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格的总裁》 第1页 《薛丁格的总裁》作者:木三观【完结+番外】 文案: 总裁助理平时一丝不苟勤勤恳恳,实际上暗骚夜场玩咖,发现新任总裁是前男友,而且好像还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老梗,车祸失忆,破镜重圆,年下攻,he 第一章 智宣,首席总助,出了名的一丝不苟,执行认真。与之对比强烈的是总裁本人,敷衍了事,得过且过,对公司的事是一问三不知。 可谁叫他姓「郁」呢? 郁,刚好也是集团董事长的姓氏。他也姓郁,董事长亲生仔。 在公开场合,智宣总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郁韫韧身旁,不为别的,众所周知,他是郁韫韧的脑。是的,众所周知,郁韫韧自己本身无脑。 前面迎来一个大叔笑着走来,郁韫韧一拧眉,智宣就立即会意,在郁韫韧耳边说:「他是雄飞的总裁姚帆,上个月和您打过高尔夫,输了三桿。」郁韫韧赶紧扬起一个笑,握住对方的手:「姚总啊,姚总,怎么,上次输了三桿,不服气要再挑战啊?」姚总哈哈大笑,和他谈了几句,又散开了。郁韫韧只觉非常无瘾,四处张望,见一窈窕女子眼波似有若无地飘来,也算是这个无聊宴会的一抹亮色。郁韫韧便扭头跟智宣说:「看到那边那个老偷看我的红衣36d美女没?快去跟她要号码!」智宣嘆一口气:「她是tiffany yuan,您半年前交过的女友。」然后智宣又顿一顿:「而且是34c。」郁韫韧完全不介意智宣知道自己前女友尺寸的事,一来这非常正常,因为从鲜花、包包到情趣内衣,都是智宣负责採购,知道这个尺寸并不出奇,另外,智宣是个同性恋,不会和他女友有染的。 其实有也没所谓。 好兄弟嘛,有好大家分。 郁韫韧的生活哲学。 姚总又看了看智宣,见智宣站得很直,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苟,和他做人做事一样,不觉有些羡慕地对郁韫韧说:「真羡慕你啊,有阿宣这么叻仔的助理。什么时候不做总裁了,这个助理记得推荐给我。」郁韫韧哈哈大笑,心无芥蒂:「好啊!一定!不过阿宣其实脾气也很大的!上次说还拍着桌子说要炒了我!」姚总觉得不可思议,看向智宣:「真的吗?」智宣微微一笑:「没有拍桌子。」 姚总非常好奇:「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叫阿宣也这样大动肝火?」说着,姚总又一顿,指着郁韫韧说:「肯定是你不对。」郁韫韧认错地点头:「肯定是我不对。」然后郁韫韧啜了杯中香槟一口,又说:「当时我想给一个亲密女友投资,他非常强烈地反对。我想着,一点钱给女孩子玩玩无妨,但阿宣说我这样对董事会无法交代。若我执意如此,他只能辞职向董事会谢罪,然后还迳自走了,说要先去峇里岛,把年假花光后回来请辞。」姚总笑笑:「哦,这样啊。那后来呢?」郁韫韧拍了拍智宣的肩头,说:「这还用说?我当然是与女友分手,开车去机场把阿宣追回来啊!哈哈哈!」姚总也大笑:「做得好,做得好!就该这样!年轻漂亮又爱花钱的女人哪里会少?阿宣这样的好帮手,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姚总他们都说,郁韫韧这个总裁做得很悠闲。财力方面不用担心,上头有他亲爸爸,执行方面也没问题,一切都有智宣把关。郁韫韧负责的事情就是签名和露脸。 只是郁韫韧的好日子似乎要到头了。 智宣一直想着姚总微妙的态度,还有姚总说的那句「什么时候不做总裁了」。 郁韫韧什么时候不做总裁了? 智宣总觉得最近集团上头的风扯得很紧,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公司这边也是人心惶惶。只有郁韫韧还是歌照唱、舞照跳,什么都影响不了他寻欢作乐的兴致。 每当智宣在工作上有啥不顺心的,都会选择去夜场喝一杯。大概认识他的人,都不能给想像智宣这样的人居然会混迹夜场。事实上,智宣也曾在夜场碰见过熟人,却没有被认出。 一开始智宣还有些小小的紧张,后来想想,这也认不得,是很正常的。本来这些「熟人」和他就不熟,况且灯光昏暗,面目模煳,更别说他与日常迥异的打扮了。 在白日里,智宣的打扮非常古板老土,仔细梳好的却扁平得几乎贴住头皮的八十年代大背头,油光水亮得和他脚下的no brogues的牛津皮鞋一样,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钛金属半框眼镜。整个人似从80年代电影里走出来,使人和他交流时不敢说一句网络用语。 夜里,他也是背头,只不过是抓得蓬松的、充满空气感的背头,他一直是背头的钟爱者,喜欢露出自己光洁圆润的额头,以及和剑眉极为匹配的青黑鬓角。金属框的眼镜是理所当然要摘掉的,隐形眼镜看心情戴或不戴,因为他的近视其实并不严重。摘掉眼镜之后,他那斜斜上挑的眼角才显出应有的魅力来,好叫吃了半杯酒的他就能顾盼生辉、眉目含情,在夜店里鼓譟的音乐里尽情释放骚气。 「美人儿……」一个男人走近,「我可以坐这儿吗?」 智宣抬起头,长眉挑起:「你来干什么?这儿是gay bar。」 大直男郁韫韧大剌剌地坐下,随手跟酒保招手,指了指智宣:「我跟他喝一样的。」酒保点头给他一杯加冰威士忌。郁韫韧还是唯一一个在夜场遇见智宣并一眼将他认出的人。这绝对出乎智宣意料,他一开始还拒不承认。毕竟郁韫韧是个昨天睡过谁第二天醒来都能忘记的傻子,智宣认为自己断然否认,就能避过一劫。郁韫韧却信誓旦旦:「我知道是你!你也不用装,看你帮我订夜场、找僚机的手法,我都知道你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第2页 让智宣异常安心又异常意外的是,看起来非常不靠谱的郁韫韧,并没有对外说过一句智宣爱泡夜场的话。 郁韫韧干掉杯中威士忌,然后辣得喉咙冒烟,忍不住咳了两声。智宣问他:「你喝那么勐做什么?借酒浇愁?」郁韫韧拍了拍智宣的肩膀:「你以后自己照顾自己。」智宣听了这话,背嵴肌肉都紧绷起来:「什么意思?」郁韫韧说:「我不中用,要从这个位子上撤下来了。你应该是无碍的,大家都喜欢你。」智宣疯狂摇头:「不可能!你是郁董的亲生仔啊!」郁韫韧便说:「问题是,我爸不止我一个亲生仔。」 智宣才想起郁韫韧那个「薛丁格的兄长」。 有人说郁韫韧有位长兄,也有人说郁韫韧自己就是有且仅有的郁少爷,可是家族的人却总称他为「二少」,是否暗示还有以为讳莫如深的「大少」?也有人说这个「大少」是无名无份的私生子,也有人说「大少」早夭,更有人说「二少」是因为郁韫韧很二,才这么叫的。智宣竟觉得最后一个猜测也很靠谱。 然而,谁又知道,没多久前,这个「薛丁格的大少」从盒子里跑出来了。 智宣便说:「大少不是在海外子公司吗?」郁韫韧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根,略带忧愁地说:「我爸说要合併业务,让大佬回来这边坐镇,两边都归他管。」智宣安慰似的拍了拍郁韫韧的肩膀:「这样啊……」他也对大少早有耳闻,这个莫名跳出来的大少爷,说是在海外长大的,毕业后在海外公司做管培生,培了一轮之后突然爆出他是太子爷的身份,也顺理成章上位,现在在海外当着总裁,业绩非常好,股东对他都很满意。便也很多人传说二少要失宠了。 郁韫韧深沉没多久,一支烟的时光过后,他又开始眉飞色舞:「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都不适合做这个。」说着,郁韫韧又戚眉戚眼:「如果是算『蒲王』,那我就当仁不让!这么无聊的生意,还是交给我大佬吧!」那智宣摇头笑笑。郁韫韧又伸手搭智宣的肩,智宣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不要对基佬动手动脚是基本的礼貌。」郁韫韧笑说:「好、好。我就是叫你自己执生,我大佬没我那么好说话。」智宣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笑了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我自己知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个新上任的总裁,怎么会用旧任的总裁助理? 智宣又想,每一份让郁韫韧签字的合同,都必先经智宣过目。智宣才是实际上的执行人,在这些年来,都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尽管他不得罪人,别人也不见得不想挤他下去,好自己上位。估计在大少那边,已经好多人说他「把持朝政」,他已经被渲染成了「带把的魏忠贤」了。 这位「薛丁格的大少」,大名叫郁韫韬。今天上午下飞机,中午前就开着座驾到达公司,没有任何预兆。大家自然有失远迎,兵荒马乱地接驾。唯独智宣只在办公室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郁韫韬来到公司楼下时,一早不忿智宣在自己之上的副总裁emu yi赶紧上眼药:「总监及以上级别的人都到了,除了总助智宣,我们通知他了,他却推说有事,所以没下来。」郁韫韬问:「你是?」他说:「我叫伊苗,英文名emu。」郁韫韬点头:「我知道你,是副总裁。」然后,郁韫韬又对大家说:「你们有事的都先做事,不用管我。我自己招唿自己就行。」 郁韫韬直接上了总裁办公室,智宣便在那儿。他也得知郁韫韬驾到了,在听到电梯叮咚声之后,也站了起身,从脚到头都直似一条线。电梯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打扮倒和智宣相似,一样的严谨商务范儿,只是背头还是抓得比较松的,脸上也无眼镜,整张脸不加一点垂髮或眼镜的遮掩,袒露出本来就接近完美的轮廓。智宣抬起眼,看见郁韫韬,忽似被万剑攒心。 旁边几位总裁秘书俱是美女,都是按照郁韫韧口味选的,见新总裁来了,纷纷莺莺燕燕地迎上去。因此智宣僵立在原地的失礼倒不显眼了。郁韫韬看着总裁办公室里都是脂粉气,还一下子扑来了几个娇娆女子,叫他以为自己误入盘丝洞。他便一抬手,制止这几位「女妖」:「可以了。你们去做事情,不必招待我。」那几位「女妖」,既然是「女妖」,除了吸精气还有什么事情做的,便也委屈起来,只怨新总裁如此美貌却不解风情。 郁韫韬走到智宣面前:「你是智宣?」智宣原本还不敢确认,如今倒是99%的肯定了,对方就是他那个一声不吭人间蒸发的前男友。 但还是有1%的不确定。 郁韫韬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对面的就是一个陌生人。那智宣便也拿出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是,总裁。」说着,智宣拿起手中的文件:「我没意料到您来得那么早,交接的文件还未整理完,目前只有这些。您需要现在过目吗?」郁韫韬点头,接过文件:「辛苦了。」 郁韫韬坐下,开展了他的工作。 智宣不确定,他扭过头,悄悄用眼角打量对方。还是那样英俊得连妖精也能迷倒的样子。可是……眼前这个不苟言笑、谨慎专注地工作的人,和记忆中那个臭男人无法重合。如何能想像这样的男人将他压在墙上,笑着说:「你好紧……我要今晚便将你扩松。」 第二章 郁韫韬似乎感受到过于炽热的视线,抬起眼来,带些质询地看智宣:「还有什么问题吗?」声音听起来冰冷清冽,像是高山的泉水,像是断不会说出任何脏话的。智宣忽对自己的想法多了点惭愧心:「难道真的认错了?」那智宣只回答:「我在外头,有问题可以叫我。」郁韫韬像是要打发他一样地说:「有问题我会问你的。」 第3页 智宣却看着那郁韫韬的容貌、声音,只觉哪有这般相似,又说:「总裁中午在外吃还是需要订外卖?」郁韫韬说:「订外卖好了。」智宣问:「总裁有什么不吃的?」郁韫韬想了想:「我自己订就可以了。」智宣答应了才退出办公室。 只是郁韫韬专心看文件,却忽视了午餐问题,到了午饭时间,还手不释卷。那智宣又敲门,问他:「郁总的外卖似乎还没到?」郁韫韬这才觉得有些饿了:「哦,我忘了。」智宣便说:「我多订了一份饭,郁总不嫌弃可以试试。」郁韫韬这回倒没有拒绝,又发现智宣订的饭符合自己的口味,便放心将决定午饭的事交给智宣。毕竟每天决定吃什么午饭,某程度上也是一件很让人困扰的事。 原本郁韫韬还觉得智宣作为总助,做这些生活上的事情非常不必要,琐事交给秘书则可,但却又渐渐有些依赖智宣了。智宣煮的咖啡、送来的饭,甚至是给空调调的温度,都完全符合郁韫韬的需求,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郁韫韬既觉得惬意,又觉得诡异。 智宣又何尝不觉得诡异,无论从相貌、嗓音甚至行为习惯,郁韫韬都与他记忆中的「白浪」一模一样,可是……郁韫韬却表现得完全不认识智宣一样。智宣一开始还觉得他在装蒜,相处下来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若说是「装蒜」,也装得太成功了,没半点不自然之处。那郁韫韬确实对待他如一般刚认识的人,那郁韫韬亦表现得无懈可击,完全是一名严肃认真的商务精英,与流离浪荡的「白浪」判若两人。 智宣也觉得自己和白浪在一起,也算是白浪了。 然而工作还是得继续。 智宣又参与慈善晚宴,一样以公司总助的身份,只是他要助的那位总,已经换人了。这位新的「郁总」,也不似旧任那样要他操心。郁韫韬的一切都恰如其分,非常得体,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静静地看着对方。他长得那样得天独厚,光是那样看着你、听着你说话,就更给你一种「脉脉含情」之错觉。一位与郁韫韬说话的女士,已脸颊微红,被那郁韫韬单纯谈论天气的态度撩得芳心乱撞了。 智宣站在一旁,细不可闻地嘆气。 郁韫韬礼节性地结束与女士的谈话,又转去和下一个嘉宾聊天。姚总再次出现,这次不需智宣提示,郁韫韬就熟稔地往前与他握手:「姚总,久仰、久仰。」姚总很意外:「哈,你还认识我?」郁韫韬微笑:「当然认识,久仰大名。」姚总便笑:「你也是一表人才啊,我也听说你很久了,青年才俊。今天一看,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老郁不错啊,生得好儿子。」二人寒暄客气一番,那姚总又看了看智宣,笑说:「哎,我前些日子还跟你弟开玩笑,说他不做总裁了,可以把阿宣让给我。」郁韫韬也笑了:「阿宣这样的人,哪儿不缺?」姚总大笑:「哈哈,那我是挖角无望了!」 智宣还是头一回听见郁韫韬叫自己「阿宣」,那郁韫韬清澈的声线带着笑意发出如此暧昧亲昵的称唿,叫智宣不可自控地心弦一颤。智宣觉得自己疯了,居然莫名其妙地再次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沦陷。 只是智宣又庆幸,郁韫韬肯表明态度不会更换总助。其实郁韫韬从不信奉「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一套,更何况,他那位不成器的二弟也非天子。虽如此,他本来也有些担忧这个智宣确实如传闻中的那样,如今看来,倒不是如此。据他观察,智宣只是严格又忠实地执行一切总裁交代的任务,不问对错,效率极高,不带任何私人感情或个人观点,这一点却有几分像机器人。然而,哪个老闆不喜欢机器人一样的员工? 对于智宣这样的助理,郁韫韬求之不得,还恨不得他真的是机器人,好叫郁韫韬能追本溯源,找到厂家,批量出货。 郁韫韬只觉得智宣这样的人难得,亦不知自己也是何等难得。晚宴中不少单身女士已对郁韫韬虎视眈眈,更有一名美女亲口询问:「看来郁总应该是单身吧?」智宣认得这名女子,叫顾晓雾,长得漂亮,身价不低,之前郁韫韧苦苦追求,都没有半点成果。却不知这个顾晓雾却亲自前来询问郁韫韬意向。真是同人不同命。 郁韫韬听见顾晓雾的话,感觉讶异:「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顾晓雾说:「你有点像我兄长,似个『心外无物』的工作狂。」郁韫韬答:「这倒不错,令兄也是一表人物,令人敬重。」顾晓雾淡淡一笑:「他都不在现场,你却这样盛赞,我在你跟前,你却没夸过我一句。」那顾晓雾的埋怨似含情,大有意趣。那智宣也是目瞪口呆,原来在郁韫韧面前冰山木头一样的大美人,也能如此风情万种。还是那句,同人不同命啊。 智宣真想打开手机录下这一段给郁韫韧看。但这种破坏人家兄弟感情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只是面对如此佳人,郁韫韬倒成了那冰山木头了,岿然不动:「顾小姐当然也是学识渊博,大家闺秀。」这话真是叫智宣差点笑出来。无异于人家问你「我美吗」,你答「姑娘一看就很会读书」。 顾晓雾也颇为意外,却也不甚气馁,笑道:「是,多读书,总是好的。不知道郁总喜欢读什么书?……啊,总是『郁总』『郁总』的称唿,还不知道您全名是什么?」郁韫韬便字正腔圆,宛如央视主播一样报了姓名。顾晓雾便卖弄起她的「学识渊博」来:「这不正是『韬韫儒墨』么?果然很适合你。也不知我能不能叫你『韫韬』。」郁韫韬说:「称唿而已,都无所谓。」顾晓雾便又柔柔说:「那么韫韬喜欢读什么书?」郁韫韬便随口说了一本管理学的着作。 第4页 智宣倒知道郁韫韬是在说谎,最近公司交接事宜甚多,郁韫韬都在读文件,哪有空读书。那顾晓雾却不在意对方是否真在读书,只是庆幸对方报的书是自己看过的,便又简单说了几句,又说要留个微信号,有什么不懂的要问郁韫韬。郁韫韬自然是不得拒绝的,毕竟对方是顾家千金,便说:「我手机没带身上,你让阿宣给你吧。」恰好顾晓雾的手机也在前台寄存,没有带着。智宣便从口袋里掏出便签本和钢笔,唰唰地写下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双手递给了顾小姐。 回去的时候,智宣照样取车,送郁韫韬回住宅。郁韫韬坐上副驾驶座,却忽然问智宣:「你刚刚是故意写错的吗?」智宣一怔,装傻充愣:「写错什么?」郁韫韬说:「我的微信号。你写错了一位数字。」智宣的私心被戳破:「我以为……」郁韫韬说:「你以为我明明带了手机却说没带,是要推辞。所以你故意写错,顺我的心吗?」智宣便说:「是我自作主张了。」那郁韫韬却说:「你做得不错,阿宣。」 这天,郁韫韬已说了好几回「阿宣」了,但都是对着别人说的,如今却是头一回直面着智宣说出这个暱称。更别说那郁韫韬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如同刚刚强调的那样,郁韫韬看着人时总能给人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这对智宣冲击过大,智宣一时有些失措:「啊……?」 尚幸郁韫韬没有读懂智宣失措背后的意思,只说:「你是否不习惯我叫你『阿宣』?我见大家也这么叫你,才跟着叫的。」智宣这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没什么,都是一句而已。」郁韫韬却说:「既然是要长久共事,还是要互相尊重。你不用因为我是总裁就容忍我的缺点,有什么使你不快的,你大可提出。」智宣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城市夜景,漠然说:「这是没有的事。」 郁韫韬笑笑,将椅背下调,半躺着说:「可我总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有些怪,好像很尴尬。」智宣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只是因为我不熟悉您……」郁韫韬却说:「恰恰相反,我觉得你是不是……」那郁韫韬皱起好看的眉:「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第三章 智宣听着这话,脑中一个炸裂似的,眼看着前面一辆货车,险些剎不住,回过神来勐地一个急剎车,二人都因为惯性往前沖了一下,幸好安全带绑得紧。智宣正要道歉,拧过头却见郁韫韬脸色苍白,失却平日沉稳的大将之风。智宣不由得更为歉然:「对不起……郁总……」郁韫韬缓过神来,便笑笑:「没关系,我只是……」 那郁韫韬又调起了座椅,坐直身来,说道:「我出过车祸,所以……反正我很久没开车了。」智宣听了这话,脸色也变得苍白,眼中难掩担忧之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还好吗?」郁韫韬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愿意开车,还有以前的事……很多记不住。」 智宣勐地想起,当时他一直疯狂地寻找「失踪了的白浪」。白浪失踪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男朋友。他不认识白浪的朋友,没见过白浪的家人,白浪一旦撤退,他连个骚扰前男友的方式都无。他这才意识到果然「夜场无真爱」,他这个老司机居然也会翻车,对一个在夜场认识的人动真情,说不定「白浪」这个名字都是假的——现在看来恐怕还真是假名。 夜场的朋友安慰智宣:「你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他不是抛弃你了,只是……你知道,比如出了车祸失忆了呢?」那智宣哭笑不得,又恶狠狠道:「最好是,不然我祭出我家传的宝刀砍他狗头!」 现在看来,他的家传宝刀可以免于染血了。 郁韫韬看着智宣的表情,更是肯定了:「其实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我在路上遇到人,他一直盯着我,后来追着我叫我『小白』什么的,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以前的同学。」说着,郁韫韬耸耸肩:「确实很尴尬。你一定是觉得我很奇怪,但因为我是上司,又不敢问吧!」不知为何,智宣心中的尴尬更浓了:「嗯,有点。」 郁韫韬却说:「我们也是同学吗?」智宣看着眼前红灯转绿,便踩着油门冲出去,一边开车一边说:「老总,我比你大六岁。」郁韫韬倒看不出来这个,虽有也惊讶,但也点点头,也直视前方车道:「那是朋友?」智宣敷衍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问:「所以你看着我的脸,一点不觉得眼熟吗?」郁韫韬茫然摇头:「不,之前那个认我的同学,我也不觉得眼熟。」智宣心中一阵苦涩,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都没留下一点残影。 郁韫韬又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智宣觉得「夜店厕所」不是一个好答案,便说:「在共同朋友的party上。」这样不算撒谎,智宣答得坦然。郁韫韬也不怀疑,又问:「那位朋友现在呢?还有联繫吗?」智宣摇头:「没有了。很久之前的事了。」 智宣送了郁韫韬回去之后才回自己的家。回到家中,智宣把压在床底的那个箱子搬出来,里面一堆封尘的东西,如同他和白浪之间封尘的记忆。他拿起彼此的合照,一阵恍惚:「过去这一段,对于他、对于郁韫韬,算什么?」 智宣大概想像得到,白浪的浪大概是真的,估计是郁家一个离经叛道的私生子。算起来,当时郁韫韬才是18、9岁,正是叛逆年纪。车祸失忆之后,郁老爷趁机开始加强管教,将他送海外读书。他也如家人所愿的顺利完成学业,毕业后表现出众。估计顾家老爷子天天烧香感谢上天安排大儿子撞车吧。 第5页 而和郁韫韬的那几年,对于智宣来说,却像发梦一样了。 而梦,总是要醒的。 当初和「白浪」在一起的时候,智宣就觉得他们长不了。白浪貌美、年轻,充满活力,活好不粘人。当时的白浪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年轻而富有神采,弯弯眼一笑,便杀死一片人——智宣自然在那一片之中。智宣不会试图接近他,他像是一个随缘的钓鱼者,静静地在人群之中,以似有若无的媚眼作鱼线,叫人愿者上钩。夜场里客人如织,似流动的河,每个人,都是鱼。智宣喜欢在那儿垂钓,但见了白浪,他便将旁的一切人士当作多余的浮藻了。 没有其他的鱼了,只有白浪。只要白浪。 但智宣的态度看着不像那样,他仍是那样坐着,淡定得像个七老八十的渔者。 天从人愿,智宣魅力不减。果真,白浪却溯流而上,咬住了他的直钩。 智宣心中窃喜,脸上平淡,只有眼波中暗流涌动,勾得虽然聪明却太年轻的毛头小子白浪凡心荡漾。年纪尚浅的白浪似乎对智宣这老狐狸欲擒故纵的手法毫无还手之力。智宣相信,如果是现在,他这些手段在郁韫韬眼中一定非常不入流。恐怕只会惹来嘲笑。因此在这方面,他还真宁愿郁韫韬不记得了。 智宣到了厕所去,却被白浪尾随而来。智宣便取笑他说:「这儿那么多人喜欢你,勾着你,你非要粘着我做什么?」白浪用鼻尖蹭了蹭智宣光滑的颈侧,引来智宣一阵无法自制地颤动。白浪便这样用鼻子蹭着他,说:「你好闻,和他们不一样。」智宣笑笑。白浪说:「你身上有奶香味。」智宣常被人说身上有奶香味,他也习惯了。只是智宣却推了推白浪说:「你才是,乳臭未干。」 白浪最不喜欢被智宣说自己年纪小。男人哪里都不能小! 白浪仗着自己力气大,硬把智宣的裤子扒了,将手往智宣下体摸。智宣一张脸都红了:「你做什么?」白浪笑:「你这儿也不大啊。」智宣倒气急了,却一看白浪的傢伙,只闭上了嘴。那智宣倒是有些怕了,看着这狭窄的空间,一直故作淡定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窘迫。白浪看出来了,笑着说:「大哥哥别怕,哪能在这儿就办了你。」说着,白浪蹲了下来。 智宣自诩高冷,从来不是「好上手」的类型。 却不知为何,居然叫这个初次见面的小朋友弄得溃不成军。 白浪站起来,颇为绅士地用纸巾帮智宣擦了擦,还帮智宣拉了裤链,一边咂咂嘴,说:「没有奶味儿。」 水龙头打开,流出了冰凉的自来水,正好用来泼在智宣的脸上,叫智宣赶紧清醒,从一无所用的回忆中脱身。明天还得工作,容不得他沉湎。可他又忍不住回忆,这倒是很好的打手枪的素材。尤其是郁韫韬的出现,更勾起他潜伏内心深处的许多爱与欲。 爱情,原来是那么轻而易举又欲罢不能的事。 许多人都认为智宣是个只需要工作不需要感情的机器人,事实恰恰相反。智宣需要大量的感情,只是太难信任他人。至于工作,对他而言是谋取生活资料的必然手段,他自然尽力而为。如果可以,他确实希望一整天在家睡觉。 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之前郁韫韧何等不省心,许多本来属于郁韫韧的工作都堆到智宣身上。智宣拿着总助的工资操着总裁的心,但实际上却并无真正的权柄,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公司绩效也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坏。就是郁韫韧能在季度会议上勉强交差的水平。 现在郁韫韬接手公司管理,任务繁重,但智宣反而比以往清闲了。许多不属于智宣的工作都交还郁韫韬手中了。智宣也就回归本职,安安分分做他的助理。 但许多时候,他又无法安分。 工作上他没有野望,但感情上却免不得有奢求。 尤其是那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前男友每天在他面前晃悠。 智宣感觉自己真的空窗太久,精虫过剩,有时候隔着玻璃门看着那个大帅比,他甚至幻想与郁总疯狂做爱。结果他两人每天都在疯狂……加班。 第四章 现在已经是……智宣抬起手錶看了眼,晚上十一点了。 八点半的时候,智宣自作主张地把秘书放走了,不然可能秘书会损失一位暴怒中的女友。对的,秘书是男的。郁韫韬上任第二天就示意hr约谈那几个妖精一样的女秘书,叫她们离开。hrd简直是喜上眉梢,估计一大波总监级别的人早对这堆「拿着鸡毛当令箭、每天聚在那儿讨论钓凯子、光拿钱不干事」的蜘蛛精意见很大了。 现在只聘请了两位男秘书。 本来是该请至少四位的,可惜郁韫韬要求太高,一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郁韫韬也预料到了,并没有什么话说。倒是智宣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真是无处不合心。 智宣在低头看手錶的时候,郁韫韬正好走了过来。那智宣抬头,看到郁韫韬高大的身影,一时有些尴尬。员工在加班时候看手錶,似乎意思很明确,但智宣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既然无法与之疯狂做爱,他也愿意同他疯狂加班的。 似乎是捕捉到智宣眼内一闪而过的窘迫,郁韫韬轻松笑笑,调侃说:「不错的手錶。不过不像你的风格。」智宣愣了愣,笑笑:「前男友送的。」郁韫韬听了这句话,也是愣了一愣。二人相会以来,郁韫韬总是波澜不惊的,还是头一次露出惊讶的模样。这对智宣来说非常新鲜。智宣变得轻松了一些,仔细打量着郁韫韬的眉目,又说:「很奇怪吗?」郁韫韬坦白回答:「有一点。」 第6页 智宣反而有些错愕:「哦?你觉得我是性向很奇怪?还是突然跟你出柜,你觉得奇怪?」智宣对自己的性向非常自在,公司里也不少人知道他是同性恋者。但也有人说,智宣首次说自己同性恋,都是被女同事表白的时候。却从无人见智宣有男朋友。故不少人还开玩笑,说这是智宣不想被女同事追才编出来的。那女同事缺乏幽默感,尴尬得不久后就辞职了。 郁韫韬其实也听说过智宣是同性恋这一回事,因此他回答:「我不是因为你的性向而感到奇怪,我的惊讶,是因为觉得你不像是会保留前男友礼物的人。」 智宣因为这句话,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脆弱的表情。 然后这丝裂缝又很快缝合起来,好像不曾存在过。 可是这是无法逃过郁韫韬的眼睛的。 但是,郁韫韬装作不曾看见智宣眼里的伤感,只安慰性质地拍了拍智宣的肩——却不知道这更加重智宣的伤怀。智宣僵硬地别过脸,下意识地将腕錶藏进藏青色的西装袖子里头。 郁韫韬环顾四周,说:「原来已经那么晚了。」智宣感激郁韫韬转移话题,也赶紧附和说:「是啊。不过最近的事情都很多,郁总辛苦了。」郁韫韬笑了:「这话该我对你说。」说着,郁韫韬又看了看自己的腕錶,说:「这样吧,我们去喝一杯?」 智宣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他现在需要放松,也需要酒精,更需要郁韫韬。 智宣说:「那我们去哪儿喝?」郁韫韬问:「那你平常和韧子去哪儿喝?」 「韧子啊?」智宣对这个称唿有些莫名的陌生,但也惊讶,原来郁韫韬他俩兄弟关系还不错?郁韫韬又说:「听韧子说你很会玩?」说着,郁韫韬眉眼有些飞扬,居然露出一丝白浪的痕迹来。 西装骨骨、长身鹤立的郁韫韬,脸上露出白浪的神情,叫智宣几乎立即就倾倒在他的西装裤脚。 只是智宣是一个懂得隐藏感情的大人了,他轻轻侧过脸,说:「啊,是的。之前二少晚上的去处我都能安排。您也需要吗?」郁韫韬只说:「也不用去他爱去的地方。不清静。咱们找个清吧饮酒则可。我刚从国外回来,不熟悉,还须你带路。」 智宣自然不能带郁韫韬去玩,便也选了个附近的一个叫「firefly」清吧。那是个比较低调的清吧,进门的时候则可看见点点蓝色的萤光灯,似萤火虫飘舞一样,充满浪漫气息。他俩选了玻璃墙边的卡座,坐在褐色的皮椅上,可以看到窗外街景。 扎着马尾的男服务生走来,带着微笑告诉他们卡座的低消。智宣只好和郁韫韬多点几杯酒。郁韫韬喝了两杯酒,便觉得有些发热,松开了领带,解开了最上的两颗扣子,露出了那散漫的模样,看在智宣眼内,有种不经意的性感。智宣心中暗道:「这个男人有毒!恐怕这几年飞扑到他身上的男男女女都很不少吧!」想到这个,智宣居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吃醋,灌了一大口酒鼓起了腮。 郁韫韬不习惯这种沉默,便问他:「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智宣答:「五年了。」郁韫韬点头:「那是有一段时间了。你很厉害,五年就能做到总助。还能帮韧子那么多,我敬你。」说着,郁韫韬真的把杯中的酒给干了。智宣看着郁韫韬咕噜饮酒时滑动的喉结,强忍住扑上去舔的冲动,举起杯中酒,说:「怎么敢当?」然后智宣也干了杯。 郁韫韬笑:「你不必那么拘谨。」智宣点头,晕乎乎地看着郁韫韬。郁韫韬又说:「我来之前还很担心。因为总助是个很重要的岗位。我之前在那边公司的总助,就是换了好几个才定下来,尽管定下来了,还是磨合了一段时间,才达到比较和谐的状态。」智宣听了这话,心想对方是要贊我了不是?郁韫韬果然是要贊他:「所以你让我很意外。我来这边之前,已将我那位总助提拔至副总裁了。我相信你也能做到。」智宣听着这话,只认为是老闆画饼,并没有任何垂涎副总之位的心态:「唉!我哪能和人比?我都是想着,做好该做的事情,为老闆分忧。」 郁韫韬表面成熟,内里还是个大男孩,觉得智宣这种看着一丝不苟的冷感西装男装逼表忠心很好笑、也很好玩,便说:「嗯,行,那多喝两杯。」说着,郁韫韬打了个响指,招唿来服务生,说:「再来两杯长岛冰茶。」智宣深知长岛冰茶里头没有茶,里头还含伏特加,但很容易醉。那智宣皱起眉来:「喝那那么多?」郁韫韬说:「不是有低消吗?怎能不多喝两杯?」那智宣笑了:「点个果盘就是了。」郁韫韬问他:「韧子说你很能喝?」智宣笑答:「他张嘴说话靠谱?」郁韫韬笑了:「你这样说你前老闆坏话,更该多罚两杯!」说着,郁韫韬又给点了一杯zombie。智宣听见「zombie」,也是一阵纠结:「玛德,又是一杯『失身酒』!他最好是想我失身才给我点的,而不是为了看我出洋相。」 所谓「失身酒」,就是口感好,喝起来好像很清甜,让饮酒者戒心很低,但其实酒精含量可观,不小心就会喝得酩酊大醉的酒。混迹夜场的智宣一口气能说出十几种失身酒的名字,却不想郁韫韬失忆了倒没忘记这些品种,也是可恶。只是点这些酒的郁韫韬自然不是为了让智宣「失身」,也并非为了叫他出洋相,只是纯粹好奇。 郁韫韧说智宣「表里不一」,却又未说明他如何不一。智宣从「表」看,是个矜持不苟、又略带冷淡的男士。郁韫韬原本对他的「里」并未好奇,只是相处下来,倒是忍不住有些探究的欲望,尤其是在智宣说出那块手錶的来歷之后。为什么呢?郁韫韬也说不上来。 第7页 那韧子又说智宣「非常能喝」,郁韫韬本来还不信的。智宣看着很瘦,又很弱,没想到三杯下肚脸不红气不喘,说话仍是条理分明。 郁韫韬自己也喝「失身酒」,自是不忌惮的。智宣却不甚情愿与新老闆、旧情人喝道酩酊大醉,以免丧失尊严,将长岛冰茶与zombie喝完之后,在郁韫韬举手要点「ck russian」之前,便举手投降,装出醉态。智宣装醉的样子,非常夸张,郁韫韬看着几乎笑出声来。 智宣不适合演戏,又或者郁韫韬天生很敏锐。 反正智宣做出头昏的样子时,郁韫韬的脑内就已经立即浮现两个字——「演戏」,然后又是两个字——「好假」。大概郁韫韬也不记得,当年年轻的「白浪」也是轻易看破智宣的故作淡然,只是如此「用力过勐」的貌美大哥哥,白浪吃到嘴里觉得是分外香甜。 第五章 智宣摸着额头,装出头痛的样子,又摘下了那钛框眼镜,揉`捏鼻樑,紧闭眼睛。郁韫韬伸出手,拿过智宣放在桌子上的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屏幕拭擦专用的湿巾,替他拭擦镜片。智宣对郁韫韬的行为感到好奇,便睁大眼睛打量他。郁韫韬解释说:「看见好几次了,你用眼镜布拭擦镜片。眼镜布不是用来擦镜片的,可惜我不戴眼镜,只有这个,但也差不多了。记得用镜片专用的一次性湿巾,对镜片都比较好。」其实智宣也听说过这个说法,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郁韫韬现在还发展出了那么龟毛的属性了。 郁韫韬抬起眼来看智宣,正对上了智宣探询、疑惑的目光。郁韫韬这才发现智宣的眼睛并不是很小,大概是智宣眼裂本就狭长,平日又戴着古板的 黑框眼镜,遮掩了这双细眼的好处。内眼睑微微往下内含,划出一道扇形的狭窄双眼皮,随着上挑的眼尾而飞扬出一个悠长的弧度,因饮酒而有些泛红,好似神话片里才能见着的红狐狸一样。 这才让郁韫韬有了一种实感——我见过他。 尽管郁韫韬失忆,但对于以往的人与事还是有些模模煳煳的印象。比如之前叫住他的老同学,他尽管记不得了,还是相信对方的说辞,因为那个老同学给予他一种「熟悉感」,尽管很微弱。但他依稀辨认出这是往日出现过的人。对于智宣,他倒是感到过分陌生了。唯独此刻的智宣,像是从云雾里走出来,似醉非醉地朝他一笑,才叫他生出「忽遇故人」之嘆。 「原来你……」郁韫韬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智宣有些懵懂:「原来我什么?」 郁韫韬把玩着手中的金属眼镜,说:「原来你长这样啊。」 智宣一怔。 「走吧。」郁韫韬用指节叩了一下桌面,「既然你醉了。」 智宣这才想起装醉这件事,便说:「是的,我醉了。」 郁韫韬听了这句傻话,「哧」地笑了一下,只从荷包里拿出几张大钞,压在玻璃杯之下。智宣看见那只荷包,眼神不自觉地暗了一下:「这个钱包看起来很旧了。」郁韫韬笑着看他:「难道我看起来像是只用新货的有钱人吗?」智宣笑了:「极像。」郁韫韬将荷包收入贴近胸口的大衣内袋里:「相反,我是个恋旧的人。」 智宣笑了,没说话:连旧人都记不得了,还谈什么「恋旧」? 郁韫韬站起来,左手上搭着他的外套,右手朝智宣伸出。智宣愣了愣,才想起自己「醉了」的事情来,便道了句气弱的「谢谢」,伸出手来搭在郁韫韬的小臂上。隔着薄薄的精纺衬衫,智宣的指掌轻易地感受到郁韫韬小臂上肌肉的力量。 智宣想起那个他极度怀念的臂弯,恍惚地半闭了一下眼,真露出些确切的醉态了。 郁韫韬习惯了智宣那个机器人一样的样子,现在看着智宣流露软绵绵的醉态,说不意外是假的。怪不得韧子说他「表里不一」,「里比表好玩」,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他又忍不住想,智宣也在韧子面前露出这个模样吗? 智宣不知道郁韫韬的心理活动,正如郁韫韬不知道智宣的。智宣握紧了郁韫韬的小臂,只是那小臂是一只手握不住的,那智宣站直了身,便将手拿开。 郁韫韬看着他:「你是真的醉了吗?」智宣笑了:「你怎么能问醉汉这个问题?醉汉肯定是说没醉的。」郁韫韬微笑:「你的条理倒是很清晰,醉汉先生。」智宣似乎已感到自己的表演被戳穿了,但仍笑着演下去,这就是人生的态度。 郁韫韬推开门,与智宣走了出去。郁韫韬说:「需要找代驾吗?我们都喝酒了,不能开车。」智宣便说:「我家在附近,我走回去则可。」郁韫韬有些惊讶:「那么近?」智宣回答:「不然我也很难每天那么早上班。或许你很难相信,像我这样的人一样讨厌早起。」郁韫韬看着智宣说话,嘴角一直带笑:「是,很难相信。很难相信你讨厌任何事情。」智宣皱起眉:「我看起来像是对世界充满爱的样子吗?我讨厌的事情其实很多。」郁韫韬却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很难相信你讨厌什么、也难想像你喜欢什么。」智宣豁然开朗:「我明白了,我像机器人。」说着,智宣顿了顿,将眼镜重新戴好,隔着镜片看,眼中诱人的水光似乎真的减弱了:「我喜欢这个设定。」 郁韫韬又是轻笑了一声:「这个设定!」 第8页 智宣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有了「工作机器」的代称。天地良心,他只是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以专业的态度完成每一件任务而已。他也没有想过故意装样子,只是认真工作起来,就自然是那个谨慎冷淡的风格了。久而久之,他也觉得这个「设定」在工作中非常方便,便也一直按照这个人设走下去。 其实对于郁韫韬也是一样。 郁韫韬心里产生共鸣,点了点头:「走吧。」智宣问:「去哪儿?」郁韫韬说:「去你家。」智宣一阵惶然:「什么?老闆,您是在开玩笑?」郁韫韬依旧是笑:「不开玩笑。现在回去我那儿太晚了,在你那儿寄宿一晚。」智宣心想「不接受不肉偿房费的借宿」,自然不敢说出口。郁韫韬看见智宣很是犹豫,便问:「不方便?」说着,郁韫韬又道歉:「我多饮两杯,有些自来熟了。你是家里有人吧?」智宣摇了摇头:「不是,家里有点乱。您不嫌弃的话就来吧。」 郁韫韬相信智宣的家是不可能乱的。 毕竟智宣是何等一丝不苟的人,办公桌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然而,郁韫韬错了。 智宣的家是真的乱。 郁韫韬进门那个呆住的样子,让智宣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尴尬。智宣见郁韫韬似有话说,就问:「你有什么想问的?」郁韫韬问:「你家是养了哈士奇吗?」智宣失笑:「我一个便够了,还多一个哈士奇,岂不翻天。」 智宣尽力把沙发上的杂物收走,供郁韫韬一个放屁股的地方。那郁韫韬点头微笑,在沙发上坐下,又问:「你从不打扫?」智宣想说「那都是以前你的工作」,但只笑笑:「我有请阿姨,每周来一次。但她打扫完又很快回復这个状况了。」 白浪和智宣还曾同居过好几个月。白浪的理由是「你家需要一个打扫的人」。智宣还记得白浪第一次上他家里,二人在玄关处激吻半天,正要奔入房间,白浪却被眼前景象惊呆,将欲`火焚身的智宣丢开一边,自顾自地收拾起来。因为是夏天,又没来得及开空调,白浪很快就出汗,智宣只觉得他很性`感,便扑上去,搂住白浪滚烫的身躯,深情抚摸。白浪却皱着眉将他推开:「我刚扫过的地,你别踩。」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认真专注的白浪,不正是现在郁韫韬常见的表情吗? 智宣灌了自己一大口冰水,冷却回忆,才又倒了两杯水,走到客厅,看到郁韫韬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凌乱的客厅。智宣知道,郁韫韬一定是很想撸起袖子干家务。那就是白浪啊。 想到这些,智宣忍不住笑了起来。 郁韫韬扭过头,看到站在门边的眼中盛满笑意的智宣,好像有什么影子与他重叠了起来。 智宣见郁韫韬皱眉,便收敛了笑意,将手放到茶几上。郁韫韬再次皱眉,似乎很难受。智宣知道,郁韫韬一定是想大吼「杯垫啊,用杯垫啊,不然会有一圈水印的你知道吗」。那就是他的白浪啊。 智宣半蹲着,打量着郁韫韬的脸色,眼神中是自己所无法察觉的温暖。郁韫韬看着智宣,说:「我想我确实认识你吧!」智宣一愣。郁韫韬又环视四周:「我是不是来过这儿?」智宣细不可闻地嘆气,然后勉强笑了:「是的,有一阵子我们关系还不错。」郁韫韬问他:「是很好的朋友吗?」智宣点头:「是很好的朋友。」郁韫韬又问:「那是怎么变不好了呢?」 智宣心中一酸,但他知道这份酸涩太浓,是无法掩饰的,尤其是在郁韫韬这样世故的人面前。 第六章 如果强行掩饰,反而会显得可疑。因此智宣便坐上了沙发上,毫不在乎地坐在皱巴巴的毛巾上,果然看到郁韫韬又难受地皱起眉来。这反而让智宣放松了些,智宣便放任自己露出悲伤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突然就消失了。我担心了许久。我想应该就是你出事的那段时间吧。可惜我们也不是熟到知道对方家庭情况的程度,不然我也不用担心那么久了。」 郁韫韬看出智宣是真心难过,便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智宣故作坦然地笑笑:「没关系,人没事就好。」郁韫韬却又说:「还有,你在公司见到我的时候那么尴尬,也是因为这个吧?本来很好的朋友突然消失,再次相见却不认得了。」智宣嘆了口气,说:「是啊。真是很尴尬。」 郁韫韬拿起手中的水杯,跟智宣的杯子撞了撞,发出类似酒杯碰撞的悦耳声响:「以茶代酒,跟你道歉。」智宣笑了:「不敢。」郁韫韬道:「听说你下班了,就是另一个人。」智宣无奈地捏了捏鼻樑:「到底二少都跟你说了什么?」郁韫韬喝了一口杯中的冰水,笑了:「他说的都是好话,你信我。」智宣笑着说:「哦?什么时候『表里不一』都算好话?」郁韫韬却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也不是那个意思。私下和工作两个状态是很正常的,我也是……你既然以往与我是好朋友,也知道我私下不是工作的那个样子。」智宣想起白浪,耳根都有些热了:「那真不是一回事。所以之前我才不敢认你。」郁韫韬有些爽朗地笑起来,露出那大白牙,俨然就是白浪的样子了,又让智宣产生要吻他的冲动。 郁韫韬笑够了,一双黑暗的眸子定定地凝睇住眼前发愣的智宣:「那我们又是朋友了?」智宣怔了怔,心中一片酸楚:「恐怕很难。和老闆做朋友,这种事情好难把握分寸。」郁韫韬便说:「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还不错。」说着,郁韫韬又拿起桌子上的抽纸巾擦了擦玻璃茶几上的杯子留下的水印,再将抽纸巾叠成四方,作为临时的杯垫垫在杯子底部,才再将杯子放下。 第9页 智宣看着郁韫韬终究还是受不了,忍不住觉得好笑:「其实吧,我家有杯垫。」郁韫韬睁大眼睛看他:「那你为什么不用?」智宣心想「因为想看你抓狂」,笑答:「一直放着,不习惯用。」说着,智宣又大方地往后靠在那堆堆积如山的脏衣物上,看着郁韫韬险些暴走的表情,笑着说:「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个。实在不行,您还是回家吧。」郁韫韬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就偏不走呢!」智宣说:「无所谓,难受的是您。」 其实说难受,也不会很难受。 智宣的家也只是乱,并不脏。浴室也肯定是干净的,储备在家准备出差用的一次性内裤也不会有卫生问题。郁韫韬洗过澡走出来,下`身围着大浴巾,浑身冒着热气的,那八块腹肌看起来就跟铁板上的牛肉一样好吃。作为「肉食男」的智宣却装成「草食男」一样,一脸正经地看着郁韫韬:「你怎么不穿衣服?」 郁韫韬说:「你给我的衣服不合身。」智宣当然是故意的,嘴上当然不说:「哦?原来你这么壮,真是看不出。」郁韫韬勾了勾嘴角:「我当是夸奖了。」智宣走近郁韫韬,遏制住自己要摸对方腹肌的欲`望:「那怎么办?光着身子睡觉可以吗?」郁韫韬想了想,说:「那也可以。」郁韫韬坚持要洗衣机自洁过后再洗自己的衣服。智宣懒得管,由他自己折腾。 郁韫韬等洗衣机自洁过后,才放自己的衣服进去。郁韫韬的西装除了外套之外都可以机洗,他不喜欢那种非要送去干洗的衣服。因为他洗完衣服都是要高温烘干的,那种娇贵的布料经不起这一道工序。待烘干过后,郁韫韬正想召唤智宣,却见智宣已经自动自觉地把挂烫机推到他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智宣靠在门边,看着郁韫韬认真地烫平每一道或深或浅的褶皱,如同多年前的每一天那样。 到底他这个懒惰的邋遢鬼是怎么跟这个勤奋的小洁癖一起住那么久的? 果然是像梦一场啊。 智宣又想,幸亏只是同居了几个月,若是久了,必然会厌烦吧。 郁韫韬将衣服烫平,便扭过头看智宣,一笑:「你发什么愣?」智宣这才回过神来,郁韫韬说:「有你这么做主人家的,看着客人自己忙活?」智宣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笑:「可你不是说咱们私下是朋友么!我对朋友就是这样,爱理不理的。」郁韫韬将挂烫机復原,又说:「那你这样子,朋友多吗?」智宣答:「不少。」郁韫韬便说:「你这样还能有不少朋友,可见长得漂亮还是有好处的。」智宣听了这话,心莫名有些悸动,然后又立即骂自己不中用。 郁韫韬似乎没发现自己说了一句撩汉的话,淡定地收好挂烫机,又说:「你对朋友再爱理不理,也起码带我去客房吧。」智宣便带着半`裸的郁韫韬走,他心里却想着如果能把他带进主卧就好了。如果他们是在夜场再遇,智宣一定会说「什么客房,我家没有这种东西,主卧的床很够大,不信你试试」。然而他们是在职场再遇,还是这个情况,智宣只得装作心如止水,领了总裁大人进客房。 郁韫韬看见客房,也算松一口气。 得亏智宣平常不怎么进客房,每周又有阿姨打扫,客房还是像样的。不然郁韫韬得打扫一小时再睡觉,那就真的不如回自己住处睡了。 郁韫韬在客房里,很快就睡着了。倒是智宣魂不守舍地回到卧室,侧躺着的时候觉得床边的位置尤其空旷。他开始想念郁韫韬的身体了。 不知道他现在闻起来怎么样? 白浪身上有一种少年独有的清新气息,闻起来像是新鲜的柑橘。智宣每次与他接吻,都觉得又甜、又酸。智宣跟他说这个,白浪哈哈大笑,说:「什么酸又甜的?你是说我身上有初恋的味道吗?」智宣笑他:「神经病!」白浪问:「骂我做什么?」智宣说:「你这个人就和『初恋』两个字很不配。」白浪一脸委屈:「什么意思啊?大哥哥就是我的初恋啊。」智宣哈哈笑:「神经病。」白浪忽然定睛看智宣,似乎要把智宣看穿一样。智宣在他的视线下,笑容僵住了:「怎么了?」白浪突然很认真地说:「你的初恋是谁呢?」智宣一阵窘迫,耳根发热,半天说:「你为什么在意这种事?我们又不是在交往。」 白浪怔住了,这个时候的他特别像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了。平常的他过于游刃有余。这个时候才出现了一丝属于他年纪的脆弱。智宣一直怨恨白浪,怨恨白浪如同诱惑他的有毒的蛇,这下他打住了七寸了,他有种痛,又有种快意。智宣笑笑:「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吧?」 白浪看着智宣一阵,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淡粉的嘴唇一开一合,说了一个字「是」。 智宣不敢信,不敢信他是,也不敢信自己被这么一个字打得溃不成军。 白浪低头,吻了智宣的嘴。 给了他一个又甜、又酸的,像是柑橘一样,干净纯净又充满夏天气息的吻。 对,像是初恋一样的吻。 那是一个很浅的吻,跟他们那些变化万千的把戏来说,简直是小学生的水准。可就是这个吻,让智宣记到了现在。大概要记到死的那一天。 不知道他现在闻起来怎么样? 智宣睡着了。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漫长而短暂的夏天。 第10页 第七章 「笃笃」、「笃笃」…… 智宣是被沉稳的敲门声弄醒的。 他皱着眉爬起来,习惯性地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然后一下子就吓得清醒过来——对了,他昨晚忘了调闹钟了。酒又喝多了,睡过头了。 门外仍响着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最可怕的不是睡晚了要迟到,是睡晚了要迟到你老闆还在门外。 智宣不敢让总裁大人久等,赶紧应了一句「来了」,然后踢着拖鞋飞奔到门边,将门打开。郁总裁站在门边,已是打扮停妥,穿上了昨天洗烫好了的衣服,连背头都梳好了,一脸审视地看着智宣:「虽然你昨晚说过你讨厌早起,但现在会不会有些晚了?」 「是、是、是,总裁说的对。这次是我的失职,因为昨晚喝太多了。我现在马上洗漱,保证不会迟到。」智宣已经进入了职员的状态,一脸严肃地致歉。郁韫韬从鼻子里笑了出声:「不是说要做一个对我爱理不理的主人家吗?」智宣挠了挠头:「还是饭碗重要。」 郁韫韬说:「行了,昨晚加班那么久,本来今天早上就是可以调休的。」智宣低声嘟囔着:「可是我不想要调休,我想要加班费。」以智宣的薪酬来说,一点五倍的加班费还是很吸引的。 郁韫韬已经走开了,智宣灰熘熘地走出来,跑到盥洗间里,打算快速洗漱,看能不能争取不迟到。只是智宣照镜的时候,就一阵悔恨交加——这就是刚刚一大早郁总看到他的样子吗?睡眼惺忪,头髮蓬乱,衣衫不整,睡衣的纽扣还扣错了? 智宣想着不如把自己淹死在洗手盘上算了。 可是,死,还是不可以的。 智宣心想:「郁总一定对我这个以『一丝不苟』着称的助理感到失望。」一边想着,他一边快速地洗脸刷牙,拿起梳子,发现梳子上纠缠的青丝都已不见,显然是郁韫韬看不过眼清理过了。那智宣紧了紧手中的梳子——这是刚刚郁韫韬用过的梳子吗?智宣像是个色`情狂一样,缓慢又用力地用梳子梳头,感受梳齿压过头皮引起的酥麻。 郁韫韬拖开椅子,正好看见智宣从衣帽间里走出来。这时的智宣已经是平日里公司里能见到的样子了,西装革履,耿耿全然无俗态。但他似乎更乐意看见刚刚智宣鸡窝头扣错衣钮眯着眼睛的样子。 智宣从衣帽间出来,看着厅子也是吃了一惊:「你……打扫了?」郁韫韬看着四周新净的环境,颇有些成功感:「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算不上打扫。我看你还没起,便多做了份早餐。」智宣说:「怎、怎么好意思?」郁韫韬大方也爽朗,拍了拍椅背,说:「不用客气,来坐吧。」智宣肚子也饿了,并不扭捏地坐下,又想:「看到迟到是必然之事了。本来还打算去便利店买个包子算了。」 郁韫韬在智宣对面坐下,开始吃早餐。智宣这才发现桌布已经铺好,水杯下垫着杯垫,碟子下垫着碟子垫,碗下垫着碗垫,筷子嘴下面也自然是筷子垫了。智宣一怔:「这些东西是从哪儿翻出来的?」郁韫韬随意地说:「我随便打开一个柜子就看见了。」智宣茫然点头:「哦。」