丫头包括宝玉在内俱都神情仰慕的看着晴雯。晴雯回头,不妨头被这景象下了一跳,不由得脱口问道:“都看我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晴雯姐姐越发厉害了。”麝月说着,连忙到了一碗茶水递给晴雯,巴结的说道:“说了这好一会子的话,嘴巴都干了吧?快喝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晴雯正觉得口干舌燥。连忙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举手擦了擦嘴角说道:“这半日跟那老货掰扯,说的我嗓子都冒烟儿了。快给我再倒一杯。” 麝月见状,立刻给晴雯又倒了一杯。晴雯一口喝干后,宝玉才开口笑道:“晴雯今儿是越发的口齿伶俐了,居然能将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真是厉害了。” 晴雯冷笑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也犯不着听她的排揎。你们呐,瞒神弄鬼的,没等旁人说什么,自己倒是心虚了。自然也就不敢和她细细掰扯的。我问心无愧,自然是不怕的。” 言毕,放下杯子进屋去了。 正月里头忌针黹,晴雯做惯了针线活,乍撩开手非但不觉轻松,只觉得满身的不自在。又因今日袭人得了太太主子的赏家去吃年茶了。瞧见她这般风光,晴雯越发觉得没意思了。只觉得自己也跟在宝玉前儿服侍,到底也没有这样的体面光荣。正赌气郁闷着,偏李嬷嬷又进来寻衅滋事,更提起先前撵了茜雪的事,越发勾起晴雯的心思来。 一股恼火涌上心头,待晴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李嬷嬷顶上了。好在李嬷嬷最终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最后关头缩头缩脑的避让回去。如若不然,真真的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儿…… 晴雯想着,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又想到一切端的俱都是那一碗留给袭人的酥酪引起来的,不由得怨怼起袭人来。 正想着,宝玉自外头走了进来。坐在晴雯跟前说笑道:“大正月里,大家都在外头掷骰抹牌的,你怎么不跟着去?” 晴雯瞪了宝玉一样,赌气说道:“原本是赢了的。李奶奶一来,又都混输了。没钱,怎么玩儿?” 宝玉闻言,刚要说话,就听外头有丫头喊道:“袭人姐姐回来了。” 宝玉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晴雯见状,不免又是两声冷哼。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的剧透一下,晴雯最后也是要被撵出大观园滴o(n_n)o~ 109皇商 第一百零九章徒臻的温柔 却说袭人打外头归来了,一时间换衣卸妆。宝玉便命丫头给袭人倒一碗滚滚的茶来驱寒。又笑着将晴雯之前替她受过的缘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袭人见状,立刻走到晴雯的房里又是好一顿的谢过见礼。 晴雯正憋闷的来气,瞧见袭人故作大度温柔的模样,少不得又讽刺两句不相干的话来。袭人见宝玉就在旁边看着,虽然心中委屈,但好歹也顾念着颜面隐忍下来。只是到底意难平,略坐了一会子便推脱累乏回自己的屋子了。 她心中也是有两分气闷的。原本今儿撺掇了茗烟儿将宝玉弄到他们家坐坐,自己也好涨涨脸面,也有底气驳了家中母兄妄图将自己赎了出去的建议。岂料宝玉一点都不配合,劳累她等了半晌,也没瞧见半个人影。袭人无法,只得在落锁之前自己回来了。还好自己请宝玉的消息从未给旁人透漏过,不然这面子没有挣到,反倒添了两分笑话来,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这里,袭人的脸面越发冷淡了。自己窝在床上,脸冲着里面,闷闷的不说话。 宝玉见状,难免聊闲的坐在一旁,伸手推了推袭人的胳膊,轻声问道:“怎么回来了也不言语了,难不成家中过的不好不成?” 顿了顿,又叹息道:“也是。你们在府里头,都是娇生惯养惯了的。外头茅檐草舍的,各种东西也都不精致,兴许你们都不惯的。以后少回去罢了。” 袭人听了这句,转过身子冲着宝玉笑道:“二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正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家虽然不比府里头富贵奢华,可总归是我的亲生母亲和亲生哥哥。他们还说要我在忍耐一年,明年他们上来赎我回去呢!” 宝玉一听,不由得大惊道:“为什么要赎你出去,难道这里不好吗?” 袭人瞧见宝玉真的动容的形状,心下异常宽慰。少不得浅笑着调笑道:“二爷这话说的稀奇。我原不是府里头的家生子。只不过当年家中不好,才把我卖了几两银子活命。如今家里有闲钱了,自然是要我出去的。” 宝玉十分惊奇的脱口问道:“可你当初卖的是死契呀!难不成死契也能赎出去吗?” 袭人被宝玉问的一时语噎,哑然半晌,这才勉强笑道:“虽然说是死契,但是咱们家从来也没干过倚势仗贵霸道欺人的事儿,也最是慈善宽厚不过的。且我自小来了这儿,先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了几年,又服侍了史大姑娘几年,最后又来了二爷房中服侍。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想必老太太看在我忠心守拙的份儿上,就放了我出去也未可知,兴许连身价银子都不要我的呢!” 宝玉听袭人这么一说,略略放下了心,调笑着说道:“若是老太太不同意的话,你想出去,也难。” 袭人笑道:“为什么不放呢!我果然是个最难得的,或者感动了老太太抬头,必不放我出去,设或多给我们家几两银子留下我,也或有之。我却也不过是个平常的人,比我强的多且多。老太太又为什么不放呢?” 宝玉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外头有人嬉笑着说道:“老太太真真的慈爱仁厚,兴许放了你出去也未可知。倘或真的如此,也得你自己舍得出去才是,别到时候寻死觅活的说什么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宁愿刀抹了脖子剪了头发做姑子的也不肯出去呢!” 两人心下一惊,朝外头看去。 却见晴雯手里捧着一个装银子的荷包,站在门槛处掐腰说笑道:“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呢,你也舍得出去?那之前瞒神弄鬼大逆不道那些事儿岂不可惜了?” 唬的宝玉连连摆手叫她轻声点儿,臊的袭人一张白净脸面都不知往什么地方躲。 宝玉哀声叹息的说道:“满屋子的丫头,就你磨牙。快出去玩儿你的吧,输了算我的,可别乱说话才是。” 晴雯听见这话,连连冷笑道:“你就护着她吧!左右她是最会服侍的,我们旁人都不如她,都比她不过。这么稀罕她,就快快开了脸儿放在屋里才能安心。她成了主子自然名正言顺的使唤我们,也免得三天两头的闹僵一回,大家都不踏实。” 说着,一甩帘子出去了。 剩下宝玉和袭人两个在屋里头,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好半晌,宝玉清了清嗓子劝道:“晴雯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过了也就忘了。你别理她,我是知道你的好的。且放宽心些,看在我的颜面上,别只为着些没要紧的话生气。” 袭人哭哭啼啼的说道:“要为这些事情生气,这屋里一刻也站不得了。只是天长日久的,她只管这样编排,叫人怎么好呢?我对二爷如何心思,二爷自是明白的。这么多年来,我满心想的都是二爷,恨不得日日惦念,夜夜悬心,又不好说与旁人。一番心思,也只有灯知道罢了。” 宝玉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见到向来温柔宽厚的袭人露出这般小意娇怯的模样来,更是神魂荡漾。少不得温言款语的哄着惯着,应了袭人无数个诸如好好读书,以后再不这般轻狂,再不毁僧谤道等等要求,这才哄得袭人破涕为笑了。 至于不要再调制胭脂,鼓捣水粉之类的要求,贾宝玉想到每个月指定要给胭脂水粉的两个方子,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袭人虽然不太满意,但今日所遇之事同她心中算计的相差太多。遂她也不敢太过分,只得哀哀怨怨的放过了。 薛蟠这厢,可不知道宝玉为了同自己的合作竟然驳了红粉知己的哭诉。他这厢,还有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处理。 正月二十一便是宝钗的生辰,今年和往年不同,是宝钗十五及笄的大日子。在及笄礼上,自然要邀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参礼之人。其中赞者已经选定了宝钗最好的姊妹林黛玉担任。至于正宾一人,薛蟠希望能邀请宫中的敏太妃担任。为了这事儿,薛蟠一大清早的便入了乾清宫等待徒臻。 彼时徒臻还在前殿上朝,薛蟠在小太监的导引下轻车熟路的进了后面的暖阁守着。 一众宫女照旧上了些薛蟠爱吃的点心果茶之类,便静悄悄的退下了。 薛蟠躺在暖炕上等了一会子,便觉得杏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徒臻下朝之后,第一时间得到了薛蟠进宫的消息。脚下一转便自动自发的进了暖阁。一眼便瞧见了歪在暖炕上睡得正香的薛蟠。一双圆滚滚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殷红的嘴唇嘟囔嘟囔着,时不时还吧嗒吧嗒嘴儿。想来是有些冷了的缘故,身子缩成团团的一个圆儿。头插在软枕下头,脚上鞋子都还未脱,徒臻打量着这般形状的薛蟠,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 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徒臻亲手给薛蟠脱了锦靴,又吩咐宫女捧来一床棉被给薛蟠小心翼翼地盖上了。看着薛蟠因为暖和而渐渐舒展的眉宇和无意识上扬的嘴角,徒臻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流光。伸手摩挲着薛蟠白皙柔嫩的脸颊,俯□子悄悄吻了薛蟠一口。这才神情惬意的摆了摆手,吩咐小太监们动作轻悄的撤下了果茶糕点,又将一堆堆的奏折搬到炕桌上,自己则坐在了炕桌对面,凝神批阅起来。 薛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肚皮饿得咕咕叫,薛蟠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才坐起身来。歪着头看着对面的徒臻笑道:“圣上什么时候下朝的?” 徒臻勾了勾嘴角轻笑道:“有一阵子了。瞧见你睡的正香,也没舍得叫你起来。这会子你也饿了吧?我叫小厨房给你留了些爱吃的菜色,正热在灶上呢!” 说着,吩咐戴权派人将炕几上的折子撤了下去。摆上一些热好的菜肴来。又亲自给薛蟠添了一碗碧梗饭,自己也持起筷箸吃起来。 薛蟠见状,歪着头问道:“圣上中午没吃?” 徒臻夹了一口蟹肉双笋丝放入口中咽下,漫不经意的笑道:“想着你也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就起来了,越性等着你一起吃还香甜一些,何必麻烦呢!” 薛蟠闻言,说不出什么心思的笑弯了眉眼,只觉得一阵暖流油然而生,不过片刻,身子暖洋洋的,熨帖的紧。 薛蟠满足了,求虎摸求顺毛的傲娇情绪霎时间传遍周身。他蹭蹭的越过了中间的炕几,爬到徒臻旁边,吧的一口亲到了徒臻的脸颊上,伸手搂着徒臻的肩膀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天天陪你吃中饭?” 徒臻片头,定定的看着身边的薛蟠,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更希望你能陪我吃过晚饭后才回去。” 薛蟠唇角的弧度不可抑制的加深扩大,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徒臻的身边,肩膀挨着肩膀,膝盖蹭着膝盖,甚至脑袋碰着脑袋。他还觉得不甚满足,又举起胳膊将徒臻消瘦的身体环在自己的怀中,乐颠颠的点头应道:“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txm,瓦今天的脑袋好痛好痛。勉强码了三千字发上来 瓦是爱乃们滴 祝大家在这个爱的一生一世的日子里 有情人终成眷属╭(╯3╰)╮ ——。4 110皇商 第一百一十章 真正喜欢不是为了自己开心做许多你不愿意的事儿,而是为了你好甘愿做许多自己不开心的事儿。 ——徒臻语录 薛蟠伸长了手臂将徒臻精瘦的身子圈在自己怀中。柔滑细腻的手掌在徒臻的身上游走片刻,只觉得掌下的身躯消瘦而单薄,且硬邦邦的,完全不像自己这般的柔韧绵软。不由得心疼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自打我见过你的面儿,就没见你身上涨点儿肉。好像旁人虐待了你不给饭吃似的。是不是你独自在宫中的时候,从来都不按时吃饭啊?” 徒臻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低头将额头抵在薛蟠光滑的额头上,轻声说道:“如若真的想知道,不若每到饭点儿的时候你自己亲自来看可好?” 薛蟠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凑上去轻轻吻着徒臻的唇瓣。蜻蜓点水般的撤离之后,薛蟠持起筷箸夹了几口菜放到徒臻面前的骨碟里头,柔声说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我会看着你吃饭的。” 徒臻看着面前骨碟里堆得满满的菜肴,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持起筷箸一一放入口中都吃掉了。 薛蟠见他吃的差不多,又持起筷箸为他布菜。两人相识已久,徒臻的喜好和习惯薛蟠自然了如指掌。他也从不理会什么食不过三的规矩,只挑着徒臻爱吃的菜色夹到碗里。徒臻虽然挑食甚重,但一则所有的菜都是薛蟠亲自给他布的,二则这些菜色他着实爱吃,也就静悄悄的全都吃光了。 估摸着徒臻吃的差不多了,薛蟠这才伸出手臂将炕几对面的碧梗饭拿了过来,扒了几口菜将一碗饭吃尽,又喝了一碗汤。这才擦了擦嘴示意戴权将饭菜撤了下去。口中还吩咐道:“如若御膳房问起来的话,就说少了的菜色都是我吃掉的。我天性挑食,也不理会什么食不过三的规矩,叫他们别在我跟前腻歪。如若晚上我点哪道菜不给我端上来的话,叫他们仔细着。” 戴权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静坐无语的徒臻,这才躬身应道:“诺。” 按照养生的理论,吃过饭食之后自改起身走动一会子,方才克化的好。所以薛蟠又拉着意图埋首奏折中的徒臻出了暖阁,缓步往后头的梅园子走去。 日光之下看梅花,当然没有月色中的清雅幽然。不过粗粗红梅映衬着皑皑白雪亦有种说不出的高洁傲岸来。白色深处点点红的视觉效果也让二人感到一阵轻松惬意,满园子的幽香萦绕在鼻端,此刻若是再下点小雪儿花纷纷扬扬的,那就更美了。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今日晴空万里,冬日高悬。一点儿也没有阴下来的意思。 两人缓步游走在梅花簇簇的园子里,薛蟠正好借此机会将宝钗及笄礼想要请宫中的敏太妃为正宾的事情说了出来。 徒臻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怎么想起来请敏太妃为正宾,其实前儿母后也隐隐和我提起过这事儿的。” 薛蟠听到徒臻这话,心里头也不由得为难起来。若论身份的话,皇太后乃是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一个女人。由她来给宝钗做及笄礼上的正宾,自然是最荣耀不过的。 可是薛蟠考量的却是宝钗将来要嫁的人是忠纯亲王徒襄。而敏太妃正好是忠纯亲王的生母,有了这层关系后,宝钗婚后的生活相对来说会更容易一些。毕竟大雍朝自古便有婆媳难处的习俗,薛蟠这样做,只是想将这种必然的冲突降到最低罢了。 可一旦请了皇太后为正宾,虽说面子上是荣耀了。可在敏太妃跟前儿,却未必过得去。毕竟皇太后和敏太妃的身份都是上皇的女人,真要是请了皇太后给宝钗做正宾,恐怕敏太妃心里未必好受。毕竟这两个女人虽然平常看起来关系莫逆,可是宫中的女人都有些互相攀比的小心眼……且敏太妃并不是旁人,而是宝钗将来名正言顺的婆婆。 到时候,自觉颜面受损的敏太妃,会不会对宝钗印象不好了起来?可如若坚持请敏太妃为正宾的话,又会不会得罪了身份更高一筹的皇太后? 对于薛蟠的顾虑,徒臻表示可以理解。他当了皇太后那么多年的儿子,自然也是了解自己这个嫡母的。她自告奋勇的想做薛宝钗及笄礼上的正宾,不过是想要屈尊降贵拉拢薛家一脉罢了。如若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薛家和敏太妃之间有了芥蒂,届时薛家嘴上虽然不说,恐怕心中对于皇太后也是颇有微议的。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向来精明算计的皇太后想要的。 想到这里,徒臻微微一笑,冲着薛蟠说道:“你若是定了想要请敏太妃为正宾,母后那里自然由我去说。放心吧,必然让母后高高兴兴的同意了,心中绝不会有什么芥蒂的。” 听到徒臻的应承,薛蟠算是全然的放下心来。当即笑眯眯的握紧了徒臻藏在飞鹰大氅中的手掌,嘻嘻谢道:“那就多谢圣上的美意了。” 徒臻见状,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逛了一会子,薛蟠只感觉冷硬的寒风吹在脸上,仿佛剪刀刮着一般的生疼。不由得皱眉问道:“圣上宫中可有暖房什么的,外头天气太冷了,都冻脸。” 徒臻轻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国库空虚,宫中上下节俭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弄那些个。以前倒还是有的,只是后来被我废掉了。”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薛蟠的面前,他自称“我”的次数越来越多。 薛蟠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微微皱着眉问道:“可是我听父亲说,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时候,上皇请这些个老臣一起赏花观月,那暖房里头的花儿开得可好了。物种之稀奇名贵比我们家的暖房更胜。” 徒臻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父皇和我是不同的。” 薛蟠一听,顿时也明白了。立刻间对上皇的不满腻歪又上了一层。只觉得有他把持朝政一天,自家小情儿总是受欺负。当下心中就琢磨着,是不是得撺掇云儿加重药量了。 薛蟠心中如何作想,徒臻自然是不晓得的。他只是看到了薛蟠对于自己宫中没有暖房的不满,还有满眼满心藏都藏不住的对自己的心疼。徒臻当即觉得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憋屈了。左右三四年间,这样的对比悬殊他已经习惯了。何况男儿立世,手掌天下权才是最重要的。贪图安逸享乐虽然迷人,但却不是徒臻想要的生活。 而且徒臻从来没说出口的是,他之所以会这样放纵上皇奢靡精致的生活,也未尝安了好心。 大雍朝自建朝以来便有些多灾多难,天灾**时时不断。时岁尚远的暂且不说,单只是他即位的这几年,头年是一场雪灾,压塌了多少房屋冻死了多少人命牲畜?第二年又赶上山东大旱,几万里的田亩颗粒无数,逼迫当地百姓不得不牵家带口的逃荒北上亦或是南下,第三年的时候虽然没旱没雪灾,可黄河决堤,又淹死人命牲畜无数…… 薛蟠每年上贡给他的上千万两甚至上万万两白银,几乎全部都挪到了赈灾之用。即便是这样还有些捉襟见肘,拆了东墙补西墙之势。可底下的一派官员却依旧歌舞升平,贪得无厌,只今岁贵妃省亲一事,便有多少豪门官宦露出了端倪来…… 时事如此,也怪不得徒臻会把注意打到他们的头上了。 与此同时,徒臻也悄悄的将自己花上百万两白银修葺乾坤宫,甚至每个月拨银十万两供上皇玩乐观赏的消息秘密放了出去。仅仅冬日里的一座暖房便需要每个月万两白银去维护。神京严寒,每到冬日徒臻便派人去南方温热之地不远千里挪了名贵稀奇的花卉供上皇赏玩。这些银钱加起来,绝对够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安稳一个冬天的。 长此以往,百姓们对于英明慈爱的上皇惦念的越来越少,甚至随着自身苦难的加重,他们心中的怨怼也越来越多。而守在宫中忙于享乐,忙于争权夺利的上皇自然不会知道,徒臻看似懦弱仁孝的举动背后,正在悄悄的瓦解着他辛苦一生才聚集起来的人心和英名…… 而对于这样阴晦的手段,徒臻致死都不会让薛蟠知晓的。所以在薛蟠的眼中,徒臻才会永远都是那个因为被兄长谋害而不得不躲避到他们家以求避祸的势单力薄的四皇子,才是那个虽然登上了皇位却被父兄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的少年帝王…… 只有这样,蟠儿才会全心全意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才会肆无忌惮的帮着他,维护他,甚至不惜为了他去设计一些绵软好笑的计谋。 想到蟠儿居然会借着云儿受宠的机会撺掇他给上皇吃那些东西,徒臻心中便止不住的一阵好笑。虽然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却低估了宫中对于这些个腌臜手段的敏感和厌恶。几乎是云儿第一次使把戏的时候就被他放在上皇身边的粘杆处的人察觉了。甚至不光是他,就连上皇身边最为贴身忠心的李德裕也发现了云儿的举动,不过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的,李德裕保持了沉默。 而徒臻也顺势指示了粘杆处的人将这件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后患。毕竟皇家的人对于入口的东西向来忌讳得紧,等不到上皇服用,待试吃的小太监服下之后万事都暴漏无疑。而上皇对于自己身体的在意程度也决定了他绝对不会吃这种腌臜莫名的东西。 因此薛蟠特地拿给云儿的药丸虽然用上了,不过却是徒臻指使人将药丸研磨成了粉末之后兑水将上皇惯用的器皿全都泡好了,又时不时的将这些个粉末兑到乾坤宫常用的檀香里才起的效果。 不过为了不伤害小蟠桃绞尽脑汁才想到的这么一个浅显粗陋的破主意却还沾沾自喜的小心灵,徒臻还是很周全的嘱咐了云儿不要将事情的真相说给蟠儿听。就让他这样浑浑噩噩的开心着吧。只要蟠儿有这个心来保护他,徒臻便觉得足够了。至于具体的操作步骤——还是让他自己来吧! 薛蟠站定,瞧见徒臻因为自己一句话便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也不说话。不由得心中黯然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小情儿着实可怜的紧,没想当皇帝却被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之后也不消停。从他老爹到他兄弟举国上下就没有不给他添堵的。 每日每夜批阅奏折到三更半夜也不休息,即便如此还总有些人为了讨好上皇便肆无忌惮的抹黑他,总是说他年少轻狂,少不更事,性格冲动无法掌管大雍江山须得上皇从旁辅助…… 薛蟠想到这里,气闷的哼了两声。越性走到徒臻跟前伸手搂住了徒臻的脖颈向下拉,一面踮起脚尖凑到徒臻跟前轻轻吻住他的唇瓣安慰道:“徒臻放心,即便是所有人都巴结上皇挤兑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暂且忍耐一年半载的功夫,形势便大有不同了。” 徒臻正面部表情的站在原地算计筹谋,只觉得身子陡然一暖,薛蟠便自动自发的送上门来。柔软湿润的唇瓣仿佛羽毛一般轻轻点在自己的唇上,勾得徒臻心中涟漪环环。 当下也没听清薛蟠说的是什么,只是双臂下意识的搂住了薛蟠柔韧的腰肢,一只手顺着脊椎慢慢游移向上,直至扣住了薛蟠的脖颈往下压,自己也低下头颅加深了这个清浅的仿若蜻蜓点水的吻。 细碎的吻落在唇瓣、唇边,彷如春日里最最温柔和煦的一场春雨一般,滋润的人心暖洋洋的。灼热的舌尖带着丝丝温度描绘着姣好的唇形,时不时加重力道的逗弄着,舔、舐着。薛蟠被这样痒痒的感觉弄得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徒臻灵活的舌顺势而入,先是划过薛蟠温暖的口腔,然后捉住薛蟠迎上了的小舌纠缠着,一双手臂也情不自禁的加重了力道搂紧怀中的人。 若是单论吻计的话,姑且称得上心灵单纯的徒臻自然是比不过后世身经百战技巧娴熟的薛蟠。柔嫩的手掌在徒臻的身上恰到好处的游走,漫不经心的划过男人身上一个又一个的敏感地带。只引得徒臻周身颤栗不已,阵阵冲动从骨子里油然而生,仿佛自动的流到下腹,身体也情不自禁的起了反应。 感觉到徒臻的灼、热正好顶在自己的大腿内侧,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笑的仿若一只偷腥的猫儿一般。 不论男人女人,只要自己能够勾起爱人的情、动,对于深陷热恋的众人来说,这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只要幻想着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的手中得到了最大的餍足和幸福,薛蟠便兴奋的周身都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他下意识加重了掌中的力道,一双手掌在徒臻的身上游刃有余的游走点火儿。即便是隔着厚重的衣服,薛蟠都能感觉到徒臻的身体慢慢的兴奋起来。这样的认知,让薛蟠觉得再幸福不过的。 只是薛蟠幸福了,徒臻却在身体火热的同时感觉心底渐渐冰凉起来。他挣扎着自己的欲、望从薛蟠带来的温柔幸福中强行脱离出来,双手捧着薛蟠的脸颊,一脸认真的问道:“你怎么会……这般的熟稔自在?”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之前一直顾忌害怕自己的独占会引起薛蟠的反感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忍着。现下终于确定了小蟠桃对自己的心,徒臻便再也忍不住的质问出口。 薛蟠被徒臻冷不防的一句话弄的一愣。只是看着徒臻虽然故作冷静,但向来清亮柔和的眸中掩不住的震惊,失落,绝望,疯狂等种种负面的情绪,不免心疼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若是再逗他说什么“你家里有人我外头也有人非常公平何必计较”之类的话显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薛蟠心思如光电流转,不过片刻间便想到了一个妥善的理由糊弄徒臻道:“自然是在家中看着春宫图自学的,难不成你以为我背着你偷腥儿了?真是,你即便是不信我也不相信在身边监视的血滴子和粘杆处吗?我每日间干什么,是否和谁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瓜葛你会不知道吗?” 至于自己重生一回的秘密,薛蟠又不是傻子,打死也不能说的。 徒臻被薛蟠接连几个理直气壮地反问弄得稍稍安下了心,可心中也止不住酸溜溜的辩解道:“这个我又去哪里知道呢?我在你的身边安排了我的人,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罢了——至于我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难道你不也通过师先生留下来的血滴子探问过我的生活?” “还有你的那些个兄弟朋友——什么宝玉、墨汁儿、凤凰蛋儿的,向来都爱同你一个床睡,一个桌吃,我的人能在外头看着你别做出格的事儿,难不成还能进到你的房里去看你有没有……” 说到最后,徒臻被自己的想象气的噎住了话,讪讪的住了嘴,面色铁青。 薛蟠见状,一面腹诽徒臻的小肚鸡肠,一面又心疼他的落寞无助。自打两人说要在一起之后,徒臻并没有接近旁的妃子的事情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就像徒臻说的那样,徒臻虽然能从他身边隐匿的粘杆处和血滴子的人得知他的境况,他也可以从徒臻身边的血滴子那里打听道徒臻的一举一动。自然可以得知徒臻的洁身自好,谨小慎微。 可能是由于之前的经历给他的打击过大。导致徒臻虽然贵为帝王,但是他对于感情的态度却较之时下的一般男人还要认真得多。虽然谈不上明公正道的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保证,但只从徒臻的实际行动来看,他对于两个人的身体和精神的干净契合还是比较在意的。甚至这种在意的程度比后世穿越过来的习惯了一夜情的放纵的薛蟠还要甚。 想到这里,薛蟠叹了一口气,一双手摸着徒臻精致的面颊,一边郑重的安慰道:“放心吧!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你能守得住,我是不会对旁人怎么样的。” 至于徒臻守不住的话,自己会如何,薛蟠并没有明说。不过徒臻一颗心全都系在薛蟠身上,向来是自负比薛蟠本人还要了解他的。自然也晓得薛蟠的未尽之语。当即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搂住薛蟠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仿佛发誓一般的说道:“蟠儿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的。” 只是搂住薛蟠柔韧腰肢的一瞬间,徒臻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丝悲凉的明悟——薛蟠身为金陵薛家忠信侯的唯一子嗣,传宗接代的责任是不可避免的。 徒臻虽然喜欢薛蟠到骨子里,却也不愿意他像面首一般为了自己放弃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一切。更不希望两人的关系让薛蟠遭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因此薛蟠是务必要成婚的,甚至成婚的对象,也绝不可能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阿猫阿狗。要身份配得上,才识也不能差太多的名门贵女才是。如若不然,两人的关系迟早会被众朝臣察觉到,届时自己身为帝王他们是不敢如何编排的,可是对于处在弱势的薛蟠来说…… 徒臻想到这里,强自忍耐着心中蓬勃而出的想要杀人的**。静下心来细细筹谋着…… 只是还没等到两个人理清心中的思绪,又一件事情仿佛炸弹爆炸一般弄蒙了暗中筹谋的徒臻,甚至他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再三的核对过后,最终还是不可思议的瞪着面前的密奏暗自腹诽—— 正所谓老来得子,老蚌生珠。向来不声不响不言不语的薛夫人……怎么就怀孕了呢?她怎么就怀上了呢? 薛之章这个臭不要脸的侯爷,公务这般的繁忙粘稠之余,怎么就能将自己几近四十的夫人搞得肚子都大了呢? 想到这里,徒臻虽然故作平静,可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了。 纵然国库空虚,拿不出银钱来修造庙宇。即便是自己掏腰包他也要在城外好好修葺一座送子观音庙。他娘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徒臻这么想着,再也忍不住的呵呵笑出声来。 于是空旷的殿宇内,霎时间响彻了徒臻犹如白痴一般的森然笑容。 守在殿外的戴权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外头看着紧闭的殿门,默然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这一章的题目是什么,不过却突然想到了这句话╮(╯_╰)╭ 算得上宠溺甜蜜吧 o(n_n)o~ 111皇商 第一百一十一章宝钗及笄薛母有喜 薛夫人老蚌怀珠的事情是在其女薛宝钗十五岁及笄礼上被发现的。 话说正月二十一,便是宝钗十五岁生辰。薛家上下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了许久。及至当日,薛家家庙正开,用帘幕遮挡围护出了东北角,就连正堂也全都按着时下的陈俗规矩点缀好了。 及时已到,薛宝钗穿着色泽明亮的彩衣从外头缓缓行来。短裤褂,缁(黑)布为衣,朱红锦边,梳着双环髻,脚下一双绣工精致的棉布鞋。制式的装扮也让宝钗穿出不同寻常的世外高洁来。至场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缓缓行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守在西阶上担任赞者一职的黛玉缓缓上前,勾着嘴角为宝钗梳头。一下一下的,认真无比。眉宇间还带着对宝钗的虔诚祝福。和煦的日光透过屋檐洒在两人的身上,霎时间就连空气都变得明亮起来。 时光仿佛静止在此刻,众人瞧着绝色妖娆的两位仙姝般的精致人儿,忍不住神色恍惚。 宝钗自宫中选秀便定了终身众人自是晓得的。可林家姑娘今年十四岁,也是快出阁的年纪。貌似林家却是没有什么动静的。 想到这里,在场观礼的命妇贵人们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而正宾敏太妃此刻也含笑看着场中风华绝代,粉面桃腮,举止端庄的薛宝钗,止不住欣慰的连连点头。这样一个贤德静雅的女子,很快就成为她的儿媳妇。连带着他的儿子也能和朝中风头正劲的薛林二家牵上线,这对于时时担心自己儿子是否会遭到圣上猜忌的敏太妃来说,是最安慰人心的事儿了。 所以在圣上前来拜托她担任薛宝钗及笄礼上的正宾的时候,敏太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答应了下来。虽然当时的心态大多数都是为着功利目的而来,可等到当场的时候,瞧见薛宝钗如此温婉贤淑,敏太妃还是十分满意的。 所以等林家姑娘给宝钗梳过头后,敏太妃笑容可掬的走至薛宝钗前面,开始接手下面的步骤。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跪坐在宝钗跟前为她梳头,起身回到原位后。等在一旁的林黛玉替宝钗整了整笄。又扶起了薛宝钗回至正堂东北角围出来的幄里面换上与头上及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之后一拜,二加,二拜,三加……直至礼成。 薛蟠站在外堂上一直留神关注着里头的钟鼓音乐声响。听到有司喊出礼成一句时,突然有些茫然起来。 他自三岁起穿越到了这个不知朝代不晓地域的红楼梦中,恣意任性的度过了这么许多年,仿佛真如梦境一般。原著的脉络事情俱都被他搅的七八乱。直至如今,其中分量很重的薛宝钗已然及笄成人,在不久之后即将嫁到王府为妃。而林黛玉也成了父兄建在,身份贵重的名门嫡女,可想而知今后的婚配嫁娶也决然和宝玉无干。而他自己…… 薛蟠不可抑制的想到了皇宫深处或许正伏案批阅奏折的徒臻,也许他好看的眉眼正因着无数凌乱的朝廷琐事为难的皱起。薛蟠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想要替他抚平眉头一般,就听身旁有人笑问道:“怎么着,眼看着自家妹妹即将成年嫁人了,薛大呆子一时间有些怅然了不成?“ 能这样叫自己的只有一人,薛蟠心中一动,回过头去,果然瞧见秀眉凤目,艳若桃李的六爷徒煌。 不由得微微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朋友的妹妹及笄礼大宴宾客,我虽然没收到请柬可是也不得不不请自到。怎么,你不喜欢看见我?那我可就走了?”徒煌漫不经心的调笑道,只是脚下的步子却一步未挪。 薛蟠也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四处打量一番,开口问道:“怎么不见五爷,你们二人不是向来孟不离焦,秤不离砣的。今日他怎么不见了?” 徒煌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五哥去接七弟了。他今日回京,若是无人搭理他,少不得会闹僵起来。五哥说越性我过来给你捧场,他去城门口守着七弟,届时一起过来,还能蹭一顿酒水。” 薛蟠闻言,刚要开口打趣,陡然听见里头正堂发出一阵的骚乱声音。薛蟠脸上大骇,顾不得和徒煌寒暄,径自跑到了正堂内。里头女眷宾客无数,瞧见贸贸然便闯进来的薛蟠,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避讳开来。 薛之章正一脸焦急的搂着昏过去的薛夫人,瞧见薛蟠冒然进来的身影,不由得低声喝道:“你进来做什么,一点儿礼数都没有了。还不快些去请太医,顺便招待招待外堂的宾客。” 薛蟠愣愣的点了点头,拔腿就走。 少顷,王太医便被府中下人快马加鞭的请进内室。一番短暂的诊脉过后,这位太医少不得颜面惊奇,拱手道喜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这是喜脉啊!” 此言一出,四下皆愣然不已。 过了半日,薛之章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王太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王太医自然也明白薛之章的茫然无措,笑容可掬的再次重复道:“恭喜侯爷,夫人有喜了。” 薛之章这才傻呵呵的笑出声来,弯□子冲着刚刚醒转过来的薛夫人柔声笑道:“夫人可听见了,我又要做爹了?” 同薛之章欣慰中带着骄傲的情绪不同,薛夫人倒是难得抹不开面子的羞涩一回。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居然闹出这种事情来。薛夫人眼睛扫过一旁看热闹兼祝福不已的宾客们,低声喝道:“你只忙着我的事儿,反倒将一屋子的宾客冷落倦怠了。少时传将出去,岂不是咱们家的不是?” 薛之章听了这话,连忙吩咐宝钗和黛玉出去张罗宾客。因敏太妃乃是正宾,少不得也相请麻烦一番。 一来二去的功夫,薛夫人老蚌怀珠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外堂酒席上,徒煌举止纨绔的摇着桃花扇,一脸贼兮兮的取笑道:“真没想到,你爹还挺厉害的。” 薛蟠这时候也有点儿发懵,因此他并未纠缠徒煌的打趣,只是有些惶恐的说道:“母亲几近四十的人了,居然还能有孕。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不好啊?” 徒煌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有什么的,宫中那么多擅长此类的太医。依你和圣上的关系,请一位常驻家中为薛夫人调养身体也不是不可的事情。只要精心注意着,你们家又没有旁人家的内宅私乱,想来是无甚大碍的。” 薛蟠听着徒煌的建议,胡乱的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还是慌慌张张的不落挺。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徒藉带着七爷也进来了。瞧见满堂宾客俱都是唏嘘不已,一惊一乍的模样,不由得凑上前来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好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儿?” 徒煌回头,连忙笑着将薛夫人老蚌怀珠的事情说给徒藉听。末了,也是一脸唏嘘的感叹道:“忠信侯爷好体力啊!” 徒藉的脸色也是有些古怪,要笑不笑的看着薛蟠。旁边七爷更是直肠子的开口叹道:“太他娘的厉害了,一家子都是极品。” 一句话成功的将薛蟠惹炸毛了。他立刻被狗咬了一般跳起脚骂道:“你才极品,你才极品,你们全家都极品。” “……”看着如此不淡定的薛蟠,徒家三兄弟一致决定不和这个跳脚炸毛的大猫一般见识。 却说薛蟠在外头张罗了半晌,到底还是忍不住心里激动的回了内宅,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招待宾客的责任交给了林墨之,顺便也绑着想要看热闹的徒家三兄弟也跟着张罗起来。 介于徒家三兄弟身份非比寻常,众位宾客瞧见他们替代着主人责任的在外堂上走来窜去的张罗着,也情不自禁的掂量几分。 却说薛蟠摆脱众人进了内宅之后,站在只剩下薛氏夫妇两个的内室默然不语。 薛夫人见状,一脸慈爱的笑道:“外头风硬,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暖暖。和你爹一样,呆愣愣的,叫人笑话。” 薛蟠嘿嘿笑了两声,身形一窜就坐在了床边上,伸手拉着薛夫人,一脸惊奇的说道:“他们说娘肚子里怀着小弟弟了?” 薛夫人含笑的点了点头,摩挲着薛蟠的脸颊说道:“有小弟弟陪你玩儿,蟠儿高兴吗?” 明显的哄小孩子开心的话,薛蟠听了不由得颜色一黑。 薛之章朗然笑道:“夫人,蟠儿今年已经十八了,你别当他是八岁的娃娃了。” 薛夫人继续摩挲着薛蟠的脸颊说道:“不论蟠儿多大,在娘这里永远都是没长大的小娃娃。” 薛之章摇了摇头,决定不和薛夫人一般见识。反而冲着薛蟠问道:“不是叫你去外头招呼宾客吗?你怎地不声不响的就跑回来了。外头一大屋子的宾客晾在那里,岂不失礼?” 薛蟠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回道:“我让墨汁儿和五爷、六爷、七爷替我张罗了。他们的面子比我还大呢,宾客们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我?恐怕他们此刻巴不得我再不回去的。” 薛之章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时间薛蟠又拿起桌上王太医留下的养胎方子看了许久,这才闷闷的问道:“这个王太医的医术怎么样?” “王太医最擅长的便是给宫中的小主娘娘们养胎安胎,这样的事情他最是熟悉不过的。”薛之章颔首笑道:“今日他给开的养胎方子,只说只要夫人定时服用,必然不会有问题的。” 话说这个王太医倒也是个奇怪的人。他生性桀骜,不理世事。而且从来不会像别的太医那般诊断时候说的危言耸听,其实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病症。 在王太医看来,能治疗的便斩钉截铁的治疗,不能治的便直接开口,全然没有废话的。 只不知这样冷傲的性子,是怎么在宫里头活这么久的。 薛蟠打量方子半晌,开口说道:“我想和圣上相求派一个擅长养胎保胎的太医来我们家常驻,直至母亲安然生下小宝贝后再反转宫中。父亲觉得王太医这人怎么样?” 薛之章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恐怕于理不合。” 薛蟠了然,便是说王太医这人没什么问题了。当即摇了摇头宽慰道:“父亲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去处理。必然能让王太医来我们府上居住的。” 薛之章见状,到底也担忧着薛夫人的身体,也就不再推托了。 一时间薛蟠又小心翼翼地和薛夫人说了几句话,只看到薛夫人实在神疲乏力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告退了。 112皇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且说薛蟠为了薛夫人身体着想,不得不即刻进宫相求徒臻指派太医常驻忠信侯府。步履匆匆的到了乾清宫外,正巧听见里头徒臻发出阵阵阴森诡异的笑声。外头戴权等众位太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束手而立,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薛蟠见此情况,不由狐疑的挑了挑眉,走到戴权跟前儿轻声问道:“什么情况?” 戴权眨了眨眼睛,打量薛蟠半晌,又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周围仿若木头桩子一般的小太监,方才幽幽叹道:“省心难测,我等奴才怎可知晓圣上心中如何作想?” 这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想必戴权是真的不知道或者不能说了。薛蟠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反而开口说道:“微臣有要事求见圣上,还望公公代为通传。” 戴权立刻笑着应了。转身进了上书房,不过片刻,弓着身子出来笑道:“圣上口谕,宣薛小侯爷觐见。” 薛蟠冲着戴权点了点头,迈步而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极其自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福源馆新制的水果硬糖递到戴权手上,笑眯眯的说道:“忘了和你说,我母亲有喜了。给你发两块糖果,也沾沾我们家的喜庆才是。” 戴权也同样笑眯眯的接过了薛蟠手中的糖果。这东西虽然没有真金白银来的贵重,但与众不同的却是这一点子情分。大财神薛小侯爷亲自给发的喜糖,那可代表着你这人是入了他的眼的。其贵重程度比之真金白银还要高一些。毕竟,以薛小侯爷财大气粗的情况,他可以随意送给任何人银钱珠宝,权当打赏。但是他却不会随意给人发糖吃。 果然,薛蟠接下来的举动便是从怀里又掏出一包银钱来递到戴权手上,口中吩咐道:“天寒地冻的,公公们站岗也很是辛苦。这些银两烦请公公收下,采买些席面酒水暖暖身子也好。” 戴权难掩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这才笑着接过薛蟠手上的银两,矜持的笑道:“小侯爷有心了。” 薛蟠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去了。 一旁的小夏子立刻凑到戴权跟前儿悄声问道:“师傅,怎么小侯爷给您糖的时候您笑的很开心,这会子给了银两反而冷淡起来了?” 戴权失笑,摇头说道:“傻小子,给糖的时候师傅开心,那是因为这糖是小侯爷真心‘给’的。至于那些个银两,不过是打赏罢了。” 前后两者,东西贵重不同,自然情分用场不同。各种滋味,岂是外人能领会了的。 戴权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夏子,摇头叹道:“傻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着,将那一荷包银两拆开,分成均等的几份发给一通执勤的几个小太监们,口中淡然笑道:“既然是小侯爷的一番情意,大家也别傻站着,都过来沾沾贵人的喜气吧。” 只是薛蟠亲手交给他的那一包糖果,却牢牢的揣进怀中,丝毫没有分出来的意思。 毕竟,在宫里头混日子,有些东西分了无所谓,可是有些东西,不惜拼命也不能叫人觊觎贪恋的。 戴权摸了摸有些鼓起的胸口,暗中笑道:“人活着,就是争的这点子不同了。” 且说薛蟠迈步进了养心殿,瞧见徒臻已经不再发出那样阴森诡异的笑容了。正襟危坐于龙案之后,一手持笔,另一只手不断翻看着桌案上的奏折,神色认真安静,说不出的平和淡然。 日光微微洒在他的脸上,身上,恍惚间形成了一道道光晕,越发衬得美人如玉,眉目缱绻。怪道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目前而看,古人诚不我欺。只是…… 薛蟠轻轻勾了勾嘴角,走上前去一把盖上徒臻面前的奏折,不屑的哼了两声,开口说道:“适才在殿外还听到你笑的白痴一样,现如今又弄出这么一副形状来。装给谁看呢?” 徒臻轻飘飘的瞥了薛蟠一眼,极致淡雅的勾勒出唇边完美的弧度。目光宠溺的看了薛蟠一眼,并未说话。 薛蟠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一个扭腰坐在徒臻的膝盖上,双手捧着徒臻的脸说道:“还装。明明就是那么个腹黑小性儿的人,却故意弄出忠廉亲王的范儿来,你不觉得违和吗?” 徒臻这才开口笑道:“世人不都是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难道蟠儿不喜欢吗?” 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说道:“那是世人都被忠廉亲王的臭皮囊给骗了。明明就是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偏偏弄出这么个兔子般的形象。他也不怕装的时间长了肾都亏了。” 徒臻轻笑道:“可是我瞧见薛大姑娘及笄礼上,蟠儿和老五相谈甚欢的嘛!” 薛蟠瞥了徒臻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所以你便装作他的模样来哄我?什么时候你也这般的不自信了,难不成你不怕装多了肾、亏?” 徒臻眼眸一黯,手臂用力拢了拢薛蟠的腰肢,暗示性的说道:“蟠儿放心,朕即便是戴了多少层面具应付别人,也不会没有力气‘满足’你的。” 感觉到徒臻说话间便火热变大的某物,薛蟠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轻声哼了一句道:“闷骚。” 没容徒臻反应过来,薛蟠又开口说道:“知道我母亲有喜的事情,你这厢十分开心的吧?” 徒臻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浓密翘翘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羽翼一般忽闪的薛蟠心里直痒痒。他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的亲了薛蟠一口,随意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 薛蟠顺势勾住徒臻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半晌才低声笑道:“我又怎么不知道你知道了呢?” 仿佛绕口令一般的两句话,真真的描绘出了两个俱都心怀不轨外加醋坛子一般的脾性。 于是两人齐齐不语,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薛蟠顺势将相请王太医去忠信侯府上小住一段时日,顺便帮着薛夫人调养身体的请求说了出来。徒臻自然是万般同意的。两人谈笑间便将王太医未来一年的工作定了下来之后,徒臻这才放宽心了一般将薛蟠整个人搂在怀里,尖细的下巴搭在薛蟠形状优美的颈窝儿处,闷闷说道:“朕还以为朕要亲自给你选个品貌双全的妻子,亲眼看着你和她入了洞房,亲眼看着你和她生儿育女呢。幸好……” 薛蟠一愣,他确实想不到徒臻已然想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不过现下搂着徒臻稍稍单薄的身子,感受着徒臻发自内心的纠结和悲凉,薛蟠忍不住轻叹一声,反手死死搂住徒臻的腰肢,轻声叹道:“我们已然是这般模样了,能好好过日子便是最难得不过的。又何必将旁人牵连进来,一则对不起那个无辜的女儿,二则没得夹在我们中间碍眼,到时候大家都不舒服。” 徒臻愣了半晌,才悄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去后宫临幸妃嫔……等到过几年有机会的时候,朕会大赦天下,放他们出宫,蟠儿觉得如何?” 这倒不是徒臻的一时兴起。只能说自打徒臻开口说过要和薛蟠在一起后,便若有若无的坚持着这样的信念。这次经历过亲手为薛蟠挑选亲事后的心如刀割,又釜底抽薪一般的知晓了薛夫人身怀子嗣后的庆幸失措,越发强加了他这个想法罢了。 徒臻一生,从有记忆起便纠缠在生母和养母以及亲生父亲亲手导演的一出爱恨情仇悲喜交加里头。二十多年的磨砺早已泯灭了他心中对于后宫的所有好感。直至亲生胞弟忠顺亲王在生母德太妃的回护下几次三番的谋害他,又有上皇和皇太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明里暗里的各种钳制和加害,消磨了徒臻心中对于亲情的最后一点儿奢望。 登基三年,其实纯熟的不光是为帝王必有的心智和手段。在不断的阴谋算计中,徒臻发觉自己的心一点点的变得冷硬。为了权谋,为了利益,他可以毫不顾忌也没有任何怜悯的算计那些名义上的枕边人。甚至还会有意无意的主导放纵那些个后宫女子们的争风吃醋,构陷迫害。 徒臻清晰的认识到他的人生正在步步的靠近着他明里虽然诸多崇拜但心中却十分不屑的父皇。为了保住屁股下的那把椅子,他从很早的时候便放弃了所谓兄弟情义,乃至父母亲情。他用脆弱被动的外衣做掩护,暗地里却策划出了一场场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戏码。直至如今,徒臻发现自己里无人桎梏的顶峰越来越近。可相对的,他心中残留的人性也是越来越少。直到目前为止,除了从小便入了他眼的薛蟠之外,其余众人他都可以肆无忌惮的算计和陷害,这样冷酷的徒臻已经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得了。 所以在彻底迷失在权利巅峰的最后阶段,徒臻终于放任自己的心愿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他将自己的头颅轻轻埋在了薛蟠的颈窝,再次确定似的说道:“蟠儿,你会永远站在我的身边。而我的身边,也只会有你的身影。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即便这只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和最最虚无缥缈的承诺和情话。薛蟠只觉得能够听到徒臻亲口说这句话,一切都足够了。 于是他缓缓勾起了唇角,在自己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极致风华潋滟的笑容,轻轻应道:“好。” 察觉到薛蟠心底深处的敷衍和不信,也沉溺在薛蟠突如其来的绝色风情里。徒臻的眼眸幽暗的透不出半丝光线来,他吞咽着口水抑制了半晌,方才有些沙哑的应道:“蟠儿,不论你信不信,朕说的都是真话——朕乃天子,天子一诺,金口玉言。绝对不会更改的。蟠儿安心,不出五年,朕一定会遣散这个偌大的没有一丝人情味儿的后宫。” 顿了顿,徒臻仿佛叹息一般的说道:“我徒臻这一辈子,只要有你薛蟠一个就足够了。” 说着,徒臻一脸执着的牵起薛蟠搂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捧在胸前,毅然说道:“我徒臻,用大雍朝第七代帝王,用年号天启发誓——徒氏子孙徒臻终其一生只有一个薛蟠,不论时世如何艰难,不论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困顿。若违此誓,便叫我国破家亡,身死族灭。” 愣然,赤、裸裸的愣然,仿佛晴天霹雳霎时间打在头上一般,薛蟠目瞪口呆的看着徒臻,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徒臻瞧见薛蟠难得呆傻的模样,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轻轻的吻了薛蟠的嘴唇一下,仿佛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而分。然后抬起胳膊摩挲着薛蟠白嫩光滑的脖颈,轻声说道:“蟠儿,从此以后,我只要你一个,也只有你一个了。不论什么情况,你绝对不可以抛弃我,也绝对不可以放弃我的。” 不然的话,我绝对不惜将你一起拉入地狱。 薛蟠哑然半晌,最后仿佛梦幻般说了一句道:“擦,该不会是我做梦吧?” 徒臻脸色一黑,伸手拧了拧薛蟠脸颊上的软肉,轻声喝道:“这种时候,也该回应我一些甜言蜜语才是。不准说这些个脏话扫兴。” 薛蟠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脸颊,傻兮兮的抱着徒臻笑道:“要不……我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和私房钱都送给你吧!” 徒臻:“……” 薛蟠突然轻笑了一声,一脸正色的坐直了身体,面目凝重的盯着对面的徒臻。他想到了后世有一句腻歪的不行的文绉绉的告白。他觉得十分合适现下的情况。于是薛蟠用自己永远停留在《三字经》和《千字文》上的文学造诣苦苦回忆了半晌,方才郑重的仿佛发誓一般的说道:“君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仿佛庆幸一般的搂住了对方的身体贴近自己。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躯体,强健的心跳和诱人的气息就这般萦绕在自己的周身,仿佛阳光空气一般的必不可少。只觉得霎时间就连阴暗的殿宇都变得明媚娇艳起来。 幸福触手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真的不会写感情戏啊!!! 挠头,其实某一直没有恋爱过, 却写这种黏黏糊糊的情节,不要太为难啊 qaq 于是,蟠桃和面瘫闷骚两个人的终极目标也出来鸟 那就是打败所有的敌人,获得庙堂绝对的话语权,然后遣散后宫,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童话生活 嘎嘎~~~ 所以—— 成功路远,两位童鞋请不要大意的努力吧~\(≧▽≦)/~啦啦啦 113皇商 第一百一十三章针锋相对徒臻出手图穷匕见终露端倪 天启四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上,刚刚经历过年事还有些懒散懈怠的老臣们陡然发现朝会上多了许多新鲜面孔。虽然他们大都是五六品以下只能占班却没有丝毫话语权,甚至朝会之时各个都要跪在外殿的新鲜人,可这么多的面孔加起来,还是会让人心中升起若有若无,明明灭灭的戒备来。 联想到开春之后的恩科考举,诸多大臣心中明悟。即位三年的小皇帝已经不满足于早先人形玉玺和朝堂壁画的定位。经过了三四年的铺垫和筹谋,这位隐藏颇深的少年帝王终于开始向世人露出了他磨砺许久的锋利獠牙。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小皇帝的旨意终于可以不顾及上皇的态度直接下达群臣乃至朝野上下。 即便是老迈的四王八公们在当今宣旨的时候总是试图阳奉阴违,拦截搁置,可圣上也只是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毫不顾忌的越过这些个尸位素餐的上峰越权向中基层官员们下达指令。 如臂使指之下,朝堂之上整日忙于争权夺利的老臣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当中,小皇帝的威严和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偌大机制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即便是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之中,如果圣上愿意的话,他下达的旨令不过月余便能得到彻底的执行。 而那些个趾高气扬的老臣们,在添麻烦无果的情况下,也渐渐发现自己的私下行为得到了这样那样的制肘。甚至年事之后的三个月内,通过明里暗里表达过对圣上不满的朝臣们便被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言官们弹劾。 与往昔那些个言官闻风上奏的虚情不同,这次弹劾的言官们在上奏折的同时便附上了琳琅满目的证据,上面清清楚楚的罗列着被弹劾官员们所收受的贿赂,贪墨的粮饷,所行过任何一件哪怕是以官身逛窑子的违禁小事儿。 三个月之内,因为贪墨亏空以及琳琅满目的罪名而被罢免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高达十三人之多。当中还有一位自诩清高忠贞的清流老人魏志茹。这位年高半甲的国子监祭酒时常借着上皇之口贬低今上少不更事,对于当今所施政策每加非议的二品大员因为逛窑子以及私通下属元妻等等不堪入耳的罪名被罢免了官职。当天晚上因为不堪受辱便一条白绫掉在自家的房梁上自尽而死。然则一世清明,即便是到死也挽救不回了。 而他的子女妻房们因为无法忍受京中的流言蜚语,不得不借着老人落叶归根的借口举家迁回老家平阳。且老臣犯了这样有亏的私德,恐怕三代之内,其后辈们也无脸做官了。 死状如此惨烈,众位朝臣霎时间兢兢业业起来。一时间圣上所发布的任何指令从上到下俱都畅通无阻。等徒臻借着这股子东风彻底巩固了自己在朝堂当中的地位时,众位朝臣们才恍然大悟的发现,他们这些个依仗上皇“狗仗人势”的老臣们,已经有足足小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上皇本人了。 霎时间,嗅觉异常敏锐的朝臣们即刻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不过与之相反的,还有另一批大臣们志得意满的升官加爵。比如原先从二品的兵部侍郎薛之章大人,因为其上峰兵部尚书贪污受贿一案被罢黜后,直接越级顶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再比如以盐政提官的户部侍郎林如海大人,也在这次的动荡变迁之中轻轻松松的提任户部尚书。而以九省都监点入京叙职的王子腾王大人,也被圣上钦点为内阁大学士。江宁织造府的甄衍也在这次上京之后原职留任下来,甚至得到了圣上举家进京的旨意。其中还有东平郡王和北静郡王两位异姓王,竟然也结束了在神京终日晃荡的休闲生涯,年后不久便被圣上派到了四周巡边…… 风云变幻终落定,剩下被排除在外的官宦大臣们只得扼腕叹息。这位终日宽厚腼腆,不言不语的年少帝王,终于向朝臣展露了他果毅毒辣的手腕。 这个时候,头脑稍稍清醒一些的大臣们也渐渐回过味来。思及上次选秀之时圣上毫无例外的挑选了与上皇亲近的四王八公一脉女眷充实后宫,又在不久之后下达了省亲回鸾的旨意。且省亲的后宫妃嫔们也大多数是亏欠朝廷粮饷众多的,与上皇关系莫逆的“肱骨老臣们”…… 原本对自家女眷无得圣眷颇有非议的官宦之家俱都消停了下来,甚至隐隐的感激起当今的“不闻不问”。毕竟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做官做到了他们这样的位置,难保干净清廉。如若真的接到了省亲的旨意,恐怕志得意满之余也会举家修葺省亲别墅吧。又联想到江南甄家从几年前便闹得沸沸扬扬的“举家还债”的闹剧,众位大臣们霎时间手脚冰凉起来—— 获得了朝中最大话语权的当今,接下来的动作是否要清肃吏治? 自觉头脑清醒的官员们立刻回想着自己是否从朝廷“借过”银子,忙忙的指派内眷在家宅内翻箱倒柜的查找,最终在某个犄角旮旯处寻到了尘灰许久的借据借条,然后按照上面的数额发卖的发卖,典当的典当,终于集齐了全部银两上缴户部之后。次月便被圣上以种种借口调动了原本的职位。或者升迁,或者调到外头任个实缺儿…… 霎时间,一旁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们也全都鸡飞狗跳的动作起来。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一件举措施行开来,总会有积极配合与消极抵抗的两种人。许多朝臣们也自负“劳苦功高”,亦或是明摆着借着上皇的脸面不将徒臻暗示性程度几乎达到了明示的态度放在眼中,继续不言不语的死扛着。其中便以王宫亲贵以及八公十六侯为大多数。 见此情况,徒臻又漫不经心的等了三个多月,发现再也没有人家去户部“填补亏空”之后,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准备继续下一步的动作了。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所有朝臣终于见识到了比上皇手中的锦衣卫不相逊色甚至越发恐怖的血滴子和粘杆处的威力。各处官员在任职期间所担任的亏空和贪墨的粮饷以及这些粮饷的用处全都被言官们以账册的形势上奏中书。徒臻顺势拿着这些个无可抵赖的证据做筏子,质问的朝臣们哑口无言。 自然又有一波“胆小怕事”的官员们抗不出徒臻的穷追猛打开始举家变卖资产填补亏空。不过鉴于他们原本不合作的态度,徒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这些个数字翻倍的压到众人头上。 巨大的负债将那些个朝臣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害怕圣上真的磨刀霍霍等着宰割他们,只好将不能变更的祖产也都变卖了试图还债。一时间神京处处都有变卖典当的身影,又得知金陵薛家资财丰厚,圣眷正浓,索性将手中值钱的产业典当在薛家名下的当铺之中,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乐得薛蟠笑不拢嘴,几乎终日的守在当铺里头盘算清点,恨得徒臻牙痒痒。对着那些个朝臣们劈头盖脸的又是好一顿敲打。 正当事情进展的无比顺利的时候,久居深宫没有消息的上皇终于在前朝死忠大臣们的努力下得到了风云变幻的消息。大惊失色的情况下上皇发动了身边的暗卫彻查朝廷这半年的举措,待得知徒臻如此大手笔的动作竟然瞒了自己足足半年的情况下,上皇的脸色,终于变了。 于此同时,徒臻铁青着脸面端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之上,前面地砖上跪着粘杆处的首席负责人林墨之。他一脸愧疚的看着徒臻说道:“启奏陛下,西宁郡王、镇国公、齐国公、修国公等六人避过粘杆处的眼线直接勾结上了锦衣卫的人,越过我们安排在宫中的紧密监察将前朝的动静透露给了上皇。现如今上皇正指派着锦衣卫的人在京中四处游走哨探,我等害怕与锦衣卫的人正面对上,因此不敢多加阻拦。不过已经将暴露的锦衣卫众人全部监视起来,接下来该如何动作,请圣上示下。” 徒臻并未理会林墨之的禀奏,反而铁青着脸面问向林墨之道:“你生性谨慎,做事细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林墨之脸色一黯。他最近被忠顺亲王缠磨的头重脚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监管粘杆处的运作。本想着大局已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谁知道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若是真的因此牵连到了圣上的大计,他万死难赎。 对于林墨之和忠顺亲王的纠缠,徒臻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瞧见林墨之默然惭愧的模样,便晓得只有情之一字才能迷惑住向来清冷淡然的林墨之。身为他手底下最受重用的臣子,又因为薛蟠在当中的牵制,徒臻对于林墨之的感情还是有三分真挚的。 瞧见他现下愧对难当的模样,徒臻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追究林墨之的失职,反而旁观者清的提点道:“朕虽然讨厌徒徵这个人,不过徒徵从七、八年前便风雨不动的下江南寻人的消息朕也听说过的。他对你的心意我暂且不评论。不过你手上掌握着粘杆处这样尖锐的利器,在不耽搁正事的前提下朕也不反对你公器私用一番。徒徵对你究竟是情深意重,还是逢场作戏。你只要稍加查探便可明知。” 林墨之脸色稍微动容,抿了抿嘴默然不语。 徒臻又道:“以徒徵私底下所做的事情,朕杀他百次也不为过。之所以容忍他至今,一则时候未到,朕不会如何动他。二则……你自己舍得吗?” 林墨之掩藏在宽大秀袍中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在掌心处印出一道道月牙的红色印记,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之上。林墨之仿佛没了感觉一般,怔怔的站着。 “历来天家无亲情。骨肉相争,父子相残的悲剧总是时不时的粉墨登场。改朝换代的新气象背后总是交织着鲜血和尸骸。朕已然坐到了这个位子,为了保命不得不继续下去。不过你不同,你跟随朕这么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你和蟠儿关系莫逆,朕相信即便是他也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徒臻说着,身子稍稍放松摆出了一个稍微惬意的弧度,冲着林墨之轻声叹道。 “朕希望不论你做出何种决定,今后都不要后悔。” 林墨之抬头看了徒臻一眼,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极致淡然缱绻的笑容,冲着徒臻轻声谢道:“圣上苦心孤诣,微臣惶恐。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徒臻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当日的惨剧,虽然是他下的命令。不过各种缘由,他未必清楚。于朕而言,忠顺即便是死上千万次也难以赎罪。不过以你而看,恐怕也未必希望他死。如若不然,你今日便不会因了他而失魂落魄,犯下如此错误。” 林墨之立刻躬身跪拜,口中说道:“此事具败在微臣一人,微臣万死难以赎罪,请圣上降罪。” 徒臻淡笑着摇了摇头,冲着林墨之笑道:“正说着他万死难以赎罪,你便也‘万死难以赎罪’。还说心中无他,难不成真的弄死了他,你还要殉情不成?” 林墨之被徒臻调笑的一时哑然无话。 徒臻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行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总要有迎面对上的一天,现下也不过是提前了少许日子罢了。大局已定,他即便是再不甘心,能奈我何。” 林墨之知道徒臻这话大半都是为了安慰他。毕竟以徒臻的心性,凡事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绝对不会暴露的。如今虽然事成十之□,但若没有林墨之的这番纰漏,想来上皇即便致死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虽说现下没有大碍,但只怕上皇不管不顾的撕破脸来,于圣上清名有损。 徒臻看着林墨之依旧愧对不已的模样,摇了摇头轻笑道:“若是真的想要赎罪,便将你自己的事情理顺了便好。长命百岁的活着,朕不希望你有什么不测,如若惹得蟠儿伤心,你才是真的万死难赎了。” 林墨之身形一矮,再次叩拜道:“微臣领命。” 恰在此时,外头守着的戴权进来通报,道:“乾坤宫太监总管李德裕求见圣上,说上皇有旨,请圣上乾坤宫觐见。” 徒臻正襟危坐,唇边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道:“正主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大家解释一下,最近某八家中事情比较多,因此每章的字数略略少了一些, 以后有时间会补上的╭(╯3╰)╮ 还有**最近菊花残,某八总是无法回复亲们的评论,八过瓦都有看过,有时间的时候会全部回复滴 大家不要担心,某八永远是爱乃们滴~\(≧▽≦)/~啦啦啦 至于忠顺x林墨之这一对,因为篇幅的关系,不会在正文中多添笔墨 不过大家应该也都猜度了其中的相爱相杀,并不耽误剧情滴进行 若是有好奇这一对滴童鞋,某八会在后面正文完结的番外里头做交代滴 ╭(╯3╰)╮ 该啰嗦滴都啰嗦完了,祝大家看文开心\(^o^)/~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07 114皇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耗资几百万两白银打造的乾坤宫依旧如早先那边的奢华亮丽。七月流火,午后的盛日骄阳将过剩的光芒映照在这炫彩辉煌的古建筑物上,明黄色的琉璃瓦片反射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晕。映衬着这座宫殿越发的金碧辉煌。 然则金玉堆砌,膏脂添余的多了,便渐渐少了上位者应该存有的巍峨肃穆。因此这乾坤宫虽然精致奢靡,处处舒适,每到晚间又莺歌燕舞,灯火通明。到底也失却了乾清宫的那一份浑厚沉重,渐渐显出一丝浮夸的气息来。 徒臻一身精致繁复的龙袍加身,头上冕冠垂下十二道旒。在日光的折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晕,越发模糊了他日渐精致威严的面容。 他这是第一次穿着龙袍进入乾坤宫。 负着双手信步走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之上,面前的冕旒顺着身形的移动轻轻摇晃,珠子相撞之间发出轻微的细碎的声响。 年迈的父皇正襟危坐在大殿之前的龙椅上,看着缓步行来的少年帝王,神情一阵恍惚。 行至上皇十步之遥,李德裕悄悄上前拦住了静默前行的徒臻,轻声说道:“圣上该给老圣人见礼了。” 徒臻默然,沉和温润的视线透过轻轻晃动的冕旒牢牢盯在李德裕的脸上。李德裕眨了眨眼,恭顺的退了半步,试图将脸上灼热的感觉退却。低下的头颅牢牢看着地面,恍惚间依然可见徒臻虽然平静却高华肃穆的视线。 徒臻只是稍稍停滞了几息,便继续抬步走向前。消瘦的身影从前看上去是那么的残弱单薄,可今日他穿着龙袍前来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发现,曾几何时,这位年少的,单纯的皇子已经长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的手段甚至瞒过了终日流连欢愉却从未忘记过独揽大权的老皇帝。 他用四年的时光,四年的隐忍,四年的不动声色,四年的示敌以弱麻痹了英明许久的老圣人。于是一夕间风云变色,江山易主。退下的,终将消失在人前。而上位的,也终于脱离了所有的制肘,开始踌躇满志的计划着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上皇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距离自己三步之遥主动停下来的徒臻,莫名的感叹道:“臻儿长大了。” 徒臻细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周身皇皇者华的气质霎时间消弭无踪,只留下一个濡慕长辈的青年冲着他老迈的父亲说道:“臻儿知道父皇疼爱臻儿,总是舍不得臻儿长大。然而岁月变迁,时光荏苒,臻儿终究是要长大的。” 上皇闻言,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重复着徒臻的话道:“是啊,自古天家无少年。身处这个位置,终究是要长大的——能有机会长大,总比永远也长不大的好。” 徒臻恍若未觉的打量着上首端坐的上皇。虽然竭力掩饰着眉宇间的疲惫和倦怠,可束冠之外微微露出的两鬓斑白依旧暴露了这位老圣人最不肯承认的一件事情。 于是徒臻歪了歪脑袋,用一种莫名怜惜甚至透露着些许怜悯意味的嗓音叹道:“臻儿长大了,可是父皇却老了。” 淡淡的一句话,嗓音轻柔,音色纯澈,却仿若三九严冬吹来的冷风一般,冻僵了故作雍容的上皇。 于是上皇首次撇开了慈爱宽厚的外衣,目光变得有些森然冷漠的看着徒臻,莫名坚持的说道:“父皇不会老,父皇永远都不会老。” “是人都会老的。”徒臻不以为然的轻笑道:“父皇早就老了,只是您的周围没有人敢将实话说出口。因此父皇才会自欺欺人的以为,父皇永远都不会变老。” 顿了顿,徒臻随意挥了挥手。上皇便惊恐的看见乾坤宫前殿内占班的宫女太监们仿佛流水一般的退出了大殿,就连最为亲信的李德裕也迟疑了片刻,微微叹息着,佝偻着退了出去。霎时间,偌大的乾坤宫内只剩下了自己与徒臻两个。 看着神色惊魂不定的上皇,徒臻又轻飘飘的笑道:“虽然不忍心,可是却不得不告诉父皇的是,自从您深信不疑的认为太子哥哥真的会起兵逼宫那一天开始,您便真的老了。是权利迷惑了您的双眼,您的心智,是高高在上的龙椅苍老了您原本还存有良知的内心。” 上皇淡然高深的面容终于变色,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徒臻问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哥哥英明睿智,慈孝仁爱。虽然被小人蛊惑曾经出手伤害过臻儿,可他却是父皇唯一亲手教导甚至留在身边疼惜宠爱的人。他是如此的仰慕爱戴着父皇,您真的以为他会为了那把冷冰冰的椅子做出伤害您的事情吗?”徒臻轻笑着,随意坐到了上皇龙椅旁边的扶手上。一手把玩着扶手两旁的龙头雕刻,一手拢住上皇些微有些佝偻的肩膀,开口道。 “你——”上皇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回想到十年前还是青年的徒赢身着明黄色太子冕服,手持利剑,鲜血满身,一脸绝望的冲着自己呐喊质问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为什么会为了那把冷冰冰的破椅子怀疑他放弃他的场景。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潮水般涌遍了全身。 那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子,与其他的皇子不同,这个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儿子从襁褓中被他带着养大,他教他该如何写字,如何读书,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和他一个桌吃饭,一个床睡觉,甚至亲手给他洗澡,帮他换过了尿布。他将作为一个父亲还有一个帝王能够给他的疼宠爱惜毫无保留的送给了他。可是这些却还不够,他那么宠爱那么关照的儿子,终于一点点的长大了。英明睿智,玉树临风。仁爱宽厚,朝野称赞。 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皇太子。可是人长大了,心思也就难免多了起来。 看着愈发成熟稳重的儿子,上皇终于隐隐惶恐了起来。他开始担心,害怕这个儿子不愿意等待他的死亡,甚至羽翼未丰满就迫不及待的逼宫上位。他辜负了他的信任和疼爱,可是却舍不得他就此消亡, 最终在徒臻的苦苦求情下被圈禁在忠义王府的儿子。 双拳在回忆的过程中死死的攥住,修建的整齐的月牙状指甲陷入掌心,刺破了肉皮,丝丝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上皇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他有些木然的开口问道:“难不成,你想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你布置的。” 只是虽然是疑问,可是他的语气却充满了平静和肯定,甚至隐隐约约的,透漏出一丝懊恼来。 徒臻好整以暇的加深了唇边的弧度,神色有些赧然,有些得意的说道:“那还是我第一次摆弄这些个阴谋诡计,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成功了,我也觉得十分费解。” 想了想,徒臻又好心的补充道:“多亏了父皇的疑心甚重,还有对那把破椅子的执着贪恋,臻儿才会成功的陷害了太子哥哥。臻儿现如今能达到这个位子,父皇功不可没。” 言毕,徒臻又十分轻巧的将他当年如何利用血滴子的暗探迷惑住了远在江南办差的太子,让他深信是军功赫赫的二皇子不满足于拼命厮杀却只有个亲王的位子,而欲行唐太宗李世民之举发动一场政变,父皇如今危在旦夕的情报。又如何挑拨了圣上让他对太子想要逼宫一事深信不疑,因而暗中调动了所有的暗卫保护后宫。只是上皇不晓得的是,他所指派的暗卫统领恰好便是徒臻手下血滴子重金收买了的线人,于是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远在江南办差的太子担忧父皇安危,自然偷偷摸摸的带着一群兵将急急忙忙回京。他欲进宫面见父皇,却被一帮生面孔的近卫拦住了。一番带着误导性的言语口舌之下,太子徒赢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二皇子的势力控制了皇宫,控制了父皇。又有徒臻在暗中横加挑拨教唆,太子无法,只得铤而走险扛上了名为近卫实则却是锦衣卫的皇朝暗卫…… 后面的事情不用徒臻多费口沫上皇也都知晓了。当一身鲜血的太子手持利剑进宫,却被龙颜大怒的父皇以逼宫造反之名夺去了太子之位,圈禁京中。而躺着也中枪的二皇子也因为太子的“狡辩”遭到了上皇的猜忌,不得不立下无奉诏永世不回京的誓言,也算是变相的退出了夺嫡之争。 霎时间,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上皇就失去了最优秀的两个儿子。伤心黯然之余,长袖善舞擅于笼络人心的老五又开始跃跃欲试的谋夺太子之位,自然遭到了心伤累累的上皇的厌弃。与此同时,多番受害却依然仁厚忠孝的徒臻便轻而易举的走进了饱受煎熬的上皇的视线…… 了解到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惨剧竟然是面前笑容温润,神色腼腆的儿子一手导演的,上皇平静许久的心绪终于忍不住的波动起来。他有些颤抖的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徒臻的衣襟,恶狠狠的斥骂道:“你这个阴狠奸险的小人,他们都是你的亲兄弟。你居然——” 徒臻轻轻挥了挥手,将上皇捉住自己衣襟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拉了下来,这才柔声说道:“他们虽然是我的亲兄弟,可一个为了巩固自己的位子不惜加害于我,一个明明知道所有事实却无所事事的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还有父皇,为了保住太子哥哥的名声和地位一次又一次的命令我忍辱求全,不得计较。最后为了替太子哥哥收拾残局,不惜蛊惑老十二(忠顺亲王)对我下手,令我们亲生兄弟骨肉相残,同时也让老十二成了太子哥哥的替死鬼……人性如此,我又何必太多怜悯呢?” 看着上皇悲痛欲绝的模样,徒臻淡然笑道:“成王败寇,今日我筹谋成功所以能全掌天下。他日若是我落败了,不也一样是一坯黄土了性命。只是苦了我那个太子哥哥,恐怕他到死那一天,也都无法忍受他的父皇为了皇位抛弃他,至他于如斯境地。其实父皇当局者迷,当年太子哥哥虽然身为太子,一人之下。可是在他的心中,那把破椅子未必有父皇重要。“ “你——”上皇此刻五味具杂,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他起身拨开徒臻挡在面前的身影,摇摇晃晃的朝外头走去。口中喃喃说道:“我要见赢儿……” “父皇以为太子哥哥会想见你吗?”徒臻好笑的挑了挑眉,拿出腰间的荷包漫不经心的把玩在手中,又凑到鼻端轻嗅。慢条斯理的问道:“父皇喜不喜欢这个香囊的味道?这可是太子哥哥亲手添的香料。” 上皇闻言,不可置信的盯着徒臻手上的锦绣荷包。又看了看徒臻面色平静,雍容惬意的模样。只觉得眼前陡然暗了下来,一股子悲凉从心底油然而生。 “父皇现在是不是有一种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四肢麻木,神魂昏昏的感觉?” 上皇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迷迷糊糊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甚至连徒臻的声音都越来越遥远。他站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坚持了一会子,最终也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双眼轻轻闭上。仿若昏睡了一般。 “这个香囊里面的香料叫做魂迷迭,味若檀香,清脑健魂仿若禅悟。与奇香龙涎相配,可令人心神迷惑,忘却尘俗。悠然九霄之外而魂不知归处……” 而这几年云儿给上皇所用的情药当中,便掺有龙涎的粉末。徒臻用几年的潜移默化让众人对他虔诚礼佛的信仰深信不疑。为的便是这一天的到来。归根结底,徒臻从来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佛。由始自终,徒臻相信的只有自己。 徒臻轻轻叹了一声,走下去将上皇的肩膀搭在自己身上,将人扶起放到了后面的内室中。又替他脱下了外衣盖好了薄被,这才直起身来,不是滋味的说道:“自古天家无亲情,骨肉相残,父子相争,难道这便是命数?” 只听身后突兀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不屑的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如若真的舍不得,又何必求到师儿的头上为你研制魂迷迭?” 徒臻回头,只见一位翩翩君子负着双手站在身后,他皮肤莹白如羊脂玉,容色高华似万年冰。周身透着一股子皇皇者华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一股子风流缱绻。此刻正一脸讥诮的看着昏睡在床上的上皇,眸色隐晦,变幻莫测。 徒臻叹了口气,善解人意的问道:“容我提醒。虽然这香料是师先生亲手炮制。不过那东西也是大哥亲手放在香囊里的。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就谁也别说谁了。现在……要不要我先出去,给你留点时间说悄悄话?” 那男子神色冰冷的说道:“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还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他现如今已然没了意识,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徒臻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诉说一番,解解心中郁气也是好的。” 那男子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流光,沉默半日,最终叹息道:“当年无论我怎么苦苦哀求,他都不肯听我解释。现如今……没必要了。” 徒臻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当年是我挑拨离间在先,他不肯相信你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那男子目光怪异的看了徒臻一眼,轻声哼道:“你如此举措,可是想要讨好我吗?” 徒臻泰然平淡的看着那个男子,反问道:“需要吗?” 那男子冷哼两声,开口说道:“有时间我会和师儿说,让他将惑心蛊的解药还给你。我央央大雍天子,岂可受制于人?” 徒臻闻言,轻柔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必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徒赢,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个便是他当年给我种下的惑心蛊。现如今,我完璧归赵。” 徒赢目光一凝,神色莫名的看着徒臻手上的白玉瓶子。和煦的日光倾洒在瓶身之上,越发显出这瓶子的莹润光洁来。 徒臻微微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当了三年的皇帝,朕唯一学到的一件事情,便是绝不受制于人。” 徒赢嗤笑一声,伸手将那白玉瓶子接了过来,口中笑道:“三年不见,倒是本王小瞧你了。” 徒臻负手而立,但笑不语。没人知道为了将这劳什子东西弄出体外,这么多年他遭受了怎样的磨难。又得避着血滴子,又要避免动作太大惊醒了体内的蛊虫打草惊蛇,倾国之力杀人无数终于让他找到了剖离惑心蛊的方法。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按下心来。 徒赢神色晦暗不明的打量了徒臻半晌,最终,不得不叹服道:“怪不得我会败在你的手中。论手段残忍狠辣,我确实不如你。” 毕竟,徒赢能做到的是对别人狠。而徒臻,他根本不在乎人命,对别人狠的同时,对自己更狠。 徒臻看见徒赢动容的模样,难掩志得意满的勾了勾嘴角,旋即迟疑的看了上皇一眼,开口说道:“看父皇适才的举动,兴许是真的后悔的。毕竟你从小跟在父皇身边长大,想来情分终究和我们这些个不一样的。 那男子嗤之以鼻的冷笑道:“当年那点子伎俩,我冷静下来想了半日便明白醒悟。他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你真当他一点子疑惑都没有吗?” 徒臻神情微微一动。 徒赢闻言,一脸嘲笑的看着徒臻,面容枯槁的说道:“若是论起来,我至少比你更了解他。恐怕由始自终,他便晓得我是无辜的,只不过他在害怕。他害怕终有一天,我的威望会超过他。所以他才放任你的挑拨伎俩故作不知罢了。所以我才能在圈禁之下肆无忌惮的过活,甚至明里暗里联络一些忠于我的老臣为我办事。这也算是他害我见不得光的一点子补偿罢了。” 却不知道,正因为这一念之差,最终却让心有不甘的太子成功反水。上皇千防万算,最终还是败于太子手中。不知道他现如今滋味如何? 那男子说着,轻轻俯□子凑到上皇的耳边问道:“父皇,若是今天由我做皇上,您至少不会沦落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境地。如斯情况,您有没有后悔过?” 上皇面色平静的躺在拔步床上,没有反应。 男子修长清澈的凤目中,流下一滴晶莹透明的水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之前隐隐就有些伏笔说过天家无父子,兄弟相残,父子相争 不知道大家猜到没有 嘎嘎~~~ 115皇商 第一百一十五章中秋夜宴小丑跳梁薛蟠笑言不及某人 一夕之间,上皇因中风而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消息传遍了朝堂。 登基之后,迟了四年的新旧交替终于在徒臻一步步的策划主导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掌握了朝中大半势力的徒臻从容应对着来自宗室八公等上皇旧老的质问和猜忌。不过徒臻从前的表现实在太过真实仁孝,即位四年勤政爱民的举动又让他博得了朝野大半民心。因此这些个旧老即便是疑惑,也不敢口出妄言横加指责。 毕竟,现在的情况和从前已经不同了。 徒臻已然稳稳的坐上了那把椅子,如果不是碍于帝王英明神武的浮名,他甚至想要将所有反对他的人全部罢黜关押。多年的忍辱负重,隐忍压抑,没人知道他心中究竟铭记了多少仇恨和耻辱。那些曾经为了讨好上皇便肆无忌惮的斥责徒臻的老臣们现如今都有些惶惶不安的等待着,惊恐圣上春风得意后会将之前收到的慢待冷落甚至侮辱全部还给他们。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又一个月圆人团圆的节日到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圣上下旨,在乾清宫宴请百官列侯。 这也是徒臻自即位以来唯一自主的盛宴。昭示着从今日开始,即位将近四年的小皇帝真正成为了大雍朝的帝王。自此以后,金口玉言,千金一诺。他的旨意和意志再无人敢反驳钳制。 时隔四年,众位王公大臣们是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位隐忍淡漠的青年帝王。他依旧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神色高华淡然,唇边轻轻勾勒出一抹细不可查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略略亲和了一些。一身龙袍精致繁复,肩披日月,集三十位刺绣大家耗时三年才绣成的五爪金龙狰狞威严,越发衬得其人皇皇者华。 他的话一向很少,曾经是害怕自己的多言会引起上皇的猜忌和戒备。现如今则是觉得没有必要了。因为帝王的话,在没有掌握权力之前,无人肯听,而掌握实权之后,他们也不必听得明白,只要恭顺照做便可以了。 所以由始自终,肯认真听徒臻讲话的人只有薛蟠一个。 想到薛蟠,徒臻淡漠清冷的眼眸闪过一抹暖流。他缓缓移动了视线从人群中找到下首埋着脑袋不断进食的小蟠桃,面前的桌案上堆了两堆骨头,有些盘子里面的食物大半都空了。 周围的觥筹交错,衣袂翩跹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力。仿佛他来参加这场宴席真的只为了吃饭一般。他一边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徒臻的方向。瞧见徒臻定定的看着他,薛蟠不由自主的冲着他露出一道灿烂的笑容。炫白的牙齿在灯火通明的殿内显得越发清晰,徒臻也下意识回了一个宠溺的微笑。 落在周围有心人的眼中,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霎时间,敬向薛之章的酒杯便多了起来。 徒臻旁边的皇后娘娘见到这情景,眼眸暗了暗,持起筷箸夹了一口素菜放到徒臻面前的骨碟里,柔声说道:“空腹喝酒对身子不好,圣上也吃口菜吧!” 薛蟠看在眼中,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意味深长。他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着徒臻,幽深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徒臻抬头冲着薛蟠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的将骨碟中的青菜夹到皇后的碗里,口中笑道:“朕不爱吃这个。” 是不爱吃这道菜,还是不爱吃这道我夹给你的菜? 皇后只觉得口中一阵的苦涩漫延开来。她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收整了一番情绪,举杯遥祝薛之章,口中笑道:“本宫听闻忠信侯的嫡子今年十八,至今还未婚配。忠信侯若是不嫌弃的话,本宫替您做一次媒人可好?本宫的侄女儿童颜,今年十五岁,也算得上是才貌双全。配你们家的小子应该不差吧?” 薛之章立刻起身离席,走至席前跪拜。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一旁的薛蟠满不在乎的用筷子敲了敲盘子,一手支撑着下颚,一面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皇后这是要插手前朝之事?”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众人都曾耳闻过薛家大爷的嚣张跋扈,狂傲放诞。当年他初进京之时和南安郡王府的针锋相对依旧历历在目,如今又要和皇后顶撞起来…… 众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暗兴奋起来。 自从徒臻牢牢坐稳了帝王之位。国丈童家便隐隐有了复起张扬之势。具体表现在朝堂上与从龙之臣薛家一脉相持不下,但凡薛家主张的,童家必然要反对,而薛家反对的,童家必然要主张。市井之上则是处处针对着薛家的商铺。虽然财资未必雄厚,不过仗着国丈的身份,倒也抢了不少薛家的生意。这段时间以来,薛家都没什么反应,众人自然以为是薛家有意避其锋芒。 毕竟现如今的薛家已成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自当年从龙之功以来,颇受圣上重用。后来又鼎力帮着圣上坐稳了帝王之位,导致如今朝野上下圣上倚重的大臣俱都是和薛家相瓜葛的。比如扬州林家,金陵王家,江南甄家…… 可帝王之道在于平衡。 薛家如此势大于上皇独揽朝政之时还是无所谓的。甚至圣上地位不稳之时,薛家的势力越大,圣上所得利益越多。可一旦上皇势力土崩瓦解,依旧财大势大的薛家**于朝堂,便有些刺眼了。 所以于帝王之道,圣上想要再扶持一个势力与薛家相抗也是正常的。而国丈童家,便脱颖而出。 其实这童家,资历也非同一般。他们家虽然在朝堂之上没有什么能人,可关键是童家历代家主俱都是眼光犀利之辈。自打大雍朝建朝以来,举凡皇后,必出自童家。因此这童家也被称为国丈童家。 当年的太子妃童氏是出自童家的。现如今徒臻的嫡母童太后是出自童家的,徒臻的皇后也就是皇太后的嫡亲侄女儿童婉也是出自童家的。 话说这个童婉原本是当初童太后不放心徒臻这个养子才想给他娶个亲近自己的儿媳妇。一则监视,二则拉拢。没想到无心插柳,竟然又弄出个皇后来。所以说造化弄人,着实令人费解的很。 童家与圣上的关系如此密切,在徒臻正式掌权之后,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那么自动自发的担任了圣上制衡薛家的枪手,也就无可厚非了。 只可惜童家这祖训虽然是对的,然则他却忽略了圣上和薛家,具体说来是徒臻和薛蟠之间的关系。以薛蟠的脾性,又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只靠女人的身子上位的,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他面前不断蹦跶的“国丈童家”。 之前不作理会,不过是薛之章一再地压制,且他对于损失的那两个半银钱也没放在眼里罢了。现如今童家居然得寸进尺,还想掌控他的婚事—— 薛蟠冷笑一声,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大雍朝自古便有祖制,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即便是心中再急切,也不至于如此光明正大的违抗祖制吧?” 童皇后定定看了薛蟠一眼,雍容笑道:“小侯爷这话怎么好说?本宫不过是看小侯爷人品非凡,年少才高,因此起了一番怜爱之意罢了。想来圣上对小侯爷的事情也是很关心的。只不过婚姻嫁娶之事,圣上一国之君又不好亲自过问。本宫此举,也算是替君分忧呢!” 薛蟠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接口笑道:“那你不妨问问圣上,你如今这举动究竟是替君分忧,还是替君添堵?” 徒臻闻言,把玩着酒樽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唇边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加深。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薛蟠的目光愈发的宠溺纵容起来。 瞧见这样的景象,皇后以及童家的脸都快黑了。 气氛慢慢的僵滞起来。一旁的童家族长成国公童默科冷然笑道:“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身份贵重。又是圣上的结发妻子,一举一动自然是要为君分忧。小侯爷如此气势汹汹,恐怕也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中吧?” 薛蟠撂下筷子起身,负手而立。神色猖狂且轻蔑的看了童默科一眼,不屑的说道:“我薛家一脉忠诚的只有当今圣上,尊重的也只有当今圣上。说白了我薛家眼中除了当今圣上没有旁人。这么说,成国公满意否?” 薛蟠的话极致猖狂,霎时间引起轩然大波。与坐同僚俱都哗然议论起来。与薛之章交好的众位臣僚们俱都凑到他跟前,轻微的叹道:“这话说的太过了。” 薛之章却是心中一动。看着虽然没有说话,面上却显出显而易见的满意神色的徒臻,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 历来皇帝最为戒备的便是权臣朋党,遏制权力。但如若这个“权臣”只听皇帝一个人的话,只在乎皇帝一个人的想法。只甘愿为了皇帝的利益去挣,去抢。那恐怕是每个皇帝最喜欢的事儿吧? 薛蟠可不知道,他略带着点告白且示威意味的一句话,居然被薛之章稍加润色之后,纳入了薛家的祖训当中。自此以后,薛家历代只忠诚于帝王一人。只要成为薛家认可的帝王,便可以没有限制的调动薛家全部资产。而薛家历任选举的家主,也必须得到帝王的认可才可以担任。甚至发展到后来,薛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必须要和帝王选定的太子从小一起生活,相互培养感情培养默契……最终的结果,金陵薛家甚至成为了大雍帝王在外的代言人。 后日大雍朝的海军威慑四方,大雍朝的殖民地遍布天下,那些远在万里之外的蜀国并不了解大雍朝内部机制,甚至误以为在属地出资建设的金陵薛家便是大雍朝皇室的别名,各种误会,难以一一列举。这样的结果,倒是众人现下没有想到的。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提。且说薛蟠因为童皇后自作主张要给他找媳妇的话炸毛跳脚的放了狠话。堵得成国公童默科哑口无言。只叫着“竖子猖狂,小子敢尔”之类的废话。 而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直接的对抗,也不由气的浑身发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徒臻容色和缓的凑到自己耳边轻声说道:“你之前做的事情朕不计较,不过你今后若是再敢行些鬼蜮之事,朕不保证你能坐稳皇后的位子。” 皇后身形一僵,冲着徒臻不动声色地笑道:“圣上之所以能到今天的位子,与我童家的鼎力支持必不可分。难不成如今位子坐稳了,便想要狡兔死,走狗烹?” 徒臻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朕能到今天这一步,你们童家究竟出力多少你们自己清楚。看在母后的份儿上,我不计较。不然……这大雍朝即便是没了童氏一族,朕照样坐得稳皇位。” 童皇后悚然一惊,再也不敢随意说话了。 徒臻却冲着薛蟠招了招手,柔声笑道:“蟠儿,到朕的身边来。” 薛蟠斜着眼睛瞥了童默科一眼,又哼了两声。这才傲娇的扬着脑袋走到了徒臻的身边。 这种别人艰难困苦的时候躲得远远的,一得意了便黏上来狗仗人势作威作福打抽丰抢利益的穷亲戚神马的,最讨厌了! 薛蟠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恶狠狠的剜了童默科一眼。 上首边儿上一直默然不语存在感薄弱的太后娘娘看了薛蟠一眼,状若无意的笑道:“蟠儿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躁。” 薛蟠回头,看了一眼妆容精致,气度威严的童太后,这位上皇法定的结发妻子,自己名义上的丈母娘在上皇威仪甚重的日子里过的仿佛过街老鼠一般的胆战心惊,温顺小意。和她的家族一样低调的几乎找不到存在的迹象。现如今上皇“中风”了,她便亦如自己的家族一般高调起来。 在这个徒臻宣旨命所有太妃都留在上皇身边陪伴的重大节日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着徒臻的意愿,华服庄严的参与到新皇操持的晚宴当中,司马昭之心,暴露无遗。 或许宫中的女子俱都是这样的凉薄淡定。可向来恣意妄行的薛蟠还是看不惯她这种行为。于是他突然想起了后世观看电视剧中的一句经典台词,于是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淡然说道:“不及某人。” 童太后:“……?” 徒臻拉过他的手臂,让他顺势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这才淡漠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古井无波的笑道:“酒宴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注—— 所谓的某部电视剧—— 大家还记得那位鼻孔甚大的咆哮君一脸深情的看着某朵紫薇花,目露淫、光滴说道:“不及某人”滴剧情 吗??????????????????????????? 于是,接下来还有徒臻和蟠桃两个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对抗后宫佳丽三千及他们滴亲族们 还有建功立业扬威四海扩土开疆成为千古一帝之类滴狗血剧情们 蟠桃会和徒臻并肩而行越走越远滴 肿么会完结咩 乃们不要想太多嘎嘎~~ 敬请期待皇商第三卷《皇图霸业谈笑中》 灭卡卡卡卡~~~ 116皇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古人形容人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曾经作了一首诗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日的徒臻,便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 虽然他并没有春风十里扬州路,踏遍京城阅万花。不过这一日的中秋夜宴,朝野上下形形□的嘴脸阿谀,也够他看尽世间百态的了。 从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宫女子生下的皇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徒臻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倾尽心血。曾经的卧薪尝胆,曾经的忍辱负重,曾经的冷落怠慢宛若刀锋一般伤害着他的尊严、骄傲和信仰。可是他最终还是咬着牙挺过来了,他所付出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时至今日,高高在上的青年帝王仿若凤凰涅槃一般的重生,只要他愿意,再也没有任何势力、任何力量能够制肘他。最重要的是…… 徒臻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睡得香甜的薛蟠。白皙滑嫩的脸蛋儿红扑扑的,两只雪白的胳膊搭在明黄色的锦被外头。乌黑顺滑如墨缎的头发随意铺在枕头和锦被上。薛蟠睡觉并不老实,一个翻身便将刚刚盖在身上的锦被骑在了□。于是仅仅穿着单薄里衣的躯体又暴露在空气之中。 徒臻好笑的摇了摇头,坐起身来。伸出双手试图将薛蟠身下的锦被拽出来。小心翼翼地鼓捣了一会子无果,徒臻又害怕动作大了会将薛蟠惊醒,只得探过身子又打开一条锦被,放到自己脚下,而将自己身上盖着的暖暖呼呼的锦被轻轻盖在薛蟠身上。 将脚下的锦被展开盖在自己身上,些微冰凉的触觉让徒臻昏昏欲睡的头脑多了一丝清醒。他缓缓的躺□来,牢牢的看着薛蟠熟睡的面容。和缓温柔的目光勾勒出薛蟠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薛蟠有一副好底子,他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细嫩。长时间的养尊处优让他周身透露出一股子的雍容贵气,让人一见便知这人一定是个出身大家,没吃过辛苦的娇养少爷。 因为平生顺遂如意,所以他的气质十分的光明开朗,还带着两分属于上位者才具备的从容不迫,漫不经心。似乎这世间一切难题到了他面前都不是个事儿——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贵人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蹦跶出来,然后心甘情愿地为他解决麻烦。比如他爹薛老狐狸,比如他师傅传世大儒庄先生,比如自己…… 这样的好运气是点背不能赖社会的徒臻同学不能想象的。他至今为止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没有记忆的头三岁之外,剩下的日子都在算计和筹谋中度过。小的时候为了得到养母的宠爱算计,长大了之后为平安活着算计,到了后来为了那把椅子算计。然而身世所限,徒臻一直都是出于劣势的—— 准确说来在认识薛蟠之前,徒臻在夺嫡这盘棋局里,一直是处于劣势的。他的身世意味着他并不能像其他几位皇子那样安然从容,身为皇后过继来的嫡子,他所背负的责任总是那样尴尬。大多数人瞧不起他的母族,可是少部分人又因为他的现状而惶惶不安,除之才能放心酣睡。所以他的存在注定是一个炮灰,有能力的人不会倾尽全力帮助他,而有地位的人则恨不得他尽快死掉。 可自从十年前在金陵郊外遇见了薛蟠后,在薛蟠的指引下遇见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师先生后。徒臻的命运渐渐偏离了。因此不论外人如何作想,在徒臻的心中,薛蟠便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贵人。现如今,他也终于有能力将这个贵人光明正大的留在自己身边。自此以后,无论风调雨顺,还是艰难困顿,都不再是他一个人面对,而是两个人并肩而行。 想到这里,徒臻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暖暖的笑意直达眼底。 就在此时,徒臻陡然感觉到身后一凉,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一阵压迫,森然,刀锋冷锐的触觉。 徒臻缓缓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大红色绸缎,上面用彩色的金线绣出百鸟朝凤的繁复图案。衣摆处绽放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妖娆怒放的牡丹和晶莹活泼的绿叶对比鲜明,层层叠叠现在眼前,栩栩如生的叶瓣藤蔓晕染开来,缠绕在柔滑丝顺的衣襟上,越发显出纤细精瘦的腰肢。然而即便是纤细也透出一股子慑人的气场。衣如其人,这样精致的绣工就连自己耗时许久的龙袍都赶不上的。 于是徒臻了然。他抬起眼眸,目光直视着面前容貌精致到妖异的男子,又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脖颈处的宝剑,轻声笑道:“好久不见,本还有诸多思念想与君分说。怎地一见面就如此敌对?” 那男子闻言,光洁的下巴微微抬起,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徒臻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陡然迸射出仿若实质的杀气牢牢的盯住了徒臻□在外的脖颈,他手上的三尺青锋随意压了压,有些不屑的讥讽道:“只是想让你明白,即便是你费尽心机弄出了体内的蛊虫。若是本座想杀你的话,亦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徒臻轻笑。知道是先前将装有蛊虫的白玉瓶子还给徒赢的举动伤害了这位妖异男子的自尊心。这会子不惜夜探后宫也要找回场子来。对于这样几近于幼稚的挑衅,徒臻向来是不以为意的。多年的运筹,谋断让他不会将一丝精力花在这种毫无用处的意气之争上。于是他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随意看了一眼身后熟睡的薛蟠,轻声说道:“我们去外头说话吧!” 说着,也不理会压迫在脖颈上的三尺青锋。径自起身,下床,立刻之前还不忘替薛蟠小心翼翼地掖好了被角。这才披着一件外袍走了出去。 守在暖阁之外的太监宫女们看着皇上衣冠不整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持宝剑的红衣美人时,惊愕的脸色都变了。刚要发出凄厉的喊叫声,徒臻便随意的摆了摆手,冲着众人说道:“故人来访,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没得叫人笑话。全都退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准张扬。” 以徒臻多疑猜忌的习性,能守在乾清宫当差的太监宫女自然都是他最信任的。当中还有一些粘杆处的暗卫。可就在这样重重禁卫把守之下,居然还有人能轻易的不动声色地进入了内室。可想而知这位身穿大红色衣袍的诡异男子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联想到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的那个徒臻既倚重又戒备的血滴子,其中粘杆处的暗卫们隐隐有些明白了。 于是众人在徒臻的吩咐下乖乖的退了出去。霎时间,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只剩下了徒臻和师先生二人。 徒臻随意拢了拢衣襟,端坐在上首的龙椅之上,轻声问道:“四年的时间你都藏头露尾的,怎么今儿想起进宫来了?” 师先生自薛蟠上京四年来,一直隐藏在暗处。后来又兴之所至的勾搭上了被禁锢在府邸之中的废太子徒赢。徒臻对于师先生的举动向来是了若指掌的。不过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了如指掌”,毕竟师先生手下的血滴子很强,可他自身的实力更强。如果不是破釜沉舟的决定了要与之为敌,徒臻是不会轻易举动的。 可师先生自从十年前地宫一面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暗处。既没有指使血滴子制肘他,也没有其他试探的举动。甚至因为师先生的多方配合,徒臻才能顺顺当当的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徒臻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果断之人——或者说薛蟠一直希望徒臻是个这样的人,所以徒臻也不想让薛蟠失望的一直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 因此在师先生如此倾力相助之下,徒臻是没有道理出手对付师先生的。尤其,这个师先生现如今还算得上徒臻的半个师傅。如果不想惹毛了薛蟠从而一个人睡冷床的话,徒臻暂且没想过做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勾当。 徒臻如此作想,师先生亦然。虽说这两人从骨子里头就都不是什么地道的守规矩,讲义气的人,但因为有一个共同在乎的薛蟠在其中,所以这两人反倒比旁个只靠利益牵扯的同盟更为牢固一些。而且隐隐之中的,针锋相对之下还有两份说不出的脉脉温情。 师先生打量徒臻半晌,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你和蟠儿在一起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再配合着那似笑非笑瞥过来的眼神,陡然让徒臻升起了一种“女婿拜见丈母娘”的错觉。 他有些拘谨的直起了身子,气势皇皇的颔首应道:“不错。” 师先生修长的凤眸一眯,一股子极尽压迫的气势迎面扑来,他微微倾下了身子,修长莹白如美玉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抬着徒臻的下巴,阴测测的问道:“你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儿女无数。本座的宝贝徒弟竟然连婚事都没有定……凭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却硬是让师先生问出一种刀戈相撞的森然与杀气,似乎徒臻一个应对不好,师先生真的会杀了徒臻一样。 被这样恍若实质的杀气逼迫着,徒臻些许不自在的皱了皱眉。他神色冷然的挥手拍下了师先生禁锢着他下巴的手,目光森然的牢牢盯着师先生,一字一顿的说道:“后宫三千,朕早晚要遣散。至于膝下儿女……朕还需要继承人。” 师先生挑眉,神色异常平静的笑道:“继承人有一个就够了。其余没用的……不妨让本座帮你处理掉?” 徒臻抬头,沉默的看了师先生半晌,沉声说道:“你敢?” 师先生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 徒臻淡然答道:“朕虽然不在乎那些人,但想要在朕的面前杀了他们,朕也是绝不会允许的。央央大雍,徒朝皇室,岂可容他人宰割。” “看来在你的心中,我的宝贝徒弟依旧不如你那几个孽种来的重要。”师先生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的举动却愈发衬得师先生周身的气质令人毛骨悚然。 徒臻皱眉,他极其厌烦有人在他的面前用任何东西与薛蟠相比。因为在徒臻的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和薛蟠相提并论,哪怕仅仅是一个无异议的并提,都会让徒臻觉得侮辱了薛蟠这个名字。 他有些厌烦的抿了抿嘴,手指轻轻勾动,心中衡量着是否要给师先生一个教训。好让他晓得一点尊卑。 徒臻的举动霎时间引起了师先生的注意。与此同时,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感也让师先生下意识凝聚了神魂,机警的看着徒臻。 当即有些恼怒的冷笑道:“怪不得你有恃无恐,果然是藏有底牌的。只是仅凭这一点,就想欺辱我的宝贝徒弟,你也太过天真了些。”师先生说着,手掌一翻,几根晶莹的绣花针夹在修长如白玉的手指中间,在灯烛的反射下散发出森然的光芒。 徒臻冷笑,“朕没有任何要欺辱蟠儿的意思。不过朕想要对蟠儿好,与你是否威胁朕无关。还有,朕即位天子,大雍皇室和黎民百姓便在朕的护翼之下,朕绝不允许有人轻举妄动。” 师先生闻言,凤目微微眯起,身上的杀机越发浓重了。 徒臻也悄悄拢起了手掌,手臂轻动,藏在袖中的某物轻轻巧巧的落在了掌中。 师先生轻轻瞥了徒臻的手掌一样,轻声说道:“你若是不同意也可,只要你答应让蟠儿后继有人,本座便放了你那些个孽种,如何?” 徒臻脸色一黑,咬牙切齿的说道:“朕绝不会允许,除我之外的人碰蟠儿一下。” 师先生歪了歪脑袋,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一种方法,不需要和女子欢好也能诞下后裔。不过那需要提取男子的精、液,和一个用来做胚胎的子宫。” 徒臻眉毛一皱,一股子怒火不可抑制的从心底升起,他神色冷漠的问道:“需要女人?” 师先生淡笑,盯着徒臻的眼睛蛊惑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和蟠儿生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只需你将你们二人的精、液交给我,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必再过问了。” 毕竟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孩子的身上,至于那个子宫究竟属于谁……没人会在乎。 徒臻心中一动,被师先生说的那句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说动了心思。他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师先生。心中不断权衡着。 他深爱蟠儿,如果真的因为他而让蟠儿无后,这样的事实会让徒臻觉得自己终生愧对薛蟠。可一旦准许蟠儿会和其他女子燕好,哪怕仅仅是想象都让徒臻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因此子嗣的问题现如今是个死结。如果不是这次薛夫人老蚌怀珠,徒臻甚至决定要将自己那个体弱根本无法行房的妹妹嫁给薛蟠,然后命她假怀孕,生产之时将自己最小的一个还在襁褓中儿子调包给蟠儿继承香火。 只不过这样做事情会麻烦一些。因为他需要将孩子的母亲,那个他连姓名都记不起来的妃嫔秘密处决掉,顺带让那个孩子也成为“死人”,妹妹“生产”之后自然也需要死掉的。届时只需要借口早产儿体弱在后宅养两年,小孩子都那么大小,到时候谁也看不出来。只是蟠儿会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不好…… 师先生居高临下的看着默然不语的徒臻,挑眉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徒臻回过神来,才留意到师先生刚才和他说的话,微微皱眉说道:“朕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 师先生神色狠戾的勾了勾嘴角,寒声说道:“还记得你我当年的约定吗?派兵攻打下茜香国,采精受孕的秘方就在茜香国的后宫里藏着。”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为了乃们两个的孩儿,徒臻请快速滴征战天下吧 ╮(╯_╰)╭ 至于茜香国,原著中宝玉说此茜香国原名“女儿国” 于是瓦突然就想起了西游记中的“女儿国” 乃们懂得~~ 所以某八的设计便是女儿国是有的,至于国民喝了水会怀孕的说法不过是讹传 但是茜香国宫中有一种秘法,可以体外受、精 类似于试管婴儿这种~~ 至于徒臻和薛蟠两个人在一起能不能生出属于他们共同的孩子来~~ 请忽略个中的科学因素 乃们权当可以吧~~~ 感谢眠月冰晴猫和jaylei两位童鞋的评论 这一章的灵感来源于乃们的讨论 既纯粹又没有遗憾的感情,希望能让大家满意 ╭(╯3╰)╮ 感谢 激n4083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11 117皇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什么,你要攻打茜香国?” 次日,一夜好眠的薛蟠四脚张开的躺在床上,看着前面端坐的徒臻挑了挑眉,不可思议的问道:“茜香国离我朝走水路都至少三千余里,圣上怎么会想起攻打茜香国来的?” 徒臻淡笑,他自然不能说这是和师先生两人的约定。也不合适用所谓的生子秘方来做借口,只得含含糊糊的笑道:“这几年西海沿子一直也不算太平,大都是从茜香国来的流寇海贼滋扰我大雍边境。朕想着若是一味的防御抵抗,也太过被动。现如今也腾出手来,莫不如主动出击。” 顿了顿,又道:“蟠儿不是一直鼓吹着扩土开疆吗?今次终于有了机会,你好像很意外的模样。” 薛蟠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自然是希望圣上文成武德,创下不世之功。可饭要一口口的吃,大雍海军虽然操练许久,但至今也未曾亲至战场杀敌。说白了不过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新兵蛋子罢了。真到了战场上,天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儿。” 徒臻看着薛蟠虽然不断的危言耸听,但眉宇间从容不迫的态度,心中好笑。很给面子的接口问道:“那依蟠儿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理?” 薛蟠摇了摇头,很干脆的说道:“朝廷上的举措我自然是不了解的。不过薛家在琉球一带还算熟悉,而且圣上也有私密部队在琉球一带游走。不如先拿他们开刀?” 徒臻挑了挑眉,颇为意动。举凡帝王,没有一个能够拒绝青史留名,开疆扩土的诱惑。徒臻也不例外。只不过与之相比,茜香国一事才属于当务之急。徒臻可不想因为一点子小事耽搁了他与蟠儿的大事。 徒臻心中如何筹谋薛蟠自然是不晓得的。他只要一想到琉球一带,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横在海上仿佛虫子一般的东瀛。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不怀好意的蛊惑道:“圣上,现如今吏治不稳,官宦贪墨几乎便成了定例。我大雍朝因此一事导致国库空虚,圣上即位之年,偌大的国库居然只拿得出七百多万两白银。除了给上皇修葺乾坤宫,剩下的库银就连维持朝廷正常运转,百官俸禄都很艰难。这于我央央大雍来说,实在是笑话。然则圣上治理天下,休养民生,修路建堤,扶持灾民,处处都需要用钱。虽然经过这几年的梳理,朝廷的现状比圣上刚刚即位之时好了许多。然百废待兴,圣上现如今划拉的银钱于圣上之大计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徒臻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笑道:“你我之间,有话直说便是。何须如此的转弯抹角,支支吾吾?” 薛蟠嘿嘿一笑,起身下地,走到徒臻跟前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白银特别多。听说前朝的白银几乎都是从那里进口来的。” 虽然没听过“进口”这个词,不过徒臻还是准确的理解了薛蟠话中的意思,他挑了挑眉,看着一脸贼兮兮的薛蟠,饶有兴味的说道:“你是说东瀛?” 薛蟠笑眯眯的奉承道:“圣上英明。” 徒臻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有些犹豫不定的说道:“正所谓出师有名,我央央大雍,受天子圣人教化。即便是军部也都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岂能因为贪恋旁人家的宝贝便轻易动兵?” 薛蟠最是熟悉徒臻这个人的。听他如此说,便知道这事儿绝对有戏。当即谄媚的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徒臻,腹黑的建议道:“这有什么难的。东瀛倭寇自前朝起便时常入侵沿海边境。像前朝的戚继光、俞大猷,不都是因为抗倭才扬名的将领吗?倭寇狼子野心,端的是记吃不记打的豺狼性子。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才能侵占我央央大雍的锦绣河山,如今老实,也不过是之前被打怕了,还没缓过劲儿来罢了。既然之前便有入侵的先例,难保他们不会再来。即便他们不来的话……圣上如此英明神武,难道就不能使个法子,让大雍朝的百姓相信他们来了吗?” 徒臻扭头,看着一脸奸计得逞状的薛蟠,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伸出手臂狠狠揉了揉薛蟠柔顺的头发,轻声叹道:“蟠儿,你可知晓,你现如今的模样像极了撺掇皇帝行昏聩之事的佞臣贼子。” 薛蟠不满的哼了两声,伸手将徒臻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臂拍了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徒臻,开口说道:“圣上认为薛蟠是奸佞?” 徒臻摇头,伸手拽过薛蟠的身子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轻拍着薛蟠的背部,一边柔声安抚道:“自然不是。蟠儿是朕的贵人,是可以襄助朕成为千古一帝的良臣功臣,怎么可能会是奸佞呢?” 薛蟠可不理会徒臻的花言巧语,一双好看的杏眼斜斜的瞥着徒臻,口中哼哼的问道:“那你打不打东瀛?” 徒臻无语。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越发骄纵的蟠儿为什么会如此厌恶东瀛。不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独占欲甚强的徒臻也不喜欢这个势弱时便表现的谦卑低贱,势强后就露出贪婪嘴脸的邻居。何况大雍朝的海军训练了这么久,也确实需要个靶子来练习一番了。 东瀛这个地方离大雍朝并不是很远,又恰巧中间还隔着一道海,大雍又对东瀛这个地方比较熟悉……多方想来,也确实是个练兵的好目标。 只不过具体还如何措施,还需得从长计议。 徒臻这么想着,就听薛蟠又贼心不死的建议道:“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雍朝的军队要打仗了,百姓自然也不能全然不知。总得好好宣传一番,拉点儿赞助什么的才好。” 徒臻听到薛蟠这么古古怪怪的话,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军部之事,乃是朝廷最大的举措。保密还来不及,岂能张扬的人尽皆知。你不要乱来。” 其实徒臻也是有些心虚的。纵观历史,每每朝廷出兵俱都是占领大义,哪有像他这般为了人家的白银打仗的。此事他周全隐蔽还来不及,怎么好闹的沸沸扬扬的。若是将他们的真实目的传了出去,别说大军发动了,恐怕翰林中的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就能用唾沫将他淹死。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冲着徒臻说道:“陛下不知,其实发战争财才是最好的致富手段。大海对面的那些个国家为什么成天的打仗,侵略,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他们国家的商人们也都利用朝廷打仗的机会赚钱,最后大家都赚的盆满钵满的。这是共赢。” 对于薛蟠时不时会冒出来的一些新鲜名词,徒臻向来都能淡定的接受。而且对于薛蟠向来嗜钱如命的表现也十分赞赏。他听着薛蟠现如今不清不楚的话,不由得起了两分兴味。连带着开口鼓励道:“说清楚一些。向来打仗都是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营生。难道真有人专门打仗发财的?” 薛蟠清了清嗓子,将脑中的思绪略微捋了捋,开口说道:“其实打仗自然是能赚钱的。只是我朝百姓被圣人的教化弄得迂腐了,时常放不下虚虚面子,这才闹得最后劳民伤财。可对于战争的胜利者来说,其实赚钱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薛蟠说道这里,略微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就拿圣上即将进行的攻打东瀛的战役来说吧。圣上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东瀛本土大量的白银储备去的。那么战胜之后,首先我们得到了许多白银。其次,因为东瀛是战败方,我们还可以要求东瀛赔款给我们——” “赔款?”徒臻有些不可思议的坐直了身子。 “当然了,战败国要付战争赔款,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薛蟠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和东瀛打仗,自然是东瀛有错在先的。那么打仗的过程中我大雍朝要花银子贮备军需粮草,刀兵枪械,战船火炮,甚至士兵身上穿的军服,晚上用的铺盖,哪一样不需要钱?打仗了还会死人,那死人也需要给抚恤金的嘛!算来算去都是钱。这些钱如果不是东瀛侵略我朝边境,我朝要不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尊严和他们打仗,原本是不必要花的。现在花了出去,自然是需要有人买单的。那他们打输了,自然由他们付钱。还有……因为打仗,给我朝的将士和百姓带来了无可弥补的精神伤害,那这些个精神损失费也是需要他们赔付的。陛下看民间的百姓打仗,势弱的一方哪个不需要赔偿医药费的?” 徒臻听的目瞪口呆,他早先便听世人说金陵薛家的呆霸王最是个胡搅蛮缠,强词夺理,恣意妄为的混世魔王。原先还不以为意,只觉得是旁人的诽谤诬陷,自家蟠儿最是乖巧柔顺,只不过有些骄矜罢了,哪有他们说的那样霸道。可今日一见,徒臻才知道,薛蟠骨子里的乖张霸道比他们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寻常的纨绔子弟,顶多把主意打到同样是纨绔子弟的同类身上。哪有薛蟠这般,居然将讹诈的歪主意打到了他国身上的?还如此理直气壮地栽赃陷害,索要赔偿…… 在这一刻,徒臻无比庆幸着薛蟠将来是由自己养活的。也只有身为帝王的自己,才能放纵蟠儿的为所欲为,恣意过活。这么想着,徒臻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怪异的自豪来。 薛蟠可没注意到徒臻心中的感慨万千。他所有的思绪都被牵制在侵略殖民地的波澜壮阔当中,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快乐让他喋喋不休的说道:“还有,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还可以将军队驻扎在东瀛的土地上。既然他们的政权无法控制他们的百姓遵守仁义道德,我们不妨派人告诉他们应该如何去做。朝中不是有些天天念叨着道德仁义的迂腐之人吗?圣上可以将他们派到东瀛去教化东瀛的百姓,告诉他们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忠君爱国——当然,这个忠诚的自然是圣上,爱的自然是大雍朝。保证所有东瀛的人都学习我大雍朝的文化和精神,相信不过三代,他们也就自动自发的成了我大雍人士。最重要的是,将东瀛发展为我们的殖民地后,我们便可以帮助他们开采白银矿石,将我朝精美的瓷器和丝绸倾销给他们……” 因为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所以薛蟠的叙述依旧同从前一般有些颠三倒四的,不过徒臻却很好的理解了薛蟠话中的意思。看着薛蟠仅仅是想象便兴奋的两眼放光的模样,徒臻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顺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薛蟠,免得他说的口干舌燥。 薛蟠也极其自然的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细微的动作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亲昵和默契来,温情脉脉开始无形的在空气中漫延。徒臻有些隐忍不住的搂紧了怀中的薛蟠,低下头颅轻轻吻上薛蟠喋喋不休的唇瓣。 殷红的唇瓣亦如记忆中的柔软,香甜。徒臻细细的舔、舐着,舌尖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薛蟠姣好的唇形,然后趁着薛蟠张开嘴的功夫俏皮的进入了口腔,肆意的逗弄起来。 薛蟠被吻的起了兴致,一双胳膊也自动自发的搂住了徒臻的脖颈,灵活的小舌非常主动的缠绕上了徒臻的舌。霎时间的纠缠让两人越发紧密的搂在一起。一种兴奋、欢快的感觉从身体深处升腾起来,霎时间袭遍了两人的周身。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渴望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徒臻的大手已经伸进了薛蟠月白色的里衣中,覆盖上了薛蟠柔嫩白皙的**。柔韧嫩滑的皮肤就在掌下,异常完美的触觉让徒臻越发的兴奋起来。禁、欲许久的身体经不起撩拨的越发颤抖,薛蟠有些甜腻的呻、吟出声,意乱情迷的搂着徒臻说道:“我想要!” 徒臻微微抬头,看着因为情、欲熏染而变得面色通红的薛蟠,周身散发着异样魅惑的气息,他有些沙哑的低声应道:“好。” 于是起身,一把将薛蟠横抱在怀里,两步走到了龙床旁边。将薛蟠的身体轻柔的放在床上,徒臻来不及褪下外衣便倾身压了上去。薛蟠则伸出手臂很自觉的扒下了覆盖在徒臻身上的衣物。精瘦修长的身体出现在眼前,徒臻□在外的胸膛可不像他穿上衣服后的纤细瘦弱。因为长时间的练武而呈流线型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好像豹子一般优雅而有力量。双手附上去抚摸,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肌肉下的力量,柔韧光滑的触感让薛蟠异常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徒臻的身材很白,但却不是薛蟠那种莹白仿若羊脂玉的感觉。仿佛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身材让他裸、露的躯体看上去是如此的强劲,轻轻覆盖在薛蟠柔韧细滑的躯体身上,肌肤相亲的触感让两人都很享受的闷哼了一声。薛蟠情不自禁的搂住了徒臻的脖颈往下压,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让他被情、欲迷惑的脑子微微有了一丝清醒。他有些忐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怕疼。 不过这种担心在看到徒臻虽然倾身下压,但依然注意用手臂支撑着床板而不会压坏薛蟠的细微举动时,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要与爱人在一起的期待和感动。 两个人相识十年,终于在这一天—— “启奏陛下,吏部尚书薛之章求见——” 戴权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仿佛三九天的冰水一般,彻底浇熄了两人的**。 薛蟠有些慌张的推了推徒臻的身子,用口型说道:“我爹怎么来了?” 徒臻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自动的拽过了薄薄的羽纱被盖在薛蟠的身上。自己则直起身来,看着精神抖擞的小徒臻,面色铁青的冷哼两声。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所以说岳母和老丈人这种生物神马的,最讨厌了! 徒臻想着,一边放下了龙床两边的幔,一边吩咐宫女进来给他穿衣束冠。收拾整齐过后,有些不甘心的撩起了帷帐搂过薛蟠狠狠的吻了一回,这才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暖阁里,薛蟠躺在龙床上,嘿嘿直乐。心中却盘算着郊外准备送给徒臻的“金屋”什么时候能修葺好,情、欲正盛却被打断神马滴,对身体不好啊! 薛蟠看着下面也很精神的小蟠桃,哀怨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在此解释一下,薛蟠桃和徒臻现在没木有一起滚床单过 昨天是很纯洁的盖上被子睡觉而已o(n_n)o~ 下面是背景介绍,可看可不看~~ 1560-1600年,日本平均每年生产50公吨的白银(133万两),1601-1640年每年生产约为150-190公吨(400-507万两)的白银,因此,可以推估1560-1644年期间,日本生产了约25,429万两的白银15。 kobata根据一位英国商人ralphfitch在1580年代的一份报告、padresebastiloconcalves的陈述、alessandrovalignano的著作,认为在1580年,葡萄牙从日本大概运走50-60万两银。另外,他根据日本银矿产量和缴交给当局的贡税,推测整个17世纪,每年日本可能输出达530万两的白银16。日本输出白银大约始自1540年,则16世纪的后60年可能共输出330,000万两,17世纪的前44年,共输出23,320万 两,整个明季,日本共输出26,620万两。 根据上述对日本银产量和流出白银的估计值,另外已知日本生产和输出的白银,大部分都流向中国,若以70%计,则明季流向中国的白银约为18,000余万两 118皇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薛之章来找徒臻所为何事,薛蟠自然是不晓得的。因为心虚羞赧的厉害,他洗漱宽衣后,也未辞别徒臻,趁着他与朝臣商议要事的功夫,随意嘱咐过戴权,便径自出宫了。 一路打马回了忠信侯府,彼时薛家上下刚刚吃过了午饭。看着从外头进来的薛蟠,薛夫人立刻起身问道:“我儿终于回来了。可曾吃过午饭不曾?” 薛蟠向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之后又是忙忙叨叨的赶了回来,别说午饭了,就连早膳都未曾来得及吃。听见薛夫人如此问话,一时间也觉得腹内空空,饥肠辘辘的。连忙开口说道:“还未曾吃饭,都饿死我了。” 薛夫人一听,连忙张罗着下人摆了饭菜上来。这些菜式原本是薛夫人留在锅里给进宫奏对的薛之章留的,现下自然也顾不得那些,只得先给薛蟠吃了。然后再吩咐小厨房做了新的菜式来。 薛蟠就着香香的菜肴吃了满满两碗碧梗饭,直觉得肚子涨得满满的,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打了个饱嗝笑道:“可算是吃饱了,多谢母亲。” 薛夫人亲密的摩挲着薛蟠的脖颈,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呢?只是心疼我的儿,最近事情越发多了,也没个时间吃顿好饭,几日折腾的人都消瘦了。” 这话说的有些玄乎。薛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丰满的脸颊,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哪里瘦了,我总觉得还胖了一些似的。” 又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宝钗怎么不见?” 薛夫人含笑说道:“她在屋子里头绣嫁衣呢——这些个东西虽然有绣娘操持,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是自己张罗的好。嫁衣等东西绣的越精致,将来到了婆家越受尊重的。” 薛蟠闻言,不以为然的说道:“宝钗是要嫁到王府做妃子娘娘的,又不是去寻常人家做娘子,还需要自己动手做针黹吗?自然有陪嫁的绣娘帮着操持。也不要宝钗太劳累了。” 薛夫人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嫁到别人家做媳妇,自然女子四德都要出色才是。何况娘子给自家男人做些个衣袍、鞋袜、香囊、荷包之类的玩意儿,即便是男人不在眼前了,看着这些个东西也觉得温暖体贴。叫他时时想着,刻刻念着,也就没什么心思去注意旁个花花草草的。如若旁人见了这绣工称赞两句,心中的自得骄傲更是不同一般的。你父亲身上的针线不也是为娘的亲手做的。这叫做意趣。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得。” 说着,又笑道:“你看我,和你说这些个做什么?好好的爷儿们家,没得听着这些个内宅的家长里短。想着你也不耐烦,去顽你的吧!” 薛蟠点了点头,又和薛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只听见帘栊一阵响动,薛夫人身边的同贵撩起门口挂着的竹青色软帘走了进来,先是冲着薛夫人和薛蟠两个躬身行礼,然后才说道:“回太太的话,荣国府家的二太太来了。” 薛夫人有些惊异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口中狐疑的嘀咕道:“大晌午的,既没有下拜帖,又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怎地就这样莽莽撞撞的来了?” 不过口中虽然这么说着,脚下却立刻迈着步子往前堂的方向走,口中还吩咐道:“快吩咐下去,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我这会子就过去。” 薛蟠现如今一听见荣国府的事儿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除了贾宝玉之外,其余众人他如今是一个都不待见。也不想跟上前去凑热闹,自己负着双手顺着外院的抄手游廊慢慢回了自家的温柔乡。 回到温柔乡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静谧安宁。除了知了和秋蝉的丝丝叫声之外,院子里头半点儿动静不闻。大半的丫头婆子都躲在廊下或者屋子里睡中觉呢。薛蟠也不想惊扰了众人,便蹑手蹑脚的进了正厅。却见红袖、添香并几个有头脸的大丫头在桌子周围围成一圈儿的闲聊。叽叽喳喳的,薛蟠依稀听见了什么“荣国府……宝玉……挨打……”的字样。 不由得好奇的挑了挑眉,凑上前去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几个丫头正说得起兴,被薛蟠这么冷不防的插了一嘴俱都唬了好大一跳。回头瞧见薛蟠的身影,几个丫头连忙站了起来,红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笑道:“大爷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站在了人家后头,吓了我们一跳呢?” 薛蟠哈哈笑了两声,开口取笑道:“不做亏心事,你们又怕的什么呢?可想而知,定是你们背地里说人的闲话,怕被我听到了才吓了一跳。说起来也是你们自己吓了自己,怎么又与我相干呢?” 添香拢了拢衣襟,一边打发着其余的丫头们各自收拾,一边开口笑道:“我们也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一会子罢了,何尝说人的闲话了?大爷可别是自己想听趣事儿,又不好意思说,拿着我们做筏子。” 薛蟠摇头笑道:“我都听见了。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宝玉挨打了不成?” 红袖闻言,捂着嘴巴笑道:“大爷的耳朵还怪尖的。” 薛蟠一听确有此事,也不禁担心的皱了皱眉。联想到原著中宝玉挨打的缘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们荣国府上上下下俱都把宝玉当成凤凰一般的对待。这好好儿的,怎么会挨了打呢?” 红袖一听薛蟠这话,知道他确实起了兴致。连忙接口说道:“大爷可不知道,外头现如今传的好难听呢!” 添香点了点头,接口道:“可不是。听说这荣国府的宝二爷看上了他母亲屋里的大丫鬟。□不遂,害的那丫头被二太太撵出了园子。那丫头羞愧难当,投井死了。” 红袖又道:“还说那宝二爷和忠顺亲王府上的一个名叫琪官儿的小戏子不清不楚的。那小戏子又偷偷摸摸的跑了,被忠顺亲王府上的长吏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门上。说了好一通难听的话敲打威胁。荣国府的政老爷恼羞成怒,又听到了之前他强迫丫头的事儿,一气之下将宝二爷给打了。” 大丫头绿珠从外头打了清凉的清水进来,伺候薛蟠洗脸,又服侍他宽衣换了常服,这才接着说道:“听说宝二爷被打得都昏了过去。身下的血迹淋淋拉拉的,吓死人了。你说那荣国府的二老爷平时看着挺宽厚的人,没想到下手这么重。” “可不是嘛!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呢,没想到二老爷还真的大义灭亲了。” “不过那宝二爷做事儿也着实胆大了些。别说是二老爷了,即便我们这些外人听了,也觉得不像的……” 薛蟠皱眉,默然不语的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想着跟在王夫人身边,他也见过两面的金钏儿,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 当初看书的时候,只觉得这一段里宝玉表现的实在不像个男人。哪有撩拨完了掉头就走,将所有的风波都堆给女孩儿扛着的缘故?后来上京进了贾府,得知金钏儿也并不是个老实安分的丫头,嘴里又不干不净的编排过林黛玉,也十分不屑愤然。甚至觉得金钏儿后来也是死有余辜。可如今真的听闻了她的死讯,不知怎地,竟觉萧索聊赖起来。又想到宝玉如今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值天真烂漫,情窦初开,因为自己行事不严谨的缘故身上竟然就背负了一条人命…… 众人看着薛蟠紧锁眉头的模样,一时间说话的声音俱都轻了起来。因并不晓得薛蟠心中在想什么,只当他是担心被打的很惨的宝玉从而不快。一时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俱都不声不响的散了。 薛蟠定定的坐了一会子,有些疲乏的用手搓了搓脸,开口问道:“听你们这话的意思,宝玉挨打的事情已经传得风风雨雨,满城尽知了?” 众人被问的面面相觑,才想起这事儿对于一个未议亲的公子哥儿来说有多么的败坏名声。当即吞了吞口水,讪然说道:“也不晓得什么。仅知道的一些也都是跟着二太太过来的丫头婆子们碎嘴说的。想来荣国府上的二太太和咱们府上比较亲近,那些个丫头们嘴上才没个把门儿的。旁人家,断不能够的。” 薛蟠点了点头,冲着添香吩咐道:“你现在到前厅去,抽空将这话点给母亲,让她寻个机会说给二太太吧。毕竟都是自家亲戚,虽然……可总不能因为下人的不注意,将自家的阴私弄成了旁人家茶余饭后的消遣。” 添香闻言,欠身应了声诺。立刻反身出去了。 一旁的红袖见状,也立刻机警的吩咐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得随意乱说。薛蟠见状,略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去了前厅的添香反转。身后还跟着薛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同喜,走上前来冲着薛蟠躬身拜道:“见过大爷。夫人问大爷身边还有没有特效上好的伤药,夫人命我拿一些给荣国府的二太太带回去。” 顿了顿,又说道:“二太太的意思是……听说大爷手上常有圣上钦赐的上用之物。比如说疗伤圣药黑玉断续膏之类的。” 薛蟠了然。以贾母和王夫人对于宝玉的宠溺来看,得知自家手上有上用的东西,想要讨来给宝玉用也是正常的。只是这黑玉断续膏,因为有除疤祛痘的效果,薛蟠也就没留,全都给薛宝钗做嫁妆了。如今这些个东西俱都登记造册,再私底下送给外男是不妥当的。可是宝玉身上的伤也不可谓不重…… 薛蟠想了一会子,冲着红袖吩咐道:“你去招财、进宝两个跟前问问,我记得他们手上有许多治疗创伤的好药膏。虽不比黑玉断续膏的立时见效,但用个十天八天的也能痊愈,你去讨来一些给同喜带回去。” 见红袖点头应了。又冲着同喜嘱咐道:“你回去的时候,定要将不给黑玉断续膏的缘故仔仔细细说清楚了。别让王姨娘误会是我们舍不得好东西,眼睁睁看着宝玉受罪也不给他。实在是充了嫁妆登记造册的,不好动用。” 涉及到自家姑娘的清誉,同喜自然是认真的记下了薛蟠的话,又连连保证着没问题。 一时间红袖也取了伤药回来了,待交给同喜后,又嘱咐两句,这才放了同喜回去。 薛蟠这才安心的吐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岂料晚上薛之章回来的时候,竟透漏说贾政因着宝玉挨打的事情被言官给弹劾了家风不正,治家不严的罪名。 薛蟠听了,一时间也觉得哑口无言了。也不过是一天的功夫,这些个言官的消息竟然比后世的狗仔队还要灵通。 薛之章闻言,不由得冷笑道:“你真以为那些个言官如此通透伶俐,还不是有人拿着四王八公做筏子,准备清除吏治罢了。” 薛蟠听见薛之章有些夹枪带棒的话,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轻声嘀咕道:“现如今吏治不清,朝臣大员俱都以和光同尘,贪墨亏空为荣耀。长此以来,自然是与国不利的。圣上想要清除吏治,也是没错的。” 薛之章瞪了薛蟠一眼,顾忌着一旁的薛夫人没敢说的太多,只是沉声喝道:“你随我到书房来,我有话问你。” 说着,起身先往书房的方向走了。 薛蟠坐在原地苦兮兮的撇了撇嘴,这才起身跟在薛之章的后头。一旁的薛夫人见状,有些不安的拽住薛蟠的衣袖问道:“我的儿,你可是外头惹了什么人,叫你父亲生气了?” “没有,只是朝政上一些事。”薛蟠随意敷衍了两句,又安慰着薛夫人淡定下来,这才耷拉着脑袋进了书房。 普一关上书房的门,就听薛之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喝问道:“你从实招来,你和圣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薛蟠脖子一梗,原本也没想过要藏头露尾的。现如今薛之章自己问出来了,薛蟠乐的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有情,我有意,我们两情相悦,都说开了,现如今要搭伙过日子了。” “你——”薛之章被气的一时语噎,指着薛蟠的脑袋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到,你和他之间……旁人不会说他什么,只会说你魅惑圣上,只会说你是个奸佞小人。” 薛蟠哼了两声,开口说道:“我只管我乐意便罢了,何须理会旁人的想法?他们是能替我哭,还是能替我笑?终究我的日子是我自己过得,我自己开心便好,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 薛之章冷笑道:“不理旁人,难道也不在乎我和你母亲的想法?” 薛蟠一怔,讪讪的不说话了。只抱着膀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又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薛之章,一脸期待的模样。 薛之章见状,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从小便将薛蟠惯得无法无天,现如今养成了这样一个浑不记的混世魔王性子,他也无话可说。只是百精百灵的一个人,居然和圣上牵扯在一起了。自古天家无亲情,现如今尝到甜头了还好,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 想到这里,薛之章索性撩起衣摆坐到了薛蟠身边。一边摩挲着薛蟠的脑袋,一边劝道:“他是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诱惑他的美人多了去了。现如今新鲜还好,可时日长了,不会将你放在眼中的。” 薛蟠看了薛之章一眼,闷闷说道:“不会的,他说过他会将后宫遣散的。”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就是舍不得,我也会帮他遣散的。” 薛之章见状,又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口道:“天下间良人众多。你若是喜欢男子,挑个什么样的不好,何至于非得是他?” “我怎么知道。知道是他的时候已经是他了。难不成感情的事儿还能选择不成?”薛蟠一通绕口令似的话说出来后,缠着薛之章笑道:“父亲放心,你儿子这么精明,不会让人骗我的。” “你们两个在一起,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哪里还谈得上骗不骗的。他即便是不骗你,光是以势压人,你又能如何?”薛之章说着,轻叹一声道:“何况他现如今已经有了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而你却连亲事都没议过。若是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将出去,你的清名便毁了,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说给你的。” “那我就不要姑娘了。”薛蟠随口说道:“一辈子就和徒臻过了,也挺好的。” “你觉得挺好,人家未必这么想。”薛之章见怎么也说不通,气的狠狠锤了薛蟠一个爆栗。“将来他腻歪了,只推脱一句是你蛊惑的他便可脱身而出。可是你一辈子都要背负着媚上的污秽之名——我倒不会嫌你丢人如何,只是你自己呢,到时候你膝下无儿无女,孤独终老的时候,你难道就不后悔吗?” “路是我自己选的,该快活的时候也快活了,该高兴的时候也高兴了。有什么后悔的呢?” “你——”薛之章闻言,用手指狠狠的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叹气道:“你怎么就这么拧啊!” “我这不是拧,而是自信。”薛蟠笑着说道:“父亲放心,我和徒臻在一起,我们是可以相扶相持走下去的伴侣。而不是他徒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玩物。我会努力让他走上千古一帝的位置,可与此同时,我也不会是攀着他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世人皆担心始乱终弃之悲凉,何尝不知这样的悲剧源于自己不能给对方带来对方想要的东西。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在背叛的价值不够大的时候,大家为什么不能选择忠诚呢?” 薛蟠说着,看着一脸诧异的薛之章柔声笑道:“只要我能一直保证我的利用价值,确保徒臻从我身上得到的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东西都是别人给不了的,那么他就会一直的陪在我的身边。永远不会生出背叛抛弃的想法。” “不论是做臣下还是做情人,我们总不能一味的要求对方如何付出而自己一味的接受。这样被动的人迟早都会被抛弃的。为什么一定要别人为了维护和自己的关系而放弃既得利益呢?难不成我不能为了维持和对方的关系努力创造利益吗?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定位在弱势上?大家都是男人,何苦把自己搞的那么软弱。我相信除了不能生孩子之外,我能给徒臻的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但是徒臻现如今已经有了子嗣,那么也就是说对徒臻来说,我就变成了独一无二的。那么他会为了许许多多可有可无的人而放弃独一无二的我吗?” 薛之章怔怔的,看着薛蟠冷静而清晰的说出这一番话来。看着他一举一动俱都透漏着无限自信的风采。看着他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强大的考虑,不由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的蟠儿,终于长大的。” 薛蟠顺势赖到薛之章的怀里撒娇道:“父亲放心,蟠儿不会有事的。” 薛之章轻叹了一声,抬起双手轻柔的拍打着薛蟠的后背,口中含含糊糊的应答着。对于薛蟠和徒臻两人的事情,薛之章至今也不看好。不在乎别的,他也太清楚天家的无情无义,无君无父。世人都觉得上皇恋栈权位,心黑面厚,却无人注意到,当今圣上也是个手段心机颇为不俗的帝王。 然则薛之章也晓得自家儿子的性格是多么执拗,顽固。他若是真的不顾蟠儿的意愿横加阻拦,恐怕蟠儿面上会答应,暗地里指不定弄出什么风波来。