郁韫韬觉得好笑:「你自己也不清楚对不?我看你根本都没用过。自己买回来的东西自己不用?」智宣心想:明明是你买的。 郁韫韬又说:「你的冰箱里很多过期食品,你知道吗?」智宣无奈地说:「这也是人之常情。」郁韫韬也很无奈:「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智宣摊手:「我是这样的人,但这从不影响到我的工作,是吗?」郁韫韬敲了敲碗边,郑重地说:「我不是站在老闆的角度批评你。我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说话。」智宣也不在郁总面前露出谨小慎微小助理的模样,大模厮样地翘着脚,说:「行啊,老友,你说我老闆天天让我加班,我该怎么好好料理自己的生活啊!老友,给点建议呗!」郁韫韬不以为忤,反而笑起来:「老友,我听说你老闆也加班,可是生活就很有条理。」智宣也笑了:「对啊,是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我特别尊敬我老闆,我太敬慕他了,简直就是我的榜样!」说着,智宣拿起水杯:「敬老闆!」 郁韫韬微笑着看看他,却不跟他碰杯。智宣的握杯的手悬在半空有点儿尴尬,半晌就收回来,自顾自地饮水了。智宣戳着碗里的饺子,说:「我家还有这个?」郁韫韬说:「有,速冻水饺,冰箱里仅剩没过期的食品。」智宣吃了一口,说:「这个口味好差,我还是蘸点辣椒酱吧!」郁韫韬皱起眉来,智宣就笑着说:「行,不蘸就不蘸,早上空腹吃辣不好是吧!」 郁韫韬感觉到违和了,他和智宣相处的模式。他全然不像是智宣的老友,更像是智宣的……老妈。 郁韫韬感到有些郁闷,自己才这么年轻,在比自己大六岁的男人面前像个老妈子。那郁韫韬撑着腮说:「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对吗?」智宣疑惑抬起眉:「这样?是怎样?」郁韫韬伸手拿了一张纸巾,递给智宣,无奈说:「擦嘴。」智宣这才拿起纸巾胡乱擦了一下。郁韫韬便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说:「就是这样!」智宣似乎明白过来了,窃喜地笑了:「是啊,我总笑你,一个大好少年郎活成了操心老妈子。」 郁韫韬感到无奈,想了半天,说:「我该不会是欠了你钱吧?」智宣习惯了当甩手掌柜,翘着脚看老总擦桌子,说:「说得不错,确实欠我一笔。不过我不跟你计较,老友鬼鬼的,谈钱多伤感情。」反正都肉偿了。 第11页 郁韫韬看着智宣一脸嚣张的,也不甘示弱:「哦?那我们是真的很老友了。能到你不谈钱的地步。可是有人告诉我,你为了追讨八块钱的报销在周六一直打电话轰炸财务。」智宣想起这事,脑里过了一遍,眼珠子转了转,郁韫韬用头髮丝都知道智宣在想什么。因此郁韫韬一边转身走入厨房一边说:「不用猜想了,告你状的人很多!你记不过来的。」智宣冷哼一声:「你别小瞧我。」说着,智宣召唤出手机备忘录,趿着拖鞋跟在郁韫韬屁股后,将手机递到郁韫韬面前:「告我状的人都在这上面吧?」郁韫韬侧过脸,看见智宣手机屏幕上一串的名字,那郁韫韬失笑:「你真是记仇啊。」智宣却说:「不是我记仇,是他们记仇!」 郁韫韬一边打开水龙头洗刷,一边说:「那你该不会将我做过的得罪过你的事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吧?」智宣摇头:「我只记录我得罪过什么人,不记录什么人得罪我。」因为别人得罪了我,我脑子能记得。 郁韫韬将杯盘碗碟洗刷过一边,再放进洗碗机里。 一切的操作都非常驾轻熟路,郁韫韬说:「看来我以前经常帮你打扫啊。」智宣说谎不喘气儿的:「是啊,你不是欠我钱嘛?所以经常给我做免费家政。后来你消失了,我找个合适的家政还找好久呢。果然郁总这样的人才啊,在哪儿都是行业精英。」郁韫韬一边洗手一边斜眼看他:「我都不知你这话是夸,还是贬。」智宣赶紧弯弯腰笑道:「是夸,是夸,咱们郁总顶哌哌。」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郁韫韬完成了一切,才放心地和智宣出门上班。 第八章 郁韫韬和智宣步行了15分钟便到了公司楼下,因为郁韫韬是总裁,还能乘搭总裁专用电梯上楼,不用排队挤电梯,真的省时间了。郁韫韬不觉点头,说:「你住的地方倒是很方便上班。」智宣说:「是这样不错。但说起来,还是郁总住的地方更高档。」郁韫韬从电梯门看智宣的模样,智宣此刻梳着贴头皮的油头,戴着老土眼镜,身穿暗沉的西装,一板一眼地应答郁韫韬的话。 大概到了公司,智宣就自然而然地进入工作模式了。 觉得不习惯的反而是郁韫韬。 郁韫韬忍不住想揶揄他,便说:「你上次送我回去的地方,难道看不出是个酒店?」智宣答:「是个酒店公寓吧?」郁韫韬便说:「我刚从国外回来,无法,现在正在找地方住。」智宣果然已经进入工作模式了,电梯门一开,便先为老总按住开门键,又问:「那郁总需要寻找新的住所吗?」郁韫韬便说:「嗯,我也觉得住得离公司更近会好些。」说着,郁韫韬便迈步走出电梯,智宣这才紧随其后走入办公室。坐在外头的秘书看见二人回来,也赶紧站起来打招唿:「郁总,上午好!智总助,上午好!」郁韫韬微笑点头,智宣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二人走入总裁办公室,智宣继续问道:「郁总说的『离公司更近』,是指步行15分钟的距离内吗?」郁韫韬见智宣一板一眼起来,也笑着点头。智宣拿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并从衣袋里取出笔,一边记着一边说:「此外还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说,郁总还想继续住酒店公寓吗?还是考虑普通民居?」郁韫韬坐在老闆椅上,抬头看着智宣,指了指他的小本本,说:「你不是有手机备忘录么?为什么还用笔和本那么麻烦?」智宣大概看出了老闆想要开玩笑,便也笑笑:「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专业。」 郁韫韬在大班椅上转了个圈,回过头来,朝智宣一笑:「我觉得你那个公寓就挺好的。」智宣一怔:「诶?那、那我去看看那栋公寓里还有没什么放租的套间。那么……嗯,关于格局、朝向和楼层,郁总有什么偏好没?」郁韫韬说:「就你那个挺好的。」智宣点点头:「所以如果是相同朝向、楼层和格局的套间,您都考虑是吗?」郁韫韬说:「是的。」智宣便道:「我知道附近有个更高档的小区,一梯一户,隐私性会更好,郁总考虑吗?」 「哦?你这也知道啊?」郁韫韬有些意外。智宣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之前租房的时候我也做了不少功课,感觉那个小区综合条件非常好,可惜我的经济实力匹配不上。但相信郁总就不会有这个顾虑了。」郁韫韬笑着说:「你是太谦虚呢,还是暗示我们的给薪太吝啬?」智宣连忙摇头,说:「我租那个房子的时候还不是总助。现在薪水够了,可是我又懒得搬了。」郁韫韬笑:「这个『懒』字很准确。」 智宣也是无言以对。 其实智宣不是懒得搬,实际上……他是怕白浪回来找不到他。 他是傻,他是疯。 他一直跟朋友说白浪跑了。朋友说「那都是你自己作的,整天叫人滚,看吧,现在人滚远了,你又哔哔」。他自己何尝不后悔,但嘴上不示弱「滚就滚呗,我还嫌腻歪」。那朋友看出智宣眼神里难以隐藏的懊悔,便拍拍他的肩,说:「我们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他不是跑了,他就是单纯的死了呢?」智宣白他一眼:「胡说八道!」那朋友又说:「又或者是拯救世界去了?又或是车祸失忆?」 他和白浪之间的联繫,约等于零。 这也是他自己有意而为之。 他总是害怕伤害,有意显出疏远的姿态。白浪问他:「大哥哥天天西装打呔,是做什么工作的?」智宣便开玩笑回答:「天天西装打呔,还能是做什么的?肯定是卖保险呗!」他不肯告诉白浪自己的状况,也不询问白浪一切与他相关的事。偶尔白浪自己提起,他也装出毫无兴趣的样子。 第12页 「就是玩玩而已。」智宣这么对自己说。 玩玩而已,不要在乎,不要认真。 也是这样,住到一起了,他都不知道白浪家里几口人。 白浪失踪的时候,当电话一个个拨过去都是嘀嘀嘀,最后还变成关机,再最后变成停机的时候,智宣不是不后悔的。他帮这个号码续费了,一直续到现在。他愣愣地看着站在窗边打电话的郁总,他想,自己可以停止为那个永远拨不通的号码付月租了。 男秘书见郁韫韬仍在打电话,又走到智宣跟前,说:「这是今晚慈善晚会的名单。」智宣接过了,点点头。他浏览了一遍,又看到了「顾晓雾」的名字,他心里跳了一下。 上回晚会上,顾晓雾要郁韫韬的微信号,智宣故意报错了。如果今晚再见到,顾晓雾又问的话,他总不能再报错吧?但是看郁韫韬的态度,似乎对这个女孩儿也没什么想法。智宣愣愣的,不知道自己瞎操什么心。郁韫韬现在只是他的老闆,以及,老友。 郁韫韬打完电话,隔着玻璃门朝智宣做了个招手的姿势,智宣赶紧推门入办公室,问:「郁总?」郁韫韬说:「今晚又得加班了,你去调档一下和顾氏的合作案。」智宣心中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头痛加班之事,只说:「那今晚的慈善晚会,是要推掉吗?」郁韫韬无所谓地点头:「推掉吧。」智宣点头:「好的。」 智宣回去告诉男秘书,说:「调档一下顾氏的合作案。今晚加班。」男秘书点头,心中却想:加班不用告诉我,能准时下班才通知我吧,这样比较省事。 他们在忙顾氏合作案的时候,顾氏的千金小姐则在慈善晚会上。顾晓雾非常失望,发现自己又见不着心仪的白马王子了。其实顾晓雾条件非常好,追她的公子哥也很多,比如韧子。可她是看不上脑子空空的纨绔子弟的。那韧子没想到自己女神突然微信敲他,竟然是问他别的男人的微信号。 「草。」抢我公司,又抢我女神! 韧子忿忿不平,但还是将郁韫韬的微信号推给了顾晓雾。顾晓雾礼貌地道谢,并婉拒了韧子请吃饭的邀约。 郁韫韬看见好友申请的时候,一脸懵,抬头问智宣:「顾晓雾谁?是顾氏那边的?」智宣探头看老总手机上来自顾晓雾的好友申请。那智宣一怔,心想:「顾小姐对他是上了心啊。」那智宣说:「是之前在慈善晚宴上问您要微信号的那位小姐,顾总的妹妹。」郁韫韬点点头,便通过了对方的验证:「哦,我想起来了。所以她负责这次的合作案吗?」智宣真是哭笑不得:「嗯,据我所知,顾小姐不参与公司业务。」郁韫韬听了,便放下了手机,可见确实是对这个美女毫无兴趣。男秘书在一边看着,想:「咱们老总真是凭实力单身啊!」 郁韫韬手机放下不久,就亮起了屏,原来是顾晓雾发来了一条信息。郁韫韬完全没在意,放下了手机,便跟智宣谈起话来,也是围绕着工作。智宣非常庆幸,郁韫韬果然对顾晓雾一点兴趣都没。但智宣又想:「他对顾晓雾没兴趣,不代表他对别人无兴趣啊。可能顾晓雾就不是他的口味。 郁韫韬在纸上的数字上画了个圈,严肃地对智宣说:「这儿你算错了。」智宣一听,皮都紧起来了,估计是他刚刚因为顾晓雾走神了才出错。他埋怨自己因私废公,一点也不专业。智宣赶紧道歉:「对不起,郁总。是我的错,我马上改。」郁韫韬见智宣冷汗都冒起来了,又嘆了口气:「也不用这么紧张。」说着,郁韫韬抬头看钟:「现在也晚了,你累了也很正常。」智宣却严肃地说:「这是我的失误,没有藉口。」郁韫韬为了缓解气氛,微微一笑:「那扣你工资?」一听见扣钱,智宣又别扭起来:「那也不必吧。你还是骂我两句吧。」郁韫韬细细地笑了:「我斯文人,想不出怎么骂人,不如打你吧?」那智宣料定郁总也不能暴揍他,便笑:「可以。」郁韫韬便伸手,弹了一下智宣的额头,智宣捂住痛处「诶」了一声。 男秘书听见动静,抬眼看了一下,心想: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气氛有点奇怪。 第九章 这天下班时,也是十一点后了。男秘书听见赦免,赶紧收拾东西。智宣跟在他背后从总裁办公室里走出来,又跟他说:「工作到这么晚,女朋友没意见吧?」男秘书心想「天天如此,女朋友都快没了,怪不得智总和郁总都没有女朋友」,那男秘书笑笑,说:「工作为重,管不了这么多了。」智宣点头:「辛苦了。」 智宣让男秘书先回去,自己负责收拾。男秘书感激地道谢,然后赶回去。郁总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智宣在收拾东西,皱了皱眉,笑说:「小南走得还真快!」智宣抬起头,说:「我让他先走的。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天天搞太晚,肯定有意见的。」郁韫韬看了看智宣,说:「你倒是无家室所累。」 智宣干笑了两声,说:「不像郁总,从不会寂寞。」郁韫韬皱起眉:「什么意思?」智宣赶紧做谨慎状:「没什么……」那智宣又立即用谄媚找补:「因为郁总风度翩翩、英俊多金,故有此猜想。」郁韫韬打量智宣一阵,说:「我知道了,是韧子跟你说什么了?」智宣呵呵地说:「二少说您比他受欢迎。」 确实是韧子说的。 但罪魁祸首归根到底还是智宣。 第13页 是智宣忍不住跟韧子聊微信,故意跟韧子套话。韧子这人心无城府,对智宣也没有防备,一股脑地交代清楚了。智宣说:「大少和你谁桃花比较旺?」韧子立即说:「奶奶的,他的字典里就没有『空窗』两个字。没有!你问他『空窗』两个字怎么写!他能写出来,我头砍下来你当球踢!」智宣想了想,回答:「那也不用,我也不踢球。二少给我发200块钱红包则可。」韧子发了个流汗的表情,说:「阿宣,你老这么扣扣索索的,影响不好啊。」智宣问:「怎么影响不好?」韧子说:「弄得好像咱们郁氏好像没给饱饭你吃一样。」 那郁韫韬站了半分钟,又问智宣:「韧子跟你说什么了?」智宣笑笑,将微信对话递给郁韫韬看。郁韫韬看了一眼,嘴角扯了一个笑,拿起桌子上的笔铁画银钩地写下「空窗」二字,并一边盖上笔帽,一边说:「拿这个去跟他讨红包吧,财迷。」 智宣兴沖沖地把郁韫韬的一手秀丽的「空窗」发给韧子,并说「红包拿来」。韧子确实大方,看见图片笑个不停,给智宣转了2000块,并说:「不用找。」智宣高高兴兴地回了句「谢谢老闆」。韧子说:「不用谢,我哥才是你老闆。」外加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比起他老闆,智宣更想郁韫韬做他老公。 「唉……」智宣回到家中后,看着干净整洁的客厅,长吁短嘆。这儿很快又要被他搞乱了。想必郁韫韬也不会像白浪那样跟在他屁股后收拾的。智宣脱下衣服,随便丢在沙发上,然后将袜子扔脏衣篮里。加班到那么晚,洗了个热水澡,脑子反而更昏沉。只是他昏沉着脑袋,将自己摔到床上时,想的还是「所以郁韫韬现在不是空窗了?」 怪不得他拒绝顾晓雾那么干脆。 原来不是空窗了。 郁韫韬开车的时候,知道微信一直在振动。他扫了一眼显示的信息,看到是顾晓雾以及相亲对象发来的,便没在意。等回到公寓的时候,他原不想理会顾晓雾,但考虑到对方是顾总的妹妹,便给顾晓雾回了信息说自己一直加班,没有看手机,现在准备睡了。与此同时,相亲对象那边已经发来:「工作永远比我重要!我们也不必相处下去了吧,不然分手好了?」郁韫韬回了个「好」,然后给老爷子打电话,报告这次又是女方甩的他。老爷子说:「行,那我再给你介绍。」郁韫韬有些头痛:「嗯……要不然还是缓缓吧。连二弟都笑我没有空窗期了。」老爷子说:「这是好事啊!证明你旺啊!」 郁韫韬却说:「几乎每次都是因为我工作太多而失败,这种问题恐怕不是再介绍几个就能解决的。」老爷子便说:「那是她们不识大体。总能遇到识相的。」郁韫韬不知为何,心里飘过「直男癌」三个字。 郁韫韬原本以为失败个几次,老爷子就能消停,没想到老爷子把白手起家的毅力也用到说亲上头了。那郁韫韬不得不认真地说:「这种事也急不来。我看你也没催韧子这方面的事呀。」老爷子便说:「韧子怎么一样?他这个傻子……唉,他还年轻嘛,而且都没希望了。他自己爱咋样咋样,我不管。」郁韫韬也隐约知道,老爷子撤掉韧子ceo的职务,就已经是表明放弃韧子了,以后随便韧子怎么玩,也不逼他上进了。 因此,郁韫韬感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压力也更大,不觉嘆了口气:「实情是这样的……」老爷子说:「怎样?你该不会是在外面已经有私生子了吧?」郁韫韬一愣:「诶?」老爷子说:「那是喜事呀!」郁韫韬揉了揉眉心,说:「不,没有。」老爷子失望地说:「哦……但有也没关系,可以跟我说的。」郁韫韬无奈苦笑一下,说:「是……我的意思是,实情是,我是同性恋。」老爷子那边难得地沉默了下来,郁韫韬只听到那边传来的电流声,使这个静谧的晚上显得更加压抑了。那郁韫韬认为自己作为晚辈,有义务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便又说:「您听我说……」老爷子粗暴地打断了他:「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哐当地挂掉了电话。郁韫韬听着电话那边的嘟嘟声,一阵无奈。 郁韫韬挂掉电话没多久,韧子又打进来了:「天啊!你是gay啊!」郁韫韬说:「是……」韧子说:「不是吧!那你对我能硬不?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个帅——」郁韫韬将电话摁掉了。 第十章 韧子虽然被挂了电话,但心里却变得踏实了。他想:这样一来,顾晓雾和老哥就不可能啦!唉,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这么漂亮的妹子不要,跑去泡男人,这个老哥看着聪明帅气,原来也是这么没品味的。 像韧子註定追不到顾晓雾一样,顾晓雾似乎也註定追不到郁韫韬了。但顾晓雾隐隐也觉得郁韫韬对她的态度很不热情。但顾晓雾不气馁,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又给郁韫韬发了一条:「那下次的慈善宴会你可别错过,是我筹办的呢。」郁韫韬那边回得极慢:「嗯,看情况吧。」她又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邀请函。」郁韫韬回:「寄到我公司则可。」顾晓雾还真是头回这样次次碰壁。 那顾晓雾刷完牙,走到客厅,便见到她哥哥坐在桌子边,一边划动着平板电脑走马观花地看新闻头条,一边喝着冰牛奶。顾晓雾叫道:「哥!」顾晓山抬起头,露出那张人如其名「晓山晴色丽」的脸,又说:「昨晚还挺高兴的,今日怎么垂头丧气?」顾晓雾悻悻说:「没什么。」说着,顾晓雾瞥到tablet上的新闻讲郁氏、顾氏合作风波不断,讶然说:「所以你最近忙的都是和郁氏有关的事吗?」顾晓山说:「也不全是。」顾晓雾便对兄长说:「啊,那最近你常见到郁韫韬了?」顾晓山感到有些古怪:「你也认识他?」顾晓雾笑笑:「在慈善晚会上见过。」顾晓山想起这个郁韫韬的手段,冷冷一笑:「他可不像是做慈善的。」顾晓雾却说:「你也不是吃素的啊,还不一样跟那个儒商团去拜佛哦。」顾晓山听了这话,眉毛一挑:「你倒会帮着外人说话了。」 第14页 顾晓雾也不说什么了。顾晓山看着顾晓雾的表情,便猜着了方向,只说:「你跟他在约会?」顾晓雾心想「我倒想呢」,嘴上只说:「还没到那一步,不过刚认识。」顾晓山说:「那你最好快点。听说他可抢手得很。」顾晓雾立即竖起了耳朵:「什么意思?」顾晓山便道:「字面意思。」顾晓雾心里非常在意,可却故作不在乎:「哦,那也没关系。谁不抢手!我也很抢手。像哥哥,也更抢手吧。」顾晓山不理她的揶揄,淡淡一笑,将早餐蛋吃完,便拿起公文包出门。 郁韫韬为了最近的风波忙得脚不沾地。郁韫韬实际上是帮韧子擦屁股,以往的合作案漏洞甚多,都是顾氏在占便宜。现在郁韫韬趁着约期届满,要填补漏洞,免不得斤斤计较、雷厉风行起来,双方更难免要起矛盾。郁韫韬焦头烂额,顾晓山其实也不轻松。 当然,两个ceo都不轻松,像智宣这种底下的人也不得安生。 智宣好容易得了个空儿,晚上能在7点下班,却可巧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就是那位铁口直断白浪车祸失忆了的老铁。这位老铁也确实姓铁。故大家都叫他老铁,算名副其实了。老铁声音响亮,隔着电话也嗡嗡的:「今晚有局,你别不来!」智宣答:「没空!」老铁嚷嚷:「你也太久没来了吧!是不是最近得了隐疾?我给你推荐个医生!」智宣冷笑:「留着给你治梅毒第四期吧。」老铁骂:「你才梅毒!我这是关心你,怕你下面发霉!」智宣又笑:「你给我舔干净就行呗。」说这话的时候,刚转过头,就瞥见郁韫韬站在他身后,对上郁韫韬双眼幽黑幽黑的。智宣不期然地抖了抖,颤着嗓音说:「你给我舔干净……酸奶盖。很贵的,有机的,我刚从澳大利亚空运回来,不要浪费。」 老铁在那边一听,便笑答:「懂了,掰。」说着,老铁就挂了电话。尽管如此,老铁还是随即给智宣发了今晚的局的地点时间。智宣可以忽略手机传来的震感,只保持淡定,跟郁韫韬说:「这么巧?」 这是人来人往的街道,离公司一段距离了,智宣没想到还是撞见了郁总。郁韫韬扯起嘴角,一笑:「不,我是故意来找你的。」郁韫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sb盘:「这个留在我办公室了。」智宣赶紧一边道歉一边道谢地接过u盘,心里却直打鼓,只说自己跟了新总裁之后时常出这些小错误,确实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果然办公室恋爱要不得,单方面的也不行。 智宣背嵴一紧,又说:「那……那您该不会一直跟在我背后?」郁韫韬轻微地点了点头。智宣呵呵干笑,看来刚刚郁总不但听到他说「舔干净」,还听到他说「梅毒第四期」了。噢,怎么办,他现在要跟郁总说自己有个患了梅毒又爱吃酸奶的友人吗? 还好,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看破不说破。 智宣撂开这个话题不提,郁韫韬想必也不会追问。因此,智宣便说:「那我先回家了,郁总慢行。」郁韫韬看了看智宣,说:「吃饭了吗?」智宣一怔:「啊?」郁韫韬又大声一点问:「吃饭了吗?」智宣被郁韫韬突然提高的声量吓了一跳,毕竟他印象中的郁韫韬说话都是响亮却不嘹亮的,这一下叫他有些惊到了:「啊呀,不用这么大声!」郁韫韬笑了:「还不够你那位友人说话大声,我都能听见他的话。」智宣头皮一阵发麻,暗骂老铁这大嗓门,只干笑两声说:「还没吃饭。」那智宣无由来地心虚笑笑:「要不然咱一起吃饭?」郁韫韬便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也行吧。」 智宣和郁韫韬便到附近的一个餐馆坐下吃饭。 郁韫韬坐下果然就像个老闆一样翘着脚,菜牌也不看,由着智宣点菜。智宣心里知道郁韫韬的口味,但又怕他这些年口味有变化,一边点还是一边问他的意见,又发现郁韫韬的口味没有变化。那智宣心中有数了,默默合上菜牌,心里希望郁韫韬找恋人的口味也没变化。 智宣和郁韫韬这顿饭却吃得有些尴尬。那智宣还惦记着刚才打电话的事,自然尴尬非常。郁韫韬也没像平日私下那样说笑,只是低头吃饭。那智宣这顿饭吃到有些冒汗,却见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智宣一瞥,居然是老铁,便愣住了。郁韫韬抬眼看见,说:「不接电话吗?」智宣说:「不用理他。」郁韫韬似是开玩笑:「是么?该不是纠缠不清的野草吧?」智宣见郁韫韬开玩笑了,便也与他开玩笑:「哎呀,都说是『野草』了,摘完就扔掉了,哪能叫他知道我的电话号码?」郁韫韬却盯着他,不接话了。智宣的手一阵哆嗦,咽了咽唾沫:「开玩笑哈哈哈。」郁韫韬也回答:「哈哈哈。」 尴尬,贼特么尴尬。 第十一章 智宣自然不会接老铁的电话,赶紧赶慢将饭吃完,又抬手看了看表,说:「郁总,觉得怎么样?要加菜吗?」郁韫韬便答:「不用,走吧。」二人下了楼,智宣正想着和郁韫韬道别,郁韫韬却说:「咱们顺路,一起走吧,我刚好要去看房子。」智宣一怔:「看房子?」郁韫韬答:「可不是你说的?你那边的小区很好,只是你说替我看,也没了下文。还好我认识房产中介,为我帮忙。」智宣心想:「最近天天加班的我哪有时间给你找房子?就算有,天天加班的你又怎么有空看?倒赖上我的不是了。」 智宣硬着头皮,在郁韫韬的陪同下,一路走了回公寓。郁韫韬送他到楼下,与他挥手告别。智宣总觉得很怪,但也不敢多想,钻进电梯后,看着金属门映照着的自己的狼狈相,重重地嘆了口气。待他出了电梯间,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智宣拿起来,看见是老铁的来电,这才接起来,不耐烦地说:「怎么了?还玩夺命连环call?」 第15页 老铁似乎喝了点酒,嗓门更大了:「哎呀,叫你你还不来!这个局倍儿棒!」智宣冷哼一声:「滚!」老铁却说:「真的好!有天菜!」智宣答:「你多喝了两杯,看咸菜都是天菜。」老铁信誓旦旦:「真是天菜!你快来!咱们在battle!」智宣感到好笑:「battle什么?」老铁便实话实说:「我遇到我ex啦,对啊……就是噼腿的那只章鱼精,他带了个天菜来!玛德,气死老子了。老子不能输!只能拜託你这颗天菜给老子撑撑场面。」智宣笑了:「艹,不早说。」老铁嘆了口气:「要脸嘛。」「你还要脸?」智宣说,「我拾掇拾掇,马上来。」 江湖儿女,义字当头。 老铁说的这个局,是个高端局,不是哄闹昏暗的夜店,却在一家颇有格调的会所。脚下是復古浅色的菱形拼花瓷砖,头顶是拱顶吊玻璃灯的奢华气派,比起夜场,更像是一个高大上的舞会场所。因此智宣也不能穿得太出格,只穿着西装出现。却非他白天上班时穿的那种老土西装,衬衫和裤子都剪裁得极为修身,简直是紧身衣的程度,专注于勾勒细腰、翘臀、大长腿,上衣的纽扣开到第三颗,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精緻的锁骨,从头到脚都冒骚气。 智宣一推门进来,就立即成了人群的焦点。 他却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装作漫不经心,好像不知道别人都在看自己一样,迈着他两条被西装裤紧紧包裹的长腿,目不斜视,大步往老铁那边走去。老铁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朝他招手,一手搭在智宣的肩上,笑道:「好兄弟!」智宣故作不经意地打量四周,又说:「这要我battle啥呀?恕我直言,这全场只有我一颗天菜,其他显然都是地瓜。」 老铁便附耳道:「我ex在你七点钟方向的台边坐着,他带的菜刚刚走开了,一会儿你就看见啦。」老铁和智宣二人坐在黑白色搭配的吧檯旁,看着天花板上模仿极光颜色的灯带,这装修布置算得上美轮美奂了。老铁说:「我说这局高端、上档次,你还不信。」智宣说:「待会儿你帮我结帐啊。」老铁「啧」了一声。智宣的目光瞟去老铁刚刚提到的「七点钟方向」,便看见了老铁那个噼腿成章鱼的ex,只说:「你这品味……」老铁赶紧补漏:「活好、活好。」那智宣便不置可否。 这音乐又响起,舞厅中央便见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的男人在跳华尔兹。智宣忍不住笑:「你这个局可真高端,俩大男人跳交谊舞呀。」那老铁笑:「俩大男人还能交配呢!跳个交谊舞咋了?」智宣竖起拇指:「高端,高端。」 二人附耳说话,那老铁的ex章鱼精看得一阵冒火。章鱼精对老铁还是未能忘怀,只觉得老铁虽然过分粗糙,平时又聒噪,可是器大活好,出手阔绰,还是廿四孝男友,章鱼精寻寻觅觅,发现还是老铁这样的好,因此还是很想与他复合的。章鱼精便故意带了自己的潘安宋玉一样的表哥来玩,其实只想刺激刺激ex,没想到ex那边也这么刺激。 章鱼精在华尔兹的曼妙音乐里忿忿不平,决计拿出他噼腿成章鱼的勇气和脸皮来,笑着迈着步子往吧檯走去,朝那老铁伸手:「may i?」老铁怔住了,瞥了一眼智宣,智宣却装瞎,老铁心想「跳就跳,还能咋的了」,攒住章鱼精的手就往舞池里带。 这曲子还没完呢,那天菜就从外头回来了。没错,天菜一进门,那智宣就知道这就是老铁口中的「天菜」了。所谓的天菜,就是你一眼看见就知道「这特么就是天菜」。天菜的打扮倒是和这儿的气氛不太相称,穿的是普通的t恤牛仔裤,智宣真怀疑这么高级的场所怎么会放打扮如此随意的人进门。 那天菜似乎察觉到智宣的视线,便扭过头来。智宣也大方地迎视着他,却觉得对方好像有点面善。对方看他,也是有点面善,便朝他走了过来。天菜走到吧檯边,离智宣足够近了,没戴眼镜的智宣终于完全看清了他的面目。这个人,智宣是认识的。只是平常看到的都是西装革履的他,如今他穿着t恤牛仔,看着年轻了十岁,所以一时认不出来。 智宣说:「您是……」然而智宣发现对方好像没将自己认出,便赶紧改口:「您是哪位呀?有什么事吗?」对方确实没认出智宣:「我们见过吗?」 一年大概见两三次吧。 ——智宣心里想。 智宣偏作不认得,说:「可能见过吧,在别的场子。」对方便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智宣,又笑:「那可能是有缘吧。你好,我叫顾晓山。」智宣愣住了,顾晓山出来玩用真名啊? 事实上,顾晓山根本不晓得这个场子的性质。章鱼精告诉他这是一个纯男性的舞蹈俱乐部。顾晓山觉得很有趣,又拗不过他纠缠,便参与了。 智宣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只好与他握了握,说:「晓山,好名字。你确实是眉如春晓之山啊。」顾晓山却笑:「明明是春晓之山像我的眉。」智宣听了这话,忍不住勾起唇笑:「是,您说得对。」顾晓山又说:「不知道你怎么称唿呢?」智宣心想:「顾氏果然书香门第,顾公子来夜场勾佬都这么有礼貌。」 智宣便答:「啊,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圈圈』好了。」「圈圈?」顾晓山有些疑惑。智宣便说:「圆圆圈圈的圈圈。」实情是智宣跟老铁说自己叫「阿宣」,夜场太吵,老铁听错了,以为他叫「阿圈」,后来就叫成了「圈圈」了。可是认识「圈圈」的人,都以为他叫圈,是因为他是个圆满的0。 第16页 顾晓山望向舞池,见那些男人跳舞跳到贴住脸,有些甚至在贴胯了,感受着这氛围,也开始怀疑章鱼精的说法。顾晓山面带疑惑地说:「我表弟告诉我,这儿是纯男子的舞蹈俱乐部。」智宣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想着:「怪不得呀。」智宣又怕以后再正式场合被认出,便顺着他的话,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啊?难道不是吗?我朋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顾晓山看着舞池里亲热的一双双狗男男,说:「看来只有你和我是真心来跳舞的。」智宣连忙装样子说:「啊……居然……」只是智宣打扮过于风骚,倒是没什么说服力。 这曲终了,乐队又放新曲,竟换成了二拍子的探戈舞曲。这探戈太考验人,舞池上许多人便散去。倒是顾晓山起了兴趣,问智宣:「你能跳探戈吗?」若问「愿意跳吗」,智宣恐怕会婉拒,听见这个「能跳吗」,智宣便答:「怎么不能?」顾晓山又说:「你能跳女步?」智宣挑起眉:「你跳女步,我就上场。」顾晓山绅士风度地朝智宣伸手:「无妨。」智宣从高脚椅跳下来,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顾晓山,嘆了口气,说:「还是我跳女步吧。」顾晓山笑:「随你。」 探戈不比华尔兹那样容易,舞池上原本没剩几个人了,却见两颗天菜上场,大家更纷纷避让,又说「果然要battle了!」 探戈和一般交谊舞不同,跳舞的人不面带微笑,反而表情严肃,节奏又快,确实有些「battle」的感觉。音乐的强拍极细碎,又激烈,二人脸色严肃,彼此那修长的腿稳稳地踏在拍子上,有时似并行,有时又似交绕,你进我退,似进还退,如交锋,若角斗,在强劲的鼓点中,左顾右盼,蟹行猫步。 顾晓山和智宣舞蹈的时候,有几秒脸贴得有些近。顾晓山几乎以为自己要吻上智宣的唇了,却其实差得远了。只他想,智宣的唇颜色很好,若在舞曲中吻下去,也不失为美事。 智宣却是神色紧张,并非因为探戈要求他板着脸,而是他好胜心强,要求自己跳到最好,不能丢脸。他没什么跳探戈的绮念,只牢记着如何按着节奏屈膝扭胯,没能享受音乐,只是苦苦跟着拍子、记着舞步。他自己心里苦,带着一种数学考试的谨慎和烧脑。旁人看着,却觉得他美得很,舞蹈间可见腰肢柔韧、小腿有力,天菜就是天菜。 一曲终了,围观者纷纷鼓掌。那智宣也算落下心头大石,又朝顾晓山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说:「你看我是能还是不能?」 那智宣心无旁骛、表现满分,因此顾晓山总算是相信了智宣是正经来练跳舞的了。 第十二章 那智宣心无旁骛、表现满分,因此顾晓山总算是相信了智宣是正经来练跳舞的了。 「圈圈,那我们先走啦。」老铁搂着章鱼精,一副要去开房的样子。智宣心想:「这老铁没救了。」但对于别人感情的事,他也没啥好笑的,朝他抬了抬下巴,表示理解。那章鱼精又说:「表哥,那我先走了。」顾晓山见章鱼精整个章鱼一样的攀住了老铁,皱起眉:「不是来跳舞的吗?」章鱼精干笑两声:「咱们去私教。」说着,章鱼精就和老铁勾搭着往外走,那老铁又说:「唉哟,原来是你表哥呀?」章鱼精嘻嘻笑:「可不是,我哪有别人?」 智宣看着这对狗男男的背影,心想这算什么事儿,若是平时他肯定也抬屁股直接走人了。然而对着顾晓山,他还是有些忌惮,便有对顾晓山笑说:「你这……你这表弟很……活泼呀。」顾晓山笑笑:「你的朋友,也很……开朗啊。」智宣想着,这也是差不多时间告辞,结束这次尬聊了,却不想顾晓山又先开口:「在这儿呆着也挺没意思的。」智宣赶紧点头:「是啊,我就是想来跳舞的,没想到这里如此不堪!」 顾晓山便说:「不然我们去吃个夜宵吧。」智宣确实有些饿了,晚上他和郁韫韬那顿饭吃得太尴尬,也没吃什么东西。他俩双双往外走。 智宣没想到顾晓山身家百亿,居然带他吃烧烤。但智宣转念一想,宵夜不吃烧烤,难道吃牛扒吗?顾晓山跟智宣笑说:「我以前经常来吃,这档很好的。」智宣和顾晓山在烟雾缭绕的档口坐下,满鼻都是炭烧鲜肉的香气。那智宣一边涮着筷子一边斜眼看顾晓山,见顾晓山剃板寸头、穿白t、蓝色牛仔,一点没排场地跟老闆开着玩笑,真难想像那个在谈判桌上衣冠齐楚、不苟言笑的人也是他。 智宣却又想,谁又知道那个一丝不苟的总助是自己这样的?更有谁知道郁韫韬可以是白浪那样? 反正职场里,办公室内,所谓的「精英」都是大同小异的。像是制式化了的西服一样,一板一眼,差异几近于无,必须剪裁挺拔却丝毫不舒适自然。 顾晓山见智宣发着愣,问他:「你吃内脏吗?」智宣笑了:「哎呀,做得好,屎我都吃。没忌口的。」顾晓山听智宣一副精緻模样说这种粗话,也是好笑,便说:「好的,我明白了。」智宣和顾晓山点热腾腾的烧烤和冰凉凉的啤酒,在夜幕的凉风里大快朵颐。 智宣吃了两串羊肉,一脸满足地说:「烧烤,还是路边摊好啊!」顾晓山说:「我以往常来这儿吃。」智宣只想,这顾晓山这种公子有什么机会能来吃路边摊。那顾晓山却说:「我以前经常跑业务,这一片都跑过。经常加班到很晚。」说起当初在基层的时光,顾晓山也挺感慨的,又对智宣笑笑。智宣却说:「你还跑业务啊?」顾晓山点点头:「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人嘛,总要歷练歷练。」智宣想着,看来顾氏也是家教很严,不像郁老爷子那么宠儿子啊,像韧子,怎么可能肯跑业务。那智宣又笑了:「对啊,那种时光很宝贵的。我看你现在应该混得很好吧?让你现在回去,你愿意么?」顾晓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当然不愿意啊?」智宣也觉得自己好蠢,笑着摇头:「我喝大了。脑子有病了。」顾晓山却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说因为现在钱多了,才不肯回去。只是觉得现在的我,花的时间比较有价值。」 第17页 智宣却想起和白浪同居的那个夏天。白浪是学生,离家出走跑出来蹭住的,自然也没钱,智宣也刚毕业,自己都不够花,还得养着个大男孩。大暑热天的,智宣跟他走好远,专门去离市中心远的便宜的大市场买西瓜,两个人抱着西瓜回来都是满头大汗的,说是要解暑,实际更折腾。只是开着风扇,一边吃西瓜、边看电视,也很是好玩。白浪口口声声说西瓜心都留给智宣,却常常趁智宣看电视入神的时候挖走一两勺西瓜心的果肉,做贼似的心虚,囫囵吞下,咂咂嘴尝尝那个甜味的回甘。智宣发现了也装作没看见。 这些跑大老远去买西瓜的时间,现在看起来也是不值当的吧。 那个时候的时间真的花得很奢侈了。 可是智宣愿意回去。 智宣想到这些,也有些伤感,连吃个孜然都有柠檬的酸涩味了。顾晓山精细人,自然知道察言观色,便说:「是我说错什么了?」智宣却道:「没,我只是想起以往的苦日子,在忆苦思甜!」说着,智宣又笑了起来。顾晓山便和他说笑:「我都不知你为何看出我『混得不错』,我通身衣裳都不够你一件衬衫值钱。也难为你穿着奢侈品跟我吃烧烤。」智宣却笑起来:「你这种贵人天生有气度,不用像我这等平民花大钱装身才勉强有点样子。」顾晓山听了这话极其受用,但嘴上还是谦虚的,只说「哪里哪里」。智宣没想过顾晓山私底下如此随和健谈,又正是夜深感伤,美食当前,不免跟他多饮了几罐。到吃完宵夜要走了,智宣已经醉醺醺的红了两颊,狐狸一样的眼珠子上泛着雾气。站起来起得勐了,脚步有些不稳,顾晓山将他扶住,问他住址。 若是平常在夜场遇到的人,智宣宁愿自己撑着打的回去。只是顾晓山不是夜场咖,出现在那儿也是偶然,况且行为十分正经,又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难道还能占他便宜不成? 退一万步说,顾晓山要占他便宜,他也不该有什么抗拒才是。若是在平时,智宣说不定还会想着和顾晓山这等天菜来一段艷遇。然而,最近郁韫韬重新进入他的生命,以至于他看一切的繁花芳草都是枯枝败叶了。 顾晓山打车和智宣到了该小区门口。那智宣便说:「你顺便乘这个车回家好了,我自己走进去,没几分钟的路。」那顾晓山却说:「既然没几分钟,就让我再送送吧。横竖到来到这儿了。」那智宣便也不多推阻。顾晓山先从车上下来,等智宣要下车的时候,又去扶他。那智宣笑着说:「我不过多喝了点,又不是残疾了。不必这样小心。」顾晓山也笑了:「现在小心些,好过醉汉摔成残疾。」智宣呶呶嘴,心想:「啥子醉汉残疾的,会不会说话?看你顾氏的面子上,不然老子怼死你。」 顾晓山和智宣一起进了小区。此时夜已深了,小区的路灯也不算十分明亮,脚下是看不太清的。智宣说不必顾晓山扶他,便逞强往前走,努力走出一条直线,却不想不提防一脚踩进坑里,极惨烈地「哎呀」了一声。顾晓山忙扶住他:「怎么了?」智宣大感丢脸,便恼怒地说:「这石板地上怎么有个坑?」顾晓山见智宣是恼羞成怒,便模仿他恼怒的语气说话:「是啊,什么破石板地,居然能长出一个坑来。」 智宣知道他在揶揄自己,不免更为窘迫。顾晓山问:「扭到脚了?」智宣便说:「还好。」然而智宣一迈步子就露馅儿,免不得一瘸一瘸的,显然是崴着了。智宣感觉自己一晚上的形象都跌碎了,僵着背嵴,梗着脖子,一脸尴尬。顾晓山却说:「不然我背你吧?」智宣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岂敢、岂敢。」顾晓山很无奈,心想「还真是个正经人啊」,又说:「可你怎么走,还是我扶你吧。」 顾晓山扶住智宣往前走。智宣脚腕疼得厉害,也就随他了,心里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穿内增高小皮鞋? 这小区绿化做得不错,他们一路走来都是绿荫掩映。好不容易,智宣熬着痛终于从石板路上走到自己居住的楼下。感受到顾晓山的隔着t恤按着他腰部的手掌,智宣这个见惯世面的人不是没感到暧昧。一个直男是不会这样摸另一个男人的腰的。 顾晓山似乎也觉得自己并不失礼,手在智宣的腰部不轻不重地摩挲,又问:「所以今天晚上那个真的是纯男子的舞蹈俱乐部?」顾晓山先前已问过一遍了,现在又问一遍,那语气显然不一样了,低沉得有些性感,嘴唇几乎贴着智宣的耳朵,喷薄出一些暧昧的气息。他既然看出了智宣衣服的牌子了,自然也该知道这件衣服原本那是那样修身性感的,那智宣髮际和耳后散发的迷情香水味,似乎也表达着智宣「绝非良家」的信息。 智宣眯起眼睛,想推开顾晓山,却手搭在顾晓山肩上,更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他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拒绝人?若是平日常见的矮瓜劣枣就算了,如今上等天菜都要拒绝?难道你还为白浪『守身』?」这一刻,智宣沉浸在自怜自哀的情绪中,没发现顾晓山已经将嘴唇从他耳侧挪到唇侧。 「嗯唔……」猝不及防地,智宣被堵住的嘴唇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第十三章 在顾晓山试图将这个吻加深之前,智宣就用力将他推开了。那智宣挺起腰板,脸色有掩藏不住的难堪和恼怒:「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回去。」顾晓山原以为智宣是来玩的,又见智宣刚刚没拒绝自己的接近,便採取了进一步行动,如今见智宣这样反应,也很错愕,然而还是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以为……」智宣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懂、我懂。」智宣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那顾晓山亦是相当难堪,不好意思追上去。 第18页 那智宣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居然还嫌弃起顾晓山来?那顾晓山分明是个如假包换的美男,那智宣又想,我是犯什么傻,难得有这么好的货色送到我家楼下!却不曾想,他家楼下还有一个好货色——智宣快走到楼梯口前,勐然看见郁韫韬插着口袋,站在旁边,神色看不清,因为隐没在楼层投下的阴影之中。 「郁郁郁郁郁……郁总……」智宣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心虚到无以復加的地步。 那智宣还心虚地往后瞄,想看看那顾晓山走了没。只是智宣还没扭过头,郁韫韬的声音就从楼道的阴影里传出来:「不用看,人已经走了。」智宣感觉自己的头变成了一个水壶,沸腾的热水在他脑内煮着,汹呶得要他头顶冒蒸汽。 智宣鼻尖里闻到一阵菸草气,不自觉往地上瞥去,发现一地都是菸头,还有半截在地上冒着莹莹的光,又被那高级定制的皮鞋给踏住,狠狠地碾压了两下,踩熄了。然后他慢慢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脸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个夏天的夜晚。 脸上还有些稚气的白浪从楼道里走出来,淡粉红色的嘴唇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浅淡,倔强地抿起。白浪说:「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智宣的心总很容易为他触动,问:「什么意思?」白浪拉着他往楼上走,一边回头对他笑:「还是能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白浪笑得灿烂又自然,像是夏日里盛开的栀子花——不知为什么,智宣看着他,那一刻想到了栀子花——纯白的,喜悦的。他沉浸在那个回眸的笑容里。白浪将他带进屋里的时候,智宣又后悔「引狼入室」。白浪将智宣推倒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智宣放在沙发上的皮带。智宣皮肉一紧,开始下意识的反抗,可这点力气似乎在这个高大健壮的生长期男性眼前不足为道。白浪轻易将他制服,又说:「我操烂你的屁股,操断你的腰,看你还怎么去勾三搭四!」 智宣确实觉得自己要烂掉了、断掉了。他果然被操服气了,开始求饶。白浪一边抽插他,狠狠地,一边说:「行呗,那咱们处对象好不好?」这个时候让智宣叫他爹都成,那智宣满口答应:「处!处!必须处!」 那算是他们正式交往的开始? 他俩完成了神圣的「交往确认」仪式后,智宣是名副其实的腰也要断了,一动不动地瘫在沙发上,然后看着白浪在擦地板。 智宣问:「你干什么?」白浪说:「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又是我对象,是不是该养我?」智宣一脸震惊:「什么?」白浪说:「当然不能让你白养,我会做家事的。像是白雪公主在小矮人家里那样。」智宣感到好笑:「啊,我可没听说白雪公主对小矮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白浪笑道:「我不是白雪公主,我是白浪王子。不过你倒是小矮人呀,看不出鞋里内增高那么厚。」智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艹。」 智宣就这样「收容」了白浪。他没有问白浪为什么「无家可归」,如同往常,他竭力装作毫不在意白浪的一切,心里又百爪挠心。他忍不住在意白浪的状况。然而,白浪倒是没什么的,居然平日照常上学。可每天回到都挺晚的,智宣很是担心,嘴上不问。但他有次悄悄请了假跟踪白浪,发现白浪晚归的原因是——他要晚自修。穿着白色校服,拿着笔认真做功课的白浪,如同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似乎还是学霸,有同学会问他功课……好难想像他在夜店浪荡的样子。 有次智宣跟他开玩笑:「想不到你还挺认真的!」白浪像是看智障一样看他:「不然呢?我高三了。」智宣心想:「那你还去夜店?」但仔细一想,白浪自从入住智宣家里之后,好像就没去过夜店了。白浪唯一出格的行为,大概就是每天做完功课都要大力草干收容他的好心人。 智宣还是真佩服青春期少年的欲望和体力。 白浪可以每天上学、刷题、草他,以及做家务。 「有了我,你还需要别人吗?」白浪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疑问句。白浪似乎很笃定,他可以满足智宣的一切。智宣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心悦诚服。他完全是白浪的「裤下之臣」,可他又不肯真正屈膝。可他确实远离了混乱的夜场,和白浪过一个夏天,不存在任何其他人的夏天。白浪可容不下任何其他人,他很爱吃醋。 郁韫韬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让智宣想起了那个爱吃醋的白浪。 智宣看着地上被蹂躏得快碎掉的菸头,又看了一眼郁韫韬,说:「你抽菸啊?」郁韫韬不期然听到这句,嗤笑了一下:「你不抽?」智宣呵呵笑了一下,说:「偶尔。」郁韫韬也答:「我也偶尔。」今晚,郁韫韬算是把半年份的烟都抽了。 智宣问他话时不知为何有些怯意:「噢……你……你怎么在这儿?」郁韫韬答:「哦,我看完房子,就想来看看你在不在。你这么晚去哪儿了?」郁韫韬问的语气很平淡,但智宣却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哦……我呀,我去吃宵夜了。」智宣身上浓烈的烧烤和啤酒味可以作证。 郁韫韬便说:「哦,你吃宵夜吃到那么晚?」智宣呵呵一笑:「吃宵夜吃到很晚不是很正常?看房子看到那么晚才不正常吧?」郁韫韬的脸色一沉。那智宣才懊恼自己嘴咋那么贱。 第19页 人家好歹是你老闆,总得给点面子是不是? 智宣又忐忑得很,看了郁韫韬一眼,说:「那……郁总是找我有什么事?」郁韫韬抬了抬下巴,说:「这儿风大,楼上说吧。」 智宣忽然想起那个夏夜将白浪带上楼的惨案,心里一阵打鼓。但他又想,事隔多年,郁韫韬已然忘记一切,性子变得沉稳不少,现在也是有头有面的正经人了,难道能把他按倒了强姦不成? 如同多年前一样,智宣没有拒绝,答应了让郁韫韬上楼。而郁韫韬如多年前一样,明明是客人,却走在智宣前头,驾轻熟路地按开了电梯。一直到家门口,郁韫韬都走在他跟前。直到到了门口,郁韫韬才站住了脚步,等智宣掏出钥匙开门。 智宣开了门,还没说个「请」字,郁韫韬就自作主张地踏进了家门,又因为看见客厅的杂乱而皱起眉头。智宣倒有些不好意思,郁韫韬才刚给他整理完没几天,那么快就又变垃圾岗了。智宣主动将沙发上的杂物拿来,给郁韫韬挪地儿,笑着说:「郁总,坐,要不要喝茶?」 第十四章 郁韫韬没有管他显得有些谄媚的笑,只在沙发上坐下,说:「哦,可以呀。记得拿杯垫。」智宣一边去拿杯垫一边心里想现在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智宣端来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郁韫韬。郁韫韬看着智宣杯子里晃荡的冰块,说:「你该喝热茶,比较解酒。」智宣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身上,又笑:「这酒味那么大?」 郁韫韬打量了一下智宣:「你都穿这样去吃烧烤?」智宣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装扮,似乎现在还是领口大开的状态。郁韫韬眼皮半掩,似乎目光也落在那一片裸露的皮肤上。智宣知道自己衣服开到这个程度是最好看的,因此也总能吸引不少目光,智宣对此习以为常到熟若无睹的程度。但智宣却无法对郁韫韬的目光置之不理,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扣上打开的衣扣,又说:「烧烤摊热啊!」 可惜不知的是郁韫韬对他影响太大,还是他自己喝多了手抖,一个不留神,居然没扣准。郁韫韬也敏锐地捕捉到这滑稽的一幕,然而并无不给面子的大笑,却伸手按住智宣扣衣服的手。智宣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对方的温度,一时怔住了,又听见郁韫韬说:「你扣错衫钮了。」智宣也是颇为羞愤,只得干巴巴辩解:「我……喝多了……」这似乎是合理的,总不能说看见郁韫韬就五迷三道了吧。 郁韫韬说:「你总爱喝那么多吗?」智宣似是被他刺到了一样,将手缩开,说:「啊……看心情吧。」郁韫韬的手顺势落在了智宣扣错的那颗小小的、圆圆的白色衣钮上:「既然你醉了,那我帮你好了。」说着,郁韫韬的手指灵巧地一动,就将那颗扣错的纽解开了。智宣胸口的肌肤感觉到郁韫韬指尖的动作,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慄起来。 没出息啊! ——智宣暗骂自己。 郁韫韬像是心无旁骛,认真地将智宣的纽扣逐颗扣上,动作缓慢而细緻。明明是在给他扣衫钮,智宣有自己被剥掉衣服的、被侵犯的感觉。 和智宣自己穿衣服不一样,也和郁韫韬自己穿衣服不一样,现在郁韫韬将智宣的衣服扣到最上的一颗,指尖不期然地滑过了智宣的喉结,让智宣不自觉地脸颊火烫起来。 二人都没有说话,智宣直直地看着郁韫韬的脸。而郁韫韬却没有理会这视线,似乎很认真的纠结智宣的着装,在扣完了所有纽扣之后,又给智宣整理立起的领子。郁总的手指绕到他的颈后,为他掖了掖领子,似乎遇到了一些阻滞,那郁韫韬便探究一样地靠近,像是要看看智宣的颈后衣领怎么了一样,却因此二人几乎形成了脸贴脸的姿势。智宣甚至能感觉到郁韫韬喷薄的温热的气息。 智宣情不自禁的闭上眼,感受来自对方的气味。当初那酸甜的柑橘气味似乎已经褪散了不少,如今郁韫韬的身上泛出一阵类似甘草的芬芳来,还有种燃烧着的琥珀的微甜,勾引着智宣想咬他一口。 郁韫韬忽然开口:「你为什么闭上眼睛?」 智宣在这旖旎的一刻中,并不感到窘迫,反而从容地睁开了眼睛,凝睇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细声回答:「你还挺好闻的,是什么香水吗?」 郁韫韬轻微地摇头,问他:「你的身上好像有阵奶味?」 智宣一阵恍惚,笑了:「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郁韫韬微笑唿出一口气,喷在智宣的耳际让他有点痒:「我们以前也靠得这么近?嗯?」 智宣心中一惊,一直微微眯着的醉眼不期然地睁大了一些。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一题。郁韫韬的手已托住了智宣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智宣轻轻眯起眼睛,像是被揉服软的一只猫,就差喉咙没有发出咕噜声。郁韫韬看着智宣这个样子,也是好笑,只道:「我以前……难道就是你之前说的『野草』吗?」智宣心想:「你哪里是野草?分明是除草剂。将我的野草除得一干二净,方圆百里只有一个你了。」 智宣问:「你记得什么?」郁韫韬皱起眉,苦恼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不记得什么。」