还不如暂且稳住他,慢慢的挑拨疏离就是。 薛之章怀里的薛蟠可不知道薛之章如何打算,察觉到薛之章抚慰的动作,暖暖的蹭了蹭,开口笑道:“父亲最好了。” 而乾清宫中,伏案批折的徒臻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外头骄阳正盛的天色,狐疑的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在周围所有人都是腹黑的情况下 蟠桃乃个小白羊表大意滴天真活泼二吧~~~~ ~\(≧▽≦)/~啦啦啦 119、皇商 119、皇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觉安抚好了窥得**的薛父,薛蟠的心中霎时间甜美合意了起来。又赖在瑞荣堂和薛氏夫妇说了好一阵子的闲话。只等到快上夜了,这才被薛氏夫妇撵回屋里睡觉。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花纹繁复的上梁,一时间又浮想联翩的念叨了好多。诸如如何布置策划攻打东瀛等朝廷大事,自然还有宝钗要嫁人这样的家长里短。想着想着,不免又想到了“惨遭不幸”臀部受击的贾宝玉,遂决定不管怎么,明儿登门去看看,也不枉费两人交好了一场。 想着想着,便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次日一早,自然又是被过来催他吃饭的添香叫醒的。眼眸饧涩的任由丫头们给他洗漱穿衣,又吃过了简单的早膳,薛蟠便摇着扇子出门了。 打马转了几条街来至荣国府门前,守门的小厮自然也认得这位风光无两,震动神京的纨绔少年。连忙开了中门迎接,又飞快进了内宅回报,贾府一家子人自然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将人迎进了贾母所在的荣庆堂。 自贾元春省亲过后,薛蟠这是头一次进了贾府的大门,贾府的掌权者贾母自然亲亲热热的拉着薛蟠的手说了好一通闲话,最后才笑着赔罪道:“本该叫你宝玉弟弟出来相见的。只是他身上有伤,着实不好走动。你也别往心里去。” 薛蟠立刻笑着回话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过来便是要瞧瞧宝兄弟的病。既然是来探病的,岂有让宝兄弟抱病见我的道理?” 贾母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连忙说道:“你宝兄弟不在国公府这边,娘娘恩典,现如今搬到了省亲园子里去。那边的景致好,居住的也舒适些。待会子让凤丫头亲自带你过去瞧瞧。” 薛蟠立刻推脱道:“岂可这般麻烦琏二**子。只叫一个小子带我过去就是了。” 贾母一听,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遂也点头应道:“大观园是贵妃娘娘省亲的园子。现如今皇恩浩荡,恩典了府中女眷并宝玉进去居住,自然不能叫外男随意进去。这样吧,就叫我身边的大丫头鸳鸯陪您进去。” 薛蟠想了想,点头应了。 于是贾母招过一旁伺候的鸳鸯,命她带着薛蟠进园子。 薛蟠起身告辞,带着鸳鸯出去了。 贾母看着薛蟠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不免无趣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打量一□边坐着的尤氏,可惜的摇了摇头。 贾府剩下的几个女儿中,也唯有惜春是嫡出的。且宁府的贾珍也袭了宁国公的爵位,自身又是三品的官员。门第上稍微配得上。只可惜惜春年纪太小了。剩下迎春、探春两个,根本连想都不要想。 好好的两门姻亲,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一个都没抓住。想到这里,贾母不免又不满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圣上有心将林黛玉指给北静王做正妃的消息已经隐隐的有些风声传出来。听说北静王为了求娶林家的姑娘,不惜将府中姨娘全都遣到庄子上了事。只等着这次巡边回来后,便正式登门提亲了。 贾母本来还想趁着此事并未落定,依仗着玉儿外家的优势前去试探一番。可谁知道宝玉又不小心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怪就怪老二家的成日里吃斋念佛糊涂了性子,由得手底下丫头没皮没脸的勾搭爷儿们。事情败露又豁不出去脸面的跳井寻死,现如今连累了自家宝玉的声名。别说是求娶黛玉了,只怕门当户对家少有清名的小姐都看不上自家宝玉了。 想到这里,贾母越发没意思的剜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见状,也有些讪讪的。凑上前去轻声说道:“虽说正门嫡妻的攀比不上,可迎春丫头是大哥的庶女,一品大员的庶女给他们家做个姨娘还是配得上的。老太太看……” 贾母恶狠狠的瞪了王夫人一眼,口中斥道:“糊涂,你看谁家爷儿们正妻没娶便议了姨娘的?何况薛贾两家都是亲戚,上赶着将自家的姑娘送给人做小儿,也不怕外人瞧了笑话。” 说着,越发腻味的坐直了身子,开口打发道:“我乏了,你们先回吧。鸳鸯,扶我进去歇歇。” 一旁的琥珀走上来笑道:“老太太怎么忘了,鸳鸯适才被您打发去园子了。” 贾母点了点头,开口笑道:“瞧我这记性。” 说着,便任由琥珀扶着,起身往内室去了。 而薛蟠这厢跟在鸳鸯身边进了园子。眼珠子也时不时好奇的打量着身边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鸳鸯的大名薛蟠还是记得的。这是个性子很烈的小丫头,因为不屑于做贾赦的姨娘,闹将到贾母面前又是诅咒发誓又是剪头发做姑子的。贾母怜惜依仗她,遂将贾赦并邢夫人好一顿责骂了事。那贾赦求而不得,最后放了狠话威胁鸳鸯将来无论是配家生子还是外头的平头百姓,早晚有他得手的那一天。鸳鸯无奈,只得在贾母殁了后一条绳子上吊了。个中经历悲凉的叫人唏嘘不已。 不过这么想来,荣宁二府的主子奴才,到了大厦将倾那一日,究竟有谁得了好呢? 薛蟠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个盘算甩到脑后。 鸳鸯可不知道薛蟠再想什么,现如今这个大丫头正一脸笑容的引着薛蟠在大观园里头游兴。因为晓得贾母对于薛蟠的看重,鸳鸯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无限的尊重。她口齿伶俐,妙语连珠的替薛蟠介绍着园中的景色并一系列建筑院子。末了还隐隐约约的提道:“老太太原本还给林姑娘和薛大姑娘两人留了潇湘馆和蘅芜苑,想着姑娘们有了闲情也来园子里头住上一阵子。届时便将宝玉迁回荣庆堂住着。只可惜姑娘们一直有事,未曾来过。” 贾妃省亲当日,对于大观园中的怡红快绿、潇湘馆、蘅芜苑三处最多赞赏,这件事情跟在旁边的薛蟠也是晓得的。现如今给了宝玉居住,潇湘馆和蘅芜苑则留给了两位姑娘,其中的重视在意可见一斑。 鸳鸯两句话的功夫就将贾母的心思委婉又清晰的透漏给薛蟠知道,其中的乖巧伶俐也可见一斑。 薛蟠想着,不免又打量了鸳鸯几眼。虽然脸上有些小雀斑,但皮肤白皙,容色靓丽,越发显得她活泼天真。再加上性子又是如此的剔透玲珑,将来居然是那样的下场,着实可惜了些。 鸳鸯看着薛蟠总是沉默的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眸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怜悯和同情。心中也不由得没底起来。忐忑之下,言语动作自是越发恭敬了。这位大爷的脾气可不太好,任性恣意惯了的,听说连圣上都没法子只得宠着惯着的。现如今又辅佐帝王坐稳了位子,荣宠更胜。若是真的不小心惹怒了他,即便是老太太再得意自己,也不可能替自己说话的。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将人带到了,鸳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便冲着迎上来的袭人笑道:“薛家大爷来看宝玉,老太太叫我带人过来。现如今人也完整的带过来了,你好好招待着,我可回去复命了。” 说着,又给薛蟠欠身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只是形容举止间,难免有一些仓促。 薛蟠有些莫名的摇了摇头,略略打量了一下的精致,便跟着袭人进了屋子。 因前几年薛蟠的发作斥骂,袭人现今见着他也略觉忐忑。忙忙的谄笑着将人送至了宝玉屋内,也不敢多话,连忙退了出去。就连稍后的端茶送水,也不敢亲来。悄声拜托了晴雯服侍。 晴雯正坐在外头廊下绣针黹,听见袭人的央求,不免皱着鼻子哼道:“什么好事儿想不到我。这样的事情,倒是第一个把我想起来了。” 只是看着袭人可怜见的模样,也不免的心软。将手上的针黹塞到袭人手上,自己端了茶盘进去了。 彼时宝玉正趴在床上,疼的脸色苍白,额间的汗珠大如斗。瞧见薛蟠进来的声音,勉强笑着招呼道:“大哥哥怎地过来了。恕我不能起身见礼,您就随意坐吧!” 薛蟠细细打量着贾宝玉,顺便拽过一旁的圆凳坐在宝玉床前笑问道:“怎地被打成这个样子?我给你送来的伤药你用了吗?” 贾宝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一时用上了倒也不疼,还觉得凉滋滋的很好受。只是过了一会子便又火燎燎的起来,难受得紧。” 薛蟠接口说道:“那你便时常用着,那药用勤了也没什么坏处,反倒是好的快一些。” 贾宝玉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昨儿夜间疼的厉害,只用了两大瓶才熬到早上。现如今只剩下两瓶了,怪舍不得的。便叫他们省着点用。” 那可是一个月的用量,宝玉也着实费了些。不过想到宝玉自小娇生惯养,皮薄肉嫩的,自然也比不得招财和进宝两个皮实。用量多了些也不奇怪。 薛蟠这么想着,摇头斥道:“你只管用你的便是。没了就派人去我府上要一些――算了,等会子我回去,直接叫招财给你送二十瓶过来,随你使唤。这东西再金贵还能有人值钱,你什么时候也弄出了这副子剖腹藏珠的脾气来?” 说着,起身轻轻撩起贾宝玉搭在身上的羽纱被,只见由臀至胫(从屁股到小腿),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儿好处。皮肤肿胀的比早先高了能有三脂。漆黑晶亮的,看着都吓人。 薛蟠骇的连连摇头,异常心疼的说道:“下这么重的手,那是你亲老子吗?” 薛蟠闻言,扯了扯嘴角笑道:“这会子用了药,都好些了。昨儿晚间肿胀的更厉害。整个□,除了疼,都没知觉了。” 薛蟠轻叹一声,拍拍贾宝玉汗渍渍的肩膀说道:“自此后,你可收敛点儿吧!” 贾宝玉一听这话,不免又想起了投井而死的金钏儿。神色黯然的说道:“我该受的,死了也罢了。” 薛蟠一听,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毕竟这事儿是宝玉先做的不地道,那金钏儿也是个轻浮水性的人。可现在人都死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得含含糊糊的劝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害人害己,今后可都改了吧!” 说着,到底也忍不住的埋怨了一句,道:“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可现如今这世道,到底对爷儿们更宽厚了许多。出了这样的事儿,外界说你顶多也就是个风流恣意,可若是摊到了女儿家的身上,除了一死还有什么去路呢?我早先就说过,你若真心为了她们好,就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贾宝玉听得默然不语。半晌,才低声叹道:“听说发送的时候,连件儿合身的衣裳都没有。还是太太给了五十两银子,叫他们家随意去外头的成衣铺子选了一套新制的,凑合着就将人送走了。” “人都死了,新衣服旧衣裳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活人求个心安罢了。”薛蟠不屑的说了一嘴。虽然这事儿是宝玉挑起来的,可若不是王夫人后面没处理妥当,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是服侍了她十来年的大丫鬟呢,就这样随意的打发了。真真是个吃斋念佛的。满脑子想着天上的神佛,心都狠硬了。 贾宝玉本就羞愧难当,如今听了薛蟠这一番话,更是讪讪的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嘟囔半晌,最后也是不清不楚的嘀咕道:“都是我的罪过。” “哎!”话说到如此,薛蟠也不知该怎么接茬了。着实是宝玉知过就改的态度实在良好,只是架不住他改了就范的毛病―― 话说这拈花惹草的本性,还真是天生的。薛蟠就纳闷贾宝玉怎地不是贾赦的儿子。如若是他的,父子两个同花花倒也是一桩美谈。奈何托生成了假正经的儿子,总是这般的轻狂恣意,便少不得一顿毒打了。 薛蟠这边想入非非,却听宝玉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昨儿林家哥哥也来探了我,说的大抵和你这些话相差不多。还说叫我好了之后也别总是拘在家里呆着,去外头瞧瞧。增长一些见闻也是好的。” 最的是,宝玉现下纨绔风流的名声已在神京传开了。若是还如早先那般的恣意妄为,今后也就没什么出路了。即便是走老路求圣上给补贴个闲职。以宝玉的性子,恐怕也未必能和同僚相处的愉快。莫不如趁着年纪轻轻出去走动走动,见识开阔了,兴许这性子也能改改。 当中甄宝玉也过来看过,听见这话还主动提出叫贾宝玉跟着他们回江南游走游走。反正他们甄家得了圣上的恩典,可以举家上京。带着宝玉走一回也是顺道。贾宝玉也只当下江南游玩一趟。 不管怎么说,众人现下虽然对宁荣二府多有意见和鄙薄,但对贾宝玉的观点还是可以的。主要还是贾宝玉平时为人真诚烂漫的很,也没什么心机。大家也不忍看他将来真的烂泥扶不上墙。 贾宝玉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行动便受了旁人的影响。现如今看着周围认识的诸如卫若兰、冯紫英、趁也俊等俱都离了神京游学。就连平日交好的柳湘莲之类也静极思动的出去了。其余走不了的诸如林墨之等也都纷纷建议着,心下难免活动起来。现如今又主动问了薛蟠,想来只要薛蟠意见无左,他大概是真的想出去走走的。 薛蟠心中一动,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古代举凡大家族子弟多有出外游学的。兴许宝玉在外头游历两年,能找到别的兴趣,不再天天的招猫逗狗,拈花惹草呢! 最主要的是,现如今圣上刚刚坐稳了龙椅。自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候到了。四王八公乃是上皇的死忠走狗,即便是现在隐忍不发,圣上也是不放心的。何况四王八公的行为一直就没低调过。 要给自己的心腹腾位子,自然是要拿老臣开刀的。虽然徒臻没有和薛蟠明面透露,但也没有刻意瞒着薛蟠。有意无意间薛蟠也晓得圣上正在布局筹谋。 宁荣二府自元妃省亲后在财政上便入不敷出,虽然也和其余几家一样,偿还了些许亏空,但本质上还是走走形势的。恐怕还是想着这亏空是替上皇接驾时候留下的,于己无关。 薛蟠看在眼里,虽然着急,甚至也撺掇着薛夫人相劝一二。奈何人家主事人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也不好多嘴了。 贾家自己找死,薛蟠拦不住。不过他也自信能保住贾家众人的性命。抄家之后日子还要过的。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让宝玉出去挣点儿后事钱。 这么想着,薛蟠不由得颔首符合道:“这话说的在理。以我看你应该听从。不过甄家此次回江南是为了举家进京的事儿,你若跟着恐怕也是尴尬。恰巧我铺子里的管事派人去云南大理寻些奇花异草回来。你若是有兴致的话,不妨跟着他们一起去走动走动。相信有他们照应着,你肯定吃不了亏。” 薛蟠的想法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贾宝玉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子弟,和自家又是亲戚。现在为了名声着想,自然不好动静太大。可将来真要是有那么一天,贾宝玉必须要挺门立户了,莫不如也同现在一般开个胭脂铺子赚钱。他此番路上叫管事的多多提点,让宝玉心中有数。将来真到了有用的时候,也不至于临时抓瞎。也不会让旁人觉得金陵薛家太不地道,居然雇佣同为大家子的宝玉给自己打杂。 毕竟当公子哥儿时候的友情赞助和将来落魄后以此为生,在别人眼里看着,本质还是不同的。 薛蟠认为贾宝玉是自己的好友,自然要为他多多考虑一番,又怎么可能任由旁人轻看了他呢?眼皮子浅的利禄小人,古往今来哪儿都有。薛蟠可不希望两人因为这事儿,今后生了芥蒂。当然,也不会给荣宁二府的人说嘴的机会。 不过,这样做的基础还是建立在贾宝玉不喜科举不肯读书上进的基础上。暗地里做个商人保证衣食无忧还是好的。 贾宝玉一生,除了喜欢同闺阁女子顽耍之外便是喜好鼓捣胭脂水粉。听到薛蟠这么说,也不由得起了两分意趣。他眼前一亮,用一种极其向往的口气问道:“可是传说中四季如春的那个地方?听说那里的花儿开的极美,民风土俗又于我大雍大相径庭。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这个我倒没出去过。不过在云南我们薛家的买卖商铺有不少,上上下下打点的也都十分周到。确保你不会有事罢了。” 贾宝玉沉吟片刻,点头应道:“等我好了,便和老祖宗与太太商量商量。” 薛蟠见状,不由得嘱咐道:“那你千万别说去那边是弄花弄草的,只说是和一群举子游学去的便是。” 贾宝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晓得。” 一时间晴雯进来换过新茶,两人便默契的住了嘴。随意闲谈些没要紧的话。诸如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谁家七十老翁娶了个年方二八的小姨娘,结果因为什么被戴了绿帽子等等。杂七杂八的说了一会子,薛蟠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回去了。 而与此同时,远在西南边塞驻扎的忠勇亲王也得到了上皇中风,不能言语行动的消息。默然半晌,还是吩咐文书草拟奏折,请求回京探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某八曾说过驻守西南滴某位皇子咩 话说云南是在西南边儿吧?? 望天~~~~~ 某只地理无能滴八~~ 120皇商 第一百二十章 虽然此番纰漏,宝玉在贾政盛怒之下被打个体无完肤。但经过精心调养之后,不过二三十天的功夫,也活蹦乱跳的痊愈了。贾母心疼宝玉前番受罪,便压着贾政的气性任由宝玉在园子里头游荡嬉戏,又从族学那里告了假,那意思明显是短时间内不准备再去了。 游手好闲了将近月余的功夫,贾政又点了学差。择日起身离京。贾府上下又是好一顿的折腾。待贾政走了之后,贾宝玉便缠磨着贾母和王夫人两个说了外出游学的事儿。因怕老太太担心诸多不肯放人,贾宝玉倒也留了个心眼儿,只说是跟着甄家的人下江南走一番,其余的没有多说。 果然,贾母等人一听说是跟着甄家一起行动。虽然心中依旧不舍,但到底也舍不得和甄家亲近的机会,便也同意了。 于是在贾政动身离京几天后,贾宝玉便也包袱款款的跟着甄家众人走了。出了神京,自然有薛蟠早就吩咐好的管事车队前来接应。领队的头目自然也得了薛蟠的悉心吩咐,一路上对于贾宝玉诸多提点,将胭脂铺子从选料、进货、铺货等等程序事无巨细的说了好几遍。好在贾宝玉对这个十分感兴趣,也很耐心的听了。还时不时的问两句,只让那管事的觉得这位贾家公子竟然如此的天资聪颖,举一反三,倒也不像世人传言的那般纨绔。尤其是身上没有其余官家子弟的傲气和骄矜,对他们这样的“贱民”也和声细语的,丝毫没有训斥。怪不得自家大爷另眼相看呢! 自感尊重之余,教导宝玉越发细致了。 古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门在外,虽然宝玉的意思只不过是随意游走一番,但见识阅历自然是每每增长的。从神京到云南,相隔万里之遥,期间所经州省民风土俗各不相同。宝玉又是个好打听研究的性子。这么一地一地的逛下来,虽然说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思维方式和举止行动隐隐和原先也不一样了。 那管事又得了薛蟠的嘱托,走到后来的时候也刻意留出机会让宝玉处理一些随时发生的琐碎事端。刚开始磕磕绊绊的总不容易,慢慢的上手之后,竟然也游刃有余了起来。 且最重要的一点,宝玉因在处理杂事的时候体会到了事净后的成就感,性子当中竟也多了几分爽利,不像早先那般的绵软优柔了。点点滴滴的改变着,相信转过年后再回神京,定然能让人耳目一新,刮目相看。 每半个月管事自然会给薛蟠书信一封详细说明宝玉的境况。薛蟠一五一十的看在眼中,竟然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将这话说给徒臻听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徒臻的一阵取笑。 “你才多大点子年纪,竟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忒不知害臊。”徒臻虽然这么说着,心下也难免忐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很喜欢儿子吗?” 薛蟠诧异的看了徒臻一眼,心知他又多心了。两人相处之后,薛蟠就觉得徒臻哪点儿都好。就是这好多心猜忌的毛病,着实令人头疼。当下拍了拍徒臻的肩膀,再一次耐心的解释道:“自然是喜欢孩子的,不过既然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没想过要儿子了。毕竟人世间不如意十之□,哪能全都顺遂人心的?索性我娘快生弟弟了,到时候我抱过来养着,也算是解解馋了。” 徒臻有些愧疚的说道:“都是因为我……真想快点攻下茜香国啊!” 薛蟠一直想不明白他有没有儿子和徒臻攻打茜香国有什么关系。导致他几乎天天都在研究着茜香国的情报。不过既然提到了此事,薛蟠少不得开口道:“我大雍朝现今的情况是有些闭塞的。西海沿子每年都有夷人入侵,可我们却连他们的国家在哪里,他们国内的情形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很不好。孙子不是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敌人对我朝的了解很深刻,甚至圣上御书房里的万国坤舆图还是夷人的传教士帮忙测量的。可是我们对他们的国家又知道些什么呢?恐怕连他们国家的名字都不知道的。” 徒臻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他如今刚刚揽过大权,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疏漏。况且夷人之事由来许久,他也并不怎么着急。不过听蟠儿的话,却是很在意的。不由得开口问道:“依蟠儿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理呢?” 薛蟠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朝廷百官诸事繁多,若是让他们特意去了解什么东西的话,恐怕也没有那个时间。不如办个报纸吧,将这些个事情写的趣味一些,慢慢的渗透给他们如何?” 徒臻皱了皱眉,开口反问道:“何为报纸?” 薛蟠清了清嗓子,掉书袋的说道:“所谓报纸,就是刊登八卦新闻和时事评论以及各种广告宣传为主的每日发放的刊物。和邸报的功用很相似,但他所面对的群体主要是大雍朝的百姓。是大众传播的主要载体,具有反应和引导社会舆论的功能。” 薛蟠说的半文半白的,徒臻也没太细扣字眼。不过敏锐的留意到了引导舆论这个词汇。不由得开口问道:“自古文人多清谈,这所谓的引导舆论,是否和文人谈论朝廷大事相差无几?” 要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说话都比跟别人轻松。薛蟠立刻点头应道:“要是有了报纸之后,圣上就可以将自己想说的话透露出去。比如朝廷想要推行新的举措,但是圣上拿不准是否对百姓有利的话,您可以先通过报纸宣传一下。然后看看民间都有什么样的反应——当然,这个要求在发行报纸的地方设置一个专门用来信息反馈的地方。并且您希望百姓知道什么,报纸就会写什么。他是朝廷在百姓中的口舌和眼睛。” 徒臻了然,从口舌和眼睛这两个字眼上,他便敏锐的察觉到了报纸对于他的意义。只是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效果,会不会被敌人利用……徒臻悄悄的看了神采飞扬的薛蟠一眼,他现在是不敢开口怀疑的。若是惹毛了薛蟠,他还得费尽心思的去哄。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薛蟠可没留意到徒臻的内心想法。顿了顿,又神来一笔的说道:“比如税收这个事情。虽然朝廷定制的税率是一定的,但是到了地方之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官员巧立名目,弄些苛捐杂税来压榨百姓。百姓并不知道,反而将这些过错推到圣上的头上。圣上休养民生,几次降税,百姓非但没得到实惠,反而喂饱了这些贪官。若是有了报纸之后,明文规定朝廷指定的税率是多少,当地的乡绅富户也都了解了,自然有好事的文人会替朝廷宣扬。万双眼睛监视之下,各地全部遵循的话,这样欺上瞒下、贪污亏空的情况便能少了许多。” 徒臻听了越发的心动起来。 薛蟠见状,立刻说道:“如果圣上没有异议的话,我可以用薛家的名义办报,先发行一段时间。圣上看到效果之后,再将报纸转为朝廷的官报就是了。而且报纸办好了,也是十分挣钱的。” 说来说去,薛蟠永远不会忘了挣钱这一茬。 大多时候其余大臣王公戏称薛蟠为徒臻的钱袋子,其实这话也没说错。盖因薛蟠的习性,向来是三句话都不离钱。无论你和他商量朝廷大事也好,谈论去哪里顽耍逍遥也罢。他总能在最后关头将话题转到赚钱上面。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能力。 现如今,徒臻看着薛蟠又两眼放光的议论着如何用报纸来赚钱,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凑上前去搂住薛蟠,亲吻上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和相公比起来,金钱神马的,必须都是浮云啊! 薛蟠话还没说完,就被徒臻缠绵的热吻挑逗的动、情起来。自动自觉的伸出双臂揽上徒臻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分外,薛蟠翻着白眼不满道:“总是用这招打断我说话。” 徒臻勾了勾嘴角,难掩宠溺的牢牢看着薛蟠。修长的丹凤眼平时清冷肃穆,此刻却被情意挑染的湿润温柔,仿佛三春融化的春水一般潋滟涟漪。薛蟠被徒臻看到满脸通红,打量一下外面亮亮的天色,犹豫片刻,开口问道:“要不……我们白日宣淫吧?” 一句话,成功将半抬头的小徒臻逗弄的精神抖擞。 徒臻阴晴不定的僵持半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渐渐平复了激荡的欲,望。方才脸色铁青的瞪了薛蟠一眼,恨恨的放开了禁锢在薛蟠腰间的双手。又着实忍不住的敲了薛蟠一个爆栗。他刚刚掌权不久,朝中琐事繁多。大臣每每进宫觐见商谈要事。如若真的被撞见了衣衫不整的薛蟠,恐怕随后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真不知道精明一世的薛老狐狸是怎么养出这样天然呆的儿子的。不过徒臻仔细想想,若是蟠儿也如其他人一般算计衡量,他也未必陷的这么深了。 至于天然呆这个词,是薛蟠某日说出来形容贾宝玉的。待徒臻仔仔细细弄明白这词儿的意思。不由得嗤之以鼻。就薛蟠这个呆货,也好意思说别人天然呆? 不过看着薛蟠对贾宝玉如此在意,徒臻心中也不免衡量计较起来。他原本是想将四王八公里不驯服的人都打落尘埃永无翻身之境的。考虑到蟠儿的态度,对于荣宁二府还是稍稍宽厚一些吧! 然则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眼下要处理的还是有意无意间总是撩拨他的薛蟠。虽然徒臻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将薛蟠拘在身边陪着自己处理公务。这样事情再多徒臻也不会觉得心烦意乱。不过目前看来,薛蟠总是能逗得他没有心思处理国事。怪不得古人都说红颜祸水,如今虽说是蓝颜,但入了心入了眼的,便也相差无几了。 于是徒臻皱了皱眉,轻咳了两声,冲着薛蟠说道:“不是说要弄报纸吗?你总得弄个章程出来。好在宫里头的资料很多,你若是需要什么,直接吩咐戴权去置办就是。” 薛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办报纸需要的信息太多,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弄好的。最好还是拉庄师傅下水。他是太白诗会的会长,手下奇人异士无数。那些可都是真正的学者大儒,让他们一人写一段东西,就够我出几期的了。” 对于薛蟠的专业素养,徒臻向来都是清楚的。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说。索性将一堆折子推到薛蟠面前,开口说道:“你既然认字,不妨也帮我看看。这么多的奏章,批阅完了,朕便领你出去逛逛。” 薛蟠见状,苦兮兮的皱了包子脸,一脸嫌恶的说道:“我不要。” 徒臻见状,只得哄骗着说道:“这么多的奏章,都需要今日处理完的。你忍心我累死吗?况且也不需要你做别的,只是将奏折的内容精简出来,告诉我上头写了什么便是。” 说着,故作疲乏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道:“自早朝后便一直坐在这里批奏折,真的好累。” 薛蟠不满的哼了两声,不甘不愿的拿过了一本奏折来看。 认真做事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回过神来的徒臻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奏折了。而薛蟠面前,罗列着一对对被翻动过的奏章。徒臻放松了一□体,漫不经心的拿过一个奏折看了起来。一张叠着的宣纸从里面掉落下来,徒臻弯腰捡起,定神看了之后,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只见白如凝脂的宣纸之上,用斗大的墨笔写着充满怨念的几个大字—— “山东巡抚赵思俊,用六千一百六十七个字来咱们圣上的英明神武,睿智无双。然后用七十一个字讲述山东去岁大旱,良田颗粒无收,百姓奔走逃荒。恳请圣上免税。注:他行文没有标点符号,写字也不是一笔一划,看起来甚为费劲。” 然后又用红色的朱批提示道—— “薛家旗下山东一地的米面铺子去岁粮价没有太大的变动。并山东总管事赵福田去岁进京叩见父亲之时,曾笑谈山东巡抚年六十有二,寒门出生。嫡妻亦是糟糠之时去求的寒门妇孺。前年娶了一位年方二八的美娇娘。为取悦她,花白银四十万两修葺一座精美庄园送给这位小娘。且其中金银铜锡并土木砖瓦之物,多进项于山东鉴宝阁分部。问:山东巡抚一年俸禄多少?山东一地每年惯例的冰炭孝敬是多少?结论:这个山东巡抚赵思俊撒谎不眨眼睛,且心太黑。” 徒臻认真看过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薛蟠一眼。将折子放在一旁留中不发,心下却暗暗计较着派人去山东查证不提。 又将另一本折子打开,当中自然又夹着一张宣纸,用斗大的墨笔写道:“此人用四千八百一十六字赞美圣上英明,又说当地骤现祥瑞。然后写了二百六十五个字描写祥瑞外貌,最后恭贺圣上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下面用红笔朱批道:“呵呵!” 想起之前薛蟠笑谈过对这两个字的解释,徒臻:“……” 作者有话要说:老徒家的人物关系—— (文中提过的) 老大太子忠义亲王徒赢生母前皇后配对师先生主要经历当太子被废再当太子被废被亲生兄弟及老爸各种算计 老二忠勇亲王徒铭生母惠太妃配对宝玉主要经历与太子挣太子失败被圈禁后躺着中枪自我流放 老三……没出场就死了 老四徒臻爱蟠桃生母德太妃养母童太后主要经历被兄弟陷害陷害兄弟陷害老爸以及当皇帝 老五忠廉亲王徒藉生母柔太妃配对老六主要经历组织忠廉党羽和上皇对抗后被徒臻招安 老六忠睿亲王徒煌生母宜太妃配对老五主要经历参考老五 老七忠惇亲王徒梵生母淑太妃配对未定主要经历参考老五老六四处游荡 十一忠纯亲王徒襄生母敏太妃配对宝钗主要经历跟着四哥有肉吃 十二忠顺亲王徒徵生母德太妃配对墨汁主要经历和徒臻作对和徒臻作对以及和徒臻作对 121皇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于徒臻来说,那些个流连于坊间楚馆的自负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夸夸其谈轻浮孤高的,每次饭前便后都要议论议论朝政,谩骂谩骂昏君佞臣的愤青书生们就仿佛是煮熟的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因为他们太单纯,太没用,太简单。所以徒臻无法信任他们能够成事,可若是没了他们的话……谁替自己歌功颂德,谁能被自己轻易利用? 自古便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真正的民心——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不会说话的。他们的生活很简单,吃饱穿暖,有老婆有孩儿便知足了。甚至干完农活之后,能喝上一两口小酒,便是如神仙般的享受了。 因此古人说的所谓民心,大部分指的都是世家财阀、豪门强户以及那些个整日想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酸腐书生们的心。也只有他们,才有呱噪叫嚣四处指点的闲心。 徒臻对此不屑一顾,可为了稳固朝政,却不得不对之青睐有加。尤其对于读书人这样一个群体来说,他们能做到的往往很少,可他们要求的东西,却时常很多。毕竟,真正能做到“文可安邦”的人实在太少,大部分都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狡诈狐狸。 没有得到功名的时候整日里想着如何为民做主,如何安邦定国。可一旦功成名就,有了权力。不管当初的誓愿多么宏大,最终都会沦落成为他们最为不屑的佞臣之一。 对于此,他们还沾沾自得的弄出来几个好听的辞藻来—— 叫做“和光同尘”,叫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徒臻看重他们的口舌,却又实在烦心他们的清高自诩。因此即位多年,徒臻虽然都摆出一副礼贤下士,重文轻武的模样。可朝中顶尖儿的被重用的大臣们都知道,圣上心中,最看重的还是武事。 因为他有开疆扩土,青史留名的野心。 原本徒臻还在计划着,今年的恩科考举,要对那些个读书人更为优渥一些。可自打听到了蟠儿所说的“报纸”一物后,徒臻暗暗的眨了眨眼睛,将心中的这些个小盘算原封不动的打了回去。 毕竟报纸这东西要是办好了,可是比读书人要好很多的。一来,报纸是死物,只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他便不用担心有人反骨。二则报纸这东西既不用吃也不用睡,自然也用不着徒臻给他发粮饷。那么朝中也能减省不少。至于办报纸的人嘛…… 徒臻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自家的蟠桃已经自告奋勇的解决了。 对于时不时的冲着蟠儿示弱占便宜,徒臻表现的没有丝毫压力。他这一辈子都在做这一件事情,现如今也用的十分顺手。看着蟠儿每日忙忙碌碌的都在想着为自己分忧,为自己排解困难。徒臻虽面上不说什么,但他其实很开心的。 大抵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像薛蟠这般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因此便觉得分外珍惜吧。 既然珍惜,便一举一动全都透露出情绪来。知道薛蟠爱财,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内,满朝大臣面色铁青的看着徒臻毫无压力的大笔一挥:内务府的采办交给薛家了。这个之前便有的,众人也不以为然。军部的粮草后勤采办交给薛家了,这个……薛之章原本就是兵部尚书,之前又是总管后勤的,此事交给他也无可厚非。 朝廷所用各项笔墨纸砚也全都交给薛家了。这个…… 满朝文武皱了皱眉,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忍了。 然后圣上又明里暗里的表示,既然薛家也有成衣铺子,那所有的官服也都由薛家制好了送到各官员府上;既然薛家也有土木行当,今后朝廷上下及后宫各处需要修葺殿宇衙门也都直接找薛家就是。既然……既然…… 一瞬间众人发现,几乎徒臻能做主的所有跟银钱相关的营生,徒臻全都大笔一挥给了薛家。导致众人现在看到薛家的大小子往皇宫的方向走,就情不自禁的一哆嗦。 金陵薛家本就是皇商起家,家中资财无数。店铺商行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看到了京中朝廷的各种举措,各个地方州府闻声而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薛家旗下商铺营生骤然增加四成有余。看在众人眼中,更是眼红无奈。 于是弹劾薛家与民争利的折子在某些有心人的撺掇下如雪花般飞往了徒臻所在的乾清宫。徒臻则是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连看都不看,就将成堆的折子留中不发,放到犄角旮旯里头攒灰了。并且每隔半个月的时间,便叫宫内的小太监摆明车马的抬着攒了两大口箱子的奏折往忠信侯府上送去。一来二去之后,也就没人上折弹劾了。 此计不成,也有大臣于朝会之上公然提起过这些事情,徒臻轻飘飘的一句“薛家旗下生意所得利润俱都上缴内库六成用以资助朝政,如若何人不服,不妨效其举动。”便将人堵了回去。誓将死挺薛蟠的态度坚持到底。 众位大臣见状,到底也不敢和徒臻太过放肆,只得恨恨的忍了下来。只不过眼红嫉妒之余,全都若有若无的疏远了忠信侯一家。相比于前一段时间的寒暄热络,最近几个月薛之章的身边除了林如海、甄衍、王子腾几位同盟老人之外,几乎没别的身影了。 毕竟挡人财路的事情人神共愤。你有能耐吃肉无所谓,但你连汤都不给别人喝,未免太过分了。 也有自觉和薛家关系不错能说得上话的,便私底下偷偷点了薛之章几句。薛之章面上含含糊糊的笑应了,身子一转照样也没什么作为。毕竟他已然有了做皇帝孤臣的觉悟,徒臻此举不论目的为何,总是让人便宜行事的。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薛之章索性做出个商人重利的嘴脸,敛财垄断之余,让朝中大半世家官宦全都不屑与他为伍的疏远了。 与此同时,深在宫中时刻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徒臻也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正如前文所说,薛家可是皇商起家。商者,向来注重和气生财,拉拢人脉。因此薛家一家自从进了朝廷之后人缘总是很好的。再加上有圣上的倚重和信任,其下附者越来越多,隐隐可成朋党之势。清贵清流互为朋党不过是为了在朝中站得住脚,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可若是有钱人皆为朋党……会有什么的后果,谁也不敢保证。毕竟人心都是不足的。所以薛家朋党的苗头,自然是身为皇帝的徒臻最不愿意看到的。 徒臻信任薛蟠,相信薛蟠不会害他。可这不代表皇上会信任薛家,相信薛家后人也如同蟠儿一般对待他的后人。因此在事情可以挽回遏制的时候便控制起来,对于大家都好。 这样的隐忧,作为家主的薛之章自然也是明白的。并且圣上虽然担忧,但依旧选择了这种对于双方都有利并且最为温柔的方式来拉拢告诫薛家,就证明皇上对于薛家还是非常信任的。他希望薛家对于接下来的选择和站位能有一个足够清醒的认知。并且时时刻刻明白着自家的身份和职责。不会肖想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如若不然,圣上能让薛家成为天下第一富贵的世家,自然也能够筹谋策划,将薛家从上面拉下去。且垄断一事已然得罪了大部分的官宦世家,届时薛家落败,为图利益,众人只可能落井下石,绝不会有人雪中送炭的。 当然,这份思量都是交战双方心照不宣的默认,谁也不会挂在口上乱说。如若薛家真的知情识趣的话,圣上也不在乎多捧一个世家上位。 经历了太多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薛之章对于徒臻这样的手段丝毫不意外。如果真的说哪里没有想到,也只是诧异于徒臻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并且手段如此优柔罢了。比如同为从龙功臣的王家和林家,圣上除了态度越发亲切,办事更为倚重之外,便没有任何的举动的。 想来想去,薛之章不得不承认,徒臻能有今日的举动,他那个傻乎乎的儿子有着莫大的功劳。用一句比较文艺的酸话来形容,圣上这是“关心则乱”。因为关心,所以时时刻刻挂记着。因为在意,所以无法忍受心中的猜测变成事实。因此不惜弄出一些拙劣的手段来让你明白。让你不得不按着他划下的路来走。 既然肯指路的话,就证明接下来的事情是没什么危险的。只是对于徒臻这种“捧杀”的做法,薛之章还是觉得膈应厌烦。 你蛊惑了我的儿子,不信任我的品格和忠诚,还妄想着和我儿子能甜甜美美的过日子? 薛之章恨恨的翻了翻白眼。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内,薛之章有意无意给薛蟠安排了很多事务牵制他不能进宫说话,守在深宫大内的徒臻仿佛春闺怨妇一般傻傻等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到薛蟠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 于是他背着前朝后宫所有人悄悄溜出宫了。 出宫之前,徒臻自然是派人打探了薛蟠的行踪的。因此出宫之后,徒臻便径自往太白诗会京城总部的方向走。可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时间。 徒臻每日早上寅时上朝,下朝时间随着朝会事宜而定。回宫后还得将每日的重要折子批阅过后,才有时间外出或者进后宫。 因此当徒臻出宫的时候,时间已然接近午时了。 而以薛蟠着重口腹之欲的个性。这个时间无论他干什么必然要将手上的活计放下吃饭去。所以徒臻在太白诗会扑了个空,也就寻常了。 相同此节,徒臻脚下步子一转,施施然去了西城福源馆的方向。 彼时薛蟠正拉着一大帮太白诗会的同好们胡吃海塞,顺便研究研究报纸发行的事情。庄少游端着酒杯坐在首位,冷眼看着薛蟠提着酒壶挨个灌酒闲聊,但笑不语。 薛蟠一边给人倒酒夹菜,一边给众人分配任务。这个负责评析海外行事,那个负责指点朝廷新政,这个负责抖搂抖搂某位点背拉下马的贪官经历,那个负责写点流于京师的花边新闻。至于广告的位子,第一期的报纸所宣传的无一例外都是薛家旗下的商铺。等到见了效果之后,相信自然会有嗅觉灵敏的商人主动找上门来送钱的。而关于即将发行的第一份报纸的主版面上,赫然只有一个内容——招标会。 负责撰笔的书生常玉坤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之前所说的东西都可以理解,不过这个招标会具体指的是什么?” “所谓这个招标会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个主办方……”薛蟠想了一会,遂将后世招标会的含义和具体形式解释给常玉坤听。末了,喝了一口清酒笑道:“您只要将大概的意思说明白了,然后在报纸上面写明具体召开的时间和地点就行。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希望所有有实力的商人都了解这件事儿,然后过来竞争。” 听到这里,庄先生不由得皱眉问道:“圣上不是已经将这些个营生交给薛家处理了?你又何必横生枝节,弄出这么多事端来?” 薛蟠闻言,轻笑着开口说道:“我薛家经商立世,最不差的东西就是个钱。这些个营生虽然是圣上恩典交给我们薛家处理,可是我们薛家也用不着吃相这么难看。并且长此以往下去,对我们薛家的生意也未必就好。莫不如借此机会推出招标一事,一则可以将天南地北的商人们都聚到一起沟通沟通,二则招标所得到的结果比我们自家经营还要好的。正所谓朝廷能够得到实惠,而我们薛家借此一事也可以奠定我们在大雍商行的地位。正所谓共利双赢,岂不更好?” 庄先生见状,细不可查的抿了抿嘴,薛之章之所以将这些个生意全部接了下来,当中的政治考虑庄少游也是略知一二的。可现如今薛蟠弄出这么一手来,会不会…… 门口突然响起两声不轻不重的扣门声,店小二站在外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爷,有位公子说要见您?” 薛蟠皱眉,将手中的酒壶随意放在桌子上,挑眉问道:“谁啊?”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修长,容色清绝的青年男子负手迈了进来,淡然笑道:“我。” 作者有话要说:无奈叹了一声道 蟠桃,乃就不能消停点咩??? 122皇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薛蟠抬头,看见这人的模样,先是惊喜的扯开嘴角笑道:“你怎么出来了?” 顿了顿,又觉得这句话意思不好,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向来事务繁忙,怎地有闲心出来逛逛?” 徒臻自然是没有时间出来闲逛的。若不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到薛蟠的影儿,徒臻也不至于丢下一大堆公务琐事的跑了出来。不过既然出来了,也就不再寻思那些个麻烦事儿。当即勾了勾嘴角,意有所指的轻笑道:“没有闲心出来逛。那自然就是有心出来寻人的。” 因他的声音极轻极细,旁人一时间倒也没听清楚。 只有薛蟠听在耳中,傻兮兮的裂开嘴冲着徒臻直乐。伸手拽着徒臻的衣袖往房内走,直接安排在了庄先生的下首让他坐下。这才冲着众位书生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你们直接叫四爷便是。” 然后又给徒臻一一介绍着众书生。在座众位俱都是心思通透,才思敏捷的尖尖似的人物。瞧见徒臻举止间难以遮掩的敬意,还有旁边庄先生立刻恭敬起来的态度,心下也有了三分明悟。 只是徒臻既然微服而来,众人也不好驳了他的兴趣。只得故作不知的含笑热络,意有所指的将自己擅长的东西展现在徒臻面前。 徒臻自然也是耐着性子做出一番礼贤下士的态度,寒暄了一会子,才回转问向薛蟠道:“适才在门外就听你张罗着什么招标的,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之前倒也没听你说起过?” 薛蟠开口笑道:“这倒也不是我有意瞒你,不过是这半个月的功夫才想到的罢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的。” 徒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现在倒也说说看罢。” 薛蟠闻言,先给徒臻倒了一杯水酒,这才开口说道:“这一段日子薛家弄了不少的营生。其中经营大到土木工程,小到笔墨纸砚,倒也杂乱的很。我又怕事情牵连多了,家中下人难免有一时不周到之处,怠慢了宫中贵人,岂不是莫大的罪过?因此便想着弄一个招标会出来,将这些个营生全都下放给竞标成功的商人们,确保能有最低廉的成本,最好的品质完成替宫中朝廷采办的任务。” 徒臻闻言,冲着薛蟠温颜笑道:“还是蟠儿有办法,这么说来,不光是商人经营,朝中每每多有修葺河道,堤坝以及各种冰炭花费之举,自然也可以用招标的形式来解决了?” 薛蟠自得的勾了勾嘴角,翘着尾巴笑道:“然也。” 顿了顿,又凑到徒臻的耳边说道:“不光如此,其实招标的时候也可以贩卖一下座椅票号,入场券,甚至竞标成功之后也能收取一些手续费等等……这又是一笔银收益呢!” 徒臻看着薛蟠洋洋自得的模样,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其亲密的程度看在他人眼中,不免心思微动。 而一旁淡然不语的庄先生手持酒杯将这一幕幕景象看在眼中,也不免悄然叹息。 若光以公心而论,薛蟠这样的做法是最合适的,其忠心耿耿自然也无可厚非。只是薛蟠光顾着经营商道,却忘记了人心叵测。如此一来,事情办得自然是光鲜漂亮了,可其余商户以及商户背后的靠山们为了得到这些个营生,更是会拉拢薛家了。届时薛家好容易菜才有的门可罗雀,又要变成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了。 到时就不晓得,这位钻营阴谋诡计的小皇帝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许是庄先生的心思过于外露,徒臻下意识转过头看了庄先生一眼。眨了眨眼睛,也没说话。 薛蟠倒是没注意到两人的“眉来眼去”,只顾着张罗席上众人喝酒吃菜,顺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报纸的理论说给众人听。毕竟下个月初便是伏羲八卦第一次发行,有些东西虽然强调很多次了,但在没正式登场之前,还是多辨析几遍的好。 因为忙于此事,倒也不知不觉的冷落了一旁坐着的徒臻。徒臻等而来一会子,便有些不满起来。不动声色地插了几次话后,众人眼明心亮的看出了眉目来,便压下了心中的热络,推脱突然想起有事儿,一个个俱都作揖告辞了。 因徒臻的突然搅局,薛蟠也没了心思与人玩闹。众人随意吃过了酒饭之后,便也散了。薛蟠瞧见天色尚早,不由得拉着徒臻的胳膊开口问道:“你今日出来,可带了人了?” 徒臻挑了挑眉,开口问道:“怎么,你有事儿?” 薛蟠抓了抓脑袋,开口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外头庄子上已经开始动土修建了,虽然大半精致未曾告竣,可后花园子以及温泉等等也都建好了。你若是有时间的话,我想领你也去逛逛。” 顿了顿,薛蟠有些羞赧的说道:“毕竟,那也是我们两个的地方。”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眼中神色越发柔和。他淡淡的应了一句道:“好。” 顺着北门一路打马出了神京城,只觉得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就连拂过发丝的清风也都比城内的清爽起来。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稻田,有些已经被庄家人收割了,也有的放在地里头,被秋风飒飒吹过,卷起一**的浪花。 薛蟠朗声笑道:“其实这城外的房屋土路虽然没有城中的繁华似锦,整齐光亮,但也别有一种风味。叫人看起来便觉得轻松自在,心旷神怡。有些烦乱纷扰,也都慢慢的忘了。” 徒臻点了点头,心有所感的应道:“着实如此。其实达官显贵看着光鲜,不过真的论起来,其中烦恼也不少。倒也不如这些个庄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饱穿暖了,倒也没什么别的麻烦了。” 薛蟠闻言,不禁又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四爷这话倒也有些左性了。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家显贵虽然烦恼多,可这些个农家平民也都要日日惦记着柴米油盐的,哪能容易就清闲自在了呢?” 徒臻也不过是想到了自身才有些感叹罢了。听见薛蟠这么一说,也不由得轻笑道:“这么听来,蟠儿才是有大智慧的人,看得通透啊!” 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什么叫通透呢?不过是知足罢了。凡事都有利弊两面,你站在外头觉得好,人家本身也未必顺心遂意。就好像围城一般,里面的人羡慕外面的,外面的人羡慕里面的。所以总觉得别人的日子比自己的好。其实想明白了,总不过是知足二字罢了。羡慕别人永远是没用的,只有想方设法让自己过舒服了,才是正经的呢!” 徒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薛蟠笑道:“想来蟠儿定时那个最舒服自在的人。可也教教我才是。” 薛蟠勾了勾嘴角,说道:“其实舒不舒服,自不自在,都是自己的事儿。旁人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要你心里过得去,你便是安然的那个人。你若是心里有芥蒂猜疑,自然处在庙宇也觉得心不安宁。有一首诗说得好,心远地自偏。就如四爷来看,若四爷觉得这天下太平,人心安分,那自然便是如此。可四爷若觉得周身都是鬼蜮算计之人,那自然难安。” 徒臻心中一动,定定的看了薛蟠一眼,抿嘴不语。 察觉到徒臻灼灼的视线,薛蟠回头,冲着徒臻轻轻的勾了勾嘴角。那神色,了然中带着两分理解,淡然中带着两分疏离。叫徒臻看了,心里怪不舒服的。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只听见马蹄哒哒的声音敲击在官道之上,偶尔还有清风吹过秋草时候的沙沙声,气氛安宁静谧。只是徒臻却没有了适才的惬意黯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吊着,忐忑不安。 过了约有半日的功夫,徒臻才轻声叹了口气,闷闷说道:“你都知道了?” 这话问的突兀不已。薛蟠闷闷的心却仿佛被锥子扎了一下似的,憋闷的闷气抑郁总算是慢慢放了出来。他也叹了口气,低声应道:“原本还没注意。只是这半个月来,父亲想方设法的找借口不让我进宫,今日举措又与往日习性大相径庭,这才有些怀疑罢了。” 顿了顿,又有些憋屈的说道:“四爷,我只是不精通庙堂算计罢了,但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你若是担心什么,自可同我说个清楚明白。我自会想办法处理的。可你现下这样的举动,让我觉得十分不自在。倒也不是埋怨你,只是我心里不痛快。说句托大的话,为了您的事儿,我们老薛家上上下下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不少。现如今您即位登基,坐稳了龙椅,还没喘口气儿就弄出这些糟心的事儿让我父亲怎么想?我薛家八房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您又让另七房的人怎么想?何况我薛家一家也就罢了。现如今我薛家对于圣上功劳最大,圣上依旧如此处理,那其他的世家官宦们看在眼中,心里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陛下不能容人,心量狭窄?” 徒臻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还带着一点子的狼狈和难堪。他抿了抿嘴看着身旁马上的薛蟠,嘴唇嗡动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早先就听人说起过薛家大爷牙尖嘴利,说话向来戳人心窝子。他没见识过,自然也不以为意。可今日明明白白的听着薛蟠说了,而且还说着这般直白,毫无顾忌的撕下了华丽的外衣露出里面的不堪和龌龊来,徒臻一时面子上下不来,想要生气,可回过头来想一想,原就是自己理亏在先。即便是想法脾气,也没什么可发的。 毕竟薛蟠和旁人不同,徒臻总不至于拿君臣之礼来挤兑他吧?恐怕他来不及将一句话说完,恼怒的薛蟠便会一个打马直接回了金陵,从此再也不叫他看见的。 而且在徒臻的心中,倒也真的说不清楚。究竟是蟠儿重要,还是江山更重要一些。 想到这里,徒臻轻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马匹挨近了薛蟠,一个翻身从另一匹马上越了过来,牢牢坐在了薛蟠的后头,伸手搂过薛蟠柔韧的腰肢,下巴也搭在薛蟠的颈窝处,声音低落的叹道:“我也是关心则乱罢了。你若是不痛快,我改了便是。” “你改不改的,不与我相干。你是皇帝,你自然有你的一套行为准则和理论依据,我没坐到你的位置,不知道你做的究竟是不是对的,也没立场叫你改了如何。只是我们两个这样的关系,我不希望你将对付别人那一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东西用在我的身上。你若真的不安,我可以叫父亲放下薛家大半财产,只回了金陵老家去养老,自此再不出来便是。” 徒臻心中一紧,双臂下意识搂实了薛蟠,骨骼相压的痛楚让他微微有了些安心的感觉,只觉得脑子依旧是一片空白。愣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不行。” 顿了顿,稍微思路清晰了,这才闷闷的补充道:“你总得考虑考虑我的处境。你我这一代自然是无妨的。可今后怎么办,你我都没了,忠信侯届时也没了,剩下的人会如你我这般交心相契吗?如若不会,今日薛家的盛况便是将来朝政不稳的最大威胁。” “所以你就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和不安,大肆打压我们薛家一脉,甚至不惜做出捧杀的事情来?” 徒臻一时语噎,他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地方错了。毕竟古往今来,帝王之家都是如此做的。他的祖宗如此,他的爷爷如此,到他的爹也是如此。何况他的手段较之其他祖宗来说,已经最是温柔和煦的了。怎么蟠儿还是很生气的模样? 徒臻有些莫名,不过看着从来不会和他发脾气的薛蟠也是一副气氛难当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有些闷闷的撇了撇嘴,搂着薛蟠哄道:“是我的不是。今后改了便罢,你别生我的气就行。” 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回去之后我便拟旨,将你父亲提为忠信公,如何?” 在他想来,蟠儿之所以生气,是不忿他出手打压薛家一脉。如若他立刻改了,并将薛家提升为国公之家,想必蟠儿就不会生气了。毕竟大雍朝建国以来,除了当年因战功封赏的老人之外,还没有新晋的国公爷呢!他此番做法,虽然于朝廷中有些非议,但只要蟠儿气消了,其余的事情都好处理。 薛蟠摇了摇头,徒臻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因此薛蟠也轻而易举的看透了徒臻心中所想。不由得越发气闷了。 你若是和一个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死不承认的人讲理,说不准能讲明白。可你若是和一个根本都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的人掰扯,只能是越辩驳越生气的。 因为他不明白你的想法,所以只能用百般伎俩将你的思维水平拉到和他同一个标准之后,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和理论来打败你! 薛蟠想到这里,越发郁卒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皇桑不论如何喜欢蟠桃,可他的实质依旧是生长在皇宫大内的争权夺利为本性的天家之人 因此他的想法自然和后世而来的薛蟠不一样 因此—— 蟠桃,为了乃滴终身幸福,表大意的继续调教吧~~~ 123皇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深秋的清风拂过稻田,拂过杨柳树木的枝杈,拂过山间田野,带来丝丝清凉,然而却依旧吹不走薛蟠郁闷在心中的烦躁。他死死的皱着眉头,有些费解的看了徒臻好几眼,依旧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通他。 可是不论如何,薛蟠也不能放弃。说一句酸一点儿的话,毕竟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爱到相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中间那么多的坎坷困难都经历过了,眼前这一点子分歧,也算不得什么。 由始至终,薛蟠都想和徒臻在一起。并不是说那种同患难的在一起,更为难得的是可以共富贵的在一起。 虽然,后一条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实在是有心不可思议。 徒臻看着默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薛蟠,过了年他便十九岁了。身量已经完全长成的少年,四肢匀称,体态轻盈。他的身材并不是古代君子标准的颀长,气度也并不是那种君子似的温润如玉。 他的皮肤比时下一些少女还要莹白一些,这个可能是薛家的传统。无论是忠信侯还是薛宝钗,他们的肌肤都是莹润白皙,彷如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又好似是光泽剔透的珍珠。远远看着便透出一股子的养尊处优,雍容可亲来。 他的相貌也并不是时下男子标准的剑眉星目,契阔爽朗。而是弯弯的清秀的眉毛,彷如新月。眼睛仿佛杏儿一般,圆滚滚的,清亮柔和。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细细打量起来精致清秀多过俊朗,倒和薛宝钗有五六分的相似,却也被他多了一种不羁自在。也正是因为这一抹不羁自在,才让大多数人望却了薛蟠本身的容貌,更多注意的却是他的手段,他的心性,和他的言谈举止。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徒臻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叹息。 薛蟠很贪财,可他又是这世上最不缺财的一个人,因此无论是谁也无法从银钱收买上真正赢得他的心和好感。薛蟠很混账,可是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把握住事态的发展和变化,因此也很少有人能设下圈套套住他。因为他的思维实在是清晰,头脑实在是冷静。对于权势功名,他虽然喜欢,但也不是非要不可。从这一点儿上来说,他还是有那么一些无欲无求的,而无欲则刚,到了这种境地上,谁也没办法干扰什么。 不能以利诱之,也不能以权惑之。因此徒臻以往都是用情来打动薛蟠,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事。可现如今看来—— 徒臻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他知道薛蟠究竟在气什么,换句话说,如果今日薛蟠为了薛家一门的尊荣圣宠暗地里算计自己,徒臻也会气不打一处来。可即便他再生气,也绝不会想到分开逃离之类。大家都是男人,自然处理事情也不会用这种拖拖拉拉,软软绵绵的态度。 所以薛蟠既然能出言威胁,自然证明他还是有心要处理此事的。因此两个人必须要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将一些隐忧担心一股脑的倾诉出来。不能憋闷在心中,更不能因为猜忌而做出什么样鬼祟难堪的手段来—— 毕竟一次失误大家可以理解,可若是总这么干……古人有句老话叫做食不过三,叫做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想要语重心长的恳谈一番,站在风地里吃灰是不太合适的。因此徒臻跟在薛蟠身旁溜溜达达的往庄子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就听见劳力吆喝的声音,和金属与石头或者木头等等相撞击的声音。这样熟悉而陌生的景象,让徒臻陡然想起当年和薛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也是一座刚刚修葺的庄园,他们两个也是这般悠闲自在的上山,然后随意的闲逛,最后下山进城,他便在薛蟠的安排下在薛家大宅住了下来。薛家大宅里头也有一座梅园子,每到寒冬腊月,暗香浮动。他们还在梅园子里头说过话,谈论何为孝道,何为…… 这么想着,徒臻突然有些诧异起来。过了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事儿,他原本以为这些可有可无的记忆早在那些个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中忘得死死的。可现在想来,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只不过因为之前的烦躁和窘迫,他不得不将这一切美好的记忆封存在脑海深处。然而封存并不是遗忘,他只需要一个奇迹。仿佛机括的开关按钮一般,只需要轻轻一点,那所有的一切又都迎面扑来……真实的就在眼前。 薛蟠站在徒臻的身边,看着他神色安宁,有些唏嘘的打量着尘土喧嚣的庄园,微微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这座庄园是依照金陵‘天上人间’的格局建造的。只不过时隔多年,有些技术和东西比那个时候先进许多,想来真正建成之后会比天上人间还舒服自在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地盘没有天上人间的大,可是天上人间对所有人开放。这个地方却只属于我们两个……小了也有小一点的好处。更温馨,更舒适,更像个家一样。” 徒臻微微一动,看着薛蟠重复道:“家?” 薛蟠点了点头,再次应道:“家。” 上辈子还是个纨绔混沌子的时候,周围被包养的男孩儿女孩儿们也许有真心喜欢他的,总是把“我们的家”挂在嘴边。那个时候薛蟠并不懂,甚至对他们这种软绵绵的态度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现如今世易时移,他居然也想建造个家,将某个人留在身旁。 想到这里,薛蟠也有一些鄙视自己。他和徒臻认真算起来的话,已经相交十多年,薛蟠相信,只要自己肯认真琢磨,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自己这般了解徒臻。因为徒臻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放下大半的防备,将真实的自己表露出来。 因为熟悉所以了然,因为了然所以薛蟠更能用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方式直击徒臻的内心。没有人知道,徒臻虽然表面风光无两,皇皇者华。其实这个同襁褓时代便被人不断抛弃不断利用的四爷,其内心深处究竟多么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不会背叛的亲人。 徒臻说得对,权势财力到了他们这样的地步,世间上很多东西都再难引诱得了他们。因此只有以情感人,才能达到更多的目的。因为两个人之间有情,也不愿意因为某些身外之物而轻易放弃这种情谊,所以在出手动作的时候难免诸多顾虑,徒臻如此,薛蟠亦然。 只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薛蟠,读过高中政治课的薛蟠更懂得事务都有两面性,因为在意所以不忍破坏伤害。也因为不忍破坏伤害,所以在利用起来的时候就更为有效。 当年徒臻用两人的感情引得薛蟠心甘情愿的为他筹谋,为他付出。今日,薛蟠便也用两人的感情束缚徒臻,让他没办法做出分则两害的事情来。 因此他不惜花费巨资来打造这个庄园,除了想要讨好徒臻之外,也让他时时铭记,他心底最在意的,在金陵那会儿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利益盘算的日子。 这些日子,是薛蟠给他的,是金陵薛家给他的。 世易时移,徒臻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子,他是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皇帝。可就因为如此,那些他当年所奢望所没有得到或者仅仅如同水中花镜中月一般享受了片刻的美好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周身围绕的王宫贵族还是妃嫔才人俱都是看中了皇帝的位子才拱卫在徒臻身边。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徒臻依旧决定对付薛家的话……那属于徒臻的一切真的将就此消失,而从今以后存在在世人面前的,就是冷冰冰的皇位,就是孤寂寂的皇帝。徒臻这个人,将就此消失。 保住薛家,就是保住皇帝作为徒臻时所拥有的一切。而放弃薛家,就相当于是皇帝放弃了徒臻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 所有的原则用一种看似温情脉脉的方式摆在自己的面前。却也是薛蟠用一种义无反顾,毅然决然的态度来逼问徒臻的选择。因为他此时正负着双手,一脸默然的看向徒臻,轻声问道:“后面的温泉庄子已经修好了。徒臻,你,想进去吗?” 霎时间,徒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只听到了薛蟠口中淡淡的“徒臻”两个字。 不是圣上,不是四爷,而至徒臻。 徒臻抿了抿嘴,他从来不知道看似绵软随和的薛蟠竟然是这样一个决然冷硬的人。他原以为薛蟠即便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也只会用温和的手段来慢慢的适应劝说,薛蟠之前的动作也是这样的。可现在到了庄子上,薛蟠又一反常态的逼迫起他来—— 真是个阴晴不定,不可捉摸的人。 徒臻茫然的摇了摇头,有些恼怒的看着薛蟠。而薛蟠确实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薛蟠这个人其实很爱笑的,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脸上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豪放不羁的,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的笑容,可是他总是在笑的。 但是现在,薛蟠不笑了。他神色有些漠然有些淡定的看着徒臻,眼眸也是清冷平静的。似乎他只是在等待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的随口一句话。这个人,可以是徒臻,也可以是皇上。 薛蟠看着徒臻微微有些惊愕的反应,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更多的却是解气。 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更加柔和婉转一些,可情感上却让他无法接受自己认定的枕边人一面和自己耳鬓厮磨,一面想方设法的算计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族。 尤其是看到这个尘土喧嚣,修建了一半儿的庄园,这股子闷气更是堵得他难受。 自己这边忙的热火朝天的,又是订料又是搜刮金玉器皿,甚至连庄园里每一处景致,每一块山石都细细琢磨半晌才能定下来。为的就是在明年徒臻生辰的时候将这一切甚至包括自己都作为一种礼物送给徒臻。为了这个他几乎耽搁了正事,没日没夜的泡在庄子上,监督工人做工。而徒臻那边却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不在乎给薛家多方树敌,逼迫爹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甚至打着宠爱自己的旗号将朝中大半官宦世家挑拨到自家的对立面…… 薛蟠本人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也不怕别人指着自己的脊梁骨骂自己是奸佞小人,谄媚惑主。可他真的无法忍受自己前一刻还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徒臻为了自己不会如何如何,后一刻徒臻便做出各种各样的刁难来打自己的脸。 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傻子。那种八点档的家庭主妇剧场都看不起的那种为了所谓的爱情抛弃家族,什么都不要的连尊严都没了的傻子。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恶心。 果然。现实生活不是琼瑶剧。并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而蒙蔽了一切智慧。那些个权利、地位、荣耀、金钱虽然并不占据生活的主流,但是却跟一个人的尊严与荣辱息息相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感情而放弃一切的。 至少,徒臻做不到,薛蟠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薛蟠自嘲一笑,看来不论前世今生,他骨子里都不过是个只在乎自己高兴与否的纨绔子弟罢了。什么家族兴衰,门第荣耀强加在他的身上,恐怕也是做不好的。 你看,明明是个很容易很好办的事情,弄到他的手上,居然也给搞砸了。想必今日过后,父亲会更加的焦头烂额吧! 徒臻正呆呆的打量着薛蟠,看着薛蟠突如其来的讽刺笑容,心里不由得一紧。一股子不安油然而生。于此而来的,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酸酸涨涨的心痛。这种疼痛并不会像刀子一般戳进人心,但总是隐隐约约的笼罩在周身,就连心脏也仿佛被攒紧了一般的透不过起来。徒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一条缺氧的鱼。 他有些惴惴的站在薛蟠面前,想了半日,试探的握住了薛蟠垂在身侧的冰凉的双手,犹豫的叹道:“也许……这件事情本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是我太过鲁莽了。” 薛蟠抬头看了徒臻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原本柔和顺从的人用一种悲愤到憋屈的眼神看着自己,柔和的轮廓因为心中的气闷紧绷出丝丝倔强的弧度,眉毛皱的紧紧的,嘴唇抿得死死的,就连身体都仿佛立起了脖颈的毛发一般的猫咪,安静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张牙舞爪。也许他的炸毛并不会对自己产生支离破碎的生命危险,可若是被他那锋利的爪子抓了自己一下,也会很疼的。或许这种疼,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 徒臻在这一刻突然清晰明悟起来。也许,自己所谓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局为重,妥协权衡的做法,已经深深的伤害了这个虽然表面上一直大大咧咧本质却十分纯粹、敏感的人。 毕竟薛蟠并不是庙堂中人,他一直恣意任性,顺遂惯了。在他这种被宠坏了的人眼里,这个世上被就没有什么妥协和被迫。所以他这种人就越发的较真儿。 徒臻从前特别喜欢薛蟠的眼睛,因为他眼眸清亮柔和,澄澈干净,没有一点的污浊。可现在他也体会到了,正因为这种干净,所以他的眼里更揉不进沙子。自己这些日子来所谓的权衡利弊,妥协周旋在薛蟠的眼里恐怕就是一种背叛。 因为不信任,从而出手筹谋的一种背叛。虽然他的举措是为了两个人稳定的将来,可是在薛蟠眼中,恐怕这已然是自己将他同其他任何一个人混淆了的开始。 所以薛蟠不容妥协,因为他怕一旦妥协了,自己便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届时,所谓的徒臻恐怕也不存在了,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帝王。 想到这里,徒臻突然觉得天空明朗了起来。压在心间的若有若无的一块大石头也悄然失踪了。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伸手搂过薛蟠贴近自己的怀中,轻声说道:“虽然对帝王来说,这样的手段是再合适不过的。可是对于徒臻来说,也许我们共同努力,会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毕竟,帝王之术在于权衡,在于高高在上,无可逾越。而徒臻,自始至终,他只希望有个人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不抛弃,不放弃,至死不渝,哪怕是并肩而行,也永远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迎面不可预知的未来。 为人要懂得取舍,前进的道路上诱惑有很多,可若是一个人能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是什么。哪怕今后所面对的困境再艰难,也不会后悔。更不会迷惑。因为始终有一个人,有一种信念,陪在自己身边。 那么,自己就不会是一个人承担后果。 说完这句话,徒臻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霎时间变得轻松起来。 怪道人都说天家权利迷人心,他原本还不以为然,如今想来…… 徒臻有些庆幸,如若不是薛蟠的话,想来自己最终也会成为父皇那样的孤家寡人。虽然高高在上,可终其一生,都孤独不已。 薛蟠抬头,看着神色间有些庆幸的徒臻,悄然勾了勾嘴角。冲着徒臻轻声说道:“我不怕你怀疑,也不怕你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我害怕的是你的心会越发疏离。我害怕真有一天你为了皇位越行越远,我可能会离开。我害怕的是我离开之后,没人再像我一样爱你。” 徒臻湿润了眼眶,将薛蟠死死的搂在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八怎么觉得 每次一写到感情的情节,就有一股子琼瑶之风扑面而来?? 望天~~ 这难道就是没谈过恋爱的…… 124皇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一月十一日,这是个很有纪念性意义的日子。 虽然忙忙碌碌的大雍朝子民们并不懂得这一个日子对于后世穿越过来的薛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大家都明白另一件事情,那就是运筹了两个多月的薛家伏羲报终于在这一日新鲜出炉了。 普一发行,神京各处网点便销售一空。尤其是人流量密集的福源馆以及胭脂水粉等处,无论是不是关心时事的达官贵人们,在听到薛家又推出新的产品之后,本着捧场的目的,也都买了一份或者几份来看。 何况,这报纸的价格真的不贵,一份才需要二十文钱。 一尺见方的报纸上,前前后后都印着墨迹。当中还被分出了大大小小的方块来书写不同的内容。用薛家负责卖报纸的小童的话说,这叫做排版。 京中世家官宦们对于所谓的排版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他们原本也不过是想用这小小的举动来讨好薛家罢了。可以等明日上朝的时候,站班的过程中故作不经意的同薛之章提起“听说你们家又出新东西了,昨儿我让府上的下人买了几份报纸回去,也曾看过了,这东西弄得果然挺有意思的。令郎不愧是有小财神之名号的敛金奇才。听说他还准备将府上关于宫中和朝廷上的买办托付出去,还弄个了什么招标会的……” 当然,后一句话才是正经。毕竟人吃五谷杂粮,不论口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真正活在世上,拖家带口,柴米油盐的,谁不稀罕银钱呢! 之前薛家想要吃独食,自然是犯了众怒的。可现如今明白过来,改好了,那有钱大家赚,大家还是朋友的。 这么想着,各家家主也不禁耐下心来瞧瞧这所谓的“报纸”上,究竟写了何物。 展开一吃见方的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斗大的加粗了墨迹的黑色标题—— “日寇狼子野心,复侵我大雍疆土,呜呼我热血儿郎,安能泰然自若,容忍跳梁之小丑随意侵犯我大雍边境?” 下面的正文中,直截了当的写出了在十一月六日当晚,三千倭寇盛着海盗船入侵我大雍朝福建一带,福建水师誓死抵抗,战死近千人,终将倭寇败退的新闻。 接下来,文中又详详细细的描述了自秦始皇求不老仙丹,药师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到了东瀛驻扎繁衍,其后汉唐时期,东瀛百姓如何来我中原之地学习教化,俯首称臣。后又如何狼子野心,侵略我中原边境。尤其罗列出前朝抵抗倭寇之战役上,每每耗费了多少银钱,死了多少百姓,顺带歌颂一下诸如戚继光等抗倭名将的英雄事迹。 最后,又言辞犀利的鼓动大雍儿郎参军报国,出征东瀛,势要东瀛之小丑强盗血债血偿。叫众人晓得我大雍朝国威不可侵犯,犯我强雍天威者,虽远必诛之。 文章并不算长,从头到尾也只有三四千字。并且抛弃了寻常诗赋中的之乎者也,辞藻堆砌。言语直白,口吻犀利,当中罗列了十分精准的数字和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让观之者有如身临其境,直截了当的知道了在每一次抗倭的战役中,我大雍朝都要耗费无数的银两和血肉之躯。并假设这些银钱若是不用来打仗,反而给百姓们修路建桥,减税减赋,补贴农田的话,百姓们又能得到多少实惠。 看到这里,大多数人情不自禁的算计了一下。每场战役,最后要花费的银钱都得十数万,如果有儿郎战死沙场的话,每一个士兵的抚恤金是二十两,看起来很优渥,寻常百姓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如此。职位越高得到的抚恤金越高。然而一条人命的价值,又岂是区区几两白银能算的清的? 何况军队**,吃空饷和贪污亏空的事实屡见不鲜,虽然朝廷分发的抚恤金是二十两。可真正能到达百姓手中的银钱,又有多少呢?且当兵的战死有抚恤,那些个被倭寇登上岸后虐杀劫掠的百姓们死了不也是白死,谁能给他们抚恤呢?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众多百姓们在精心算计过,又结合自身的环境想象没有这场战争,自家的男丁下田干活,辛苦一年等到了秋收之后又能赚得多少……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圣上登基后又连连降了两次的赋税,自家的日子本该过的挺滋润的。 然而没有如果。这么多年来朝廷上下虽然没有明说,实则每年年景不好的时候,沿海一带总会有那么一两波海盗过来掳掠枪杀的。想到这里,当地的百姓们全都不由自主的阴沉了脸面。 当然老百姓的这些个顾虑算计,武将官宦们是不甚在意的。虽然十几万两银子不少,但也不够他们一年贪污贿赂的。且若是没有了战争,他们又从何处贪污呢? 只是他们不在意,不表示“清廉”的文官们不在意,于是一个个的上表请奏,话里话外、字里行间俱都指责军部无能,使我大雍国威蒙羞,军部的将领官员必须要对此负责云云。 毕竟,文武官员互相看不顺眼,以及互相不对付的芥蒂由来已久。有此机会弹劾一番,别的不说,首先是解气了。 武官将领们自然不甘心受此指责,被逼无奈之下,也全都纷纷上表,主动请战,势要将脸面挣回来。他们想的也简单,贪污粮饷赚的毕竟在少数,如若真的如报纸所言,小小的东瀛那般富庶的话,自己带兵攻打在前线,真的打赢了所赚银钱岂不比贪污粮饷要好得多。且名声也更好听啊! 至于会不会打输,全体武将俱都表示不考虑。之前不死不活的也只是没有动力罢了,如若真的将倭寇打残了,他们每年都不来,也就再没了机会向朝廷要钱,他们岂不是困顿了? 如果真的较真儿打仗的话,海外的夷人厉害不厉害?南安郡王一怒之下,还不是俘虏了一万多的降兵败将? 一时间,大雍朝上下民心全都被这一片文章给鼓动起来。甚至有性子鲁直,直率之臣在大朝会上公然上奏,恳请朝廷发兵攻打东瀛。民间响应参军者也多如牛毛,尤其是粤闽滇浙一带,常年受到海盗倭寇的袭击,更是群情激奋,不过三五日间,打听报名参军者竟然多达几千之众。 徒臻便顺势将攻打东瀛的计划提上日程。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转动起来,担任兵部尚书的薛之章也越发繁忙了。 朝廷的举措运筹于薛蟠无关,他要考虑的则是在十二月中旬便要召开的招标会一事。这一条信息也是在报纸上公然刊登的。为了将第一次召开的招标会办得更为盛大出彩,薛蟠提前了将近两个月将消息放出去。当然,在此之前薛蟠言语中也有意无意的透漏过,京中比较重要的王公官宦们俱都清楚的。只是看了这条信息之后,更加心有盘算的收整起银钱来,确保招标会上自己能够竞标成功。 与此同时,薛蟠又通过开在各地的商会通知了大半有实力的商人,务必保证他们在开会当日抵达神京。几番动作之下,这招标会闹哄的也不比征兵低调。薛蟠索性在这个时候高价拍卖起了招标会的入场券和竞标牌号。 每一张入场券白银五十两,每一个竞标牌号黄金五十两。想来参与竞标的商家们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个小钱的,于是天南地北的搜刮下来,招标会还未开始,一万张入场券和一千个竞标牌号便全都卖了出去。两者加起来净赚了约有一百万两白银,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不得不叹服薛家小侯爷的敛财手段。 当初薛蟠就说过,薛家所有买卖会有六成上缴内库。于是入场券告罄当天,薛蟠便提了六十万两的银票进了皇宫,乐颠颠的找徒臻分赃去了。 这是两人酸兮兮软绵绵的告白之后,第一次相见。薛蟠倒还无所谓,只是徒臻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有股子心虚不安的情绪作祟。薛蟠看在眼中,暗暗偷笑。面上却坦然说道:“这是招标会入场券所赚的六十万两,我先给圣上送过来了。招标会之后的安排,我会写了计划书递给陛下的。” 徒臻点了点头,打量薛蟠半日,最终还是放下了那点子不安,转移话题道:“进军东瀛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东南水师在年后就可以出发了。” 薛蟠轻笑:“想来东瀛那帮矮子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先是被一群海盗登上岛屿烧杀抢夺,被逼无奈只得跑到大雍边境找补些安慰。岂料原本软绵绵的中原也强硬了起来。这番得到了大雍朝欲挥兵南下的消息,东瀛鬼子们还不知道怎么忐忑难安呢!只是陛下手上的人充作海盗已经先一步搜刮了金银好物,不知道东南水师到了东瀛之后,还剩下什么油水呢?” 徒臻摇了摇头,开口笑道:“明明就是你的鬼主意,这会子偏又来打趣我?朕手上的人虽然弄了一些金银,但地底下的东西可都没弄出来。等大雍朝的水师并其他随行人员上了岛屿,自然有更好的东西给他们。就是不知到了那会子,怎么向朝廷里的仁义道学们交代。” 薛蟠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有什么好交代的,届时白花花的银子往他们跟前一送,识相的自然歌功颂德。不识相的……圣上也不妨将人拖家带口的送到东瀛那边儿感化夷人去,也算是为圣人教化做了些贡献了。” 徒臻一听,觉得也是。做官能够做到朝廷中枢的,能有几个是真正的圣人。无外乎是披着孔夫子的皮为自己谋利罢了。要说危险的话,可能还是民间的那些个清流书生的口舌更为可怕一些。 薛蟠猜到徒臻的心思,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书生的事情也好办。一则我们已经用报纸鼓吹了一阵子,鼓动了大半民心争利。二则我师父那边也打点好了,有太白诗会的支持和压制,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若真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睛的,也不必客气。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这般同情倭寇海贼,莫不是真的和他们有什么勾当?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放着我朝百姓的血海深仇不管,一味的帮他们说话呢?” 好一番胡搅蛮缠的硬道理! 徒臻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取笑道:“说话还是这么刁钻,真真像个刀子戳人心尖儿上。” 听到徒臻这般一语双关的两句话,薛蟠不由得冷笑,扯了扯嘴角说道:“只是说话刁钻也就罢了。怕就怕的是做起事来也刁钻,那才是比凌迟还痛的呢!” 徒臻眼眸一暗,伸手拽过薛蟠搂在怀中,下巴轻轻放在薛蟠的颈窝处,柔声说道:“还生气呢?” “我若是同你生气,真是这辈子还生不过来呢!只是我这边放下了,你也用不着芥蒂一辈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总是这么别别扭扭的,自己不累吗?” 徒臻原本心中怅然不安,听到薛蟠口里说出的“往后”两个字,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熨帖和暖的了。当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冲着薛蟠轻声商量道:“我想着,你母亲也快要临盆了。等你弟弟长大一些之后,便将他塞给暄儿做侍读,你觉得怎么样?” 感情是要从小培养的。比如自己和蟠儿,不也是“日久生情”吗?(咦,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了?) 薛蟠闻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个事情我不管,你自己随意就是。”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也不必忧心。我父亲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为了薛家今后的长远考虑,他绝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来。我听说他最近在鼓捣家规祖训的事情,想来也是和薛家目前面临的境况有关系……且耐心等等,总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历来权臣和明主之间都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皇上依仗臣子,臣子亦依附于皇上,这种关系稍不注意便会破坏平衡。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说一家话…… 一家人? 徒臻眼神一凝,若有所思的看了薛蟠一眼,沉默不语。 薛蟠可没注意徒臻心里又打了什么盘算,他从怀中掏出几张报纸递给徒臻,开口笑道:“这一阵子忙乱的了不得,也没顾得上进宫给你请安。新弄出来的花样也没带给你看看。现如今我将积攒了好几天的报纸都拿过来送给你。批阅奏折累了也可以看看报纸上面的娱乐版面和八卦版面,轻松轻松。” 徒臻看着面前的报纸,勾了勾嘴角,伸手从折子下面抽出几分报纸笑道:“蟠儿费尽心血鼓捣的新东西,朕怎么会不捧场?你每日发放报纸的时候,朕便派人去买来了。闲来无事看一看,果然觉得挺有意思的。” 说着,又指了指连载故事和奇闻异事一版说道:“尤其是这个射雕英雄传,朕觉得真的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个郭靖进了中原之后,还会有什么境遇。蟠儿可给朕说说?” 薛蟠得意的咧嘴笑道:“不能剧透。” 说着,又很得意的指了指广告一版说道:“自从报纸发行后,我在广告一版上刊登了薛家旗下很多商铺的信息。现如今也不过是十来天的功夫,店铺的生意居然比上个月增长了能有五成之多。其他的商家看到了效果之后,全都蜂拥而上。求爷爷告奶奶的贿赂主编,只希望能在这小小的版块上刊登自家的商铺信息。我正准备将招商标准推出去,一个广告位可以刊登一个月,视版面大小和占地位置分别讨要五百两到五千两不等。结果口风刚刚被发放报纸的伙计们透露出去,前来找我的商家居然多到数不胜数。这还仅仅只是神京一地,若是大江南北各个州省全都算上了,指不定有多少人,差点亏本了。” 徒臻看着薛蟠一脸肉痛且心有余悸的表情,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笑出声来。“那蟠儿可是又有了什么好法子了?” “当然。”薛蟠瞧着尾巴说道:“我当即就决定了,将广告招商这一块也放在招标会上竞拍,价高者得。怎么样,不错吧?” “物尽其用,蟠儿果然是个经商奇才。”徒臻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赞叹。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向蟠儿这般的敛财,而且他大多数行的都是空手套白狼之举。徒臻看在眼中,只庆幸自己有了一个会抓钱的管家婆。不然从父皇手上接收了这么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还不知要怎么头疼呢! 更为难得的是蟠儿真的一心想着他,从来没要求什么回报的。官职给就给了,不给也没有讨要。唯一一次要官还是不想整日里草民草民的说个不舒服,结果讨来的也是个没什么用的闲职。家里头也不听的帮忙安抚着忠信侯那个老狐狸。 其实细细想来,薛家一家子俱都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为朝廷办事,也没图个什么东西。不论是赐封号还是升官都是自己主动给的,而且当中还藏着许许多多不可说的目的。外人不明真相,只说薛家一家子真的祖坟冒青烟的幸运。可只有徒臻这些当事人晓得,这些个功劳若是放在别人家身上,断然不会这般轻易了结的。 且薛家的两个主事人,蟠儿不说了,最是个没算计不在意的。薛之章也十分晓得分寸进退,从来不会让徒臻感觉到为难或者威胁。 反倒是自己,前一阵子走火入魔了一般,竟然处处防备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真真要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来,自己又和心中最不屑的其他帝王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徒臻对于之前的种种手段和小心眼越发愧疚了。 蟠儿说的好,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忌理直气壮滴做出背叛的事情来。何况自己手上有血滴子和粘杆处两处暗卫,薛家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没有任何避讳,自己又何必猜忌太多?左右还有蟠儿为自己筹谋。 再信不过旁人,还信不过蟠儿吗? 如若连蟠儿都不信的话,徒臻也就不是徒臻了。 这么想着,徒臻只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挪掉了。思前想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蟠儿。这也是他作为徒臻的唯一的选择。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薛蟠的双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蟠儿是个奇才,朕也会是个明君。就让我们这对君臣共同努力,创出一个太平盛世吧!” 即便是青史留名,朕也希望那个君臣相得的人,是你。 薛蟠定定的看了徒臻一眼,轻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打仗咩嘎嘎~~ 可惜没蟠桃什么事儿 乃还是乖乖滴赚钱吧o(n_n)o~ 125皇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且说徒臻和薛蟠两个刚深情款款的说了几句闲话,守在外头的戴权便两声传唤道:“启奏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薛蟠闻言,由不得想到了之前上蹿下跳的童家。徒臻这段日子想方设法的限制薛家的权利,当中蹦跶最欢的就是童家一脉。不仅在朝堂之上挤兑的父亲处处退让,甚至在市井中也不断编排着薛家的流言蜚语。中秋之夜薛蟠好容易打开的局面,又渐渐的退回到原地。更加上薛家独揽宫中采办一事犯了众怒,一时间竟颇有些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现如今他们家的女人也蹦出来和自己抢男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薛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憋屈。斜斜着眼睛瞥了徒臻一眼,口中不咸不淡的问道:“我记得大雍朝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在。怎么到了圣上这会子,后宫女眷竟然可以随意出入乾清宫吗?” 对于薛家和童家私底下的那些个龌龊事情,徒臻也是心知肚明的。他本来对于积极钻营的童家就没什么好感,只不过看在养母童皇后的份儿上,全当着一门打抽丰的亲戚养着罢了。岂料这童家没眼力见儿的很,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不说,反而是越发的得寸进尺了。徒臻这会子也厌烦得紧呢! 薛蟠又火上浇油的出言讽刺道:“不过是个靠着女人裙带发起来的土包子罢了。出事儿的时候没见着他们怎么出力,现在事成了便蹦跶出来要好处。和我薛家玩儿商战那一套,也想做圣上的钱袋子,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徒臻见薛蟠是动了真怒,也不想为了童家这个扫兴的将两人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弄得僵持起来。当即冷淡了脸面,冲着戴权吩咐道:“你去回她,朕还有要事处理,叫她回后宫呆着便是。乾清宫养心殿可不是女眷该来的地方。” 薛蟠闻言,不由得连连冷哼。口中说道:“圣上不知,这童家的能耐大了。一家人占着两代皇后不说,现如今除了陛下后宫的女人,竟然连陛下前朝的银子想管起来。这阵子借着圣上厌弃薛家的东风,可没少和我们薛家作对。微臣闲来无事计算了一番,想来薛家今年的银钱收益定是不比往常的。不过童家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陛下的银子自然还是自己赚的安稳。就不知道过年的时候,童家能给内库上缴多少银子了。” 徒臻闻言,眉头锁的更紧了。 毕竟薛家再有威胁,每年给上的银子可都是实打实的。今年这么一闹,瞧蟠儿的意思定然没往年多了。毕竟真有一部分生意被童家打着自己的旗号给揽过去了。可徒藉是什么样儿的自己难道不知,他们不管自己要银子要官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给自己送钱?即便是送了,估计也就是十万八万的意思意思,不知道能不能补上薛家这边缺上的。 想来想去,这么一番折腾,好像除了自己受损失之外,旁人都无什么大碍的。 徒臻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声,道:真是得不偿失。 薛蟠见状,知道徒臻心中起了疑虑。届时年底交钱,童家要是真不会做事的话,恐怕这芥蒂就更深了。 想到这里,薛蟠不由得暗暗直乐。 要说这童家不蹦跶出来也就罢了。毕竟是堂堂的国丈之家,且当年宝钗进宫之时也没少受皇太后的照顾。薛蟠虽然没将这些个小恩小惠的认真记挂成恩德上香叩拜,但也算是放在心上的。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珠宝奇珍没少往童太后的寿康宫送。连带着皇后的坤宁宫也如流水般的送了不少。即便是看着花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香火情,童家一脉也不该如此的落井下石,吃相难看,踩着他们薛家的脑袋立威往上爬。 可事实却是童家不但落井下石,竟然还敢背地里玩儿阴的,撺掇着朝中其他几伙势力挤兑薛家的生意。虽然这样稚嫩的手段薛蟠还不以为然,但被人指着鼻子挑衅的滋味也不好受。尤其当他知道薛家这憋气的状况竟然和徒臻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时…… 薛蟠自然不可能和徒臻生气。他也舍不得,但这并不妨碍薛蟠将所有的火气洒在童家身上。因此在薛蟠飞快的拿下徒臻之后,便策划着该如何报复童家了。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家大族的争斗,向来都是以全族的兴衰命脉为基础的。薛家付出了这么多才达到今天的地位,薛蟠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这些都是他们薛家应得的。为了保护这些既得利益,以薛之章和薛蟠为首的薛家领导者也不在乎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薛蟠可以容忍徒臻的猜忌和一次不成熟的背叛,除了因为徒臻和薛蟠两个特殊的关系之外,徒臻异常敏感的身份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毕竟当一个臣子的实力引起了皇帝的不安和猜忌,即便这个皇帝不是徒臻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对于薛家来说都是个危险的信号。 世家名门传世百年,自然是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如果薛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和行为准则的话,即便薛蟠强行拦住了徒臻的举动,之后的帝王也没有同样的瓜葛和牵挂了。因此莫不如在事情发生之初,便借由着徒臻的情愫和愧疚调整改变,直到这样偌大的财产势力不会让皇帝感到威胁,或者说让皇帝从心底便觉着这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助力。只有这样,薛家才能够一代代的兴盛下去。 因此薛之章才会定下那样一个家训,因此这一段日子,薛蟠才会主动将徒臻安排在薛家体系内的粘杆处人员调动到和财政、采买相关的位子上去。让他们行有监察之权,让徒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薛家的每一笔生意每一批款项都用到了什么地方。 当然,薛蟠有意让着童家的人,甚至帮着童家折腾自家的买卖损失了不少于银钱的举动,也透过粘杆处的眼睛传达到了徒臻跟前。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搂银子,大不了我自己也不赚。闹心就让咱们一起闹心吧! 反正薛家现在,也名符其实的成为了“替皇经商”的皇商之家。 对于薛蟠这种看似幼稚实则不顾一切的“打击报复”,虽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但绝对是立竿见影的。至少徒臻现在,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在肉痛着那些个被薛蟠刻意折腾没了的银钱。 哭笑不得之际,换来的却是薛家在庙堂之上越来越大的话语权。 现如今薛之章、薛蟠对于徒臻的影响力不必细说,即便是恩科考举之后的薛蝌也被圣上安排到了户部历练。想来几年之后,经验丰富,资历也够的薛蝌也会受到圣上的重用的。 与此同时,远在金陵的薛家老宅也按照薛蟠的吩咐开始兴办了族学,抛弃了原来学习经史子集的陈俗,现如今的薛家族学教导更多的都是如何经商,如何赚钱,如何拉拢人脉等等。并且规定十八岁以上的成年男子都要带着和自己能力相匹配的银钱去外头闯荡,混出一定境界后才可以回到本家。 后世闻名远扬的薛家商学院在此刻显出了它的雏形。虽然目前看上去是那么的拙劣,那么的可笑。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薛家商学院却成了所有有志之士趋之若鹜的存在,其影响程度仅次于皇家学院。虽然,薛家商学院只招收和薛家有血脉相连的子弟进入精英班。可对于那些个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别家子弟来说,即便是薛家商学院的普通班教导的东西也够他们学一辈子的了。 在经历过一次皇权和情感的交锋之后,薛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抛弃大部分私念,成为帝王的钱袋子,成为帝王在青史留名的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银钱支柱,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薛家子嗣传承立世,在乎的永远不是银钱本身,而是享受创造银钱的过程。至于赚来的银钱,除了保证自身优渥的生活和折腾其他行当的本金之外,大部分都无偿捐给皇族治理国家。 而薛家流传于世的,永远不是日进斗金的生意,而是日进斗金的手段。 确保只要薛家子嗣参与的营生,不论其本身有多么的萧条败落,只要薛家人插手,必定会起死回生,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出最大的效益。 只要让徒家的帝王们明白,只有留住薛家才能让他们有使不完的银钱,只有保住薛家他们才不用在银钱方面担心。而一旦出手对付薛家的话,无疑是杀鸡取卵,两败俱伤的话…… 只有让徒家和薛家牢牢的捆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薛家才会真正的安全。 当然,这最后一条需要薛家和徒家几代人的共同努力和配合,才能够达到完美。 好在,不论是哪一方,对于相互合作水□融的状态都是积极配合的。 想明白了薛家立世的基本条件,薛蟠总算是松了口气。又是一个“招标会”成功将薛家从“众叛亲离”的困境中拉了回来之后,薛蟠才有闲心来对付仿佛豺狗般盯着他们薛家不放的童氏一脉。 不得不说,童家别的能力还有待商榷,可在送女人往上爬以及树立强敌这一块,几乎就是无师自通的熟稔。毕竟旁观者都知道,薛家一向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很少能与人动气,更何况是不死不休的扛上某个家族势力。入朝经营这么多年,也只有童家一脉做到了。 薛家以皇商立世,童家和薛蟠抢生意,那就代表着和薛家挣命。以薛蟠的霸道和桀骜不驯,自然而然的便将童家一伙人拖到了敌对的阵营中,并且标上了不死不休的记号。 而薛家想到对付国丈童家,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现如今在后宫安稳呆着的童太后和童皇后。 想到这里,薛蟠不阴不阳的开口说道:“想来是童家这一阵子辉煌的太久了,导致童家两位女人也忘了徒家的祖训——不过也兴许是童家的女人根本就不在乎徒家的男人说什么呢!” 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却永远都是最有效的。薛蟠冷眼看着徒臻紧皱着眉头抿嘴不语的模样,暗暗冷笑。 戴权仿佛没听见一般躬身拜了拜,转身出了养心殿,自然将徒臻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皇后听。他也讨厌这个一见面就颐指气使的皇后,张口闭口“你个奴才如何如何”。戴权自小儿跟着徒臻身边,受过的苦遭过的罪不少,帮徒臻办过的事儿更不少。因此徒臻得意之后,才会将他提为大内总管。虽说当中有从小长大的情分在里头,但若是戴权没真本事的话,也是不能够的。 如今童皇后一番举动虽然不显眼,依旧让戴权觉得没面子了。只是身为一个奴才秧子,对于主子的事儿着实不好多嘴。但在徒臻明摆着厌恶不耐的前提下,挑唆两句。还是无碍的。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传话”罢了,连挑唆都谈不上呢! 童皇后听着戴权的一番“传话”,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当初姑妈让她嫁给徒臻的时候,她也不是很乐意。毕竟徒臻的身份实在太低,又不是姑妈亲生的,等长大了难免心中有另一些想头。所以她嫁过去恐怕也没什么前程。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为了童家以后的地位,姑妈还是说动了童家的族长自己的爷爷。因此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进了四皇子府。可即便是嫁过去了,夫妻两个也是“相敬如冰”,冷冷淡淡的。根本没个新婚小夫妻的热乎劲儿。 徒臻除了初一和十五会睡在她的房中外,其余时间基本在书房和几位有了子嗣的姬妾房中度过。 说到这个童皇后也难免来气。 你说你不过是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能耐没能耐的落魄皇子罢了,就连亲妈都是个下贱的奴才秧子。我堂堂童家的嫡系女儿嫁给你已经很委屈了,你居然还敢让我做现成的后妈? 童皇后一怒,自然是有人担待着的。于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生母全都在童皇后嫁进皇子府一年后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这两个孩子也被她弄得奄奄一息。结果动静太大,被徒臻发现了。 其实说的难听些,童皇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想着瞒过徒臻,也不过是心里郁闷想给个下马威罢了。结果徒臻果然也没胆子闹到她跟前来,只是将那位大皇子和大公主养在身边再不给她机会罢了。 见此形状,童皇后虽然不甘心,但看在徒臻自此以后并没怎么亲近旁的姬妾的份儿上,又有姑妈招自己到跟前三番四次的敲打,她也就不以为然的消停下来了。 然后接下来的三四年中,两人的日子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时间长了,童皇后也就慢慢习惯了。 再然后就是徒臻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的被上皇推到了那个龙椅上,自己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 意外之喜,虽然徒臻那个皇帝当的很憋屈,可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帝啊!何况姑妈的分析来看,徒臻能在这么多优秀的皇子当中脱颖而出,笑到最后,其心智手段也非同一般的。 这么想着,童皇后对于自己的夫君终于正眼相看了。还算计着怎么才能拉拢住自己的夫君,快些生个儿子来,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雍朝的皇位。 岂料这么一算计之下,童皇后才猛然发现,徒臻已经不入后宫好久了。即便是前两年闹得风风火火的大选,也不过是徒臻对付四王八公的一个手段罢了。 而于徒臻本人而言,他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女色的。 想到这里,童皇后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屑和厌恶。暗暗冷笑道:“可不是不在乎女色嘛!圣上和薛家大公子薛蟠那股子黏糊劲儿,有眼睛的谁看不见啊!果然下贱秧子生出来的东西也高贵不到哪里去。你说你个堂堂帝王爱点儿什么不好,偏生爱上这一口……” 戴权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皇后的回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瞅见皇后脸上的那一抹厌恶和不屑,心中一动,立刻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 童皇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中的不忿强制压下,口中冷冷的说道:“你去回皇上的话,就说本宫有要事禀报圣上。关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叫他务必见我一见。” 说着,扭头给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大宫女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戴权,施舍般的说道:“公公辛苦了,劳烦您再走一趟。” 戴权看了看那宫女脸上的神情,又低头瞅了瞅撑死了也就是十两的还不足份儿的银子,暗自鄙视皇后的小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微微颔首道:“既如此,奴才就再去禀报一回,娘娘稍等。” 童皇后看着戴权手上那锭银子,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连忙从腕子上掳下一个晶莹通透的羊脂玉镯子递给戴权,假意说道:“公公辛苦了。” 只是脸上情不自禁的闪过了一抹肉痛。这镯子,可是前儿不久娘亲上供来的,品质自然没的说,若是放到外头去卖,少说也得十几万两。 戴权见状,自然也不能真的收下。立刻笑着推拒了,这才微微欠身说道:“老奴这边进去禀报了。” 童皇后轻哼了一声,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快去吧!本宫在这儿站的都有些乏累了。” 戴权躬了躬身,转身又进去了。 正赶上徒臻和薛蟠讨论起在琉球一带隐匿的粘杆处如何安置从东瀛抢来的白银和珠宝的事情。瞧见戴权去而复返的身影,止不住烦躁的挑眉问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戴权微微欠身,神色恭敬而无奈的说道:“启奏圣上,还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她说她有关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的重要事情同圣上商量。打发奴才务必再回禀圣上一次。” “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徒臻挑了挑眉,面露讥讽的说道:“朕怎么不知道,朕的江山社稷、国祚安稳竟然需要一个后宫女流来与朕‘商量’?” 薛蟠关心的倒是另一件儿事儿,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问向戴权道:“你说她打发你进来传话?” 戴权躬了躬身子,又瞧了徒臻一眼。看见他不以为然的神情,这才从袖中掏出那一锭银子,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说辛苦奴才了,大冷天儿的站在外头执勤,这是皇后娘娘特地打赏奴才的。” 薛蟠起身走到戴权面前,将戴权手掌的银子拿过来放在掌心上掂量掂量,立刻不屑的撇了撇嘴,回头冲着徒臻说道:“这一锭破银子连十两都没有,我们家打发门房都不用这个。我听说童国丈府上为了年下庆贺打赏,特地叫人做了几个花样的分量十足的金银锞子出来。看来在皇后娘娘眼中,你身边的大总管还不如他们家里的杂役奴仆呢!” 顿了顿,又回头冲着戴权笑道:“戴权,你这老货现在是四品吧?” 戴权欠身应道:“回大公子的话,正是。” 薛蟠漫不经心的将那锭银子扔在地上,冲着徒臻笑道:“圣上跟前四品官,不如国丈家中奴。童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其实这话倒是实在冤屈了童皇后的。毕竟童家刚刚打了金银锞子,现下又没到后宫椒房入宫觐见的二六之期,童皇后自然没将那些个东西拿到手的。平日里徒臻又崇尚节俭,童皇后为了充贤良,自然也不能出手太大方了,免得惹来圣上的不快和猜忌。这也都是家中长辈甚至皇太后姑妈的吩咐。 且她原也没想到自己个儿在乾清宫这里会吃个闭门羹,临时准备不足,那锭银子也是她随手赏给寻常低等的太监宫女的。临时拿给戴权,她也未必好意思。否则也不至于有了后来送镯子的举动。 只是个中缘由,薛蟠不清楚,戴权自然也不会解释。现如今这情况就是皇后的小家子气竟然丢人丢到了外臣的跟前。而且还是徒臻最为在意的薛蟠跟前。 徒臻阴沉了脸面,越发觉得童皇后做事儿不靠谱了。 薛蟠见状,自然知道徒臻心中起了嫌隙。他轻笑一声,故作不经意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不是说有关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的大事儿说给圣上听。圣上何不见上一面,免得耽搁了正事儿。” 徒臻脸色一沉,冷冷说道:“祖宗家法规矩,都说后宫不得干政。想来皇后是糊涂了。传旨下去,将皇后禁足坤宁宫三个月,不准任何人探望。” 戴权刚要躬身应是,却见薛蟠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拍拍徒臻的肩膀说道:“我倒是挺好奇这皇后找你干什么的,反正现下无事,你也不妨见见,算是批奏折闲暇之余,放松放松了。” 他早就对童家时不时的蹦跶挑衅厌烦至极。只不过平日里没有机会反击罢了。如今皇后娘娘自乱阵脚,找上门来由他算计。他若是不好生谋划一番,岂不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美意? 薛蟠冷笑一声,目光直直的看着徒臻,沉声说道:“也兴许,一日夫妻百日恩,圣上是舍不得皇后娘娘的。” 徒臻脸色一凝,有些无奈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叹道:“随你便是了。总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 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到暖阁后面,随意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就听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宣皇后觐见。” 戴权立刻朗声传道:“陛下有旨,宣皇后娘娘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大家吃好喝好哈~~~ o(n_n)o~ 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20 一入**深似海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1-20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18 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15 零点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13 126皇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管童皇后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她进来的时候却依然低眉敛目,做足了姿态。一身凤袍穿在身上,宽大的衣摆随着身姿盈盈舞动。越发显得姿态翩跹,形容清雅。头上的凤凰飞天金步摇随着步履的移动一颤一颤的,玉石穿成的流苏相撞间发出轻微的响声。有心人只要细细观察,就能发现童皇后的步履几乎和这样的响声重叠起来,远远看去,韵律非常,雍容淡雅。 她身姿袅娜的行步至大殿正中,微微欠了欠身,口中拜道:“臣妾见过圣上,圣上万福。” 声音如玉石崩碎,撞击银盘,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来。 听到这声音,藏在暖阁的薛蟠忍不住悄悄探头往外看了看。说实话对于这个情敌一般的皇后,他一直没什么印象。虽说是不常见面的缘故,更多的还有外臣不得仰视妃嫔的规矩作祟。 今日得空,起了好奇心的薛蟠也不免细细打量着皇后起来。这一见,只觉得眼前的皇后娘娘和自己心目中那个气量狭窄,见识鄙陋的形象真是大不相同。而大殿正中央丝毫没察觉出有人打量的,举止规矩,气度从容的皇后娘娘。看上去依旧如往昔的贤良大度,柔顺平和。实在想不出来她私底下竟然是那样一个疯狂妒忌,又粗浅轻狂的女子。 薛蟠赞叹的摇了摇头,只能说童家女人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毕竟,在上皇倒台之前,看着琴瑟和鸣,其乐融融的帝后相处,谁又能想到其实真正的童太后是那样一个秉性凉薄,利益至上的女子呢! 只能说,童家的女人,天生就是后宫争斗的好手。因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演一辈子的戏,只要能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维护脸上的伪装。 童皇后耐心等待半晌,依旧没听到徒臻让她起身的声音。心知徒臻对于她执意要进养心殿的举措依旧是恼怒的。当下又低了低身子,声音越发谦卑惶恐的说道:“贱妾童氏,见过圣上。” 于此同时,一张精心装扮的俊俏容颜也微微的抬了起来,目光如泣如诉的看着徒臻,柔声泣道:“圣上还声蔓儿的气吗?圣上已经很久没见过蔓儿了。想起当年在宫里的日子,虽然步步谨慎,处处小心。可好歹圣上还同蔓儿说说话,不至于像今日一般的冷落。” 徒臻默然,看着面前唱做俱佳的童蔓儿。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那段被人轻慢疏忽甚至迫害子嗣的日子,他也真心以为童蔓儿是那种被夫君冷曼许久的闺阁女子了。甚至还会因为童蔓儿这样可怜爱慕的态度勾起丝丝的愧疚感来。 然则往事历历在目,别说徒臻现如今已经心有所属。即便是没有意中人,也断然不会可怜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他现在几乎是有些惊叹的看着童蔓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惺惺作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纠结。 最后,也只能是轻叹一声,摇头叹息:不愧是国丈童家教导出来的女儿。不论私底下如何鬼祟阴郁,表面的功夫向来都是很好的。 只不过,童家一脉,能做的也仅仅是表面功夫罢了。 童蔓儿并不晓得徒臻的心理活动。毕竟想从那样一个面瘫的毫无情绪甚至连眼神都古井无波的面孔上察觉点什么出来……从了自小同徒臻接触过且发自内心的不设防的薛蟠之外,旁人至今还没有这个本事。 童蔓儿也以为徒臻是在感叹两人共同走过的艰难岁月罢了。毕竟伊人富贵之后,向来喜欢回忆起从前的困顿难堪,以此证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罢了。 对于这种骚包的举动,果然美其名曰“忆苦思甜”。 童蔓儿以己度人,自然以为徒臻也是这样的人。当即轻叹了一声,带着童家女子特有的宽厚温良和善解人意道:“蔓儿知道,自陛下登基以来,朝中百废待兴,堆积政事繁多。然则身为帝王,为后代江山绵延子嗣也是陛下不能推脱的责任。可是陛下……您足足有四年没进过后宫了。” 说到这里,童蔓儿自动自发的站起身来,走至徒臻的身边说道:“陛□为皇子时,府中姬妾甚少。后来登基选秀,为图大计,选的又都是四王八公家的女子,也不遂人心意。若是陛下觉得不好的话,自然可以重新选秀,选出一些才情甚佳,又合陛下心思的良家女子充实后宫。毕竟江山代代,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才是陛下最该做的。” 徒臻闻言,不动声色地说道:“皇后很贤良嘛!” 童皇后轻叹一声,哀怨的看了徒臻一眼,轻叹道:“身为女儿身,自然是希望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哪个女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去宠幸别的女人而无动于衷的。可臣妾身为一国之母,自然要为皇室绵延着想。儿女私情也只能放在一旁罢了。” “哦?”徒臻不咸不淡的挑了挑眉,开口说道:“可是皇后从前可不是如此的。” 童蔓儿脸上神色一凝,几乎被徒臻一句话噎的上不来气。缓了半晌,方才叹道:“那时候臣妾年轻气盛,又爱慕陛下英俊多才。自然无法忍受陛下除了臣妾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所以一时冲动,才做出了糊涂事。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徒臻冷冷接口道:“皇后觉得两条人命还不是大错,那究竟什么才是大错?” 童蔓儿闻言,心中暗恨。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徒臻居然还惦记着那两个贱人。果然姑妈说得好,身旁要有子嗣伴身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的话,两个低贱到尘埃的侍妾,怎么配让皇上念着这么久。 当即恨恨的跪了下来,拽着徒臻的衣摆哭道:“陛下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晓得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来吃斋念佛也只是希望能够减轻此生所犯下的罪业。然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宁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只希望在此之前,能够为圣上诞下龙儿,补偿臣妾曾经伤害陛下的罪过。” 徒臻轻笑一声,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连哭诉都没忘了妆容精美的童皇后,心中冷笑不已。 好一个国丈童家。 徒臻原本以为,这个全族上下,男丁残弱,只靠培养女眷来拉拢人脉,投机取巧的国丈童家不过是个烂泥不扶上墙的外戚而已。然则今日见了童皇后的一番做派,终于晓得原来童家的粗鄙浅薄也是分人的。 细细思讨,可不是嘛! 从某种角度上讲,童家的本质和薛家差不多,都属于商人一类。只不过薛家靠的是自家男丁的眼界和手段,以及搜刮钱财的能力。而童家,靠的则是自家培训出来的商品——也就是赫赫有名的童家贵女。 虽然在蟠儿甚至是徒臻的眼中,童家的男人着实不怎么样,童家的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随着这段时日的风风雨雨,起了狐疑之心的徒臻细细盘查之下,却真切的了解到,所谓的国丈童家,绝不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庸俗。 只是为何这么多年来外戚童家总是表现的庸庸碌碌,毫无建树。甚至这一辈的童家除了一个在西南边境入军的男丁之外,几乎再无拿得出手的子嗣。徒臻想了又想,终于算是想明白了。 这一切,都归咎于大雍朝立国祖训里头重而重之的一条规矩,那便是外戚不准掌权。 而童家这个自太祖始便一直霸占着徒家后宫的国丈之家,屹立多年始终不倒。哪怕是徒家皇帝几经周折与变动,童家的女人毫无例外的是一直牢牢掌握着老徒家的后宫。这样的本事,也不是任何人都有的。 他需要精准的眼界和运筹幄的手段。而这两点全都占全了的童家,真的向外界所以为的那般庸碌无为吗? 而且,最让徒臻引以为戒的则是童家一脉庞大的人际脉络和不声不响便渗透了徒家大半江山的势力—— 先头便说过,童家自太祖始到如今被称为国丈之家,这就能说明童家的女人在朝野上下看来是多么的炙手可热。虽然童家本家并无什么优秀的让人刮目相看的男丁。可若是想求娶国丈童家的女儿,其夫婿一方又怎么能真正的昏庸碌碌。 所以经营到现在,童家的女婿几乎囊括了朝野上下大半的世家子弟和寒门精英。他们的儿女又继续联姻,生下来的子女又继续…… 所以徒臻真正忌惮的根本就不是童家,而是以童家为首的那些个看似若有若无,低调无权,实则却牵连在一起的,几乎影响了朝廷大半势力的世家贵族们。 蟠儿之前一直埋怨是因为他的不作为而纵容了童家的胆大妄为,恣意挑衅。他也因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难以面对蟠儿。却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没有自己明确的指示下,甚至自己虽然隐隐忌惮着薛家,但态度上却一直表示倚重薛家一脉(毕竟徒臻虽然分化了薛家在朝中的势力,但是对于薛家最牢固的同盟王家和林家却一直没动)的情况下,童家依旧能一呼百应,给薛家添了偌大的麻烦…… 蟠儿不是政客,自然想不到当中的猫腻。可徒臻却是从小泡在阴谋诡计以及争权夺利的后宫里长大的。他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童家的违和感。而作为帝王的那种天生的敏锐和制衡让他瞬间的警惕起来。 毕竟,若是一个真正蠢钝如猪的外戚,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薛之章这个连上皇都警惕不已的老狐狸逼到如此境地?虽说当中肯定有薛之章的做戏和退让,但必须肯定的是,国丈童家也绝不会向大家想象的那般无用。 可惜,即便深明此事,徒臻依旧不能动作。毕竟,童家乃是童太后的母家。而童太后,则是徒臻名义上的嫡母。可以说如果没有童太后这个名义上的目前,徒臻即便是努力一辈子也休想真正名正言顺的成为大雍朝的帝王。 这就是名分,这就是大义。 也正因为这一点,虽然童家在他夺嫡的过程中几乎没做什么,却也依然在事成之后堂而皇之的跳出来分享利益。甚至不顾及各方面的考虑公然向从龙功臣薛家发出了挑衅的声音。 对于童家跳梁小丑一般的举动,徒臻内心原本也是极为厌烦的。因为在他的计划中,只是想要稍稍做出一种不安的态度,让薛之章心领神会,从而自己将薛家可能带来的隐忧解决掉。绝不是闹到现在满城风雨的地步,甚至差点让他和薛蟠反目成仇。 可童家的恣意蹦跶,却将他的全盘计划给毁了。甚至给他隐隐套上了心胸狭隘,难以容人的帽子。徒臻不确定童家这番举动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然则即便是这样,徒臻依旧不能追究童家,甚至连一丝不满都不能提。还是因为童家的背后是童太后。 中原自古有云,世上无不是的父母。 徒臻作为一个宫婢所生之子,依仗着童太后的名义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大雍朝新一代继承人。那么他刚刚坐稳了龙椅就掉过头来对付自己母亲的娘家,这样的举动,会让自诩仁义道德的文官们指着脊梁骨骂的。 可现如今无法声张,并不代表徒臻要忍气吞声。 所以他勾了勾嘴角。轻飘飘的说道:“皇后不必如此为难,朕虽然刚刚即位,不过现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时间倒也不着紧绵延子嗣。还是国事为重,后宫享乐,可以次之。” 童皇后最不耐烦的就是听到那几个野种的消息。听了徒臻的话,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她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圣上虽然已经有三位庶子,可是他们的生母实在是太过卑贱。恐怕朝中大臣会有微词的。” 听见童皇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强调了“庶子”两个字,徒臻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皇后不提醒的话,朕几乎忘了。虽然暄儿天资聪颖,好学勤勉,忠义仁孝。朕也十分属意他,可身份这一关着实不好过……” 说到这里,徒臻微微顿了顿,开口说道:“不如将暄儿过继到皇后的名下……” “怎么可以?”童皇后一时间忍不住的尖叫出声。看着徒臻微微皱着眉瞧他,立刻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臣妾和暄儿的关系……” “你杀了暄儿的生母,现在将他过继在你的名下也算是还给他一个母亲。暄儿仁爱慈孝,不会记恨你的。”徒臻淡淡说道。“还是皇后仍旧心存芥蒂,不肯接受暄儿这个苦命的孩子?” 童皇后一口皓齿几乎咬碎了,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思绪,这才有些硬邦邦的说道:“此事干系重大,可否让臣妾考虑考虑。” “一切随你。只是皇后向来深明大义,这次也不要让朕失望才是。”徒臻意味深长的说道。 只听“喀拉”一声,布帛被撕裂的响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有些突兀而尴尬,童皇后面色苍白的欠了欠身,开口说道:“圣上朝政繁忙,臣妾先行告退。” 徒臻定定看了童皇后一眼,似笑非笑的摆了摆手道:“跪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对于这两张徒臻的表现很有争议 在此某八解释一下 本文中的配对是皇帝和权臣 自古以来,这便是一个很拧巴的配对 除了史书上那些粉饰太平的君臣相得之外 大多数君臣之间的相处便是平衡二字 徒臻又是个性格多疑从小便惨遭各种不幸的人 因为幼年的阴影 让他总是有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到后来便发展为对于权势的极度渴望以及对自己在意的人极力控制的手段上 与徒臻而言,薛蟠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定数也是唯一的不定数 因为他太在乎薛蟠,所以无法忍受任何因素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 而凭借帝王天生的敏锐,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薛家的势力强大 这种强大甚至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虽然徒臻相信薛蟠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儿,但作为一个帝王,他无法容忍将制衡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心性上,何况薛家八房也不只薛蟠一个人。真正做主的是薛家家主薛之章 因此他做出一些举动来试探薛之章,因为他明白以薛之章的老辣肯定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不安 如果薛之章没有任何反叛的念头,肯定会配合他做出最好的举动来安置越发庞大的薛家 毕竟虽然徒臻相信薛蟠,但薛之章的厉害却是从上皇那里耳濡目染来的。 只不过童家的顺势而为却成了一个无法预测的搅屎棍,让一件本来可以在君臣默契的协调下不声不响解决的危局变得扑朔迷离却愈发的牵扯广大了 而有些同学质疑徒臻对于薛家和童家的不同态度上 归根结底还是这两家的名分不同 徒臻出手打压薛家,虽然手段错了,但其本质是想以和为贵,解决一切不确定因素 让薛家没有反叛的势力 从而彻底消除徒臻和薛蟠两人之间的不确定 这种打压是建立在关心则乱,且本质平和的态度上的 虽然手段很二,甚至颇有非议 但却是一个皇帝的本能动作 当然他最后也得到了教训,甚至因为这一次的背叛,让他终其一生都会牢牢的站在薛蟠这边 这是属于一种愧疚之下的示弱 心理学上有一种观点大概是说如果一个人真正在意什么,犯了一次错后会加倍补偿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算是小小的剧透) 某八安排这一段也是为了后来薛家的转型做铺垫o(n_n)o~ 而童家是太后的娘家,徒臻之所以能够登上皇位的大义和名分便因为他是童太后的养子 所以徒臻虽然各种瞧不上童家,但绝对不能出手打压 否则就是不孝,就是忘恩负义 古代士大夫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言论, 却也有百善孝为先的标准 所以徒臻即便是再不满童家,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出手对付童家 除非童家犯的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忍受的—— 谋朝篡位,简称造反。 写着一段主要想突出是人都会犯错,两人的感情也绝对不是顺风顺水一点儿风波都没有 其中交杂着利益和权势 只不过最终还是感情战胜了一切,两人相扶相持的走到最后 从稚嫩的君王和不管不顾的闲人最终成为千古一定和运筹幄的贤臣 只不过某八文笔有限,没有将这种矛盾展现出来o(n_n)o~ 今天啰嗦的有点儿多,希望大家别不耐烦 耐乃们滴某八留 —— 127皇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直到童皇后气呼呼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养心殿内,薛蟠才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脚步轻浮的走了过来。 伸手拍拍徒臻的肩膀,薛蟠一脸坏笑的赞道:“说我牙尖嘴利,你自己也堵得别人直翻白眼的。恐怕这位皇后娘娘回宫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枕头大哭一场吧!” 徒臻轻笑,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觉得童蔓儿出了乾清宫后去寿康宫报道的几率更大一些。 薛蟠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将大皇子记在皇后的名下吗?” 徒臻挑眉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恐怕你儿子会被人虐待。”薛蟠自打知道童皇后出手害了徒暄的生母后,对她的印象便一直不好。又想到之前徒臻在童太后身边的谨小慎微,不由得爱屋及乌的说道:“其实暄儿现如今也不错啊!自己住在宜阳宫里,有奶嬷嬷和宫女太监照顾,又有圣上和师父教导。干什么非得凑到皇后跟前,自讨苦吃。” 徒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过继到皇后的名下,对于他自己的身份来说也是很好的,至少名正言顺了一些。将来……也不会有朝臣反对。” “三位皇子当中,大皇子年纪最长,学问脾性又是最稳重的。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那些个大臣也呱噪不出什么来。难不成,你还想着生个嫡子出来?”薛蟠说着,一脸假笑的看着徒臻。 徒臻但笑不语。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如若不然,他也不必费尽心思的想要遣散后宫了。只是有些话也不必说出口来,偶尔享受下蟠儿的小气量,也是不错的。 两人说笑着,又将之前琉球一带安置白银珠宝的事情捡了起来讨论。最后决定将琉球一带粘杆处的大本营经营起来,着重研究一下火炮以及弹药,还有远洋战船的升级。 在假扮海盗掠夺财富之后,尝到甜头的徒臻终于开始重视起这些个先进的武器装备来。一方面投以重资研究开发新型武器和装备,另一方面,也派人在海外四处掳掠先进的科技人才。虽然现如今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在那一片孤岛之上,可多年的步骤已经成型,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来浮出水面。 这一番筹谋,得知详细状况的除了徒臻也只有薛蟠和林墨之两个罢了。余者即便是薛之章、林如海等也都只窥得冰山一角。 两人商量完徒臻的私房钱,又开始讨论起上皇手中的锦衣卫来。 徒臻从龙案上的锦盒中拿出一方印鉴递给薛蟠,口中笑道:“自父皇荣养后宫之后,锦衣卫都指挥使上官容止便向朕投诚。只是他自弱冠之年便跟在父皇身边,又和父皇的关系不清不楚,朕很难信任他。因此朕希望由蟠儿来接手锦衣卫,蟠儿觉得如何?” 薛蟠闻言,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圣上怎么会想到我呢?” 徒臻轻笑,悉数道:“朕身边看中的大臣们,多在朝堂任职,唯有子毓担任粘杆处首领,高维担任血滴子指挥。着实也分不出旁人来。你总不能叫戴权那老货担任锦衣卫的头领吧!因此除了蟠儿,别人都是不合适的。” 也都是不能信任的。 毕竟锦衣卫本身就是上皇的暗卫,徒臻一时接手,断然不能轻信。若是连头领也不安插个自己放心的人选,恐怕是要如坐针毡了。 想来想去,也唯有蟠儿才合适了。 索性,他手中暗卫众多,也不指着锦衣卫做什么私密的事情。交给蟠儿处理,一则他相信以蟠儿的能力早晚能收拢整个锦衣卫,二则也算是给蟠儿仗仗腰子,省得那些个没羞没臊的老货整日为难着蟠儿。 薛蟠见状,只得笑着接过了徒臻手中的印鉴,开口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徒臻接口道:“随你折腾便是。” 说话间,戴权又进来询问是否摆饭。薛蟠两人这才注意到时辰不知了。徒臻将手上的折子扔到龙案上,摆手笑道:“既如此,就将饭菜摆在暖阁中吧!” 和上皇的重规矩好奢侈相比,徒臻在衣食住行方面向来是很随意的。因此小厨房送上的饭菜也不像从前那般三十八道菜四汤。统共两个人吃饭,只上了八菜一汤。不过都是按着徒臻和薛蟠口味做的,因此两人倒也多添了一碗饭。 看着餐桌上的一道清炒土豆丝,徒臻轻声叹道:“今岁南边儿又大旱了。得亏了你当年进宫的番薯等物,不然的话,恐怕百姓们又不好过了。” 薛蟠闻言,接口笑道:“虽说南方大旱,不过北方的年景却还是好过的。别的不说,我们庄子上的收益比去年翻了一倍还多。其余的人家虽然不比我们,可思来想去,比往年还是要好的。” 徒臻闻言,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薛蟠又道:“其实大雍江山万里,南北气候偏差太大。每年都有个旱涝灾害的,也属平常。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可以避免的。比如同样是种田的佃户,同样的年景,同样的地段,有的人家收成好些,有的人家收成差些。我的办法便是叫收成好的人家出来给其余的人讲讲,是否有什么诀窍和该注意的细节之类的。至多等讲完后给他几十两银子做奖赏便是。可其余佃户吸取了这个老汉的经验,来年种田的时候便也跟着照做,收成自然比之前好了许多。算来算去,还是我赚了。” 徒臻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开口说道:“依蟠儿的意思,朝廷也该鼓励这种做法?” 薛蟠笑道:“劝课农桑本就是朝廷应办的事情。而且我闲来翻阅古书,发现古人就发明过水车、屈原犁等农具,还有那种可以将地底的水抽上来灌溉到农田里的东西。其实到了干旱的时候,用这种方法不也能保证庄家不会□渴致死吗?古人的智慧当真渊博,可惜有些东西到了如今却完全用不上。圣上何不派人将这些个技术搜集在一起,不断的实验。若是真有用的,不妨推行下去。这也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啊!” 徒臻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碗筷,沉吟不语。 薛蟠又道:“我看如今的学院倒也有很多。只可惜大多数教授的全都是没什么用处的儒家学说。圣上不妨也成立一个学院,就像我们薛家的族学一般,只不过圣上可以派人教导百姓种田耕织。也可以出资让有经验有能力的工匠们研究实验,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徒臻叹道:“你们金陵族学的商学院我也略有耳闻。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蟠儿的想法倒是不错的。” 薛蟠笑道:“正是如此。我薛家成立的是商学院,陛下也可以成立农学院,军学院。陛下治理江山,需要的是掌握各种知识的人才。儒家学说虽然流传的广,可除了夸夸其谈或者修身养性之外,对于实务上面的用处基本不大。圣上还不如另外设立学科,专门用来研习这些个实用之术呢!”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轻笑道:“你这是想要变革?” 薛蟠避而不答,反而说道:“格物之术,效果如何。想必圣上也亲眼见到了。与儒家修身相比,格物之术更适合解决问题。因此成立各科学院,对于大雍朝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只是不能操之过急。不然的话,引起举国上下的反弹就不好了。” 毕竟,现如今还是儒学当道的。 薛蟠不以为然。“那就缓缓图之便是。等见到了成效之后,这些个学生自然会放□段去学的。以利诱之,总比以势压人要容易得多。” 何况也着实急不到哪里去。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朝廷是要封笔休假的。只等到来年开春之后也不能动土,可不是得缓缓图之嘛! 两人又闲话几句,见时候不早,薛蟠便赶紧出宫了。 回到忠信侯府的时候,恰巧遇上林黛玉和贾家的三春姐妹过来拜访。所有的姑娘和太太奶奶们在瑞荣堂里乌压压坐了一地。薛蟠站在外头等着小丫头子通报完了,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彼时大家正看着屋里怒放的盆景儿吟诗作对呢! 瞧见薛蟠的身影,不由得笑着问道:“大哥哥回来了!” “见过大哥哥!” 和众位姑娘们厮见完毕,薛蟠走到薛夫人跟前坐下。只听薛夫人开口说道:“这阵子你们父子两个都忙的连个影子也不见。倒叫我觉得怪没意思的。便想着接了林府和贾府的姑娘们过来顽耍,也算给宝钗解解闷儿。哪成想荣国府的奶奶太太们也觉得没意思,便也跟着过来,大家伙儿好生聚聚,打发打发闲时罢了。” 就听王熙凤开口笑道:“门上的小子说起姑妈接姑娘们过来顽耍,我一时闲暇,便也跟着不请自来的。只盼着大爷别烦我就是。” 薛蟠接口说道:“哪能呢!你们放心玩儿你们的就是。照我说,就该时常的走动走动,府上的小姐们多来陪陪宝钗,免得她整日在家憋闷。” 王熙凤笑着说道:“我算着日子,大约小半年的功夫,宝姑娘也要出嫁了吧?到时候我得过来添妆凑热闹的。” 说的宝钗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 一旁坐着的惜春也笑道:“不光是宝姐姐,我听说林姐姐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只等着及笄过后便交换名帖的呢!” 一句话羞得林黛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捂着脸钻到宝钗的怀里,两人竞相害羞去了。 说笑了一会子闲话,便到了摆饭的时辰。薛夫人便带着众姑娘奶奶们去了偏厅吃饭。 饭毕,薛蟠径自回了温柔乡休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瓦只能说改文改的好累好累 已经木有力气了 勉强码出来三千字算是今天的更新 后面开始专注建功立业的大事 果然谈感情还是不合适瓦呀 谈着谈着便纠结鸟qaq 求虎摸求顺毛求鼓励╭(╯3╰)╮ ——一直勤奋滴某八留 128皇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三,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鹅毛一般,又将这万里河山镀上了一层银白。使得这天地间霎时间变得银装素裹,恍若琉璃。 早上起来的时候,透过窗纱看到外头透亮透亮的。薛蟠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地。 守在外间的大丫头红袖听到响动,立刻走了进来。吩咐一干小丫头子捧着清水等物服侍薛蟠洗漱。 盥洗已毕,薛蟠简单吃过了早饭。招财、进宝两个便相携进来回话了。 众人进了书房,薛蟠漫不经心的问道:“招标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招财立刻回道:“按照大人吩咐的,所有的投标人员俱都按照大人规定的方式写了投标文件递上来,到昨日申时,已经全部交上来了。” 薛蟠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后日便是开标会了。你嘱咐伙计们一定打起精神来,这可是咱们薛家第一次举办如此盛事,别当中除了岔子叫人看笑话。” 进宝立刻笑道:“哪儿能呢?大爷您就放心吧!有我们兄弟两个盯着,不会出半点儿岔子的。” 薛蟠勾了勾嘴角,随口说道:“有你们盯着,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后日开标会上,除了朝廷各部的专员之外,我还请了五爷、六爷几位来壮场子。你吩咐下面的伙计,千万别因着一时疏忽怠慢了两位王爷。” 招财、进宝两个自是躬身应了。 薛蟠又道:“我近日事情不少,倒也没来得及问问。到昨儿为止,有多少家商行参与了投标?” 招财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从内务府到朝廷采买,共计有三千六百七十二家商户投了标书。而每一个分部的投标人也不少于五十家。毕竟是大爷第一次举办的盛事,又是合则两利的事情。想来大家都很捧场的。” 进宝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阴不阳的说道:“可不是捧场嘛!最近一段时间,竞相登门拜访的高官显贵可是不少。断然不像前一段时日的清冷萧条了。”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端起桌案上放着的茶盏啜了一口,随意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入朝为官,自然是志同道合利益共赢才能皆为朋党。换句话说,如果谁挡住了大多数人的财路利益,自然也是不招人待见的。” 进宝不甘心的嘀咕道:“都是小人!” 薛蟠将手中杯盏放下,轻声叹道:“都是小人也未必,不过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说着,不愉纠缠这个话题,淡淡的说道:“那些个投标的商家,一定要仔细排查他们的资质。咱们这是为朝廷办事,自然是要谨慎对待的。万万要选出材质最上乘,价格也最公道的商家做供应。至于那些个妄图以势压人、以次充好的,该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也不必估计谁的情面。” 招财两个立刻应了。 迟疑了片刻,进宝又说道:“那个国丈童家……” 薛蟠挑眉,“怎么了?” “成国公虽然没有投标,可却是有意参与此次竞标。已经来伏羲报馆闹了好几次了。” 薛蟠冷笑,手指弹弹桌子笑道:“回去告诉他,就说是我的原话。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想要参与我的游戏,就定要遵守我的规则。对于既想当□又想立牌坊的……” 薛蟠鄙夷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他童家在我薛家面前,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招财、进宝两个神色一凛,连忙躬身应了。 薛蟠神色有些凛然,无意识的把玩着一方精致的白玉印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这一期的八卦新闻,你们选了什么?” 进宝笑道:“理国公柳彪之子柳芳看上了清歌楼的花魁杜若青,闹着要将人娶进府中做平妻。气的理国公直翻白眼。柳芳之妻柯氏不甘受辱,自请下堂呢!” “平妻?”薛蟠愕然的看了进宝一眼,摇头叹道:“柳芳真真是越发糊涂了。且不说那平妻原不过是商人用来糊弄女子的伎俩罢了。真正的礼仪之家怎会承认这种腌臜的东西。何况就是真为平妻,见了正室也得自称为妾,哪有真正平头相见的道理。更何况那杜如青论家世,论品格有哪点儿比得上柯氏?就算柯氏能忍,只怕御史柯家也忍不了的。” 说着,又摆摆手道:“他们两家都是好面子的人家,与我们薛家关系也不薄。咱们就别不厚道的看笑话了。换个旁的消息吧!” 进宝应道:“诺。” 薛蟠又道:“其实八卦版块这一块,也不必非得用今朝今日的事情。弄些旁的,也是可的。” 进宝微微弯了弯身子,洗耳恭听。 薛蟠见状,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的摆弄着衣袖,说道:“比如……西晋之时有位惠贾皇后,好像是叫贾南风的吧!是西晋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相貌长的非常丑,而且生性善妒,酷虐凶暴,看谁不顺眼,便亲持利刃将人杀害。尤其是对于晋惠帝的妃嫔们。听说这个贾南风在还为太子妃的时候,得知晋惠帝的一个妃嫔怀了身孕,便手持画戟砸向那个妃嫔的肚子。直将那个妃嫔的胎儿打得流产坠地,血肉模糊……” 招财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和进宝对视了一眼,轻声问道:“若如此做……岂不是将童家得罪死了?” 毕竟,童蔓儿当初嫁到四皇子府,入门没过一年,四皇子最宠爱的两个诞下皇嗣的侍妾相继过世。这件消息当年也轰动一时,甚至被太子拿来当做取笑徒臻的乐事。而这件事对徒臻来说,恐怕也是莫大的侮辱。现如今圣上大权在握,会否希望大家记起这不太光彩的往事呢? 薛蟠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开口笑道:“你们放心便是,若论起揣摩圣上的心思,没人比我更厉害的。” 进宝两个遂不再多说。 薛蟠想了想,顾念着徒臻的颜面,又开口提点道:“其实也不必放在八卦版块里面。报纸上不是有个版块是历史轶闻吗?就放在那个位置好了。” 招财两个点头不语。 薛蟠又细细嘱咐了另外几件琐事,这才放两人出去办事了。 他这厢也穿戴好了衣物,准备出府。 身边的小厮赵信将马房里的千里驹牵到府外门口,此刻天气阴冷,天空正飘着轻轻散散的雪花。赵信缩在门房里头和守门的几个小厮一起吃热汤锅,瞧见薛蟠从里面走来的身影,连忙迎了出来,开口问道:“大爷这是准备去哪儿?” “去福源馆看看。”薛蟠随口应了一句,随即搬鞍上马。赵信立刻也翻上马背在后面跟着。 恰巧又看见准备去报馆办事儿的招财、进宝两个,不由得心生羡慕。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熬到那个地步。 不过他也知道,若是论心机手段的话,自己便是拍马也不急这两个。他爹也和他说了,只一门心思跟在大爷后头行走。大爷心地最是和善不过,又生性护短。只要他死心塌地的跟着几年,即便没有招财、进宝两个得势,其风光顺遂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一路无话到了福源馆,虽然还不过巳时,但大堂中已经是客人不断了。尤其是糕点铺子那边儿,更是人头攒动,比肩继踵。俱都是富裕人家打发下人过来采买过年时用的点心瓜果。 薛蟠径自进了大堂,直上二楼包间儿。进去坐了还没半刻钟,管事田仰生便带着儿子田文镜过来请安。 闲话几句,薛蟠便笑道:“后日便是开标会了,你这边准备的如何?” 田仰生微微欠身,接口说道“准备将大堂让出来,二楼三楼的围廊也全部摆上了座位,还有视野比较好的几个包间儿,全部腾了出来。大爷放心,容纳一万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薛蟠点了点头,随口说道:“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后儿五爷、六爷也要过来瞧瞧热闹,你可得仔细准备才是。” 田仰生微微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原本想着将二楼正对着大厅戏台的雅间儿留给大爷的。如果大爷同意的话,后日五爷、六爷人过来了,我便将人引到雅间儿去。可好?” 毕竟,若是论身份尊卑,应对从容的话,再也没有比薛蟠亲自招呼更妥当的了。 薛蟠想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样也好。只是后日开标会,乃是我薛家第一次举办此类盛事。避免疏漏,我也未必在雅间儿里呆着。届时叙你吩咐下人们仔细伺候着,万万不能怠慢了便是。” 毕竟,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现如今可是他薛蟠最器重的盟友。若是因着些许小事有了芥蒂生分,着实不美。 田仰生自是点头哈腰的应了。他在京中盘桓了这么多年,干的又是迎来送往和气生财的酒楼生意,自然待人接物是最为八面玲珑,体贴顺意的。即便薛蟠不吩咐,面对这样的贵客福源馆也不会失礼。薛蟠要的,只不过是让徒藉、徒煌两个倍感尊荣以及宾至如归罢了。 两人就开标会当天的布置又讨论了半日,薛蟠这才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开口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打今儿下午你便将福源馆的所有客人推了吧!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一两日的营生。你只管将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别事到临头出了岔子。届时我薛家成为满京城的笑柄,爷可饶不了你。” 田仰生又是躬身应了。 薛蟠这才完事的摆了摆手,又冲着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田文镜笑道:“最近你过得怎么样?我这几日一直很忙,也没抽出空来问问你,票号的生意还好吧?” 闻言,田文镜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微微阴沉下来,寒声说道:“最近两个月薛家票号的老客户接连销户,我觉得事态有些不对,便暗暗查访,果然是有人在与我们作对。” 薛蟠挑了挑眉,将手中茶盏放到面前的桌案上,轻声问道:“怎么?” 田文镜微微低头,开口说道:“销户的人全都在一个名叫盛世的票号继续开户。而我暗暗查访之后,发现这个盛世票号却是童家的大总管童世忠的女婿孙耀开的。而这些个客户,或多或少的……也都和童家有关。不是童家的女婿,便和童家女眷是妯娌关系。总之……” 薛蟠闻言,有些不屑的勾了勾嘴角,一脸玩味的笑道:“又是童家?找死也有抢着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白天有点儿事儿,没来得及码字 让大家久等了 ╭(╯3╰)╮ 下章要开始虐童家鸟 ~\(≧▽≦)/~啦啦啦 129皇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腊月二十五日当天,是个风和日丽,天光和煦的好日子。早在前两天的时候,田仰生便依着薛蟠的吩咐将福源馆全部的生意给退了。又张罗着所有的小厮张灯结彩的布置着会场,将将忙到了二十四日晚间,才算是全部妥当了。 二十五日当天,辰时三刻刚过,紧闭的福源馆大门立刻打开。穿着鲜亮衣裳的小厮们从雕花木门里鱼贯而出,挂炮竹的挂炮竹,摆烟花的摆烟花,早早就订好的舞龙舞狮的伙计们也都藏在了各个胡同口装扮好了,只等着吉时一到,霹雳巴拉的炮仗一叠声的响起来,敲鼓的,打锣的,唱戏伴舞的,霎时间锣鼓喧天,热闹非常。 早早等在外头的各户商人们此刻也满面红光的走了过来,在福源馆门口与负责接待的田仰生,田文镜父子拱手作揖。一边热络寒暄着,一边又有心思的打听招标会的事儿。田仰生等人含含糊糊的应答着,看着众位商户们全都签字登记了,才叫伙计将人引到里面去。 有身份体面资本雄厚的人家自然分到的位置也是好的。从楼上的雅间儿到大堂前排,不过半个时辰便黑压压坐了一屋子的人。剩下那些个略有资本却无人脉也谈不上独霸一方的零散小商户们,只得坐在了后头。不过茶水瓜果的招待,却是一丝没有怠慢的。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薛蟠也带着徒藉、徒煌两位王爷到了。在座的商户人家以及高门显贵的代表们自然也认得这两位早年间风云无两的王爷们。自讨身份还算不错的,便上去请个安,说两句闲话。剩下资历不够的,也只能远远的围在一旁,看个热闹便是。 这边刚说了没两句话的功夫,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薛蟠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田文镜立刻抽身出去。不过片刻反转回来,凑到薛蟠跟前说道:“是童家的人想要进来瞧瞧。” 顿了顿,又道:“是童家的二公子童克茶,身边跟着的就是前几日找我们麻烦的盛世票号的当家人童世忠,还有他的女婿孙耀也跟着。” 薛蟠冷笑:“还真把自己个儿当个人物了。凭他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猖狂。吩咐下去,薛家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二字。别说我们薛家刻意针对他,当初可是他们家自己不肯买入场券的。如今我们薛家也没那个道理让他进门。告诉他们,再闹下去,就直接报官将人扔出去,到时候看没脸的是谁?” 田文镜低声应了,立刻转身出去。不大会子的功夫,又匆匆的走了进来,凑在薛蟠的耳边说道:“童家的人答应买入场券进门了。只是……” 薛蟠冷笑,不屑的说道:“他说买便买,你只告诉他入场券都卖光了。也没地儿给他现弄去。如若真的想进来的话,便直接给了黄金五百两,我许他一个特权便是。” 田文镜闻言,开口问道:“若是他们不同意呢?” 薛蟠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笑道:“童家既然敢来,便是来者不善,恐怕也是憋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机会的。为了向我们寻衅,他是定会答应的。如若他不答应的话,你便将价格提到五千两。若是再不答应,你便将价格提到黄金五万两。并且告诉他说,若是没这个资本就别成日想着叫嚣。我薛家事务繁忙,可没心思陪那些个穷酸打嘴仗。” 这话说得,够犀利。 田文镜有些控制不住的勾了勾嘴角,连忙扭头走了,这回去的时间有些长,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带着面色铁青的童克茶等人走了进来。 至薛蟠面前,童克茶一脸鄙夷的冲着薛蟠说道:“不愧是皇商之家,真真是见钱眼开,粗鄙极了。有道是俗物难登大雅之堂,我看你们薛家之所以融不进京城显贵的圈子,断然是因为你们平日里就难掩这浅薄粗鄙的举动习惯。” 薛蟠好脾气的勾了勾嘴角,一脸无辜的说道:“二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薛家早两个月时便定下了开标会当日凭票入场的规矩。若是二公子不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自该是客随主便,入乡随俗的。” 顿了顿,看着大堂里隐隐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商人们笑道:“何况大家都是凭票入场的。如若只有二公子一个人不是……那对于其他商家们来说,岂非是太不公平了?” 童克茶不满的冷哼一声,阴测测的说道:“爷也没说不买入场券,只是别人都是五十两白银一张,你却卖我童克茶五千两黄金一张。此事……薛大公子如何解释?” 看着大堂内霎时间连耳朵都竖起来的看客们,童克茶得意一笑,开口说道:“薛蟠,别以为你有圣上给你撑腰,你便可以无法无天。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你今日这番举动,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好在我童家为人大度宽宏,只要你拿出个合理解释来,我童家便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即便是闹到大朝会上,我童家也是不怕你的。” 薛蟠看着义愤填膺的童克茶,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童克茶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心说你真以为我童家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今日便教你怎么吃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还要闹得你一个灰头土脸。 薛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嘲笑,面上却越发诚恳的说道:“二公子真真是误会了。商人以诚为本,我薛家怎么会做出不诚信或者恶意讹诈的事情来。此番举动,也是为了童家的声名着想啊!” 童克茶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哦?” “二公子有所不知。自半个月前,这开标会的入场券便已经销售一空了。不过这半个月来,却还有数不胜数的商人托各种关系人情来找我的,只说不论如何代价,能得到一张入场券就好。都被我以规矩公布,不得更改为借口推拒了。毕竟当初卖券的时候便说了是一万张入场券和一千张竞拍号,既然定了下来,就该遵守不是。如若不然,又叫我如何面对大堂内的兄弟们呢?所以就算是远在西南的二皇子以及上皇的外家许国公或是派人上门或是亲自来找我说情,我都狠下心来没应承。这也是我薛家守信誉的诚意,大家说对不对?” 大堂内一众商户们听得神情激动,只觉得薛家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商,为了商人的信誉竟然连皇子和上皇外家的求情都不顾了。换句话说不论薛家心底是怎么想的,单单这举动便是对众商家们最大的尊重和体贴,也霎时间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和佩服。此刻听见薛蟠问出声来,立刻齐声喊道:“对。” 声势浩大的嗓音震得童克茶忍不住的皱了皱眉毛,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看在众商人眼中,自然是觉得这位身份显赫高贵的二公子瞧不上他们这些个商户。心里便不自觉的疏离了一些。 薛蟠又笑眯眯的说道:“可是我却没料到今儿早上童二公子会不请自到。本想着叫伙计们劝退了二公子回去,可谁知道二公子又死皮赖脸的站在外头不走。这寒风冷冽的,我也不希望二公子因此得了风寒什么的。又怕你们童家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你童家处处于我们薛家作对,我们薛家便也如此小肚鸡肠的,要和你们斤斤计较。其实话说回来,京中那些个传闻薛童二家势不两立的流言真真是不负责任的。别的不说……我薛家成日里大小事宜不断,庙堂之上老父忙着大军出征的粮草后勤安排,市井之中我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自然也是见天儿的忙的脚不沾地。连吃口饭都恨不得在路上的人,自然比不得那些个惯会顺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吃软饭的人家清闲。说我们闲来无事和你们童家的人计较,真真是……不知所谓!” 童克茶听得勃然大怒,开口喝道:“好你个薛蟠——” “不过是说两句实话罢了。二公子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是耳旁风听听也就算了。何必如此的大动干戈?大庭广众之下,叫旁人见了如何是好?”薛蟠闲闲的说了两句,有些同情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又开口说道:“是了,想必是之前花了五千两黄金心疼难耐,便想着借此发疯了?” 薛蟠挑眉。有些理解的点了点头,道:“毕竟童家满门三百余口,女眷众多,男丁又大多没什么本事。只靠着朝廷的封赏和宫中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打赏度日。自然比不得我们薛家财大气粗——兴许连寻常的商户人家也是比不过的,此刻拿出五千两黄金,自然是肉痛不已的了。” “薛蟠你好大的胆子。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我什么时候置喙娘娘的事儿了?真真是没理也想搅三分。我不过是感慨宫里头的太后以及皇后两位娘娘嫁人多年,也牵连母家感到唏嘘罢了。果真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也不枉娘娘们时时刻刻记挂着。只可惜瞧你们童家男丁的模样,好像并不以为荣似的。”说着,薛蟠一脸诧异的看着童克茶,刻意的压低了嗓音,用一种分外无辜的语气说道:“想到这里,我真真是替两位娘娘感到着急不甘和委屈。你说都嫁出去的人了,成日里还为着娘家的事儿精打细算的。这也就是身在后宫无人计较。若是放在了寻常百姓家……嫁出去的女儿成日里不想着替夫家分忧,反而时时盘算着怎么帮着娘家算计夫家……恐怕早就被休了吧!” “最重要的是,两位娘娘连妇德都不顾了只想着拉扯娘家。结果你们又好像恨不领情的样子,真真是混的……里外不是人啊!” “你、你……”童克茶闻言,气的浑身乱颤。然而他本就不善于口舌,更不像薛蟠这样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是以听了半晌,也只得恨恨的看着薛蟠,口中反复说着大逆不道如何如何,具体的反而不知该怎么辩骂了。 薛蟠见状,轻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这段位也太低了一点儿,他还没怎么出招呢,这童克茶就气的仿佛羊癫疯发作了一般。后头还有那么多的手段……只希望开标会结束之后,童克茶能完好无损的走出福源馆的大门了。 想到这里,薛蟠又是勾了勾嘴角,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嗓音说道:“之所以要了童家五千两黄金。也不过是对大家伙儿一个交代罢了。告诉大家此番破例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入场券只花了五十两白银,而二公子却花了五千两黄金。想来此番消息传出去后,大家也不会心有不甘了。” 大堂内众商户们听了薛蟠的解释,心有余悸兼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这样的提价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英明极了,省了多少银子不说。还能平白看一场笑话,哪里还会心有不甘呢? 至于二皇子以及许国公等人家,听了童家的遭遇,估计也不会心怀芥蒂了。毕竟五千两黄金,可不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能拿出来的。那可相当于是五万两白银了。花这么大的价钱去买那么一个虚虚热闹看,还不如直接看了童家的热闹呢! 薛蟠看着童克茶霎时间面如土色的脸庞,冷笑两声,继续打击道:“何况入场券向来也只是凭票入场,一张券只能入一个人。现如今童二公子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我也没说话不是?只可惜好心当成驴肝肺,童二公子似乎并不领我的情。既如此,我也不敢自作多情如何通融了。兴许和脸面想比,童家更在乎这五千两黄金呢?” 说着,又摆了摆手,示意后面收拢银钱的小厮将那五千两黄金用黑漆填金的小茶盘盖了红绸子端了上来,举至童克茶面前,开口说道:“我想着,二公子既然为难,那我们还是按规矩来好了。请二公子将这些银钱收回去,我也不敢叫二公子进会场了。您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省得回了家里不好解释这五千两黄金的去向。毕竟……这点子银钱在我薛家人眼中确实不算什么,兴许还不够我妹妹办一场诗会的。可放在童家人身上,也兴许是你们一家子几个月的口粮花费呢!若真是因为一时意气,叫你童二公子拉不下脸面的打肿脸充胖子,又或者叫你们童家上下勒紧裤腰带过上几个月,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虐待后宫椒房这样的恶名,我怎么担待得起呢?” 童克茶面色阴晴不定的看了薛蟠半晌,咬牙切齿的寒声说道:“不必,我童家……这点子银钱还是花费的起的。” 薛蟠有些不相信的打量童克茶半晌,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确定?” 童克茶面色一黑,立刻说道:“确定。” “不反悔了?” 这回童克茶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连话不都说了。 薛蟠见状,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挥手让端着黄金的小厮退下,漫不经心地笑道:“既如此,按照规矩,一张入场券只有一个人可以凭票入场。童二公子花费五千两买了一张入场券,自然可以凭票入场。至于其他的人却是没这个资格的。童二公子要么继续付钱让几位随从也跟着进去,要么……” 薛蟠惋惜的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看着童克茶道:“规矩如此,童二公子只能自己进去了。”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童家为了找茬特地换成现银的几只大箱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可否让我安排几个小子帮童二公子将这些个箱子抬到前面去。毕竟童二公子身娇肉贵的,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您自己露胳膊挽袖子的抬着箱子,也有辱斯文不是?” 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二公子大可放心,此番派人襄助,纯粹是我薛蟠对二公子的私情,断然不会‘按规矩’朝你要银子的。” 说着,脸上笑容愈发和煦的看了童克茶一眼,斩钉截铁的笑道:“这次,绝对是免费的。” 霎时间,童克茶的脸色阴沉下来,仿佛□了一般的难堪。 “薛蟠,你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虐嘎嘎~~~ 130皇商 第一百三十章 “薛蟠,你欺人太甚!” 童克茶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霎时间响彻了大堂,原本还有些嗡嗡窃窃,私语不断的细碎声响立刻消失了。在场的商户们以及福源馆的小厮护卫们全都用一种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童克茶。这位向来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贵族气度著称的世家显贵,终于在薛蟠漫不经心地挑衅下抛开了温润的外衣。 原本英俊的面容被气的有些扭曲,清秀的五官失却了往常的骄矜淡定,变得有一些狰狞可怖。一双吊梢眼睛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薛蟠,那架势,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的恶犬一般。全然没有一个贵族子弟应有的宽宏和大量。 站在薛蟠身后的徒藉、徒煌两个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相互对视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恐怕今天一过,国丈童家的风言风语就要传遍京城了。 而与此同时,薛蟠仿佛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一般用手扣了扣耳朵,神色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又有些惊恐的打量一下周围的布置,这才松了口气一般的拍了拍胸脯,开口说道:“我滴娘啊,这音色,都赶上河东狮吼了。得亏我们这福源楼当初修葺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不然今日被你这狮子吼一震,还不得塌了铺啊!” 说着,一脸老怀大慰的拍了拍田仰生的肩膀,朗声笑道:“在哪儿找的工程队,干的不错。传我的话,包一百两金子给那工程队送过去。就说国丈童家的二公子亲自检验了这工程的扎实程度,甚为满意。叫他再接再厉啊!” 一旁的田仰生闻言,立刻满脸严肃的鞠躬应了。那神色,那举动说不出的认真恭敬,只是这番作态总是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一股子促狭,众人看在眼中,不由得会心一笑。 薛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田仰生的机灵配合十分满意。又冲着童克茶一脸友好的笑道:“如果童二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倒是有个提议。以后我们薛家再告竣的工程,便请二公子过来检查一番。不过二公子放心,以我们薛家的商业信誉,向来认同的都是按劳取酬,绝对不会让您做白工就是。” 看着面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的童克茶,薛蟠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小厮举着的黑漆填金的托盘,开口笑道:“检验一次,封你五千两黄金的红包,如何?” 说到五千两黄金的时候,薛蟠还特地加重了语气。清脆的嗓音带着刻意拉长音儿的婉转阴柔,配合着那时不时看向托盘上的银两的突出举动,徒煌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大堂内强忍着笑意的客户们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时间众人哄堂大笑,欢声笑语霎时间响彻云霄。守在外头的车马行以及别府的下人小厮们好奇的探着头往里头瞧着,都暗暗猜测着众人是见了什么才能笑的这样愉快。 而与此同时,被薛蟠肆意取笑的童克茶已经彻底青黑了脸色。他自知口舌之上再难说过薛蟠,便也不再和他纠缠。只是面色难堪的看了徒煌和徒藉一眼。这一眼,自然也认出了两位王爷的身份。猜到薛蟠之前的话尤其是讲究太后和皇后那一段儿极有可能被站在薛蟠身后的两位王爷听到了,童克茶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目光肆意的打量着两位王爷,眼神讳莫如深。 徒煌和徒藉两个见状,也没怎么在意。先别说他们两个的母妃和童太后对不对付,自前几年两位王爷走了薛蟠的门路向徒臻投诚,世人便将他们两个划拉到了薛家的阵营当中。并且今日薛家招标会开展,徒藉两个也确实是收了薛蟠的请柬过来撑场子的。直到目前为止,混的顺风顺水的徒藉两个还没有反水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和薛家有仇的童家如何客气寒暄了。 这是立场问题,倒也不是说徒藉两个有多么看不起童家或者童克茶。 因此两人也只是矜持的冲着童克茶点了点头,神色疏离淡漠。徒藉却向着薛蟠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和童二公子扯了这半日的闲,嘴上倒是爽快了,仔细耽误了开标会的正经事情。” 这一句话出口,也算是隐隐提点着薛蟠别图一时之快将童家逼得狗急跳墙,延误了正事。虽然立场是站在薛家这边,可暗地里也算是帮童克茶解了个难堪。 毕竟,童家乃是皇太后的母家,也算是大雍朝的皇亲。童克茶今日表现如此难堪,虽说是咎由自取,但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徒藉身为大雍朝的嫡系血脉,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薛蟠一脸赞赏的看了徒藉一眼。怪不得世人都赞忠廉亲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这一句话,其玲珑心思可见一斑。 可气急败坏的童克茶却不这么想。童太后原本就和宜太妃等人不对付。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此刻徒藉两个又公然站到了薛家一面和自己作对。碍于宜太妃的娘家势力,童克茶倒也不敢对徒煌如何。可是面对外家势力等同于零且自身又受了上皇厌弃一身势力被折腾的七零八落,后又接连几次被打压甚至连皇子宗籍都保不住的徒藉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极为不屑的打量徒藉两眼,一时口快的冷笑道:“忠廉亲王向来以清高君子自诩,怎地此番却忘了规矩,竟然也学起了蝇头鼠辈听壁角的勾当?岂不知君子行事,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还是说……忠廉亲王原本就是个汲汲于名利的碌碌小人?” 顿了顿,又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道:“那就难怪了,毕竟上皇曾亲口说过忠廉亲王无君无父,性格狡诈,生性媃奸。看来上皇的眼睛,还是很亮的。” 此言一出,别说是脾气不怎么好的薛蟠和徒煌,就连向来温润和煦的徒藉也忍不住的沉下了脸色,目光冰冷的看着童克茶。 正所谓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被褫夺皇子宗籍乃是徒藉生平最为避讳的事情。此刻却被童克茶在大庭广众之下张扬出来。看着周围人霎时间变得缩头缩脑,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一股子怒气从心底升腾而起。不过徒藉生性隐忍,即便是心里不快,常年贵族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如泼妇骂街一般的吵嚷起来。只是面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了,神色淡淡的,负着双手站在一旁,眼眸闪烁不已。 徒煌当场便怒了,指着童克茶的鼻子骂道:“我呸你个吃软饭的怂货,你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对爷儿们行事指手画脚。先别说爷儿们站在这干嘛,只听你这一句话,以下犯上的罪名我看你怎么担待!” 薛蟠的脸上也首次没了笑容。一脸讥讽不屑的看着童克茶,不假思索的嘲讽道:“童克茶你好歹也算是京中世家的公子哥儿,说不过人直接认怂也就罢了。输的光明磊落也算你是个男人。偏像个娘儿们骂街似的攀扯别人做什么?再者你是个什么身份,忠廉王爷贵为大雍亲王,别说你一个区区从六品的余荫小官儿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过,即便看在忠廉亲王为朝廷敬忠职守这么多年的辛劳份儿上,也没有被你个纨绔子弟教训的道理?” 顿了顿,又道:“不愧是靠着女人立世的国丈之家,行事也同女人一般磨磨唧唧,牵三扯四的,一点儿也不爽朗。“ 童克茶听在耳中,不以为然的哼了两声。将徒藉做筏子的事儿,他也不是干了一次两次了。徒藉的生母杨氏原就是身份最低等的宫婢,只是相貌十分出众,性格又温柔和顺,这才得了上皇的青眼宠幸一回。可是后来杨氏有了身孕,上皇却觉得杨氏的身份太过卑贱从而对刚刚出生的徒藉也没什么好感。以至于幼年时候的徒藉在宫里受尽白眼,即便是寻常体面的宫女太监都能慢待徒藉,何况是童克茶这个国丈童家最为看好的嫡系子嗣之一? 因此童克茶在当年给太子做伴读的时候,就没少欺辱这个沉默寡言性格柔顺的徒藉,即便是后来徒藉功成名就了,童克茶仗着自家的势力也没怎么将徒藉放在眼里。更何况徒藉后来又被上皇彻底厌弃了。 因此今日童克茶难堪之余,下意识拿着徒藉撒气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徒煌则不同。徒煌的母妃乃是宜太妃牛氏,为人性格爽利,快言快语,即便是在后宫这种勾心斗角的圈子里照样混的人缘顶好,上上下下交口称赞。除了因为其本人手段伶俐之外,其家族势力自然也同姓氏一般的牛气冲天。虽然宜太妃的品衔没有童太后高,可是宜太妃家里面三个哥哥俱都是上皇依赖的封疆大吏。虽然这些个哥哥们平日里不言不语,甚为低调。但是宫里头也没人会真的将这三个锯嘴葫芦似的大山不当回事儿。因此童家即便是有童太后撑腰,对于家族势力堪称夯实的牛家也不敢太过分。 个中缘由曲折啰嗦,自然不是薛蟠这个只管搂钱的皮包大臣能够晓得的。只是徒藉再怎么说都是薛蟠请来的客人,被童克茶如此谩骂,他自然也拉不下脸面。当即摆了摆手,神色冷厉的吩咐道:“看来童二公子这是明摆着来找茬的。也罢,我虽然不怕你,但也用不着为了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好汤。来人,将童二公子给我驾出去,这些箱子也给我原封不动的扔出去。” 旁边的田仰生等人立刻称是,伸出双掌连击两下,立刻从大堂内走出一队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语不发的将童家众人包括童克茶在内插了出去。 童克茶被两个粗鲁的汉子双脚离地的架着,看情形真要将自己扔出去一般。也不由得有些慌乱。立刻开口喊道:“薛蟠你敢,我是交了入场费的——” 薛蟠冷冷说道:“将那五千两黄金也给扔出去,我们薛家不缺这两个钱。” 童克茶见状,不由得更慌了。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若是真被薛家的小厮给扔出了福源馆,他今后也没脸面在京城里混下去了。 大堂内一众人等也颇为心惊,连忙站起身来往这边看着,全都静悄悄的一句话不说。 事态直转而下,童克茶再也忍不住的服软道:“算我一时口误得罪了忠廉王爷,童克茶在此赔礼就是。薛蟠,京中世家向来都是以礼相待,你真要同我们童家撕破脸吗?难道你不怕太后娘娘凤颜大怒吗?”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反而是适才躺着也中枪的忠廉亲王。 徒藉整理了一番思绪,微微勾着嘴角说道:“今日乃是薛家第一次举办招标会,按照商家迎来送往和气生财的规矩,自然来者是客。蟠儿岂可为了小王坏了你们薛家立世的规矩。童二公子既然花钱买了入场券,自然是可以进门参与的。如若不然,要让他出去四处宣扬,说皇商薛家定下的规矩也不外如是,只要惹了你们,就没了所谓的公平规矩可言。届时天下传扬薛家无规无距,岂不成了小王的罪过?” 对于徒藉的话,薛蟠嗤之以鼻,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我们薛家定的规矩,其执行的前提自然是我们薛家看着顺眼,行的舒服。不然所有挑衅敌对的人家都跑到我面前要公平,要利益,还一副我瞧不起你我看不上你的态度。我吃饱了撑的跟他讲公平。总而言之一句话,对待朋友,我们讲的是规矩。对待敌人,我们讲的是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说着,极其轻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开口道:“也别将那些个虚伪客套的伪君子行径套用在我的身上。在我们薛家面前,大千众生只分为两种——朋友,敌人。” “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火炮。不服的上来试试。我不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跟你姓。” 说完,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愣着干什么,快不给我扔出去。” 自家大爷说的是“扔”,拿人钱财的护卫们自然也听话照做。当即使劲了力气将童家众人轮了两圈,刚要撒手,就听童克茶仿若被暴徒强了的少妇一般失声尖叫道:“薛蟠你敢,我可是童家的二公子,朝廷从六品的官员。你如此待我,太后娘娘定然饶不了你——” “且慢!” 薛蟠极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看着再次叫停的徒藉挥了挥手臂,一群下人立刻稳住了童家众人的身子,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薛蟠——有什么话不能一气儿说完,总这么抡人也挺累的。 徒藉看着薛家众人理直气壮地模样险些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还请小侯爷三思才是。” 说着,又凑到薛蟠耳边低声提点道:“我看你之前的态度,好像埋了许多坑准备让童家跳一跳。现如今却轻易的放过了童家,又要冒着败坏薛蟠名声的风险,岂不可惜?” 薛蟠一脸鄙视的看了徒藉一样。他就说徒藉看着实在也不像是个圣母般的良善之人。果然,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甚合我意。 薛蟠笑眯眯的看了徒藉一样,挥手说道:“将人放下吧。” 一双脚终于从半空中踏上了实地,童克茶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他勉强吞了吞口水,有些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嘴唇。脚步轻浮的走到薛蟠面前,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 薛蟠淡然笑道:“再用手指着我,给你撅折了。” 童克茶飞快的抽回了手臂,视线扫过薛蟠眼中的嘲笑,不由得恼羞成怒的说道:“薛蟠,我童家此番前来参加你薛家举办的招标会,一言一行可都是符合你们薛家的规矩的。现如今却被你们薛家的人如此侮辱。你不光是欺辱了我童家满门,就连宫中皇太后以及皇后娘娘的面子都被你一扫而光。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即便是告到御前,我童家也在所不惜。” 薛蟠轻笑一声,刚要开口说话。一旁负责招标会进程的田文镜走上前来,凑到薛蟠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薛蟠皱了皱眉,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大堂正中挂着的一个大壁钟,神色郑重的说道:“依童二公子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童克茶只看到徒藉提了一嘴皇太后娘娘,薛蟠便将自己放下了。自然以为薛蟠再是嚣张对于童太后还是很有顾忌的。当即得意的挺了挺胸,仰头说道:“自然是要向我赔礼道歉的。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便一状告到太后跟前。” 童克茶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扬声,因此大堂内许多人以及二楼三楼开着房门的雅间儿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二楼正对着大堂内的某处雅间儿里,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旁边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大的白皙男子捋了捋胡须,仿佛不经意的笑道:“这童家……果然嚣张太久了。” 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默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头薛蟠可没时间理会众人听了这话的心思如何,适才田文镜上前提醒他招标会开会时间马上就到了。为了避免耽误吉时,薛蟠也不想和童克茶继续纠结下去。毕竟在场的还有万百千人等着办正事儿呢! 不过薛蟠为了招标会顺利进行不得不暂时放了童克茶一马,但是薛蟠也不会让童克茶太过得意, 因此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童克茶,薛蟠再次笑眯眯的问道:“赔礼道歉,你确定?” 这回童克茶的头颅抬得愈发高了,他看都不看薛蟠一眼,轻声应道:“嗯!” 薛蟠勾了勾嘴角,随即一脸沉重的走到童克茶正面三步之遥,正色说道:“童二公子,此番闹腾,着实是我薛家得饶人处不饶人,太过实话实说,不懂虚伪客套,以至于你童家名声尽毁。然则名毁不能再来,请节哀。” 一句话刚落,一旁的招财立刻朗声唱道:“一鞠躬——” 薛蟠冲着童克茶,端端正正的鞠了一躬,九十度的大礼,可谓是真诚无两了。 童克茶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招财继续唱道:“二鞠躬——” “三鞠躬——” “上香!” 果然真有一个小厮端着个黑漆填金的托盘走上来。托盘里盛着一个精致的销金香炉,旁边摆着三根香。 童克茶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薛蟠,险些没被气的背过气儿去。 就连同样生气的徒藉和徒煌两个也忍不住用举手掩住了面颊。更何况是大堂内的众位商户了。一个个捧着肚子想要笑又顾忌着童家的势力不敢笑出声来,憋得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过各个心里头都大呼痛快,单只看这一幕戏,即便今日招标会上没有任何收获,也算值了。 这五十两入场券,果然没白花。 就连二楼雅间内的两个男子也坐不住的走到栏杆前面探头往下看,一面悄声说道:“这个薛蟠……果真促狭的紧!” 且说下头的薛蟠三鞠躬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大壁钟。果然时辰快到了。当下也没心思和童克茶继续磨叽,随便吩咐一个小厮带着童克茶去大堂内坐了,自己则引着徒藉徒煌两个去了二楼的听涛阁。路过回廊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探着身子瞧热闹的儒雅男子二人。徒藉和徒煌两个一脸诧异的叫道:“三皇叔、四皇叔?” 薛蟠莫名其妙的看了徒藉一眼,徒藉立刻介绍道:“这是我三叔忠裕亲王和我四叔忠礼亲王。” 又冲着两位皇叔介绍道:“这个是忠信侯家的小侯爷薛蟠。” 薛蟠闻言,立刻走上前去行礼作揖,便听到楼下的童克茶又仿佛被暴徒强了的少妇般悲凉喊道:“薛蟠,你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童鞋们放心,不会这么轻易就虐完童家滴 下面会继续虐继续虐,直到童家被彻底垮掉然后走剧情 然后有童鞋说童家之前蹦跶时间太长 一则是要安排的铺垫很多,因为此卷涉及到皇图霸业的主线 二则配角太没用了,虐着也没快感 蹦跶的越欢,虐的才越痛快o(n_n)o~ 然后—— 今天之所以晚了,是因为**他又抽了 请大家和瓦一起鄙视他吧~~~~ 131皇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薛蟠轻叹了一声,站在二楼的栏杆前面一脸头疼的看着下面气的直跳脚的童克茶,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虐人的感觉很痛快,可好好的一场招标会几乎被他童克茶闹成了一个笑话,这就不太美好了。 看着周围众人又是一副兴致勃勃看好戏的模样,薛蟠竭力忍住了抽搐的嘴角,转过身来,冲着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拱手笑道:“真是抱歉,楼下还有些琐事待我处理,那就先失陪了。” 忠裕亲王立刻摆手笑道:“无妨,你本就是主人家,自该去招待客人才是。” 薛蟠又客套寒暄了几句,特地吩咐小厮仔细招待后。又询问了两位皇叔的意思,便将徒藉和徒煌两个同这二位放在一处招待了。 将几位贵客安排妥当后,薛蟠这才撂着衣摆走下楼梯,回到了大堂。童克茶还是一脸义愤的看着他,双唇抿得死死的,鼻孔嗡动喘着粗气,薛蟠叹息一声,这才拱手笑道:“又怎么了?” 其神态语气中透露的无奈,仿佛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对着一个胡搅蛮缠又不通事理的晚辈一般。白软团子故作老成的模样,却越发显得憨态可掬,叫人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 反观是薛蟠对面的童克茶,举止失当,气度暴躁,叫人愈发没了意思。 童克茶看着自己面前故作姿态的薛蟠,义愤填膺的冷哼一声,开口道:“今日的入场费,我童家可是花了五千两黄金。结果你却将我安排在这些贩夫走卒粗鄙商户才呆着的大堂内,岂非是欺人太甚?” 一句话,成功让大堂内的所有商户们皱起了眉头。对于童克茶乃至童家的观感更为厌恶恶劣了。 毕竟,今日能进入福源馆参加招标会的商户,俱都是财资雄厚,人脉也比较畅通的高等商户。甚至有些商家虽然打着经商的名头,背地里却是给世家名族甚至皇亲国戚打掩护拢资财的。有句俗话讲的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如若本身没有实力,自然也不敢照量着承包内务府和朝廷的采买不是。 因此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个高等商户也是自诩和寻常商户不一样的。就比如宰相府门口的门房,虽然是个奴才,但自讨体面人脉,也比外头的七品芝麻官强多了不是?现如今童克茶一句话,却将他们这些高等帮闲(所谓帮闲,就是专职替太子党一类的显贵打点生意的人)同那些个走南闯北的贩夫走卒联系在一起,但凡是个有气性的人,也都不会痛快的。 你国丈童家虽然因自家女儿在后宫当妃嫔而攀了高枝儿,可说破大天也不过是群仰仗着女人裙带耀武扬威的酒囊饭袋罢了。虽然自比清高,却也犯不上踩着我们的脑袋来显出你家高贵。四九城就这么大点儿个地方,扔个砖头砸下去恨不得能砸出十个京官儿,八个皇族来。你童家也不过是个外戚,如若失却了圣上的宠爱,又是个什么呢? 薛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自然将大堂内多数人的小情绪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开口说道:“童二公子此言差矣。须知你那五千两黄金买的只是一个入场券,是一个特例。而楼上的雅间儿全都是半个月前就定了出去的。别说现如今已经满园儿了,即便是没有,你想要上楼的话,还是需要另附银子的。” 童克茶闻言,连连冷哼。却也撂不下脸面同一帮子商户呆在一起,因而面色清冷的说道:“包个雅间儿需要多少,你薛蟠开个价便是。” 薛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开口笑道:“按照当时的规定,二楼的雅间儿一间是五百两银子,三楼的雅间儿一间是四百两银子,四楼的雅间儿一间是三百两银子。若是另点了瓜果点心的话,银钱另算。不过茶水却是免费的。” 童克茶立刻张口说道:“给你五百两,二楼的雅间儿我要了。” 薛蟠看了童克茶一眼,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先别说二楼的雅间儿都包出去了,人家肯不肯让给你。即便是你真想定的话,正所谓世易时移,也不可能按照半个月前的价格给你不是?” 童克茶面色青黑的瞪了薛蟠一眼,硬邦邦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蟠见状,嘿嘿笑道:“别动怒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童二公子得注意气度啊!” 说着,又补充道:“若是童二公子想定二楼的雅间儿的话,按照您购买入场券的规矩,黄金五万两。” 童克茶闻言,脱口骂道:“你这是讹诈!” “这怎么能叫讹诈呢?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童二公子既然如此激愤,我便再解释给你听听。免得你不明白行情,反而说我薛家店大欺客!”薛蟠耸了耸肩膀,笑道:“其实这五万两黄金,也只不过是买了一个公平公正罢了。毕竟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若是所有人都向童二公子这般,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不该出手的时候又乱插手,我们这福源馆还做不做生意了?” “再者,你这五万两黄金也不好收啊!我若真收了你的钱,自然要想法子给你安排个雅间儿。须知能包下二楼雅间儿的客户不但是财大气粗,而且家世门第也都很硬。谁又真在乎你这两个破钱。就比如二楼听涛阁的忠廉忠睿两位王爷,那可不是银钱能打动的主儿。就算是我薛蟠撇开老脸求人家给我个情面,也得看人家高兴不高兴,乐不乐意将雅间儿让给你。所以你虽然说得痛快,给你安排房间好像轻松,稍不注意我福源馆就得罪了一个大人物。风险如此之大,我收的银子自然也得足够才是。若是三瓜俩枣的几个破钱,我薛家犯得着为了你童家的脸面就去得罪这个人嘛!” 众人听了,一时间纷纷点头附议。甚至还有自恃靠山势大不惧童家的商户轻声议论道:“没银子还想充大头,真以为这天下人都得围着他们老童家转啊!” “就是,也不过是个外戚罢了。就我知道的,二楼好几个雅间儿都被皇族宗室的大人们给包下来了。这些人提拉出来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兴许皇太后见了还得行礼呢!他童家一个晚辈说将人挪出去就得挪出去,也不看看他们家几斤几两重!” 薛蟠听在耳中,眼睛看着面色赤红的童克茶,愈发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言语挤兑道:“童二公子想清楚没有,你到底舍不舍得花这个钱啊?” “你若是舍得,我现在便豁出去脸面和信誉帮你斡旋一二,免得你童克茶总说我们薛家针对你们童家。不过你若是舍不得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大堂之内,也别总叫嚣着什么欺人太甚了。须知。能准许你进入这会场,便是我薛家最大的通融了。” 薛蟠说完这话,看着童克茶面色阴晴不定的迟疑了半晌,也没个反应。不由得嗤鼻笑道:“看来童家果真是舍不得这个银钱啊!也是,刚才那五千两黄金都弄得要死要活的,何况现如今又多了十倍银钱呢!” 顿了顿,身子前倾,凑到童克茶跟前笑道:“只是我也劝你一句话,没那个能力你就别成日乱叫个没完。你自己兴许不觉得什么,实在耽误我们的正事儿啊!” 说着,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大声笑道:“童二公子兴许觉得这大堂内的风景不错,不准备去二楼雅间儿了。来人,给童二公子搬个长条凳来。” 看着童克茶霎时间面色铁青的面容,薛蟠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角,一脸无辜的说道:“真是对不住啊!也不知道你今儿个过来,福源馆的太师椅都用完了,您凑合凑合坐一下长条凳吧!其实除了没有靠背又窄一点之外,这长条凳和太师椅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木头做的嘛!” 众人闻言,霎时间哄堂大笑。 童克茶脸上闪过一抹杀机和阴狠,强自压下心中的煞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必,请薛大公子斡旋一二,我要了二楼的雅间儿便是。” 薛蟠故作惊愕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开口问道:“你有银子吗?” 童克茶面色阴狠的看了薛蟠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冲着童世忠摆了摆手。童世忠立刻打开童家带过来的一支箱子,黄橙橙的金光闪耀。童世忠从里头挑了五万两黄金出来,当场递给薛蟠。 看着众人惊讶不已的神情,童克茶面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冲着薛蟠阴笑道:“烦请薛公子从中斡旋,这二楼的听涛阁,在下要定了。” 他就不信,他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完徒藉,薛蟠便能让徒藉毫无芥蒂的将雅间儿让出来给他。退一步讲,即便是徒藉碍于薛家的面子真的让出了雅间儿,事关颜面,只怕他们薛家和这两位王爷也再难一条心了吧! 薛蟠这是上赶着将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上,既然薛蟠轻狂妄为,自寻死路的话,他童克茶也不用客气。用五万两银子买来薛家同两位王爷的离心,用五万两银子买来薛家附庸者看透了薛家人贪财粗鄙的本性。他这五万两,花的不亏! 岂料他这句话刚落,楼上徒藉便朗声笑道:“既如此,便请童二公子直接上来便是。” 说着,又一脸责怪的看着薛蟠道:“蟠儿你也真是的,刚刚将我们两个挪到了皇叔的观雨阁去。这听涛阁自然是空出来的,偏你又是个商人狡诈的性子,举手之劳也叫你说的难如登天一般。如若不是小王在此点了出来,你真要瞒的童二公子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不成?” 说着,又一脸纵容宠溺的冲着童克茶笑道:“蟠儿就是个促狭爱闹的性子,倒也没有恶意的,还请二公子别忘心里去才是。” 薛蟠闻言,笑眯眯的摸了摸脑袋,羞涩的说道:“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说着,视线落在双目赤红恨不得当场就举刀杀人的童克茶身上。异常诚恳的说道:“童二公子你要信我,我真的是忘了。不过即便是没忘,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收下这五万两黄金也是应当的不是?” 说着,示意薛家下人抱着那五万两连连后退,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不过这样庸俗的动作被薛蟠做起来,硬生生多出来两分促狭灵动,配合着他脸上忍俊不禁的微笑,真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这回,童克茶气的连话都不回了。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薛蟠,面色阴冷,十分吓人。 薛蟠无趣的摸了摸鼻子,讪讪说道:“看来童二公子不太相信我。” 说着,欲哭无泪的喊道:“我真的是忘了啊!你不能因为我的一次失误,就将我这个人的品格和信誉都否定了不是。我发誓,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以童夫人和童家满门女眷的名义发誓,若我真的是故意的,就让童夫人和童家满门女眷全都被夫家休了。” 此言一出,就连没来得及出去的几位童家下人都忍不住的怒视着薛蟠。童家一门之所以能兴旺发达,靠的就是和人联姻的人脉交际。如若真的如薛蟠所说的童家满门女眷都被夫家休了,他们童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薛蟠见状,又嬉皮笑脸的说道:“当然,童家贵女的名气遍布天下。怎么可能会一夕之间全都被夫家休弃了,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真的是无意的。” 童克茶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上喉间,再也忍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薛蟠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已经被他气得几乎脑袋冒烟的童克茶,生怕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个人命官司来,立刻偃旗息鼓的摆手说道:“算了,算了。算我的不是,不过这钱我既然收了,也不可能还给你。这可是我们福源馆的风险基金啊!这样吧,我做主让你童家的下人小厮们也跟着上二楼雅间儿。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又冲周围看戏的商户们问道:“大家没有意见吧?” 众人自然是摇头说没有。毕竟人家都花了五万五千里黄金了,若是连几个下人都带不进去,那也太欺负人了。 薛蟠见状,态度热忱的对童克茶说道:“既如此,童二公子现在就可以带着您的家下人去二楼雅间儿了。是否需要在下派人将童二公子的箱子也顺道搬上去?” 童克茶强压下心中怒火,冷哼一声,高傲的扬起了头颅。原本薛蟠蓄意坑骗他童家的银钱,他是可以借此机会兴风作浪的。只可惜薛蟠的嘴实在太毒,居然拿了童家的满门女眷来说事儿。童克茶有心和薛蟠掰扯一番,却怕日后有人拿着“他不在乎童家女眷的名声”执意与薛家为难说事儿。可就此轻放了薛蟠,他又实在不甘心。 薛蟠自然也是晓得童克茶的一番心理活动的。当下勾了勾嘴角,一脸诚恳的笑道:“相信以童二公子的气度,应该不会和我一般计较才是。还是说……童二公子也认为童家女眷的品性其实没有外界风传的那般优秀,确实是有被夫家休弃的危险。因此……您才质疑我适才一番话的真实度?” 童克茶闻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死死握成了拳头。精心修剪的指甲刺破保养柔嫩的皮肤直陷入掌心。丝丝血迹顺着指缝点点滴滴落在地面上。有种污浊邪恶的感觉。 薛蟠见状,一脸心疼的握住了童克茶攒紧的拳头,凑上前去轻吹了两下,满脸不赞同的说道:“童二公子这是何故,你若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才是。我薛家经商一辈子,靠的就是诚实守信,公平公正这几个字。只要你说的有理,我们薛家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你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反倒是由着自己受伤。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薛家店大欺客,欺负了你童家的人似的。其实在座众人谁不知道,以你童家的气焰嚣张,我薛家避之锋芒还躲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胆子欺负你家啊?” 说着,薛蟠抬头看了童克茶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毕竟……你童家的靠山可是在圣上跟前都说一不二的皇太后啊!我薛家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给圣上卖命的小臣,又怎么敢对皇太后的娘家怠慢不敬呢?世人皆知皇太后娘娘最是仁孝慈爱,孝敬父母,友爱兄弟。那可是堪称大雍朝闺阁典范的贤德之人。虽然入宫多年,可最是看重童家一脉。我听说前两日童家大公纳了一位年方二八的小妾皇太后都出言过问了……如此情况,我薛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童家作对不是?” 只是,古代的社会道德里,最看重的便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皇太后一介深宫妇孺,居然在圣上跟前都说一不二或者是企图说一不二,并且出嫁多年依旧对于娘家旧情了如指掌…… 二楼观雨阁内的四位王爷心下一动,不约而同的沉静下来。 大堂内比肩继踵看热闹的商户们有些人立刻觉察出了这番应对之下的锋锐刀芒,有些人却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听出薛蟠的言外之意。不过商人最擅于察言观色,衡量利弊,见此情景却也觉得事态微妙。当下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细细揣摩着。 要说之前几番交锋,薛家一直是避其锋芒,缩手缩脚不敢应对的。因此众人冷眼旁观之下,俱都认为是薛家惧怕了童家的势力,又或者是因为圣上的吩咐从而避其锋芒,不敢争锋。然则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薛家人一直在忍让、退步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在今日的招标会上,薛家的举动却是一反常态的高调强势。童克茶没有入场请帖却依然不请自来,自然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可薛蟠这个主人家也照样是水来土掩针锋相对。一番应对犀利强势,不但坑了童家好大一笔银钱,还扯下了童家招摇多年的遮羞布,几番讥讽几乎将童家经营多年的名声毁于一旦。最后甚至直接将枪口对准了皇宫大内的两位娘娘身上…… 在此之前,众人虽然都晓得薛家是圣上最倚重的心腹,可童家却是圣上的外家,相对比来看童家怎么也要比薛家同圣上的关系亲近一些。可此番细细想来,童太后毕竟不是圣上的生母,那薛家满门却是圣上实打实的死忠啊! 圣上登基四年,一直在上皇的压制下低调隐忍,如今好不容易大权在握。身为太后母家的童家一脉却立刻跳出来打压圣上最为信任的下属……要说这当中没有皇太后娘娘的准许,这是谁也不信的。 因而这两个家族对抗的背后,是不是也有圣上和皇太后的交锋角逐在里头呢? 是不是说明圣上隐忍多时,再也受不了后宫干政的行为,因为暗暗吩咐薛家出手反击呢? 众人这么想着,一时间看热闹的态度越发认真了。后台不硬的商户们想着此种好戏,百年难得一遇。不仔细看都亏得慌。而后台硬朗的商户们则暗暗记住了薛蟠和童克茶的大部分言谈,准备在招标会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给自己的老板,兴许还能得到些赏赐不是? 且不说众人心中如何计较,被挤兑的哑口无言的童克茶则一脸阴沉的看着对面唱做俱佳的薛蟠,再一次懊恼自己的失策。 可以说,当了这么多年手无实权的外戚,虽然童家的名声一直贯穿着大雍朝的历史,可童家对于朝廷上那些个说一不二的权臣威严也是十分向往的。奈何他们童家在立世之处便选左了道路,后来再想扭转局面,那是十分不容易的。毕竟,徒家的男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能登上大宝的徒家男子,更是轻易不能招惹。 因此童家这个看着风光的外戚,却也缩着脖子生活了好多年,怕的就是哪个举止不当,引起了徒家男人的注意,从而失却了这条风光无两的晋身之路。 直到他们等到了徒臻登基并且熬过了多疑的上皇执掌大权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童家转型的希望。 一来,徒臻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家来支持他管理朝政。二来,徒臻的身份低微,若是没有童太后这面旗帜的话,恐怕徒臻轻易也不能登上九五之尊。 因此,童家人自觉自家飞黄腾达,权倾天下的机会来了。 在童家人的眼中看来,没有比他们童家更适合辅佐小皇帝坐稳皇位的了。只是这种辅佐,总是需要那么一丁点代价的。 而为了确保徒藉会乖乖听话而不是阳奉阴违暗地里搞小动作,童家人决定要先给小皇帝立一个下马威。所以他们细细排查了小皇帝最为倚重的臣下之后,便将矛头指向了根基不稳,刚刚上位的薛家身上。 因而便有了后来的处处针对,挑拨离间和明面争抢。 而薛家在领头人薛之章的种种顾虑之下,并没有理会童家的挑衅,反而顺水推舟的退了下来。并且还有意无意的主动让出了一些利益给眼馋了许久的童家。 敌人出乎意料的绵软孱弱,轻易获胜的喜悦让童家男丁霎时间忘乎所以。甚至嗤之以鼻的暗暗鄙夷着风闻大雍上下几十年的智狐薛之章也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自信心瞬间膨胀,让童家高层一致决定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直接将薛家举办的招标会搅黄了。也让大雍朝的世家官宦们张开眼睛看看,蹑伏许久的国丈童家终于要崛起了。 因此,才有了招标会伊始童克茶便前来搅局的一幕。 而在此之前,童克茶对于薛家大公子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的声名也有所耳闻。但他向来自诩饱读诗书,才思敏捷,也未尝将粗鄙商户出身的薛家放在眼中。岂料这一番交锋下来,却让他阴沟里翻了船,一点儿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在薛蟠的挤兑之下,童家最为依仗的“童家贵女”身上也被泼上了一层层的脏水。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也都被薛蟠硬生生的套上了偏帮母家妇德有亏的污点。 最可怕的却是,这样的污点又是由大部分的事实构成的。 此时此刻,童克茶终于觉得,事态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他默然不语的打量着对面笑容可掬的薛蟠,隐隐有种悲哀和惶恐的情绪。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他突然开始思考,这个盛传许久的皇商薛家,这个在传言中与当即即位有莫不可分的功劳的皇商薛家,真的如他们之前表现的那般不堪和软弱吗? 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然没有退路。 国丈童家和皇商薛家,在这条争权夺利的道路下已经彻底成为了死敌,再也没有婉转缓和的余地。 想到这里,童克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薛大公子多虑了,我童家一门虽然是久负盛名的外戚,但从来都是低调守礼,遵纪守法。也从未仰仗着宫中娘娘的名声做出欺压百姓的事情。想来我童家的良善和煦满神京的百姓也是知晓的。至于和薛家之间是否有误会,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解释的。只是看在你薛家也是圣上倚重的臣子的份儿上,在下难免多嘴提点一句。” 薛蟠见状,立刻堆着满脸笑容说道:“二公子请说。“ 童克茶闻言,轻笑着勾了勾嘴角说道:“早就听闻薛家大爷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又最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只是薛公子今日句句不忘污蔑宫中的太后娘娘……须知这太后娘娘可是圣上的嫡母,薛公子此番举动,真是叫人心生狐疑。毕竟,金陵薛家乃是圣上最为倚重的臣子。也就是说大公子的一举一动某些时刻也代表了圣上的。可是今日大公子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毁谤两位娘娘……不知道这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授意啊?” 此言一出,大堂内霎时间寂静无比,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一般,气氛压抑的厉害。 薛蟠抬眼,细细打量童克茶半晌过后,突然轻笑道:“童二公子此言差矣。先别说今日是你童家找上门来,我薛蟠也不过是被动接招。只说你口口声声说我污蔑宫中两位娘娘,可有真凭实据?话并不是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就能吐出来的,你可能为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童克茶闻言轻笑,举目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商户们。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淡然笑道:“薛大公子今日在福源馆说了什么,相信这么多人作证,你是赖不掉的。不过只要你薛蟠肯亲口认错,我童家也能既往不咎。甚至在太后娘娘跟前为你美言几句——” “我说了什么我自然敢承认。这世间难道只许你偷偷摸摸的做却不许旁人正大光明的说的道理?”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童克茶一眼,开口说道:“我薛蟠做事光明磊落,向来敢作敢当。别说是在福源馆的大堂之上。即便是他日在朝堂之上,若是需要的话,我薛蟠照样能将先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顿了顿,薛蟠看着童克茶意味深长的笑道:“只是届时……我就不只是图个痛快说说而已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赶话的,果然冲动是魔鬼啊╮(╯_╰)╭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2522:43:57 下章提示,薛蟠继续卡钱~~~~~ 童克茶继续吐血,宫里头来人,越来越乱鸟 ~\(≧▽≦)/~啦啦啦 果然搜刮钱财神马滴,最美好了~~~~ 132皇商 第一百三十二章招标会上机锋隐,薛家二伯始进京 且说薛蟠和童克茶两人针锋相对一时间又忘了时辰,田文镜不得不再次过来提醒。薛蟠见状,遂不再理会童克茶,摆手吩咐福源馆最红的说书先生去前面戏台子上主持招标会的进行。 那说书先生见状,不由得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虽然他往日里说书讲古游刃有余,纵横捭阖。可今日主持招标会却是头一次,再者下方坐着的俱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进退之间,难免有些失措。 田文镜走上前去,温颜笑道:“老先生放心去说,只要按着所有的流程走下来,一百两的红包就是你的。” 说书先生闻言,立刻堆笑道:“既如此,呈少爷吉言了。” 一时间吉时已到,有小子拿着红布绑了的小锤当当敲着铜锣。说书先生整了整衣衫,撂着衣摆步履从容的走向台去。看着下面乌压压坐了一地的人,二楼三楼的雅间儿和围廊四周几乎也都桌满了人。恍惚间便是每日午时在福源馆开始说书的场景。说书先生微微一笑,开口道:“各位贵客,各位代表,大家好。投标文件递交截止时间已到,各项工程并采买项目共收到三千六百七十二份投标文件。同时,招标会在此声明,招标会将拒绝接收在此时间之后送达的投标文件……下面由我宣布开标会议纪律……下面由我介绍参加会议的贵宾和代表……” 薛蟠抱着双臂站在后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招标会正常进行,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 直到唱标的时候,出了一点子小差错。 “薛蟠,你给我上来!”童克茶忍无可忍的再次叫道。 薛蟠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只好撂着衣襟儿走上二楼听涛阁。童克茶站在门口正一脸铁青的看着他。话说这位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京城贵公子今日在福源馆就几乎没有别的脸色。 “薛大公子可否解释一下,为何我童家花了五千两黄金购买入场券,又花了五万两黄金包下雅间儿,现如今却没有竞标的资格?”童克茶一脸铁青的问道。若是连竞标的资格都没有的话,他还怎么给薛家捣乱?那今日所破费的银两所遭受的屈辱岂不是白受了? 薛蟠这回是真挺无辜的,他也忘了这码事儿了。连忙开口笑道:“这个……因为你没有竞标牌号。” 不过更让薛蟠诧异的是,童家虽然没有提前购买入场券和竞标牌号,但是投标书却是半个月前就递上来了。只不过当时用的是别的商家的名头。 看来,童家此举,果然是筹谋许久的。只是为了这一口气,便宁可多花了五万五千两黄金。这样本末倒置的举动,倒也让薛蟠觉得不知所谓。 不过想到之前凭白得到了五万五千两黄金,薛蟠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刚要大方的送给童克茶一个竞标牌号,却见童克茶一脸死相的朝着童世忠摆了摆手,然后便见童世忠从一旁的箱子里拣出一万两黄金来递给薛蟠。 薛蟠:“……” 不过上赶着送来的银子自然是要收下。不然老天爷都不高兴。于是薛蟠乐颠颠的吩咐小厮收下了银两,还随手吩咐下人上了最好的点心瓜果,一副体贴的样子笑眯眯道:“童二公子果然大方。这些瓜果点心是我们福源馆赠送给贵宾客户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一番争斗下来,童克茶早就对薛蟠没了半点好感,现如今连表面敷衍都懒得做。当下厌烦的摆了摆手,示意薛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自己则阴沉着脸面回了雅间儿。 薛蟠满腹热忱被童克茶毫不客气的撵了出来。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一转身便进了旁边的观雨阁。看着四位王爷开口笑道:“事务繁忙,倒有些冷落了几位贵客,还望贵客们不同我计较才是。” 徒藉立刻接口笑道:“与我们客气什么,你自去处理你的事情,我们也玩儿我们的,大家便宜才是。” 徒煌却笑眯眯的开口问道:“我说薛大呆子,你利用我们哥儿两个耍了童家小子一回,还凭白得了五万两黄金,就没答谢答谢我们的意思?” 薛蟠看了徒煌一眼,摇头笑道:“哪儿能啊?我这不是过来感谢二位了。同时还得谢谢两位老千岁的捧场配合。正所谓见者有份,我薛蟠才不会独吞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四叠银票来,分别递给四位王爷。一面开口说道:“黄金五万两,自然是咱们五个平分。一人一万两,见者有份,公平公正。” 薛蟠出手如此大方,别说是徒藉和徒煌了,就连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也都愣神不已。徒煌更是觉得意外之喜,笑不拢口的接过了桌上的银票点了点,满意的颔首笑道:“好你个薛大呆子,果然出手大方。今儿这趟爷总算没白来。” 也没白得罪了童家的老二。得了黄金一万两,还能痛打落水狗,值了。 薛蟠见状,又笑眯眯的说道:“如果还想赚钱的话,我这还有门路,只是届时……就需要六爷配合一二了。” 徒煌还沉浸在天降横财的意外里喜不自胜,听到薛蟠此话,也没考虑,连连点头应道:“没问题,你我合作多少回了。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只要爷能办到的,绝不推脱便是。” 薛蟠见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会子却是没功夫说这个的。等晚间招标会散了,我请你吃酒便是。” 徒藉和另两位王爷听了,倒是颇有深意的看了薛蟠一眼。 忠裕亲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小王向来听闻薛家大公子颇具敛财之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招标会之盛举,果然非同一般。只是大公子性格直率,口无遮拦,倒是得罪狠了童家人啊!” 薛蟠闻言,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即便我薛家隐忍后退,他童家也没有和平共处的气量。既然我薛家怎么做,他童家都要蹬鼻子上脸的撞上来。那我薛家又何必顾忌太多呢?” “只是童家毕竟是皇太后的母家,你此番针锋相对……”忠礼亲王摇了摇头,未表下文。 薛蟠轻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要说到这皇太后娘娘,倒也真令人刮目相看。上皇在位之时,薛蟠有幸得见天颜,倒也因此见过太后几面。彼时只觉得太后娘娘贤良淑德,气度雍容,不愧是大雍朝闺阁女子之典范。岂料世易时移……” 薛蟠摇了摇头,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是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不满呼之欲出。忠礼亲王和忠裕亲王相视一眼,俱都默然不语。 自打上皇放弃权柄深具后宫以来,这位向来寡言少语的太后娘娘动作是频繁了一些。国丈童家也异于往常的高调走动,种种迹象让热衷于打压后宫外戚的皇族宗室们甚为芥蒂。 毕竟,大雍朝的朝廷机构就这么大,可用的官员也就这么多。能够实权在握的位子更是少。在此以前,不论哪位皇帝即位,更多倚重的都是本家兄弟。就连徒臻即位之前多次遭受兄弟的打压和排挤,即位之后不还是扶持了徒藉和徒煌两个兄弟。正所谓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因此不论皇子们怎么闹腾,这江山都稳稳的抓在老徒家人的手中。可现如今童太后却蹦跶出来,颇有争雄之意…… 再者圣心只有一个,倾向这个就不能偏帮那个。 何况童太后也并非是徒臻的生母。因此童太后虽然身份尊贵,但人心隔肚皮。他们这些个叔、伯、兄、弟却同徒臻留着同样的骨血。亲疏远近,一眼分明。 这也就难怪宗室族老们对于童家的蹦跶心怀芥蒂了。 如若不然,此番招标会的举行,身为宗政的忠裕亲王也不会带着族中最受敬爱的忠礼亲王过来了。更不会在薛蟠出言质疑皇太后的时候一语不发。 因为大多数徒氏子弟俱都认为,外戚童家,需要被人敲打一下。而恰巧,薛蟠所说的一番话,正好入了他们的心坎儿处。毕竟平民百姓之家,媳妇嫁过来了都得满心为夫家打算,何况太后贵为一国之母,国之表率呢? 而宗室抱着这样的心态,手中掌握血滴子和锦衣卫两处密探势力的薛蟠自然也轻而易举的获知了。 因此,薛蟠又道:“自高祖定天下以来,我大雍朝历经百年,才换得今日太平盛世。自然是仰仗几代皇帝的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可若是没有众位王爷们的配合,也是不能的。因此圣上总是和我说,大雍朝想要江山稳定,必定要徒氏子孙戮力同心,方可为之。” 在座的四位王爷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十分满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是不必多说的。因此徒煌仔细听了一会子外面的动静,便开口笑道:“听听,这童家的胃口倒是很大,哪项采买都想插手一二。就不知一旦动了真章,他有没有那个实力吞下来啊!” 薛蟠闻言,勾了勾嘴角,但笑不语。 一时间又听到外头有人敲门,随即轻声问道:“大公子可在,宫里头来人了,指名要见大公子呢!” 薛蟠闻言,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开口笑道:“既如此,我先失陪了。晚上有空,定要豪饮一番才是。” 徒煌闻言,不屑的笑道:“就你那三杯就倒的酒量,还豪饮?” 薛蟠又一脸笑容的看向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 忠裕亲王开口笑道:“即便是为了这一万两黄金,我们两把老骨头还是要走动一番的。” 薛蟠这才拱了拱手,温颜告辞了。 出了雅间儿,下了一楼偏厅。果然看见一个藏蓝色公公服侍的小太监坐在里头喝茶。薛蟠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却是戴权的徒弟小夏子。两人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薛蟠立刻拱手上前,笑着说道:“什么风把夏公公吹来了,真叫人喜不自胜。” “大爷客气。”小夏子起身,冲着薛蟠打了个千儿,立刻说道:“宫中旨意,叫大公子即刻进宫。” 薛蟠挑眉,开口问道:“圣上的意思?” 小夏子闻言,低眉敛目的笑道:“自然是圣上的意思。” 薛蟠见状,只得含笑说道:“烦请公公等我片刻,有些琐事需要吩咐。” 小夏子立刻笑道:“大公子请便。” 薛蟠立刻出去找到了田文镜。此刻田文镜正抱着膀子,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前面唱标,瞧见薛蟠过来的身影,立刻皱眉说道:“这童家真不是东西,哪项唱标他都跟着掺和,要么把价格抬得高高的,要么把价格压得低低的,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薛蟠轻笑,田文镜虽然气愤童家行事高调,却也该看得出,正是童克茶这种类似于“托”的行为,将整个招标会托上了高、潮。他随意出价,胡搅蛮缠看似给薛家的招标会找了麻烦,其实却是用他自己拉仇恨呢! 毕竟,今天与会的投标人员俱都是四九城内数一数二的大财阀。童家因为一己之私,让这些个财阀用几倍的代价获得了原本应该轻松竞拍的项目。难道真以为这些个商户会因为随他挑拨利用,然后将矛头指向自己吗? 薛蟠摇了摇头,只能说向来高高在上的世家童氏还是不了解这些个见钱眼开的商户。只是不知道当童家知道自己惹怒了这些唯利是图的商户后,童家又该怎么平息大家的怒火。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童家一心想要挑拨薛家同其余世家的关系。却不知道童家建立在他人利益被削弱之上的下马威,只会将童家一步步推到众人的对立面。而他薛家却自认为……只要能有钱坚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你不必理他,只要确保他所带的银钱足够竞标就是。还要记得每次竞标结束之后,将我特地草拟的合同让他签字。将来就算真有什么猫腻,自有人同他周旋。” 田文镜点了点头。只是如此,也难免让他觉得不快。唱标之后,最初风头的便是童家了。奈何他们薛家筹划许久,竟然让童家得了实惠。那些竞标成功的项目俱都是实打实的好采办,若是包给了别人,少不得承薛家的情。可现如今让童家拔了头筹…… “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何时你要记得你是商人,有钱赚就足够了。什么恩恩怨怨的,早晚有收拾他那一天。你急什么?” 薛蟠说着,又冲田文镜吩咐道:“宫里来人叫我进宫一趟,招标会的事情我便全权交给你负责。我将招财留给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你自去问他便是。” 田文镜点头应了。 薛蟠又嘱咐几句,这才带着小夏子骑马进宫了。 一路步行到了乾清宫,天寒地冻的戴权依旧在外头手搭拂尘站着。鼻子冻得通红通红的。薛蟠见状,立刻迎上前去问道:“里头有人?” 戴权吸了吸鼻子,点头笑道:“来了有一会子了。不过看样子却也不是个官儿,倒像是个海商的模样。” 顿了顿,戴权又道:“是高维领过来的。听说和大公子家里还有些关系。” 薛蟠心中一动,立刻移步进了养心殿。果然瞧见宽大空旷的大殿里,徒臻正端坐在龙案后头批阅着什么。一个身穿宝蓝色大毛外衣的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中央,身旁则是许久不见了的高维。 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高维率先歪了歪头,冲着他呲牙微笑。 徒臻也抬头笑道:“蟠儿来了。” 那身穿宝蓝色大毛衣衫的男子转过头来,眉目清俊,修眉凤眼。因为长时间吹着海风的缘故,皮肤有些发黑。瞧着薛蟠,温声笑道:“蟠儿。” 薛蟠一惊,立刻跑上前去一把抱住那中年男子,止不住的咧嘴笑道:“二伯,你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大家请放心,某八描写的情节俱都是和下文有瓜葛的 没必要的情节也不会多做笔墨 不会随便拖字数滴,一定会对大家负责 所以表大意滴虎摸瓦吧~~~~ ╭(╯3╰)╮ 下章提要,薛家发现新大陆,薛家二伯因此封侯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27 133皇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薛之文见状,立刻双臂一伸将薛蟠搂到怀中。顺着脖颈往下不住的摩挲,过了半日,才感慨的叹了一句道:“这一去,足足有三四年的时间。再回中原来,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般。真好,又看见你们了。” 薛蟠闻言,有些激动的红了眼圈儿。 薛之章又将薛蟠拉到跟前细细打量半晌,不可思议的轻叹道:“我走的时候蟠儿你才十五岁,将将到我的胸口。也不过是四年多的时间,蟠儿竟然长的和二伯一般高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薛蟠勾了勾嘴角,轻笑道:“不只是我,待会子咱们回家,恐怕二伯见到了薛蝌和宝琴妹妹都不敢认了。” 那一对兄妹,如今也长成了大小子大姑娘了。尤其是宝琴,自打及笄礼过后,出落的那是越发好了。有皇商薛家的底子在,自身又长的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这一段时间来登门说亲的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当中自然也有条件不错的,可是薛之文这个当父亲的没个音讯,她母亲又是个死守金陵不着调的,薛夫人这个当伯娘的都恨不得将宝琴的亲事给揽过来了。 而薛之文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也不由得有些恍惚的叹息两声,心中唏嘘不已。 自打天启元年,薛之文带着两只经验最丰富的商队从琉球一带出发去探索新大陆,到如今已经足足有四年的时间了。 四年的时间,让当初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薛蟠长成了一个身材修长,四肢匀称的俊秀青年。也让稚嫩青涩的皇子徒臻成长为英明睿智。雄心万丈的君王。让商家少年薛蝌摇身一变成了从五品的户部官员,也让天真烂漫的薛宝琴变成了一个举止从容的大家闺秀。在这四年里,薛之文缺席了很多次的重要场合,那些个成长的过去薛之文都没有参与到。可是不论怎么说,他终于回来了。 薛蟠轻叹一声,看着薛之文饱经风霜的一张脸,轻声说道:“二伯,你终于回家了。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许多辛苦吧?” 薛之文见状,不由得自得一笑。伸手拍拍薛蟠的肩膀,一脸骄傲的说道:“即便是辛苦,也是值得的。按照那副测量精准的万国坤舆图,二伯终于找到了那块新土地。这可真真是苍天庇佑,皇恩浩荡啊!” 薛蟠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问道:“真的吗?” 薛之文难掩骄矜自傲的点了点头,冲着薛蟠笑道:“当然是真的。虽然阴差阳错的走了不少冤枉路,可到底还是让我们找到了正确的地方。那是一片和我们大雍朝的风景迥异的土地,他们那里的草木和动物同我们大雍朝的万物都不太一样。我们的商队在那里一共停留了两个多月,带去的测图人员也没有办法将整个土地丈量精确,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回来了。但是为了证明我们确实到过那片土地,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带了很多当地的草木、动物以及金银宝物等等。还有一些是当地部落的子民,代表他们的部落也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他们会在进城之后向陛下表示臣服。” “太棒了。”薛蟠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徒臻一眼,三步两步凑到徒臻跟前,傲娇的扬眉笑道:“恭喜陛下创下不世之功。陛下文成武德,一统天下。” 徒臻失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薛蟠的脑袋,一脸宠溺的笑道:“也恭喜你,又有了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的资本了。” “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温和纯良的好公民。”薛蟠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的反驳徒臻的话,说道:“皇太后的外家才是真正的耀武扬威,飞扬跋扈。仗着宫里头的皇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给他们撑腰,张扬的几乎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别说是我,就连宗室的几位老王爷对他们都有意见了。” 徒臻闻言,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薛蟠继续说道:“对了,今儿晚上我还在福源馆定了一桌席面邀请忠裕亲王、忠礼亲王和老五、老六几位王爷相谈事情,就不再宫里蹭饭吃了。你记得按时吃饭,回头我会查问戴权的。” 徒臻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有些不太高兴。 薛蟠见状,只得安抚道:“你却是不知道,今儿在招标会上童家的老二多么猖狂。我猜他们家恐怕将家里所有的存银都兑换成现,就是为了到我的招标会上闹腾。好好的竞标让他们弄得仿佛小孩子置气一样。他处处与我们薛家作对,就是没把陛下放在眼中。其实损失的也是陛下的银钱。所以不论于公于私,要是让我继续看他蹦跶,就仿佛如骾在喉,不吐不快。你要是不同意的话……” 徒臻这才微微放松了脸面,矜持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薛蟠晚上不在宫里吃饭。 一旁的薛之文看着这两只的互动,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只觉得一阵违和的感觉迎面扑来,让他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薛蟠和徒臻商量过晚饭的事情,便将注意力转回到薛之文的身上。发现新土地可是一件大事,按照国际惯例,现如今没主儿的土地,谁发现了就是谁的。这样一个功劳,恐怕薛家又要出一位侯爵了。 其实按照大洋洲的面积来看,薛之文就算封个一等国公也不过分。毕竟建国元老功勋再大,和当年祖皇帝打下的也不过是大雍朝的江山。总共的面积加起来也抵不过半个大洋洲。薛之文兵不血刃且没花朝廷一分钱就进献了这么大的土地。若真是论功行赏的话,功劳绝对要比之前的所有功臣加起来还大。 可是考虑到薛家的根基以及各方面原因,最后薛之文还是只得了个一等的侯位。只这一点让薛蟠有点耿耿于怀的不痛快。不过他儿子薛蝌却是连升三级的被提为了户部侍郎。成为有朝以来最为年轻的户部侍郎,前途更加无量。照顾到薛蟠喜好赚钱的习性,接下来徒臻又亲自拟旨,将今后新州省的开发等与商业有关的事宜大半交给薛之文处理,薛蟠这才算是满意的哼了哼声。 见此情景,薛之文心中的怪异更甚。只不过他还有一些麻烦事没交代,也就顾不得薛蟠和徒臻两个之前的不对劲了。 要说这些个麻烦事,倒也和大洋洲有关。在薛蟠的记忆当中,自然是知晓大洋洲的存在的。也知道在欧洲新航路之前,大洋洲还没被发现。可是他却有些不太明白公元纪年和唐宋元明清的区别。也就是说早在明朝的时候,西方人就已经陆陆续续的发现了大洋洲的各个岛屿。到了薛之文上岛那一会儿,几乎时不时的也就看见了毛发眼睛五颜六色的海外夷人们。 好在大洋洲的面积也够大,薛之文运气又比较好,恰巧就发现了目前还未被发现的几个岛屿和群岛。根据薛之文的描述,其中便有后世比较闻名的新不列颠岛、复活节岛、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夏威夷等地方。当然。现在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薛蟠也不得不感叹,薛之文这样的运气简直是逆天了。虽然他到达大洋洲的时间比较晚,可是他发现的地方,那可都是响当当的。光听名字,也比之前那些个夷人发现的名字长的连记都记不住的群岛要强。 然后问题也就出现了。在这种大航海圈地为王的时代,虽然说你可以在你发现的土地上插一根旗子来宣示这些土地是你的。可是你也不能阻止别人拿着枪杆过来抢你嘴里的肥肉。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发现那些地方,但是凭借薛之文游荡四海的经验,他确定也不过是几十年甚至几年的时间,这些个地方都会被发现。 到时候,谁拥有主动权和强大的火力,谁便拥有了所有权。 因此薛之文在按照海上的规矩插根儿破旗宣示了所有权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确保徒臻快点给这些个岛屿赐名,并且名正言顺的将其收之麾下。当然派遣军队过来驻扎更是一定要的。 并且从这一点的处理中就能看出薛之文的脑子比较灵活。 之所以这么说,就不得不谈到中国人那种天朝上国的矜持和自骨子里便有的异常强大的乡土之性。 通常情况下,天朝的百姓都是骄傲而善良的。因为长久时间处于世界顶端的优渥和文化传承接连不断的优越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藐视化外的一切事物。他们将不属于自己的百姓称之为夷人,称之为鬼子。他们将自己不熟悉的物理化学等称之为奇淫巧计,他们永远将自己家乡之外的地方或者人成为异乡,异客。并且在垂垂老矣魂归来兮的那一刻,总是要强调着落叶归根。无论是文采斐然的“独在异乡为异客”还是土掉渣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总之在他们的心中,外界的一切都没有自己家的高贵和重要。 而在粘杆处某些官员的用心提点下,薛之文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着这样一群人的内心来的。 比如,大雍朝自开朝起便受圣人教化,主张王者之师,主张出师有名。因此薛之文在回来之前特地用大量的丝绸和瓷器以及口感良好的食物贿赂了当地百姓和他们首领。并且向他们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大雍朝的富庶和开明,引诱这些个土帽儿主动跟他上了船,他又吩咐文官草拟了国土进献书让所有的土帽们签字画押——当然他们不会签字,不过按个手印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这些个言语不通的土帽们在薛之文的手舞足蹈下一个个按了手印,乐颠颠的捧着一批批丝绸,一罐罐瓷器乖乖的上船了。 再比如,为了确保富庶安逸的大雍朝子民们能晓得新土地的富庶和机遇,薛之文又抱回了两商队的海外特产尤其是和国内相比便宜的不要命的金银珠宝和香料等物。为的就是用重利蛊惑那些个想要发财的世家显贵以及豪门商户们…… 去的时候用了三年半,回到琉球群岛的时候用了不到半年。薛之文因为心念家人,便脱离大部队轻舟简行一路北上。却在刚刚到了扬州的时候便被外出办事的高维认了出来。于是众人相携而行,一起进了京城。又一路进了皇宫面见圣上。这也就是薛蟠在招标会上被小夏子突兀的叫进宫中的缘故。 而满载着异土特产和百姓的薛家商队,则慢慢悠悠的走在半路上。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京城了。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些个商队里的人还是乔装过了的。虽然以薛之文的心性,他更想将这一切喧闹的沸反盈天,举世皆知。可惜在习惯了藏匿于人后的粘杆处人眼中,低调的令人毫无防范却能随时戳人一刀的隐蔽更为重要。 听到这里,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不是我说,开疆扩土可是再荣耀不过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张扬都还张扬不过来呢,非你们还遮遮掩掩的瞒着。高大哥真是越来越低调了。平白少了多少人的恭维和孝敬啊!” 一旁站着的高维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也是万全之策。况且,薛家商队此番进京还没得到圣上的朱笔御批,真要是让周围的州省官员知道了,恐怕这商队里头的奇珍异宝就要缩水大半了,到时候看心疼的要哭的人是谁。 再者……他这不也是听从圣上的吩咐嘛!圣上在得知薛家商队返还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将人秘密带上京来,自己所做一切,可都是奉旨行事啊! 面无表情的高维随意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徒臻,只能默默流泪。 薛之文见状,也只得翻了翻白眼,确定了即便过去了三四年的时间,自家侄子的嚣张跋扈依旧,甚至隐隐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没治了。 倒是龙椅上的徒臻笑容和煦的看了薛蟠一眼,方才冲着薛之文开口笑道:“薛卿家奔波多年方才回京,想必也劳累疲乏。进献朝贺的事情倒也不必操心,一切有朕,你只等着商队进京之后的封赏便是。” 薛之文微微愣神,从薛掌柜一下子变成了薛卿家,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来。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种叫法真叫人觉得豪气冲天。也不枉费他在海上苦苦漂泊了三四年,从白身进阶为官身的感觉,这是不错。 不过回过神来,还是赶紧躬身拜谢,山呼万岁。 而另一厢,徒臻也有些感慨万千的看着薛之文。再一次确定了薛家满门都是他徒臻的贵人。薛蟠更是有“旺夫之象”的贤德之“妻”。也不枉他费劲心机的筹谋该如何取缔后宫,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专宠蟠儿一个了。 从落魄如丧家犬的逃难皇子,到如今大权在握正跃跃欲试总揽江山的青年帝王。徒臻觉得自己每一词命运的转折背后都有一位薛家的人给支撑着。比如最先发展势力的时候,蟠儿让他认识了师先生;比如后来和上皇对弈的时候,薛之章在其后的出谋划策;现如今童太后秘密串联京中大半世家准备谋夺朝廷的话语权,薛之文又带着无比强悍的不世之功从天而降。 这种顺风顺水的美妙感觉让徒臻差点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尤其是薛之文在这个节骨眼赶回来,对徒臻来说,绝对是一项可以游刃操控的砝码。 想到这里,徒臻突然说道:“蟠儿,朕决定了。年节过后,朕要更改年号。” 薛蟠一愣,有些不明白徒臻为什么好好地提到了这个话题。 站在一旁的薛之文却暗暗叹息。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的帝王来说,“天启”绝对不是什么好年号。当初徒臻之所以会选择这两个字作为年号,恐怕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意义要更大一些。 可此一时彼一时,薛之文一路上京自然也打听了这四年来朝廷发生的大事儿。年少的帝王终于熬过了父皇的独揽大权,正雄心勃勃的计划了未来的一切,希望自己能成为功勋卓著青史留名的帝王。那么很显然的,“天启”这个年号就不太合适了。 毕竟,有朝以来,以“天启”为年号的皇帝,好像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 在这种前提下,刚刚创建了不世之功的徒臻想要更改年号,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这些个猫腻,薛蟠自然是不太了解的。不过他也能隐约的感受到徒臻迫切的想要挣脱上皇留给他的阴影和压抑。因此他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圣上若是想改年号的话,自然要和内阁以及翰林的那帮子文人去说。尤其是翰林院的一棒子清流,这些个掉书袋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引经据典最厉害了。圣上一定要他们选一个意义好的,最好是别人都没用过的年号才是。” 徒臻闻言,轻松的勾了勾嘴角,定定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好。” 接下来,薛之文和徒臻两个就商队进京朝贺一事又商谈了一会子。薛之文还表示他虽然轻车简从和高维独自回京,却也亲自挑选了一些土特产带回京中。其中最为金贵稀奇的宝石等物自然进献给了圣上,不过剩下留给薛家人的,倒也价值不菲。 当然,送礼的和收礼的全都不在乎价值几何。薛蟠关心的也只是二伯出去好久之后,给自己都带回了什么东西。 于是两人在傍晚相携出了皇宫,身后是徒臻派遣帮两人搬箱子的侍卫,一路打马回了忠信侯府。薛之文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不由叹息说道:“只不过是四年而已,于我眼中,却仿佛隔世一般。” 薛蟠闻言,回过头去冲着薛之文笑了笑,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四年的音讯全无,颠沛流离。薛蟠并不晓得薛之文究竟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但是薛蟠也知道,这四年来薛之文所经历的一切,绝对是身在京城忙着稳固地位或者是身在金陵忙着教育子嗣的薛家人无法想象的惊险和广阔。而这样的经历和闯荡,也给他温润爽朗的二伯平坦了几分威严和杀气。让他的二伯看起来,比时下的大雍朝百姓多了几分契阔爽朗和不羁放诞。从他眉宇间弥漫出的强大的骄傲和自信,薛蟠能想象得到,自己的二伯一定是自得意满,春风得意的。几日之后,朝贺商队的归来更会让他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可无论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盖世奇功,在薛蟠的心中,这一切都没有一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二伯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重要。 他有些激动的勾了勾嘴角,无比庆幸的想到:“真好,二伯他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不过片刻,众人便到了忠信侯府。早早就得到消息的忠信侯府大开了中门,两旁衣着光鲜的小厮束手而立,门前燃放者炮竹和烟花,还有临街的小孩子们围着嬉闹。薛之章和薛蝌则站在门口一脸激动的等着。 瞧见薛蟠和薛之文的身影后,薛蝌失声叫道:“爹——” 薛之文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十八大九的半大伙子,英俊爽朗,身材修长,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激动万分。薛之文有些激动的跳下了马匹,情难自禁的搂住薛蝌叫道:“蝌儿。” 然后克制的放开了薛蝌,后退一步打量半晌,夕阳西下,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衬着门上灯笼的光芒,依稀可见薛蝌的个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他其实比薛蟠还小了一岁,结果四年过去了,他竟然窜的比薛蟠还高了一点儿。 薛之文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薛蝌的肩膀笑道:“好伙子!” 说着,又忍不住涕泪纵横的抱住了薛蝌。薛蝌也嚎啕大哭的抱住了薛之文。 见此情景,阶矶之上的薛之章也走下来,锤了薛之文一拳道:“整整四年的时间你音讯全无,现如今回来了,站在门口哭什么,还不进屋去?” 薛之文连忙推开了薛蝌,用袖口擦擦眼泪,开口说道:“这四年……让大哥担心了。” 薛之章冷哼一声,看着满脸黝黑,身材精瘦的薛之文也忍不住一阵心酸,连忙搂着薛之文的肩膀进了大门。院子里薛夫人领着宝钗和宝琴迎了上来。宝琴忍不住的扑上来哭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于是霎时间众人又是一阵的抱头痛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团团坐在正堂里了。小丫头子们服侍着一群男男女女的盥洗完毕。薛宝钗,宝琴和薛蝌几个又缠着薛之文问那片新土地的事情。只听薛之文又是一阵耐心的唠唠叨叨。 那是一片前朝人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土地,那是一片真正遗失在世人面前的宝贵财富。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人会想象得到那一片茫茫无际的海上竟然也会存在一片资源丰富的大陆。而他们在寻找的这一路上也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交易和圈套。其中的艰难险阻,薛之文有些说了出来,有些却也记不住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薛之文终于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带着他向往已久的荣耀,和不世出的成功回来了。 用一句话俗套和狗血的话来形容,在艰苦卓绝的奋斗过后,薛之文终于迎来了属于他自己的鲜花和掌声。 而薛家一脉,也因为薛之文的回归再次攀登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修改了好多次,就是想写出那种波澜壮阔的前奏 八过笔力不怎么地啊!!!!!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2723:12:15 下章写什么,乃们应该猜到了╭(╯3╰)╮ 134皇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尽管薛蟠非常舍不得这位刚刚回京的二叔,可是已然和四位王爷约好了吃酒的他也不得不在晚饭之前出了忠信侯府。对于此事,薛之文自然是表示理解的。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他虽然刚刚回京,但是这一路上对于薛家的现状也没少打听。自然,对于童家的种种手段也有所耳闻。何况在养心殿内薛蟠有意无意的还透露出约了四位王爷吃酒商谈之事…… 因此见时辰差不多了,薛之文便也主动的催促了起来。 薛蟠见状,也只得不好意思的告辞一番,这才带着进宝出了家门。 彼时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接近年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硕大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五彩的光芒,炫彩辉煌。薛蟠一路打马走到了福源馆,直接从后院儿进了雅间儿。发现徒藉等四位王爷已经都到了。 薛蟠立刻走上前去,拱手笑道:“瞧我,主人家居然还来迟了。别的不说,我先罚酒三杯。”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到了一杯饮进,又到了一杯的功夫,却被徒藉笑着拦了下来。 一旁的徒煌也笑着说道:“这原也不能怪你。招标会中间的时候你就被人叫到宫中去了,我们还以为你得吃完晚膳才能出来呢!” 薛蟠立刻堆笑道:“哪能呢?我特特地和圣上说过了,今儿晚上定了一桌席面请四位王爷吃酒。又怎么在宫中留饭呢?” 徒煌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带点儿试探意味的说道:“我听宫里头传闻……你今儿出宫的时候带了一个人回去?” 薛蟠点了点头,也有点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是我的二叔。刚刚从海上回来的。” 四位王爷相视一眼,还是由徒煌开口问道:“一个海商,怎么还被圣上特特招到了宫中奏对呢?” 薛蟠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儿也瞒不了多久。便笑着说道:“真真叫你们好耳福,我且说个新鲜事儿给你们听……” 说着,便将薛家二叔发现了大洋洲几个岛屿以及群岛的事情说给几位王爷听。期间还着重描述了那大洋洲上丰富的各种矿产和资源。 四位王爷安安静静的听了半晌,反倒是忠裕亲王率先开口问道:“听小侯爷的意思……过几日那新岛上的百姓便会跟着商队一起上京进献国土并向我大雍宣誓效忠?” “那新岛上当真如小侯爷所说的……遍地是黄金?” “如此一来,我大雍朝兵不血刃便得到了偌大的领土,圣上丰功伟绩,功比尧舜啊!” “既然那新岛成了我大雍朝的疆土,我大雍朝自然会派官员去新岛上驻扎。这不远万里的,若那只是个荒芜偏僻的海岛也就罢了。可真如小侯爷形容的那般富庶丰裕……此事倒也该从长计议啊!” 薛蟠看着四位王爷若有所思的沉吟模样,笑眯眯的勾了勾嘴角。持起筷箸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半晌笑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想必明儿上朝的时候圣上自然会和众位说明白。且那商队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到了京城了。那些个新岛上的金银珠宝等物自然也是随着一起过来的。你们大家亲眼见见不就知道了?” 四位王爷面面相觑。虽然大家未曾明言,但是此番酒宴原是要商讨童家的事宜。岂料薛蟠不过在宫里头转了一圈儿,便又横生枝节了。那可是一片比大雍朝的国土还要广袤的土地啊,听说还有丰富的金银矿藏和名贵的香料等物……若是操控得当的话,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 徒煌心中算计一番,不由得开口笑道:“蟠儿说他们进京还要三五日的功夫……那不正赶上年夜宴了,今儿个这年过的可真是热闹。” “不过是过年热闹,恐怕过了年后更加热闹。”薛蟠说着,随意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笑道:“你们想想,那远在万里的海岛上,有数不胜数的金银铜矿和名贵香料。更难得的是那里的百姓未得教化,但却是十分质朴的。这要是谁去了那边儿当个一州知府,封疆大吏的。只等着每年将朝廷要求的东西送过来了,剩下的还不都是……” 薛蟠嘿嘿笑了两声,摇头不语。 几位王爷眼珠子一转,遂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开始和薛蟠推杯问盏起来。只是时不时的,状若无意的问了几句新岛的事情,都叫薛蟠含含糊糊的混过去了。只是隐隐约约的强调着自家发现了那些岛屿,自然最是明白哪个岛上有什么好东西,哪个岛上什么东西最希贵。还吞吞吐吐的提点着圣上曾说徒家男儿征战天下,自然不能整日拘在京城里头混吃等死。正所谓上阵亲兄弟…… 正口沫悬飞的说着,只听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薛蟠愣了片刻,挑眉问道:“什么人?” 一声娇娇软软糯糯切切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回爷的话,奴家几个是过来唱曲儿的。” 薛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愈发傻愣了。 倒是徒煌先反应过来,立刻扬声问道:“外面说话的,莫不是云大家?” 一阵轻笑自外头传来,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着红色软纱宫装,梳着时下最流行的桃仙髻的娇媚女子身姿袅娜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容色清秀的小丫头,云儿走到徒煌身边,笑着说道:“六爷好耳力,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出来是我。” 徒煌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歪着脑袋轻笑道:“只要是美人儿,爷哪怕见了一面,也是不会忘的。” 说着,还冲着云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惹得云儿掩口轻笑。 又给另三位王爷见礼过后,云儿凑到薛蟠跟前笑道:“听田掌柜的说大爷和几位贵客在此饮酒。我想着说是光喝酒,多没意思。所以自告奋勇,过来跟您几位唱曲儿了。” 薛蟠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笑道:“随你便是。” 云儿勾了勾嘴角,走到前面坐下,抱起一只琵琶弹唱起来。 霎时间丝竹声响,轻歌曼舞,气氛倒也渐渐的浓烈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便渐渐的放开了。借着酒意,徒煌搂住了薛蟠的脖子,两颗头颅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便将话题引到了童家头上。 “……薛大呆子,你二叔此番回京,如若所言属实的话,可是建了大功劳的。别的且不说,封个侯爵得个实缺是绝没问题的。那童家还想和你争个高下,恐怕就此不能了吧?”徒煌说着,竟然亲手给薛蟠倒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只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人可不是个好心性的。能容得了旁人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当年南安郡王府门口的那一幕盛况,可叫我们至今不忘呢!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区区外戚,我就不信,你就真的被他们吓住了?” 薛蟠闻言,笑眯眯的看了徒煌一眼,又淡淡的看了一眼房内的其他人。这才叹息着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若是旁人的话,我兴许还有些手段。可那是皇太后的母家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得忍了。” 顿了顿,又明晃晃的挑拨道:“不过我只是一介臣子,忍了也就罢了。最让我气不过的是童家人实在眼皮子浅,没那个能力又非得盯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真真不想给旁人一条活路啊!” 徒煌下意识看了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一眼,继续说道:“可不是嘛!自古以来外戚不掌权,童家现如今真是有些不着调了。你说薛家这么多年的功劳辛苦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却被这么一个外戚挤兑,从我这里就过不去。” 说着有些义愤填膺的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搂着薛蟠的肩膀轻笑道:“更别说你薛蟠可是我徒煌认真认下的好兄弟,旁人欺负了你,便是欺负了我。只要你有心思的话……一句话的事儿。能帮什么,我绝不推脱。” 薛蟠看着徒煌的模样,笑眯眯的饮了一口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实在开胃。 他和徒煌相交最早,并且利益纠结也是最深的。因此有些话徒煌能和他说,其他人却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不过薛蟠猜想,徒煌今日这话恐怕也不光代表了他自己的态度吧? 这么一想,薛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酒桌上醉意正酣摇头晃脑听着曲儿仿佛没注意这边情形的两个老王爷,轻声说道:“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你这话的意思……究竟是你自己这么说,还是大家都这么说?” 徒煌满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低声笑道:“若是一帆风顺,那自然是大家说的。若是折戟沉沙,也就是我自己说的了。” 薛蟠闻言,定定的看了徒煌一眼。 徒煌回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傻笑。艳若桃李,灿若夏花。薛蟠看在眼中,好心情的眯了眯眼睛。 他俩在这帮叽叽咕咕的说闲话,另一旁徒藉也坐过来插嘴笑道:“说什么呢,给我听听?” 薛蟠立刻笑道:“两句闲话罢了,想必五爷也心中有数的。” 徒藉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自然,我和六弟共同进退,这可是朝野尽知的事情。”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薛蟠面前。 薛蟠拿过来翻了两页,发现上面竟然都是这四五年来童家人仰仗童太后和童皇后两人的名义压榨百姓,鱼肉乡里的证据。言之凿凿,铁证如山,不由诧异的看了徒藉两眼。 徒藉淡然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徒藉虽然被上皇废了晋身之路,但并不代表我徒藉成了废人。童家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回报一番而已。” 薛蟠随手将册子放入怀中,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不是王爷栽赃陷害吧?” 徒藉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放心吧,绝对是人证物证俱全的。” 薛蟠点了点头。 一旁沉默许久的忠裕亲王也突然叹息道:“其实……太后娘娘之前倒也堪称是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国之典范。就是这两年被母家的名声给带坏了。” 薛蟠闻言,默然不语的眨了眨眼睛。 忠裕亲王乃是皇室宗正,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来,当真是分量不小啊! 众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子,便有觥筹交错的热闹起来。 这一顿酒宴吃的十分尽兴,直到了月上中天众人才算是意犹未尽的散了。薛蟠吩咐小厮安排车马将四位王爷完完整整的送回了各自的王府。转过身来又十分头疼的看着面前笑嘻嘻的云儿,开口叹道:“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圣上不是叫你最近别呆在京城吗?” 这也是替云儿的安全着想。毕竟当初云儿干的也是掉脑袋的大罪,徒臻安排她去南方,自然也是好意。 “我从六岁起便一直在京城晃荡,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的家人我的敌人甚至我的爱人都在京城。你叫我去外边,我又能去哪里呢?”云儿也叹了一口气,转而说道:“何况那件事情我不说,你不说,只当从没发生过,谁又能知道什么呢?” 薛蟠见状,也无法了。从某种角度上讲,云儿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他她胆大包天,性格放诞。即便是坑害上皇这样的大事在她眼中也不过是给一个不行的恩客下药罢了。她不会随便说出去,却也不至于被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薛蟠不知该怎么评价这样的云儿。 他只得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那你今日怎么会想起过来福源馆了?” “我听说你要对付童家,我觉得手上有些消息是你感兴趣的。便想着说给你听。”云儿说着,有些抱怨的嘟了嘟嘴,“我一个浪□人,总不好登你的家门败坏了你的门风。给你家下人传个口信叫你来找我,估计他们也没放在眼中。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亲自过来找你了。” 薛蟠闻言,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 云儿虽然说得轻松,可是薛蟠也能想到,云儿定是传话好几次却发现自己没有收到,这才逼不得已亲自找上门来。毕竟……以云儿目前的尴尬身份,忠信侯府的人不希望她同自己有什么瓜葛也是可以肯定的。薛蟠甚至能想象,兴许这个命令便是薛夫人亲口下的。 只是这种事情,薛蟠也不好开口解释,只得讪讪说道:“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们也没抓到我的影儿吧!” “行了,我又没埋怨你,你心虚个什么劲儿。”云儿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受大家妇人待见的。我也未必就将他们放在眼里了。我自快活我的,她自芥蒂她的。如若不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薛蟠见状,只得摇头笑道:“那你说说,你有童家什么把柄?” 云儿神神秘秘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四下看了看,薛蟠见状,不由得轻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里是我薛家的地盘,自然是最安全的,你放心讲便是。” 云儿见状,只得回过来,凑到薛蟠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薛蟠心下一惊,下意识问道:“这怎么可能?” “此事乃我亲眼所见,你若是不信的话,那就算了。” “我不是不信,只是……”薛蟠皱了皱眉头,其实还是不太相信的。“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真的,圣上不会不知道。” “圣上手中暗卫虽然厉害,可是暗卫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何况这种事情有非同于男女之情私相授受,本就是不被人注意的。若不是我机缘巧合亲眼见到了,我也不曾怀疑过啊?” 薛蟠瞠目结舌的看着云儿,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你别管这个。我只问你,到底想不想报仇。若是你想的话,只要我们筹谋得当……皇宫年夜会,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可是这种事情乃是皇宫丑闻,我恐怕真的闹僵出来,会对圣上的清名有碍。” “你笨啊!你不会亲自和圣上说说,看他是什么意思吗?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若是你在这件事情上做好了文章,别说是童太后、童皇后了,即便是国丈童家,也彻底没有了立世的根本。届时候所谓的童家贵女,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你当初诅咒的童家女子一日之内全部被夫家休弃的……真成箴言也未可知。” 薛蟠阴晴不定的看了云儿半晌,最终重重的点了点头。 云儿说得对,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现如今他薛家已经和童家成了死敌。如若再放纵童家继续的话,恐怕他薛家最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既如此,莫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件丑闻抖搂出来,届时童家名誉扫地,恐怕也就没脸在朝廷闹腾了。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寿康宫内,童太后看着云鬓缭乱,衣衫不整的亲侄女,有些怜爱的将她搂入怀中,轻轻说道:“蔓儿放心,本宫已经筹谋妥当。薛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童蔓儿委委屈屈的环住了童太后的脖颈,一脸娇怯的说道:“姑妈,你要帮我报仇。我要薛家满门,不得好死。” 童太后安慰的拍了拍童蔓儿的胳膊,轻笑道:“放心吧!薛家满门,一个都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1-2820:53:49 下章提要—— 皇宫年夜宴上,来自大洋洲的土著居民献上国土进献书以及效忠国书,薛之文因功封侯。皇太后却突然发难指控薛家上下意图谋反,并拿出了所谓的证据……危急关头,薛蟠会怎么做,而薛蟠掌握的能令童家满门失去立世根本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135皇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且说上回中薛蟠和徒家几位王爷吃酒喝茶,顺便隐晦的表达了一番结盟同好之意。之后又有忠廉亲王徒藉亲手奉上了童家族人这几年来借着太后名号作威作福敛财贿赂的如山铁证以及云儿姑娘随意抖搂出的一桩重大丑闻…… 薛蟠听过之后立刻回了家中同父亲和叔叔两个商议,又在次日早朝过后进宫报备过了。几方人马共同努力之下,万事俱备,只等着年夜会皇宫夜宴上的率然发难了。 已到了腊月三十日,天还未亮薛家众人便梳洗齐备,品服大妆,端坐在瑞荣堂正堂之内,等着五鼓时分进京朝拜。薛蟠等人趁着时候尚早,就着茶水服用了一些易克化的点心,既能充饥,又不至于吃的太饱在进宫朝贺的大朝会或者是在皇帝赐赏宴上弄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来。 寂然饭毕,只等着时辰一到,男丁在薛之章的带领下,女眷在薛夫人的带领下一路屏息凝神地走出了大堂,巨大的灯笼火烛将整个府邸映照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忠信侯府自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赛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男丁女眷分别至前院或府门前停下,早有下人备好了大轿,众人按着品级乘坐大轿,一路摇摇晃晃地出了侯府。 同往年相比,今年薛家进宫朝贺的人员骤然多了不少。刚刚被封为承恩侯的薛之文带着嫡系子嗣薛蝌及宝琴两个尾随在薛之章夫妇的大轿之后。他伸出双手慢慢撩起一旁的帘子,透过蒙着轻纱的窗口往外瞧,但见整个四九城都在礼部官员的张罗下,装点的炫彩辉煌。大道两旁一颗颗枯败的树木被缠上了五彩绫罗,干枯的树杈之上也吊着琳琅满目的琉璃宫灯,阴沉着树杈之上刚刚落下堆积的薄薄积雪,将这一路装点的犹如琉璃世界,珠宝乾坤。 自京西的畅春园自西直门,经新街口、西安门通中南海,与紫禁城的庆仪相接,一路彩纺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用彩绸结成的“吾皇万岁”“功比尧舜”字样在京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随处可见。路径的寺观也纷纷大设庆祝经坛。 薛之文知晓这样的铺张契阔一来是为了庆祝新皇即位四年以来,终于脱开所有制肘,独掌大权。二来也是为了接待横跨大海从远方飘然而来的新岛使节。因此一草一木,无不精心修饰,彰显我央央大雍,天朝气象。三来,新皇刚刚登基四年,就兵不血刃的开拓了如此广袤的疆土,可见文成武德,绝不输于秦皇汉武。这样的功德,岂能不大肆宣扬一番。就是给那些个万国来朝的使节们看看我大雍朝的悍然实力,也是不错的。 从某一方面来说,今年的皇宫朝贺能有如此的气派,和薛之文的及时归来是必不可分的。而他自己,也属于这个辉煌气派的朝贺宴会的主人之一。 这么一想,一股子豪气万千油然而生。薛之文扬眉吐气的勾了勾嘴角,志得意满的放下了纱帘。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的皇宫,壮志凌云。 这样的荣耀,仅仅是一个开始。 总有一天,他们薛家的名声会响彻九州大地,甚至随着大雍朝的不断强大,而响彻宇内。 他们薛家,终将成为大雍朝帝王最仰仗的心腹大臣。同时,将那些个曾经不屑于他们的世家名门牢牢的踩在脚下。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薛家众人一路无话到了皇宫。 此时晨光大亮,巍峨壮丽的大明宫在金色的晨光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契阔威严。层层叠叠仿佛山峦一般起伏的金色琉璃瓦和朱红高墙在漫天飞舞的清雪中显得愈发明艳。这片铸就了大雍朝每一代帝王心血的古建筑群在晨曦跳跃的金色光芒下散发着语无论比的魅力。这是权势的魅力,这是财势的魅力。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这是用一滴滴鲜血然就的辉煌。 而它,也会随着前赴后继的热血身躯们变得愈发壮丽明艳。 和往年的进程略微有些不同,今年大臣朝拜的行程略过了精致奢靡的乾坤宫直接在乾清宫举行。而高高在上享受着万人朝拜的帝王也仅有徒臻一个。合体的龙袍和闪耀着五彩光晕的冕旒映衬的徒臻越发的威严肃穆。当真称得上是龙质凤章,日月之表。 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在唱礼官的唱礼之下按品级走进了乾清宫正殿,山呼万岁,三叩九拜之后,静静的站成了文武两班。 徒臻越过密密压压的人群直接看到了身着三品朝服的薛蟠。紫色的朝服越发显得薛蟠的肌肤白如凝玉,莹润光泽。晨曦的日光透过打开的殿门直接照了进来,映射在薛蟠的身上,仿佛是一道道光晕,看得徒臻险些愣神了。 文武官员觐见之后,便是各国使节觐见的程序。拥有着五颜六色的肌肤以及五颜六色的头发,眼眸和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的万国使节们按照大雍朝的规矩五个五个的走进殿内觐见陛下。看着这些个在后世耀武扬威的异国使节们全都按照大雍朝觐见皇帝的规矩三拜九叩,用各种各样使人发笑的腔调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薛蟠爽的差点笑出声来。 而等到万国使节朝拜过后,才是从遥远的大洋洲远渡重洋进献国土宣誓臣服的土著们上前朝拜的时候。这些个同样有着黄色肌肤的异地土著们按照大雍朝的规矩三拜九叩之后,恭恭敬敬的献上了进献国土表示臣服并希望大雍朝派兵进驻远方新岛的文书。 而徒臻也矜持的给这些个新发现的岛屿和群岛们起了名字后,笑容和煦的接下了大洋洲土著居民的文书。 下一秒,远在万里之外被命名为蓬莱洲的广袤国土便正式成为了大雍朝的领土。而接下来蓬莱洲的使节们进献的各种金银珠宝以及名贵稀奇的花卉树木,和从未见过的小动物也吸引的大殿之上的百官使节们目不转睛的观看。 薛蟠也惊愕的在一堆堆进献的动物中发现了两只考拉和三只袋鼠。后来才从薛之文的口中知道原本商队带来的考拉和袋鼠足足有五十多只,可惜因为水土不服的关系,大多数都死掉了。 而那个时候,其中的一只考拉和一只袋鼠已经变成了薛宝钗的嫁妆赖哒哒的住进了忠信侯府。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乾清宫正殿的大朝会上,万国使臣默然看着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进献国土的蓬莱洲使臣们,面色也是阴晴不定的。那遥远的蓬莱洲究竟有多么广袤的领土,众人并不能精确的知道。然而从这些使臣进献上来的金银珠宝和希贵朝贡来看,这个地方一定是富庶丰裕,物产丰富的。 这样一片广袤的土地,如今成了大雍朝的私有之物。这意味着只要大雍朝能从蓬莱洲内运出源源不断的金银矿藏,大雍朝的国力便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届时国库空虚的艰难制肘,将会烟消云散。 更不用提徒臻的英名将会毫不意外的威扬四海。 而更令这些个使臣芥蒂的是,大雍朝此番不生不语的便从海外寻到了这么一大块土地,这便证明了大雍朝的海军势力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废物。他们有可以漂泊在大海之上的船舶,他们有射程远的火炮,甚至他们海军队员的身体素质也绝对是一等一的。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能坚持长达四年的航行呢? 这样的消息,对于仗着国家在大海之外就时不时的过来骚扰一番的藩外异国来说,绝对是糟透了。 看着那群目光闪烁、交头接耳的外国使臣们时不时用惊恐的眼光打量着蓬莱洲的几位来客,薛蟠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唇角,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高维,薛蟠悄声说道:“瞧瞧这帮野猴子的脸色,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自恃船坚炮利,便时不时的骚扰我大雍边境。若是明年再来进犯的话,三百艘高级炮船,和五百艘大炮就算是轮发火炮,也一定打得他们有来无回。” 高维回头看了薛蟠一眼,刚要说话。便听唱礼官大喊开席,于是跟着前头的官员再次跪拜山呼之后,跟着前头的官员出了乾清宫,进了昭阳殿,寻到自己的席位坐好。他的旁边依旧是薛蟠。 趁着大家俱都落座没有时间观察他们的功夫,高维凑到薛蟠耳边轻声说道:“我受到消息,似乎童家会在宴席上发难,你多加小心。” 薛蟠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摇头笑道:“就他们……” 高维有些看不惯薛蟠的情况,不由得轻叹提点道:“雄鹰搏兔尚且全力以赴,童家好歹是世代传下来的名门世家,且他们家惯会使的便是栽赃陷害,挑拨离间,你还是小心一些才是。” 薛蟠虽然并未将童家满门看在眼里,不过高维也是一番好意。薛蟠当下含笑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事已至此,防备什么的也无用处了。我暂且看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顿了顿,又道:“我还是不觉得童家人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高维见状,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会子,坐在上首的徒臻又举起酒樽起身讲话,先是老规矩的敬谢天地鬼神,祖宗先辈一番,接着又继往开来的畅想一番,最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在座文武大臣和王公亲贵只得起身离席,躬身跪拜,山呼万岁。折腾了好几番之后,这才最后落座。 今年的年宴上,万众瞩目的自然是这位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的青年帝王。可仅凭一人之力,便替圣上开疆扩土无数的传奇商人,现如今的承恩侯薛之文也是大家极力拉拢的焦点。 因此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只见一批批的王公大臣们流水一般的蜂拥至薛之文跟前,一个个的把酒言欢,举杯推盏。亲亲热热的仿佛是一家人一般。就连薛之章和薛蟠两个都撑不住众人的热情,连连喝了好几杯酒。 徒臻端坐在龙案后头高高在上,唇边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一语不发的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场景,时不时的喝一口酒,吃一口菜,神情惬意的紧。 他自幼年时便习惯了谨小慎微,察言观色。苦苦熬了这二十多年终于可以不必再看旁人的脸色。可是他并没有寻常青年骤然得权的骄横狂妄,不可一世。他的一举一动依然和早先那般的稳重,得体。他似乎从来没有展露过属于少年心性的轻狂,哪怕如今大权在握,他也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睥睨天下的豪情。依旧如同早先的温润淡雅,柔和安静。 可是到了如今,谁也不会忽视这份平和之后的狠辣和果毅。 因此众人虽然欢呼雀跃,觥筹交错。但视线依旧牢牢的黏在徒臻身上。哪怕他始终但笑不语,温颜款款的看着下面众人。 正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众人突然听见一声冷哼,巡察御史汪汝淮起身奏道:“启禀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霎时间,大殿之内安静无比。文武百官数万只眼睛看向汪汝淮,气氛静谧的,仿佛掉根儿针都能听见。另一旁不明所以然的万国使节们也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样的事情,以前可是没有过的。 至于稍稍明白一些的,下意识便看向了前面席位上笑眯眯的成国公以及上首的皇太后。这汪汝淮可是童家的女婿啊,要说他此番进言和童家无关的话,那是谁也不信的。 徒臻微眯着眼睛,淡然说道:“今儿乃是皇宫年会,不谈国事。汪卿家有何要事,等来年再说吧!” 汪汝淮沉吟片刻,躬身说道:“启奏陛下,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微臣……不吐不快。” 徒臻听到“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几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身旁仿若木头雕塑一般的皇后童氏。眼中闪过一抹明晃晃的嘲笑,徒臻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笑道:“今日乃是皇宫赐宴,汪卿家最好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败了大家的兴致。” 汪汝淮闻言,躬身跪拜道:“此事关乎国体,微臣确实不敢自专。” 徒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懒散笑道:“那你便说吧!长话短说!” “诺!”汪汝淮起身,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确凿证据证明金陵薛家,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你放屁。”薛蟠气的满面潮红,浑身直哆嗦。他悍然起身走向汪汝淮。离席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连带着挂落了桌案上盛着菜肴的瓷器。金漆彩绘的盘子撞击在汉白玉石上,发出砰然脆响。油腻的菜渍飞溅在薛蟠干净的衣摆处,薛蟠踩着菜渍脚下异化,又堪堪扶住了一旁的桌案才没有摔倒。 他深吸了两口气,走至大殿中央恶狠狠的盯着汪汝淮,指着汪汝淮的鼻子大骂道:“别以为你依仗着童家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污蔑贤良。一群靠着女人裙带往上爬的怂货,也想学人家庸臣奸佞行陷害之事,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受你等小人蛊惑。说我薛家人谋反,长脑袋的就知道不可能。反倒是你——诬陷贤良,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文武百官闻言也是哄堂大笑。要说旁个臣子谋反也就罢了,可金陵薛家,那可是倾族之力扶持徒臻上位的从龙功臣,又向来最得圣上器重。这会子更是一门双侯,风光无两。说他们会造反,简直就像是说太阳打西边儿升起来了一样,没人会信的。 被众人嘲笑的汪汝淮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形容有些狼狈的薛蟠,看着十分不礼貌的指着自己的指尖微微皱了皱眉,后退一步,以示不屑。口中却漫不经心的淡然说道:“若是你薛家没有图谋不轨的话……你怎么解释,距离金陵十里之外,鬼雾林中你薛家建造的秘密地宫之事?” 薛蟠闻言,霎时间僵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汪汝淮,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要知道他鬼雾林瘴气浓重,又有师先生精心布置的陷阱机关,地宫入口处更是机括连连,外人断然不能窥得一丝半点儿。汪汝淮究竟是从哪儿得到消息的? 好在他心智机敏,虽然猝不及防被汪汝淮问的一愣,缓过神来立刻问道:“你说什么地宫,我薛家独居金陵几十年,从来没听过金陵还有什么地宫。我薛家这个地头蛇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听谁编排的?真是好笑。” 汪汝淮冷笑道:“别急着撇清。事实俱在,你也休想推脱。这可是金陵应天府尹贾雨村亲自派人核实了的。你薛家下人确实多次在鬼雾林一带徘徊,入林之后便循着密道直入地宫——” “编故事谁都会,福源馆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比你还精彩呢!” “我可是有人证的。”汪汝淮说着,一脸同情的看着薛蟠,回头冲着徒臻拜道:“启奏陛下,据金陵应天府尹贾雨村所言,此事却是甄家总管甄世荣亲口检举的。金陵薛家,确实在城郊十里之处建有一座大型地宫。据说其中珍宝、军备无数,还有众多武艺高强的好手出没聚集。没有多年准备,绝对无法达到此中境地。启奏陛下,若金陵薛家向来忠心耿耿的话,他们建地宫是为什么呢?” 薛蟠下意识看了甄衍一眼。甄衍立刻起身说道:“汪大人慎言,甄世荣因为种种原因已经被我甄家全家发卖,不再是我甄家的人了。再者,有关金陵地宫之事,微臣都从未听闻过。何况是府中一介小小下人?想来是甄世荣被我甄家赶出府后,又被有心人利用收买企图故做文章也未可知。毕竟地宫之事鬼蜮莫测,我等从未听说过。二来,即便如汪大人所说确有地宫存在,那也是事关机密。怎么会让一个被逐出府门的不忠之仆晓得?” 一旁的甄顒也不满的说道:“汪大人,你我乃是同僚,无冤无仇。你怎能无缘无故挑拨我们甄家同薛家的关系?” 汪汝淮面无表情的看了甄顒一眼,淡然说道:“究竟是我挑拨,还是你们二家同流合污……哼哼!” “哼个屁哼!证据呢,空口白牙,谁不会乱说,证据呢?”薛蟠气急败坏的看着汪汝淮,眼珠子都气的赤红,他一脸森然,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你若是没有证据的话,不管你背后的靠山是谁。你敢随意污蔑我们薛家……我薛蟠若是容你活过今日,我跟你姓!” 成国公闻言,立刻跳起来指着薛蟠斥骂,“大胆小儿,这可是乾清宫昭阳殿,岂容你放肆——” “蟠儿!”徒臻微眯着眼睛打断成国公的斥骂,冲着薛蟠温颜笑道:“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朕为你做主。区区小事,何至于叫你如此大动肝火,没得叫人笑话。” 薛蟠闻言,憋屈的哼了两哼,转身回到席位上坐好。 汪汝淮继续说道:“微臣有前江宁织造府管家甄世荣以及薛家五房薛之意共同指证,薛之章确实密谋不轨,建造了金陵地宫。” “五叔?”薛蟠心中一沉,脑中回忆起那个寡言少语向来不怎么合群的五叔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自恃做事周全,想来童家人就算得到一些风声也不可能掌握真凭实据,因此也并未太过担心。 汪汝淮一脸嘲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徒臻,低声说道:“此账册乃是薛家五房的嫡系子弟薛之意亲手献上的。上面记录了薛家这几年来的交易记录。微臣发现他们不光是在金陵创建了地宫,企图谋反,竟然还勾结海外强盗大肆抢掠过往商户。烧伤抢掠,无恶不作。不止如此,金陵薛家仗着皇恩宠爱,威逼商户与之狼狈为奸,肆意搅乱物价,打压异己,贿赂朝中官员便宜行事。不似精忠报国,在朝廷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利欲熏心暗地里竟然同蒙古、匈奴等部落贩卖私盐和军备武器。且在朝中勾连朋党,为所欲为……罪证确凿,还请陛下明鉴。” 136皇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随着汪汝淮将弹劾薛家的一条条罪名脱口而出,大殿内的气氛越发沉静了。偌大的昭阳宫只能听见灯花爆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薛家众人的身上。 只见端坐在席位上的薛之章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胡子,起身离席,走至大殿中央,行云流水的给上首的徒臻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汪汝淮拱了拱手,开口笑道:“适才汪大人口若悬河的说了这么多条罪名。于我薛家看来,也不过是红口白牙,片面之词。我薛家在此不作置喙。倒是烦请汪大人拿出确凿的证据。如若不然的话,少不得本侯要参汪大人一个诬陷朝廷命官,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汪汝淮看着薛之章从容不迫,不以为然的动作。冷冷的哼了两声,拱手说道:“此账本便是最为确凿的证据——” “账本也是人写的。若是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我薛某人自然是怀疑你童家栽赃陷害,不知从哪儿编造的这些个罪名,反而要套在我薛家的身上。”薛之章说到这里,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成国公童默科,轻声笑道:“也兴许,是你们童家做了这些个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反而诬陷到我们的头上。不然的话,此等机密事宜,你童家如何会知道的?” 成国公闻言,立刻阴沉了脸面,起身说道:“金陵薛家向来行事嚣张,飞扬跋扈。仗着圣上的宠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你何苦又反咬我们童家一口?满朝文武,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我们童家向来克己复礼,勤俭持家。何况那金陵又是你们薛家的大本营,我童家又怎会有这种只手遮天的能力?” “成国公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陵顺天府乃是大雍朝的土地,是圣上的国土。我薛家也不过是在金陵顺天府混口饭吃的一门商户罢了。断然不敢以为自己是主人。成国公可千万别以己度人啊!”说到这里,薛之章刻意顿了顿,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的皇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毕竟,我薛家可没有在后宫一言九鼎的女眷。我薛家也不可能仰仗着后宫椒房的身份在祖籍大肆打压市价,用不足五成的价钱购买良田豪宅,金银铜锡,还美其名曰给娘娘建省亲别墅。” “忠信侯慎言,我大雍朝祖宗律法有令,宗室子嗣,后宫女眷,无奉诏不得擅自离京。有官职加身的宗室子嗣也不能无奉诏擅自离开属地。在异地修葺庄园殿宇等,也必须在宗人府登记造册之后方可进行。本王并没有接到太后娘娘在祖籍兴建省亲宫阙的要求,也就是说太后娘娘根本不曾在祖籍兴建宫阙。还请忠信侯慎言。千万别污了太后娘娘贤良淑德的名声。”忠裕亲王说着,起身冲着薛之章拱了拱手。 一直稳坐泰山的皇太极看着起身插言的忠裕亲王,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一旁的皇后童蔓儿立刻开口说道:“回二皇叔的话,那祖籍兴建的殿宇乃是——” “皇后娘娘慎言。”忠礼亲王起身说道:“此乃朝廷大事,娘娘身为后宫女眷,按照大雍朝的律法规定,您是不能插言的。” 一句话,堵得童蔓儿满脸通红。她实在想不到忠礼亲王居然如此不给颜面,当着昭阳殿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儿,直接指责她擅自干政。当下一张俏脸阴沉下来,自以为隐晦的斜了忠礼亲王一眼。 于座的列位臣工尤其是王公亲贵们看在眼里,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而童太后看着徒家宗室族老接二连三的出言挤兑童家一脉,心里的忐忑愈发浓重了。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忠裕皇兄,忠礼皇兄身上好。虽然朝廷大事我等深宫妇孺不该参言,可此事关系到我童家一脉,容我说一句话可好?” 忠礼亲王和忠裕亲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笑容得当的皇太后,起身离席,走至大殿正中躬身说道:“但凭圣上吩咐。” 一句话,让童太后唇边的笑容难堪的凝住了。她有些尴尬的看了徒臻一眼,轻声问道:“皇儿看呢?” 一句皇儿,又让下面坐着的徒家众人皱了皱眉。此刻虽然是皇宫家宴,但此事却是朝廷大事。论理,皇太后在这种场合之下应尊称徒臻为“圣上”。单只一句话,果然童太后的心便大了。 性格最为古板,最重视祖宗规矩的忠礼亲王立刻阴沉了脸面,冲着皇太后拱了拱手,冷冷说道:“太后娘娘慎言。此种场合,为表恭敬,娘娘还是称‘圣上’为妙。” 一句话未落,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了。 徒臻轻飘飘的看了童太后一眼,开口说道:“母后向来关心童家诸事,此番插言,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母后也要放心,只要童家没有过错,朕绝对不会冤枉他们的。” 在座诸人心下一凛。徒臻这一句话,分明是在埋怨童家众人因仗着童太后的势力才敢对薛家下手。那童家可是徒臻最为倚重的心腹之臣,童家此举,就是明晃晃的在打徒臻的脸一般。想来是童家的无所顾忌让大权刚握的小皇帝心生不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越发的正襟危坐,但笑不语了。 而童太后被徒臻一句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缓过神来的童太后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必费心了。” 徒臻漠然看了童皇后一眼,对着汪汝淮说道:“你既然弹劾薛家,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恐怕也是准备多时了,既如此,你便直接拿出证据便是。” 汪汝淮立刻躬身说道:“启奏陛下,这账册就是物证——” “要说账册的话,朕手上也有一份。毕竟薛家每年收益的六成都是要上缴内库的。因此朕每年少不得要抽出些功夫听忠信侯禀奏去岁经营之事。不过朕手上的账册,和汪卿家手中所有,倒是大相径庭。”徒臻说着,冲着戴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戴权拱了拱手,缓缓退下。不过片刻功夫,带着几个小太监捧着一摞摞的账册走了进来。 徒臻又挥了挥手,一应小太监将抱着的账册放到汪汝淮面前。徒臻这才淡然说道:“这么一说,朕倒是忽然想到了。薛家旗下每年六成的收益都会上缴到朕的手中,那么薛家若是真有勾结贪墨之事,朕倒也脱不了干系了。不知汪大人,是否要参朕一个与民争利,祸国殃民的罪名?” 汪汝淮闻言,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口中嚷道:“微臣不敢,陛下明察。” “此事与朕颇有瓜葛,朕是否明察恐怕都有嫌疑。既如此,朕不如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官员出来评判,汪卿家以为然否?”徒臻说着,微微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跪地求饶的汪汝淮。 汪汝淮跪倒在地,大汗淋漓的听着徒臻接连挤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此之前,他也想过弹劾薛家会让圣上不满。可闻风而奏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他也未尝放在心上。如今听了徒臻一番诛心之言,他才知道何谓“龙有逆鳞”,恐怕此番就是拉下了薛家一脉,他汪汝淮的大好前程也完了。 徒臻看着底下跪地叩头,默然不语的汪汝淮,不由得轻笑。“汪卿家此举,究竟是同意朕的说法,还是不满朕的处理呢?” 汪汝淮立刻回道:“圣上饶命。微臣只是……只是……” 汪汝淮说着,下意识朝着上首的童太后看去。 坐在一旁的薛蟠见状,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故作恍然大悟的笑道:“啊,想来汪大人是在考虑请谁来做评判之事。只是汪大人又何必连连看着太后呢?您为官十载,如今又是大雍朝四品巡察御史,对于大雍朝的祖制律法应该是心如明镜的。太后她老人家虽然聪颖果毅,明察秋毫,可她毕竟是后宫妃嫔之流。我大雍律法可是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不然形同叛逆。你切不可叫太后为难才是。” 只听“喀拉”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皇后娘娘一不小心弄翻了茶盏。众人看着眼中,又是一番皱眉。 薛蟠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后童蔓儿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笑道:“不过汪大人也放心,圣上的英明神武、果断刚毅也不在太后之下,由他为你做主,断然不会冤屈了你的。” 看着汪汝淮依旧面色苍白,神情惊恐的模样。薛蟠顿了顿,又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也许……你是不相信陛下的。不过没有关系,于座这许多人,文武百官,王公显贵都是眼明心亮的,自然也不会让汪大人受了冤屈的。” 没容汪汝淮开口回话,徒臻身旁凤冠朝服,姿容风华的皇后童氏开口训斥道:“哼,你也不过是一介仰仗着祖辈余荫的纨绔小辈。此等关乎社稷江山的朝廷大事,哪有你插嘴的道理。别仗着有圣上宠你,便不知规矩起来。”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我‘区区三品’都指挥佥事没有说话的份儿,您一介妇孺更没有插言的道理了。皇后娘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童皇后闻言,心中怒火顿生。又下意识扫了堂下众人一眼,看见众人眼中不约而同的嘲笑和不以为然。不由得被臊的面红耳赤。她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横眉斥道:“你——” “皇后!”语气森然地打断了皇后的发怒,古井无波的看着面色依旧不忿的童蔓儿。徒臻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淡然说道:“忠裕亲王乃是皇族宗政,德高望重,身份尊贵。此事便交给忠裕亲王全权处理,太后以为然否?” 童太后亲眼看着徒臻对于薛家众人尤其是薛蟠那个小孽畜如此宽厚优待,对于自家侄女儿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颜相对。也不由得心生怒火,当即冷颜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你说能便能了。本宫不过一介妇孺,又岂能言语干政!只是望圣上明察,我童家一脉虽算不上是劳苦功高,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半点差错。还望圣上能秉公处理才是。” 徒臻闻言,定定的看了童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晦涩的寒光。他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扭头看了童家众人一眼,轻飘飘的笑道:“那是自然的。” 说着,也不看太后的反应,径自冲着忠裕亲王摆手说道:“如此,便烦劳忠裕皇叔了。” “老臣遵旨。”忠裕亲王欠了欠身,开口应道。 直起身后,走至汪汝淮面前问道:“此事既然由汪大人所起。本王便先问汪大人吧!汪大人弹劾薛家诸种罪名,可有真凭实据,人证物证?” 汪汝淮经过之前的一番敲打,心知已将圣上并薛家一脉彻底得罪死了。如今只能巴望着将薛家斗倒,奉承好了太后娘娘,保自己一世荣华。当下便有些破釜沉舟的说道:“回老王爷的话,人证便是江南甄家的前任总管甄世荣以及薛家五房的薛之意,至于物证……薛家人办事缜密,除了薛之意透露出来的这本账册之外,并无他物。不过王爷可奏请圣上封查,定然有所斩获。” 忠裕亲王听到这里,微微颔首总结道:“也就是说只有人证,并没有确凿的物证了。” 汪汝淮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一沉。下意识扭头看了薛蟠一眼,却见薛蟠龇着一口白牙,冲他森然一笑。便听忠裕亲王继续问道:“你说有人证甄世荣并薛之意,此刻人证可在?” 汪汝淮立刻接口道:“人证就在宫外头候着,只等圣上一句话,便可提人进来。” 童太后立刻笑道:“既如此,为了薛家一脉的清白,还是叫人进来当面对质吧!” “太后慎言。那甄家仆人并薛家庶子是什么身份,岂能平白轻易的面见圣上?如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轻易入宫,岂非将圣上并一众妃嫔官员的安危当做儿戏了?”忠礼亲王说着,冲着圣上拱手说道:“不若将人先提到提刑司审问,然后着人将证人的供词呈进来便是。” 徒臻挑了挑眉,不予置喙。童太后沉吟片刻,也只得同意了。只是她心中的不安更甚。总觉得筹谋许久,就这么被人轻易化解了。胸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抑郁气闷。只觉得朝堂政事,风云变幻,比之后宫争斗要莫测许多。 一时间众人又吩咐下面去提人审问,自己倒是在昭阳殿静静等着。徒臻觉得好好的夜宴被折腾的寂寞空旷,便吩咐舞姬歌姬歌舞起来。一时间轻歌曼舞,丝竹声响,倒也轻快许多。 只是歌声再婉转,舞技再翩跹,容色再出众,也无法吸引众人的视线了。 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一个身着提刑司官服的白净男子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低眉敛目的走了过来。行至大殿中央,躬身跪拜,山呼万岁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叠供词用双手举过头顶,沉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提刑司审问过的证词,已经由犯人签字画押,请圣上过目。” 徒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示意戴权将口供接过来。戴权微微躬身,上前接过两叠宣纸走了回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徒臻。 徒臻随手接过口供翻开来看。时间随着徒臻的沉默渐渐流逝,众人只觉得在这样静谧的过程中心脏越发的憋闷,仿佛耳边就能听见不断鼓动的心跳声一般。气氛压抑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轻轻呼吸。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徒臻终于看过了口供,他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笑出声。随手将那两叠口供扔在桌案上,屈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案表面,冲着戴权摆手说道:“将这份口供交给忠裕亲王,随后给汪大人瞧瞧。” 戴权应了声诺,连忙将桌案上的口供转交给忠裕亲王。忠裕亲王接过之后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随后,一脸古怪的看着汪汝淮。 汪汝淮见状,只觉得心中越发没底。他吞了吞口水,小声翼翼地问道:“王爷?” 忠裕亲王面露讥讽的看了汪汝淮一眼,随手将口供递给汪汝淮,口中说道:“你自己看吧!” 汪汝淮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的口供,一时间竟有些呆愣了,反倒不敢接过来。 等在旁边的童氏族人包括童太后在内,也不由等得心急如焚。见此形状立刻催促道:“王爷既然叫你观看,你接过来看看便是。” 汪汝淮低声应了句诺,双臂伸出将那两份口供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阅览之后,不由惊愕的瞪大了嘴巴,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他亲口和我说的,他怎么能反悔?” 童太后心中一紧,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徒臻。但见他面色平淡,眸光清朗,此刻正用一种同情且厌恶的目光打量着汪汝淮。那态度,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童太后呼吸一滞,越发觉得胸口憋闷起来。 忠裕亲王轻叹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地上恍若痴傻的汪汝淮,开口说道:“你弹劾薛家种种罪名,本就没有如山铁证,乃闻风而奏。如今连人证都矢口否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汪汝淮跪在地上挪步到徒臻跟前,连连叩头道:“确实是薛家五房先来揭发薛家人贪赃枉法、图谋不轨。微臣只是闻风而奏啊!圣上明鉴,圣上明鉴!一定是薛家人听闻臣下弹劾他们,所以收买了证人啊!” “你既没有物证,如今连人证都矢口否认,你叫朕如何明鉴?”徒臻神色疏离冷漠的看了地上的汪汝淮一眼,仿佛看个死人一般。“幸好朕已将此事交给忠裕亲王全权处理。如若不然的话,你是否还会怀疑是朕以势压人,逼迫那人证不敢说话?” 汪汝淮被徒臻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叩头,口称冤枉。 徒臻不满的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好好个年会,本是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好日子。