智宣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庆幸。难过的是郁韫韬彻底忘记了过去的美好,同时庆幸郁韫韬忘记了过去的龃龉。 智宣还记得老铁的那句:「那都是你自己作的,整天叫人滚,看吧,现在人滚远了,你又哔哔」。无论谁都不会满意一个整天发脾气说分手的恋人吧?智宣也闹不清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如此幼稚。郁韫韬的自尊心应该比当年高不少了,怕不会为一个这样的恋人而回头。 第20页 郁韫韬似乎也觉得自己离智宣太近了,反而看不清他的表情,影响判断。于是郁韫韬往后退开一些,重复了他的问题:「所以是什么?」智宣勉力支撑,不让自己显出愁色:「我若说是男朋友,你肯定也不信的。」郁韫韬答:「的确。」 郁韫韬算一下时间,他们相识的时候,大概是他读高中的时候。根据老同学和教师的反馈,他每天上学都很定时,从不缺课,积极参加课外活动,而且还是优等生,不大可能有时间和校外社会人谈恋爱。再说了,如果是恋人,为什么他没有一个老朋友知道智宣的存在?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恋人,怎么可能连他出了车祸都不知道? 可郁韫韬能确认,他们以前一定有过亲密关系。 那么思来想去…… 「对啦,」智宣无所谓地笑笑,「是炮友啦。」 炮友。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也无怪乎智宣初见「郁总裁」的时候那么尴尬。 「嗯。」郁韫韬接受了这个说法,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郁韫韬试图靠近他,却不小心碰到了智宣受伤的脚踝,智宣立即发出了轻轻的痛唿声。郁韫韬问:「我还没问你,脚怎么回事?」尽管智宣在郁韫韬面前死撑着正常走路,但还是免不得露出受伤的姿态。智宣便回答:「没什么,天太晚了,看不清路,扭了一下。」郁韫韬说:「所以么,天那么晚还是别出门好。」 说着,郁韫韬就将智宣的腿拉起来。智宣一惊:「你做什么?」郁韫韬说:「我看看。」郁韫韬真是一点不客气,直接将智宣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拔掉他的鞋,皱起眉说:「内层高那么厚,怪不得扭伤。」智宣脸上一阵发红:「这个鞋本来的设计就是这样。」郁韫韬噗嗤一笑:「是么?你也不矮,为什么要穿内增高?」智宣坦白:「显腿长。」郁韫韬揉捏着智宣的小腿,笑道:「你的腿也不短。」智宣却说:「难道还有嫌长的么?」郁韫韬一笑:「那你去吃个宵夜,还真挺讲究的。又要鞋子显腿、又要衬衫显腰。」 智宣被噎住了,真的无言以对。 郁韫韬却不理会,只留心起智宣红肿的脚踝来。那郁韫韬按了几下,智宣只一味喊痛,怀疑郁韫韬是存心要折磨他。郁韫韬无奈说道:「你家有冰块么?先给你冰敷一下。不然明天更肿。」智宣就说:「冰箱里有。」郁韫韬从冰箱里拿了冰块,给智宣冷敷了一下。智宣的脚仍搭在郁韫韬的大腿上,只觉得尴尬,又说:「那……那郁总,这么晚了,不回家?」郁韫韬说:「这么晚了,还回家?」 智宣便不说话了。那郁韫韬又说:「你这脚也不能沾水,过会儿我帮你洗澡吧。」智宣一怔:「啊?这……这太麻烦郁总了吧?」郁韫韬一手支颐,一手拿着遥控选电视台:「没关系。」 在冰敷十几分钟之后,智宣感觉疼痛确实缓解不少。郁韫韬便扶他去洗澡。智宣又推拒:「可我从来没听说过扭伤了不能沾水!」郁韫韬答:「那你现在听说了。」当了总裁就是不一样。郁韫韬的架势是不容拒绝。智宣连十七八岁的白浪都拒绝不了,更别说现在的郁韫韬了。 智宣想着,以前都不知浪成什么样了,现在倒害羞,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于是智宣便心平气和地脱下衣服。郁韫韬也好像看惯了他的裸体一样,一脸性冷淡地帮他服务。智宣感受到湿热的毛巾擦过柔软的肌肤,忍不住抬眼看向郁韫韬。淋浴的热水打开,能够洗湿智宣的身体,自然无可避免地打湿郁韫韬的衣衫。郁韫韬身上穿的是今天上班穿的白衬衫,穿这种衣服,一旦湿了身,就是诱惑。 郁韫韬一手抬起了他的腿弯,智宣讶异:「怎么了?」郁韫韬说:「你这只脚不能沾水。」智宣单腿站在湿滑的地面,又喝过酒平衡力不好,自然地倾身挨在了郁韫韬的胸膛上,一条腿还搭在郁韫韬的手臂上,可谓是要多暧昧就多暧昧。 智宣忍不住用蹭了蹭郁韫韬,感受他炽热的胸膛:「你还好吗?」郁韫韬说:「我有什么不好的?」智宣嗤地笑了一下:「可是你硬了。」 被直接指出「硬了」的事实,郁韫韬却一点不尴尬:「谢谢你发现了。」智宣忍不住想:「这傢伙从小流氓变成老流氓了。」 第十五章 但智宣倒是从刚开始就是老流氓。他算是久旱了,又喝了点酒,气氛也那么好,他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变成禽兽。因此智宣用自己的胯贴上去,感受着对方的热烫:「那郁总说怎么办?」郁韫韬皱起眉,说:「不要这样称唿我。」智宣一愣,他还觉得自己这样挺有情趣的,不防被打了个脸,便悻悻说:「为什么不呢?你就是总裁啊。」 郁韫韬却说:「这样显得像是什么交易一样。」智宣不觉失笑,便又将头靠在郁韫韬肩上,说:「那你要放心,我可不会以前要求什么升职加薪。」郁韫韬也点头:「很好,我也是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操了你就给你升职。就算你升职了,也一定不是因为被我`操了的缘故。」智宣听了这话,就想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操啊干啊这些话在嘴里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因为对于郁韫韬而言,性`爱是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之事,平常不过了。 智宣也学着他的洒脱,靠在郁韫韬的耳边:「那,要操我吗?」 第21页 郁韫韬似乎很镇定:「先洗干净再说。」 智宣真是佩服郁韫韬的好耐性,明明西装裤里那一包鼓胀得那样夸张,却仍老神在在地帮智宣洗身。等洗干净了,还给他擦身。智宣感觉郁韫韬的大掌一直在他身上游移,却又总隔着点什么,真有种隔靴搔痒之感。智宣忍不住催促:「憋久了对你身体不好。」郁韫韬瞧了眼智宣,眼神里都是笑意:「你是说你自己吧。」 智宣是裸`体的,身体的反应也是表露无遗。 郁韫韬伸手摸了摸智宣的湿发,说:「头髮是一定要吹干的。」一边说着,郁韫韬又取下了浴室镜子旁挂着的吹风机,要给智宣吹头髮。智宣却忽然跪了下来,拉开了郁韫韬支起小帐篷的裤。郁韫韬纵使一直装作淡然,此刻也有些握不稳手里吹风机了:「你做什么?」智宣抬起头一笑:「你吹你的,我吹我的。」 郁韫韬反而有些害羞起来:「我还没洗……」智宣笑:「你这儿都被淋湿了,算是洗了。」那郁韫韬的裤头被松开,蛰伏的阳`物也解放出来,一时不防就弹到智宣的脸上了。智宣感受到这灼热的硕大,只说:「比以前还长大了。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 他又免不得抱怨这东西原本就不小,现在还大了些,使他很难含住。可他还是尽力而为,嘴巴里充盈着这事物,感受着对方的欲`望越发的坚`挺,叫他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愉悦和满足。吹风机发出轰嗡嗡的声音,盖住了那淫靡的水渍声。热风吹过他的髮际,郁韫韬原本还是尽职地拨着他的头髮,为他吹干髮丝,后来似乎确实挺不住,手忍不住抓紧了智宣的短髮,似乎要将他攒进手心里,叫他永远脱不出来。 郁韫韬不自觉地挺动着腰身,撞得智宣喉头有些发涩。 郁韫韬不是不想对他温柔一些,只是一想到这张嘴刚刚被不知名的人亲过,就一阵恼火。刚刚离得远了,夜色也晚,他看不清与智宣一起的人是谁,但单凭那身影看,估计也是个年轻帅哥。看来,智宣的行情是真的很好啊。 可怎么能不好呢? 郁韫韬低头,看着智宣的那张脸,那双眼。 怎么能不勾人呢? 郁韫韬往里头重重一顶,有些发泄的意味。 智宣纯熟地将一切骨碌吞下,眼眸还上扬着,献给高高在上的他一眼水盈盈的秋波,果真是动人之极。郁韫韬又恼恨,又心痒,将智宣拉起,摁在洗手台边上。智宣配合得很,双手就撑在大理石铺就的台边,抬起他柔润的臀`部,显出他柔和的腰窝。 「你倒是急哄哄的。」智宣轻轻说。 郁韫韬也笑:「我怎么觉得急哄哄的那个是你?」 智宣想了想,无法否认:「嗯。好像也对。」 郁韫韬问:「套呢?」智宣只觉这话大煞风景,但也信手拉开从洗手台下的暗格,拿了出来。郁韫韬熘了一眼,见暗格里还有润滑、跳蛋以及振动棒,将这些放浴室里,想必智宣洗澡的项目很多。 智宣撑在洗手台上,睁着眼看镜中的自己和郁韫韬。郁韫韬的动作倒是麻利得很,用牙咬开安全套封口的样子也非常性`感撩人。智宣觉得自己越来越饥渴了,恨不得将郁韫韬吞进肚子里。但似乎郁韫韬这边也差不多,草草扩充一番,便顶了进去,一下让智宣空虚的体内被撑个满满当当。 智宣扬起脖子,满足地嘆息一声,然后那修长的脖子就被郁韫韬握住了。智宣有种几近窒息的错觉,却又只是那么一瞬间。郁韫韬并没有加深力度去摧残智宣的咽喉,温热的手掌摩挲了一下他的脖子,便顺势托起智宣的下巴,让智宣抬着头,露出最大片的颈脖的肌肤,方便郁韫韬在这片白腻的皮肉上肆意亲吻、吸`吮。 「会留下吻痕的……」智宣心里想,「不过随他吧……」 智宣被迫仰着头,却又要看着镜子,因此眼皮往下覆盖住大半的眼睛,浓厚的睫毛也投下一阵阴影,使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为狭窄,更有些难言的风情。可他没留意自己在镜中的模样,他的视线都被郁韫韬所吸引。 重逢以来的郁韫韬,总是那样镇定平和、从容不迫,倒是此刻才显出那孟浪、张狂的模样来。被情`欲所支配的郁韫韬,比平日更加迷人百倍。 智宣喜欢此刻郁韫韬望着自己的眼神。 像飢饿的狼,又似护食的犬。 在这灵与欲交锋的瞬间,智宣终于确认,他对郁韫韬是爱的,不是仅仅是出于对白浪的怀念。郁韫韬,他爱郁韫韬。 郁韫韬变得和白浪不一样了,但很多地方,又是白浪——比如说,和欲`望一样旺盛的体力。 他们从浴室一直做到了床上。智宣的身下是柔软的床,身上是坚硬的胸膛。二人拥得极紧,为彼此落下许多热情的吻。郁韫韬的动作一点不似他平日那样从容,每次抽`插都极其用力,尽根没入,碾平他的内壁,捅到最深的地方去。 这种激盪一样的侵占,给智宣的冲击是巨大的。智宣像是紧紧地抓紧郁韫韬温热的肉`体,手脚一起缠紧他,仿佛要嵌入对方的体内一样。他扭动腰肢,又高声呻吟,不羞于展示自己沉浸肉慾的模样。他俩在一起,不须多说什么,总是那样激烈又契合。 他俩鏖战至后半夜。 智宣沉沉地睡了过去。郁韫韬倒是想继续,但还是起来,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皱巴巴的衣服拿去清洗。然后光着身子捡套子,扫地,刷地板,最后将洗好的衣服烫平,穿起来,拿了智宣的钥匙下楼将刚刚在楼道里丢下的菸头扫干净。回来智宣家里来来回回收拾一番,又洗了个澡,他才折回智宣的床边,抱住智宣睡了。 第22页 智宣睡得倒是不错,一觉醒来,见郁韫韬还在睡着,唿吸吐在智宣耳边。智宣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竟有种恍惚感,以为白浪从未离开过。智宣看了看墙上的钟,一阵紧张,勐地坐起来,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倒是郁韫韬被他的动静给闹醒了,皱了皱眉,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智宣看了一眼郁韫韬,心跳又超过正常频率了——一直清醒自持的郁韫韬,原来睡眼惺忪的时候,是那么性`感啊。 郁韫韬揉了揉眉心,说:「怎么了?」智宣伏在他身边,像只小狗一样,眨巴着眼研究郁韫韬迷迷煳煳的样子。郁韫韬看着智宣这样,也没说什么了,意识先于理智地将智宣摁倒勐亲。智宣惊讶地「呜呜」了两声,就由着郁韫韬的舌头长驱直入,侵占他的口腔。 他的吻,倒是像从前一样霸道啊。 ——智宣这么想着。 郁韫韬似乎并不满足于此,手已深入智宣的裤管里。智宣赶紧按住他的手,紧张兮兮地说:「不行了、不行了。」郁韫韬以为他欲拒还迎呢,把智宣翻过身来,又惩罚性地拍了拍智宣的屁股。智宣「哎唷」一声痛唿。郁韫韬听见这声音,才觉得他不是说假的,便脱了智宣裤子,见那儿真的红肿了起来。 「这么不耐操么?」郁韫韬无奈笑笑,又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是狐狸精托生。」 智宣扭过头,说:「我看你才是吧,都把我吸干了。」 郁韫韬呵呵一笑,说:「我给你涂点药。家里有药吗?」智宣摇摇头:「没有。」郁韫韬便说:「你要起床了么?」智宣一下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我再睡一会……最近加班好累。」郁韫韬冷冷说:「不加班你也去吃宵夜,吃得比加班还晚,还能扭伤脚,岂不更累?」智宣装作听不见,闭着眼睛继续睡。 郁韫韬见他这个样子,真想再干得他嗷嗷叫,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他又看着智宣从被子里伸出来的红肿的脚踝,竟是十二万分的捨不得。只好认命地伺候他,将他的脚收回到被子里,说:「热么?我帮你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智宣便说:「调什么!关掉!电费你交吗?」郁韫韬笑:「好,我交。」说着,郁韫韬便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再出门去。 智宣想起以前,白浪说热想开空调,智宣也说谁交电费呀,白浪说想出去浪漫约会,智宣又说浪漫不花钱呀?智宣想来,自己说话也太粗暴些。明知白浪是无收入的学生,却老是说这种伤人自尊的话。白浪有时也会露出对智宣的依赖,智宣总将这种依赖归类为「吃我的、穿我的」,并必须强调一番。 现在想来,智宣这些行为真是粗暴又幼稚。 但矫情地为自己辩护一下,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吧。 无论他说多么过分的话,白浪都不会离开他。这让他感觉很安心。 确认白浪在经济上不独立,必须要依赖智宣,也让智宣很安心。 尽管这个论断非常荒谬,但智宣不得不直面事实。 智宣想着过去,又想着现在,腰酸腿痛的,既然是不能成眠。无法,他只好放弃睡回笼觉的打算,在难得悠闲的周末早起。这么一想,他都觉得很不值。 刷牙洗脸走到客厅的时候,智宣已经不会因为客厅的干净整洁而感到震惊了。他随意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随便刷刷社交网络,给朋友的自拍点了两个贊,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了。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却很快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郁韫韬提着两个大袋子,说:「待会儿还有快递来。」 说着,郁韫韬将智宣的冰箱填满,随后,又装满了智宣家的常备药箱。之后,郁韫韬又将擦脚的和擦屁股的药膏丢给了智宣,叫他自己料理,便挽起袖子进厨房开工了。智宣趿着拖鞋跟上去,问:「你要做什么?」郁韫韬扭过头看他,眼光不自觉落在智宣一瘸一瘸的步伐上:「你脚伤了,就别跑来跑去。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则可。」智宣愣了愣:「你是要住在这儿吗?」郁韫韬一笑:「我是来照顾你的,难道你不该感谢?」智宣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嘴里却说:「我担不起。」郁韫韬又说:「你先回客厅坐着等快递吧。」智宣问:「什么快递?」郁韫韬说:「我让小南快递我的衣物和用品过来。」 小南?就是那个直肠直肚的男秘书么? 智宣感到好奇:「哦,所以小南居然有你家钥匙吗?」郁韫韬便答:「他这个人大事不牢靠,小事还是很细緻的。公事上有你就够了,他现在几乎就是我的生活秘书。」智宣听了那句「公事上有你就够了」,不知该不该开心,嘴上却说:「是?你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我作为总助,居然连小南已经可以在你家字出自入都不知道。」郁韫韬微微一笑,瞥他一眼:「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吃醋一样。」 第十六章 郁韫韬微微一笑,瞥他一眼:「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吃醋一样。」 智宣听了这话,心里也漏了一拍,一半是讶异自己似乎真的在吃醋,另一半是害怕郁韫韬发现自己的心情。 但智宣只说:「确实是,只怕他这人看着蠢笨,实际上扮猪吃老虎,不知不觉已经爬我头上了。」郁韫韬忍不住笑:「那倒真是假话了。」智宣却哼哼两声说:「这可难说得很。」郁韫韬一边料理食材,一边说:「单凭现在他在跑上跑下、我在忙里忙外,就知道到底谁爬了谁的头。」 第23页 智宣便说:「郁总济世为怀,小人感激不尽。」郁韫韬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回去歇着吧,别碍事。」智宣摸着发痛的脑门、一拐一拐地回了客厅。他还没走回沙发上坐着,就听见郁韫韬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记得搽药」,智宣便扬声答「知道啦」,心里却想,这人年纪越大越罗嗦,还真是不假。以前也没看出来他这个毛病。 小南按门铃的时候,智宣正撅着屁股给自己菊花上药。 想了一下,智宣还是不洗手,直接拉起裤子,拿湿纸巾擦两下手指就去开门。要是郁韫韬看见这一幕估计能郁闷死。小南见智宣开门,也是大吃一惊:「智……智总……」平日所有人都敬称他一声「智总」,只有正牌总裁在场的时候,大家才喊他「智总助」。 智宣见小南吃惊成这样,就知道郁韫韬没交代清楚。小南又抬眼看了一下门牌号,确认了才问:「嗯,郁总在吗?」智宣点点头:「你进来吧。」小南搬着两个箱子进来,那智宣吃了一惊:「郁总不是说让你发快递吗?」小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嘻嘻笑说:「我看地址不远,都是同区,发快递还得等好久,多麻烦啊!其实东西郁总都打包好了,只管搬过来就是了,不如我自己来吧。」智宣想这小南还真是耿直勤奋,便也多给了他一个笑容,请他坐下,要给他倒水。小南也非常拘谨地推拒了一下。智宣又问:「怎么?你刚刚说郁总的东西都打包好了?」郁韫韬这时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我不是说这几天要换房子么,所以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看见了郁韫韬本人,刚坐下的小南又立即站起来打招唿。郁韫韬给他点了点头。智宣感到好奇:「可郁总不是昨晚才去看房子吗?那么快就打包东西?」小南讶异地说:「看什么房子?郁总前几天已经定好了,就在这楼上啊!」郁韫韬险些要用眼神杀死这个大嘴巴。智宣心想「玛德,我说呢」。小南似乎意识到气氛因为自己的话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时有些无措。倒是郁韫韬见惯风浪,呵呵一笑,就顺着这话说:「是,可是准备装修一下。就打算先在智总这边落落脚。也是巧得很,他也住这儿。」小南勐地点头:「是呀,真的很巧!」 智宣又要张罗给小南吃。小南见智宣走路一瘸一拐的,便说:「啊呀,不用给我倒水了……倒是智总怎么了?」原来小南听见郁韫韬叫他「智总」,便也不忌讳了,跟着喊起来。那智宣只好答:「没啥,就扭了一下。」 郁韫韬心里觉得小南碍事。这位无良老闆认为小南做完苦力就该自动引退,怎么还赖着不走在这儿喝茶?难道等会儿还等招待他吃饭吗? 眼看着小南坐下来抱着茶杯跟智宣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了,郁韫韬干咳两声,成功吸引了两位下属的注意力。郁韫韬便说:「是这样的,我要的文件你拿到了吗?我和智总还要讨论一下……」小南虽然迟钝,但话说到这份上,当然听明白了,他赶紧站起来说:「是、是,还有郁总要的文件,已经列印好了。」说着,小南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公文袋。智宣虚留了他两句,就看着小南走了。 那智宣瞥了一眼公文袋,说:「这是什么?」郁韫韬坐在智宣身边,打开公文袋,从里头拿出两份文件。智宣好奇:「是什么?难道你还让小南跑回公司一趟列印文件?再让他给你打包行李?」郁韫韬一边看文件一边说:「是啊。」智宣便说:「什么文件那么重要?」郁韫韬便将两份文件摊开在茶几上,也供智宣阅览。智宣一看,脸都红了。原来上面是智宣和郁韫韬的体检报告。智宣问:「什么意思?」郁韫韬看着智宣,说:「我觉得可以不戴套,你认为呢?」 智宣其实也喜欢不戴套,但又不直接答应,只说:「你就为了这个让小南跑几公里?」郁韫韬又道:「这个时候提他做什么,我在徵求你的意见。」智宣便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保险起见……」郁韫韬心里只道「正合我意」,便接着智宣的话说:「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只和对方做爱比较好。是这个意思吗?」智宣冠冕堂皇地说:「当然。当然。」郁韫韬便也堂而皇之地道出自己的不满:「那你可别计较我管你出不出去『吃宵夜』了。」 智宣没想到郁韫韬还揪着这个,忍不住笑了:「哎唷,我的老总。从昨晚说到现在了!」郁韫韬想着厨房里的水应该沸腾了,便站起来,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回答:「岂止,我偏要一直说,到死那天都说。」智宣听了这话,居然心里一阵难以言状的甜蜜。他又想,自己真是中毒了。 郁韫韬为他煮好了饭,并招唿他来吃。智宣看着饭桌上的三菜一汤,心里很是感动。他还是觉得这一切有些近乎虚幻。他像是跌进海里的星星,明明处身不属于他的所在,却又忍不住喜悦地发光。 郁韫韬一边查阅文件一边吃饭。这自然是对身体不好的行为,可是智宣并不以为有什么不妥当。大概因为智宣的生活状态也是如此,别说一边工作一边吃饭,只得工作不得吃饭都是常事。另一方面,智宣又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感动与感伤交杂的情绪里,无法自拔,便也没说什么话。因此这顿饭,二人吃得异常安静。 二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智宣站起来收拾碗筷。一直低头看文件的郁韫韬才抬起头:「你干什么?」智宣说:「收拾呀!」郁韫韬笑了:「你还会收拾?」智宣愤愤不平:「我还会洗碗呢!你信不信?」郁韫韬便答:「怎么不信?不是有洗碗机么?」智宣被堵得无话,悻悻走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擦桌子洗碗。 第24页 智宣果然将这个完成了。郁韫韬不放心地去看一眼,发现厨房里已是一尘不染,不禁感嘆,尽管智宣很邋遢,但真的要他认真做事的时候,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智宣总助。于是郁韫韬索性继续指挥他:「那你顺便把床单也洗一洗吧!」 智宣忍不住翻白眼,埋怨自己就不该干好,就该干得乱七八糟,好让郁韫韬再也不敢放他做家务。只是智宣想到郁韫韬在工作,又做了饭,自己也该好好洗完,没想到果然如此。当你做好了一件事,你的领导就会叫你干二三四五六七八件!智宣不接这茬,扭头就走:「我不洗。谁污染,谁治理!」 郁韫韬老神在在地一边看着文件做批註,一边说:「当然是『谁污染,谁治理』。我可是戴了套的,射得乱七八糟的那个人是谁?」 智宣老脸一红,心想这个老流氓。 那郁韫韬又说:「你就是将床单丢洗衣机里,会累死吗?」智宣便扶着腰说:「我现在腰酸腿疼屁股痛的,别说拆床单,就是拆鸡腿,都没力气。」郁韫韬无可奈何,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先看看你的脚。」智宣便到郁韫韬身边坐下。新近做过爱的人就是不一样,智宣也不腼腆了,大模厮样地将脚搭在郁韫韬的大腿上,甚至将郁韫韬的平板电脑都踢开了。郁韫韬看着那可怜的平板电脑,说:「你知道这是多少亿生意的文件吗?」这文件还是智宣昨天发给郁韫韬的,智宣自然知道,却说:「管他呢,我的脚疼着呢。」 第十七章 郁韫韬算是见识了,只说:「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明明是大哥哥,却又那么孩子气。」智宣听见「大哥哥」三个字,脑里就嗡嗡起来。郁韫韬见他发着愣,就搓了一下他的脚踝,智宣一下疼得叫起来:「做什么?」郁韫韬说:「你发什么怔?」智宣便道:「啊……我是奇怪,郁总那么英明神武的人,为什么要喊我『大哥哥』?」郁韫韬听了这个就一笑:「不喜欢?我觉得还挺有情趣的。」智宣的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胸腔:「太有情趣了,受不起。」 郁韫韬点点头:「是的,你这个年纪的男人,是开始忌讳年纪大什么的说法了。」智宣听了这话,心跳倒是平抚下来了,恼意却窜起:「什么是我这个年纪的男人?说什么呢?」郁韫韬笑着说:「我说吧,可不是忌讳了。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很多小姑娘都喜欢大叔。」智宣指着自己说:「郁总,你是眼瘸了吧?对着我这张脸喊大叔?」郁韫韬说:「不,我是对着你的身份证年月日喊,行没?」 中午过了的时候,郁韫韬将批註发下来,又对智宣说:「我现在发给你,是我不喜欢堆积工作。你不用在意,工作日再看吧。」说着,郁韫韬就去洗床单了。 智宣便在沙发上挺尸。倒不是他故意躲懒,而是他真特么累了。他想起以前他刚毕业,和郁韫韬这个青春期少男,一个周末做两天的荒淫事,周一还特么能上班。现在呢?现在呢? 智宣含恨想,真特么老了。 智宣对于自己老化了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到了周日,因为身体状况就好转很多了,精力也恢復大半。所以他一早就开始翻阅昨天郁韫韬给的文件批註,并转发给了相关的负责人。相关负责人心里估计也感觉日了哈士奇,但仍然快速回应了智宣。智宣在屏幕前邪魅一笑,虽然他是自愿周末加班,可还是心有不甘,必须拉人垫背。 郁韫韬从外面进卧室,见智宣对着电脑屏幕阴恻恻地笑,嘴里还喃喃说「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一脸疑惑:「你在干什么?」智宣听见声音,有些吃惊地抬起头,脑子很快转过来了,镇定地回答:「一早起来早餐都没吃,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工作!」郁韫韬以为他发了神经,完全没被这位员工的敬业感动:「是么?那么勤奋?不如出来帮我收拾房间。」智宣的眉头瞬间打结:「又是收拾?昨天不是收拾过了吗?总裁,你能不能别把时间花费在这些50块钱1小时的家政都能做的事情上?」郁韫韬笑笑:「那请教大哥哥,什么事情比较有意义?」智宣的心又怦怦跳起来:「你、你别这样叫我。」郁韫韬咧嘴露出八颗大白牙:「为什么不?」智宣不自然地捏着被角:「肉麻。」郁韫韬想了想,说:「这有什么肉麻的?难道你还更宁愿我叫你小甜甜?」智宣冷哼一声:「你敢叫我小甜甜,我就敢叫你大叽叽。」郁韫韬听了,愉快地笑起来。 于是整个早上,郁韫韬都追着智宣叫小甜甜。智宣也如他所愿地回答「大叽叽」。郁韫韬就抱着他笑,智宣见他这样,似又见回了那个爱装疯卖傻的少年。智宣伸手,摸了摸郁韫韬的脸,用指掌描摹他变得成熟的轮廓。郁韫韬抓住他作乱的手,往嘴里吸吮。二人的唿吸都不自觉地加重。很快的,郁韫韬将智宣压倒在身下,一边脱掉他的裤子,一边在智宣耳边沉声问:「可以吗?」智宣说:「磨叽什么,大叽叽弟弟。」郁韫韬听了,噗嗤一笑,差点软掉。 智宣伸出赤条条的双脚,攀住郁韫韬的腰,一个劲儿地蹭。郁韫韬被蹭得火都上来了,想着他那么浪,哪管得许多,抹了润滑油,拓得里头很快就松松软软的,他便一手提枪,一边说:「那我不戴套了。」智宣眯着眼,水汽迷濛:「别磨蹭,快,干我。」 郁韫韬哪里能忍,立即上马,那赤裸裸的挺入去,肉贴肉的紧实触感让他一时从腰椎开始过电到脑髓,几乎立即就交待了,那智宣还不怕死地一吸一吸,使他几乎发狂。郁韫韬摁住智宣的腰,往沙发上拼命怼,似要撞死他一样,勐地进攻。智宣被捅得几乎陷进沙发里,他甚至怀疑自己要嵌进棉花里了。 第25页 郁韫韬一边往里撞,一边忘情地捏紧智宣的腰。智宣被弄得太快活,忽略了一切的痛感,只是一味地迎合。郁韫韬受不了他那么浪,越操越用劲儿,最后压着智宣的腰,将那肉根挺到最里面去,不管不顾地往里射。智宣感觉里头涨涨的、热热的,是那熟悉的淫靡感,让智宣满足又安心。 二人白日宣淫,导致的结果是智宣刚好些了的屁`眼又肿得更厉害了。到了周一,智宣的脚踝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反而是腰臀难受得很。小南看着智宣的走姿,忍不住说:「脚看起来没怎么肿啊,怎么疼得这么厉害!」智宣扶着腰说:「嗯,又闪着腰了。」小南便说:「哎呀,真的要注意保养啦!」智宣咬牙说:「还不是为了帮郁总……搬家么。」小南却说:「这种粗重活,下次交给我就好啦。」 智宣在位置上坐下,很想在办公椅上加个软垫,又怕太明显,只得忍着了,脸色发青地工作。当他看到行程表上「顾晓山」三个大字时,脸色更是不善。可他心想,以前在夜场遇见的同事都没认出我,顾晓山更不可能认出我的。说起来,我这种虾兵蟹将,他连正眼都不会瞧吧! 郁韫韬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问智宣:「还难受呢?」智宣还没说话,小南就说:「智总难受一早上了!我就说嘛,以后郁总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我。我年轻力壮,比较耐操。」郁韫韬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奇怪。 智宣赶紧找补:「小南的意思是,他比较吃苦耐劳。以后要担担抬抬、跑里跑外的事情,都拜託他好了。」郁韫韬回味过来,微微一笑,说:「嗯,话虽如此,智总是有他无可替代的好处的。」 小南立即附和:「是呀,是呀。智总当然是谁都比不上的。我就只能分担些粗笨的活计了。」郁韫韬指挥小南,说:「把明天和顾氏开会的章程过一下,就发下去吧。不要出错了。」小南赶紧点头:「不出错,不出错,绝对不出错。」郁韫韬点点头,又问智宣:「做完了吗?去吃饭?」智宣笑笑:「工作是做不完的,但饭是一定要吃的。」小南因为刚被委託了工作,自然也不敢跟着去蹭饭。但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古怪,以前郁韫韬和智宣都是在公司吃外卖,说省时间,今天是怎么了? 第十八章 小南因为刚被委託了工作,自然也不敢跟着去蹭饭。但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古怪,以前郁韫韬和智宣都是在公司吃外卖,说省时间,今天是怎么了? 郁韫韬和智宣其实仍是工作狂,不会浪费太多午间的时间在吃饭上,就是在楼下餐厅吃个商务午餐。他俩下班也晚,到了楼下,发现餐厅已是满座了。而他们到了餐厅,也立即引起大家的注意,大家都暗中观察这两个很少出现的人士。两位大佬看了一眼窗边的那一排桌子,其中便有反应快的人就主动退开,并自觉将桌面收拾干净,并殷勤向二人打招唿。那二人虚应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在窗边坐下。 郁韫韬一边翻着菜牌,一边说:「没想到这儿中午人还挺多的。」智宣便说:「咱们一栋楼那么多员工,都要吃饭的,人多有什么奇怪?总不能要求所有员工都嚼两口三明治就继续开工吧?」郁韫韬只开玩笑道:「最好是一边嚼三文治一边开工。」智宣笑了:「富士康也没有这样的。」 二人点了简餐,发现味道也是一般,只是价格也很实惠,所以没说什么。智宣又问郁韫韬:「所以郁总是买了我家楼上的房子吗?」郁韫韬答:「是呀。因为刚从海外回来,没有地方落脚,所以就先短租了个酒店公寓,现在到期了。之前看你那儿环境不错,价格也合适,刚好有空着的,就买下来了。」智宣觉得好笑:「是哦,其实我那个小区很老了。想不到总裁也买二手房。」郁韫韬笑了笑:「这一带都没什么一手楼了吧?几乎都是二手房。而且价格不输一手楼。」智宣一边用筷子摧残着碗里那块过于肥腻的叉烧,一边说:「我之前提过,附近还有个更好的小区,您没去看?」郁韫韬便答:「哦,那儿没有看到合适的。」智宣咬了一口那块肥叉,感觉腻得要吐,硬是咽了,又灌了一口冰红茶解腻,才开口说话:「你也是有钱没地儿花,放着家里豪宅不住,偏要住二手楼。」郁韫韬哈哈一笑,说:「你是没见过老爷子么?你愿意和他一起住?」智宣只说:「我这种小土豆,很少见到他,见到也没说两句,实在是不清楚。倒是韧子是跟老爷子住的吧?也没见他怎么样。」郁韫韬只道:「这韧子,也是……奇才。单凭他『耳聋脸皮厚』这一点。我是没见过没人和他相处不好的。」智宣笑着点头:「若真有人和他相处不好,也一定是那个人的问题。」郁韫韬点头:「一定是。」 郁韫韬见智宣一直戳着小碟子里的叉烧又不吃,偶尔吃一口就灌大半杯水,便猜测智宣不爱吃那个,只说:「你那叉烧看起来不错,不如我和你换吧。」智宣一怔:「诶?」郁韫韬将那一小碟的叉烧擅自拿了过来,并将自己的吉列鸡排换了过去。智宣吃了一口吉列鸡排,味道也是一般,但起码比肥叉好吃,便安心地食用起来。郁韫韬吃了一口那叉烧,几乎吐出来,但仍笑眯眯吞下,喝了一口冰奶茶,又问:「那你呢?怎么不和家人住?」 智宣咬住鸡排,不便说话,细细咀嚼了一下,只觉得这鸡扒还是不甚好入口,又喝了一口冰凉的饮料,才缓缓答道:「他们过世了。」郁韫韬一下怔住:「对不起……」 第26页 这顿饭确实不好吃。 郁韫韬真的难想像这种口味的餐厅能够人满为患,看来写字楼的餐饮生意真的很好做。他结帐了之后,便与智宣一同上楼。不同于刚刚的人声鼎沸,专用电梯间将外界一切纷扰隔绝,彼此只能听见机械转动的声音,分外冰冷。郁韫韬清清嗓子,问他:「那叔叔、阿姨是……?」智宣一时没回过神来:「谁?」郁韫韬颇为尴尬:「就是……令尊、令堂……」「啊,他们啊……」智宣也跟着尴尬起来了,「车祸。」大概事情隔得太久远了,智宣提起这个话题,没有显示出悲伤的样子,反而很平淡,像是讨论别人的事一样。 郁韫韬便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智宣答:「很久了,大概是我大学的时候吧。他们来我读书的城市的路上出了车祸,就是这样子。」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智宣就养成了节俭、储蓄的习惯。 老铁都说智宣很抠,没见出来玩的人那么抠。智宣说,他来夜场又不花钱,他往那儿一坐,吃吃喝喝都有人请。老铁也是无言以对。 于私,顾家和郁家算得上世交,于公,顾氏和郁氏是长期合作的伙伴。顾老爷子和郁老爷子现在算是退居二线了,嘴上说不问世事,但耳朵灵得很,早就知道顾晓山和郁韫韬现在把局面搞得很难看。新闻那边也都登各种故事,说顾氏和郁氏要关系破裂。 两个老爷子却装作没知道,仍旧一起打高尔夫,还默许了记者来拍,说是两家交情如故。 顾老爷子却忍不住私下跟郁老爷子说:「你那个海外回来的儿子很厉害呀。一回来就雷厉风行!」郁老爷子装作没听明白,就说:「当然厉害,是我的种!」顾老爷子又说:「可怎么都没见你带他出来给我们瞧瞧?」郁老爷子就说:「你想瞧,自己过来!还叫我遛他来,以为他是驴子吗?」郁老爷子脾气火爆、说话难听,顾老爷子一早习惯,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了:「好奇嘛,行,我下次到你们家去,看看咱们世侄。」郁老爷子笑着说:「现在给你看看照片。」说着,郁老爷子叫助理给他拿ipad。那顾老爷子笑说:「你用手机给我看不成么,反正都是存在icloud吧。」郁老爷子摆手说:「不成,不成,咱们韫韬长得可标緻了,要用大一点的屏幕才好看。」顾老爷子顺着郁老爷子的话点头,又看着ipad上郁韫韬的各种照片,只笑着点头:「果然很标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呢!这ipad还不够,下次咱搞个电影厅循环播放他的美颜!」郁老爷子一拍大腿:「好!这个主意好!下回他生日,就这么办!」 郁老爷子兴致来了,谁也不能扫,不然他就发火。顾老爷子和他几十年交情,惯了他的脾气,便顺着他的话说,一顿讨论,连电影播放厅的电费都算明白了。那郁老爷子聊得可嗨了,又说:「哎呀,这些孩子,真让人操心!」顾老爷子又说:「就是咱们两家的交情么……」郁老爷子说:「他们年轻人闹一闹,不会怎么样的,你我都还没死呢!不过依我说,这事情还是你们晓山不地道,怎么能欺负咱二少老实呢?咱们韧子也是看着咱们两家交情好,你们晓山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才那么信任的,哪想到晓山能坑他!」顾老爷子赶紧说:「你这话就说重了!哪能坑他呢?就是一时没算明白,搞错了、搞错了。」 顾晓山还能算错帐?你咋不说顾晓雾能看错包包牌子呢? ——郁老爷子自然没被说服,但也知道都是场面话,就说:「唉,那就算回来。横竖是晓山这次做错事,确实要拿点诚意给咱韫韬看看啊。说起来,咱韫韬又不像韧子和晓山从小到大的交情,也不知道咱们两家感情多好,有时是看起来无情了一些,其实都没恶意的。我也会叫他不要太咄咄逼人。」 二人商量好了,便各自回家。顾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这次是顾晓山不对,便对助理说:「你看,我要是真的搞个电影厅播放郁韫韬的演讲视频,能够让他们比较高兴吗?」助理一脸懵:「呃……郁老爷可能会喜欢?至于郁总,恐怕很难说吧。而且要找到足够高清的片源,恐怕也不容易。」 郁老爷子回到家里,见韧子已经坐在那儿和郁韫韬说着话了。原来今晚郁老爷子就约了郁韫韬回来吃饭。郁韫韬自然得从命。郁韫韬大概知道郁老爷要跟他讨论与顾氏的事情,但其实他私心是希望郁老爷跟他谈谈性取向的问题。然而如此大事,郁老爷当作没听见。 韧子又跟郁韫韬说:「你教教我,怎么能让晓雾看见我?」郁韫韬笑着说:「她难道看不见你?她视力不好?」韧子正要说什么,就见老爷子进门了,他俩便赶紧站起来叫爸爸。郁老爷跟他俩点头微笑,又喊他们去饭厅吃饭。 郁老爷跟郁韫韬提起来:「我今天跟你顾伯伯聊起来了,他说还没见过你。我说也是,你自从回来,一头扎进工作里,我要见你都很难。还是找个时间,两家人坐一起吃个饭。」韧子听了却说:「啊?这样好吗?不怕大哥和小山哥在饭桌上打起来吗?」郁老爷便说:「大家都是斯文人!你以为黑社会讲数吗?」韧子答:「可别人不说,我和爸爸都不算斯文人吧?而且我大哥和小山哥应该也是假斯文吧。」郁老爷燥起来,大叫:「拐杖呢!我的拐杖呢!把我的拐杖拿来!」众人赶紧劝郁老爷坐下,一边给他顺气,说小朋友不懂事。 第27页 第十九章 郁韫韬真想把这段录下来,发给智宣看,以作为「为什么不和家人住」这个问题的答案。 韧子又说:「那什么时候吃饭?吃饭也好,我也能见见晓雾姐姐。」郁老爷便说:「什么时候,看你们吧。韫韬最近很忙,是不是?」郁韫韬点头:「其实交接得很顺利了。现在忙的,也是和顾氏相关的事。」郁老爷一拍桌子,毫无预期地又开始喷韧子:「我就说你,不学好!多少亿身家给你,都要败光!搞得那么难看,拖累多少人!你做事能不能仔细些!」韧子不明就里:「啊,我哪能知道啊?这些财务的事情交给财务的人管呗!法务的事也有法务的人!我哪懂?再说啦,合同都是智宣先过目的。他那么仔细,都没看出毛病,能怪我了?」郁老爷就问:「智宣是谁?」 郁韫韬放下手中的酒杯,又指着韧子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你自己的公司还能依仗打工仔帮你守吗?这事有什么难懂的?既然那么难懂,我怎么才来几天就看出问题了?你自己的错,不能怪别人!」郁老爷也点头:「对啊!你这个不长进的!」韧子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老爸和老哥轮番轰炸,晕乎乎的,被轮流骂了半个小时,完全不知自己干啥天理不容的事了。 三人吃完饭,便给郁太太上香,又闲谈一阵。 既然提起了郁太太,郁老爷子又自然地想起婚姻家庭的事,提起婚姻家庭的事,又免不得跟郁韫韬说起相亲的话题。郁韫韬认真地看着郁老爷的眼睛,说:「所以,现在,您是要给我介绍哪家公子吗?」郁老爷子的老脸险些绷不住,忍了半天的气,才叼起一根雪茄,一脸沧桑地说:「你如果喜欢……也不是不可以……我这边也可以安排。」郁韫韬倒是一个打跌,没想到郁老爷会这么回答。韧子一听,来了精神:「哇哦,两个富家公子相亲吗?我能去旁观吗?」郁韫韬发现这个话题很难继续下去,于是又捡起了韧子管理不力的事,强行再数落了他一顿。 郁老爷点燃了雪茄,吸了两口之后,才说:「好了,别骂他了。又不是不知道他脑子不好使。再说了,他从小就被晓山耍到大的。要学精,早就学精了。」韧子听了,脸红脖子粗,非常气愤,但又发现这是事实,所以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顾晓山虽然是韧子发小,但对于郁韫韬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郁韫韬忍不了这口气:「所以呢?私事我自然不过问,但这都损害公司利益了,难道我们该忍气吞声?」郁老爷掸了掸菸灰,说:「当然不该!你以为我不气吗?你觉得你和我,谁更不擅长忍气?」 郁韫韬便道:「可是,他们作为经销商,谎报业绩,骗取我们的业绩回扣,乃是事实。」郁老爷点头:「这我是知道的。只是郁氏始终是不同的。晓山做出这个决定,也正是因为他们公司搞上市,周转刚好出了问题,想到咱们韧子傻乎乎的,可以哄过去。说起来,这笔数他原本就打算这个季度填回去的,不然帐也做不平。没想到我们这边突然换了你这么一个明察秋毫的,还没填回来,就被抓包了。」郁韫韬却说:「这种事情,细究下来,他是要坐牢的。」韧子听了,几乎跳起来:「你要送小山哥去坐牢吗?」郁老爷嘆了一声:「对啊,可不用做到那么绝,是不是?顾氏是不同的,你懂我的意思?你能抓到料送他去坐牢,他们难道抓不到我们的料送我们中的哪一个去坐牢吗?」郁老爷点到即止,郁韫韬会意点头:「我当然不会真的叫他去坐牢。只是既然错在他们那边,要继续合作的话,还是要他们吐点真东西,不然别人还看轻咱们家了。」郁老爷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口烟:「你自己掌握分寸就好。」 话已经谈得差不多,郁韫韬便说要先回去住处。郁老爷子却说:「那么晚了,就别跑了吧。」郁韫韬只道:「那儿比较近公司,明天还得上班,还是这样较为方便。」郁老爷便不阻止了。韧子站起来说送郁韫韬出去。二人走到外头,韧子忍不住说:「那小山哥……以后会不会很尴尬啊?」郁韫韬拍拍韧子的肩,说:「不会的。你就当无事发生好了。或者你偶尔不爽,也能跟他牢骚两句,说他惹你被家人骂。我相信他handle得来。」韧子半信半疑的,可事实证明郁韫韬说的是对的。之后他们再见面,顾晓山的表面上真的一点尴尬都没有,态度自然得很,仍和从前一样。韧子不爽了,提起这件事说,顾晓山也完全没做了亏心事的自觉,居然能跟着开玩笑,说自己被家人骂得更惨。韧子说那也是你应得的。顾晓山点头笑着说是是是。那韧子真的一点脾气都没了,又和他如常相处。 韧子又问顾晓山对郁韫韬印象如何。顾晓山感到讶异:「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和他相亲吗?」韧子捂着嘴笑:「怎么就和他相亲啦!」顾晓山说:「我听说他之前相了一堆千金小姐都不如意,现在你父亲找到了癥结所在,开始物色已经出柜了的适龄富家子。」韧子闻言大惊:「哇,连你都听说了?」顾晓山说:「任何事情,郁老爷子都能搞得尽人皆知。」韧子又问:「那晓雾姐姐呢?她可难过?」顾晓山一笑:「她是不信邪的。」「哦。」韧子顿感失望。顾晓山又拍了拍韧子肩头,说:「没事情的,横竖她是否能和郁韫韬成功,也轮不到你。」「艹,」韧子骂,「艹你。」 第28页 回到韧子那个问题:顾晓山对郁韫韬印象如何? 顾晓山选择对此避而不答,是因为不想说实话:印象吗,很差。 郁韫韬和顾晓山关于合作案的事情,沟通了很多次了。但首次面对面地商谈,还是发生在他们正式在郁氏开会之前。很多事情,在正式会议上是不宜多说的。因此,郁韫韬在家里吃晚饭,搭车回到智宣家时,就吩咐了推迟会议。智宣听了,问:「可是顾氏那边一直努力尝试和我们沟通,我们回绝了很多次了,这次好不容易安排了会议又延后,会不会显得失礼?」郁韫韬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那你把袜子丢在我的鞋子上,是否觉得失礼?」 智宣语塞:「嗯……咱们聊那么重要的公事呢,说袜子这种琐事干什么?」郁韫韬顺手将智宣的袜子和他换下的衣服一起拿到脏衣篮里,一边走还一边想:我为什么不答应老爹留在家里当大少爷,反而连夜回来当保姆? 智宣一边发邮件宣布推迟会议,一边看着郁韫韬说:「要我发邮件给顾氏通知吗?」郁韫韬从洗衣间出来,说:「不用,我给顾晓山发了信息了。他回了我。」郁韫韬裸着上身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害智宣无法集中精神,愣愣地看着他。郁韫韬笑笑看他:「你去过顾氏在中心路的酒窖吗?」智宣说:「去过吧,但都是开会还有培训的时候。平时可消费不起。」郁韫韬便说:「那我们明晚去搓一顿,顾晓山做东。」智宣一怔:「就我们两个去吗?」郁韫韬笑:「还有emu,dick,他们那边应该也有骨干在。」 南区唯一一个高级酒庄乃是顾氏旗下的产业,可惜处在较远的县里,去不方便,这种非正式会面也不好搞成出差。为表诚意,顾晓山才将晚饭的地点定在市区的地下酒窖里。那儿清静幽雅,服务高档,是不少品酒发烧友以及装逼发烧友钟爱的去处。 智宣在约定时间开车送郁韫韬前去。车内播着悠扬的古典交响乐,车载音响的立体环绕效果尚算可以,郁韫韬听着一边用手指在膝上打着节拍,一边问智宣:「你喜欢红酒吗?」智宣看了郁韫韬一眼,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地说真话:「每场培训我都认真参与学习,并且也考取了相关的证书,业务知识是很扎实的。」郁韫韬笑了出声:「所以是不喜欢啦?」智宣只好找补:「可是出外就餐的时候,若有点酒需要,我每次都会点我们公司的产品。我相信这是最不会出错的选择,而同行的人都赞嘆不已。我们公司的品牌形象还是很好的。」郁韫韬听着智宣这些官方的表达,半是玩笑地说:「我不是以总裁的身份问你,你怕什么?」智宣战战兢兢地说:「可我……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 第二十章 郁韫韬和智宣下了车,看见伊苗和蒂克果然都在等着了。智宣看见伊苗,也露出大大的微笑:「emu!」伊苗也大大地笑:「我亲爱的智总啊!」智宣张开双臂:「emu今天好帅!哈哈!」伊苗也张开臂和他拥抱:「你也好帅!哈哈!」他俩每次见面都夸张得很,勾肩搭背,说着各种并不幽默的笑话并哈哈大笑,状甚亲密又透着一丝尴尬,大抵因为全公司都知道他俩不和。 郁韫韬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伊苗,伊苗开口第三句就说智宣坏话。而郁韫韬也亲眼看见伊苗的名字位列智宣小本本的第一位。因此,郁韫韬实在不想再看他俩表演,就说:「行了,进去吧。别叫人家顾总一直等着。」 智宣立即敛去脸上假笑,一脸严肃地跟着郁韫韬背后,大步踏进了大楼。大概为了和酒窖的木质结构相符,电梯的门也弄成橡木的样子,众人搭乘这装作自己是木头做的电梯到达地下酒窖。电梯门一开,就见顾晓山笑着迎了上来,背后也有三个随行的,智宣看着眼熟,认得都是对方公司高层。 他们都要装作随便吃饭的样子,所以穿得较为休闲。但始终不是智宣上次看到的顾晓山。顾晓山没有穿那套t恤牛仔,而是一件长袖黑白条纹衬衫,有些商务的拘谨,但因为领口有深蓝色的拼接的设计,又显得较为时尚,下配着一条于拼接设计颜色唿应的蓝色弹力长裤,从头到脚都是义大利设计师品牌,精緻不失休闲,可谓是很会穿了。智宣看了一眼穿着黑色府绸衬衫搭黑色府绸长裤加黑色尖头皮鞋的郁总,又想到总裁衣柜里那件大红色小羊皮羽绒夹克,真想叫他学学人家打扮。 顾晓山和郁总露出了刚刚智宣和伊苗的表情,笑着和对方握手拥抱,语气强烈而不走心地称赞对方的外形和打扮。顾晓山又说:「今天这儿已为各位贵宾清场了,快请进吧。」众人走往了酒窖中央的餐厅,那儿也有服务人员守候着。 大家闲聊了一阵,智宣始终心虚地不发言。事实上,这种会面上,身为助理的智宣也很少发言,这并不显得奇怪。倒是八面玲珑的蒂克和对方的公关先生把场子炒得很热。顾晓山和郁韫韬都赏面地为他们的笑话露出笑容,他们两个都笑了,底下的人也就跟着一起说笑,气氛也算融洽。 顾晓山又跟郁韫韬敬酒,说跟他赔罪。那郁韫韬见他假惺惺的,但也假惺惺地笑着:「言重了、言重了。」顾晓山只说:「我干杯,郁总,随意。」说着,顾晓山将杯中红色液体一饮而尽。智宣看着顾晓山如此牛饮,也想说这个大总裁也和他一样不爱葡萄酒吧。平日喝酒前闻得超久跟狗一样,喝的时候舔小小一口就跟猫一样,最后闭着眼品味三分钟就跟傻子一样,都是装逼,骗人买酒用的伎俩。 第29页 郁韫韬见顾晓山干杯了,其实也不敢随意,也干了。顾晓山笑着说:「郁总,好酒量啊。」郁韫韬只说:「不好,不好,不能再喝了。」顾晓山笑笑,说:「那酒都干了,可不能再生我的气了。」郁韫韬听这话觉得很肉麻,心想「我和你很熟吗」,但又说:「我做人公私分明。咱们两家世交,从未有生气之说。」顾晓山半真半假的话也被郁韫韬不软不硬地撅了回去。顾晓山却是厚面皮得很,笑说:「是呀,既然是世交,又是长期的伙伴,相信续约也不成问题吧。」 「这是当然的。」郁韫韬点头。什么世交之情不说,顾氏在中高端酒店、餐饮上是业内龙头,是郁氏对口中高端市场的重要经销商。郁韫韬却又说:「合作是一定的,只是之前出了的那个问题,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才能杜绝以后同类问题的发生。」顾晓山便问:「郁总打算如何从根源上解决呢?」郁韫韬便答:「到底是终端数字没有掌握好。所以我觉得,需要让我们郁氏也能实时掌握到终端销售数据,这样比较好。」顾氏的两个员工脸都僵了,顾总还是很淡定:「这个……其实郁氏可以派出更多的销售人员到我们的一线啊、基层那儿,进行合作,甚至监督。」这对顾氏来说已经是让步了。可是郁韫韬不满足于此:「这样的事以前也有做。但还是不够『实时』,而且很难让郁氏的人到达每一个终端,是吧?不大可能。我看咱们可以实现数据后台的共享。毕竟是数据时代嘛,这样大家都比较方便。」顾晓山忍住没黑脸,还是笑着说:「这个技术上,还是要商榷一下。」郁韫韬立即回答:「技术层面上没问题,我已经找到一些技术公司,说可以做得到。顾总要是有意,我可以立即联繫这些公司,大家看看方案,也不是说我一个人拍板的。大家一起看看,有商有量嘛。」顾晓山脸上笑嘻嘻,不说什么话。 郁韫韬没让沉默继续下去,便又开口:「还有,我们和其他经销商合作,都是让经销商先垫付货款的。只有和顾氏不这样,造成很多麻烦。我觉得以后合作,还是让顾氏先垫付货款,定期核销吧。」顾晓山想吐血,可他不能,他是优雅的贵公子,要吐,也得吐红酒。 顾晓山真想念韧子做ceo的时光。 比起顾晓山的精神紧绷,智宣算是松一口气。那顾晓山全程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眼,注意力都在郁总身上了。他们两个也是全程没有交谈,只有最后走出酒窖的时候,智宣忽然听见顾晓山叫了他一声「智总」,智宣整个人绷起来,但还好他在工作场合就是「随时紧绷着」的人设,也不显得突兀。智宣回过头,努力端起那副老实人的神态,好和之前的骚气区别:「是的,顾总。」顾晓山笑笑:「我看你从头到尾一口酒都没喝,该不会是不合口味吧?」智宣笑笑:「没有,我要开车送郁总回去。所以不能喝酒。」顾晓山点点头,说:「辛苦了。」然后伸出手来和他握手道别。全程再无多话了,智宣才算安心下来。 到了停车场里,伊苗又装作不经意但其实是爱打听地说:「智总一直没喝酒,就是要送郁总回去?」