如今被你们这些闲人闹得,无趣极了。” “传旨下去,巡察御史汪汝淮圣驾之前举止失宜、进退不当。因私废公、伪造假证、污蔑朝臣、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念在皇宫年宴不宜轻动刀兵,只摘去乌纱——” “圣上!”童太后突然开口说道:“此事确实有些古怪。明明便是薛家五房率先举报,如今却幡然改口,着实令人不解。何不将人传来问问,也清楚明白其中缘由啊?” “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薛蟠冷哼一声,开口嘲笑道:“明明是有些人想要陷害忠良,结果自己没那个金刚钻儿,将事情给弄夹生了。还向别人要什么缘由啊?” 童太后神色高傲的瞥了薛蟠一眼,微微抬头,矜持的笑道:“小侯爷慎言。你虽然是朝廷三品官员,但本宫也是堂堂的太后。岂容你如此放肆?你只说旁人污蔑于你,以下犯上。岂不知这几日来你公然在外诋毁于本宫,难道就不是污蔑?难道就不是以下犯上吗?” 见童太后终于忍不住的咄咄发难,薛蟠不屑的轻哼一声,开口说道:“还请太后娘娘慎言。此乃朝廷之事,本就没有后宫妇孺说话的份儿。您多番插言,我等前朝官员没有追究您屡犯祖制也就罢了。你何苦反咬一口,却将自己拖下水呢?” “你——” “何况我薛蟠向来说话直爽,从不虚言。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所议论之事,俱都是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又何谈污蔑呢?” 薛蟠说到这里,越发不屑的看了童太后一眼,继续强调道:“童太后口口声声说我污蔑你,不知我哪句话污蔑太后了?是说童家一脉仰仗女人裙裾立世荣华乃污蔑之词?还是说太后娘娘私德有亏,出嫁多年依旧惦念娘家的话是污蔑?亦或者是弹劾童家一脉仰仗太后的凤威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的话是污蔑?” 薛蟠一句一句,步步紧逼,目光灼灼的盯着童太后冷笑道:“今日我倒也弹劾薛家一回。咱们摆明车马的闹到大伙儿面前,当面对质一番。也看看究竟是你污蔑人,还是我污蔑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臣薛蟠也弹劾童家以上罪状。人证物证聚在,账册之后不光附着所有人证的签字画押,还有童家上下强行霸占的良田房屋地契以及以娘娘名号在民间肆意敲诈的古玩珠宝明细,绝非子虚乌有,空口白牙之污蔑。还请圣上明鉴。” 作者有话要说:明鉴、明鉴 那就明儿见吧 o(n_n)o~ 以及—— 薛家五叔和甄世荣为什么会临阵反戈,后面会解释滴嘎嘎~~ 137皇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信口雌黄!” “啪!”的一声,桌案之上摆放的成窑五彩泥金雕凤小盖钟被盛怒之下的童太后扔到地上,摔个粉碎。从破碎的盖钟里面蜿蜒而出的清水和茶叶混着碎裂成几瓣的锋利瓷片静静的躺在雕龙刻凤的地砖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几分锐利的杀意和难以自持的慌乱。穿着一身明黄色凤凰飞天朝服的童太后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来,指着大殿中央的薛蟠怒喝出声。无尽的森然与杀意从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中暴出,仿若尖刀一般直直插入人心。于座众人霎时间有种错觉,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站在大殿上的薛蟠一定被童太后凌迟处死。 可惜,目光不能杀人。而对于少年时便日日对着杀气凛然的师先生恭维调笑的薛蟠来说,童太后身上所暴露的戾气和杀意简直就像阳春白日的和煦清风一般,顶多给他带来两分清凉如意。除此之外,半点波澜都兴不起来。 只是薛蟠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城府深沉,隐忍克制的童太后居然会被薛蟠几句话弄得乱了方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摔杯子”这等没有规矩大失礼仪的事情来。 看着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万国使节尤其是几位皇族长辈们毫不掩饰的流露出的惊愕和诧异,薛蟠越发得意的轻笑道:“究竟是污蔑,还是事实俱在,自然有明白人去评判论断。不过微臣以为太后娘娘身份贵重,又深居后宫。即便这些罪名证据确凿,也兴许都是童家下人仗着您的名声恣意行事,于太后娘娘本身并没有关系的。太后娘娘又何必如此暴怒,看在我等眼中,却仿佛是被拆穿了什么,从而恼羞成怒一般。” “薛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究竟是谁给你这么大的依仗,叫你如此放诞狂妄,竟然连天家威严都不顾及了?”童太后说着,还刻意看了一眼一旁淡然端坐的徒臻,冷冷笑道:“本宫乃是圣上亲封的圣母皇太后。本宫的威仪和品格,乃至本宫的一举一动都是符合大雍朝的祖宗家法的,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三品武官来置喙?” 盛怒至极的一句话,成功让在座的武将官员们不满的皱了皱眉。乱世重武将,盛世重文臣,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大雍朝建朝百年,如今正是五谷丰登,百姓富裕安乐的鼎盛之期。因此武将的地位也被隐隐的削弱和制肘着。此等事实从有朝以来不断被褫夺封号和瓦解实权的异姓王身上可见一斑。 然而武将被打压被轻视再是事实,这样的事实也是不能著之于口的。童太后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仿若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了所有武将的脸上。霎时间,一群身材壮硕、虎背熊腰的武将们不满的哼了几声,其中一个年约而立,身材壮硕,满身杀气,不怒自威,容色俊朗,剑眉星目,肌肤黝黑的男子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太后此言差矣。薛蟠既身为朝廷三品官员,忠于圣上忠于朝廷便是他的本分。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小王以为,薛佥事此番举动并无不妥。更与朝廷文武官职没什么瓜葛。” 童太后看着起身说话的俊朗男子微微沉了面容,胸脯高耸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将一腔怒火慢慢压制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忠勇亲王这话说的看似公正,却也是没有道理。虽然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然则古圣贤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薛蟠不过是一个三品武官,既没有言官闻风而奏的权利,也没有巡察御史检举揭发的职责。此番弹劾童家,也不过是因私废公,信口雌黄罢了。” 薛蟠却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忠勇亲王。对于这个和废太子徒赢争斗了半辈子最后躺着还中枪的倒霉王爷,薛蟠听徒臻讲过几次。只说他这人和徒家的另几位皇子都有不同,是个功勋卓著崇尚武力的粗人。此番亲眼见过之后,薛蟠才觉得这位王爷果然不同——至少这吨位派头,这种迎面扑来的粗野之气,就和其他几位风度翩翩但体型偏于孱弱消瘦的皇子们不一样。 注意到薛蟠毫不掩饰的打量,那位忠勇亲王转过头来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你就是那个去了天津卫一年便训练一群新兵蛋子打败了虎鲨营将士的富贵公子?你鼓捣出来的火炮本王也用过,非常不错。” 薛蟠嘿嘿的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说话,便见这位忠勇亲王又转过头,冲着童太后不赞同的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薛蟠身为朝廷官员,自然有效忠朝廷的义务。那些个仗着家世便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的豪强富户就仿佛是蛀虫一般。若是不加惩治,早晚会祸害的大雍朝尽失民心。届时再想挽救,恐怕迟矣。” 听到忠勇亲王毫不客气的将童家比作蛀虫,童太后的脸色越发难堪了。但是忠勇亲王虽然在角逐大宝的过程中失利被逐,不过他天性豪爽耿直,又固守西南边境十余年,爱民如子,作战骁勇,在军方的权柄却是日益加重了。对于这样一个掌握军方小半力量自身又身份贵重的王爷,童太后还是不敢太放肆的。因此她也只能面色铁青的反驳道:“忠勇亲王有所不知,这薛蟠生性狂傲,暴戾放肆,仗着有人疼宠,根本不将皇族威严放在眼中。他十四岁进京,不过几日便大闹南安王府,之后这几年,也从未消停过。今日所谓义正言辞的弹劾,也不过是其胡闹妄为的表象罢了。” “小王相信,能说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话来,薛佥事一定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年轻气盛,比较鲁直罢了。” “可是他薛家在金陵广建地宫,又大肆敛财,勾结匪类甚至贿赂朝廷大员也是事实。人证物证聚在,只是他薛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人反口罢了。”童太后说着,皱眉看了徒臻一眼。“本宫觉得事有蹊跷,想要细细审问,可是圣上却觉得无此必要。反而认为是我童家的人在兴风作浪,陷害忠良。” 忠勇亲王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对于太后穷追猛打的举动失了好感。不过他离京多年,对于这些个琐事也不太清楚。一时间倒也不好发话。想了片刻,便冲着徒臻拱了拱手,坐下不语。 童太后本想挑拨性格鲁直的忠勇亲王为她说话,见忠勇亲王如此举动,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 徒臻看在眼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母后对于此事耿耿于怀,朕也不好再行阻拦。免得事后风言风语,横生枝节。只是甄家仆人和薛家五房之子并无官身,按照规矩是不能入乾清宫的。何况今日乃是皇宫赐宴,还有万国来使觐见朝贺。此事牵连甚广,又涉及到太后的母家。叫他们见了,也着实不妥。” 童太后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让童家的人在皇帝赐宴上发难,是她的主意。本想着能攻其不备,一举拿下薛家众人。根本不曾料到铁证如山,徒臻居然还不肯放手死保薛家,甚至不惜自污英名。又有薛家趁机发难,反而将自家牵连进去了。 听到徒臻这么说,童太后也只得点了点头,故作大度的笑道:“既如此,那便暂且不提,放到年后处置也好。” 正好,她也有时间将童家惹出的那些个罗乱解决掉。 徒臻眼含嘲讽的看了童太后一眼,开口笑道:“那倒不必。朕知晓母后因证人反口一事寝食难安,为了让母后安生过一个好年。朕已经叫戴权将证人带到了偏殿。母后即刻过去便是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公平起见,不光是童家找来的两位证人,就连薛家找来的几位证人并所有的物证,也都送过去了。” 童太后心下一沉,目光清冷的看着徒臻,神色越发僵硬了。 徒臻却恍若未觉的吩咐道:“忠裕皇叔,忠礼皇叔,母后,皇后童氏以及大理寺卿,提刑司狱司并薛、童二家众人遂朕去往偏殿一趟。其余众人继续饮宴。” 徒臻话语刚落,钟鼓乐器悠然响起,舞姬歌女姿容翩跹,歌声婉转。而徒臻一行人却缓缓起身去了偏殿。 和亮如白昼、莺歌燕舞的正殿相比,昭阳宫的偏殿虽然也是灯烛高照,但到底失了几分大气光明。徒臻等人入了偏殿,薛之意等证人早已被戴权派人提了过来,一个一个的俱都沐浴更衣,洗的干干净净的。 见到几位贵人进来之后,众位证人立刻叩头拜道:“草民薛之意(甄世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门见山的问道:“薛之意,甄氏仆人,你二人早先检举薛家图谋不轨,大肆敛财,为何如今却幡然改口?可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和利诱?” 薛之意率先叩了三下,开口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等确实受了旁人的胁迫——” 童皇后听到这里,立刻一脸得意的说道:“果然事有蹊跷。圣上之前还阻拦我等垂问。差点冤枉了好人放走了坏人呢!” 徒臻淡淡瞥了童皇后一眼,眼中漠然中带着两丝森严,童皇后神色一凛,讪讪的住了嘴。 徒臻开口问道:“你果然是受了他人的胁迫。何人胁迫,为何胁迫,你此番一一道来,朕为你做主。” 薛之意再次叩头,继续说道:“回圣上的话。是童家家主童默科亲自找到草民的头上——” “你信口雌黄,在此之前老夫从未见过你!”童默科面色铁青的打断了薛之意的话,走到徒臻面前叩拜道:“圣上,这薛之意绝对是受了旁人的挑唆污蔑我,还请圣上明察。” 徒臻神色漠然的看了童默科一眼,开口说道:“是你童家人要求面见人证当面对峙,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证人的话……” “该不会是心虚吧!”最后一句话,是薛蟠一脸不屑的接过来的。 童默科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冷笑道:“分明是有人故意作祟,居然还指责我们心虚。”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没有物证又被人证反口指证的也不是我。”薛蟠一脸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不再多话。 “你——” “够了。”徒臻皱眉,打断了童默科和薛蟠两人的争执。开口说道:“朕没有时间听你们啰嗦。既然你等执意要和人证对峙,那么在人证说话之时就不要插言。否则的话,朕便将随意说话的人叉出去。” 看着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的童家众人一眼,徒臻意有所指的冷笑道:“朕没有那个时间陪你们玩闹。” 说着,又冲薛之意摆手道:“你继续说。” “诺!”薛之意又磕了一头,这才继续说道:“是童家家主童默科亲手给了草民白银一百万两,让草民诬陷家兄图谋造反。草民不同意,童家家主便派人绑了草民的外室和两双儿女威胁草民。并出言保证事成之后,草民绝对不会受到连累。童家人会想办法给草民换个身份,继续荣华富贵的过日子。” “草民被逼无奈,只得暂时答应了童家家主。暗地里却悄悄给家兄忠信侯传信,叫家兄暗暗查找草民被童家人藏起来的家眷。直至昨日,家兄终于寻到了我的外室和两双儿女。草民没了后顾之忧,但是又不想轻易便宜了为非作歹的童家人,因此便按着童家人的意思指证家兄,并趁机将事实的真相当面禀奏圣上。”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道:“回陛下的话,这些便是童家家主给草民的银票,草民分文未动。” 另一旁的甄世荣也磕头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的遭遇和薛家五爷相差不多。也是家人被童家人绑了,又得了童家一万两银子,这才照着童家的意思信口胡说。那些个什么地宫,什么勾结的,草民都不知道。都是童家的人让我们这么说的。草民有罪,请圣上降罪。” 抱着膀子看热闹的薛蟠此刻插言道:“同样是指证,你甄世荣才得了一万两银子,我薛家五叔却得了白银一百万两。果然还是我们薛家人值钱啊!” 一句话说的众人暗暗发笑。只是童家人怒火更胜了。 童太后忍着怒火说道:“此事曲折离奇,恐怕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圣上不可听信他们的片面之词。” 徒臻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一脸好笑的说道:“可是母后,这人证却是童家人找来的。” 童太后被噎的一时无语,半日,方才讪讪的说道:“也兴许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阴谋,只等着童家的人往下跳。” “那不也是你们童家的人先绑了人家的家眷还给了人家银两利诱,是你们童家人图谋在先。我薛家人反戈一击,也是人之常情。”薛蟠说着,一脸不屑的看了童家众人一眼,低声叨咕。“真是蠢,果然脑浆子都用来调、教女儿勾引男人了。如此绝妙的栽赃陷害,硬生生叫他们弄成个笑话,说他们是奸佞,人家真材实料的奸佞都能委屈的哭了。” “噗!”忠裕亲王几个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童默科面红耳赤的反驳道:“这是污蔑,此番检举之前,老夫从未见过他们,更没给过他们银两。” “大雍朝的票号有规定,所有万两以上的储存交易必须都要登记造册。何况一百万两的银票更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陛下只要顺着我五叔交上的银票去查,定然能查到这银票究竟是谁家的。”薛蟠斜了童默科一眼,一脸闲惬的说道。 童默科的脸色,瞬间青了。抬头看着神色冷漠的徒臻,童默科只觉得一阵阴寒自脊椎升起,霎时间传遍全身。他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冲着徒臻解释道:“启奏陛下,老臣……老臣……” “好了!”徒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童默科的话,开口吩咐道:“看来薛家谋逆的事情已然真相大白。那么如今,大家便听听童家欺压百姓,仗着太后的名义鱼肉乡里的事情吧!” 戴权闻言,立刻躬身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又带了一群人回来。这次的证人大半都是面含菜色,举止唯唯诺诺的百姓。他们生性胆小,甚至刚刚进了偏殿的大门便一个个跪地不起,磕头如捣蒜。让人狐疑的是,众人身后还跟着两位面熟的嬷嬷,经过仔细辨认后,忠裕亲王两个认出这二位乃是皇后身边的陪嫁嬷嬷。 因为涉及的人员过多,事件繁杂,徒臻倒也没有精力一一审问了。着提刑司狱司并大理寺卿分开审问之后,徒臻也只是微微闭着双眼,听那些个百姓一点一点的指责着童家众人是如何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比如借着替皇太后和皇后修建省亲殿宇的名义,以荒田之价购买良田,或者用十不足一甚至百不足一的价格购买人家的豪宅,奇珍,美玉或者根本不能卖的传家宝。如若主人家不同意,便伙同当地知县、知府等巧立罪名,构陷下狱。最终迫害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好的富裕之家困顿的连乞丐都不如。而当地官府将这些百姓的财物收没充作官中之后,再以低贱的价格卖给童家的人以求晋身之阶。此番恶行天怒人怨,童家人不以为耻,反而却沾沾自喜,四处宣扬。 至于强抢良家妇女为奴为婢为姬为妾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随着提刑司狱司和大理寺卿不断的审问,包括童太后在内的童家众人再也坐不住了。而以忠裕亲王为代表的一干皇室老人,也难掩失望的看着童太后和童皇后两个。 幸亏圣上英明,将这些个事情移到偏殿处理。这样腌臜无耻的事情,如若在大殿之上公然审问,叫万国来朝的使节们听见了,得多丢人。 而审问到最后,竟然连皇后当年指使人给徒臻的侍妾下药的事情都牵扯出来……负责审问的提刑司狱司和大理寺卿浑身发抖的住了审问,再也不敢进行了。 偏殿之内的气氛变得阴郁而沉重。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下,众人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沉默了半晌,童太后终于忍不住压力的说道:“臻儿,童家的人仗着母后的名义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母后真的是不知道的。” 徒臻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童太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此事事关国体,臻儿觉得……是否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叫那些来此朝贺的外国使节们看笑话?” 此刻,童太后倒是十分庆幸今日乃是皇宫赐宴了。这种节骨眼儿上,恐怕徒臻也不希望出什么差错吧!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主持皇宫赐宴,意义非凡呢! 忠裕亲王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唐太宗李世民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雍朝建国百年,能到如此太平盛世,乃是几代皇帝兢兢业业,勤政爱民的结果。童家虽然是圣上的外家,可是君王治世,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微臣恳请圣上三思,万万不可姑息养奸,纵容豪强欺凌百姓。” 童太后闻言大惊,立刻出口反驳。“可是——” “太后娘娘慎言。”忠裕亲王十分不满的看着童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贵为圣母皇太后,乃是亿万闺阁女子的典范。更应该要以身作则。昔日长孙皇后为了社稷江山,不惜打压本家在朝堂的势力,甚至多次推脱了太宗李世民的封赏。这才是一个贤后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纵容本家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甚至纵容侄女儿杀害嫡生儿子的姬妾。” 童太后被挤兑的一句话也没有,只得面色难堪的住了嘴。她知道,忠裕亲王如此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态度,恐怕童家这回真的完了。 果然,徒臻一脸冷漠的颔首说道:“忠裕皇叔此言甚是。外戚童家,仰仗皇恩不知回报,竟然借着皇室的名号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大逆不道。传旨,褫夺童默科成国公封号,所得财产全部抄没,用来补偿被童家欺诈过的百姓。念在太后的颜面,免去童家犯罪之人的牢狱之灾,童家一脉贬为庶民。此事具体事宜,交由忠廉亲王处置。” 躲在众人身后的童克茶闻言,浑身一哆嗦,面色惨白的低下了头颅。 薛蟠一脸嘲讽的盯着童克茶的身影,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十年风水轮流转,你敢欺负我的兄弟,早晚有一天叫你报应回来! “皇后童氏,性格暴虐,生性妒忌,草菅人命,难当国母之重责。传朕旨意,废童氏皇后之位,囚于冷宫。” “皇上……”童皇后状若疯狂的扑上来,抱着徒臻的双脚喊道:“皇上你不能这么做——” “朕不能?”徒臻挑了挑眉,森然问道:“你说,朕不能?” 恍若实质的杀气骇的童皇后脸色发白,仿佛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徒臻的脚下。徒臻难掩厌恶的看了童皇后一眼,轻声说道:“要么去冷宫,要么朕赐你一条白绫。” 童太后见此情景,有些不忍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徒臻有些疲乏的挥了挥手,开口说道:“朕累了,众位卿家也都退下吧!” 偏殿众人立刻躬身告退。 徒臻又道:“此刻已经过了宫禁的时间。传朕的旨意,列为臣工皆可留宿宫中。” 众人又是感恩戴德的叩拜谢恩。 徒臻挥了挥手,看着被禁卫架出皇宫的童家众人,又看了看相互搀扶着离开偏殿的皇太后与废后童氏,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也许,众人觉得这次的风波已经结束了。 可亲手导演了此番故事的徒臻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有童鞋反应这两天滴虫子问题,因为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总是头疼 快过年了家里面麻烦事也特别多, 因此写文比往常慢了很多,也没有精力改错 希望大家见谅 某八以后会认真一些,然后努力码字,给大家带来精彩滴故事 ╭(╯3╰)╮ > 138皇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童家的事情一番折腾直直到了午夜才算告一段落。心满意足的看着蹦跶许久的童家人终于败的败,散的散。薛蟠宽心之余只觉得浑身酸痛,乏累得紧。默不作声的跟在徒臻后面进了养心殿,一直到了暖阁炕上歪坐下来。自然有伶俐的小宫女上了茶果糕点,薛蟠随手拿着剪刀剪了剪烛花,但觉面前亮堂多了,这才笑着和徒臻说道:“虽然拉下了童家让我觉得痛快,可惜将你的皇宫赐宴给搅得一塌糊涂,倒是怪可惜的。” 徒臻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如果不是童家人一意孤行,非得在皇宫赐宴上做文章,也就不会触怒了以皇家颜面为根本的几位皇叔。恐怕他们也不会同意让朕就此处置了童家。” 毕竟,童家经营百年,一些个人脉情分还是有的。徒臻今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断了童家的后路,大体也都是童家人太过轻狂草率,自以为机关算计大功告成,却没想到被别人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的缘故。再有此番时机又过于特殊,皇宫赐宴可是不许常人轻易走动的,因此童家人事败之后也没来得及求访亲友为他求情。现在大局已定,恐怕再去求访的话,也无人会搭理他们了。 当下,徒臻又走到龙案前面,提笔亲书了褫夺童家成国公封号以及罢黜童家官身的旨意,连夜发了出去。 大局已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薛蟠见状,只得吩咐小宫女们备了热汤和换洗衣物,等徒臻处理完公务之后,舒舒服服的洗漱宽衣,也好休息一阵。待得明日五鼓声响,又是一番声势浩大的请安朝贺。徒臻即位四年,好容易收揽大权将一切话柄操控在手中,若届时没有精力应对群臣以及使节的话,恐怕也遭人非议。 徒臻见着薛蟠张罗宫女备至热汤沐浴的举动,却摆手制止道:“暂且不必,还有事情未完。” 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童家都解决了,还有什么事儿?” 徒臻淡然说道:“自然是母后和她亲亲好侄女儿的事儿了。” 薛蟠面上闪过一丝不忍,“童家满门全都被贬为庶民,童皇后又被打入冷宫。如果我们还追着她们两人的私事不放,会不会太过落井下石了?” 徒臻眼中闪过一抹柔和,伸手摩挲着薛蟠雪白的脖颈,开口说道:“蟠儿你不懂。这是后宫的处事之道,你若是没有把握的话,任何构陷侮辱你都要忍。一旦决定出手,那就绝不留情。否则的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最终害的反而是自己。” “童太后自入宫起到如今,也有三十多年。她在宫中经营的人脉也绝不仅仅是我们眼前看到的那些。如今我们已然将童太后得罪死了,便要确保她没了向我们报复的能力。不然的话,纵虎归山,总有一天会被她反咬一口。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和亲友因为你的一时心软而处于危险之中吧?” 薛蟠想了想,觉得徒臻的话乃是至理名言。毕竟现如今乃是势力争斗,不是当初自家那种小儿打架的玩闹,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自己恐怕哭都找不着调。当下冲着徒臻笑道:“是我想左了,确实应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话音刚落,只见高维闪身进来,单膝跪地,开口奏道:“陛下,废后童氏果然没去冷宫。” “哦?”徒臻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轻笑道:“可是朕的旨意,却是让她连日去冷宫的。” “可能废后童氏觉得今儿晚上去或者是明儿早上去,并无分别。” “分别可大了。”徒臻漫不经心地挽了挽袖子,开口笑道:“一个不过是要人的名儿,另一个可却是要人的命。” 说着,起身吩咐道:“传旨下去,废后童氏离奇失踪,为了确保童氏的安危,着紫禁城所有禁卫全力搜查,务必要保证童氏‘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朕的面前。” 高维低头应道:“诺!” 刚要起身,徒臻又吩咐道:“记得,万万不可‘惊扰’到宫中的其他主子。” 高维又应了声诺,这才起身出去了。 带着一干禁卫在宫中装模作样的搜寻了半个时辰,果然在寿康宫发现了废后童氏的踪迹。只是当时的场面过于凌乱不堪,高维不敢自专,只得匆匆回来禀报圣上。徒臻听到了高维的口述,脸上露出一抹惊愕到极致又慌乱到极致的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了半晌,最终叹息道:“此事干系甚大,朕虽然是大雍朝的帝王,但在母后跟前却是个晚辈,着实不好置喙……还好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长辈在,就请他们跟着过去处置吧!” 徒臻顿了顿,又冲着身后的薛蟠柔声说道:“此事关乎后宫秘闻,你身为前朝官员倒是不方便在场了。不若在暖阁里好好休息一番,等会子我回来了,再和你细细分说便是。” 薛蟠闻言,自然知道徒臻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名声做考虑。遂顺从的点了点头,开口嘱咐道:“你也要小心一些。须知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将童氏一脉逼到如此境地,恐怕童太后绝境之下要拼个玉碎瓦全的,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呢!” 徒臻勾了勾嘴角,凑上前去轻轻吻了吻薛蟠光洁的额头,这才柔声笑道:“我自会小心。” 说着,有些不舍的搂住了薛蟠,轻轻的拍了两下,这才举步出了养心殿。 这一去,便是好久没了音讯。 薛蟠在养心殿暖阁里坐立不安,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只等到天光都隐约放白了,徒臻才一脸疲乏的走了回来。他的神色漠然清冷,一句话都不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或者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就淡然从容的进了养心殿暖阁,歪在床上也不说话。 只是相处甚久,薛蟠自然看出来他是十分难受的,却也不知道在寿康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徒臻此番形状又不忍追问,只好亲自服侍了徒臻洗漱宽衣,再扶着他上了龙床睡下。 刚刚躺下,徒臻便死死的搂住了薛蟠的身子,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一颗脑袋埋在薛蟠的颈窝,呼吸着薛蟠身上清爽而温暖的气息,手中摸着薛蟠滑腻柔韧的肌肤,徒臻说不清什么滋味的长叹了一声。薛蟠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说道:“这么晚了,暂且睡吧!明日朝贺,又是一番折腾呢!” 于是息蜡吹灯,薛蟠早就困得迷迷糊糊地,沾着枕头没过片刻便沉沉睡了。昏睡当中,只觉得身边陡然一空,刚要睁眼,却感觉有人细心为自己掖了被角,便拱啊拱的沉沉睡了。 薛蟠醒过来的时候,刚刚敲了五鼓。看着小宫女捧过来的白色纱服,不由得一阵惊愕,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宫女低眉敛目的回道:“回大人的话,昨儿晚上太后娘娘薨了。圣上传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薛蟠听了,一时间目瞪口呆。 昨儿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地一转眼的时间,人就死了? 薛蟠想了想,觉得还是昨儿晚上去寿康宫“捉奸”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怪不得徒臻会是那样一副神情,也怪不得他回来之后会是那样难受。纵使徒臻和那位太后之间并无纯粹的母子之情,可好歹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人乎? 再者,徒臻即位四年,好容易才得了独揽大权之机,却又接连出了太上皇中风、皇后被废的大事儿。如今又被皇太后这么一死——还是元月初一的暴毙而死,恐怕那些个呱噪的文臣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薛蟠想着,不由得庆幸昨儿晚上徒臻是叫了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人同去,还能有个证明。如若不然的话,圣上刚刚处置了童家废了皇后,童太后便暴毙而亡,还是徒臻去了寿康宫之后才薨的。风言风语传了开来,恐怕徒臻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胡思乱想间,徒臻穿着一身孝服走了进来,看着依旧痴痴傻傻的薛蟠,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母后薨了,按制要在大内偏宫停灵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如今朝中有诰命者俱都入朝随祭,届时送灵入地宫,又得来回一个多月的光景。你身子向来不大好,恐怕寒冬腊月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不若还家去养养吧!” 顿了顿,又道:“母后大丧,恐怕老十二的婚事也要耽搁一年。又得让你们家宝钗等等了。” “过了一年,宝钗也才十八,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人也能越发的稳重干练了,倒也是等得。只是我担心你……”薛蟠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徒臻,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徒臻摇了摇头,有些疲乏的叹了口气,又沉默下来。 薛蟠拉着徒臻在暖炕上坐下,自己也坐到徒臻对面。心里头想了太多,嘴上却不知道怎么问。 徒臻见状,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这才冲着薛蟠苦笑道:“母后是触柱而死的。” 薛蟠大惊,连忙问道:“何至于此?” 却见徒臻摇了摇头,这才缓缓叙述了昨日去寿康宫“捉奸”的情景—— 他和忠裕亲王忠礼亲王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因有之前的吩咐,又秘密派粘杆处的人将太后死忠看管起来,倒也没有人去惊扰里面的主子。徒臻带着两位皇叔一路直接进了内殿,正好撞见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姑侄两个。赤身裸、体,玉体横陈的淫、乱景象被两位固执守旧的王爷亲眼撞见,自然没有好话。 身为皇族宗政的忠裕亲王率先用措辞极为严厉且鄙夷的话语咒骂了童氏两姑侄,指责她们身为太后和皇后,却自甘堕落,做出此等败坏道德,乱、伦相、奸的丑事来,甚至扬言要废了其太后之位。 忠礼亲王也一脸冷笑的讽刺“国丈童家”当真好家教,“童家贵女”果然非同凡响,又尖酸刻薄的庆幸自家妻眷并无童家之人,否则平白被戴了绿帽还沾沾自喜不知所以。 被当场撞破□,童家姑侄两个本就羞愤难当,慌不择言。只得苦苦哀求两位王爷和徒臻千万别将此事传出。忠裕亲王两位老人恼怒之下欲迁怒童家,童皇后一时气急,盛怒之下反倒开始指责徒臻手段狠辣,斩尽杀绝。甚至还无理谩骂,自言若不是徒臻仿佛性无能一般的冷淡搁置她,她也不至于到今天境地。还说自家只是姑侄**,并未混了皇室的骨血,而其他妃嫔却因为寂寞暗中偷人,要说绿帽子的话,徒臻头上早不知带了有多少顶了。 徒臻甚至还得感谢她,恪守妇道没将爪子伸到外边抓男人去。 污言秽语难以形容,徒臻盛怒之下一个窝心脚踹的童蔓儿连连吐血,越发疯狂的破口大骂。甚至将薛蟠也牵连进来。只说他是以色事人的奸佞,迷得徒臻连魂儿都没了,亲娘老子嫡妻一盖不要,只哄着薛蟠一个,早晚也是个无道昏君。甚至还说早知如此她当年便一狠心将徒臻的儿子女儿全都杀了,看他如今是否能豁出去断子绝孙,也要和薛蟠断袖分桃。 徒臻气急之下,当下便要拔剑斩杀废后。童太后却扑上去将徒臻拦了下来,以多年母子情分要挟徒臻万万给童皇后留一条活路,之后羞愧难当之下当场触柱而亡。 两位老王爷见状,顾不得恼羞迁怒,只得强压心头怒火匆匆安排着童太后的身后之事。只说童家仗着太后的名义在民间为非作歹,太后盛怒之下犯了心疾撒手而去。而文武百官朝廷大员又大半的留宿宫中,正好方便了皇室连夜操持太后的丧仪。至于皇后童氏,早就以废后的名义被连夜软禁在冷宫中,终生不得出现。 要不是一日之内接连死了太后和皇后两位主子着实不像的话,忠裕亲王两个恨不得将废后童氏也杀掉算了。只是出了如此丑事,为了确保皇家的威严不受其乱,恐怕废后童氏在冷宫之中也呆不消停了。 而国丈童家,他们家悉心教导的女儿竟然出了做出了如此乱、伦相、奸的丑事,贵为太后和皇后这样尊贵身份的女子竟然是一对淫、乱不堪的淫、娃荡、妇,丢尽了皇室的颜面。只怕他们这一族更没什么好果子吃。盛怒之下的皇族宗室,可不会觉得童家的过错只贬为庶民就可以抵偿的。他们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童家,没人知道。只不过薛蟠当年戏称的“童家满门女眷一日之内被夫家休弃”的戏言,恐怕真要成真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薛蟠当下最关心的却是徒臻的情绪。他的神色冷漠,他的眼眸清亮,甚至还有精力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太后的后事。好似童太后的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只有薛蟠知道,徒臻的心里绝对不好受。虽然他不会惺惺作态的后悔自己赶尽杀绝的手段,甚至还会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话来告诫他,可是薛蟠就是知道,徒臻心里难受。 于是薛蟠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徒臻跟前,伸手将徒臻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一面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说道:“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本就是他们先做错了事情,既然当初做错了,就应该想到事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要不是他们率先挑衅,我们也不至于会如此反击。这种事态的发展并不是你我能控制的。身在朝堂,我们更多时候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对于旁人是否顺遂,我们总是无能为力的。” 徒臻反手搂住了薛蟠柔韧的腰肢,将自己死死的埋在薛蟠的怀中,却是一直都没说话。他没告诉薛蟠的是,昨儿晚上,只要一闭眼睛,脑中便自觉地回放出童太后触柱身亡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最后鲜血淋淋却死不瞑目的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灯烛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森然的光芒……那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不论她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不论她是否看不起自己的出身,甚至愤恨自己的存在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自己没有子嗣的事实从而有意无意的虐待他,冷落他。可终究是她保证自己安安稳稳的在后宫残酷血腥的争斗之中活了下来…… 而现如今,这个女人,死了! 徒臻不得不承认,在童太后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的心中着实闪过一丝内疚。可让徒臻难以忍受的是,伴随着这样的一种内疚,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一种平静自持的感觉。而在此之前,徒臻也想象到了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可是徒臻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很难过,甚至会流下泪水。可事实却是,徒臻虽然有些黯然伤神,也在那一瞬间怀念起曾经那些看似幸福却从未单纯过的过往。然后,徒臻便冷静的分析起了这件事情的利弊来。 徒臻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在童太后死的那一瞬间,徒臻虽然有些悲伤,但是这种悲伤却绝不是深入骨髓的。绝不是旁人或者史书上形容的那种“帝大恸,扶棺而哭”的哀痛欲绝。他脑海中更多考虑的却是这样一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有多少机遇和麻烦。自己究竟该怎样处理,才能将这件事情利用到最大化。 因此他不敢和蟠儿说。他怕说了之后,蟠儿会觉得他的血,是冷的。 然后他又突然想到,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这样死了。会不会他的儿子,也是同他这般,表面看起来十分伤痛,实则内心却空牢牢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回忆回忆那些共同经历过的曾经,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下一步的行动。一步一步的,冷静自持,仿佛什么影响都没有? 那么究竟有没有人,会在他死后真正的哀伤痛苦,会真的哭到流泪,而不是用辣椒水熏染了手帕擦在眼睛上? 于是他便想到了薛蟠,于是他便问道:“蟠儿,如果朕有朝一日也驾崩了,你会不会哭?” 然后他听到蟠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 他的心中霎时间觉得仿佛天塌了一块,地陷了一块,越发空牢牢的,踩上去只有失重的感觉。干涸了一整夜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喉咙也变得堵堵的,有种辛辣酸楚的感觉在胸膛漫延。 然后他听到蟠儿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态继续说道:“反正等你死了的时候我也活得很老了,可能也很累了。兴许觉得自己年老体衰,脸上皱纹横生丑丑的也不想活了。索性咱们两个一起死了,免得你死了之后他们都嫌弃我老不肯要我,怪郁闷的。” 于是凝聚在眼眶的泪珠潸然落下。徒臻死死的搂住了薛蟠的腰肢,将自己埋在某人的胸膛,用一种弱者的方式痛快恣意的流下了泪水。他心满意足的想到:“也许,身为帝王的自己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也不会有人为自己哭泣。可是有一个人因为不想活了而陪自己一起去死,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毕竟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们永远抓不住整个世界。可是从我生到我死,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我。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仿佛白开水一般不咸不淡的存在,虽然他可能在你真正需要安慰的时候反而傲娇的不屑于说一些甜言蜜语。可是他依旧这么别别扭扭的和你走了一辈子。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你们两个未必合适,也许大多数人都冷眼旁观你们的进程,也许连你们自己都无法保证下一秒是否会遭遇变故。可是在这一刻,你们的心却是相同的。 然后两个人共同约定,等我们老到被人嫌弃没人要的那一天,我们便一起死了,也免得碍世人的眼。 那种幸福的感觉,仿佛空气一般,抓不到,摸不着,然而却真实存在着。 于是徒臻安然的闭上眼睛勾了勾嘴角,他想着:须得在活着的时候解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然后保证自己死去的那天蟠儿会心甘情愿的跟自己下去。到时候生死同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甚至也可以参考秦始皇的骄奢在地宫中建了山河日月,沧海桑田。然后就如世间情话说的那一般,宁得一心人,轮回也不离。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晨曦的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长,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人的影子,然变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阴影,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晨光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1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1 139皇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国丈童家彻底完了。 这是京中所有世家显贵们的普遍认知。 自太后暴毙而薨,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寿康宫原本死忠于太后或者说是童家的势力便消失大半。其中位分比较高的嬷嬷们被徒臻一封旨意送去皇陵守灵,而那些个没位分没品级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则没有一丝波澜的消失了。 寿康宫也被徒臻借着太后丧仪的借口大肆收整一番。那些个太后常用的以及喜欢的东西都被充了陪葬。举国文武官员看在眼中,越发称赞圣上的忠厚仁孝了。在这样大肆收整的过程中,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太后娘娘生前最为喜爱的缠金嵌宝香印盘形置香炉悄然不见了。 乾清宫内—— 徒臻一脸漠然的看着龙案上的小香炉。这是太后生前最为喜欢的一个香炉,此刻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龙案上。燃尽的冷灰在香炉内静静的躺着,依稀还有未烧透的颜色绮丽的合欢香的痕迹。徒臻看了半晌,轻叹一声,冲着面前的人吩咐道:“彻底销毁吧!” 云儿低声应了句诺,上前将龙案上的香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然后又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瓶,打开瓶塞,里面的无色液体悄然流出,滴在香炉之上。只听见“兹兹”的声响,不过片刻间,一只香炉便没了踪迹。 云儿吞了吞口水,有些惴惴的问道:“启奏陛下,太后已经薨了。可是皇后娘娘还在冷宫之中。这合欢香虽然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是皇后娘娘自幼被教养嬷嬷教导着宫中鬼蜮之事……当时也不过是情况紧急,皇后娘娘未曾反应过来。可如今她静静的在冷宫带着,每日日思夜想,难保不察觉点儿什么。” 徒臻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既如此,便全权交由你处置罢了。” 云儿低眉敛目的看着脚下的地砖,轻轻应了声诺。 又是半日的沉默,徒臻恍惚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朕记得小时候,每次父皇来看朕,母后便抱着朕坐在父皇的身边,然后一双柔荑轻轻的拍打着朕的背部,柔声细语的和朕说话。那种感觉,异常的安逸美好。” 云儿有些漠然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陛下,发生了这种事情,并不是我等陷害她们。若不是他们执意和陛下作对,若不是她们先有了这淫、秽不堪之事,我们也不会想到这些。更不会利用这件事情将她们彻底打入尘埃。归根结底,既然争斗就应该做好失败的准备。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徒臻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轻笑道:“没想到,你一介小小女子,竟然比朕还要通透得多。” “这并不是通透。世人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云儿既身为□又身为戏子,自然是无情无义的。哪里像陛下这般,看似冷漠实则热忱。不过云儿以为,这世间之人大半都是趋吉避凶的寻常之人。利来则聚,利尽则散,也多有为了逐利反目成仇的。因此陛下所有的那一点热忱,还是要放在好人身上才是。” 徒臻闻言,越发好奇的挑了挑眉,开口笑道:“依你所言,谁才是值得朕热忱对待的好人呢?” 云儿沉吟片刻,默然不语。 徒臻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摆手笑道:“快去处理后面的事儿吧!” 云儿微微躬身,缓缓退出了乾清宫。 元月的天空高远清爽,有种澄澈透明的感觉。整座紫禁城在这样高远的天空映照下,也显出几分瑰丽壮阔来。 顺着宫道慢悠悠的往冷宫的方向走去。越走越是偏僻,越是寂静。依稀可以听见衣袂摩擦的飒飒声和鞋子落在地砖上的轻微声响。走在这样的宫道上,云儿觉得有些恍惚漠然。 她本出生于京城北郊最为荒凉穷迫的一个小村子,六岁的时候因家中困顿,被父母卖给了青楼楚馆。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调、教,直到她十二岁开始第一次接客……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在一个还算知名的青楼楚馆做个粉头直到终老,将来或者被青楼赶出沿街乞讨,或者自己攒些卖身钱为自己赎身,然后再买个院子置办个营生,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她在那次有心攀扯中见过了薛蟠,她的一生就仿佛是戏文一样的变化了。先是御前表演,然后被老圣人看上一承恩泽,再然后便是为了薛蟠亲手给老圣人下药。没想到她表现出来的冷静自持竟然入了圣上的青眼,最后她顺理成章的成了粘杆处的外围人员。又在密谋童家的这一场对弈中成功晋级为内部人员。 从此以后,生杀予夺。她云儿,再也不是任人鱼肉的粉头窑姐儿,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爬上了人上人的地位。 而现如今,她要亲自结果的,便是她曾经连仰慕都不配的皇后童蔓儿。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被老圣上招进宫中承宠,出宫之时恰巧或者是被人故意指引的见到了皇后娘娘。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不由分说的给了自己两巴掌,还说自己下贱如尘埃泥垢,不配出现在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云儿神情自若的勾了勾嘴角,异常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挺直了脊背。恐怕这位娘娘致死也想不到,正是下贱如尘埃泥垢的自己,终将高贵清雅的太后以及皇后同时送进了地府。 冷宫前,云儿面色平静的抬头仰望着天空,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 半个时辰后,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的尸首被人沉默的从冷宫中抬了出去。可是有谁会在意呢?毕竟高贵清雅的皇后娘娘,依旧在冷宫里活着不是吗? 三日之后,忠廉亲王带着圣旨领着几队锦衣军查抄了坐落在莲花胡同的成国公府。童家男丁女眷俱都贬为庶民,当日遣散。精致豪奢的成国公府被收没,而童府几代搜刮的银钱财物,也奉旨充没官中。自建朝以来便依附着徒家荣华富贵的国丈童家,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再也不复存在。 …… …… 时光倏忽,自皇太后元月初一当日暴毙而薨,举凡诰命等皆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因此好好的一个大正月里,众人都忙着国丧祭奠。功勋之家,再无走动欢宴之举。薛蟠又得了徒臻的吩咐在家里闷着不乱动,憋了一两个月的功夫,便再也憋不住了。正寻思着该如何消遣的时候,便听门上说荣国府的宝二爷过来了。 薛蟠大喜,连忙将人让了进来。自去岁安排宝玉上云南,两人约有小半年的功夫没见过了。这会子见面了,倒是越发亲亲热热的。 二月初春,去岁寒冬的残雪俱都消融了。大地开化,万物复苏,草木发芽,真是好一片春光明媚。虽因太后薨殁之事不许筵宴音乐,但向来喜好玩乐的公子们也早有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的往郊外踏青去的。就连宝玉,虽说不爱和须眉浊物相交走动,但今年这一个多月来也去了北静王府并忠勇亲王在京城的府邸拜访。诸如薛蟠这般自元月初一便憋闷在家中的,倒也实在稀奇。 因此宝玉打量着身穿中衣歪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薛蟠,不由得摇头叹息。“大哥哥真是越发惫懒了,整整这一个多月的功夫,我都没听到你的消息。难得你这样一个跳脱活跃的人,也能在家中闷得住。” “这不是赶上了国丧之期嘛!你也知道我爱玩闹,行动便鼓捣出好大动静来,若是搁在旁人眼中,难免觉得扎眼。越性我就猫在家里不出去,也省得旁人要寻衅挑刺的。”薛蟠说着,伸手将庄子上特地送来的新鲜瓜果推到宝玉面前,又开口问道:“你去云南这一路,感觉如何?” 贾宝玉闻言,便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起来,口中连连说道:“别提了,去的时候各处都好。只是回来的时候,偏生惹到了一个不该找惹的人,如今烦的我都头疼死了。” 薛蟠闻言,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连忙起身问道:“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你倒是和我说说?” 于是宝玉遂将众人到了西南边境之后,遇上忠勇亲王的事情给说了。 薛蟠一听,连忙说道:“这个忠勇亲王我还是有印象的,看起来倒也是个性格耿直,脾气爽朗的人。皇宫赐宴那会子,他还仗义执言帮我说了许多好话。我倒是对他印象挺好的——圣上也和我说,他这个哥哥是个很纯粹直率的人,十分可交。你怎么一副很头疼的模样?你不喜欢他?” 宝玉突然通红了脸面,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也不是头疼。我只是不耐烦他一见我的面儿就说什么‘男儿丈夫,本该血战沙场,做出一番事业。岂能日日厮混内帏,鼓捣这些个胭脂水粉的’。你说我鼓捣我的胭脂膏子,与他什么相干?” 薛蟠凝神,看着贾宝玉口上不悦,眉宇间却斯斯艾艾的模样,不由得轻声一笑,开口说道:“那你觉得,忠勇亲王是否是那种草菅人命、武死战的沽名钓誉,国贼禄蠹之流?” 贾宝玉讪讪的看了薛蟠一眼,低着头嘀咕道:“我到了西南那一会儿,正赶上边塞打仗。敌军溃败之下也将我和商队的人冲散了。差点儿没被敌军的流寇给杀了,是忠勇亲王及时救了我。后得知我是跟着薛家的商队过来的,又说他此番打了胜仗,全赖大哥哥的火炮之功,便执意护着我回京了。” 薛蟠一听,越发的惊奇了。“我自是晓得忠勇亲王因火炮一事对我有些好感,不然的话皇宫赐宴上也不会仗义执言。不过我竟想不到你们两个还有如此缘故?” 看着贾宝玉神色越发扭捏的模样,薛蟠心中一动。犹豫的问道:“喂,你该不会是……” 想了想,终究觉得不太可能。便讪讪的住了嘴,反而转移话题道:“今年正月光景不太好,正赶上皇太后薨了,也就没机会去府上拜访。史老太君和府上众长辈们都还好吧?” 贾宝玉被薛蟠这么一问,也将话头转了过来,絮絮叨叨的说道:“也说不上好不好。毕竟国丧之际,府里面有诰命的长辈们俱都守制护陵随去孝慈县。折腾了一个月方才归来,也都懒懒的。袭人和鸳鸯姐姐的老子娘也殁了,整日里的也打不起精神来。风姐姐忙过了年事又小产了,流下了一个成型的男胎。此刻也伤心的什么似的。她精力不济,府里的大小事宜便全权交给了大嫂子和三丫头,又是好一番折腾。弄得府里头上上下下鸡飞狗跳的,我呆的头疼,便寻个借口出来了。” 薛蟠恍惚记得红楼梦中确实有这么一段儿,不过时隔太久,倒也记不清了。不由得随口问道:“她又是怎么折腾了?” 贾宝玉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先是她姨娘的兄弟死了,为发送的银子事儿闹了好一通。又是二十两,又是四十两的。还连带了袭人也受了一通挂落。她那姨娘又撒泼似的闹了好一通,不可开交的。要我说三丫头也是不容易,她那个当娘的,真是太糊涂了。可惜了她这么一个伶俐通透的姑娘。” 说着,便长吁短叹的叹息起来。 薛蟠听得稀里糊涂的,也觉得麻烦,便摆摆手道:“依我看,这内宅的事情你也就听听罢了。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这些个外间的爷儿们,说不清楚。” 贾宝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光如此。年前去赖大家的逛了逛。瞧见他们家的园子每年除了戴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之外,还由外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的利。回来便动了心,说什么我家的园子比他们家大了一倍还有余,便也要包了给人,每年至少还能得四百两银子的利呢!” 薛蟠听得越发诧异,不由得起身问道:“你们家难道困顿到如此境地,竟然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贾宝玉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依我看,想着开源节流倒也是好事。” “好个屁!”薛蟠越发的好笑了,“真真是小门小户的小家子之谈。你们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赖大家的又是个什么身份?堂堂的荣国公府竟然就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到了需要赚奴才钱的地步?你且不说这个,但说那大观园可是你们贾家给贵妃娘娘建的省亲园子,一草一木那可都是皇家的。如今却给奴才包了去赚利息钱,你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快快回去叫她歇了这个心思吧!举凡世家侯爵,活的就是一个脸面。你们家如今这一弄,却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将来还怎么在这圈子里自处呢?” 贾宝玉一听,一时间倒也觉得甚有道理。 薛蟠却不耐烦和他说这些个琐事了。当下吩咐红袖给换了外出的衣裳鞋袜,拉着贾宝玉的手笑道:“我原本还想不起来出去走动,正好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出去吧!” 贾宝玉遂将之前的心思丢诸脑后,反而笑着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呢?” “童家满门被贬为庶民,家财抄没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此事俱都是忠廉亲王负责的,他将童家的家财抄没之后,便着人给我说个信儿,说是给我留了一些好东西。我前些日子犯懒,也没耐烦去取,今儿你便和我一起过去吧!” 贾宝玉自然知道薛蟠是想替自己和忠廉亲王两个牵线搭桥,认识认识。他也早就听过忠廉亲王最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品格,当下也不推脱,起身谢道:“那就多谢大哥哥了。” 于是两人相携出了忠信侯府,打马到了忠廉亲王府。 忠廉亲王府的门房自然认得这位常来的薛家大爷。立刻笑眯眯地迎到阶下,一面吩咐小子帮着牵马,一面谄笑道:“大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前儿我们王爷还叨咕呢!” 又冲着一旁的贾宝玉迟疑道:“这位是……” “荣国府的宝二公子,你称他宝二爷便是。” 那门房立刻顺从的叫了声二爷,不过冲的却是薛蟠的面子。 贾宝玉也清楚这个,随手从怀里掏出两锭金锞子交给门房,那门房的笑容立刻真诚许多。 这会子进去传报的小厮也回来了,走至二人跟前,连忙笑道:“王爷吩咐了,叫二位爷即刻进去呢!” 于是便领着薛蟠两个进府去了。 忠廉亲王的府邸虽然不比忠信侯府的富丽堂皇,但是清幽雅致,闲惬淡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此中假山花石,清幽小径,鱼池荷塘,越发显出了几分君子如玉的温润气质。 两人随着小厮的引领进了大堂,徒藉已经到了。看见迈进门来的薛蟠不由得笑道:“早几日便叫你过来,你一直懒得动。我还想着是否派人给你送去呢,没想到你今儿来了。” “好好地,给我们府上送东西做什么,没得叫人看了又乱猜乱想。索性我自己过来拿,岂不干净利落了?”薛蟠说着,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一旁的贾宝玉却是恭谨的行礼问安。 两人虽然生疏,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尤其徒藉的习性更是温润和煦,当下含笑着和贾宝玉寒暄了几句,这才吩咐下人将送给薛蟠的好东西拿了上来。 足足有一小箱子的东西,俱都是世间罕见的希贵宝玉。比如银盘大小的羊脂白玉,比如颗颗肉颖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子足有八颗,再比如累死攒金堆得细细密密栩栩如生的牡丹盆景。白玉为盆,绿玉为茎,金丝堆花。比如颗颗饱满圆润的南珠大小共一百零八颗堆放在檀木盒子中……每一样都是一场难得的宝物。且徒藉都是按着薛蟠的习性,挑的俱都是金银珠玉。至于那些个“鬼画符”一般的字画真迹,倒也没放到薛蟠跟前碍眼。 薛蟠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会子,其实这东西本身倒也没有什么。金陵薛家富甲天下,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个金玉之物的。难得的却是徒藉的一个态度,因此薛蟠倒也乐乐呵呵的接下了。 众人喝过一巡茶水,徒藉这才微微叹道:“太后丧事刚刚忙过,圣上又忙着出征东瀛的事情。据说已经点了二哥为出征统帅,现如今朝野上下都张罗着此事。听说忠信侯已经有几日没有回家了。反倒是我等闲王,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帮不上多少。” “那也不见得。”薛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圣上经常和我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王爷心思缜密,通透灵活,虽然上战场与敌人厮杀血拼不太可能,不过今后却也有的是机会让王爷大展身手呢!” 徒藉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哦,蟠儿是这么想的?” 薛蟠点了点头。 徒藉笑道:“我想你这个好折腾的也闲不住。正等着看你发威呢!如今看来,你是准备在朝上折腾了?” “也说不上是在朝廷。”薛蟠顿了顿,开口问道:“王爷可曾知道我手上的精诚商会?” 徒藉点头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精诚商会自成立之始,每年需缴纳三成的收益作为赋税。到了如今,几乎每年都能上缴白银一千万两。这还仅仅是商会之中的商家上缴赋税,王爷想想,若是天下间所有经商的人全都上缴赋税的话……这该是多大的一笔银钱?” 徒藉眼前一亮,开口说道:“这么说,你是准备——” “推行工商杂税!”薛蟠将手中茶山扣在案几上,斩钉截铁的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小年,大家都吃饺子了吗~~~~~ ╭(╯3╰)╮ 140皇商 第一百四十章 “推行工商杂税?”徒臻一脸沉吟的看着面前的折子,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在桌案上面轻弹。面前忠廉亲王徒藉一脸恭谨的站着,旁边则是艳若桃李,色如晓月,灿如夏花的忠睿亲王。他的身边则是无论何时都显得漫不经心地薛蟠。 徒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儿,最后长叹一声,径直冲着薛蟠问道:“这一定又是你的鬼主意,还不快说来听听?” “要我说出个清晰明白的,我也未必能说得出来,只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们若是觉得可行,就费心琢磨钻研一些就是了。”薛蟠说着,伸手指着一旁的忠廉亲王笑道:“依我看,忠廉亲王性格稳重,心思细腻,又八面玲珑。忠睿亲王对于经商方面天生敏感,也熟悉商行之间的各种道道。他们两个珠联璧合没,倒是很合适负责这个。” 薛蟠话音未落,徒藉和徒煌两个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丝尴尬。这个蟠儿,实在是太直白轻率了。就连夸赞都是这般干巴巴,□裸的。若不是两人同薛蟠相交甚笃,听见他这一番话,恐怕真以为薛蟠是看他们不顺眼,故意到徒臻跟前上眼药来了。 毕竟,朝廷大事自然由圣上乾纲独断。别说推行工商杂税这样重要的事宜,就算是些许小事需要给小官去处理,大家也只敢将一群名字报上去共圣上选择,顶多在旁边多敲两下边鼓就是了。哪有薛蟠这般,径自就将人定下的道理。 不过换句话说,也就是薛蟠敢这么直截了当。换了个人,恐怕也没那个胆子。 两人正暗暗想着,就听薛蟠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补充道:“来之前我还和忠廉亲王以及忠睿亲王就推行工商杂税一事谈论了好多,两位王爷自然也给了许多好的建议,倒是比你朝廷上那些个只会说空话的文臣们强多了。” 徒藉和徒煌两个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泪流满面。 尼玛这是上眼药呢还是上眼药呢还是上眼药呢? 朝廷推行重大举措,你不先和圣上商量,反而同我们两个说了。你…… 此时此刻,两位王爷已然无语了。这一刻,他们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外间传言的薛家大爷嚣张跋扈、不懂规矩、不拘世俗的真谛。尼 玛一个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世俗,没有规矩的人,你让他怎么“拘束”,怎么“懂得”? 徒臻见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暂且将你的想法说出来我听听。然后由五弟补充就是了。” 薛蟠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其实他也未必就有了什么详尽的法子,只是突然想到罢了。于是他沉吟半日,方才开口说道:“我只是突然想着,朝廷这几年一直忙着减税免徭役的,就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其实这劝课农桑固然是英明之主必要做的,但减免了赋税国家的财政便要捉襟见肘,各方面都省俭下来,却也没有必要。农业赋税是农业赋税,朝廷的财政是朝廷的财政,两者本来不是一码事儿。不过是历朝历代以农为本,将这朝廷的财政和农业的税收太过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因此才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罢了。其实依我看来,百姓低头种地,一年辛苦又能赚得多少。恐怕还没有商人往返一次倒卖一成的收益来得多。我央央大雍,黎民亿万,地大物博。却将一国之财政都依仗在仿若蚊子腿儿一般的农科税收上,却放过了本就利润庞大的商业,实在是有些舍本逐末太过迂腐了。” 忠廉亲王听到这里,反倒是有些不赞同了。“史册记载,历朝历代,莫不是以农为本。英明君主,劝课农桑,休养生息。这才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吃饱穿暖。只有百姓过的好了,朝廷才能稳如磐石。少有的几个不重视农业的王朝虽然当时看着显赫辉煌,诸如秦皇汉武功勋卓著,可是没经营几代便因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起了内乱,最终大伤元气乃至烟消云散。老话说民以食为天,倒也是个老理儿。不能不信。” “民以食为天,自然是正确的。我大雍朝大部分的百姓整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只要一口饭吃也就满足了,不会想太多的事情。然则尔等身为朝廷大员,却是不能不想的。因为所谓的吃饱穿暖,和我大雍朝需要的国富民强并不是一个概念。须知我大雍朝自建朝以来,迄今为止已有百年。经过了几代帝王的休养生息,正该是民间藏富,百姓优渥的时候。然而我大雍朝廷不晓何谓经商贸易,导致民间财富暗暗埋藏,多有富户豪强以储存银两铜钱作为乐事。殊不知,银钱银钱,只有花费出来的才是钱。存在自家地窖里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堆废铜或者矿物,没有任何利益。” “银钱不能流通,只深埋在地底腐朽,货物堆积如山,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卖。长此以往,必定导致国家铜钱稀缺,甚至威胁到朝廷财政。而民间富户空有余财,却不知道如何花费才是正确,最终也是白白浪费了。” “……引导民众们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和价值观,对于朝廷财政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只有百姓们的钱都拿出来花,我大雍朝才能得到更多的赋税,才能用这些钱更好的造福百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一退一进的关系。其实只要做的好了,两者之间可以共利,可以双赢。” 一番话说得殿内众人沉吟了半日。最后还是徒臻率先缓过神来,冲着薛蟠笑道:“听你这半日的侃侃而谈,想来也是胸有成竹了。还有什么感想,不妨一次说出来。” 薛蟠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举个例子来说,虽然这几年大雍朝天灾不断,甚至祸害的某些州府颗粒无收。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已迁离了故乡,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明知必死还要吃下观音土以求饱腹。然而还有一些富户,家中藏粮堆积如山,腐烂生霉,却舍不得拿出来以寻常价格或者稍稍高出市价的价格卖给百姓。为何?不过是没有正确的商业道德以及眼光而已。若是朝廷能够主导这些商户们的想法,让他们在灾难之初便将这些个堆积腐烂的粮食拿出来卖,何至于每年灾害都死那么多人?” “虽然这几年来民间成立了精诚商会互通南北,又有朝廷从中调度,倒也没酿成百姓怒极而反的大祸。陛下的英名举措至关重要,可是细细想来,遍布大江南北的精诚商队积极响应朝廷的举措,听话办事能将圣上的旨意落到实处也很重要。现如今我大雍朝百姓日益富裕,商人往来越发频繁,能够及时互通南北。若是朝廷再有意的引导推行一番,不论何时都能将朝廷的需要和民间商户们的利益联合起来,又有民间的商户视市场需求做调度,朝廷岂不也轻松许多?” 徒臻想到这几年来精诚商会的手段,不由得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的笑道:“却也如此。因此你便想着要将这全天下的商人整合起来,方便朝廷监察并利用?” 薛蟠符合的颔首笑道:“此其一也。由朝廷出面整顿商业市场,在充实自身财政的同时也能提高朝廷在民间的办事速度,让全天下的商户配合朝廷的施政举措,造福百姓。一来让百姓们对商户的观点渐渐改观,让百姓们懂得所谓商人,也是走南闯北互通有无,以身家性命为抵押赚取银钱,更多时候都是买卖公平,甚至有些时候也是雪中送炭。急君之所需,送君之所求。公平公正,交易公开。那些个所谓的奸商无良仅仅是少数。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商不奸。二来朝廷也可以从中获得实利,既解决了突发灾难地区的紧急救助问题也可以得到税收,实乃双赢。” “而且建立一个有效的商业税收体制,对于朝廷的吏治清明以及未来发展也是很有帮助的。比如说,如果朝廷明文规定了在大雍朝经营什么样的商品需要交纳什么档次的赋税,或者对于利润微薄但是对大雍朝的未来有好处的行当施行免税政策。那么一来,朝廷可以可以避免地方官府借着朝廷的名义对商户们进行打压或者敲诈勒索,中饱私囊。二来,大雍朝廷的机制发展到如今已经很冗杂了。我们需要吸纳的人才太多,但是朝廷现在的财政却不允许我们将架子铺的太大。所以对于某些于朝政有帮助但却短时间内利润微薄的行当施行免税,就可以保证民间的人才不会浪费。朝廷也不会在紧急需要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举国上下,无可用之人。” 说到这里,薛蟠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徒臻很自然的将自己面前的一杯茶盏递给薛蟠。薛蟠接过来后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茶盏放在桌案上,继续说道:“比如我们之前提过的建立农学院等,却碍于今年朝廷举措太多而迟迟不能实施。那么我们便可以在商业赋税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于农业赋税彻底减免。一来可以鼓励农民种地,不会让大雍朝出现断粮危机,二来,也可以鼓励农民提高自家粮食的产量。而且陛下也可以下旨,对于那些想办法增加了粮食产量的功臣们,可以给予一定的奖赏。如此一来,朝廷的压力不也是减少了吗?” 徒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薛蟠现如今的说法有些想当然,其中许多细节处还有待推敲,但这却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向。值得一试。 薛蟠继续说道:“而且只要这商业税收体制完善了,更可以促进商业的发展和交流。到时候天南海北做生意的人越发多了,自然经营的额度变大,所缴纳的赋税自然也就大了。税收大了,朝廷也就有钱了。有钱之后自然可以做许多之前想要做而未能做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良性循环。” 徒臻两人点了点头,十分同意薛蟠的说法。 薛蟠立即打蛇随棍上的舔脸笑道:“既如此,圣上若是推行工商杂税的话,莫不如让忠廉两位王爷直接办了,也算是打仗亲兄弟了!” 徒臻一脸深意的看了徒煌和徒藉两人一眼,半日,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既然五弟、六弟为了此事费尽心血,自然是由你们二人负责此事最为妥当。一则,你二人和蟠儿的关系最为融洽,而工商杂税之事由蟠儿提起,你二人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自然可以当面问问蟠儿。二则,工商杂税一事乃属创新,且大雍朝又有书生贵戚不谈商的说法。如此一来,恐怕找遍了满朝文武大臣,也没几个能像你们这般熟悉‘工商杂税’的了。” 说着,徒臻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冲着两人笑道:“只是你二人要记得,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慌乱,你二人一定要步步谨慎,徐徐图之。” 徒藉和徒煌对视一眼,躬身应道:“诺!” 一旁的薛蟠有些茫然的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复杂到要“步步谨慎,徐徐图之”的地步。 说话间,就见守在外头的戴权弓着身子进到大殿传报道:“启奏陛下,忠勇亲王、忠纯亲王觐见——” 徒臻闻言,立刻吩咐道:“传。” 戴权应了一声,转身通传道:“陛下有旨,宣忠勇亲王,忠纯亲王觐见——” 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位王爷携手前来。一个虎背熊腰气壮山河猛将军,一个丰姿俊朗英俊潇洒少年郎,俱都是气度风采一等一的人物。 两人走至大殿中央,躬身拜道:“微臣(臣弟)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臻连忙抬着手臂虚扶道:“快快起来。” 徒襄两个旋即起身,又和徒藉、徒煌以及薛蟠厮见过后,才并肩站到了另一面。 待两人站定之后,这才微笑着问道:“什么风儿居然把你们两个吹到一起去了?” 没容众人反应,徒襄立刻开口说道:“我听说皇兄要派人攻打东瀛了,臣弟特来请战。” 忠勇亲王虽然未曾说话,不过看他脸上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来此行的目的也是这般。 果然,见到了徒臻垂问的脸色过后,忠勇亲王抱拳说道:“启奏陛下,微臣主动请战,出征东瀛。微臣可以立下军令状,不破东瀛誓不回还。” 薛蟠站在一旁,对于这位王爷的好战又有了深刻的印象。听宝玉说,这家伙在回京之前刚刚和云南打了一仗,现如今也不过月余的功夫,竟然又要请战了。不过你请战也就请战罢,竟然还主动要求去参与海战,须知一个骑马,一个坐船,你能驾驭得了吗? 徒臻估计和薛蟠的想法一个样,因此他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出兵东瀛之事,谁做主帅朕也有些举棋不定。按理来说,最为合适的人选乃是东平郡王和南安郡王两人。只可惜……今年恰好轮到这两位王爷巡边要塞,此番倒也不容他们两个去了。” 毕竟这可是大雍朝建朝以来第一次出征他国,还是海上出兵。此番军备武装又都是倾国之力打造了最好的。徒臻想要经此一役在海上打出大雍朝的名头,自然考虑的周到,准备的也周到。如此一来,战局几乎必胜,自然也就不想让异姓王参与进去。 所以首选的便是徒家本家的王爷了,再者就是徒家死忠的几位将军。 因此在徒臻的心中,最为理想的人选就是他的二皇叔忠裕亲王和他的十二弟忠纯亲王。副帅的人选则是神武将军冯唐。不过考虑来考虑却,着实也未考虑到守卫西南的这位忠勇亲王。 因此徒臻心念一转,便开口笑道:“二哥多年来守卫西南,兢兢业业。现如今西南边境已经成了我大雍朝最为安逸的一处边关。二哥的功劳不消细说。朕倒是希望二哥能够继续敬忠职守,免却朕的后顾之忧。” 忠勇亲王闻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粗声粗气的说道:“要我回西南守边也不是不行。毕竟当年我夺嫡失败,又被老大算计了一把,早就在父皇跟前发誓此生固守边关,无奉诏绝不回还。因此我跑到西南那破地方一呆就是近十年。可是那地方真破啊!衣食住行的艰苦朴素也就罢了,他娘的连军备兵器也都是偷工减料,比旁的军队次了不少。现如今你手底下有了好军备,你要打东瀛我也不管你。可是你得把我的军队也充实好了。那些个轻便灵活随意挪动的红衣大炮给我来个二十辆,射程较远火力较大专门攻城的火炮也给我一些,我去打云南。我老早就看那帮子蛮货不顺眼了。” 徒臻:“……” 薛蟠:“……” 徒藉徒煌:“……” 徒襄:“……” 这个迂回婉转的,真真是生硬啊! 不过最终,徒臻还是答应了忠勇亲王要求添加装备的要求。一则从前几年徒臻有意无意的借着军备拉拢军方势力开始到如今,大半军队的装备也都换了。当时是顾忌上皇的反应没有给西南换军备,到了如今,若是徒臻再搪塞的话,恐怕别人会以为他忌惮忠勇亲王从而不肯给他换装。长此以往,反而坏了兄弟之间的“情分”。 毕竟徒臻对于忠勇亲王的本性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人光明磊落,性格鲁直。当初和太子争锋,更多也都是上皇和他跟前儿的得意人故意挑唆的。如今大局已定,以忠勇亲王的性子,断然不会做出反叛谋逆的事情来。若是徒臻再防范于明处,反而落了下成。 再者,些许火炮枪药,忠勇亲王放在眼中,他徒臻却不觉得什么,给了也就给了。只是他也有一个要求。 “这些个新造成的火炮和往年那些个空摆设大有不同。需要有专门的人去教导你们如何使用。因此我额外拨一队共百人随着火炮过去,教你军中的人如何使用。” 忠勇亲王看了徒臻一眼,躬身应了。 一旁忠纯亲王又缠着徒臻要随军出征东瀛。徒臻应了他又偏得缠着徒臻同意他去做先锋官。 缠的徒臻无法,薛蟠贼兮兮的凑上跟前笑道:“我说妹夫,这随军打仗的事儿可不是儿戏。自然需要圣上仔细裁度才是。不过你也不必心急,以你的武勇和身手,就算是不做先锋,解释斩杀贼虏也不在话下。只是须得你好好的挣一份功劳来——最好在东瀛多搜刮一些希贵精致的玩意儿,拿回来贿赂我。不然的话,有你哭不出来那一日。”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向来爽朗直率的徒襄也扭扭捏捏的通红了脸面。眼前陡然浮现了那曾经见过一面的风华绝代犹如牡丹一般妍丽的面容来。霎时间神魂激荡,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的。 众人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鬼祟的笑了出来。 徒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神情得意宛若打了胜仗一般的薛蟠,伸手轻轻的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开口说道:“凡事任你促狭也就罢了。如今搁到你自己的妹妹身上,你也说出这一车的好话来打趣旁人。瞧瞧你那妹夫通红的脸面,知道的是他不好意思羞红了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好好的一个忠纯亲王,竟然被关二爷附身上体了呢!” 一句话说的,刚刚缓过神来的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霎时间辽阔肃穆的乾清宫充溢着爽朗自在的笑声。守在外头的戴权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多少年了,圣上都没像今日这般开怀大笑过…… 作者有话要说:过小年,粘对联 粘的某八胳膊酸 胳膊酸,还码字 撒泼打滚儿求留言 给留言的都吉利 来年红火都如意 单身讨个如意郎 学业事业露锋芒 某八祝愿大家好 躺在这里求包养 嘎嘎~~~ ╭(╯3╰)╮ 141皇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回说到薛蟠伙同徒臻徒煌两位王爷进宫商议朝廷推行工商杂税之事,不意想稍后遇见了听闻出征东瀛而特来请缨的忠纯亲王,以及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乎火炮军备的忠勇亲王。薛蟠又借机打趣了忠纯亲王好一通,大家痛痛快快的笑话过后,不由得感叹兄弟之间好久不曾这般聚首开怀,一时间唏嘘不已。正商谈着晚间留在宫中用膳,便见守在乾清宫外的戴权弓着身子进来通传道:“启奏陛下,陈贵妃娘娘以及齐国公陈翼现在乾清宫外,求见陛下。” 徒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陈贵妃乃是后宫妃嫔,如何与齐国公走到一起去了?况且乾清宫乃朕处理朝政之所,后宫妃嫔不得擅入。这点事情还需朕告诉你吗?” 戴权闻言,不由得心中一苦。讪讪说道:“启奏陛下,奴才也是这么和陈贵妃说的。只是齐国公说他们二人是在乾清宫外‘碰巧遇见’的,陈贵妃又执意要见圣上,再三叫奴才通传。齐国公也说有要事面见圣上。奴才无法,只得……” 徒臻端着茶盏的手臂一顿,有些不满的看了戴权一眼。将茶盏随手放在龙案之上。大理石桌案与青瓷茶盏轻轻撞击,发出一声细碎的声响,众人不由得心下一震。 “告诉齐国公和陈贵妃,朕今日和几位王爷商讨要事,没有功夫见他们。叫他们自行在外间等着,若是不耐,离开便是。” 戴权躬了躬身,低声应道:“诺!” 不过片刻,众人便听到外面隐隐有些喧嚣吵闹声。女子特有的尖细嗓音包含着一股子浓浓的春闺哀怨,薛蟠侧耳听了半晌,似笑非笑的冲着徒臻说道:“是来给你送参汤呢!” 徒臻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尴尬,清了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道:“适才说到推行工商杂税的具体问题——朝廷对于各地方州府的控制明显没有在京城左近的强。而且有些地方又太过偏僻,商贾交易甚少,暂时倒也不必推行工商杂税。不若细细推敲一番,先在几个州府做实验,之后再慢慢的推向全国。” 说话间,外面的吵嚷声却是越来越大。听起来已经不只有一个妃嫔在外面吵闹。薛蟠起身走至殿前,一把推开大门,看着外头莺莺燕燕的各位娘娘们,冷声说道:“圣上正在殿内与几位王爷商议出征东瀛之要事,事关亿万百姓的生死存亡,须得静气凝神,慢慢探讨。外间怎地如此吵闹,若是耽搁了朝廷大事,几位娘娘是要亲自去朝会上和众位大臣解释吗?” 霎时间,殿外的红粉佳丽们噤若寒蝉,一个个的低眉敛目,屏气凝神起来。 薛蟠冷着颜面扫了一眼面前的莺莺燕燕,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恍若神仙。身边跟着的宫女手上不约而同地拎着一个食盒,老汤的香气四溢而出,勾得薛蟠的肚子也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薛蟠吞了吞口水,冲着戴权笑道:“我有点饿了,你吩咐御膳房传膳吧!圣上说了,今日几位王爷也在宫中用膳。” 戴权应了一声,连忙招过一旁等着的小太监耳语几句,那小太监飞快的转身跑了。 众位娘娘身后的齐国公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冲着薛蟠冷笑道:“薛家公子好大的排场,竟然连公公也能指使得动。” 薛蟠不甘示弱的反口笑道:“齐国公也好大的艳福。竟然能和这么多位娘娘站在一起——约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一句话未尽,一群娘娘们霎时间离得齐国公老远,口中还不断的叫嚷道:“薛小侯爷休得信口雌黄,本宫可没和齐国公站在一起。” “……本宫是看圣上处理政事太过辛劳,特地熬了一碗参汤送给圣上服用。” “本宫也是亲手做了两道小菜来送与圣上的……” “……” 薛蟠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些个妃嫔,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皇后童氏被废,如今中宫便空了出来,这些个名分稍稍高了一些,家世微微好了一些的妃嫔们自然按耐不住的出来蹦跶。若是真能入了徒臻的青眼,恐怕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了。 听戴权说,这样的景象,几乎从皇后被废的第二天就接连不断了。 于薛蟠看来,自然也能理解这些个妃嫔以及妃嫔家族的钻营之心。只是理解归理解,看到自己的情敌这么多,薛蟠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想到这里,薛蟠有些恼火的抿了抿嘴。便觉得肩膀一沉,回首看去,果然见到了徒臻负着双手站在身后。正一脸似笑非笑还有些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 薛蟠连哼两声,甩了甩袖子,行云流水的转身回去了。 徒臻摸了摸鼻子,一脸讪然的打发众人回去了。 他即位四五年,此刻正是大权在握,威严正盛的时候,众位妃子们瞧见他冷着脸面,毫不留情的模样,也不敢纠缠。将宫女手上的食盒一一交给戴权之后,便灰溜溜的鱼贯走了。只剩下人群后面的齐国公一脸讳莫如深的眨了眨眼睛。 徒臻漠然的看着齐国公道:“齐国公有事禀奏?” 齐国公陈翼回过神来,走至徒臻跟前,躬身跪拜道:“启奏陛下,老臣——” “朕突然想起朕已经准许齐国公辞官荣养了。”徒臻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国公,有些突兀的说道。“朕记得,在家荣养的公卿王侯,若是进宫的话,须得事先请示吧?” 齐国公一愣,抬头看向徒臻,帝王的眼中是一片的古井无波和冷漠,看的齐国公心下一突。 徒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吩咐道:“传朕的口谕,从今往后,非朝廷在职官员,无奉诏不得入宫。” 说着,转身进了乾清宫。 徒臻走后,戴权躬身应诺,随手将乾清宫的大门紧闭。转过身来,有些嘲讽的看着地上的齐国公笑道:“老国公还是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您该出宫了。” 齐国公愣愣的看着乾清宫紧闭的殿门,默然不语。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朝中自然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胡乱折腾。出征东瀛的大军在二月底便出发了,薛之章任职兵部尚书,负责后勤统御之事。因此也忙的整日整日见不到人。国丧之中,又不许听曲儿看戏,闷得薛蟠无法,只得不断折腾自家的几个铺面。一两个月下来,进益又多了不少。就这么百无聊赖的折腾着,日子一晃就到了四月中旬。 当下又值宝玉生日已到。原来宝琴也是这日,两人相同。薛蟠上午忙着给宝琴送了礼物,又张罗着家下人将后花园子收拾出来,备好了瓜果酒菜接待前来给宝琴庆生的各位闺阁密友们。宝钗在家憋闷了好几年,也趁此机会疯玩了好一阵子。薛蟠一介外男,倒是不方便凑合进去。遂安排打点好了之后,便施施然的出了忠信侯府。一路打马去了荣国府,给宝玉祝寿。 这日王夫人并不在家,凤姐儿也抽空子回王子腾府上探望长辈去了。贾母的精神也不大好,强撑着接待了薛蟠又草草的寒暄了几句话,便吩咐鸳鸯将人送到园子里去了。 一路上,薛蟠只觉得这满府冷冷清清的,也不曾想往年那般热闹。不由得有些狐疑的问道:“今日可是宝玉的生辰,合该大伙儿热闹热闹的好日子。我怎么瞧着府上冷冷清清地,不比往年了。” 鸳鸯闻言,回首笑道:“二太太去修国公府上赴宴了,至晚间能回来。琏二奶奶回了王府,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大爷才觉得府里清静了不少。” 薛蟠闻言,不由得一笑。“也是,少了凤丫头这个风风火火说书似的人物,确实清静了不少。”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正瞧见袭人和晴雯两个不知为了什么拌嘴呢! 薛蟠清了清嗓子,径自喊道:“拜寿的客人来了,宝玉还不出来‘接客’!” 贾宝玉正在屋里吃茶。听到外面请安问好并薛蟠吵嚷的声音,趿着鞋走出来,迎至薛蟠跟前笑道:“大哥哥怎么过来了。我这也不过是个小辈的寻常日子,本倒是没想惊动你。没成想你自己竟然来了。” 说着,便吩咐袭人去准备瓜果好茶。 有段日子不见,袭人的气度穿着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通身的上用官绸锦缎,乌压压的头发挽了一个寻常的缵儿,头上戴的是宫用的绢花,斜斜插着两只蔷薇花开的赤金簪子。端着茶盏走至两人跟前的时候,薛蟠鼻子很灵的从袭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子精纯的玫瑰清露的味道。 薛蟠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袭人心下一凛,冲着薛蟠有些拘谨的躬了躬身,蹑手蹑脚的将黑漆填金小茶盘中的茶盏放在桌案上,然后又恭谨的欠了欠身,这才转身出去了。 薛蟠又凝神打量了一会子,贾宝玉用胳膊肘捅了捅薛蟠的胸膛,狐疑问道:“大哥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薛蟠回过神来,回忆着当初看红楼梦时候的一些片段,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家……这种上用的东西,很常见吗?” “啊?”贾宝玉有些莫名其妙,没反应过来薛蟠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蟠翻了翻白眼,继续追问道:“比如说玫瑰清露这样上用的东西,你们家很常见吗?很常用吗?” 贾宝玉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我还以为大哥哥问什么呢,却原来是这个。不瞒大哥哥说,这样的东西虽然是上用的,但我们家一直都有——不光是我们家,四王八公的,谁家里没有些上用的东西,出去应酬都觉得不体面的。” 顿了顿,宝玉有些自得的说道:“你要不说我还忘了。前儿府里头还为了这玫瑰露打了一场官司呢!我屋里的芳官儿将半瓶子玫瑰露送给了小厨房柳家的五儿,结果被二妹妹身边的丫鬟瞧见诬陷是偷了太太屋里的玫瑰露,寻了府上总管家的女人前去捉拿。寻寻问问的又牵扯出了赵姨娘,平儿怕伤了三妹妹的颜面,不肯轻易发作。最后还是我出面,将这一切都担待下来了。不然的话,又是一顿好闹。” 说着,便将玫瑰露引来茯苓霜的一场混乱说给薛蟠听,权当是解闷了。 这一回故事薛蟠也略有些印象。当时有评论说家宅不宁,是贾家败象初显的征兆。因此薛蟠听了贾宝玉这两车话,心中便不由得警醒起来。沉吟片刻,字斟句酌的提点道:“我向来听人说家和万事兴。只有家宅安宁,才能保长治久安。这一段时日来,总觉得你们家的罗乱事情太多。你最好仔细照管照管,别任由着下人们打着府上主子的名义猖狂,最后坏了你们家的事儿。” 贾宝玉听到这里,有些愣愣的看了薛蟠半日,方才叹息说道:“大哥哥总是在圣上身边伴驾,可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洗完澡,披头散发出去逛了一圈儿 准备物理风干! 然后…… 头疼咩 qaq 142皇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对于贾宝玉的疑问,薛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沉吟着该如何说话,就听外头袭人朗笑着说道:“史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给宝二爷拜寿了。” 贾宝玉闻言,又是忙忙的出去接待。薛蟠摇了摇头,索性也跟着走了出去,结果发现厅内出了三春和史湘云之外,还有一个不认得的姑娘。薛蟠大骇,忙忙的撇过脸去。那姑娘也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当下也怔怔的不知该往哪儿躲,一张白净的脸面臊的通红。 三春见状,忙迎上前来将薛蟠团团围住,口中不住的笑道:“大哥哥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此番过来也是给宝玉过生日的吧?” “……等会子一起吃酒才好呢!” 那姑娘也趁此机会悄悄的避进了内室。宝玉这才敲了敲脑袋过来说道:“瞧我一时糊涂,竟然给忘记了。那是邢夫人家的侄女儿,合着家人上下投奔了来的。现如今也在园子里住,和二妹妹住在一起。” 薛蟠恍然,知道这姑娘可能就是邢岫烟了。原著里她可是许给了表弟薛蝌的。只不过如今造化弄人,两人的门第家世定然是对不上了,估计以后连面儿也是见不得的。 想到这里,突然听一旁的袭人笑道:“要说这件事情也巧,今儿不光是宝玉的生日,也同样是邢姑娘的生日。平儿姑娘倒也是同一天的呢!” 一旁的史湘云立刻开怀笑道:“哈哈,如此看来,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呢!” 薛蟠勾了勾嘴角,大有深意的看了袭人一眼,未曾说话。一旁的贾宝玉不知薛蟠在想什么,只看着他不断愣神,不由得伸手捅了捅薛蟠的身子,开口笑道:“今日家里头并未有长辈,我们便想着大家凑在一起吃吃酒菜,闹闹也就罢了。大哥哥也留下陪我们一同吃酒吧?” 薛蟠摇了摇头,借口还有要事去铺子上,便推脱了。 说到铺子,贾宝玉心中倒也是有些计较,只是当下人多口杂,他也不好多说。只得含笑将薛蟠径直送出了园子,口中嘱咐道:“明儿我去府上拜访,大哥哥可千万别走了才是。别叫我扑空。” 薛蟠深深看了贾宝玉一眼,开口笑道:“好。” 说着,便拱手离开了。 府门口招财正牵着马匹和进宝闲聊,瞧见薛蟠走出来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没等说话,就听薛蟠吩咐道:“随意去铺子上找些合适的东西做礼,以宝钗的名义送给荣府上的邢姑娘,她今日过寿。” 毕竟名头上是个小姐,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若是不给置办一份礼物,好像看不起人似的。 招财随口应了一声,服侍薛蟠搬鞍上马,悠悠达达的离了荣国府。 这会子天光正胜,薛蟠等人打马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又不想回家。闲闲的逛了半日的功夫,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进宫吧!” 于是马头一转,众人又溜溜达达的去了皇宫。 彼时徒臻依旧伏案批奏折,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不由得直起身来,双手握成拳状敲了敲后背,开口笑道:“怎么今日想起进宫来了?这里可没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同你玩乐。兴许我还得叫你帮我批折子呢!” “我是想你了特特的过来看你的,你若是说这种风凉话,我可就走了。”薛蟠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脚步却是不停的走到了徒臻的跟前。瞧见徒臻敲背的动作,迟疑了半刻,转到徒臻身后,细细的帮他捏起肩膀来。 薛蟠从小养尊处优,手劲儿并不大。轻轻的仿佛挠痒痒一般,却让徒臻觉得再没比这个更解乏的了。当下悠悠然然的闭目养神,细细的感觉着薛蟠帮自己揉捏捶按。 半日,徒臻伸手握住了薛蟠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开口说道:“别累了,歇歇吧!” 薛蟠顺势撩开了手,却被徒臻一下子握住了,放在掌心不断揉搓着,一边又开口讨好道:“你适才帮我按了半日,如今我也帮你揉揉,省得你手疼。” 揉捏了这半晌,薛蟠果真觉得手指手腕有些酸痛,当下微眯着眼睛享受起来。一面哼哼的说道:“我才从荣国府出来。今日是宝玉的生日,我怕原本想着张罗三五好友出去痛饮一回,却见他身边莺莺燕燕的都围着帮他做寿,我便抽空出来了。又想到这样好的艳福,除了他之外,你也是有的。便过来查查岗,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腥。” 徒臻闻言,会心一笑。“这话说的好酸。只是你担心什么,也不必担心这个。我是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薛蟠闻言,抬头望天哼了两声,又斜着眼睛看着徒臻,一脸不满的样子。 徒臻摇了摇头,知道薛蟠并不是怀疑他如何如何,只不过是讨厌那后宫里的一群妃嫔罢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笑道:“你也不必多想,我原想着什么时候将这偌大的后宫废掉,也能替朝廷减省一些不必要的开销。只是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须得慢慢图之方才妥当。你既如此心急,我便多费费脑筋便是了。” 薛蟠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星眸斜斜看了徒臻一眼,不经意间流露的妩媚风情叫徒臻看的神魂一荡。握着薛蟠双手的手掌下意识的握紧了,顺着薛蟠的胳膊慢慢往上,直掰着薛蟠的双肩将人搂紧怀中。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其实,朕有了你,便足够了。” 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拍拍徒臻的肩膀,悄声说道:“我们出宫逛逛吧!” 徒臻定定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好。” 徒臻刚掌大权,可算得上是日理万机,要务缠身。可是为了薛蟠的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公务全部撩开了手,鱼龙白服的就跟着薛蟠出宫游荡去了。看在高维和戴权的眼中,由不得摇头叹息。 两人倒也未曾骑马,顺着官道一直往北走,出了朱雀大街人烟便渐渐多了起来。走街串巷的小贩咿呀吆喝,两边街上也摆满了卖吃食或者卖胭脂水粉、首饰钗环的摊子。两人闲来无事就这么走在人群当中,倒也觉得和平常百姓一样的闲惬自在了。 对于徒臻这样的想法,薛蟠向来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无论什么朝代,古往今来,还是当富贵闲人或者大权在握的君主名臣来的自在。虽然平日里勾心斗角比较多,但总能保证衣食无忧,被人压迫的时候也比较少。至于寻常百姓家—— 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只一句话就能知道,看似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用想的老百姓生活,并不是想当然的那样自在。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子跟前。薛蟠指着在灶上忙活的一堆中年夫妇笑道:“倘或有朝一日,你我二人为了果腹不得不起早贪黑的出来工作,整天忙忙叨叨、油油腻腻的就为了赚个三五铜钱吃饱三顿饭。人生除了这三顿饭再无旁的想头,也不敢再想,你还觉得这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很好吗?” 徒臻被薛蟠说的哑口无言。 薛蟠又指着一旁卖茶叶蛋的阿翁说道:“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可能连个馄饨摊子都没力气支撑,然后便日日夜夜的养鸡弄蛋,腌好了之后担出来卖。不论白天黑夜,寒冬酷暑的叫卖,也兴许就有看不顺眼的衙役过来一脚就将这一担子茶叶蛋给踹翻了。届时你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悠闲自在吗?” 徒臻这回气的连面色都青了。 薛蟠这才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所以说,我觉得我们现如今的日子很好,没有比这再好的了。因此我也不想旁的如何如何,就这么过下去,不是很好吗?” 徒臻轻笑道:“你倒是知足。” 薛蟠意味深长的说道:“知足者才能常乐吗!” “可是只有不知足,才能得到更多。”徒臻笑吟吟的看着薛蟠,接口说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只有做的更多,才能保证蟠儿过的更好呢!” 薛蟠傲娇的哼了两声,低头将碗里的馄饨汤全部喝掉,擦了擦嘴巴笑道:“吃也吃过了,聊也聊过了。我们继续走走罢!” 于是徒臻率然起身,不好痕迹的握住了薛蟠藏在宽大袖袍只内的手掌,两人慢慢的出了北城门。 没了城内各种高楼广厦的阻隔,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不少。一望无际的平川接连天地,一眼望不到头。现如今是四月中旬,野草青青,野花点点。田里头的苗子也露出了青嫩的颜色,随着清风的拂动,一波一波袭来,仿佛波浪一般。 薛蟠笑着冲徒臻说道:“庄子在三月末的时候已经竣工了。因之前所说的农学院一时间不能进展的缘故,我花重金在大江南北搜罗了好些擅于农事的老农和一些甘于做事的落第书生们。就用庄子上的天地做实验,弄出好些的成果来。我见今日的天气不错,正好带你过去瞧瞧。你看可好?” 徒臻听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我们的庄子建好了?” 薛蟠笑吟吟的打量着有些心急的徒臻,意有所指的说道:“别想太多,如今虽然竣工了,但还有些琐事未尽。并不是世人意义上的真正好了。开庄告竣的正日子是五月初三。那日是我的生辰,你若闲来无事,自可随我出来逛逛。那日……庄子才算是真的建好了。” 徒臻闻言,仿佛被小猫的爪子挠在了心尖上,只觉得痒痒的。当下接口笑道:“五月初三,即便是天大地陷,我定然是有空陪你过生辰的。” 说着,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如此想来,自我登基到如今也快五年了。五年时光匆匆而过,真是很快啊!” 薛蟠听着徒臻的话,不知怎地,耳朵烧的红红的。 143皇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徒臻低头看着薛蟠默然不语,微露羞涩的模样,歪着脑袋勾了勾嘴角。刚要开口打趣,只听见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来,带着一股子喧嚣的尘土飞扬。徒臻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回头望去,却见是留守宫中的戴权随着高维打马过来。不由得有些惊愕。 众人在徒臻跟前十步之遥停了马匹,下面上前问安,没等徒臻开口便径自解释道:“启奏陛下,粘杆处传来急讯,说是有要事禀奏。” 徒臻闻言,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薛蟠径直说道:“既然如此,陛下还是快快回宫吧!庄子上什么时候都能去,可千万别为了这种事情耽搁了政事。” 徒臻自然也明白,能叫戴权不顾规矩寻到这里来,定然是出了大事。因此他深深看了薛蟠一眼,颔首说道:“既如此,我先回宫了。” 薛蟠点了点头,两人即刻搬鞍上马,飞速回了神京。直至西大街上分开,徒臻回宫,薛蟠则是回了忠信侯府。 一路无话转回家中。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宁国府的人在门上守着,素衣素服,一脸的悲悲切切。薛蟠诧异的挑了挑眉,开口问道:“这是怎地了?” 那小厮哀痛欲绝的说道:“我们家老爷……殡天了。” 贾敬死了? 薛蟠不由得大惊,连忙问道:“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 那东府的小厮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口中却含糊说道:“我们家老爷天天在庙上修炼,兴许是功德圆满,升仙去了。” 薛蟠闻言,依稀记得红楼梦中有过这段描写,大概是说贾敬是乱服丹药中毒而死。也有说贾敬是假借双修之名和小姑娘们乱搞,亏了身子最后死的。不过不论怎么讲,这都不是什么能拿到场面上来讲的体面事。当下理解的点了点头,冲着那小厮道:“既如此,你也不必等通报了,径自随我进去说了这事儿。看看母亲怎么说吧?” 那小厮感恩戴德的谢过,便随着薛蟠一起进府去了。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发现许久不见的薛之章也下朝回家了。薛蟠不免的一阵惊喜,连忙上前问道:“父亲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薛之章含笑说道:“朝廷上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需要大家按规矩定时辰办事即刻。倒也不需要我整日里在那盯着了。倒是陛下,近日倒是越发忙乱了。” 薛蟠点了点头,看着薛之章一脸疑惑的打量着他旁边的宁国府小厮,开口说道:“东府的老爷殡天了。这个小子是来报信的。” 薛之章闻言,也是面露惊讶,询问了那小厮好些话后,才将人送出府去,口中说道:“我即刻便过去。”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到薛之章跟前,先是给两人行礼问安,然后低声而凝重的说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的吩咐,叫老爷即刻进宫。” 薛之章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薛蟠随即想到了两人分开之前,戴权说的有要事禀报。不由得开口说道:“那爹爹快些进宫吧!铁槛寺那边,有我和母亲应酬呢!” 薛之章闻言,颔首应道:“好。” 说着,便换了朝服和宫里头过来的小太监一起进宫了。 薛蟠站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进了瑞荣堂内厅,等着母亲穿戴好了,便扶着薛夫人坐上备好的马车,自己也搬鞍上马,相携往铁槛寺而去。 毕竟两府本是姻亲,四大家族又是同气连枝,虽然平常大家道不同不怎么相交,可是贾府真的出了事情,薛府若是依旧不冷不热的,叫外人看了难免心寒。 到了铁槛寺府的时候,尤氏正跪在大厅处理各种丧仪之事。贾敬的灵柩已经停在了大殿之中,荣国府、史家、王家能来的人也都过来了。其余不能来的也都报上节哀顺变哀悼之意。一屋子人乌压压的站了一地,有哀嚎恸哭的,有情真劝慰的,闹闹哄哄的,并着屋内的檀香缭绕,地上火盆烧出的纸灰分散,闹得不可开交。 薛蟠穿过众人走上前去,冲着跪在地上容色哀切,素装孝服烧纸钱的尤氏叹道:“嫂子节哀顺变。珍大哥哥在外头一时还回不来,嫂子若是有什么不便处理的事情,径自开口和我说便是。” 尤氏点了点头,冲着薛蟠勉强的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多谢。” 薛蟠连忙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客气。” 一身素服却越发显得雍容大度的薛夫人也含笑说道:“是啊,贾珍和蓉儿也不在家,府上又出了这么大事儿,没个男人操持可不行。其实这事儿原本该宝玉过来操办的,只是他那个性子……” 薛夫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转口说道:“你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为难的,自己不方便处理得要外男去办的事情,直接叫蟠儿就是了。可怜你一个女人家,须得操持这许多琐事,真真是劳累了。” 尤氏一脸感激的看着薛夫人。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她也派人去荣国府上说了,只是凤姐儿说她脱不开身,李纨推脱照顾着府上的姊妹们抽不出空,老太太又说宝玉身娇肉贵,怕和尚道士的膻腥味冲撞了他,遂也不同意。王夫人吃斋念佛自言早不理会俗事,邢夫人又是个没眼色办不了事儿的,没办法了她只得将外头之事暂托了几个家中二等管事去办理。又命人将她的继母接来,帮着操持才算了事。 人心冷漠至斯,因此尤氏听见了薛夫人这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先别说是客套可是应酬,一时间倒也觉得心里暖暖的,没那么憋屈了。当下有些动容的握住了薛夫人拉着她的双手,低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将我的继母并两个妹妹接来帮我操持料理,又吩咐家中的几个管事暂且理着外头的事儿,一事倒也撑得过去。我们大爷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就赶回来了,届时便好了。” 薛夫人叹息一声,拍了拍尤氏的手背,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蟠一听,便知道是尤二姐和尤三姐要来了。想到这两个姐妹引出来的风波,有心提醒尤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只得闷闷的住了嘴。 对于这个性格温婉,脾气柔顺的嫂子,薛蟠的感官向来不错。虽然她不像王熙凤那般的聪明伶俐,嘴尖舌快,也不像王夫人那般的装模作样,表面菩萨暗藏凶心。但是薛蟠就是喜欢她这样的老实劲儿。既然不是聪明人,也就别故作聪明,老老实实地按着规矩办事,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出彩,但只要大环境不变,若想安安稳稳的活到终老,还是没问题的。这便是寻常人的处世之道。 可惜贾家的人大多数都看不清事实。总是自以为聪明,结果办得一出出都是傻的不能再傻的事情。最后贻笑大方都是轻的,最严重的,恐怕也就像书中写的那样,最后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两府的人都能像尤氏这般真正做到了安分随时,恐怕宁荣二府最后也不会闹到那步田地。只可惜…… 薛蟠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曾想着身为薛家之子,一定要做些实事,让四大家族避免最后抄家灭族的祸乱。而甄家、薛家甚至王家的步步高升也让他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优越感。可是到了贾家这块,薛蟠才猛然发现,其实他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他于四大家族而言,也不过是一种转变的契机罢了。是否想要改变,归根结底,还得是人家自己认识到位。 例如甄家之所以能避祸,是因为甄宝玉的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警醒了甄家,甄衍毅然决然的举家还债,甄宝玉苦心孤诣的寒窗苦读,最终入了朝堂。薛蟠所起到的也只不过是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而对于王家,更是如此。只要王子腾不死,王家的荣华富贵绝对是稳稳的。薛家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堆些银钱,让王子腾的路子走的更容易一些。 到了贾家这一块,贾家众人根本就是醉生梦死的一群糊涂虫,薛蟠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除非薛蟠能豁的出去,将薛家的前程也搭在里头,兴许能保住贾家的富贵安泰。 可是薛蟠会做到如斯地步吗?显而易见,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家族的考虑,薛蟠都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因此薛蟠能做的,也只有尽量疏远了贾家。确保自己不会被贾家时不时的抽风举动牵连,然后在贾家败落的时候出银子将所有人赎出来,尽量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 想到这里,薛蟠的意兴越发的败落了。 尤氏在一旁冷眼旁观,却不晓得薛蟠心中思绪拐到了哪里。误以为大堂内的闹腾让薛蟠有些烦躁,连忙笑道:“这屋子里头黑压压的人,我也抽不出身来招待。薛大兄弟莫不如和薛夫人一道去后头坐着,可好?” 薛蟠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自外头传来。薛蟠被唬了一跳,连忙循声望去。却原来是麻衣素服的贾珍和贾蓉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一个哭着喊爹爹,一个哭着喊爷爷,悲恸万分,恨不得死而代之,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不住的叩头。就连一只鞋子都遗落在外头。 众家亲戚看着,一时间纷纷感叹贾珍等人的孝顺。 看在薛蟠眼中,却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从前只听闻人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原本还不明其意。如今看来……有这悲恸的功夫,何至于孝期未满就惦念起自家的小姨子和姨娘来? 薛蟠摇了摇头,冷眼看着贾珍悲悲切切的吩咐贾蓉料理停灵之事,又将徒臻降下的将贾敬追封五品等恩旨说与众人听了,一时间忙忙乱乱的,薛蟠悄悄扯了扯薛夫人的衣袖,两人上前又是说了好一通的节哀顺变,便转身离开了。 刚刚扶着薛夫人上了马车,就听见后头贾蓉喊道:“侄儿也正要回府里操持丧仪之事,不如顺道一起,也有个照应。叔叔觉得可好?” 薛蟠回头看了贾蓉一眼,只见贾蓉也穿着一身素孝,眼睛虽然哭的红彤彤的,眉宇却是一派爽朗。配上唇边那丝得体的微笑,越发显得俊逸温柔。 薛蟠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颔首应道:“既如此,你快些准备便是。” 贾蓉闻言,立刻接口说道:“我这就牵了马匹过来。” 说着,转身牵了一匹枣红马和薛蟠并肩而行。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压抑的沉默。整个官道上只能听见马蹄哒哒和车轮滚滚的转动声。坐在马上的贾蓉偷着眼睛看了薛蟠好几次,发现薛蟠依旧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叔叔可知道,这次操办爷爷的丧事,母亲将她的继母和两个妹妹也都接过来了。” 薛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贾蓉又道:“叔叔可知道,我那两个姨娘长的可好了——” “你说什么?”薛蟠没容贾蓉说完,立刻沉着脸面冷冷问道。 贾蓉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薛蟠看着贾蓉浑浑噩噩的模样,头疼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一阵膈应,越发没心思和他说话了。恰好又到了城门,薛蟠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开口撵人。“时候不早了,你就先回家料理事宜吧!” 贾蓉讪讪的应了一声,拱拱手说道:“既如此,侄儿就先行告辞了。” 薛蟠摆了摆手,示意贾蓉打马快走。 贾蓉又上前和马车里的薛夫人拜别,甚至还下了马匹束手站在一旁等着薛府众人先过。 薛蟠等人见状,也只好先行离去。自然也没错站在地上等着他们先行离开的贾蓉脸上那虽然悲切哀恸,但眉宇间遮掩不住的丝丝仿若偷了腥的老猫一般贼兮兮,又满含期待的兴奋。 马车内外,薛蟠和薛夫人面面相觑,薛夫人有些意味深长的叹息道:“这贾家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一个神清气爽的好年,开始恢复更新 嘎嘎 乃们要加更咩 要加更滴话留言告诉瓦咩 同时给大家拜个晚年 ╭(╯3╰)╮ 144皇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且说薛蟠将那浑浑噩噩的贾蓉撵了出去,自己便带着母亲回了忠信侯府。彼时已然华灯初上,忠信侯府上上下下一片的灯火通明,管事姚滨正守在门上等候。瞧见薛蟠领先过来的车马,连忙吩咐家下小厮们将马车牵进了偏院,自己则下了阶梯亲自扶着薛蟠下马。 薛蟠双脚站定,看着忙前忙后的姚滨笑道:“姚叔直接叫个小厮过来牵马就是,黑灯瞎火的,何必要你自己动手。” 姚滨闻言,憨厚一笑,开口说道:“左右我在门上等了这许久,便顺手做了。那些小子们毛手毛脚的,现下灯光又暗,若是一错手闪了大爷,那可是大不是。” “哪里有姚叔说的这般不经事。”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随即撩着衣摆买上台阶,一面随口问道:“爹爹回来了吗?” “还没。适才宫里头派人传信,说老爷今儿晚上留宿宫中,不会来了。叫夫人和大爷不必等着老爷吃饭,也不用留饭。”姚滨跟在薛蟠身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薛蟠闻言,不由得一阵迟疑。想到今天下午徒臻走的慌忙,随后又即刻叫了父亲进宫。难不成是出征东瀛那块出了岔子不成? 姚滨走在薛蟠身后,瞧见薛蟠不经意地站在了阶矶上,一脸的犹豫沉吟。也不敢越过人去,只得站在后头问道:“大爷可是有事垂问?” 薛蟠回过神来,摇头说道:“没事,进去吧!”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径自路过仪门、二门、内三门直接进了内院正堂,薛夫人已经端坐在堂上了。一旁坐着备嫁许久的宝钗,两人正低声说话呢!瞧见薛蟠的身影,宝钗起身问候道:“见过哥哥。” 薛蟠点了点头,和宝钗随意寒暄几句,便冲着薛夫人说道:“父亲派人传信来,说今日不回府了,叫我们自己吃饭便是。” 薛夫人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既如此,我去换了衣服,便直接吃饭罢!” 薛蟠闻言,也径自回院里换了家常的衣服出来。彼时薛宝钗已经张罗着家下人摆好了饭菜,只等着薛夫人和薛蟠落座后便动筷吃饭。寂然饭毕,众人又吃过了茶水,薛宝钗这才叹息一声,开口问道:“我在内宅做针黹,就听见莺儿说东府的老爷殡天了。正想细细问过的时候,便听前头说妈和哥哥便穿戴整齐的过去了。我如今待嫁之身,也不好随意走动,只希望贾府那边不会挑我的不是。” 薛夫人立刻接口笑道:“不会的。你的情况那边府上也是知道的,怎么会挑这种不是。何况我和你哥哥也按着礼数周全到了,想必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薛宝钗原也是那么一说,听见薛夫人如此理论,便也不再多说了。只是一旁的薛蟠有些不满的哼了两声,开口说道:“礼数,他们贾家若真的懂什么礼数,便也不会……” 说着,还是讪讪的住了嘴。 宝钗一听,便知道铁槛寺上出了事故。她自选秀赐婚之后便憋闷在家中待嫁,这好几年也不能出府。赶上日子到了,又倒霉的碰上国丧,还得守孝一年。早就憋闷的狠了,便也生出几分八卦之心来。打量薛蟠如此模样,分明是被某些人气狠了的,不由得出声问道:“哥哥这般说话,可是瞧见了什么不好的?” 薛蟠抬头,看着薛宝钗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目光灼灼,眼睛亮晶晶的。分明就是个瞧好戏的模样。遂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可见常在家里憋闷,不同外面走动着实是不行的。妹妹曾经是个何等安分沉默的人物,如今也议论起旁人家的是非来了。” 他这话倒是取笑的促狭,宝钗脸上一红,有些羞涩的缠着衣摆说道:“这不是亲戚家嘛,我才问问。若是旁人家我断然不会的。” 一旁坐着的薛夫人见状,不由得出声笑道:“瞧宝钗憋闷这样子。只是这种事情到底不体面,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家家的,不兴听这个。” 薛蟠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和宝钗认真理论。只是随意将贾蓉的举动说给她听,至于细节的那些腌臜事儿,倒也没心思说了。 闲聊一会子,薛夫人的精力明显不济,薛蟠两个便躬身告退,各自回院子休息了。 至次月初四,便是贾家算好了时辰请灵柩进城的日子。是日,自然是丧仪炫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国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薛蟠作为亲戚友家,又是小辈,少不得跟在丧仪前后忙忙叨叨的帮着操持。只看着围在道路两旁瞧热闹的路人或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更有那一等口酸眼红的穷酸腐儒说什么“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之类的酸话的。又是一阵的哄闹吵嚷。薛蟠看在眼中,由不得摇了摇头。 “大哥哥怎么摇头叹气的,可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贾宝玉自后头打马而上,看着薛蟠一脸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随意想到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薛蟠说着,控制着马匹和宝玉并肩而行。一边问道:“前儿你生辰的时候说有事寻我说,后来便有东府老爷殡天的事儿,也没说上。我这边总是忙忙叨叨的琐事不断,难免有时遗忘疏漏了。你若真的着急,径自去寻我就是。或者你看我家下人有谁能帮你办事的,你径自去找他。就说是我说的,有什么事叫他竭力帮忙便是。” 贾宝玉闻言,不由得开口笑道:“有劳大哥哥记挂着。我还以为你早忘到脑后去了!我因这些日子被东府的丧事牵扯着,也抽不出空去府上寻你说话。还想着等哪天寻个空闲又方便的时候,同你仔细说说呢!” 薛蟠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贾家的丧仪,开口叹道:“我也是昨儿才想起来的。你们贾家如今是越发的奢靡铺张了,只是我冷眼旁观,现如今虽然是花团锦簇,到底里子也不如从前了。我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细说。只是想着,你若真有个什么‘将来’、‘以后’的计较,我能帮上手的便帮一把,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回。” 他这话说的太过悲切,一时间宝玉也不由得消沉下来。两人默默无语的打马走在车队里,直至进了贾府。贾宝玉才恍惚间回过神来,冲着薛蟠拱手叹道:“我原以为我是个浑浑噩噩的纨绔公子。如今看来,众人都是这醉生梦死的,倒也衬不出我如何纨绔了。只是思来想去,这荣华富贵的许多年,到底是白活了。” 薛蟠见状,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别这么说,谁还没有个年少中二的时候。只要该明白的时候能明白过来,英雄还不问出身呢!” 薛蟠说着,觉得自己这话的味儿有点不对,便讪讪的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的开口说道:“你我之间,也不用细说。你若是真有什么想法,咱们就寻个时间好好说说。我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脱。” 薛蟠琢磨着,除却这么多年宝玉放在胭脂水粉的盈利分红之外,自己还能提出多少银钱和人力来。届时贾宝玉开口了,他也有个准备。 贾宝玉有些茫然的看了薛蟠一眼,他倒是没听明白“中二”是个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他理解薛蟠的话。只是他如今的想法却和那日又有不同了。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薛大哥哥的好意我暂且心领了。只是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劝哥哥如何冷眼旁观。大哥哥也瞧见了,如今府里这样的情况,我即便弄出什么来也不过是掉进江湖里头的小石子,兴不起什么波澜。莫不如留待以后……” 贾宝玉说到这里,也难免郁闷的住了嘴。他近日和忠勇亲王交好,自然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了当今对四王八公的印象都不太好。再加上前几年朝廷上下补充亏空的时候贾家也没补上多少,更是早早上了圣上的黑名单…… 忠勇亲王私底下同他说过,如今圣上大权在握,正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好时候。他任用贤能,开疆扩土,改弦易辙,复兴民事……他做的大事越多,所需要的臣子越多,建功立业的机会就越多。届时四王八公却依旧不动如山,冷眼旁观,只怕等圣上倒出功夫,这四王八公的风光张扬,也就是这几年的镜花水月了。 毕竟,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官,尸位素餐的腐朽耄耋,终究是呆不长久的。 这样的认知,如何不让宝玉沮丧彷徨? 他也曾和父亲郑重其事的商讨过这些,只是父亲依旧是一通斥骂,指责他危言耸听,将他从书房撵了出来。 他也曾和祖母开门见山的提点过这些,只是祖母只把他当成一个膝下承欢的小孩子,随意敷衍两句,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时,贾宝玉才恍然明白自己在这贾府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虽然看似尊贵,可惜他到底还是个厮混内帏的孩子,他的思想,他的顾虑,无人理会,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薛蟠看着贾宝玉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有的时候,世人皆醉是一种悲哀,可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正沉吟间,队伍便到了宁国府。东府的小厮走上前来躬身见礼,便要引着两人往灵堂走去。两人随即住了话头,跟着小厮进了府门。 正堂之内已然收拾齐备。纯白色的挂孝幔子随风飘舞,碗口粗的香烛烧的正盛,灵柩前面的火盆里头烧着圆形的纸钱,火苗窜上,扬出阵阵黑灰,散出一种刺鼻的焦灼味道。 宁国府众人披麻戴孝的跪在大堂之内,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和尚道士围着灵柩一圈圈的念经,念得薛蟠好不头疼。和宝玉并肩走上前去,上香鞠躬,然后冲着一旁跪坐的贾珍尤氏道了节哀顺变。却发现贾珍神色有些恍惚的,眼睛直往边儿上瞥着。 薛蟠随着贾珍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素衣素服的女娇娥,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一旁。体态风骚,面容姣好,眼波流转间一股子遮挡不住的饧涩放浪。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儿悲切哀伤,却时不时提着汗巾子假模假样的擦擦眼睛,吸吸鼻子。一番作态看得薛蟠直欲皱眉。 贾珍看在眼中,心道不好。立刻起身寒暄着,将人让进了后面。后面乃是府中女眷的休息之处,薛蟠自然是不会过去的。连忙摆了摆手,拉着贾宝玉在一旁站好。 刚刚站定,门口礼官唱着西府老太君到—— 薛蟠等人随声望去,果然瞧见身穿素服的贾母在贾赦和贾琏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素衣素服的丫鬟媳妇。众人连忙迎上前去,尤氏更是扑到贾母话中恸哭不止。贾母也立刻回搂着尤氏一阵痛哭,余等众人见状,不论是惺惺作态还是真的伤感悲怀,倒也淌眼抹泪儿的抽噎不止。 唯有贾母身后的贾琏,一脸鬼鬼祟祟的往灵柩边上望去。 薛蟠看在眼中,顺着贾琏的目光往前打量,便看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眉梢眼角情意绵绵,唇角微弯,更透露出无限风情。此刻正一脸温婉柔媚又害羞娇怯的低头站着,一双比孝服还白嫩的柔荑无意识的揪着裙摆,越发露出一股子小儿女的娇羞神态。看得贾琏贾珍等男丁眼睛都快直了。 薛蟠看在眼中,不由得脸色微沉。这哪里还有个守灵的样子! 贾宝玉见状,悄悄的用胳膊肘捅了捅薛蟠,轻声说道:“那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个小姨……” 薛蟠闻言,脸色更差了。 恰在此时,门口礼官唱道:“忠勇亲王、忠廉亲王、忠睿亲王到——”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啦啦啦 某八是个勤劳滴八 求虎摸~~~~~~ 145皇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回说到礼官通传忠勇亲王、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相携而来。贾府男丁女眷以及在场的宾朋好友们闻言,心下大惊且大喜。连忙撩着衣摆出了大厅,直迎到外府门,这才躬身跪拜道:“臣等见过三位王爷。” “贾府之丧,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何以克当。” 走在当先的忠勇亲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宁国公世代忠良,乃朝廷公亮之臣。我等理应前来,贾卿何出此言。” 说着,负着双手走进灵堂,命长府官主祭代奠。 贾珍等一旁还礼毕,立刻诚惶诚恐的跪拜谢恩。 忠勇亲王表现的倒是略有淡淡的,当下又开口问道:“宝玉和薛家小侯爷怎么不在?” 听的众人一愣,立刻明白这位王爷是冲何而来。 落在众人身后的贾宝玉和薛蟠两个立刻穿过了厚厚的人群,上前见礼道:“草民(微臣)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忠勇亲王立刻上前一步,率先拉起跪在地上的贾宝玉,然后冲着薛蟠笑道:“小侯爷不必如此多礼,此番前来原本是祭奠往者,本不欲兴师动众。小侯爷快快起来便是。” 薛蟠颇有深意的看着忠勇亲王和宝玉相交而握的双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如此大胆出众的举动让忠勇亲王不由得微红了脸面,只是他肤色本就黝黑,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来。 倒是贾宝玉白净如雪的面容霎时间通红一片,支支吾吾的看着薛蟠,口中吞吞吐吐地悄声说道:“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蟠随意看了一眼众位静静旁观的众人,也不欲横生枝节,当下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向来听人说忠勇亲王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在下闻名许久,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忠勇亲王闻言,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薛蟠,口中寒暄道:“哪里,哪里。” 一旁瞧热闹的徒藉和徒煌两个见状,不由得“扑哧”一笑,开口说道:“素来听闻薛大呆子口齿伶俐,时常噎的人说不出话来。我等也不肯轻信。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薛蟠和忠勇亲王未见过几面,言谈间自然有些生疏客套。可是同徒藉徒煌两个却是交情许久,当下也不客气的翻了翻白眼,冲着徒煌哼哼道:“我也听闻忠睿亲王是个雁过拔毛的吝啬性子,以前还不以为然。如今却要好好理论一番了——你且说说,你本是‘纸醉金迷‘的股东,却时常带着人去别的地方玩乐。寻常百姓还晓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呢,你这是何故?” 问的徒煌瞠目结舌,摇头晃脑的不知该怎么应对。口中不断说着“这、这……” 徒藉看在眼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几人这厢聊的热火朝天。贾家众人在旁边等候了半晌,方才斯斯艾艾的走上前来,躬身谄笑道:“停灵之处人群拥挤,烟熏火燎,且人群密集处自然有些腌臜汗渍味,难免冲撞了几位贵人。几位王爷不如去后室略坐片刻,喝杯茶水解解乏累,可好?” 众人闻言,全将视线集中到了忠勇亲王的身上。忠勇亲王略微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面含期待的贾宝玉,这才颔首应道:“既如此,那就叨扰了。” 贾珍闻言,喜出望外的点了点头,连忙应道:“贵客驾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又哪能说是叨扰呢?” 说着,亲自在前头引路,将众人引到了后头的偏厅里头。又极其热络的吩咐家下人上了最好的茶果糕点,贾赦甚至亲自上前接过茶水端给众人,一番招待热忱至极。看着三位王爷略微动容的模样,贾珍这才一脸满意的躬身笑道:“这是今岁刚刚进贡的雨前龙井,用上好的梅尖水泡了两番。三位王爷请慢用。” 自前几年薛蟠在金陵同甄家以及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徒臻合伙开了茶园子后,龙井茶便成了时下最流行的茶种之一。等到徒臻即位大宝,钦定了龙井为贡茶之后,西湖龙井的身价更是倍增。其中尤以雨前龙井和明前龙井为最。几乎堪称是千金一茶也不为过。尤其是今年南方洪涝,雨前龙井的收成极少。上供的龙井也只有乾清宫和薛家有些,甄家情况有些特殊,倒也存了些留用。剩下的甚至连几位王爷府上都是没有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贾家居然还能拿出这样的好茶招待客人,足以可见四王八公的底蕴如何了。 只是…… 当着皇族的面用皇族也轻易不得品尝的好茶来招待客人,这样的举动为未免太过张扬了。 当下,三位王爷的脸色俱都淡淡的。看起来十分客气,然则常与皇族交往的薛蟠却知道——三人这会子是不得劲儿了。 只可惜贾家众人丝毫不觉,依旧热络非常的给三位王爷介绍着盘中的糕点瓜果——西域属国进贡的番瓜,北面蛮夷部落上贡的肉干,南门云召国的特产火龙果……一样一样,俱都是难得一见的上供之物。三位王爷听着,面上形容不变。尤其是忠廉王爷徒藉,还笑容可掬,眼睛一眨一眨的,越发亲切了。看得薛蟠都有些心惊肉跳。 三位王爷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任由贾家众人炫耀了一会子。却见贾家众人却是越发的来劲,寒暄个没完。当下忠勇亲王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我等前来祭奠宁国公英灵,本不想兴师动众。何况死者为大,若是因为我等唐突了死者,倒是不应该了。” 徒煌立刻接口说道:“是啊。死者为大,众位还是回灵前照顾着。何况外头还有不少宾客,千万别因为小王几人,冷落了他们才是。” 贾珍闻言,虽然舍不得和几位王爷亲近的大好机会。但他身为贾敬之子,宁国府之主,正该守在灵前迎来送往,倒也不好显得太过急迫了。当下讪讪的点了点头,又和几位王爷寒暄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 薛蟠看着贾珍这一番卑躬屈膝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即便是宝玉这个性格绵软的纨绔公子哥,也有些尴尬的看了忠勇亲王一眼,神色有些讪讪的。 至于三位身份贵重的王爷,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如何鄙夷的神色来,但薛蟠观其言谈举止,倒也不由自主的多了三分轻漫。 人贵自重,若是连自己都无法自尊自爱,遇见强者便卑躬屈膝,遇见弱者却又趾高气扬。这样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个粉墨登场的丑角之流,极难获得旁人的尊重爱戴的。 寻常百姓,市井之流都如此,更何况是向来势利又极为看重大家风骨的皇族贵胄? 贾家如此举动,着实是跌份了。 薛蟠轻叹一声,刚要开口,却见外头又是一阵喧闹,原来是守在后堂女眷之处的贾母听到了消息,特地前来见驾。 薛蟠和贾宝玉两位小辈连忙起身,却发现贾母不光是单身过来,竟然还带了府中深居简出的三春姐妹,其意若何昭然若揭。薛蟠等人看在眼中,又是一阵的皱眉。 这贾府的气度举止,真真是大不如前了。 忠勇亲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站起身来,也没容贾母多话,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等还有琐事缠身,就不再叨扰了。” 说着,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走出偏厅。 从始至终,半个眼神都没瞥过贾府女眷。 徒藉、徒煌两个面面相觑,也起身含笑着告辞一番,施施然的出了偏厅。 自然,也是不曾在意几位云英未嫁的女眷的。 而被晾在一旁的贾母面色通红,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了好一会子,方才忍气吞声的说道:“天家贵胄,本就捉摸不定。此番能来便是给了很大的颜面,再多的……也不敢奢求了。” 闻言,死死低着脑袋的三春脸上闪过一抹羞惭。其中迎春的神色越发枯槁麻木,而探春脸上则闪出了一丝不服气。至于迎春嘛,倒是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显然,没将贾母的话放在心上。亦或是……对于贾母的此番举动也是不以为然的。 对于三个姑娘的心里活动,贾母自然也是不在意的。她微微叹息一声,除了可惜失去了一个抱亲王大腿的机会外,倒也是有两分恼羞成怒。概因……旁观者当中有一个人是铁定的亲王大舅哥的缘故吧。 见此形状,薛蟠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家去了。” 贾母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回去给姨太太带个好,就说许久不见,我倒是怪想她的。若是还将我这个亲戚放在眼中,就时常来府上走动走动。我老了,也折腾不动了。不然的话,倒是要去府上走走的。”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哪能呢!老祖宗乃是长辈,合该我母亲前来拜见的。只是这一段时日来,只听府上说老祖宗身子骨不太好,最烦人在跟前叨扰。因此才不敢上门的。” 贾母闻言,倒是轻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原是这样的缘故,这也就难怪了。那几日我确实身子骨不大好,倒也越发烦乱的不爱动静。时常连腻在身边的宝玉和凤丫头都训斥了。想来家里人嘴碎,将这些个小动静传了出去,才吓得你母亲不敢登门。我还道是你们薛家如今飞黄腾达了,瞧不上我们这起子的小家小户。不欲往来了!真是老了老了,越发不讲理了。” 薛蟠听见这话,淡然的勾了勾嘴角,未曾搭腔。 贾母见状,细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只是人越发老了,却也时常想着膝下小儿女围绕,热闹热闹。回去和你娘说,若是有空的话不妨来看看我,这也是看一天少一天了。” 贾宝玉闻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当下腻歪进贾母的怀里,搂着贾母的脖颈说道:“不兴老祖宗说这样的丧气话。老祖宗长命百岁,精神着呢!” 贾母见状,立刻拍了拍贾宝玉的后背,一脸慈爱的说道:“我不过是随意说说,你还当真了。真是……你放心,不将你们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老祖宗是不会有事的。你个猴头,快快下去,别让你薛大兄弟看笑话了!” 只是口上抱怨着,眉宇间满意的神色却是一览无遗。想来,对于亲孙子的亲近依赖还是十分受用的。 薛蟠将这情形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不论薛蟠对于贾家人如何偏见嫌弃,但是他不能否认的是,贾府中人也有真情存在。比如贾母对于贾宝玉,王夫人对于贾宝玉的悉心照料是毋庸置疑的。两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对宝玉好,生怕哪处慢待委屈了。结果养出宝玉一个不知世事,软弱轻薄的风流性子。 甚至贾珍对于秦可卿,虽乱、伦背德,但其死时万分悲痛恨不得以身代之,也未必就无情。至于贾琏对尤二姐,袭人对宝玉,更是一番情意绵绵,多有迁就宠爱。只是他们的情意太过畸形,而她们所处的环境又太过迷乱,最后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正可谓是—— 红尘自有痴情客,情到深处自转薄。 红楼一梦六十载,不知黄泉与碧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722:48:52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715:44:31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714:00:01 misi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122:34:30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0120:22:33 耐乃们╭(╯3╰)╮ 146皇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贾敬丧仪之事,牵牵扯扯将有两个多月的功夫才算是全部了结。而在这期间,朝廷上面关于大军粮草后勤乃至各级官员的调动也是十分紧密。算算日子,薛蟠也约有一个多月的功夫没见过徒臻了。 五月初三的生日早就过了,因为两个人全都有事的缘故,自然没来得及去庄子上。薛蟠对此,倒有些小小的遗憾。只是看着每日早出晚归累得都有些形容消瘦的薛之章,再思讨着深宫之中责任愈发沉重的青年天子,薛蟠心中的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样,只要两人好好的。任何约定都有实现的时候,又何必争这朝夕之瞬? 这么想着,薛蟠的心倒也宽了许多。于是在这日闲暇的功夫,薛蟠倒是决定去宫里头走走看看。 只可惜刚刚穿戴好外出的衣物,门上的小厮就来传报,说是荣国府的宝二爷到了。 薛蟠有些惋惜的耸了耸肩,吩咐人将宝玉迎了进来。开口笑道:“今日是吹得什么风,怎地把你吹到我们家来了?” 宝玉的脸上一反常态的沉重,微微叹息地坐到薛蟠面前,沉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拿不准,可是事关家族鼎盛,我又不敢寻旁的人说。只好来找你商讨一二。” 薛蟠一愣,这么多年和宝玉打打闹闹的,倒是很少见到他如此忧心忡忡又郑重其事的模样。当下将心中的一番打趣说笑搁置一旁,理了理思绪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怎么把你烦扰成这幅模样?” 贾宝玉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上红袖刚刚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薛蟠眼尖的发现,宝玉的双手有些细小的伤痕,不由得狐疑的挑了挑眉。却见宝玉双目四下打量了一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薛蟠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将屋内的丫鬟全都撵出去了。贾宝玉这才低声说道:“我隐隐听起琏二哥哥身边的旺儿提起过,说我大伯派了琏二哥哥去平安州办件机密大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不安稳,想来找你问问,能否打听到我大伯派了琏二哥哥究竟有什么机密大事?” 薛蟠听到这里,心下微微一沉。他犹记得当年看红楼的时候,贾家获罪抄家,其中有一条罪名是私通外官。按照大雍律例,这可是革除世职,查抄家产的罪名。当时薛蟠看到此处还有些奇怪,毕竟贾家众人世代居住京中,府中外男和朝中大员也并无太深的瓜葛,如何会落了这么一项罪名? 如今想来,兴许就应在了这一桩事情上头。 薛蟠皱了皱眉,他依稀记得红楼梦中的这一段情节,贾琏确实是去了两次平安州,之后贾赦还以他办事妥当为名,赐了一个丫鬟给他做妾侍。并且在平安州回返京都的时候,贾琏还定下了尤三姐和柳湘莲的婚事—— 想到这里,薛蟠心下一突。连忙起身吩咐道:“去外头叫招财、进宝两人进来。” 守在廊上的红袖闻言,立刻应了一声。使唤一个跑腿的粗使丫头往外头去了。 薛蟠这才回过头来冲着贾宝玉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我会吩咐招财悄悄的打听,一旦有了音讯,会使人告诉你的。” 贾宝玉又是神色惶恐的点了点头,有些惴惴的看着薛蟠,口中喃喃说道:“这个事情托付给大哥哥,我便是没有任何担心的了。只是……” “怎么?”薛蟠见贾宝玉此番形状,有些愕然的问道:“难不成你还有别的事情?” 贾宝玉脸色通红的点了点头,犹豫半晌,方才低声说道:“徒战要回西南了。他说想让我跟着他一道回去……我已经答应了。” “徒战?”薛蟠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贾宝玉,没反应过来徒战是谁? 贾宝玉见状,脸色越发红的光亮。小声提点道:“就是忠勇亲王。” 薛蟠恍然大悟。 贾宝玉一脸不自在的扭捏道:“他说云南大理四季如春,花开的特别美。我又向来喜欢调制胭脂膏子,去了那里一定喜欢。” 薛蟠一脸鬼祟的看着贾宝玉,意味深长的调笑道:“你若是欢喜了,他定然也喜欢。” 贾宝玉白皙的脖颈霎时间都红透了,讪讪的低着脑袋,死不言语。过了约有半日的功夫,才细不可闻的辩解道:“我只是想着,云南的香料花草与神京大相径庭,若是真制出了胭脂膏子,一定是质量上乘又别样新奇的。若是真有了那么一天,我便将老祖宗和太太以及家中的姊妹们都接到西南去。相信那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她们一定是欢喜的。至于别的……倒也未曾想过那么多。” 薛蟠看着贾宝玉此番形状,也不由得一阵怅然。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慨叹?! 他和宝玉相识那一年,宝玉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成日里闹着和姊妹们玩耍调笑,最讨厌的便是世俗经济,骄矜纨绔的连半点儿周旋都不肯做。如今五六年过去,曾经的天真娃子也长成一个俊逸秀美的翩翩少年。不光识得了情之一字,甚至开始担忧起家族兴衰来了。 虽然他如今的手段依然稚嫩柔和,但是薛蟠相信,贾宝玉早就有了大厦将倾的觉悟,并且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试图造出一个安乐窝,让自己关心的亲人们全都住进去,依旧欢欢乐乐的过日子。 不论这样的想法是否不切实际,薛蟠唯一欣慰的便是,贾宝玉终于在自己明里暗里的影响下,做出了不同的改变。 虽然他依旧纨绔,依旧绵软,依旧无法承担太大的风雨和重担。但是薛蟠相信,只要他肯努力的话,将来的生活一定也能如意和美。毕竟,他有自己和一众亲友们的帮助,还有着虽然不明显但依旧存在的主角光环。 “大哥哥,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 薛蟠回过神来,看着眼睛明亮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贾宝玉,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一来我薛家商铺在西南也有分号,有什么事情自是可以照应你的。二来,忠勇亲王在西南经营多年,想来其势力影响不可小觑,有他照看着你,绝对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漏子。至于京城这边,如今你我二家虽然不比早些年亲近,但好歹还是亲戚,我会尽量照应的。” 贾宝玉点了点头,一脸信赖的看着薛蟠,开口笑道:“我信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递给薛蟠。“这是我这半年来鼓捣出来的胭脂方子,越性就全交给大哥哥了。我已经决定了,三日之后和徒战一道转回西南。此番离京,不知多少时候才能反转。今后若是研制出了什么胭脂方子,我会直接交给胭脂水粉在西南的管事,叫他转回京中。等我到了西南之后,也会尽快将我的落脚之处传回京中。大哥哥若是有什么事情,届时联系我便是。” 看着贾宝玉难得一见的斩钉截铁的干脆利落。薛蟠不由得一愣。他虽然猜到了宝玉心中所想,但却没想到此番举动宝玉竟然如此的快刀斩乱麻,竟然丝毫没有犹豫。 难道忠勇亲王对他的影响真就这么大?想到这里,薛蟠越发担忧的叹息一声,开口问道:“你就这么轻易的决定了要和忠勇亲王一道离开。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的心意并不坚定,届时你要如何自处?” 贾宝玉有些怅然的勾了勾嘴角,神思茫然的开口笑道:“大哥哥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宝玉最是敬佩不过。而我这一辈子,犹豫的时候却太多了。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我倒是不想再犹豫下去。” 说着,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何况我虽然纨绔优柔不理世事,但到底不是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冯大哥和卫大哥他们总是请我吃酒玩乐,有些东西,即便你们都不说,我也是知道的。自圣上手握大权以来,京中风云变幻,几乎每个月都有离任调职的官员。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四王八公一脉。想来圣上羽翼已丰,很快就要朝着我们下手了。我此番举动,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圣上不在乎四王八公的牵连缠护,恨不得全都处之而后快,好将自己的心腹顶上去。而四王八公不干束手就擒,必定暗中谋划算计。这些都我是改变不了的。但是徒战和我说,只要此番我随他去了,必能保我贾家众人无性命之忧。毕竟忠勇亲王身份特殊,他还是圣上的兄长,又抛弃富贵尊荣戮战西南这么多年,看在这些的份儿上,圣上总要给他三分颜面。只要贾家人不出什么谋朝篡位的大纰漏,想必圣上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贾家。何况京中还有薛大哥哥和林大哥哥等人斡旋,想来大厦倾颓,我贾家也至多是抄家革职,但也到不了灭族发配的份儿上。” “即便是真要发配,若是发配到了西南,也算是我们一家团圆了。”贾宝玉说到这里,有些恍惚的轻叹一声。“至于大哥哥所说的……我相信徒战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大哥哥曾经说过,两个人相处,并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我也会努力养活自己,倾我所有的对他好。尽量做到不依靠他的势力,或者努力帮他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间之情变幻莫测,谁又有把握能得到亘古不变的情谊。如若真有一天他不喜欢了……那也是我们两人缘分已尽。归根结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薛蟠听着贾宝玉一番话,有些心酸也有些惘然。他虽然和贾宝玉相交多年,但是从未有过贾宝玉这等痴念。世人皆说贾宝玉便是个天生的风流种子,可是看在薛蟠眼中,却一直觉得贾宝玉只不过是个从未开窍的孩子罢了。他总是将世间的一切事情想得太过美好,可是他又天生异禀,太过聪慧。因此他便可以轻易看透世情人心,可是他又没有与之而来的承担和责任,所以他便描绘了一个看似美好的镜花水月将自己圈了进去。不肯抬头面对外面的真实,也不肯长大, 可是如今,他的一切假想却被自己经年不断的事实冲击打破撕裂了,他终于肯走出来面对现实。只是事实的真相通常并不美好,也总会让人茫然无措,甚至在面对的过程中很可能是跌跌撞撞,伤痕累累。然则人一辈子总不能永远活在虚幻当中…… 该长大的时候,终究是要长大的。 贾宝玉看着薛蟠一脸的优柔和怅然,若有所觉的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掏出几只簪子放到桌面上,轻声说道:“大哥哥也别担心,终究徒战和我遇到的人都不同,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此番离别,不知多早晚才能相见。我虽然身为世家公子,但所吃所用全都是家族给我准备的,没有一个是我自己的。而这些个簪子虽然不值什么,但都是我亲手所做,你们留着做个念想吧!” 说着,拿起桌上的簪子一一说道:“这个雪花簪子是给大哥哥的,这个牡丹花色的簪子是给宝姐姐的,这个梅花的簪子是给林家大哥哥的,这个竹节的簪子是给林妹妹的,这个刻着古琴花样的簪子是给琴妹妹的……” 贾宝玉的手指白皙修长,肤色莹润光泽。只可惜此时那一双完美修长的手上却是痕迹斑斑,从指间到手背遍布细小的伤痕,青青红红的映衬着宛若凝雪般的肌肤,有些触目惊心。 他声音低沉的将所有的簪子分属说给薛蟠听,然后喘了一口大气,轻松的说道:“我本想着将大家约出来聚一聚。可是细细想来,如今朝廷大事频繁,不论是大哥哥还是林家大哥哥,甄家大哥哥都挺忙的。我一介男丁又不好约女眷出来,所以就这样算了。也省得……要是真见面了,我忍不住哭出来。” 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的滴落在桌面上,贾宝玉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眼睛,有些哽咽的说道:“大哥哥替我将簪子转交给大家吧!我走了。” “……今后的事情就拜托给大哥哥了……” “……我不求别的,只求大哥哥在最后关头能保住我贾家众人的性命。那怕是倾家荡产,也无所谓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大哥哥一直在胭脂水粉里给我留了一成干股分红。若是真到了最后关头,希望大哥哥用这些钱来帮着贾家打点疏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哪怕是倾我所有,希望大哥哥在这些钱花完之前,别帮着我垫钱了……” “……我要去西南的事儿,因为怕老祖宗和太太反对,所以一直没说。等我走了之后,还要烦劳大哥哥出面,帮我周旋吧……” “……我终究,还是不想面对……有些事情……” “……大哥哥……我走了……你也保重……你们大家都保重……” 147皇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日之后,贾宝玉在忠勇亲王的随行队伍中悄然离开了神京。 城墙之上,薛蟠举起双臂一阵摇晃,旁边负手而立的林墨之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别晃了,你再晃他也是看不到的。” 薛蟠头也不回的盯着前方,轻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这样做了,就是为他送行。” 因为宝玉是悄然离开的缘故,他们几个为了不引起荣国府的怀疑的警惕,就连当面送行都没有。只是站在这城墙之上吹吹清风,遥望着队伍如同蚂蚁般的变小,一点一点的离开。 另一旁的甄宝玉也是一声轻叹,感慨万千的说道:“走了也好。京城虽然繁华,但于宝玉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偌大的金鸟笼一般。此去西南,天高海阔,希望他能有一番别样人生。” 薛蟠脸上闪过一抹依依惜别。其实骨子里他也是个喜聚不喜散的性子,如今宝玉远赴西南,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薛蟠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支朴素而雕工拙劣的簪子,默然不语的抚摸着。 林墨之伸出手臂拍了拍薛蟠的肩膀,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反转吧!” 薛蟠点了点头,三人鱼贯下了城墙。 近日朝廷大举动作,身为粘杆处统领的林墨之和身为翰林院撰笔的甄宝玉自然更为繁忙,于是三人各自告辞,薛蟠便顺着官道往皇宫而去。 身后进宝默不作声的跟随着。只听前头的薛蟠沉吟半日,突然开口问道:“招财在三日前往平安州去,也不知能不能遇见柳湘莲。” 进宝眨了眨眼睛,开口劝慰道:“大爷放心吧!平安州离京城不远,我薛家的势力自然也是不小的。招财去之前便吩咐了平安州各商铺严密关注柳公子的行踪,只要柳公子还在平安州,就断然不会错过的。” 顿了顿,又有些迟疑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大爷为何这般着急要见柳公子,还说要为他定一门亲事。还让招财嘱咐他万万不可应了琏二爷的说亲?难不成大爷神机妙算,就连没发生的事儿都推断出来了?” 薛蟠哑然失笑,顺嘴将缘故推到了贾宝玉的身上。“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前日宝玉来瞧我,闲谈之间聊到此事罢了——那贾琏欲将宁国府尤氏的继妹尤三姐说给柳湘莲。你也知晓一些宁国府的腌臜事儿,自不必我细说。你觉得那尤三姐可配得上柳二郎?” 进宝顺势想到了贾敬丧仪之上,尤氏两姐妹烟视媚行的样子。旋即撇了撇嘴说道:“柳家公子再怎么落魄那也是出身世家,武艺才情又是极好的。只不过生性放诞,喜欢客串风月旦生,这才左了时下名门世家的路子,叫人轻看三分。然则柳公子生性豪爽,为人仗义,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说句不像的话,这样的人只要了悟过来,或是参军,或是托公子的门路入宫当个禁卫,只要三五年的功夫,定然能功成名就,身显名扬,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届时再娶个世家出身的美娇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那尤三姐嘛!先别说身份门第是否匹配得上,但说她那烟视媚行的作风,便叫正经人家比之唯恐不及。何况她入宁国府这么长时间,和珍大老爷、琏二爷不清不楚的。她如今又不是个黄花闺女,品性妇德更是皆无,若是琏二爷自己玩儿腻了便想转手送人倒是不予置评,可若是琏二爷以此来欺辱柳公子,那也太过了。” 薛蟠看着进宝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轻笑道:“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并不知道柳公子是否介意尤三姐的以往,但是我们二人相交一场,出于朋友之义,我也不会让他被贾琏轻易骗了去,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等他回京之后,我会将尤三姐的事情一一和他分说,若是他有意,那么他自去莲花巷提亲。若是无意的话……倒也能避免了一桩尴尬事。” 进宝闻言,立刻轻笑着恭维道:“大爷思维缜密,我等比之不及。” “就你嘴甜!” 两人说笑着,便到了宫门口。 薛蟠下马,徒步进了宫门。两旁把守的侍卫早就认得了薛家大爷的面孔,自然晓得薛蟠身带皇子玉牌,可随意进宫走动。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上来阻拦。反倒是迎上前来和薛蟠说了好一会子的闲话,众人商定着有暇一通吃酒玩乐等等,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薛蟠这才施施然的进了宫道。 穿过了长长的宫道,薛蟠径自去了乾清宫。果然瞧见戴权捧着拂尘站在门外,薛蟠上前,轻笑道:“里头可是有人?” 戴权一脸惊喜的看着薛蟠,低声笑道:“大爷可是有一阵子没进宫了。圣上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奴看着,他心里定是想着的。这会子见了您来,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薛蟠听见这话,只觉得脸上一阵烧灼,连忙低声阻止道:“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调笑话做什么?快些进去帮我通传吧!” 戴权嘿嘿一笑,摇着拂尘进了大殿。不过片刻功夫,笑得贼兮兮的说道:“圣上有旨,选小侯爷觐见。” 薛蟠不自在的瞪了戴权一眼,这才迈步进了养心殿。 七、八月份正式天气炎热的时候,大殿四周都摆上了冰盆去热。四处站立的宫女太监摇着宫扇,带来丝丝清凉。 徒臻则穿着一身常服长在大殿中央,瞧见薛蟠进来的身影,三两步迎到面前,握起薛蟠的双手,低声问道:“怎地这么长日子没有进宫?莫不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太过精彩,叫蟠儿把朕给忘了?” 薛蟠耳根一红,扫了一眼周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木头桩子一般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有些不自在的轻声说道:“乱说什么。还不是想着你最近公务繁忙,生怕进宫扰了你的清净。” “你这么长时间不进宫来看我,想的我牵肠挂肚,连处理公务的心思都没有,这才是不清净呢!”徒臻眼皮都不抬,视线牢牢盯着薛蟠发红的面容随口说道。 薛蟠羞得连脖颈都通红,啐了徒臻一口,翻着白眼说道:“几日不见,说话越发好听了。不知道是跟哪家姑娘打情骂俏练出来的。” “梦里和你调笑来着。”徒臻随口说了一句,牵着薛蟠的手进了旁边的暖阁,上头已经摆上了薛蟠最爱吃的瓜果和水果奶茶。一个宫女捧着清水进来,伺候薛蟠盥洗,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薛蟠随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言语不清的问道:“方便就说说,最近你倒是在折腾什么,我父亲又是半个多月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徒臻闻言,脸色一沉。 薛蟠抬眼打量着徒臻不太好看的神色,挑眉问道:“怎么,还是大事儿不成?” 顿了顿,暗自猜疑道:“瞧你前儿不断招我父亲入宫商讨军备粮草后勤之事,难不成是出征东瀛的事儿有了变故?” 徒臻微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东瀛那边倒是一切正常。反倒是平安州,出了一些岔子。” “平安州?”薛蟠心下一沉,联想到宝玉日前和他说的话,微微有些紧张的问道:“平安州离京城又不远,能出什么样的缘故?” 徒臻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可知,正是因为离着京城不远,方才有人想出了变故。” 薛蟠沉吟片刻,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不由得出声问道:“究竟是什么变故,你若是方便的话就说来听听?” 徒臻看着薛蟠小心翼翼地模样,轻笑道:“与你说话,又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其实说来你也明白……南安郡王今年奉旨巡边,谁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去了平安州。” 薛蟠闻言,心下大骇,脑中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猜测脱口而出。“难不成他想要造反?” “造反倒是未必,不过逼宫倒是可能的吧!”徒臻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轻笑道:“只可惜,他也太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薛蟠看着徒臻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也渐渐安下心来。 徒臻抬眼看着薛蟠,神色有些古怪的轻笑道:“这次发现了南安郡王不臣的蛛丝马迹,倒也并不是粘杆处和血滴子的功劳。严格说起来,此事到和你有很大的瓜葛。” 薛蟠对于徒臻的前一句话表示明白。毕竟粘杆处和血滴子虽然是徒臻的情报中心,可是这两处也是由人负责的。是人便有打盹儿的时候,未必能随心所欲地知晓天下各事。一般也都是圣上吩咐严密监视何人,他们便下大工夫去打听哪方面。至于旁的,倒也得过且过了。因此两处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南安郡王不臣的消息,薛蟠也并不奇怪。 他奇怪的倒是第二点。“怎么又和我有了关系?” 徒臻轻笑道:“你可还记得前几年你应南安郡王之邀请,去天津卫训练海军一事?” 薛蟠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南安郡王就是套着我去给他的军队花钱。这点小心思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薛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银钱使唤。” 徒臻轻笑道:“你不在乎,既然是有人在乎的。” 薛蟠一脸狐疑的看着徒臻。 徒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训练出来的火炮营?” 薛蟠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怎么说也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仅有的一次军旅生涯,还是很难忘的。 “当年你出于各种考量,吩咐薛家商铺在年关之时给火炮营中三千将士的家属们送些年货并银钱。之后每年,天津卫当地的薛家商铺俱都牢记此事,于年关之际派遣店里的伙计给众位兵将的家里送年货。那些个士兵受了你的好处,自然呈了你的情意。这么多年来西海沿子一直有战事,这些个将官或有沙场阵亡的,或有被打散分到旁的队伍里做炮手的,也有功绩卓越升官发财的。慢慢的竟然也叫他们牵连出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几乎漫延了整个西海沿子的军营。” “而时隔多年,南安郡王对于这些个虾兵蟹将也并不像你刚刚离开之时的提防严守,有一些人善于钻营的,竟然也成了南安郡王的心腹。此番平安州大计,便是南安郡王手下虎鲨营的副将宋一山告密。他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从蛛丝马迹当中窥破了南安郡王的不臣之心,然后将消息秘密传到林墨之那里,之后便由林墨之传到了朕的耳中。一番波折,倒也让他做到了不动声色,果然是块好料。” 随着徒臻提到了宋一山的名字,薛蟠眼前浮现了那个容貌清秀,皮肤黝黑,但是性情奸猾的小兵。当年他也是火炮营中最不服气自己的刺头儿之一,结果在自己离开天津卫的时候,竟然借着撒酒疯哭的稀里哗啦的。直言有朝一日,定要报了此番恩德……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薛蟠神色恍惚的轻叹一声,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远赴西南的贾宝玉。他犹豫了一会子,低声说道:“圣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南安郡王不臣之事,恐怕四王八公牵连者甚众。我能不能求陛下一件事儿?” 徒臻古井无波的看了薛蟠一眼,有些了然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若是陛下决定了对四王八公下手,可否留下荣宁二府众人的性命。哪怕是家产抄没,所有人贬为庶民,可否能留下他们一条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 某八开了一个新坑,穿越古言 简介—— 郭圣通,东汉王朝开国之君刘秀的第一任皇后。因郭氏其后位被废无谥号,故后世称之为“光武郭皇后”。 她青史留名的绝大因素是见证了一段流传千古的帝后之情,在这个传说中,她成为了验证光武帝刘秀情深不悔的一块巨大试金石。她让“娶妻当娶阴丽华”的慨叹传遍千古。然则自己却成了辅佐凤凰男上位的最大炮灰。 公元24年(更始二年),与人对战身亡的忘情道绝代传人叶倾城穿越到了郭圣通的身上—— 届时,真定王刘扬以联姻之名试图将郭圣通嫁给前来求援的刘秀。而夺舍成功的叶倾城,会甘心受人摆布吗? 片段—— 刘秀:为了江山社稷,我愿娶你! 郭圣通:以我郭圣通之资,需要和一个乡下地主婆抢男人,还是抢一个别人睡过的男人? 萧哲(沈自然):我此生志愿便是做一个二十四孝好相公,娘子让往东决不去西,娘子让撵狗为夫绝对不杀鸡。誓要遵守两个凡是,即凡是老婆说的全是对的,凡是老婆的指示绝对听从。若有疑虑,绝对参考第一条。 郭圣通:你可见到,这才是我要的男人! 设定:女主武艺高强,男主智谋无双 女主霸气侧漏,男主风流倜傥 女主男主双穿越, 西皮一对一,无第三者插足之地 天雷狗血遍布,点入者请自带避雷针~\(≧▽≦)/~啦啦啦 简而言之,就是女主重生,建功立业自称王,顺便拐个美男做相公的故事 稀饭滴亲请收藏一下╭(╯3╰)╮ ?novelid=1734321。这个是连接!! 148皇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殿之内的气氛因为薛蟠的这一句话而变得有些沉闷。徒臻默然的打量了薛蟠半晌,叹息道:“贾家在平安州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道:“略有耳闻。” 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我知道贾家此番举动,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何况其中还牵连着四王八公不知多少人。若是空口白话叫圣上通融,却是有些麻烦。不若圣上将贾府众人折算成银钱,由我出面一道补给陛下。好让陛下在万民朝臣之前,也有个交代。陛下以为然否?” 徒臻闻言,又是一阵头疼的沉默。自他知晓薛蟠和贾宝玉的交情之后,便已经有了对贾家网开一面的觉悟。何况如今贾家的背后也不光是薛蟠,无论如何,忠勇亲王的颜面他还是需要考虑的。然则不论心中如何通透,看着自己的爱人绞尽脑汁的帮着别家男丁脱罪,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薛蟠和徒臻相交自少年时期,可谓是最了解徒臻的人。看着他如今不言不语的模样,便也猜到了徒臻心中三分不满。当下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世人传言,金陵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把话说明白了,也不过是因为这四家人牵连甚深,互为朋戚的关系。如今我薛家和舅舅王家蒸蒸日上,愈渐飞黄。可是贾家和史家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他们府上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也就罢了。眼看他们家人越发的糊涂,我们为了避祸已经疏离了这门亲戚。他日若是贾史两家落败,我们又冷眼旁观,誓不出手,世人又该如何看我?” 徒臻脸色微微缓和,只是还有些不满的冷哼了两声。“不论如何,四王八公于大雍建国之时也做出了汗马功劳。难道我徒臻就是个这么容不得人的,非得将他们都打落至尘埃?” “圣上自然是宽厚仁爱的。但是世易时移,四王八公的腐朽落后已经不能引领大雍走向富强。朝政各方大员由他们把持着,尸位素餐,欺压百姓之事层出不穷。圣上年少登基,励精图治,岂能因为这些人的牵连而慢了前进的步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从官位上撵下去,换成那些心怀百姓,胸有大志之人。如此志同道合,大雍方才能兴盛。” 薛蟠说着,转身走到徒臻的身后,伸出手臂帮着他轻轻的揉捏肩膀,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多心。我只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不忍贾家众人将来流离失所罢了。但这样的怜悯只限于朋友之义,并不代表我苟同他们的行为和做法。而我想要的也只是留住他们一家子的性命罢了——想来贾府众爷儿们庸庸碌碌,毫无建树。也惹不下滔天的祸患。圣上何不顺水推舟,帮我一把?” 徒臻斜着眼睛看了薛蟠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倒是小瞧了这贾家的爷儿们。他们何止是庸庸碌碌,还胆大包天。竟然和南安郡王撺掇在一起商议篡位谋朝之事。你说我要事饶了他们,又该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薛蟠笑嘻嘻的够了够嘴角,伸手搂住徒臻的脖颈蹭了蹭,开口谄笑道:“正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圣上何必同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计较?何况以圣上的手段能力,什么谋朝篡位,也不过圣上一句话就能抹平的事情。我如今只要他们能留一条性命。哪怕是苟延残喘,你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都被推到菜市口,一道抹了脖子吧?” 薛蟠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徒臻,轻声道:“何况……不是还有忠勇亲王的颜面在里头。这贾家众人资质平庸,一看就是个被人利用的货色。圣上何必对这些个小鱼小虾如此气愤。就当是放一个屁,噗的给他们放了吧!” 徒臻听薛蟠说的如此生动而不雅。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无奈的摇头道:“真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天魔星。如此朝廷大事,怎么在你口中竟是这般的……” 徒臻唉声叹气的拍了拍大腿,很给面子的咽下了后面的话。 薛蟠见状,立刻接口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 徒臻斜了薛蟠一眼,冷哼道:“即便是不追究他们谋朝篡位的罪过,擅长收纳罪臣的财物,私自动用上用禁用之物,在民间放印子钱,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为了些许万物伙同地方官员迫使百姓家破人亡……等等罪名,也够贾家众人抄家问斩的了。” 薛蟠听闻此话不由得一脸愕然,开口问道:“要说这贾家私用上用之物,在民间放印子钱以及贾琏停妻再娶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暗中藏匿罪臣的财物……我怎么没听过?” 如今甄家得了薛蟠的提点,早就偿还了国库的亏空,甄衍和甄顒两个又成为徒臻的臂助,自然不会再有抄家灭族的祸事。而史家现如今也没有沦落到家败贬黜的地步,那贾家藏匿的财物,究竟是谁的? 徒臻见状,一脸的冷笑道:“想不到吧!你费尽心机的给贾家众人开脱,他们却背后捅了你一刀呢!” 薛蟠闻言,越发的狐疑了。 徒臻见状,好心的提点道:“你可曾忘记,当年童家弹劾薛家图谋不轨,在金陵兴建地宫,所谓的证词是谁给做保的?” 薛蟠一脸的茫然。这么久远的事情,他早就想不起来了。 徒臻见状,只得叹息说道:“是贾雨村。” 薛蟠恍然。红楼梦中确实提过贾雨村任职金陵应天府尹一事。只是他没想到,如今贾雨村没了林黛玉这个进身之阶,竟然还能走到这一步。只能说世事变化,着实难测。 可见贾雨村命中注定就要走上官场的。 徒臻看见薛蟠唏嘘不已的模样,哭笑不得的叹道:“你的心倒是够大的。你可知道这贾雨村可是走了贾家的门路才求得金陵应天府尹一职。他帮着童家的人构陷薛家,童家事败之后将一部分家产转移到了贾雨村手上。贾雨村为了讨好荣国府的贾赦,便给他送了好些金银珠宝……知道此事,你还执意为贾家脱罪吗?” 薛蟠这回可真是听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了。他倒是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有如此波折。听到了贾家暗地里对他们薛家不仁,薛蟠心中也是一阵的不舒服。闷闷的开口问道:“我只问一件事,童家污蔑我们薛家谋逆一事,贾家是否知情?” 徒臻见状,轻叹一声,就事论事的说道:“事先倒是不知情的。不过事后贾雨村将金银珠宝送往荣国府,朕不信贾家还不知道。”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自贵妃省亲之后,贾家便已大不如前。他们又是骄奢惯了的。为保颜面,自然会想法子弄些钱财来花。因此贾家的奶奶太太们有放印子钱的,有变卖家财的。可那又有多少,何况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收下童家钱财之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徒臻不满的哼哼道:“你倒是好心。” 顿了顿,有些没意思的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又何必替你不值。你想要贾家人的命,我给你便是了。只有一条,事成之后,我会将所有人流放西南,无我旨意,贾家众人不得再入京城半步!” 薛蟠闻言大喜,立刻捧起桌案上的茶杯递到徒臻手上,一脸谄媚的笑道:“抄家无所谓,反正咱们家大业大,不在乎这几个银钱,流放就流放,反正西南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又有忠勇亲王照应着,想来也遭罪不到哪里去。” “圣上掌握大权不久,正是施行仁德之际。血腥味太重了当然也不好。”薛蟠姻亲的敲打着徒臻的胳膊,开口建议道:“只是贾家众人养尊处优惯了。圣上若是将他们同寻常罪犯一般押送到西南,老的老,小的小,体弱病残的体弱病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远。要不然圣上将这些人命折换成银钱,由我赎了他们回去。然后好车马的送过去,权当押送了,可好?” 徒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口斥道:“莫以为你手上有钱,就能解决万事。” “我手上有钱自然不能解决万事,但我认得当今圣上,总能解决我万事之中的一点儿请求吧?”薛蟠说着,耍赖的坐到了地上,开口说道:“我也不和你墨迹了。我要贾家众人的性命,总得完好无损的送到宝玉手上才是正经。你便当是帮我了,快开个价吧!” 徒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连忙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薛蟠盘着腿坐在地上,斜着眼睛看徒臻。“那你答应我了?” 徒臻连连点头。“左右也没想过真要他们的命。难道我还不知你的性子吗?” 薛蟠嘿嘿一笑,翻身起来。坐到徒臻身边问道:“南安郡王那里你准备怎么解决?” 徒臻闻言,面上的笑容愈发冰冷,意有所指的说道:“西海沿子常年战乱,都是由南安郡王负责的。今年自然也是如此。朕接到邸报,一群海盗从极西之地的茜香国出发,即将抵达我大雍边境。朕以下旨叫南安郡王率军抵抗,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再打胜仗,那边不是朕能决定的了。” 薛蟠闻言,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你是说让南安郡王打败仗,然后你借此机会问罪于他?” 徒臻含笑着点了点头。 薛蟠越发的不以为然。“何必这么麻烦呢?” “自然是因为朕刚刚掌权,天下臣民之心难安。若我因谋朝篡位之事问罪南安郡王,少不得四王八公乃至朝野上下所有臣民都人心惶惶。可是在朕的心中,四王八公虽然多有尸位素餐者,但也有些精忠报国贤良之士。朕总不能因一些乱臣贼子,坏了我大雍朝现如今的大好风气吧!” 薛蟠闻言,懵懂的点了点头。就听徒臻继续说道:“何况……若是没有一场惨败,朕又如何龙颜大怒,出兵海外,攻打茜香国?” 薛蟠见状,越发默然了。 徒臻想要攻打茜香国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时日长久,这种执念越发深邃。薛蟠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但一个远在海外的国家,薛蟠还犯不着开口劝战。 何况大雍朝的海军厉兵秣马,训练良久,也是该整兵出发,利刃出鞘。不然的话,海外众国还以为我央央大雍是如何的好欺负,每年仿佛游戏一般的派人来犯。 如今,也叫他们知晓,什么叫犯我大雍强威者,虽远必诛之! 这么想着,薛蟠也隐隐的热血沸腾起来。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子,吃罢午饭,薛蟠才施施然的出了皇宫,不再打扰徒臻办理政务。 路过宁荣街的时候,薛蟠心中一动,吩咐身后的进宝道:“你去荣国府下个请帖,以我母亲的名义邀凤姐儿来侯府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吩咐她。” 还是徒臻之前的闲话给他提了醒。凤姐最后被贾琏厌弃,闹到几乎休妻的程度,归根结底是她间接害死了尤二姐。虽然此番贾琏于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本就是错的。但凤姐暗中撺掇着尤二姐的未婚夫婿张华闹上公堂,事后又想杀人灭口的手段也太过狠辣。且处理不善,反被贾家众人拿了把柄要挟—— 他薛家虽然碍于亲友之义不得不帮着贾家善后,但也绝不会看着贾家男丁欺辱薛家的女眷。贾琏偷取尤二姐之事有错在先,凤姐若是拿捏好了自然有说不尽的好处。何必为了那么一个贱货,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 一旁的进宝打量着薛蟠的神色,低声应道:“诺!”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某八的新文,稀饭滴筒子收藏一下o(n_n)o~ 149皇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接到了忠信侯府请帖的王熙凤立刻坐着翠盖朱缨八宝车从荣国府赶了过来。 约有小半年的功夫不曾见面,王熙凤的脸色比早先憔悴了好多。哪怕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难以掩饰眉宇间的心力交瘁和被夫君背叛的黯然失魂。 她在丫头子的引领下缓步走上了阶梯,迈进瑞荣堂。立刻有堂内随侍的丫头给上了茶水点心,然后去内室通传。 不过片刻的功夫,在里头陪着宝钗做针黹的薛夫人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一眼瞧见堂内神色黯淡的王熙凤,薛夫人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将王熙凤搂在怀里,心疼地叫道:“我可怜的儿啊,你受委屈了。” 王熙凤强撑着一口气扎挣许久,此刻听了薛夫人发自内心的怜惜,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她将脑袋埋在薛夫人的怀里,一双手臂死死的搂着薛夫人柔软的腰肢,声嘶力竭的哀嚎道:“姑母,我不服啊!” 其声哀婉,其意悲凉,别说是和王熙凤有血脉之情,长辈之义的薛夫人,就连随后赶来的薛蟠和薛宝钗听了,也不忍耳闻。 王熙凤这一通哭号仿佛是要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般,直直哭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慢慢止住。薛夫人一边将人搂在怀里劝慰,一边用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后背帮她平复情绪。直看到王熙凤渐渐安稳下来,这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姑母早就劝说过你,女人家要多做针黹女红,要多多相夫教子,别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要将夫君当成天,要顺着他,尊重他,方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你就是不听,油蒙了心一般整日混在一群管事媳妇中间,生生将自己丈夫推到了别的小妖精那里。如今尝到苦头了?” 王熙凤闻言,神色悲凉的摸了摸眼睛,低声叹道:“我又何尝能想到……他们贾家爷儿们合起来蒙骗哄我。要不是前儿旺儿在门上说走了嘴叫平儿听见,我还真就被他给唬住了。” 说着,越发不忿的诉道:“我为了支撑荣国府这么一大家子的运转,几乎是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变卖嫁妆,也要保住他们家的脸面。若不是姑母点醒了我,让我将一些麻烦事儿推给二太太和探春几个,我恐怕如今……可是那贾琏居然还瞒着我攒体己钱,还将那些银两悉数交给那个小妖精保管。竟然还说什么等我死了立刻将她接进府里头做二奶奶。我实在是不服!” 王熙凤神情激动的说着,突然脸上现过一抹痛苦的神色,连忙用手捂住了小腹,脸色苍白的忍了好一会子,方才渐渐挺过去了。 薛夫人见状,立刻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涩然的开口道:“自年初小产,我便添了下红之症。这病总是不好不坏的,时常会犯。也正因如此,才让那小妖精钻了空子。” 薛夫人一脸疼惜的摸了摸王熙凤的发顶,轻声叹道:“你受苦了。” 王熙凤有些动容的看着薛夫人,她在荣国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儿媳妇,结果贾琏停妻再娶之事一出,竟然没有一个站在她身边为她说话的。甚至邢夫人还几次三番的来找她,叫她宽容大度一些,将那妖精收进府来给贾琏做妾侍。等到贾琏从平安州回来了,瞧见她如此贤良淑德,还能感激她三分。 王熙凤想到这里,越发不甘的死咬着嘴唇,暗自冷笑。她自然是要将那小蹄子接进府里好生调,教一番,如若不然,也体现不出她王熙凤的厉害。 薛夫人看着王熙凤满身戾气的模样,轻叹一声。她虽然也心疼凤丫头,也气愤贾琏做出此等苟且之事。但也不能由着王熙凤逞一时之快将事情闹僵办砸。 当下看了薛蟠一眼,开口问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可有成算?你到底要如何处理?” 王熙凤沉吟片刻,寒声说道:“以我之见,自然要将那贱蹄子接进府来,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薛夫人想了一想,颔首说道:“这个倒也无妨。毕竟你乃是正房嫡妻,那贱蹄子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侍妾之流。你以正妻之名将人迎进府里是没错的。而且此举也能显出你的贤良大度,届时坊间传你妒忌的恶名自然烟消云散。” 薛蟠在一旁接口问道:“把人接进府中之后,你要如何处理?” 王熙凤神色一暗,森然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尤二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原本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在宁国府的这一段时间,也没少和贾珍勾搭。我便如此这般……” 说着,便将如何联系张华,又如何撺掇他去击鼓状告尤二姐的想法一一说出。 薛蟠听了半日,摇头说道:“你这想法,我是不敢苟同的。” 王熙凤一愣,她原本以为薛夫人将她接来自然是商讨着如何为她出气,如今看薛蟠的模样,她心里又是不落了。 只听薛蟠缓缓说道:“贾琏于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本就是件错事。且那尤二姐的身份麻烦,为人不正,也是铁证如山。这么明晃晃的东西放在你手里不去利用,反而想些有后患的法子。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王熙凤一愣,立刻问道:“那依大哥哥的意思?” 薛蟠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暂且按兵不动,稍安勿躁。等贾琏从平安州回来那日,我自有应对。” 说着,语调低沉地呢喃道:“我总的叫他们贾家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知道,即便他们蹦跶的再欢,想欺负我们薛家的亲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王熙凤看着薛蟠满面和煦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心下微微一寒。 劝住了王熙凤自取灭亡的行动,薛蟠索性将人留在了忠信侯府陪伴薛夫人。两姑侄好久不见,自然有好些体己话要说。王熙凤本就性格伶俐,言谈风趣,刻意讨好之下,妙语连珠,逗得薛夫人频频发笑。竟然连精神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薛蟠看在眼中,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王熙凤在忠信侯府住下的第三天,风尘仆仆的招财带着一脸义愤的柳湘莲归来。说来也巧,他是在平安州通往京城的边界上遇见柳湘莲的。届时贾琏正拉着柳湘莲保媒说亲。恰好遇到两人的招财连忙走上前去,不顾贾琏的颜面将这门亲事挡了下来,并且以薛蟠相邀为名,将柳湘莲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招财顺便将尤三姐的过往详细说给了柳湘莲,其中着重描绘了尤三姐是如何周旋在贾琏和贾珍这两兄弟当中。柳湘莲听闻此事后,满心的狐疑立刻化作了义愤填膺,恨恨的说了一些恩断义绝之话,旋即十分感激的给招财连连鞠躬。直言招财此举,绝对是救他一命。 招财自然不肯鞠躬,遂将薛蟠托付之事和盘托出。柳湘莲自然感慨万千,感激万分。因此十分顺从的随着招财一道进京回了忠信侯府。 见到薛蟠的第一刻,便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小侯爷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薛蟠一个不防,被柳湘莲此举吓了一跳,连忙避开身笑道:“柳兄这是如何,快快起身。你我兄弟一场,何必如此?” 柳湘莲顺势起身,一脸感激的说道:“不论如何,小侯爷高义,在下铭记于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柳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薛蟠说着,伸手请道:“刚刚跑来三四次的枫露茶,还请柳兄弟品尝。” 柳湘莲抱拳作揖,缓身坐下。 两人又闲聊了一番,柳湘莲将这几年游历之事挑了些精彩有趣的说给薛蟠听。只听得薛蟠心驰神往,恨不得以身代之。 半日,方才满足的轻叹道:“游历南北,快意人生。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啊!” 柳湘莲看着薛蟠一脸兴奋的模样,淡笑不语。 薛蟠回过神来,又问道:“我此番将柳兄弟找来,主要就是打听到了贾琏那点子猫腻,怕柳兄弟推拒之后叫他怀恨在心,反倒生出一些波折来。因此才让招财接了柳兄弟回来。却不知柳兄弟下一步准备如何?” 柳湘莲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原本想着去隔壁州县探望姑妈,如今却也没了这个心思——我走的时候宝玉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回来之后去见他一见,我想着莫不如趁此机会,等下去见了他一般。大家把话说清楚,免得因为贾琏之事,让我们兄弟起了隔阂。” 薛蟠一听,连忙笑道:“若是这个,柳兄弟倒也不必为难了。” 柳湘莲神色一动,连忙问道:“小侯爷此话何解?” 薛蟠立刻将贾宝玉随着忠勇亲王前去西南的消息说给柳湘莲听,末了开口笑道:“恐怕这会子宝玉离京城能有十万八千里了,你即便是去荣国府,也是找不到人的。” 柳湘莲一听,越发惊异的叹道:“向来听闻西南之地,民风彪悍,生活贫苦。却没想到宝兄弟竟有如此毅力。此去西南,真不是何时才能再见了。” 薛蟠闻言,也不由自主的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到墙边隔断处翻来找去,不过片刻,手上拿了一支做工粗劣的簪子递给柳湘莲,轻声说道:“这是宝玉走前交给我的。叫我见到你们的面儿千万别忘了将这个交给你们。物件儿虽然不算珍贵,难得是他亲手做的。你留在身边,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柳湘莲见到簪子,越发动容的说道:“宝兄弟是个真性情的人。” 两人又沉默下来,半日,柳湘莲方才斯斯艾艾的看着薛蟠说道:“有一件事,在下想请小侯爷出面帮我试探一二。就不知道——” 薛蟠闻言,立刻接口道:“柳兄弟请讲,但凡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柳湘莲脸色一红,讪讪说道:“我想向一个提亲,却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答应。因此想托小侯爷,帮我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聚会,来不及修改捉虫 请大家多多担待 ╭(╯3╰)╮ 150皇商 第一百五十章 男人于我,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云儿 薛蟠听了柳湘莲的话,倒是越发的诧异。连忙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案上,饶有兴味地问道:“听柳兄弟这意思,你想要求娶的这位姑娘我应该认得。既如此,柳兄弟不妨直言,看看我是否能说的上话。” 柳湘莲闻言大喜,立刻接口说道:“只要小侯爷肯出手,此事便算成了一半。” 薛蟠挑了挑眉,越发狐疑的问道:“哦?” 柳湘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不知小侯爷可还记得,几年前万寿节上,我与云儿姑娘共同上台搭戏的事儿?”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符合道:“你说的是当年那一出《倩女幽魂》?” 柳湘莲颔首:“然也。” 薛蟠见状,心中有了三分明悟。 只听柳湘莲继续说道:“其实同云儿姑娘串戏的大半年中,我便觉察出心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人。可惜当时我年轻气盛,虽然贪恋云儿姑娘貌美如花,绝色风华,但对于云儿的出身到底还有两分芥蒂,就没开口。后来造化弄人,云儿姑娘得蒙老圣人垂爱,招进宫中侍奉许多年。我一个寻常百姓家的落魄子弟,又哪里有能耐同老圣人一较高下?当时更是万念俱灰,只想着快快离开这个伤心地,便狠下心来去了外头游荡三五年。后来老圣人驾崩,我自觉临阵脱逃,也没脸回来。” 柳湘莲说到这里,一双白净俊朗的面容突兀地通红了一片,又斯斯艾艾的说道:“然则口里说着没脸回来,心中着实还想念。所以去岁春天的时候也寻个借口悄悄的回来了一趟,只是为了偷偷看一眼云儿姑娘,倒也没做声张。然而不知怎地,我遍寻了京城的青楼楚馆,甚至去云儿姑娘以前呆的地方打听,最终也没什么消息。正遇见我在外地的一个兄弟遭难,我为了帮他,也就匆匆的离京了。” 说到此处,柳湘莲一脸喟叹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只以为人海茫茫,恐怕我和云儿姑娘缘分已尽,便自觉放开了胸怀,又在外头游历了许久。直到此次在平安州恰巧遇见了前去办事的琏二爷。他说想给我说一门好亲事,女方也算是富裕之家,生的又绝色,不瞒小侯爷说,我当时是真动了心的。”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附议道:“若说容貌身段,这尤三姐确实堪称尤物。只是难说的是品行二字。” 顿了顿,又有些狐疑的问道:“不过恕我直言,柳兄弟既然能接受云儿姑娘,又为什么会如此芥蒂三姐的身世?” 柳湘莲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小侯爷正是说反了。我正因为招财哥哥的劝说阻止——他在路上又将尤氏三姐儿的经历过往一一和我说了,其人可怜,其生可叹。正因如此,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薛蟠立刻接口问道:“柳兄弟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通了云儿姑娘的一生际遇!”柳湘莲说着,微微叹息一声。“世人势利,将好好的人分为三教九流,认为高官显贵受人尊重,粉头戏子受人鄙夷。然则好好的姑娘家,若是有办法的话,谁会甘愿打落尘埃,一点朱唇万人尝?” “我曾经嫌弃云儿姑娘的出身,却忘了云儿从小被卖到楚馆,也并非她自己甘愿的。左不过是家里过不下去。亦或是别的什么缘故逼迫她最终走到了这一步。但是云儿姑娘并没有就此消沉,反而是积极努力的去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是我柳湘莲最佩服她的一点。”柳湘莲说着,越发敬佩的叹道:“同她相比,我一个出身世家的七尺男儿却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细细想来,我不如她者甚多。又怎么还有脸面去轻视她?” 柳湘莲说到这里,一脸激动的拉着薛蟠的手说道:“如今老圣人驾崩,云儿一介弱女子,身后又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恐怕日子过得也不会如意。我既然此生下定了决心要娶一个绝色的进门,而这么多年来让我动心的也唯有云儿一个……既如此,我为什么还抱着世人的眼光芥蒂不妨,难不成我自幼喜爱唱戏,时时客串风月戏文在他人眼中就不是自甘堕落了?恣情任性的过了这么多年,却在人生大事上受了世人浅薄势利的影响,我柳湘莲自诩超脱,如今一想,实在是可笑至极。” 薛蟠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摇头嗟叹的柳湘莲,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似的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向云儿姑娘说亲?” 柳湘莲毅然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光如此,等我见到了云儿姑娘的面,我还要郑重的同她道歉。当年她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却壮着胆子和我表白。我柳湘莲不是个东西,明明心里有她,却拘泥于世俗偏见,不肯明说。最后伤人伤己,黯然离开。甚至在外游荡的这几年,我柳湘莲也是油蒙了心,直把明珠当瓦砾。要不是尤三姐之事敲醒了我的脑袋,恐怕和云儿姑娘这辈子都失之交臂。因为我的浅薄之见,生生的耽搁了这么多年的韶华。我要向她道歉。” 薛蟠一脸惊叹的摇了摇头。他可从不知道,原来柳湘莲和云儿之间还有这样的缘故。他还说怎么《倩女幽魂》登台不久,正是风光如意的好时候,这柳湘莲却不声不响一意孤行的去了外头游荡。而最初离开的那一段日子,云儿也总是神情恍惚的模样。 如今想来,可不正应了这个景儿了。 只是…… 薛蟠有些头疼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儿姑娘怎么可能还等你,兴许她已经有了人家呢?” 柳湘莲面色一黯,沉默了半日,方才轻声叹道:“不论如何,我总该做最后的努力才是。退一万步说,云儿姑娘若是真的许配了人家,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心中无憾了。可若是她过的不好,哪怕是抢,我也要把人抢回来。” 薛蟠暗暗咋舌,想到云儿姑娘现如今担任的暗卫密使的职务,脸上一片古怪。犹豫了半日,也没有将云儿的现状据实告知,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转告云儿,只是她怎么想,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柳湘莲一脸感激的点了点头,看着薛蟠说道:“不论如何,只要让我见云儿姑娘一面。也算是圆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吧!” 薛蟠无语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现安排你在府中住下。然后派人传个讯息给云儿姑娘吧!” 说着,朗声吩咐红袖将人带到前院儿客房。自己却带着招财进宝两个去了纸醉金迷。 夕阳西下,天色有些微微的黯淡。章台街上的青楼楚馆俱都挂上了灯笼,五光十色的,越发衬出气氛的暧昧。 穿过倚柱卖笑的歌姬粉头和丝竹声响的青楼楚馆,薛蟠一行人一直走进了纸醉金迷。径自上了三楼独属于云儿的雅间儿,果然看见身穿透明薄纱的云儿和一众舞姬小倌调笑。 薛蟠挥了挥手,雅间儿内的姑娘少爷们冲着薛蟠拱了拱身,默不作声的鱼贯而出。只剩下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的云儿姑娘一身慵懒的靠在没人榻上,挑眉问道:“多早晚不来一趟,今儿是刮得什么风儿?” 薛蟠直接说道:“柳湘莲回京了。” 云儿一愣,旋即嗤笑道:“回来就回来呗!你特地来告诉我一声做什么?” 薛蟠继续说道:“他说他想求娶云儿姑娘,特地请我来保媒。” 云儿闻言,眼眸闪烁了半晌,突然自嘲的开口笑道:“有病吧!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说你们两情相悦,合该鸾凤和鸣,共度一生。”薛蟠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云儿,细细的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只见云儿听见这话,首先是神情恍惚的愣了一会子,然后眉宇间突然闪过一丝晦涩,继而摇头叹道:“人都是会变的。当年我年少无知,自然喜欢美貌郎君。如今我大权在握,什么样好颜色的男人我没见过。凭什么他弃如敝履的时候我便要乖乖走开,他心有牵挂的时候我又得乖乖凑上去?” 薛蟠轻叹一声,知道云儿姑娘心里的执念太深。想到柳湘莲那一副知错的样子,开口说道:“我并不是歧视女子,只是觉得女子毕竟和男人不同。即便是男人流连花丛,还想着娶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妻摆在房里头。何况女子本就比男人情长。你现如今这么混着,总也不是个事儿。” 云儿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别每次见面你都墨迹这点东西。我现如今风光如意,自力更生,有什么不好的。要男人,不论是颜色整齐,温柔小意的,还是富贵尊荣,手握大权的,莫不想做我的入幕之宾。我即便是每天排一个还忙不过来,日子充实得紧。” “可是这些全都是贪恋你美色或者权势的,又有哪个是真正喜欢云儿这个人的?你现如今年纪正好,风华正茂,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有一天年老色衰了,你难道不想有个人与你互相扶持,共度晚年?” 云儿听到薛蟠这话,越发不屑的反驳道:“这些男人是贪恋我的美色或者权势,难道柳湘莲就不是吗?他是不是和你说,我生来角色,又恰好投了他的脾胃,便想着和我凑合凑合,也算是弥补他之前对我的亏欠?” 薛蟠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日,讪讪说道:“难不成在我的温柔乡里,还有你的眼线?” 云儿不屑的嗤笑一声,摇头叹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以我对柳湘莲的了解,还需要眼线来传达?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说着,云儿一脸不耐烦的缩进了美人榻里,背对着薛蟠说道:“我云儿浮浮沉沉混到如今。男女之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自我幼年被继父强、暴后又卖于青楼,我云儿一共接客近十年。期间入幕之宾上至老圣人,下至挑脚的货郎,我自己都记不住了。男人于我,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皆无不可。然则只有一条,柳湘莲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云儿,很强大~\(≧▽≦)/~啦啦啦 151皇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被云儿用一种最毅然决然并且有些惨烈的态度拒绝,薛蟠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前一世他自诩风流,号称纵横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自然从云儿如此固执的态度中品出两分深意来。云儿固然心中还有柳湘莲,可是他也能确定云儿这次是真的被柳湘莲伤的很深。 而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简单的情情爱爱已经左右不了她的决定。所以薛蟠能断定,只要她还心怀芥蒂,她和柳湘莲的好事便是定不能成的。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背对着他躺在美人榻上的云儿,虽然竭力平静,但是薛蟠还是发现了她隐隐颤抖的身躯。薛蟠并不知道云儿是否哭了,不过考虑到云儿固执到有些变态的自尊心,薛蟠还是后退了两步,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说道:“既然你态度这么强硬,我自然会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柳湘莲听。不过我来之前他曾嘱咐过我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定要见你一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总不会驳回吧?” 美人榻上的云儿静默了半晌,薛蟠一直耐心等待着。 果然,半日之后,云儿细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嗯!” 薛蟠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干咳了两声,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便让他明日来纸醉金迷三楼见你就是。” 看着没有反应的云儿,薛蟠刻意说明道:“明日午时五刻,我便让柳湘莲上门找你,你可千万别忘了。” 盖因这个时候,是纸醉金迷刚刚开门的时候。 云儿躺在榻上木然半晌,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月色下,她的身体单薄而悲凉,薛蟠看在眼里,越发的轻叹不已。 他也没再说话,静悄悄的打开房门,转身离去。 耳边传来房门被轻轻关闭的声音。云儿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灯烛摇曳之下,那双美眸空洞而萧索,黑魆魆的,仿佛是两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薛蟠回府之后,自然将云儿的所有反应一五一十的说给柳湘莲听。柳湘莲虽然神色黯然,但是倒也平静接受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他也曾想过,当年他以云儿的出身为由婉拒了云儿的表白,云儿所受的伤他自然明白。可是时至今日,云儿依然愿意见他。这样的结果对于柳湘莲来说,算是不错的了。 薛蟠看着柳湘莲默默无语,一脸惆怅后悔的模样,暗暗地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纸醉金迷乃是京中最为繁华高端的销金窟,没有贵宾会员的引领,你是不可能进去的。明日午时的时候,我会带着你进入纸醉金迷,之后我会派人引你去三楼见云儿。之后如何,便看你自己的了。” 柳湘莲闻言,一脸感激的看着薛蟠道:“多谢小侯爷高义。侯爷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薛蟠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薛蟠终究没和柳湘莲一块去纸醉金迷,而是派遣招财拿着自己的令牌领着柳湘莲过去了。 只因贾琏回来了。 贾琏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的自然是小莲花巷的外宅同那个狐媚的尤二姐亲香。没成想兜头碰见了们上那一把大锁,又向旁边的人家打听,自然晓得没人已经被自家的母夜叉接回了荣国府。当时心下便是一紧。 忐忑不安的回了荣国府之后,果然被早早得到消息又气得不行的贾母招进了荣庆堂大骂一顿。 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那可是目无尊上,咬掉脑袋的大罪。何况贾琏此番冒险,娶的竟然还是被东府贾珍玩腻的一个烂货。这样的耻辱,好面子一世的史老太君如何能忍? 可是凤姐儿将人接回来的时候也说明白了,那**的肚子里已经怀里贾家的种,虽然不知道是贾琏的还是东府贾珍的,怎么说,也不能让贾家的子孙流落在外不是? 因此不论贾母如何无奈,也只得捏了鼻子认倒霉。可是她心里不服,自然对勾引贾琏停妻再娶的尤二姐没了好脸色。自打人被凤姐儿接回荣国府之后,老太太就将人一直关在柴房里。除了每日三餐给些残羹剩饭之外,二姐的待遇竟然比府中最差的粗使丫头还不如。 这样凄惨的景象被外出归来的贾琏看见,自然心疼不已。那尤二姐又是个惯会狐惑男人的,虽不施粉黛较之原先的光鲜亮丽多了几分狼狈,但娇娇怯怯,欲语还休的模样却越发多了两分女子的娇柔妩媚。直叫贾琏看得眼睛发直,不顾贾母的反对,毅然将人接回了在莲花巷的外宅。 另一厢贾赦又不嫌热闹的,以贾琏办差办得好为由,赐了个丫鬟秋桐给她。两个狐媚子一个守在院儿里,一个守在外面,勾得贾琏恨不得连魂儿都没了。贾母被贾琏的不肖行径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王熙凤自然不敢上前添堵。而王夫人却以二房不能干涉大房为名干脆袖手旁观。王熙凤一气之下,第二日一早便打了包袱带着巧姐驾着马车往忠信侯府去了。 薛蟠刚刚盥洗完毕,正要去瑞荣堂陪着薛夫人吃早膳,便听见外头小丫鬟叽叽喳喳将此事讨论个遍。薛蟠眉毛一皱,一股心火窜上心头,冷着一张脸面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神色憔悴的王熙凤坐在薛夫人的下首,淌眼抹泪的哭诉。 “姑母,我自十六岁嫁给贾琏,这么多年来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我没给他们贾家添个男丁,但我好歹还有个巧姐吧?何况我没诞下子嗣,还不是为了帮衬他们贾家?这么多年他混在家里担着管事一职,我何尝嫌弃过他?现如今他在外面不知得了谁的势,竟然耀武扬威起来。还没怎么风光便做出停妻再娶,宠妾灭妻的丑事来。若有一天他真的发达了,还不得比我下堂给他腾地方?” 薛夫人一脸气愤的握着王熙凤的手不断安抚着。一旁的巧姐也乖乖站在王熙凤的身边,不断的身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后背。 薛蟠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这贾家,着实欺人太甚。” 王熙凤摸了摸眼泪,气愤的说道:“这贾琏背着我在外头养外室也就罢了。大老爷竟然也嫌不够热闹的掺和进来。还说什么贾琏办事牢靠特地赏个丫鬟。不过是充个管事当跑腿儿的罢了,他能办成什么大事?还不是欺负我自有没了父母,没有长辈照看。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全然忘了当年用我的嫁妆补贴家用的嘴脸。真真是叫人心寒。” 薛夫人立刻拍着王熙凤的手说道:“谁说没有长辈给你撑腰。我可是你的亲亲姑母,侄女儿受了婆家的刁难,我怎么可能不出面。吩咐家下人备马,我这就陪你回荣国府,我倒要会会他们贾家的人,也太不把我们王家的女人放在眼里了。管他巴结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难道还能欺辱到我们忠信侯府的头上?” 薛夫人说这句话,倒是十分自信的。 自家老爷和自家儿子在圣上面前的得力,她一介妇道人家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是耳边听着其余命妇的奉承,就连王室贵眷对她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薛夫人看在眼里,心中还是有数的。 而今贾家,不过是一个快要败落的小贵族罢了,竟然吃了豹子胆欺负他们王家的女儿。真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薛蟠闻言,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母亲这话说的有理。向来只有我们薛家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能容别人欺负到我们的头上。这贾家虽然是我们的亲戚,但却在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们薛家的底线。此事,断不能容。” 说着,薛蟠大手一挥,立刻吩咐家下人准备马车。三人收拾齐整的准备往外走。却听后头有人叫着:“母亲和哥哥且慢。” 众人回头,却见是精心打扮妥当的薛宝钗翩然走来。 因与皇家定亲的缘故,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衫,下面一条绣着牡丹花的大红石榴裙。头上晚了一个寻常的缵儿,带着一个赤金嵌宝的八宝玲珑钿子。双耳缀着明月珰,越发显得雍容贵气,娇媚可人。 她施施然的走到众人面前,轻声笑道:“母亲和哥哥这是要去荣国府吧,宝钗也想跟着。” 薛夫人和薛蟠一愣,看着薛宝钗默然不语。 薛宝钗脸色一红,开口说道:“本是应了宫中敏太妃的传唤,要进宫陪娘娘说一会子闲话。又见时辰尚早,便想过来拜见母亲和哥哥。正巧听到了风姐姐的此番哭诉。便有些静极思动,想着一通过去看看。之后便可顺道往宫中一行。” 如此说来,倒也没有什么逾矩了。 薛蟠和薛夫人相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承载着薛家一家三口和凤姐儿母女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了荣国府。彼时荣国府众人刚刚吃过了早饭,今日伺候张罗的仅有李纨一人,折腾了一夜没怎么安睡的贾母下意识看着李纨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细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王夫人立刻起身说道:“老祖宗这是怎么了?” “凤丫头天一亮便带着巧姐出了荣府,你们也没一个人问问。究竟是怎么了!”贾母头疼的轻叹一声,无力的摆手说道:“我难受得紧,什么都吃不下。” 一旁没眼色的邢夫人暗自撇了撇嘴,开口劝道:“老祖宗也别理她。要我说这凤丫头也太轻狂了。她可是贾家的儿媳妇,如今却一声不吭的带着女儿走了,老祖宗不晓得,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晓得。真是——” “好了!”贾母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邢夫人的啰嗦,开口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出走你会不知道?还不都是你们老爷做出的好事。” 邢夫人被贾母斥责,到底不敢太过分了。只是依旧不服气的喃喃说道:“那离家出走也不是正经妇人该做的事情。” 贾母见状,沉声说道:“依我说,你们大房也别太轻狂得意了。我知道你们不待见凤丫头,也自以为现如今巴结上了什么人就得意起来。能不顾我的吩咐径自行动。可是你们也别忘了,凤丫头是王家的女儿,虽然她府里头的姑妈只顾着自己不理会她的难处。可他舅舅王子腾如今却是一品大学士。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舅舅不理事,她毕竟还有个姑妈呢!堂堂忠信侯府的侯爷夫人,一品诰命的薛夫人。人家不止身份尊贵,最难缠的薛家人全都护短。你们也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薛家和王家的怒火才是。” 邢夫人一听,心下一凛,神色也讪讪的尴尬起来。 恰在这时,外头守门的丫头进来通传道:“回老祖宗的话,门上的传话来,说是忠信侯府薛夫人带着薛家大爷和薛家大姑娘并琏二奶奶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虐贾家了~\(≧▽≦)/~啦啦啦 152皇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回说道小丫头子上来通传忠信侯府母女三人并凤姐儿联袂来访。却说贾府众人听见此事,心下一紧,慌忙忙的站起身来。邢夫人霎时间六神无措的看着贾母,眼巴巴的样子,可怜极了。 贾母轻叹一声,越发没意思的撂下碗筷,抬手揉了揉涨得直跳僵的太阳穴,摆手吩咐丫头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姨太太迎进府里。” 说着,起身吩咐道:“鸳鸯扶着我,咱们一起去院门口迎接忠信侯夫人一行。” 鸳鸯低声应了一句,连忙扶着贾母往外走,其余太太姑娘们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地在院里站成一排。一个个神思惶恐,面容忐忑。邢夫人受此影响,越发的心虚了。 她趁着贾母心思沉重的盯着院儿们的功夫,悄悄的挪到王夫人说跟前儿道:“你说这凤姐儿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不能在家里解决,竟然还吵嚷到外面去了——难不成她拈酸吃醋,无法生养子嗣,无法服侍自家男人,男人在外头娶个外室还有了错处?这话即便是告到公堂去,她也是罪犯七出。” 王夫人正为着此事心烦。听见邢夫人这话,冷颜说道:“既如此,你有本事的话尽在侯爷夫人跟前说这些就是了。与我嚼舌做什么?” 邢夫人被王夫人一句话噎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当下讪讪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不过片刻功夫,忠信侯府家眷以及王熙凤巧姐儿一行人便在丫头子的引领下走进院里,贾母连忙在鸳鸯的搀扶下迎了上去,开口笑道:“有日子没过来瞧瞧,他姨太太身上可好?” 薛夫人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搀着贾母的胳膊寒暄道:“老太太身上也好!” 说着,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倒也不是我故意不来。这不是蜪儿还小,须得有个仔细的人在身边照看着,我一时也抽不出身子来。直到如今五六个月了,方才能一时撩开手,出来走动走动。” 贾母闻言,立刻一脸慈爱的笑道:“蜪儿确实是个伶俐可爱的,也不怪姨太太见天儿的抱在怀里,舍不得撩开手。即便是百天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那小模样,整日里笑不拢嘴地,别提多爱人了。等他办周岁的时候,姨太太可一定通知我,老身这把老骨头,非得去瞧瞧不可。” 薛夫人开口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哪里话。您我两家是什么关系,届时我定然亲自来邀,何须如此生分呢?”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符合道:“确实,你我两家什么样的关系,倒是老身说话生分了。” 说着,一脸怜惜的看着薛夫人身后搂着巧姐儿的王熙凤,轻叹一声,张臂说道:“凤丫头,委屈你了。” 一句话未尽,王熙凤潸然泪下。扑到贾母怀里哭道:“老祖宗!” 贾母见状,一脸悲恸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头顶,开口说道:“我如今人老体迈,说的话也无人肯听。倒是不能替你做主了。难为姨太太撇下蜪哥儿,亲自过来了。” 薛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笑着说道:“老祖宗说的是哪里话。凤姐儿既然嫁到了贾家,便是贾家的媳妇。我即便是她的姑母,也不能随意置喙她婆家的事情。只不过大清早的,凤丫头带着巧姐儿淌眼抹泪的到了我们府上——虽说老话儿讲这姑娘嫁出去了,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姑娘若是真的受委屈了,回了娘家来哭诉,我们作为娘家长辈,若是一声不闻,传了出去,倒以为是我们做娘家的没有脊梁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祖宗该体谅晚辈才是。” 贾母见状,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她说出前一番话的本意,原本是提醒薛夫人,忠信侯府虽说和贾家有姻亲关系,但也不该自恃身份掺和贾家的家事。可是薛夫人却以娘家晚辈前来哭诉的缘由,驳了贾母的话。还直言如若置之不理,恐怕外面世人会猜测是忠信侯府怕了荣国府的势,就连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回家哭诉都不敢出头。 薛夫人直言,你们贾家的家事我本不爱搭理,不过若是坠了忠信侯府的名声,那才是大事。 一番言谈有理有据,以势压人的同时还不忘以情动人,言谈婉转,谈笑风生。和刚进京那一会子的呆愣莽撞大相径庭。贾母细细打量着面前温声笑语的薛夫人,轻叹一声。 到底是圣上跟前得意的侯爷夫人,已经与往年大不相同了。 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的沉默下来,薛宝钗和薛蟠立刻上前见礼道:“薛蟠(宝钗)见过老祖宗。” 贾母看着薛宝钗,眼前一亮,连忙开口笑道:“这不是宝钗吗?听说你奉皇命在家待嫁,怎地如今这么有闲情逸致,亲自登门了?” 薛宝钗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笑意盈盈地说道:“此番出府,本是奉了宫中敏太妃娘娘的懿旨,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听闻母亲和哥哥要送风姐姐回荣国府,宝钗想着许久没来给老祖宗请安,便顺道过来了。” 贾母心中如何作想,暂且不表。面上却越发满意慈爱的笑道:“好,好,你有这孝心,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下,领着众人回了正堂落座。贾母拉着薛宝钗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面笑着嘱咐道:“你如今身份不比往常,进宫的机会多得是。若是有功夫,不妨去凤藻宫瞧瞧你元春姐姐。她一个人在深宫里头拼搏,娘家也依靠不上,恐怕日子会过得很艰难。你如今时常去看看她,兴许宫里人瞧着忠信侯府的面儿上,便不敢轻忽她了。”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叹息道:“其实这女人,不论是宫里的娘娘还是宫外的媳妇,最主要的就是能有个子嗣傍身。如今忠信侯爷和蟠儿在圣上跟前最为得力,你们进言圣上也一定会听从。莫不如在圣上跟前说说元春的好话,总得让她有个子嗣傍身,将来也好安置啊!” 薛蟠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贾母一眼。非常直白的说道:“自皇太后童氏自恃身份帮着母家为非作歹的丑闻暴出,圣上大怒,对于后宫前朝的牵连更是十分在意。老祖宗确信要我在圣上跟前替娘娘说话?只是一旦出了什么别的后果,老祖宗也要一力承担才是。” 一旁的王夫人闻言,脸色一沉,淡然说道:“先别说元妃娘娘本就是你的表姐。薛贾两家本是姻亲,难不成老祖宗豁出脸面如此求你,你连这举手之劳的事情都不肯帮忙?” 薛蟠嗤笑一声,看着王夫人说道:“你要不说话我还忘了。当年童氏联合言官弹劾我薛家十大罪状,其中有一条乃是图谋不轨,犯上作乱。当时作证的还是金陵顺天府尹贾雨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贾雨村可是走了府上二老爷的门路,才到金陵当差的。”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色大变。就连贾母的眉宇间也隐隐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来。 却听薛蟠继续冷笑道:“因为那贾雨村手持府上二老爷的手书到金陵上任。本着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的情分,我们薛家本家对待这位贾大人可是十分客气的。只是这位贾大人脑袋不清醒,错把客气当福气,站错了队伍,现如今闹得个抄家流放,也与人无尤啊!我说贾雨村此番举动乃是咎由自取,姨母以为然否?” 听着薛蟠阴测测的话语,王夫人脸上的汗如雨下。当下讪讪的说道:“外间爷儿们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呢?” “不知道?”薛蟠挑了挑眉,摇头叹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手下贾雨村的孝敬钱——还是在他污蔑我薛家之后。我该说姨母着实大胆,竟然连犯官罪臣的家私都敢藏纳。宫里头的元妃娘娘有你这样的母家,还是低调做人的好。免得有朝一日被人莫名其妙的参了一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委实太过严重。当下贾府众人上到贾母下到一众明白事理的丫鬟婆子全都心下一惊。一脸惊慌的看着薛蟠等人。 贾母听到这时方才明白,原来忠信侯府的几位家眷今日登门替凤姐儿出头事小,最主要竟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年岁已大,精神不济。因此府里头的事情大多交给王夫人和凤姐儿处理。后来凤姐儿偷奸耍滑,几番推脱之下又找了李纨、探春出来顶事。贾母虽然口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芥蒂的。她的本意原就是重用王夫人和凤姐儿,让大房和二房对立起来。结果王熙凤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竟然把手上权利都推到二房那边。造成府中二房独大,她的耳目也受到了一丝影响。导致王夫人接受贾雨村家财的事情,她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当下贾母阴沉了脸面,寒声问道:“小侯爷说的可是实情?暗中私藏犯官家财,那可是抄家流放,甚至掉脑袋的大罪。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薛蟠当即冷笑道:“别自以为做事谨慎,别人就什么都不知道。四九城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说句难听的话,谁家姑娘今晚放了个屁,恨不得明儿一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么重大的事情,真当你能瞒谁一辈子呢?” 王夫人被薛蟠一席话说得满面通红,立刻辩解道:“这贾雨村送来的钱财是给大房老爷的,与我什么相干?” 邢夫人立刻接口说道:“你可别空口白牙的说谎话。那贾雨村送来的银子有多少,里头还有什么值钱的,我可是一点儿都没见到。都是被你藏了去的。” 王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当即走上前来,指着邢夫人说道:“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银钱本就是贾雨村当时指名道姓要送给大老爷的——” 邢夫人立刻反口问道:“既然是送给我们家老爷的,那银钱又怎么会跑到你屋里去?” 王夫人一时语噎,看着座上的史老太君辩解道:“我还不是为了家里头张罗。老太太您也知道,自打贵妃省亲盖了省亲园子,我们家便大不如前。可是偌大一个国公府,即便是省俭又能省俭到哪里去。以前还有凤丫头帮着我张罗,如今凤丫头也推脱身子骨不好,撩开了手。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哪一处不得我来操持着。即便是用了大房些许银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难不成大房就没有孝敬老太太的义务吗?” 邢夫人越发鄙夷的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谁不晓得你主持家中这几年,明里暗里贪污了多少宫中的银子,现如今倒是表白的清楚。若真的问心无愧,不妨今日大家摆明车马的对一对账本和库中,看看这偌大的荣国府究竟是没了营生断了银子,还是被人中饱私囊,偷偷地挪到自己兜里了。” 王夫人闻言大怒,立刻跪在老太太面前表白道:“老太太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辛辛苦苦操持家中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岂容她如此编排我,还请老太太替我讨个公道。” 邢夫人见状,索性也豁出去道:“你也别说的这么委屈。究竟有没有贪墨,大家查查自然明白。” 王夫人恨恨地瞪了邢夫人一眼,寒声说道:“你别得意,别以为你们老爷巴结上了南安府上便猖狂起来,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顾了。实话说出去,真的惹恼了我大家撕破脸面,我便将你们大房算计的那些或是见不得人或是掉脑袋的机密大事说出去两件,我倒要看看先倒霉的是谁。” 邢夫人闻言大惊,立刻慌张的摆了摆手,开口辩解道:“你少胡说,外间爷儿们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一个深宅夫人,和我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知道什么?” 王夫人立刻冷笑着出言挤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当初不是你一脸得意的到我跟前来炫耀,说什么我们老爷没本事,即便看好了一个清客还自愿跑到你们老爷门下。还上赶着给你们老爷送礼,为你们老爷办事。我呸,为了一把破扇子闹得人家家破人亡,你们不以为耻,反倒是得意起来了。” 邢夫人见状,知道王夫人所说的并不是平安州的机密大事,霎时间松了一口气,顷刻又恼羞成怒的吵嚷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们老爷是收了贾雨村送来的几把破扇子,可那也不是我们老爷吩咐人做的。人家看上了我家老爷的本事,主动攀附上来,我家老爷难道还管得了别人的行事如何?倒是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了几个银钱竟然跑到外头放印子钱,这要是传了出去,才是掉脑袋的大罪呢!” 贾母见状越发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2309:28:41 红色小猫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2019:45:12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1922:31:11 皮个埃斯—— 看到有亲问薛夫人怀孕的事儿,这一点确实是某八忽略了 按照某八所写故事的时间推断,这个娃子在去年的时候就该生下来了 现如今语带一笔,算是补充 感谢大家捉虫╭(╯3╰)╮ 153皇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荣庆堂内,薛蟠等人看见贾府女眷如此慌乱不堪的举动,也忍不住的叹息一声。所谓公爵世家,传袭到如今其子孙家眷竟然昏庸无为至如此,莫怪徒臻一心要将四王八公一网打尽。这样的人,即便是修身齐家都力有不逮,更何况是治国平天下? 锦绣河山若是真靠这帮人去管理,大雍百姓若是真靠这帮人去治理,恐怕离改朝换代也不远了。 薛蟠摆了摆手,打断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的互相指责。童家的事情业已过去,他今日来此也并不是想旧事重提,兴师问罪。只不过是以此为手段打压荣国府众人不分青红,胡搅蛮缠的嚣张气焰罢了。如今目的已然达到,薛蟠便不予纠缠。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今日过来,主要便是想问问凤姐儿的事情。那贾琏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还娶了一个被宁国府贾珍睡腻歪的破烂女子,你们可曾知道。”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哑口无言。 薛蟠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我还听说那个外室嫁给贾琏两个多月,便诊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我知晓贾琏心系子嗣,就因为此应该慎重考虑,万万不能因为着急就平白戴了一顶帽子,还给别人养儿子。虽说这娃子也大概性贾,但有些事情还得事先弄明白才好。” 说到这里,薛蟠话语一顿,看着邢夫人和王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毕竟贾琏可是有继承爵位资格的荣国府嫡系长孙,那尤二姐诞下的子嗣,若是个男胎可就是荣国府的长子……这样的身份,若是骨血出了问题,那才叫笑话大了。” 贾府众人听到这里,只觉得脸上**辣的,全都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寻个地缝钻进去。 薛蟠见状,冷哼一声,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我听凤丫头的意思,这贾琏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本就是不顾国法家规,要掉脑袋的大事。怎么在府上众人的口中,竟然还成了我家凤丫头性格跋扈,拈酸吃醋,不肯给贾琏纳小买妾,这才逼得爷儿们自己在外头招猫逗狗,不管什么腥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哗啦?” 贾府众女眷全都侧头看了凤姐儿一眼,有心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讪讪的低下了头,半声不闻。 薛蟠站在地中间打量着一众女眷的神色,心中冷笑,面上却有条不紊地继续问道:“这我倒是疑惑了。先别说贾琏屋里还有个平儿丫头,那可是正经开了脸儿放在屋内的姨奶奶,姿色模样甚至性格脾性你们也都看在眼中的,岂不比外头跟人勾三搭四的比粉头还乱的‘新奶奶’要强得多?再者,国孝家孝期间,朝中有爵位的人家都要按品级守制的律例你们也都知道吧?这种节骨眼儿上贾琏非得闹着要娶新奶奶,莫不是精虫冲上了脑子,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他是个遂女人糊弄便糊涂透顶的,你们这一群人也都是非不分,由着他胡闹?”薛蟠皱着眉头问向邢夫人,“我还听凤丫头说府上大老爷此番还赐了贾琏一个丫鬟,说是奖赏他办事有功的。我倒想问问,贾琏去平安州,究竟办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贾赦这个老色鬼竟舍得把自己屋里的丫头送给儿子?” 这话说的太过赤、裸直白,只听得邢夫人满面通红,唯唯诺诺的不知该怎么言语才好。 贾家众女眷闻言,更是一阵尴尬。各个低垂着脑袋,连句话茬都不敢接了。 这事原本就是她们的不是,若薛蟠并无兴师问罪之意倒还好说,左右她们是长辈,又是别家私事,推脱一二也就敷衍过去了。 可是薛蟠先前提到贾雨村一事,便有了翻脸的迹象。闹得现如今凤姐之事他们虽然有心反驳一二,但是顾忌着前面的话头,倒也不敢吱声了。 毕竟,真真惹恼了忠信侯府上,薛蟠在圣上跟前随意嚼舌几句,圣上本就看四王八公不太顺眼,倘或顺水推舟的下旨整治一番,即便没有抄家灭族,那也得掉一层皮。 和真金白银高官厚禄的实惠想必,这会子被人骂上几句又有什么,左右是在自己家中,只要吩咐下人不得多嘴,忠信侯府上又没有嚼舌头的,谁还能传到外头去不成? 忍一忍,等忠信侯府的家眷发了一股子邪火就好了。 这么想着,贾府众人越发坦然起来。看在薛蟠眼中,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他讪讪的住了嘴,不再浪费口水,只是挑眉问道:“我们来了这半日功夫,怎么还不见贾琏出来给他媳妇赔罪?难不成真被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心魂,准备做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来?” 当下贾母回过神来,立刻吩咐道:“去门上传话,就说是我说的。快快寻了二爷回来,又要事相询问。” 门口的小丫头子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薛蟠又道:“不光是他,还有东府的贾珍,尤氏和你们府上的大老爷也都请过来。我听说贾琏娶的这个外室还是尤氏的妹妹,这么说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了。索性派人去莲花巷子将那个外室也接了进来。还有凤丫头院儿里的那个新姨娘都接过来。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迷得贾琏连脸面前途都不要了。还自欺欺人的弄出什么新奶奶来!” 贾母见状,只得叹息一声,摆手说道:“都听到了吧!按着小侯爷的吩咐去做。” 薛蟠听到贾母改口叫自己为小侯爷,也不以为意。勾了勾嘴角径自撂着衣摆坐在了椅子上,拿起小丫头趁着众人说话时摆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说了这半日的功夫,他着实有些口干舌燥。 众人默然不语,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只见贾琏和宁国府的贾珍夫妇并贾蓉还带着两个美貌姑娘一个衣着富贵的老妇人一道前来。反倒是贾赦并不在府内,传话的小丫头子即刻回来了。 贾琏众人屏息凝神的走到了荣庆堂内,先是恭恭敬敬地给贾母请安道:“见过老祖宗。” 贾母闭着眼睛,挥手说道:“并不是我叫你们过来。是小侯爷有话对你们说。” 众人一愣,看着一旁安然坐着手捧茶盏的薛蟠眨了眨眼睛,然后贾珍率先堆着笑容说道:“原来是薛大兄弟,什么风儿把你给刮过来了。” 薛蟠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珍一眼,开口说道:“自然是一股国孝家孝中停妻再娶的歪风给我刮过来了。” 贾琏闻言,有些歉疚而心虚的看了一眼贾母身后的王熙凤,默然不语。 薛蟠也不理会贾珍等人,目光直直的落到了尤氏二姐妹的身上。姐姐温婉娴静,温柔可亲,果然是个叫人见之欣喜的绝色人物。而她旁边的尤三姐则容色靓丽,体态风骚,一双眉目恶狠狠的瞪着堂上众人。一双手臂则牢牢的将尤二姐互在怀中。一双唇瓣抿得死死的,透露出些许倔强和不屑来。 她瞧着薛蟠平静而略带审视的打量目光,有些恼怒的出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难不成自恃贾家势大,就要欺负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薛蟠哑然失笑,开口说道:“是你们自己贪图富贵,喜欢好吃好穿,便不甘寂寞上赶着叫人欺负调笑。怎地如今又做出这一番清白无辜的模样来?难不成当初为了银钱穿戴自荐枕席甚至不惜在灵前勾引爷儿们的女人不是你们姐妹?既做了□又想立贞洁牌坊,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即便是后世那样一个开放的社会,对于□和二奶这个富有争议的行业依旧持鄙夷态度,何况是如今封建教条十分严重的大雍朝。明明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明明有机会做个贤良淑德的小家媳妇,她们却自己不肯。宁可仗着亲戚的身份住到宁国府,和贾珍贾蓉父子纠缠不清,如今又混到贾琏头上。这样的人,即便后世评价中是如何的可怜可叹,在薛蟠的心中,依旧起不了半丝同情。 无他,贱人者,人恒贱之。 “人贵自知,自重,方能得到他人的敬重。你们尤氏姐妹,原本是珍大嫂子忙于丧仪,无法照看才接到宁国府上来。原指着你们身为她的家人,能帮衬她一些。可谁承想你们不知自爱,非但在孝期之间勾引她的丈夫和他的儿子,如今竟连她的亲戚也不放过。你们可曾想过,你们恬不知耻的勾搭上了贾琏,让珍大嫂子在凤姐儿的面前如何自处?她们两个本是妯娌,相处的也很好。就因为你们这两个不要脸面的狐媚子勾引了贾琏,闹得她们两个如今视若仇敌。你们扪心自问,所作所为对得起珍大嫂子吗?” 尤氏两姐妹闻言,又气又羞,又恼又惭。气的是薛蟠说话尖酸刻薄,羞得是自己所做的事儿果然上不得台面。闹得是薛蟠一味把错都归到她们的头上,却不想想本就是贾珍贾琏贪恋她们二姐妹的美色才让她们有机可乘,惭愧的则是薛蟠所说的每一句话,虽然难听,但是细细想来,也着实就是如此。 当下尤三姐有些愧疚的看了尤氏一眼,回过头来却梗着脖子说道:“你也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清水下杂面的,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你们贾府的琏二爷贪恋我姐姐貌美柔顺,又害怕他家的母老虎,便哄骗我姐姐当了他的二房——” 薛蟠立刻打断尤三姐的话,鄙夷的说道:“话别说的这么好听。什么叫哄骗啊,尤二姐乃是珍大嫂子的妹妹,你们尤家和贾家本就是姻亲,即便早先不曾往来,想必凤丫头的名声你们也是有所耳闻的。再者以珍大嫂子的为人,得知你们姐妹想要嫁入贾家,岂会不将贾琏的事情说给你们听。明明就是你姐姐贪恋荣华富贵,好吃好穿,自觉贾珍玩腻了她,又不肯老老实实的跟着张华过苦日子没,便掉头找上了贾琏,自甘堕落做他的外室。依我看来,这明明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权,色交易,你也别说的太委屈了。” 薛蟠说着,一脸鄙夷的看向尤二姐,要说他对半路反省毅然自杀的尤三姐还有半分佩服,对于这个自始至终便逆来顺受,明明心有贪念,又无手段的尤二姐就是彻头彻尾的厌烦。 一个没有清誉,没有家世的残花败柳,竟然妄图和王家的嫡系姑娘一较高下。薛蟠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的说道:“我听说,你在莲花巷外宅的时候,曾和贾琏的随从打听凤丫头的事儿。不光哄骗着下人们众口一词说什么‘新奶奶比旧奶奶好’,还说什么‘只管以礼待她,她敢怎样’。我原想着能夸口与大学士王家的嫡系闺女,与忠信侯府夫人的侄女儿一较高下的妇人是何等出色的人物。如今当面看来,这家世甚至品性自不必多说,即便这女子最为仰仗的容貌……你也没比我们凤丫头出色到哪里去啊?” 一席话说得尤二姐满面通红,眼中泪光点点,几欲哭出声来。她下意识一脸委屈的扭头看着贾琏,哀怨悲愤的模样,越发衬出她那种柔媚娇小,直叫在场的男人看的神魂一荡。 贾琏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看着薛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顾忌着薛蟠的身份,还是没有吭声。 尤二姐见状,难掩失望的低下了臻首。 尤三姐越发搂紧了怀中的尤二姐,犹如护犊子的母鸡一般,昂头说道:“我知道小侯爷身份贵重,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如何分说的,只是你也别太过分了。我姐姐既然嫁给了琏二爷,便是他的女人。那府上的二奶奶若是真能容人的,何至于闹到如此境地。想来外头坊间传言的并没有错,那府上的二奶奶就是个面厚心黑,拈酸吃醋的妒妇。” 薛蟠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凤丫头行事如何,坊间人随意传得但着实没有你们尤氏姐妹置喙的份儿——就算凤丫头真的拈酸吃醋又如何,世上那个真心喜欢自己丈夫的女人能忍受丈夫对自己不忠?因此她维护自己的婚事,不想让别的女人插足又有什么不对?即便是如此,她不也忍痛给贾琏一个平儿。那平儿的品性如何,想必你也听贾琏的随从提起过,不论是容貌长相,还是为人做事,难道比不得你那个水性杨花,一点儿贞洁都不讲的姐姐强得多?” 尤三姐闻言,恼羞成怒的挑眉骂道:“你——” 想了想,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得恨恨说道:“我们两姐妹年少无知,被贾家的男人给哄骗了去。我们自认倒霉。可是是人哪儿没有犯错的时候,难不成就因为我们姐妹和贾家的兄弟好过了一回,就不给我们姐妹一个活路了?” 说着,又指着薛蟠愤恨说道:“你贵为侯爷,自然高高在上。哪里能体会我们这些穷苦女儿家的苦处。我老娘自爹爹过世,便带着我们两姐妹辛苦过活,这么多年,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有过,甚至没米下锅的时候也有过。你叫我们怎么办,家里头没个男人赚钱养家,难不成我们还不活了?” “所以你们就毫无愧疚之感的抢了珍大嫂子的夫君和儿子?”薛蟠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尤三姐,闹不明白她这样的愤恨从哪里来。 “珍大嫂子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她虽然平时守拙,性格温柔懦弱了一些。但是她秉性纯良,虽然你们是她的继母继妹,但是以她的为人,定然不会对你们的困顿生活冷眼旁观。恐怕平时的接济和暗中送钱的事情少不了吧!甚至宁国府出了丧仪之事,珍大嫂子生怕自己忙得慌乱不能探望你们,还派人将你们接到府上来照顾,还美其名曰叫你们来看着屋子……” 薛蟠说到这里,越发唏嘘的叹息道:“你们就是如此报答人家的?” 尤氏二姐妹包括尤老娘闻言,就都觉得脸上**辣的,有些心虚的看了尤氏一眼。 一旁的尤氏自踏入荣庆堂便一直冷眼旁观,如今瞧见薛蟠一句一句的斥责尤氏姐妹,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也不由得眼圈一红,默默垂泪。 一旁束手站着的贾珍有些厌烦的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尤氏,霎时间接到薛蟠两道冰冷告诫的目光,不由得头皮一紧,低下头去。 薛蟠看在眼中,越发怜悯的看了尤氏一眼。真是替她不值。 沉默许久的贾母见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自家的儿孙辈被薛蟠一句话叫了过来,木木的站在那里,几乎被他挨个提溜着骂了个遍。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的听着,连句辩驳都不敢。 贾母苦涩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小侯爷骂也骂过了,想必气也出了。如今看来,小侯爷觉得此事如何处理是好?” 此言一出,荣庆堂内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了薛蟠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骂得好痛快 嘎嘎~~ 皮个埃斯—— 有一张是补昨天的╮(╯_╰)╭ 乃们这群磨人滴小妖精~~ 某八明明说了昨晚要去医院看我得了痔疮做手术滴姑父去,乃们居然曲解瓦喜新厌旧 qaq 某八肿么会是介肿人咩(星星眼) 好桑心,感觉不会再爱了 除非乃们非常热情滴虎摸瓦╭(╯^╰)╮ 八过到了医院之后,看到一群做了手术的淫里倒歪斜滴趴在床上打扑克 顿时感觉画面好喜感 嘎嘎~~ 154皇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薛蟠闻言,面目微沉的看了一眼王熙凤,沉吟说道:“凤丫头,这事儿终究是给你出头,你心里头倘或有什么现成的打算,说出来听听。” 王熙凤犹豫片刻,目光打量着堂内众人,贾母和一干女眷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目光中隐隐还露出两分不满和疏离,王熙凤轻叹一声,知道她今日此举是彻底得罪了面子比天还大的贾家众人。 又转过头去看贾琏这个杀千刀的。她和他成亲十余载,虽说平日里有些看不上他的随遇而安和不上进,但凭良心说一句话,她这么多年来虽然有过抱怨掐尖,但到底一心一意的和他过日子。贾家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多有糜、乱之事,她王熙凤自认不是个好人,但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们贾家的事情。现如今贾琏刚刚得了意,便在外头养个外宅,还美其名曰为了“子嗣着想”,这不是在众人跟前明晃晃的打脸,说她王熙凤没能耐,生不出儿子吗? 王熙凤有些伤心的吸了吸鼻子,目光又一次转到了尤二姐身上。这一次,她的目光冰冷而森然,有些记恨的盯着尤二姐还未显怀的肚子半晌,王熙凤恨恨的转移了目光,冲着薛蟠低声说道:“此次前来,全仰仗着大哥哥给我做主。所以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大哥哥继续操劳着,将这件事情一并解决了吧!” 薛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想和贾琏过下去吗?” 王熙凤心下一惊,有些愕然的看着薛蟠。 贾家众人也神色大变,一脸忧心忡忡地盯着薛蟠。史老太君忍不住的插口说道:“我说小侯爷,世人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贾琏再有过错,那也和凤丫头风风雨雨过了十来年。何况他们两个还不是只身一人,还有个巧姐呢!你莫要图一时之快,反而害了他们母女两个。须知大雍朝的规矩,女子若高堂缺失,将来可是找不到好婆家的。” 薛蟠闻言,连连冷笑,开口说道:“即便是和离那又如何。大不了等凤姐儿和贾琏和离之后,我便将人接到我们府上去。将来让我母亲给她找个好亲事。想必以忠信侯夫人的脸面,做个好媒还是不难的。” 说着,一脸鄙夷的看着神色大惊的贾琏。要说尤二姐和王熙凤的冲突,薛蟠最厌恶的反而是贾琏。若不是他没有操守,竟然在长辈的灵堂上看上了人家的姑娘,何至于有后来的麻烦事儿?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论是凤丫头拈酸吃醋也好,尤二姐不知廉耻也罢,要不是贾琏自己乐意,谁还能上赶着强他不成? 想到这里,薛蟠看着贾琏的目光越发冷淡了。 此刻贾琏也有些方寸大乱。他当初私娶尤二姐的时候,虽然惧怕过王熙凤的反应,但他想着不过是买一个外室,只要里里外外瞒的妥当了,那母夜叉还能知晓不成? 岂料门下长随竟然是一个比一个嘴碎,他去平安州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回来形势全变—— 贾琏一脸着急的走到王熙凤跟前,又是告饶又是作揖的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是,可千万不能起了和离的主意。旁的不说,就是看在巧姐的份儿上,你也不能冲动行事啊!” 王熙凤一脸委屈的看着贾琏。她虽然性格刚强,凡事较真,但到底还是个女人家。在大雍朝这样一个讲究三纲五常的社会,即便她再刚硬,却也离不得男人的支持。因此她自和贾琏成婚一来,便从未想过和离这一天。何况两人之前的关系也很融洽,只不过是最近半年多的时候,凤姐因小产添了下红之症,无法同贾琏行夫妻之事,才让旁的狐媚子钻了空子罢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犹犹豫豫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见状,只得暗叹一声。其实他对于和离之事也并无把握,只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见到王熙凤如此形状,便知道她还是舍不得贾琏,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既然凤姐儿顾念夫妻之情,并无和离之念。那此事暂且揭过,我们直接讨论对于尤二姐的处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二姐心下一紧,有些不知所措的靠紧了尤三姐和尤老娘。 对于尤二姐,薛蟠的态度可就没有那么和煦了。当下冷下颜面。瞪着尤二姐说道:“据我所知,你从小便和皇粮张家指腹为婚,两家是有婚书的。你现如今不清不楚的跟了贾琏,可是张家的人却找了上来,执意要与你完婚。” 说着,转头冲贾母说道:“这个尤二姐的未婚夫婿张华就在府外头,老太太看是否让他进来说话。” 尤二姐脸色大变,立刻插言说道:“他已经收了我们家十两银子,答应退亲了。” 贾母自幼出身大家,后来嫁给荣老国公,对于姨娘外室之流的厉害体会颇深。因此她本就瞧不上尤二姐这番狐媚子的做派,如今又听薛蟠说起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来,更是头疼不已。当下连忙挥手说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岂可将这样的人引进门来。既然这位二姐和那皇粮张家本有婚约,就让他把人领回去就是了。” 尤二姐闻言,立刻瘫在地上,爬到贾母跟前死死拽着贾母的衣摆哭诉道:“老太太饶命啊,好歹我腹中还怀着二爷的骨肉。老太太就是看在子嗣的份儿上,万万不能让我离开啊……好歹,让我把二爷的子嗣生下再走。也不枉我和二爷好了一场。老太太放心,只要您大发慈悲让我生下二爷的骨肉,我愿意即刻消失,再也不回京城了。” 尤二姐说着,一脸动情的看着贾琏道:“我生的貌美,很多男人贪恋我的容貌,又欺负我没有主见,性格绵软。总想占我的便宜。只有二爷是真心对我好。我知道凭我的家世品性,断断没资格呆在二爷身边服侍二爷。我只想将府中骨肉诞下。也算是我报答二爷,这是我唯一能对他做的了。” 尤二姐摸了摸脸上的泪珠,又爬到王熙凤的脚边,不断叩头道:“二奶奶饶命。是我猪油蒙了心,对不起二奶奶。只是希望二奶奶能看在二爷骨肉的份上,留我一回。我如今已经没脸见人,只有这么一个念想。我发誓,只要奶奶容生下腹中孩儿,我不会看他一眼。绝不会让奶奶为难。奶奶若是还不放心,我愿意即刻死在你的面前。只望奶奶开恩,让我生下二爷的骨肉。” 尤二姐说到此处,一脸希翼的看着王熙凤,开口说道:“二爷曾和我说过,二奶奶自年后小产,又添了下红之症,太医说奶奶断无再怀身孕的可能。我死以后,二奶奶可以把这个孩子当成你的孩子。您教养他长大成人,待他功成名就一定为您养老送终。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二奶奶说句话,别让张华将我领走,求求二奶奶,求求二奶奶。” 王熙凤看着面前苦苦哀求的尤二姐,神色之间有了一抹犹豫。 而一旁的贾琏看见尤二姐竟然肯为自己赴死,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若不是贾母等人在一旁看着,恨不得立刻窜上来将尤二姐搂在怀中。 这样的女子,至情至性,他何德何能才能求娶得到。 薛蟠见状,心道不好。当即漫不经心地提点道:“这个孩子是在国孝家孝期间怀上的,即便你们现在不追究,闹到将来,照样是一桩祸事。” 站在一旁的贾珍有些不忍心的插口说道:“只要凤丫头肯通融,其余的事情都还好说。大不了将孩子的生辰年月瞒上一些时辰——” 薛蟠挑眉问道:“国孝期间,有爵位人家要守制一年。你就是瞒天过海,也得看看对象是不是真的蠢钝如猪。” 薛蟠说着,目光直直的盯着贾母道:“究竟如何裁断,还请老祖宗示下。” 贾母眼睛闪烁不已,神色阴晴不定的打量着尤二姐,半晌不语。 贾琏有些惴惴的嘟囔一句,“好歹是我的子嗣。” 薛蟠似笑非笑地看了贾琏一眼,开口说道:“容我提醒你一句,这尤二姐的身孕也就是一两个月的功夫,姑且算是两个月好了。你自一两个月以前被贾赦派到平安州密谋大事,当中究竟耽搁了多少天你自己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恐怕也不好说啊!” 贾琏闻言,悚然一惊。再次看向尤二姐的神色变得有些猜忌和疏离。 尤二姐见状,死命的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二爷你信我,你信我啊!” 贾珍也脸色大变的看着贾琏说道:“你我可是兄弟,我怎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一旁的尤氏见到夫君和妹妹如此丑陋的形状,再也忍不住的叹息一声,转过身去。 而贾琏却是一脸狐疑的打量着尤二姐和贾珍,神色变幻莫测。 薛蟠见状,随意开口劝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身份骨血也诡异不明。贾琏,你要想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为了这么一个你都不确定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要赌上你的身家性命?” 霎时间,贾琏看向尤二姐的目光越发犹疑了。 薛蟠轻轻勾了勾嘴角,信心自若的强调道:“鱼和熊掌,你自己选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一旦你选了尤二姐,我便立刻在朝堂之上弹劾你贾家视国家律法于无物,国孝家孝期间停妻再娶,恃强威逼张家退亲,届时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顿了顿,薛蟠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但你若是及时回头,我也可以向吏部打个招呼,今年的吏部考核,给你一个绩优也是可能的啊!” 这句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贾琏有些颓唐的跪在地上,默然看了尤二姐半晌,方才轻叹道:“我明白了……这个孩子,我不要。” 此言一出,尤二姐立刻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薛蟠视若无物的冲着贾母说道:“未免夜长梦多,我要亲自看见尤二姐打胎。” 贾母目光冰冷的看了尤二姐一眼,吩咐鸳鸯道:“去厨房熬一碗汤药给尤氏喝。” “不。”尤二姐声嘶力竭的扑到贾琏身上,双手死死拽着贾琏的衣襟。“二爷,这是你的孩子,这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贾琏目光闪躲的避开尤二姐的目光,声音低迷的说道:“我此去平安州不过一个半月,你腹中骨肉便是一个半月……你叫我如何相信?” “那你可以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亲自验证啊!”尤二姐扑在贾琏的怀里,试图挽回他的决定。“二爷,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他可能是个儿子啊!” 贾琏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他沉吟半晌,抬头看了薛蟠一眼,还是伸手拽开了尤二姐死握着自己衣襟的双手。 尤二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琏,怔怔无语。 半日,鸳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堂内,走到贾母跟前轻声问道:“老祖宗,汤药已经熬好了。” 贾母应了一声,吩咐道:“给尤氏送去吧!” 鸳鸯默然,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尤二姐面前,尤二姐神情激动的摇了摇头,伸手就要拨开那盛着汤药的盖碗。薛蟠寒声说道:“你今天若是自动服下汤药,我便给你五千两金子,并且将你和你的老娘、妹妹送到他处好生安置。只要你发誓这辈子不再回京,不再纠缠贾琏,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尤二姐愣愣的看了薛蟠半晌,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你可以让我把腹中孩儿生下,过继给二奶奶也好。二奶奶不是添了下红之症,再也不能生养了吗?这个孩子过继给她,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薛蟠暗叹一声,尤二姐算计的是好,可是她若真的生下了孩子,以凤姐的脾性,又怎么可能容她活在世上?而他不嫌麻烦,甚至不怕他人置喙插手此事,可不是想眼睁睁的看着凤姐儿走上草菅人命的老路。 更何况…… 薛蟠一脸不屑的看了贾琏一眼,这个男人,也不是个让人托付终生的良人啊! 薛蟠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神色冷漠的反驳道:“你可以选择,要么,乖乖喝下汤药离开荣国府,我保你一世好吃好穿。要么,我将你和贾琏一起告上公堂,兴许你们可以在牢里做一堆死鸳鸯。” 贾琏闻言,神色一凛,浑身一颤。立刻劝说尤二姐道:“事已至此,算我对不起你。你还是将这碗药喝下吧!” 尤二姐默默的看了贾琏一眼,半晌,低声叹道:“二爷,我与你成婚那日,我便说过,我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我这一辈子都要依靠二爷。二爷曾经哄我说等府里的奶奶没了,便迎我进府做个新奶奶。我或者听信或者并不在意,只想着能和二爷在一起,便是极好的。现如今……二爷劝我喝下这碗汤药?” 贾琏英俊的面容闪过一丝狼狈,还是硬着头皮劝道:“二姐,你还是喝了吧!” 尤二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然后睁开眼睛,细细的盯着贾琏,开口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二爷信不信,我肚子里的骨肉是你的。” 贾琏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半日,没有说话。 他今日之所以放弃尤二姐,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高官厚禄。至于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他也不能关心了。 尤二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点了点头,黯然说道:“我明白了。” 说着,双手接过鸳鸯手上的盖碗,举在面前,迟迟未动。半日,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的弧度落入碗内,渐渐变凉的汤药里显出一**涟漪。 尤二姐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虽然生的标致,却无品行。出身寒门,却恋栈富贵,贪慕虚荣。因此十分嫌弃先父给我定下的婚约,终日里做着凭借美貌嫁入大户人家的美梦。然则老话说宁为小家妻,不做大家妾。姨娘侍妾之流,又岂是轻易能做的。自搬入贾府一来,贾府的爷儿们贪恋我们姐妹的容貌,以金银诱之,许了我们种种好处,便知想着哄我们做那等事儿。然后就如打点粉头一般赏赐一些财帛绸缎,首饰金玉。我自认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想改变,所以听二爷要娶我的时候,明知事情不妥,但是一则我想有个终身依靠,二则我着实虚荣又吃不得苦,不想过贫穷的日子,便也半推半就的应了。” “我原本想着自此以后我定要改过自新,相夫教子,好好伺候二爷一辈子。然则我终究还是做了一场好梦,如今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尤二姐说着,眼睛一闭,泪珠滚落。抬手就要将汤药灌入嘴中。 一旁的尤三姐趁着众人不注意,上前一步反手将尤二姐手中的汤药打落在地,抱着她冷笑道:“姐姐不怕他们。我就不信,即便是公侯世家就能随意欺负人了?明明是他们骗婚在先,反倒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们身上。姐姐就不喝药,大不了咱们就对峙公堂,闹得个鸡飞蛋打。” 贾母立刻开口,“绝对不可。” 贾琏则是一脸紧张的往前走了一步,狠狠的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汤药,默然不语。 尤二姐见状,心如死灰的抹了一把泪,开口说道:“再给我一碗药吧!” 尤三姐回头,一脸不赞同的嚷道:“姐姐。” 尤二姐捂着脸面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妹妹,你就依我的吧!” 贾母见状,摆了摆手吩咐道:“既如此,鸳鸯你吩咐厨房再熬一碗汤药。” 鸳鸯低声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又是半日功夫,鸳鸯捧了一碗汤药归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风波,尤二姐一脸平静的饮下了汤药。 然后,她捂着肚子起身道:“娘,妹妹,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忙中出错,刚刚居然发错了qaq 155皇商 尤氏二姐妹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了贾府。荣国府外,进宝驾着一辆寻常翠幄青油马车等候许久,瞧见这三人出来身影,眼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上前一步说道:“上车吧,大爷吩咐过,会送们去们该去地方。” 尤三姐恶狠狠瞪了进宝一眼,开口说道:“不用假好心,们贾家男人,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好东西。” 进宝闻言,十分不快冷笑一声,针锋相对说道:“彼此彼此,们尤家女人,除了珍大奶奶之外,也都是些不值钱货色。” 尤三姐大怒,指着进宝说道:“说什么?” “怎么,容得做,就不容说?”进宝一脸鄙夷打量着尤氏三人,撇嘴说道:“还当们是人家床上娇客呐,可惜如今早就被人玩腻了赶下床。也就们大爷好心,还吩咐给们准备一些上路银钱。要说们这样自甘堕落姨娘外室,合该被人净身出户,扫地出门,最好浸猪笼才痛快。” 说着,一脸挑剔打量着尤二姐,哼道:“还想和们表小姐(王熙凤)一争高下,也不瞧瞧是个什么出身。” 尤二姐喝了一碗打胎药,正感觉腹中疼痛,折磨她脸色发白。如今听了进宝一句话,依旧臊满脸通红。费力拽了拽尤三姐衣袖,尤二姐气喘吁吁地说道:“别多说了,快些上车离开吧!” 尤三姐不满瞪了进宝一眼,伸手说道:“少废话了,小侯爷答应给们钱呢?” 进宝看着尤三姐脸色越发不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尤二姐,看着尤三姐急忙接过去一一点清模样,略有些感慨说道:“还好柳公子心智清明,没有被贾琏糊弄过去。这样贪慕虚荣,水性杨花,没有品性女子,着实配不上他。” 尤三姐一愣,抬头看着进宝问道:“说什么?” 进宝轻蔑看了尤三姐一眼,“怎么,琏二爷没和说吗?” 说着,又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是了,他一回来就被贾家人找了回去,哪里还有时间告诉这种事情。当初大爷还怕冤枉了,再三嘱咐将过往细细和柳公子交代清楚,若是他还有意话,叫他自去府上提亲。如今看来,幸好柳公子没有上当,不然话,和定亲做剩王八事小,以这品性,恐怕娶进门也是个家宅不安货色。” 进宝说着,越发不耐烦摆了摆手,问道:“们到底上不上马车。” 尤三姐恍若未闻,神情癫狂拉着进宝衣袖问道:“说柳公子已经知道了事儿,他不同意娶?” “就这样品性,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便四处勾搭,兴风作浪,哪个好户人家能看上呢?”进宝随意说了一嘴,甩开尤三姐衣袖,皱着眉头问道:“们究竟上不上马车,时候不早了,送们离开之后还得返回城内呢!” 尤三姐却拉着进宝衣衫不让他走,执意问道:“柳公子回京了,他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见他红颜知己了。”进宝有些无奈翻了翻白眼,伸手将自己衣摆从尤三姐手里拽出来。“大庭广众,别这样拉拉扯扯,不在乎名誉,还在乎脸面呢!” 门上贾府小厮见状,立刻嘻嘻哈哈说笑道:“进宝哥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人家尤三姑娘那也是个绝色人物。平白拉着不放,应该开心才是。” 一旁王熙凤家陪房小子却有些不屑撇了撇嘴,开口说道:“们知道什么,进宝哥是何等人物。将来兴许还能娶个官家女子做婆娘呢!哪里能看得上被别人睡过了尤三姑娘啊!” 一句话未尽,众人哄堂大笑。 尤三姐转过身去,通红着脸面指着那王熙凤家陪房小子说道:“混说什么,们什么样人物,也是们这起子奴才秧子编排?” 那王熙凤家陪房小子鄙夷哼了两声,阴阳怪气说道:“们是奴才,可们也是靠自己本事生活。倒不像有些姑娘姐儿,放着清清白白日子不过,非得送上门去给人睡。成日里吆五喝六,这个不吃那个不爱,动辄还撕衣服扔东西。呸,不过是个身份高些窑姐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王母娘娘啦!” 进宝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立刻扬着声音问道:“好好叫们快走们就是不听。如今闹成这个样子,还留下来自取其辱干什么?还不快快上车走人。” 尤二姐和尤老娘见状,立刻抓着撕扯不已尤三姐登上了马车。进宝坐在前头驾着马车离开了荣国府。一路哒哒哒哒往城外走去。 马车内,尤三姐面色阴沉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不行,要去找柳公子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不肯要。” 尤老娘和尤二姐慌忙将人拦下,尤二姐叹息一声,劝说道:“他不想要自然有他不想要道理,又何必非得凑上去自取其辱。现如今们虽说被撵出了荣国府,但身上还留着琏二爷给体己钱,还有薛家侯爷给们五千两金票,减省减省,也够们活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莫不如找个谁也不认识们地方踏踏实实安置下来,兴许过了两年,大家将这些事情忘了,凭们姿色,还能觅个不错婆家。这又是何苦?” 却见尤三姐气呼呼柳眉倒竖,冷声说道:“不成。定要问问他为何不要。” 说着,掀开马车帘子,问着前面赶车进宝说道:“问,柳公子回京之后去哪儿了?” 进宝翻了翻白眼,随意说道:“没长耳朵,不是说了,他去找他红颜知己了。” 尤三姐继续问道:“那他红颜知己在哪里?” 进宝有些诧异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想见见柳公子,当面问问他,为何不肯娶。” 进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回头打量一番尤三姐,果然是个容色绝代,身段风骚尤物。怪不得如此自信。只可惜…… 进宝不以为然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虽然世间男人皆贪恋美色,可是大多数人在找婆娘时候却还是希望能找个贤惠温婉。说在宁国府和贾珍、贾琏、贾蓉叔侄三个混个臭够,现如今觉得腻歪了,就想嫁给柳公子——那柳公子虽然说如今落魄了,但他毕竟还是个世家子弟,真当他就是个唱戏小戏子呐?凭他身份,虽说那些个仕宦大家女儿求娶不到,但娶一个温婉贤良小家碧玉还是可以。再退一步,也可以娶个品貌双全平民女子。届时夫妻两个和和美美,平安一世也好。为什么非要娶这么个不守妇道女人?真当生美貌,这世间男人就会甘愿为了当活王八?” 尤三姐听着进宝一番轻慢言语,强忍着胸中火气辩解道:“们这些人好没道理。知道从前行为放浪,不守妇道。可是如今已打算改过守分,只想寻一个素日可心如意人好生过日子。为什么们都不肯给一个机会?” 进宝回头,看着尤三姐悲愤莫名模样,好笑摇了摇头。“当年放浪形骸,不守妇道,是自己事儿。如今想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也是自己事儿,与旁人无关。更不用说什么机会不机会。” “那柳公子为什么——” 进宝有些头疼轻叹一声,他突然对于自己话唠习性有些厌烦。只是长路漫漫,他实在无聊,所以便硬着头皮和尤三姐掰扯道:“想改过自新,想和柳公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这些都是自己想法。为什么会觉得柳公子一定要应从呢?” “因为——”尤三姐一时语噎,愣愣说不上来。 却听进宝继续说道:“当年和人厮混本就是自己错事。如今想改过守分,就非得要求别人为了解救却把自己搭上,谁愿意没事儿找抽给自己身上泼一身脏水?人家柳公子过好好,没有,人家日子照样和乐。可一旦有了,早已经和贾家男人睡个够,他今后娶了必然会面对所有人带着异色目光。人家凭什么呀?” 进宝回头,一脸嘲讽看着尤三姐说道:“就因为长漂亮?” 尤三姐默然不语。神色疏离,嘴唇紧咬,面上时不时闪过一抹悲愤。 进宝摇了摇头,转身专心驾车,再不和尤三姐废话。 一路出来京城,直奔外郊,陡然瞧见前头有两个人拦在路上,进宝慢慢减了马速,靠近两人,挑眉问道:“们是什么人,拦在路上做什么?” 那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书生模样青年上前一步,拱手问道:“小生张华,是想问问马车里面可是尤氏姊妹和尤老娘三个?” 进宝心下一动,面上却不漏声色地问道:“是谁,问这些做什么?” 那书生模样青年男子闻言,立刻长鞠一躬,开口说道:“小生张华,乃是车中尤二姐未婚夫婿。们两个自小指腹为婚,车中女眷想必是知道。” 进宝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自然知道是张华,问拦着马车做什么?可知道这是忠信侯府马车,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这个?” “小哥万万不要误会。”张华说着,冲着进宝躬身一礼,“平民百姓之家,自然没有胆量拦截侯府马车。今日在此等候,只是想问问尤二姐,是否还愿意和履行婚约。” 此言一出,别说是车中尤氏三人,即便是进宝都有些愣住了。 这张华,到底是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瓦会那么容易放过小三咩嘎嘎~~ 某八傲娇滴表示 还木有虐完捏╭(╯^╰)╮ 156皇商 荣国府里,薛蟠看着尤氏三人相扶离开背影,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说了这好一会子话,他嗓子都快渴冒烟了。 一旁贾琏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薛蟠神色,见此情景,有些忐忑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这事情总算解决了,之前是猪油蒙了心,今后定然会凤姐儿好——” “解决了?”薛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贾琏,颔首说道:“解决是尤二姐这个外室,与有什么相干?” 贾琏一愣,看着面前薛蟠问道:“那、那大兄弟意思是?” 薛蟠十分不满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听说凤姐儿为了支撑府上日常用度,经常私底下变卖嫁妆,可有此事?” 贾府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倒是邢夫人开口说了一句。“既是她私下举动,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薛蟠看了王夫人一眼,不咸不淡说道:“东西都当出去了,钱也花干净了,现在来理论知道不知道,还有什么要紧。不过堂堂国公之府,居然要靠着孙媳妇嫁妆钱度日,自己夫婿和公公、叔叔一行人非但不体贴,竟然还联合起来,置外宅置外宅,送侍妾送侍妾。传将出去,倒也是件十分出彩事情。” 贾母脸色一沉,主动问道:“依小侯爷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薛蟠虽然是个不怎么讲究礼数人,但是也从未听说过夫家没倒,竟然就要孙媳妇来凑钱养家。若说凤丫头如今是主事太太那也就罢了,可是细细算来,凤丫头身份是孙媳妇辈,再往下兰儿那一辈还没说亲,她却是最小也不为过。如今虽说管了一些府中事情,左不过是发个月例,搬个尺头之类杂事,到底也不是正经掌着库房账册。” 薛蟠说到这里,一脸恨铁不成钢看了王熙凤一眼,“母亲向来就和她说过,女子在婆家过日子,最要紧可不是看家置财,可她往常也不怎么听。要不是今次实在被们府上男人欺负狠了,们还不知道她倒贴着嫁妆养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薛蟠说着,神情略带讥讽看了一眼邢夫人。“饶是这么搭三搭四,府上还有风言风语说她将公中财物都挪到娘家去了。竟不知,薛家和王家竟沦落到了此种境地。还靠们贾家来接济了?” 贾府众人听见此话,又是臊一阵脸红心跳。 那邢夫人讪讪砸吧两下嘴巴,不清不楚说道:“说凤丫头当了嫁妆补贴公中,又没人瞧见。谁知道是真是假?” 薛蟠看了邢夫人一眼,冲着王熙凤说道:“当年出阁之时,王家给置办了多少嫁妆,自然是有嫁妆单子。既然话说道这个天地,如今便将嫁妆单子拿出来对对。听平儿说,这么多年变卖嫁妆,自然留了好多当票,都由她收着呢!如今也都拿出来吧!咱们一一对照,不怕说不明白。” 王熙凤经过贾琏一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若不是仰仗着薛夫人和薛蟠为她撑腰,恐怕现如今连立足地方都没有了。现下听见薛蟠这么说,立刻顺从点了点头,和平儿说道:“听从薛大兄弟吩咐。” 平儿见状,也不理会堂内其余人脸色,低头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带着一群粗使丫头和婆子走了进来,当中有人单个捧着房屋田舍地契,也有三四个人合起来抬着箱子进院儿。平儿吩咐众人将十来个箱子放在荣庆堂院里,自己捧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 薛蟠站在门口,踩着门框子看着外面那十来个箱子,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平儿,是叫将凤丫头嫁妆单子并嫁妆一道搬过来清点。怎么就拿了这十来个箱子糊弄。” 平儿轻叹一声,端着托盘走到了薛蟠跟前说道:“当年奶奶进府时候,嫁妆队伍赫赫扬扬铺了几近十里,街道两旁来看热闹百姓谁不羡慕。当中箱笼物什又何止百余件。可惜这么多年典当下来,饶是百般拦着阻着,也就只剩这些了。” 平儿说着,抬起一只胳膊摸了摸眼睛。“奶奶好强,平日里做事自然严厉苛刻了一些。又爱面子。府里这几年也不见曾添进项,可是丫鬟婆子并所有使唤小厮长随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从主子到奴才,哪张嘴不吃饭。即便是奶奶想着减省,堂堂国公府,又能减省道哪里去?” “多省俭了,外人笑话,老太太太太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可倘或不省俭,早些年还好,自元妃娘娘省亲建了大观园后,宫中那是越发入不敷出,奶奶没法,只得将自己嫁妆全都变卖了。”平儿说着,从托盘中拿出两本册子递给薛蟠。“这里头有一个是奶奶当年嫁进来嫁妆单子,还有一个是如今剩下。还有便是奶奶这些年当出去当铺票子。” 平儿轻叹一声,语气复杂说道:“一言难尽啊!” 薛蟠先是拿起嫁妆单子略略翻看了一次,又拿出如今册子细细对比了一番,然后又信手拿起茶盘内当票翻看,这才拿着一摞东西走到贾母跟前,轻声笑道:“还真得谢谢们府上男人们,要不是他们,还当真不知道,凤丫头在府上过竟然是这样日子。” 贾母默然不语,拿起茶盘上账册一一翻看,最后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老身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老身发誓,断然不会让凤丫头受这么大委屈。” 薛蟠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随意将册子扔到一旁,开口说道:“也算不上是外人,说这些个客气话也没必要。只说一件事,自古以来可没听说过孙媳妇拿钱养家道理。老祖宗是否也该给王家和薛家一个交代?” 贾母默然半晌,含糊不清说道:“其实贾琏是大房长子,这荣国府早晚也就是他们夫妻两个。要认真说起来,凤丫头这钱也不算是白花。” 薛蟠嗤笑一声,伸手打断了贾母话,摇头说道:“这些且不论,毕竟这爵位还没落到贾琏头上,说什么都嫌太早。现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贾家必须将凤丫头嫁妆补回来。” 贾母默然半晌。叹息说道:“正是正理,应该。只是们府上如今情形也知道,着实拿不出这些钱财来——” 薛蟠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指着贾琏、贾珍、贾蓉三人道:“老祖宗放心,自是不会让们为难。不过贾珍三人为了一己之私竟在国孝家孝中停妻再娶,帮着贾琏置办外室。必须要受到惩罚。但是两家本是姻亲,凤姐儿又没有和离意思,也不能将尔等告上公堂。本是商人,自然习惯于商人行为方式。凤丫头这些嫁妆,就由贾珍几个出钱补贴吧!” 贾珍等人闻言,脸色大变,立刻开口反驳道:“们哪里有钱?” “有钱养外室,就没钱补嫁妆?”薛蟠似笑非笑看了贾琏三人一眼,颔首说道:“也好,本来就觉得尔等欺人太甚,只是补些嫁妆难以消除心头之恨。等不乐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直接对峙公堂吧!” “且慢!”贾珍一脸肉痛打断了薛蟠话,沉吟半晌,有些垂头丧气说道:“愿意出钱补嫁妆。” 贾蓉立刻说道:“听父亲。” 只有贾琏脸色阴晴不定看了半晌。 薛蟠出声问道:“怎么,不乐意?” 贾琏摇了摇头,有些尴尬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之前体己钱全都交给尤二姐保管。” 而尤二姐现下已经被薛蟠打发出府了。 虽然知道贾琏将所有私房钱交给了那个狐狸精,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王熙凤还是觉得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她有些气闷瞪了贾琏一眼,转身抱紧了怀里巧姐。“ 薛蟠看着神色尴尬贾琏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莲花巷子那处宅院是置办给尤二姐,现下她不住了。留着也没有,就将这房子顶债转给凤姐儿吧!” 贾琏愣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应从了。 薛蟠又转头冲着贾珍两人说道:“当年凤姐儿嫁过来时候嫁妆如何丰厚们也是亲眼见到。如今就剩下这么可怜兮兮十几个箱子,其余全部典当了供给们吃喝,们不思感恩,竟然合起伙来欺骗凤姐儿,知道自然晓得们是被美色迷住了眼睛,不知道还以为们不将王家和薛家放在眼中。今日让们补嫁妆,们心中可服?” 不论心中服气不服气,贾琏三人面上却是乖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薛蟠又道:“女儿家嫁妆大多是金银首饰,房屋田舍地契等等。这么多年凤姐儿每多变卖,如今叫们去搜罗回来,也是为难们。不若就将这些个东西折合成银钱,理赔给凤丫头,们觉得可好?” 众人被逼无奈,只得点头称好。 薛蟠心中算计一番,开口说道:“当年王家给凤丫头置办嫁妆,其中有好些都是手工上乘,材料十足拿来当做传家宝东西。折合成银钱,共计十万两。凤姐嫁给贾琏十多年,这些东西按照市价浮动,至少也要涨了两倍。因此们姑且算作凤姐嫁妆共计三十万两。” 贾母闻言,皱了皱眉头,王夫人立刻说道:“当年王家给凤丫头置办东西虽然都是好,但大多数还是古玩器具,名人字画,和美玉珍珠等居多。就是看着叫人眼热,其实——” 薛蟠冷笑一声,冲着王夫人说道:“姨妈这意思,王家当年给凤丫头置办东西,不值这个价钱?” 王夫人接口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姨妈意思,是随便报价故意讹人?” 王夫人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看到薛蟠就这么直白问了出来,自然是不能这么回答。当下讪讪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什么意思都没有,姨妈暂且在一旁听着。若是再有质疑,们不妨将这些嫁妆单子拿到鉴宝斋去评鉴一番,看看究竟值不值这个数。” 众人一听,立刻噤声。贾母有些头疼摆了摆手,示意薛蟠继续往下说。 “当年置办嫁妆百余箱,如今只剩下十来箱子,也就是说只剩下当年十分之一。那么折合成银钱也就是二十万两。因此们四人一共要偿还凤丫头二十万两银子。” 众人心下大惊,立刻出言反对。“哪有这样算法?” “那凤丫头这么多年典当也不过是一些古玩字画,金银首饰。真正名贵房屋地契,良田商铺,甚至美玉珍珠她全舍不得压在箱底。光是这些,就值了她全部嫁妆一半……” 凤姐因为当年薛夫人一席话,醒悟过来。自此后倒也没怎么忘府里补贴,因此所损失家财照原著相比自然少了许多。何况她当初典当也都是些金头比较足项圈,首饰等等。虽然看着贵重,其实倒也算不上值钱。而她最喜欢那些东西,比如珍珠美玉等等,有些一颗便价值上万两银子…… 因此薛蟠让贾家男人补了那么多银子,着实是耍赖了。 只可惜薛蟠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找茬给凤姐儿出气,巴不得多折腾贾府一番,自然不会好好大家好。他一记眼刀飘了过去,一脸森然说道:“还是们认为,不想赔付银两,直接将们国孝家孝停妻再娶甚至平安州种种勾当告到圣上跟前?” 众人哑然失声。 薛蟠继续说道:“所以这二十万两,由贾赦,贾琏,贾珍,贾蓉均摊,每人五万两。尔等可有异议?” 贾珍讪着一张脸面,堆笑道:“这银钱是不是有些多,等哪来这么多银钱——” “因此们几个是想不交银子,让将这些破烂事儿告到圣上跟前?”薛蟠一脸郑重问道。 贾珍噤声。 薛蟠继续补充:“每人五万两银子,一个月内缴清。若是没有按时还账,次月开始要收取一成利息,若是次月也没交齐,那么第三个月则是利滚利……” 薛蟠口沫悬飞解释了半晌,最后开口问道:“大家都听清楚了,都没问题吧?” 贾府众人耸拉着脑袋不说话。 薛蟠吩咐平儿去拿纸笔来,逼着贾家等人亲手写了欠条,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这些欠条由来保管,等们将银子全部交给凤丫头之后,当着们面销毁欠条。不过们不用妄想赖账,因为过了一个时间们还没有举动话,便会进宫和陛下谈心。” 说着,唇边荡漾出一抹神秘笑容,薛蟠冲着大家说道:“至于聊天内容……们懂得。” 众人大汗。却见薛蟠拍了拍胸口,冲着邢夫人说道:“等贾赦回来后,让他补个欠条交到忠信侯府。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当年既然敢大闹王府,就不会顾及他门下一条狗。贾赦若是不识时务话,不介意叫他贬官流放,更不介意告诉他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句话,成功让邢夫人缩在贾母后头,憋屈暗暗拽着贾母衣袖不言不语。 薛蟠双臂抱胸,细细打量了府中众人神色,不论是男丁女眷俱都耷拉着脑袋,拉长了脸面。薛蟠得意勾了勾嘴角,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嫁妆事情说完了,接下来们谈一谈秋桐处置问题。” 他这厢说痛快,却见贾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小侯爷,知道今日之事是们贾家有错在先。可是大家都是亲戚,小侯爷也不能逼得们走投无路才是。” “依老身看来,小侯爷莫不如给三分颜面。凤丫头嫁妆,让他们一共补十万两银子,届时这十万两,一个月后定然交到凤丫头手上。其余小事,小侯爷大人大量,就此揭过可好?” 薛蟠一脸默然打量着贾母半晌,方才呵呵轻笑一声,颔首说道:“既然老祖宗都发话了,又怎么敢有别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嫁妆的问题,薛蟠属于漫天要价,贾母就是坐地还钱 至于究竟有没有这么多银子…… 那个古时候文人爱风雅,经常一幅字画,或者一个古董,或是一块美玉就价值万两如何如何 某八这里算计凤姐的嫁妆十万两,也就是把这些个东西全都算进去了毕竟王熙凤是王家那一辈唯一出嫁的女儿,而且还是大房嫡长女,应该有不少嫁妆 而红楼梦中贾家破败之后,凤姐算计几个庶出女儿的嫁妆,说的是每人花上一万两银子 不过王家比贾家要富贵的多(因为王家有大官儿可以贪污吗?) 所以随便弄个数 大家姑且随意看看。 就比如大观园里买个帘子就要花几万两,反正拿钱不当钱了, 大家不要计较o(n_n)o~ 忘在存稿箱里忘记定时间了 157皇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话说的,明眼人一听就是个不满意的意思。 贾母十分无奈的看了薛蟠一眼,早就知道这个小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仗着父母疼宠,又走了圣上的门路,当初连南安郡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自家这几个除了混吃等死没什么本事的男丁。不过好在两家还算是亲戚,薛蟠就是心中再过不去,看在两家的关系上,倒也不至于把人往绝路上逼。 只是—— 贾母轻叹一声,瞧见薛蟠这模样,府里几个爷儿们是非得出一次丑不成了。 当下疲乏的挥了挥手,贾母径自决断道:“按我的主意,本就没有国孝家孝期间,做爹的给儿子房里指人的荒唐事。像我们这样的公侯之家,依仗的是圣上的恩德,方才能立足于世。既如此,我们更得感念皇恩,莫要轻举妄动才是。这秋桐,就让老大媳妇领回去。凤丫头现如今身子不好,不能侍奉夫君,可好歹不是还有个平儿吗?叫平儿先替凤丫头服侍着,凤丫头这厢好好将养身子,不要着急,将来身子调养好了,生儿育女自然不在话下。” 王熙凤闻言,看了薛夫人一眼,瞧见薛夫人正冲着她含笑点头,立刻走出来跪在贾母跟前叩拜说道:“多谢老祖宗给我撑腰。” 贾母一脸慈爱的伸出双手摩挲着王熙凤的脑袋,然后示意鸳鸯将王熙凤扶起来,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贾母伸出手握住了王熙凤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一边拍打着一边说道:“好丫头,我知道是琏儿委屈了你。你看在我的脸面上,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王熙凤点了点头。 一旁薛蟠皱眉插言道:“老太太容我说一句话,正所谓夫妻打架床位和,凤丫头既然还想着同贾琏好生过日子,就断然不会和他一般计较。但是这补嫁妆银子的事情……” 贾母含笑点头,接口说道:“我知道,一码归一码。我们国公府世代传承,从来没有用孙媳妇的嫁妆补贴家用的先例。凤丫头一门心思为了我好,怕我受委屈,我心里知道。但我也断然不晓得这丫头为了面上的体面,竟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贾母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却是带了五分真意的感叹道:“凤丫头是个实心眼,也是真真为了咱们府上好,却不像有些人总是起一些歪心思,琏儿你要惜福才是。” 贾琏立刻躬身应道:“是。” 然后抬眼,神色讪讪的看了一眼王熙凤,瞧见王熙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贾琏心知,王熙凤如今虽然生气,但大抵还是原谅他了,不由得心下一宽。冲着王熙凤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来。 王熙凤故作漠然的转移了视线,唇边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浅笑。 薛蟠看在眼里,知道王熙凤对贾琏还未曾死心,不由得心下暗叹。这就是古时候三纲五常教养出来的媳妇,不管如何泼辣厉害,实质上终究以夫为天。心里总是以为丈夫错了都是旁人勾引的,也总是一门心思的以为只要丈夫知错就改,往后定会好的。 想到这里,薛蟠有些没意思的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并不看好贾琏和王熙凤的将来,虽说贾琏并不是个坏人,但他性好渔色,拈花惹草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一句话是狗改不了□。薛蟠以为,只要贾琏还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只要贾琏的手上还有哪怕一点儿的先碎银子,让他安安分分的和王熙凤过日子,那基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事件。 因为贾琏的爱鲜儿是骨子里便有的一种风流,他不会像向现代的狗血情感剧里面的主人公一般,因为别人的甜言蜜语惑住心窍,被骗了钱财之后最终看出来正妻的好处而幡然醒悟。 在这样一个娶妻当娶贤,纳妾当纳颜的礼教世风之下,男人们对侍妾外宅的标准远没有后世老板对于小三儿的苛刻,他们表示只要服侍自己的女人长得够漂亮,其余的东西他们根本都不在意。 因此贾琏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偷娶贾珍玩腻的女人,然后在既要关头也能毫不犹豫的舍弃。这倒不是说贾琏对于尤二姐没有感情,而是贾琏对尤二姐投入的感情就仿佛是主人对于阿猫阿狗的宠爱一般,我给你吃给你穿,照顾的你妥妥当当,你便要服侍的我开开心心,而且不能给我惹麻烦。一旦惹了麻烦的话,那贾琏也如同丢弃阿猫阿狗一般的,轻易的丢弃了尤二姐。 今天是尤二姐,明天就可能是张二姐,李二姐。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薛蟠想到这里,暗暗的看了一眼在贾母身边陪着说话聊天的王熙凤,有些头疼的轻叹了一声。 只可惜,身在局中的王熙凤还看不破这一点。 说话间,却见外头进来一个小丫头子传报道:“回老太太的话,忠信侯府小侯爷的随从进宝回来了,他说有话同小侯爷说。” 薛蟠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他先前吩咐进宝先将尤氏三人送到自家离城内最远的一处庄子上。怎么如今没过一个时辰,进宝就回来了。 贾母听了小丫头的传报,摆手吩咐道:“叫人领着进来吧!“ 小丫头子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了。 不过片刻,又带着进宝匆匆而回。进宝进入正堂,低眉敛目的给众人见礼之后,一脸为难的看着薛蟠。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吩咐道:“叫你把人送到庄子上去,你怎么这功夫就回来了,可是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进宝闻言,犹犹豫豫的看了贾琏一眼,神色惴惴的,有些尴尬。 薛蟠见状,不由得也起了一丝好奇心,连忙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而正堂之中,正溜须凤姐儿的贾琏和另几位男丁也有些狐疑的看着进宝。 进宝微微低下了脑袋,沉声说道:“小的奉大爷的意思将尤氏三人送往庄子上,岂料半道上竟被尤二姐的夫家张华拦了下来,张华当街求娶尤二姐,尤二姐已经应了。我原本不同意,岂料尤二姐以她和贾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为由,执意要和张华走。小的无法,只得将人原封不动的拉了回来,听候主子们处理。” 薛蟠看着进宝一脸的尴尬无奈,险些没笑出声来。以他对进宝的了解,可以肯定进宝这番举动绝对是故意的,恐怕就是想借此机会打打贾琏的脸面。 果然,听见进宝的一席话,王熙凤嗤笑一声,斜着眼睛打量贾琏道:“不愧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子,瞧你选的外室,果然是炙手可热,先是珍大哥哥,如今又冒出个指腹为婚的夫家来。还真是一点儿都闲不住呢!” 贾琏一张白净的脸面上臊的通红,本就是一脸的尴尬无措,如今听了王熙凤一番抢白,更是羞愧的恨不得刨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尤二姐并无什么奉贞守节的想法,可也用不着急促到如此境地。他这便刚刚将人休弃,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回头尤二姐就又找了个人把自己嫁了…… 贾琏回想起方才在这大堂之上,尤二姐还一脸悲悲切切的恨不得与自己同生共死,自己倒是颇有一番感慨愧对,甚至还私底下偷偷想着等避过了这一阵风头,再悄悄的寻到尤二姐,寻个隐秘的宅院将人好生照看起来。可现如今,贾琏心中只剩下被背叛被抛弃的羞愤,心中仅有的对于尤二姐的愧疚和贪恋,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看着正堂之内,所有人看着自己那一脸诧异、怜悯或幸灾乐祸的表情,贾琏的脸色愈发青黑,死抿着嘴巴低下了脑袋。 至于尤氏也有些尴尬的缩到了角落滴。尽管她也是这次风波的受害者,可她也是尤二姐的继姐,现如今尤二姐当着大家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脸上自然也没有光彩。 而贾珍和贾蓉,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下却或多或少的有了两分遗憾。只因从今以后,再想蹭沾一些便宜,倒不方便了。 不过,也未必如此。毕竟,那张华也不过是个没落的皇粮之家罢了。就算骨子里硬气,难道还硬的过堂堂的国公府。更何况,那张华也不是个硬气的人。 不论贾家男人如何作想,贾母听到这消息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尤二姐是嫁给张华也好,嫁给王华李华也罢,只要她嫁为人妇,从此不再缠着贾琏,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贾母脸上堆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王熙凤的手,又招过贾琏到跟前,将贾琏的手放在了王熙凤的手上,一脸慈爱的说道:“不管她是嫁人也好,离开也罢,和我们贾府也没有关系了。只是经过此事,你应该看出来,媳妇还是自己的好。自此以后,你可收了心思,好好和凤丫头过日子吧!” 贾琏闻言,不知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十分柔顺的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说着,顺势握紧了王熙凤的手,屁股一沉,坐在了王熙凤身边。舔着脸笑道:“以前的事儿是我猪油蒙了心,你饶过一回。自此后,我改了便是。” 王熙凤脸上的神色缓了一缓,冷哼一声,拧过身子不看贾琏。只是扭动之间,有意无意的,却离贾琏更近了。 贾琏见状,自是笑嘻嘻的又拱手作揖,一顿的赔罪。贾母在一旁跟着溜边打趣,不过一会子的功夫,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 王熙凤说了一会子的话,突然起身,走到尤氏跟前,鞠了一躬,十分诚恳的说道:“我是个年轻不知事的人。见到了尤二姐之后,心里怒火医生,便忘了规矩礼数。之前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望嫂子见谅。别和我一般见识。” 尤氏被唬了一跳,连忙避开身去。口中不断说着:“凤丫头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你。” “嫂子这话倒是如何说起。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之前我心头火起,说了好一通不知深浅的气话。嫂子雅量,自然不会和我一般计较。可我王熙凤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事儿。之前我得罪了嫂子,是我的错。嫂子是嫂子,二姐是二姐,怎能一概而论。我和嫂子妯娌相处这么多年,全仰仗着嫂子平日里提点帮扶。我王熙凤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却是记得的。” 尤氏听到王熙凤这一番话,立刻感动的走上前来,伸手抱住了王熙凤。 她妹妹做出这样的事儿,她本就羞愧难当。奈何她骨子里就是个怯弱绵软的人,当初秦可卿和贾珍偷情她都不敢管,何况今日是和她自己的妹妹。若说这妹妹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就罢了,可毕竟是尤老娘改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因此这一桩丑事,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熙凤搂着尤氏,两人一顿抱头痛哭。哭过了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倒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贾母看在眼中,立刻笑道:“瞧瞧这两个人,岁数一把连儿女都懂事了,竟然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越发不知羞了。” 王熙凤闻言,拉着尤氏的手走到贾母跟前,说笑道:“老祖宗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当媳妇的还不能哭了。孩子在自家的长辈跟前哭,是知道长辈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哭,自然便有好的东西送过来哄我。所以我才在老祖宗跟前哭呢!” 贾母闻言大笑,立刻点着王熙凤光滑的额头说道:“瞧瞧这猴头,刚刚缓过来劲儿,便打我的主意。罢了罢了,我屋里还有个锦荣玉翠的炕屏,是我当姑娘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原本是当时的太后娘娘赏给我母亲的,因太过贵重,我一直舍不得摆放。如今,便宜了你吧!” 凤姐大喜,立刻缠上来道谢,看到跟前站着的尤氏,又笑道:“老太太赏了我,难道不赏嫂子一些。难道老太太只疼我,不疼嫂子?” 说的贾母又是一阵大笑,指着王熙凤说道:“不兴这么挑拨离间的。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好。” 说着,到底赏了尤氏一些东西,虽然不比赏给王熙凤的金贵。但到底是尤氏嫁到贾府这么多年来,老太太头次单独赏她。并还一再的嘱咐贾珍回家后不可为难尤氏,她是要给尤氏撑腰的。 贾珍看在眼中,连连应承。 尤氏看向王熙凤的眼中,倒是闪现了一抹感激。王熙凤旋即还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两人倒是越发亲近起来。 瞧见贾府在众人有意的推动下,又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薛蟠三人自讨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贾母带着合家众人将薛夫人等三个一直送到了大门口,这才依依惜别。 临走的时候,贾母还一再嘱咐,过两个月八十大寿,薛府众人一定得抽身过来。 不论怎样,这薛家如今风头正盛,两家又是亲戚,这关系自然是越近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薛蟠倒是真的没大出血,毕竟,两家还是亲戚,王熙凤还有心和贾琏过下去 暂时倒也不能太撕破脸嘎嘎~~~ 贾家的破事儿暂且告一段落,下一章,蟠桃要和小皇帝甜甜蜜蜜了,嘎嘎~~~ 158皇商 第157章 且说薛蟠为了王熙凤的事儿跑到贾府闹了好大一通脾气,回到忠信侯府之后便觉得神疲乏力,脱了衣服洗漱过了便往床上一躺,呼呼的睡了过去。 等到醒转过来,天色已晚。薛蟠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看着外头已然掌灯,不由得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红袖捧着清水面巾等洗漱之物走了进来,随口说道:“已经过了酉时。大爷可饿了,我让灶上热了饭菜,可叫他们摆上来?” 薛蟠沉吟片刻,突然嘀咕道:“好一阵子没入宫了。也罢,告诉下面我不吃饭了。给我备好外出的衣服,我要进宫一趟。” 红袖一愣,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细心的服侍了薛蟠盥洗,然后打开箱子翻出了一套新做的夏衫,并配套的鞋袜挂件等等。服侍薛蟠一一穿好之后,又细细的抹平了褶皱。看着薛蟠施施然走出内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大爷今儿晚上回来吗?” 薛蟠闻言,沉吟片刻,挠头说道:“我也不大知道。你吩咐上夜的婆子给我留个门,我若回来,就静悄悄的进来,也别声张。若是不回来,你们自管休息你们的。” 红袖应了一声,旋即下去吩咐了。 薛蟠打马出了忠信侯府,一路往皇宫走去。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有些日子不见薛蟠,如今瞧他这么晚了进来,一时间倒有些新鲜。不由得凑上来笑道:“有些日子不曾见面,小侯爷身上可好?” 薛蟠笑嘻嘻的点了点头,随口说道:“自然还好。你们兄弟也好?” 那侍卫立刻点头哈腰的应道:“都好都好。” 于是在门口与众人闲聊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施施然的进了皇宫。 走过长长的宫道,薛蟠径自到了乾清宫外。首领太监戴权一如既往的捧着拂尘站在殿外站班。瞧见薛蟠就这么慢慢的走了过来,不由得一阵惊喜,连忙迎上来问道:“这许多时间,你怎么一日也不来?你都不知道我们多想念?” 