郁韫韬点点头:「你们也是,喝了酒不要开车,记得叫代驾。」伊苗又说:「是哦,智总应该比较顺路,听说你们做了邻居啊。」郁韫韬皱起眉:「谁说的?」伊苗赶紧甩锅:「是小南说的。」智宣笑笑:「是啊,以后我要趁机多多跟郁总说emu坏话,哈哈!」伊苗也僵硬地「哈哈」。智宣拍了拍伊苗的背,说:「哈哈,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说emu坏话?」伊苗也哈哈说:「我就知道智总识讲笑!哈哈!」 智宣开车送郁韫韬回去。刚开出停车场,郁韫韬就说:「说起来,我上任以来,emu那一派的人说你不少坏话,你心里是知道的。可你从没有在我面前说他们一句不是。」智宣半开玩笑地说:「讲那些不痛不痒的八卦有什么屁用?哈哈,等我说他坏话的时候,就是他死期到了。」 郁韫韬赞赏地点头:「真狠。」智宣却摇摇头,嘆气说:「哪能这么狠呢?讲真话吧,他是王亲国戚,我是打工搵食,怎么可以相比?」郁韫韬听了智宣这话,初有些迷茫,后来才想起伊苗是自己的姑妈的男朋友。说是男朋友,但也是事实婚姻了。智宣又道:「你们是家人,我是外人,叫我说什么?」言语间竟然有些负气了。郁韫韬便摸了摸智宣的肩膀,说:「你这话说反了。要是在街上我迎面撞见姑妈,都不一定认得。倒是你,我撞坏脑子失忆了都对你有印象。谁亲谁疏,一目了然。」智宣呶呶嘴不说话。 郁韫韬又笑笑:「那你和emu以后别这样勾肩搭背,看着就怪。」智宣忍不住吐槽:「你以为我稀罕啊?我回去碰过他的地方都要消毒!」郁韫韬忽然摸了摸智宣的裆,说:「回去我帮你消毒。」智宣心里正为正事烦着,便正经人一样地说:「开车呢,别闹。」郁韫韬悻悻收回手:「一点情趣都无。」 智宣心想:这真是出过车祸有后遗症的人应有的表现吗? 第二十一章 二人回了家里,智宣想到自己刚刚和伊苗勾肩搭背的,真的噁心,因此抢着去浴室,认认真真地搓了个澡。出来之后,郁韫韬又去洗了,洗完出来,郁韫韬衣服也不穿,大白狗一样扑向智宣。智宣弄都弄不掉,被硬干了一场。那郁韫韬还委屈地辩解:「我看你那么积极去洗澡……」 第30页 智宣真的服了他,说:「你这么弄,我还得再洗一次!」智宣去浴室又洗了一回,出来的时候,见郁韫韬在洗衣间烫衣服。智宣便没在意,迳自走回卧室。他实在是累了,睡眼惺忪的,拿起手机想调闹钟,却看见屏幕上来自顾晓山的信息:「你能跳探戈吗?」智宣一瞬间睡意全消,手机都几乎丢出去,这时刚好郁韫韬进房间来,智宣条件反射地把信息删了。 他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些动作之后,才觉得这样显得更加可疑了。真是进退两难。 他就不该去跳什么探戈! 玛德,跳舞害人! 郁韫韬察觉到智宣一脸菜色地盯着手机屏幕,便拍拍他的肩膀,说:「抽卡又沉船了?」智宣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说:「哎呀,我们卖什么酒啊?就该搞个手机游戏,弄一堆假数据,天天骗玩家充钱。」郁韫韬笑着说:「你这个主意很好。」他俩玩笑了两句,便道了晚安,关灯睡觉。 没过多久,郁老爷又以「回来都没见过世伯兄弟」的名义,将郁韫韬召了回家。家里自然有顾老爷子、顾晓山以及顾晓雾。郁韫韬不敢做出什么冷漠的表情,便和顾晓山、顾晓雾都有说有笑的。席间,顾晓雾还表演弹钢琴。听着那悠扬旋律,郁韫韬和顾晓山笑眯眯地聊着天,发现真是话不投机,他们难得地对一切事情都持相反观点。顾晓山喜欢时尚,郁韫韬品味保守,顾晓山极度嗜甜,郁韫韬吃马卡龙会呕,顾晓山喜欢星星,郁韫韬喜欢太阳,顾晓山喜欢呆在室内,郁韫韬喜欢海滩,然而他俩却困在这沙发上,不断地聊着生活话题,却发现毫无共同话题,只能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越聊越觉得对方很讨厌。 郁老爷和顾老爷站在吧檯那儿,看着两个年轻人微笑着聊天不断的样子,便说:「我都说,年轻人总能找到话题的。」韧子却捧着切好的水果跑来跑去,拿去逗顾晓雾,顾晓雾弹着钢琴给他一个白眼,他便去找顾晓山,又说:「我知道小山哥喜欢甜的。」便拿来一小碟砂糖。顾晓山便用银叉子叉起西瓜块,蘸了满满的雪白的砂糖,再放进口里咀嚼。郁韫韬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掩不住的惊讶以及……嫌弃。 郁韫韬站了起身,走向了两位老人家。顾老爷夸了郁韫韬两句「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便也走开了。那郁老爷就跟郁韫韬说:「听说你跟晓山提了你的要求了?」郁韫韬答:「我是听了你的话才和他谈的,我已经把bottom line划出来了。希望他不要存在什么『可以砍价』的念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讨价还价。如果他能接受,我们就可以正式开会,谈论续约的事宜。」郁老爷便说:「其实这也没关系了。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相信你可以搞好的。再差……也不会差得过韧子管公司。」郁韫韬听了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这么说像是贬低你儿子。」郁老爷想起韧子那傻样,便说:「我是实话,不是贬低韧子。」郁韫韬摇头:「不、不、不,这样比较,难道不是贬低我?」 比韧子更擅长管理,也能算夸赞和鼓励? ——郁韫韬几乎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韧子浑然不觉自己被嫌弃了,仍和顾晓山唠着嗑。顾晓山和韧子聊着天,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往郁韫韬扫去。郁韫韬站得笔挺,穿着黑沉沉的衣服也能显出些轻盈的体态来。顾晓山感到有些可惜,这么好的身材,却不懂得穿衣服。这又使他想起很会穿衣服的智宣。在职场里的智宣和在舞场里的智宣,都是穿的黑色西装,可一个宛如房地产中介,一个则是美貌舞者。那智宣可谓对如何打扮才能凸显某种气质瞭若指掌。 他原本还不太确定,而且注意力放在谈判桌上,后来离去的时候,他才藉机与智宣攀谈,从他的音色和神态中更加确定,眼前人就是那位「圈圈」。与桀骜不驯的「圈圈」不同,这位「阿宣」那双细长眼睛将濛濛细光收敛在厚重的框架眼镜背后,面对着顾晓山时,露出分外生疏的拘谨,还有掩藏不住的戒备。这样的他,反而使记忆中的那位圈圈更为活色生香。 顾晓山虽然看着像是瞥往了郁韫韬,但心思早已飞远,漆黑的眸子里便多加了点迷离。韧子一时怔住:「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哥?」顾晓山一怔,回过神来:「什么眼神?」韧子赶紧摇头:「没事,没事。吃瓜、吃瓜。」顾晓山便叉了一块裹满砂糖的西瓜块叼进嘴里。 郁韫韬与他们商谈一阵后,又见顾晓雾已弹完了一曲,自然赏脸地鼓掌。顾晓雾骄矜地笑了笑,又走往了郁韫韬,说:「郁总最近倒是很忙吧?倒不嫌我烦着你?老是给你发微信问问题。」郁韫韬便答:「不会,还得多谢你。」顾晓雾说:「不用谢。」顾晓雾虽然不管顾氏的生意,但作为名媛,时常参与或主办些慈善活动。顾晓雾便说接下来的一次慈善活动,想和郁氏合作,藉此攀谈上了。 郁韫韬仍不想与顾晓雾的距离走太近,便说相关的事情可以让市场部的同事与顾晓雾交接。顾晓雾也只让自己的助理和顾氏的员工商量具体事宜,同时,顾晓雾还是经常藉口合作的事情联繫郁韫韬。郁韫韬虽然感到困扰,但还是会客气回復。 时间差不多了,郁家的人又送顾家的客人出门,热情表示下次再约。送走了客人,郁韫韬转过脸回来,就见韧子一脸苦恼的。郁韫韬问他:「怎么了?」韧子便苦兮兮地说:「我觉得,顾家两兄妹都对你有意思!」郁韫韬闻言大惊。他以为自己算是处变不惊的人了,可是韧子总是能时不时说出一些震到他的话。不仅是郁韫韬,连见惯风浪的郁老爷子都倒退两步:「你别吓我,我骨质疏松!」 第31页 郁韫韬大概感觉到那位顾晓雾小姐对自己有想法,可是顾晓山……他相信顾晓山应该是讨厌自己的,正如他讨厌对方一样。郁老爷子却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说法,就觉得「意外的还不错」,只点头:「咱家韫韬确实很有魅力嘛。」郁韫韬赶紧否认:「这是没有的事!韧子说的话你信一成就好了!」韧子听了就不乐意了:「别的我还不知道,这些约会的东西我可懂了!」郁韫韬便揶揄:「你那么懂,怎么追了顾晓雾那么久都无果?」韧子被踩到痛处,少不得哼哼两声:「偏偏你最有魅力。」郁老爷子便拉着郁韫韬说悄悄话:「我看啊,你可以考察考察。如果能和顾家成了,也算是大大的好事啊。我是很乐意和老顾做亲家的。」郁韫韬头皮发麻:「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到『亲家』上头去了?」郁老爷子也不乐意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无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顾家那两只小朋友哪只不是上好的人选?还轮到你挑呢,你不要不惜福,会遭雷噼的!」郁韫韬实在是无言以对,便索性一言不发地看手錶,正想告辞,却又听见郁老爷子说:「你是实在挑不出来吗?我也能理解的,要不然我和他们说说,让他们一起……」那郁韫韬简直被雷噼了一样头髮都要竖起了,赶紧阻止老爸的疯言疯语:「别。别。你别说些不符合国家法律法规的话。」 比起韧子的说法,郁韫韬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但郁老爷似乎相信了韧子这个不靠谱青年,这让郁韫韬很头痛,只怕以后两家见面的尴尬度要升级了。 郁韫韬回到家里,「心累」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智宣看着郁韫韬这个脸色,乖乖将沙发上的杂物收好,并自发将厨房里的盘子好好处理——原本他还打算留着叫郁韫韬回来洗的。郁韫韬见智宣跑来跑去的,也是好笑,心情舒畅不少,洗了个澡出来,见智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郁韫韬便坐过去抱住他,闻闻他身上温馨的气味。智宣拍了拍郁韫韬的背,说:「回一趟家,累成这样?」郁韫韬嘆了口气:「快别提了。」 智宣就不提了。 其实智宣自己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便是那封来自顾晓山的信息。他想,如果他回答「会」,好像是要和他干嘛一样,若回答「不会」,又显得欲盖弥彰,对话也不知该怎么发展下去。权衡之下,他决定当鸵鸟,不回復。 第二十二章 智宣为了缓解气氛,便开始说笑:「说起来,韧子也抱怨。说平时他在家里,就只有老爷子骂他,到你回去了,还多个人骂他。」郁韫韬听了这话,便说:「也怪他,自己不仔细工作。」智宣却说:「谁能想到顾晓山会这么做呢?」既然提起这个了,郁韫韬也半责怪半玩笑地说:「你不也不仔细?这么大的问题,你看不出来?」智宣听见这话,便低下了眉眼,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这个问题,谁都没看出来,我哪有胆敢看出来?」说着,智宣又扬起一个笑容:「我也是打工的而已。」 郁韫韬心里大概有点想法,顾晓山能够瞒天过海这么久,一定是郁氏里有高层接应。韧子是个心里没盘算的,随便哄一哄也就过去的。但正如韧子所说,公司里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看出问题? 事实上,智宣一开始就觉得和顾氏的合作,让利太多了,比如之前郁韫韬提到的货款以及监管,要求都太过宽松。可是韧子说可以。智宣不好太强势,便提出了一些修补意见。这些意见却遭到了伊苗的反驳。智宣感觉伊苗态度奇怪,后来又听说伊苗的女朋友——也就是郁韫韬的姑妈,亲自出面。这位郁韫韬的姑妈乃是集团董事,敲打了智宣一番,叫他不要老是挑战伊苗作为副总裁的权威。智宣便不再提意见。 及至后来,智宣觉得顾氏交上来的销售额不太合理,多问了两句,就遭到相关负责人的牴触。智宣也就发了两封邮件过去询问,好让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了,他也能拿出邮件作为证据,表示自己曾经过问,只是被对方以「权限不足」为名驳回了。 再多也不能做了,智宣也是如自己所说,「就是个打工的」。 郁氏总公司的麻烦多多,不必郁韫韬之前掌管的海外公司,总体而言还是因为管理层里沾亲带故的太多。郁韫韬的姑妈是财务总监,姑妈的男友伊苗是副总裁,更别说韧子这个执行力的人也当上了执行总裁。郁韫韬执掌公司的时候,也感觉到这个问题,所以他也贯彻「我海外长大,不太认得这些亲戚」这一套,从不在公司喊什么姑妈、姨妈、大伯父之类的称唿,一律是姓氏加职位。只是这也难免被人说话。郁老爷子收到投诉多了,也多口两句教他要懂得「长幼有序」。 郁韫韬一直当耳旁风。 郁老爷子其实都知道,这个孩子家庭观念很淡薄,尽管表面上对郁老爷和韧子算得上「尊老爱幼」,但骨子里还是冷冷的。郁老爷知道这和他的经歷有关,所以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因此他对郁韫韬比较爱护,操心他的各种事情。还好韧子心大,一点不介意父亲的「偏心」。顾晓山也说,也只有韧子,换了整个南区哪一家突然冒出一个「大少爷」,拿走本来属于自己的ceo,趾高气扬,风光无限,都是要闹家变的。 韧子说:「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可我真的干得没有人家好啊。」顾晓山跟他碰碰杯,说:「光是能说出这句话,就没几个公子做得到。」 第32页 韧子说自己心大,顾晓山就是心眼小。顾晓山说自己算不得「心眼小」,只能说「心眼不少」。尽管如此,他还是致电郁韫韬,表示同意按照郁韫韬提出的意见修改合同。郁韫韬听了他的决定,爽朗笑着表示「合作愉快」。两个打心眼不待见对方的人还开了两句玩笑,干巴巴地「哈哈」了几声才挂了电话。 这算是又暂时完成了一件大事。 郁韫韬搂着智宣,脱他裤子要求庆功。智宣笑骂:「你要庆功去开香槟,开我的屁眼算什么?」郁韫韬哪里管他,笑着说:「你就是我的香槟,又湿又甜,还浪得冒泡儿。」智宣只觉得郁韫韬越活越回去,现在是活脱脱一个加长版白浪。 酣畅淋漓的性爱过后,智宣洗完澡出来,见郁韫韬扒拉出藏在床底的他和白浪的memory box。智宣看见,条件发射地叫道:「你做什么?」他的声音难得地高亢,而且嗓音听起来就很紧张。郁韫韬一边拿鸡毛掸子扫着盒子封尘的表面,一边冷冷瞥智宣一眼:「你这个盒子一直锁着的,怕什么?」智宣感觉自己刚刚也似乎过分激动,只是心脏的激烈跳动还没平抚,声音也仍在紧张状态:「哦,那你碰我的东西干什么?」郁韫韬的语气似乎也跟他一样有些起伏了:「我天天打扫卫生,什么东西不碰?」智宣一脚将盒子踢回床底,说:「你不用管这个,睡觉吧。」 郁韫韬便和智宣上床睡觉。二人侧躺床上,不约而同地用背嵴对着对方,大概是因为刚刚的那一幕搞得有点尴尬。郁韫韬也不知自己怎么样了,心里就是团着一盆火,烧得他脑子里都是热烘烘的。他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关了灯,屋子漆黑一片,他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但眼前就老是浮现刚刚那个盒子的样子。那显然是一个手工做的木箱,他甚至直觉觉得这应该是个记忆盒子。他小时候上手工课的时候就做过这个,老师吩咐同学们和最亲密的朋友一起做一个,将彼此共同的回忆放在里面。 他当时是和谁做的记忆盒子呢? 也不太记得了。 自从车祸以来,他对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反而是童年的事情能模模煳煳地记得一些——但也只是片鳞只甲。 他又忍不住想,是谁和智宣一起做的这个盒子呢?是不是……他的那个前男友?他似乎还戴着前男友送他的手錶吧。那个手錶,也太难看了吧?他的前男友是瞎子吗?一点不符合智宣的衣着风格,而且也是便宜货,偏偏智宣一直戴着。 郁韫韬心里存着这么一个疙瘩,恨不得立即摇枕边人的肩膀,问个究竟。就在他纠结无比的时候,听到枕边传来的平稳的唿吸声。郁韫韬更加生气: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这一段小插曲确实没有影响智宣的睡眠质量。 因为智宣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横竖郁韫韬也不可能撬开他的箱子。他就算不放心,也就找天把箱子收到更不显眼的地方就好了。而且,他也不觉得郁韫韬会真的在意一个小小的木箱。 毕竟,郁韫韬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 这说得也是对的,第二天,郁韫韬如常上班。在公司里,他和智宣仍然是默契的上下级关系,偶尔的玩笑也在分寸之内。这种类似地下情的关系,让智宣感到紧张刺激,但当他一个人在电脑面前工作时,看着不远处的郁韫韬,心中又会开出一种无法填补的空虚。他们的关系就好像他们此刻的距离,能够清清楚楚看见对方,是因为他们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玻璃门。若郁韫韬想要隐私,随手拉下百叶窗就行了,方便快捷。因为郁韫韬才是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头的那个人。 智宣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郁韫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看智宣的方向,二人的目光不期然地交错,智宣在这一瞬间心虚地低下头。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又觉得大可不必,故又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郁韫韬,却见郁韫韬此刻对着电话说话,目光已从他身上抽离。似乎力气也从智宣身上抽离了一样,智宣紧绷着的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下去。没过两分钟,郁韫韬又重新将目光转到智宣身上,朝他做了一个招唿的手势。作为助理的智宣,不能给吐槽说「不要像招唿狗一样招唿我好吗」,他只能微笑点头,恭恭敬敬地前往办公室听候差遣。 在办公室里,智宣随传随到,态度恭敬,二人上下级泾渭分明。郁韫韬欣赏智宣的公私分明,而且他也享受这种在智宣面前高高在上的感觉。毕竟,回到家里,忙里忙活、洗衣做饭、还得看对方脸色的人也是他…… 智宣进入办公室,说了句「郁总好」。郁韫韬点了点头,说:「重新安排和顾氏的面谈的事情做好了吗?」智宣答:「这事已经安排给小南了,我待会儿叫他跟进。」郁韫韬笑笑:「我知道是他负责的,可我就是想藉机和你说说话。」智宣听了,脸上竟然有些发烫,不自在地站直了一些,又害怕外头经过的人能透过玻璃墙发现他的异状。郁韫韬的眼光仍在打量着智宣,脸上带笑。智宣只说:「那没事,我先出去了。」郁韫韬拉住他:「诶,谁说没事?」智宣便问:「还有什么事?你说就说,别拉着我。」郁韫韬却偏将他的手攥紧了些,将他一把扯到怀里抱着。智宣吓得不轻,想要躲开,却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慌张地扭过头看外面,却发现百叶窗早已关上。 第33页 原来智宣进来的时候,郁韫韬就随手按了安置在办公桌上的百叶窗开关。 智宣一下也没了刚刚的小媳妇样,一抬手就推郁韫韬的脸,把郁韫韬那张帅脸都捏变形了:「你发什么病!」 第二十三章 郁韫韬发现原来智宣不止在家兇恶,在外还是一个样,在公司也不那么老实巴交的,一阵感嘆。虽然智宣举止粗鲁起来,可是论蛮力,也不能望郁总项背。郁韫韬轻而易举地将智宣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拉下来,一手摘掉了智宣的眼镜。智宣视线顿时模煳起来,还没来得及张牙舞爪,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下了,连带着的郁韫韬身上那如同燃烧着的琥珀的气味。 智宣发现自己总是太容易为他沉溺。原本想打在郁韫韬胸膛的拳头现在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肩膀,对方的手掌也不成体统地在他的身上游走。智宣也是不甘示弱地将舌头探入对方的领地,却又反被对方狠狠吸住,引起一阵细微的疼痛。 一吻还比一吻深。 一个嬉闹似的吻,渐渐地变了性质。不知不觉中,智宣发现自己身上的衬衫都被解开了,皮肤因为中央空调的控温而冷飕飕的。他一个激灵,意图将这位作乱的总裁推开。郁总却是不肯绕过这位趾高气扬的助理,甚至伸手探及了智宣的裤头。智宣脑里「嗡」的一声,不可置信:「你……你发什么癫?」郁韫韬笑着问:「刺不刺激?」智宣骂:「你、滚、开!」郁韫韬却将手伸进了那个不该去的地方,握住了不该碰的东西,轻轻一笑:「你明明挺喜欢的嘛!」 智宣被不幸言中,确实是挺喜欢的。 郁韫韬明知道智宣是暗骚,便百般撩逗,智宣果然败下阵来,那「智总助」的伪装随着身上的老土衬衫一同剥下,露出那身精緻又敏感的皮肉来。既然丢掉了包袱,智宣自然也就浪了起来,攀着郁韫韬强壮的躯干求欢。那郁韫韬却是磨磨蹭蹭起来,逗得智宣是不上不下的。 智宣忍不住埋怨:「你行是不行?」尽管答案倒是很明显,顶在智宣胯前的那根东西,显然是很行的。郁韫韬却哑着声音笑了笑:「现在倒不怕人看见了?」智宣冷哼一声:「这百叶窗不是关着吗?」郁韫韬却笑答:「这边是关了,那边了?」智宣朝郁韫韬目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面高耸的玻璃幕墙,隔绝的是外头城市喧嚣的街道和晦暗的天空——专属总裁办公室的绝佳视野。 智宣来过总裁办公室许多次,但都是有公务在身,没有仔细看过这风景,现在看到城市瑰丽景色,也是有些讶异,一时就怔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被压在这透明的玻璃上,双手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墙,背后却是对方滚烫的肉身。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吹着:「怎么样,不怕被看见了?」 智宣耳根都红了,却不甘示弱地回击:「总裁,这是单向玻璃。」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哈,这我肯定知道。」别说这是单向玻璃外头看不见里面,就是看得见,这个楼高也很难被人发现。尽管心里知道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智宣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怦怦直跳。 大概是他残存的羞耻心吧。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是下班时间,底下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是喧嚣熙攘的场景。然而,远目看去,却是翠微地起伏的山丘被一江阻隔。那道江正是他们城市的重要水脉,沿江路段都是丰茂的绿色,却因为天色变得暗沉,更别说智宣摘掉眼镜后视力不算很好,那点远处的风景对他来说更加难以辨认了。智宣正迷迷煳煳地看着远处,却忽然发现身后突然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部分——灼热、坚`挺,充满攻击性。 「啊……」智宣像惊讶又像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几乎是与此同时,城市的路灯忽然一起亮了起来,如同天上的星星全部掉落人间。原来,这是郁韫韬这些天在公司加班,忙里偷闲时发现的「秘密」——城市亮灯的时间。沿江路段也忽变得火树银花,光华灿烂。更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面城市地标灯塔发出了闪亮的光,银色的大厦幕墙上显现出硕大的数字——520。 智宣是现在才想起来,今天是5月20日啊……商家定的没有意义的节庆日。 「虽然这样有些幼稚吧,」郁韫韬一边撞着前面的比他年长6岁的男人,一边说,「可还是要庆祝一下的。」 智宣整张脸都涨红了,却说:「发什么神经,这也算节日?那怎么不放假?」 智宣很感激感激隔断的隔音玻璃,以至于他的放浪都锁在这玻璃围城之中,不为外人所知。郁韫韬自然也不会愿意别人接触到这样的智宣。 这样的智宣,应该是只属于他的。 郁韫韬瞥了一眼地上的手錶,又不在意一样地撇过头。智宣的目光四处搜寻了一下,才发现了掉在地上的手錶,倒是没想起刚刚手錶是怎么掉地上的,只是将手錶捡起来的时候,讶异地发现手錶的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仍不住「啊」了一声。郁韫韬听见声音就探头来看,说:「这个牌子虽然便宜,可质量真不怎么样。」智宣听了,倒有点生气:「我都戴好几年了,怎么不好了?刚刚是不是你摔的,太没注意把它摔坏了不是?」郁韫韬坚决地摇头:「怎么就是我?」智宣确实也想不起来了,刚刚那样兵荒马乱的。 郁韫韬又说:「这手錶也不适合你呀,既然戴很久了,现在趁势换个新的吧。」智宣满脸不痛快的。若是别人说这话,他早就火冒三丈了,可偏偏又是郁韫韬。他不至于对郁韫韬太过恼怒,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郁闷。 第34页 智宣闷闷不乐地坐在办公室的皮沙发上,手里还捏着坏掉的腕錶。郁韫韬由得他生闷气,只先清理玻璃上智宣留下的痕迹。看着那些痕迹被擦掉,郁韫韬还是有些惋惜的,若是能留着也不错,工作无聊之余可以看看,聊以慰藉。 郁韫韬擦好玻璃了,又说:「智总,别气了,咱买个新的,好不好?」 智宣听了这话,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半天只闷闷地说:「你都不知这个腕錶的意义。」郁韫韬险些没气笑了,心里想着:「我咋不知道?这不就是你那个没品味的前男友送的么?你自己说过的还不记得了是不是?」只是郁韫韬又不能这样。 他到底有些拿不准现在和智宣之间应该保持哪种距离。他能够做的,就是步步接近,慢慢试探,看看能够推进到什么程度。这智宣虽然对他不太抗拒,但郁韫韬还是能看出来,智宣对他有一定程度的抗拒和防备。也许他还得再在智宣划定的「安全区域」边缘继续徘徊好一段日子。 郁韫韬便说:「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意义?」智宣没想到郁韫韬会这么回答,一时自己都语塞了。那智宣扭捏了半分钟,只说:「那你说买个新的?」郁韫韬喜上眉梢:「买个新的,贵的,比这个气派的。你喜欢金的?还是钻的?还是金表镶钻?」智宣听了这描述瞬间头皮发麻,想了想:「还是咱一起去看吧。」 说到底,智宣还是觉得郁韫韬眼光不行。 当然,看男人的眼光倒是还不错。 智宣以前会觉得自己会逐渐忘记白浪,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总有一天。可就在某一天,在撕心裂肺的痛过去之后,在他习惯性地为白浪的手机号充值的深夜,在他每天自然而然地戴上旧腕錶的早晨,他已经放弃探讨「忘记白浪」的可能性。 他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虽然说忘不掉,但也不会老是惦记着了。 他以为是这样的。 看着手錶上的裂缝时,他的心还是不期然地疼了一下,像是自己的心腔里也开出了一条裂缝。 这手錶的表面是坏过一次的,也是摔坏的。智宣自己摔的,当着白浪的面,坦荡荡地看着白浪心痛的样子。又是一次起因琐碎却后果勐烈的闹分手。本来应该如以往那样,以白浪的曲意逢迎并苦苦求和、智宣内心愧疚但不肯道歉而结束。可当智宣摔了那只表之后,白浪露出了很痛的样子。也许不是这个表的关系,是这一次又一次的,智宣的矫情做作,对白浪感情的消耗过大了。这么一下状似激烈的摔表,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浪一改脸上的孩子气,露出了比智宣更成熟的样子,沉声说:「智宣,你不能总是这样。」 然后,白浪离开了。 没有再回来了。 智宣,你不能总是这样。 智宣一次一次地尝试打通那永远「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号码。他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后来他想到一些说辞,无非是不痛不痒的情话。到最后,他只想说一句,「我不会再这样了」。 不会了。 智宣迷茫地想着,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过去,他忘了也是好的。 郁韫韬一心扑在选购腕錶上,指着那黄金表盘镶方钻的腕錶,说:「你看这个怎么样?」智宣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被闪瞎了眼。心里那点迷惘和感伤也如乌云被刺眼的光芒驱散了。看着郁韫韬一脸骄傲的样子,智宣咽了咽唾沫:「嗯,其实我觉得我气场不够强大,实在hold不住这么气派的设计。」那智宣又以「这个牌子不适合自己」为名,离开了这个门店,避免了再次被推介黑社会大佬同款「金捞」。 智宣打量了一下郁韫韬,发现郁韫韬看起来气宇轩昂,全赖郁韫韬平常只穿最普通款式的西装,不太会尝试自行搭配。他身材好、脸也好,所以随便穿一套都好看。智宣忍不住看向郁韫韬的手腕——郁韫韬带着的是一只鳄鱼皮带、长相朴素的瑞士表,虽然说有些沉闷,但总比土豪金大方钻好超多。郁韫韬察觉到智宣的视线,就动了动手腕,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也确实不好看。」智宣赶紧说:「不啊,这个挺好的。」他突然害怕郁韫韬会因为不满意现在这个表,一个回头跑回去买刚刚那个表来戴。 其实智宣的担心是多余的。 郁韫韬不是个爱乱花钱的人。平时郁韫韬的衣服都是可机洗的,不会很贵,这手錶也不是太贵,而且戴了多年也没换。郁韫韬看过一眼韧子的七彩钻表,简直闪晕了,还吐槽过:「你这表,光打下来跟disco球一样,怎么看时间?」 他俩又进入了另一家手錶门店。店员见郁韫韬和智宣戴的表并不昂贵,衣着也不是奢侈品,便也推荐一些比较亲民的款式。郁韫韬不得不再次强调他的要求,要大颗的方钻,要真金白银的金。智宣脸都绿了,说:「这……也不要太夸张。」店员也想翻白眼:「那可是很贵的。」这一下大大刺激了郁韫韬的男子自尊心,正要将钱包掏出来,像赌神发牌一样展示他的钻卡、金卡、黑卡,智宣却忽然觉得好丢人,赶紧拉着郁韫韬说:「算了算了,郁总,咱们还是买金捞吧。」郁韫韬却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嫌金捞老土?」智宣却道:「也不会,我看顾晓山那只就挺好看的。」郁韫韬却完全想不起顾晓山戴过什么表,只说:「什么时候戴的?开会那次吗?还是吃饭那次?」 第35页 顾晓山是经常来的vvip,店员听见这个名字,又捕捉到关键字「郁总」,忽然心动,笑着说:「哦,原来先生喜欢那种款啊,那我这儿有。」然后一边装作查询库存的样子,其实是用搜寻引擎搜索「郁氏总裁」,果然搜到郁韫韬的照片。那店员心里冒着泡,就领着郁韫韬、智宣往接待室里去,还给他们斟香槟,智宣赶紧摆手:「不用,咱们待会儿还要开车。」那店员叫人拿来了几个盒子,智宣看着这个阵仗心脏提到嗓子眼——妈呀,肯定是要哄我们花钱了要花很多钱了。 第二十四章 店员笑盈盈地逐一打开盒子。智宣告诉自己要坚定,不能被迷惑,可是当第三个盒子打开的时候,智宣的眼神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变化。倒不是那种金灿灿的表,但是完全符合「金镶钻」的要求,錶盘是夜空的深蓝色,上头是黄金色的月亮、天狼星和月亮,在时针滴答之间变幻,交织成一幅神秘的星空图。而錶盘边缘围着一圈的梯形钻石更衬得蓝色更蓝、金色更金。 郁韫韬虽然觉得这个不够大气,但也看得出智宣表情的变化,就说:「这个挺好的,是吧?」店员赶紧点头:「是、是、是。这个是很多人都想要的,有钱都未必买得着。咱这儿刚好有货,原本都是要为别的客户预留的……」郁韫韬明知这是销售话术,但也说:「既然这么有缘,就买了吧!」智宣庆幸自己没有喝香槟,不然估计要呛到。 郁韫韬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贵,但还是觉得可以买。可是智宣却拉着郁韫韬说:「您戴的表才5万,我戴个300万的?」郁韫韬一听,觉得有道理,然后决定跟智宣买了一个情侣的。 但究竟郁韫韬不是顾晓山那种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实在不是那种挥金如土的个性。而且买完全一样的也很奇怪,郁韫韬便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减配版的星空表,没有钻石,也没有陀飞轮。但那店员一样是喜滋滋的,不住口地夸奖郁韫韬品味不凡。 智宣还在心疼钱。 郁韫韬倒是开开心心地和智宣去吃晚饭。说起来,在郁韫韬眼也不眨地刷了卡的当时,智宣才有了「他是真的有钱人了」的实感。智宣老是忘记郁韫韬比他富有几条街。主要是平常郁韫韬的消费水平和智宣差不多,平常工作的时候就一起吃外卖,中午时间充裕一些就下楼吃个商务套餐,休假就在家煮饭。他俩在一起吃过最贵的一顿就是在顾总酒窖蹭的那顿饭,还是顾总请的。 郁韫韬也没什么花钱的爱好,甚至连车也没有买。 智宣看着郁韫韬的吃穿都和自己一样,住在一起也没什么消费观上的矛盾,久而久之,居然忘记了对方和之间的巨大的收入差距。 智宣忽然想起,郁韫韬还在自己楼上买了套房子一直丢空没住呢。 啧,有钱人。 郁韫韬回到家里,自顾自地吸尘。智宣曲着膝坐在沙发上,盯着郁韫韬劳作的背影,说:「你楼上的房子怎么办?就不管了?」郁韫韬像是才想到这一茬,便说:「那也不行,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啊。不能浪费钱。」智宣想到刚刚豪气买个表的老总,觉得这句「不能浪费钱」是没有说服力的。郁韫韬又说:「租出去吧。」智宣笑了:「那你真的存心要跟我挤一屋里了是吧?」郁韫韬说:「不是啊,这一屋挺大的,不挤啊!横竖也住得下,楼上那个房子拿去租,挣点钱也不错啊,是吧?」智宣心想:是啊,放租个三五十年大概够买块表吧。 在郁韫韬洗厕所的时候,智宣独自在客厅坐着,是越想越不对劲。自己的手錶才几千块钱而且还是用旧了的。郁韫韬给赔个万把块瑞士表的也够意思了,怎么一下子给买了块百万名表?如果是韧子那种随随便便一掷百万为骗炮的也就罢了,郁韫韬这种精明的生意人干嘛为他买表花这个钱? 郁韫韬洗完厕所,走出来就说:「你的那些髮胶啊髮蜡一堆的到底还用不用,不用我就扔了。洗手间里几十百个瓶瓶罐罐,都是用到一半的。」智宣也忘了刚刚自己在考虑什么问题了,只辩护说:「扔什么扔啊?一天到晚就知道扔我的东西。什么不用啊,那些都是不同功效的!有些是蓬松的,有些是定型的,还有花香的,还有哑光的和有光泽的……哎,你不懂的,别碰。」 听这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妈和儿子。 郁韫韬觉得好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也抓发啊。你平时上班那个背头,用髮油抹就够了。剩下的干嘛用?」智宣说:「去浪的时候搞造型啊!」说完,智宣就后悔了。郁韫韬冷笑一声,转过头去进洗手间,将那些造型产品一股脑全扔了,智宣心疼得很,然而他还来不及抗议,就被力大无穷的郁总扛起来了。 智宣惊唿一声,一边徒劳挣扎一边被扛进卧室。 门被一脚蹬,卡擦,关紧。 郁韫韬的脾气真大啊! ——智宣默默感嘆。 腰快要断了、嗓子将要哑掉的智宣像是咸鱼一样瘫在床上,如同一个重症病人,除了眼珠子哪儿动起来都不利索。郁韫韬一边套起家居服,一边说:「就你这个身体素质,还出去浪啊?趁势多吃两剂补肾秘方好了。过两年,你想补都来不及了。」智宣还挺想反驳的,可是想到刚刚自己软着腰,只能射出透明的液体,胯部还疼到无比,以至于他尊严碎了一地,泪汪汪地求饶……如此狼狈、如此窝囊,他还是不愿提起,只想装死,逃过一劫。 第36页 郁韫韬又摇了摇智宣,说:「起来。」智宣瞪大眼睛,哑着嗓子说:「不行……」郁韫韬看着一片狼藉的床单,说:「你难道要躺在这样的被单上睡一晚?」智宣一脸「为什么不行」。郁韫韬又将智宣扛起来,丢到沙发上,换了床单之后,转头见智宣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来真的把人折腾坏了。 智宣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夜场,头髮都是定型得硬梆梆的,只有在家里的时候,能看到他的头髮柔软的样子。因为没有用定型产品固定,所以巴掌长的刘海就顺势垂下,遮盖着半张脸,显得下巴小巧、鼻子精緻,像温驯的小动物。 郁韫韬看着这睡颜,忍不住嘀咕:「其实也不是十分美丽动人,怎么就栽进去?」然而,自己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不再像扛大米一样粗鲁,而是轻手轻脚地将智宣抱起来,安置到柔软的大床上,给仔细盖上被子。 当郁韫韬也爬上床睡觉时,智宣像是有些怕冷,便贴上了郁韫韬这个「热源」,蜷缩在郁韫韬的胸膛前。对此,郁韫韬是有些习惯了,便顺势圈住他在怀里。智宣贴着郁韫韬的胸膛,在梦里喃喃地唤了一声「浪浪」。 郁韫韬原因困意有些惺忪,听了智宣一句话,就陡然睁大了眼睛:「浪浪?谁是浪浪?」 妈呀,这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 郁韫韬翻身从床上起来,睡不着了。 瞥了一眼床头的手机,郁韫韬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太丢份儿。」然后又恨恨地拉开柜子拿出一包烟,到阳台抽去。抽完了一根,郁韫韬还是忍不住,折回了室内,非常「丢份儿」地小偷小摸地拿了智宣的手机去阳台,拉上了玻璃门,小心翼翼地说「嘿,siri,打个电话给浪浪」。说完「浪浪」两个字,郁韫韬头皮都在发麻:这什么骚名字。 倒没想到,那siri真的响应了:「现在为您拨通『浪浪』的电话……」郁韫韬赶紧趁电话拨出去之前把手机关了,免得留下通话记录。 妈呀,电话还存着呢! 难道还有联繫? 他原本还没想到真的能打通,因为他怀疑这个「浪浪」就是智宣那个「前男友」,一般不太可能还保留联繫方式的。现在还保留着,而且还是以「暱称」的方式保留着,八成还有问题。 可是郁韫韬转念一想,近来他和智宣形影不离,大概是不会有空隙联繫得了前男友的。难道是那天晚上陪他「吃宵夜」的那个吗? 智宣翌日醒来,见桌子上放着新买的手錶。他的心也开始虚了,实在不敢戴着这块表招摇过市,怕被以为他贪污公款了。于是他将手錶收回盒子里,扶着酸软的腰走了出去,见郁韫韬坐在沙发上,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智宣打量郁韫韬对着电脑屏幕,愁眉不展,神情凝重,智宣不敢打扰他,因为推测他大概在思考什么十亿上下的生意吧。 郁韫韬想了半天,一咬牙,似乎做出了决定,决定下单了《让ta忘记前任的一百个方法》《让你的炮友爱上你》以及《欲罢不能魅力法则》,为了保密,买的电子书,用的还是小南的帐号。 小南也很快发现了自己帐户的「异常订单」。他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一定是被盗号了!」于是他立即联繫客服,取消了订单。郁韫韬自然大兴问罪之师,说他不懂事。小南大惊失色:「啊……难道、难道是总裁买的吗?」郁韫韬忽然发现很难回答一个「是」字,便答:「我帮人买的。你别问。」为了加强神秘感,郁韫韬还用黑社会大佬的语气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这让小南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恐慌。 第二十五章 之前小南跟伊苗透露了郁韫韬的新住址,这件事已经给小南带来了麻烦。郁韫韬在和伊苗聊完之后不久,就敲打过了小南,叫他学会闭嘴。小南如今也是谨小慎微,完全不敢跟别人说郁韫韬的事。 伊苗再跑来套近乎,问小南事情的时候,小南也模仿着郁韫韬的语气说:「知道太多,没好处!」伊苗只说:「妈呀,这孩子还学会装逼了。」 在伊苗眼中,郁韫韬就是个头号装逼犯。 这天,郁韫韬按照老爷子的要求前来拜访姑妈。而作为姑妈的同居男友,伊苗自然也在场。姑妈笑着说:「之前顾氏的合作出了问题,你不会怪emu不会做事吧?」郁韫韬说:「大家都没发现问题,当然不能怪某一个人,要怪就怪韧子当ceo没做好本分。老爷子都骂过他了。」姑妈和伊苗都算放心了些。那姑妈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个,你才把emu从这次供应链的整理项目中排除了。」郁韫韬笑笑,说:「这次都是很小的调整,我已经有了属意的合作方,所以就不劳烦emu了。」 姑妈听了,挑起眉说:「整个合作公司都换了,还算『很小的调整』?而且以前都是emu管的,你说都不说一声,将他定的东西全部否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意见。」郁韫韬就笑笑,答:「所以我做什么事都要问emu一声吗?」姑妈听了一怔,柔然一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事都要有商有量比较好。」郁韫韬仍然微笑:「一家人?emu和您什么时候终于要结婚了?」姑妈伊苗脸都绿了,一句话吭不出来。 众所周知,姑妈是不会和伊苗结婚的。伊苗穷人家出身,眼界也不高,做到今天副总裁的位置,说不是靠姑妈就真的是假的。他分明是吃软饭的,也很想和姑妈结婚。姑妈虽然也很喜欢他,但「酒醉还有三分醒」,肯定是不会和他结婚的,更何况郁老爷也不会同意。这件事可谓是这对情侣的心病,郁韫韬一提,两个人都讲不出声。 第37页 伊苗感觉自己被架空了,跟郁韫韬申诉,又都是碰软钉子。 郁韫韬对伊苗也总是微微笑的,很有风度的样子。伊苗就想:就你会装逼。 姑妈和伊苗一合计,说:「郁总才来多久,你要得罪他都没这个时间。他怎么就突然对你有意见了?你想想,小南那边不是说过郁总现在和智宣关系很好吗?我看八成是你把智宣得罪透了,智宣给下绊子了。」伊苗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是啊!一定是他!我就说他是个小人,之前把韧总哄得服服帖帖的,我就想着趁郁总还不认识他,先下手为强,多在郁总面前说他的错处。没想到还是没防住!」姑妈也点头:「我看也是,这个智宣也真是很有手段了。」 智宣没注意就打了个喷嚏。 小南看着智宣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关心地说:「智总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智宣摇摇头:「没有。」小南又担忧地说:「可我看智总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啊。」智总揉了揉太阳穴,说:「有点疲劳而已。」小南仔细打量一下智宣,说:「嗯,我看智总好像腰酸膝软、精力不济、头晕畏寒……」智宣一听这话,觉得条条命中,便问道:「这是什么病吗?」小南低声答:「肾虚。」智宣一听,顿时满脸怒色:「你胡说什么!」小南见智宣气沖沖的,也发现自己真的太不会说话,怎么能说人家肾虚,只好闭上了嘴。一时尴尬的沉默。半晌,智宣才说:「那……怎么补?」 然后,小南的读书帐户上又多了《肾好,人才好》《补肾妙方》《黄帝内经:补肾攻略》…… 小南认为,秘书的职责就是为老闆排忧解难,所以接受了一切,只是悄咪咪地把他女友从共享读书帐户里移除。这些日子,他老是加班,已经让女友很不满了,要是叫女友发现他的最近新添的书目,恐怕他很快就要重新回到单手狗行列。 小南坦荡荡地跟女友共享了iphone位置,让女友能够实时查看他的行踪。利用高科技之余,女友还试过楼下蹲点等战术,发现小南是真的在加班,没骗人。因此这个女友不得不感嘆:「你们老总都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吗?」小南嘆息地说:「不仅是老总,就连我们总助都没有私生活。他们两个大男人朝夕相对、相依为命。这也许就是成功人士付出的代价吧!」女友听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与老总「朝夕相对、相依为命」的总助大人,也发现了这种生活模式的离奇之处。 他上班在和郁韫韬一起,下班了还是和郁韫韬一起。原本这样也没什么,因为之前ceo交接、顾氏合作两件大事弄得公司上下兵荒马乱、海水群飞,谁都不得安生。智宣空闲时间也不多,期间和郁韫韬吃吃饭、打打炮什么的也感觉还可以。 现在忙碌工作告一段落,稍微能够喘息一下,智宣却发现反而有点喘不过气了。郁韫韬不知是不是太闲了,老是盯着智宣。好比今天白天,智宣用手机打了个电话,郁韫韬就问:「为什么不用公司电话?」智宣只好尴尬地承认自己在工作时间打了私人电话,并承诺不会再犯。郁韫韬以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他,让智宣浑身不自在。更有甚者,智宣上厕所,站在那儿刚拉开裤链,郁韫韬就跟着站进来了。尴尬得智宣尿意都憋回去了,但又不好把掏出来的鸟放回去,只得硬着头皮点点滴滴,小南此刻从门外走来,一脸「果然肾虚」的表情飘过。 小南体贴地给智宣发了个中医大神的联繫方式,智宣也收得偷偷摸摸。智宣越是偷偷摸摸,郁韫韬就越是围追堵截,犹如麻鹰抓小鸡,玩的就是心跳。 郁韫韬在得知「浪浪」的存在后,就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连智宣唿吸都是想前任的形状。 而智宣,只想补肾。 智宣偷偷摸摸地加了中医大神微信,看头像发现居然是个年轻人,也是大为意外。但这样也挺好,年轻人容易聊起来。智宣表示有空会去看诊。大神简单地问了一下智宣的情况,就很笼统地跟他说:「就这些?我看你屁事没有,就是搞多了。」智宣一时极为羞愤。大神给了医嘱:「多运动,少做爱,错不了。」智宣看了看补肾攻略,也是说得禁慾。那就麻烦了,智宣想。 郁韫韬隔着办公室的玻璃,看到智宣握住手机神神秘秘的,一时羞红了脸,一时陷入苦恼,这……这非常可疑。 更神奇的是,智宣开始拒绝郁韫韬的求欢。 「别整了,你不困吗?」智宣语气中带着点焦躁地问。郁韫韬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你……你不喜欢吗?」智宣故作冷淡地说:「总这样谁喜欢啊!」郁韫韬没话好说,总不能强x他,而且现在他还得刷好感度呢。他露出体贴地微笑,走出了卧室,打开了手机里《让ta忘记前任的一百个方法》在《第一章:爱是做出来的》底下打了个差评。 「垃圾。」郁韫韬评价,「大垃圾。」浪费他精心研究出的新招式了。 郁韫韬转战《让你的炮友爱上你》,第一章就写明「如果想和炮友发展成认真约会的关系,那么切忌将一切活动都限定在床上!」郁韫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津津有味地读下去。 倒是智宣觉得自己刚刚那样拒绝得太粗暴,便抱着枕头走到客厅想跟郁韫韬道个歉什么的,却见郁韫韬一手端着阅读器,一手握着电子笔进行标註,非常认真。智宣也不敢打扰他,便回去睡觉了。 第38页 是不是肾虚都很难说,但智宣最近确实挺疲倦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郁韫韬煮咖喱的气味太香太浓,他可能还不会醒来。 智宣睡久了,起来就飢肠辘辘,被这馥郁的食物香气勾引住了,趿着拖鞋就往香气来源跑。确实还是郁韫韬效率高,他不但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而且还完成《让你的炮友爱上你》以及《欲罢不能魅力法则》的阅读。智宣一头乱蓬蓬的就往散发着香气的锅那儿钻,郁韫韬看着他说:「你这个样子像鸡窝……」这话到一半郁韫韬忽然想起书里写的「要多赞美对方」,心里打了个突,立即改口说:「像鸡窝里出了个金凤凰……」智宣一脸懵地看着郁韫韬。郁韫韬也觉得自己口才还是跟不上,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刷牙没?」智宣便也没多想,一边跑去刷牙一边说:「把胡萝蔔给我挑出来!」郁韫韬冷冷地说:「挑食的人会长麻子!」可他又忽然想起「不能冷言冷语」,便硬生生的说:「可是你长麻子也很好看。」 智宣看着郁韫韬皮笑肉不笑的,浑身难受,只说:「行,吃就吃,别搞这种冷嘲热讽的。」 「我?冷嘲热讽?」郁韫韬正想骂「明明是你不知好歹」,却硬生生咽了下来。 玛德,追男人真麻烦。 ——郁韫韬暗骂。 第二十六章 智宣刷牙洗脸出来,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午饭,还突兀地多了一瓶玫瑰花。这自然是按照「制造意外的惊喜,平凡中的浪漫,偶尔买回家的一束玫瑰也能令伴侣惊喜万分」。郁韫韬也很高兴,看智宣的样子,显然是注意到这瓶鲜艷的玫瑰了,也不枉小南一早起来跑腿。 确实是如郁韫韬所判断的,智宣是注意到瓶子的玫瑰了。智宣还用手指点拨了一下玫瑰的花瓣,惊讶地说:「真花啊?」郁韫韬自得地点头:「当然,我从不搞假东西煳弄人。」智宣皱起眉:「你买这种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嫌钱多没地儿花吗?」郁韫韬一下噎住了,但还是想着「刷好感度为重」,便立即改了态度,满脸不在乎地说:「花什么钱啊,买葱送的!」 「嗯?」智宣大为讶异,「你买什么葱送玫瑰?」 郁韫韬已经有些心虚了,可是做惯生意的就是不一样,一脸的镇定:「这我哪知道,小南买的。」智宣一怔:「小南给你买玫瑰呀?」郁韫韬想着这话说不清了,倒了杯冰水喝了一口,才答:「啊嗯,我前几天随口提了想买点花装饰家里,大概他就上心了。」智宣便不深究,吃了两口咖喱,又说:「我今儿下午出去一下,你可以尽情大扫除,没我碍事了。」郁韫韬听着这话,一下警戒起来,但语气还是装作很漫不经心:「上哪儿去啊?」 智宣没法告诉他是看肾虚去了,就说:「去见个朋友。」郁韫韬似是揶揄一样笑:「什么朋友?吃宵夜的朋友?」智宣还想起郁韫韬说到死都要提「宵夜」这个事儿,没想真不是开玩笑啊。智宣便答:「没,办点事儿。」见智宣不正面回应,郁韫韬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 「炮友一定要注意分寸感,不能过于迫切,尤其不能显示出过分的控制感,不然对方很可能落荒而逃」。郁韫韬不得不认同这个说法:「看起来,我还是不能直接问,一直盘问到底,太失礼太冒犯了,还是跟踪比较好。」 智宣一个人离开大楼的时候,看着天阴沉沉的压着云,正想开口问「带伞没」,才想起他是独自出门的。自从郁韫韬搬进来之后,他就没有单独出门过。 他惊讶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这明明是很不自然的事情,可他居然一无所觉。 他不得不佩服郁韫韬,这个人从过去到现在,都那么容易地入侵他的生命,好像毫不费力一样。如果他也能这样毫不费力地占据郁韫韬的生命,那就好了。——智宣这么默默地感嘆着。 当智宣发出这样的感嘆时,郁韫韬正处于他身后十米外的电灯柱下。 郁韫韬看着智宣独自出门,也看到天上郁郁的云,便想着智宣应该是没带伞的,忍不住有些担心他。 节俭的智宣选择了地铁作为出行方式,郁韫韬也只好捏着鼻子走入「人类密度高到令人不适」的地铁。智宣抬腕看了看手,却发现空荡荡的,原来他一直习惯戴的白浪的表被送修了,而他也不敢戴百万名表出门,也是好几天没戴表了。他嘆了一口气,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显示郁韫韬5分钟前发来的简讯:「带伞了?」 智宣的脸上不自觉浮起一点笑意。 