薛蟠勾了勾嘴角,冲着戴权十分亲近的说道:“不过是家里有些琐碎事情罢了。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朝廷这边也忙乱的很,我便错了时间,免得耽误了圣上的大事儿。” 戴权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低声取笑道:“说的倒是比谁都好听。” 又和薛蟠打趣几句,这才走进殿内通报一番。不过片刻,就听见徒臻古井无波的声音传了出来。 “叫他进来。” 薛蟠勾了勾嘴角,迈步进了乾清宫。 有一段日子没来,乾清宫内的摆设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徒臻一身常服坐在御案后面,伏案批折,并没有抬头看薛蟠一眼。 薛蟠撇了撇嘴,知道以徒臻的小性,肯定是记恨他多日没来。当下也不在乎那些个虚礼,径自走到徒臻身后,倾身压了上去,唇瓣凑近徒臻白皙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想不想我?” 徒臻没有说话,不过自薄薄的耳朵至雪白的后颈全都慢慢的染上了一层绚丽的红晕。薛蟠看在眼中,轻笑不已。 他的双手随意搭在徒臻的肩上,胸膛贴着徒臻的后背,感觉到徒臻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一双手不老实的伸进了徒臻的衣襟撩拨着。 徒臻的气息渐渐的紊乱起来,他身子一扭,伸手拽过背后的薛蟠,将人拉入怀中,冷颜问道:“怎么这一段日子都没来?我不召你进宫,你自己在外头风流快活的紧。是否乐不思蜀矣?” 薛蟠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伸手扳着徒臻的脖颈往下拉,吧唧一声亲了徒臻一口,这才耍赖一般的蹭了蹭徒臻,轻声叹道:“哪里还乐不思蜀,我这是度日如年。你可不知道我这一阵子忙活的,就帮别人断官司了。” 徒臻闻言,挑了挑眉,不可置否的说道:“贾家那一群人都是糊涂的,你理他们作甚!” 薛蟠毫不意外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好歹是我们家的亲戚,也不能袖手旁观的太厉害了。叫别人看在眼中,岂不是说我们薛家无情无义?”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越发闲了就找些麻烦来。”徒臻摇了摇头,忍不住说道:“你若真的无聊,不妨留在朝中帮我办事。也叫我轻省一些。” 薛蟠耸了耸肩膀,沉吟半日开口建议道:“要不我将招财和进宝两个给你。他们两个跟了我这么多年,几乎得到了我的真传。而且他们两个比我可靠谱的多,做事最踏实安稳不过。” 徒臻沉吟片刻,招财进宝两个被薛蟠□的着实不凡。难得武艺文采甚至经济治世之道皆通。他曾经也肖想过。不过考虑到薛蟠的个人问题,他还是开口问道:“你将他们两个给了我,你自己那边怎么办?” 薛蟠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只是想着,招财进宝两人从小便跟着我,堪称是我最为倚重的心腹。当年金陵地宫之事,后来锦衣卫之事,他们全都参与在内。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历练的也很老成了。像他们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只是给我当个随从太过浪费了。我也想让他们功成名就,高官厚禄。也不枉费他们跟我一回。” 徒臻看着薛蟠一脸唏嘘的模样,淡然说道:“你为他们想的很好。只是他们未必同意。” 薛蟠诧然,看着徒臻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你想给他们高官厚禄,无量前途。他们自然也担心不在你身边后,你的生活该怎么办。”徒臻说着,伸手摩挲着薛蟠的脖颈说道:“你太能惹祸,若是没有这两个人在身边照料帮衬。别说是他们,即便是我也不放心。” “可是不能因为一句不放心,就把他们的前途都给抹杀了。”薛蟠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薛家的下人,现如今有很多在朝中做事,虽说算不上高官厚禄,但出入行走也是个官身。招财进宝两个明明比他们更厉害,只因为是我的随从,便要心甘情愿的束缚自己的才华?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即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他们为了子嗣着想,也该脱离长随的身份才是。” 徒臻默然的点了点头,抱着薛蟠的手不动声色地进了衣襟,面上却丝毫不露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尽量做到两全。只是有件事情比这个更为急促,我们要先解决。” 薛蟠有些狐疑的歪着脑袋问道:“什么事儿?若是朝中大事,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 徒臻淡然的勾了勾嘴角,双臂悄悄用力,牢牢的将怀中的躯体禁锢。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不过与朝中大事无关。” 薛蟠愈发茫然的看着徒臻,开口问道:“难不成还是后宫的事儿,那我更没办法了。” “不是前朝,不是后宫。不是国事,而是□。”徒臻说着,一只手暗示性极强的流连在薛蟠柔韧的腰肢上不断的抚摸,揉捏,一面笑容可掬的提点道:“你可记得,我们的五年之约?” 薛蟠闻言,猛然通红了脸面,有些不知所措的躲闪着徒臻的视线。他惴惴的开口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饭的。吃过之后兴许我们聊一聊别的,没,没……” 徒臻笑容深邃的看着面前渀若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红彤彤的薛蟠,摇头轻笑道:“是啊,我们都饿了。我们都想吃东西了。” 说着,手指一动,薛蟠的衣扣骤然崩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来。 徒臻白皙的手掌伸入中衣,在薛蟠白皙滑腻的胸膛上流连忘返。 薛蟠耳朵一红,拽着徒臻的胳膊说道:“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 徒臻一脸郑重的看着薛蟠,轻声笑道:“这已经是晚上了。不过即便是白天,有一个很精妙的词叫做白日宣淫。爱卿这般聪颖,难道没听说过吗?” 说着,手掌愈发肆无忌惮的游走在薛蟠的身体上,捏住微微凸起的茱萸,恣意的挑逗起来。 薛蟠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紧闭的乾清宫殿门,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我还没吃饭呢!” 徒臻看着怀里面色通红的薛蟠,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也饿了。” 说着,低下脑袋,一口含住薛蟠的嘴唇轻吻啃,噬,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朕都饿了好些年了。” 火热灵巧的舌在唇瓣上不断舔、舐,逗弄,细细的描绘着姣好的唇形。渀若糖果一般甘甜的美好感觉让人有种腾云驾雾的飘渺感觉。一种自心底发出的悸动漫延全身,霎时间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徒臻用力搂住薛蟠的身子,狠狠的压向自己,恨不得将人就这么融入自己的怀中。灵敏而火热的舌头撬开薛蟠紧闭的唇瓣,肆意的滑入口腔搅动,寻到薛蟠的小舌不断的纠缠。一双手无意识的搭在薛蟠的身上,将薛蟠的衣服一件件剥离开来。柔嫩莹白渀若羊脂玉的躯体就这么突兀的暴漏在乾清宫的空气中,暴露在徒臻炽热的渀佛要灼烧空气的眼中。徒臻眼中闪过一丝迷恋和疯狂,慢慢的俯□子,将自己埋在薛蟠的身体内。 手掌下是一片的细滑,肌肤柔韧而富有弹性,那是一种生命的活力。唇边下是一片的丝滑柔顺,舌尖舔舐的渀佛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引得徒臻越发流连,在那白皙的身上烙下一个个暧昧的痕迹。看着那雪白的身体上渐渐的染上了自己的味道和色彩,徒臻恍若癫狂的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占有欲。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某八不想修文,所以准备下一章就纯粹的那啥那啥,乃们懂得~~~ 159皇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乾清宫后面的寝殿,宽阔柔软的龙床之上,两道人影衣衫凌乱的纠缠在一起。红绡帐里,一室如春。 徒臻将薛蟠柔韧的身子压在自己的身下,一双掌着薄茧的大手在其身上不断游走。他的头领随着薛蟠身上的弧度起起伏伏,口中不断说道:“蟠儿,朕想要你。” 随着徒臻的低喃,一个个细碎的轻吻落在薛蟠光滑的额头,修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粉、嫩的脸颊,轻薄的唇瓣,以及尖尖的下颚之上。 仿若酒醉一般的低喃,细碎的轻吻就好像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肌肤,有种纯纯的,痒痒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些微的心动处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幸福。令薛蟠有一种被人视若珍宝的精心感觉。 徒臻火热的双唇顺着薛蟠的轮廓不断游走,在眉角眼梢处流连忘返。带着湿意的热吻落在薛蟠的眼睛上,薛蟠有些羞涩的紧闭了双眼。如同蝶翼的睫毛浓浓密密,在眼睑处形成一道扇形的阴影,有些不安的颤动着。仿若雨点一般的吻带着一种情、欲的压抑,带着一种隐忍了许久的渴望,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地缠绵在薛蟠的肌肤上。顺着薛蟠的眼睛渐渐往下移动,轻轻的含住了薛蟠的唇瓣。 一如记忆中的柔软甘甜。火热灵巧的舌头撬开薛蟠因为紧张而死死抿着的唇瓣,滑入薛蟠温暖的口腔,细细的描绘着。徒臻的举动很温柔,舌尖滑过贝齿,滑过口腔,纠缠住四处躲避的灵巧小舌,让薛蟠有种痒痒的感觉。他有些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徒臻看在眼中,有些恶意的挑了挑眉,一只手抵住薛蟠的脖颈让他更加靠近自己,一面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次,灵活的舌头越发霸道的纠缠住了薛蟠,在薛蟠的口腔中不断肆虐。激烈的交吻让薛蟠有种窒息般的晕眩,他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头,身体下意识的反抗起来。 察觉到薛蟠的反抗,徒臻越发用力的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身下。一只手臂挑逗一般的抚摸着薛蟠柔韧的腰肢,另一只手臂从薛蟠的脖颈慢慢滑到了下颚,微微用力,让薛蟠的嘴巴张到最大,任由自己随意的肆虐逗弄。 嘴巴无法合上,唇齿激烈的交缠,一道道银色的丝线顺着交缠的地方慢慢流下,划过唇角,划过优美的下颚,划过白皙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淫、靡的痕迹。 抵死纠缠的悸动让薛蟠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身子,一双手臂下意识搂住徒臻的脖颈,有些不安的叫道:“徒臻,徒臻……” 溢出口中的叫喊声因为唇齿间的交缠而愈发的零落,徒臻只听着薛蟠语调缠绵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一阵热流涌向下腹,越发的冲动起来。 他轻轻的放开了薛蟠被蹂。躏的已经殷红的唇瓣,顺着那优美的弧度吻上了脖颈,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膀,和白皙的胸膛。一个个深色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应在薛蟠的身上。那白皙的肌肤躺在明黄色的绸缎锦被中,隐藏在半遮半露的轻薄衣衫中,越发显出一种魅惑的情、色。 徒臻有些着迷的伏在了薛蟠的身上,任由自己的双唇,自己的双手顺着感觉在薛蟠的身上不断游走。仿佛徜徉在一片温热的湖水当中,心神是完全的放松,完全的享受。 那一片比最上乘的丝绸还要顺滑的肌肤,此刻乖乖的躺在自己的身下。他的温度是温热的,胸膛因为不断的亲吻而剧烈的起伏着。一双手臂牢牢的搂在自己光裸的脖颈上,徒臻只要这么想着,便感觉到无法抑制的幸福感自体、内深处喷薄而出。 徒臻勾了勾嘴角,伸出双手将薛蟠身上本就凌乱敞开的衣衫剥离下来,将薛蟠那白皙滑腻仿若羊脂玉的身体□裸的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双大手肆意的游走在这片柔韧的肌肤上,仿佛被蛊惑一般,低下了头颅,张口含住白皙胸膛上已经挺立的茱萸。 灵活的舌头在薛蟠挺立的茱萸上轻柔的舔、舐着,逗弄着,用锋利的牙尖轻轻的撕扯着。酥酥麻麻,酸酸涨涨的快、感自胸膛渐渐弥漫到全身,然后流经身体的每个处经脉最后汇聚到下腹之中。 徒臻看着薛蟠情、动的模样,了然的弹了弹慢慢抬头的小薛蟠,一脸暧昧的轻笑道:“蟠儿喜欢朕的逗弄,对吗?” 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膛失却了徒臻口中的温度,湿哒哒涂满了口水的胸膛微微瑟缩了一下。只因为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薛蟠有些丢脸的发现,自己情、欲骚动的越发厉害了。 徒臻十分得意的勾了勾嘴角,继续俯□子,顺着薛蟠的胸膛一路下滑,平坦的小腹,没有硬邦邦的肌肉,也不是女子那般的柔软。是一种富含着生命气息的柔韧。再往下,便是光滑的大腿。徒臻的身影慢慢下滑,一口含住了薛蟠小小的玉、茎。最要害的地方被温暖的口腔包围,被灵活的舌头不断的舔、舐着,一**的快、感袭来,薛蟠只感觉自己飘上云端一般,身子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快。 “啊——” 他有些用力的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双腿不自觉的想要蜷缩起来,却被徒臻硬生生的挤入了双腿之间。薛蟠越发用力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这样的快、感。腰身挺动之间却将自己更主动的送入了徒臻的口中。两条光裸白皙的大腿牢牢的夹在徒臻的腰上。这样被快、感侵袭的感觉让他连脚趾都死死的蜷缩起来。再也忍不住的喊道:“徒臻,徒臻……” 然后便是一阵的尖叫,眼前一阵发白,身体软软的瘫在了床里。 徒臻微微侧头将口中的液体吐出,看着赤、裸裸的躺在龙床之上的薛蟠,精致的眉眼被情、欲渲染上层层瑰丽的色彩,就连整个身体都透漏着一种粉、嫩的颜色。徒臻越发着迷的吻上了薛蟠的唇瓣,轻轻问道:“快乐吗?” 薛蟠抬起双臂,搂住徒臻的脖颈,扬起头颅迎合徒臻的吻,一边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句,“嗯。” 声音婉转而柔媚,徒臻眼眸一暗,游走在薛蟠身上的手掌顺着脊椎慢慢向下,在薛蟠的菊、花处流连逡巡。 薛蟠有些羞涩的闭上了眼睛。却将自己的双腿慢慢打开,将自己的一切毫无防备的展现在徒臻的眼前。 最心爱的人,因为羞涩不得不闭上双眼,却一脸幸福一脸纯然一脸信任的将自己敞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徒臻心中一动,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一个角落被轻轻触动,就连伸手开拓薛蟠后、庭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不已。 从未绽放过的菊、花因为手指的碰触越发紧张的瑟缩着。薛蟠的身体因为即将到来的开拓而紧张的有些轻颤。然而他却毅然决然的将自己的一切敞开在徒臻的面前。感觉到徒臻停顿的举动,他有些惊慌的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因为欲、望而显得越发迷人的徒臻,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不怕。” 看着身下的人用一脸认真的态度说出这句话,徒臻苦笑不得的勾了勾嘴角,直起身来,从床边拿出一只玉盒打开,然后伸出手指挖出一块散发着梅花香气的软膏。 徒臻俯□子,一边吻上薛蟠的唇瓣安慰着,一边将软膏慢慢的塞进薛蟠的后、庭。冰凉的触感让薛蟠的菊、花不安的收缩,阻止异物的入侵。徒臻动作缓慢的在薛蟠的体、内挪动,耐心等着薛蟠渐渐适应了,然后才将手指慢慢的伸入薛蟠的体、内,然后是两根手指,三根手指…… 那清凉的软膏乃是徒臻在四月的时候就吩咐了御医特制,不禁有润滑的功效,还有催、情的作用。软膏进、入体、内顷刻间便融化,薛蟠的体、内霎时间有种痒痒的感觉。那是一种情、动的空虚感,这样的感觉让薛蟠的后、庭不由自主的收缩着,一阵阵热流冲向身下,薛蟠有些难受的摆动着腰肢,声音粘腻的喊道:“徒臻,徒臻……” 徒臻了然,双手禁锢着薛蟠的腰肢,身下一沉,早就涨得发疼的火、热慢慢的插、入薛蟠的后、庭。还未进、入一半,从未开拓过的小、穴被扩张到了极致,那种温热和紧致的触感让徒臻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身下的火热又大了一圈。薛蟠有些难受的叫嚷出来,泪珠自眼角滑落,他搂着徒臻的脖颈,泪眼朦胧的抱怨道:“疼。” 一般说着,还一边泄愤似的拍打抓挠着徒臻的后背。他觉得不解气,甚至一口咬在了徒臻的肩膀上。刺激的徒臻的火、热越发胀大。徒臻有些经受不住的闷哼一声,强忍着在薛蟠体、内驰骋的**,耐心的逗弄着小小的薛蟠。很快,前面的快、感替代了身后的疼痛,薛蟠渐渐放松了身子。 徒臻心下一松,腰身一挺将自己的巨、大全部送入了薛蟠的体、内。薛蟠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徒臻的火、热撑的裂开,他连忙出声叫嚷道:“不要动,不要动。” 说话间,小、穴因为惧怕收缩的越发紧了。 徒臻只感觉到薛蟠紧致,火热。光滑的内壁包裹住了自己,因为薛蟠体、内不由自主的收缩,让徒臻体、内的欲、望越发生疼。他再也忍不住体、内蓬勃而出的欲、望,伸手禁锢中薛蟠的腰肢,不断的挺、动起来。 “啊……啊……嗯啊……徒、徒臻你慢……啊……” 薛蟠的声音在徒臻发疯了一般的撞击下变得零碎,原本还有些胀痛的后、庭在快速的摩擦下渐渐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感,薛蟠只感觉到体、内有徒臻的异物不顾自己的意愿横冲直撞,因为撞击而产生的“啪啪”声让他有种羞愤的感觉。然而体、内的**却愈加升腾。 在这种几乎连内脏都要被顶出的撞击中,薛蟠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仿若沉浮在大海里的失足旅人,徒臻便是他能抱住的唯一一块浮木。在欲,望的海洋里,他只能牢牢的搂着徒臻,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快乐的巅峰。 “蟠儿,蟠儿……” 徒臻一边抽、动着腰肢不断撞击着薛蟠,一边将细碎而零落的吻落在薛蟠的脸上,身上。一双手臂也不断的在薛蟠白皙的身体上游走。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彻底的拥有了身下的人。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徒臻想着,腰身用力,身下的火热狠狠的撞击在薛蟠的体、内,只见薛蟠闷哼一声,身体轻颤。小、穴的收缩让徒臻越发沉迷,他有些恍然的继续撞击着那一处的凸起。只感觉身下的人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口中溢出娇媚的呻、吟。 徒臻有些着迷的说道:“蟠儿,蟠儿。你终究是我的了。” 他的身体越发狂乱的冲撞在薛蟠的体、内,不过片刻,就见薛蟠轻喊一声,身体绷直,再也承受不住的软了下来。 徒臻只感觉薛蟠的内壁一阵紧缩,自己也心满意足的射了出来。 看着身下因为情、事癫狂而有些疲累的蜷缩起来的薛蟠,徒臻只感觉心中一片柔软,他小心翼翼地搂住了蟠儿,将薛蟠的脑袋轻轻的压在自己的颈窝处,满足的吻了吻薛蟠光滑的额头。 清冷的月光下,一室如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纯洁的,乃们懂得~~ 然后~~ 某八傲娇滴表示,为了写这一章,某八用了一下午,若是谁为了十个**币举报瓦,瓦以后就再也不写h呢╭(╯^╰)╮ 然后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120:54:46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120:09:49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2-2619:39:46 160皇商 薛蟠第二天醒过来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骨架都快散开了。就好像从头到脚被铲车细细碾过一般,连勾勾手指头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好在周身还是清爽干净,身下被褥也都是新换过。想来徒臻并不是办完事儿就什么都不管,好歹还顾忌他情绪,知道给他清理一下。 外头日光正盛,阳光仿佛会跳舞精灵,从敞开窗户倾洒进来,空气中有一种香甜绵软味道。薛蟠在薄薄袷纱被里头拱了半日,最终恋恋不舍坐起身来。 外头守着戴权听到里面响起细碎声音,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瞧见跪坐在龙床上,摸着腰肢呲牙咧嘴薛蟠,立刻谄笑着凑上前来,开口问道:“小侯爷醒了?” 薛蟠有些不是滋味扫了一眼空荡荡寝殿,撇嘴问道:“圣上呢?” “圣上去前朝了,估计在有一会子便要下朝回来了。圣上临走时候特地嘱咐过奴才们,万万不可惊扰了小侯爷,定要小侯爷自己睡足了醒过来呢!”戴权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蟠脸色,试探道:“圣上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小侯爷最爱吃菜粥,糕点,正在灶上热着呢!小侯爷若是想用话奴才立刻吩咐他们传上来?” 听戴权这么一说,薛蟠立刻觉得肚子里一片鸣叫。他昨儿晚上就没吃饭,又被徒臻做了一晚上,现在真饿了。当下摆了摆手,开口催促道:“叫他们动作快点。” “诺!”戴权轻轻应了一声,立刻吩咐下面小宫女传膳,自己则弓着身子走了过来,亲自服侍薛蟠起身更衣。 他自幼便是徒臻贴身太监,长这么大除了徒臻并不曾服侍过别人。今日却心甘情愿服侍薛蟠洗漱穿衣,除了两人多年相交情分之外,徒臻对于薛蟠不同,薛蟠如今地位不同起了很大因素。 衣服是圣上亲口吩咐,由内务府十来个老师傅连夜赶制出来。做工精细,材质考究,十分舒适。而薛蟠自己传来那一套,因为昨儿夜里“动作”,早就被蹂躏不成样子。 戴权跪在地上,亲自给薛蟠戴上了玉牌挂件等物,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提点道:“圣上知道小侯爷性子,那是养尊处优惯了,从不肯委屈。所以圣上昨儿半夜便传旨,特地吩咐内务府人连夜赶制出了这套衣衫,那料子裁剪,纹样刺绣圣上都是亲自过了眼。全都是按着小侯爷喜好比做。说实话奴才看在眼中,只觉得圣上自己个儿穿衣服都没这么仔细过,小侯爷觉得可好?” 薛蟠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衣袖衣摆处精细刺绣,漫不经心地应道:“还好吧!” 戴权说得对,他从小养尊处优,又生在皇商之家,还是长房嫡系唯一儿子,受尽溺爱,吃穿用度自然精细。除了在规格上不能逾矩皇家之外,他所用一切俱都是顶好。而徒臻自幼是庶子出身,从小并不怎么受上皇待见,童太后对他好,自然也都是面子上活儿,不会精细到极处。因此若论享受话,十个徒臻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薛蟠。 如今穿在身上衣服,除了款式和纹样是薛蟠最喜欢之外,料子虽然上好,也只是薛蟠见惯了蜀锦。做工虽然精细,但到底是赶制出来。只一个“赶”字,就比不得薛蟠寻常一件衣服通常便要十来个江南最好女工精心细秀两三个月才能制好那种“细致”。因此这衣服看在薛蟠眼中,除了是徒臻特地照着自己喜好裁制心意之外,其余也真就不能入他眼。 戴权站在一旁,自然也将薛蟠漫不经心地神色看入了眼中。薛蟠究竟过是什么样奢侈生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人随性恣意,通常吃饭行走也不会向那些个公侯世家一般规定了几十几百道菜。但他要求甚高,而且天马行空,令人难以捉摸。戴权曾不止一次看见薛蟠饭桌上在冬天摆蔬菜,或者兴之所至便要吃一些大雍没有异域特产。因此他虽然每顿只吃四道菜,但这四道菜难度却比平常人家百十来道还要麻烦。 所以薛蟠未将内务府赶制衣衫放在眼中,戴权也心中了然。他相让薛蟠知道,也不过是徒臻那一片心意罢了。 盥洗已毕,小宫女们将早膳摆在了西暖阁。薛蟠扶着腰肢慢慢挪到了暖炕上,随意拿了个软枕靠在身后,并不着急动筷子,反而开口问道:“寻个人打听打听圣上什么时候下朝,若是快话,便等他一起吃。” 一句话未尽,就听外头通传圣上驾到,戴权立刻迎上前去接驾。薛蟠这边刚歪歪扭扭下了地,就见一身龙袍徒臻快步走了进来,伸手扶住薛蟠,轻声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薛蟠斜了徒臻一眼,他今日倒是越发神清气爽,春风得意。薛蟠不满哼了两声,含含糊糊说道:“还好。” 徒臻勾了勾嘴角,扶着薛蟠走到暖炕边儿上坐下,看着炕几上热气腾腾早膳,轻笑道:“昨儿夜里就吩咐他们做好,尝尝味道如何?” “昨儿夜里就做好了,到了现在自然是热了又热,什么味道都热没了。”薛蟠恶狠狠瞪了徒臻一眼,有些抱怨说道:“昨儿晚上都没吃,怎么昨儿晚上不叫?” 徒臻一脸深情款款盯着薛蟠,含情脉脉说道:“朕看睡得很熟,不舍得叫。” 薛蟠脸色一红,伸手拿起了桌上筷箸,默默吃饭不说话。 徒臻见状,一脸殷勤帮着薛蟠盛了一碗粥,递过来说道:“朕询问了太医,说这样情况倒是不好吃大鱼大肉,吃些清淡为好,朕特地让厨房做了最爱吃海鲜粥,尝一尝?” 薛蟠默不作声接过碗,稀溜溜喝了起来。徒臻眼尖看到薛蟠耳朵有些红红。知道他有些不自在,却愈发好心情弯了嘴角。手持筷箸帮着薛蟠夹菜,又怕气氛沉闷薛蟠尴尬,所以口中还不停找话说,啰啰嗦嗦直到薛蟠喝了两碗粥,他还滴水未进。 薛蟠看在眼中,撂下碗筷,又给徒臻盛了一碗粥,递给他说道:“别话说个不停,也吃点儿东西。早朝这么长时间,也饿了。” 徒臻勾了勾嘴角,将碗接了过来,时不时喝上两口,倒也不忘和薛蟠说话。全然没了皇家食不言,寝不语气度森然。 薛蟠见此形状,自然知晓徒臻心思。当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吃吧!怎么还呱噪起来没完没了?” 顿了顿,又有些脸红说道:“又不是那种矫情人。再说……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一时间还有些不自在罢了。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 徒臻最喜欢薛蟠一点就是他向来直爽,喜欢什么会宣之于口,不会藏着掖着。听薛蟠这么说,就知道他心里却是未有芥蒂。当下也不再说话,快速吃了两碗粥。感觉也饱了,这才放下碗筷。 自然有宫女捧着清水服侍两人洗漱。然后将炕几上饭菜一一撤走,又上了茶水糕点,这才静悄悄退了下去——这几年乾清宫服侍小太监小宫女们早就有了默契,只要是徒臻和薛蟠两个单独带着,屋里就不需要任何服侍宫人。即便是需要,也只能是戴权亲自服侍。旁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众人尽退,殿中又只剩下徒臻和薛蟠两个。徒臻捧着茶水歪斜在暖炕上,看着对面薛蟠,眼中柔情无限。气氛渐渐暧昧轻佻起来。薛蟠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子。徒臻起身,转到了薛蟠身边坐下,伸手将人搂进自己怀中。 他下巴压在薛蟠头顶,鼻端萦绕着薛蟠身上清爽气息,十分满足勾了勾嘴角,搂着薛蟠肩膀手臂轻轻敲打着。 气氛很安静,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种温暖而静谧气息。薛蟠有些安心闭上了眼睛,他耳朵靠着徒臻胸膛,能够听到徒臻“怦怦”心跳声,一下一下,薛蟠眼睛慢慢惺忪起来。他不由自主蜷缩了身子,在徒臻怀中找到最舒适位置,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候,自己正躺在徒臻腿上。徒臻盘膝而坐,炕几上摆着层层叠叠奏折,徒臻手里拿着朱笔在奏折上不断写写画画,感受到薛蟠动作,一低头便对上了薛蟠明亮眼睛。他唇角弯出一个弧度,低下头颅凑到薛蟠嘴边轻轻吻着薛蟠嘴角,口中柔声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薛蟠说着,伸直手臂伸了个懒腰,然后一骨碌坐起来,双手交叠趴在炕几上,看着徒臻神色认真批阅奏折,开口说道:“天天批折子,难道不烦吗?”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伸手揉了揉薛蟠脑袋,感觉到薛蟠柔软顺滑发丝在自己掌心骚动,将自己心也挠软软,痒痒。 “朕有些时候特别羡慕蟠儿生活。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每日里只琢磨着自己怎么玩儿才能开心。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自然有无数人想法子帮解决,多好?” 薛蟠洋洋得意昂着脑袋,一脸傲娇表示。“那是因为招人喜欢。” 徒臻看着薛蟠恨不得连尾巴都翘到天上模样,忍不住宠溺笑道:“是啊!蟠儿最招人喜欢,所以要努力做事儿,让蟠儿永远这么开开心心。” 薛蟠嘿嘿笑了两声,顺着徒臻胳膊往上游走,趴在了徒臻颈窝处。看着徒臻精致侧脸,薛蟠冲着徒臻耳朵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正所谓劳逸结合,总是工作多没意思。” 徒臻眼眸一黯,伸手握住了薛蟠柔韧腰肢,警告捏了捏,开口说道:“别玩火,腰不疼了?” 薛蟠一听这话,就感到腰肢和后面一阵酸痛,当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说道:“怎么可能。” 徒臻轻哼一声,伸手敲了薛蟠脑袋一下,开口说道:“那就别撩闲。小心忍不住了,还得疼。” 其实徒臻憋了五年,直到昨日才享受到薛蟠滋味,自然有些食髓知味。恨不得天天夜夜要了薛蟠才好。不过他考虑到薛蟠从小娇生惯养,不舍得他太难受。只得慢慢忍着,等到薛蟠适应了才好。 只是…… 徒臻暗暗吞了吞口水,有些控制不住将手掌伸进了薛蟠内衣,一边揉按着,一边一脸正色说道:“腰背酸软,朕帮按一按,可好?” 一句话未尽,就听外头戴权神色凝重通传道:“启奏陛下,忠信侯薛之章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老丈人来了神马滴╮(╯_╰)╭ 感谢白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315:23:49 最愛小星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303:31:00 yal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222:57:52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219:18:14 161皇商 听到戴权的通传,徒臻的心情有一点忐忑,就好像被捉奸了的犯一般心虚。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暖炕上趴着的薛蟠。因为听见薛之章要进宫觐见的缘故,薛蟠正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一边护着后腰,一边探着身子要下地。 因为浑身酸痛又没有力气,薛蟠的动作非常缓慢,歪歪扭扭的趴暖炕边儿上,仿佛一个不经心就要摔下来一般。 徒臻被唬了一跳,立刻走过来扶着薛蟠靠暖炕上。然后弯□子握起薛蟠的脚,帮他把鞋子穿好。顺手从另一边拿了两个软绵绵的软垫垫薛蟠的身下,凑上前去问了薛蟠的脸颊,神色郑重的说道:“先这歇一会儿,去见忠信侯。” 薛蟠狐疑的看了徒臻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忧心忡忡大义赴死的表情。当即担忧的抿了抿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徒臻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他是心虚吧!刚刚睡了家的儿子家大就跑出来,就算家不是兴师问罪,徒臻也难掩这种紧张不安的情绪。 “怎么觉得有点紧张?”薛蟠看着徒臻一脸不自的模样,有些了然的勾了勾嘴角。他费力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徒臻的肩膀说道:“放心,之前和的事儿和父亲说过了。父亲并未出言反对。” 徒臻脸色一黑,越发担心了。 他手指轻颤,心底冰凉,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转身说道:“暖阁不要乱走,朕去前殿了。”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义无反顾的背影,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养心殿—— 徒臻走到前殿的时候薛之章已然立殿内等候多时了。朱红色的侯爵朝服穿身上,越发显示了薛之章的沉稳雍容。徒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之章的神色,他的态度平静淡然,不像是儿子被勾走了的怒发冲冠,徒臻有些忐忑不安的安慰着自己——兴许老丈找自己是真有国事要谈。 “微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徒臻说着,一脸漠然的坐到了龙案之后。十二道冕旒眼前摇摇晃晃,让他看不清薛之章的脸色。同时,也隔绝了自己的情绪。徒臻手掌微微蜷起,沉声问道:“爱卿此刻进宫,可是为了出征东瀛之事?” 薛之章躬身,开口应道:“启奏陛下,微臣是来接儿子的。” “咳咳!”徒臻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勉强维持的平静立刻变成了心虚,他有些讪然的打量着薛之章,声音轻柔的问道:“侯爷的意思是……” 薛之章微微弯身,古井无波的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听闻,犬子昨夜留宿宫中,至今未归。微臣实为不安,特地来此将接回。” 顿了顿,薛之章又道:“外臣不得留宿内宫,此乃大雍祖制,还请陛下见谅。” 徒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神情自若,态度安然的薛之章,突然出声问道:“蟠儿和朕说过,们两个一起的事儿,他已经向侯爷提及?” 薛之章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徒臻这么快就明言此事。正盘算着该如何接话,却见徒臻一脸郑重的问道:“侯爷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薛之章躬身见礼,沉声说道:“圣贤有云其位则谋其政。照顾陛下的生活,为陛下绵延子嗣自有后宫妃嫔。薛家一门忠烈,对圣上忠心耿耿,还是前朝为陛下办事,略尽绵薄之力才是正道。” “可是蟠儿和朕一起,才觉得开心。”徒臻说着,目光直直的盯着薛之章,开口说道:“侯爷放心,朕不会负他。” 那还问干屁! 薛之章听见徒臻信誓旦旦的说起这话,很想这样质问一句。不过他生性严谨,做事三思而守礼,自然不会做出这种草率而鲁莽的事情。不过要让他违心的赞同此事,倒也不是薛之章的脾性。 薛之章想到这里,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抬头细细打量徒臻。 这也是他身为臣子,第一次做出这种逾矩的动作来。 说句良心话,其实徒臻长得非常不错。和薛蟠的眉眼精致,养尊处优的柔和莹润不同,徒臻的长相非常符合古对于“美”的标准。 他身高八尺,皮肤白皙,鼻若悬胆,目如朗星。气质高华,沉和安静,举手投足间透露着自信与高贵。堪称是日月之表,龙质凤章,风仪翩翩。 这样的一个,本身又是皇帝,他要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怎么翩翩就纠缠上自己的蟠儿了? 薛之章有些闹心的摇了摇头。沉默半晌,方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不论圣上是否情真意切,是否善待蟠儿。若是按的本意,只要圣上还是圣上,自然是不赞同的。” 到了这会子功夫,他也没心情注意君臣之分。竟然徒臻面前称起“”来。这样的失误以严谨著称的薛之章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由此也可推断,薛之章的心中,薛蟠的地位确实很高。 “不瞒圣上,薛家子嗣单薄,虽有八房,但是家中男丁还是较少。因此薛家向来有一个传统,便是十岁之前,男儿和女儿一样的教养。若是有经商的天赋,那么不论男女,都悉心培养。若是没有经商的天赋,便将孩子养大准备联姻。到了微臣这一带,更是只有蟠儿和蜪儿两个男丁和宝钗一个女娃。如今宝钗待嫁,不日便要出阁,蜪儿又还是个不懂世事的襁褓婴儿。老臣身边只剩下蟠儿了。” “当年老臣因病而逝,连灵堂棺材都已经置办好了,却被蟠儿生生从阎王殿哭了回来。想必这件事情圣上也有所耳闻。老臣向来认为,老子这条命是蟠儿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因此老臣病好之后,对于蟠儿毫无原则的溺爱连族中长辈都有些异议。但老臣却一意孤行,从来舍不得管教蟠儿一句。因为老臣棺材里醒来那一刻便发誓,这辈子,要给蟠儿一个最安逸舒适的环境,要让蟠儿做他想做的一切。只要能给他的,绝不会吝惜或者犹豫。” “老臣竭尽所能,想给蟠儿最好的一切。让他吃好,穿好,玩好。老臣从不会强迫蟠儿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蟠儿不爱读书,便任由他读书多载,却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蟠儿不喜为官,也任由他折腾家族的生意,从不逼迫他。哪怕薛家正式入宦,迫切需要子嗣朝中经营。也是提携家中子侄辈,也不肯为难蟠儿。他说他不想成婚,便帮着他说服他的母亲,让他多玩儿两年……” “这么多年来,老臣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只要蟠儿想要的东西,都努力给他。老臣从未有过半点犹豫。可只有这一次……” 薛之章说到这里,不是滋味的轻叹一声,摇头说道:“圣上,恕老臣说一句实话,老臣真的不想他和圣上再有什么瓜葛。” 徒臻的脸色很平静,他隐藏宽大衣袍中的双拳死死握着,面前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自古佞臣无好死。”薛之章抬头,目光牢牢的盯着徒臻。“前之鉴历历目,由不得放心。邓通被饿死,韩嫣被鸩杀,董贤被逼自缢。老臣宠溺蟠儿多年,阻止他和圣上一起,并不是嫌弃佞臣之名遗臭万年。而是老臣害怕……老臣会老,老臣会死,终有一天没了老臣的回护,蟠儿会和这些佞臣一个下场。” 薛之章轻笑一声,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蟠儿已经被惯的无法无天。他性格骄纵,莽撞天真,凡事只想着自己痛快。他做事草率,只凭意趣从不考虑后果。性子又绵软,和善……他和圣上一起的事情一旦暴露,朝中所有的眼珠子都会盯着他。那些后宫妃嫔的家眷恨不得他死,虽然现碍于圣上甚至是老臣的威势不敢动作。可是总有一天,老臣会护不住他,而圣上,也未必能护住他。” 薛之章说到这里,忍不住怨怼的叹息道:“圣上年岁轻轻,还未尝过美色的滋味。如今迷恋蟠儿,也只不过是一时之快。倘或真有一天陛下厌弃了,抽身而去。您依然是高高上,英明仁厚的圣上,可是蟠儿却再也不是那个飞扬恣意,圣宠加身的小侯爷。届时,让他如何自处?” “届时,隐忍多年终于爆发的唇枪舌剑,诋毁谩骂甚至鬼蜮伎俩,会生生毁了他!而那时,很可能已经死了,谁来保护他?” “朕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徒臻忍无可忍的辩驳脱口而出,断然打断了薛之章的话。“朕为了和蟠儿一起,生生忍了五年。直到如今,朕确保自己的能力足以保护蟠儿,才终于将他留身边。所以朕对蟠儿的心思,绝不会是一时兴起。朕所做的一切,朕的努力,朕的隐忍,并不是让蟠儿背负佞臣之名跟一起。” 徒臻起身,两步走到薛之章跟前,斩钉截铁的说道:“朕不会让任何侮辱蟠儿,哪怕是朕的臣子,或者朕的后宫甚至朕自己,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蟠儿能不顾世的流言蜚语诋毁轻辱和朕站一起,朕又怎么会自私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倘或朕真的这么做了,别说侯爷,即便是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因为那样的朕,配不上蟠儿。” “要给朕足够的时间,朕会遣散后宫,以皇后之礼迎娶蟠儿。至此以后,朕终其一生,只有蟠儿一。” 徒臻牢牢的盯着薛之章的眼睛说道:“君无戏言。朕的所作所为,侯爷可以细细查看。您无需有任何的担心,朕自会处理好一切。您只需此之前保护蟠儿安逸的生活,然后静静等着朕的圣旨和彩礼就是。” 薛之章哑然,来此之前他也曾想过徒臻会以真心相爱等等字眼来说服他,或者是以皇权威势来逼迫他,再或者以功名利禄诱惑他。他想到很多很多,几乎想到了一个上位者能使出的一切手段,但是他从未想过,徒臻竟然有遣散后宫,立蟠儿为后的心思。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轻声反驳道:“这不可能,朝中大臣不会同意的。” 自古皇帝的后宫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小朝廷。如若徒臻真的决意遣散后宫,迎娶薛蟠,那么后宫中的嫔妃怎么办?那些妄图利用家中女眷博取圣上垂询的世家贵族怎么办?没有后宫等同于没有子嗣,那么江山社稷万年传承又该怎么办?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徒臻若真的一意孤行,哪怕他是帝王,这样的决策也绝对不能通过。届时,前朝后宫甚至连皇室宗族一起反对,恐怕蟠儿的身份会更尴尬。 “侯爷无需意。朕的国事,需要大臣献计献策。可是朕的家事,不容置喙。”徒臻说着,轻甩衣袖,柔声说道:“任何妄图钳制朕举动的,都已经黯然销迹于朝堂。如若还有不死心的,朕会让他们明白。” “朕的意志,他们只需要听从。” 薛之章皱了皱眉,虽然徒臻的话说的豪气万千,但是他还是不看好徒臻的举动。 “别的不说,后宫中还有那么多的妃嫔。既已入宫便是圣上的女,圣上若是遣散后宫,他们怎么办?退回家中,还能再嫁吗?即便是他们想嫁,又有谁敢娶圣上的女?” 徒臻满不乎的摆了摆手,“后宫妃嫔大多数是四王八公等世家之女。朕得到消息,这些个老臣不太规矩,最近一阵跟着南安郡王搞的风风火火亲亲热热的。为江山大计,朕自然不会姑息。等朕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所谓的后宫妃嫔就成了犯官家眷,罪臣后裔是没有入宫的资格的。” 徒臻说着,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即便是已经进宫的,也要全部打入冷宫。这是大雍朝的祖宗家法。” 当初接这些女入宫,就是为了对付四王八公。为了引诱各族建立省亲别墅,从而牵扯出朝廷贪墨之事。因此这些女自进宫之后就被他扔后宫不管,四五年来,他连那些女的面儿都没见过。如今将撵出宫去,更是没有压力。 不过,为了体现圣上的仁德,他会对这些犯官家眷宽容一些。大不了愿意嫁的随她嫁,不愿意嫁的自己养她到死就是了。蟠儿闲聊的时候和自己说过什么成立“养老院”和“孤儿院”收容流落街头无看护的老和孩子,以示圣上仁德之心。 徒臻毫无压力的表示,可以先从这些个嫔妃开始。快快将这些个女以及他们的母家解决掉,然后将薛蟠迎娶进宫,从此光明正大的呆一起! 薛之章古井无波的目光注视下,徒臻对于收网之后的情形暗暗期待起来。 另一厢,薛之章看着面前信誓旦旦一脸自得的徒臻,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他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心中暗道:“罢了,暂且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徒臻乃算是暂且过关~\\(≧▽≦)/~啦啦啦 下章预告—— 老爹要将蟠桃带回家,可是蟠桃行动不便,只得留在宫中“将养”好了再出去 然后…… 162第162章 徒臻和薛之章养心殿聊了很长的时间。久到偏殿的薛蟠等着等着,身子蜷缩暖炕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袷纱被,又呼呼的睡了一次。 身娇肉贵的被养了这许多年,结果昨夜却被徒臻这个大尾巴狼连肉带骨头都给吃掉,而且还是翻过来调过去没完没了的吃,薛蟠表示他的体力不足以支撑这样负荷的劳动,因此他总是觉得神疲乏力,腰膝酸软。 所以当徒臻踌躇满志的回到偏殿之后,便发现白嫩嫩的下蟠桃将自己缩成一团,抓着被角熟睡的样子。午后的日光倾洒他的脸上,身上,为他盖了一层暖暖的,薄薄的光晕。这种景象太过温暖而静谧,徒臻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薛蟠身边坐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柔和温暖,缠绵流连,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斜,薛蟠终于睡足了自己醒过来。 “嗯!”睡得心满意足的少年闭着眼睛被子里打了个滚儿,又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便看到身侧不知坐了多久的徒臻。 “什么时候回来了?”少年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道。 “下午的时候吧,朕不记得了。”徒臻说着,伸手将少年的身子揽入怀中,手掌轻轻的放到少年的腰侧,不轻不重的揉按着,一面低声问道:“睡了一天,有没有觉得好些?” “还是觉得浑身都酸。”薛蟠说着,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问道:“那么早回来怎么不叫醒?” “看睡得太香,没舍得。” “那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下午。”薛蟠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是呆子吗?” 徒臻闻言,宠溺的勾了勾嘴角,低下头颅,将鼻尖对着薛蟠的鼻尖,柔声说道:“不知道谁才是呆霸王,薛小呆子?” 说着,还伸出手指刮了刮薛蟠的鼻子。 “啪!” 薛蟠有些不满的拍掉了徒臻逗弄自己鼻子的手臂,哼哼着说道:“别学徒煌那个吝啬鬼说话。” 徒臻哑然失笑,开口问道:“他又怎么惹到了?” “还说呢!”薛蟠气呼呼的坐起了身子,朝着徒臻打小报告。“上次答应,只要帮他出个主意,他便多带一些去照顾纸醉金迷的生意。结果给他弄了个工商杂税的东西,他还是把领到旁边的花街柳巷去。这个不守信用的东西。” 徒臻轻笑,伸手拍了拍薛蟠的后背安抚道:“不要生气,看朕帮出气。” 薛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那倒不至于。” 顿了顿,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上次帮着他们两个出了主意,只有的事情也没有再问。最近又忙着荣国府的事情,也没怎么见到他们的面儿。那个工商杂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谈到政事,徒臻不由自主的沉稳了面容,思索片刻,柔声说道:“现如今朝廷除了京城之外,粤闽滇浙以及江南一带比较富庶的州省也都推行了工商杂税,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至少今年的财政并不像前几年那般的捉襟见肘。即便是某些州县偶有旱涝天灾,也能保证及时救援了。” 徒臻说到这里,微微勾了勾嘴角,十分轻松的说道:“朕想着如此推行几年,形成较为完整的制度之后,一切就会更好的。” “那是自然。”薛蟠赞同的点了点头。后世国家税收一方面,绝大部分都仰仗于工商杂税,到他重生那几年,农业税几乎是全免的。 想到这里,薛蟠不由得开口说道:“圣上可以慢慢推行工商杂税,顾虑大雍朝的百姓经商。等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圣上还可以逐步的见面农业税,这样鼓励农户种田,也就不会出现百姓重商而无种地的情况了。” 徒臻沉吟片刻,摇头说道:“自大雍建朝以来,俱都是以农为本,劝课农桑。朕若是一时间推动百姓经商,难免会触动国本。还是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的好。” 薛蟠点了点头,他对于治国的事儿不太精通,但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现如今大雍朝四处敛财,国库渐渐丰盈,一时间倒也不急着变法。正如徒臻所说,慢慢来吧! 以利诱之,总比以势压之更顺理成章一些。 薛蟠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反而开口问道:“出征东瀛的事情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邸报上自然还没什么消息,不过粘杆处传来消息,说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半年之内,大军凯旋的消息定然传来。” 薛蟠兴奋的点了点头,抓着徒臻的衣袖说道:“别忘了,银矿,金矿,还有各种宝贝都搬回来。” 徒臻被薛蟠守财奴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将搂自己怀中,低下头去一阵亲吻,直到薛蟠不乐意的将推开,气喘吁吁地瞪着他,这才坏心的解开了薛蟠的衣衫,逗弄道:“再陪朕一晚,朕将粘杆处东瀛抢到的东西都送给,如何?” 感受到徒臻的大手自己身上不断游走,周身徒臻的刻意逗弄下燃起阵阵欲、火,薛蟠媚眼如丝的瞪了徒臻一眼,声音透露着丝丝媚意,不满的说道:“又不是陪睡的粉头。” “不许浑说。”徒臻皱了皱眉,伸手狠狠的打了薛蟠的屁股两下。只感觉手掌所击之处一片柔韧细腻,肌肤晶莹剔透,弹性十足。 徒臻有些克制不住的将薛蟠的衣服剥开,露出他晶莹如雪的身子,然后压了上去,发誓般的说道:“是朕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说着,神色痴迷的捧起了薛蟠的脸,凑上前吻住薛蟠的红唇。轻车熟路的撬开了薛蟠紧闭的牙关,径直缠上薛蟠不断闪躲的小舌,然后纠缠着,逗弄着,激烈的热吻让一丝丝口水从两连接的地方慢慢流下,顺着下颚,脖颈,蜿蜒出淫、靡的轨迹。 一双大手也轻轻重重的揉捏着身下滑腻的肌肤,肩膀,胸口,腰侧,小腹,大腿内外。徒臻的手掌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薛蟠的身上四处点火,不过片刻,少年刚识情、欲的身子便化作一滩春水躺徒臻的身下,任由他抚摸逗弄。 看着身下少年眼眸迷离,渲染上情、色的娇媚模样,徒臻轻笑一声,腰身一挺,慢慢的进入少年的体。内…… *********************拉灯************************** 一阵**过后,徒臻搂着越发惫懒的薛蟠躺暖炕上。手掌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薛蟠圆润的臂膀,薛蟠漆黑如墨的头发散开,凌乱的摊炕上,映衬的肌肤越发晶莹白皙。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神色委屈的抱怨道:“向爹爹保证的,要好好将养身子。结果更疼了。” “哪里疼,朕帮揉揉。”徒臻说着,一双大手薛蟠身上肆意的游走,被薛蟠没好气的拍开。 “要回家。”薛蟠气呼呼的坐起来,光裸的身体宫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一阵温润的光晕,看得徒臻的眸色渐深,身下也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 薛蟠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的将袷纱被围自己身上,露出徒臻精壮□的身体。脱了衣服的徒臻并不纤细,反而十分精壮,虽然不是肌肉虯结,但长期练武的身体显出一种柔韧的刚强,就像是身材优美而充满力量的猎豹一般,此刻因为餍足了欲、望而越发慵懒的躺炕上。留意到薛蟠若有若无的艳羡神色,徒臻自得的挺直了身体,力求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爱。 “显摆什么!”薛蟠有些激怒的撇过脸去,低头看着自己无论怎么锻炼依然软绵绵,仿佛一个白馒头似的身体,伸手摸摸虽然平坦,但是一块肌肉都没有的小腹,薛蟠有些丧气的哼了两声。 “朕最喜欢蟠儿的身子了。”徒臻见到少年的样子,立刻将带被子拉到自己怀中,一般抚摸着一边说道:“这么滑,这么软,还这么柔韧,想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能做出来,朕最喜欢了。” 薛蟠耳尖一红,想着适才徒臻趁着自己意乱情迷逼迫自己做出那样的动作来,不由得恨恨的一口咬了徒臻的肩膀上。 憋了太久的身子骤然绷紧,徒臻闷哼一声,极力压制住体内再次生疼的欲、望,伸出手掌轻轻摆开了薛蟠的牙齿,将往自己身上压了压,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勃发的欲、望,这才告诫的说道:“朕忍了五年,现才将这个桃子吃到嘴里。可是朕一直没吃饱,蟠儿不要点火哦。” 薛蟠身子一僵,乖乖的徒臻身边趴好,一动都不敢动的柔顺模样成功取悦了徒臻。他侧过头轻轻的吻了吻薛蟠光洁的额头,被欲、火燃烧了太久的脑子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连忙同薛蟠说道:“朕已经下旨,封为太子少傅。从明日起,便要教导暄儿的学习了。” 薛蟠哑然,开口说道:“已经封徒暄为太子了?” “朕即位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天资聪颖,性格温润,倒也是个可调、教的。早些做准备也无妨。”徒臻淡淡说着,眼中闪过了一抹隐晦的渴望。 师先生曾经和他说过茜香国生子秘方之事,他又何尝不想同蟠儿生个可爱的娃娃。他相信凭借他们两的能力,教导出来的皇子绝不会逊色于任何。 但是现却来不及了。 他要迎娶蟠儿,必先遣散东宫。若是此刻不立暄儿为太子,恐怕朝中重臣会以皇族后嗣江山传承为由阻止他的举动。只有将暄儿先封为太子推到众的眼前,他才能运筹更多。 想到这里,徒臻不由得轻叹一声。 虽说帝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但是也不能随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一世必要权衡,即便是帝王也不例外。 如今,他唯一庆幸的便是徒暄对于蟠儿的观感还比较好。而且徒暄为聪颖,颇有心机,等过一段日子想必也能明白自己封他做太子的缘由。自己先将蟠儿封为太子少傅,然后再选个亲近蟠儿的做太子的老师…… 想到这里,徒臻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蟠儿,朕想请庄先生做太子的老师。可以帮说服庄先生吗?” 浑身酸痛的薛蟠可没注意到徒臻心中的盘算,听见他这么问,不由想到了当年庄先生教导自己的时候,他死皮赖脸一旁听课的情形,误以为这是他心中一件憾事,想要从儿子身上找补回来。当下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拍了拍胸脯,开口保证道:“放心吧,明白的遗憾。一定会努力劝说师傅做太子的老师的。” 徒臻看着薛蟠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一阵暖流激荡,伸手将搂入了怀中。 他这辈子,最想做的和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如现这边,将蟠儿搂怀中。然后两或是闲聊取笑,或是清谈国事都好。 徒臻只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蟠儿陪自己身边,更重要。 163皇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翌日,倒是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薛蟠在戴权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物,盥洗已毕,吃罢早饭,这才被小太监领着去了皇子们读书的凌霄阁。 说是教导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其实真正来念书的也只有徒暄和徒旸(yang)两名皇子。因此偌大的凌霄阁在小童朗朗的读书声下,显得越发空旷和寂寥。 徒臻子嗣单薄,在皇子府的时候只有两个侍妾分别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两个女子还未来得及享受母凭子贵的荣耀,就被刚入府的童皇后暗害。遗留下三位不知世事的襁褓婴儿。然而在童皇后的眼中,这几个孩子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要不是徒臻后来吩咐血滴子的暗卫在暗处仔细照管着,估计这几个孩子也早就小命不保了。 但徒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在几位皇子公主刚出生的那几年,也正是徒臻夺位最紧张的时候。他要示敌以弱,要努力讨得上皇和太后的欢心,要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兄长们下套,还要不动声色地招揽朝中势力……他要做的实在太多,因此除了保住几个孩子的性命之外,倒也挪不出太多的精力教导照料。所以在外人眼中,却成了四皇子惧怕嫡妻童家的势力,不敢回护自己的孩子,或者说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几年府中跟红踩白的婢子仆从们为了讨皇子妃的欢心,没少给几位小皇子和小公主下绊子。 因此,几位天潢贵胄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最初在皇子府的那几年,日子过得也着实窘迫难堪。恐怕还比不上一些大家贵族的公子哥儿们。这种情况直到徒臻继位大宝之后,才渐渐有所好转。尤其是在童皇后被打入冷宫,圣上又从未临幸过后宫妃嫔,并且还逐渐对皇子公主们的功课进度表示了关心之后,宫里头上上下下对几位小皇子的态度也变得恭谨顺从许多。 毕竟,物以稀为贵。圣上子嗣单薄,现如今也只有两位皇子,而在圣上越发关注的情况下,这两位皇子也努力读书,练习武艺,皇家子嗣的天赋和优秀渐渐显露出来。且圣上又命令下旨让忠信侯家的小侯爷担任太子少傅一职。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众人渐渐察觉到,圣上这是有意要培养两位皇子的。 一个被帝王看好的孩子,前途绝对光明。因此众人在稍稍思索之后,便立即改变了对几位小皇子的态度。 薛蟠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到了凌霄阁外,站在廊上透过敞开的门窗往里头看,正巧看见林墨之严肃着面容给两位皇子布置课业。两位小萝卜头似的皇子随着林墨之的讲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异口同声的表示定然会认真完整昨夜,不会让先生失望。 待林墨之布置完毕,薛蟠迈着轻巧的步子进了屋子,冲着林墨之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当起先生来了,还当的有模有样的。” 林墨之看了一眼走起路来还有些别扭的薛蟠,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舍得从养心殿出来?” 他本是粘杆处的统领,深受徒臻的信任,又是薛蟠的好友,自然对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有所察觉。原本还有些担忧好友会弥足深陷,不过在冷眼观看这几年之后,发现弥足深陷的反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薛蟠被林墨之取笑的脸上一红,不再理他,反而同两位小皇子见礼道:“微臣薛蟠,见过两位皇子。” 两位皇子立刻起身,还礼道:“见过薛少傅。” 因为早些年的慢待和苛刻,两位小皇子的身上并没有寻常世家子的倨傲轻慢,反倒是乖乖的惹人怜爱。再加上遗传了徒臻的姣好面容,还未长开的眉眼愈发精致可爱,一瞬间便得到了薛蟠的好感。 他眉开眼笑的蹲□来,开口问道:“两位皇子都学了什么?” 大皇子徒暄乖乖的说道:“已经读过《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孟子》,如今在读《大学》。” 说着,又十分好奇的看向薛蟠问道:“薛少傅会教我们什么?” 薛蟠听的暗暗咋舌,摇头不已。《三字经》和《千字文》他也度过,《论语》和《孟子》他也听说过,至于‘大学’他上辈子也念过。但年的也不好就是了。所以在子集经史这一方面,薛蟠倒是真教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有些敬佩的看了一眼同为穿越者的林墨之。两人年岁相差不大,穿过来的时间也差不多。可是一个成了名震朝野的三科状元,另一个倒也名震朝野,只不过是恶名传遍朝野罢了。 薛蟠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看来冒充老师教导学生的念头还是不要想了。估计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非但教不了两位皇子,还得反过来被教导一番。只是,猫有猫的路,狗有狗的路。虽然不晓得徒臻让自己做太子少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薛蟠以自己的方式来教导两位皇子。 薛蟠眼珠子一转,郑重其事的冲着两位皇子说道:“朝中大学儒者无数,俱都可以教导皇子们学习经子史集,倒也用不上我。圣上要我做太子少傅的原因,只要是想让我带着两位皇子实践。” “实践?”两位豆丁皇子被薛蟠忽悠的茫然不已,不知所措的对视了一眼。 “不错。”薛蟠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自此后,我便是两位皇子的实践课老师。” 一旁的林墨之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连忙举起手臂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蟠一眼。 薛蟠被林墨之看的脸上有些发烫,硬着头皮说道:“圣贤者虽然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使人明理等等。但是圣贤也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两位皇子长于深宫之中,自然有无数的贤德学者教导你们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但纸上谈兵终觉浅,我会领着两位皇子离开宫中,带着你们去瞧瞧外面的天地,带着你们去看看百姓们的真实生活。带着你们去田中分辨各种作物,我们不必亲自去播种秋收,但我们应该知道一颗粮食从种在地里到蒸到碗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需要多少人的辛勤劳作。” “我会带着两位皇子去市井集市上看看,让两位皇子知晓尔等所吃所穿的每一件物品价值几何,尔等所用之物究竟从何而来,让你们明白从桑蝉吐丝到织娘纺布到绣娘裁剪成衣究竟有多少道工序,让你们了解哪怕小小的一件衣服背后牵连的是数不尽的人力物力。” “我会带着两位皇子去坊间店铺里询问,让两位皇子知晓商品从原料,到选货,到成品、到运输,到销售这一系列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会带着两位去军中观看将士们的操练演武,让两位皇子知道,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为了大雍的强大富庶流着汗水和泪水。让你们知晓你们的身份并不是用来享乐,而是用来担当。用你们的肩膀去承担大雍朝的责任和希望——” 说到这里,两位皇子怯怯的开口说道:“父皇英明睿智,可以很好的处理朝中的一切事务。我们——” “两位皇子这话说的不对。”薛蟠肃容说道:“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雍的强盛并不是陛下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它需要无数的臣民无数的百姓去共同努力。而陛下所做的,只是站在高处指引他的臣民们一往无前,奋勇当先。去做最关键的领路人。陛下惊才艳艳,智谋绝伦,但是他依旧是个人,他也有疲累的时候。” “你们看见他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指点江山,却没有看到他整日整夜的批阅奏折,几乎没有休息享乐的时间。你们看得见他的深思熟虑,挥斥方遒,却没有看到他为了做某个决定,会几天几夜的研习情报,查阅典籍。只因为他是帝王,他的身上承载着大雍江山,不容犯错。” “人们常常羡慕身居高位之人手掌权柄,风光得意,却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们所背负的责任和背后做出的努力。就如陛下一般。因此就需要你们尽快成长起来,帮助陛下分忧。你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成为一个对大雍朝,对百姓有用的人。今天,你们以陛下为荣,将来,你们要努力做到让陛下以你们为荣,让朝廷以你们为荣,让大雍以你们为荣。” “两位皇子与生俱来的身份证明了你们的高贵,然而这种高贵并不是让你们肆无忌惮的去玩乐,去挥霍。而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注定你们背负的责任要比平民百姓更多。因此,你们需要做的也就更多。” “我相信,两位皇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长大之后,一定会成为向陛下那样受万人爱戴,万人敬仰的英雄。届时,陛下将以你们为荣。” 话音未落,就见两位皇子神情激动的看着他,白皙的面容通红一片,狠狠的点着脑袋,开口说道:“少傅放心,我们一定用功读书,争取快些长大,为父皇分忧。” 薛蟠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两个眼中异彩连连的小萝卜头。得意洋洋的转身,立刻看见身后林墨之,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薛蟠有些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他上辈子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校长都是这么说的。这些话都是劝人积极向上的,应该没什么错吧? 眨巴眼睛暗自腹诽的薛蟠一眼又一眼的瞥向默然不语的林墨之,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表情虽然激动,但眸中神色分外复杂的大皇子徒暄…… 更没有注意到负着双手站在殿外听墙角的徒臻。 因为担心自己的爱人年岁尚轻,性格骄纵而不能从自己的儿子们融洽相处。年轻的帝王在下了早朝后便迫不及待的赶到凌霄阁,却没想到听见了这一番别出心裁的劝学之词。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殿外半日,蹑手蹑脚的离去。迎着午后温暖明媚的阳光,他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克制不住的笑容。 他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身边低眉敛目的戴权,轻声笑道:“原来,在蟠儿的心目中,朕是一个那样的人啊!” 受万人敬仰,受万人爱戴,惊才艳艳,智谋绝伦吗? 可是最感动他的,却是薛蟠那不经意的一句—— 陛下也是人,陛下也会累。 徒臻清冷无波的眼眸渐渐化成了两泉春水,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将殿中侃侃而谈的薛蟠搂入怀中。然后肆意逗弄着,用自己的行动来表达自己呼之欲出的爱意。 蟠儿,蟠儿…… 徒臻不自觉的将薛蟠的名字念了一次又一次。只觉得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字眼,让他只要想起便觉得温暖,只要念出就觉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吧,以后基本上都是宠溺,不会虐滴╭(╯3╰)╮ 感谢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601:04:23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506:23:35 164皇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又过了几日,便是荣国府贾母的八旬之庆。薛蟠一家乃是亲戚好友,自然要去走访拜寿一番的。 当日,忠信侯府上下几口穿戴整齐,坐着马车赶往宁荣二府。到了宁荣街处,男丁宁国府门前下车,女眷荣国府院儿内落轿,里头赫赫扬扬早就摆开了席面、戏台,觥筹交错,来往,声鼎沸,气氛一时热络的了不得。 贾珍带着贾蓉迎到了门口处,将薛家父子往里相请,彼时四位异姓王爷以及好些公侯驸马物俱已到了。瞧见薛家父子施施然登上堂的身影,立刻笑着过来寒暄。早到一步的林家父子也跟贾珍后面,走了上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一旁的南安郡王淡然笑道:“有一阵子没见,小侯爷过的是越发滋润了。只是不知还记得当年军中的那些将士否?如今京中享乐富贵,那些同营的将士却战场厮杀。世事变迁,真叫唏嘘不已。” 薛蟠有些狐疑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闹不清他说这话用意何。 “南安郡王这话严重了。本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仰仗着父辈的宠爱和圣上的青睐横行于世。这京中本就不是秘闻。怎么南安郡王今日说来,这话里竟透着浓浓的酸意呢?” 南安郡王轻笑一声,摇头说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几年不见,小侯爷无立寸功已然官居二品。然则多少豪杰壮士战场厮杀,拼进性命,却依然捞不到一个品级小官。果然是世道不古啊!” 众闻言,看向薛蟠的眼神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圣上亲封薛蟠为太子少傅,乃二品官衔。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京中众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向南安郡王这般直言出口的,倒也稀少。 薛蟠微微眯上了眼睛,打量南安郡王半日,假笑道:“王爷这话真叫心寒。别的暂且不说,当年之所以能成功组建火炮营,花的可都是薛蟠荷包里的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竟忘了?” 说着,薛蟠恶意的看了南安郡王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王爷这种行径真真叫想起了章台街卖笑的粉头。他们也是没付钱的时候百般哄骗温柔,拿到了钱后立刻翻脸不认。王爷变脸的速度,和这些粉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安郡王脸上温润的笑容一凝,深深看了薛蟠一眼,寒声笑道:“小侯爷依旧牙尖嘴利,好伶俐的口齿。” 薛蟠也回看了南安郡王一眼,鼻子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南安郡王的脸皮也风采依旧啊!” “哪里及得上小侯爷。”南安郡王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瞧见薛蟠还有出言讥讽的欲,望。立刻转移话题似的开口问道:“听闻小侯爷又弄出了一个工商杂税的名目,帮着朝廷收敛了不少税收。怪不得世穿越小侯爷便是那点石成金的小财神。如今一见,果然厉害的紧啊!” 敢讽刺巧立名目,欺压百姓? 薛蟠看了南安郡王一眼,眼中的锋锐呼之欲出。“王爷每年西海沿子抵御蛮夷,就好像嫖客逛窑子一般进进出出,习惯成自然。却不想到打仗也是要钱的,朝廷若不是多想办法开源节流,您难道认为凭着您天生自带的一把‘枪’,就能将蛮夷击退,不再进犯大雍国土?” 众听见薛蟠这一番色彩斐然的话,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看着南安郡王的眼色也越发诡异了。 北静郡王摇了摇头。京中百姓皆知忠信侯府的薛蟠牙尖嘴利,说话荤素不忌。他以前还有些不以为然。今日一见,看来薛蟠的犀利并不是被世道抹平了,而是这么多年来,总是碰不上如南安郡王这般,叫他犀利起来的。 想到这里,北静郡王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打断两硝烟弥漫的说话,开口笑道:“几年不见,小侯爷的言语却是愈发犀利了。倒让小王依稀想到了从前。若是不弃的话,大家寻个日子出来聚聚,好生喝上一番。” 顿了顿,又冲着薛蟠调笑道:“只是小侯爷的酒量不会还如从前一般——三杯就倒吧?” 薛蟠转头,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北静王,勾了勾嘴角,笑道:“去哪儿,纸醉金迷可好?” 北静郡王刻意的看了一眼坐一旁的林墨之,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本王乃是正君子,怎可去那样的地方?” 薛蟠和林墨之对视一眼,开口笑道:“没成想几年不见,王爷竟转了性子要当正君子。难不成还想当个柳下惠不成?” 薛蟠说着,笑的贼兮兮的说道:“可是听说了,北静王爷为了求娶林家妹妹,不惜将府中的姬妾全都遣散了。如今这订婚的日子也快到了,届时可要和墨汁儿一起去府上检查的。” 北静郡王看了南安郡王一眼,哈哈朗笑道:“随小侯爷的意。届时小王定然府门大开,恭迎小侯爷大驾光临。” “不要现下说的好听,到时候可要亲自去查的。”薛蟠说着,又冲着北静郡王旁边的东平郡王笑道:“甄姐姐最近可好?” “自然是好,就是总念叨着和宝玉两个。成日里和说孩子大了,也不晓得探望探望姐姐,害得她想知道们一点儿讯息,还得同旁打听。”东平郡王说着,一边看向身旁的甄宝玉笑道:“看看们哪日有功夫,去府上瞧瞧姐姐。这么多年白疼们了。” 甄宝玉笑嘻嘻的拱手讨饶道:“这不是朝廷的事情多嘛!” “朝廷事情再多,圣上也给了们沐休的日子。”东平郡王说着,伸手敲了甄宝玉一个爆栗。“不要用朝上的事儿推脱搪塞,难道还不晓得朝廷每日间都有什么事儿吗?” 甄宝玉捂着额头嘿嘿一笑。挤眉弄眼的朝着薛蟠做鬼脸。 薛蟠也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和堂上其余等寒暄几句,这才和甄宝玉和林墨之两,起身往堂外走去。 金秋的白日天朗气清,风高云淡。薛蟠站廊上,手里拿着一个顺手从席面上顺来的金桔,一边剥皮一边问着甄宝玉道:“有一阵子没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一个翰林院撰笔,除了平日里起草一些文书圣旨,还能干什么?”甄宝玉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反倒是,最近忙的连个影都不见。听说这几日都住宫里头了。圣上特地将养心殿的暖阁批给住。可是真有此事?” 薛蟠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的说道:“还让做太子少傅,每日里陪着两个豆丁玩闹。” 林墨之闻言,看了一眼面色微红的薛蟠,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甄宝玉看着薛蟠微微有些扭捏的模样,轻笑道:“这可是个美差。如今朝中大臣都传言圣上有意培养两位皇子殿下,这个节骨眼儿上能成为太子少傅,可见圣上之恩宠。” 说着,又一脸钦佩的看着一旁的林墨之,说道:“更佩服的便是林家哥哥,以弱冠之年担任太子太傅之职。竟然还得到了朝中肱骨老臣的一致赞同。林家哥哥学识渊博之名,已经传遍朝野了。” 林墨之摇头轻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怎么能入他们的眼。他们都是看师父的面子上,不好编排的不是罢了。” “林家哥哥太过谦虚,您三科状元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为大雍朝所有读书的典范。现如今进学的学子谁没听过林墨之的大名?因此让林家哥哥做太子太傅,绝对是名符其实。” 林墨之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薛蟠将手中的橘子皮随手扔到了一旁摆放的花盆里,转移话题道:“对了,翰林院做撰笔,可知道朝廷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甄宝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每年都是这样,能有什么新动作。” 顿了顿,又开口说道:“倒是有一件和南安郡王相关的。圣上已经批准了南安郡王的请战折子,准备过两个月便让王爷回西海沿子统领海军呢!” 说到这里,甄宝玉又有些狐疑的问道:“真不知道南安郡王今日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故意拦着找茬。” 薛蟠心中轻笑,暗暗说道:“还能有什么缘故,自以为时机成熟,今非昔比,身份了不得了呗!” 只是这种话是断然不能和甄宝玉说的。因此薛蟠也只得故作茫然的摇了摇头,疑惑不解的说道:“也不知道。” 林墨之看着薛蟠唱做俱佳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却也开口迎合道:“这几年,蟠儿和南安郡王府一直没什么往来。谁知道这南安郡王是抽了什么风呢?” 甄宝玉信以为真,摇头叹息道:“总之,南安郡王手握军权,圣上如今非常的倚重他。还是能避则避,别和他一般计较。” 说着,又语重心长的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薛蟠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甄宝玉又道:“不过薛伯伯如今负责大军粮草后勤的筹备工作。想那南安郡王也不会太为难的。等下个月南安郡王随军往西海沿子去了,也就不怕了。” 薛蟠心中对于南安郡王的举动一阵鄙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又要打仗了?” “可不是嘛!”甄宝玉叹息一声,有些烦躁的说道:“那些长的不鬼不鬼的老毛子,每年都得来西海沿子闹腾一回。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那倒也是。”薛蟠随口符合着,撩闲似的说道:“每年西海沿子都要打仗,每年打仗都派南安郡王去督战。依看这南安郡王也不怎么样,要不然早将夷打残打怕了,哪里还会像如今这么麻烦?” 一句话未尽,就听身后有朗笑道:“小侯爷此言差矣。小王不敢苟同。” 薛蟠皱了皱眉,回头瞧着一脸闲惬的南安郡王说道:“南安郡王的家教便是背着别听墙角,然后还随意插话?” 南安郡王哑然失笑,轻声说道:“小侯爷对本王偏见甚重。” 薛蟠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对并不是偏见,而是成见。” 说到这里,薛蟠故作头疼的挠了挠头,一脸烦恼的说道:“说能不能不要老跟前晃悠。每次看到的脸就觉得心烦意乱,特别想揍。” “可是小侯爷绝不是本王的对手。”南安郡王学着薛蟠的样子耸了耸肩,口中的话越发欠揍。 薛蟠竖着眉头瞪了南安郡王一眼,拉着甄宝玉的手和林墨之一同往后院儿的方向走去。 今日府中有头有脸的女眷都去了荣国府招待客,一时间宁国府这边倒显得有些冷清。八月金秋,菊花怒放。薛蟠和甄宝玉、林墨之三个随意寻了一处凉亭坐下,看着满目的菊花,神清气爽。 “还是不喜欢与寒暄热闹,即便是参加别家的宴席,也得偷懒跑出来。”甄宝玉有些怀念的摇头叹息,轻声说道:“还记得们金陵那会儿,每年家中摆宴席或者参加酒宴的时候,也像今日这般拉着从大堂里头避出来。然后等到宴席差不多了,再回去。” 甄宝玉说着,一脸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薛蟠,开口叹息道:“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没变。” 薛蟠不满的挑了挑眉。开口反驳道:“如何会没有变化?活世,每分每秒都有变化,又怎么能例外呢?” 甄宝玉见状,忍不住的轻笑道:“是,变得愈发狂傲不羁了。” 说着,伸手拽了拽薛蟠的耳朵,劝道:“有薛伯伯和圣上给撑腰,如今越发不把别放眼中。那南安郡王手握军权,是何等物,也敢这么不给他面子。当心他背后寻的事儿。” “会怕他?”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个没本事当面说话,只懂得暗地里动手脚的异姓王爷罢了。当年刚进京那会儿不怕他,如今就更不会怕他。” 说着,薛蟠一脸傲娇的扬了扬头,哼道:“如今父亲掌管大军后勤,粮草军备之事悉数手。他若是敢惹,便缠着父亲不给他充足的粮草,看他怎么办?” 甄宝玉哑然,“越说越没个章程了。打仗是何等重大的事儿,岂容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着,又忍不住啰嗦道:“可安分一些,千万别为了一己之私,让薛伯伯被世咒骂。” 薛蟠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随口说道:“也就这么一说,还当真了。难道以为南安郡王真敢惹不成?” 两正说话间,宁国府的贾蓉匆匆走了过来,到达两跟前,躬身笑道:“给两位小叔叔请安。父亲说了,请两位小叔叔随着等一起去荣国府给老太太叩头。” 薛蟠两个闻言,立刻起身跟贾蓉后头往荣国府去。 众到了荣国府,发现一众小辈俱都到齐了。正一排排的给坐上首的贾母叩头。贾母今天一脸笑容,连连称好。只除了目光时不时的往府外看去,神情有些心不焉外,其余的都好。 薛蟠心中一黯,自然知晓贾母是想念贾宝玉了。可惜贾宝玉身云南,倒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到了薛蟠两的时候,两上前一步,并排站贾母跟前三步之遥,躬身说道:“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母闻言,亲自起身将两扶起来,口中笑道:“好,好。们几个随意顽耍,千万不要拘谨才是。” 薛蟠三个低头应了。 就听旁边有说道:“就是忠信侯府的薛蟠?” 口气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敌意和厌恶。薛蟠哑然,抬头朝着那望去。却见那身穿制式王妃品级的宫装,头戴一直凤凰飞天金步摇,面容寡淡,神情高傲漠然。 贾母立刻说道:“这位乃是南安太妃。” 薛蟠恍然,毫不意的拉着林墨之两个往堂下走去。 却见南安太妃不满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这就是忠信侯府的家教?果真是商户贱民,无理得很。” 薛蟠挑眉,冲着南安太妃骂道:“脑子有病吗?”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堂内众立刻目瞪口呆的看着薛蟠,不知言语。 南安太妃气的浑身打颤,指着薛蟠说道:“好大的胆子,是什么身份,竟然和如此说话……” “又以为是个什么物,就敢和这么说话?”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搭理是看年纪一大把,给点儿面子。还真以为是怕了不成?况且要说没家教的话,不知道谁家教养出这么个口出狂言但却一点儿礼数见识都没有的鄙陋之。亏还算是堂堂的太妃,别家的八旬寿宴上公然挑衅搅局,将皇家威严气度置于何处?果然血脉不同的素质也不同,即便是占个‘王太妃’的位子,除了狗仗势,四处乱吠表达不满之外还会干什么?” 南安太妃闻言,恨的目眶欲裂,牙根发痒,强忍着怒气寒声说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荣国府的老太太也算是的长辈。竟然跋扈至此,她的寿宴上撒泼使浑——” 薛蟠轻蔑的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南安太妃,撇嘴说道:“这话说的倒也正是。以为旁的寿宴上向撒泼,便要给顾忌三分,吃下个暗亏?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本。自己不要脸,就休想赖别不给颜面。别说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即便是皇太后的寿宴,要找打,也绝不会留半刻。” 薛蟠说到这里,豁然冷笑:“当年能大闹南安王府,便是没把们放眼中。今日乃是荣国府老太太的生辰,本不欲生事。但若执意不想要脸面的话,更不介意搓两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做文章了~~ 大家有猜到后续滴吗???? 难安究竟为毛要挑衅蟠桃咩?????? 嘎嘎~~~~~~~~ 启^蒙~书^网∷ 165皇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薛蟠一番硝烟四起的狠话出口,堂内众立刻寂静一片。百十来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薛蟠和南安太妃两个,瞧瞧,瞧瞧,耳语声声,说个不停。 老寿星贾母的脸色一白,立刻鸳鸯的服侍下站起身来,说笑着圆场道:“们二位今日里都是贵客。既是贵客自该融洽相处,也算是给老身一个薄面,可好?” 南安太妃神色讪讪地看了一眼薛蟠,她原本是想借着贾母的寿宴敲打薛蟠两句,也自以为薛蟠一个晚辈,不敢大庭广众下对她如何。可没想到薛蟠的脾气竟然火爆至此,连半点委屈都不肯受。 南安太妃深吸了一口气,她家里的事儿如今正紧要关头,却也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子口舌之争乱了大计。当即笑容热切的拉着贾母的手,开怀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好薛家的小侯爷闲话两句罢了。既然小侯爷没有说话的心思,那也不必多话了。” 说着,拉着贾母的手往后堂走去。 贾母后头,冲着薛蟠歉然微笑。看到薛蟠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领着南安太妃往内堂走去。 薛蟠盯着南安太妃的背影冷哼一声,越过大堂内的众找到了张罗忙乎的王熙凤。 薛蟠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抽着王熙凤闲下来的时候笑问道:“最近怎么样,贾家的没有为难吧?” 王熙凤回头,瞧见站身后的薛蟠,立刻朗声笑道:“呦,竟然是薛大兄弟。怎么不外头堂上吃酒听系,跑到这边来。看这忙忙乱乱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走到一旁搬了一把圆凳放薛蟠跟前,轻笑道:“是贵客,贵客怎么能站着。快些坐下说话。” 说着,又吩咐一旁立着的小丫头子给端茶送水。 薛蟠伸手接过了茶杯,随手放一边。又问了一遍。 “贾家的如今对怎么样,没有怠慢,没有为难吧?” 王熙凤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的红晕,随意看了一眼周围忙碌的丫头子,低声说道:“都挺好的。” 薛蟠了然,知道这贾琏绝对是将给糊弄住了。只得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总之贾家的事情,们到底还是外,很多时候不好说话。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去们府上说说。能办到的,尽量去做。毕竟,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外甥女儿。” 王熙凤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立刻抹了抹脸轻笑道:“知道姑母对最好……” “其实老太太对也挺好的。琏二爷对现也不错了。”王熙凤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一声,道:“若是能将养好了身子,再生养一个男孩儿,那就更好了。” 薛蟠心中一动,看着面前面红腮粉的王熙凤,开口说道:“可以帮问问宫中长于妇科的太医,让他抽空来给把把脉吧!” 王熙凤心中一喜,立刻说道:“那就多谢大兄弟了。” 薛蟠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间,尤氏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瞧见一旁坐着的薛蟠,一脸惊异的说道:“小侯爷怎么跑这儿来坐着了。外面好酒好菜的不出去,这里乌烟瘴气的怎么好。仔细冲撞了小侯爷。” 说着,埋怨王熙凤道:“也是,怎么也不劝劝。” 王熙凤接口笑道:“有那个能耐?” 薛蟠也起身笑道:“是想通凤姐儿说两句话,问问她如今过的好不好。珍大嫂子脸色不错,想来最近还好?” “还好,还好。”尤氏有些感慨的应了一句,有心细说两句。但如今的情形也不容她闲聊,只得随意寒暄了几句,拉着王熙凤的膀子调笑道:“外头忙的焦头烂额,居然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可是叫抓了个现形,看还如何分辨。” 王熙凤故作羞恼的用手捂住了脸,然后瞪了尤氏一眼,调笑道:“好容易抽个空出来清闲清闲,连口酒还没吃上呢,就巴巴的赶上来了。真真是做了什么孽,竟掉进的眼里了。” “那可是,如今就盯一个了。可仔细着,小心惹恼了,揪的小辫子。” 王熙凤哎呦呦的叫了两声,立刻作揖赔不是的讨饶不停。两闹了一会子,便劝说着薛蟠往前头去吃酒听戏,自己则往后头张罗酒菜去了。 薛蟠看见王熙凤如今的模样,倒是神采飞扬,比前一阵要精神的多。当下也放了心,背着双手施施然的回了前堂,戏台上的热闹戏文咿呀声唱,锣鼓喧天,声鼎沸,到处都是一片花团锦簇的好气象。 薛蟠找到林墨之和甄宝玉两个往宁国府走去,刚刚到了门口的时候,只闻得一声马嘶长鸣,几随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如冠玉,色入春花的俊秀少年打马而来,身后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的戎装将士。薛蟠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贾宝玉。 薛蟠立刻扬起一抹惊喜的笑容,大声叫道:“宝玉。” 贾宝玉打马到跟前,翻身下马。一把搂住薛蟠的身子,激动的说道:“大哥哥……” 薛蟠也激动的反搂住贾宝玉,轻声叹道:“宝玉。” 将近大半年没见,贾宝玉身上少了几分胭脂气,多了几分开阔俊朗的爽利来。薛蟠细细打量半晌,感慨万千的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开口说道:“长的壮实了。” “西南那边临近战场,总是接触一些蛮夷族。王爷也总是拉着去草场骑马,时日长久了,不光是身子骨健硕了,就连心情也开阔了。” “天高地阔自然也心胸宽广,总是西南带着,接触的也都是爽朗豪气的爷儿们将士,渐渐的也爽朗起来了。”薛蟠说着,摇了摇头,拉着贾宝玉的肩膀王府里走。“不和多说了,赶快给老太太叩头才是正经。不知道,老太太今儿一早就死死盯着门外,就盼着回来给她过寿呢!” “也是一个月前便动身,将将赶到了今日。还算不晚吧?”贾宝玉说着,几乎快跑着进了荣国府,穿过仪门径自往大堂上走去。早有机灵的小丫头子边喊着边往老太太的跟前儿报信儿。 “宝玉回来了,宝玉回来了……” 正堂里和南安太妃说话的贾母闻言,忽的起身,激动的往门外走去。鸳鸯呼了一跳,立刻上前一把扶住了贾母。就见一个身影嗖的窜了进来,跪贾母跟前,哭道:“老祖宗!” “的宝玉啊!”贾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伸手搂住怀里的贾宝玉,动容的哭道:“怎么这么狠的心。竟然丢下了老太太和老子娘,跑到西南那么偏远的地方。知不知道们是怎么的担心,怎么的睡不着觉。怎么这么狠心啊!” 贾宝玉也忍不住的搂住了贾母,埋她的怀里呜呜哭着。口中不断说着:“是孙儿不孝,是孙儿不孝。” 哭了有一会子,王夫闻讯赶了过来,也一把搂住贾宝玉哭道:“的宝玉啊!” 于是母女三个哭成一团,周围看着的客和下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拿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 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宁国府那边也传来了宝玉归家的消息。贾政、贾珍等匆匆赶了过来。 贾政为迂腐清正,原是最看不上这个厮混内帏的儿子。可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也能有那样的气魄,趁着自己没家的时候,竟然跟着忠勇亲王去了西南边境。那可是日日都有战乱厮杀的地方。 一方面,感慨自家儿子大了,竟然也有了主意。一方面又担心儿子的安危。提心吊胆的家呆了一个多月,也是为了等着老太太大寿,贾宝玉回家叩头的机会看上两眼,嘱咐两句。 因此这番赶过来,倒比平日里多了两份热切和亲近。 家一家团圆,大家一起亲亲热热的说一会子闲话。其余众自然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瞧见如今这模样,自然悄悄地退到了外面吃酒看戏,将偌大的前堂留给了贾家众。 不说贾家众堂上说什么体己话。薛蟠跟着众去了宁国府那边吃席面,那只冤家路窄。又被主家安排着和四位异姓王坐了同一张席面上。薛蟠竟然和正对着南安郡王。一时间薛蟠只觉得胸闷不已,连最爱吃的炖鸡都吃不下去了。 而薛蟠对面的南安郡王看着薛蟠这番郁闷难耐的模样,倒是饶有兴味的够了够嘴角,轻笑出声。 “怪不得圣上如此宠爱小侯爷。往日还有些不以为然,今日灯下瞧美,小侯爷果然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缱绻温柔。实乃绝色也。只是看着就如此动心弦,不知圣上晚上搂着小侯爷入睡的时候,又是何等的缱绻春怀呢!”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就连最爱谈天说笑的北静郡王都不由自主的阴沉下来。 圣上和薛蟠两的私下关系,众暗地里也悄悄议论过几句。但是碍于两家的势力,倒也没敢拿到台面上说笑。如今南安郡王不顾脸面情意,荣国府老太君的生辰之上几次三番的提起这事儿…… 众对视一眼,纷纷不知所措的看向薛蟠。 薛蟠闻言,立刻冷下了颜面,将酒杯重重的放桌子上,寒声问道:“南安郡王今日的话,倒是尤其的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 难安滴发难会从蟠桃两人的关系入手,嘎嘎~~~ 感谢白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714:03:48 启^蒙~书^网∷ 166皇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南安郡王轻笑一声,故作诧异的说道:“小侯爷这是为何,怎么好端端的说笑着,竟然恼怒起来了?” 薛蟠冷哼一声,起身说道:“王爷今日好兴致,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废话特别多,说起话来还倒三不着两的,也不知仗着谁的势。只是也告诫王爷一句,别以为自己得意了便不将别放眼中。这天下是大雍朝的天下,子民是大雍朝的子民。也别忒猖狂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众听见这两针锋相对的言语,越加沉默了。甚至还有不动声色地让开身影的,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眉头。城门失火,可别殃及池鱼啊! 南安郡王看着周围众有些惊慌失措慌忙躲避的模样,毫不意的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小侯爷这话说的正经……本王受教了。” 受教妹! 薛蟠极其厌恶的翻了翻白眼,起身冲着贾珍拱了拱手,笑道:“本想着老太太八旬大寿,身为子侄辈定当从头到尾的捧场,才算是尽兴。然则总有些没眼力见儿的,喜欢别家的寿宴上彰显自己的能耐。不耐烦搭理他,又不好坏了老太太的大寿之宴。只好先行告辞了。” 贾珍这会子也正觉得尴尬呢! 好好的一场家宴,全叫这两个乖张乖戾的家伙给破坏了。有心阻止吧,对仗起来的两方一个贵为王爷高高上,如今还拿捏着自己的前途。另一个圣宠加身跋扈嚣张,言语一激便炸毛的谁都不敢惹。他是哪个都不敢劝。瞧见薛蟠如今自行请去,他哪里会觉得败兴,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 到底是自家的亲戚,真面场合上,总是要顾及自家的颜面的。 这么想着,贾珍对于薛蟠的感观好了不少。就连之前威逼他拿银两给凤丫头补贴嫁妆的厌恶感都慢慢消除了。 当下,贾珍谄笑着和薛蟠寒暄了几句闲话,这才将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大门。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巧赶上了回返的薛之章。薛之章看着薛蟠强忍怒气浑身炸毛的模样,不由得惊诧问道:“这是怎地了?不过有事儿回了衙门一趟,怎么蟠儿竟被气成如此模样?” 说着,脸色不由自主的阴沉下来。看着贾珍的目光也没有之前的善意了。 贾珍自然晓得薛蟠就是忠信侯府的一块逆鳞。以薛之章溺爱儿子如侍奉祖宗的程度,他可没胆子去承受薛之章的怒火。当下压低了声音,清晰又婉转的将南安郡王如何挤兑薛蟠,如何嘲笑薛蟠的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末了,还心有戚戚焉的符合一句。“到底是战功赫赫的王爷,这气场脾性就是大。们国公府与之相比起来,也就是个没落的贵户罢了。也怪不得家没把们放心上。” 薛之章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战功赫赫,可不是嘛!” 说着,立刻吩咐小子去荣国府那边传话,接了薛夫和宝钗回家。自己也带着薛蟠匆匆归家了。 贾母寿宴上的事情,就仿佛一粒小石子投进了波澜不惊的湖面。随着“咚”一声细不可查的轻响,慢慢扩散的涟漪终究打破了湖水表面的平静。 次日早朝的时候,便有言官弹劾忠信侯府大公子薛蟠能力平庸,性格骄奢,贪婪淫逸。谄媚献上,阿谀奉承,矫揉邪佞,立身不正,尸位素餐。主张朝廷罢免薛蟠的一切官职,并且禁止其出入宫廷。 一句话平静的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徒臻还没来得及龙颜大怒,随之而来的百官复议,甚至就连宗族耋老的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等联袂要求圣上重新选秀,充实后宫的提议,彻底打乱了徒臻秘密筹划许久的部署。 众口烁词,包括四王八公,皇族宗室内,几乎朝中大半官员都站到了徒臻的对立面,一致要求罢黜薛蟠的官位,禁止其随意出入宫廷,甚至还有激进者要求薛家将薛蟠遣送回金陵,无奉诏不得再次入京。 他们竟然以霍乱后宫,谄媚圣上,甚至危害皇嗣绵延为由,威逼徒臻就范。 而到了此时,徒臻和薛蟠原本只是小暧昧小温柔的关系,终于被□裸的摊开阳光底下。 徒臻高高上,端坐龙椅上,看着下面臣子用激愤的恶毒的尖锐的言辞诋毁着自己的爱,看着他们将一句句话语变成刀子,肆无忌惮的捅蟠儿的身上。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任由蟠儿的骄纵性子,免了他日日上朝的规矩。如若不然,这种仿佛疯狗乱咬的场面,恐怕会吓到胆子本就不太大的蟠儿吧! 一双手掩藏宽大的龙袍之中,死死的攒一起。修剪齐整的指甲陷入掌心,留出一个个月牙形的痕迹。徒臻越是愤怒,面上的表情却是越发的平和温润,他目光越过狂吠的群臣,直接落南安郡王的身上,突兀的轻笑出声,他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糊涂,他闲惬的挑了挑眉,心平气和的问道:“如果不同意们的弹劾,南安郡王是否准备要清君侧?” 南安郡王故作惊愕的看着龙椅之上的徒臻,晃动的冕旒遮挡了他的表情,让南安郡王无法看透徒臻的情绪。不过他开始大步走了出来,跪大殿中央,十分谦卑的说道:“微臣鲁钝,不曾明白圣上话中之意。” “不明白?”徒臻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轻浮的举动并不符合帝王的形象。然而由徒臻做来,依旧充满着无法言语的霸道和优雅。他好整以暇的坐直了身体,冲着下面微微愣神的大臣们说道:“们以为,们联手之后的实力很大,已经足够抵抗朕的意志?” 看着徒臻越发平静的面容,众位臣子心下一凛,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颅。 徒臻看眼中,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蔑,他不理会叫嚣了许久的重臣,反而是冲着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位老王爷说道:“忠裕皇叔,忠礼皇叔,您二老是皇族宗室老一辈最受尊敬的。多年来,二位皇叔为了大雍朝的江山稳定呕心沥血,兢兢业业。朕一直非常尊敬二位皇叔。难道今日,二位皇叔要和这个异姓王联手,威逼于?” 徒臻最后一个自称,用了“”字。很明显打动了两位一心一意忠于大雍江山的老王爷。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对视一眼,轻声叹道:“陛下少年登基,然则天资聪颖,性格沉稳。自陛下登基以来,大雍朝蒸蒸日上,百姓和乐,朝廷的威仪也能远播四海。甚至您的统治下,大雍朝的疆土开阔到了令无法置信的地步。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您的英名睿智毋庸置疑。” 忠裕亲王说到这里,语调从感慨变为坚定,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徒臻,轻声而固执的说道:“但是皇帝的职责不光是治理江山,还要绵延子嗣,让皇室开枝散叶,子孙昌盛。让皇室的血统能够一代代的传承下去,让大雍江山后继有,这才是帝王最重要的责任——薪火传承。“ 忠裕亲王说着,老迈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跪下,他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身后身材挺拔,面无表情地忠信侯薛之章。他们两个从小相识,甚至一起读书,一起战场拼杀过。哪怕是后来薛之章去了金陵行商,他们的关系也没断过。他个,他的家族也薛家的生意中获得了很大的利益。然而今天,为了大雍江山的传承,他终究还是对不起老朋友了。 “忠信侯长子薛蟠,生性纯良和善,长于经济治世,又自幼陪伴陛□边,忠心耿耿,能力卓然。陛下亲睐之。所以步步提拔,宠爱有加。这本无可厚非。然则小侯爷毕竟身为男子,他纵有千般好但无法替圣上绵延子嗣。仅此一事,陛下若为了他废除六宫,实为不智。” 忠裕亲王这一句话出口,徒臻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堂下站着的薛之章和群臣之中的林墨之。废除六宫之事,他只和他们两说过。如今竟闹得满城皆知—— 徒臻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冷冷的瞥了一眼群臣之中的林墨之,他可不相信薛之章会害自己的亲儿子,那么唯有林墨之! 而站群臣之中的林墨之感受到徒臻那冰冷的目光之后也是一脸的讶然。别说薛蟠是前世到今生的好友,他死也不会出卖。即便是站圣上心腹之臣的立场上,这种机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徒臻看到林墨之脸上毫不作伪的惊愕,也立刻明白过来。心中的狐疑却是越发的浓重,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朝中吵嚷不迭的重臣,心中默默揣度着,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一切心思犹如光电运转,虽然笔墨繁杂,却也不过是瞬间之事。徒臻看着殿下跪地上的苍老影,微微勾了勾嘴角,用诧异的声音问道:“忠裕皇叔这话倒叫朕分外诧异。朕虽然偏爱蟠儿,却也是因为蟠儿对朕贡献颇多,且忠心耿耿,能力卓佳。何况忠信侯府对于大雍朝的贡献也是耳闻目睹,世皆知的。朕对于蟠儿的优容,也有爱屋及乌的思想。就好像这么多年来,朕由着四王八公尸位素餐,贪墨官中粮饷库存,甚至容忍皇亲国戚、官宦臣子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乃至违法乱纪,渺视律法,却从未追究一般。主要还是顾念着尔等祖上对于大雍朝的贡献。怎么这些事情别头上都默认不语,到了蟠儿头上就全部牵扯出来?” “还是说……”徒臻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一沉,阴冷问道:“先皇祖宗的宠臣便是功臣,朕的宠臣便是罪臣。依照们的意思,朕是昏君?” 这话太过诛心。立时间,满朝文武俱都跪倒地,纷纷告罪,山呼万岁。 徒臻目光阴冷的看着群臣的后背,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朕不知道们那些荒谬的想法从哪儿来的。不过朕要告诫们。朕是圣上,朕的意志便是大雍朝的意志。尔等莫要以为朕对们优待一些,们便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资本。暂且不说们身家是否清白到足以理直气壮地指摘他。这后宫之事乃是朕的私事,朕喜欢和哪个睡觉也是朕的私事,还轮不到们质问。看清们的位置,认清们的职责,管好们的口舌和脑袋。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可以容忍们的自私们的贪婪,甚至因为们祖上浴血奋战的缘故,朕也可以容忍们不危及大雍朝统治的前提下,既成定例的贪赃枉法和光同尘。但是们也不要触及朕的底线。不然的话,朕会让们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群臣低头触底,连声说道:“陛下息怒。” 徒臻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跪地上身形依旧挺拔的南安郡王,寒声问道:“说到危及大雍江山,朕也有些好奇,今岁春天异姓王循例巡边的时候,南安郡王缘何会私自离开巡边的使团,潜入平安州与几位国公的心腹私会?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做法足以让抄家灭族,以谋逆罪论处?” 此言一出,除了南安郡王以外,即便是往日间向来倚老卖老老奸巨猾的几位心中有鬼的国公爷也立刻惨白了脸色。 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沉默了许久的薛之章也走出群,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徒臻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的老丈,立刻笑容和煦的说道:“准奏。” “多谢陛下”薛之章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弹劾弹劾南安郡王玩忽职守,消极怠工,能力平庸,不足以担任大雍水师统帅。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南安郡王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忠信侯休要胡说。这是因私废公,公报私仇。“ 薛之章看也不看南安郡王一眼,只是躬身重复道:“请圣上明察。” “哦?”徒臻饶有兴味地看了薛之章一眼。自家这个老丈绝对是属成了精的老狐狸型。他绝对不相信薛之章此番举动是出于一时义愤,当下起了好奇之心,开口问道:“南安郡王作战武勇,兵法纯熟。曾多次抵御外敌,并俘虏敌军,所造战绩赫赫,爱卿此话如何说起?” “启奏陛下,自南安郡王奉旨镇守西海沿子以来,虽然每年都带领大雍水军抵御外辱。但是微臣细细算来,南安郡王的战果绝不是如他宣传一般的辉煌。微臣结合大雍朝的兵部后勤总调度分析过,这么多年来朝廷分发给西海沿子的军备以及粮草是其余大军所需后勤总和的两倍之多。然则西海沿子的战功却也稀松平常,甚至还赶不及去岁忠勇亲王西南边境所获战果之大。因此微臣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南安郡王尸位素餐,或者能力平庸,亦或者以战养己,心怀不轨。否则的话,以大雍水军如今的势力,早就可以一击必胜,将每年来犯的敌寇轻易打残。而不是每年都需要耗费如此多的军备狼草,也不会死去如此多的大雍儿郎。” “因此微臣猜测,南安郡王定然是借西海沿子每年进犯的海盗大肆剥削朝中积蓄,排除异己,中饱私囊。” 薛之章说着,从袖口拿出了一道折子高举头顶,朗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微臣列举的自南安郡王掌管大雍水军以来,每年所耗费的粮草和军备,还有微臣这几年暗中查访的,真正西海沿子的战事中消耗的军备粮草数目,中间差额巨大,还请圣上明察。” 此言一出,一直神色平静淡然的南安郡王终于变了脸色。他面容铁青的看了一眼大殿正中气势磅礴的薛之章,咬了咬牙,以头触地,朗声呼道:“微臣冤枉,陛下明察。”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 有童鞋怀疑南安郡王肿么突然肤浅起来鸟,伦家并不是个一个人单干嗷呜~~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0823:18:28 启^蒙~书^网∷ 167皇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薛蟠自然是不知晓的。不过下朝之后,薛蟠看着家来的薛之章一脸洋洋得意,摩挲着他的脖颈笑说已经给他出气了的模样,立刻笑出声来。 “爹爹寻了那南安郡王的麻烦,那南安郡王如今如何了?” 书房之中,薛蟠一手捧着茶杯递给薛之章,一般好奇的问道。 “不光是参他的那两本,陛下还追究了他职期间,私自离职以及私通京官的罪过。如今将软禁王府,只等着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薛之章说着,越发得意的掀开茶盖,吸溜一口茶水。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虽然和南安郡王并不相熟,可是大家毕竟同事一场。总觉得南安郡王此番举动有些刻意了,叫莫名不已。” 薛之章听见这话,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沉吟半日,方才说道:“说起这个,倒突然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一件蹊跷来。” 薛蟠好奇的问道:“什么蹊跷?” 薛之章遂把朝堂之上,群臣弹劾薛蟠,以及忠裕亲王要求必须广纳后宫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有些狐疑的叹道:“陛下有废除后宫迎娶儿之意,甚为私密。出了们几个之外,并无他知晓。如今却传到了忠裕亲王的耳中。竟不知是谁的耳报神,如此灵验,” 薛蟠听着也极为好奇。要说宫中多口杂,隔墙有耳。别的事情容易泄密也就罢了,可那乾清宫却是徒臻的大本营,里外伺候的那是绝对的心腹。即便如此,某些消息依旧传了出去。想来对方的势力一定不小。这种后宫中长久经营的手段,可不像是南安郡王一个异姓王做出来的。 霎时间两沉默下来。思讨了半晌,依旧没什么头绪。薛之章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随意说道:“算了,暂且由他去。反正不论他怎么折腾,也不会让的儿子被欺负就是。” 薛蟠冷笑。“不欺负旁也就是了。竟由得别欺负到的头上?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说着,十分气愤的问道:“爹爹说今儿早朝弹劾的言官是谁,饶不了他。” 薛之章微微叹息,将早上那位言官的姓名说给了薛蟠听。 薛蟠暗自念了两遍,将那言官的名字彻底记住。又和薛之章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慢慢退出书房。 转身回了温柔乡的薛蟠立刻吩咐小丫头子去二门上将连营等几个侍从叫了进来。招财、进宝两个被圣上要去做事了,他如今便将连营、王平、赵信几个提为随身侍从。跟着他吆三喝四,耀武扬威。 没过片刻,口里还嚼着饭的连营几小丫头子的引领下鱼贯进了温柔乡。先给薛蟠见礼之后,才恭恭敬敬的站一旁,等着薛蟠的传唤。 “莲花胡同有一个姓王的言官,们可曾听说过?” 众听着薛蟠的问话,相互对视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薛蟠细不可查的皱了皱没,只觉得有些别扭。却还是耐心的吩咐道:“这惹了小爷。小爷断不能容他恣意下去。给们两个时辰的时间,组织一批口舌比较伶俐的小厮婆子,再给搜刮一些言官的罪证来。要上门拜访一番。”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沉默片刻,纷纷躬身离去。 两个时辰后,薛蟠带着百十来个口齿伶俐的小厮和惯会撒泼的妇堵了那个言官王忠贤的家门外。 周围问询而来的百姓将薛蟠一行等团团围中间,饶有兴味的观察着。其中有好事者看见薛蟠的身影,立刻想到了前些年薛蟠大闹郡王府的好事儿。当即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消息穿开后,围上来看热闹的更多了。 连营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个太师椅和一个小茶几放王忠贤家的大门前,恭敬的请薛蟠坐了上去。自己则站薛蟠的身后,给一旁的说书先生使了个眼色。 只见立时有两个提拉着铜锣的小厮走出群,“哐哐”敲了两声之后,那说书先生摇着破扇子站王忠贤家大门前的阶矶之上,拱手冲着四下的百姓笑道:“老少爷儿们们,下乃是福源馆的说书先生王老仙儿。今儿得了们少东家的吩咐,特地跑到这儿给大伙说上两段儿。说得好不好请大家伙儿给捧个场。下先行谢过。” 一众看戏不花钱的老百姓们轰然应诺,拍巴掌的拍巴掌,叫好的叫好,甚至还有不嫌事儿大,搬了个矮凳坐跟前儿听的。 那王老仙儿慢悠悠的摇了摇羽扇,干咳两声,慢条斯理,摇头晃脑的说道:“今儿咱们主要说一个穷书生为得富贵,抛弃妻子另取闺秀的故事。话说江浙省有位姓王的书生,自幼苦读诗书……” 随着王老仙儿的娓娓道来,一个红楼版的陈世美的故事渐渐出现众的眼前。 薛蟠一面喝着奶茶听故事,一面暗暗咋舌摇头不已。先前他吩咐连营去搜访王忠贤的糗事,不过是想着找两件王忠贤押妓逛窑子的风月趣闻传将出去。好让他那个满京师都有名的醋罐子似的老婆和他好好打闹一番。反正他老婆身材壮硕,力大如牛,揍他还不是跟玩儿一样的。 不过他能想到这个主意,还得要感谢贾宝玉。要不是他当年闲着无聊拉着他东加长西家短的,他也不会知道这位前相国府的嫡长女,竟然是个黑旋风李逵一般的“英勇”物。怪不得世都传言怕妻如狼,畏妻如虎,有这么一个体格健硕的老婆,别说是模狗样的王忠贤了,即便是自诩胆大包天的薛蟠,也一定会怕的要死。 薛蟠幸灾乐祸的想着,眼含赞赏的看了一眼连营。 他原本只想着没事儿找事儿的给王忠贤添添罗乱,没想到经过连营的打探,居然让他打探出这么一个阴私来。这个王忠贤老家竟然有个糟糠妻子,当年靠着缝补衣衫给做短工供王忠贤寒窗苦读,哪里想到王忠贤高中状元之后,被国相爷招为赘婿。自己苦苦经营了十余载,居然替别做了嫁衣裳。 不过现实毕竟是现实,也不会如小说一般的狗血。所以这王忠贤还不至于买凶杀,杀灭口,只是以官威威吓,以金钱利诱,逼迫原配签了和离书带着懵懂不知事的小儿自行离去。自己则将乡下的老母接到京中,博了个孝顺忠义的美名。 薛蟠从连营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当真是颇为惊叹唏嘘。毕竟,这位王忠贤的清廉之名哪怕是他这个不关心朝政的纨绔子弟,都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王忠贤最后,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糟蹋了他忠贤之名。 薛蟠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只可惜时间紧迫,他还为来得及去找被他丢弃的那个发妻和长子,不然的话,今儿这王府门前,可是真真的热闹了。 不过今儿这府门前也未必不热闹。 那王老仙儿说过一段书之后,便笑容可掬的退了下去。接着上前的却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窑姐儿们,莺莺燕燕的门口站成了一排,朗声说笑着将昔日王忠贤逛青楼与她等缠绵之时随口而出的戏言洋洋洒洒的说了好一通。起言辞放浪,语句轻薄叫叹为观止。最令侧目的,这位言官大不是生产,不懂经营,为了往上爬还总是将自己的俸禄孝敬给上官同事,因此他去青楼押妓的钱,竟然是哄骗了他夫的嫁妆钱。不光如此,多次逛窑子他夫并不追究,他竟然大着胆子用他夫的嫁妆钱去包养外室,如今那外室已经连连生下两个儿子了——这竟然和荣国府的贾琏有的一拼。 薛蟠听到这里,那是越发的摇头叹息。 场瞧热闹的众闻言,也俱都瞠目结舌。纷纷嗤笑不已。 而王府内宅,王忠贤的夫瞪着一双死鱼眼似的眸子死死挖着面前的王忠贤, “好哇,还骗说拿银子去衙门里活动,结果是背着私底下养了外室。哼,是不是打量着父亲告老还乡了,没作用了,便也想学着之前的行径将赶下堂,再娶一个美貌年少的来?” 外面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王忠贤此刻却畏畏缩缩的躲墙角,听见王夫这话,立刻谄笑着辩解道:“怎么可能,夫可千万不要听信那纨绔子弟的编排。他是个什么样的,仗着陛下的宠爱,最最嚣张跋扈的,夫怎么能听信他的话。” 王夫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为什么不信?满京城的都知道,忠信侯世子薛蟠虽然性格嚣张,但向来直言直语,从不会污蔑的。敢说没做过他说的那些事儿?” 王忠贤支支吾吾的,连连摆手道:“官场上的交情,夫也知道,有时候逢场作戏也是必不可少的。您也是知道的啊?” “去逛窑子就不说了,那拿着的体己钱去养外室呢,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别逼迫的?”王夫越说越来气,立刻撒了泼一般冲上前去,和王忠贤撕扯起来。“好个老不死的,日日夜夜想着为好,结果却背着养外室,还生了两个小畜生?” 王夫说着,气急败坏的身手撕扯着王忠贤,圆润多肉的双手一把一把挠着王忠贤的脸,不过片刻,王忠贤保养的白净的面皮就被王夫挠出一道道红色的道子,头冠也散了,发行也乱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王夫挠完了王忠贤,还是不解气,吆喝着府中家丁女仆和长的壮硕的婆子抄着家伙出了府门。正外头捧着茶水听叫骂的薛蟠见状被唬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 薛家下包括连营等随从内,立刻机警的将薛蟠围中间,一脸警惕的说道:“王夫这是要干什么?” 就听王夫冷笑一声,冲着薛蟠撸了撸袖子,气急败坏的问道:“匹那小子,且问,那老不死的养的外宅先何处?” “啊咧?”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猫眼,看着面前的景象狐疑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夜猫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1015:10:09 启^蒙~书^网∷ 168皇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且说薛蟠带着两分幸灾乐祸瞧热闹的闲惬将王忠贤包养的外室宅子处告诉了王家夫。便带着家下一群伙计跟王夫的后头,准备再瞧一番热闹。 那躲门后头的王忠贤见状,也顾不得满脸满身的狼狈状,连忙窜了出来,拉着王夫的胳膊往回走。口中不断讨饶道:“的好夫,暂且给留些颜面。王某今后还要上朝听差呢。您这么闹下去,天长地久的,可让如何自处啊?” 那王夫冷哼一声,随口掰开王忠贤拉着自己的手臂,嗤笑道:“给留颜面?可曾想过给留三分颜面?自己拍着胸脯说说,是那等不容的妒妇?虽然脾气不好,可这么多年来女子贤良淑德四字自问做的也不差。给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还给买了三房妾侍,甚至连的贴身丫头都给了做姨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还学着那些个不要强的爷儿们外头养外宅,还给弄个平头夫妻。若不给闹出个天翻地覆,真当好性儿受欺负!” 王夫说着,越发动怒。一把推开了拦跟前的王忠贤,上了一旁备好的马车,直奔那外宅而去。 她的马车前头跑着,薛蟠打马后头跟着,再往后便是忠信侯府的百十来个家下,后面又是瞧热闹不走的老百姓。一群熙熙攘攘的挤出了莲花胡同,上了大街道。 浩浩荡荡的群自然又吸引了旁的目光。自有好事者打听询问的,起了好奇又跟后头的。因此等王夫的车驾到了那外宅之后,整条街道也被挤得头攒动,密不透风。 这回薛蟠吸取了教训,并没有窜到最前头去。而是寻了那外宅街对面的一个小酒肆,直接上了二楼,有一个雅间儿正对着那外宅的院子。薛蟠捧了一把葵花籽便磕着,边居高临下的瞧着那院子里的热闹。 王夫已经和王忠贤包养的小妖精撕扯起来。那小妖精两个儿子也都七八岁大的年纪,看到自己母亲受了亏,自然也是不干的,又一起上来推搡着王夫。那王夫好似怒了,立刻吩咐起家中带来的下婆子们,将捆了又是扇嘴巴子又是下脚狠踢的。 这么一会子的功夫,那王忠贤也自后头赶上来了。瞧见这景象自然也不容忍的。连忙给那外室和庶子松了绑,众站院儿里好像说了几句话,然后不知怎么的,又打了起来。 薛蟠看这情形居然比看戏还精彩,哈哈笑了好几场。就听后头有问道:“这不是薛大哥哥,怎地跑到这偏僻地方了?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薛蟠一惊,连忙回头,却见和他说话的是贾宝玉,后头还跟着柳湘莲。 薛蟠诧异问道:“们两个怎么跑这儿来了?” 柳湘莲指着下面巷子里头笑道:“家就那儿。今儿早上宝玉来找,闲聊一阵见中午了,便请他过来吃酒吃饭。小侯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也不怪柳湘莲好奇。薛蟠被将养的太过金贵仔细,一应的吃穿用度那是比宫里还要精致的,自然看不上外头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何况薛家自家的福源馆就是京中最有名的饭馆酒肆,薛蟠要外头请客也会去福源馆,更谈不上来这种地方的。 薛蟠好笑的眯了眯眼睛,指着下面扭打成一团的笑道:“是跟过来瞧热闹的。” 众闻言,立刻朝着窗户外头看去。瞧见王忠贤一家大小厮打起来的身影,柳湘莲还未觉什么,倒是贾宝玉有些恍然的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父亲回来时还和说过这位王大弹劾大哥哥的事儿。原想着以大哥哥的脾性,断断不能容他。只是没想到大哥哥的动作越发快了。” 薛蟠得意的哼了两声,开口说道:“想找不痛快,就先让他痛快不起来!” 说话间,立刻招呼着贾宝玉和柳湘莲两个坐下,又点了一桌子好菜好酒,开口笑道:“咱们几也好长时间未曾聚过了。今儿有这机会,做东,请大餐吃一顿。咱们也好好聊一聊。” 贾宝玉两个自然欣然坐下。待酒菜上齐之后,贾宝玉立刻端着酒杯起身,恭敬说道:“先敬大哥哥一杯。这段时间,多谢大哥哥帮照料府上了。” 薛蟠立刻起身还礼道:“说什么呢,咱们不是亲戚吗?” 顿了顿,又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模样说道:“何况也没吃亏,还闭着贾珍几个出了一次血,让他们铺贴一下凤丫头的嫁妆。” 贾宝玉听到这里,十分羞赧的红了脸面,摇头叹道:“竟不知,凤丫头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饶是这么着,她还府上也被众讲究厌弃。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不说的,也不与相干。”薛蟠满不乎的摆了摆手,示意贾宝玉别往心里去。“依冷眼看着,这么多年,贾府里头真正对凤丫头好的也就贾母算得上半个,若说贾府里对凤丫头真没意见的,也只一个。这样就很难得了。” 贾宝玉闻言,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句,“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们贾家先对不起。” “其实凤丫头的手段也未必仁慈到哪里去了。只不过她是母亲唯一的外甥女儿,也不好讲究什么罢了。”薛蟠说着,拿起筷箸给贾宝玉夹了一筷子菜,轻声笑道:“不说这些叫添堵的话,多吃两口菜,省得喝酒上头。” 贾宝玉应了一声,张口将那筷子菜给吃了。 薛蟠又转过头来问柳湘莲道:“和云儿怎么样了?” 柳湘莲黯然摇了摇头,叹息道:“云儿还是不肯原谅。” 迟疑片刻,突然开口道:“前一阵子尤三姐过来找了。” “她?”薛蟠愕然挑眉,开口问道:“她找做什么?” “来问为什么不想娶她。”柳湘莲摇了摇头,同薛蟠和贾宝玉抱怨道:“不瞒二位说,即便是没有云儿这茬子事儿,也未必会娶她。只因她虽然长得绝色,但总觉得她的性格……总之并不想找一个那样的妻子。” 薛蟠想着尤三姐那副霸道嚣张胡搅蛮缠的性子,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绝色’,一般可是吃不消的。” 顿了顿,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她有没有说她现哪儿住着,情况怎么样了?” 柳湘莲苦笑着摇了摇头,“小侯爷还真是有闲情雅趣。” 沉吟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也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她姐姐嫁给皇粮张家了。现如今她老子娘三个自然都张家吃住。吃穿用度当然是比不得宁国府的时候金贵,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听三姐的话说,那张家的除了总是出言挤兑他们,别的倒还好。只不过尤二姐闺阁之中和宁国府男乱搞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张家以此为借口降了尤二姐的身份。那尤二姐是以妾侍的身份嫁过去的。嫁过去没两个月,张家就给张华又说了一房妾侍,是个落魄官家的女儿,算得上是张家高攀。听说品貌性格都还好,一进门就当了家。虽然瞧不上尤二姐的品性,倒也不曾为难过。何况……” 柳湘莲说到这里,犹豫的看了薛蟠一眼,住嘴不语。 薛蟠正听到兴致处,见此情景,连忙开口追问道:“怎么了?” 柳湘莲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那尤二姐贾府的时候喝了一碗下胎药,药劲儿太厉害,今后也不能再怀了。经此一事,那张家的正夫更是不把她放眼里。要不是张华还贪着尤二姐的美色时不时去她房里住一宿,估计她张家也就是个隐形的。” 薛蟠一愣,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叹了口气。 他记得当初那晚下胎药是鸳鸯亲手端给尤二姐的。他想着鸳鸯本就有些恩怨分明有仇报仇的秉性,想着她和凤姐儿和平儿的情分,心中也隐隐有些了然。 这个为了凤姐儿能偷偷拿着老太太的东西出去典当的丫头,这个因为贾赦的纠缠便能豁出命去哭闹上吊的烈性丫头,本就是个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心上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那尤二姐了。真是一步错,一生苦。这样一个女子以夫为天以子为天的世道里,她丧失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薛蟠无法想象,今后的几十年里,她该怎么过。 只是这功夫唏嘘不已的薛蟠并不知道,正因为尤二姐无法再孕的缘故,正因为柳湘莲拒绝了尤三姐的缘故,心灰意冷的尤三姐最终决定爬上了张华的床,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孩子生下来后送给了尤二姐,自己就真的剪断情丝,去了庙上做姑子。 而尤二姐,虽然下半辈子都缩张华的后宅里苟延残喘,看似安稳太平,但是她当年任玩弄做外室的经历也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别说家里主下瞧不起她,就连她的儿子长大出息以后,也是和性格温婉端庄的大夫更为亲近。而对于她,只有妇不贞的羞耻。甚至科举考官之后,带着家眷外放任职,终其一生,再也没回来看过她…… 薛蟠此时并不知道,这两位普一出现就搅得荣宁二府鸡犬不宁的绝色尤物,最终为自己轻浮草率的举动付出了代价。哪怕**上没有香消玉殒,但是两位美的心,经历过世事变幻风雨沉浮之后,最终变得千疮百孔,再也不复当年。 那年少轻狂的得意,那飞扬恣意的容颜,最终泯灭时光残酷的洗刷中。 风华,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之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楼梦中出现的每一个女子,经历都是可叹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除了男猪脚开了外挂不会被虐之外 每个做了缺德事儿的人都该做好遭报应的准备 所以,尤氏两姐妹毫不例外滴被瓦炮灰咩~~ o(n_n)o~ 求虎摸~~~ 启^蒙~书^网∷ 169皇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因为尤氏两姐妹的缘故,这顿饭吃到最后气氛有些沉闷郁卒。柳湘莲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他和云儿的将来。其实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虽然不喜尤三姐的为,但是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尤三姐和云儿还是有些相似的。两个女都经历过男的玩弄和世道的不公,只是尤三姐身上并没有云儿的坚韧和城府,也没有云儿那样的幸运认识薛蟠这种能帮她改变命运的贵。所以云儿能够泥沼中摸爬滚打最终自己上岸,而尤三姐却不得不世道的泥沼中沉沦**,最终磨灭了身上所有的棱角,变得如槁木一般腐朽。 思及此处,柳湘莲对于云儿的疼惜越发加重。 而贾宝玉更是由思己,越发的没意思起来。毕竟,尤氏两姐妹的悲惨遭遇是贾府的男们造成的,而如今荣宁二府的颓败消落已眼前。即便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样的认知,让他盘算后路的心情越发急迫了。 薛蟠看着席上两陡然安静下来,有些不自的扭了扭身子,开口打破这种憋死的沉默,笑着问道:“对了,这次回京,大概能呆多少时候,不着急回云南吧?” 贾宝玉回过神来,看着薛蟠笑道:“眼看就到中秋了。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家老爷出调外任,好容易回来一回。就是再着紧,说什么也不能这个当口离开。因此准备等中秋过后,再言及其他吧!” 薛蟠点了点头,调笑道:“只是不知,云南的那位会不会等的望眼欲穿。” 贾宝玉色如春晓的面上突兀的显出一抹晕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薛蟠一眼,低下头没有接话。 薛蟠心中暗笑,不过顾忌着贾宝玉面子矮,倒也不再继续逗弄了。只是有些唏嘘的说道:“当年咱们几个最为要好,恨不得日日拴一起玩闹,形影不离的仿佛一个似的。可如今却也是影四散,想要找个日子齐聚一番,都不容易了。” 贾宝玉闻言,轻叹一声,也有些唏嘘的说道:“是啊,这一晃儿,大家伙也都各自散了,各奔前程去了。不知早先那般,姐姐妹妹兄兄弟弟齐聚一起玩闹的日子多早晚才能重现了。” 说着,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只怕这辈子也……” “哪儿就说得上一辈子了。”薛蟠看着贾宝玉又开始有些着魔似的,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劝道:“也不要多想,依看,只要有心里是亲近的,即便大家四散各方,也如同天天一起一般。如果心不亲近了,即便是天天一起,貌合神离的,又有什么用呢?” 贾宝玉听薛蟠这么一说,倒是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大哥哥这话说的正是,倒是自己想左了。只要心里头亲近,大家都过的比从前还好,又有什么可伤怀的呢?” 说着,倒有些羞赧的看了大家一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这次回来,就听老祖宗说二姐姐已经定了家了,是大老爷亲自定的。恐怕过不了一年半载的就要出嫁。听见这信儿,方才有些蒙了心窍,多感叹两句罢了。” 贾宝玉话音未落,就听柳湘莲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就不声不响的配了家。配的又是哪户家?” 贾宝玉轻声叹道:“也不太清楚,只听老太太依稀说过夫家姓孙。听说祖上是大同府氏,早先曾承过们府上的恩惠,祖上是们府上的门生,也算是世交。如今,他们家只有一个京,现袭指挥之职,名叫孙绍祖。年约而立,相貌魁梧,听说弓马也很娴熟。现东部候缺题升。” 薛蟠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是这个,倒也有些印象。若说才华能力,此倒是有些。只是听世传言,这个孙绍祖的喜好渔色,应酬权变,秉性脾气令十分不耻。虽说家世门第都还匹配,但恐怕二丫头那样的木头性子降不住他。们府上怎么会给二丫头挑了这么个?难道再无更好的了?” 贾宝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老祖宗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大老爷那厢一意孤行,连彩礼都受了。还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二妹妹一个庶女能嫁到这样的家也算是福气,也是荣国府的体面。老祖宗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去了。” “可怜二丫头那么老实本分,到时候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虐待呢!”薛蟠轻叹一声,有心帮帮忙,便不动声色地提点道:“有一个相熟的公子和孙绍祖颇为熟悉。听他的意思,那孙绍祖曾经说过荣国府的大老爷欠了他银子换不上,要用女儿抵债。原本还以为他是说笑,如今想来,们家大老爷执意要将二丫头嫁过去,该不会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贾宝玉闻言,悚然一惊,连忙拽着薛蟠的手臂问道:“大哥哥这话是从哪儿听说的?” 薛蟠暗暗皱眉,他可不是从原著中看到的。只是现下也不能这么说,只得吞吞吐吐的敷衍道:“也知道,大家都是酒桌上闲聊,当时也不过是顺口说了这么一嘴,哪儿还能想起来是不是这事儿?不如回家让老太太私下里派打听一二,兴许能摸出了眉目来。” 听薛蟠这么说,柳湘莲也犹犹豫豫的接口说道:“小侯爷这么一说,突然记起恍恍惚惚的也听说过这么个传闻。不过也记不太真切了……好像是冯大哥和说过这么一嘴,要不去向他打听打听。左右大家都是相熟的,也没什么张不开口的。” 柳湘莲说到这里,有些犹豫的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若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明儿去给问问。” 贾宝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话也有道理。” 说着,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来,拱手赔罪道:“事关二妹妹的终身大事,可不敢耽搁。而且这件事情蹊跷颇多,也得仔细询问一些。柳大哥对于们府上的事情也不太熟,还是自己去问吧!” 说着,开口赔笑道:“今日就这样吧,算失礼,得先回家一趟。” 薛蟠和柳湘莲两个自然明白贾宝玉的古道热肠,况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位姑娘的终身大事。自然不会怪罪他,当即起身笑道:“天色已晚,确实也该回去了。不如今儿就这么散了。今后有闲,咱们再出来聚聚就是。” 贾宝玉感激的冲着两作了作揖,连忙撂着衣摆转身出去了。 贾宝玉一走,柳湘莲自然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他现如今满心满腹的都是云儿,看到时间差不多是纸醉金迷开业的时辰,也有些坐不住的开口告辞。 于是众当下约了个下次再聚的时间,寒暄几句闲话,便也各自散了。 霎时间去楼空,薛蟠默默的坐桌旁,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业已空无一的小院儿,秋风呼号着吹起地上的落叶,空中不断飞旋,显得有些莫名的萧索和寥落。院子里还有一些撕扯过后凌乱狼藉的痕迹。想来王大一家子打得累了,便也进了屋子谈判去了。登时只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这个率先挑拨的也觉得越发没意思起来。 薛蟠轻叹一声,随意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付了酒资,自己下楼出门,接过门口等候许久的连营手里的马缰,搬鞍上马,悠悠达达的往皇宫而去。 等他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掌灯十分。屋檐下的宫灯微暗的夜色中散发着暖意的烛光。戴权依旧守殿门外候着。令薛蟠诧异的,却是殿门口还跪着一个身材消瘦却十分眼熟的背影。 薛蟠脚下加快了步伐越过去,转身一看果然是林墨之,不由得心下狐疑,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会跪这了?” 林墨之抬头,眼含愧疚的看了一眼薛蟠,低声而痛苦的说道:“蟠儿,对不起,是害了。” 薛蟠听了林墨之没头没尾的话愈发茫然,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说什么,怎么可能害?该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吧?” 林墨之黯然的摇了摇头。“确实是——” “林大,小侯爷。”戴权突然迎上前来,笑着说道:“圣上口谕,让两位即刻进殿。” 只是薛蟠敏锐的察觉到,戴权对待林墨之的态度礼遇中带着两分诡异的疏离。 薛蟠有些莫名其妙的打量着戴权,上前两步,倾身扶起跪地上的林墨之。可能是因为跪的太久的缘故,林墨之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的栽往一边。薛蟠眼明手快的拽住了他的胳膊,有些担心的说道:“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林墨之默然摇头,伸手推开了薛蟠,慢慢的走进了养心殿。 薛蟠回头看了戴权一眼,却见戴权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白净的面庞上显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担忧神色。薛蟠心下一紧,也不再多问,跟林墨之身后走进大殿。 夜晚的养心殿宫灯的照耀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徒臻一如既往的伏案批折子,鹅黄色的烛光倾洒他的身上,越发衬出其的眉眼精致,气质沉稳。 薛蟠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跪大殿中央默然不语的林墨之,又看了看恍若未觉一直劈折子的徒臻,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拿开徒臻手中的朱笔,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徒臻抬头,眼眸冰冷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林墨之,寒声说道:“朕欲废除后宫,迎娶蟠儿的消息,是林太傅泄露出去的。” 薛蟠心下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不可能,墨汁儿不会害的。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没等徒臻说话,就听林墨之声音低沉的说道:“圣上说的没错,是将这消息泄露给忠顺亲王的。” 薛蟠一怔,有些恍然而担忧的看了林墨之一眼,坚定的说道:“即便是说的,也相信不是故意的。” 林墨之诧异的抬头看着薛蟠,愣神半晌,方才苦笑道:“多谢还相信。” “们两个可是两辈子的好兄弟,不信信谁。”薛蟠随意说了一嘴,然后越发担忧的看着林墨之,轻声说道:“是他利用了?……还好吧?” 林墨之低头,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的徒臻开口说道:“以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粘杆处的统领了。” 林墨之蜷缩衣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半日,默默不语的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双手举过头顶。一旁守着的戴权立刻将那令牌接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放到龙案上。 薛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殿内众,轻轻的碰了碰徒臻,悄声说道:“不要这样吧!墨汁儿也不是故意的。” 徒臻的神色有些冰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心腹之臣,冷静的说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失误了。担任粘杆处暗卫统领一职,需要冷静的头脑和缜密的思维。现的林太傅,已经丧失了这一点。” 顿了顿,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墨之,又有些不忍的补充道:“不过朕可以答应,当自觉恢复了理智的时候,朕会重新启用。” 林墨之默默叩头,低声说道:“微臣谢主隆恩。” 薛蟠看着林墨之现的模样,心疼的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墨汁儿!” 徒臻看着薛蟠心疼的模样,有些乏累的揉了揉眉宇之间,摆手冲着林墨之说道:“暂且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朕觉得,需要理顺一下思绪,好好想一想,究竟什么才是想要的。古圣贤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即便是抛开君臣之义,相识多年,也不希望永远沉浸这种……” 徒臻轻叹一声,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林墨之低声应诺,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待林墨之的身影完全消失,薛蟠有些撑不住的扑到徒臻的身上,拽着他的衣襟,一脸威胁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墨汁儿怎么看起来很伤心,是忠顺亲王欺骗他了?” 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朕欲废除后宫,迎娶蟠儿的事儿,确实是子毓透漏给忠顺亲王的,不过他也不是有意泄露,只是情绪太过激动,不小心说了出来。” 薛蟠愕然,就听徒臻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徒臻暗下决定要废除后宫只立薛蟠并且有了实质性的动作之后,最先知道的并不是薛之章,而是徒臻最为信赖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从搜罗四王八公的罪证到暗中安排后宫妃嫔的后路,徒臻自然将这一切事宜的具体实施交给了林墨之全权负责。 而林墨之身受徒臻密令筹备此事,一面暗暗感叹徒臻对于薛蟠的真心。一面也替自己的发小开心。因为和薛蟠的亲近关系,也因为自身的官职所,林墨之亲眼看到了薛蟠对徒臻的忠诚和付出。他一直担心徒臻是看透此事利用薛蟠。现如今看到徒臻能做出这种决定,让林墨之十分欣慰。同时也对于自己的执念越发自卑,也有些自暴自弃。 而就此时,一直纠缠林墨之的忠顺亲王因为林墨之长时间的避而不见,一赌气将堵了凌霄阁通往宫外的一处僻径上。并且直言相逼,希望能恢复两以前的关系,做一对私下里的情。林墨之拒不答应,并说除非忠顺亲王下定决心放弃京中的一切和他离开,不然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了。忠顺亲王闻言也有些恼羞成怒,说林墨之并不是真的爱他,如若不然就不会不理解他如今的处境,还说他不能离开母妃,也不能让母妃失望,娶了如今的王妃也是迫不得已,但他最爱的还是林墨之云云。 经历过了徒臻对待薛蟠的赤诚之后,忠顺亲王这种不痛不痒的花言巧语自然再难打动林墨之。而这种看似有理实则自私自利的辩解更让林墨之心灰意冷越发悲愤,不小心就将徒臻要废除后宫只娶薛蟠一个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到底,王爷不过是恋栈浮华,舍不得这世俗的功名利禄罢了。所以要高官厚禄,要声名显赫,要贤妻美眷,要子女双全。世皆如此,王爷这般选择也无可厚非。可是既然如此选择,又何必来招惹,难道徒徵是金贵之,事事难以割舍。林墨之就注定犯贱,要陪着一起胡混?” “王爷如今荣华富贵享不尽,娇妻美妾全怀。自然风光得意,如此一来,当年的事尽可忘记,为什么还要牵扯不清?” “说情非得已,被逼无奈。可细细说来也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贵为圣上之尊都能心甘情愿为所爱之废除后宫,只容一。若果真说来,如此情况岂非更是大逆不道?然则陛下贵为一国之主,对于蟠儿都能做到如此,一个徘徊朝政边缘的王爷,又有什么借口搪塞于?” “林墨之虽然不是什么好,身份也不如王爷高贵,但也不会贱到与一女子共事一夫。口口声声说喜欢,说要保全。然而今日所做的一切,便是最侮辱的事情。” “自此后,二便恩断义绝。天大地大,走的阳光道,走的独木桥。谁也别再牵扯谁了……” 义愤之中的一句话,说过之后连林墨之自己都忘了。结果却被有心的忠顺亲王记下,并伙同早有异心的南安郡王筹划了之前的一番逼宫。甚至还说服了他的母妃德太妃去游说忠裕亲王和忠礼亲王两个宗室族老,和他们联合一起向徒臻施加压力。本想着徒臻为了江山大计,不得不退让。却没想到徒臻性烈至此,竟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面对朝中大半势力的逼迫,徒臻毅然选择了迎面抵抗维护薛蟠。而徒臻这样的举动,也这让心存嫉妒,希望借朝廷之势逼迫徒臻让步,也让林墨之清楚皇室中,江山权利永远是第一位的忠顺亲王打错了算盘。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将林墨之堵凌霄阁外的一处角落里,和林墨之兴之所至的一番谈话竟然被大皇子徒暄不小心听见,然后事态扩大之后第一时间产生联想,将此事告诉了徒臻。同时也被迫将自己的潜势力也暴露徒臻的眼前。顷刻之间,向来斡旋暗处的忠顺亲王被托到了明处,而且有些进退维谷的僵持住了。 正所谓赔了夫又折兵,说的便是忠顺亲王目前的情况。 薛蟠静静听徒臻说完,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惊叹道:“这忠顺亲王是标准的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真真是有病。墨汁儿不选他就对了。” 徒臻看着薛蟠如此义愤的嘟囔着,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会和薛蟠解释,忠顺亲王行此举动的险恶用心。恐怕让林墨之认清现实不过是顺手而为之举,最重要的还于“逼宫”两个字。 当日的情景,一旦自己率先软弱退让。那么损害的不仅是自己的利益,正所谓帝王之诺,金口玉言。徒臻作为帝王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没有宣诸于口,也不可以轻易变动。不然的话,朝令夕改,帝王之威何? 再者,徒臻若是当日朝廷大臣的逼迫下让步,那么他承诺薛之章的一切又该怎么办?届时最依仗的心腹重臣与他离心,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是潜伏暗中的忠顺亲王罢了。 三者,后宫妃嫔的母家们已经知晓了帝王对于后宫准确说是对他们的敌意。这些汲汲于朝廷名利的仕宦大家们又岂会坐以待毙,慢慢等死?他们和南安郡王的联合不过是第一步,徒臻相信,今后他们的阻碍与层出不穷,直到确认自己服输不得不放低身段接纳他们。或者是自己一意孤行,将他们一网打尽,确定他们的存或者消失将不再威胁到自己的权柄意志。 而徒臻哪怕是仅仅为了薛蟠,都不会后退半步。因此,这,又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四者,为了正面抗击朝中群臣的不依不饶,徒臻不得不将南安郡王蓄意谋反的消息提前放了出来,以争夺这场战役的主控权。看似占了上风,其实却打乱了自己后面的全部筹谋,将自己也推到了一个毅然决然的位置。甚至不可避免的引起四王八公甚至军中将领的岌岌自危。心不稳,这又是一件麻烦。 其五,便是宗室的态度。这些个老家伙虽然没有不臣之心,但是他们异常固执的陈腐思想也是最叫头疼的。对于这些个虽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却是真正乎大雍江山,也是真正关心自己的长辈而言,徒臻觉得对付他们才是最无力的举动。 因为无法用自己的理由去说服他们的想法。所谓代沟的存,从古至今,家长和孩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虽然不危及生命,但是纷繁缠绕,叫烦乱不堪。 其六,便是大雍朝亿万黎民百姓的态度。大雍朝男风虽盛,但也没有哪个明目张胆如徒臻这般,就要昭告天下,付出行动。 那么亿亿万万的子民对于此会如何处理?、 其七…… 烦扰的事情太多,徒臻并不想和薛蟠提起。他如今也只好将满腹的忧思强压心底,搂着薛蟠柔韧的身躯,将下巴放他的颈窝处,轻声的符合道:“蟠儿说的对,这个老十二,真不是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现实中的事儿太多,无法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3╰)╮ 启^蒙~书^网∷ 170皇商 第一百七十章 是夜,薛蟠自然是和徒臻一起宿养心殿偏殿。 次日一早,徒臻悄无声息的起床早朝,而薛蟠却直睡到天光大亮心满意足方才起身。 外头等候许久的戴权立刻带着小宫女进来服侍薛蟠洗漱穿衣。简单吃过早饭之后,薛蟠穿戴整齐,小太监的引领下去往凌霄阁,开始了每日一例的教师活动。 薛蟠到了凌霄阁的时候,恰逢林墨之授课完毕,收整东西准备出宫。可能是昨日没有睡好的缘故,林墨之的神色看起来异常憔悴,配合着他本就寡言温柔的举止,莫名透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漠然。薛蟠看眼中,气呼呼的皱了皱眉。 “就为了那么一个根本不乎的渣,这么折腾自己个儿?” 林墨之愣然,这才抬头看见了薛蟠。当即苦涩的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蟠儿,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的地方。要是真说对不起,也是别对不起。”薛蟠说着,越发不赞同的打断了林墨之收整东西的举动。伸手拉着林墨之纤细的手腕,故作大大咧咧的开口笑道:“正好这。今儿要带着两位皇子去宫外见习,又怕一个照顾不过来,跟着一起去吧!” 林墨之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薛蟠说道:“要是不同意,那就是和生分了。以前不论有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的。” 林墨之默然半日,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薛蟠笑弯了眼睛,冲着一旁呆愣愣的两位小皇子道:“今儿领们出宫去玩儿。还不快去换了日常衣裳来。这会子已快午时了,不要耽搁时间。” 两位小皇子闻言,有些欢呼雀跃的走出凌霄阁,领着随身太监和伴读们回宫换衣裳。不过片刻,脚步轻快的跑了回来。 一行六个,薛蟠、林墨之、两位皇子和两个侍读脚步从容的走出皇宫。外面早就得了消息的连营正驾着马车等候。 薛蟠领着两个小皇子和林墨之坐了先前一辆马车,几位侍从和跟着的暗卫坐了后面一辆马车,缓缓向西大街驶去。 马车渐渐离开皇宫大道,入了集市。烟也变得渐渐密集起来,充耳可闻的是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叫卖小吃的,胭脂水粉的,酒肆茶楼小儿揽客的声音络绎不绝。