郁韫韬凭藉身高优势,隔着人群,轻易看到了智宣脸上浅浅的笑意:「又对着手机傻笑,该不会真的恋爱了吧?」智宣到站了就下车,左拐右拐的,转入一个破旧的小区。郁韫韬感到了可疑:「他来这种地方办什么事?」更叫郁韫韬惊讶的是,智宣走到一半,路上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和智宣说话。郁韫韬看着有点吃惊,摘下墨镜一看,那不就小南吗? 说起来,小南好像就是住在这个社区的。 ——郁韫韬突然想起来。 郁韫韬还想跟上去,却被门卫大爷拦住,问他住哪一户。郁韫韬不敢做出大动静,便低声说:「那么多人进来,怎么偏偏问我住哪?」门卫大爷冷哼一声,说:「那么多人进来,谁跟你一样戴帽子、墨镜、口罩?还缩头缩脑的,不要说我判死你,你肯定就不是住这儿的!」郁韫韬也不好跟他起冲突,便揭下口罩,露出一张帅脸和阳光的笑容 第39页 :「我看大爷真是机智!」门卫大爷有些得意,又看郁韫韬长得挺精神的,也没那么反感他了。郁韫韬又装可怜说:「我感冒了,过敏,才这样的。我是来找朋友的。」语气诚恳得门卫大爷都信了,大爷便问:「你朋友是谁?」郁韫韬报了小南的名字。大爷笑着说:「那小伙呀!你和他朋友?」郁韫韬说:「我们一起工作的。」大爷便说:「哇,我听说他是大公司工作的,你也是大公司工作的?」郁韫韬笑笑:「还行,还行。」 说着就下起暴雨了。 郁韫韬被大爷拉着进了传达室。进去之后,大爷跟郁韫韬递烟,郁韫韬就藉口说不抽。大爷点头:「不抽好,不抽好。」那大爷又说要给他通知小南,郁韫韬一边玩着手里的机子一边说:「我刚给他发了信息,估计就到了。」这话说得不假,小南刚送智宣进中医家里,就收到郁韫韬的信息。 中医哥是小南的邻居,关系还不错,因此才愿意在周末接待智宣。智宣一直以为「好中医」等于「老中医」,所以看到中医哥年纪轻轻,也感到一些讶异。中医哥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说:「其实我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全赖我的医术……」智宣惊讶得把眼睛瞪得铜铃大:「真的吗?」中医哥说:「当然是假的!你是傻子吗?」 小南赶紧说:「他很厉害的,天天有人给他送锦旗!」智宣赶紧说:「必须的,必须的。」中医哥职业生涯中屡遭「年龄歧视」,其实也没什么火气了,又说:「行了,你回去按我的方子吃两剂,不就知道灵不灵了?」小南正要说什么,就发现手机发出了奇异的铃声,小南立即如临大敌。智宣问:「怎么了?」小南一边慌张地掏手机一边说:「这是郁总的专属铃音!」说着,小南一打开手机,就看到「郁总:现在来传达室,不要告诉智宣是我。」 小南一脸苍白地看着智宣,智宣又问:「郁总找你啥事?」 「没……没有啊。」小南大脑宕机,「什么郁总?」智宣狐疑地看着他。小南又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慌慌张张地说:「你们先聊着,我去拿一下快递!」说着,一熘烟就跑了。 窗外的雨,仍然瓢泼着。 郁韫韬没有久等,小南真的是火速到达了,顾不得雨势太大,匆忙而来,连肩膀都湿了半边,看着倒是有些狼狈和可怜。小南一进传达室,就跟郁韫韬点头哈腰:「郁总,没久等吧?」郁韫韬笑笑:「没,坐。」小南这才朝大爷一笑。那大爷一看这架势,就拿起老花镜打量郁韫韬:「你是个『总』啊?」小南一边在小板凳上坐下一边笑着说:「可不是,这是咱们老总,年轻有为!」 大爷听了说:「哎唷,这可了不得了!真是年轻啊,这是怎么办到的啊?」郁韫韬谦虚一笑:「也没什么,主要是靠聪明才智,我自己的努力,还有我爸是董事长。」 大爷听了呵呵笑:「这福气,咱一般人可羡慕不来。」郁韫韬点头:「是,可不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小南指着自己:「我就是四和五。」大爷搓着手说:「唉呀,四和五也够难的了!」小南与人为善,自然是积阴德的,读书也非常好,名校毕业生,不然也进不来大公司。可是到了公司还是得帮老总搬家、跑腿。小南的女友都颇为他忿忿不平。 小南心态倒是非常平和的,抖着雨伞殷勤地问:「郁总,怎么会到这儿来了?」郁韫韬根本不答,只问:「你跟智宣怎么说的?」小南脸色一僵:「呃……我就说,我下来拿快递。」郁韫韬皱起眉:「他就信了?」小南道:「我……我这个人老实,他就信了。」郁韫韬冷哼一声:「我还没说,你俩鬼鬼祟祟的, 做什么?」 郁韫韬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好几年了,长得又是硬朗的款,那么轻轻、冷冷地看人一眼,真是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小南这个没出息的看着就膝盖发软,恨不得立即磕头认错。但小南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啊,而且还算是「积阴德」的事! 智宣交待他不准乱说,但郁总又要他说。他权衡一下,就说:「智总最近不舒服。恰好我邻居是个不错的医生,平常也难挂得上号的。就介绍他来看了。」郁韫韬听了很吃惊:「他哪儿不舒服?要紧吗?」郁韫韬也觉得最近智宣精神不是很好。小南左看右看的,脸露难色,又瞥了大爷一眼,这难以启齿的,大爷一拍膝盖就说:「是暗病不是?」 第二十七章 大爷一拍膝盖就说:「是暗病不是?」 其实,暗病嘛,中医哥也是能治的。 当然,智宣是没有暗病的。中医哥给他望闻问切后,就说:「你真没啥事的,以后多运动,搞少一点,好么?」智宣却说:「可我总觉得现在体力大不如前。」中医哥翘起脚说:「那肯定啊,你还想跟十八廿二的比么?」智宣心想「这个医生不会被打吗」,可还是忍气吞声,又好声好气地问:「可我最近腰酸背痛的。」中医哥答:「你搞那么多次,啊,大哥,你就是做一晚仰卧起坐,也该腰酸背痛一个星期吧。」智宣闭上了嘴。中医哥嘆了口气,说:「行了,给你开个方子吧。随便吃吃就行,没事别乱吃药啊。」说着,中医哥就写了个方子:「还是那一句,多做运动少做爱。」 言语之间,小南已经回来了。智宣看了小南一眼,笑笑:「快递呢?」小南一怔:「什么?」智宣说:「你不是说拿快递?」小南怔在原地。智宣也不拆穿了,站起来就跟中医哥道谢要给诊金,中医哥摆摆手说不用。智宣也一笑:「那我真不给了。」中医哥一愣,说:「还是给200吧。」智宣转了200红包给中医哥,又跟小南道谢,随后就出门走了。 第40页 智宣在外头晃了一圈,又去药房买药。药房店员拿着他的方子就去抓药,智宣便坐下等待。他坐着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听到药房门口自动播放「欢迎光临」,一个客人走了进来。智宣抬头一看,居然就是老铁。老铁一望见智宣,就关心地问:「圈圈!怎么这么矬啊?」智宣才想起自己现在头髮是塌的,身上穿的麻袋一样的衣服,自然和平日风流不能比。 老铁搭着他的肩膀说话,却见店员拿着抓好的药和方子放到柜檯上。智宣正要取药,就见那不客气的老铁不客气地一手夺过方子,一看就吃惊:「哎呀,怪不得这么久没见你出没啊!」智宣简直头皮发麻:「你……还会看药方啊?」老铁哈哈大笑:「这些补身的方子,都差不多那几味啦,吃多了就知道了。」智宣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倒是常吃啊。」老铁说:「肯定趁现在身体好多补补,以后再补就来不及啦。是不啦?」 智宣将方子噼手夺过,塞回裤兜里:「行,没事先走了。」老铁拉住智宣:「你先别走,我最近都想联繫你,你这小子不理人。好不容易逮着你了,还跑得兔子还快!」智宣懒得理他,只说:「你来药房给我唠嗑啊,你赶紧买你的牛鞭吧。你这个生活方式,再不补,就漏了!」老铁嘿嘿笑:「一起补,分你一根鞭,别说老铁不够铁!」智宣实在想像不到自己带着一根鞭回家的样子。 如果平常,智宣可能还真的贪新鲜要一根了,可现在……被说一根鞭了,厨房里多一根头髮,郁韫韬都能知道。 老铁还真的预订了几根鞭,拿着单子来,店员就去拿鞭了。智宣心想这叫什么事儿。老铁一边还给智宣推介,说这个吃了多么火旺,一夜七次不是梦。智宣甩手说:「行了,你留着自己用吧。不然你那个章鱼精降服不住。」老铁冷笑:「还提他呢!我和他现在就是炮友,他已经找了个凯子当他正牌男朋友了。」智宣笑笑:「那你不是小三?」老铁道:「我帮他施肥啦,不然章鱼精榨干他了。」说着,老铁一顿,又问:「你记得上次和你跳探戈的『天菜』吗?」智宣脸色一变:「不记得了。」老铁一看智宣的脸色,就知道他记得,笑着说:「装吧你。你不记得人家,人家可记得你,还通过章鱼精跟我打听呢。」智宣头皮发麻:「那你咋说?」老铁说:「我说和你也不熟呗,还能咋样?给你俩拉相亲不成?」 智宣也是没办法,嘆了口气:「是啊。也不成。」老铁看智宣突然抑郁起来,便也嘆了口气:「我看你也该向前走了。还想着你那个白浪呢?」智宣听了,反而释然一笑:「想啊,怎么不想。」老铁还是头一回见智宣那么坦率地面对这个话题,非常讶异:「你……没事吧?」智宣拍了拍老铁的肩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看吧。」老铁琢磨这话大有文章,想了半天,但他和智宣毕竟也只是夜场的朋友,彼此连真名都不知道,对方既然不想细说,那他要问也不能问。于是老铁就只能一笑,说:「那个鞭,送你一根吧,真的好,信我。」 「你,吃了不硬,」老铁认真地说,「我的,剁给你用。」 这是真正铿锵有力的承诺了。 礼轻情意重,智宣不得不感动,却说:「可是我有住在一起的人,这看了多尴尬。」老铁大惊:「你……你恋爱了?哦,怪不得不出来玩了。」智宣听见「恋爱」两个字,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说起来,也不能完全说是恋爱……」老铁说:「炮友么?」智宣记得自己好像当初就是这么和郁韫韬定义的:「嗯,算是吧。」老铁皱起眉:「炮友住一起吗?」智宣难得地讷讷起来。老铁「啧」了一声,说:「谈恋爱就谈恋爱,炮什么友啊!觉得这样很酷是不是啊?」 这样确实一点都不酷。 智宣陷入了自我厌恶和自我反省之中。 恋爱就恋爱,打炮就打炮,两者还是不要混为一谈比较好。 这是小年轻都能懂的道理。总不能到了这把年纪还不懂。 不是不懂,只是装不懂。这样好像会比较有安全感。 智宣拿着药回到家中。郁韫韬已在屋内厨房里忙活着。智宣拎着东西放进柜子里,郁韫韬已经从小南口中知道来龙去脉,看到智宣拎着药也不算惊讶。郁韫韬问:「饿吗?饭差不多做好了。」智宣说:「行啊。」 不一会儿,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鹿茸竹丝鸡、韭菜炒核桃仁、枸杞黄精炖鹌鹑,一看就是补肾套餐。智宣的眉跳了一下,故作镇定,但当他看到郁韫韬勺来一碗鹿鞭汤的时候,智宣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这是什么……」郁韫韬一脸淡定地说:「汤啊。」智宣指着汤里的那一根东西:「这是什么?」郁韫韬以为智宣害羞了,便说:「哎呀,山药棍吧。」那郁韫韬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智宣险些就信了:「这显然不是素吧?」郁韫韬便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是吗?可能是小南买错了吧。」 这玩意不容易拿,智宣能想像到小南应该多费功夫才搞到这个。郁韫韬也真够强人所难的。唉,还不如当初就拿了老铁的鞭回来,不必叫小南劳心劳力。 智宣倒不想打哑谜了,盯着郁韫韬说:「你今天跟着我了?」郁韫韬呵呵一笑:「小南告诉你的?」郁韫韬坦然得可怕,智宣真是佩服他随着年纪渐长的脸皮厚度。智宣便说:「不怪小南,他不擅长撒谎。」郁韫韬答:「那也是。你先喝点汤,趁热好入口。」智宣皱起眉来:「这个热不热,看着都不太好入口……」郁韫韬心想:「我的你也入口了,这怎么入不了了。」 第41页 智宣看着桌面的补肾套餐,怕自己吃完了立即流鼻血,便搁下筷子,认真地盯着郁韫韬的脸:「你跟踪我?」他故意选择了「跟踪」这个词,使事情听起来比较严重。哪知道郁韫韬脸色不改,只说:「刚好看到,你也太鬼祟了些。」指责智宣鬼祟,郁韫韬似乎忘了戴着帽子、墨镜、口罩而被门卫拦住的是谁。 智宣好气又好笑:「你为什么跟着我?」郁韫韬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因为想起了恋爱书籍的教诲。不要紧迫,不要过分,可是他跟踪对方还被发现了,算不算是过分了? 见郁韫韬沉默,智宣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神经病吗?」郁韫韬笑笑,指着自己漂亮的脑袋瓜:「是啊,这儿有点问题,该想起的东西都想不起来。」智宣的心忽然就软了。 看着智宣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郁韫韬才感到愧疚:「是,是我不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智宣喃喃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呢?」郁韫韬笑了一下:「你是开玩笑吗?智总。」智宣的眉皱得更深了。郁韫韬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眉头的结:「还能是为什么啊,当然是喜欢你啊。」 第二十八章 智宣的眉皱得更深了。郁韫韬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眉头的结:「还能是为什么啊,当然是喜欢你啊。」 这句话像是报春鸟的第一声啼鸣,智宣的心像是春天里活过来的泉水,从冷冻中解放,自在地浤浤汩汩。 智宣的眼眶也不自觉地湿润起来:「你……开玩笑吧?」郁韫韬像是有些挫败:「你不是很聪明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装傻,难道居然是真傻?」智宣不自觉地咬住手指甲:「什么意思?」郁韫韬有些焦躁起来,但仍然保持不徐不疾的语调:「你认为呢?」 智宣迷惘地看着他,眼神里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害怕。 郁韫韬察觉到智宣情绪的变化。此刻的智宣不是那个公司里的机器人,也不是夜晚里的风流鬼,竟然像一个撞鬼的孩子。郁韫韬细不可闻地嘆气,拿起筷子,夹起了韭菜往智宣的碗里放:「吃菜吧。」智宣像是逃避一样,埋头吃了起来。 就这样,智宣逃开了。 郁韫韬放他逃开了。 只是晚饭过后,他俩就没怎么说话。他们在家里其实也不会一直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可是今晚的沉默显得分外的浓稠,像是囤了多年的老墨,洇都洇不开。 倒是那顿晚饭起了效,智宣心里纠结,身体倒是诚实起来,大半夜里的硬梆梆的。换做平时,他就骑在郁韫韬身上了,管郁韫韬睡着没睡着。现在他却是一动不动的,想撸都不敢撸。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郁韫韬滚烫的胸膛贴上来,隔着薄薄的睡衣能够感觉到对方怦怦的心跳。 「睡不着?」郁韫韬在他耳边问,热气喷在智宣的耳际。 郁韫韬的气息犹如春风,永远能够让智宣那泓心泉汩汩流动起来。智宣扭过脸来,在黑暗中无法分辨出对方的面容,可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魅力。这也是奇了怪了。郁韫韬搂住他,手顺延着腰线探入智宣的裤子里,摸着那个地方,说:「我帮你吧。」智宣哑着声音问:「那你怎么办?你不难受?」郁韫韬轻轻一笑:「现在倒知道我难受了?」 智宣的心像被剜了一刀。 于是他一个利落的翻身,即使在黑暗中,也熟练地骑在了郁韫韬的身上。别的不说,他和郁韫韬的身体是异常的契合。就算做不成爱侣,做炮友也是一流的。 「不是叫我别整吗?」郁韫韬笑着问。智宣一边摇动着腰身,一边在黑暗中大汗淋漓,也多亏了这片黑暗,让他的脸红腼腆无人得见。智宣喘着气说:「你闭嘴,老子爱什么时候骑你,就什么时候骑你!」 到后半夜,喘息方平。 智宣窝在郁韫韬温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窗外不时传来的汽车驶过和人们嬉闹的声音。这个城市总是不能安静,即使在最深的深夜,仍有喧嚣。郁韫韬轻轻地抚摸着智宣的后颈,那儿有些刺刺的毛髮,摸起来扎手,但郁韫韬仍那样碰触着。智宣的唿吸越来越平稳,像是随时有睡过去了。郁韫韬却忽然说:「还记得吗?我们答应过对方的事。」许多荒唐和甜蜜的承诺都滑过智宣的心头,智宣唿吸不稳:「什么?」郁韫韬显然只记得一件:「我们只能和对方做爱哦。」 智宣才想起来,他们当「炮友」的第二天就定下的承诺。 这一瞬间,智宣又想起白天里老铁的话「恋爱就恋爱,炮什么友,这样很酷吗」。不酷啊,这样一点都不酷。智宣在郁韫韬怀内蜷缩起来,像是刺猬一样,可是隔了半分钟,智宣又柔软地舒展开身体,揽住郁韫韬的肩头,细声说:「这么麻烦,不如咱们恋爱得了?」因为靠得那样近,胸膛贴着胸膛的,智宣才发现郁韫韬的心跳突然加速。可是郁韫韬的声音还是四平八稳的:「得,得。」像是怕对方反悔一样,郁韫韬迅速用小尾指勾住了对方的:「就这么定了。」 智宣像是才发现郁韫韬孩子气的一面,好像现在才发现真的把白浪找回来了。 第二天醒来,智宣从床上爬起,走进客厅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他好像进入了「鲜花的海洋」。风信子、玫瑰花、向日葵、满天星、绣球花,各种品种,各种颜色,应有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花店搬进来他家了。 第42页 智宣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拜託,你别再这样为难小南了。」 郁韫韬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抗议:「你怎么老想着他!」 智宣正想说「我哪有想着他」,嘴巴才吐出个「我」字,就因为震惊而失去了声音。原来郁韫韬穿了一套整齐的西装出现在缀满鲜花的客厅之中,虽然很滑稽,但是因为郁韫韬长得太漂亮,反而使这个场景变得有些浪漫了。 「你……」智宣惊讶得不行,「干什么?」 郁韫韬上前,握住了智宣的手,无视智宣蓬乱的头髮和没洗的脸,努力做到深情款款:「嗯,这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呀。当然要隆重其事!」智宣顿感无地自容,在这鲜花灿烂、香薰蜡烛、西装美男面前,他居然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拖鞋似乎还穿反了。 智宣像是逃难一样躲进了洗手间。 郁韫韬只想,哎呀,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晨起尿急。 智宣刷牙洗脸,恨不得也换上一身帅气西装,把头髮梳成大人模样,可是洗手间里啥也没有,以前他用来打扮的东西都通通被郁韫韬扫进垃圾桶了。智宣只好垂头从洗手间里出来,在饭桌前坐下,看着桌面上的牛扒,一阵恍惚:「大早起来吃牛排?」 郁韫韬见智宣满脸不痛快的,也很失望:「怎么,我哪里做错了吗?」智宣无奈地挠挠脑袋:「嗯,不是……你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于隆重?在家里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郁韫韬听了这话,真是两眼发光:「啊,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书里说什么『需要仪式感』。」智宣愣了愣:「什么书?」郁韫韬干咳两声,说:「我……我叔说的。」智宣皱起眉来:「那是因为你叔都是在和需求感很强的女性恋爱吧?」 「女性哦……」郁韫韬似乎发现了问题,他看的那些书,好像都是针对「泡妞」的?怪不得他使出那些招数的时候,智宣的反应都不如预期。原来搞错了啊! 郁韫韬不觉有些失落:「对不起啊,让你尴尬了。」智宣看着郁韫韬垂头丧气的,非常不忍,赶紧说:「可是你这样其实还挺可爱的。」郁韫韬听了,更不开心,这哪跟哪,我堂堂七尺男儿,可爱个jb! 于是二人得先除掉家里那些鲜花。 要说将它们全部扔掉,好像又有些浪费。于是智宣说:「不如送给小南吧,他不是有女朋友吗?他女朋友说不定会喜欢!」于是他们又call了小南来,叫他将这些他一大早搞来的鲜花全部搞走。 小南有时忍不住想,这两个人是不是故意在整我? 第二十九章 小南有时忍不住想,这两个人是不是故意在整我? 然而,在智宣拍着小南肩头说「这个季度你的performance肯定是a」的时候,小南脑里的想法都消散了。更令人愉快的时候,小南回去打开自己的读书帐户,发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目都退订了。 感人,太感人了。小南简直要哭出来。 把浪漫又梦幻的一束束鲜花清走,桌面上无用的蜡烛也收起了,智宣的家里恢復了旧日的样子,只是空气中还飘着隐隐约约的甜香。智宣躺在沙发上,一只脚勾着拖鞋,一只脚踏在沙发扶手上,一如平常的咸鱼模样,但其实他在思考人生。 还是缺乏实感。 实实在在和郁韫韬交往的感觉。 和郁韫韬交往,应该和与白浪交往差不多吧。郁韫韬是和白浪一样的幼稚又浪漫,天真却狡黠,皮囊优秀,可以胜任任何人的恋人。智宣却也不大清楚自己作为恋人的优势是什么?他是哪一点吸引了这个人的? 智宣伤透了脑筋。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没什么安全感。当然,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缺乏安全感而闹分手——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再做的了。而且,他也不觉得郁韫韬会像白浪一样容忍他这些伤人自尊又愚蠢透顶的行为。 郁韫韬见智宣发着呆,便拍了拍他的脸:「傻子,起来吧。」智宣愣了愣:「怎么了?」郁韫韬答:「药熬好了,你还不吃?好好养肾,我可不想独守空房。」智宣忍不住笑骂:「神经病。」智宣吃了药,又说:「医生说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平时生活方式不好。」郁韫韬答:「我看你确实不行,也不怎么运动。」智宣瞥他一眼:「你不也不运动?」郁韫韬却说:「我一直有健身习惯,看你没有,才不好拉你去。」智宣有些讶异,但仔细一想,郁韫韬那身材不可能是凭空来的。智宣便说:「那也不见你自己去啊?」郁韫韬笑着说:「没时间啊。晚上也想过去,但又怕不盯着你,你就去『吃宵夜』了。」 智宣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在你眼中到底是多爱玩啊?」郁韫韬严肃地说:「你都玩到肾虚了,还问我?」智宣听了就恼:「还不是给你玩的?」郁韫韬脸色更严肃了:「别说这种话,我听了会硬的!」 智宣开启了禁慾模式,郁韫韬只好配合他。郁韫韬也是一腔热血无处发泄,开始了疯狂健身。虽然说智宣答应了和他认真交往,可他还是不大放心,又想着智宣缺乏锻鍊,于是每天下班就拉着智宣一起到健身房锻鍊。 国内有健身习惯的直男不多,智宣这种美人一到健身房,就收穫不少搭讪。郁韫韬自然很愤慨,于是将智宣楼上的住户改装成一个简单的健身房。于是智宣运动时大汗淋漓、喘息不断的样子,就无其他人见得到了。 第43页 其实智宣也不大喜欢去健身房。他习惯了在外面做什么都很完美、很成功,像他少年时在学校里或者是成年后在公司里一样。然而,长期缺乏锻鍊的他在健身房里屡遭滑铁卢,还险些弄伤自己。别人殷勤的问候都使他非常尴尬。此外,偶尔看见他人搭讪郁韫韬,也让人烦躁。 当年的白浪在夜店就很招蜂惹蝶,像是个骄傲的小王子。 现在的郁韫韬更长出了成熟的气度,像酿熟的葡萄酒,不再只有阳光滋养的柑橘香气。他这更深层次的味道自然会招惹更深层次的蜂蝶。智宣不大在意健身房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但却不得不在意屡次出现在访客名单上的「顾晓雾」。 顾晓雾正在筹备的慈善派对,邀请了不少名人,估计媒体曝光度也不小。既然她说选择了郁氏进行合作,那当然是很好的事。郁韫韬没有道理拒绝的。但智宣心里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办活动,顾晓雾就是想藉机泡总裁。 没想到对于韧子来说是「高岭之花」的顾晓雾,却苦苦攀折郁韫韬这朵「名草」。 智宣不知道的是,顾晓雾还是在郁韫韬坦白了性向的情形下做的决定。顾晓山特地跟顾晓雾说了:「你知道郁韫韬跟家人出柜了,郁老爷子闹着呢!」顾晓雾听说了也大为震惊。但顾晓山也说得对,顾晓雾就是「不信这个邪」。顾晓雾只道:「你们这些人不是说能掰弯直男吗?你能掰弯直男,我为什么不能摆正弯男?」顾晓山只说:「你这就是抬槓了,而且,别人都好说,郁韫韬不是好摆弄的人。你就算真走到和他结婚的那一步,也降不住他。」 在顾氏、郁氏合作最终确定之后,顾晓山也得出结论,郁韫韬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从管理风格上看,郁韫韬属于铁腕派的,非常硬朗,没上来多久就将韧子以往的布局全部推翻,连高层的郁氏亲眷提出异议,也被他直接架空处理。这样的管理者,在生活中大概也不会好相处到哪里去。而且顾晓山和他短暂地接触过,感觉到郁韫韬与工作风格相似的冷硬。 而以冷硬着称的郁韫韬,此刻正在家中叼着个婴儿磨牙棒,正想悄悄拿下来。智宣瞪他一眼:「你昨晚咬我不是咬得很爽吗?那么喜欢咬东西磨牙,今天不把这个咬断不要上床!」郁韫韬只得继续磨着牙,一边向智宣展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磨牙棒断裂,险致婴儿窒息!」 智宣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转身走入浴室。他将衣服脱下,身上都是咬痕,尤其是乳头,都红肿起来了。昨晚其实是郁韫韬喝醉了,撒起野来,一边嚷着不准智宣去找前男友,一边乱啃乱咬。 但智宣还记得白浪千杯不醉,郁韫韬在酒局也无往不利,所以智宣认为郁韫韬八成是借酒装疯。 这点倒是不假。郁韫韬确实没怎么醉,就是看智宣戴老手錶不爽。原来那块摔坏了的表修好了,智宣又重新戴起来。郁韫韬问他:「为什么不戴新买的?」智宣说:「戴不起!」智宣见郁韫韬脸色不善,便好声好气地说:「那块钻表太贵重了,平常戴着不方便,我自己都战战兢兢的,还不如戴块旧的,磕坏了也不心疼。」这是大实话,在郁韫韬听来却是託词。 分明就是对前男友无法忘怀嘛! 郁韫韬总是令人意外地坦率:「是吗?可我总觉得你是捨不得前男友送的表。」智宣无奈:「这都哪儿跟哪儿。」郁韫韬见智宣不以为然,便从口袋里拿出那旧钱包,装作不在意地说:「前男友送的东西,忘不了也是很正常的。这钱包我也用很久了,相信也是前任送的。」智宣一看,这旧物确实是智宣送的。智宣听见郁韫韬这么说,却是打心底的震惊:「你不是失忆了?还记得前任的礼物?」郁韫韬将钱包的暗格打开,随手一模,就摸出了一个别有洞天的内袋,将内袋翻开,便揪出了一小截的布料,上面绣着一行细细的字「爱你的我」。 智宣一时呆立原地,无地自容。 他……他一直以为白浪没有发现,这点含蓄又可笑的小心思。 第三十章 郁韫韬将钱包的暗格打开,随手一模,就摸出了一个别有洞天的内袋,将内袋翻开,便揪出了一小截的布料,上面绣着一行细细的字「爱你的我」。 智宣一时呆立原地,无地自容。 他……他一直以为白浪没有发现,这点含蓄又可笑的小心思。 他从不跟白浪说的这句话,就是「我爱你」。年轻人带着一种天真的骄傲,认为只要不说出这句话就胜券在握。白浪却撒娇似地跟智宣说「你都不说你爱我」。智宣拍了拍白浪的脸颊,默默地吻了上去。后来,智宣就送了白浪一个钱夹。白浪欢天喜地收下了,一直随身带着。 郁韫韬还用着这个钱夹,也是出乎智宣意料的。 智宣喃喃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郁韫韬摸着那行绣字,说:「我也不知道,翻着翻着就翻到了,我觉得我以前应该经常翻开这个地方,你看这儿都有磨损了。」郁韫韬指着内袋边角的地方:「我出了车祸之后,被人救治的时候,身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就这个钱夹。」郁韫韬将这残旧的钱袋举高,迎着勐烈的阳光照:「这样看的话是不是有点褐红色?应该是我的血迹。还好这个钱夹颜色够深,不然恐怕不能继续用了。血迹是很难清洗干净的。」 第44页 智宣的喉咙动了动,半天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你当时一定伤得很重吧?」郁韫韬感觉到智宣的难过,便将钱夹放下,转而去握智宣的手:「那倒还好。其实我没什么感觉……而且我得到了非常好的照顾。」为了轻松气氛,郁韫韬还开玩笑地耸耸肩:「就是韧子有点太吵。老爷子不得不吩咐他探病的时候戴个口罩。」智宣也笑了笑:「他是热心!」郁韫韬的目光又落在那个钱包上:「我觉得这应该是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所以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原来如此。」智宣才算解了一个惑。 郁韫韬又望向智宣的手錶,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将这个丢掉,换个新的。」智宣不假思索地说:「不,你留着吧。」郁韫韬听了,显然有些惊讶。智宣摸摸鼻子解释说:「既然是有意义的东西,又一直带着,没必要说换就换掉了。我不会介意这种事情。」郁韫韬憋住了,没话说,心想:我还想着顺势提出他把手錶也丢掉换了,没想到……阿宣心胸这么开阔? 郁韫韬不死心地追问:「你不介意我随身带着前任的礼物?」智宣平淡地答:「不会呀,这也是你的一部分。」郁韫韬感觉自己计划失败,顿生挫败。智宣见气氛也有点不对,就开玩笑的说:「而且,你都不记得了,怎么知道一定就是前任的呢?说不定是你妈送你的。」「这倒不会。」郁韫韬很确定。 智宣才想起郁太太很早就过世了,也自悔失言。 郁太太过世得早,郁老爷子一直没有续弦。郁韫韬的存在也是因此很让人惊讶,因为大家都以为郁老爷子和夫人感情极好,是不可能有私生子的。 郁老爷子钱多,年轻时也挺帅的,然而他的花边新闻是合作方深夜送美女到郁先生的酒店房间,郁先生打电话报警,说有人非法入室。只要职场中有女下属意图勾引他,他都会告对方性骚扰。这一时也传为笑谈,甚至在访谈里主持人也会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照顾女孩子的面子」,郁先生回答:「我一开始也想着女孩子脸皮薄,我干脆无视她们,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我太英俊,越忍越诱人,实在忍无可忍,只能诉诸法律手段。」 因此也有人转换了思路,想给郁先生送美男。结果美男一行勾引举动就遭郁先生一拳挥过去。大家才知道,郁先生是真的比较照顾女孩子了。 智宣隐约觉得,郁韫韬应该不是「私生子」。当然,他对郁老爷也不了解,说不定郁老爷只是不喜欢那些别有用心的倒贴狐狸精,不一定就对太太完全专一了。 郁韫韬感觉自己刚刚那句话引发了智宣不安的沉默,便在智宣发散性脑补豪门恩怨连续剧108集之前定夺一样地发言:「我和韧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我的童年并没有母亲的参与。」智宣闻言是口呿目瞪。他惊讶是当然的,不仅是惊讶郁韫韬的身世,更多的是郁韫韬这么坦然地告诉他这一「秘辛」。 郁韫韬一边将皮夹收进口袋里,一边以很平淡的口气说:「我小时候被拐带了。是在外面长大的。虽然当时家里很努力地寻找我,可是当年的刑侦手段不够发达……说实话,我那场车祸也算是『福兮祸所依』了。因为我当时身上没证件,警方使用了失踪人口dna比对,也是这样才认回真正的家人了。」 智宣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故事。 郁韫韬难得地又犯了菸瘾,便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烟盒,手里的动作却忽然一顿。他合上烟盒,问智宣:「介意我抽一根么?」智宣连忙摇头:「不,不,请随意。」郁韫韬想了想,还是将抽出的烟夹在修长的指间而不点燃,只是慢慢站起来,走到了阳台去。这阳台不算很宽阔,隔着玻璃推门,可以看到郁韫韬高挑的背影,手随意搭着金属栏杆上,指间的烟火微微发着热光,像黑夜里的星火一样显眼。 他的眼前,是城市黑暗中霓虹。 大概是城市的灯光太过璀璨,因此星星都黯淡无光,夜空的颜色单调,像一块鸦青色的幕布。郁韫韬望向虚空,想触及一些有意义的记忆片段,可摸到的都是一鳞半爪,如龙在云中。还是和之前差不多,记得最多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他当时倒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家人不是自己的家人。但微妙的气氛还是很明确的,尤其是「妹妹」出生之后。母亲为此喜极而泣,对得来不易的「妹妹」关怀备至,看向他的眼神却越发冰冷。 郁韫韬不记得的是自己到了青春期才发现真相。他在叛逆的时候和养母争吵。养母早就受不了这个个可有可无还爱惹麻烦的存在,在激动之下终于说出了真相——你不过是我花五百块买回来的东西。 他离家出走。智宣的居所也就成为了他的避风港。 照常上学,参加高考,情绪稳定,发挥正常,身边的人也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是个「孤儿」了。也没有人察觉到他已经恋爱了。 他身上没有证件,手机在事故中被甩远了,所以根本没人发现他还有一部手机。採取了dna对照后,警方才发现他是郁家失踪多年的长子。原本的他连给心上人买份勉强过得去的礼物都要打工挥汗如雨一个月,半夜热醒不捨得开空调——可是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是在医院的贵宾病房醒来的,身边都是为他服务的人,门外还隐约传来一把雄浑而陌生的声音:「你给我治好我儿子,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你要没治好,我特么就是你的问题!」像是什么医闹现场啊…… 第45页 所幸郁韫韬身体恢復得很快,只是以前的事不记得了。郁老爷子老泪纵横,也没了医闹的态度,势要在医院散财。因为医护人员坚决不收红包,郁老爷子就走捐献的路子,捐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仅如此,他还命人批发了一堆锦旗,照顾过郁韫韬的从主治医生到扫地阿姨都送了。扫地阿姨举着金字「扫地一姐」的红色锦旗,一脸冷漠。 第三十一章 郁韫韬失忆了,警方却很快联繫上了郁韫韬的养母。原来,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发到了养母家里。养母看见了,觉得还是得交给他,想联繫这孩子联繫不上,便报了警。 很快,老爷子也找到了郁韫韬的养母。郁韫韬的养母实在想不到事隔多年,孩子的亲生父亲居然找上门了,也是极为惊异。在确认了郁韫韬失忆之后,养母便说自己还是挺照顾郁韫韬的,和郁韫韬关系不错,您瞧,在我的培养下他都考上重点大学了,录取通知书都发下来了您看。 郁韫韬也来见了养母,但看着养母,他是自然而然地一脸冷漠。养母想和他做出些热络的样子都不行,也是很尴尬了。郁韫韬说自己记不得养母,但还是问了养母自己以前的事情。养母一直不大关心郁韫韬的成长,所以说出来的都是很笼统的事,也无法勾起郁韫韬的回忆。郁韫韬便也兴趣缺缺的。 养母瞧着这老爷子是个有钱人,又腆着脸说自己养了孩子那么多年,养成这样又高又帅又聪明的孩子,没功劳都有苦劳吧,多少给点钱什么的呗。郁老爷子立即吹鬍子瞪眼:「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特么就告你收买被拐带儿童!」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听说买孩子犯法的养母灰熘熘地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郁韫韬根据养母提供的信息,找到几个和自己比较熟的同学。但其实他跟同学们的距离都挺远的,平常嘻嘻哈哈,其实都走不到内心。同学们也只能告诉他,他学习挺好的,为人也很友善,特别正能量,女同学给他表白他都拒绝,说要好好学习。 在郁韫韬得到的信息里,智宣是不曾存在过的。根据大家的论述,郁韫韬一直和养母一家人生活,平日按时上学,是不大可能和智宣有很深的交集的。 这也是郁韫韬从未想过自己就是智宣的「前男友」的原因。 起码,智宣的手錶纵然不昂贵,但当时的郁韫韬肯定是买不起的。而且,他觉得智宣应该和前男友刚分手没多久,因为智宣这样的人不可能空窗太久。而且智宣的前男友应该是和智宣年纪差不多的人。大概是因为智宣不经意地说过「他比我成熟多了」之类的话。 智宣是真的觉得白浪比自己成熟的,尽管白浪有着热烈的天真——这也许就是白浪最珍贵的地方吧,成熟聪慧不难得,但一个成熟聪慧的人还保留着赤子之心就非常罕有了。 像是与白浪重逢一般,智宣也慢慢触摸到了郁韫韬的内心,看见那个盔甲里的孩子——因为郁韫韬在他面前卸下了铠甲。就像是有着利爪与獠牙的虎,向他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只是跳入了丛林,他还是虎。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微笑冰冷的郁韫韬,也是有其魅力所在的。顾晓雾也是为此痴狂。智宣忍不住想,如果顾晓雾知道郁韫韬根本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她还会如此爱慕他吗? 智宣看着小南从会客室退出来,朝他点了点头。小南小碎步走到智宣面前,问道:「顾小姐等了好一会儿啦!她刚刚问总裁还有多久有空。」智宣回答:「总裁的事我哪儿知道。你就跟她说,等不到的话可以改期。」小南听智宣的语气冷冷的,但智总助一向机器人,小南也没太在意,只说:「我也说了不知道要等多久。她好像不是很满意。」智宣问:「她跟你发小姐脾气了?」小南便道:「那倒没有。我和她接触下来,发现她虽然是大小姐,但涵养极好,是没有脾气的。尽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也是尽量协商解决,说话和气,但又很有主见。」智宣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胸狭隘,听了小南赞美顾晓雾就不自在,只说:「那她可是很贤良了。」小南不理解智宣这句话的意思,只说:「我看她以后确实是个贤妻良母,只是一般人是高攀不起的。我看郁总和她就很配。」一瞬间,小南以为自己听见智宣磨牙的声音,但智宣却是好像很平静一样,侧目看他:「不要乱说话。」 顾晓雾当然是千金大小姐,也当然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是她现在处于追求者的位置,便收敛起来,而且她也确实不爱乱发脾气。在顾家,乱发脾气是会被批评的。顾老爷说,不许做没建设性的、却又挥霍精力的事情。发脾气就是一种一项了。 但若说不满,确实是有的。 顾晓雾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会客室里也是如坐针毡。她身上这件修身的衣裳并不好穿,新买的高跟鞋也有些夹脚。谁说昂贵的鞋子就一定合脚呢?这也是不一定的,就像优秀的绅士也不一定会对淑女非常体贴。 在她眼内,郁韫韬是优秀的绅士,她本人也是名媛淑女。只是郁韫韬却像一双新买的高跟鞋,极为好看精緻,身价不凡,但却让她非常难受,甚至疼痛——更惨的是,这双鞋目前还不属于自己。顾晓雾忐忑地又等了十分钟,会客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进门的是智宣。 顾晓雾对他有印象,便笑着点头:「智总。」智宣轻轻一笑,颔首说:「顾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郁总说现在还是抽不开身,方案可以直接递进来,他会尽快回復的。」顾晓雾终于还是绷不住,冷冷一笑:「虽然说我们非常感谢郁氏的贊助,可是咱们能够拉到的贊助商也不止这一家。许多名酒品牌都抛出橄榄枝了,毕竟这是一次盛会,也是扩展知名度的好机会。」智宣便点头,露出诚恳的笑容:「是这样没错,真的很抱歉。我们也非常珍惜这次机会。所以郁总才将这件事交给董经理负责。董经理是非常专业的,郁总也很信任他。不知道他和您的沟通出了什么大的障碍,让您拿方案越过他,非要亲自递给郁总不可?」顾晓雾听了这话,也是有点尴尬的,可还是抿唇一笑:「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把话传来传去,还是想直接和郁总交流,这样比较便捷!难道郁总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智宣答:「当然是非常愿意的,只是他现在正忙着。毕竟公司事务繁忙,还请顾小姐见谅。」顾晓雾淡淡一笑:「好的,如果我今天见不到他,恐怕还是得重新估量你们的诚意了。」 第46页 最好顾晓雾还是得偿所愿地见到了郁韫韬。郁韫韬本来打算晾她一会儿,她这么高傲的姑娘大概很快就会在小南和智宣的轮番劝说下离去。没想到她还真是那么硬挺,郁韫韬没办法,只好去见她。顾晓雾见了他,又说等太久了,肚子饿。郁韫韬说:「现在不是饭点。」顾晓雾就撒娇要吃下午茶,不然没力气谈。郁韫韬按捺了一下才没说出口「那你出去吃完回来咱们再谈」,毕竟还是得顾忌对方的面子的。 顾晓雾非常高兴郁韫韬和她一起出去用餐了,却没想到郁韫韬还叫上了智宣。顾晓雾也不矜持,只直接说:「怎么还带上智总呢?」郁韫韬头头是道:「他比较细心,可以在中途笔记,也能够多给建议。」顾晓雾却说:「我们只是去吃茶,不谈公事。」 顾晓雾说话又多了点娇滴滴的语气。郁韫韬却不接这秋波,只淡淡说:「阿宣是我的助理,我到哪儿都带着他。」顾晓雾尴尬地笑笑:「吃饭也带着?」郁韫韬笑着说:「是啊,没他在身边,吃啥都不香。」说着,郁韫韬还拍了拍智宣的肩膀。在顾晓雾没注意到的地方,郁韫韬的手还轻轻捏了捏智宣的腰。 第三十二章 在顾晓雾没注意到的地方,郁韫韬的手还轻轻捏了捏智宣的腰。 智宣想瞪他一眼,碍于他人在场,便也不敢。但不能不说,智宣听着郁韫韬在外人面前说着这种类似于「告白」的话,心里还是有点隐秘的欢喜的。 顾晓雾见郁韫韬坚持,不得不同意了三个人一起去酒店吃英式下午茶。她认为智宣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不然怎么会如此坦然地跟出来当「电灯胆」? 只是吃着吃着,顾晓雾仿佛觉得自己才是「电灯胆」。她根本无法在智宣和郁韫韬之间插上话,郁韫韬也很少看向他。这位总裁大多数时候注意力都在他那位不起眼的助理身上。 顾晓雾像是突然想起来,郁韫韬自称是同性恋者。那么,这位智宣助理呢?顾晓雾忍不住仔细打量智宣。这位智宣先生,在她看来,实在算不上漂亮,也不雄壮,只是细细的眼睛有时候有点动人的波光,也是一闪而过。顾晓雾咬着银勺,如此露骨地上下打量智宣,终于引起了郁韫韬的不快。 郁韫韬开玩笑地说:「你怎么老盯着阿宣呢?」顾晓雾笑笑:「我仔细看他,觉得他好像有点儿好看。韫韬,你觉得呢?」顾晓雾是亲口问过郁韫韬「我能不能叫你韫韬的」,也获得了郁韫韬的允许。得到了这个允许之后,顾晓雾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总要用她女性独有的柔婉声线唿喊这个名字。每每听到她如此喊郁韫韬,智宣心里都会产生一点点的醋意。大概因为这点醋意,和「韫韬」两个字一样,都是智宣不能光明正大讲出口的。 郁韫韬只关注顾晓雾的问题,便也答:「阿宣当然是好看的。」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陈述句。 顾晓雾却微微摇头:「我倒是觉得韫韬更好看。」自恋的郁韫韬似乎也很难否认:「嗯?」顾晓雾又笑了:「那你觉得我好看吗?」若是一般的场合,无智宣在场的话,郁韫韬恐怕会礼节性地赞美对方的容貌。但是现在,郁韫韬则转过脸,问智宣:「我看不出来,你认为呢?」智宣稳稳答道:「顾小姐当然是才貌双全。」顾晓雾对此并不满意,拧起刚修好的眉:「哦?难道韫韬是瞎子么?还得问别人才知道我美不美?」郁韫韬便回答:「我当然不是瞎子,只是我对女性的美总是无法欣赏。你知道……我是同性恋。」 此言一出,智宣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大抵是智宣仍未知道郁韫韬早已出柜。 顾晓雾的脸也是险些挂不住。她实在想不到郁韫韬一条「弯路」走到这么彻底,也算是很不给她面子了。她的脸上也不自觉地呈现了愠色。这让气氛变得僵硬,智宣慢慢挪了一下椅子,站起来说要先失陪,便藉口去了洗手间。智宣的心跳得极快,脸皮的温度也渐渐上升,像是要发烧了一样,他不得不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自来水给自己冷却头脑。 顾晓雾对郁韫韬不掩饰的倾慕,对于郁韫韬来说,确实造成了困扰。但相当微不足道,反而是对智宣的影响比较大。智宣陷入一种不必要的羡慕乃至妒忌之中。之所以说「不必要」,是因为郁韫韬对顾晓雾毫无兴趣,并对智宣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智宣不必要担忧什么。智宣所妒忌的,不是郁韫韬那方面的,而是顾晓雾。他妒忌顾晓雾可以那么不掩饰地向郁韫韬示好,可以在阳光之下扑向对方,充满柔情地唿喊对方的名字。 但让智宣心跳加速的是郁韫韬的行为。 郁韫韬表现得像是很在乎智宣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能够向世界宣布他们的爱。对此,智宣既激动,却又害怕。他总是很容易胆怯,因为来自郁韫韬身上那股少年劲的热情。像是本能地怕火一样。 很快的,郁韫韬就推门进来了。 智宣看到镜中的郁韫韬,隔着近视镜片的眼睛内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他好像预料到郁韫韬会跟来,就像他当年预计到白浪会尾随他一样。 刚刚的激动褪下去了,智宣扑过冷水的脸尤其苍白。郁韫韬担忧地问道:「你哪儿不舒服吗?」智宣实在不想夹在这场尴尬的下午茶之中,便作势捂住肚子,说:「肠胃有些不舒服。」郁韫韬深深皱起眉:「那我先送你回去吧。」智宣忍不住勾起唇角,要笑不笑的:「你送我回去?那顾小姐怎么办?」郁韫韬伸出手来,指尖像水珠一样滑过智宣的脸颊,感受到智宣皮肤表面的凉意:「当然是你比较重要啊。」 第47页 「这可不行。」智宣拿起那个工作中严肃的样子,「顾小姐可是重要的客户,不仅如此,还是郁家的世交,不是吗?一直推搪已经很失礼了,不能把她一个女孩子抛下。」郁韫韬勉强同意了智宣的说法,将手放入口袋中,一手插袋的样子看起来倒真像是偶像剧的男主角。智宣静静看着他,眼神里有不察觉的爱意。郁韫韬微微一笑:「可以,我可以留下陪她,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智宣皱眉:「什么事?」郁韫韬一手插袋,一手伸出来尾指,脸上又露出孩子气的天真可爱。智宣的眉头不自觉地展开,笑着勾住他的尾指。郁韫韬便笑道:「拉勾了。你答应我,不准胡思乱想,更别要吃醋什么的。」智宣的脸一下红了:「我没有吃醋。」郁韫韬也是笑:「没有就最好了。」 郁韫韬的揶揄让智宣非常害羞。 从前,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白浪就很善于观察智宣情绪的变化。智宣情绪稍微低落一些,白浪都会察觉,并主动去逗弄他,让他轻松起来。想起来,大概在不幸家庭长大的孩子,这方面都会比较敏感吧。智宣总以为,因为白浪太闲了,青春期的少年当然会把注意力放在喜欢的人身上。却不曾想到,席不暇暖的郁总也将那么多注意力分给了智宣。 认真想来,郁韫韬尽管工作繁忙,但工作以外的时间确实几乎都给了智宣。 当然,不是全部。 如果不是太忙的话,每周末郁韫韬都会抽一天半天的时间回郁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郁老爷子这个半退休的老人也经常念叨着这个宝贝儿子。韧子也很喜欢这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郁老爷子倒是问了郁韫韬:「听说顾家小妹给你办事,你还给人不好看的脸色?」郁韫韬便道:「这是没有的事情。您也知道,我向来是有一句、说一句。」韧子便道:「那是你的一句、一句都太难听了。」那韧子又忍不住埋怨:「你对着我也没句好听的。你到底是不是不会说好话啊?要不要我教你?」郁韫韬忍俊不禁:「你教我什么?」韧子便道:「教你怎么说好话呀。教你怎么和美女相处。」郁韫韬便道:「比如顾小姐吗?」韧子有些腼腆:「比如顾小姐。」郁韫韬便道:「那还是免了,我不懂与她相处都引得她这样。若我懂了,那还得了?」韧子听了这话,又有些生气:「我看你倒是很会说些惹人生气的话呀!」 郁韫韬便也不说话了,安安稳稳地喝郁老爷子泡的普洱茶。韧子见郁韫韬不动如山的,侧着头说:「你在女孩子面前也是这样讨人厌?」郁韫韬答:「如无意外,我在谁面前都这样。」而智宣自然就是那个「意外」。 韧子便快要挠破头了:「那你到底是怎么泡的妞啊?」郁韫韬无奈一嘆:「我没有。」郁老爷子忍不住训斥韧子:「你别把心思花在这上头,做个顶天立地、事业有成的好男人,自然有妞来泡你。」韧子不以为然:「又来这一套,年纪一大把了还灌鸡汤。」郁老爷子忍不住又想大喊「我的拐杖呢」,可还是忍了一下,耐下性子来教导:「这是什么鸡汤?我都不信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年轻的时候没花心思在这个上面,一样很多妞来泡我。现在韫韬这儿也是一样。证明是对的。」 韧子像是想到什么,便拉着郁韫韬说:「岂止啊,现在还是有妞想泡咱爹呢!」郁韫韬一听,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微倾身,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郁老爷子却平平和和的,说:「别人喜欢我,我也没办法。」郁韫韬看出来郁老爷子对此不感兴趣,便简单地劝了一句:「母亲都走了那么多年了……」郁老爷子听了,竟有些气愤:「我可是答应了她,只爱她一个的。这话都守不住,我也看不上自己。」郁韫韬无奈一哂:「这话说得。」韧子又说:「我当年是亲耳听见了,妈妈叫你找个人陪你,还跟我说不准拦着你找后妈的。」郁老爷子听了,眼眶发红,不知是伤心还是气恼:「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顿时,郁老爷子也难受起来,摆着手就上楼去了,不理会这两个儿子。 韧子说:「老爹一定偷偷去抹眼泪了。」 第三十三章 韧子说:「老爹一定偷偷去抹眼泪了。」 郁韫韬回归郁家之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了。但是这是第一回让郁韫韬心酸。大概是因为郁韫韬想到了智宣,想着如果他先自己而去了,他恐怕也会像父亲一样固执地煎熬着。 而他惦念着的智宣,正独自在家里看综艺节目。节目里的明星们嘻嘻哈哈的,智宣倒是面无表情。明明每天与郁韫韬朝夕相对了,应该腻烦的,可是郁韫韬不过离开那么一天半天,智宣就浑身难受。 智宣看着手机发暗的屏幕,遏制自己想要联繫对方的心情。还是不要打扰对方难得的家庭团聚。况且,他这样蓦然打过去也很奇怪,说不定还会引起郁老爷的疑问。郁韫韬和智宣默契地保持着对外的沉默,不公开宣布彼此的恋爱关系。但智宣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可他发现,即使在外面,郁韫韬跟他说话的语气总是不一样的。他也说不上来是哪种语气,反正是连顾晓雾听了都不爽的那种。 郁韫韬接他电话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语气,恐怕会惹得韧子都张望过来。 智宣正感穷极无聊的时候,就接到了老铁的电话。