两位自幼长宫中的小皇子就仿佛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撩开车帘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外头,时不时还叽叽喳喳的讨论几声。 薛蟠坐马车另一头,看着两位皇子天真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神情,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用肩膀撞了撞身边一直沉默的林墨之,薛蟠轻声笑道:“记得当年咱们第一次去游乐场,也是这副神情。” 薛蟠一句话,勾起了林墨之隐藏心底最深处的美好记忆。他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睛,神思也随着薛蟠的话沉浸遥远的回忆中,唇边的笑容不知不觉的绽放。 薛蟠心中一动,突然吩咐赶车的连营停下马车,然后带着所有下车后,左手拉着林墨之,右手拉着大皇子,然后让大皇子拉着小皇子朝着小吃摊子的方向走去。 “给来一包糖炒栗子……驴打滚儿……碗糕……” 薛蟠顺着一条道的小吃摊子一一买了过去,然后将所有的零嘴四个平分,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大街上吃了起来。 大小皇子看着手中有些脏兮兮的吃食,本不欲动口。可是眼睛里打量着薛蟠吃的香甜的模样,又有些心动。 迟疑片刻,还是小皇子最先动手,学着薛蟠的模样慢慢剥开一个糖炒栗子,放入口中。香甜糯糯的口感立刻征服了小儿,只见小皇子眼前一亮,双手立刻迫不及待的伸进油纸包中,拿出一把栗子剥了起来。 可是娃娃的手太小,这么一面拿着栗子一面剥栗子的技术又太难,倒是小皇子手中的栗子接二连三的往下掉。不过片刻,随着小皇子往前走的行迹,后头林林散散的落了一地的栗子。有完好无损的,有剥了一般的,还有掉地上碎裂的。 大皇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斥道:“瞧弄得,成什么样子?” 小皇子被大皇子说的脸上一红,眼圈儿也红了,要哭不哭的撇着嘴,下意识看向剥栗子的动作十分灵巧的薛蟠。 薛蟠哈哈笑了两声,十分得意的将自己剥好的栗子递给小皇子。小皇子立刻接过来放进口中,美好的口感让他满意的眯上了眼睛。可爱的模样就好像一个吃东西的小松鼠。 薛蟠有些手痒的拍了拍小皇子毛茸茸的发髻,然后看着一旁一直约束规矩的大皇子,轻声问道:“要不要也吃点儿?” 栗子散发的香气萦绕鼻端,早早吃过早膳如今有些饥饿感的大皇子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睛。经过一上午的脑力加体力劳动,他自然也感觉到饿了。可是自幼学到的礼仪规矩又告诫他不可以这般放任自己…… 大皇子抿着嘴默然不语,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薛蟠手上的栗子,眼神阴晴不定,看起来是衡量朝廷大事一般的严肃。 如今囧萌囧萌的表情立刻取悦了薛蟠,他一边笑嘻嘻的将手中的栗子剥开,一边将栗子塞进大皇子的嘴里。看着大皇子下意识的咀嚼吞咽然后露出一副好吃的惊喜模样,薛蟠越发开心的勾了勾嘴角。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举止行为。没事儿阴沉着一张脸装大多累啊!”薛蟠一边拍着大皇子的脑袋,一边郑重其事的教育道:“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儿,就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看鹤立鸡群引注目的永远都是最容易受伤害的。正所谓枪打出头鸟,首先要学会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慢慢考虑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脱颖而出。” 薛蟠说着,颔首总结道:“要记得,所有脱颖而出的都是锥子,从来没听说过软绵绵的稻草能够脱颖而出的。想要破开周身桎梏遮挡的幔,首先得保证自己足够强大,要向锥子般坚硬,能够抵挡那些幔的进裹桎梏才行。” 话音未落,就见大皇子一脸复杂的打量着薛蟠,轻声问道:“为什么对这么好?” “啊?”薛蟠懵然。 大皇子继续说道:“父皇要让做们的母后吗?” 薛蟠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熙攘的群,凑近大皇子跟前小声提点道:“说话之前要注意周围的情形,要准确的判断现所说的话是不是合适的。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不二法门。” 大皇子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神色柔和,面容精致的薛蟠,不知怎么就想起他第一次见面,薛蟠口里说着不怕鬼然后动作上却那么丢脸的事情。 此之前,大皇子身边接触的都是沉稳的,严肃的,三思而后行的。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会像薛蟠这般,表里不一,轻浮草率,而且这么毫无理由的对好的。 想到他之前听到的传言,不过十来岁的皇子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少傅此番举动,就是爱屋及乌吗?” 薛蟠:“……” 尼玛二十岁和十岁的果然是有代沟的。 薛蟠轻叹一声,直起身来打量着附近的景色,然后再次拉着两位皇子上了马车,随后吩咐连营道:“去福源馆。” 又转过头来冲着车上的三解释道:“们要吃中饭。” 马车晃晃荡荡的停了福源馆门前,掌柜的辨认出马车上的家徽,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了出来,亲自将众领到四楼的雅间儿之后,又特地点了一些薛蟠爱吃的以及福源馆新出的菜式,亲自给众上了茶水瓜果之后,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雅间儿中霎时间只剩下薛蟠四个。 薛蟠看着目光一直打量着桌上点心的小皇子,轻笑道:“等会子还有好多好吃的,小皇子少吃一些,先垫垫肚子就好。” 小皇子乖巧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拿桌上的糕点。却被大皇子一把挡住了。他有些尴尬的看着薛蟠,轻声询问道:“难道不需要让公公先试一下吗?” 薛蟠一愣,看着理直气壮这么要求的大皇子,心中觉得隐隐发痛。 他十来岁的时候干什么? 上辈子还念小学,每天只想着怎么装病逃学,磨着家带他去游乐场玩儿,磨着家给他买新上市的玩具,不给就闹。 这辈子还金陵充当纨绔,每天带着一大堆的侍从耀武扬威的晃荡金陵城内,瞧谁不顺眼就围上去踹两脚,看哪家的东西好就上去拿两把,然后故意不给钱,等着身后的管家们来给善后。爹爹娘亲甚至妹妹将自己当成祖宗一样供着,稍有不如意又是一场混闹,直到所有忍受不了同意自己的要求。 而这位同样年岁的大皇子,却每日挣扎后宫的倾轧中,考虑着自己怎么做符合世俗的眼光,考虑着自己怎么做能够讨好父皇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一些。考虑着要怎么做才能脱颖而出,让所有觉得自己的存是合理的,是理所应当不用被抛弃的。考虑着该怎么防备其他的恶意,比如吃饭之前找试毒,一举一动都得衡量再三,不可违逆,不可逾越…… 薛蟠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直接将点心扔到口中,看着大皇子立刻变得苍白的面容,懦懦的解释着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 薛蟠干脆的摆了摆手,摸着大皇子的脑袋说道:“这里是的地盘。的地盘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考虑任何的想法,也不要去担心任何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们身上。这是的地盘,保护们恣意的玩儿一场,不会有任何危险。” 说着,薛蟠一股脑将桌上的糕点推到两跟前,轻笑道:“现,们先吃饱饭,然后才有精力去玩儿!” 看着林墨之似笑非笑的看过来,薛蟠脸上一烧,轻咳两声,开口纠正道:“去上实践课。” 年岁尚小的小皇子闻言,立刻欢呼一声,抓起桌上形状精美的小点心放手里把玩。这些小点心有的弄成花朵的模样,有的弄成小动物的模样,栩栩如生,异常精美,都是宫中没有见过的式样。而且以薛蟠对于食物的挑剔和高标准,他们的味道自然也是无法比拟的。 这种小东西很快就征服了小皇子的嘴巴。他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问道:“这些点心真好吃,宫里头都没有。” 这是自然的,因为徒臻不爱吃甜食,宫中又没有别的宠妃,御膳房自然不会将精力放这个上头。而薛蟠每次进宫吃饭,给他做东西的又都是乾清宫的小厨房,那些御厨可是徒臻御用的,两位皇子自然也尝不到他们的手艺。 薛蟠看着小皇子吃的香甜,大皇子虽然举动克制,但也一个接一个将点心往嘴里放的举动,笑眯了眼睛。 坐一旁的林墨之默然看着,薛蟠显摆似的将福源馆的新鲜菜色介绍给两位皇子,并且还持着公筷给两位皇子不断夹菜的举动,莫名有了一种后妈带儿子的错觉?! 沉默的看了许久,林墨之突兀的轻笑出声。 蟠儿看起来很幸福呢! 这样。就可以了吧。 终究有一个,是…… 幸福的。 启^蒙~书^网∷ 171皇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众薛蟠咋咋呼呼的张罗下吃罢了午饭,稍微休整一番,便起身下楼,出了福源馆,漫步走大街上。 如今已近中秋,大街上四处张灯结彩,喜庆味儿甚浓。薛蟠偷眼瞧着身旁沉默许久的林墨之,开口笑道:“眼见中秋了,们家怎么安排的?” 林墨之闻言,勉强打起精神来,笑着回道:“能怎么样,和往年一般呗。” 薛蟠闻言,皱眉问道:“们要去荣国府上过中秋?” “不是,只是家里随意吃酒赏月罢了。”林墨之摇头,开口解释道:“今年荣国府的二老爷回京叙职,那府老太太的意思是今年只留家里吃饭说话,倒也便宜些。何况们家和荣国府的情分……如今太太已经不了,黛玉也定了婚嫁,今后倒也不必一处过年节了。” 薛蟠恍然,点头笑道:“是了。记得宝钗的婚期是明年五月,好像林姑娘的婚期只比宝钗晚了不到一个月吧?” “六月中旬。”林墨之说着,有些恍惚的叹息道:“也不知道北静王那样的性子,会不会是妹妹的良。” 薛蟠沉默的住了嘴。成婚过日子这种事情,得住到一块儿天长日久的相处才能明白。正所谓如饮水冷暖自知。当年大家还以为墨汁儿和忠顺亲王的事儿有戏呢,甚至连徒臻都明里暗里的说过好几次。如今这两不还是分开了? 想到这里,薛蟠又是一声轻叹,开口建议道:“说们家也没个女眷长辈。剩下的又都是喜散不喜聚的惫懒性子。就们这一群,聚一起能过出什么年节的滋味来。平白浪费了中秋月圆的好时光。莫不如一家子去们府上——们府上多热闹,且彼此又性格相契,十分合得来。觉得呢?” 林墨之抬眼看着薛蟠目光灼灼满脸期待的样子,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回去将的意思告知父亲,让他来定夺。” “都是一家,有什么好定夺的。”薛蟠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下了决定。“就这么说定了,那日派车去府上接们。不来都不成。” 林墨之哑然摇头,轻声笑道:“哪有这么麻烦,届时们自己备齐车马过去就是。” “这样也行,不过们记得过来就是。”薛蟠说着,抬眼看着前面手拉手闲逛的两位皇子,扬声说道:“们两个走慢点儿,小心被拐子拐跑了。”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异的呼喊。“薛小呆子?” 薛蟠脸色一黑,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忠睿亲王徒煌和与他形影不离的徒藉,以及向来不怎么京里呆着只是年节时候会蹭回来让大家知道他还没死的忠惇亲王徒梵。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还认得啊?” 这话说的太过怨气四溢,徒煌听的一滞,连忙开口说道:“最近和商谈事情都将领到了纸醉金迷,嘱咐的肥水不流外田。不信的话可以去向云儿打听。” 说话的功夫,徒暄和徒旸两个小皇子也快步走了过来,上前见礼道:“见过五叔、六叔、七叔。” 忠惇亲王有些惊异的打量着面前的两只小娃,一双大手有些粗鲁的拍了拍两个小娃的肩膀,开口说道:“几年不见,们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皱眉回忆道:“还记得上次见的时候还怀里抱着呢!” 徒暄和徒旸两个脸色一黑,没好意思提醒徒梵他们几个去岁年夜宴上刚刚见过、 徒藉立刻岔开话题,开口问道:“这大晌午的天儿,们怎么挑这种时候出来玩儿?” “少傅是领着们出来上实践课的,并不是玩闹。”徒暄乖乖的应了一句,随口问道:“几位叔叔也是出来玩儿的?” 徒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薛蟠立刻知道这仨货准没好事儿。果然,就听徒煌低声抱怨道:“本来是要去纸醉金迷的,恰巧见到和林大的身影,便想问问们去不去。谁承想还带着他们两个出来了。” 薛蟠心中暗笑,面上却正色说道:“是带两位公子出来体察民情。免得他们将来长大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小白菜和菠菜都不认识。” 一句话说的徒煌面色绯红,有点下不来台。他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轻声抱怨道:“说话就说话,好好的牵扯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 薛蟠嘿嘿一笑,也不逗弄徒煌,随意摆手道:“那也不耽误们了。这就四下散开,各玩儿各的去吧!” 没等薛蟠把话说完,就听徒藉饶有兴味的开口说道:“倒也无妨。正巧们也没什么意思,四处慢逛。若是小侯爷不弃,不妨带着们几个,可好?” 薛蟠稍微沉吟片刻,觉着凭空多出三个来帮着他看着两个小包子也不错。遂含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如此,大家一起就是了。” 徒藉三个跟着薛蟠一伙逛了没多久,便有些后悔了。徒煌一脸无聊的看着前面的两个小包子,每路过一个街边摊子甚至商铺租店都要迈进去细细打听家卖的是什么,各样卖多少银子,甚至还问出家东西的产地等等,甚至还学着市井流民和店家讨价还价,然后买一些他眼中看来就是残次品的东西,有些无奈冲着薛蟠问道:“们的目的地是哪里,究竟要干什么?” 薛蟠白了徒煌一眼,开口说道:“不是告诉了,领着两位小公子上实践课。还真以为领着他们玩儿呢?” 徒煌哑然失笑,摇头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还以为能叫出什么治世治国的大道理呢!” “大道理是用来忽悠的,又不是用来干事儿的。这么多年干哪件事儿是孔子孟子交给的?”薛蟠不屑的撇了撇嘴,摇头说道:“依看,与其让他们死读书,被那些酸腐书生糊弄着。还不如让他们接触一下民生。至少,等他们将来长大办差了,不会被手底下忽悠的脸米粮多少银钱一斤都不知道。” 徒煌被说的语噎,当年操办工商杂税的时候,他就因为不知晓市面上商品的价格被糊弄一把。此事已经成了他的终身笑柄,薛蟠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混球见他一次提一次,别提有多烦。 一旁的徒藉见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徒煌这么多年为什么非得和薛蟠扛着。说也说不过家,拼也拼不过家,会会都被弄得哭笑不得,他反倒越挫越勇,每次见面都得上去撩闲两句,被刺的没话了,方才能舒坦的退回来。 果然,徒煌沉吟片刻,一脸讪讪的退到徒藉旁边,冷哼道:“本王爷大不记小过,不和一般计较。” 薛蟠也故作不屑的嗤笑一声,傲娇的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反而是三步两步的赶到两个小皇子的身边,就着刚才这一道儿的商家摊铺分析起来。 “想要看一个国家的子民过的好不好。只要看他们的碗里都有什么,也就是说只要看集市上的商品品种是否多样化,价格是否合理,百姓们是否能承担的起。古往今来,不论是朝政改,革也好,承袭旧制也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朝廷能够平稳安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国家的威严能够震慑周边不起异心——这个说到底还是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因此,商业的发展便至关重要。” 薛蟠说着,看着周围一群不赞同脸色的皇族大爷们耸肩笑道:“这个并不是说是商,所以就给灌输这样的理念。而是不管朝廷施政也好,百姓过日子也罢,大家都需要钱来支撑。而经商,便是来钱最快的一种办法。” “好的商,出手一次赢得的利益不会小于强盗抢劫。甚至往大了说……当年秦国奇货可居的吕不韦,明朝富可敌国的沈万三,不都是商吗?能说他们创下的功业不辉煌,不足以名垂史册?” 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薛蟠低头,继续向两位皇子吹嘘经商的重要性。他的理念灌输之中,经商的难度不亚于治国治世,甚至要比这些还要复杂许多。因为一个合格的优秀商家,要有敏锐的洞察力,精准的手段乃至强大的实力支撑他的所有行动。何况从某一方面来讲,政商不分家。自古以来官商勾结之事屡见不鲜,没有政治支撑的商业,也断然不会长久。 因此,真正敏锐有先见的商家会拼命迎合朝廷的举措,帮助国家越来越富强的同时也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这是一种共赢的场面。所以朝廷用不着如此抵触商业。更用不着摆出一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穷酸架子。而是要放□段,让商业这一块肥肉为所用,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薛蟠说到这里,用最夸张最崇拜的语言大肆赞扬了一番当今圣上的远见卓识,天纵奇才。然后才将话题转到周围商家们的后台靠山上。 “适才进去的那个锦绣布庄,乃是忠裕亲王的管家的二女婿开的。所以他们家的布即便质量一般,但购买的依旧趋之若鹜。这些也不必奇怪,因为大多数也是为了混个脸熟去的。其中政治意义大过经济意义。不过个并不赞同这种吃老本的经营方式。具体原因就不分析了,因为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前面的那家墩梁米铺是去岁新开的商铺。听说他们家的背后老板乃是新进的九门提督大最受宠爱的四姨娘。如今铺子里打点的是她的乳兄。因此他们家虽然开的很晚,但是一年的功夫也站住了脚。而且这家的掌柜还算有经营头脑。想来只要九门提督大的官衔不掉,他们的生意会越来越红花。” “那家的……” 薛蟠口干舌燥的说了一路,基本上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徒藉三个跟着走的脚底板都疼。徒煌一边没形象的捶打着自己的后腰,一边开口建议道:“时候不早了,是不是找个饭庄酒肆进去坐坐。走了一下午都累死了。” 薛蟠闻言,看着神情也有些委顿的徒暄和徒旸,颔首笑道:“理该如此。那们便回福源馆吧!只有那里的吃食比较精细,还吃得惯。” 于是众纷纷上了马车赶往福源馆。偌大的马车因为多了徒煌三个大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还好,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薛蟠立刻带着众下车,鱼贯走进了福源馆。 正柜台后面的田仰生看见众进来,倒是有些惊异。毕竟薛蟠很少一天之内会来两次。不过看着薛蟠身后的几个王爷们。田仰生又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自家小侯爷对于肥水不流外田的执着非同一般。想来也是出去闲逛的时候碰上了三位王爷,又不好往家里领,这才带着众又回来了。 薛蟠可不知道田仰生心中的盘算,只是吩咐将自己四楼的雅间儿重新收拾一遍,又吩咐田仰生去厨房催菜,着紧他们先来,不要耽搁。然后自己亲自领着众上了四楼的雅间儿。 这一路上。他光顾着招呼两个小皇子,自然也没注意到忠惇亲王徒梵频频扫向林墨之的视线。而林墨之因为忠顺亲王的事儿心情不大好,也没有理会身外之事。更不会注意到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小王爷。 倒是徒煌和徒藉两个,看着忠惇亲王一味的打量却连句话都不敢问出口的怂货样子,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泯然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想来想去,还是给小墨汁儿配了一个王爷攻 谁让某八就是个喜欢高富帅滴俗人然后支线酱油人物太多懒得再创造滴懒人咩╮(╯_╰)╭ 反正老徒家已经被我祸害的差不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嘎嘎~~ 总之这便是一个表面豪爽粗线腼腆实则腹黑火热缠人攻x一个温柔清冷淡漠受滴组合 因为之前的情商,所以墨汁儿已经没了爱滴勇气,只好用这么一个粗线执着又体贴明白滴攻去哄着 这是猪脚的待遇啊~~ 不过和宝玉的一样,在正文里头副cp的感情线都不会多写 大家若是有兴趣滴话,番外瓦会考虑滴嘎嘎~~~ 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1420:41:25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1021:52:45 启^蒙~书^网∷ 172皇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等菜上齐了之后,薛蟠起身,将他特地给两个小孩儿点的拔丝地瓜和杏仁玉米羹端到两位小皇子跟前,笑着说道:“宫中御厨虽然厨艺精湛,但是因我的个别喜好,福源馆的甜菜倒是比旁的地方更精致一些。你们暂且尝尝,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徒暄和徒旸两个点了点头,拿起筷箸自己夹了甜菜放在面前的骨碟中,细细的品了起来。 片刻,抬头笑道:“好吃。” “喜欢吃就好。”薛蟠摸了摸两位皇子的发顶,张罗其他人道:“你们也吃。这些都是福源馆最经典的菜色,别处没有的。” “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就不信,你这里的东西能比我们府上的还好吃?”徒煌非得和薛蟠呛一句,这才拿起筷箸夹了一口糖醋排骨放在碗中。 薛蟠见状,撇嘴取笑道:“我原以为你长大了,结果你也爱吃甜食。” 徒煌闻声恼怒不已,立刻反口说道:“谁没长大,不过是想看看你这儿的菜是不是比我们府上的厨子做的好罢了。” 薛蟠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开口说道:“原来贵府上的厨子最擅长做的是糖醋排骨啊!” 说完,一脸促狭的看着徒煌。一副你还不肯承认的模样。 徒煌大怒,满口辩驳道:“我们府上的厨子做什么都好吃,又不光是做这一道菜。” “我也没说什么呀?”薛蟠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随口问道:“一般会做糖醋口的师父,做红烧口也不遑多让。” 徒煌随口街道:“那是自然。我们府上的红烧肘子做的最有味道——” 话未说完,突然缓过神来,凤眼瞪着薛蟠怒道:“薛小呆子!” “哈哈,你们两个啊!”徒藉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轻笑道:“快些收了吧!小心叫晚辈们笑话。” 说着,特地看了看两个呆呆的看着这边的小皇子。 徒煌脸色一红,轻哼两声,开口说道:“小爷不和你一般见识。” 笑闹一阵,大伙儿敛了一敛心思。开始慢悠悠的吃菜。 气氛慢慢的沉淀下来,忠惇亲王那直勾勾热切切的盯着林墨之的眼神就变得越发显眼。众人不约而同地晃晃脑袋打量起来,沉吟半晌,薛蟠突兀的轻咳一声,笑眯眯的问道:“忠惇亲王今年芳龄几何,可有婚配啊?” 众人脸色一黑,鄙视的看了一眼薛蟠。 还芳龄,即便是大伙儿都知道你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儿,也用不着如此“见笑”吧! 徒煌轻笑一声,刚要开口取笑,就听忠惇亲王一脸郑重的说道:“在下徒梵,排行老七,现年二十五岁,没有婚配。” 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墨之,开口问道:“林太傅呢?” 林墨之有些愕然的抬头,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自己的头上。却见薛蟠还是笑眯眯的说道:“他叫墨汁儿,比我大三岁,也没婚配。大家都是单身啊!” 忠惇亲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口符合道:“是啊是啊!” 迟疑片刻,忠惇亲王试探着说道:“林太傅是江南人士吧?可是江南扬州人,我瞧着太傅有些眼熟。” “墨汁儿是盐政林如海的儿子,三科状元。这件事儿朝野尽知。”薛蟠瞥了忠惇亲王一眼,开口笑道:“我记得王爷向来喜欢四下游玩,纵情山水,想来也是去过扬州的吧?” 忠惇亲王点头应道:“去过。” 说话间,目光一直牢牢盯着林墨之。看得林墨之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忠惇亲王见状,只觉得心中越发熟悉,忍不住问道:“敢问林太傅可认识一个叫林子桥的人?” 薛蟠心下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林墨之一眼。普天之下,唯有他一个人知道,林墨之在上一辈子的时候就叫林子桥。 却见林墨之淡然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未曾听过。” 忠惇亲王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目光依旧不错眼的盯着林墨之。如此唐突失措的举动,让徒煌和徒藉看得一阵头疼。 薛蟠却因姓名之事,没了耐性继续问下去,只是张罗着林墨之不停吃菜。 “多吃点儿,你本来就偏瘦,最近又瘦了。和我站在一块儿显得我特别胖。这样不好!” 而忠惇亲王也不再插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林墨之,时不时的喝一杯酒,吃两口菜。诡异的态度让徒煌和徒藉两个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不管胃疼不胃疼,吃晚饭后,大家笑呵呵的寒暄两句,各自散去。 薛蟠和林墨之两个将徒暄和徒旸送回宫中,这才转身回了自家府邸。 路上,薛蟠意有所指的笑道:“这个忠惇亲王倒是挺有意思的。” 林墨之默然。 薛蟠耸了耸肩膀,开口笑道:“我就是觉得吧!人不能在同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往前看,前方更有希望。” 林墨之还是不说话。 薛蟠自顾自的说道:“不知道这个忠惇亲王的为人脾性如何。不过我看他总是一脸要吃人的盯着你。他该不会之前就认识你吧?“ 林墨之依旧不说话。 林墨之越是保持沉默,薛蟠心中的八卦之火越是熊熊燃烧,他挪了挪身子,凑到林墨之身边,低声问道:“他怎么会知道林子桥的名字?” 林墨之沉吟片刻,突然轻声叹道:“我没有印象。” 薛蟠:“???” 林墨之一脸认真的重复道:“我真的没有印象。除了你之外,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我前生的事情。”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薛蟠一脸狐疑的搓着下巴,好奇心越来越重。 林墨之懒得理他,等马车到了自家府门口,立刻撩起帘子下车。薛蟠趴在窗口处扬声嘱咐道:“别忘了中秋节去我家吃饭。” 林墨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迈步进了林府。薛蟠盯着空牢牢地大门,轻叹一声,开口吩咐道:“回家吧!” 一路无话,回了忠信侯府。刚刚下车,管家姚滨立刻迎上前来,低声说道:“荣国府的宝二爷来了。” 薛蟠愕然的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杏眼,下意识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他带了一个病怏怏的小丫头一块儿来的,言明了说是要找小侯爷。”姚滨说着,低声补充道:“那丫头颜色很好,虽在病中,但妖妖道道的,我瞧着宝二爷对她很是上心。” 说着,越发凑近了薛蟠的耳朵,八卦道:“我特地叫门上的小子和宝二爷身边的茗烟打听一下,听说那丫头叫晴雯,本是宝二爷房里的大丫头,平日里很是得意。只不知现下犯了什么错,被二太太撵出来的。” 薛蟠心下一惊,立刻问道:“人呢?” “都在大爷的院儿里呢!如今恐怕是红袖添香两个大丫头服侍着。那个被荣国府撵出来的丫头我让碧桃领她屋里暂且歇着,权请大爷认真裁度。” 薛蟠厌烦的摆了摆手,“凭他怎么裁度,我先见见宝玉才是正经。” 说着,也顾不及去瑞荣堂给薛氏夫妇请安,直忙忙的奔着温柔乡而去。 果真进了院子,就瞧见贾宝玉心浮气躁在正厅里转悠的模样。薛蟠立刻迎上前去,开口问道:“你们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听说你还把晴雯弄我们家来了?” 贾宝玉眼睛一亮,立刻奔了出来,拽着薛蟠的衣袖,带着哭音说道:“薛大哥哥,你一定得帮帮我,暂且收容晴雯两天。你若是不能帮我,恐怕晴雯就立等着要死呢!” 薛蟠有些头疼,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冷静,随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摇头轻叹,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讪讪说道:“昨儿下夜,太太便带着一队的管事婆子将各院各处的角门都锁了,往各屋里抄检。说是有一件要紧的东西没了,怀疑是家下人有手脚不干净的。所以大家一起查一查,去去疑。” 贾宝玉说到这里,忍不住埋怨一句,“结果不光是丫鬟婆子们的细软,就连我们的箱笼各处都给翻个底朝天。” 薛蟠心如明镜,知道贾宝玉说的应该是抄检大观园。连忙接口问道:“可是晴雯偷了那东西,被人查出来了?” 他这话也不过是白说,为的不过让宝玉接下话茬。果然,就见贾宝玉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恨声道:“晴雯最是光风霁月,哪里是那样的人物。若她真的如此,也不叫我敬佩了。” “那他她是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说道:“太太带着人抄检东西,其余的人都还好,哪怕心有意见,可动作上还是严谨乖顺的。唯独晴雯向来要强,好像之前在太太跟前儿还受了什么委屈。太太让检查她的箱子,她不容别人动手,豁一声将箱子掀开,将里头的东西都倾倒出来。太太便说她举止轻狂,心有怨气,还说她容不得这样心气儿高的丫头,要将人打发出去。” 贾宝玉说到这里,越发郁卒。“那晴雯平日里便是骄纵的紧,哪里听过这样的话。竟然顶着太太的话头,说她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太太没权私自打发。若是打发撵人,也该问问上房里的老太太才是。太太便生气了,竟说我就不信凭我还打发不了一个丫鬟,便指使婆子以顶撞主子的名义打了晴雯五十大板,又将晴雯连夜撵出了园子。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今早便将人接了过来,请大哥哥帮忙收容一阵。” 薛蟠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贾宝玉在桌前坐了下来,随手给他倒了一碗凉茶,摇头叹道:“你们家这又是闹什么,好好的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哪有这会子撵人的道理?何况晴雯还是老太太屋里的人,是特特的指给你的。这会子撵了出来,凭白给老太太没脸吗?” “我也是这么和太太说的。可是太太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多劝。”贾宝玉说着,越发气闷的用手捶腿。“我更不敢和老祖宗说。生怕她听了动怒,反而气坏了身子。那岂不是我们的不孝了?” 薛蟠对于贾家的各种奇葩事儿已经不想评论了。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你要把晴雯放在我这儿,这也说不过去啊?那可是你的贴身大丫鬟。” 放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贾宝玉皱着一张包子脸,想了半晌,开口说道:“要不,放到宝姐姐身边——” “那更不行。我妹妹明年五月就要嫁人了。到时候还带着你屋子里的大丫头嫁到别人家,好说不好听啊!” “那就把人放在姨妈身边?”贾宝玉轻叹一声,试探着说道。 “这个……”薛蟠沉吟不语。 贾宝玉有些央求似的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晴雯自小没了父母,是赖奶奶把人送给老太太的。她家里虽然还有哥嫂,但对她也并不待见。若是真的任由她们将人接回去了,恐怕晴雯离死也不远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这两日的功夫。等中秋节过后,我便和老太太说明缘由,实在不行就将人送回老太太屋里——再不行我带着人回云南,。就这么两日的功夫,还请大哥哥多帮帮我。权当是救人一命吧! 这个不用贾宝玉说薛蟠也知道。原著里头晴雯就是被撵出大观园后不久病死了的。 这么想着,薛蟠唯有轻叹一声,认倒霉似的说道:“那就这样吧!我先和母亲说说,若是她同意,我便将人放在她跟前儿呆两日。不过你也得细细嘱咐了晴雯,我们侯府规矩严,下人们一举一动可不能和你们荣国府的比。别想着和主子们顶嘴说话,哪怕是随意呵斥下人都是逾矩的。闹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贾宝玉闻言大喜,点着头满口应道:“大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嘱咐晴雯,绝不会让大哥哥为难的。” “你将人带到我们府上,便是让我为难了。他日要是你们府上太太得了消息,不知该怎么想我母亲呢!”薛蟠随口抱怨一句,嘱咐贾宝玉道:“你上着心点儿,我只给你留到中秋节后。” 贾宝玉立刻点头应了。 薛蟠一边摇头,一边领着贾宝玉去荣庆堂给薛夫人请安。因南安郡王骤然发难的缘故,如今朝廷事情杂多,薛之章经常夜半才能回来。此刻自然也不在府里。薛蟠当着贾宝玉的面儿将晴雯的事儿给薛夫人说了。薛夫人皱了皱眉头,她其实对于晴雯的观感也不太好,只觉着这个丫头仗着自己有点儿颜色行为举止颇为轻狂。再者人是王夫人撵出来的,王夫人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妹,如今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自己要和王夫人对着来……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只是看着面前贾宝玉一脸凄凄惨惨的哀求,还有旁边薛蟠时不时给打着边鼓,说什么只有一两日的功夫。薛夫人心疼儿子,从来没悖过他的意思。见此形状,只得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颔首应道:“好吧,我就将人留在府里三五日的功夫。可也只有这三五日的功夫,你可抓紧处理才是。我也不能因为一个丫头的缘故,让我们姊妹两个生分了不是?” 贾宝玉兴奋地点了点头,开口应道:“姨妈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启^蒙~书^网∷ 173皇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次日便是八月十五过中秋。天还没亮,府里各处已经洒扫齐整。由薛之章带着合府上下包括薛之文及其子女薛蝌、宝琴一起往祠堂而去。 拜过了祖宗,祭奠了先辈,男丁女眷全部叩头上香之后,这才缓缓退出了祠堂。按着品级大妆坐着大轿进宫谒见,领宴已毕,方才回府换了家常衣裳,开始自家的庆祝。 早有管事的婆子来回瓜果月饼俱已齐全,只待分派送人。薛之章点了点头,一边由着下人给他换衣裳,一边回身冲着薛夫人笑道:“这迎来送往的就依你张罗,我领着孩子们去前头招待方是正理。” 薛夫人颔首微笑,特特嘱咐了两句少吃冷酒等闲话,这才和府中爷儿们们分开。自己去了后头张罗各项琐事。 这厢,薛之章亲自去了温柔乡,将薛蟠和薛蝌两个借着换衣服往床上一倒不肯起身的懒货拽出后院儿,恰好在半路上遇见了换下朝服的薛之文,众人相视一笑,一起往前堂走去。刚刚到了没多久,就听姚滨前来禀报,说是林府的老爷并大少爷大小姐已经到府了。 薛蟠闻言,心下一喜,立刻越过姚滨朝着府门前去。彼时在自家换了朝服赶过来的林家父子刚刚走进前院,进了二门。薛蟠扬着满面笑容拽着林墨之的衣袖笑道:“这就对了,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吃酒赏月,这才是中秋团圆之礼。” 林墨之瞧见薛蟠举动跳脱,真情四溢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下却是越发的宽阔温暖。 薛蟠又向林如海请安道:“见过林伯父。” 林黛玉已经乘着轿子在偏院儿落轿,恐怕此刻已经被宝钗和宝琴接到梧桐苑说话去了。因此并不见她的身影。 薛蟠拽着林墨之的衣袖将人亲自引到了正堂,半路上遇见了步履匆匆赶上来的薛之章兄弟和薛蝌。薛之章点着薛蟠的脑袋笑道:“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唐突之处,还请林兄莫要见怪。” 林如海笑着摇头,开口说道:“我觉得蟠儿倒是真性情,这样倒好。”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身边的养子林墨之,轻声叹道:“这样没心机没城府的,也就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儿。整日里快乐悠哉,着实羡煞旁人啊!” 林墨之感觉到林如海关怀而心忧的目光,清浅的勾了勾嘴角。被不满于膝盖中枪的薛蟠撅着嘴一把拉到厅上去了。 自有伶俐的小丫头子奉上茶水请众人吃茶。薛之章和林如海以及薛之文三个大人自然而然的聊起了朝中风云激变。薛蟠耐着心性听了一会儿,只觉得不耐烦,就拽着林墨之和薛蝌两个悄悄离开了前厅。 因为都是自家人,除了姑表兄弟便是义父义子的,薛蟠倒也不太注重男女大防,直接将林墨之和薛蟠领进了内院瑞荣堂。给正在张罗府中事宜的薛夫人见礼过后,立刻开口笑道:“母亲派个人去梧桐苑叫妹妹出来吧!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被规矩拘着,反而不自在。” 顿了顿,又说道:“中秋节,热闹喧嚣才好。我们府上本就人少,若是再分个一伙一帮的,岂不更寥落了?” “你这是歪理。”薛夫人好笑的摇了摇头,却也顺着薛蟠的意思,吩咐同贵去内院叫宝钗众人过来了。 不过片刻,只听见一片衣袂摩擦声响,几个或如仙姝或如神妃的美娇娥鱼贯而入。莺莺燕燕的围上来给薛夫人见礼,然后和薛蟠等人厮见过,这才分成两排落座。 一屋子人虽然彼此熟识,但细细算来却有经年未曾见过。此番乍然见面,却并没有刻意的生疏,反而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比如宝钗姊妹就一直拉着林黛玉的手笑问道:“许久不曾见面了,妹妹身上可好?” 如今的林黛玉已有十六岁,因为常年保养身子的缘故,看起来面色红润,体态轻盈,顾盼神飞之间恍若神仙妃子,翩然美好,气质如仙。 此刻正一脸激动的拉着宝钗的衣袖,轻声说道:“我一切都好,姐姐呢?” “我也一样。就是整日里卷在家中,憋闷的紧。” “我也是,总想着来看看宝姐姐。奈何家中琐事繁多,且宝姐姐这边又有宫规约束,一时半会儿不得相见。如今看着姐姐气色都好,我也放心了。” 又拉着宝琴笑道:“一阵子不见,妹妹也长成了大人了。风姿翩然,越胜从前了。” “姐姐才是仙人之姿,顾盼生辉。叫我好生仰慕……” 女眷那边聊的热闹,男丁这边也不空闲。薛蟠还好,因为近日和林墨之一起教导皇子的缘故,时常见面。薛蝌和林墨之就有好一阵子不曾相见,且薛蝌自科举出身,最是敬佩这个三元及第的兄长。平日里空自仰慕无缘详谈,如今有了这等机会,更是拉着林墨之的手不放,一时讨教一下经史子集,一时又讨论一些诗词文章,一时又闲谈一些京中趣闻。话题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荣国府前一阵的大肆抄检上头。 这件事情闹得京中沸沸扬扬,甚至还有言官在朝堂上公然弹劾,恳请徒臻治贾家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只是中秋佳节既在眼前,徒臻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将弹劾折子留中不发。 不过后宫里,徒臻抑郁难耐,到底还是下了旨意斥责贤德妃母家不严。有失皇家体统之过。 这样的旨意对于宫中处境本就如履薄冰的元春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听说徒臻旨意一下,贤德妃那边就病了。就连今日的中秋宫宴都未曾参加。 就听女眷那边,林黛玉皱着眉头,率先插话道:“这宁国府的规矩倒是越来越乱了。早些年还能顾及一些身份名声,如今却是越发不顾了。就这么大肆张扬的抄检内院儿,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把府里头的小姐名声全都带累坏了?将来可如何是好呢?” 林黛玉自从当年进了贾府之后,便对贾府的观感十分不好。这样的成见一直延续到如今听到这番传闻,愈发坏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薛宝钗也难得在大庭广众下议论道:“这件事情传了出去,着实是有些不体面的。” 说着,特特地冲着薛蟠问道:“我听莺儿说,昨儿荣国府的宝二爷过来,还给你塞了个他屋里的大丫头?这又是怎么说呢?” 她这话音未落,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薛蟠。 薛蟠无奈的耸了耸肩,开口解释道:“又有什么办法。我原也是不想相帮的。只是看宝玉那可怜见儿的模样,我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和他说着,将人留在府上住两日,过了中秋节后,再由他将人接回去。” 林墨之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这宝玉,总是给人添麻烦。” 薛蟠一时不好接话。只得起身将桌上摆好的月饼一一分给众人,开口笑道:“我们府上今年新进了一个专做点心的厨子。这冰皮水果月饼是他新做出来的。你们也尝尝,味道可好?” 众人见状,也不好揪着之前的事情不妨。便笑着接过月饼尝了尝,开口赞道:“果然不错。” “若是不好我也不会给你们推荐了。”薛蟠说着,开口笑道:“你们若是喜欢,等回去的时候包上一些做零食。抑或我让厨子写了做法交予你们。你们自己去做也可。” 林黛玉立刻笑着接口道:“那是最好不过的。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冰皮梅子馅儿的,清香可口,还别有一番悠远的味道。最难得的是这月饼也做得和梅花一样,看起来就精巧可爱,我都舍不得吃了。” 说着,扬了扬手上的梅花月饼。 薛宝钗见状,摇头笑道:“那不过是哥哥贪鲜儿又好玩儿,吩咐下人们做了瓜果花草式样的模子罢了。一些个小玩意,也不值什么。你若是喜欢,我让下人再打一套,送你就是。” 林黛玉立刻欣喜的笑道:“既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外头的小丫头子进来传话道:“前厅三位老爷已经去后花园了,传话让太太带着众位少爷小姐也过去呢!” 薛夫人闻言,立刻起身说道:“既如此,我们也不要耽搁了,快些过去吧!” 于是众人起身,离了正堂往后花园去。 忠信侯府因在早先就研究出了温室养花的技艺,因此与旁的府院儿都不相同。即便是寒冬腊月都是花香四溢,姹紫嫣红。顺着鹅卵小径逶迤至后花园,一路上鲜花遍布,芳香四溢。因为地下的地龙保证温度的缘故,这园子倒是一点儿都没有秋夜的寒凉和萧索。各有枝杈檐角上都挂着琉璃宫灯,将这一路照的金碧炫彩,晶艳氤氲。恍惚间如梦似幻,不知天上人间。 林黛玉看着满目的晶莹剔透,姹紫嫣红,不由得惊喜笑道:“这景色真美,叫人诗性大起。不若等会子我们连诗吟句,可好?” 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个自然说好,林墨之和薛蝌两个倒是无可无不可,唯有薛蟠皱了皱眉,意兴阑珊的说道:“你们若是喜欢作诗,你们自去作诗。反正我是不懂这个,我也不参与的。” 林黛玉眼珠子一转,歪着头笑道:“正是有薛大哥哥连诗,才有趣呢!” 薛蟠胡乱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不作诗。等会子我们宁可划拳喝酒,也不作诗。” 林黛玉闻言,抿嘴威胁道:“你在薛伯父跟前喝酒划拳,也仔细伯父捶你。” “父亲才不会呢!他只会和我一起划。”薛蟠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抬头便见到自家那荷花依旧盛放的荷塘,衬着那皎洁的月色,上下一片银辉粼粼,分外飘渺。 荷塘中央,伫立着一个汉白玉做底儿,剔透玻璃四周围着的赏花亭子。亭子四周挂着明黄色的透明纱帐,夜风吹过,阵阵花香弥漫,薄纱轻盈飞舞,映衬着池水潺潺,荷叶响动,更添诗情画意。 薛蟠加快了脚步,顺着白玉曲廊往池塘中心的亭子走去。刚刚进了亭子,就见另一头的曲廊上,薛之章带着薛之文和林如海也施施然走来。 瞧见薛蟠跳脱的模样,薛之章有些无奈的摇头笑道:“瞧瞧你这跳脱的样子,适才白嘱咐你了。” 薛蟠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 说话的功夫,众人便齐齐走了进来。适才得了薛夫人的吩咐,亭子里头早已经安置好了三桌席面,薛之章乃是一家之主,自然入了上席坐下。薛夫人带着宝钗、宝琴、黛玉在左面一席坐下,薛蟠、林墨之、薛蝌于右面一席落座。刚刚坐定,便有端着饭菜酒水的家下人鱼贯进上了时令的瓜果点心,清茶酒水以及各色丰富菜式。 坐在上席的薛之章环视着人口虽少,但气氛和乐美满的大家,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玩着桌上的小酒盅笑道:“我们几家虽然人口稀少,但贵在情真意切。倒也不像那些个人口繁多的大家族,虽然人丁颇多,但聚在一起也是各有各的心思。只此一处,便是再好不过的。况且今日大家齐聚欢喜,也不像往年间各过各的,那般寂寥清冷。我倒是觉得很好。正所谓中秋佳节,月圆人圆。大家莫不如换了大杯吃酒,也算庆贺。” 薛之章话音未落,就听林如海颔首符合道:“薛兄说的不错。今日兴致颇高,还是换大杯吃酒更为爽利。” 说话间,立刻有机灵的小丫头来换了大杯。 薛之章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嘱咐道:“别人换了大杯皆可,只有蟠儿还是不要换了。” 众人闻言,一时间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薛蟠因为体质的缘故不成酒力。自然有些抵触吃大杯酒。但是听了众人这般嘲笑,立刻忘了先前之念,红着脸嚷道:“凭什么别人都用大杯,就我不成?爹爹你这是歧视我吗?” 说着,不容分说,从丫头那里要了大杯吃酒。 薛之章见状,知道这孩子犯了左性,心觉好笑。口中不免劝阻道:“你平日里就不爱喝酒。今日中秋佳节,合该高兴尽兴就是。大杯小杯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薛蟠看着众人要笑不笑的模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就用大杯。” 薛之章摇了摇头,还要开口劝说,陡然听见亭子外头有人含笑说道:“用大杯就用大杯,左右是在自己家中,醉了便进房睡了,又有什么不妥?” 众人闻声看去,不由得心下大骇。薛蟠更是脱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徒臻一身常服,负着双手走进花亭,顺势坐在薛蟠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中秋团圆,难道我就不该团圆?” 一亭子人立刻如潮水般跪倒在地,口中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几位女眷,更是羞臊的躲到了众人身后,躬身跪拜,以头触地,抬也不敢抬起。 徒臻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众位不必多礼。本就是在下不请自来,若是众位陡然拘谨了,反倒是朕的不是、不过是一时心动,想来瞧瞧罢了。” 众人起身,薛之章一脸苦笑的看着径自坐在薛蟠身边的徒臻,又看了看自家女眷,有些头疼。 徒臻见状,立刻笑道:“无妨。我记得蟠儿说过,你家这亭子上头围了不少纱帐幔。莫不如将幔放下来,再用锦屏隔在中间。届时男丁女眷自然分开,又不会耽搁说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薛之章不动声色地瞪了薛蟠一眼,心中苦笑,却也不得不按照图纸的意思添置了幔锦屏。 少顷,大家再次落座。在徒臻执意要求下,却变成了薛之章三位长辈一席,女眷一席,徒臻和薛蟠一席,林墨之和薛蝌一席。而且徒臻和薛蟠竟然自动坐在薛之章等人的下首。 看着这种不伦不类的安排,薛之章虽然心中不愿,但面上却不得不遵从。 尤其是看到自家娃娃兴奋莫名眼眸清亮的神情,薛之章摇了摇头,只觉得越发苦涩了。 启^蒙~书^网∷ 174皇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热热闹闹的一场中秋夜宴,因为徒臻不请自来的缘故,添了三分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君臣有别,大家自然不敢向之前那般随意所欲的闲谈说话。徒臻看眼中,默然半晌,开口说道:“这里,倒叫们不敢随意说话了。” 众齐声回道:“不敢。” 徒臻摆了摆手,冲着薛蟠说道:“不如陪出去逛逛吧!” 薛蟠抬头看了薛之章一眼,发现他没什么不悦,这才起身说道:“既如此,就和来吧!” 等薛蟠和徒臻的身影离开赏花亭,融入夜色之后,林如海这才意味深长的笑道:“圣上和蟠儿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薛之章紧锁眉头,轻叹一声。自上次南安郡王逼宫之后,徒臻的动作是越发大胆了。别说三不五时的便将蟠儿留宿宫中,到了如今,竟也不避讳的登门造访。其中意味,路皆知。 林墨之见状,清浅笑道:“伯父不必忧心。圣上最是意蟠儿不过,想来也会诸多留意,不会让蟠儿身陷险境的。” 薛之章意兴聊赖的胡乱点了点头,倒也没心思吃酒了。 一时间亭子内的气氛越发沉闷起来。 而后花园里,薛蟠唉声叹气的瞪着徒臻,满嘴抱怨道:“瞧瞧,都是因为的缘故,闹得们家上上下下连带着墨汁儿家里也过不好中秋。真是太唐突了。” 徒臻哑然失笑,从没想过以蟠儿的心性举止竟然还有说自己行为唐突的一天。顺手搂过薛蟠柔韧轻软的腰肢,徒臻低头蹭了蹭薛蟠的颈窝,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柔声说道:“可是中秋月圆,朕也希望和蟠儿团圆啊!难道蟠儿不想吗?” 薛蟠讪讪的红了脸面,喃喃说道:“可是今日是中秋节,理该和父母双亲姊妹兄弟一起过的。” 徒臻压着嗓音轻笑,胸膛发出的震动声音仿佛敲响薛蟠的耳边,让他脸上的红晕越发扩大。映衬这琉璃幻彩的灯光花火之下,越发显得其精致,缱绻温柔。 徒臻只觉得心中暖意渐渐漫延,他下意识将薛蟠搂入自己的怀中,将薛蟠的脑袋压自己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身体接触传来的温柔和暖,他不由自主的蜿蜒了唇角的笑容。将自己的下巴抵薛蟠的发顶,柔声说道:“本想着今日中秋,叫陪着朕宫里过节。可是又舍不得让和父母双亲姊妹兄弟分开。没有办法,只得亲自过来了。竟然还挑的不是。” “不是挑的不是。”薛蟠说着,顺势搂住徒臻精瘦的腰肢,闷声说道:“只是说一来,吓得大家伙儿都不敢说话了。气氛阴沉沉的,怪没意思的。” “身份所限,又能如何?”徒臻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说他们了。今日来家,是主,想怎么招待?” 薛蟠抬眼看着徒臻,轻声笑道:“又能怎么招待呢?好吃的好喝的自然全都摆席上,等会子大家还要连诗作句,可是自己不耐烦席上呆着了,又有什么法子?” “这话说的小气。”徒臻摇头轻笑,“倒是有一个法子,说来与听听?” 薛蟠看着徒臻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下一紧,讪讪的低头不语。 徒臻见状,闷笑两声。胸膛的震动清晰可见,臊的薛蟠有些不自的扭了扭身子,开口说道:“笑什么?” “笑有什么事情不想做了,便如松鼠一般用大尾巴将自己圈起来,好像这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徒臻说着,伸手刮了刮薛蟠的鼻子,轻笑道:“想什么呢?今日是中秋佳节,们府上又有外做客,怎么可能不仔细一些,反而叫们父子脸上没光。只不过是想叫陪园子里逛逛罢了。就心里想的杂。” 薛蟠脸上一红,不甘不愿的反驳道:“说什么心里想的杂,若是心里头没想过,又怎么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说们两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徒臻说着,看着薛蟠耳朵通红,面目通红,灯光月色的映衬下越发显出几分精致飘渺。心中不由得一荡,伸手握住薛蟠的双手,牵着他薛府的后花园子慢慢的逛了起来。 中秋月圆,天上高挂一轮银盘。银辉倾洒,花香满园。彩灯琳琅,炫彩辉煌。琉璃世界,珠宝乾坤。将这姹紫嫣红花开遍的后花园儿映照的仿若仙境。时不时还有绚烂的烟花天空爆裂,将漆黑的夜幕渲染的亮如白昼。然后倾尽绚丽的烟花爆散,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天空慢慢消散。骤然亮起的烟花绚丽水晶宫灯的折射下越发散出七彩琉璃的光晕,霎时间便是满眼满目的火树银花,晶莹炫目。 徒臻就这么牵着薛蟠的手,与他并肩而行。恍惚间便想到了古曾说的一句诗。情不自禁的低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什么?”薛蟠没因为贪恋四周的景色没有听清,有些狐疑的转过头来,盯着徒臻等下越发精致缱绻的眉目,开口问道:“适才说什么?” “说……”徒臻眼珠子一转,抬手指着薛蟠头上的片片宫灯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却灯火阑珊处。” 薛蟠即便文墨不通,学识浅薄。但是这句经典的情诗却是知道的。当即觉得脸上发烫,唇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晕开,竟然比这烟花还要炫目。他十指紧了紧,牢牢握住徒臻的双手,沉吟半晌,还是没想到什么应景的诗来应对,只好红着脸面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用回头,因为会永远站的身边,的身后。一侧头便能看到,一抬眼便能看到。” 徒臻一愣,然后由心底爆裂开的温暖激动仿佛一股热流,将周身熨烫的十分熨烫。他勾唇微笑,荡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伸手将搂紧怀中。只希望这一刻永恒存,只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消失。 两不知抱了多久,陡然听见一声轻咳。 薛蟠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徒臻转头看去,却见薛之章带着厅内众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薛蟠心下一紧,下意识打量着薛夫的神色,却见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别的异样。心下慢慢放松,却也觉得万分狐疑。 难道自己老娘也知道他和徒臻的事儿了? 薛蟠这厢径自狐疑,却不知道薛夫早就不是原先那个只后宅混日子的深宅妇。因为薛之章晋升为侯爷的缘故,薛夫自然也多了很多交际往来的机会。京中命妇多口杂,又最是爱谈八卦。薛蟠和徒臻那点子暧昧早就通过他们的口传入薛夫的耳中。最开始薛夫是不满的,甚至想要质问薛蟠。可是后来薛之章慢慢的劝解之下,到底也舍不得太责备自家的娃娃,也只好权当没有这事儿了。 如今瞧着薛蟠和徒臻一起的尽头,竟然比当年自己和薛之章刚成亲那会儿还要黏糊。且徒臻又果然是个真心实意待自家儿子的,薛夫思量再三,终究也放开了。 可是她的一番心理,薛蟠却是不知道的。当下可怜巴巴的看着薛之章,吞吞吐吐的问道:“们怎么也出来了?” “林妹妹说外头景致好,夜风又不凉,想出来逛逛,顺道连诗作对。们便想着总坐着也是无聊,便也出来逛逛。谁知竟碰见们了。”薛之章眼皮眨都不眨的说道。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担心徒臻拐了自家的呆娃,所以才顺势出来寻找。不然的话哪里会这么巧,薛蟠前脚出来,他们后脚就寻到了。 徒臻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拉着薛蟠的手掌上前,轻笑道:“既如此,们便一起好了。中秋佳节,大家一起才算热闹。” 薛之章接口笑道:“但凭圣上吩咐。” 说着,上前一步,刻意将薛蟠和徒臻两隔开,开口吩咐道:“也是家中主,就领着子毓和蝌儿几个园子里逛逛。是吵着闹着要相请来的。如今来了又不作理会,这岂是们家的待客之道?” 薛蟠点了点头,乖乖的走到林墨之和薛蝌身边。徒臻无语的摇了摇头,也抬脚跟了过去。 薛之章默然,他可以吩咐薛蟠招待客,却还没胆子支使徒臻干什么。只得不痛快的抿了抿嘴,冷眼瞧着徒臻言笑晏晏的打入薛蟠那一个小团伙。不过片刻,也聊的开怀畅言。 林如海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薛之章的肩膀,开口笑道:“别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们还是玩儿们的吧!” 说着,指着已经往前头走去的薛宝钗等笑道:“看,姑娘们都已经前头连诗去了。” 这会子薛蟠突然朗声说道:“难得这么好的景色,却也没个动静。怪冷清的。还是吩咐府上的乐师们用箫管琴瑟合奏,衬着水声潺潺,波光粼粼,月色如画。那才叫诗情画意呢!” 前头的林黛玉立刻笑着应和道:“大哥哥说的好,就该如此。” 薛夫见状,立刻摆手吩咐同贵张罗此事。不过片刻,四周果然想起悠悠的管弦之声,映衬着周围的如仙画镜,冷月清涛,分外宜。 薛蟠趁此机会冲着徒臻开口问道:“倒忘了一件事儿。这会子过来,还没吃饭呢吧?” 徒臻含笑应道:“还不饿。” “那怎么成?”薛蟠摇了摇头,径自吩咐去拿了一盘珍珠大小的袖珍月饼过来,递给徒臻道:“先垫一垫肚子,等会子大家兴致过了,再领去院儿里吃饭。” 徒臻抿嘴微笑,伸手接过盘子,竟也这么边走边吃起来。 看得林墨之和薛蝌摇头大叹。 前面的薛之章不动声色地回头打量着,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薛之文凑上前来轻笑道:“就得意吧。” 薛之章瞥了一眼薛之文,摇头轻叹道:“懂什么,这是苦中作乐。不然的话,又能怎么办?“ 薛之文但笑不语,走上前去和林如海吟诗作对了。他虽然是一介海商,不过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眼界开阔,尤其是带领商队发现了千万里之外的广袤领土的经历几乎成为传奇。因此林如海虽然贵为清流,但也十分敬服。和薛之文言笑晏晏,把臂言欢。不过一会子,也连带着薛之章起了兴致,凑上前去清谈起来。 于是薛府众分了男丁女眷老少三波,这园子里闲逛起来。这忠信侯府的后花园子虽然不比荣国府的省亲别墅,但因薛家从不差钱,当初盖府院的时候又是山子野亲自操刀,几乎弄了个袖珍版的天上间,因此外头看着虽然朴实无华,但是内里精致万千,别有洞天。众时坐时走,停停歇歇,兴致来了便高呼仆摆上酒水瓜果畅饮一番,倒也十分尽兴。 不知过了多早晚的功夫,这夜色已然深邃。墙外的花火喧嚣业已停了,府中的主子下也都累了。薛之章摆了摆手,开口笑道:“今儿就到这里吧!若是还为尽兴,明儿十六月照圆,再赏也不迟。“ 其余众无不符合。 于是薛之章亲自带着薛之文和林如海两个去了客房。薛宝钗带着薛宝琴和林黛玉回了梧桐苑。薛蟠则带着徒臻和林墨之、薛蝌几回了温柔乡。 进了正厅的时候,果然瞧见桌上摆了一些精致菜色。俱都是平日里徒臻最爱又好克化的。薛蟠亲自盛了一碗碧梗粥递给徒臻,开口笑道:“好歹吃点儿,免得晚上饿了睡不着。” 又张罗林墨之两个说道:“们应该也没怎么吃,也跟着一起吃点吧!” 徒臻立刻接口说道:“蟠儿说的正是,们也坐下吃一些。” 于是林墨之两个只得相陪,吃了小半碗碧梗粥,直至徒臻撂了碗筷。 薛蟠又领着林墨之和薛蝌进了客房,吩咐丫头们侍候两盥洗更衣,自己也回了主卧,亲自捧水要替徒臻洗漱。徒臻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不用,自己来。” 说着,真就自己盥洗更衣。等着薛蟠收拾过后,两有些混沌的爬上了床,搂一起,闭眼睡了。 启^蒙~书^网∷ 175皇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次日便是十六,天光未亮,薛蟠哈气连天的从床上爬起来,困顿的脑袋一点一点,双手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眼。却没瞧见徒臻的身影。不由得挑眉问道:“圣上呢?” 大丫鬟红袖披着外衣走了进来,瞧见这情况,立刻将床上的帐幔挂起来,口中取笑道:“圣上自然早早儿回宫上朝去了,老爷和林家老爷、二老爷以及林家大爷等也都进宫去了。单只一个睡的自。圣上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吩咐了,叫千万别吵醒。” 薛蟠点了点头,趿着鞋下地,外头听见响动的小丫头们立刻捧着清水以及各物件伺候薛蟠洗漱。盥洗已毕,添香手里拿着一套新制的秋衫给薛蟠换上,又一一挂好了香囊物件,这才开口问道:“大爷是屋里吃饭,还是去瑞荣堂那边?” “还是去瑞荣堂吧!大过节的,陪母亲吃饭。”薛蟠说着,举步往瑞荣堂的方向走去。 到了瑞荣堂的时候,宝钗、宝琴和黛玉已经到了。瞧见薛蟠的身影,宝钗捂嘴笑道:“这可是难得的贵客。哥哥今儿醒的好早?” 说着同宝琴黛玉两个起身见礼,众厮见完毕,薛蟠这才笑嘻嘻的蹭到薛夫跟前儿,开口说道:“今儿过节,来陪母亲吃早饭。” 薛夫怀里的薛蜪依依呀呀的摆着胳膊腿儿,薛蟠顺势将小宝宝抱到怀中,和宝贝说了几句闲话,就听薛夫开口笑道:“把弟弟给奶娘吧!他沉的紧,抱不动,仔细摔着。” 薛蟠眉毛一挑,开口说道:“那怎么可能。再说弟弟也喜欢抱着他。” 薛蟠话音未落,就听薛蜪依依呀呀的叫喊着,仿佛符合薛蟠的话一般。 薛夫无奈,只得由着薛蟠。一时间丫鬟婆子摆了早膳,薛蟠随意喝了一碗菜粥,吃了几块糕点。就听薛夫继续说道:“昨儿是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因们自家要庆祝,便也没过荣国府那头给老太太请安。想着今儿正好们都,不如一起过去瞧瞧。老太太年岁大了,就喜欢膝下儿孙围绕。昨儿晚上还派了赖嬷嬷来咱们府上说话。想着左右今儿无事,大家过去看看也好。” 薛蟠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薛宝钗有些讶异的开口问道:“难不成今儿早上赖嬷嬷来咱们府上,是下请帖来的?” 薛夫颔首应道:“也说不上是请帖,只是过来说老太太想们了,想请过去一趟。想着左右无事,便应了。” 薛蟠留意到薛夫说了三四遍左右无事,不由得心下狐疑,开口说道:“宝玉和说了,他们家这几天内乱颇多,因此想着避嫌,再者今年老太太也确实没邀请们过去,便也罢了。怎么今儿早上,又着赖嬷嬷过来给下帖子了?” 顿了顿,补充说道:“不对啊,这么早就来相请了,该不会是有别的事儿吧?” “想来是老太太觉着少冷清,方才又下了帖子寻们过去的。”薛夫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也担心凤丫头的病,不知道她现如何了,因此想去瞧瞧。凤丫头没有父母替她张罗,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多惦记她一些。” 薛蟠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薛宝钗看了薛蟠一眼,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道:“早上赖嬷嬷来的时候,也向她打听过风姐姐的事儿。听说风姐姐的病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虽然未痊愈,但好歹也可以下地行走了。如今也只是照方子吃药,又多添了一些丸药方子调养身体。主要还是想着调养好了,生个子嗣傍身。” 薛夫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今天执意要去荣国府拜访,除了老太太有些莫名的请帖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昨儿晚上平儿派悄悄来找她了。说了一些深深浅浅的话,薛夫有些不放心,这才想着要去荣国府一趟,瞧瞧凤姐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想到这里,薛夫眉头一皱,有些说不清思绪的冲着薛蟠说道:“对了今儿早上赖嬷嬷过来的时候,还特地提了一嘴晴雯丫头,说是老太太感谢们这两日的襄助,不过希望们今日过去的时候,也将那丫头带回去。想着,饶怎么说,也是老太太屋里的。因此便应了。“ 薛蟠心下一紧,下一秒,越发不悦的抿了抿嘴,沉声斥道:“这个宝玉,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怎么还将它们一家子给带累进来了? 薛宝钗牵强的勾了勾嘴角,轻轻说道:“就说那荣国府的宝二爷是个最糊涂不过的。偏哥哥喜欢他,还总是偏帮他。以瞧,那荣国府的事儿件件都是摸不出经络的麻烦事儿。咱们理该远着才是。” 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世的薛宝钗最是看不惯贾宝玉,早先还劝说他两句,时常让他留心经济学问,不要总是脂粉堆里混着。到了后来渐渐远了,便也不再多话了。 只是如今宝玉这没轻没重的举动,又让薛宝钗心里起了一阵膈应,竟难得表露情绪,说起旁的不好来。 薛蟠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多话。 薛宝钗见状,自悔失言,立即讪讪的住了嘴。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沉吟半晌,薛夫陡然说笑道:“都别愣着了,这就吩咐备车,咱们这就过去吧!“ 众自然没有意见。于是薛夫吩咐家下备好车马,大家一道儿过了荣国府。 到了荣国府的时候,荣府众已经按着规矩合家大小站院子里等候。薛夫等立刻迎了上去,展眉笑道:“几日不见,老太太身上可好?” 贾母依旧如从前那般慈眉善目,听闻此言,立刻开口笑道:“都好,都好。姨太太身上也好?” 薛夫接口笑道:“自然都好。” 然后又吩咐一众小辈给老太太叩头。薛宝钗姊妹,黛玉,薛蟠相继上前,给贾母叩头。 贾母连连点头,到了林黛玉的时候,亲自走上前将扶起搂怀中,摩挲着林黛玉的脖颈开口说道:“的玉儿啊!” 林黛玉眼圈儿一红,也有些激动的扶住了老太太,慢慢往正堂里去。 当年她荣国府带了那么久,也唯有贾母是真心待自己好。虽然这种好比不上宝玉,但是也算是尽到了一个做外祖母的责任。因此林黛玉对于贾母还是很感激的。毕竟,若不是当年贾母的多方维护和薛家众的撑腰,恐怕林黛玉的遭遇要更差一些。 众鱼贯进了荣庆堂,相互厮见后,相继落座。薛夫向四下打量一眼,冲着贾母身边的王熙凤笑着问道:“凤丫头这几日可好?” 王熙凤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王夫笑道:“凤丫头身子向来不好,不过这经过这几日的将养,已经好多了。还特特地吩咐去配了调经养荣丸,给她调养身子呢!” 王熙凤这才接口笑道:“二太太说的正是。” 薛夫有些担忧的细细打量着王熙凤,瞧见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精神也有些不济。面色惨白惨白的,即便是上好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站一旁的身子还有些发虚,微微靠一旁的尤氏身上。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薛夫眉头一皱,开口说道:“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瞧着确不太好。要不用家老爷的拜帖给请个擅长的太医过来瞧瞧吧!” 贾母接口说道:“给凤姐看病的一直是宫中的王太医。他是最擅长小儿妇科症状的。也给开了好些药方子,凤姐儿也都天天吃着呢!只是不知为何,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这几日累得越发瘦了,瞧着实心疼。他姨太太若是有法子,不妨给请个好些的太医给瞧瞧吧!” 薛夫见状,颔首笑道:“既如此,明儿便下帖子,请别个太医来给瞧瞧。” “如此那就太感谢他姨太太了。”贾母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开口说道:“新出的碧螺春,姨太太也尝尝。” 薛夫笑着应允。众又闲话了几句,贾母方才将话题渐渐引上正轨。 “听宝玉说,他屋里的有晴雯不知怎地,竟去了的府上?” 薛夫心下一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贾母身旁的贾宝玉。就见贾宝玉开口说道:“晴雯病了,母亲说她这病过,便要将撵出园子里,交给她哥嫂照看。结果那日去瞧了,发现晴雯病的越发厉害了。家里住着,竟然连口水都喝不上。想着晴雯好歹跟了一场,也是老祖宗赐给的丫头。这般对待,叫见到了未免说闲话。因此便将送到了大哥哥府上,拜托姨妈给照看着。” 顿了顿,宝玉看着薛蟠一笑,开口说道:“想着大哥哥也不是外,就自作主张了。老祖宗千万被怪。” 一句话未落,就见王夫抢着开口斥道:“这事情竟是半点儿不知。若不是宝玉今儿说起,竟不知他将他屋里的一个丫头径自送到姨太太府上了。宝玉这孩子叫给惯坏了,行事向来不太妥当,叫姨太太见笑了。” 薛夫不动声色地开口笑道:“都是自家,倒也无妨。” 坐上首的贾母摇头叹道:“依看,宝玉这事儿做的很对。们家是什么样的家,怎么能做出苛待下的事情来。传了出去,们国公府的名声都没了。老二家的,做事要顾虑周全才是。若不是轻举妄动,又是抄检园子又是撵丫头的,们府上也不能被言官弹劾。连带着娘娘宫中也遭了训斥。如今们家是一年不比一年,外头看着架子大,可是内里什么样们管事的自该心里有数才是。” 王夫闻言,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贾母见状,有些疲乏的揉了揉眉间,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旁的也不多说。只是晴雯毕竟是屋里的丫头,若是看着不顺,将要回来便是。没得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点子事儿,便闹得风风雨雨,合家不宁。“ 王夫被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越发不敢回话了。迟疑半晌,方才喃喃说道:“只是看着那丫头年岁日渐大了,且一年中病不离身。平日里也有说她比旁些个淘气的。又懒又骄纵,半点儿说不得。前儿还一堆跟前和顶了好些次,原没放心上。只是这半个月又病了,找大夫看说是痨病,就赶着叫他下去了。只吩咐说即便好了也不用回来了,赏她家去配就是。” 贾母默然片刻,轻声叹道:“原瞧她是个好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也比得上旁,特特留给宝玉使得。却没想到如今也骄纵了些。” 王夫立刻接口说道:“正是如此。瞧她□都比旁要强,因此性子难免轻浮了一些。宝玉屋里便经常使着性子打骂丫头,比个主子还厉害三分。” 贾母沉吟半日,开口说道:“这些竟是不知。依的说法,这丫头现如今如此轻狂,即便撵了她也是正经。可是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后宫娘娘,倒不能轻举妄动了。免得家又说们府上刻薄寡恩,不晓得善待下,传到后宫,又是一项罪过。” 王夫正因此事带累了娘娘,心中底气也不足。听了贾母这番话,心中虽有不愿,但还是躬身笑道:“但凭老祖宗吩咐。” “还是照说的,将送回屋里再说。若是能□好的,再给宝玉,若是不能,便做主给她配个小子,也算是的一片心了。” 宝玉听到这里,不免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想同老太太商议。” 没等贾母说话,就听宝玉径自说道:“不光是晴雯,即便是袭,老太太也领回去吧!” 此言一出,不光是贾母,就连王夫都是心中一跳,有些愕然的看着宝玉。 闹不清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s 176皇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贾宝玉此言一出,最先反驳的不是旁人,却是这一阵子好一通搅风搅雨的王夫人。只见她阴沉着一张脸面,难掩不悦的开口问道:“袭人怎么不好?我悄悄打量她两年,虽然相貌针线不及晴雯,然而却最是个性情和顺,沉重知礼的人。况且你往日里也最是喜欢她的服侍,如今又怎么不要了?” 贾宝玉闻言轻笑,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太太既然在我屋子里头放了诸多心耳神意,又能知道人人的不是罪过,怎么就不知道我缘何不要袭人了呢?” 薛夫人听到此处,心知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涉及到荣国府的内院私密,未免届时难堪,便说笑着以更衣为借口带着宝钗、宝琴、黛玉、薛蟠等人避让了出去。 贾母淡然微笑,闲话了两句,才吩咐鸳鸯将人送到偏室好生招待。 不过片刻,王熙凤也借口身子不适,率先回房修养去了。 李纨见状,也带着三个小姐悄悄退下。霎时间,正堂之内只剩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及宝玉几个。 王夫人率先发难的叱问道:“你这又是发了哪门子邪风,连姨太太看着都笑话。” 贾宝玉躬身说道:“儿子此番举动,也算是三思而行,并不是草率意气。” 王夫人有些气急败坏,摆手说道:“我看倒是晴雯那几个狐媚子勾得你如此行径。你这么一来,我倒是觉得将人撵出园子去的举动越发好了。” 王夫人说话间,只顾着自己痛快,却忘了顾忌贾母的感受。要知那晴雯毕竟是老太太屋里送出去的,如今听王夫人冷心冷面的说了这些话,就好像是自己挑唆了丫头不让宝玉好一般。 贾母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开口笑道:“老二家的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暂且听听宝玉的解释,再发动你那无名也不迟。” 王夫人心下一惊,立刻起身说道:“是我的不是,还请老太太见谅。” 贾母摆了摆手,冲着宝玉问道:“往日里你和这些个丫头们最是亲近,怎么今日竟突然冷待起来。竟然还起了撵人的心思,倒也不是你的作风。” 宝玉闻言,开口说道:“回老祖宗的话,我最喜欢丫头们天真烂漫,并无世俗利禄的可恶。因此往日里他们面上和睦,私底下难免口舌两句,我也念在大家都是一个屋里住着,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遂也不在意。更兼袭人是老太太屋里的人,行事又最是稳重妥帖,我便多给了她三分颜面。处处尊重,不肯轻易落了她的面子。但是我如此纵容,却并不是让人由此拿捏做耗,搅得我屋子里不得安宁。” “我好歹也是个正经爷儿们,太太不知听了谁的挑唆使坏,不经我的同意,私下带了好多人将我院子里的丫头撵的撵,送的送。竟然还对我们多年前那些私底下的玩笑话了若指掌,却又单单只挑不出袭人、麝月、秋纹几个的错处来,我心里琢磨着,难免不舒服。” 贾宝玉说着,抬头看了王夫人一眼,轻笑道:“我想着既然如此莫不如将他们全放出去,我也全当他们死了。省得整日里瞧见这个想那个,闹得我心里怎么都不痛快。” 王夫人听见这话,气的脸色都有些发青。却也只当着贾宝玉是小孩心性,因自己不言不语的撵了他屋里的丫头,让他面子上下不来。又想着宝玉如今大了,在西南边塞上也呆了这段日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厮混内帏的小孩子,只得再三忍耐着自己的怒气,开口劝道:“你这是发的什么小孩子脾气。我撵了你屋里的两个丫头,也只是因为她们平日里为人轻佻,不能安分守己,我是怕她们勾累坏了爷儿们。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一起撵出去。毕竟大家伙长日里厮守着,要坏也坏到一处,要好也好到一处,哪有单只你坏我好的道理?更何况比起那些个言语轻佻心机浅白的丫头来说,我更讨厌那些平日里粗粗笨笨,背地里却不知多少心思的人。” 王夫人被宝玉说的一滞,半晌言语不上来。只得深吸了两口气,硬邦邦说道:“你若是将屋里所有得力的丫头撵了出去,让谁来服侍你?” 贾宝玉轻笑道:“正要和老祖宗跟太太商量这事儿。我如今在西南也有正经事情要做,今次回来,只是为了给老祖宗拜寿兼过中秋。如今中秋已过,我便想着打点行装返回西南了。” 贾母跟王夫人听得不约而同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的开口劝道:“边境苦难,不如在京中寻个事情做也好。” “靠祖宗余荫混日子,何时才是长久?更何况我已经应了忠勇亲王的邀,在他帐下做一个幕僚。若是逾期不归,得罪了忠勇亲王,又该如何是好?” 贾母跟王夫人听的心下一惊,不知该如何辩驳。 贾宝玉顺势说道:“正因如此,我想着院儿里的丫头们到了年岁的都放出去,年岁还小的都送到各方各处使唤,我也不需要了。” 且说另一厢,鸳鸯将薛家众人并林家姑娘带到了偏室略坐,奉上茶水糕点之后。趁着众人说话的功夫,自己也偷空出来寻了个粗使丫头进园子给袭人传话,将贾宝玉有意把众丫头遣散的消息透了出去。 这边,袭人正暗自得意的坐在长廊上绣针黹,陡然听见丫头的传话,不由得眼前一黑,手中的针黹立刻掉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王熙凤出了正堂之外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回房休养,反而脚步一转去了薛夫人等人所在的偏室。进屋的时候,薛夫人等正在闲聊着喝茶,王熙凤立刻迎上来问礼道:“见过姑母,见过薛大兄弟,见过几位妹妹。” 薛夫人含笑说道:“快过来坐。叫我瞧瞧你现如今怎么样了?” 薛夫人说着,拉着王熙凤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口说道:“我瞧着你不大好。适才人多口杂的,我也不好多问。你如今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王熙凤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还好。” 薛夫人又问。“那贾琏如今对你怎么样,还在外头勾三勾四的吗?” 王熙凤嗤笑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他就是那样个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薛夫人见状,只得轻声叹道:“其实这也怨不得人家,谁叫你如今还添了下红之症呢!” 王熙凤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却也并未言语。只是拉着薛夫人的手一位的叹气。 没过片刻,得了信儿的平儿也掀开帘子进来了。一进门就给各位见礼道:“见过薛夫人,见过薛大爷,见过宝姑娘,林姑娘,琴姑娘。” 然后走到王熙凤身边,伸手搀扶着,一脸关切的问道:“奶奶今日怎么样了?” 王熙凤反手拍了拍平儿的胳膊,开口说道:“还好。” 平儿继续说道:“奶奶的药还在灶上热着呢!若是这会子得空,我便端了过来。” 说着,起身又出去了。 薛夫人立刻问道:“适才我也没问,前儿平儿派了人来说了些吞吞吐吐的话。你如今究竟怎么样?可是府上有人为难你?” 王熙凤轻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叹道:“如今府上的情形越发不好了。” 王熙凤只说了一句,便刻意看了林黛玉和薛宝钗一眼。两人见状,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屋子里面怪闷的,我们几个出去走走。” 薛夫人立刻笑道:“既如此,也别走远了。毕竟是在府上做客。” 几位姑娘应了一声,开口笑道:“好容易来一回,我们去瞧瞧迎春三个丫头。” 说着,鱼贯出了偏室。 王熙凤这才说道:“自宫里头的娘娘省亲以来,府里便是愈渐亏空。虽然这几年里也想了不少减省的法子,但到底是人多粥少。到了如今,竟是越发的不如从前了。不怕姑母笑话,前儿过中秋的花费,还是鸳鸯得了老太太的意,悄悄典当了一些暂且不用的东西换了银子,这才算是体面的混过去了。前儿二太太要配药,须得二两参,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也没得见,还是去外头瞧瞧买了现成的。” 薛夫人有些惊愕的问道:“这贾府竟然如此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宁国府那边还好。珍大哥哥纵然平日里昏聩一些,但经济治世的手段还算可以。何况他们那边人口又少,因此竟也没有太多花销。可是这边就不行了,别说宫里头那位,指靠不上,每年还得白添进去几万两。即便是人口也比那边多了不止一倍。如今上上下下的都要嚼用,我是因病暂且推了管事的差。可是二太太依旧寻到了我的头上。” 薛夫人挑眉,诧然问道:“她寻你做什么?” “我之前为了支撑府里的花用,曾经放过印子钱的事情姑母也是知道的。如今二太太寻了我去,话里话外的意思……” 王熙凤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的住了嘴。 她也没想到王夫人竟然会把注意又打到她的身上。甚至这次还有些明晃晃的起来。说是叫她看在姑侄的情分上,暂且相帮一二。若是真出了事儿,定然不会找他的头上。可细细问来,话里话外都是想用着她的人放贷。若她果真答应下来,当年好不容易摸平的事故,岂非又牵连出来。 薛夫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这又是从哪儿来的偏风。我就不信她的胆子能有这么大?且别说如今圣上正抓捕着四王八公的短处,即便是没有这个当儿,那放印子本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我也不信她有这个胆子。” 王熙凤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个倒也是个幌子。只是和我提过变卖嫁妆的事儿。二太太的意思是说,府里如今不比从前了,即便是老太太还得拿出自己的体己去变卖花用,二太太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也变卖了不少,更何况是我这个做孙媳妇的。自该也拿出来一些,同舟共济才是。” 薛蟠听到这里,忍不住哼道:“真是脸皮够厚。” 薛夫人瞪了薛蟠一眼,沉吟片刻,开口问道:“那你如今是怎么个想法?” ()c 177皇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熙凤闻言,迟疑了半晌。她原本的心思,只想着和贾琏好好过日子,再把身子将养好了,将来给贾家留个后嗣,也算是她的尽职尽责。可是如今看来,她这一番心思,竟然是不成了。 薛蟠冷眼瞧着王熙凤脸上的为难,轻哼一声,开口说道:“往日里妈劝着你那些好话,你从来不听。原本你们家这些烂事儿我也不爱搭理,不过看在你是妈的侄女儿的份上,也不好撇开你一个人在府里遭罪。我且再问你一次,你可还想着同贾琏和离?” 王熙凤闻言,心下一紧。手里的丝帕悄悄的握紧了。 薛夫人瞪了薛蟠一眼,伸手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背,轻声劝道:“你哥哥原就是爷儿们家,平日里又淘气惯了,说话难免颠三倒四的,你不用搭理她。还是将你自己的意愿说出来为好。” 王熙凤为难的抿了抿嘴,轻声叹道:“我能说什么。若是果真和离,他日传将出去,说我这个做孙媳妇的是舍不得自家的嫁妆同丈夫闹和离,那我还有什么名声?” 薛蟠一听,知道有戏。立刻笑道:“这个倒也不难。只要你下了决心,其他的事儿一应有我操办,断然不会叫外人讲究你的不是来。” 顿了顿,又道:“何况居家过日子是要自己轻巧舒服,你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口舌,未免心累身疲,何苦来哉?” 王熙凤沉默半晌,有些烦心的哎呦一声,开口说道:“这件事□关重大,请容我仔细考虑两天。” 说话间,平儿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低声:“奶奶,吃药了。” 王熙凤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还是短期药碗一饮而尽。平儿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果糖递给王熙凤,王熙凤拈了一个放在口中。果糖清新甜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弥漫,驱散了汤药的苦味。 薛夫人见状,难免心伤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想当初你是个何等壮实能干的人。恨不得骑马打仗都不在话下。如今却也成了这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叫人看着便心疼。” 王熙凤听了这话,也越发伤感的吸了吸鼻子。其实身子骨弱了倒还其次,最难的是如今府里头的人,除了贾母之外,几乎是所有人都拿她做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大房里的邢夫人,仗着自己辈分高,又是她的正经婆婆,更是处处刁难,总是给她找不痛快。 那个贾琏,确实不敢在她跟前儿和丫头们调笑,可总归是拿着她下红不止,无法行房为借口去外面鬼混。不是鲍二家的,就是李三家的,不是多姑娘,就是少姑娘,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怀里划拉。有时候还借口大老爷有事相询爷爷宿在大老爷的院儿里,王熙凤口上虽然不说,心中也明白贾琏定然是去找秋桐那个贱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疲乏的擦了擦脸,这些话太过糟心,她都没好意思和姑妈说。 若说当初尤二姐的事儿出了以后,王熙凤还一门心思满腔火热的想要贾琏改好,两人好生过日子。到了如今,那点子热情也都被消耗没了。更何况她还有个巧姐,如今府里是越发的不堪,她冷眼看着,府里头主子奴才大大小小的人均都做耗折腾,恐怕这架子也没几天可过。自己一条烂命,怎么轱辘都可以。可巧姐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万万不可叫他们这厢人给带累坏了。 王熙凤想着,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拉着薛夫人的手低声说道:“姑妈,如今我处境难堪,虽然想脱离这府里却也没法子。我只能求求姑妈,看在我爹的份儿上,救救我——即便是我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是考虑巧姐,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今大老爷为了些许钱财就将迎春丫头抵债卖给孙绍祖,他们爷儿两个估计是一路货色。我可不想将来巧姐在说亲上有什么难堪。” 薛夫人听见王熙凤这话,心中又惊又喜。喜得是王熙凤经过这番折腾,总算是想明白了。惊得又是若果真依照儿子的办法走了,将来王熙凤一个和离的妇人带着一个闺女,也够她活的了。 薛蟠倒是没有这些个想头,当即拍着胸脯将事情认下,并嘱咐王熙凤耐心等待,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他定然将事情办妥,不会叫王熙凤身上多了什么难堪不雅的流言。 说过这些,众人又做掩饰的闲聊两句。鸳鸯也从回来了,薛夫人便借口家中事多,去了正堂向贾母等人告辞。贾母等人稍稍挽留几句,便起身将人送了出来。 走出荣府的时候,一身病弱的晴雯从里头跑了过来,跪地上给薛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默不作声的站到了贾母身后。 薛夫人轻叹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这事儿便也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直到几天后,贾宝玉临行前方才找到薛蟠几个践行,将这件事情的后续三言两语的说了出来。 “晴雯和袭人已经叫我送回老太太屋里了。听老太太的意思这几个姑娘也大了,她正好帮着相看相看,给他们两人找户好人家嫁了,也不枉费他们伺候我一场。后来赖奶奶去了老太太屋里,将晴雯要了过去给他们家小孙子。老太太想着左右晴雯也是赖奶奶举荐来的,此番叫她领走了也是缘分,便也应允了。” “至于麝月和秋纹两个,既然太太喜欢,我便做主给太太屋里送去。剩下一些丫头也都分别送给几位妹妹跟前儿使唤。如今只留了几个粗使丫头打扫收拾。我想着左右我也回不来了。这样也好。” 贾宝玉说着,端起酒杯敬薛蟠道:“这件事都是大哥哥帮我周全着,如今才能有这样和美的了局。我在此敬大哥哥一杯酒水,聊表谢意。” 薛蟠立刻回敬,开口叹息道:“你这一回一走,可真是没日子回来了。不知道我们兄弟相聚的日子,还有没有了。” 贾宝玉一听,心中也不由得悲凉缠绵起来。 一旁的林墨之默然微笑,开口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西南路途遥远,行路艰辛,但也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蟠儿家下产业遍布南北,又有圣上给你做后盾。若是将来想念了,也不妨出去走动走动。一则散散心,二则也去看看宝玉在那边经营的怎么样。” 贾宝玉眼睛一亮,立刻说道:“这倒也是好事。大哥哥没去过那边,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真真是个天上神仙才能住的好地方。” “那你过去岂不就成了神仙了?”甄宝玉闻言,调笑道:“不过也是。古人还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如今你有了忠勇亲王陪着你,估计和神仙也差不多吧?” 贾宝玉脸上一红,不自在的看了甄宝玉一眼,讪讪说道:“甄哥哥这会子取笑我不打紧,等到来日你成家立业的时候,我也寻你家娘子将你从前的糗事一一道尽才好……” 众人会心而笑,霎时间推杯换盏,酒宴越酣。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众人方才尽兴而散。 次日一早,贾宝玉在忠勇亲王一干近卫的护送下悄然离了京城。是日,贾家众人庆贺贾政优先升了外任,大摆筵席庆贺的好日子。 当日,荣国府那边又传出枯死的一株海棠竟然在这时节开花儿了。众人又是蛇蛇蝎蝎的一顿流言蜚语。消息由粘杆处传到宫中的时候,徒臻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倒也稀奇,怎么京里头这些个神神怪怪的事儿,竟然都是他们府上的。” 说着,犹不解恨的骂道:“当日娘胎里带出来一个衔玉的哥儿,畏缩荒唐的谁不知道?如今又弄出来一株死而复生的海棠,真不怕异诏多了,反生事故。” 薛蟠在一旁听的默不作声。所以封建王朝的天家贵胄,最忌讳不过的便是这种鬼鬼神神的事情。贾家众人去也是越发糊涂了,这种事情出了一回两回也罢,如今又是这种敏感的时候,即便出了事情也要低调隐瞒才是。他们家可好,竟然怕别人不知道,吵嚷的满城皆知。 不过话说回来,倒也是荣国府本就御下不严,丫鬟小厮俱都爱嚼口舌的缘故。 徒臻说话间,斜眼瞥了薛蟠,冷声哼道:“我瞧着他们府上倒是仗着你的势,知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是生气,也不会将他们满门抄斩的缘故。” 这种狠话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想来徒臻这次真的被气狠了。薛蟠轻叹一声,走到徒臻身后,摩挲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毛。 “不过是原就糊涂的一群人做了另一件糊涂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做什么如此生气?更又牵连到了我的身上。难不成我还能与他们一伙儿来坑你骗你不成?” 徒臻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薛蟠继续说道:“不就是忠顺亲王暗地里游说了四王八公意图作乱吗?他有这样的想法手段倒也不稀奇,这么多年他少给你添麻烦了?也没瞧见你哪回气成这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徒臻挑眉,烦躁的说道:“以前他是在朝廷上发难,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自然不惧怕他。如今他却是扯着你的名声跟我做耗,叫我怎么不弃?” 这一段时日,在有心人的搅风搅语之下,污蔑薛蟠的流言越发多了,即便是徒臻吩咐粘杆处全力缉拿,也压制不住。这种眼看心爱之人陷入构陷却无能为力的心情让徒臻最近越发暴躁了。除了在薛蟠面前还稍加克制不会乱发脾气之外,即便是最善于揣测圣意的戴权也被徒臻骂了好几回。其他人跟不用说了。 薛蟠看见徒臻气的面色发青,不以为然的轻笑两声,开口说道:“你才是说笑呢吧,我从进京开始就被人骂到如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名声可言?” 徒臻哑然。就听薛蟠继续说道:“所谓流言蜚语,中伤的也只是那些势力不够的人。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杀凶弑弟,软禁父亲,也没瞧见有多少人把他骂死了?为何?不过是人家手里的刀锋比别人的口舌要犀利的缘故。” 徒臻若有所思的看着薛蟠,薛蟠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的说道:“现如今京中流言四起又能如何?我依旧吃得好穿得好,谁也没碍着我享乐。这便是能力。只有软弱无力的人才会口舌不断,叽叽喳喳的编排别人。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忙着做事儿呢,谁理会他们?” 薛蟠说着,扳着徒臻的脑袋一脸认真的问道:“难道圣上不想着正经做事儿,反而将心思放在同他们口舌是非上?” “若是如此,圣上也太自甘堕落了一些。” 徒臻沉默许久,突然大笑出声,将薛蟠搂进自己怀中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还是我的蟠儿最通透明理,朕也望尘莫及啊!” 薛蟠自得的勾了勾嘴角,继续笑道:“不过我不搭理他是我不爱搭理,却也不能放任他们如此肆意的搬弄口舌。不就是骂人吗,谁怕谁,圣上瞧我的,不出三天,我定然将京中敢骂我们的销声匿迹。” 徒臻愕然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薛蟠神秘的抿嘴一笑,默然不语。 第二天,京中习惯于买报纸浏览信息的人陡然发现,今日的报纸和往日不同,并没有什么广告和时事的评论,整张报纸前后两面都换成了八卦新闻。从某位在民间广得贤明的王爷算起,他们家后院姬妾争锋,大老婆害死了小老婆的崽儿,小老婆又挑唆着姨娘给大老婆下药,就连府里的娈童戏子都不甘寂寞的与人私奔…… 然后便是众人印象之中的一些清廉官员和翰林清流,平日里在大家跟前一幅幅道貌岸然的模样,结果私下里收受贿赂,苛责下属,贪恋美色,喜好奢靡……等等罪责莫衷一是,如今被薛蟠全部揭露出来,霎时间斯文扫地。如此过了两三天,京中再无人议论皇帝要取消后宫的事情,反而对这些个阴暗面的八卦新闻津津乐道。 忠信侯府书房,薛蟠双脚放在花梨木大案上,面前是恭恭敬敬开口禀报的连营。“启禀小侯爷,如今京中果然没有人再议论圣上废除六宫的事情了。” 薛蟠嗤笑一声,开口说道:“古往今来,所谓民众对于当官儿的糗事向来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与他们息息相关。比起圣上选谁做老婆来看,这些东西自然更能引起他们的好奇之心。” 薛蟠说着,面容惬意的吩咐道:“传我的令,明日将忠顺亲王授意门下贪墨修河道的钱,以致去岁洪水淹了江南一带的消息传出去。” 连营敬服的勾了勾嘴角,颔首应道:“诺。” 薛蟠轻笑一声,低声说道:“跟我玩儿舆。论,叫你死都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f 178皇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圣上想要废除后宫的流言在薛蟠的一番胡搅蛮缠之下,渐渐平息,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再也无人提起了。 反倒是以四王八公为首极其门下一干官吏贪污受贿,藏纳民财的事情传的沸反盈天。尤其是江南一带,以太白诗社的书生们为首,囊括工商士农在内将近十万人联名上书,请求圣上降旨彻查去岁江南官场上下官员联合起来贪墨修河道的银钱一案。 联名手书传到京城的第二日,天下官场俱都为之震动。徒臻当即拍板定论,派遣二品官员林墨之为奉旨钦差,下江南去调查此案。值得一提的是,向来游手好闲,不理政事的七皇子徒梵这次居然主动请缨,要求陪同林大人一起下江南查访此案。圣上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忠惇亲王的请求。 林府书房—— 薛蟠捧着茶盏笑的意味深长,看着桌案前神色不动,提笔作画的林墨之,轻声笑道:“这忠惇亲王的举动真真是叫人三思。你说他这么多年也没参与过朝廷的事情。怎么这次就主动请缨了呢?” 林墨之恍若未觉的提笔蘸墨,然后俯□子继续作画。 “我听圣上的意思,他原本没想要忠惇亲王参与进来的。毕竟如今的情况是圣上想要对付忠顺亲王,这忠惇亲王在上皇的时候和忠顺亲王走的很近,圣上为了避嫌,两句话给他打发回去了。结果这人竟是不依,又是求五爷六爷说情,又是找到他的母妃去敏太妃那里敲打边鼓,这么一来二去的,圣上嫌烦,便也就答应了。” 薛蟠说着,偷窥着林墨之的脸色继续道:“不过圣上也没便宜了忠惇亲王。听说此番妥协,可是忠惇亲王将母家一半儿的势力都叫到了圣上的手上,这才算是了局。你说这忠惇亲王真是奇怪哈?” 林墨之抬头看了薛蟠一眼,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作画。 薛蟠挑眉,有些耍无赖的问道:“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但笑不语的是个什么意思?” “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林墨之被缠得无法,终于开口说话。 “这忠惇亲王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些个天家皇子向来心机深沉,鬼蜮莫变。我吃了一次亏便也够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薛蟠听林墨之这话说的悲凉,心中有些不舒服。轻叹一声,开口劝道:“忠顺亲王那个渣也是个例。是猪油蒙了心,满心满眼看到的只剩一个皇位了。你没瞧见如今所有人都不太搭理他了。可是这忠惇亲王却是不同,我这段时日一直用锦衣卫的人调查他呢!只觉得他这人果然不错,虽然也有些小心机,但到底不会蓄意害人。” 林墨之默然无语。 薛蟠开口劝道:“你如今才二十多岁,难不成真要为了这么个人,将自己下半辈子都搭进去?” 林墨之有些烦躁的将毛笔扔到一旁,开口撵人道:“你不是说约了圣上吃中午饭?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不过去?” 薛蟠气急,“我说这一箩筐的话也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撵我做什么?” 林墨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撵你。我只是想安静一下罢了。” “想要安静是因为你自己的心乱了。没听佛祖说过心静自然凉。”薛蟠说着,看着林墨之心死若灰的模样也失了劝说的性子,摇头叹道:“算了,我也不烦你。我自去找我们家圣上闲话去。” 说着,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起身出了书房的门。 等薛蟠到了宫中的时候,恰值摆饭。身着常服的徒臻神清气爽的坐在养心殿里,因为这两个月的顺风顺水,他的脸上带着惬意自得的笑容,叫人观之如沐春风。全然没有了前两个月的心浮气躁。 薛蟠径自进了养心殿,瞧见如此情景的徒臻不由得开口笑道:“这就对了。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的活着,也不辜负这韶光正好。” “就你的话多。”徒臻随口说了一句,伸手示意薛蟠坐到自己的身边,吩咐戴权给他盛了一碗碧梗饭,这才开口问道:“你从子毓那里过来,可是又缠着他说忠惇亲王的事儿?” “知道还问?”薛蟠白了徒臻一眼,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有些气呼呼的说道:“我以前从不知道墨汁儿是这么死心眼的人。我记得当年他是个挺放得开的,怎么如今为了一个忠顺亲王,将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 薛蟠惋惜的撇了撇嘴,记得当年两人逛夜店的时候,林墨之玩的比自己还疯。怎么穿越一回,反而越活越不如从前了呢? 徒臻看着薛蟠狐疑不满的模样,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也许正是因为此番认真过,所以才越发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总会不甘心吧?” “不甘心?”薛蟠不敢苟同的挑了挑眉,摇头反驳道:“事情都已经烂到如此模样,与其不甘心之前的败果,还不如好好收整一番,开始下一段奋斗。这世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多得是?” 徒臻轻笑,拍了拍薛蟠的脑袋笑道:“若真如你说的那么容易,古人又怎么会说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正是因为良缘难得,所以才会越发珍惜罢了。” “我怎么不觉得?”薛蟠放下碗筷,今天是诚心和徒臻杠上了。“我八岁那年就认识你了,十四岁那年就被你盯上了。闹得我连第二春的机会都没有。我就觉得这一心人简直太好得了。” “第二春?”徒臻微眯着眼睛,露出一副危险的神色,身子前倾压向薛蟠,阴森森的说道:“看来是朕对你太好了,你才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说着,也不容薛蟠吃饭,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偏殿暖阁走去,口中冷哼道:“我今儿倒要好好瞧瞧,你是怎么得的这个第二春。” “呜哇——” …… …… 一番**过后,累惨了的薛蟠躺在徒臻胸前,气呼呼的说道:“我就是随便说一句,你就这么折腾我?” 说着,可怜兮兮的打量着自己遍布全身的青紫吻痕,不服气的哼哼两声。 他身下的徒臻一脸餍足的微眯着眼睛,手臂牢牢禁锢在薛蟠的肩膀上,无意识的抚摸着掌下滑、腻白皙的皮肤,徒臻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开口说道:“只是给你找些事情,叫你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薛蟠依旧哼哼着没有说话。 徒臻继续说道:“朕多方筹谋,如今大局已定。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想来年后就能遣散后宫了。” 薛蟠心下盘算着,不由得一惊。“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你说年后遣散后宫,岂不是没两个月了?” “是啊!”徒臻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薛蟠,开口笑道:“不止如此,若无意外的话,朕想在你明年生日的时候,迎你入宫。” 薛蟠脸色微红,开口说道:“可是我妹妹是五月初一的嫁期。” “你妹妹五月初一嫁人,你五月初三进宫,日子错开了,有什么不妥吗?”徒臻挑眉,一脸威胁的看着薛蟠。一双大掌也若有若无的滑向身下,流连在薛蟠的尾骨处画着圈圈。 薛蟠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闷闷的说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问我爹。” 徒臻想到自家那个仿佛老狐狸成精的岳丈,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要不你先答应我进宫的事儿,然后我再去和忠信侯商量?” “你想得美!”薛蟠一脸鄙视的看着徒臻,起身说道:“你自己去迎接我父亲的怒火吧!” 说着,一瘸一拐的下了地,随手披上内衣,径自去后面洗漱。 徒臻在床上翻了翻白眼,也起身尾随而去。 宽大的木桶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清水,徒臻划拉一声跳了进去,飞溅的水滴打了薛蟠一身,他有些懊恼的抹了一把脸,开口说道:“干什么?” “和蟠儿一起沐浴。”徒臻说着,伸手扳过薛蟠的身子,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用下巴抵着他的颈窝,闷闷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带着我去庄子上看看?” “我都说了,要等我的生日。”薛蟠说着,眼珠子一转,开口建议道:“要不明年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庄子上吧?” “好啊!”徒臻立刻接口说道:“白日我以皇后之礼迎娶你入皇宫,晚上我们两个悄悄去庄子上过我们的新婚之夜。” 安排的还挺紧凑的。 薛蟠一脸青黑的看着徒臻,反手搂着他的脖颈问道:“不如我们直接去庄子上吧?” “不行。”徒臻摇了摇头,轻飘飘的说道:“于理不合。” 薛蟠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徒臻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掌,脉脉含情的笑道:“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论是在哪里,朕只要你一个人,蟠儿莫怕,朕不会欺负你。之前不会,你成了朕的皇后,朕更不会欺负你。朕只是要给你一个名分。” 薛蟠的脸色越来越红,不知是被热水泡的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总是他身体燥热的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 薛蟠见状,会心笑道:“即便是蟠儿进了皇宫,朕也不会叫你去后宫住的,朕怕你晚上会吓得睡不着。朕已经吩咐戴权了,让他过两日便召集工匠将养心殿的偏殿收拾出来,做你的新房。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住在乾清宫,无论是白日晚上都在一起,好不好?” 薛蟠抿了抿嘴,有些鸵鸟似的将自己的头埋在徒臻的脖颈,干脆不说话了。 热乎乎的湿气喷在颈窝处,引得徒臻刚刚平静的欲、望陡然升起。他有些情、动的稳住了薛蟠的嘴,一双手掌也熟悉的在薛蟠的身上游走,引诱着薛蟠的欲、望,然后…… 平静的水面开始剧烈的颤动,水纹一**的荡/漾开来又回复拍打着两人赤、裸的身体。薛蟠下意识搂紧了徒臻的脖颈,任由他带着自己再次奔往快/乐的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问问,若是这篇完结了,大家想看什么? 星际未来的 重生过去的 还是继续红楼同人 士农工商的系列文,这回写红楼小地主? 好迷茫啊~~ ()s 179皇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薛蟠再次转醒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琉璃宫灯将西暖阁照的一片灯火通明,薛蟠起身,随意披了件儿外衣走到前殿,看见徒臻正伏在案首埋头草拟圣旨。薛蟠走上前去,默不作声的看了两眼,开口问道:“这个当口,离过年也只有一个多月了,你竟然叫南安郡王发兵西海沿子,同番邦打仗?” “话可不是这么说。”徒臻撩笔,开口笑道:“是南安郡王请旨戴罪立功,我不过是答应他罢了。” “那也不好在年前就让他过去。我前儿也听父亲议论过两句,说这次南安郡王可是要背水一战,立了军令状,定要将番邦海贼悉数击溃。也省得各处言官弹劾他为得兵饷就打假仗,以及伺机作乱,谋篡朝纲的传言呢!” 薛蟠随意坐在龙椅的扶手上,撑腮说道:“你如今逼得他这么紧,若是准备不充足打了败仗,那可怎么是好?” “兵力粮草朕都给他预备好了,他还想准备什么?”徒臻冷笑一声,转身搂住薛蟠柔韧的腰肢说道:“再让他准备,恐怕准备的就不是西海沿子这场仗,而是别的什么了。” 薛蟠默然,半日,方才开口问道:“那你准备让南安郡王什么时候走?” “十一月十八日是个好日子,朕叫他那日发病去西海沿子。”徒臻替薛蟠拢了拢敞开的领口,轻声劝道:“你多穿上点,如今天冷,小心受寒。” “这屋子里面有地龙,暖和着呢!”薛蟠不以为然的扯了扯衣袖,开口说道:“我还热呢!” 徒臻懒得理他,只是吩咐戴权传膳,和薛蟠一道吃过了晚膳后,在殿后的梅园转了两圈溜溜食,方才一起回转养心殿。 薛蟠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倒也精神得很。徒臻又积攒了一日的公务没处理完,于是两人就在养心殿坐了下来,徒臻伏案批折子,薛蟠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翻阅杂书,直到外头打了四次鼓,两人方才撂下手中的事儿,吩咐宫女洗漱,然后安置休息。 次日一早,徒臻早早起了去前朝议政,薛蟠将自己个儿收拾干净过后,随意吃了口早膳,晃晃荡荡的出了宫去。 天光大早,薛蟠有些无聊的在城中打马闲逛,逛了一会子便回头问向连营道:“你说哪里好玩儿?” 连营一愣,立刻回应道:“奴才不知,不过大爷想去哪里,哪里就是好的。” 薛蟠没意思的摇了摇头,晃荡一会子便打马回家了。 刚刚进了内院,就听见瑞荣堂里头一阵呜呜咽咽的哭诉之声,薛蟠心下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撩开门帘子窜进屋里,空中不住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地好好儿的哭了起来?” 一句话未尽,瞧见正堂里头坐着的王熙凤,还有一旁不停劝慰的薛夫人跟薛宝钗两个,又是一愣,不过心中却缓缓一松,吐出一口气。举手拍着胸脯道:“吓我一跳,还以为谁惹了你们呢?” 说着,走到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下,吩咐小丫头子上了奶茶,这才冲着王熙凤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竟然比当年的林妹妹还凶。” 林黛玉当初进贾府的时候恰逢母亲丧逝,她心里不痛快,又有荣国府一干没规矩的丫头婆子们背地里讲究,日子过得越发难捱,因此难免以泪洗面,哀怜自嗟。薛蟠用那时候的事情取笑王熙凤,王熙凤听得脸面一红,悲切的心思倒也渐渐排解了。 薛蟠见王熙凤的情绪越发平静了,便转头问向王熙凤身后站着的平儿。“你们二奶奶这是怎么了,可是贾府的人给了她什么委屈?” 平儿为难的看了王熙凤一眼,轻声叹道:“还不是大太太……” 说着,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邢夫人?”薛蟠讶然的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她竟然有这个胆子不成?” 毕竟王熙凤如今可是有自己和王家两家撑腰,可不是原著中那个人心尽失,靠山皆倒的情景。那邢夫人却依旧欺负到了王熙凤的头上,这就不得不叫人思量。 薛蟠眨了眨眼睛,一手托腮,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这荣国府的大老爷如今都和什么人交往?” 王熙凤看了薛蟠一眼,吸了吸鼻子,开口说道:“人人都知晓府里的大老爷和南安郡王以及忠顺亲王走得近。之前南安亲王犯了事儿,被软禁在王府里,大老爷夫妻在府里头便也安静一些。如今听说南安郡王又起复了,又要带兵去西海沿子打仗,那大老爷夫妇自然也得势猖狂起来。越发不把老太太放在眼中了。” 贾府之中王熙凤最得贾母的意,如今大老爷夫妇连贾母都有所顶撞,更别提王熙凤了。这几日那邢夫人总是借着正经婆婆的身份给王熙凤派头吃,前儿又在大庭广众丫鬟婆子眼前儿教训了她一顿。王熙凤如今身子不好,感情受挫,遇见此事越发没有之前想得开,便寻到了忠信侯府上,想找着姑妈闲聊两句。 薛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轻声笑道:“你也别怕她什么。实话告诉你,别说那南安郡王此番前去西海沿子是要戴罪立功的,即便是他真的凯旋而归,风光得意,我也不惧了她。倘若他日再有邢夫人为难你,你便直接告诉他不可太过猖狂,不然的话,他日有了什么不好,也别怪我之前没提醒过她。” 得了薛蟠一句话,王熙凤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唇边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抹轻松地弧度。 薛蟠不再理会王熙凤的事儿,却是冲着薛宝钗轻叹道:“一转眼又快年节了,你能在家呆着的日子也不过是这半年了。” 薛宝钗没防到话题突兀的转到了她的身上,不由得脸色一红,啐了一句,道:“好好儿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说着,又羞又恼的钻到薛夫人的怀里,气急败坏的嚷道:“妈,你瞧瞧他,真真是坏透了。” 薛夫人忍不住拍了拍薛宝钗的后背,开口笑道:“你哥哥说的是实话。我也怪舍不得的。” 薛宝钗的脸越发通红一片。 王熙凤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她也是个从小就没父母疼爱的,这么多年虽然看上去赫赫扬扬,威风的紧。但却也是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境地。若不是后来薛蟠插手,将她流失许多的嫁妆牢牢握住了,恐怕等她没了嫁妆那日,日子过得要更艰难。 这么想着,王熙凤越发坚定了离开荣国府的心思。 如今她和贾琏之间是彻底没了夫妻之情。这一年来她冷眼旁观,也瞧出了贾琏的秉性。若说他对自己一点情分没有,那是胡说。可若是说他对自己的情分能让他改变什么,那也是妄想。贾琏天生就是个只顾自己快活,不理旁人的主儿。 王熙凤轻叹一声,只觉得神疲心乏,劳累的紧。 又是闲话一会子,王熙凤便借口家中有事离开了。如今她身为人家的媳妇,若是整日里在外头闲逛,难免叫人说闲话,她即便是为了巧姐,也得暂且忍耐住。只是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嘱咐了薛蟠快点帮她解脱出来。薛蟠满口答应着,将人送上了马车。 回来的时候,随意瞥到了刚要出门的连营,薛蟠顺便把对付贾琏的事儿交代给连营。想的法子也异常老套,只是吩咐连营寻个会笼络人心的风尘之流去勾搭贾琏,再弄出一回尤二姐之事。然后叫人引得贾琏将这位妾侍迎进府里去,随意弄出个宠妾灭妻的“证据”来,他便也有借口将王熙凤接出来了。 连营默默听着薛蟠的吩咐,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他如今虽然在薛蟠的手下当差,可是其人自身却是粘杆处的成员。因此对于圣上厌弃四王八公的事情比谁都明白。如今听了薛蟠这话,误以为薛蟠是厌弃贾府上的糊涂人,之后办事儿的手段异常狠戾,不但叫贾琏叫苦不堪捏着鼻子认了亏,还将荣国府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又说过了半个多月,便是荣国府二小姐的婚事。依旧如原著一般嫁给了孙绍祖那个中山狼。薛蟠心里难受,便推脱身体不爽利没去捧场。一干参加的宾客瞧见忠信侯府没人到场,越发肯定薛府和贾府起了芥蒂,之前还是面和心不合的话,如今可能连面子都不顾了。 当然,这是众人瞎想。 薛蟠虽然没去参加迎春的婚宴,但到底顾忌着众人打小认识的情分,不忍迎春像原著一般惨遭不幸。因为自己是男丁不好说话,便让薛宝钗和林黛玉分别以姐姐的身份派人悄悄去提点了孙绍祖两句。只说迎春姑娘是她们的闺中密友,情分好的紧。若是孙绍祖敢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也休怪大家都让他不体面。 唬的孙绍祖一愣一愣的,顿时将轻视疏忽的心思去了大半。之后虽然姨娘妾侍纳个不断,但到底也给了迎春三分颜面,不至于随手打骂动辄侮辱人的。 且迎春虽然性子木讷,胆小怕事。但到底颜色齐整,又有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个家世硬挺的姊妹们撑腰,在孙绍祖眼里便也渐渐多了两分好处。于是这性子木讷就成了为妻贤良,胆小怕事就成了以夫为纲,且对府中姬妾管的也宽,从没有旁人家后院儿那些动辄死人的情况。 时间长了,孙绍祖便也多了两分真心,又等到迎春怀孕生子,连连诞下两个男嗣之后,越发赢得了公公婆婆的喜欢。那孙绍祖虽然性好渔色,但对父母还是很孝顺的。见此情况,越发不理会迎春了。因此迎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倒也让她熬到了儿子出息,自己寿终正寝。 此乃后话,且说这一个月倏忽而过,转眼又到了年节降下。 至腊月二十九日,府中已经换了门神、联对、桃符、挂牌,又新油了门上匾额。火红的灯笼也琳琅满目的挂满了檐角,树梢甚至后院各处。将这偌大的忠信侯府点照的不分黑夜白日,灯火通明。 这一年却是忠信侯府最后一个大家团圆的年。十一月的时候,圣上派遣忠惇亲王徒梵以及太傅林墨之为钦差,下江南查访江南官场贪污受贿之事,牵牵连连竟然将四王八公多数拉下水来。圣上盛怒至极,朝堂之上放言定要追究到底,甚至还以犯官之女不得进宫唯由,将后宫一干妃嫔全部打入后宫。 四王八公一脉虽然气愤非常,但要紧关头,自己还保命不已,却也无暇他顾了。徒臻顺势放出了年后要遣散后宫的旨意。 这件事情沸沸扬扬传了好几个月,四王八公一脉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徒臻铺设如此之大,也真的下了决心要如此。此番倾力打压,徒臻又动用了包括血滴子、粘杆处、锦衣卫等所有势力。打压的四王八公一脉无法还手。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徒臻将后宫瓦解冰消,却不敢出言反对。 至于皇族宗室一脉,却是薛之章出手解决的。他以分播出海外商队五成利益为由,引诱的皇族宗室不再反对徒臻迎娶薛蟠为后一事,甚至将所有的皇族宗亲拉到了自己的战车上。于是才有徒臻在朝廷上颁发执意,宗室亲族、清流一脉纷纷响应的场面。 至于清流一脉如何会纷纷响应,这倒不是薛之章的功劳,而是许久未登场的蟠桃师傅庄少游的手段。 这位赫赫有名的传世大儒一个个的找上了清流翰林官员,不知道是怎么劝说的,反正朝堂之上这些官员是纷纷响应了。 所以,这一年真的是忠信侯府最后一个大家团圆的年节了。等过了明年五月,薛宝钗和薛蟠相继都要“出嫁”,等到时候府中就剩下薛之章和薛夫人以及满地爬的薛蜪。届时还不知道怎么凄凉冷清,薛之章只这么一想,便唉声叹气的不舒服起来。 薛蟠见状,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他如今的情况也算是在家“备嫁”,未免有心人利用薛蟠横生波折,徒臻和薛之章不约而同的给薛蟠吓了禁足令。也就是说这年节之下,薛蟠除跟在薛之章身边四处拜访之外,决不能自己单独出门。薛蟠虽然不乐意,但无奈徒臻和父亲两重大山压了下来,他可没力反抗,只得委委屈屈的答应下来。 只是……还没进宫呢就没了人身自由,等到他日进宫,还不得跟坐牢似的不见天日了? 薛之章看着对面的薛蟠眼珠子乱转,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伸手摩挲着薛蟠的头顶,感慨万千的说道:“我的蟠儿,也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数了一下大家的评论,目前为止选小地主的最多, 星际未来其次, 木有人选重生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写小地主和星际未来吧 未来一年都有的写了大家觉得肿么样o(n_n)o~ 某八先去存稿,哪个写顺手了就发哪个,肿么样~~~~ ps—— 和瓦家母上说过之后瓦家母上说要花20块给我算一挂 看看哪个会写的比较顺利 qaq花钱了鸟~~~ 感谢cak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2321:37:46 ()t 180皇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月初的时候,一直旗开得胜,正准备奏凯班师的西海沿子突然传出了水师兵败,甚至连统领南安郡王都被敌军俘虏的消息。不日之间,大雍战败的风言风语传遍了天下,交战的另一方茜香国还派遣使者来大雍要求议和,并直言要南安郡王的妹子去和番。明说只要大雍和亲的郡主上了花轿,他们那边就可以放人。当然,在此之间,茜香国使者受本国皇帝的告诫,对于郡主的陪嫁提出了诸多要求。其贪婪丑陋的嘴脸直教人侧目而视,徒臻闻言大怒,在大朝会上整整喝骂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念在南安郡王性命堪忧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份儿上,徒臻几乎要将那茜香国的使者直接拖出午门斩首。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被徒臻的怒火彻底骇住的茜香国时辰立刻低下了适才还高昂的头颅,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中央,再也不敢挑衅君王的怒火。 “我央央大雍,天朝上国,威加四海,名慑八方。岂可将朝廷大事放在区区一个女子的身上。”徒臻冷漠的摆了摆手,干脆利落的驳斥了茜香国使者的要求。悍然说道:“要么,尽快将我大雍朝的将士归还,要么,休怪朕派兵远渡,直接打到你们茜香国国都。” 说着,也不容茜香国使者回答,径自起身说道:“退朝!” 朝廷上徒臻大义凛然的拒绝了茜香国要求郡主和番的奏请,不过在朝堂之外,心悬儿子的南安太妃却无法泰然等待。无奈之下,她只得亲下帖子,不日前往荣国府拜访。并且在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的见证下,认了荣国府庶出的三姑娘探春为义女。 消息传到忠信侯府的时候,正忙着给妹妹备嫁顺便还得给自己备嫁的薛蟠眉毛一挑,信口问道:“圣上不是说不准备用女子和番了,她这么一出是做给谁看呢?” 一旁随侍的连营勾嘴轻笑,开口说道:“圣上英明神武,自然不屑于将国家安危放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只是南安太妃似乎不这么想。听说太妃娘娘在认了荣国府的三姑娘为义女之后,径自进了后宫求见圣上,说是同意和番,只盼望茜香国能尽快将南安郡王放回。” 薛蟠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想的倒美。随意认个不相干的姑娘就能将所有事情摆平,她以为朝廷大事是她们这些妇人在后宅里扮家家酒呢?” 别说徒臻蓄谋许久就是想找个借口攻打茜香国,即便没这个想头,单只冲着徒臻对南安郡王一府的厌恶,以及南安郡王不明形势跟在忠顺亲王后头乱搅合这一点,徒臻也不能让她如愿了。 果然,就听连营不动声色地笑道:“大爷英明。圣上以妇孺不得干政为由训斥了南安太妃,自然也驳了南安太妃想要和番的请求。顺便还讥讽了南安太妃没安好心,只想拿别人家的姑娘顶缸遭罪的行事。并直言南安郡主身为人女、身为人妹,不思尽孝尽忠,任由母亲行此荒谬之事。性情凉薄,秉性苛待,全无女子德容言功。” 连营说着,悄悄打量着薛蟠,开口说道:“这话如今已经传遍了京都。恐怕自此以后,那南安郡主是休想再谋好姻缘了。” 薛蟠一愣,不由得问道:“我记得她今年也快二十四五了吧,怎么还没嫁人?” 连营眼中闪过一抹轻蔑,随口回道:“人家可是一门心思等着北静王爷呢,闲杂人等,哪里能入了她的眼。” 薛蟠轻叹,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叹道:“这么说来,她也算是个长情的人。可惜了。” 连营并没有接话。是不是可惜,这都是她自己个儿作的,与人无尤。再者有些女子痴等苦缠,叫人看了心生敬佩,怜惜敬爱。可有些女子却是胡搅蛮缠,叫人见了心生厌烦,恨不得退避三舍。 南安郡主无意都属于后者。 不然的话,北静郡王也不会府中姬妾纳个不停就是不肯娶南安郡主,更不会在圣上下旨之后,将府中姬妾全部遣散,只待林姑娘一人。 由始自终,北静郡王的拒绝表现的十分明白,是南安郡主自己看不明白,与人无尤。 薛蟠到底和南安郡主不熟,也不想聊着她家的闲事下酒吃饭,只是有些担忧的轻叹道:“探春丫头在荣国府的日子本就过的不那么痛快,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恐怕今后的婚事会更加波折了。” 连营小心翼翼地窥着薛蟠的神色,低声奉承道:“这倒也不难。只要大爷肯出手相助,即便是天大的难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薛蟠瞥了连营一眼,摇头不语。 这个连营什么地方都好,只有一点,可能是在官场上厮混惯了,为人特别油滑。又肯放□段逢迎拍马,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已经在薛蟠的小厮堆里混个熟透。脑子灵活,办事儿也勤快妥当。只除了心中太挂着尊卑上下,难免在相处的时候要生疏刻意一些。 果然像招财、进宝那般忠心耿耿,相处随意又德才兼备的人是少之又少啊! 薛蟠这么想着,轻叹一声,将手中的东西随意收拾起来,转身出了书房。逶迤行至梧桐苑,进了正屋,就见薛宝钗正伏在案首写拜帖呢! 薛蟠走上前去挑眉问道:“写什么呢?” “初三便是探春丫头的生日,我如今这情况也不能随意出府。便想着等到了初四的时候,将荣国府的姑娘们都请过来,然后再把林妹妹和史家妹妹也请过来,大家在一起好好聚聚,也算是给探春丫头压惊。” 薛蟠随口接道:“既如此,你别忘了给孙府的迎春妹妹也下个请帖,时常联系着,免得孙绍祖那个混蛋轻看了她。” 薛宝钗点头笑道:“幸得哥哥祝福,不然我竟还忘了。” 说着,将狼毫小笔随意搁在砚台上,开口问道:“哥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我也是刚刚听了探春的事儿,正想来和你聊聊呢!” 薛宝钗讶然的看了薛蟠一眼,“哥哥不是向来瞧不上探春妹妹的行径吗?怎么如今……” 薛蟠摇了摇头,走到薛宝钗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解释道:“我瞧不上她的行径,是因为她为了讨好王夫人,就连自己亲生的老子娘和正经弟兄都不放在眼里。这样凉薄小性的人,不只是我,多少人都未必能瞧得上。不过话又说来,她若不如此,以王夫人的行径,恐怕也未必容得下她。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是她,也就无法挑剔她的行事。但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说不说也算得上是我的妹妹不是?” 薛宝钗连连点头,开口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心软。恐怕听了她的事儿,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薛蟠摆了摆手,摇头笑道:“若说难受也算不上。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又没有什么实在的损伤,你将她接过来替她好好过个生日,也算是我们的心意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日大哥哥来不来?” 薛蟠不由自主的轻笑一声,摇头笑道:“你们女孩子家玩闹作诗,我又不会我去干什么?” 说着,起身说道:“这次西海沿子大败,不光是南安郡王兵败被俘,就连卫老将军也是重伤垂危,好容易才吊了一口气回到京城。我还得过去看看,免得人家说我们府上凉薄。” 薛宝钗立刻起身,将薛蟠送到了门外,又一直站着看薛蟠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写请帖。 且说薛蟠这厢打马出了忠信侯府,一路直往卫将军府上而去。到了卫府的时候,上上下下一片悲泣哀哭,卫将军的儿子卫若兰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将薛蟠引入府内。边走边拉着薛蟠的手连连谢道:“这次得亏了小侯爷襄助,不然的话恐怕我父就死在战场上了。” 薛蟠轻笑道:“不过是随口嘱咐一句罢了,真正要谢的还是西海沿子的将士们。我可不敢领功。” 只听卫若兰继续感激的说道:“那也是小侯爷的情面。如若不然,战场之上,乱军厮杀,秦偏将哪里会时时留意着我父亲的行踪。在既要关头将重伤的父亲从水里捞出来。还用了薛家旗下的商队将我父亲用最快的速度送入京中。这才让圣上派来的太医及时医治,并没耽搁了。” 说着,握着薛蟠的手微微用力,通红着眼睛道:“小侯爷的大恩大德,卫若兰誓死不忘。” 薛蟠轻笑一声,拍了拍卫若兰的手,开口笑道:“大家都是兄弟,做什么如此客套。何况你如今和史家姑娘下了聘,我们兜兜转转的竟然也成了亲戚,大家更是一家人了。再不兴这种外道话。” 卫若兰狠狠的点了点头,领着薛蟠进了内院儿卫老将军修养的地方。 一进屋子迎面扑来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卫老将军的妻子和儿戏正在床边伺候,见到薛蟠的身影,立刻起身见礼。并且将床让了出来,吩咐小丫头子扳过椅子和茶水,自己则退到内室等候。 卫老将军脸色发白,眼眶有些青青的,往常精神抖擞的面容此刻显得异常的苍老憔悴,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薛蟠,气喘吁吁地说道:“多谢……小侯爷……救命之恩。” 薛蟠侧坐到了床边儿上,开口笑道:“老将军不必和我客套。我和卫若兰是兄弟,您就是我的长辈。” 说着,眼睛打量着孱弱衰老的卫将军,心中止不住的叹息。 当日徒臻下旨,命南安郡王出兵西海沿子,跟随的还有身为副将的卫老将军。薛蟠依稀记得在原著当中这个卫老将军是战死沙场的,想到他和卫若兰的情分,也想到卫将军原本是个忠心耿耿脾气鲁直的好人,薛蟠便悄悄给西海沿子的秦越(原火炮营一员,大家有印象没)传了个信儿。这个时候秦越已经是偏将了,感念薛蟠当初的恩德,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后来处处留意,暗暗留心,果然在紧要关头将人救了下来。 如今这卫老将军因为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而元气大伤,损了根本,但到底是性命无忧。生死一瞬间,也难怪卫老将军如此动容感激。 薛蟠和卫老将军说了一会子闲话,徒臻特地拨给卫老将军的太医便带着药箱上门了。例行每日一次的问安诊脉之后,这位老太医撸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吊了一箩筐的书袋,然后在薛蟠的催促下干脆说道:“老将军此番上了根本,需要进补。若是能有上了年头的人参为药引熬制补药,那是再好不过的。只要连连喝上三个月,老朽敢保证卫老将军不会落下病根。” 卫府众人闻言,立刻追问道:“既如此,还请太医开方子。” 那老太医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写了一道方子递给卫府众人。 卫府众人接过方子一看,立刻为难的对视起来。 薛蟠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了?” 卫若兰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们府上什么情况小侯爷也知道。若是寻常药材,只要花钱我们也能买到。可是老太医这方子里,百年的人参两支,更别提旁的希贵药物了。” 卫老将军的夫人轻叹一声,越发苦笑道:“这些个东西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哪家药铺能卖这些个宝贝……” 薛蟠回头看了老太医一眼,老太医很无辜的撇过脸去。他只负责开药方子,至于病人有没有能力抓药,与他无关。 薛蟠轻叹一声,回头安抚道:“老夫人别忧心、这些东西虽然希贵,但也是数量较少,倒也不值个什么。这样吧,我回头按照方子上列出的东西给您送上二十付,让卫老将军先吃着。其余的事情我再看看。” 众人闻言,心下一喜。若说这些东西能够为难住他们这个走下坡路的官宦之家,可对于本是皇商起身的薛家来说,也真就不算个什么。只不过…… 卫老夫人极难为情的通红了脸面,开口说道:“这如何是好,太过麻烦了。” “人命最大。”薛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些东西与旁人可能还有些麻烦,可是于我而言,真的不算什么。老夫人若还是客气,就是拿我当外人。这可就让我伤心了,我们可是亲戚啊!” 卫老夫人一愣,闹不明白薛蟠这话的意思。 一旁的卫若兰立刻将薛蟠之前所说的史湘云等等拐弯儿抹角儿的亲戚论说给卫老夫人听。卫老夫人听罢,对于薛蟠越发感念了。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小侯爷赤诚之心,老身铭记。” 薛蟠轻笑一声,吩咐那太医再次誊抄了一份方子揣进怀中。然后借口卫老将军刚醒,不宜打扰为由拽着老太医一同出了卫府。 卫若兰一直送到大门外头千步之遥,被薛蟠不耐烦的赶了回去。 “我又不是不来了,你还准备十八相送怎么着?” 等到卫若兰十分无奈的转回侯府之后,薛蟠一把拉着老太医的衣襟,眯着眼睛阴测测的问道:“我问你,谁让你开那个方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2422:00:21 自挂东南枝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3-2421:44:12 玉易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2420:10:51 ()t 181皇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太医表示很无奈,他颤颤巍巍的把着薛蟠握紧自己衣襟的手,开口说道:“自然是圣上下旨,命我来此医治卫老将军的病情。” 薛蟠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另一只手扬扬手里的方子,挑眉问道:“那圣上也叫你这么下方子?” 老太医低声笑道:“圣上特地吩咐,若是小侯爷在卫府上,就让下官这么开方子。如若不然,就换个方子。” 顿了顿,又补充道:“换个花费没这么大,当然效果自然也没这么好的方子。” 薛蟠翻了翻白眼,知道徒臻是执意要让他做牢这个人情,有些没意思的松开了握着老太医衣襟的手,温声说道:“小子无礼,还请老者不要怪罪。” 老太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即便是想要怪罪,既没那个实力,又没那个胆子。 告别老太医之后,薛蟠径自打马去了宫中。徒臻十年如一日的埋首在养心殿龙案前批阅奏折,薛蟠一直担心这么长此以往的下去,徒臻会不会提早得颈椎病,然后由颈椎病为引子再得了脑血栓。因此一直以来,薛蟠一直热衷于让徒臻做各种保健操,不过徒臻俱都以举动不雅为由驳了回去。 这也是目前以来,徒臻最为坚持的,不为薛蟠死缠烂打,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儿就退却让步的决定之一。另一件便是无论薛蟠如何软磨硬泡,徒臻执意要在五月初三迎娶薛蟠入宫。 默不作声的绕到徒臻的身后,一个纵身扑了上去,顺势揉捏起徒臻的脖颈,薛蟠一脸挑剔的问道:“这么僵硬,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嘱咐,叫太医每隔一个时辰便给你做做颈部以及腰部按摩?” 徒臻叹了口气,伸手拉着薛蟠坐在自己的怀里,开口说道:“朕哪有那个功夫,每日里的奏折堆积成山,朕稍有放松,都处理不完的。” “今儿处理不完,明儿再处理。这天下这么大,每时每刻都发生不同的事儿,哪里是人力可以完尽的?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怕将来落得个半残。”薛蟠说着,越发不乐意的扭身合起了桌案上的奏折,起身拉着徒臻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徒臻哑然失笑,到底舍不得薛蟠失望,只得起身跟他出了养心殿。 早春三月,依然是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带着青草芬芳的春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分外舒服。 薛蟠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叹道:“这才是人生。若是当了皇帝便要整日里呆在那三寸之地埋头工作,不得享乐。那世人争抢皇位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成了自找罪受?” 对于薛蟠时不时便大逆不道的言辞,徒臻向来装作未闻。伸手握住薛蟠柔软滑腻的手掌,两人信步走在已有□的御花园里,耳边听着薛蟠因为关心而有些喋喋不休的唠叨,徒臻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只觉得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越发精神饱满起来。 两人在御花园里略逛了一会子,便寻到一处凉亭坐了下来。立刻有勤快的宫婢端着茶水瓜果点心过来布置,然后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薛蟠捧起奶茶喝了一口,甜腻的奶茶香味霎时间弥漫口腔,薛蟠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看着一旁神色淡然喝着碧螺春的徒臻,一脸嫌弃的说道:“那茶水苦得很,我最不喜欢了。” 徒臻轻笑一声,随意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开口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我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儿。”薛蟠说着,正色道:“就是荣国府的探春丫头,如今因为南安太妃这么一搅合,恐怕日后说亲难了。您看您能不能直接给她指个人,也好——” “这个难办。”徒臻想也不想的摇头拒绝。看着薛蟠有些扫兴的撅着嘴,徒臻开口解释道:“下面弹劾史家外人亏空,我已经派人查实,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不日间他家就要被抄了。他家抄了,贾府也就快了。这个当口给人指婚,岂不是害了人家?” 薛蟠恍然,徒臻说的也是正理。毕竟这世道,女子在婆家过的如何,与娘家的势力密不可分。若是荣国府那些腌,臜事儿败露出去,哪怕没有抄家灭族,也得被徒臻撸成平头百姓。那个时候不论贾家姑娘嫁到什么地方,恐怕门楣家世都不匹配了。之前的迎春还好,毕竟嫁的时间早,夫家即便有怨言,也说不出什么。可探春这会子却要赶个正着。如若真如薛蟠所言让徒臻给指婚了,恐怕两家都得埋怨徒臻处事不当。 想通此理,薛蟠也就不再纠缠了。反倒是追着徒臻问道:“史家的事儿要紧吗,是抄家还是灭族?家里的妇孺孩童该怎么办呢?” 徒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此次对付四王八公一脉,牵连甚广。因此除了诛杀首恶之外,不会妄造杀孽。不过贬为庶民甚至严重者三代之内不许为官的惩罚定然是有的。” 薛蟠了然,徒臻这是既想要名声又想要实惠。不过想来也是,徒臻的目的主要就是罢了这些尸位素餐又心生二心的不臣之臣,可不是抄家灭族连妇孺都不放过。此番只追究首恶男丁,却放过女眷和妇孺的行为,既能为他赢得朝野称颂仁厚之德,还能稳住那些贪官臣子的心,使他们顾念合族安危,不会闹出个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一举两得,当真打得好算盘。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子,徒臻心悬政事,便回养心殿继续批折子,薛蟠无聊,索性去了西面朝阳宫找两个皇子去了。 同两个正在默写功课的皇子闲侃了一会子,直到晚间带着两个许久不见爹面儿的可怜娃子去了养心殿吃晚饭,然后又一通出了外殿溜溜食儿,方才各自回宫。 薛蟠则是由领路的小太监领着回了家中。 又过了两三天的功夫,朝廷果然下了旨意查抄史家两门,其罪名便是外任亏空,交接外官,御下不严,贪墨粮饷等等八大条罪状。在外任职的史家两个爷儿们被即刻押解进京。偌大的史府被抄,圣上宽厚仁德,并未追究旁的,因此府中女眷妇孺皆被贬为庶人,还给府上赐了二百两的安置银子。赢得世人交口称赞。 值得一提的,赫赫扬扬传承几代的史府被抄之后,所得尽数也不过是五万两白银以及一些十分常见的古玩字画,店铺田地。这积累几代到如今,只抄出了这么点子东西。竟然连平民商贾的中等人家也比之不过。饶是史府向来主张勤俭持家,总是宣扬大不如前,但此番结果,也太过牵强了一些。众人冷眼瞧着,越发非议,纷纷议论着史府上下果然不思己过,辜负皇恩。 养心殿中,徒臻看着面前的密报冷笑连连,冲着薛蟠说道:“果然胆子够大,竟然连这样掉脑袋的东西都敢收。” 贾家众人如此贪婪短目,薛蟠丝毫不奇怪,他只是好奇此番没了王熙凤的掺和,究竟是谁伸手拿了史府的东西。 将心中疑问说给徒臻听,徒臻指了指密报笑道:“想也能够想到。荣国府的老太太如今已经不理事了,二太太正忙着和他侄女儿斗法,自然是大房的夫人将东西收了过去。不过后来二房的太太也知道了,自然是想要分一杯羹的。” 说着,又催促薛蟠道:“你不是说要鼓捣你表姊妹和离吗?趁快着来吧!” 薛蟠点了点头,随口应道:“快了。” 当真是快了,薛蟠此番说话的功夫,由连营特地安排给贾琏的江南女子已经勾搭的贾琏意乱神迷,混胡小半年的时间,这女子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整日里在贾琏面前哭哭啼啼的,言说自己残花败柳之身,进不去侯府也无所谓。左右她为的是贾琏这个人,又不是荣国府的身份。可肚子里的种却是贾琏嫡亲骨肉,难道贾琏就忍心这孩子流落在外,连个正经出身都没有?要知道郎中已经诊断过了,她这胎怀的是个小子。 贾琏听着小姨娘的哭哭闹闹,心里也是烦闷的紧。当初出了尤二姐的事情,贾琏为了将王熙凤接回来,曾经诅咒发誓的说过绝不会纳小。如今不过几年的功夫,别说在外面偷偷养了外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贾琏陡然间想到当日被薛家众人逼迫的不得不打胎的尤二姐,心中一痛。越发不愿意将小姨娘就这么接进府中。 “你是不知道,你家二奶奶厉害到什么程度。自己个儿性格泼辣,手段狠戾不消细说,仗着忠信侯府的霸道势力,越发不管不顾的。当初你家二爷也喜欢上一个女子,还悄悄娶了她做外室奶奶。也不知怎地被我们家的母夜叉发现了,挑唆着忠信侯府替她出头,生生拆散了我们两个不说,还将尤二姐肚子里几个月大的孩子给打掉了……” 贾琏说到这里,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坐到小姨娘的身边,扳过她的肩膀劝道:“你听我的劝,我也是为了你好。等到你的孩子瓜熟蒂落,咱们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小姨娘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扭过身去不理会贾琏。 贾琏轻叹一声,有些挠头,继续推着小姨娘的肩膀说道:“你是个多温柔小意的人,斗不过我们家的母夜叉。何况我一介外男,平日里不怎么在内宅相处,想看顾你都做不到。你还是安心在外头待产,等孩子落地了,我抱着孩子去老太太跟前儿求一声,老太太看在玄孙子的面上心一软,就有戏了。” 那小姨娘得了连营的嘱托,怎可轻易听从贾琏的话。当即不屑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我又怕什么?我既没有抢了姐姐的男人,也没有在人家兄弟叔侄之间搀和不清。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跟了你的时候还是处女之身。如今肚子里怀了你的种,我连你们家门都进不去?” 那小姨娘说着,越发轻狂的一笑,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你家那母老虎自从去岁得了下红之症一直未好,恐怕日后也不可能再为你生儿育女了。你难道就想这么断子绝孙吗?” 说着,气呼呼的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 贾琏谄笑说道:“怎么会断子绝孙,你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一个吗?” 小姨娘瞪了贾琏一眼,哼道:“又没有入了祖籍宗蝶,又没有明公正道的请了位分,算什么正经子嗣。” 说着,委委屈屈的红了眼圈,又是呜咽哭闹不止。 贾琏被缠的没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小姨娘的请求。 而在荣国府内,事先得到了忠信侯府报信儿的王熙凤默默轻叹,坐在床边默默拍打着正在午睡的巧姐,神思恍惚而落寞。 门口挂着半旧不新的银红软帘子一阵晃动,平儿端着刚刚熬好的新要走到王熙凤面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奶奶别想太多了,凡事还有舅老爷(王子腾)和姨太太替您做主。您只需记着一句话,哪怕是为了小姐,您也得好好保养自己个儿的身体。再有,奴一辈子跟着奶奶,不论奶奶去哪儿,奴都要跟着的。” 王熙凤漠然枯槁的面上闪过一丝感动,默默接过了平儿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随手将空碗放在平儿端着的黑漆茶盘上,感慨万千的叹息。 “住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要走的。” 甚至公然将人领进了侯府安置。王熙凤在之前已经得了薛蟠的信儿,此番倒也没拦的太紧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事,今天有点晚了o(n_n)o~ ()d 182皇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薛蟠在宫里头住了三天,第四天回府的时候,只见内院里头箱笼堆积,家当无数,凌凌乱乱的摆了一院子,薛蟠了然的挑了挑眉,举步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巧姐端坐在堂上,正和薛夫人闲聊说话。薛宝钗。林黛玉和薛宝琴三个正在一旁作陪。时不时开口劝慰凤姐儿一句。气氛有些安静。 薛蟠仔细看了看,王熙凤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神色有些黯然寂寥,但一举一动依旧条理分明,想来同贾琏和离的事儿虽然让她一时间没了意趣,但到底是她自己的选择,哪怕是为了巧姐,她也会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强撑过去。 这厢薛夫人已经吩咐了下人收拾出院落腾给王熙凤娘儿三个住。当日薛蟠为了将事情做得真实,并没有将事情的进展告诉王熙凤。而王熙凤得到确切消息的日子,也是贾琏将那外宅接回荣国府的头一天。所以王熙凤并未来得及在外面购置房屋院落。如今她带着嫁妆离开荣国府,一时间也没地方去,就搬了东西过来忠信侯府暂住。等到买了院子之后,再搬出去。 薛蟠瞧着王熙凤笑道:“你来的倒也好,整日里能陪着妈聊聊,省得她没意思的紧。” 王熙凤很是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没有回话。 薛蟠知道她心里头难受,她和贾琏怎么说也是十来年的夫妻,闹到最后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薛蟠摇了摇头,也不再勾着王熙凤闲聊,一旁的薛夫人冲着王熙凤开口笑道:“我想你也累了,不如让小丫头带着你回去歇息歇息,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王熙凤起身,冲着薛夫人和薛蟠两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在平儿和巧姐的搀扶下慢慢走出瑞荣堂。 薛蟠坐在厅上,看着王熙凤聊赖无趣的背影,轻叹一声。 薛夫人接口说道:“她这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谁承想事情竟到了这种地步呢?让她慢慢缓一缓吧!” 薛蟠点了点头。 薛夫人又说道:“你在外头关系较广,平日里也打量一些人品好,年岁相差不多的汉子来。不拘什么家世,只要会疼人,没坏心就好。” 薛蟠愕然,脱口说道:“妈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太快了吧?” “你懂什么?”薛夫人白了薛蟠一眼,开口说道:“你当女人家自己顶门立户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凤丫头还有个巧姐要照顾。给她找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相公,让她渐渐忘了贾琏那个混球才是正经。” 顿了顿,又说道:“凤丫头如今才不过三十岁,日子还长着呢!岂能由着她这般颓唐下去?她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如今我就是她的长辈。我得好好替她打算筹谋才是。” 薛蟠听着自家母亲越发前卫的话,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那也不能立等着就找人。还是等个一年半载的,凤丫头心里头缓的差不多了才好。要不然的话,她还以为是我们府上不耐烦接待她,就想随意找个人把她嫁过去呢!” 薛夫人点了点薛蟠的脑袋斥道:“就你会打算不成?我是让你暂且打量着,有没有合适的人。你当这事情这么容易,挽个筐就是菜不成?” 薛蟠嘿嘿一笑,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说着,又道:“转眼就是宝钗出阁的日子了。可都安置好了,若斯还缺了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张罗。” 薛宝钗脸色一红,瞪了薛蟠一眼,娇声说道:“哥哥还是忙着自己呢吧!你也快进宫了吧?” 说着,有些唏嘘的看着薛蟠。 自家哥哥和圣上的那些事儿,她在随着母亲去别家拜访的时候也听到过风言风语。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薛宝钗只是感叹着哥哥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圣上虽然平日里看着冷心冷性,却是一门心思为自己的哥哥好。所做事情莫不是为哥哥打点到了极致,断不是史书上说的,那些帝王为了图一时之快不将枕边人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薛宝钗打量着面前的薛蟠,越发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了外戚。” 兴致一来,竟然起身冲着薛蟠建立道:“臣女薛氏宝钗,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 薛蟠越发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笑闹间,外头突然有人传话说宁国府的夫人尤氏带着荣国府的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了。 厅内众人闻言诧异,林黛玉转了转眼珠子,开口问道:“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连个拜帖也没下? 薛夫人立刻笑着吩咐道:“快将人请进来。” 不过片刻,尤氏、探春和惜春三个在小丫头子的领路下进了瑞荣堂。先是给薛夫人请安见礼,又和众位姊妹厮见过后,坐在一旁的高椅上。 尤氏率先开口道:“原本是去那府上给老太太请安的,然后就听见了凤丫头的事儿。我便想着过来瞧瞧凤丫头,探春和惜春两个听了,也要过来看看。就一起来了。” 众人闻言,心下黯然。 薛宝钗开口说道:“我瞧着凤姐姐有些劳累了,便让姐姐去院子里休息了。不过我想着她也未必能安置下来,你们过来瞧瞧她,兴许她能好过一些。” 薛夫人也颔首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宝丫头,你带着众位姊妹去牡丹园瞧瞧凤丫头吧!” 薛宝钗点头应诺,立刻起身带着众位妹子出了瑞荣堂。逶迤行至牡丹园,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薛宝钗带着人径自进了屋内,一干大小丫头正帮着收拾箱笼物件,各个都蹑手蹑脚的。 平儿悄悄指了指内室,薛宝钗了然,立刻领着众人进了内室,只见王熙凤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怀里搂着巧姐,神色悲切凄凉。 薛宝钗轻叹一声,扬声说道:“风姐姐,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王熙凤微微一动,睁开眼睛,瞧见尤氏三个,立刻挣扎着起身说道:“你瞧瞧我,也没梳洗梳洗。” “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客气什么。”尤氏说着,直接扶着王熙凤的手坐在榻上,忍不住呜咽道:“我就知道,他们贾家的爷儿们没一个是好的。” 王熙凤悲从中来,强忍着的心酸再也止不住,抱着尤氏痛哭不已。尤氏本是安慰着王熙凤不要伤怀,可劝着劝着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越发难堪,竟然也跟着王熙凤一起哭了起来。 众人瞧着不落忍,也都止不住的落下泪来,各个又拿帕子擦着。 哭了好一会子,王熙凤才渐渐止住了。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勉强笑道:“你们来看我,我自是高兴的。不知怎么地,竟然哭了出来,叫你们见笑了。” 探春走上前来坐在王熙凤的边儿上,伸手挽住王熙凤的肩膀,轻声叹道:“二嫂子千万别这么说——” 看见王熙凤陡然变了脸色,探春微微一滞,开口说道:“我还是叫你风姐姐吧!” 王熙凤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探春继续说道:“过来的时候,老太太特特嘱咐了我们给你带好儿。还说她如今身子骨不便,不能过来看你。等过些日子将养好了,立刻过来看你。老太太说了,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她最得意的孙媳妇。