老铁还是那喜庆的大嗓门,铜锣一样响亮地问他肾虚好了么。智宣捏了捏鼻樑,说:「我的肾没什么问题,多谢关心。」老铁也很高兴:「那敢情好啊!咱出来乐一下?」智宣对着空气摇了摇头:「不成。」老铁问道:「你难道真的有人了?」智宣便笑笑,说:「对啊,有人了。」 第48页 老铁静了半天,才说:「那你是认真的咯?」智宣心里一酸:「嗯。」老铁嘆了口气,说:「行,那我权当你死了。」 挂了电话之后,一阵突然的空虚就袭上了智宣的心头。 他还来不及分析这空虚感的来源,手机又很快亮了屏幕,是来自员工的信息,说新系统出了点问题。智宣看了信息,非常无奈,只得赶紧回公司去了。 智宣想过,要不要告诉郁韫韬,但又很犹豫。按理说,这种程度的问题,他回去弄一弄就好了,不需要都跟总裁报告。但他觉得身为恋人的话,又有义务跟对方报备行踪。 但智宣想了一下,还是给郁韫韬发了个信息,说出了点小问题,他回公司处理一下。郁韫韬回覆:「需要我陪你回去吗?」智宣立即答:「不要,你这样会吓死部门负责人的。」 刚出了点错,总裁就周末赶回来,这不吓人么。谁能猜到总裁只是想好好发展办公室恋情呢? 这个是新启动的对接顾氏终端销售数据的系统,刚刚运营不久,出了点故障。问题修復得倒是很快,只是有些数据不知道对不对得上。负责人也是新上任的,压力很大,便有些忐忑地看着智宣。智宣倒是感觉到负责人的难堪,便笑笑说:「数据的事,我们去顾氏一趟对一对就可以了。」负责人点头哈腰地道谢,又说辛苦智总了。 智宣跟顾氏那边说了一下情况,带着负责人前往顾氏。顾氏那边很快安排了人对接。技术上的和数据上的东西,其实智宣都不是很懂,只是陪着而已,看着负责人和那边一起干实事,智宣在一旁看着听着是索然无味。过了半会儿,就听见走廊那边传来一点动静,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疏眉朗目的,就是顾晓山了。 负责人见惊动了顾总,心里又是一阵打鼓。智宣倒是很平静,上前和顾晓山握了握手,装作没感觉到顾晓山在轻轻抠自己的掌心。礼节性地问候了一下,智宣将手抽回,二人坐下说了两句话,智宣就拿了张湿纸巾擦手,擦完就丢垃圾桶里。顾晓山装作不知智宣这个行为的意味,只说:「问题不严重吧?」智宣答:「不严重,咱们就是先把数据同步了就好了。这边真的是麻烦了,其实很小事,不用顾总亲自来看。今天还周末呢!」顾晓山笑笑,说:「我是刚好在加班。听说智总来了,就想着不能不见一下啊。」 工作的人在一旁认真工作,顾晓山和智宣就坐在一边喝茶聊天。智宣感到不太自在,就站了起身,说:「我看看他们怎么样。」顾晓山说道:「还有的忙呢,你先坐坐吧。咱们其实什么都不懂,由得他们弄去吧。」智宣便又缓缓坐下来。顾晓山让人拿来点小点心和奶茶。这些都是一直备着的,让员工偶尔吃吃下午茶。 智宣看着杯里的奶茶发愣,想着昨天才和顾晓雾吃完下午茶,今天又和顾晓山喝。和顾家真特么有缘。 顾晓山见智宣这样,就问:「不喜欢奶茶吗?要喝酒吗?」智宣听了,赶紧摆手:「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呢?」顾晓山笑笑:「但好歹也是周末呀,难道不应该放松一下吗?说起来,智总平常工作之余都是怎么放松自己的?」智宣脑里瞬间浮现的都是与郁韫韬发生的不可描述的事。 智宣干咳两声,说:「没什么。就好好休息。」顾晓山点点头:「健身吗?跳舞吗?」智宣忍不住笑了:「您再加一句『游泳吗』,听起来就很像健身房的推销员了。」顾晓山似乎从未撞见过这样的推销员,无法体会到智宣的笑点,但也陪着赏脸地勾了勾唇角:「嗯,那我肯定是不成功的推销员。你似乎很不感兴趣。」智宣答:「我不喜欢运动。」虽然最近被郁韫韬强制地拉着做了很多运动,智宣还是觉得不喜欢。 顾晓山又说:「还是要多运动,比较好。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智宣仍忍不住笑:「您的年纪似乎比我小几岁吧。」顾晓山感到惊讶:「是吗?你看起来倒是比我年轻很多。」这句显然是恭维的假话。顾晓山看起来非常年轻,而且比智宣更符合传统审美,相貌堂堂,剑眉俊眼,是个标准款的美男。 智宣只说:「顾总这是睁眼说瞎话了!我长得就比较显老。」顾晓山说:「是吗?我看仔细些。」说着,忽然就凑得极近。智宣看着眼前放大的那张俊脸,也是吓了一跳,往后躲去,不想他坐在靠墙的位置,却是把后脑撞在墙上。他吃痛了,条件反射就往前挪,正好撞上靠近他的顾晓山——他感觉自己的唇好像就这样擦过了顾晓山的唇边——这么一瞬间,智宣又吓坏了,再次往后缩,又一次撞上了墙。 还好,这次他的脑袋没有直接撞墙,而是磕在了顾晓山的手掌上。顾晓山眼捷手快地把手放墙上,给他垫了个缓冲,又八风不动地看着他,然后笑笑:「小心些。」二人距离之近,已经到让人尴尬的境地。但智宣却陷在沙发上,被困在这个墙角,没有逃跑的空间。顾晓山又伸手推了推智宣的眼镜框:「眼镜歪了。」 尽管这个姿势有点言情剧风格,智宣却并非言情剧女主,并无心如鹿撞,刚刚是吓了一跳,现在回过神来之后只觉得不快。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隔着镜片显得尤为锋利:「谢谢顾总,顾总可以退开一点吗?」顾晓山也是笑笑,退开了一些,说:「你好像很不喜欢我靠近。居然吓成那样。」智宣拿出工作机器人的一板一眼来:「那倒不是。比如,我非常喜欢柴犬,但若他毫无预警地那样扑上来,恐怕我还是一样会被吓到。」顾晓山便笑了:「终究是我不对,我失礼了,跟你道歉。」智宣便答:「不必,顾总言重了。」 第49页 第三十四章 顾晓山便笑了:「终究是我不对,我失礼了,跟你道歉。」智宣便答:「不必,顾总言重了。」 顾晓山便道:「为了表示歉意,我应当请你吃饭。」智宣赶紧摇头:「岂敢。」顾晓山便道:「纵然我不请你吃饭,你也该请我。」智宣倒是不解了:「这是什么道理?」顾晓山便道:「你得罪我了,难道不该赔罪?」见智宣一脸惑然,顾晓山便解释:「我给你发信息,你为什么不理我?」智宣忽然想起这一茬,突然心虚,原想推脱说「没看见」,但想起这个软体上是会显示「已读」的,就只能呵呵笑了:「我以为顾总发错信息了。」顾晓山一笑:「我知道我没有发错。」顿了顿,顾晓山说:「你也知道我没有发错。」 智宣正想装傻说「我不知道」,顾晓山却又先开口道:「我工作好些年了,倒是很少遇到合作方的人士不回信息的情况。」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逼得智宣赶紧道歉。他胡乱道歉了一通之后,还是抵不过顾晓山的厚颜无耻,只得说:「那等他们修復好系统了、同步好数据了,咱们趁势一起去吃饭。我请就是了。」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去吃饭,智宣心里都在滴血,心想去吃个金拱门得了,干嘛要吃牛排。想吃牛扒,金拱门也有牛扒包! 智宣心头滴血地用完晚饭后,却被告知顾晓山已经付了钱了。智宣倒很讶异,只说:「这哪行呀?」顾晓山便说:「这是慰劳大家的,哪能让你请?我好歹还是个总呢。你要赔罪,下次再约时间吧。」说完,那顾晓山也不多话,带着下属驱车走了。 智宣也是懵了,回去才想到自己被套路了。这下他欠着顾晓山一顿饭呢。更可怕的是,顾晓山发信息给他,他也不敢不回了。 尚幸,顾晓山似乎和顾晓雾风格不同。顾晓雾是掐算着时间,在中午、早上、较晚又不至于太晚到失礼的时候掐点发信息,务求在所有郁韫韬不太可能在工作的时间点进行「骚扰」。显示出一个不怎么试过追别人、又非常在意对方的追求者心态。顾晓山恰恰相反,并不会无聊地发什么「在吗」「今天天气真好」,也不会掐着饭点后的十分钟发。这两天过去,他就主动发了一回,问「你不会再不回信息了吧?」智宣冒着汗说「对不起,之前是误会。」他就答「很好,我正好也有要事和你说」。之后就没有然后了。智宣抓耳挠腮地等了他说什么,结果智宣等了三个小时,终于拿起手机问「请问顾总有什么吩咐?」顾晓山懒洋洋的过了45分钟才回「不好说,下次吃饭的时候再谈吧」。智宣一头汗,看着顾晓山又发来一条「时间你定」。 如此看来,顾晓山倒是比顾晓雾成熟老道不少。对此,智宣心里冒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幸好他没有要追我家郁总。」 郁韫韬在自家别墅里闲云野鹤,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看着旁边草坪上自家兄弟追着狗跑,跑了一会儿,又变成狗追着自家兄弟跑。自家兄弟显然是跑不过狗的,大唿了几声救命之后就纵身跳入泳池,那只毛色鲜亮的哈士奇也跟着嗷一声跃入水中。一人、一狗又在戏耍起来,郁韫韬在一旁看着,竟然分不出水里的哪只智商更低。 那菸灰的毛色、纯蓝的眼睛、雪白的肚皮,让郁韫韬对哈士奇印象很好。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应该养一条看起来非常威武的哈士奇。不过,智宣似乎比较喜欢看起来土里土气的柴犬。郁韫韬「啧」了一声,觉得还是自己的品味比较洋气。 不过在公寓里养狗也不方便,还是先买个别墅吧。 买别墅的话买哪儿呢?貌似本市最好的别墅区就在这一块了,住这儿的话不是要跟老爷子做邻居?……郁韫韬一个人躺在沙滩椅上畅想未来,思维飞散,已经想到别墅名字写智宣的手续怎么办了。 郁老爷子走出来,看着陷入沉思如同雕塑的美型大儿子,微微点头,又看到水里扑腾着要和哈士奇比游泳的小儿子,不觉转开了目光,心想自己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比不上外头一个村妇会教仔。他也不得不归咎于自己「慈父多败儿」。因为先前丢了一个大儿子,夫人又去世得早,郁老爷对这个小儿子是万般宠爱,把孩子给娇惯坏了。 况且,韧子模样长父亲,男人总是喜欢像自己的孩子。然而,郁老爷看这眉眼七八分像夫人的郁韫韬,却更是爱都爱不过来。 郁韫韬察觉到父亲的目光,便对他笑笑:「老爸,怎么了?」郁老爷说:「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好好介绍给顾世伯认得。之前顾氏的事情有些尴尬,也就丢开。现在都弄好了,老顾今晚也有空,我想着,带你去和他们吃个饭。」郁韫韬觉得这也是理所应当的,点头答应,转过脸便编辑信息,跟恋人报备一下。 昨天周六,郁韫韬在郁宅度过。原本他想着午饭过后就回自己的「小家」,煮饭给智宣吃的。智宣也是这么以为的。只是看到了郁韫韬说「老爷子要求我去顾家吃晚饭」,智宣还是非常大方地表示「那好」。郁韫韬便回:「我晚上会回来的。」智宣心里始终是希望今晚的床上有他的郁总,但智宣还是故作体贴地说「不用太在意,反正明早在公司还是能见面的」。郁韫韬却答:「我会回来的。」 顾宅其实离郁宅不远,都在这个半山别墅区。可是偏偏又说顾宅在维修接驳山泉水的管道,无法迎接贵客,便改在市区的顾氏的酒店用餐。郁老爷带着两个儿子到了酒店房间,顾老爷和他的儿子已经在了。顾晓雾缺席这顿晚餐,理由是忙于筹办慈善晚会。实际上,恐怕是不想见到郁韫韬。自从上次郁韫韬坦率地说自己是同性恋,并且对顾晓雾爱答不理后,顾晓雾自尊大大受挫,只好选择逃避。郁韫韬倒是乐得清静。 第50页 顾晓山看这个情形,也不意外。他早知道自己妹妹的个性,热烈地追求个这会儿,就该偃旗息鼓了。太折损自尊的事情,他那个心高气傲的妹妹干不出来。对此他是非常欣慰的。 顾晓山也不希望妹妹死心塌地爱一个基佬,还是品味不好的那种。郁韫韬的私服还是老样子,没看出半点审美,穿的是一件没特色的polo,颜色是可疑的可以归类为「鸭屎绿」的色泽——给顾晓山擦地都嫌脏。这边厢,郁韫韬也将顾晓山身上的休闲t恤色系定义为「基佬紫」。 顾老爷看起来倒是很和蔼的样子。郁韫韬听说顾老爷和郁老爷相交多年,从未争吵过,就知道顾老爷确实是个好脾气的。大家说说笑,聊聊天,互相吹捧一番后,顾老爷又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走先。没过两分钟,郁老爷连电话都懒得接,就说有事要走,拎着小儿子也撤退了。于是,装饰着香水百合、香槟玫瑰和香薰蜡烛的房间内,忽然只剩下了顾晓山与郁韫韬,面面相觑。 「嗯,」郁韫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是什么情况呢?」 顾晓山也开始食不下咽,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我……不然我也去接个电话。」 郁韫韬和顾晓山的手机同时亮屏,传来各自父亲的训诫「好好和对方聊天」。郁韫韬只能朝好的方面想,跟顾晓山说:「大概两位父辈的以为我们仍有龃龉,所以想我们增进沟通,不要心里有芥蒂。」顾晓山抬起眼皮,说:「你相信自己说的这句话吗?」郁韫韬耸耸肩:「不然呢?」 两位老人家,似乎想要强行拉郎配对,要顾家、郁家亲上加亲。 第三十五章 两位老人家,似乎想要强行拉郎配对,要顾家、郁家亲上加亲。 也不考虑考虑当事人的意愿。 顾晓山看他装煳涂,便轻轻一笑:「没什么,咱们好好吃饭吧。」郁韫韬便也不多话。二人一直沉默,将牛排吃完,喝了一杯红酒,闲聊两句公司业务,算是给了父辈交待,也不算折了对方面子,便各自散了。明明他们可以顺路一起走, 但还是很默契地选择了搭乘不同的电梯下楼。尽管他们一个选了东侧的电梯、一个选了西侧的电梯,然而还是降落到了同一个停车场。 顾晓山从拐角处看见郁韫韬的背影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郁韫韬又不是自己开车来的,怎么会出现在停车场呢?可郁韫韬那挺直高大、宽肩细臀的背影过分标志性,还有身上莫名其妙的那件「鸭屎绿」,都让顾晓山确认对方就是郁韫韬。这不期而遇让顾晓山有些尴尬,不自觉地倒退进转角的阴影里。 尚幸,郁韫韬没有看到顾晓山,似乎站在那儿。郁韫韬面前的车子走下了一个人——是智宣。顾晓山想起,郁韫韬不爱自己开车,难道是因此提早吩咐了助理来接他? 智宣从车子上下来,身上穿的既不像工作时严谨,也不像去玩的时候风骚,此刻的智宣看起来非常居家。头髮没有使用任何定型产品,温顺地垂着。也是因为没有定型产品的缘故,刘海垂在瘦削的脸颊两侧,身上的居家服也松松垮垮的,显得细弱,浑身看来,竟有些楚楚动人。大约不止顾晓山一个人觉得这样的智宣动人,郁韫韬见着智宣茫茫然地走下来,忍不住一下将他揽住,作势就要亲他。智宣吓了一跳,顾晓山看着也吓了一跳:他是不曾想过郁韫韬居然和智宣有这样的关系。 郁韫韬亲了智宣几口,在智宣要发火之前,就机灵地熘进了副驾座。智宣无奈地嘆了口气,只得跟着上车,开车回家。智宣打量了一下郁韫韬,又试探地问:「你今晚和顾家人吃饭?可见着顾小姐了?」郁韫韬笑了:「你还惦记着顾小姐?她早不惦记我了,也不联繫我了,这回也不出现,大概是我真的得罪她了,她不想见我。」智宣心里窃喜,嘴上却说:「那就是你不对了,赶紧给她赔罪吧。」郁韫韬哪里不知道智宣心里的想法,便说:「哪行呢,除了你,谁都不能叫我低头服软的。」智宣装作不理会,事实上被哄得心花怒放。 这句「谁都不能叫我低头服软」,是情话,也是实话。郁韫韬在郁氏的作风越来越强硬,之前仅仅是拿走了伊苗手上的项目,似乎对伊苗的女友、他的亲姑妈也有所动作,居然说什么「觉得姑妈身兼两职太辛苦了,不如还是安心当个快乐的董事吧」。叫她安心当董事,不就是等于叫她辞去cfo的职吗?像她这么有事业心的女性,如何能够忍耐? 她收到郁韫韬的建议后,立即就跑去找郁老爷子哭诉。老爷子听了这也挺惊讶的,又说:「但他是总裁啊。」姑妈那里听得这个,只竖起眉毛说:「他就是ceo,也不能无缘无故地炒掉一个cfo吧?更何况,我还是他姑妈呢。」郁老爷不明就里,也不算得装煳涂:「可他也没有炒掉你啊?他不就和你聊聊职业规划,问问你的身体状况,关心你忙不忙、累不累嘛?你看那孩子平常也不爱说话,可能是不懂得怎么表达,你可能误解他了。」 其实郁老爷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郁韫韬周末回家的时候,郁老爷特意跟他提起了,又责怪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郁韫韬便道:「您不是说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我做主吗?」郁老爷无奈一嘆:「这是当然的,可那是你姑妈啊,也算是家事了,该跟我说一声的。」郁韫韬便道:「所以,公事和家事最好不要混为一谈。」郁老爷听这口气,便明白几分,又说:「难道你真的要将你姑妈撤职?其实她也当不了几年,也该退休了。」郁韫韬却道:「她是如此,那么伊苗呢?还有伊苗底下那个什么蒂克、麦克那些呢?」 第51页 郁老爷便道:「算了,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其实当初顾家那小子上位时,也是差不多,只是他这个人做事也软和些,现在和那些亲戚还是走动着的,这样就很好。」郁韫韬忍不住笑了:「老爸,你也不是软和的人啊。」郁老爷听了也觉得好笑:「是啊!你讲得也对。所以最好有个软和点的人陪着,打点着。」郁韫韬听见这话,就想起上周那令人窒息的相亲:「我们公司不乏帮我打点的人。」 郁老爷冷哼一声:「公司的人只能帮你做公事,生活上的事情呢?难道还能帮你生孩子?」郁韫韬差点大喊「难道你还想顾晓山帮我生孩子吗」,只是咽了一下,才说:「爸,我同性恋。」郁老爷便道:「你是同性恋,又不是性无能。」郁韫韬又咽了一下,说:「是……您说得对。」郁老爷又道:「而且就算是性无能……」郁韫韬赶紧叫他打住:「没有无能,没有无能,还是能的,还是能的。」郁老爷便点头:「那就行了呗。留在青山在……」郁韫韬越听越觉得不是路:「爸,你到底想说什么?」郁老爷便认真问他:「你难道不打算组织家庭?」郁韫韬答道:「有打算,但也不能随便找一个对象啊。」郁老爷便道:「那我看顾家那小子挺好的啊。」郁韫韬道:「哦?我都没听说他出柜了。」郁老爷答:「他是没像你一样,非要特意表白,但他家人都知道。以前不乐意,现在也看淡了。」郁韫韬点点头。郁老爷便说:「那你看那小子怎样?」郁韫韬无奈一笑:「你看我跟他配吗?」郁老爷说:「你是gay,他是gay,怎么不配?」 郁韫韬无奈摇头:「不是说gay就能凑一对的。好比异性恋,也不是随便一男一女就能凑对的吧。」郁老爷听了更不乐意了:「什么叫『随便凑对』?你觉得我是随便的吗?我当然知道gay也是讲条件的,顾晓山条件很糟吗?他哪点配不上你了?」 这个问题,顾老爷也问顾晓山了:「郁家那小伙子哪里不如你了?」顾晓山倒是答得从容:「衣品。」顾老爷忽然想起那件鸭屎绿polo,居然还是立领的,如果对方不是郁韫韬,顾老爷一定要调笑说「这是哪位青年乡镇企业家要去果园打高尔夫」。 过了半天,顾老爷才说:「这个嘛,可以培养的。也不能算是硬伤。」顾晓山说:「他的硬伤是他太锐利了。我喜欢的人,最好不要太聪明。」顾老爷开玩笑说:「你喜欢不聪明的?行呀,韧子啊,够不聪明了么?」顾晓山不觉失笑:「也不用到这个程度。」 顾老爷心思也很玲珑,斟酌一下:「难道你心里有人了?」顾晓山一怔,想了想,又摇摇头:「倒也没有。」顾老爷向来知道顾晓山游戏人间,也不怎么管束:「那就是你还不肯收心了?」顾晓山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笑笑:「我还年轻呢。」顾老爷便不催促了。 顾晓山对于智宣的兴趣,也是淡淡的。这也是他对智宣不像顾晓雾对郁韫韬那么没分寸的诀窍。像是路边墙下的流浪猫,碰着了,他就撩一把,猫儿不理他,他也就笑笑说「挺野的」。 第三十六章 至于郁韫韬,看起来似乎连点昂贵的消遣都没有。他最近的时间也是更多的发在工作上,尤其是他那个令人不省心的姑妈上。 姑妈自然不肯辞职,还老跟郁老爷子抱怨。只是郁老爷这边一问摇头三不知,姑妈也没办法。郁韫韬这边也没明确说什么,只是整个公司都有风声,说郁韫韬在考虑新任的cfo人选,打算走内部竞聘的路子。更有甚者,说已经有人递过竞聘的简歷上去了。姑妈当然裹紧了皮,跟着她吃软饭的伊苗更是不安,他俩又少不得琢磨怎么突然就要动他们两个老臣子了。一旦琢磨,他们又回到之前的结论上去:「还是和智宣有关吧?他一定记着仇呢。」伊苗越想越觉得可疑:「说什么内部竞聘,也没听过开放了什么渠道啊!难不成想内定智宣吗?」姑妈感到惊讶:「可智宣又没有财务方面的背景!」伊苗说:「没这个方面背景的人做cfo多了去了,最紧要是得到郁总信任。我听说海外分公司也是这样的,郁总很爱提拔当过他助理或秘书的人做高管。你看……智宣,现在不就是郁总最信任的人吗?」 智宣习惯了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比起韧子当ceo的时期,智宣现在已经算是没怎么得罪人了。这世间,总要有一人红脸、一人白脸。以往韧子对一切都是「好、好、好」,智宣少不得板起脸来为他把关。正如之前韧子自己提到的,有次他为了小女友明知赔钱都要干,智宣不得不拍案骂人,搞得场面非常尴尬。后来,智宣想,这都是郁家的公司,他操这个心干什么?但终究是「在其位,谋其政」的观念根深蒂固,不然他也不会自动变成「工作机器人」。他经手的合同、项目多,若要保持铁面无私,如何能够不得罪人?才有那么多人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有他知道这鸡毛多么烫手。 现在换了新总裁,智宣反而变成那个「好说话的」。以前都是智宣批驳下属,韧子说他太严厉了要安抚人。现在都是郁韫韬批驳下属,下属非常没脸,智宣圆场安慰,当个人人喜欢的和气总助。 但是,智宣和伊苗属于积怨。 郁韫韬知道他俩关系不好,已经把工作安排到智宣可以一个星期见不着伊苗一面的程度了。 方方面面郁韫韬对智宣的照顾,智宣都是知道的,不仅是智宣,连小南这么迟钝的都有所觉察。那么像伊苗这种,更加是看在眼内,恨在心内。且他听说,郁韫韬在分公司任ceo时,就把自己的总助提拔为副总裁了。身为副总裁的伊苗最近频频遇冷,自然也心有戚戚焉。他对郁韫韬是不敢怎么样的,只想着能不能抓住智宣的痛脚,将他除之而后快。 第52页 智宣大抵知道伊苗不喜欢自己,但却不知道郁姑妈也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了。因为本来,郁姑妈这个级别的人根本不用在意智宣。她也是那种因为男朋友的喜好而树敌的女人。 智宣如今心中最大的祸患居然是欠了顾晓山的那顿饭。只是智宣装死躲着,不肯提起,顾晓山也没有进逼。倒是伊苗联繫顾晓山。原因是顾晓山之前如此顺遂地虚报销售额获得回扣,都是走郁姑妈、伊苗的路子的。伊苗向顾晓山求助,顾晓山觉得非常奇怪:「这是你们郁氏内部人员调动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啊。」伊苗也是走投无路,有些绝望地说:「郁总那么雷厉风行,非要重新搞顾氏的合作,又打算撤掉他亲姑妈派系的人,很可能是因为郁总已经察觉到合作案我们之间的猫腻了吧。」顾晓山心想「察觉不到才奇怪吧」,嘴上却说:「你也想太多了。这事都翻篇了。他可能只是想集权而已。」伊苗却自顾自地说:「他姑妈是他亲姑妈,就算她当不成这个cfo了,那还是董事,就算当不成董事了,也还是有股权……而我呢……」如果东窗事发,郁姑妈肯定会和他分手的。那他就真的是人财两空了,白瞎了他一个名校毕业青靓白净小帅哥服侍这位阴晴不定身材走样中年妇女那么多年。 其实他嫌弃对方身材走样,对方还不是嫌弃他脑袋空空。早该分了。 顾晓山真不想掺和这些屁事,就一直敷衍他,说什么没事的没事的,潜台词就是有事也别指望我。伊苗又说想加入顾氏。顾晓山一听,心想「你这种随随便便出卖公司利益无底线的人我怎么可能要嘛」。不过像郁老爷说的,顾晓山是做人做事是都是比郁韫韬和软些的。顾晓山便仍是温和地笑:「嗯,我们这边也很需要人才。我也很欣赏你的才干。但还是得按照规矩来,你先把简歷发过来吧。」 伊苗也是老江湖了,听见了这套说辞,自知无望,却又难免心生怨恨。 下一这个周末,郁韫韬就找伊苗谈话了,意思也很明确,毕竟郁韫韬说话不太多弯弯绕绕。讲得很清楚了,就是希望伊苗主动离职。伊苗却笑了:「您不满意我,就辞退我,难道这点辞退的补偿都吝啬吗?」郁韫韬果然不比顾晓山软和,冷笑道:「是。」伊苗的笑稍微僵了一下,只说:「凡事不用做绝。」伊苗说话委婉,郁韫韬倒是直接许多:「你还未见过我把事做绝的样子。」说着,郁韫韬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文档,都是伊苗经手的有猫腻的案子。伊苗脸色都发绿了。 郁韫韬离开的时候,自动带上了门。郁韫韬觉得事情搞得七七八八了,他也是用同样的方式「说服」了姑妈退出cfo岗位。他觉得自己不太擅长劝说、协商那一套,只能如此了。如果他能够对这些事擅长一些,那就不用靠看那些破书来追智宣了呗。庆幸还是追到了。郁韫韬想到这点就有些快乐,以愉快的心情迎接又一个周末。 智宣原本也觉得周末不错,可是一觉醒来,发现了顾晓山简讯的他,脸色顿时如阴云。还好,郁韫韬总是比他早起,现在在卧室外呢,不然一定能发现智宣脸色不对。顾晓山的信息是早上8:30发的:「你是打算彻底赖帐了。」智宣一看时间,现在都10点了,便回覆:「不好意思,刚起床。没看到您的简讯。」顾晓山这次没有摆款,也很快回他:「真的有事告诉你。今天之内定下来。」智宣想起今晚郁韫韬是要回郁家吃饭的,便索性定了今晚。 却不想,早上8点的时候,顾晓山先给郁韫韬发了一条信息:「看邮箱。」郁韫韬是个习惯早起的,看到了信息,便也打开了邮箱。郁韫韬看到这最新一封来自顾晓山的邮件,显然是转发过几遍了。郁韫韬老神在在地点开了邮件,发现里头不少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开头一组照片是郁韫韬和智宣出入公寓,牵手亲吻的照片,郁韫韬看着还觉得有些角度还可以,可以列印出来贴自己家里墙上,说起来他和智宣还没有什么合照呢。郁韫韬仔细地品味着,然后滑鼠下滑,看到一幅图,愣住,「这……是我吗?为什么这照片拍得我这么像顾晓山?」 然后,这好像真的就是顾晓山。 第三十七章 这一幅图比较模煳,似乎是室内监控录像的截图,看地点应该是顾氏办公楼。说起来,就是智宣那天带着数据负责人去顾氏工作,智宣撞墙不小心亲到顾晓山的瞬间。原来这一瞬间,被一旁工作的负责人看见了,八卦地跟伊苗分享了。伊苗就买通顾氏的一个保安,调了监控录像,搞了这张截图出来。 除了截图之外,还有顾晓山和智宣跳探戈的视频。那一场「舞会」,顾晓山和智宣的探戈舞引起在场人士的注意,被人用手机录了一下小视频发朋友圈。其中有人刚巧是伊苗的朋友,伊苗没认出智宣,只认得顾晓山,起了兴趣,就发了个大红包叫朋友把这个记录一下。于是有了比较清晰的智宣和顾晓山跳舞短视频,还有顾晓山和智宣在吧檯喝酒的照片。伊苗是看那个清晰度比较高的照片才认出了智宣,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八卦。但他倒是没说出去,只是藏着,想着说不定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后来小南透漏说智宣和郁韫韬住上下楼,这事儿一听就不太寻常。伊苗叫人去盯几天,果然有了发现。 「这智宣真厉害啊。」伊苗长恨自己居然去攀附那个老女人了,没想到条条大路通罗马。智宣一通通两个罗马! 第53页 伊苗将自己失势推到智宣「魅惑主上」上边了,又认为自己走投无路与郁总、顾总的无情有关。他便打算利用手头上的材料,弄个「一石二鸟」,叫他们都没有脸。而且他最痛恨的智宣一定受伤害最大。因此他将这些资料发给一个做自媒体的朋友,叫他帮忙炒一波热度。郁氏和顾氏都是知名企业,更何况顾总本人也是花边报导的常客。如果说郁氏总助一脚踏两船,玩弄两个老总的感情,估计还是很有讨论度的。 倒是不巧,那位自媒体朋友,最近和顾氏商谈着要做合作推广。他权衡一下,还是没发这个,反而私下通知了给顾总,叫他心里有数。顾晓山看到邮件转发过几遍了,又问他怎么回事。那位朋友说,打听过了,这伊苗也发了给其他几个同行。如果顾总不干点什么,恐怕能上头条。顾晓山从不忌惮自己的花边新闻登报,可对于这件事,还是谨慎了一些,便安排了人将这个新闻压了下来。 郁韫韬看到跳舞的照片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智宣身上的骚包修腰衬衫、顾晓山的清纯t恤就牛仔,他查看了一下照片的拍摄时间,也确认是那一天的事情。那么说,那天陪智宣回家,还亲了智宣的人,就是顾晓山无疑了。那个吃宵夜的人居然是顾晓山,这真是大大出乎郁韫韬意料了。只是这也罢了,毕竟是他与智宣交往之前发生的事。后面那个监控录像里顾晓山搂着智宣在墙角「亲热」的时刻,显然是在他俩确定关系之后发生的。 而且还是发生在工作场合。 在工作场合,智宣可是跟郁韫韬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的。郁韫韬偶尔想贴近些,也会遭到智宣的白眼。 郁韫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草绿色衬衫,仿佛在剎那间,这颜色蔓延到头顶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像暴风一样袭击了郁韫韬的头脑,捲起让他几乎丧失理智的漩涡。郁韫韬一会儿气得要拿出大刀砍人,只说智宣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一会儿又想冲去顾宅掐死那位不要脸的顾晓山先生,问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耻,过了一会儿,他又捂着脸,想自己是不是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无法满足智宣了!被背叛对他的打击超乎寻常,他几乎从未试过如此陷入这种疯狂之中。在看完这个邮件的十分钟内,郁韫韬一时愤怒得眼眶发红,一时又难过得眼眶湿润。 而智宣还在卧室内睡懒觉。 十分钟之后,郁韫韬恢復了平常的镇静。他倒是很庆幸这个时候智宣在卧室内,而不是在他身边。不然,他不知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郁韫韬拨通了顾晓山的电话。那边似乎一直等待着,所以很快就接起来了:「周末好啊,郁总。」郁韫韬现在听见顾晓山的声音就感到噁心:「你是什么意思?」顾晓山一脸委屈地说:「这是你惹的麻烦,我出手相助。你不感激我,还质问我?」郁韫韬从兜里摸出了烟,一边拿着烟一边走去阳台,对着手机仰视着天空喊了一声:「我操你妈!」 顾晓山对郁韫韬略感意外:「哦?」似乎顾晓山并未认识到自己的「姦夫」身份。郁韫韬骂了这一句毫无意义也无法实行的语句后,稍微平伏了一点点,勐吸了一口烟,说:「你是什么意思?」 顾晓山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便解释道:「看来你误会了什么。这照片是别人要发的。是伊苗,你知道吗?」 「伊你老母!我问你跟阿宣怎么回事!」郁韫韬对于顾晓山的若无其事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 顾晓山真该感谢现代科技,让他们能够隔空谈话,免于当场被郁韫韬扼断脖子。 家里的智能电视是纯平的,正在播放着一出讲述出轨的电视剧,剧里的人一脸看破世事的样子说:「男人只会把妻子当作冰箱一样对待,觉得只要打开门,就随时有食物可以吃,就算坏了会很不方便,却又懒得拿去维修和保养……」郁韫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开这个剧了,看到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智宣睡眼惺忪,意外地发现早餐仍未备好,就问:「今天不做早餐啊?」郁韫韬竟瞬间产生「怨妇」心理:「他真的当我冰箱?」智宣听见隐约的声音,又没听清,就问:「什么『冰箱』?」郁韫韬冷冷答:「冰箱坏了,很不方便,怎么办呢?要维修吗?」智宣不曾细想,随口答:「那多麻烦,就换了呗。」 郁韫韬气不打一处来:渣男! 智宣也察觉到沙发这边的低气压。郁韫韬的面部线条本就偏明晰硬朗,板着脸的时候更是吓人。郁韫韬在气恼,这是少见的,在智宣面前更加少见。智宣走近了一些,但也不敢走太近,问道:「冰箱坏得怎么样了,我去看看?」郁韫韬感到智宣的胆怯,也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了,但他也现在也露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来。 郁韫韬也不是不想直接摊牌。须知,郁韫韬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比较直接的。但遇上智宣,很多时候他又直接不起来了。如果放在一年前,有人说他会变成一个有爱不敢说、只能翻阅胡编乱造的恋爱攻略的蠢蛋,他是死也不信的。 郁韫韬眼皮垂着,遮住了眼内的大半神采。这个样子让智宣有些害怕,智宣坐在他的身边,问:「到底怎么了?」郁韫韬说:「其实我也有一个记忆盒子。」智宣一怔:「什么?」郁韫韬说:「和你那个床底里藏着的差不多。我回归郁家的时候,养母将我以前的东西都还给我。大多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唯有这个盒子,对我是有意义的,也能勾起我一些回忆……童年时候的事情吧。」郁韫韬早将那个盒子翻出来了,一直放在手边,现在也拿到智宣眼前:「你打开看看吧。」智宣一脸疑惑,但还是将盒子打开了——这盒子里不仅藏着郁韫韬童年的一些零碎又可贵的回忆——智宣吃惊地抽了一口气,拿起一张照片:「这是……我吗?」 第54页 郁韫韬点了点头:「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哦,大哥哥。」 这声「大哥哥」,叫得智宣浑身发麻。 「啊……你是……」事情过去太久了,智宣也花了一些力气才想起来,「你是白兰?白兰……不是个女孩儿吗?」智宣又震惊又疑惑地指着照片上那个穿粉红色裙子的漂亮女孩。郁韫韬一瞬间也忘了感伤,只有些含羞和尴尬:「啊,这个,因为养母一直想要女儿……」 也是因此,养母生了妹妹之后就当郁韫韬空气了。当然,好处就是养母也不会将他打扮成女孩子了。他一直很讨厌「白兰」这个女里女气的名字,为此他不知被人取笑了多少回了。所以在不需要报真实姓名的地方都称自己为「白浪」。 但是这些,郁韫韬都不太记得,他的记忆停留在童年最好的那些时光,养母对他还算疼爱,邻居有个长得很好、人也很温柔的大哥哥当他唯一的玩伴。所以,这场车祸在某程度对于他来说是「因祸得福」。 郁韫韬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你也变化挺大的,我花了一些时间才认出来,为什么你给我那么独特的熟悉感。」智宣怔住了:白浪在人群中扑向他,追寻他,天天粘着他叫「大哥哥」,也是因为这个吗? 「你不会真的完全忘了吧?」郁韫韬一脸认真,「你可是亲口答应过,要和我结婚的。」 第三十八章 「你不会真的完全忘了吧?」郁韫韬一脸认真,「你可是亲口答应过,要和我结婚的。」 「呃?」智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不过是跟比自己小六岁的、看起来很寂寞的「小女孩」开的玩笑。白浪虽然穿女装,但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男孩子,所以被欺负、嘲笑是免不了的。他很难找到玩伴,只有邻居那位大哥哥会给他温柔。他想要的拥抱、关心和温暖,大哥哥都可以给他。 「小女孩」因此问智宣:「我能和你结婚吗?」智宣没多在意,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吧。」 大六岁,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好像差不远,但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可谓是天堑之别了。智宣没有对白兰有什么想法,更何况智宣还是个gay。白浪当时也还不知道情爱的意义,大哥哥就是大哥哥罢了。智宣家后来搬走了,便也只剩了白浪一个。直到之后,白浪也长大了,看到了智宣本人,发现当年高得可以遮住阳光的大哥哥,其实是这样的单薄细弱。 也没想别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日。 当然,不是日一次那种,是要日久天长。 看着手中的照片,智宣眼中蓄满了泪。郁韫韬看不得智宣这个样子,可他现在也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调节气氛、哄他开心了。郁韫韬菸瘾又犯了,想起智宣不抽,自己也不该智宣面前抽的,便忍了忍,又说:「我先出门了。」智宣心里无由来的一阵恐慌:「你去哪儿?」郁韫韬还是头一次见智宣这样慌慌张张的,笑了笑:「不是告诉你了,我今天要回家。」智宣缓了过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不说什么了:「那你今晚回来睡吗?」郁韫韬答:「可能不了……嗯,那你今晚一个人在家寂寞不?」智宣答:「没事,我就在家呆着。」郁韫韬心里一沉,又不死心地在问一遍:「我看天气预报,会有雷暴,你今晚出去的话要注意点,还是在家呆着好。」智宣便点头:「好。」 郁韫韬笑了笑,将盒子留在这儿,回头再看了智宣一眼,便掩门离去了。 那么一刻,恐慌袭上了智宣的心头,像是回到了白浪消失的那一天。白浪看他一眼,关门走了,没有多说什么话,但眼里好像有很多、很多的难言的情绪。 像是一只被绑住了眼睛的驴,四蹄在泥里深陷,背上是来歷不明的重担,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前路茫茫,奋力负重前行,却终究是原地打转。 不仅是智宣,郁韫韬也感非常疲惫和迷茫。 但是,郁韫韬还是如约地去见了姑妈。姑妈表示自己也收到了那些照片,但她根本没打算散播,还劝过伊苗不要惹麻烦。可惜,姑妈和伊苗已分手了,她的话对伊苗也没多大作用了。郁韫韬原想评价两句,说姑妈看男人的眼光未免太差,真寂寞了为何不找个老实点的。可他回想自己和智宣那狗屁倒灶的事儿,也张不开这批评的嘴了。 姑妈又说:「虽然顾总阻拦得及时,这些料肯定不会爆出去的,但知道的人也够多了。说不定你爸也知道了。」郁韫韬看着家里打来的电话,皱着眉摁了通话,抬头对姑妈说:「这不用你担心。」姑妈笑笑,倒是真心的笑。她对郁韫韬意见很大,看着他倒霉也挺开心的。 郁韫韬的电话没打通,韧子又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了:「怎么了?」韧子说:「小山哥吗?你、你和阿宣真的是那个吗?」顾晓山听了这话真好笑:「哪个?」韧子急了:「那个啊!」顾晓山轻轻一笑:「你从哪儿听到的乱七八糟的话?」韧子说:「什么乱七八糟,有图有真相!」顾晓山揉了揉鼻樑,轻轻嘆了口气,只是隔着电话并未能听到,韧子只能听见顾晓山那惯有的带着笑意和满不在乎态度的声音:「总叫你,少看八卦,多读书,又不肯听。说起来,你上次在义大利看到说喜欢的那辆跑车,已经过了海关了,到时记得提。」韧子一听见那辆跑车,双眼都发亮了:「不会吧?你开玩笑的吧!不是说这个车过不了的吗?」顾晓山说:「已经改装引擎,符合国内标准了,审批都搞好下来了,不用你费一点心。」韧子顿时心花怒放,问顾晓山要了相关负责人的联繫方式,就挂电话了。 第55页 韧子屁颠屁颠地从楼上下来,要去看楼下车库,见郁老爷一脸菜色地坐着,便随意地打个招唿。郁老爷问:「你屁颠屁颠去哪儿呢?」韧子说:「我去看看车库还有没有位子,小山哥要给我送新车呢!」郁老爷是「一朝被蛇咬」了,道:「他是不是又坑你什么了?」韧子无奈一嘆:「没有啊,他大多时候人还是很好的,你别对他意见那么大。」郁老爷说:「送你车子干嘛?」韧子也不知道为啥,便随口答:「我生日啊!」郁老爷说:「上个月不是送过了吗?」韧子怔了怔:「上个月是儿童节礼物啊。我生日还没到呢!」郁老爷自己忘了自己儿子生日,便有些不好意思,开始琢磨着现在准备礼物还来不来得及,便不吭声了。韧子也没在意,见老爸不唠叨了,就赶紧开熘。 顾晓山挂掉了韧子的电话之后,秘书进门告诉他:「郁韫韬先生到了。」顾晓山点了点头。女秘书将郁韫韬请进办公室之后便安静地关上门离开。然而,女秘书没坐下几分钟,就听见里头「嘭嘭嘭」的。她非常惊讶,又敲了敲门,并没有什么响应,于是她悄悄开了一点门缝儿看,见顾晓山被郁韫韬用剪刀脚钳住在沙发上,但郁韫韬也没占多少便宜,头上盖着一个灯罩。 女秘书此时进退维谷,是该进门阻止吗?那会不会很尴尬,而且她一介弱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啊。那还是该装作不知?可她老闆好像快要被窒息了。 女秘书想了一秒钟,便悄悄合上门,然后又大力拍门,说:「老闆,你怎么了?我要进来啦——」像广播一样重复了三遍,然后才慢吞吞地开门,果然看到两位总裁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灯罩也回到了坐地灯的头上。 顾晓山故作惊讶地问:「你进来做什么?」女秘书答:「好像听到一些响动,有些担心。」顾晓山说:「是我们尝试开窗,但是开不了。」女秘书呵呵笑了:「总裁办公室这儿的幕墙都是封闭的,没有窗户。」郁韫韬点头说:「怪不得呢。」女秘书便说:「如果总裁觉得闷,我把门打开吧。」 顾晓山便道:「我和郁总有机密的事情要谈,开着也不好。」女秘书便答:「我明白了,有什么需要叫我则可。」像是要提醒什么一样,女秘书又加了一句:「总裁办公室没有做特别的隔音,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我都能听到的。」 女秘书便出去了,顺手关了门。虽然脸上波澜不惊,女秘书心里的还是极为惊讶加好奇的。她今早帮顾晓山处理了「智宣绯闻事件」,顾晓山交代的时候,女秘书也是一脸平静,心里倒是翻江倒海:智宣?智宣?智宣不是郁氏那个板着脸、话很少的总助吗?他勾搭郁总了?什么?还勾搭上咱总呢? 你说智宣勾上了郁总,她还是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家公司的事儿。可她乃是顾晓山的心腹啊!居然不知道智宣和顾晓山的事? 这保密工作还可以啊。 那女秘书实在想不通,她连顾晓山各个交往对象的裤衩的size都如数家珍,居然不知道智宣的存在?所以她静下心来想,认为智宣和顾总应该是假新闻。然而看着郁韫韬刚刚上来揍人的架势,似乎…… 说起来,郁韫韬一开始也真没打算揍人,更没打算使出绝学「夺命剪刀脚」。他仍然不是很相信智宣背叛了自己,他没勇气跟智宣对峙,便跑来问顾晓山了。他开口就问「你和阿宣怎么回事」,简单直白,连一句寒暄都无。连郁韫韬自己也感嘆,怎么对着智宣就做不到这么坦白直接。和智宣的沟通,有时候会让他很累。 顾晓山听着这话,觉得好笑,看着平日冷静的郁总气喘吁吁的,也觉得好玩,就调戏似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暧昧不清的话,比如「我们可是很早认识了」、「我和他的关系也不能说得太具体」、「嗯,你问过他这个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郁韫韬原本就觉得顾晓山讨厌,现在越发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一早忍到现在的怨气也算是被顾晓山讨打的态度给击决堤了。郁韫韬的怒气如滔滔江水,滚滚流,直要揍到顾晓山屁滚尿流。顾晓山一开始没提防,被抢占先机,便处于下风了,最后被郁韫韬用「夺命剪刀脚」钳在沙发上,差点窒息身亡。 顾晓山都不知道,郁韫韬到底是真爱上智宣失去理智了、还是患上狂犬病放弃治疗了。 第三十九章 顾晓山都不知道,郁韫韬到底是真爱上智宣失去理智了、还是患上狂犬病放弃治疗了。 无论是哪一点,都不适宜受到刺激。顾晓山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和郁韫韬硬槓,于是他在被摁死之前说:「我和他小手都没摸过!」郁韫韬的火气瞬间消退不小:「那照片怎么回事?」顾晓山老实得很地说:「刚好撞上而已,我可以给你看监控录像。」郁韫韬这才消了大半的气:「我艹你,你早聊清楚不就完了嘛。」顾晓山看着郁韫韬这么自如的爆粗、动粗,也是非常讶异的,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酷总裁吗? 郁韫韬从未定义自己是「冷酷总裁」,不知为什么大家对他有此误解。他明明是个缺爱青年啊。 顾晓山准备为郁韫韬点开监控录像视频的时候,却听见手机响了。因为是大屏手机,信息直接显示在锁屏上,郁韫韬都看见了:「智宣:你现在有空吗」。顾晓山一边暗自做好偷桃手的姿态,一边脸色和气地说:「这我可是和你说过的,会单独约他谈伊苗的事。」郁韫韬心里仍有略微不爽,但点点头,表示理解。顾晓山便想偷桃手的预备状态解除,按开了手机,为了避嫌,故意当着郁韫韬的面回讯息:「什么事?」 第56页 智宣回:「我觉得还是不要约晚饭好,我现在来找你吧。」 顾晓山既为了摆谱也为了撇清:「可我现在没空,在会见贵客。」郁韫韬说:「不必,你可以见他。就现在吧。」顾晓山一边点头,正想回「但为了你,贵宾也可不见」,却想起自己正在郁韫韬眼皮子底下呢,怎么习惯性口花花呢。顾晓山便干咳两声,回:「那你上来我公司吧。」 智宣觉得今天郁韫韬的状态不对,打算先处理完顾晓山的事,再去找郁韫韬。智宣很快来到了顾氏大楼顶层,走到了女秘书面前。女秘书心想:「哇塞,郁总还在里面呢!」可女秘书表面上还是特别平静,甜甜地笑着带智宣进了总裁办公室。却发现总裁办公室里只有顾晓山一人。可也没见郁总出来,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了?女秘书的眼珠子不敢乱瞟,但心里倒是万分沸腾。原本她还想着本周末原本是要看电影的,被拉回来加班不爽。现在却觉得不错,电影哪有这个好看? 女秘书关了门,退了出去。 智宣手里拎着两个盒饭,搁到了办公室的茶几上,说:「来,请你吃饭。」顾晓山便从办工作那边走过来,看着盒饭,一脸嫌弃地说:「你就请我吃这个?我还期待着法式大餐呢。」智宣便道:「那是没有的。这顿给您吃。到底有什么要事,还请听您吩咐。」顾晓山将打开了邮箱页面的平板电脑丢到沙发上,说:「等你看完了,就知道还欠我一顿感谢的饭了。」 智宣小心地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电脑,心里想着有钱人就不一样,电子产品都随便扔不心疼啊。当他划开界面的时候,脸色就顿时变了。越往下划,他的心就越凉,尤其是看到自己和顾晓山的照片时。智宣颤着手指,抬起头来:「你把这个发郁总了?」顾晓山一怔:「嗯?没有吧。」习惯性抵赖。智宣气愤地说:「放屁,我都看到你的转发记录了!」 「诶?」顾晓山转着手里的钢笔,却说,「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可是和他很有关系的事情啊。我帮他拦下来了,难道不该告诉他,好叫他感激我?」智宣却冷笑:「他能感激你?难道他看到这个,不会误会我和你有一腿吗?」顾晓山答:「当然不会,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不用谢我。」智宣疑惑:「你还愿意解释?我还以为你不屑于跟别人解释,还想顺便看看热闹呢。」顾晓山被他不幸言中,却还是胜在有张厚脸皮顶着:「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呢?况且,我哪敢惹他啊?不怕他凌空飞起剪刀脚吗?」智宣完全没在意「剪刀脚」,以为只是一个玩笑,又觉得这玩笑既不好笑也不合适,只冷笑说:「这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事!非要来撩我。」顾晓山原本有很多花言巧语,但终究是有顾忌了,便打哈哈说:「哈哈,这都是玩笑。我哪能撩你啊?这也是你的错,你要早告诉我你是郁总的人,我能这样吗?难道我不要脸的吗?」 智宣悻悻然说:「那您叫我来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呢?」顾晓山便答:「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有这么一回事。事情发生了,也解决了。然而,这件事情的解决,仅仅是对于我和郁韫韬而言。你懂我的意思吗?」智宣心里一沉,却故作从容地笑说:「我明白,这事儿不过是一阵风儿,您和郁总都是大树,没事儿,我是棵小草,免不得压弯了腰。」顾晓山拍了拍智宣的肩:「没关系的,扛一扛就过去了。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助……」智宣听了这后半句话,便往后退了几步,俨然是要跟对方拉开距离。顾晓山的手落了空,也有些自讨无趣,便拍了拍掌,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帮助,大可以找郁总啊。毕竟你们是『那样』的关系。」智宣听了这话,只觉得颜面扫地。 他明白到,所有看到这些照片的人都觉得他们是「『那样』的关系」,却谁也不会很明晰地觉得他们「在交往」。顾总的措辞或许是为了「委婉」,但却刺伤了智宣。最刺伤智宣的,是他自己都不敢大声地说一句「请问是『哪样』?我们是正经交往」。 智宣这时候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是「由衷之言」:顾晓山、郁韫韬是大树,他只是小草。 顾晓山擅长察言观色,看着智宣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说:「我与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至于你和郁总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清楚。」智宣也回不到什么话。顾晓山又安慰似地说:「这件事其实还有我和郁总顶着呢,你也不用担心太多。」 智宣苦笑一下,说:「行,多谢顾总提点。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顾晓山点点头,说:「好,你慢走。」智宣转身便走了。他心里倒是明白了郁韫韬今早一反常态的原因了。他是一步、一步往外走,他的心也是一步、一步往下沉。 智宣离开之后,郁韫韬也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了。顾晓山相信郁韫韬应该偷听完全场了,自己「勾佬」的嫌疑应该也能撇除。郁韫韬却依然是脸色阴沉,只跟顾晓山说:「你今晚和我一起回家跟老爷子解释。」顾晓山听着这个命令的句式就不太舒服,冷笑说:「你们两个真好笑,都是直接上门就叫我做事,也不想我到底有没有空。我可是大忙人。」郁韫韬也意识到自己对顾晓山不够礼貌。既然顾晓山和智宣是误会,他与顾晓山也都是体面人,闹成这样,以后也不好看。郁韫韬便说:「嗯,也是。那你不来也不可以。」顾晓山听了这句,倒是笑了出来:「哎,我的郁总,你说两句软话求人会死是吗?」顾晓山还想说句「怪道智宣受不了你」,想想还是咽了下去。 第57页 郁韫韬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显然是不怕场面尴尬,觉得顾晓山会圆场。顾晓山确实是社交型选手,自动自觉就开始说话缓和气氛:「嗐,我还不懂吗?难道还能不卖你郁总一个人情?虽然我今晚确实有个约会,但自然可以推掉。回去解释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怎么样解释?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在郁老爷子面前怎么定义智宣的身份?」这个是问题的核心,也是让郁韫韬头痛的核心。在今天之前,郁韫韬都觉得随时可以公开和智宣的关系。 但今天的事,让郁韫韬难免产生了动摇。 顾晓山看着郁韫韬的脸色,便拍了拍他的肩,说:「这样吧,现在忽然摊牌,也叫老爷子很难接受的。咱们慢慢来,先瞒下来,对智宣的发展也有好处。」郁韫韬想了想:「再看看吧。」然后郁韫韬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传来了智宣的信息。 智宣相信这件事对郁韫韬的冲击也一定很大。他甚至都为郁韫韬心疼起来。正如郁韫韬提醒的那样,暴雨将至,天上酝酿起乌黑的云来。智宣在路边的咖啡厅里看着这天色,心情也是相当郁卒。很快,他就看到那挺拔的身影出现,脸色也如天际阴云密布。 「郁总。」智宣不自觉地轻轻唤了一声,「来了?」郁韫韬在他对面坐下,手里还拎着两个盒饭,正是智宣带去顾晓山那儿的。郁韫韬将盒饭放到桌子上,说:「顾总不吃的,咱俩吃吧。」