是二哥哥和贾府对不住你。” 王熙凤听闻此言,刚刚收起的泪水再次潸然而下。 众人看的难受,一时间也都默默不语,暗暗叹息。 又闲话了好一会子,薛宝钗打量着王熙凤的神色,实在憔悴疲乏,便开口说道:“让风姐姐睡一会儿吧!我瞧着她实在乏累的紧了。” 众人点了点头,又安慰了王熙凤好些话,这才鱼贯出了内室。外间遇见平儿,尤氏拉着平儿的手嘱咐道:“看着你奶奶好好吃药,要好照顾她,别让她再累垮了身子。” 平儿一一点头答应。 尤氏这才轻叹一声,跟着众人出了牡丹园。 之后便是一个多月慌慌忙忙的准备,忠信侯府上因为要筹备大姑娘也大爷两庄婚事,且这两庄婚事相隔时间不但进,又都是嫁到天家,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妃,都不是能够轻易怠慢疏忽的,因此从主人到仆从各个感觉到压力颇大,恨不得一日掰成两日去准备,倒也没了心思去关注旁的事件。 这一忙活便忙活的昏天暗地,一直到了五月初一,薛宝钗大喜之日。 是日,天光微亮,薛蟠早早起身到了瑞荣堂给母亲请安。因宝钗成婚的缘故,今日薛之章并未上朝,而是特地请了假在家送宝钗出嫁。整个忠信侯府在主人家的带领下,除了今日的女主角薛宝钗之外,其余众人几乎是彻夜未睡,各种准备。 薛蟠赶到瑞荣堂的时候,出嫁的嫁妆箱笼摆了一院子,这还不算是前些日子晒嫁妆已经搬到忠纯亲王府上的重头嫁妆。薛蟠在院子里七扭八拐的进了瑞荣堂,见到薛之章和薛夫人两个已经打扮整齐在厅内喝茶。在府里住了一些日子的王熙凤也跟着张罗忙活,薛蟠走上前去先行见礼,然后开口笑道:“爹妈昨日好像根本没睡啊!” 薛之章瞪了薛蟠一眼,面上却如沐春风的笑道:“说的好像你昨儿睡了一宿似的。” 薛蟠嘿嘿一笑,唯一的妹子要出嫁,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四更,这才囫囵睡了一会子,五更未到又起来了。实在睡不着,索性穿戴好了过来瑞荣堂这边,大家一起闲聊说话,时间倒也没那么难熬了。 说话间,只听外头有人问安的声音,众人扭头看去,直接薛宝钗穿着一身家长衣服在莺儿的服侍下走了进来。 薛夫人起身,皱眉说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新娘子若是睡不好,状就不好看,会让夫家笑话的。” 薛宝钗抿嘴一笑,缓缓走上前来给众人见礼,低声说道:“睡得很好了,睡了一夜呢!只是这会子醒来了便也睡不着,索性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顿了顿,低声说道:“以后也不能这样了。” 薛氏夫妇听的一愣,薛夫人立刻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个。你嫁的人家特殊,到了夫家倒是不用整日里伺候公婆。但是你也记得时常去宫里头给太妃请安。要好好照顾王爷……” 薛夫人拉着薛宝钗的手杂七杂八说了好些。 外头的丫头们趁势摆了早饭,众人吃过之后,薛夫人亲自搂着薛宝钗回了梧桐苑梳妆打扮,又是忙忙活活知道了及时。府门外忠纯亲王府的接驾队伍已经到了。打先头儿的竟然是忠纯亲王本人,后头还跟着五爷、六爷、七爷甚至连大皇子徒暄和二皇子徒旸都过来凑热闹了,反倒是没瞧见忠顺亲王。 跟在后头凑热闹的各级官员纷纷唏嘘感叹,这也就是薛家嫁入王府的婚事能办得这么随意,圣上特地下旨,由着薛家小侯爷的性子胡闹吧! 趴在门缝的薛蟠见状撇了撇嘴,跟一旁守门的林墨之说道:“我还是看好七王爷。” 林墨之脸色一红,瞪了薛蟠一眼,低声说道:“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别乱说话。” 薛蟠嘿嘿一笑,煽动众人一起为难着外头的王爷们。还美其名曰机会难得,这么多王爷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为难的。 一时间要求忠纯亲王当着众人的面儿朗诵情诗,又出了各种脑筋急转弯的问题调戏王爷,薛蟠前世今生都是个爱闹的人,肚子里的鬼主意越发多。又有林墨之、甄宝玉、卫若兰、冯紫英等一干纨绔子弟跟着起哄,真真闹得几位王爷叫苦不堪,哭笑不得。 笑闹间,却不知里头的气氛有些古怪的沉默。 新娘子出嫁,所有和新娘子相熟的闺蜜好友俱都前来捧场热闹。唯独荣宁二府一个人都没到,不说薛宝钗心中如何作想,向来心直口快的林黛玉率先冷哼一声,越发不待见的说道:“真真是越发不懂礼数了。” 薛夫人也有些难堪的冷了脸色,伸手揽着薛宝钗的肩膀笑道:“大喜的日子,不要想这些。即使到了,快上花轿吧!” 薛宝钗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外头薛蟠折腾够了,又看吉时已到,心满意足的将众位王爷放了进来。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宝钗的屋子,忠纯亲王打量着自家已经盖了红盖头的新娘子,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径自将新娘子打个横抱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去。 一干人见状,立刻起哄的吵嚷起来。众人推推搡搡的将新娘子送进了花轿,起了行程,乐队尽兴的吹奏起来。各种名贵的物件东西摆满了轿子前后。送嫁的队伍异常奢华,十里红妆特意赫赫扬扬的绕城一周,方才缓缓的走向忠纯王府。 值得一提的是,送嫁的队伍在薛蟠的嘱咐下特地绕到了荣宁街上,吹吹打打半晌,看着紧闭的两个国公府门,薛蟠强行忍住心中的愤恨不满,冷声说道:“走!” 而荣国府内,忠顺亲王冷着一张颜面,负手站在荣喜堂的正厅,目光森然的打量着面前枷锁加身甚至连口鼻都被捂住的贾家众人,一干禁卫手持刀戈森然而立,外头的院子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被查抄出来的违禁之物。耳边听着几乎喧闹到震天的唢呐锣鼓喜乐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寒声说道:“押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说我狗血,我想这么写已经很久了╮(╯_╰)╭ 一喜一悲一衬托嘛~~ ()f 183皇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宝钗大喜当日,几边府上闹闹哄哄一直到了四更左右方才散去。 至晚间薛蟠等人回了忠信侯府,强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才肆无忌惮的发了出来。 “贾家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饶是我们两家如今没往年那么亲密了,可好歹也是亲戚。今日宝钗大喜,他们那边不论男丁女眷一个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蟠说着,越发来气,啪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冷笑道:“难道他们自以为国公府地位清高,就瞧不上我们这区区侯府的行事?准备断了这么亲戚不成?” 薛之章坐在上首也阴沉着一张脸面,并未阻止薛蟠的怒火。 就连向来笑呵呵不怎么理论人的薛夫人也忍不住埋怨道:“宁荣二府的行事如今真是……这可是宝钗大喜的日子,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旁人不来也就罢了,竟然连探春和惜春丫头也不来,真真是……白惦念她们这么多年。”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小丫头子神色紧张的进来传报道:“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见过大爷。孙夫人在门上等着求见。” 众人一阵狐疑,薛蟠没好气的问道:“哪个孙夫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是兵部指挥使孙绍祖家的夫人,说有要事求见老爷。” 众人一愣,脱口说道:“迎春?” 薛夫人饶是心中生气,但想着贾迎春这么晚过来必有要事,兴许就和今日贾家缺席的原因有关。当下摆了摆手,立刻说道:“快将人迎进来。” 外头的小丫头子应了诺,不过片刻,带着已经是妇人装扮的贾迎春走了进来。 贾迎春今日穿戴的原本十分体面,一看就是为了参加宴席而精心准备过的,不过此时衣衫不整,发鬓凌乱,就连头上的珠钗都有缺失去。进入厅里立刻跪在众人面前,哭诉道:“姨夫、姨妈,薛大哥哥,救救我们吧!” 众人心下一惊,薛夫人起身上前将跪在地上的贾迎春搀了起来,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做好,柔声问道:“这是怎么弄得,怎么这般狼狈?” 贾迎春泪雨连连,哭的眼睛都肿了。死死的拽着薛夫人的双手,仓皇说道:“府上被人抄了。” 众人闻言,心下大骇,薛蟠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今儿早上,原本大家商议着合府过来给宝钗姐姐送嫁……”贾迎春吸了吸鼻子,不知所措的回忆道:“我是早上辰时左右到了荣府的,那时老太太,太太以及府上的姑娘们都已经打点好了,即刻就准备出发。结果突然冲进来一群禁卫军,将两府上下给围了起来。疯了一般冲进来就抓人,还砸东西,说什么奉旨抄家。如今已经将贾家所有人都关了起来。我因为已经嫁入孙家,不算是贾家的人。我家夫君现去大牢里接了我出来。又说今儿宝钗妹妹大喜,不让我过来添乱。我只好忍到了如今……姨夫,薛大哥哥,你得救救我们啊!” “你说贾家今儿没人来参加宝钗的大婚,是因为荣宁二府都被抄了?”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有点儿哭笑不得。 “大哥哥,我求你想法子救救我们一家。”贾迎春跪在地上一直蹭到薛蟠跟前,拽着薛蟠的衣摆说道:“我知道大哥哥和圣上的关系最好。你说的话圣上一定听。现如今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被关在牢里,老太太身子又不好,经不住的。” 薛蟠轻叹一声,连忙扶起惊惶失措的贾迎春,开口劝道:“你放心吧!不论怎么说,我们两家都是亲戚,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现如今天色已晚,宫门也锁了,衙门也下班了。等明儿一早我立刻去办。” 贾迎春胡乱的点了点头,她本就胆小懦弱,今儿的事儿已经抄出了她的负荷范围。听到薛蟠这么一承诺,心下一松,立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唬的众人吓了一跳,薛夫人立刻扶起地上的贾迎春,叫道:“二丫头,二丫头?” 转头吩咐下人道:“还不快将人搀进去,暂且安置在客房里。” 一旁的小丫头子应诺,立刻扶着贾迎春下去了。 薛家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薛蟠挠挠脑袋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叫什么事儿,真是添乱。” 薛之章默然无语。以薛蟠和徒臻的关系,有薛蟠说他的份儿,自己虽然是老丈人,但也是臣子,不可多嘴多舌。 一时间众人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薛之章依例上朝,薛蟠则趁着这个空档早早起身去了刑部衙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负责大牢守备的王大人瞧见薛蟠亲自莅临,立刻慌慌张张的应了出来。两人经过短暂的寒暄之后,王大人亲自陪同着薛蟠去了关押贾家众人的地方。 普一进了大牢,一股子潮湿血腥又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熏的薛蟠直欲作呕。身后跟着的连营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支檀香点燃,交到薛蟠的手中。又在荷包里头拿出一条昨儿趁夜熏了香料的丝帕,交给薛蟠捂住口鼻。 薛蟠嫌恶的皱了皱眉,他原是最不耐烦这些个人工香料的,不过目下无法,也只得暂且忍着了。 一旁跟着的守备王大人躬欠着身子,诚惶诚恐的赔罪道:“这地方长年累月的关押犯人,里头的气味着实难堪。下官建议,小侯爷还是去堂上等着,我立刻命人提了贾家众人去见。” 薛蟠摆了摆手,憋声憋气的说道:“不用了,我就是想瞧瞧他们现如今住的什么地方。” 王守备闻言,陪着笑容在前头带路,前走不过百余步,王守备停下脚步,欠身说道:“贾家的人目下就关在这两间牢房。因知道荣宁二府和忠信侯府的关系,进来的时候下官特特吩咐将这两间最好的牢房腾出来,又收整收整,方才关了荣宁二府的人进去。” 薛蟠捂着口鼻往里探了探头,见里头出了依旧阴暗潮湿之外,卫生而后采光果然是比其余的地方要好了一点子。地上还都悉心的铺了厚厚的稻草,马桶也比旁的地方干净一些。 薛蟠点了点头,冲着王守备笑道:“守备大人有心了。” 王守备心下一喜,知道这次钻营对了,立刻欠身堆笑道:“虽然这次荣宁二府之人犯的事儿不小,不过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小侯爷在圣上跟前儿的分量。想来荣宁二府之案审理之后,顶多也就是个夺褫收官的下场。下官如此,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薛蟠讶然的看了王守备一眼,混官场的,能将话说的这么明白的人倒还少见。不过自己就喜欢这样明白利落说话的,省得谈一个事儿谈了八十年还入不到正题。 王守备低眉耷眼的,却依旧留神薛蟠的一举一动,瞧见薛蟠讶然却满意的模样,又是心下一松。这次关押了荣宁二府的人,王守备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机遇,他当机立断将牢房收整之后关押了贾家众人,然后又连夜打探了忠信侯府小侯爷的喜好性格……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人这边耳语窃窃,惊醒了一晚上惊恐交加到了天白才囫囵睡去的贾家众人。贾政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打眼儿瞧见牢门外头的薛蟠,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立刻扑上来叫道:“蟠儿!蟠儿救我!” 薛蟠这会子也顾不及听王守备的那车奉承话,立刻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如今怎么样?我是昨儿夜里听迎春丫头说了你家被抄的事情,可知道被弹劾的是个什么罪名?” 贾政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不知所措的说道:“勾结外官,外任亏空,包揽诉讼,私放利钱,谋财夺命……罪名多得紧,倘或按照罪名去判,恐怕杀头掉脑袋都是轻的。” 薛蟠心中有数,开口安慰道:“这个你们暂且放心。我爹爹和我如今正在四处活动,会倾尽全力的。” 这会子贾赦和贾珍乃至贾琏贾蓉也都醒过来了。众人齐齐围在牢门里头,且听贾珍恨声说道:“别的大兄弟可暂且缓缓,唯有一件事情,算是兄弟求你,务必出手相帮。” 薛蟠看着满面恨意的贾珍,开口问道:“什么事儿,珍大哥哥请说?” “那个贾雨村,忘恩负义,背主求荣,落井下石,卑鄙无耻……”贾珍恨得眼眶子发红,恶狠狠的说道:“若不是他在紧要关头临阵倒戈,帮着忠顺亲王将我们家一些紧要的东西都搜了出来,我们的罪名也不至于如此。” 薛蟠早就不待见贾雨村这个投机钻营的,只是之前童家一事,圣上已经下旨将贾雨村贬官流放,他也就未曾如何,怎地如今又走回了书中的老路子,敢在贾家被抄的时候又踩了一脚? 这事儿问出来,贾政和贾珍也不知晓,倒是贾赦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道:“听说是走了忠顺亲王的路子……” 薛蟠大有深意的看了贾赦一眼,倒也并未多话,只是点头说道:“放心吧,这个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又闲话几句,主要还是问问外头都弹劾了贾家什么事儿,自觉了解的差不多了,薛蟠便开口说道:“我再去看看老太太他们,一家子弱质女流,恐怕都被吓的不行了。” 贾政等七嘴八舌的应着,大概意思都是让薛蟠看了之后再回来告诉他们一生,也叫他们放心放心。 薛蟠点了点头,在王守备的引领下往女牢那边走去。 和犯人频多的男牢想必,女牢显得有些空旷一些,众人到了关押贾家众人的牢房跟前,这次薛蟠直接吩咐王守备开了牢门,自己走进去到老太太卧着的一片枯草堆前,低声交换道:“老太太?老太太?” 一旁的鸳鸯闻声哭诉道:“自打昨儿被押进来,老太太就没醒过,这可怎么是好?” 薛蟠轻叹一声,握住贾母干枯瘦弱的手掌,探手摸了摸贾母的额头,有些发热,薛蟠转头冲着王守备道:“老太太年岁已高,如今又得了病,牢里的环境太差,连个床都没有。可否让我安排一个太医进来诊治,顺便搬置一些床榻过来?” 王守备稍微沉吟片刻,立刻躬身谄笑道:“听凭小侯爷的吩咐。” 薛蟠又打量一下牢中的环境,几乎和男牢差不多,又叹息道:“女眷不比男丁,好歹应该有些洗漱的东西。如今虽说是被押了大牢,但也未曾顶罪,好歹是一门子诰命夫人,也该给朝廷给圣上留三分颜面才是。” 王守备唯唯诺诺的应了,立刻打着包票说一定办好。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贾母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薛蟠见状,立刻凑上去宽慰道:“老太太放心,等会子早朝散了,我即刻进宫去求圣上,尽量将你们这些女眷先陶腾出去。” 贾母虚弱的点了点头,嘴唇嗡动着,薛蟠倾身凑上去细细听闻,却见贾母一直喊着:“宝玉,宝玉……” 不知怎么心下一酸,薛蟠吸了吸鼻子,柔声劝慰道:“老太太放心,我这就给宝玉传信,让他即刻回来。” 贾母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什么,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牢房里也没有锦被,是鸳鸯琥珀几个大丫头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在贾母的身上。薛蟠见状,皱眉说道:“如今这天虽进了五月,但早晚依旧露重天凉,怎么着也该铺些被褥才是。” 王守备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总之,等薛蟠出了刑部大牢的时候,王守备按照薛蟠的吩咐,又抬了床铺桌椅和洗漱的用具进去安置,一时间倒不像牢房,倒像是客栈了。后来又有不知多少世家子弟或者犯事儿或者别的缘由进了大牢关押,王守备为了讨好这些贵人主子,索性在男牢那边也置了两间“上等”牢房,引得诸多世家纨绔纷纷叫好称赞,这王守备也一跃成为京都的风云人物,后来圣上兴致一起,竟然将这王守备调到了天牢任守备,还美其名曰“人尽其用”。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蟠这厢悄悄起身后退两步,王夫人趁此机会赔礼道:“原本想着宝丫头昨儿大喜,我们也去送嫁凑个热闹,谁承想返给你们添了麻烦。明儿又是你进宫的好日子,暂且别为我们费心,什么事情等过了明儿再说。” 薛蟠闻言感慨一声,毕竟是世家大妇,虽然对内手段或多或少有些不美,不过在场面交际上倒也不会让人跳出错处来,这话说的也让人欣慰。 薛蟠摇了摇头,劝慰道:“姨娘这话说的外道,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为了我自己,任由着你们在这里吃苦受罪不成?” 顿了顿,又道:“别的暂且不说,怎么着也得将牢里的环境弄弄,方才是正经。” 说着,又吩咐王守备道:“女人家爱干净,你看看想法子将如厕和安置的地方隔开一些才好。” 王守备心中叫苦,若是按照薛蟠的吩咐,这也就不是刑部大牢了。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 薛蟠又闲话几句,大概是劝慰贾家女眷不要着急云云,见时候差不多是徒臻下朝了,便拱手拜别,出了牢房。 刚要离开的时候,被探春和惜春两个叫住,探春背过身去,打开特深衣物,从里头掏出一副刺绣来,递给薛蟠笑道:“本想着今日去给宝姐姐添妆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家里头的东西也基本被禁卫军给封了。我只慌忙间藏了这一件,也算是我的心意,大哥哥给宝姐姐送过去吧!” 薛蟠看着探春手中的精致刺绣,默默叹息一声,接过来放入怀中。 一旁的探春也拿出一本经书递给薛蟠,娇声说道:“这是我自己个儿抄写的《普贤菩萨行愿品》,是专门给宝姐姐祈福的。还请大哥哥帮忙转交。” 薛蟠默默无语的接过来,沉吟片刻,保证似的说道:“你们在这里暂且安心呆着,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探春、惜春乖乖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明日大哥哥进宫,我们原也预备了给大哥哥的礼物,只是都被忠顺亲王给抄走了。也没来得及藏。” 毕竟那时候人荒马乱的,俩个丫头又都是闺阁女子,能想着给宝钗藏起一点子东西已经算是情分了,哪里还能想得那么周全。 薛蟠听闻是忠顺亲王将自己的东西给抢了,恨得牙根儿痒痒,嘟囔两句怎么又是他,冲着两个丫头点头笑道:“放心,我等会子就去要回来的,断不能让你们两个白做工。” 一旁的王守备小声提点着时候不早了,薛蟠只得安慰两句,转身离开大牢。 牢里头,众多女眷看着薛蟠慢慢离开的身影,六神无主的抱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3-2723:21:35 还是可人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3-2720:01:00 ╭(╯3╰)╮ ()d 184皇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薛蟠是憋了一肚子气进宫的。往常嘻嘻哈哈的团团脸紧紧绷着,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暴躁阴郁的气息,唬的宫门前的侍卫都没敢跟薛蟠调笑,甚至连腰牌都没意思意思查过,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薛蟠浑身冒火似的进了宫中。 守门的侍卫侧过头去悄悄问道:“这小侯爷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 身边的同班侍卫也学着他的模样凑过来悄悄说道:“听说昨儿薛家大姑娘成亲,荣宁二府的人一个没去。“ 先头的侍卫唬了一跳,开口说道:“贾家怎么能做出这等子轻狂的事情来?” “你以为贾家乐意?”说着,那侍卫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周围,越发压低了身影,神秘兮兮的说道:“昨儿上午,荣宁二府让人给抄了?” “圣上下的旨意?” “可不是!” 先前的侍卫暗暗咋舌,怪道小侯爷气成这个样子,圣上此举,简直是故意给薛家没脸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同样铁青着连的徒臻看着面前炸毛跳脚气呼呼的薛蟠,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欲拉过薛蟠,反而被他一巴掌拍开。 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解释道:“你以为我想在这既要关头闹出这档子事儿来?若不是着实没办法了,我怎么可能在你我大婚之日大动干戈,大兴牢狱?” 薛蟠自然晓得徒臻对自己的心,当下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两口气,硬邦邦的说道:“那你说说,你缘何不声不响的就抄了荣宁二府?还是在宝钗大喜的紧要关头?” “忠顺亲王联合四王八公当中的某些人,要在明日行逼宫之事。” 一句话吓了薛蟠一跳,回过神来,立刻不相信的反问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自顾不暇吗?怎么还有功夫来掺和我们的事儿?” “这话可是卫老将军亲口和我说的,你觉得卫老将军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薛蟠愕然的摇了摇头。 “再者,你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叫破釜沉舟,有个词儿叫痴心妄想?”徒臻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冷芒,寒声说道:“我原本还顾念着他们祖上跟着先皇祖宗一起纵马打天下,不欲做的太狠辣,也伤了人和,叫人说我这个新皇帝不能容人。可此番看来,打蛇不死随棍上,斩草不除岁枯荣。我若是不将他们彻底制服,倒好像是——” 徒臻深吸了一口气,将下面的话咽进肚子里。不论何时,他总是刻意保持着,不让薛蟠见到自己太过阴暗的一面。 薛蟠满肚子的火气因为徒臻罕见的失控慢慢消融,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继续问道:“可是贾家人我还是知道的,他们虽然糊涂了一些,但也断不至于做出背地里陷害我们的事情。” 徒臻一脸森然的说道:“荣宁二府里的人自然是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心思。不过宫里头的这位却是不一样了。” 薛蟠心下一惊,开口问道:“你说元春?” 徒臻颔首,一脸烦躁的说道:“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蛊惑,竟然认为做出了那等子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凭借她贾家的身份,凭借她是你表姐的情分,我顶多训斥一番,却不会将她如何,真是脑子灌了水。不只是从哪儿来的自信?” 徒臻一番话说得几近恶毒,薛蟠听的迷迷糊糊地,不由得开口问道:“元春,哦不,是贤德妃娘娘做了什么事儿?怎地将你气成这幅模样?” 徒臻看着薛蟠懵懵懂懂的绵软模样,下意识摇了摇头,还是没将元春在德太妃的蛊惑下,撺掇着一众妃嫔,准备在薛蟠大婚当日给他没脸甚至找到机会兵行险招的举动说出来。至于贾家不过是他在得到消息后一时激愤下的发泄行为,再加上最近一直有人在背地里多方弹劾贾家人如何违逆作乱,如何逾矩犯上,徒臻也是脑子一热,便下了旨意,为解心中郁气,还特地叫忠顺亲王亲自去各府上传旨……如今清醒过来,他心中倒也隐隐有些后悔。 这般的失控轻狂,是多少年都未曾有过的?想到这里,徒臻越发的恼羞成怒。 都是德太妃和忠顺亲王母子的错。这两个人,自他有记忆始便不停的上蹿下跳恶心人。徒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的寒光,也许…… “贤德妃究竟怎么了?”薛蟠呆呆的等了半晌,徒臻却一句话都不说,薛蟠等得不耐烦,只得开口催促。 徒臻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还有什么,不过是深宅妇人那些争风吃醋的无聊把戏。若是平常我也就忍了,不过明日你我大婚,这一生唯有一次,是断然不会出岔子了。你只管安心便是。” 含含糊糊地将元春糊弄过去,徒臻一脸冷然的说道:“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你再问也没有用。不过倒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宫里的贤德妃已经薨了,等会子你出宫的时候,将他们家的大丫头抱琴带回去吧。毕竟也是贾家的人,朕还是完璧归赵。” 正主都没有了我带一个丫鬟回去干什么? 薛蟠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大惊失色的问道:“你将贤德妃怎么了?她该不会是被病逝了吧?” 徒臻给了一个薛蟠“放心”的眼神,开口笑道:“知道你和贾宝玉乃至荣宁二府的情分,也晓得你的性子,不会叫你真正为难的。你只要记得你带回去的人是丫头抱琴即可,也要嘱咐荣宁二府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听到徒臻这句几乎明示的暗示,薛蟠心下一松。倒不是说他多圣母一个人,贾元春想要害他,他还舍不得元春死。只不过当中牵扯的人情太多,薛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不幸。若要单论薛蟠自己,他觉得杀了元春也不为过,竟然敢将鬼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就该有事败身死的觉悟。不过要是考虑到自家老娘和王夫人的关系,考虑到宝玉和自己的情分,若是这般杀了元春也太过冷心冷清。将来也就没法儿再相处下去了。 最重要的一件事,自己马上大婚,这抄家也就罢了,也算是非主流的热闹之一,可要是死人的话,也难免太不吉利一些。 估计徒臻也是这般想法,所以才忍住满心的杀机,让人放了出来。不过到底也没咽下这口气,全折腾到荣宁二府身上了。真不知贾府此番是赔了还是赚了。 想到这里,薛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继续磨着徒臻问贾家女眷的事儿。 “我知道目下贾家的男丁在牢中待罪,我也问过了府上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大概知道了他们家的错过,估计也得是个抄家流放的罪过。只是贾家的女眷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又能有什么杀人掉脑袋的大罪?如今一家子老弱病残都被关在牢里,我瞧着都可怜,圣上莫不如将他们放出来,也是圣上的仁德恩典。” 徒臻沉吟片刻,到底对于自己义愤之下不经大脑的发泄举动感到心虚,当下也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只是开口嘱咐道:“贾家旁的女眷甚至丫鬟婆子放了也就放了,没有什么相干。唯有二房贾政的夫人王氏,还是要继续收监的。” 薛蟠挑眉,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放印子钱可是掉头抄家的大罪。再者,纵容家里养的尼姑庵行些不敬佛祖,败坏世风的事儿,世人也未必能容了她。这样的人若是出现在明日的封后大典上,恐怕也没了你的体面。”徒臻一脸冷硬的说道:“我可以做主,将贾家的老太太和那些无辜的闺阁小姐丫鬟婆子放出来,甚至恩典一部分人参加封后大典,也算是明日你我大婚大赦天下的一部分。不过,对于那些真正有罪的人,还是要依法追究。不然的话,国法威严何在?” 薛蟠无奈的点了点头。 徒臻伸手握住薛蟠有些冰凉的双手,略带歉意的说道:“准备了这么久,原本还想着给你一个完美无缺,盛大奢华的婚礼,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朕这次出手惩治那些仕宦贵族,虽然是为了尽快平息他们的暗中谋划,但到底也坏了你我大婚的兴致,你不会怪我吧?” 薛蟠闻言,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徒臻的肩膀笑道:“你说什么呢?说到底也是为了大家好,我虽然一时义愤,觉得伤了颜面,但颜面能有多重,到底也比不过你的江山安稳,比不过我们两个日后的清净日子。” 徒臻心中微微放松,就听薛蟠继续说道:“何况我这皇后当得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往今来,何曾有一个男皇后,古往今来,又何曾有帝后大婚,并不是广施恩德大赦天下,反而在婚典前夕大肆抄家,行重法典的?估计此番事过,所有人都该说我们的皇帝是个严苛的皇帝,主张的是依法治国,却不是以仁德治理天下了。说到底,受了委屈的,反而是你。” 如若不然,待到众世家贵族行了那些鬼蜮之事后,徒臻便可顺理成章的将一干逆贼收拾掉。届时或许会对薛蟠的名声有损,但也绝不会有人议论徒臻如何苛待老臣,如何不能容人?反而会大肆宣扬圣上仁爱宽厚之心,哪怕心知八公众人心怀不轨,看在其祖上功劳的份儿上,也依旧愿意给八公后人一个机会,只不过八公并未把握的住,执意要对圣上不恭罢了。 待到那时,徒臻的名声非但不会受到影响,反而会更上一层。 以徒臻汲汲营营,习惯了权衡利弊的城府,不会看不出此种诧异。可是徒臻依旧在事发之前将所有不安全的隐患全部清除。帝后大婚之前,圣上严苛厉法打压异己,断然违逆儒家宽厚中庸之道,这样的举动要背负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可是徒臻为了薛蟠,为了给他一个完美无缺的婚礼,执意做了。 虽然举动有些偏激,虽然衡量之后也可能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没有一个办法会比此番举动更能显示出徒臻对薛蟠的在意,这种在意是融入骨子中的执着,是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的狠戾果断。而不是衡量再三之后的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英俊无铸的面容浮现的一丝丝柔情,看着他清亮柔和的眸子中透露出的无法掩饰的深情和果毅,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歪头说道:“虽然目下有些麻烦,不过人生便是由各种麻烦组成的。若是真的平淡如水,虽然也无不可,但到底会腻歪人。” 说着,踮起脚尖搂住徒臻的脖子笑道:“我生平最喜癫狂礼法,最讨厌的便是循规蹈矩,看人眼色。圣上此番举动,虽然轻狂草率了一些,但于我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徒臻温柔的加深了唇角的弧度,伸手握住薛蟠柔韧的腰肢,低头笑道:“既如此,就让我们两个一同做个被人置喙的昏君夫妇吧!” “圣上是明君。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他日盖棺定论,青史留名,圣上也绝对是最英明的君主,没有之一。” 徒臻一阵浅笑,将脑袋埋在薛蟠的脖颈,语调轻柔的说道:“若是在蟠儿心中,朕是那样一个人,那朕便是那样一个人。世事繁华,万人称颂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浮云一抹,只要蟠儿喜欢,蟠儿高兴,便是再好不过的。” 薛蟠乖顺的点了点头。 徒臻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笑道:“明日,你我便是夫妻,自此以后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朕若是做个明君,你便是贤后,朕若是做个昏君,你便是毒后,心里压力大不大?” 薛蟠一脸鄙夷的撇了撇嘴,学着徒臻的口吻笑道:“只要徒臻觉得开心,蟠儿便开心。我又不是那些绵软哭啼的夫人,贤良恶毒,于我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左右,我呆霸王的名声,还能变了不成?” 一语未尽,两人相视一笑。 这世间再太大,你我二人只需并肩之地,这世人再多,也不过是你我二人偕老足以。 情意缱绻,小意温柔的紧要关头,薛蟠突然想起一个事儿,立刻开口问道:“忠顺亲王抄没的贾家家产都在何处?那里头还有贾家三丫头和四丫头给我和宝钗准备的添妆之礼,你得叫他们给我还回来!” 徒臻:“嘎?”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狗血了一把,实在是忍不住啊╮(╯_╰)╭ ()d 185、皇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当日下午的时候,薛蟠带着从徒臻手里讨来的亲笔手书和已经换成百姓服侍的丫头“抱琴”得意洋洋的出了皇宫。 在宫门口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进宫复命的忠顺亲王。 薛蟠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人模狗样的忠顺亲王,阴测测笑道:“见过王爷,王爷大安。” 忠顺亲王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角,颔首笑道:“嫂子何必客气,今日是你给本王请安,明日可就是本王给嫂子下跪了。” 薛蟠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道:“可不是么。如此说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说不准哪天得意的便失了意,失意的又得了意。所以在下奉劝一句,王爷平日里行事还是给自己留三分余地的好,免得将来失势之时,周围无人替你讲情说话。” 忠顺亲王抬眼看着薛蟠,毫不在乎的说道:“小侯爷好心,在下心领。只不过世人浅薄,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你我浮尘于宦海之中,长守于宫墙之内,更应该习惯了那些个人跟红踩白,落井下石的举动才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 薛蟠当即住了嘴,神色冷淡的说道:“圣上口谕,叫你把查抄荣宁二府的家财当中属于我们忠信侯府的表礼精心挑出后送到我们府上。这也是人家对我妹妹的一点子情意。” 忠顺亲王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面上却笑得如沐春风。 “小侯爷真是重情重义,如今荣宁二府出了这档子掉脑袋的大事儿,旁个人避之唯恐不及,小侯爷竟然还要硬生生的往上凑。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小王竟不知该如何评价?” “王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还言笑晏晏,明日便领着走狗上门查抄的行径我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薛蟠针锋相对的顶了一句,遂觉得没什么意思。当下拱了拱手,告辞道:“圣上的旨意你别忘了。在下还有事儿,暂且告辞。” 忠顺亲王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视线落在紧跟在薛蟠身后一语不发的抱琴身上,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薛蟠带着抱琴气呼呼的上了马车,转头吩咐外头驾车的连营道:“等会子你拿着我的拜帖去忠顺亲王府上,定得将东西给我要回来。” 连营知道薛蟠说的是贾家的东西,立刻颔首应了。 一路沉默许久的贾元春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家的人……” “你还有脸问?”薛蟠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开口斥道:“别的暂且不说,你在宫里头也呆了十多年,竟然连好事坏事都分不明白。如此轻易的便受了旁人的挑唆。如今你是被病逝了,除了一个主子恩典从宫里外放的丫头身份,你竟混的连个有体面的姑姑都不如。更牵连荣宁二府三百口子的人跟你一起倒霉。真是……丧门星。” 贾元春被薛蟠一通斥骂气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她自幼入宫,后来被圣上恩典做了贤德妃,周围众人无不是奉承赞扬。即便是宫里头不待见她的那些个太妃们,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有薛蟠这般劈头盖脸不管不顾的斥骂侮辱? 贾元春气的眼圈儿通红,奈何如今自己已没了贤德妃高高在上的身份,又不敢对圣上跟前儿的红人如何,只得咬牙自己忍了。 薛蟠看见贾元春默默垂泪,一声不语,可怜见的模样,越发头疼的轻叹一声。扭过身子,撩开车帘儿,视线专注的盯着外头,也不言语了。 马车行至不久,在刑部大牢的门口停下。薛蟠回头吩咐贾元春好好呆着,不得乱动,这才在连营的服侍下下了马车。刚刚在地上站定,得了通传的王守备立刻从里头迎了出来。薛蟠也不废话,将圣上的亲笔手书递给王守备,开口吩咐道:“圣上有谕,叫我将荣宁二府的女眷们先接到家中照看,等朝上下了定论之后再做处理。” 王守备闻言,立刻冲着皇宫的方向抱拳奉承道:“圣上宽厚仁德,不忍妇孺孤老受此牢狱之灾,实乃吏民百姓之福。” 薛蟠不耐烦听他的奉承话,立刻摆手说道:“闲话少说,快些将人送出来。你们有马车吗,若是有,直接提出来替我送趟人,若是没有的话,赶快派个人去前街的车交行交代一声,给我拉十来辆干净整洁的大车来。” 王守备躬身应了一声,立刻将薛蟠的话吩咐下去。 不过片刻,只听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看守大牢的衙役压着贾家的女眷缓缓走了出来。午后的日头正盛,长期在牢里带着不见天日的贾府女眷们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当先走过来的便是由鸳鸯和琥珀扶着的贾母,身后紧跟着邢夫人和尤氏,李纨,再次便是探春和惜春两个丫头,赵姨娘……各个都由丫鬟扶着,脚步虚浮,面色惨白,看起来受到的惊吓不少。 躲在马车里头的贾元春看着自家亲人如此凄惨的景象,忍不住呜咽的哭出声来,泪眼朦胧的打量半晌,却不见王夫人和贾宝玉的身上,不由得心下一慌,开口问道:“怎地不见二太太和宝玉?” 众人听闻里头的声音有点儿耳熟,不由面带狐疑的往里头打量着。 薛蟠恶狠狠的瞪了马车一眼,贾元春心下一慌,立刻放下了车帘子。 薛蟠转过头来,上前两步扶着老太太,开口笑道:“我已经从圣上那里讨了旨意,府上的女眷们暂且在我们侯府上住一段时日。等过了明日,圣上自会在朝中决定荣宁二府的事儿,届时我们再说。” 贾母受了此番打击,身上的病是越发的严重,听了薛蟠的话,也只得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王守备吩咐的车辆俱都到了,十来辆翠幄青油车依次在刑部衙门前排开,薛蟠吩咐贾府的众丫头们扶着主子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车之后,车队缓缓驶向忠信侯府。 回了自家之后,早早得到消息的薛夫人已经吩咐上上下下收拾出了一个大院子给贾府众位女眷居住。又体贴的吩咐下人烧好了热水无数,伺候众人洗尘。贾府众位女眷在牢里呆了两天一夜,身上都快发霉发臭了,当下感激不尽的好好梳洗了一番,这才被薛府的下人们客气有礼的引到瑞荣堂里。 正在吩咐下人置备桌椅,摆饭传菜的薛夫人立刻扶着贾母坐到上座,自己则坐在下首陪坐,其余众人也都各自落座之后。薛蟠轻叹一声,冲着贾母开口说道:“我去宫里讨圣上的旨意,圣上说宫里头的贵妃娘娘病体沉疴,已然病逝。圣上恩典,叫我将娘娘身边的丫头抱琴送了出来。” 说着。一摆手示意藏在门外的贾元春进来。 众人乍一闻言贾妃病逝之事,立刻悲哀恸哭,呜咽连声。待看到打扮齐整,容色靓丽的“抱琴”之后,不由得心下一愣。 贾元春眼中闪过一抹愧疚,立刻扑到贾母的怀中哭诉道:“老祖宗!” 贾母看着在怀中哭诉的贾元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她不是个糊涂的人。甚至可以说,她从一个孙媳妇做到老太太,在贾府里说一不二了一辈子,这样的心智手段也绝不会是聪明二字能够形容的。作为一品诰命夫人,贾母虽然长于内宅,但对于政治的敏锐性还是有的。正因如此,所以她在知晓贾家男丁不行之后,立刻借口年迈体衰不耐烦应酬规矩将荣宁二府渐渐淡出了京中世家圈子。又教养好了孙女进宫,希望将来有一日贾家可以凭借后宫之势继续飞黄腾达。 如今,本该在宫中享福的贵妃娘娘被病逝,而真正的贾元春却以抱琴的身份来到忠信侯府,自家好死不死的,在这关键的时候被圣上下旨抄家…… 贾母叹息一声,心若死灰的拍了拍贾元春的脑袋,聊赖说道:“冤孽啊!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 说着,越发没意思的摇了摇头。 贾元春心下一慌,她如今已经没了贤德妃的身份,若是再得了贾母的厌弃,那她该怎么办? 当下死死拽着贾母的衣襟,悲哭道:“老祖宗,孙女儿错了,孙女儿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哪些混账的事儿。牵连的府中不宁,孙女万死难以赎罪——” “事到如今,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呢?”贾母有些乏累的揉了揉额头,摆手示意贾元春起来。 贾元春心慌难忍,又顾念着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忍不住又开口询问道:“怎么不见二太太和宝玉?” 贾母脸色一沉,一旁的李纨开口说道:“二太太的情况不太好。盖因她身上的罪名太过骇人,圣上旨意要收监侯审,暂且还不能放出来。至于宝玉……去岁中秋之后便跟着忠勇亲王的亲兵回了云南,一直未曾见过。不过明日便是薛大兄弟的封后大典,圣上下旨,所有六品以上官员俱得进京朝拜。想必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宝玉定然会回来的。” 贾元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开口追问道:“母亲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竟然到了要收监候审的地步?” 王熙凤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当下把王夫人为了帮元春打点后宫,如何私放印子钱,又如何放纵水月庵的尼姑们行包揽诉讼赚取银钱等等腌臜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贾元春听后,面色惨白的堆在地上,默默垂泪。 〈到贾母十分不信的神情,王熙凤又开口说道:“不是说帝后大婚都要大赦天下吗?兴许圣上将我们府上的人头先押进牢去,就是为了能赶上这一次的帝后大赦呢!” 贾母听见王熙凤这么说,只觉得心里渐渐又起了希望,当下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薛蟠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放心吧!府上的爷儿们们不会有事的。” 薛夫人也紧跟着在后头安慰众人,贾母的心渐渐宽了一些,陪着众人闲聊的功夫,竟也喝了一碗鸡崽子汤。 饭毕,薛夫人按照贾府的规矩给众人上了茶水。刚刚捧盏闲聊,就听外头有人通传道:“启禀夫人,小侯爷,忠勇亲王和荣国府宝二爷打南边回来了,如今就在外头要见小侯爷!” 186、皇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薛蟠闻言,心下大喜,连忙起身吩咐道:“快些将人请进来。” 那门上的小厮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而去。不过片刻,只听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自外间由远及近,紧接着帘栊一阵晃动,贾宝玉一身戎装跳进瑞荣堂,三步并作两步跪在贾母跟前,开口哭道:“老祖宗。” “我的宝玉啊!”贾母再也止不住脸上的泪水,双手颤抖着抚摸宝玉的头顶,将人整个搂进自己的怀中哭道:“我的心肝儿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都是孙儿不孝,累得老祖宗担惊受怕。”贾宝玉说着,强忍着悲恸安慰着贾母道:“老祖宗放心,这次回来,便是准备将府上所有人都接到南边儿和我们一起生活。以后这京中我们便不再回来了。” 贾母听闻贾宝玉说到“我们”两个词,不由得一愣,这才注意到跟在贾宝玉身后一直默默不语的忠勇亲王。 贾母心下一慌,立刻起身叩拜道:“老身见过忠勇亲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屋里一众妇孺也才注意到这面容陌生的外男,立刻慌得不知所以,来回逃窜着避让到墙角处,俱都躬身见礼。 忠勇亲王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伸手扶起地上的贾母,安慰说道:“老太君不必如此多礼。” 贾母在忠勇亲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旁的鸳鸯和琥珀立刻有眼力见儿的过来扶住贾母。跟在其后的袭人目光一直牢牢盯在贾宝玉的脸上,欲言又止。 只可惜贾宝玉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性格绵软任她拿捏的多情公子,且如今事态紧急,他也没那个心思同从前的丫鬟闲聊。只是拽着薛蟠的衣袖追问道:“大哥哥可去圣上跟前儿打听过了?圣上是个什么意思,可是要追究我们贾家的罪名?还是同大哥哥上次和我说的那样,我可以把人接回云南去?” 薛蟠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示意他先坐下,又礼让了忠勇亲王一番,府中有眼力见儿的小丫头子早已上了新沏的茶水。众人相继落座之后,便听薛蟠开口说道:“这次突然发落荣宁二府,圣上也是迫不得已。当中缘由太过曲折,我在此也不方便细说。只是给你交一个底儿。圣上说了,饶是府中上下多有罪过,但是看在老国公与先皇祖宗共同奋战的份儿上,也不会追究人命。当然这爵位定然是要褫夺的,贵族身份不能保有,要贬为庶民。且按之前的商讨之意还要流放西南……这一点不必我细说,你也知道的。再有府中家财定然是要抄没的,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等定然也要按规矩发卖。你看看若是有用的顺手的便趁早和我说,我全做主先将人买了送还你们。暗地里我还会补给一些银两家私叫你们带回云南——” “这个倒也不必了。”贾宝玉截断薛蟠的话,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到如今,已经很是麻烦大哥哥了。又如何能让你再添补我们。” 薛蟠张口欲说话,贾宝玉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早先我便说过,我此番前去西南,心中是有了成算的。因此刚过了那边就开了两家胭脂水粉的铺子。那边临近云南,花卉原料自然比京中这般更便宜一些。因此这一年多来,虽然经营的不比大哥哥麾下商铺那般赚钱,但也算是颇有资财,养活府中的人口还是可以的。” 贾宝玉说到此处,忠勇亲王硬邦邦的插口说道:“就是不够,不是还有我吗?” 话音未落,贾府众人俱都一脸惊奇的打量着忠勇亲王和贾宝玉两个。圣上下旨,执意要娶薛蟠为后的诏书已经让他们迅速接受了男子之间也有情深不悔的感情。众人又是唏嘘又是感叹,但事情毕竟是出在人家头上,他们即便闲谈也多为饭后余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家人的头上,登时间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怅然,又碍于忠勇亲王的身份不好明说,只是脸上的神情讪讪尴尬,说不出的古怪。 毕竟是倾注了合府上下全部心力的一根独苗,到如今又好容易去了当日的那些浮夸纨绔,成了正经能够顶门立户的爷儿们。还未来得及欢喜雀跃,转眼发现自家宝贝却被人家给叼走了,怎么想,还是有些看不开的。 因此贾母抑郁的叹了口气,想到宝玉身后的香火传承,越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薛蟠本还以为贾宝玉见此情景会抹不开面子,刚要开口打圆场,就见贾宝玉回头握住忠勇亲王的手,落落大方的笑道:“王爷所言极是。老祖宗不必忧心,即便是我哪里有做不到之处,还有王爷。定不会叫老祖宗老无所依的。” 顿了顿,又补充说道:“老祖宗放心,我过的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的。” 贾母见状,十分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拉着贾宝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来不及问。这几年你在西南过的怎么样?都经了什么事儿?可有难缠不好的?” 贾宝玉回头看了忠勇亲王一眼,唇边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柔声说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便是圣上还有三分愁苦呢,何况你我?只不过那些烦心的也都过去了。如今是真的很好。” 说着,旋即将自己在云南折腾胭脂铺子的事情细细说给贾母听,主要还是想通过此事告诉贾家众人自己目前手有余钱,可以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过于害怕担心。只要大家能聚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 贾母见状,又细细问了一会子闲话,只觉得精力越发不济,隐隐的浑身酸痛起来,贾宝玉见状,立刻起身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明知道老祖宗在牢里过的不安稳,竟然来累的老祖宗陪我说话。鸳鸯姐姐快扶着老太太去休息吧!” 鸳鸯和琥珀闻言,立刻躬身应诺。扶着贾母慢慢回了客房。 其余贾家众人见状,也全都起身告辞。大家伙儿都折腾了好几天了,担惊受怕的,如今缓了过来,精神头都有些不足。明日还得起早去参加薛蟠的封后大典呢!若是此时不能保养好精神届时出了差错,那他们一家人可是太对不起忠信侯府了。 一时间众人各自散了。贾宝玉坐在空牢牢的瑞荣堂上,有些愣神。 薛蟠见状,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我还没问你。你今儿是准备在我们家住下,还是跟着王爷去他在京中的府邸?你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可有跟圣上打过招呼?进宫面见圣上了吗?” 贾宝玉回过神来,立刻苦笑道:“进京的时候就听见众人传言荣宁二府被抄的事情,我一时激动立刻赶到大哥哥府上。你没瞧见我连衣服都忘了换了。” 言罢,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该不会怪罪我们吧?” 说着,一脸愧疚的看了一眼忠勇亲王。 封疆大吏奉诏进京,第一件事不是去入宫拜见反而去了旁处。这事儿恐怕少不了那些御史言官的弹劾。 忠勇亲王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必理会。” 薛蟠也颔首应道:“是啊,你当真不必理会。圣上跟前还有我呢!难不成只许他兄弟进京就去见他,不准我兄弟进京来见我不成?” 这话是胡搅蛮缠,不过也就薛蟠说了有用。当下贾宝玉放下了提着的心,拉着忠勇亲王的手笑道:“不论怎么说,我们还是该进宫拜见圣上才是。还好现在天色也不晚,我们先过去递了折子再说。” 薛蟠见状,立刻点头笑道:“这也是正理。我陪你们一起去就是。”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那些言官御史的嘴。免得有人在背地里弹劾忠勇亲王勾结京官,与忠信侯府关系不明不白。薛蟠索性将这事情摆在明面儿上,倒是只要徒臻不发话,会也不敢乱说。 他就不信,谁敢冒死上书弹劾他与忠勇亲王有染,意图给徒臻带绿帽子。 薛蟠一番回护忠勇亲王自然看在眼中,面上闪过一丝暖意,忠勇亲王颔首应道:“既如此,劳烦小侯爷了。” 于是薛蟠直接带着忠勇亲王和贾宝玉两个进了宫。徒臻看着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去而复返的薛蟠开口调笑道:“我竟不知你依恋我至此,竟然连区区几个时辰都等待不了,非得今晚陪我在宫中安置?” 薛蟠恶狠狠的白了徒臻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说什么呢,若不是为了忠勇亲王的名节着想,我至于来回折腾这么多次?你不夸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取笑我。” 忠勇亲王面上闪过一抹尴尬。 徒臻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忠勇亲王说道:“蟠儿让我给宠坏了,失礼之处,还请兄长不要见怪。” 忠勇亲王立刻摇头笑道:“怎么会?小侯爷高义,本王感激还来不及呢!” 徒臻立刻接口说道:“既如此,兄长今日定要留在宫中,朕已经备好了酒宴,为兄长接风洗尘。” 忠勇亲王颔首应从,然后一脸迟疑的看着徒臻不语。 徒臻不负所望的开口问道:“不知兄长有何疑虑,尽可明言。” “并不是疑虑。”忠勇亲王摇了摇头,看着一旁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的贾宝玉开口说道:“只是我想请封王妃罢了。” 徒臻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下意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宝玉。 而贾宝玉也十分讶然的抬头盯着忠勇亲王。半日,脸上闪过一抹感动。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厮混内帏,天真懵懂的纨绔子弟。经历过荣宁二府的起起伏伏,贾宝玉不说尝遍世间冷暖,但对于世人趋利避害的冷淡性子也有了阴霾。可是在他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忠勇亲王毅然站到他的身后陪他筹谋,如今又是他最艰难的时刻,忠勇亲王竟然请旨要娶他为妃…… 贾宝玉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酸楚感激。倒未再像平常那般百般推脱,口是心非。也没有以自家遭难身份不匹配为由劝说忠勇亲王。 贾宝玉和忠勇亲王相守了一年多,自然知道以忠勇亲王的脾性,若不是下定主意万般思虑过后,定然不会轻易开口请封王妃。自己若是草率推脱,不但辜负了忠勇亲王的一片情意,竟也侮辱了自己去岁陪他上战场陪他共生共死的那一片心。 贾宝玉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竟是抬起头来沉默的打量着忠勇亲王,目光灼灼,缠绵悱恻,只是想着若今次果真得偿所愿,以后定当惜福惜命,陪着忠勇亲王好好儿的过一辈子。哪怕他日死于非命,马革裹尸。 贾宝玉心中一腔火热透过漆黑若点墨的眸子准确无误的传递给忠勇亲王,看得忠勇亲王心中一乐,不由自主的走到贾宝玉跟前扶起他,憨厚的勾了勾嘴角。 另一厢,薛蟠和徒臻两个面面相觑,看着面前越过主人大秀恩爱的一对,又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只顾替自己兄弟高兴的薛小蟠桃,徒臻不屑的轻哼一声,撇嘴不语。 哪怕是朕同意了你请封王妃的奏疏,你也得等钦天监挑选了日子才能完婚。比之我明日就要迎娶皇后……显摆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徒臻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一旁欢笑不语的薛蟠桃,开始掐指算起他和蟠桃大婚的时辰来。 距离明日大婚,还有……五个半时辰! 187、皇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五月初三,宜出行,宜嫁娶。 这日乃是薛蟠的生辰之日,同时也是大雍朝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亦称作为“嘉礼”。 是日五鼓,薛蟠被薛夫人生拉硬拽的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早有宫里的梳妆嬷嬷等在外头。因为薛蟠是男子,所以皇后品级朝服乃是重新定做的,和徒臻的龙袍大概相似,只不过五爪金龙被金丝鸾凤所替代,以示乾坤天地,阴阳相合。 极其繁复的穿戴好了皇后朝服和定制的冕冠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天都已经大白,皇后仪驾业已到了门外。 薛蟠在昭仪女官的搀扶下缓缓出了自家内院,外头薛之章夫妇和业已嫁为人妇的薛宝钗都等在外头,瞧见薛蟠姗姗来迟的身影,众人眼圈儿一红,立刻躬身跪拜道:“老臣(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依旧困得迷瞪眼的薛蟠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睁开眼睛瞧见面前的景象,立刻弯□子搀扶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束在头上的冕冠因为薛蟠的动作而微微有些倾斜,珍珠制成的流苏在眼前晃来晃去,薛蟠不耐烦的撩起冕旒,就见身后负责领路的昭仪女官吓了一跳,大声说道:“娘娘注意行止,冕冠要掉下来了。” 薛蟠立刻直起身来,将头上的冕冠扶正,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东西太沉了。怪不得平日里我见圣上走路都是慢悠悠的,我还以为他性子慢,却原来是怕走快了龙冠掉下来。” 身后的昭仪女官和梳头嬷嬷教引嬷嬷闻言,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薛之章无奈的肃容说道:“胡闹,圣上的行止岂是你可以编排的?” “今后进宫做了皇后,一举一动当为天下万民之表率,且不可像先前那般放诞形骸……”薛夫人嘱咐着,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薛夫人再次堆起笑容说道:“别耽误时间了,快些去正堂吧!你相好的兄弟姊妹和各家亲朋好友都在正堂上等着呢!” 薛蟠点了点头,跟在薛之章和薛夫人的身后慢慢到了前头正厅。正厅中间横挡着几块绣着唐寅十美图的屏风隔断,将男丁女眷相隔开来。彼时自家相熟的亲朋好友都在厅上等待。男女老幼不分尊卑贵贱,全都是一脸的祝福和唏嘘。 薛蟠丝毫不顾及形象,在昭仪女官几乎要哭出来的愁眉苦脸中穿插在人群当中,和这个聊聊和那个说说,一直蹭到吉时差不多到了,这才笑眯眯的走出忠信侯府外面——迎接皇后的凤銮仪驾已经到了。待众人看到一路当先坐在马匹之上的徒臻,不由得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徒臻勾了勾嘴角,一脸温柔的笑道:“朕听闻民间嫁娶的时候新郎官都要亲自迎接新娘的。” 说着,情意绵绵含情脉脉的看着薛蟠,柔声说道:“朕亲自来接蟠儿和朕回宫,蟠儿开心否?” 薛蟠勾起嘴角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容,呆呆的看上去有些傻气。徒臻宠溺的摇了摇头,握住薛蟠的手领着人亲自上了銮驾。十指相扣,并肩坐在凤舆之中,只听礼官唱道:“吉时已到,銮驾入宫——” 浩浩汤汤的皇后仪驾缓缓起行。钟磬齐鸣,乐鼓声声,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甜腻味道,庄严肃穆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喜悦生香。自忠信侯府大门外一直到宫门口,街头巷尾俱系围帐幕遮挡森严。地上铺就着金丝彩绣龙凤交织图案的大红色蜀锦。衣服华美,宝刀锋锐的锦衣军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气宇轩昂的站在帷幕当中,帷幕外面是跪了一地的平民百姓。黑压压一片布衣素杉,凤驾最先头是手持器具缓缓步行的宫中内侍,一队队龙旌凤翣,雉羽夔头缓缓而过。紧接着便是一队队手持红缨长枪的御林军,坐在清一色的枣红大马上,墨黑色剪裁得体的礼服穿在身上,英俊的面容冷漠无铸,越发衬出一分气宇轩昂。身穿彩色吉服的宫婢美俄们走在凤驾两旁,将竹篮中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向天空。凤驾銮舆每行一处,立刻有人山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吉祥话儿。薛蟠知道这是多少时日前便已经安排好的,戴权都不止一次的透漏过这是徒臻亲自跟进,监督礼部官员们定要仔细对待,断然不能在婚礼当日出了差错。 他曾说过,饶是娶了一位男后令天下哗然,他也断然不会让蟠儿受一丁点儿的委屈。皇帝一诺,金口玉言。他曾应承过要给蟠儿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未来。如今他让蟠儿名正言顺的站在自己身边,不禁如此,他还要让蟠儿成为令天下人艳羡嫉妒的人。倾国之力,他相信他可以给一个人幸福。 他说他这一世妥协权衡的次数太多,仿佛已经丧失了凭着本性做事的冲动。唯有这一次废除六宫迎娶男后是他一心一意想做的。也兴许他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执着,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极致,至少在日后循规蹈矩的日子里,他可以拿来回忆。 自己也曾年少轻狂,不拘礼法利益的做了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儿。 藏在凤袍中的手掌被人紧握,十指死死的缠扣着,有一种温暖而缠绵的感觉。薛蟠侧头看着面色温润,神色平静的徒臻,开心的勾了勾嘴角。 然后将自己的身子微微倾斜,肩膀抵在徒臻的肩膀上。缓缓驱动的銮驾之中,一个帝王正襟危坐,神色郑重。一个皇后笑容缱绻,全心依靠。不怎么庄重的形象透过微微飘扬的轻纱落入外人的眼中,看上去确实那般的相携美好。 徒臻感受着肩膀突如其来的温度,悄无声息的潋滟了笑容。 凤驾绕城一周,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宫中。 太和殿外,鸿胪寺卿和礼部官员已经各就各位,宗室族老以及六品以上官员也都各按品级在殿中站定。大殿之中烟云缭绕,早已设置好的拜位香案静静立于大殿之中,凝神静气的檀香静静漂浮在空气之中,所有的宗室官宦拜伏在地,气氛静谧威严,恢弘契阔。 徒臻握着薛蟠的手慢慢走入殿中,直至拜位香案之前。按照大雍朝的祖制规矩,这个时候徒臻应该放开薛蟠的手,径自走上龙座,等待礼官高声念出封后的圣旨。岂料徒臻握着薛蟠的手在太和殿中央站定,嘴边含笑,高声颂道:“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薛氏嫡长子文起,钟祥勋族,秉教名宗。当亲迎之初年,礼成渭涘;膺嫡妻之正选,誉蔼河洲。温恭娴图史之规,敬顺协珩璜之度。承欢致孝,问安交儆于鸡鸣;逮下流恩,毓庆茂昭于麟趾。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兹奉当今之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勗夏清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天下,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永绥天禄,懋迓鸿禧。钦哉!” 殿上众人一时哗然,徒臻一脸宠溺的看着听圣旨听得云山雾绕的薛蟠,悄声提醒道:“蟠儿该谢恩了。” 薛蟠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躬身跪拜道:“微臣领旨谢恩。” 是该说“臣妾”,礼部尚书动了动嘴角,眼角瞥着徒臻一脸宠溺毫不在意的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金册、金宝、册文、宝文分别放在龙亭之内。 徒臻这才握着薛蟠的手掌缓缓登上皇位,看也不看龙椅旁边微微倾斜的皇后座椅,直接将薛蟠按在龙椅之上和自己并肩而坐。众人立刻哗然,只见徒臻无动无衷的给礼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礼部尚书再次轻叹,开口唱道:“宗室皇亲文武百官,拜见皇后娘娘——” 重臣无奈,只得躬身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即便是最为保守顽固的忠裕亲王也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自欺欺人的说道:“左右连男皇后都已经迎娶进宫,其余等琐碎礼仪不尊也罢了。” 群臣谒见过皇后娘娘,封后大典最重要的部分安然度过,徒臻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封后大典之后的群臣赐宴。这一个环节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对于薛蟠来说,这种菜色看起来精致,口味尝起来一般,甚至拿到桌子上都已经冷冰冰的菜肴实在没什么可吃的。 只可惜折腾了一天肚子饿的咕咕叫,薛蟠即便是再不耐烦吃东西,架不住肚子里头锣鼓喧天,无可奈何的持起筷箸夹了两口菜放入口中仿佛咽药一般咽下。 一旁的徒臻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暖色。立刻摆手吩咐戴权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端到薛蟠跟前,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知道你不耐烦吃夜宴上的东西,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子宴席散了,回乾清宫让小厨房的人做你爱吃的香辣鸡翅。” 薛蟠可怜兮兮的撇了撇嘴,一边嫌弃的看着桌子上的糕点,一边慢慢的放入口中咀嚼。 徒臻见状,好笑的摇了摇头,握住徒臻的手慢慢用力,将人紧紧的攒在手心。 下首参与宴席的群臣诰命们看着上首帝王和皇后娘娘的互动,微微叹息,心中复杂思绪岂是一个“羡慕嫉妒恨”能描绘的。 尤其是那些家中还有被徒臻休弃的“弃妃”人家,更是脸酸心苦,说不出的哀婉惆怅。 好好的一个闺女,进宫的时候风华正茂,温柔小意,在宫里头呆了这几年,转瞬就成了没人要的弃妇。饶是徒臻身份尊贵,一言九鼎,也挡不住这些妃嫔家属的腹诽怨怼。 徒臻自然知道自己这事儿做的有些不地道。虽然那些妃嫔母家大部分都是顽固不化的四王八公一脉,但是这些闺阁女儿长于内院,也不干着自己的事儿。自己为了对付四王八公暂且将人选入宫中,事成之后又将人丢弃在外。虽然当时遣散后宫的时候曾经明言这些个废妃出宫之后可以自行嫁娶,两不相干。但是话说回来,谁又敢娶圣上当年看重过的女子?说不准这些废妃回家之后便要被宗族嫌弃,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了。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可怜无辜。 所以徒臻在和薛蟠商议之后,毅然决然的决定了一件事——他要给这些废妃指婚。 当然,他身为帝王,日理万机,政务缠身,自然是没有那个功闲夫去给这些个废妃挑选夫婿的。所以这件艰难而伟大的任务便交给了身在后宫,无所事事又掌握着大雍锦衣卫,消息灵通的皇后娘娘。 诏书一下,恨不得在背地里踩小人将薛蟠咒死的废妃家眷们立刻心情复杂起来。你若说怨恨吧,自己姑娘在宫里过的好好的,就因为圣上要娶你入宫便将人给撵了出来,这可是躺着也中枪的经典之最,不恨怎么可能? 可你若真的怨恨吧?圣上自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后宫。虽然当初三年大选的时候也选了一些秀女入宫封妃,可是众人都晓得其政治意义大过本身意义。若是任由自己姑娘在后宫老死,除了那些心肝儿特别冷硬的家族,谁也不乐意。再者如今圣上又将给废妃指婚的任务交给了皇后娘娘,若是他听说自己在家中怨怼咒骂,会不会在挑选夫婿的时候不精心,不在意?那坑害的可是自家闺女的一辈子啊!再者说,能入了圣上的眼许配给自家闺女的,总应该是门当户对之人家,圣上总不能将自家女儿随意打发了引人非议吧? 既然是门当户对,哪怕是人家的庶子呢,这也算是一个政治方面的连营,还是圣上亲自准许的。当中有一些心思灵敏甚至准备另寻他路的废妃家族们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圣上此举的深意。 这么一想,大多数废妃母族立刻停了对皇后乃至薛家的诋毁之事,个别谄媚的家族甚至堆着脸面上去凑趣讨好,这也是为何今日徒臻在封后大典上每行异事,却无人反对的缘由所在。 盖因命脉抓在别人手中啊! 你若想找我的茬,可以。但是你首先得保证自己不会吃不得肉惹一身骚吧 毕竟能混在庙堂上的家族俱都擅于趋吉避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会做。所以徒臻此举虽然简单,却是明晃晃的将众家的把柄放到了薛蟠手上。其爱重回护之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想通此事,众人对于忠信侯府的态度那是越发的小心翼翼了。 坐在上首只顾抱怨宴席菜色不好的薛蟠可没心思去想这些个勾勾绕绕,他眼睛扫过了殿下诰命之中白发苍苍的贾母众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放下筷箸,将身子凑到徒臻跟前,轻声问道:“不是说帝后大婚的时候该有大赦天下吗?到底有没有啊?” 188、皇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徒臻淡然浅笑,看着在自己身边端坐却又一时间坐不住总是左右轻微晃动的薛蟠,轻笑道:“自然是要有大赦天下的,不过不是今日,要明日之后再做宣布。” 已经定了的事情,贾家女眷无罪释放,不过贾家男丁作孽太多,即便不追究他们家与忠顺亲王的苟且之事,单只结交外官,包揽诉讼,外任亏空几项罪名就够贾家众人喝一壶的了。自己看在蟠儿和忠勇亲王的颜面上,不会追究贾家的人命,但褫夺官爵,满门抄家,流放西南的罪名是已经拟定了的。 只待帝后大婚之后,以大赦天下的罪名发布出去。届时贾家满门贬为罪民,然后再走个手续让薛蟠将人赎了出去,顺便也让忠勇亲王带着贾家合族回西南边塞。 毕竟天下悠悠之口,还需要一个形式去堵住的。 薛蟠无聊的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子,实在坚持不住了,则再次开口问道:“这宴会什么时候才能散?” 往日里皇宫赐宴,他品级不高,且又是世家子弟,只需坐在下首后头,倒也无人注意。他可以略吃些酒菜,再与周围同好闲聊几句,互饮几杯,或者宴席中间悄然偷溜出去放松放松,再回殿上苦熬,只觉得这时间也好混的紧。可今日却端然坐于上首之位,百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一举一动皆在旁人目下,他自然觉得有些兢兢业业,不敢稍加动作。生恐哪个举动不妨头,悖了礼仪规矩,让徒臻和忠信侯府被人取笑。没过半个时辰,只觉得乏累异常,腰酸腿软,竟然坐不住了似的。 徒臻是最了解薛蟠的人,瞧见他挺直的鼻梁上不知何时挂满了细碎晶莹的汗珠子,眉宇间也隐隐透着疲乏惫懒,心知薛蟠是心理压力过大,反而有些不自在不受用。立刻好笑的摇了摇头,凑到薛蟠身边耳语宽慰道:“今儿你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子,这场赐宴也是特特地为你准备了的。你尽管放松便是。再者说来你如今身份非比寻常,今日又是你我二人的好日子,倘或有了一星半点儿的差错,众人自然是当做瞧不见的。又有朕和忠信侯的颜面在这里,你若有什么不是,谁还敢出言相讥不成?” 薛蟠趁着徒臻凑过来挡住众人视线的当口,飞快的伸手摸了摸鼻尖,苦笑道:“说的倒是好听。只当着若是等会子丢了人,别人笑的也不是你。” 徒臻看着薛蟠形容精致,略带抱怨的瞪了他一眼,那黑白分明的眼仁儿就仿佛是秋湖碧水一般,照的徒臻心魂一荡。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了薛蟠攥成拳头藏在凤袍之中的小手,轻声说道:“朕保证,没人敢笑话你。放松些便是。” 说着,将身子靠了过去,慢慢贴在薛蟠的身边,示意薛蟠靠着自己,将身子慢慢放软。 殿上群臣诰命将上首帝后夫妇大秀恩爱的细微动作悉数看在眼中,不由得羡慕起帝后两人伉俪情深来。也有些人颇为疑惑两个男子怎地竟能产生如此缠绵情意,竟然能令冷淡自持的皇帝陛下不惜触犯祖制,也要废除六宫只要一人…… 众位诰命心中闪过一丝艳羡。别说什么男男女女的话头,若是自家夫君对待自己能有圣上对待皇后一分好,自己也算是百死无怨了吧? 正恍惚间,陡然听见阵阵火炮响声。几串火光带着呼啸之声窜入九天。霎时间,五光十色的花火在漆黑的夜幕中肆意绽放。 群臣诰命们带着欣赏性的目光举头观望,但见炫彩辉煌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幻化出游龙戏凤,徜徉九天。巨大的烟花将漆黑的夜幕燃的犹如白昼,栩栩如生的游龙飞凤一直持续了盏茶功夫方才幻灭。 紧接着又是几道白光飞舞,在空中爆裂出各式各样的花朵来,雍容的牡丹,妖娆的月季,明媚娇艳的海棠……霎时间姹紫嫣红花开遍,烧的天际都染上了一层金边。 烟花光幕一直燃放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销声匿迹。期间又长于算筹的官宦诰命暗暗估计了一番,仅仅这一个时辰的烟花所耗费的银钱已达到十万之数,再加上今日这场声势搞大,隆重堂皇的封侯大殿,恐怕细细算来至少百万放能成算。这对于一直崇尚节俭甚至连吃饭都不过四五道菜的皇帝来说,简直就是花在自己身上最大的一笔支出了。 由此可见,圣上对于皇后的在意疼宠果然是入了骨子里的。也难怪他不惜触怒宗室也要废除六宫,迎娶男后了。 众人一时间想入非非,上首徒臻已经借着宽大衣袍的掩护将手掌缓缓伸入薛蟠的衣中,轻轻揉捏起薛蟠柔声轻软的腰肢来。口中还不住的安抚道:“耐心等一会子,过了万民祈福之后,今儿的封后大典便算过去了。” 彼时薛蟠累得连话都懒得说出口,只是嫌弃的撇了撇嘴。在徒臻不动声色地搀扶下慢慢走出了太和殿,乘上玉辇往城头而去。 因为帝后大婚的缘故,今夜的四九城并没有宵禁,无数的火把宫灯将城外的一片广场以及四周的街道照耀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难得可以出来夜游的百姓们都手持着百年好合,或者鸳鸯戏水等等寓意好兆头的花灯在街上游走。甚至还有小商贩趁势在街上摆起了小摊铺,将上元节剩下来的花灯继续摆出来贩卖。于是登上城楼的薛蟠等人只看到下面一片琉璃炫彩,灯火辉煌,叫卖的小贩和孩童疯玩笑闹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很快,宫城上头的人影攒动便引起了下头老百姓的注意。早就得了吩咐说今日大婚,帝后会登上墙头接受万民的祝贺朝拜。如今看了城头上穿着龙袍凤袍的人影,百姓们立刻兴奋的躬身跪拜,口中呼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大婚,百年好合……” “鸾凤和鸣,举案齐眉……” 站在城外等待许久的百姓们一时激动的呼喊着,从口中喊出的词句俱都是充满了祝福和美好寓意的。看上去并没有实现操练过的痕迹,不过七嘴八舌的祝福从人群中不断飘散出来,看起来又是那样的真实和美好。 徒臻悄悄的握住了薛蟠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下百姓们的嬉闹。 最后的万民朝拜他特地吩咐了不让礼部官员事先指导,就是为了要让薛蟠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受到万民由衷的祝福的。 虽然这个举动从细节和逻辑上推敲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多此一举,但不可否认的是薛蟠看到了今日的举动,果然很开怀。一双大大的猫眼笑的弯弯的,几乎看不见黝黑的眸子。薛蟠有些兴奋的扒在城墙上往下看,只见此时从地上缓缓升起无数的孔明灯,登上俱都写着庆祝帝后大婚,幸福美满的吉祥话。无数的孔明灯冉冉升起,飞上夜空,就仿佛天幕中骤然多出了成千上万点星星。灯火闪烁,柔和的光芒直接照进了薛蟠的眼中,将一说漆黑的眸子染的清亮无比。 薛蟠有些惊异的看着徒臻说道:“真没想到,你往日里跟个木头人似的,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花俏动作来讨人欢喜。” 徒臻满门宠溺的看着薛蟠,一面指着城下轻声说道:“你再接着看。” 薛蟠有些狐疑的顺着徒臻的手指看去,却见城下的百姓不知何时已经被锦衣军官们给两边隔开,露出中央一段空荡荡的街道。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不过片刻,身穿随战迷彩服的火炮营将士们列者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慢慢走来。 火炮营方队过后,是一只身形硕大,制作精美的花船。五彩琉璃灯镶嵌船身,将整只花船映衬的光芒万丈。这船身乍一看去有点眼熟,薛蟠耐心打量半晌,方才惊异的呼出口道:“这不是——” 一旁的徒臻截口笑道:“这正是当年你带领火炮营打败南安郡王麾下水师的那几只战船之一。当日得到了帝后大婚的消息,这火炮营的将士们感念蟠儿的再造之恩,便请了旨意要上京为你庆贺封后大殿。朕自然应从。倒是也没想到他们这些粗人能做的这般精致罢了。” 话音未落,陡然听见花船中传来一阵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风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薛蟠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记起这是当年折腾他们这群傻大个的时候鼓捣出来的穿越者必备军歌。当日教他们唱来无非也是闲极无聊的逗趣之举,可时隔多年再次听见,却恍惚间百感交集,感触良多。 徒臻见状,越发温柔了唇角的笑容。伸手帮薛蟠整理了一下游戏凌乱的发丝,柔声说道:“此去经年,岁月静好。” 薛蟠回过神来,看着灯火映衬下越发英俊无铸的徒臻,慢慢勾起嘴角,笑容潋滟,风仪万千。 两人相视而看,城下已经聚集齐备的火炮营将士们躬身跪拜,朗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指挥使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火炮营众将士预祝帝后大婚,百年好合。” 薛蟠站在城头,看着城下一群群热血肆意的壮年汉子们,他从未曾想过自那年回京之后会和他们再有交集,却被想到当年无心之举,竟然让这些汉子们牵挂至今,甚至在封后大典上不声不响的给他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薛蟠吸了吸鼻子,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下首的将士们也都抬着脑袋仰望薛蟠,当年那个还带着点纨绔少年骄矜傲慢的公子哥儿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青年。他的身上穿着制作精美,剪裁合体的凤袍,头上带着贵重的冕冠,越发衬出他的丰神俊朗,容貌精致。他依旧神色骄傲,高高在上,如同当年骤然空降到自己的面前。时光残酷,却几乎未在这个少年身上多加笔墨,他的雍容华贵纯澈明亮依旧不改,而自己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泥腿子。 众位将士们情不自禁的憋红了眼圈儿,有些哽咽。当年火炮营将士三千,今日有机会来到京都献礼的军官汉子却不过一千七百。剩下的人不是在各种战斗中不幸身亡,便是伤势过重退伍还乡。时光的冷漠,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灵魂和血肉,也可以让一个一文不值的人慢慢脱颖而出。所有有些人熬不住离开了,有些人却咬着牙挺过来,于是功成名就,飞黄腾达。 而他们的成功,有赖于薛蟠的庇护。 因为当年薛蟠一个兴之所至,将这三千人聚集在一起,给了他们一个成功的契机。因为薛蟠当年一句话,倒是军部上下无人敢贪领火炮营将士的军功。所以这些年来火炮营的将士们拼死杀敌,军功显赫,自然也就一路高升,通畅无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躲在薛蟠的羽翼之下,无人敢轻视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群大老爷们在得到帝后大婚的消息时,立刻联名上奏,想要亲自前来京都为小侯爷庆贺。同时也用实际行动力来证明,不论世人如何作想,在三千火炮营将士的心中,薛蟠永远是他们的恩人,永远是他们的上官。 “唰”的一声,一千七百余名原火炮营将士抽出腰间宝刀,悍然喊道:“精忠报国,忠于帝后,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声音震慑九天,响彻霄汉。薛蟠站在城头处,有些热血沸腾的冲着下面挥了挥手,一千七百余名火炮营将士立刻轰然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徒臻和薛蟠两人身后的宗室皇亲,以及王公大臣们悚然色变,看着前方帝后的身影,神色越发的复杂难言。 接下来的时间火炮营的将士们集合列队将当年薛蟠教导他们的训练全部演示一遍当做节目助兴。与当年相比,如今火炮营将士们的动作是越发的纯熟精湛,即便是不懂行的围观百姓们看了也都觉得精彩万分,连连叫好。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表演已毕的火炮营将士们在锦衣军的引导下缓缓退出城外。薛蟠精神兴奋,去也有些疲乏的扭了扭脖子,轻声笑道:“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来。” 徒臻轻笑,意味深长的回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薛蟠讶然的回望徒臻。 徒臻但笑不语,又是指了指城下。 薛蟠顺着徒臻的手臂看去,只见一群布衣百姓顺着刚刚火炮营将士走过的街道慢慢迎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盏长明灯,在夜幕中点点闪烁,看起来异常温暖人心。这群百姓当中扶老携幼,男丁妇孺皆有,薛蟠细细打量半晌,有些闹不明白。只得回头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徒臻轻笑着提点道:“还记得当年朕初登基,京城下了一场雪。大雪绵延肆虐接连数月,将城外许多村庄房屋压塌,当地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的事情吗?” 薛蟠闻言,立刻想起当年的事情,脱口说道:“可是当年你我都被雪崩压在地下的那次?” 徒臻颔首笑道:“当年你出于不忍,捐了许多银钱赈灾。当地的百姓受了你的恩惠,倒是没有忘怀。家家户户给你立了长生牌坊,点了长明灯。如今你我大婚,这些个百姓并无别的东西送你,只有一番情意,祝你我二人婚后和睦,举案齐眉。” 一句话未落,陡然听见下头百姓跪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又有很多很多的人从官道上走来,行礼、跪拜、祝福。俱都是这些年来薛蟠或者以薛蟠的名义出手襄助的人,有些事情薛蟠自己都记不清了,徒臻站在一旁耐心的给薛蟠讲解。某年某月某日,薛蟠做了某件事…… 薛蟠静静的站在徒臻的身边,听着他不急不速缓缓道来。听着他点点滴滴的啰嗦着他们这些年走过的路,做过的事,那些因为岁月流逝而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仿佛珍藏许久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一般重新展现在眼前。薛蟠从未这么清晰的回忆着过去,回忆着他和徒臻的点点滴滴。然而如今徒臻说来却仿佛是演练了千百次一般,没有半点儿卡壳儿,也没有一丝不确定。就仿佛这么多年所经过的一切都清晰的印在徒臻的脑海,只要他需要,可以随时随地的调动出来。 薛蟠知道徒臻的记忆很好,但却不知道徒臻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日日夜夜,在每一个看不见薛蟠的时时刻刻,只要不是在批阅奏折,谋算政事,那么徒臻所有的思绪都会沉浸在他和薛蟠这么多年的相处中。 薛蟠不知道徒臻几乎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任何事情以日记的形式记载纸上,闲来无事便拿出来翻看回忆。 薛蟠知道徒臻对自己情深意重,但却从不知道有一种情深叫做非你不可,有一种意重叫做忘了自我。 薛蟠不知道在此之前,徒臻的生命中只有两件事情——皇位、薛蟠,在此之后也只有两件事情——薛蟠、皇位。 薛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他不知道身边这个面容和煦气质沉和的皇帝在五月初二的晚上欢呼雀跃,精神兴奋的睡不着觉,他不知道在此之前的很多年间,徒臻会暗地里偷偷画着薛蟠的画像聊解相思。他不知道事情很多。但是他却知道一件事情。 自此以后,终其一生,薛蟠终究会和徒臻绑在一块儿,做一对确定了前无古人,但不知道后面有没有来者的男男夫妻。 他们两个的事迹,终将被载入史册。届时不管众人是毁是誉,是贬是褒,他们两个终将在一起,生生世世,形影不离。 徒臻回头,看着身前面容精致,眼眸清亮的薛蟠,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身后是绽放的烟花和满城的祝福,徒臻微微低头,在满城的烟花灯火映照下轻轻吻了薛蟠的指尖,然后将人珍而重之的搂入怀中。 盛世烟花,君临天下,我徒臻倾其一生,也只想要你笑晏如花。 月色倾洒,琉璃光下,万民眼中,高高在上的帝后二人相依相偎,哪怕是夜深露重,那温润美好依旧如同盛放的烟火一般,牢牢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静静站在角落里观看的林墨之有些感慨万千的垂下了眼眸,陡然觉得身上一暖,回首看去,忠惇亲王徒梵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林墨之的身上,瞧见林墨之回头看他,立刻低声笑道:“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娶你为妃。” 林墨之一愣,打量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徒梵,半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头浅笑,轻声诺道:“好。” 而另一旁,忠勇亲王握着贾宝玉的手,悄声说道:“等回了云南之后,你我也成婚吧!” 与此同时,徒煌有些不满的冲着徒藉嘀咕道:“老四这是搞歧视,凭什么别人都能请封王妃就只驳回了我的折子……” 他的身边,徒藉温润依旧,带着有些无奈有些宠溺的笑容略在纵容的看着炸毛不满的徒煌,轻声安抚道:“即便没有那一纸婚约,我此生此世也只要六弟一个。” 人群之中,一身布衣常服的忠义亲王看着城上的人影,但笑不语。突然觉得呼吸一滞,一只雪白细腻的膀子勾缠住了自己的脖颈,容色妍丽,妖冶异常的师先生举止轻佻的抬起忠义亲王的下巴,调笑道:“美人若是艳羡旁人,不若你我回去也办个洞房花烛?” 忠义亲王勾唇轻笑,伸手揽过师先生纤细精瘦的腰肢,宽颜笑道:“难得你主动邀欢,不过记得,今儿是单日子,本王在上。” 师先生:“……” 说话间,又是一阵流光飞天,烟花绽放。在偌大的天幕中形成一幅鸾凤和鸣的图案。 众人立刻住了话语抬头仰望,炫彩缤纷的烟花幻景一直持续了盏茶功夫方才渐渐消散。碎裂千万的彩色光点在空中缓缓落下,仿佛触手可及的幸福,待人伸手摘取。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却又在霎时间恍然回神。彼此的举动落入他人之眼,全都尴尬的别过脸面,却又在下一刻相视回顾,会心一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189、番外 :那些后面的事儿(上) 盛大浩然的帝后大婚终于告一段落,紫禁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宁和。然则其后数月,京城众人却一直将那场恢弘奢靡异常的婚礼放在口中当做饭后谈资,就连京中最有名的伏羲报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小道报纸上也都牵牵连连的做了好一阵子的话题。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战败的南安郡王被赎回京城,盛怒之下的圣上在金銮殿上恶狠狠的讽刺了一番,直言要依军令状行事,追究南安郡王极其下属贪墨军粮,打加仗的罪名。 顾念到昔日老王爷随同祖上一起打天下的情分,徒臻虽然盛怒至极,但也没有太过狠戾。只是被褫夺了南安郡王异姓王的封号,降为南安郡侯。圣上一道旨意责令南安郡王于京中南安侯府闭门思过,虽未明言,但也算得上是半软禁了。 消息传将出去,朝野上下纷纷议论圣上宽厚仁和,十分容人。上表上奏歌功颂德的折子一时间又多了许多。 南安郡王之事还未平息,接连又爆出了忠顺亲王图谋不轨,谋逆作乱的大案。由督察御史王明辉亲自上奏弹劾,将忠顺亲王于皇子时期,买凶杀人,构陷大臣,结交外官,甚至圣上继位之后谋逆作乱,谋杀圣上等等大逆不道之行径披露出来,徒臻派遣钦差一一查实之后,龙颜大怒,即刻将忠顺亲王贬为庶民,顾念手足情谊,倒也没有砍人脑袋,只是将人宗籍除名,圈禁在京城忠顺王府中。 而其母德太妃也因为在身在后宫与前朝牵扯不清的缘故,被贬为德太嫔,牵入冷宫,闭门思过。至于归附忠顺亲王麾下的一干党羽,因为没了自身血缘做保命符,自然也是依照律例抄家灭族,满门问斩。间或有贬黜流放者,不计其数。 牵连到后来,竟然又被挖出在京中闭门思过的南安郡侯竟然也和忠顺亲王颇有牵连,里应外合,图谋不轨。霎时间龙颜又怒,不过这次还没等徒臻下决定,朝中大臣已经纷纷上奏请求圣上严惩不贷,万万不可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圣上听闻奏疏,立刻顺应民意,颁布圣旨查抄惩治。将南安郡侯的封号再次褫夺,押入天牢,秋后问斩。南安郡王满门三代之内不准科举为官,余者不论男丁女眷皆流放崖州,无有旨意不得返还。 于是这一个月内京西菜市口成了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三不五时便有囚车拉着罪臣去刑场斩首。一时间京中百姓倒也有了好些热闹可瞧。无数个沾血的满头也给行刑的侩子手们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徒臻听闻之后,着实哭笑不得。 也有依附甚远罪不至死者,或被贬官,或被流放,男丁充作军奴,女眷充作官妓,再次者降为白身,三代之内不许科举等等。 不过月余。朝中位子空出小半。圣上又即刻挑选有贤德才能之人顶上空缺。这些日大都是跟着早先就跟着徒臻的死党一脉,或者寒门出身当真有真材实料的子弟们,此番得了契机可以大展宏图,只待勤政爱民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过三五年间又可青云直步,光宗耀祖,名利双收。 一时间官宦大臣,吏民百姓纷纷上表赞扬圣上仁德宽厚,慈悲纯善。民间又不知立了多少长生牌坊和长明灯来。 时光倏忽,转眼已过两个月,到了七月流火,天气转凉的日子。 是日,便是徒臻发话令南安郡王满门男丁女眷奉旨流放崖州的日子。当日,动身离开京都的也还有原宁荣二府的贾家众人。 京都城外,几位闲王携着家眷相互拜别。已经贵为皇后的薛蟠穿着一套簇新的平民衣衫,拉着贾宝玉的手殷切嘱咐。 “这一去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圣上已经准了忠勇亲王的请封奏折,等你们回到云南之后便可大婚。不过我想着你们贾家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可以,还是暂且等个一年半载的。风平浪静无人关注了,你们再行举行婚典也不迟。” 毕竟,徒臻虽然没有明言贾家依附忠顺亲王之事。同为八公一脉,当初举事的时候你我聚在。如今犯了事儿,其余犯事儿的人家多以斩首抄斩为下场,唯有贾家不论男丁女眷都未被砍头,至多就是个抄家流放。插在众人眼下,实在太过扎眼了。 因此避免节外生枝,纵然是有薛蟠和忠勇亲王的情分在里头,还是需要低调些才是。 贾宝玉了然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大哥哥的好意,此事我定会斟酌。” 薛蟠见状,又是一声轻叹,开口劝慰道:“再有一件事儿,自此以后,你也不算是孤单一人了。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可千万记得三思而后行,不可越性恣意,要考虑考虑忠勇亲王的想法。要多沟通多交流,方才是长久相处之道。你可千万不能学着有些人执拗藏掖的样子,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不说,天长日久,反而生了嫌隙。” 贾宝玉胡乱点头,死死握着薛蟠的手,因为分别而悲伤难耐,泣不成声。 薛蟠怅然的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保住贾宝玉拍了拍他的后背。只觉得也是黯然神伤,一想到今后山遥路远相见难,便是满心的不舍和挂念。 如今可不是后世飞机满天跑的时代,两个小时就能从京都到云南。再者他如今贵为皇后,一举一动千万双眼珠子盯着呢,他也不好给徒臻添了太多罗乱。 薛蟠想着,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眼珠子乱转,开始算计着怎么也能让徒臻来几次南巡天下什么的。要不成日里别再紫禁城里头,他如今才二十一,想想就觉得恐怖。 一旁的林墨之见状,不免开口笑道:“眼珠子乱转,你又想什么呢?“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抬头打量着站在一旁的贾家众人。虽然遭了贬斥流放西南,但毕竟是皇后的亲戚,押送的衙役们倒也没做的太难看。因此贾家众人不论男丁女眷只是穿着粗布衣衫,倒也没上囚衣枷锁。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牢狱之灾,贾家的男人们各个神情萎顿,懈怠不堪。反倒是女眷们各个红光满面的,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只除了在牢中呆了几个月还被打了一百大板的王夫人之外。 而跟随在贾家众人身边的丫鬟们,因为贾家遭难的缘故,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多。在上次获罪发卖的时候就卖了一大部分,贾母的身边只剩下鸳鸯、琥珀,而鸳鸯如今虽然还在贾母跟前侍奉,但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穿戴也比往时更加考究大方一些。说起来,这倒还有几分故事在里头。 因贾母普以入牢就被薛蟠求了圣上恩典接到忠信侯府上居住的缘故,并未像原著一般亡故,她的丫头鸳鸯自然也没有上吊自缢,依旧跟在贾母身前做大丫鬟。后来忠勇亲王带着贾宝玉回京参加帝后大典,贾母心念孙子便时不时的派鸳鸯给宝玉送些东西。天长日久的,不知怎么的竟与忠勇亲王帐下的一名亲卫统领看对了眼。那近卫统领亲自求到了忠勇亲王的头上,忠勇亲王回来时与贾母那么一说,贾母原就担忧鸳鸯的后事,听闻此事自然乐得应从。 所以鸳鸯在上个月的时候已经被贾母做主嫁给了那近卫统领做正妻,如今也算是七品的诰命。身份比之已经贬为庶民的贾府女眷来说,竟然又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见因缘际会,世事无常。 这鸳鸯果然是个忠心护主的。得了这么大的恩典,倒也没像旁些眼皮子浅的丫头那般轻狂起来。因为这一路上还要远去西南,鸳鸯担心贾母年岁已高,很怕支撑不住。便自告奋勇还在贾母跟前侍奉着。贾母左右离不了鸳鸯,又想着此番去西南也用不着太过忌讳,便也应了。 鸳鸯瞧见薛蟠正默默打量她,立刻走上前来屈膝见礼道:“鸳鸯此番前去西南,这辈子恐怕也回不来了。我京中所认识的人不多,也唯有平日里贾府中的几个姊妹和二奶奶平儿罢了。如今贾府遭难,恐怕这些人也散落天涯,将来也未必能再见一面。唯有平儿……还望皇后主子替我转达,叫她时常写封信送给我,我们时常联系着才好。” 薛蟠见状,越发唏嘘的点了点头。 那边贾琏听见鸳鸯和薛蟠说起王熙凤的事儿,也斯斯艾艾的蹭了过来,开口叹道:“薛大兄弟回侯府的时候,替我跟凤丫头说声对不住。是我辜负了她。这辈子我们无缘,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报她。还有巧姐……按理说我如今没脸说这话。只是好歹那是我亲生闺女,以后可能也见不到了,我——” “爹爹。”贾琏没说完话,陡然听见一声童音叫她。贾琏愕然望去,只见一辆翠幄青油车从官道上驶来。及至跟前,马车停下,凤姐掀开帘子径自跳了下来。身后跟着平儿,手里还牵着巧姐。下地站定之后,巧姐立刻甩开平儿的手扑到贾琏的身上,开口叫道:“爹爹,你怎么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 贾琏愕然,不由得抬头看着王熙凤。只见她收拾的十分齐整,不过头上却没像往常一般插着簪环,只挽了一个寻常的缵儿。身上衣衫也十分素净。怀里抱了一个锦匣,递给贾琏说道:“还你的体己。” 贾琏脸色大变,看着王熙凤手里的锦盒,默然不语。 那锦盒里头约有银票房田地契以及一些上好的玉器共计七八万两左右。是他这么多年来在外管事儿的时候偷偷藏掖下来的。就连尤二姐都不知道。这次贾家被抄,他周围那些寻死觅活的相好儿姑娘们全都跑的一个也不剩。他原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回思过往的时候不免想起来凤姐儿种种好处。当初针锋相对的时候恨不得她立时死了,如今静下心来细细想来,这么多年凤姐儿虽然手段狠戾,插尖拔高,但却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还为他生了个巧姐儿。 如今自己将死,身上的体己留着也没用了,不如送给凤姐儿过日子。将来她不论是嫁人也好,自己过日子也罢,手里银钱多了,也不至于吃亏看人脸色。 所以在薛蟠第二次看他的时候,贾琏不免将自己体己的事儿告诉了薛蟠。这么多年来他防贼似的防着王熙凤,这些体己自然也不敢轻易拿出来。还放在城外他用别人名字买下的一个小庄子里头。贾琏为了好藏掖,将那户人家的从里头打了个通透,只要人从灶台上钻进去,顺着地道摸进炕里才能找到。 贾琏知道薛蟠的为人绝不贪恋钱财,因此只求他把东西给凤姐,也算是了结他的心愿。如今凤姐却把东西还给他…… 贾琏脸色变了又变,到底心中亏欠,连问问都不敢。 只见王熙凤伸手拽过巧姐,开口说道:“这段日子,我拜托姑母已经给巧姐定了婚事,巧姐今年也十三了。转眼便要出阁,我想着将她留在京中由姑母教养,将来出阁了也要比我强。我原是个糊涂左性的,跟了你这么多年,好事儿没做,坏事儿做尽。恐怕巧姐跟着我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姑母为人纯善宽厚,巧姐留在她的身边我也放心。况且我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一年半载的,我也得回来探望探望。” 贾琏愣愣的看着王熙凤,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话。 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周围那些姑奶奶相好儿的得知你不行了,全都跑了。” 贾琏脸色一红,讪讪的不敢说话。 王熙凤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没给你们贾家留个子嗣,也是我的不是。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恨我不恨?” 贾琏立刻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我对不住你。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来世了,就这辈子吧!” 贾琏愣然。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我和平儿两个,这辈子都跟你胡混了。如今人老色衰,即便是再找也未必能找个好的来。左不过是看着我的家财或者我们家的势力不敢对我如何。我细细想着,若要这般过日子还不日跟着你凑合过了。免得将来换了个人,钳制不住,我岂不更闹心?” 贾琏心中有股模模糊糊的想头,慢慢涌起一阵狂喜。 就听王熙凤继续说道:“你如今也没了家世,房屋地契又尽在我手,想来你就是想要调三逗四也没那个能耐了——” “我不会了。只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我若是再有一星半点儿的想头,你就让我被老天爷降道雷给劈死。凤姐,”贾琏激动的握着王熙凤的手说道:“凤姐你放心,自此后我再不负你。” 王熙凤扑哧一笑,瞪了贾琏一眼,开口说道:“我此番离京,嫁妆都留在忠信侯府让姑母保管,准备将来全都交给巧姐带着。此后可就只靠着你现在的梯己活着。你若是再不着调,恐怕——” “不会。宝玉已经和我说了,让我过去之后给他的铺子当管事。我以后赚的钱分文不收,全给你保管着。”贾琏诅咒发誓的说道。 凤姐儿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不自在的放下贾琏的手,转身贾母的方向笑道:“老祖宗,我又来吵闹你了,你头疼不疼?”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半日间,徒藉有些感慨的说道:“都说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破落户。如今看来,也是个实心实意的实惠人。” 众人点头,感慨不语。 薛宝钗、林黛玉拉着迎春、探春、惜春的手说道:“真没想到,当初风姐姐和琏二哥哥打成那副不可开交的样子。如今琏二哥遇难了,身边却也只有风姐姐和平儿心甘情愿的陪着。” 探春和惜春一时间默然不语。半晌,方才对着迎春嘱咐道:“以后我们走了,也顾不上你。你可千万别和从前一个性子,由着夫家欺负你,甚至那些姬妾都爬到你的头上去。” 宝钗和黛玉立刻点头应允道:“你们放心,还有我们呢!” 那头王熙凤搀着贾母说话,不免又问起了贾府有头有脸的丫鬟们。晴雯在赖家的人接赖大赖二的时候顺道也给赎走了。王夫人身边的玉钏儿因为当年金钏儿之死,根本不肯原谅王夫人。当初众人下狱的时候,玉钏儿宁可被外人发卖也不肯跟着王夫人,因此王夫人身边只剩下一个不出名的小丫头子。惜春向来冷心冷性,遭逢此难,又觉得将来要寄人篱下,自然也不肯再收个丫头做拖累。何况她身边的侍画在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再也没旁的交心的人。遂干脆不要丫头了。探春身边的几个丫头和她倒好,只是探春此去西南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她身边的丫鬟又被一个富家子看中了要做姨娘,探春问了自家丫头的意愿之后,就也没再赎回来,任由她们去了。 余者邢夫人、尤氏等等身边也只留了一个伺候梳洗的大丫头。一时间果真是诸芳散尽,越发聊赖起来。 听到这里,薛蟠不免又是一阵轻叹,拉着贾宝玉的手悄声说道:“你当日让我帮你赎了袭人出来,如今你要回西南,又不将人带回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贾宝玉抽抽噎噎的说道:“我能怎么想?大哥哥也是知道我的,袭人好歹同我好了一场,不论他如今怎样,我也不能忘了她当初待我的心。若是我任凭着她被人践踏欺辱,我又成了什么样的人了?“ 薛蟠无奈的叹息一声,头疼似的说道:“那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人带走不就完了,放我跟前儿又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屋里那几个丫头,我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个袭人,表面忠厚,内里藏奸的,我瞧着她心都难受。” 贾宝玉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说道:“谁叫你养着她了?她又不是没老子娘,我已经将她的身契还给她了。另外又暗地里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向来也够她这辈子使唤的了。将来或是嫁人,或是如何,也与我两不相干了。” 说着,又是一脸抑郁的说道:“我原也认为她是个好的。可是当日抄检大观园,大家都被抓到了短处,唯有袭人麝月几个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便是心下一冷。如今是再也不能瞧见她了。还请大哥哥帮我一帮。” 薛蟠越发头疼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贾宝玉的请求。 另一边忠惇亲王拉着林墨之和忠勇亲王也在告别。其实他的性子和忠勇亲王有点相似,都有些大智若愚,不拘小节的粗犷豪迈之气。两人正站在一起,相约什么时候喝酒吃肉。 “二哥等着我,等我同子毓完婚之后,便带着子毓去西南逛逛。届时我们兄弟一起吃酒吃肉,上阵杀敌。” “你若是有这心,我自然是倒履相迎。只是关键还在圣上跟前儿,自古天子多猜疑,你可万万不要随性而为,引起了圣上的芥蒂。平心而论,当兄弟的做皇帝做到圣上这般境地,已经算是宽厚仁义了。你切莫胡为,害人又害己啊!” “二哥请放心吧!”忠惇亲王勾了勾嘴角,看着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的二哥劝道:“圣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说不准哪日他耐不住寂寞了,与我们一同去西南瞧你呢!” 忠勇亲王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忠惇亲王的胳膊说道:“但愿如此吧!” 说话间,又冲着一旁但笑不语的忠纯亲王夫妇说道:“我们兄弟之中,圣上和你的关系最好。我听说圣上如今有意攻打茜香国,想必主帅自然是十一弟莫属。为兄在此有一句话要劝你,茜香国离我大雍数千里之远,气候民俗恐怕皆不相同。你若真有意打仗,千万记得多加考察,千万不要将千百士兵的性命当做儿戏。” 忠纯亲王郑重应诺,顿了顿,倒是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二哥也尽请放心。小弟虽然战场经验不甚丰富,但你我兄弟之中有一个人的兵法纯熟倒也不下于哥哥。圣上有意将这人引给小弟为幕僚。小弟相信,有了此人的帮助,此番攻打茜香国,一定是马到功成。” 忠勇亲王听着忠纯亲王的话,心下一沉,下意识问道:“是谁?” 忠纯亲王但笑不语。 忠勇亲王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朗笑,接着有个十分耳熟的声音笑道:“兄弟之中也只有你我几个是真正上战场打过仗的。二弟心思缜密,洞察秋毫,岂会想不到这个?” 忠勇亲王悚然而惊,不可思议的回首打量着翩翩而来的忠义亲王和他身边的师先生,开口惊叹道:“真没想到,圣上居然大度至此。” 忠义亲王闻言,亦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果真是个大度宽厚的人。想来若是今日我站在他的位子上,是断然做不到这些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圣上如此心性,让小王颇为敬服。”忠勇亲王说着,一脸热血的看着紫禁城的方向,悍然说道:“君以国士待人,人自然以忠诚报之。小王发誓,只要小王有生之年,定然戍卫边境,永远都不会让大理将士踏入我大雍边境半步。” 随后凑过来的徒煌和徒藉听闻此言,不由得相视一笑。 是啊,相比起来,徒臻果然是比他们大度多了。若不是徒臻继位的话,恐怕时至今日自己还被排斥在朝政之外,哪里有如今五贤王,六富王的美誉传遍天下? 不过有些感激,乃是大恩不言谢的。因此徒藉和徒煌两个这几年话虽不多,但办事俱都办的妥妥当当的,半点也不给徒臻添罗乱。而徒臻也越发信重徒藉两个,反正有粘杆处、锦衣卫、血滴子三处检查,他也不怕徒煌徒藉背地里出什么猫腻,因此越发大胆的将手上的事务分交给两人去办理。一来二去之下,竟也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彼此受益。 闲言少叙,且说众人亲亲热热辞别之时,从官道上又走过来一队人马,囚服枷锁,衙役在旁,缓缓而来。 及至身前,众人不由得一愣。却原来是被贬为罪民的南安郡王一家子极其五服之内的亲戚们。除了被关押在牢中等待秋后问斩的南安郡王不在之外,穿着囚服肩抗枷锁的南安太妃和南安郡主打着头先踉踉跄跄的走来。 抬头看见这一伙送别的人,不由得也是一愣。 尤其是南安郡主,在瞧见北静王陪着林黛玉送行贾府众人的时候,脸色扭曲的几乎有些狰狞可怖。 薛宝钗见状,笑着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这是哪家不知礼的罪民,瞧见这么多的贵人在此处,竟然还不跪拜行礼。当真是粗鄙贱民,粗俗不堪。” 190、番外 :那些后面的事儿(中) 番外 若说薛宝钗和南安郡主两个,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不过昔年风水轮流转,当日是南安郡主以贵主的身份讽刺薛宝钗出身商户之家,鄙俗不堪。如今却是薛宝钗以忠纯皇妃的身份来教训南安郡主这个罪人之女。 但只见南安郡主那双几乎要瞪出刀子来的美目以及咬牙切齿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行径,便也知道今非昔比。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高高在上贵为皇妃的商家之女再也不是任由自己讽刺调侃的。南安郡主即便心中再恨,只可惜世情如此,为了合府上下以及长久之故,她也不敢横加枝节。 只可惜她有心低调避让,薛宝钗却不肯咽下那一口气。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当日金钏儿不过是一介婢女,因为奉了王夫人的命令在贾府中造谣生事,置喙林黛玉,薛宝钗还在暗地里告金钏儿的黑状,间接导致其后王夫人怒而撵人,金钏儿羞愧跳井之事。如今南安郡主可是真真儿的犯到她的头上来,让她在京中多少闺阁少女的面前失了面子。之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冤家路窄,两人别后重逢又是如此情景,薛宝钗自然乐得还报当年郡主之赐。 薛家家训,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人给我一俐,我还人十分。 只见薛宝钗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慢慢踱步到南安郡主跟前儿,啧啧两声,摇头轻叹,故作怜惜的说道:“这可不是当年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的南安郡主?当日横加指责之语犹在眼前,只不知如今风水流转,这商家粗鄙之女,与罪宦流放之女……哪个更为轻贱一些呢?” “你……”南安郡主恨得眼眶欲裂,双目赤红的瞪着薛宝钗,要不是一旁南安太妃死死的拽着,又有一干押送的衙役伸手拦着,恐怕南安郡主能恨的直接扑到薛宝钗身上,一口咬断薛宝钗的脖子。 薛宝钗故作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拍了拍丰满高耸的胸部,曼声笑道:“真真是吓死了个人了。当日郡主如何置喙我这个商家粗鄙女儿不懂得京中礼节,处处进退失宜。如今看来……郡主的礼节果然是妙。只可惜啊,只知进而不知退,就和你那个没眼色又蠢钝的哥哥一般,也只得落得个进而身死,退而无路的凄惨下场——” “薛宝钗!”南安郡主凄厉的打断薛宝钗的话,恨恨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你哥哥卖屁股在圣上跟前儿得了好,实则也不过是个被人玩弄的玩意儿罢了。竟然有脸在这里指责我?即便我再如何不堪,哪怕即日身死,我也是南安郡主。你不过是个粗鄙商户之女,到死都是个粗鄙商户之女!” 薛宝钗听闻南安郡主竟然敢不清不白的牵扯自家哥哥,当下花容大怒,挥臂上前啪的打了南安郡主一巴掌。薛宝钗生的圆润,又时常练习骑马射箭,自然臂力非常。这一巴掌只打得南安郡主身子一歪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一丝朱红血迹顺着唇边蜿蜒而下,南安郡主低头吐了两口,竟然掉出两粒白晃晃的贝齿来。 南安郡主只觉得半面脸上红肿肿紫涨涨的,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通红的脸颊,越发歇斯底里的冲上前来,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一旁的押送衙役立刻架住南安郡主不让她乱动,只见南安郡主披散着一头乱发,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囚衣,如狂撕疯一般挣扎着。薛宝钗神情冷漠,眼神犀利冰冷的盯着南安郡主,寒声说道:“你若是再敢编排我哥哥一句闲话,我薛宝钗发誓,定然能治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恨不得趴在我面前求我给你一条死路。” 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阴冷和霸道,一时间骇的南安郡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周围几位王爷亲眷也从没见过薛宝钗如此情形,当下也都有些怔怔的。唯有忠纯亲王想到婚后与宝钗一通去马场练习齐射时宝钗那炽烈的风姿,心中微微一笑。 贤良大度有停机之德固然是好,可时间长了也难免让人觉得乏味空洞。倒不如这般将自己的脾性习惯慢慢展示出来,虽然不若先前一般完美无缺,但时日长久相处下来,却更觉亲密一些。 况且…… 想到薛宝钗苦苦维持自身的贤良淑德,却因为南安郡主诋毁薛蟠一句话而破功,又想到当年打听到的薛宝钗维护家人的千般手段,忠纯亲王微微一笑,有这样一个护短霸道的妻子也未尝不好,外面的事情能打点妥当,一时的疏忽表露也算是夫妻情趣。稳重自然是有稳重的好处,可泼辣一些,竟也多了三分真情不是? 彼时薛宝钗自然不晓得忠纯亲王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赞赏,只是有些懊恼于自己大动肝火破了贤良之名,当下有些惴惴不安的抿了抿嘴,拿眼睛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可当场诸人又何尝不是久经官场,城府极深的人物,唯二没什么心机的薛蟠和宝玉又早已习惯了薛宝钗这私底下飞扬跋扈舍我其谁的个性,一时间薛宝钗倒也打量不出众人的态度来—— 也不是说打量不出,忠勇亲王身边的贾宝玉倒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宝钗,惊声叹道:“没想到宝姐姐也是这般刚烈**的性子,倒是我之前看走眼了。” 薛宝钗听贾宝玉这么一说,只觉得脸上**辣的,忙转过头去,当没听见。 忠勇亲王看着自家宝贝这般无眼色的表白,只得轻叹一声,搂着贾宝玉低声说道:“莫要乱说话。你同十二弟妹能有多少相交,就这般品头论足的。”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嬉笑两声,倒也不再多说。 薛宝钗一时间尴尬的拢了拢鬓角,走回忠纯亲王的身边,只见忠纯亲王笑容可掬的握紧了薛宝钗的手,低声调笑道:“竟没想到娘子一番**火爆之举竟然也别有意趣。” 一句话调笑的薛宝钗两腮通红,低垂着臻首不敢答言。 另一旁薛蟠则无可无不可的挥了挥手,示意押送衙役们尽快带着南安府上众人离开。 路过北静王身边的时候,南安郡主脸上闪过一抹痴迷和贪恋,北静王默默的转过脸去,南安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复又恶狠狠的盯着林墨之身边的林黛玉咒道:“不过是个克母福薄的痨病秧子罢了。要不是圣上为了拉拢诸位异姓王,你觉得你哪里有资格嫁给水溶哥哥?” 林黛玉脸色一白,她生平最恨之事便是母亲亡故,使她不得尽孝于床前。如今听了南安郡主一番咒骂,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出口讥讽道:“我是好是歹,不必郡主挂牵。倒是郡主如今已不是早先那般威扬显赫,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免得一时间言语不妨头得罪了人,反而牵连着家人也为你遭殃。”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南安郡王府上的其余人等。南安余孽被林黛玉看的心下一慌,不容别人开口,立刻上前捂着南安郡主的嘴,又是告饶又是赔罪,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从始至终竟不必林黛玉多说一句话,其手段心性比之薛宝钗适才的亲身上阵更上一层。 薛宝钗眼含赞赏的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面色微微一红,冲着薛宝钗赧然一笑。她虽然年岁尚轻,但这么多年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兼又有慈父兄长言传身教,宫里的教养嬷嬷每日调、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被人欺负都无力还口的孤零弱女。 众人站立一边,看着曾经威扬显赫的南安郡王府上下老小各个佝偻着身子,脚步踉跄的往前走去,不由得微微一叹。 忠勇亲王抱拳笑道:“时候不早,我们先行一步。” 薛蟠等人立刻开口相送,一直又送出了二十里外,这才停住脚步,看着忠勇亲王以及贾宝玉带着贾家众人慢慢离开。 一时无话,众人静悄悄的返回城中,各自散开。 忠惇亲王正要拉着林墨之去府上鉴赏一番新得的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只见一个布衣小帽侍从样的少年走上前来,微鞠一躬,开口说道:“敢问可是林墨之林大人,小人乃是忠顺亲王身边的一个随从。因圣上宽厚仁德之举,小人如今跟在忠顺亲王身边照顾。林大人应是见过小人的。” 林墨之闻言,不免细细打量一二,果然瞧见来人是忠顺亲王身边的小李子无疑。当下开口问道:“你不在府上照顾忠顺亲王,跑出来找我做什么?” 小李子微微躬身,冲着林墨之恭敬说道:“王爷病了,想见见林大人。小人便将王爷的念想告诉守门的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传话给圣上后,圣上恩典,叫小人出来找林大人。说林大人若是愿意,不妨过去看看,若是不愿的话,谁也不敢勉强。” 林墨之闻言,不由得和忠惇亲王面面相觑。忠惇亲王不免忧心愁愁的皱了皱一双剑眉,不知道自家皇兄是个什么意思。 林墨之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与王爷本无什么交情,不去也罢。” 小李子心下一急,脱口说道:“王爷病的很重,恐怕快不行了。只想见林大人一面,只林大人看在从前儿的份上,与小人一去罢!” 林墨之心中一怔,不免开口问道:“好好儿的,怎么病到那步田地了?” “太医说了是忧虑过甚,心焦神疲,是从心上来的病,药石上即便是缓解也只能见效一二。不若平日里多宽慰一些,倒还能好得快点儿。” 林墨之听着小李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应对,心中默然。小李子见状,只得将圣上吩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圣上说了,若是林大人愿意,可以带着忠惇亲王一起过去瞧瞧。” 忠惇亲王冷不防的,见小李子竟然提到了自己,不免诧异问道:“圣上居然同意让我陪着子毓过去?” 小李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躬身说道“圣上说了,忠惇亲王也是咱们王爷的兄弟,去看看也是平常。” 饶这么说,忠惇亲王心中也是恍然。怪道圣上下了这番旨意,既想让林墨之去忠顺府上见人,又不肯直接下旨,只是放了小李子出来找人。原来心里是抱着给自家心腹出气的念想来着。 不论面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林墨之即将嫁入忠惇亲王府为正妃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出去。忠顺亲王即便在圈禁之中,恐怕以徒臻的性子,也早就将喜讯传了进去。而以忠顺亲王这么多年都对林墨之死缠烂打的性子来看,因此一事气病了从而卧床不起的几率也是有的。如今圣上又明言让自己陪着林墨之去忠顺王府探望&恐怕是炫耀的目的打过探病吧! 一时间,忠惇亲王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性子本就忠厚木讷,不喜勾谗。从前虽然跟着徒煌徒藉两个掺和到了夺嫡之争,不过也是看在几个兄弟较之旁人更为亲厚的份儿上。后来徒臻即位,忠惇亲王即刻离开京城四处游荡,除非年节从不回京。要不是后来因为林墨之牵绊住了,只怕终其一生游山玩水流连乡野也未可知。如今被徒臻安排着陪同林墨之一起去气忠顺,若是按他原本的性子,定然是不喜的。可是目下…… 忠惇亲王眼睛扫过身旁沉静平和,却又有些默默寡欢的林墨之,不知怎么心中竟暗暗的期待起来。 当下拉着林墨之的手淡然笑道:“既然是圣上的吩咐,那我们不妨去府上见见十一弟。想来十一弟为人最是喜欢热闹的。如今只身住在王府,定然十分寂寥孤清。你我前去探望一番,他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闻言,有些无语的看了忠惇亲王一眼。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即便是以敦厚老实着名的忠惇亲王,在某些事情上依旧腹黑的冠冕堂皇。不过他心里也有一番思绪,想与忠顺亲王彻底做个了断,听到忠惇亲王这话,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道:“既如此,我们去看看也无妨。” 忠惇亲王听着林墨之下意识的“我们”二字,微微一笑,越发缱绻的握住了林墨之的手,相携而去。 感受到手中传递过来的温度,林墨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人所说的现世安好,大抵便是这个意思了。 191、番外 :那些后面的事儿(下) 有一段时日没再来过,林墨之发现忠顺王府的宅子虽然没有变动,但府上的精气神却是大不如前了。往日光鲜亮丽的朱红色大门看起来有些暗淡,即便是檐下的匾额都有种破败凋零之感,两排重兵把守森严,给这初秋的气氛多添了两分肃杀败落,好像就连大门两旁的石狮子都愁眉苦脸起来。 林墨之和忠惇亲王两个并肩上了阶矶,门口把守的侍卫们早就得了圣上的口谕,并未拦人。林墨之冲着守卫颔首一笑,便默不作声的进了王府。 入内院之后,林墨之越发品味出整座宅邸的萧条落败。昔日忠顺亲王得意之时,最是好排场重场面,之前林墨之每一次来,都能见到府上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们各司其职,那一顺水的浅蓝色宫装越发衬出人的鲜亮光辉,如今时隔不过两载,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内院便显得空荡荡的,走百十来步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园中的花草树木也好久未曾修剪过的样子,懒洋洋萧条条的,叫人看着便心生酸楚。 顺着抄手游廊一直到了后院儿内书房,林墨之眼尖的发现忠顺亲王便躺在内书房廊下的摇椅上,身上铺着一条半旧不新的雨过天青色锦被,厚重的被子越发映衬出下面之人的残弱消瘦,林墨之敏锐的察觉到不过二十多岁的忠顺亲王,鬓角的发丝竟然有了些点点斑白。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忠顺亲王回头打量着来人,在看到林墨之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可稍后视线便落在与之同行的忠顺亲王身上,猛然一怔,霎时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海水漫延到头顶一般,闷闷的几乎连呼吸都没了。 林墨之走到忠顺亲王跟前站定,也不免细细的打量着榻上的人。于林墨之的记忆中,忠顺亲王一直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无时无刻不在与圣上较劲儿。因为少时很得上皇的喜爱,圣上登基后上皇为了牵制圣上之势,对于身份特殊又心存妄想的忠顺更是百般优渥,造就忠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对于万事万物都万分不屑的骄矜性子。因此林墨之无论何时见到忠顺的时候他都是很骄傲的抬着头,固执的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听不进劝,也从不肯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 他总是罔顾别人的心意,甚至用情人的身份再三再四的苛责林墨之,最后闹到林墨之心灰意冷,再也没了念想,便渐渐的远离此人,甚至发展到后来的避之唯恐不及。 牵牵扯扯十余载,兜兜转转许多年,谁也没曾想到事情的最后却是如此情况。忠顺落败被圈禁,而自己却以忠惇亲王妃的身份再次嫁到皇家。 一瞬间,林墨之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 而另一厢,忠顺亲王也在静静的打量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前情人。依旧如从前那般静默淡然,眉眼精致,神情沉和中略带着一两分的恍惚和萧索,依旧是气度高华,品格端方,君子如玉。可如今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浓浓的忧郁不安渐渐被恬然惬意所取代。这种安然静好的感觉是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想来是和忠惇亲王在一起后,他那漂泊惶恐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才让他周身的气质都慢慢改变了。 忠顺亲王有些复杂的打量着林墨之身边的忠惇亲王,他的七哥。虽然当初同属五贤王党羽,但因为年岁相差太大,且忠惇亲王又向来不爱牵扯皇族中事,他和这个所谓七哥的交情并不太深。说来可笑,坊间朝上传的赫赫扬扬几乎垄断半朝的五贤王党,其中最重要的两位皇子相见与谈话的次数几乎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甚至在夺嫡最初的时候忠顺亲王都有些瞧不起这个七哥的——自家母族强大若斯,可是自己这七哥居然没出息的附庸在五哥之后,这样的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让向来自诩鸿鹄的忠顺嗤之以鼻。可直到谋朝落败自己被圈之后,忠顺亲王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身所经历的一切,方才隐隐察觉到,自家这七哥其实却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因他母族过于强盛,所以向来忌惮外戚掌权的父皇绝对不会考虑让七哥登上皇位,因为父皇绝不会甘心将这锦绣江山拱手让人,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父皇也绝不会拿国祚冒险。因此普一开始,七哥便已经丧失了继承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面以兄弟情义为由站在五哥的身边,细细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五哥的母族太过寒微,寒微到几乎朝中无人的局面,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七哥带着自家母族的势力支持五哥,且五哥又性子和善,重情重义。等五哥即位之后,对于有从龙之功且关系莫逆的七哥自然不会行走狗良弓之事。而与此同时,七哥又以不喜掺和朝政为由保持相对中立的立场,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这样即便是五哥他日未能继承大统,其余几位兄弟顾念着之前的香火情以及七哥底蕴雄厚的母家,也断然不会为难太过。 因此在老四登基之后,其余众兄弟们或圈禁在京,或流放在外,唯有七哥能顶着忠惇亲王的名头四处闲逛,堪称得上无拘无束。 如今,这七哥又以讨好情人为由,将母家势力拱手送到老四手上,于是曾经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五王逆党便顺理成章成了皇帝陛下的新宠之臣,风光依旧,荣华依旧。听说圣上为表不计前嫌之情,甚至还准许忠惇亲王以监军的身份偕同忠纯亲王讨伐西海茜香国,当真是圣上一念,天差地别。如今七哥又即将风光迎娶圣上的心腹之臣林墨之为妃,其风光得意,比之自己的落败被圈,真是…… 忠顺亲王自嘲的轻笑两声,有些挑衅的说道:“七哥好谋算啊,美人名利,这次算是应有尽有了。若论心机谋算,弟弟远不如矣。” 忠惇亲王听见忠顺亲王刺耳之言,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视线扫过忠顺亲王消瘦青灰的脸面,又心下不忍。迟疑半晌,方才摇头轻叹道:“我若辩驳说不是,想来你也不肯信的。可你知道你这一句话,又将子毓置于何地?哪怕如今他不再喜欢你,你二人那么多年的情谊,更不值你如此诋毁他。你可知你之所以输的一败涂地,便因为你的性子太过左强,太过较真儿,也太轻忽了旁人。其实世间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尴尬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 忠顺亲王闻言,宛若五雷轰顶一般。默默沉吟了半晌,方才摇头苦叹道:“你说的倒也实在。只可惜我这人生就这么个性子,改不得了。” 忠惇亲王看着向来意气风发的弟弟万念俱灰的模样,也难免感慨的轻叹一声,就听忠顺亲王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同子毓说,七哥可否暂避一些。” 忠惇亲王略微迟疑的看了林墨之一眼,见林墨之缓缓点头,方才开口笑道:“好,我去前头厅上坐坐。” 说着,便转身离去。 待忠惇亲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上,忠顺亲王呼了口气,缓缓问道:“你如今……还好吗?” 林墨之犹豫片刻,点头应道:“很好。” 忠顺亲王闻言,说不清什么思绪的应道:“是了,如今七哥肯光明正道的娶你为妃,就连圣上也恢复了你身上的职位。你此刻最是风光得意之极,自然是过的极好的。” 林墨之默然不语。只是木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悲切。 忠顺见状,眼中亦闪过一抹伤痛,旋即自悔失言,开口解释道:“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话。并不是为了如何羞辱你,只不过我如今左惯了,有些话你别在意。” 林墨之沉吟半晌,方不在意的摇头轻笑道:“你我何等交际,我早就习惯了你说话时不时拿枪带棒的。若总是和你生气,我如今岂不气死了。” 忠顺黯然点头,自嘲一笑。 是啊,以前生气,是因为心里头还有这么个人,还在意这么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今不在意了,哪怕这个人恶语相向,以子毓的性子都是不会在意的吧。 想到此处,忠顺亲王不免心生悲凉。 两个人一个静默着,一个回忆着,厅上的气氛渐渐又凝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忠顺亲王猛然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想当年交谈相契,酒逢知己,如今却话不投机,连勉强交流都变得静默牵强。 曾经是那样的相融契合,如今却生分的连说句话都要思虑再三,周全衡量。 情人至此,再相见也不过是尴尬二字,聊胜于无罢了。 忠顺亲王嗤笑两声,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当初我被圣上圈禁在王府的时候,又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恨你。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为我背叛老四,甚至几次三番坏我的事儿,叫我离皇位越来越远。直到你伙同圣上囚禁了上皇又接连将几位父皇的亲重大臣拉下马之后,我知道你是断然不肯帮我对付老四的。当时我心里恨极了。所以母妃和我说叫我娶王妃的时候,说王妃的母族可以帮我谋夺天下的时候,我想都不想就应了。” 林墨之静静的听着忠顺亲王躺在榻上抱怨。当年他每思及此处心痛的便如同刀搅,可如今亲耳听着忠顺说如何如何怨恨自己,林墨之竟觉得分外平静。不过两年的时间,那些曾经的悸动曾经的歇斯底里伤心欲狂竟也烟消云散。 林墨之静静的坐在廊上,垂下眼眸,暗自嘲讽——他林墨之,也不过如此。说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这才两年的功夫罢了。 一旁的忠顺亲王倒是没注意到林墨之的情绪,已经陷入自己回忆中的徒徵自顾自的说道:“刚被圈禁的那大半年,我每天每夜都抱怨你,都在想着如果你当初肯帮我的话,会不会今日登基做皇帝的就是我,风光得意的就是我……可时间长了,我便渐渐的不那么想了。” 忠顺亲王说到此处,坐起身来冲着林墨之温颜笑道:“古人有句诗云君若无情我便休,是我先对不起你,又怎么能埋怨你是否效忠于我?何况老四与你有提携再造之恩,你若是为了这些儿女情长便背叛主家,你又成了什么人?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不肯忘怀的……又成了什么?” 林墨之心中一动,抬眼看着忠顺亲王。 只见忠顺亲王首次撤下了脸上的记恨和怨怼,神色变得如同早先一般温和自在,他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冲着林墨之颔首笑道:“这次让小李子递话求老四让你过来,我知道他没安好心,定要弄出些幺蛾子来,不过我也不在意。因我只想同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是我先撒手了。曾经许下要护你一声安乐平静的诺言没有做到,反而伤了你那么深,对不起。” 林墨之眼眶儿一热,默不作声的别过头去。 忠顺亲王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听外头的侍卫说你很快要嫁给七哥为妃,我被圈禁在家,届时定然出不去的。因此便想着先将表礼送给你,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说着,冲门外守着的小李子摆了摆手,小李子躬身告退,忠顺亲王又温颜笑道:“我想着如今你我虽然不算什么了,但牵牵扯扯这么多年。我若是真心祝福你和七哥,你定然也会高兴的。” 林墨之转过头来,默默的看着忠顺。一双如秋水般潋滟澄澈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徒徵,徒徵恍惚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当年他只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古井无波又澄澈清净的眸子,发疯了一般追求讨好,结果时过境迁,又最先弃如敝履伤害良多,如今流年经转,人虽依旧,情却不如从前。 沉吟间小李子已经捧了一个黑漆嵌金的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忠顺亲王接过盒子递到林墨之面前,柔声笑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林墨之迟疑半日,在忠顺亲王期待的目光中接过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静静的放着一块墨色玉玦,上面精心雕刻出墨竹的纹样,北面用小篆写着“君子如毓”的字样。 林墨之沉默半晌,旋即满眼复杂的看着忠顺亲王。却见忠顺亲王有些疲乏的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一时间竟有些累了。七哥在前厅等你恐怕等到心焦难耐,你快去找他吧!” 林墨之迟疑片刻,起身缓缓走出。 忠顺亲王眼睁睁的看着林墨之的身影越走越远,几欲走出自己的视线,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一抹恐慌,脱口叫道:“子毓。” 林墨之身影一顿,片刻过后,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由始至终,没有回头。 身后忠顺亲王看着自己那双空空荡荡的双手,满脸苦涩的闭上了双眼。 事已至此,他永远都不会说,他苦苦寻了那么久的一块墨色玉玦,原本是想求得子毓欢心,再续前缘的。可是如今…… 徒徵怔怔的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 我曾后悔,但你已远去。终其一生…… 192、番外 说好的那些小包子 时隔多年以后,薛蟠终于知道徒臻为何对攻打茜香国之事耿耿于怀。而这个时候,他已经同徒臻有了他们共同的子嗣——即便这孩子并不是他们生的。 午后的阳光越发明媚和暖,依旧是契阔威严的乾清宫,却比前几年多了几分温暖和人情味。 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皇太子徒暄怀里抱着一个吃奶的小娃娃,十分无奈的看着对面也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娃娃自身也大发脾气的小伴读薛蜪。 “明明是一乃双胞的两个弟弟,为什么我怀里的要比你怀里的瘦了那么多还这么爱哭。”薛蜪说着,越发气愤的道:“不行,我同你换。” 徒暄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小娃娃,开口说道:“大抵是你怀里的娃娃饿了,你将他交给奶母试试?” 一旁的奶嬷嬷立刻诚惶诚恐的走了上来,开口赔笑道:“薛家二爷不如把小皇子先交给我。想必二爷抱了这半天也累了,不如先坐下歇歇?” 薛蜪有些悻悻的看了奶母一眼,越发憋屈的撇了撇嘴,学着徒暄的样子笨手笨脚的拍打着怀里的小侄子,结果小侄子哭的越发厉害。薛蜪没法子,只得将怀里的娃娃交给奶嬷嬷,口中不忘嘱咐道:“快点让他别哭了。哭的我头都疼了。” 奶嬷嬷诚惶诚恐的应着。 薛蜪越发不服气的盯着徒暄手里安然入睡的宝宝,皱鼻子说道:“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亲叔叔,论亲近比你还高了一辈。凭什么都不听我的?” 徒暄哑然失笑,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照顾徒旸,可能必能更熟练一些。” 一句淡淡的话让薛蜪很快想起了这位皇太子当年的不遂意,讪讪说道:“我不是有意——” “无妨?”徒暄轻勾嘴角,宠溺笑道:“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忘得差不多了。” “什么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刚刚从学上下来的徒旸脚步轻快的走进偏殿,看着徒暄和薛蜪两个,开口问道:“父皇和太傅两个人怎么不见?” 徒暄没来得及开口,薛蜪贼兮兮的勾了勾嘴角,指着后殿暖阁笑道:“在里头午睡呢!” “哦!”徒旸拉长了音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后殿传来一声淡淡的却充满威严的声音斥道:“身为皇子,一言一动皆代表皇族。岂可做出此等轻率轻浮之举?” 徒旸暗暗吐了吐舌头,抬眼一看,果然瞧见年岁渐长越发威严的父皇和父皇身侧依旧笑眯眯很是开心的太傅。 不由得束手说道:“见过父皇,见过太傅。” 徒臻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自家少年尤其不喜母后两个字眼,只好叹息一声,装作不知。 淡然扫过徒暄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徒臻严肃的面容稍稍和缓一些,负手走至跟前,细细端详片刻,开口说道:“好像又胖了一些。” 身后薛蟠乐呵呵说道:“胖点儿好,小孩子胖点儿可爱。别想暄儿两个似的,小小年纪瘦弱瘦弱的,一看就好像被虐待了似的。” 顿了顿,又指着自家弟弟薛蜪说道:“你看我们家的娃子,一个个长的多么敦实,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言毕,略有些婴儿肥的薛蜪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偏要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叫人看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徒臻脸色却是一黑,看着暗自憋笑的徒暄和徒旸两个冷哼一声,却不敢对口无遮拦的薛蟠发脾气,只好冲着徒暄两人问道:“今日的奏折可否批阅完毕,林太傅给布置的课业可否完成了?” 徒暄和徒旸两个脸色一凝,徒暄开口说道:“父皇,这不是刚刚下朝吗?” 徒旸也皱着眉头说道:“林太傅也刚刚放我下课。” 徒臻冷着颜面说道:“学海无涯,不进则退。你们身为年长皇子,更应该以身作则,给弟弟们做榜样才是。” 徒暄低着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徒旸则是可怜兮兮的看着薛蟠。 果然,薛蟠立刻开口说道:“他们都是皇子,每日要完成你交给他们的奏折,还得了解民生时政。又不用考状元,成日家学习那么辛苦做什么?” 说着,很是自得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拦着徒臻的肩膀,越发轻浮的说道:“我也没念过几天书,如今连千字文都背不全,依旧将大雍朝的皇帝陛下调到手中,这才是能力。光看书本是没有用处的。” 徒暄和徒旸两个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徒臻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略微不自在的说道:“孩子跟前,你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 薛蟠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徒臻还要说些什么,只听戴权走进来躬身说道:“启奏陛下,忠廉亲王、忠惇亲王、忠纯亲王及忠睿亲王携带王妃与几位世子王子殿下觐见。” 徒臻讪讪的住了口,随口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少顷,徒家一大家子王爷携家带口的走了进来。瞧见殿中景象,徒煌开口调笑道:“呦,这是做什么呢?” 薛蟠则窜到徒煌跟前,看着他怀里的小宝宝说道:“看看你家娃子长什么样了,变胖了没有。” 说着,凑上前去细细端详,半日,摇头说道:“没有我们家的胖。” 然后一一扫过其余几位王爷的子嗣,最后摇头说道:“除了忠纯家的娃娃稍微胖一点儿外,怎么你们家的娃子看起来都跟受了虐待似的。” 徒煌没意思的翻了翻白眼,开口辩解道:“这叫玉树临风,温润颀长。哪像你们家优良传统,各个都长的跟充了气似的。” 听见这话,薛蟠还没怎么地,生了儿子后身材越发丰腴的薛宝钗却忍不住红了脸蛋,轻啐了一口,躬身笑道:“我先抱着承儿去后宫见见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很久没见过孙子了,想来很是想念。” 徒臻颔首应允,薛蟠则开口说道:“要是你们家乐意的话,可以接太妃娘娘去王府住两天,也算是共享天伦之乐。” 忠纯亲王和薛宝钗两个闻言,眼睛一亮,旋即看向徒臻。徒臻颔首应道:“宫中规矩,确是可以让太妃娘娘去成年子嗣的王府里居住些个。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一个月至多有十天。” 忠纯亲王立刻激动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十天足以,多谢圣上体恤。” 说着,立刻催促薛宝钗先去后宫报喜,让自家母妃也赶快着乐呵乐呵。 一旁徒煌几人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那我们……” 徒臻淡然说道:“宫中规矩,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于是几位王爷越发欣喜,乾清宫的小太监们也手脚麻利的去宜太妃、良太妃等宫中报喜,顺便也讨些个赏钱不提。 这厢众位王爷被徒臻赐宴,团团围坐在偏殿。因有薛蟠的缘故,宫中早已没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众位王爷和林墨之并徒臻、薛蟠几人围坐闲聊,一旁薛蟠又吩咐宫婢在地上铺了一大块绵软华顺的波斯地毯,将两位小皇子并几位王府世子全部放在地毯上,面带笑容的看着几个奶娃娃在店内爬来爬去。 薛蟠看了一会子,有些忍不住的起身。随意拿了一只布老虎蹲在地毯外围逗弄。结果几个小包子自顾自的爬行玩闹,根本没人理他。 薛蟠脸色一黑,想了一会子,又从宝宝的百宝箱中拿了一个可以摇晃的手铃儿。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在殿内响起。几个小娃娃立刻循声望过来。那手铃儿本就做的五颜六色,炫彩辉煌,十分吸引娃娃的视线。如今又发出如此清脆的响声,几个小娃娃不约而同的往这边爬,试图去抓薛蟠手里的铃铛。 结果薛蟠坏心一起,立刻站起身来使劲儿的摇晃铃铛,那几个娃娃根本够不着。拽着薛蟠的衣摆想让他蹲下来,薛蟠也不理会。那几个娃娃眼馋肚饱的看着那铃铛,看了一会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个小娃娃放声痛哭之后,另外几个小娃娃也凑趣一般,大哭起来。霎时间安静肃穆的养心殿被一群娃娃哭闹的声音惊醒。坐在一旁闲谈的徒臻和几位王爷不约而同的摇头轻叹。林墨之开口说道:“怎么蟠儿如今都到了而立之年,做事举动还是这般轻狂随意。” 徒煌闻言,立刻看了徒臻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那还用说,定然是有人刻意宠着呗。” 徒臻轻咳一声,装作无意的起身往包子们的方向走去。只见薛蟠一脸心虚的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两个大哭的小娃娃,腿上圈着两个大哭的小娃娃,背上还试图背着一个大哭不止的小娃娃,一旁的宫婢们被他折腾的手忙脚乱,一会儿要些铃铛去哄包子们,一会儿又要些奶嬷嬷来堵住小包子们的嘴。结果所有举动全部失败。 瞧见徒臻和几位王爷过来的身影,薛蟠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开口辩解道:“没想到这些包子们如此不禁逗。我就是想逗他们多动动,结果都哭了。” 徒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蹲□子抱起一个小娃娃,轻车熟路的拍打着,不过三两下,那娃娃果然不哭了。睁着有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徒臻,一双小手还不住的把玩着徒臻脖子上的朝珠,张开小嘴笑眯眯的,嘴唇一动还露出腮边两个汹不语。 其余众人状若未尽,各家将各家的娃娃接了过来各自哄着。徒藉这才略略放松的呼了口气。徒煌越发不满的说道:“好像我们有多么见不得人似的。我们俩个都是当朝王爷,若论起门当户对的话……” 接下来又是一大堆洛里啰嗦的老生常谈,众人耳朵听的都快生了茧子了。只是碍于皇族规矩,徒臻再怎么也不可能同意徒煌的封妃请求,只得装作听不见了。 徒煌只是发泄似的叨咕了一会子,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多么无理取闹。反正他和徒藉如今欠缺的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若论关系远近,他们本就在一个宗牒上,倒是比其余的王妃王爷们关系更亲近呢! 忠纯亲王见状,立刻转移话题似的说道:“倘或论起逍遥自在来说,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目下仍有圈禁之名,却跟师王妃一同游历天下,大江南北四处走动的大哥。” “是啊,我们这群正经王爷都在京城里头圈禁着。他这个被明律圈禁的大皇子却能满天下游荡,想来真叫人觉得不舒服。”忠惇亲王也满腹感叹的附和。然后抓着林墨之的手说道:“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我们能再回江南看看。毕竟那里是你的故乡,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林墨之轻勾唇角,安然笑道:“心安之处是故乡。” 众人被酸的暗自撇嘴,薛蟠倒是叹息说道:“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念贾宝玉了。他如今可是名声响彻的天下第一香。正所谓多情公子空挂念,真不知道云南大理是什么模样。” 徒臻突然开口:“你若想去看看,也不是绝无可能。” 薛蟠眼睛一亮,一脸希翼的看着徒臻。徒臻开口笑道:“老祖宗便有六次南巡的先例。如今我贵为帝王,若是想要巡视天下,也在情理之中。” 徒藉闻言,皱眉说道:“只是帝王出巡,大动干戈,若是劳民伤财反倒不美。” 他没说出口的是,几年前徒臻以四王八公一脉替先皇接驾因而库空任上为由,罢免了无数官员。如今不过几十年矣,当今又要巡视天下,恐怕会让人想起当年之事,难堵悠悠之口。 薛蟠见状,立刻说道:“这个我可以解决——只要圣上下旨,命令叫我们薛家人接驾就是。” 毕竟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最不差的就是钱。 忠惇亲王也颔首说道:“若是不广修行宫殿宇,桥路街道的话。单只寻常接驾的话,倒也花不了多少钱。” 毕竟哪年地方接待上头巡查,例行的冰炭孝敬也都不少。 徒臻颔首应道:“不过是为了亲自巡视瞧瞧朕的锦绣河山究竟如何罢了,外带也可以散淡散淡,开阔心胸。倘或折腾的地方劳民伤财,借机大肆贪污,竟无意趣了。” 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徒臻在薛蟠的撺掇下,当即草拟圣旨,准备告令群臣天子巡视之事。并且命令禁止地方官员以接驾的名义广修殿宇宫阙,桥路街道。甚至连每地接驾之事也大部分由皇后母家负责。最后明言道,若是有任何官员借圣驾之事贪污钱财,压榨百姓,一经查出,罢官免职,诛灭九族。 如此严厉之告诫立刻打消了不少官员蠢蠢欲动的心思。当今圣上长于谋算,智谋深沉,且手中又有粘杆处,血滴子并锦衣卫三处密探在全国查访。几乎千里之外一地知县娶方姨娘圣上在京中都能知晓。这样强大的情报搜揽之下,各地方官员几乎不敢有太大的意动。好在圣上也懂得变通,每年照例的冰炭孝敬都是可以容忍的,只要别做的太过,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圣驾南巡的消息在各地方官员那里也只是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一般,引起了阵阵涟漪,但也仅此而已。脑袋清醒之后各府官员依旧各自干各自的工作,谁也不把注意打到这个上头。 倒是京中耄耋官员十分反对圣上南巡之事。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由纷纷上表陈情,希望圣上能打退这个主意。可是徒臻高坐帝位十余载,朝廷上下早就牢牢握在掌中。几位大臣虽然蹿腾的欢,但也是反对无效。在徒臻执意坚持之下,只得悻悻作罢,转而安排起圣上南巡的具体事宜来。 于是一个月后,圣上南巡,忠廉亲王、忠惇亲王、忠睿亲王、忠纯亲王、东宁王、北静王并王妃伴驾随行,太子徒暄监国,忠裕亲王、忠礼亲王、户部尚书薛之章,龙图阁大学士王子腾并吏部尚书龙图阁大学士林如海辅国的圣旨传遍全国。 与此同时,远在西南边境的忠勇亲王看着手上的密信,默默叹息一声,有些头疼。 只因那密信之上,当今陛下徒臻随意说道:“二皇兄准备接驾,朕等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