智宣怔住了。这时,咖啡厅小妹走过来:「对不起,先生,我们这儿不可以自带食物哦。」郁韫韬抬起头,拍了两百块在桌上。小妹愣了愣,郁韫韬又拍了两张一百块:「不都是罚钱就成的么?」说着,小妹看着墙上的告示,确实是说了自带酒水要加收钱。还没回过神来,郁韫韬又拍了两张,小妹回过神来,点头不迭地拿这钱回头走了,问老闆这样行不行。老闆骂道:「你傻呀,让他继续拍啊!」 第四十章 郁韫韬又拍了两张,小妹回过神来,点头不迭地拿这钱回头走了,问老闆这样行不行。老闆骂道:「你傻呀,让他继续拍啊!」 智宣虽然心疼钱,但也不敢吭声,唯唯诺诺的,又打开了两个盒饭,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这个话题。郁韫韬倒是先很干脆地先开口:「你找我什么事?」语气已经很生硬了。智宣还没听过郁韫韬这么跟自己说话的,心里又有些难过,但也觉得算是自找的,便认命地嘆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有什么要问的么?」郁韫韬听了这句话,险些气得跳起来,但又不能剪刀脚绞智宣吧,便冷笑一声:「问你娘亲!」他觉得自己没说「妈」或者「老母」已经很儒雅了,但想了想,智宣父母双亡了,这样会不会对死者不敬。等他看向智宣的时候,真的发现智宣一脸煎熬的。他真是无奈至极:「我什么都不想问了。」 密布阴云的天,闪过了一道雷光,照耀得智宣的脸色煞白似雪一样。 智宣将手放在桌底膝上,免得对方看见他指尖的颤抖。智宣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大人责罚。郁韫韬挺直腰板,身体微微前倾,问他:「我什么都不想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智宣慌乱不已,一点平日的冷静自持都没有:「我……我想说的很多,但真的不知道怎么说。」郁韫韬冷笑:「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 窗外电闪雷鸣的,确实是雷暴降至了。 郁韫韬的声音不大,但在雷声中依旧清晰地传入智宣的耳内:「你和顾总见面的事,从来不跟我说一句。你要是当时就说一句,也不到今天这么尴尬。你对我的感情,也从来不说,你要是多告诉我你的想法,也不至于……也不至于我疑神疑鬼到……到失礼丢脸的地步。」这些话正正击中了智宣的七寸,智宣痛得都发不出声来。郁韫韬道:「自我有记忆以来,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智宣无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郁韫韬听见这话,又气成了一个火灶,可看着智宣这样有生不起气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智宣怔怔地看着郁韫韬的脸:打算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呢? 智宣的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分手」,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念头是「死也不能分」。不能分,他不能跟郁韫韬分手。他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失去。可一半的他又觉得离开是顺理成章的。他之前和郁韫韬的甜蜜都不真实,像是偷来的。 他自认是一个自私的人,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面了。他只看见了自己乌黑的影子,却没有考虑过郁韫韬的心情。 站在郁韫韬的角度,就是因为喜欢智宣,郁韫韬蹲在墙角等智宣,死乞白赖地当上了「炮友」,又死乞白赖地住进智宣屋子里,严防死守,死缠烂打。算是他这辈子最丢脸的行为了。智宣倒是态度不咸不淡的,最接近表白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干脆交往得了」,勉强算是「交往」了,但之后也没跟郁韫韬说过什么恋人该说的情话,也从未提出约会的邀约,甚至在外面的时候,刻意与郁韫韬保持距离…… 郁韫韬明显感觉到智宣一直在隐瞒着什么,只是等待智宣自己坦白。没想到等待到的是这么一堆破事儿。他也是在这生气和不气之间摇盪——到底智宣真犯了什么大罪吗,也不见得。可郁韫韬就是非常难受。虽然说走到了「同居」这一步,但似乎都是郁韫韬「进逼」加「讨好」得来的,智宣那边总是不冷不热、不清不楚。智宣一直努力做出的姿态就是「我不需要你也能过得很好」。郁韫韬不是不能看出智宣是故作坚强,不是看不出智宣其实也在意自己,但总是要自我说服「阿宣的性子就是这样,我知道他其实也喜欢我就好」——这样的内心戏演多了也开始累。邮件这件事其实不大,爆发出来的不过是郁韫韬一直忍受着的委屈,他感觉不到被信任,甚至很难感受到被爱。 第58页 郁韫韬甚至怀疑,智宣对郁韫韬在这段感情里的委屈和难过都一直视而不见。 智宣仍然是默默的,煞白着脸,但一句话都不说。郁韫韬问他问题,他也不回答,叫郁韫韬束手无策。郁韫韬冷了半晌,便说:「那你自己想想吧。这些天也冷静一下。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外派的任务,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说完,郁韫韬就走了。 智宣坐在咖啡厅的一角,时间好像在这一角静止了。外头依旧是风雨如晦,飘摇不定的雨花散在玻璃墙上留下斑斑的点滴,旁边的人来来往往,有的是在走动,有的是在欢笑,有的是在闲聊,每一个人的脸孔都极致的生动,唯独智宣这儿僵硬如石头,恆定在了一个痛苦焦灼的瞬间。 智宣一直都没回过神来,直到他接到了外派任务的邮件。 邮件的提示音非常尖锐——这是他自己设定的,为的是不错过公事。他总是很认真工作的,这点不容置疑。可他痛恨自己无法将工作里的干脆利落带入自己的感情生活中。他难道不知道拖泥带水的自己可憎吗?郁韫韬憎他是应该的,他自己都憎死自己了。 他习惯性地一听到提示音就摁开手机,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信息。内容倒是很简单明了,公司的副总裁不再是伊苗,新任副ceo由韧子担当。韧子要接手伊苗之前的项目。而智宣被委派为项目的副手,需要下周陪伴韧子到外地工作。详情的话周一开会探讨。这封邮件是群发的。智宣看着发件人是小南,心里微微有些酸楚。他已经不是接收郁总第一手消息的人了。 韧子一听到自己要工作就苦哈哈的:「我能不能不做总裁了啊?」坐在他对面的郁总和郁老爷都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白眼,叫他自己体会。韧子便缩头缩脑地说:「那能不能叫智宣陪着我。」郁韫韬居然还是有些吃味,但一脸平静地说:「已经替你安排了。他会做你的副手。」 韧子确实就没那么慌了,安心地掰起手上的橘子,又扭头对坐他身边的顾晓山说:「哥,你别吃这个,酸。」郁韫韬恨恨道:「我才是你哥。」韧子呵呵傻笑:「都是哥、都是哥。」顾晓山却似开玩笑地说:「你是他亲哥,还不记得他这个月生日。不给他庆祝就罢了,还派他去工作?」郁韫韬听了脸色微变,看向了自家老头,两个郁家人都忘了韧子生日,面面相觑,默契地拿起桌子上的橘,一脸认真地掰了起来。倒是韧子一点脾气都没有,吭哧吭哧地吃橘。 那韧子说得还是真的,橘子真是挺酸的。郁老爷想一定是阿姨又打虎头了,但也不想深究,就喝了口水,说:「我今早收到一些有趣的照片啊。是你们和那个智宣的。看来那个智宣也没那么老实嘛。」郁韫韬看向了顾晓山,顾晓山便会意,挺身而出:「是,咱们也收到了。这正要和您解释呢。」郁老爷笑笑:「怎么解释?」顾晓山说:「跳舞吗,那个是很正常的男子舞蹈俱乐部。」 第四十一章 顾晓山说:「跳舞吗,那个是很正常的男子舞蹈俱乐部。」 郁老爷毕竟见过世面,冷哼一声:「只有男人的俱乐部,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顾晓山摸摸鼻子:「您这倒是把我也骂进去了。」郁老爷并不害怕被指控「倚老卖老」,不客气地答:「我正有此意。」顾晓山也是服了这一家人,都特么是直球先锋。 郁老爷一脸冷酷的。顾晓山也不知怎么解释,郁韫韬也是很尴尬的,没得开腔。韧子见两位哥那么烦恼,便挺身而出:「真的就是,我也去过。就是跳舞的。你看他俩在视频里那么专业,就知道不是那种地方啦。我就是嫌那儿太正经、太专业了,没办会员。」郁老爷倒是有些信了。顾晓山便趁势解释那个亲嘴图,又拿出手机展示了这个误会的过程,郁老爷看着视频里智宣哐当哐当撞了两次墙,也是勉强信了。 郁韫韬这时才开腔:「您想想,伊苗刚被炒了,又被分手,散播的东西肯定都是恶意的。」郁老爷子觉得此言有理,但又斜视这郁韫韬:「那你和智宣呢?也是刚巧?」郁韫韬一本正经地回答:「刚巧被拍到。」郁老爷追问:「那你们是有染吗?」郁韫韬便答:「您这样说得像我们关系不正当一样。」郁老爷的怒气值又开始回升:「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郁韫韬据实以答:「目前是交往的状态。」郁老爷问:「他配得上你?」郁韫韬不得不搬出郁老爷的金句:「我是gay,他是gay,怎么不配?」 这是郁老爷说过的话,自然也是符合郁老爷自己的逻辑的。因此,郁老爷一时无言以对,陷入了哲学的沉思之中。 坐在一旁的顾晓山有些惊讶地看着郁韫韬,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郁韫韬居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郁韫韬在来的路上确实犹豫过,不得不斟酌到底要怎么向父亲交待。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尽管他现在和智宣处于一个不稳定的时期,但在他的认知里是尚未分手,那自然就是「交往的状态」了,所以他很坦然地回答「目前是交往的状态」。 聊得差不多了,顾晓山便告辞。郁韫韬自请送他出门。二人安静地走到门廊下,顾晓山才开口说:「没想到你这么有种,直接说出来了。」郁韫韬有些讶异:「我觉得说谎比较难吧。」顾晓山想,对方果然是一个和自己全然相反的人,便饶有兴味地笑笑:「嗯,是的。今天过后,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郁韫韬听了这话,一阵鸡皮疙瘩:「你不会喜欢我吧?我不喜欢你这种风骚男人。」顾晓山也算服了:「我喜欢简单点的人。」郁韫韬跳脚:「艹,你难道喜欢韧子吗?」顾晓山一脸无奈:「也不用到这个程度。」 第59页 韧子倒是很简单,目前的烦恼就是要当那个什么副总裁。他正总裁都不想当,还叫他当副总裁。他也不想出差,可是父兄要求,他没办法拒绝,只能死死地气答应。 整个周末,郁韫韬都在郁宅度过,并没有回到智宣的住所。到了周一,他就拎着睡眼惺忪的韧子上班,到了总裁的办公层,看见智宣如同往常一样,已在工位上,看见郁韫韬来了,便说了句「郁总,早安」。郁韫韬一如往常地朝智宣点了点头。智宣站起来,拿着整理好的资料给大郁总和小郁总一人一份。全程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公事公办,毫无破绽。 韧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心想:装得还挺像的,怪不得不是跟踪偷拍都没人看出来他俩有一腿。 开会的时候,智宣的发言也是头头是道,presentation的水平依然是模范级别的。郁韫韬像是挑刺一样地提了几个细节的问题,智宣也对答如流,堪称完美。作为项目负责人的韧子一颗心也算放回肚子里了,想着「有阿宣在,果然不用担心」。智宣的表现非常完美,以至于郁韫韬非常郁闷。周末在咖啡厅,智宣一脸脆弱得让郁韫韬既心疼也意满。因为他以为自己能够影响智宣,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幻觉。 事实上,智宣整个周末都泡在公司,一直埋首在这个项目的资料上。工作使他麻木,麻木了才感觉不到疼痛。一闲下来,他就有余力发现自己的不堪、难受、脆弱、可憎。或许郁韫韬说得对,他现在确实需要安静地沉淀一下,离开郁韫韬一阵子,独自面对、审视、整理自己的问题。 郁韫韬转过脸,问韧子:「副总,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韧子点了点头:「那我们去的地方附近有啥娱乐场所?」郁韫韬感到非常丢人,正想叫「不必理会」,但智宣早有准备,点了几下滑鼠,召唤出附近的娱乐地图还有超连结附带顾客评价。韧子非常满意地点头:「嗯,我没有问题了。你办事,我放心!」 当天,韧子坐进了副总办公室,无所事事,下午就翘班去了,还发了条简讯给智宣,叫他给自己打掩护。智宣觉得好气又好笑,只无奈地摇摇头,又看着小南跑进跑出的。看来郁韫韬还是有意识地避免和智宣单独见面的机会,有什么需要传达的都找小南了。小南也觉得奇怪,不觉问道:「这个嘛,一向是智总负责的,我不是很清楚。不然叫智总回来汇报?」郁韫韬冷脸答:「他要出差了,那接下来这半个月都叫他隔空汇报吗?」小南也开始冒汗了:「是的,是的,我马上去跟进。」 这个要出差半个月的理由倒是很完满,起码说服了迟钝的小南。他便不觉得郁韫韬不单独召见智宣是奇怪的事了。 智宣做完手头上的工作之后,嘆了口气,托着腮,想自己沦落至此,连小南的醋都要吃。小南一无所觉地埋头奋干。智宣倒是把工作做完了,也到点下班了,可他看着总裁办公室的紧闭的门,就是不想挪动,只是一直磨磨蹭蹭。他已经习惯了和郁韫韬一起下班了。 可是,现在郁韫韬还会跟他一起下班吗? 智宣一颗心泡在柠檬水里一天了,也酸得够了,便鼓起勇气给郁韫韬发了条信息:「郁总,你今天回哪儿?」郁韫韬回覆:「你不用在意。」 去你吗的不用在意。 智宣咬牙起来。 可他好像也没什么生气的立场了,便故作坚强地回了句「好的,那我下班了」。郁韫韬给了个云淡风清的「嗯」。智宣便装作干脆利落地收拾桌面离开。小南听见动静,抬起头来,问道:「您今天不跟郁总一起走吗?」这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智宣一瞬间想举起榔头砸他,可仔细一想,这又关小南什么事呢?而且他手边也没有榔头。 第四十二章 智宣便也淡淡说:「我要准备明天出差的事,就先走了。」小南点点头:「好的,智总慢走。」智宣点点头,带着公文包走了,心里还是有些忧伤的,又自嘲一笑,出差倒真是一个很好用的藉口。亏得郁韫韬想出来了。 大概因为郁韫韬并未提出分手,也没有将家里的东西搬走,智宣不得不心存侥倖。当晚,智宣像是防贼一样,又似警醒的老鼠,门外有一点动静,他就坐卧不安,在自己的窝里乱窜。这样一惊一乍的,真是消耗能量,也消耗情感。他原是一时惊,一时愁的,后来倒是麻木不少,躺在沙发上疲惫地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习惯一个人了,可是并没有。 他的心里颇多哀愁,诗人能够咏,艺人可以唱。但是,都市人没得矫情。他洗漱一番,将收拾好的拉杆箱拖走,前往另一个城市完成他的工作。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前往保税区,筹备葡萄酒展事宜。之前这事是伊苗负责的,虽然他人品不行,但做事也还可以,项目也进展得七七八八了。 韧子当了公司ceo那么多年,对于办展览的事还是一窍不通。智宣笑称:「您就安心做吉祥物吧。」韧子听到这个「指令」,感到非常快乐。因为这算是他比较擅长的事情了。到了半夜,韧子在娱乐场所玩了半会儿,觉得只有自己,没有朋友,也不尽兴,便想回酒店,连路也忘了,便打电话给智宣。 智宣原本还在套房里写着文件,心里千头万绪的,百般伤感,接到韧子的电话后,伤感的心情也算沖淡不小。只觉得无奈,换上衣服,他就开车来接这位不事生产的副总。韧子钻上车子坐在副驾座,倒是挺安静的,也没有大哭大笑,也没有说刚才遇到哪个美女,智宣就知道他喝得不是很多,也放心了些:「你明天还有活动。」韧子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没怎么喝了。」智宣挑眉:「这是假话吧?你还能在意这个?」韧子噗嗤一笑:「是啦,就没什么心情咯。」智宣自己也没什么心情,便在车厢里播放起伤感情歌。 第60页 韧子听着这慢歌,手指随着节拍轻轻在膝盖上舞蹈,眼角斜斜瞅了智宣一下,小心问道:「你……今天和我哥联繫过吗?」智宣脸色绷了一下,心想韧子真是名副其实的气氛破坏王,开口就是刀子。智宣今天跟校园青头仔第一次恋爱那样编辑了信息十八遍都没发出去,只想揍自己的脸蛋。韧子的话问得智宣尴尬,但智宣很快恢復镇定:「怎么了吗?您想联繫他?」韧子身体往智宣那边倾,似乎要仔细打量智宣的脸色:「你们感情是不是出问题了?」智宣差点一个漂移控制不住,还好还是稳住了揸方向盘的手:「什么感情……」 韧子「啧」了一声:「哎哟,还装神秘,现在大家都知道啦!」智宣煞白着脸问:「你也看过那个了?」韧子点头:「看过啦。哎呀,没事啦,小三哥说了是误会。我哥也说了,和你是正经交往的。老爷子虽然恼,但应该也不会怎样的。我哥派你来,也算是叫你避风头的意思吧。」 智宣整个魂都飘出去了,他竟然没想到被外派是被保护的意思。他只一心自怜,以为被搁置了,甚至以为将遭到抛弃。他也真是服了自己!他更没想到的是郁韫韬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肯跟家人承认这段关系。 智宣再一次厌弃起自己来,厌弃明明很喜欢郁韫韬,却总是无法表达、反而还伤害对方的自己。 韧子见智宣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吓出一身冷汗:「大哥,您看路啊。」智宣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干咳两声,定神开车。二人很快回到郁氏的酒庄。这个酒庄地处幽静,晚间自有月亮下树影婆娑,如此诗情画意,在韧子看来却是恐怖阴森,抓住智宣的臂,口里念佛。智宣只觉得好笑,拍了拍韧子的背,拿出手机来,大声公放土摇嗨歌,一时间整个枝叶离披、云粉千重的花园里都充满着农业重金属味儿。 韧子也不怕了,跟着音乐的节奏蹦起来。 智宣带着韧子回到了他的独栋房里,一打开门,就听见里头「嘭」的一声——电灯骤亮,鲜花飞散,气球乱飘,韧子最爱的乐队大喊「生日快乐」。韧子惊喜不住,差点膝盖发软到跪地。智宣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韧子生日。他也怪自己居然忘了这茬,大概是因为他一直想着郁韫韬的事。也怪不得韧子自己去嗨了又嗨不起来,一脸落寞地回来。智宣喃喃道:「是谁准备的?难道是……郁总吗?」 抱着气球的穿小熊装的人士凑了过来。 韧子一把将那小熊头套掀开,看也不用看就喊:「小山哥!」顾晓山的脸果然露出来了,额上还沾着汗。韧子显然是对自己的家人一点信心都没有,但也不觉得失望。然后韧子的偶像乐队就开始表演韧子喜欢的曲目,韧子坐在地上,听乐队唱歌,手里抱着顾晓山给他递的超大罐焦糖爆米花。演唱完毕,乐队成员就跟韧子一起拍掌大笑。 然后,院子里的灯光也起来了,韧子最喜欢的泳池派对也可开启,一群比基尼嫩模也到位。韧子和那堆乐队直男玩得很嗨。智宣要不是看到那堆嫩模,真的以为顾晓山是要追韧子还是怎样。 顾晓山和智宣对那堆嫩模是没什么兴趣的,就在室内呆着。顾晓山躺在屋内的沙发上,小熊装也脱下来了,估计是刚刚穿这套服装太热,他也不顾形象了,里头只穿着非常不时髦的汗衫和短裤,和平常凹造型到骚气的他判若两人。只是脸和身材搁那儿摆着,这么穿倒也挺好看的。智宣开玩笑地说:「你这么有心?」顾晓山有些惊讶:「我哪里对他不好?你跟了韧子那么久,都不知道?连他的哈士奇,都是我送的。」 顾晓山也有些为韧子不忿,郁老爷一直挂念去世的夫人、走失的儿子,旁人看着郁老爷对韧子分外溺爱,但顾晓山却反而觉得郁老爷对韧子用心不足。韧子看着很贪玩顽皮,骨子里倒是乖巧得很,给他赏颗糖他都开心,要受了委屈,也不吵不闹的。 智宣在地上坐着,捧着韧子吃剩的爆米花,抓了一把塞嘴里,满口都是廉价的甜味。顾晓山打量着智宣,说:「怎么,你和郁总闹翻了?」智宣怔了怔:「什么闹翻了?」顾晓山嘴唇慢慢挑起一个弧度,笑得很可厌:「我就问你啊。郁老爷子那边都不是很满意你。」智宣心里更烦躁了,冷笑说:「郁老爷还能知道我是谁?」顾晓山便说:「你现在可出名了。」 智宣也算是挺气的,他知道顾晓山性格恶劣,故意惹人生气。智宣明知如此,还是如顾晓山所愿地恼怒起来。顾晓山摸出一根烟,点燃起来:「你们该不会在分手边缘了吧?」智宣原本还觉得确实处于这个危机之中,可刚刚和韧子车上一番交谈,却又有些「柳暗花明」起来。郁韫韬大概真没打算和自己分手,自己也断然不要分手。那么……智宣反而一下淡定起来:「没有啊。」 顾晓山像是很吃惊:「哦!真的吗?我还以为……」智宣刚刚在车上灵魂出窍的几秒,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在顾晓山面前也开始硬气了,冷冷一笑:「你以为什么?」 顾晓山笑了:「说起来,他生气是因为你和我私下接触没有告诉他吗?」智宣点了点头。顾晓山便道:「那他可没立场生气,我告诉你个秘密,好让你回击他。」智宣忽然有些不安:「什么秘密?」顾晓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一个圆圆的圈,笑道:「他也在你们交往期间去相亲了。」智宣脸色忽变:「你编的吧?」顾晓山一脸淡定:「这可不是编的。是真事。只是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去了才发现是相亲。」智宣便也不太在意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顾晓山却一笑:「可他和相亲对象之后也有接触。甚至在最近,私下频频联繫、见面、吃饭。」智宣的「忐忑」都写在脸上了:「你胡说吧?这你都能知道?」顾晓山笑了:「郁家的事儿我知道的还少吗?而且我还亲眼看见着呢。」智宣见顾晓山说的不像假的,便也不说话了。顾晓山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那是郁老爷很中意的人,因为身家好,长相啊,气质啊,智慧,才华,都无一不是一流的。」智宣的后槽牙都有些用力了:「嗯,能得你都这么夸奖,看来真的是很好了。」顾晓山直起身来,说:「当然。咱们顾家的孩子没有不好的。」智宣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了:居然是顾晓雾吗?原来她还没放弃吗? 第61页 第四十三章 顾晓山直起身来,说:「当然。咱们顾家的孩子没有不好的。」智宣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了:居然是顾晓雾吗?原来她还没放弃吗? 也怪不得智宣不知道,连韧子都不知道兄长在和顾晓山相亲。 没错,即使是上次顾老爷和郁老爷那么「司马昭之心」地安排了顾晓山与郁韫韬的「初次相亲」,在场目击的韧子都没想到这方面去。他只是以为真的是刚巧有事情,就跟着郁老爷回家了。因为没觉得不寻常,所以韧子也没怎么琢磨,很快就忘掉了这个事情了。 眼看着玩得差不多了,顾晓山便推蛋糕。韧子许了个愿望,说希望世界和平。智宣笑着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韧子也笑了:「反正这种愿望也不可能实现了。」智宣难得觉得韧子言之有理,便又建议:「那你就许一个切实可行的愿望啊。」韧子满眼都是笑意:「那我就想不出了。能有的我都有了。」 智宣也同意,韧子在某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幸运儿。能有的都有了,这不算什么,不能有的他也不想,才是韧子幸福的源泉。 智宣也想学这个生活态度,不该想的事情不想。那么郁韫韬算是他该想的吗? 带着满脑子的郁韫韬,智宣迷迷煳煳地回自己的屋子睡觉,虽然他很闹了半夜,但第二天还是准点起床了。收拾一番就去韧子屋子敲门,结果应门的是顾晓山。 这晚上吹完蜡烛,乐队就离开了。通共他们就来唱了三首歌,然后再泳池边玩了三小时,不知道顾晓山付他们多少钱了。顾晓山倒没跟乐队的车走,大概他知道狂欢后的冷却是最难熬的,便留下来和韧子多说了会话。韧子虽然爱玩,但精力还是有点跟不上,和顾晓山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然后,顾晓山就自己去客房睡了。 智宣问顾晓山:「韧总宿醉么?」顾晓山说:「我也不知道,估计他还睡着呢。」智宣颇为无奈:「我去叫叫他。」顾晓山随智宣入屋,上了主卧室,推门进去,韧子仍在床上唿唿大睡。智宣企图叫醒他,但韧子掀起眼皮之后,也没看清是谁,就不耐烦地说:「别吵我!」然后又钻回被子里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韧子做ceo的时候也各种睡懒觉不肯起床,叫智宣自己应付一切。智宣习惯了,就留了个便条,拍下照来,又给韧子手机发一条简讯,作为物证,以防之后出事,韧子甩锅说「哪有这回事」。 完成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智宣才离开。顾晓山跟着智宣一起走出了房子,这让智宣觉得怪异。智宣扭过头看顾晓山:「您要去哪儿吗?」顾晓山答:「我要回本市。你以为我不用工作吗?」想到顾晓山估计也不清闲,智宣点头:「那您还抽空来给韧子庆祝生日,也是很够意思。」顾晓山说:「没办法,谁叫我有这么一个傻弟弟。」智宣忍俊不禁:「你对他倒是比亲弟弟还上心。」顾晓山耸耸肩:「谁知道呢?我也没有亲弟弟,这个没得比。」智宣又揶揄:「可是你还这么坑他呢!」顾晓山脸不红气不喘:「这是哪里的话?」智宣便说:「他在任上的时候呀?」顾晓山理直气壮:「合同是双方确认后签字的。」智宣笑笑说:「难道骗回扣也是合同上的?」顾晓山依旧不呈现一丝心虚的状态:「不过是江湖救急,现在不早填上了么!说得我还能捲款潜逃一样呢。」智宣对顾晓山的厚脸皮也是服气。 顾晓山瞅了智宣一眼,说:「你是觉得我太理直气壮了么?」智宣点头:「顾总自有大义在心中,不拘小节。」顾晓山被他这个说辞给逗笑了:「你这话,我爱听!」 二人行至停车场,智宣一眼认出顾晓山的座驾。那是阳光下闪耀的基佬紫,在一众灰扑扑、黑沉沉的商务车中独树一帜,如同田野里的神清气爽的一根亮泽大茄瓜。顾晓山取出车钥匙摁了一下,一边回头对智宣说:「你也学学我,不仅是工作,生活中也该有行动力。」说完,顾晓山就钻进卡宴大茄瓜里绝尘而去。 智宣站在原地,吃了一脸的汽车尾气,在雾霾之中思考人生。他既做不到韧子那样,对已有的满足,又做不到像顾晓山那样,想要什么就拿,偷的抢的坑的拐的无所不用其极。 但他是不是起码能做到说一声「想要这个」? 展会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伊苗虽然走的时候估计下了一下绊子,但不过是跳樑小丑,对项目影响不大。智宣顺便将酒庄的管理漏洞标註了一下,放在工作汇报里,通过工作邮箱发给了郁韫韬。也得到郁韫韬非常及时的回覆。出差这半个月里,智宣和郁韫韬天天联繫,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丝毫没提及一点私生活的话题。但每一封来自郁韫韬的邮件,都让智宣感到雀跃,就好像里头谈的不是工作,是情爱一样。 酒庄建在小县里,青山绿水,风景宜人,附近也没有什么喧嚣。不用工作的时候,智宣就在这儿闲逛着,看看铺满一地的绿草和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池塘,有时还跟附近的少年少女们放风筝。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听说智宣要回去了,还含羞带怯地递给智宣一朵红艷艷的月季,说是不知哪儿摘来的。 智宣看着女孩子因为羞赧而变得像花朵一样红的脸庞,想起了当年邻居那个小姑娘「白兰」,于是智宣就笑着说:「我不能收这个。因为我答应了邻居的漂亮娃娃,要在他长大后和他结婚。」女孩听了之后,脸也不红了,只是煞白,考虑着要不要报警告发智宣是个道德沦丧的恋童癖。 第62页 并无察觉少女心事的智宣在夏日的风里安然地回到酒庄的屋子里。打开冰箱,发现啤酒库存告罄,便转而取了冰西瓜,捧在怀里,打开电脑,浏览郁氏的新闻。最新一条是顾晓雾的慈善晚宴成功办好了,葡萄酒的贊助是郁氏,页面上赫然出现一张郁韫韬与顾晓雾的合照,二人微笑,四周花团锦簇,画面上看也算是男才女貌,一对璧人。智宣又想起顾晓山暗示的郁韫韬相亲一事,竟然是人生头一回夏日吃西瓜都无胃口。 顾晓雾其实已经对郁韫韬没什么想法了。她对郁韫韬算是一时迷恋,crush,冷静下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是在跟自己赌气、较劲儿。之前避而不见郁韫韬,是她不肯面对郁韫韬了,因为觉得丢脸。再过一会儿,她遇见了新的青年才俊对她殷勤,她就重建了信心,便也一切安好了。这个世界对有财有貌的千金小姐总不会太残酷。 半个月飞快地过去了。 这半个月内,郁韫韬也处理了很多事情。比如郁姑妈、伊苗,离职之后不太安分,还散播智宣的谣言,甚至惊动老爷子,这让郁韫韬气得很。郁韫韬在气头上,连顾晓山都揍了,肯定不会放过这两个人。郁韫韬原想对伊苗留情,现在是不必了,直接起诉他职务侵占,相关事情交给公司法务处理,他不用劳神。当然,伊苗还有受贿行为,只是这牵涉甚广,便也不追究。至于郁姑妈,也是一身骚的,要告她也是可以的,但毕竟一家人,郁老爷子家庭观念重,恐怕过不了他那一关。 郁韫韬原想息事宁人,但现在真的受不了,就告诉郁老爷:「她那样污衊智宣,就是为了转移视线,不让你关注她侵吞公款、受贿之列的事。」郁老爷原也知郁姑妈应该不是很干净,可是看着郁韫韬条条列述,却是大大出乎郁老爷的意料。他以为自己妹妹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是米缸里的老鼠,吃掉的数额非常可观。郁老爷气得要死,大喊:「拐杖呢!我的拐杖呢!」郁韫韬赶紧劝他:「别劳气啊,况且,你打人是犯法啊。」郁老爷怒目圆睁:「她才犯法呢!我就是要打她,叫她告我啊!」 郁老爷子发起火来,谁也控不住。却见郁老爷提着龙头拐杖,冲去车库,开着復古的手动挡敞篷老爷车飞驰上路。郁韫韬不得不开车跟随,发现老爷飙车太勐,也是一头冷汗。还好郁姑妈也住在这半山公寓区,不然他这样冲去市区真是太可怕了。郁老爷的古董车顺着盘山公路风驰电掣,到了郁姑妈别墅门外停下。郁韫韬怕出事,赶紧打电话给姑妈报信。姑妈听了也大惊,却见郁老爷已冲到门口,姑妈赶紧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喊着什么死去的娘啊什么的,郁老爷听了,也跟着老泪纵横。想着爸爸不是人,妈妈去得早,他兄代父职,拉扯大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如今出了事,他何尝不心疼? 郁韫韬看着两人那么悽惨,在别墅门口大哭,真是闻者伤心。经过的保安看到都感嘆:「有钱人真特么矫情。」 二人哭完了,郁老爷就擦着眼泪说:「行了,丫头,我也不揍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郁老爷就拄着拐杖跟郁韫韬回去了。郁韫韬很担心地扶住父亲:「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要拄拐杖了?」父亲无奈一嘆:「玛德,这个拐杖太特么沉了,拎着走好累。」郁韫韬便嘀咕:「叫你不要搞什么纯金龙头啊……」 这个风波也算告一段落,郁姑妈从董事会中除名,但依旧握有一定股权。 任务结束,韧子也回家了,嘴里说着「可不可以不做副总裁」,郁老爷气得又要打他:「你不做,谁做?」韧子不假思索:「阿宣啊。反正他也不是外人了。」郁老爷又要生气了,韧子还继续说:「而且,无论我做ceo还是副ceo,活儿都是阿宣干的。他很有经验了,做得也还可以吧?」郁老爷想了想,好像也是。韧子一味在郁老爷面前说智宣好话,郁老爷只说:「你觉得智宣很好人?那你还觉得顾晓山很好人呢!」 第四十四章 任务结束,韧子也回家了,嘴里说着「可不可以不做副总裁」,郁老爷气得又要打他:「你不做,谁做?」韧子不假思索:「阿宣啊。反正他也不是外人了。」郁老爷又要生气了,韧子还继续说:「而且,无论我做ceo还是副ceo,活儿都是阿宣干的。他很有经验了,做得也还可以吧?」郁老爷想了想,好像也是。韧子一味在郁老爷面前说智宣好话,郁老爷只说:「你觉得智宣很好人?那你还觉得顾晓山很好人呢!」 郁韫韬却说:「你信不过韧子的眼光,还信不过我的?」然后郁韫韬又举起手来:「我个人是觉得顾晓山人不好的。」郁老爷便说:「行了,那找天带回来,让我看看他人怎么样吧。」对此,郁韫韬既觉得意外惊喜,又有些忐忑不安。 可他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只给小南发了条简讯,说「明天智总就回来上班了,你记得跟他做好交接」。小南回復了郁总的简讯之后,又打开自己的阅读帐户,发现《欲罢不能魅力法则》又回来了,以为出了bug,正想删除,还没按下去,就被女友从背后一拳打倒。女友指着他的浏览记录《如何勾引熟男上司》:「你以为删除了我就看不到吗?我一早知道你是gay!」小南一脸恐慌瑟瑟发抖:「我不是啊……」 智宣刚用小南的帐号看完了《如何勾引熟男上司》第一章就点了删除,但没有清空浏览记录。他几乎是捏着鼻子看完了,感嘆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写书了。他怀疑这本书的坐着是一个月入三千在家里吃着泡面的单身狗,根据智宣的经验判断,什么在上司面前弯腰低头满地捡文件的行为只会让人觉得很煞笔。 第63页 然后,智宣发现《欲罢不能魅力法则》被删除了,想想也就算了。尽信书不如无书。他混了那么多年,难道还靠这些书来留住男人心么?那得多傻呀。 于是智宣淡定地收起了阅读器,从高铁上走下,拖着行李箱回到了住处。郁韫韬理所当然的不在。智宣也预想了,韧子已经跟他说了,什么郁老爷情绪不稳定,所以最近郁韫韬都在郁家住着。听起来就很像藉口嘛。智宣也在工作中见过郁老爷几面,印象中的郁老爷颇具长者风度,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能有什么情绪不稳定的? 只是尽管郁韫韬不在,但智宣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痕迹——家里明显被打扫过不久,干净、整洁。而且毛巾也换了新的,被子松软,保留着阳光的气味。智宣捲住了柔软的被子,嗅着这气味,试图寻出一些郁韫韬的痕迹,可还是没有的。他只能凭着幻想,在虚幻中重现郁韫韬的怀抱,琥珀味道的肌肤,灼热的胸膛…… 智宣在幻想中到达了极乐,又因为现实而坠回地面。 明明开了空调,智宣满头都是汗,可他没有擦汗,而是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写策划。不是工作的策划,是感情的策划。他也意识到,他一直没有把工作上的果敢和效率带到感情中。这个问题需要被正视。这也是他下载那些乱七八糟书目的原因,他觉得应该参考点什么材料,便订阅了排行榜上的畅销书目,结果被雷了出来,感觉还是自己的经验和判断比较靠谱嘛。 失败的经验也很重要,智宣写上:总结,第一不能提分手,第二不能想分手。想都不能想。 嗯,要让自己变得可爱! 智宣搜索「如何让自己变得可爱」,出来一堆粉红色的东西。智宣思考了一下,根据自己的判断,在粉红色兔耳朵和百褶裙旁边打了个x。第二天,他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衫上班。虽然搭配了灰色的西装外套和裤子,让这个粉色不那么出挑,更和谐一些,但这显然和「智总助」平日的风格差异巨大,而且为了好看,智宣还一改昔日的贴头皮打扮,换了更衬脸型的髮型,提早起了20分钟敷了个面膜,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美貌度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完全是可以去夜场勾佬的水准了。 智宣平日上班不打扮,其实也不是真的为了「隐藏美貌」什么的,主要是不想早起。当智宣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回头率达到了80%,剩下20%的人都在用手机相机和镜子反射礼貌性偷看。 「那个真的是智总吗?」「真的诶!」「天啊!我终于信了他是gay了!」「所以他和总裁有一腿的传言难道是真的吗?」…… 还好智宣也只在大堂被投以「注目礼」,他目不斜视地直线走入高层专用电梯后,世界就清静了。电梯一路直达总裁办公层,「叮」的打开之后,智宣已经做好准备,预料小南应该会略带尴尬地说「智总今天打扮好像有些不一样」。结果智宣一踏出电梯,就率先略带尴尬地说「小南今天的打扮好像有些不一样」。戴着墨镜的小南认真而严肃地说:「我被女朋友打了。」 「哦。」智宣也真是极为尴尬了,「那你现在还好吗?看医生了吗?」小南认真地摇头:「唉。」智宣问:「怎么,突然闹成这样?」小南说:「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智宣也严肃起来:「女生打男生也是家暴的一种啊,你越容忍只会越被残忍对待。」小南点头:「嗯,是的。原本她只是推我,后来就是扇巴掌……唉,我有时想是不是工作太忙没给她安全感……」于是,小南开始啜泣。智宣一时也是懵了。然后郁总回来就看到小南在智宣肩上哭泣。 作者有话说 然后有件事想说明一下,原本觉得不应该特别做说明,但是因为已经好几个读者说我《薛丁格的总裁》像《颜狗》,但我真的没看过《颜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这篇文是我独立思考的脑洞产品。我也很喜欢那位作者,知道《颜狗》完结了,也很想看这篇文,但因为这些留言,我都不敢去看。希望大家体谅我的心情。 第四十五章 于是,小南开始啜泣。智宣一时也是懵了。然后郁总回来就看到小南在智宣肩上哭泣。 郁韫韬看着,一脸冷冷的。小南见郁总来了,赶紧收起了委屈的表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躲回工位上。小南推测郁韫韬这样的硬汉,一定是不喜欢男人哭,所以一整天看着小南的目光都很鄙夷。 智宣拿着报告进入郁韫韬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工作的情况。郁韫韬其实在邮件已经看过了工作报告,心里也大体上有个概念了,但也很认真地听智宣汇报。毕竟他还是蛮想念智宣本人的。能再次见到智宣,他还是挺高兴的,可就是不太高兴看着智宣穿得这么骚包。 「他是要做什么?难道又要去夜蒲吗?」郁韫韬心里有个疑问。 智宣打量着郁韫韬的脸色,也察觉到郁韫韬不是很欣赏自己的打扮:「他果然不喜欢粉红色吗?还好我把粉红色兔耳朵和百褶裙给否决了。」 工作汇报完了,二人也没有闲话。智宣回来还是有些堆积的工作要完成的,郁韫韬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二人完成了一大堆工作后,已经天黑。郁韫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智宣正和小南说着话,小南还是那脸小狗一样的可怜模样。智宣说话也很轻柔的样子。郁韫韬心想,都看不出小南那么会扮可怜、博同情。 第64页 郁韫韬走近了,说:「工作完成了吗?」小南感受到郁韫韬的不悦,紧张得连脚趾都绷直了,但也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如果说「没完成」,那在工位上聊天不就是「不务正业」?如果说「完成了」,那就更是一个大坑。事情那么多,郁韫韬总能找出一件他没做到的。小南的脸色发白,倒是智宣出来圆场,笑着看手錶说:「嗯,工作是做不完的,但也该下班了。」郁韫韬看见智宣戴的是那只他送的星空手錶,脸色缓和不少。 智宣之前不想戴,是觉得太张扬,而且这个手錶的价位超越他的消费水平,怕被人说。现在就算了,反正他是郁总绯闻男友,戴啥戴不起呢。智宣拍了拍小南的肩膀,又说:「我们小南心情不好,我正想和他去喝一杯。郁总要一起吗?」小南听见这个提议,就恨不得就地死亡。 他是想去喝一杯放松,但郁总一起去了,他还怎么放松?然而,小南想了一下,觉得郁韫韬是不会答应了。没想到郁韫韬却很爽快地说:「好,我正好也想去喝一杯!」小南忍住心里那一句:「我不想了,可以吗……」 三个人就这样,往附近的酒吧进发。 还是那家「firefly」——郁韫韬上任总裁后,和智宣第一次饮酒的地方。那个时候,智宣和郁韫韬还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故地重游,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同样的作为,在莹蓝色灯火下、靠近窗边的卡座。智宣坐下之后,翻了一下menu,又跟小南说:「我和郁总其实来过这边一次了。在你刚来不久的时候。」小南「哦」了一声:「那应该是很早的事情了?是郁总还住在酒店公寓的时候吗?」智宣点点头:「是的。也是那晚,我们喝酒到晚了,郁总到了我家去坐,才发现我的那个社区不错,因此选择在那儿居住。」 小南也随之夸奖那个社区,说:「那儿环境是挺好的,附近餐厅也多啊,可以多下馆子。」郁韫韬嗤之以鼻。智宣用脚趾都知道郁韫韬说什么,肯定是外面的食物不健康,还是住家菜健康又味美。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小南感觉到气氛微妙,他本人也是很尴尬的,老是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郁韫韬都是一脸冷漠的,也别指望智宣能够缓和。小南都不知道,智宣的脚在桌底下勾郁韫韬的。郁韫韬倒没给他什么回应,只是挽起袖子来,露出那截肌肉结实的小臂,修长的五指握着冰凉的酒杯,看起来越禁慾越色`欲。智宣半个月没开荤,光是看着郁韫韬被肌肉绷紧的衬衫都能发热,更何况现在。「既然做了决定,就是行动派」的智宣便将脚顺势往上。 郁韫韬纵使一脸正气凛然,也无奈年青血气方刚。智宣一边轻踩着,一边语气柔软地说:「我一向就觉得郁总是硬气的人。」郁韫韬也真是几梆硬了,正是眼神都要迷离起来了,突然就听见小南举杯大喊:「对!郁总就是硬!敬郁总!」郁韫韬一下又软了下去。 小南感觉自己应该是说了句好话的,可是发现智宣和郁韫韬双双向他投来锋利而冰冷的眼神,像刀子唰唰地插过来。 这顿酒算是不欢而散了——至少在小南看来是这样。时间也差不多了,郁韫韬提出要回家,小南也松一口气。小南跑去结帐的时候,智宣和郁韫韬站到了门外,风嗖嗖地吹来。智宣感到有些冷,便抱了抱手臂,郁韫韬问:「你冷吗?」智宣笑笑:「虽然是夏天,但天晚还是很凉的。」郁韫韬也不知该回答什么,智宣又说:「都这么晚了,就像上次我们来这儿那样,先到我家凑合一晚呗。」郁韫韬正要回答,小南又吭哧吭哧地跑了出来说:「好了、好了!郁总今天也是要回郁宅么?要我给您叫车么!」 小南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智宣和郁韫韬又向他投来了冷飕飕的目光。 智宣很快开口:「不,郁总今天不回去。」冷而决断。小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第四十六章 小南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智宣和郁韫韬又向他投来了冷飕飕的目光。 智宣很快开口:「不,郁总今天不回去。」冷而决断。小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小南挥手跟两位老总道别,然后坐上了计程车,在夜色中往另一个方向驰走,郁韫韬将手臂上搭着的外套搭上了智宣的肩头,行为很暖,语气却还是不冷不热的:「还冷吗?」智宣说:「咱俩赶紧回去吧。到底还是家里暖。」郁韫韬说:「我可不能跟你回去。我不回家里,我老爸会问的。」 智宣被拒绝,倒也说不上难堪,但心里确实有些不自在了。他习惯性地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以类似嘲笑的语气说:「我没听错吧,爸爸会问?你今年多大?不会未成年吧?」郁韫韬不大喜欢智宣故作轻浮的语气,但仍耐心回答:「是的,他会问。」智宣搓了搓手掌,想起顾晓山的话,又想起韧子的话,沉默了半分钟,手掌都快被自己搓热了,才又说:「难道他不知道你交了男朋友吗?」 这话让郁韫韬有些意外。 郁韫韬的意外让智宣也挺意外。智宣看着很有把握,心里其实非常没底,一直发抖呢:顾晓山和韧子说的话真的靠谱么?说不定郁韫韬根本还没跟家人坦白和我是正常交往的状态吧?而且,怎么说,我俩也不算是「正常交往的状态」。 郁韫韬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反而显得特别明亮,像是通亮的灯火,能够照进智宣的阴暗的心里。郁韫韬用这双眼带着笑看他,说:「为什么这么认为?」智宣越发的没底,他越是没底,脸上就越是玩世不恭、语气轻佻:「不然呢?他难道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你不必向老爸交待吗?」郁韫韬便也用这样轻佻的语气回敬:「so what?」冷风又嗖嗖地吹来,连郁韫韬的外套也无法为此刻的智宣御寒。智宣像是一棵冷风里的小白菜,干巴巴的,贫瘠,可怜。那模样看得郁韫韬忘了要摆霸道总裁的谱儿,不自觉摸了摸智宣的发,却摸到一手的髮蜡,瞬间不悦:「之前的不是给我扔了么?怎么又买新的。」智宣一阵哆嗦。不想,郁韫韬又伸手指,勾住那抹粉红色的衣领:「这衣服我怎么没见过?」 第65页 智宣无理由的心虚:「这衣服可不是新的。是你太直男了,没留意我的衣柜吧。」郁韫韬挑起眉:「我直男?」郁韫韬看了看四周,酒吧门口也算人来人往,郁韫韬便低下头凑智宣耳边说:「直男能这么干 你?」郁韫韬心满意足地看智宣的耳朵从洁白变成粉红。 郁韫韬靠得那么近,其实不必说什么多情的话语,就够智宣「自作多情」起来。明明智宣那么为他着迷。感觉到那阵仿佛香珀的气味靠近,智宣忽然伸手抱住了郁韫韬的肩膀。郁韫韬也是一阵错愕,但双手却自然伸出揽住智宣的腰。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但又很清晰。郁韫韬还听到一个酒吧里出来的人说:「哇靠,你看有基佬!」郁韫韬竖起眉骂道:「艹!管你娘屁事!」对方看到郁韫韬人高马大的,也就怂了,直接跑开了。 智宣倒是佩服郁韫韬对外界的反应一直都是那么坦白、直接。他大概多喝了两杯,也直接起来了问:「难道我不是你男朋友吗?」郁韫韬内心窃喜,但想着「太容易得到的,男人不会珍惜」、「要让男人珍惜你,就得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不可以太容易让对方得到自己的身体」(出自他最近用小南帐户阅读的恋爱戒律教科书)。 他也是最近偶而在「你可能感兴趣」里看到的这本书。原本他嗤之以鼻,可以打开第一页就震惊了—— 「你是不是初次约会就和男人喝酒了?」 「是不是刚约会不久,就被男人牵着鼻子上了床?」 「是不是确立关系的时候,男人用词含煳不清,也从来不对外承认你们的关系?」 …… 郁韫韬深夜研读此奇书,觉得一定是自己太容易被得到,才让智宣对他爱理不理的。然后他高冷一些,果然智宣就主动了。看来恋爱戒律还是很用的嘛。 所以尽管郁韫韬硬如玄铁、随时可以分金断玉,都不肯出鞘。 「才不能让他那么轻易地得到我如此神圣、火辣的身体呢!」郁韫韬坚持着,但是内心却又叫嚣,那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智宣看着郁韫韬在发愣,以为他要耍赖呢,揪住郁韫韬的衣领,把他晃醒,又问了一遍:「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吧?」郁韫韬按捺着哈士奇式哈气加点头的冲动,说:「这可是取决于你的。」智宣打量了郁韫韬一番,说:「您是在摆谱吗?」 郁韫韬自在地点头:「如果你还想得到我火热的身体……」智宣一时脸露震惊之色,写了一脸的「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郁韫韬继续说:「你就该拿出男人的气魄和责任心来,给我安全感和承诺。」智宣捏了自己的手背两把,疼痛让他发现自己在现实之中,而不是发梦穿越到什么神奇的言情剧里。郁韫韬看着智宣神色怪异、举止僵硬,便问:「你是不是喝多了?」智宣心想「你特么才喝多了么」,可智宣自己思考一下,发现郁韫韬的用词虽然古怪,但确实也是这个理儿。他之前在郁韫韬面前表现得确实挺没气魄的,太像一个骗炮渣男了。于是智宣说:「好的,你的意思是,要我拿出诚意是吗?」郁韫韬点头:「嗯。」智宣也有些苦恼,却说:「我懂了。那这样吧,我追你,好不?」郁韫韬一听见个「追」字,就跟韧子的狗听见「追」字的反应是一样的,满眼的兴奋:「好呀!」智宣摸着下巴说:「那我追你两个星期怎么样?」郁韫韬跳脚:「那也太没诚意了吧?我条件那么好。顾晓雾追我都追了几个月呢!」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智宣听见「顾晓雾」就冷笑:「哦,那行,那你让她追你呀。你最近不是老和她私下见面么!」郁韫韬说:「我和她那是聊工作!」智宣哪里肯信,正要吵起来了,郁韫韬赶紧拉回主题:「那一个月,你起码追我一个月。不然,你看,我也……没面子啊。」 第四十七章 尽管对于郁韫韬的要求感到为难,毕竟这恐怕意味着智宣得再禁慾一个月,智宣还是不得艰难地点头了。到底他还是很喜欢郁韫韬的。只是,他还是争取性地问道:「那我追你的时候,咱俩能维持肉`体关系吗?」 肉`体!肉`体!果然他就是垂涎我的肉`体! ——郁韫韬内心吶喊着。 「不行。」郁韫韬脸上还是霸道总裁应有的平静和决断。「嗯,行。」智宣也只是问问而已,就当养肾吧。到底智宣现在年纪上去了,需求不比从前,倒是郁韫韬自己把自己憋成河豚了。 郁韫韬做计程车回家之后,就去洗澡了,一边洗一边回想着今晚智宣的独特风味。既不像在夜场时那样外放,也不像平常公司里那么严肃,就像那一件骚粉色的衣服被压在菸灰色的西装里,媚而不俗。如果他今晚真的抵挡不住「诱惑」,跟智宣回去过夜了会怎样?智宣是不是就会脱下那件灰色西装外套?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那件粉衬衫的全貌呢,只看着露出的领口。 智宣穿粉红色,真是意外的合适呢。 如果他穿女装会怎样呢? 郁韫韬却立即为自己的妄想而负疚:「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能叫男人穿女装呢?啊呀,不行不行,太沦丧了,还是赶紧撸出来吧。」 他又想,智宣此刻一定也在肖想自己火辣的身体。事实上,智宣此刻已经入睡了。 翌日上班,郁韫韬期待的鲜花玫瑰一个都没有,智宣甚至连粉红色都不穿了,打扮得简简单单的,就来上班。郁韫韬想着,别人追自己么,自己也该配合一点,便召见智宣。智宣走入了办公室,非常尊重地问郁总有什么吩咐。郁韫韬脑内气哼哼的,手不自觉一摆,将搁在桌子边缘的笔弄到地上了。智宣便蹲下将笔捡起来。郁韫韬心里吶喊:你会不会捡东西?你是在追求我诶,难道不应该像oo电影里那样撅着屁股慢镜头速度捡吗? 第66页 智宣见郁韫韬在发愣,便又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句:「郁总,有什么吩咐吗?」郁韫韬素来不喜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我吩咐你,马上追我!」智宣显然未反应过来:「您要跑去哪儿吗?」郁韫韬指着智宣手上的腕錶:「the clock is ticking!时间不等人,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追我,需要我提醒吗?」 智宣明白过来了,赶紧回答:「记得,记得。」郁韫韬摊开手:「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吗?像你这样懒散的态度,可是很难追得到我这么优秀的男士的。」 智宣无奈一笑:「可现在是工作时间?怎么能用来处理私人问题呢?」郁韫韬打开了行事历,一边转着手里的钢笔,一边说:「这个问题我也确实考虑过了。工作确实对这个事情有影响。不过最近工作不忙,我也看到你攒着很多年假没用,我就放你一个月年假。你说怎么样?」智宣睁大了眼睛:「您是说真的吗?」郁韫韬点头:「真的,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放年假,配合你。」 郁韫韬入行以来,还没试过休这么久的假呢。智宣也是很久没有正常休年假了。主要是因为韧子做ceo不让人省心。智宣自己是很喜欢放假的,像他说的,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工作,只不过是迫于各种压力,才做得那么好,看起来就像「工作狂」了。智宣思来想去,觉得放一个月的假简直是福音,便说:「好的。不过我觉得我和您一起放假,恐怕对公司不利。」郁韫韬说:「不过一个月,如果这都不能正常运转,那反而是我管理有问题了。况且,放假也不是真的诸事不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过就是不上班而已。」智宣却说:「可是韧子在当副总裁呢。您跟我都放假了的话……」郁韫韬想了想,说:「嗯,那我还是不放了。」 智宣又问:「那么我可以做几个追求您的方案,给您过目吗?」郁韫韬原本想答应,可是觉得哪里不对,挥手说:「不行,这样我就不惊喜了。」智宣心想「果然」,但还是继续问:「那您能否起码告诉我有什么要求,您对这个项目的期待是什么?大概根据一个怎样的方针和原则呢?虽然说保留一定的神秘感是很必要的,可是大方向还是要把握住,才不至于『惊喜』变『惊吓』。毕竟这个项目的预计时间是一个月,也不算很长了,我的准备时间也不充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郁总多给一点指导。」大概是因为办公室的氛围,郁韫韬居然被说服了,他想了想,答:「我觉得,我已经给过你指导意见了,就在昨天的时候。」智宣回忆一下,拿出了小本本,一边记录下来:「是『诚意』和『安全感』,是吗?」郁韫韬点头,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还有,『浪漫』。」智宣点头:「当然,这个是必要元素。」郁韫韬说:「你只要把握住这个几个精神要领,项目的方向就不会错。」智宣又问:「郁总要定期监督检查吗?」郁韫韬回答:「你实施这个方案的时候,就等于在让我定期检查了。你放心,我会阶段性地提出反馈和意见。」智宣点了点头,又问:「那么,项目的资金可以报销吗?」 郁韫韬看着这个「财迷」智宣:「说好的『诚意』呢?」智宣赶紧回答:「不是……我当然花多少都没问题,这么说是为了确定项目的预算。那现在,预算就是我的全部流动资金了,可以么,郁总?」郁韫韬又替智宣心疼起来:「钱都是小事,不用大搞的,心意到就行。」 心意是如何衡量的呢? 穷人的钱,有钱人的时间。 换言之,穷人花100小时做手工送对象,是不会被赞嘆的,只会被斥责有这点时间为何不搬砖。而有钱人花100万买项鍊送对象,对象也不一定很惊喜,说不定心里还说100万连个首付都供不起,也能算钱? 像智宣这种,好像有些不尴不尬,说他穷,也不至于。有钱么,看跟谁比。跟郁韫韬比?还是别自取其辱的好。若论时间,他的时间还是值一点钱的。然而,他被放了一个月的假了,恐怕花再多的时间都是「应该的」。如果真要显出心意,还是靠「投其所好」。 唉,追男人真麻烦。 智宣心思烦乱地填完了年假申请表,心情有些绝望了,便顺手拿起阅读器,打开了小南的阅读帐号,看到最近浏览记录《你所不知道的恋爱法则》。智宣皱起眉:「这小南都看的都什么破书。」智宣看了看标题,又觉得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于是他点开了这本书,阅读器自动为他打开最近浏览的页面,上面竟然是有批註的,还有红圈圈画起了「不能让男人如此轻易地得到你火辣的身体」。 智宣的眉深深皱起:「这话怎么那么耳熟……」此时,小南正走过来,问道:「您的年假申请表写完了吗?要不我帮您带过去吧,我也正好要去hrd那儿。」智宣指着页面,说:「这是你在读的书吗?」小南原本平常的神色顿生波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智宣打量着他:「你不是有女友吗?还看这种书干什么?」听着这话,小南有怨有恨,一脸痛苦地说:「我真的没有……你们……我、我只是个打工的而已啊!」 第四十八章 听着这话,小南有怨有恨,一脸痛苦地说:「我真的没有……你们……我、我只是个打工的而已啊!」 智宣看着小南一脸怨愤的,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也是打工的啊。」小南忽变得非常气愤,却又不敢发火,只气虚地吞吞吐吐:「你……你可不一样!」智宣一下就怔住了,心想:小南也听说我和郁总的事了? 第67页 「哎呀,」智宣嘆气,「连小南都知道了,那公司里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小南也是今天才听说的。听到这个绯闻的小南大为震惊,跟他八卦的同事更震惊:「你是总秘,居然不知道?」小南寻思好一会儿,才发现桩桩件件在他眼前,现在回想,真是铁证如山!他只说自己居然是个睁眼瞎,那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见! 小南又唠着:「你俩那么恩爱,为什么还下载这些书籍?玩情趣吗?」智宣才知道这书是郁韫韬订阅的。尽管他和郁韫韬已经很熟悉了,他也深知郁韫韬孩子气的一面,但一时间还是震惊于郁韫韬在感情方面的幼稚程度。亏他一开始还以为郁韫韬是情场老司机,敢情开的是碰碰车,只够在游乐园里横冲直撞。 智宣想了想,却发现这是好事。既然郁韫韬相信这本书,那智宣按着书里的去做不就成了么?这简直是游戏卡关的时候喜得攻略啊! 新近感情危机的小南看了看这个书的标题,又见智宣和郁韫韬都认真研读,便问:「这个书实用吗?」智宣赶紧摆手:「千万别看,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傻得一笔。你按着这个找对象啊,一准倒霉。」小南在困惑中深深皱起了眉头:「那郁总……」智宣说:「郁总那是一般人能比的么?」小南不得不接受现实,但也是自尊大大受挫,强忍泪水夺门而去,隐约还听见智宣在他身后喊:「诶,别忘了帮我交年假表!」 交了申请表,年假在下班之前就批了下来,这效率,槓槓的。 智宣刚回来两天,又开始休假。 休假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回家睡觉。 没有郁韫韬督促他起床的日子,他能睡到日上三竿。但出于那本傻得一笔恋爱书的教导,智宣还是调好了闹钟,在早晨的时候发了条简讯给郁韫韬。做到早上晚上都发简讯问候对方。郁韫韬回得冷淡,说了两句就说要工作了。智宣也没在意,因为这是恋爱书里说的「女孩子要显得自己很忙」。 只是智宣也不知为何郁韫韬非要自我代入「女孩子」的角色。 智宣发完早安简讯后,便睡回笼觉。中午的时候也掐着饭点给郁韫韬问好。郁韫韬也有事情做。而即使休假的智宣,也会收到工作邮件,实质上两位总还是有自己的事情做,所以也没聊两句。到了下午了,智宣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下,在下班时间到写字楼底下,捧着一束花。 智宣对花研究不深,但估计郁韫韬也应该没什么偏好,便买了最大众的香槟玫瑰,身上穿的修身窄腰蓝色西装,配了一双有银色花纹的黑色板鞋,头髮整理得利落干净。站在那儿非常打眼,毕竟加上增高垫也是将近180的个子,身材不错,脸蛋也好看,路过人看他的人挺多的。 原本也只是路人留意他,到了6:00后,就是公司看他的人多了。很多人认出了这位就是公司最近的绯闻男主角之一,忍不住议论纷纷:「难道真的和郁总闹翻了?在求复合?」「这样看居然还挺帅的。」「对啊,所以说髮型和穿搭真的很重要。」「他看起来好像比以前高了,难道也是衣着的原因吗?」 还有好事者跑来跟智宣问好:「诶,这不是智总么?不是放大假了吗?怎么来这儿罚站?」智宣勾起嘴角一笑:「我是智总,你又是谁呢?」这人说:「我可是新上任的品牌部副总监,智总大概太久没上班,闲散过头,所以都不认识了。」智宣答:「公司七八十个副总监,三头两个月就换一次,我怎么可能都记得呢?等您混到了总监级别以上的时候,我自然认得。」这人脸上一绿,又搬出自己的身份来:「你在等郁总么?我是他表弟呢,要不我帮你喊喊他?」智宣笑了:「这公司里他的表弟比总监还多一些呢。我怕郁总也不记得。」那人受不了气,跳起脚来:「我跟你这种外头捡的野猫野狗可不一样!他的亲戚再多,也是打断骨头连着肉的!」智宣见他跳脚,便也疾言厉色:「那也得看打断的是谁的骨头。」这人简直要打人了,旁边的跟班看情势不对,便拉着这位新任副总监:「算了、算了,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那位表弟便被拉着走了,那跟班为了安抚上司怒气,便在智宣背后嘲讽:「智宣也就口头上威风一下,他这样挺傻的,以为是追女仔吗?郁总怎么可能吃这一套?」 郁韫韬吃得可香了。 第四十九章 郁韫韬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见到打扮企理、手捧玫瑰的智宣,真是喜逐颜开。郁韫韬却又记得要矜持,便故作挑剔地说:「你这样傻不傻啊?」智宣笑笑:「你既然嫌弃,那我以后就不这样了。不过是想你开心罢了。」郁韫韬将鲜花拿进怀里,却说:「算了,偶尔一两次,就算了。」智宣看着郁韫韬闪闪发亮的眼睛,心情大好,同时又觉得好笑,原来这位总裁心态有时候还挺「少女」的啊。 少女郁韫韬。 ——心头一下子飘过这五个字,让智宣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郁韫韬看见智宣笑了,便问他:「你笑什么?」智宣便也拿出逗女孩的语气说:「想到你就笑了。」郁韫韬正想露出喜悦神色,但又想起要「矜持」,憋着一股劲儿,不知道该说啥。郁韫韬心想:原本觉得追男人很麻烦,现在发现被追也很麻烦! 智宣按照标准流程,带郁韫韬到了一家幽静、高档的西餐厅用饭。智宣席间还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笑话和不着边际的恭维,这些手段大约对世面见得少的小女生有用,对郁韫韬来说还是没什么意义的。郁韫韬也发现这样的智宣非常奇怪,让气氛有些尴尬。智宣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便抛开那些无聊的约会指导,问起郁韫韬:「怎么想到安排韧子做副总?」这话题终于提起了郁韫韬的兴趣,郁韫韬想抱怨很久了:「你也不同意吗?」智宣笑了:「我能不同意什么?我也就是个打工的。」郁韫韬噗嗤一笑:「你可不一样。」他正想说「以后这个公司有一半是你的」,但又想起那见鬼的「矜持」,便咳咳两声,转了一下话头:「我原本想着让你做副总裁的。」智宣其实也察觉到这个迹象,所以没有太惊讶,但也并不感到十分惋惜,只说:「那是我担不起的。」 第68页 郁韫韬道:「我清扫掉了几个亲戚,好像引起了董事会的不满。老爷子也不太开心,说还是要多相信自己人。」说着,郁韫韬不以为然地嗤了一下,又说:「所以我才把韧子给推上去了。他虽然不着调,但起码不会干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的事儿。」智宣笑笑,拿起酒杯和郁韫韬碰了碰:「韧子其实也很有用。展会的事不也很成功吗?」郁韫韬笑道:「都是你的功劳。」智宣笑盈盈地说:「接下来又有什么活动需要吉祥物,都可以召唤韧子。他皮相好,爱说笑,倒是很适合这个角色。」郁韫韬听见智宣夸别人「皮相好」,心里又有些不高兴了。 智宣确实没察觉到这一点,大概他从来没想到郁韫韬这么小心眼。郁韫韬倒是忍不住了,又说:「你觉得他皮相好,还是顾晓山皮相好?」尽管刚刚还很钝觉,现在听到「顾晓山」三个字,智宣立即皮紧,警醒地说:「所谓『皮相好』,就是眼睛鼻子没长歪而已。若论真的英俊,我不是拍马屁,只有郁总配得上『英俊』两个字——这样说好像很肉麻,但确实是真心话。」郁韫韬大为受用,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你这是真心话。哎,其实你也不错啦。」智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脸笑容地说:「那怎么能跟您比呢?」郁韫韬摆摆手:「这话说的!谁还能跟我比似的!」智宣呵呵笑着,心里想「怎么美不死你呢」。 虽然内心都是吐槽,智宣却发现了一个讨好郁韫韬的窍门:无脑吹。郁韫韬似乎对于拐弯抹角的话没什么反应,你要夸他,可劲儿夸,使劲儿吹,越直白越受用,越直接越有效。一顿饭下来,智宣将郁韫韬从头夸到脚,一套马屁东南西北风似的吹得哧熘哧熘响,伺候得郁韫韬飘飘然的,比喝醉了八斤酒还找不着北。 当然他们是没喝酒的。 郁韫韬想着矜持的人不能随便和对象出去喝酒。而智宣还要开车送郁韫韬回家。这车往半山别墅区开的时候,智宣不自觉地手心冒汗,生怕遇见郁老爷。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种中学生谈恋爱怕被家长撞见的恐惧。 郁韫韬瞅着智宣,就知道他担心什么,只是笑着说:「你怕什么呢?」智宣牙关打颤:「我能怕什么啊?这山都是富贵人家,财气那么旺,还能有鬼么!」郁韫韬笑道:「我怕你心里有鬼,不敢面对我家人。」智宣笑了:「这是哪儿的话?」郁韫韬却说:「你放心好了,老爷子去外地旅游了。」这话听得智宣才是心头大石落下来。其实是最近郁韫韬怕郁老爷还在气头上找智宣麻烦,才安排的。 郁老爷冷哼一声,质问郁韫韬:「你是不是想趁机和那个姓智的鬼混?」郁韫韬淡定地答:「您在不在,我都会跟他鬼混的。」郁老爷捶床大唿「儿大不中留」,那边厢韧子已经配合地帮忙收拾行李。弄了半天,翌日早上,郁老爷还是神采奕奕地外出了。 智宣开车将郁韫韬送到别墅楼下,伸手帮郁韫韬解开安全带。郁韫韬还是头次获此待遇,并没有像恋爱书里描述的那样愉快,反而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当智宣身体贴近他的时候,他还是心跳加速。智宣一边为他解开安全带,一边面带微笑地亲吻郁韫韬的脸颊。 原本智宣想吻他的唇,又怕唐突了他的「矜持」,倒是这一刻的郁韫韬忘记了「矜持」,条件反射地逮住了智宣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智宣吓了一跳,却被郁韫韬抱紧了而动弹不得。不过半会儿,智宣也不管什么唐突不唐突了,忘情地与郁韫韬热吻起来——直到他看到韧子一脸惊恐地出现在车窗边。 第五十章 原本智宣想吻他的唇,又怕唐突了他的「矜持」,倒是这一刻的郁韫韬忘记了「矜持」,条件反射地逮住了智宣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智宣吓了一跳,却被郁韫韬抱紧了而动弹不得。不过半会儿,智宣也不管什么唐突不唐突了,忘情地与郁韫韬热吻起来——直到他看到韧子一脸惊恐地出现在车窗边。 智宣忽然的僵硬,也让郁韫韬察觉到了异常。郁韫韬顺着智宣那仿佛凝固了的视线望去,便见到不识相的韧子瞪大眼睛站着,手里的狗绳都握不住了掉地上。只是哈士奇非常乖巧,看到狗绳掉地,还自觉叼起来,要送到韧子手里。 郁韫韬也没多想,就将车窗摇了上去,然后继续抱着智宣亲。智宣也是有点懵圈的,但到底郁韫韬怀抱的气味对智宣就是催情的药,很快就放下顾虑,继续享受和郁韫韬的温存了。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也很久没有做过了,二人很快气喘吁吁的,智宣眼神迷离地问:「要做吗?」郁韫韬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行!」 这可是第一次约会啊!还是在车上!就坐起来?岂不是叫他以为我是随便的人! 郁韫韬记忆中他俩的「第一次」,也是智宣百般撩拨。当然,他自己也有那个意思,原本打算坚持着彼此洗洗干净吹干身体香喷喷的再到浴室里,「正正经经」地来「第一次」,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在智宣的挑`逗下败下阵来,直接和智宣在浴室里开干——他还没洗澡呢当时,太败坏了。太不像他了。 这次他得掌握好节奏。 智宣大约知道郁韫韬在纠结些什么——说来好笑,这些纠结,智宣也有过。像是轮迴一样,当年是白浪先将智宣挑`逗,在智宣在没预备好的情况下发生关系,发展成不清不楚的同居。这叫智宣觉得不安。如今反而是智宣先脱了郁韫韬的裤子,叫郁韫韬反省自己是不是裤头太松,所以不被重视了。 第69页 洞悉了郁韫韬的可笑的心理反而让智宣的安全感大增。 智宣被拒绝了也不纠结,只笑笑,像是有些痞气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说:「那您快下车吧,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郁韫韬自认对智宣抵抗力为零,便也落荒而逃。智宣便安心驱车回家。 郁韫韬下了车,见韧子还傻站着,莫说是郁韫韬,连哈士奇都有些不满了,用毛茸茸的头撞了一下韧子的腿。韧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像是「人生头一回看见大人接吻的小学生」,也嫌自己丢人,牵着狗就走进门了,又干巴巴地解释:「我刚遛狗呢。」 平时哈士奇就在花园里跳来跳去,运动量也很充足。偶尔才遛狗。没想到这么偶尔的一次,还撞上了……韧子那害羞的样子,叫郁韫韬看着不爽:「你是处男吗?」韧子条件反射地回击:「你才处男!你全家都处男!」空气一时静了下来。郁韫韬是感无言以对,而韧子则是无地自容。但作为长辈,郁韫韬还是语重心长地教导:「这话别叫老爸听见了。」 「老爸在度假屋呢!」韧子不以为意地说,「再说啦,你刚刚那样子,也别叫老爸看见了。」郁韫韬也不以为意道:「我早已说明过,我与阿宣是正经交往,又不是不见得人的事。」韧子却说:「唉,你说了交往是一回事,亲眼看着这个是一回事……这还在家门口呢,不失礼吗?」郁韫韬答:「你那样盯着,确实失礼。」空气再度静了下来。 韧子一直都很难想像智宣和郁韫韬走在一起,现在亲眼看见了,还是觉得很难相信。那个画面冲击力还是很强的。明明两个都是他的大熟人了……大概就是大熟人才觉得奇怪吧。 郁韫韬回到房间里,也是洗了个很久的澡。他开始怀疑,这个「守身如玉」的策略到底是在考验智宣还是考验自己。长嘆一声,郁韫韬穿上睡衣,走出了卧室,发现床头的手机传来智宣的简讯:「今晚你的陪伴让我很安心、很快乐,希望以后都能和你度过每一个晚上。」郁韫韬看着这简短的信息,却是「芳心乱跳」,又骂自己没出息,这才第一天呢,就要被追上手了可还行。堂堂一个总裁不要面子的啊? 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 第五十一章 郁韫韬看着这简短的信息,却是「芳心乱跳」,又骂自己没出息,这才第一天呢,就要被追上手了可还行。堂堂一个总裁不要面子的啊? 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 郁韫韬打开了订阅书目下方的评论,发现拥有同样难题的读者也是有的。有些读者表示气氛好的话、对方又是自己喜欢的对象,很容易擦枪走火。作者贴心地回覆:「可以穿上奶奶同款的内衣裤,这样在最后关头,羞耻心和荣誉感就能够帮助你谨守底线了。」此回復获点赞无数。 郁韫韬虽然不是女孩儿,也无从考究「奶奶同款」,但他还是可以想像得到这个方法的实用性。于是,他举一反三,入手了郁老爷未拆封的内裤。当郁韫韬一脸嫌弃地穿上此物后,却又意外地发现这中老年男士纯棉宽松高腰深裆四角裤穿起来简直——舒服得不得了——零触感、特薄、透气、如同没有穿一样,毫无束缚感。这一瞬间,郁韫韬觉得自己的过去都活在「鸟笼」里,还是老人家有生活的智慧啊! 这让郁韫韬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习惯了穿这个,以后再穿三角内裤会难过。 智宣并不知道郁韫韬已经挣扎到这个地步了。智宣比较随遇而安,按照「攻略」给郁韫韬发了条简讯后,就打算打盘游戏洗洗睡。没想到他游戏还没匹配到队友,就发现韧子传了信息来。韧子发来的信息倒是很言简意赅:「阿宣啊,你是怎么追到我哥的?」智宣也不知该怎么答这题,也不能说「怎么就非得是我追你哥了」,又不能说「你哥呀超好追的,送一束花、说两句好话就能上手摸了」。 韧子眼巴巴地瞪着智宣回復什么高级的求爱技巧,没想到智宣回復了一句:「你要干嘛?」韧子心虚地回覆:「被你发现了,我最近在追一个小姐姐,类型和我哥有点像。」智宣心想「和你哥有点像?所以是爱吃醋的怀春少女吗」,没想到韧子又传来一条:「就是酷酷的,聪明又性`感的那种」。 智宣皱起眉「这也算是像你哥吗」,可他仔细想来,郁韫韬给他的第一印象似乎也是这样。他只是没想到,郁韫韬在他家人眼里竟然还是这个「第一印象」。不过这样也不奇怪,智宣中学就谈恋爱了,可到了大学,他家人还以为他是处男呢。 「是谁啊?」智宣问。韧子发了一张照片来,是他与该女子的合照,看场景应该还是之前办的展会。女子看着脸熟,智宣以图搜图了一下,发现该女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星二代模特,艺名叫杨苡寒,走的高冷路线。智宣发了句「又是模特啊?」韧子「啧」了一声,说:「杨苡寒是不一样的!」智宣答:「人设不一样而已。」韧子被智宣气死了,发了句「没想到你是杨苡寒的黑!」「诶?」智宣摸不着头脑。韧子又发「你知道杨苡寒多么努力吗?你了解她吗?你认识她吗?她是一个明星却不刻意讨好粉丝,只是努力做自己,专注自己的事业。你要去了解她,就会知道她的魅力了!始于颜值,忠于人品!」智宣回:「我真不是杨苡寒的黑,但你一定是她的脑残粉。」 第70页 接下来几天,只要郁韫韬不是特别忙,智宣都会接郁韫韬下班。一开始大家还看戏一样地看智宣在公司楼下打扮得孔雀一样抱花等总裁,后来大家都见惯不怪,甚至有些被这波秀恩爱的操作闪到。公司里的女同事甚至以此来说嘴,要求男友向这位智总学习。有些男同事也腹诽,说这个智总为了上位也太拼了,真的是高调献花,献的不但是玫瑰花,还有小菊花。 身份地位的差别放在那儿了,智宣就算是凭实力当的总助,现在也被说得「变质」了。这这个剧情,在智宣迈出「追求计划」的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 那位郁韫韬的「表弟」,头两天也会来奚落智宣,但发现智宣口齿伶俐,刀枪不入,他鎩羽而归两三回之后,就绕道而行了。他又不可能真的把智宣怎么样,口头上占不了便宜便退下。况且还有郁姑妈警告他,叫他想想伊苗得罪智宣之后的下场。 智宣和郁韫韬如常约会,但约会的聊天也不像一般人约会那样说些无聊的笑话。主要还是工作或者家庭这类听起来古板严肃的话题。偏偏他俩很能就这种话题发展起来。工作自不必说,二人合作无间,商量起来是头头是道。至于家庭,最近的话题都围绕着韧子进行。 韧子最近在追那位杨苡寒女士,也是好笑。智宣只说:「这其实也不奇怪。韧子交往过的对象大多数都是女模。」这和很多富二代很像了,富二代的标配不就是香车和女模么。像韧子这样的对象,在女模中也很抢手,大概是他人傻钱多。 智宣只说:「他之前最鬼迷心窍的女友,也是个女模,叫amy还是mini什么的……」郁韫韬笑了笑:「这个我早听说了,她要弄个公司,叫韧子用郁氏名义给她投钱。韧子不分轻重要答应,你拍桌子骂他骂不醒,就开车去机场说要花光年假就辞职。最后,韧子开车去机场追你,果断跟女朋友分手了。那时还一度传说你把韧子掰弯了。」智宣原本听得一直微笑点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赶紧否认:「这可不能乱说!」郁韫韬也不吃这个干醋,只说:「我也知道是乱说的。后来大家观望一番,你仍持续工作如狂,他也持续换新女友,相安无事了。」 韧子交往女模特儿,好像都是一阵一阵的,喜欢的时候很喜欢,鲜花、名牌、名车、珠宝一样一样地往里头砸,把人砸到手了,又不是很会处理这种亲密关系。节日送礼都是智宣代劳,纪念日吃饭要智宣提醒。智宣有时还取笑韧子,说他耍朋友跟耍游戏一样,满级了就不想做日常了。 智宣回想当年,自己一直不肯将真心话说出去,不也是害怕白浪像韧子一样,追求的时候足够热烈,但到手了就像熊孩子得到玩具一样不珍惜。 现在自省,不够珍惜对方的人反而是自己。 饭后,智宣和郁韫韬沿着江边散步。沿江的路灯洒下橘黄色的光,照得郁韫韬的脸半明半晦,鼻樑似山,割出阴阳昏晓,好有大美人方有的气场。这样的美男,倒是属于自己的了,还有什么不珍惜的道理呢。智宣笑笑,轻轻牵住了郁韫韬的手掌。 郁韫韬原是一怔,随后重重地反握住智宣的手。 指掌的纠缠,好像比那晚唇舌的纠缠还让人害羞呢。昏暗的灯光下,郁韫韬和智宣都没察觉到对方耳根的泛红。 第五十二章 最近,他们的约会都如此纯粹。吃饭、逛街、看电影,等等。尽管郁韫韬家境很好,但消费水平却和智宣差不多,所以他俩逛街的时候,郁韫韬看中了什么,智宣要买下来送他也很自然,不太吃力。这相处得就非常平顺。而智宣也谨守着「尊重对方」的原则,每次把郁韫韬送到别墅楼下,晚安吻之后就各自回家。没什么多余的念头。说起来,真的叫智宣留宿郁宅,智宣其实也不太敢。 郁韫韬那边倒是憋得快爆炸。甚至乎,他已经开始失眠、多梦,梦里的内容也不用说得太详细,半夜起来倒不是尿意,是别的,大人才有的「尿床」。这也导致他精神不振,注意力越来越难集中。白天看见了智宣,又让他想起晚间梦的内容,整个人也是不好了。而且他发现自己变成了那种「猥琐」男人,看见了智宣的手就想到了白臂膀,想到白臂膀就想到了身体,想到了身体就想到了ooxx……这才一个星期啊! 智宣在他身旁走着,却发现郁韫韬精神恍惚,便伸手指在郁韫韬面前晃了晃。郁韫韬看见了智宣的手指晃动,心里一声「卧槽」,哦,智宣的手指……白臂膀……身体……啊,ooxx! 智宣将手指缩开,慌慌张张地掏纸巾,说:「郁总,你流鼻血了!」 郁韫韬在公园的长椅上瘫着休息,是说不上来的尴尬。智宣只说:「大概是最近天热,人也燥热了。」郁韫韬点头:「最近是挺燥的。」智宣抚摸着郁韫韬的额头,郁韫韬又一阵激动,他抚摸我的额头,四捨五入,他抚摸我的o头! 郁韫韬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经有问题的色情狂。 智宣非常忧心地送郁韫韬回家,叮嘱他多喝凉茶、降降火。郁韫韬心不在焉地点头,看了看手錶,说:「说起来,现在也很晚了。其实你也不用天天送我,这样跑来跑去多麻烦。」智宣心想「还不是你那本破书教的」,嘴上却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郁韫韬笑了:「我也喜欢和你多待一会儿。可是你这样其实也太累了,而且说不定还有安全问题。以后我们各自回家就好了。都是大男人,没那么多考虑的。」智宣也算是松一口气,便说:「对啊,都是大男人,不用搞那么多虚的。行了,先走了,郁总。」 第71页 郁韫韬倒是被那句「都是大男人,别搞那么多虚的给「醍醐灌顶」了。 他也算是突然茅塞顿开了,我搞那么多这些做什么!我男人啊,男人就是要干男人啊!不然,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可是,如果他太上赶着,说好的「一个月」,结果「一个星期」就搞上床了,那不是很没面子。他不要面子的啊?这不行。郁韫韬一边洗澡的时候,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健壮的肩头、深刻的腹肌,颇为自得。大家都是男人,想必智宣的状况比我好不得太多,说不定他也渴望我火热的身体很久了。 唉,还是便宜他了吧! 此刻的智宣正在睡觉。醒来的时候,智宣发现破天荒的,郁韫韬给他发了个信息。在这个「追求时段」内,郁韫韬主动给他发信息,还是头一回的事情。智宣拿起手机看,居然是郁韫韬要来他家给他做饭。 智宣吓得一下就清醒了,跳起来跑到客厅,看着垃圾岗一样的房子也是无从下手。哎呀,哎呀,这可怎么收拾?从哪儿开始收拾?嗯,先把床头的勐男杂志收一收吧。不然,郁韫韬看见了恐怕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因为最近过着「吃斋」的生活,智宣搞来了一些勐男杂志「代餐」「解馋」。原本是想搞些gv的,可惜他没有个人电脑。他用着电脑是公司的,公司的电脑用来下gv么,有人是会这么干的。可是智宣没这个狗胆和厚面皮。智宣正苦恼着杂志的去向时,就听见「叮咚」的门铃声了。 智宣赶紧将杂志塞进床底,然后故作雀跃地前去开门。 郁韫韬没进门,就看到智宣乱蓬蓬的头髮,以及比智宣头髮还乱的家里。郁韫韬皱起眉:「怎么搞的?」智宣的大话张嘴就来:「最近光顾着想你了,也没怎么注意这些。」这话假得可以,可郁韫韬听着还是很快乐的。况且,郁韫韬一早就预想到家里会再次变成狗窝。 郁韫韬进门就开始打扫,像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 智宣窝在沙发上,看着辛勤劳动的郁韫韬,想起了很多甜蜜的往事。因此,智宣面带微笑:「我真的好想念家里有你的日子啊。」郁韫韬动作一顿,又冷哼一声:「想念我做家务么?」智宣依旧微笑:「我们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这是性暗示吗?是吧?是吧?他还是想念我火辣的身体了吧! ——郁韫韬又是一阵乱转的。 第五十三章 智宣看着郁韫韬忙里忙外的,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现在是他在追人家么不是。智宣就说:「你别这么辛苦了。」郁韫韬答:「不辛苦啊,这有什么累的。」郁韫韬顿了顿,说:「说起来,你最近有好好运动、健身吗?」智宣一下子就心虚起来:「偶尔也有……」郁韫韬冷哼一声:「我去楼上健身房看看就知道了。」 智宣大概发现是瞒不住了,便站起来,拉住郁韫韬说:「行了,最近没怎么锻鍊……」然而,智宣又搬起万能套句:「这不就光顾着想你了么!」如此不走心的告白,还是让天真的郁韫韬感受到了甜蜜,放弃追究这个责任。智宣开始感谢那个傻帽攻略,让自己轻易解围。 智宣趁机又说:「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菜了。真的好想念。外头那些都比不上。」郁韫韬飘飘然的:「是么?我今天给你亮亮我的绝活儿!」智宣问:「是要来两道硬菜吗?」郁韫韬听见「硬」字,又开始觉得智宣在「性暗示」了。谁知,智宣又来一句:「那撸起袖子就干呀,给我露两手。」郁韫韬一听到「撸」「干」「露」三字组合,简直觉得是「性骚扰」了。 郁韫韬想,居然对方都那么饥渴难耐了,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郁韫韬撸起了袖子,一边去厨房做饭,一边考虑怎么让智宣做主动。毕竟,他是「要面子」、「有矜持」的,得让智宣先来才对。看来,智宣也挺饥渴的嘛。应该不难办。 郁韫韬打扫完了客厅,就去厨房忙活了。因为基本没怎么开过火,厨房还是比较整洁的,和郁韫韬离开的时候差不多。郁韫韬重新回到这个厨房做饭,发现一切的器具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变改过,心里也有一丝莫名的欣悦和快慰。 事实上,他恨不得和智宣今天就复合同居结婚生子呢! 生子……好像有点难。 但做一些生子的运动还是可以的。 智宣看见家里收拾得还不错了,便在手机家政app上取消了这周钟点工的预约。都有郁总了,还需要什么钟点工呢? 郁韫韬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伴着些切菜的声响:「还没到饭点呢,我先给你拌个沙拉解解馋吧。」智宣听着觉得还不错,走到了厨房里,却发现郁韫韬脱了上衣,露出八块腹肌,看着腹肌不寻常的深度可以判断郁韫韬在故意凹造型并且憋着一口气。智宣一怔:「你脱衣服做什么?」郁韫韬憋着那口气说:「热。」看见智宣进来了,郁韫韬更是要展示最大程度的「诱惑」,绷着一身漂亮的肌肉,手握黄瓜,开着水龙头在进行情`色的清洗。 「呃……?」智宣看着这副诡异的景象,怀疑自己打开厨房门的方式出错了。 是我太久没做,产生了幻觉吗? ——智宣用力地摇摇头,退出了厨房,又进来一次,发现郁韫韬依旧是那副从表情到动作都仿照gv画面的样子。 第72页 「他是在干嘛?」智宣困惑了,「他是在诱惑我吗?可这不对啊,他最近不是都很『守身如玉』吗?」无法判断郁韫韬反常行为的意图,智宣深感挫败,一脸沮丧地退出了厨房,打开了「攻略」。智宣草草阅读一下,得出了结论:「嗯,他不是在『诱惑』我,他是在『考验』我?」 「哼,我是不会轻易中计的。」智宣胜券在握,「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郁韫韬光着上身洗了五分钟的黄瓜之后,终于等到智宣面带微笑地前来。智宣将一件衣裳披在郁韫韬的肩膀上,露出老母亲的微笑:「就算是热也不要光着身子啊,着凉了怎么办?我给你开空调吧。」郁韫韬干巴巴地说:「你不嫌电费贵吗?」智宣摇摇头:「你昨天看中那件两千块钱的衬衫(而且巨丑无比,划掉)都给你买了,怎么会在意一点点电费?小傻瓜。」 郁韫韬穿上衣服之后,非常沮丧,开始疯狂切瓜切菜,剁剁剁地切好之后拌了一盆沙拉。二人在沙发上坐着,郁韫韬又开始展示风骚的走位,时而眼睛放电,时而语言挑`逗。智宣何等人也,一一耍太极化解。 郁韫韬在那儿表演「小妖精」,智宣则在一旁扮演「柳下惠」。 郁韫韬实在忍不住了,他知道智宣最喜欢自己的腹肌,于是勐然将衣服又脱下:「好热。」智宣在空调调至16c的室内抱着保温杯一脸震惊:「还热吗?」郁韫韬打着冷颤咬着牙:「热!」智宣看着郁韫韬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冷的),惊嘆对方的肌肉控制力如此之高,真不愧是他爱的男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理成章了——郁韫韬感冒了——身体就真的变得很火热。 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如愿以偿」,智宣「主动地」将郁韫韬安置在卧室的床上。郁韫韬坚持自己没什么问题,可是智宣还是给郁韫韬贴了退热贴,还半强迫地让郁韫韬服下了感冒药。 吃了感冒药的郁韫韬也闹不动了,很快就陷入睡眠之中。智宣一脸无奈地收拾了一下厨房,因为担心郁韫韬的身体,不善烹饪的智宣还是做了一锅粥,导致厨房也乱成一锅粥。郁韫韬吃了几口就没吃了,也不知道是没胃口,还是嫌智宣做得难吃。智宣恶狠狠地想:「老子八百年下一次厨,就算做的是屎你也得给我吃完!」于是他将剩下的粥封存到保鲜盒里,放进冰箱里,待第二天加热继续折磨郁韫韬。 郁韫韬也算得上年轻,且平常经常锻鍊,身体素质不错,稍微着凉了其实也不怎么碍事。他吃了药睡下,后半夜就发汗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满身汗,智宣倒没在主卧,大概是怕打扰郁韫韬睡眠,自己去了次卧睡觉。郁韫韬自己却也不愿意半夜打扰智宣,见发了汗了,便自己给自己擦汗、换衣服。 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么? 郁韫韬环视卧室一周,又皱起眉:「倒是阿宣,比我大那么多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卧室那么乱!」郁韫韬体力恢復了,就忍不住又开始收拾起来。 主卧和次卧是连着的,墙壁也很薄。郁韫韬这样翻箱倒柜的也就算了,后来还开了手持吸尘器,嗡嗡嗡的,智宣就是头猪也该醒了。 「怎么回事?」智宣在梦中惊醒,那机器发出的噪音让他梦见拖拉机开进屋子里了。智宣吓得一下醒来,听见隔壁间传来的动静,也是头痛,趿了拖鞋就往隔壁走去。一推门,就看见里头郁韫韬黑着脸,一低头,就看见满地的勐男杂志,还有一本摊开了内页,大字标题《舔腹肌的八个技巧》,配上一些有伤风化的图片。 郁韫韬像是搜刮到青春期儿子硬碟资源的保守妈妈,瞪着眼睛说:「这是什么!」智宣干巴巴地解释:「一些……资料。」郁韫韬气愤至极:「什么资料?你还学习这个呢!」智宣瞥了一眼脚边的《舔腹肌的八个技巧》,灵机一触:「我这不是学习技巧,想着什么时候能用在你身上么!」 郁韫韬便坐在床上,大马金刀:「行,那让我验收一下成果。」 智宣大喜过望,是可以吃肉了吗? 于是,智宣赶紧踢开那些杂志,将男神扑倒在床上,运用了非常多的技巧。完成了一项又一项充满挑战性的测试,显示出高超的姿势水平。 他们做完一套之后,郁韫韬这些天来那些莫名其妙的火气也烟消云散了,搂着智宣就是一顿无关情`欲的乱亲。智宣揽住郁韫韬的身体,像是流浪的小孩抱住了丢失许久的熊娃娃一样,喜悦、满足、安心,不肯撒手。 两人的肌肤贴着肌肤的,耳鬓厮磨。郁韫韬又想起那些「矜持」的屁话,却说:「我告诉你,你可还没追到我,这才一个星期呢。」智宣憋着笑:「是的,是的。我还会继续追你的,认真追、努力追,争取让你看见我的诚意。」郁韫韬听见「诚意」这两个字,也觉得很无趣了:「其实那些每天接送啊、约会,都挺没意思的。」还不如赶紧回家上个床什么的来得实在。 智宣心想:你终于觉得没意思了,谢天谢地! 智宣卷着被子坐起来,说:「如果你觉得没意思的话……」郁韫韬警惕地跟着坐起来:「你想不追我了?睡了我就不负责了是么!」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智宣赶紧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用别的方式表示我的诚意。」郁韫韬听了,喜悦地点头,又开始脱裤子:「你还学了什么新招,赶紧使出来吧!」智宣连忙按住郁韫韬的裤头,他可受用不了:「不、不、不,不是这方面的。」郁韫韬便觉得有些没意思了,鲜花玫瑰那一套郁韫韬有点腻味。 第73页 智宣却说:「你跟我坦白了你的过去,我也想跟你坦白……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我前男友的事情。」郁韫韬听着「前男友」三个字,立即就软掉了,哼哼唧唧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意了?」智宣无奈一笑:「你不在意,我自己爱说,行么?」郁韫韬装作不在意地竖起了耳朵:「那你既然要说,我就听着呗。」 「嗯,事情是这样的……」智宣的话到了嘴边,又开始打结,「说起来也挺复杂的。」郁韫韬见智宣又开始纠结起来,也是燥了,只说:「行呗,那你直接说,你俩是不是还有联繫?」智宣诚实地点了点头。郁韫韬一下气得跳起来,还好他不是火箭炮,不然就要立即升天了。 「我艹你!我艹你,智宣!」郁韫韬骂道,「你一边追我一边联繫前男友?」智宣感觉有口难言,便从床底将那个记忆盒子也拿了出来:「在决定戴上你送的星空手錶之后,我就将旧手錶封存到这个盒子里了。」智宣明显看到郁韫韬额头上冒气了青筋:「你还爱着他?是不是?你还爱着他!」 「我爱你!」智宣大声地说出口,然后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心跳的声音仿佛要盖过他这句难得的、勇敢的表白了。 郁韫韬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智宣,他仿佛一时失去了处理语言的能力,既听不懂了、也说不出了,像个哑巴一样傻坐着,嘴张成一个滑稽的0形。 「你说得对的,我忘不了曾经的爱情。『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我要和你相爱,就该向你摊开,让你看见。」智宣将记忆盒子的钥匙放进了郁韫韬的掌心。 如果你爱他,就将一切都交给他。 过去、现在、未来。 不要有任何的保留。 不要害怕那些「可能的」、但更多时候是「不可能的」伤害。 郁韫韬无法认定,掌中的要是所开启的是不是「潘多拉的盒子」。可他发现,打开这个盒子需要他的勇气,但其实需要更多的是智宣的勇气。一直以来,郁韫韬的不安定感来自于智宣的保留,如今智宣无所畏惧地将最隐秘的盒子放在他的面前,他有什么理由不把它打开呢? 无论里头有什么。 郁韫韬在为未知而忐忑着,智宣亦然。 这并非「潘多拉的盒子」,没有贪婪、虚伪、诽谤、嫉妒或者其他邪恶。 这个薛丁格的盒子里,猫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 钥匙插入锁孔,扭动的一瞬间。因为太过安静,开锁的咔嚓声也隐约可闻。细微的、却很有自己的生命力,像是森林里一只忽然破壳的蛋。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壳出现了龟裂一样的裂缝,里头发出「笃笃」的声音,是什么在努力突破,冲出来的,是可以飞翔的生命。 春天的第一滴融化的泉水,夏夜里的第一声蝉鸣,人生里收到的第一束玫瑰。 像我看你的第一眼。 ==正文完结=== 第五十四章 番外1·白浪+郁韫韬=? 白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他自己都知道。 可他没想到,长大后的「大哥哥」也是一个缺爱的青年。大哥哥的依恋症状非常严重,经常处于自我怀疑之中。白浪看得很清楚,大哥哥的无理取闹就是小时候的白浪那样,扑腾着、打闹着,想要得到关注,想要确认自己被爱着。白浪小时候这么做,遭到了养母的冷处理。他现在明白,这是因为养母并不爱他,所以可以理所当然地漠视他的情感需求。 但他不能这样对他的大哥哥。 因为他爱智宣。 智宣吵闹,嚷着要分手,嚷着要白浪滚,白浪都不介意。他经歷过这一切,他体验过智宣心里的恐惧和迷茫。可惜,白浪不是一个绝佳的心理治疗者,他只是一个溺爱智宣的人。所以他纵容智宣这种对双方都属于「折磨」的行为。智宣说「滚开」、「分手」,白浪都会宠溺地去抱他,说自己多么爱他。 正如白浪小时候渴望母亲做的那样。 他愿意把自己想要得到却没有得到的爱护通通送给智宣。 智宣照单全收了,却没有给他回赠什么。 白浪只是想等待智宣的回应,哪怕是一点点的。没有。智宣像个顽劣的孩童,用疯狂地推开对方的方式来讨要关注。白浪越纵容他,他就越是变本加厉。到了某一个节点,连白浪都开始感到疲惫。 当然,白浪是不会离开他的。 白浪只是怕自己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更害怕智宣说出更伤人的话语。他爱智宣,但不代表他不会受伤。正因为他爱着智宣,所以智宣那一句句「请你离开」「分手好了」「不要再见了」才分外伤人。白浪决定先离开一阵子,让智宣冷静下来。 总之,离开那么、那么久,是白浪计划以外的事情。 他怎么捨得离开他的大哥哥呢? 以郁韫韬的身份再次回归了,却不是带着白浪记忆的他。 郁韫韬很像白浪,却又不完全是白浪。就像今年的智宣已不是当年的智宣。人总是会变化的。当年的郁韫韬打开童年的记忆盒子,童年的回忆便断断续续地、碎片一样地回来了,让他知道自己是「白兰」,已经和隔壁家的「大哥哥」有了「婚约」。好像这种「记忆盒子」真的能装载无形的记忆一样。 当揭开白浪的记忆盒子时……郁韫韬是愣在当场的。 第74页 非常愣。 愣到让智宣担心的程度。 像是雪崩一样,记忆零碎得如同雪花,一片一片地压下来,却又过于沉重,是灾难性的程度,足以致命。 郁韫韬抱着盒子,愣在床上将近一个小时。 盒子里的旧手錶在嘀嗒嘀嗒地走着,慢慢地计算着流逝的光阴。 那个小时过后,郁韫韬开始活动。但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日常的行为,做饭、打扫,洗衣服的时候会哼两句白浪才会哼的歌儿。郁韫韬像是一个生锈了的小机器人,被重新上了发条,内部的齿轮艰难地再次运作起来。智宣不敢打扰他这个自我修復的过程,唯恐稍有不慎,这漂亮脑袋就宕机了。 其实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智宣已经默默开始选心理医生了。 到了第二天,郁韫韬也不怎么说话,除了干家务,就是坐在阳台发呆。阳光下的侧脸,既像他,也像白浪。 系统过载了。 真糟糕。 到了周一,郁韫韬如常上班。智宣小心地跟小南打听后,倒是放心了些。小南那边说,郁韫韬工作中和平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智宣也不知道该不该再闪亮登场地接郁韫韬下班。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还在「追求一个月」的考察期内,还是不该掉以轻心。所以,他还是打扮好了,定时到公司楼下等待郁韫韬。郁韫韬从办公楼里出来,看见智宣了,竟也笑了一下。 郁韫韬这么一笑,智宣就放心了。郁韫韬走过来,自在地牵起智宣的手,还吻了吻智宣的手背——这自然地大庭广众做亲昵动作,一瞬间好像回到了白浪的样子。口吻也有些白浪才有的轻佻:「你换了香水?」 智宣晃了晃神:「换好几年了。」 郁韫韬眼神一闪而过浓郁的惆怅,然后半垂着眼帘,拥住智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多年错过的都补回来:「不错,很好闻。」 他俩牵着手,一起往前走往汽车。郁韫韬自如地坐上了驾驶座,好像他对于驾驶的恐惧也消散了。智宣怔忡地看着郁韫韬的侧面——这位恋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感过于强烈,反而又陌生起来了。 郁韫韬踩了油门往前开,一边看着路,一边瞥了智宣一眼,智宣手上戴着那闪闪发亮的星空手錶。郁韫韬审视一样地说:「不戴旧手錶了?」智宣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感觉戴哪只手錶都是个坑:「嗯,就换着戴。」郁韫韬笑笑,说:「咱『复合』以来,你都是没提过分手了。」智宣的冷汗如雨下:「什么……什么分手……我哪捨得?」郁韫韬看着后视镜冷笑:「那以前就捨得了?」 智宣想跳车。 不开玩笑。 这倒是不可能的,现在掌方向盘的是郁韫韬,路还长着呢。 =番外1·完= 第五十五章 番外2·智宣的烦恼 对于智宣而言,现阶段的任务是完成「一个月内追求郁总」的计划。原本这个计划还是进行得挺顺利的——尤其是他手握「攻略」之后。 然而……他真是悔不当初,应该一个月之后再给他打开的。现在,好难……兼具了郁韫韬智商阅歷和白浪情商情史的男人……真的好难对付。「攻略」自然也不对现在的郁总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但是智宣还是按照老样子,晨昏定省发简讯,下班接对方,定期约会吃饭看电影。郁韫韬从办公楼走出来的时候,看着光影下的智宣,依旧是他梦中情人该有的样子。郁韫韬上前抱了抱他,问道:「你用回以前的香水了?」智宣有些腼腆地笑笑:「嗯,我以为你比较喜欢以前那款……」郁韫韬没有说话,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智宣散发着香水味的耳背,盯着智宣泛红的耳根——其实智宣不需要什么「攻略」,他不需要做什么,郁韫韬的心思就都在他身上了。 「今天打算带我去哪儿约会?」郁韫韬微笑着问。 智宣听着「约会」两个字反而不好意思:「没……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吃顿饭。最近有个新电影,你要不要看一下?」郁韫韬说:「好。」智宣和郁韫韬上了车之后,郁韫韬仍坐驾驶座。似乎恢復记忆之后的郁韫韬对一切都更有把控,形象倒是回到了智宣刚认识的「郁韫韬」——成熟稳重,韬韫儒墨。 郁韫韬对待一切本就是这样的,唯独是对待智宣是例外。智宣给他情感上的冲击既巨大、又陌生,让记忆缺失的他方寸大乱。现在他对智宣的心理是了如指掌,因此也不存在因不安而犯傻的可能,故而又重回他的轨道。 智宣在副驾驶座上查阅了一下电影app,说:「有一场是8:30,我们吃完饭刚好能去。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类型的片子……」智宣正想要给郁韫韬念一下电影简介,郁韫韬就迳自开口:「可以,我喜欢。」智宣看着郁韫韬的侧脸:「你连电影名都不知道呢……」郁韫韬笑了笑:「是什么电影都不重要。」 电影是什么,确实不重要。 郁韫韬根本没看电影,一直在非礼他邻座的观众——智宣也被「骚扰」得无法专心看电影。两个人在电影院的角落里卿卿我我,2个小时下来,别说电影情节,他俩还得要看海报才知道男女主角是谁。 二人回到车上,郁韫韬说要送智宣回家。智宣却道:「不用了,送来送去多麻烦。真不顺路,你到我那边,还要回头开回半山别墅。」郁韫韬为智宣繫上安全带,把人牢牢扣住:「谁说我今晚要回去半山别墅了?」 第75页 郁韫韬并没有回郁宅。 他在智宣家里过夜了。 都怪电影太好看。 电影是真的很好看,四周无比昏暗,只有大荧幕上反射出的细微的光,落在智宣线条流畅的侧影上,v字的领口还能看到凸起的锁骨所营造的光影…… 他没有道理不去摸一把,是吧?摸一下,又不亲,好像很不尊重人。亲完了,也该摸摸……嗯,约会不就是这样嘛。 现在的郁韫韬实在不知「矜持」为何物,他只想把好吃又好玩的智宣吞进肚子里。智宣则是无法抵挡郁韫韬的攻势,在他的进攻下节节败退,身心沦陷。 这到底是谁追谁啊? 一轮情事下来,智宣躺在郁韫韬的怀里,眼皮沉重,心里想的是:嗯,我现在追求郁总的进度,应该还算可以吧?应该可以顺利交往吧? hopefully~? =番外2·完= 第五十六章 番外3·告白 约定的「一个月追求期」即将告终,智宣既兴奋又忐忑,之中还带着几分年假结束的伤感。 毕竟这个月是他来之不易的年假。下次能够休息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是休息日,不是工作天。虽然说休息日不一定能够休息,身为工作者,加班也是常事。可郁韫韬已特别吩咐小南将这一天空出来,什么工作的事都不准安排。这也说明,郁韫韬对这一天是有期待的。所以智宣约他这天出来见面,他也给了很爽快的回答:「没问题。」 郁韫韬开着小车到达了目的地——市郊的一个小餐馆。那儿人不多,很安静。郁韫韬走到门口的时候,侍应生就微笑问他:「请问您是郁先生吗?」郁韫韬听了这话,含笑点头。侍应生拿出一枝玫瑰,递给了郁韫韬:「请。」郁韫韬心想「这么俗套」,但还是笑笑步入了餐厅。 餐厅里并没几个人,只有那些穿着黑白西服的青年男女服务生。厅子内的玻璃灯折射出恰到好处的光芒,室内环绕着郁韫韬喜欢的音乐。这一切都刚刚好。 然后一切又开始用力过勐。 本该用来摆放餐桌的地方被挪空,放满了花篮,郁韫韬心内吐槽「好像是新店开业一样,竟然还有富贵竹」。旁边一个假模假样的外国人在拉小提琴,但谁都知道音乐都是cd播放的。 当智宣从里头走出来,身穿正装,手捧玫瑰花球的时候,场景就变得更加滑稽。那些根本不认识智宣或者郁韫韬的服务生们热烈地鼓掌,大概因为收了不少服务费的缘故,努力做出感动的表情。郁韫韬都不知道智宣是哪里来这些荒谬的想法的——啊,应该是看了那些什么恋爱畅销书吧。 大概智宣也感受到场面的滑稽,脸上忍不住有些尴尬,但还是捧着鲜花,一脸羞赧地说:「那个……是这样的……」这一切的布置算得上煞费苦心,但也滑稽可笑,郁韫韬甚至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当智宣站出来了,扭扭捏捏地说着话时,这些滑稽的布置顿时就变得浪漫起来。郁韫韬刚刚还吐槽「现在什么傻子都能写恋爱书」,现在又赞嘆「发明这一切的一定是个天才」。智宣仍支支吾吾:「是……是有些话要与你说。」郁韫韬稍微低了低头,像是为了听清智宣的话而凑近:「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咳咳……」智宣准备了长长的讲稿,并确保用上五种修辞手法,现在却顿时卡壳。他这辈子从来没试过这么失败,演讲和汇报他都不知做过多少,从未出现过忘词的状况。可就在郁韫韬忽然凑近的瞬间,他就忘词了——头脑一片空白……空白…… 「啊……」现在这个场合,他必须说点什么,就在郁韫韬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大概跟刚刚为了壮胆而喝了酒有关,竟是胡言乱语、又吐了真心,「你怎么这么帅……我、我喜欢你。」 「噗嗤。」郁韫韬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出声。 智宣无法责怪郁韫韬的不给面子,刚刚那种话说出来,明明是他智宣不要面子! 他明明准备了长长的讲稿和5种不同的修辞啊! 希望时间可以重来。 然而并不会,时间没有重来,自顾自地往前走着。郁韫韬问他:「所以呢?」「啊?」智宣估计也是脸皮不要了,直截了当地将花球往郁韫韬怀里一塞,「所以我们交往吧。」 「好的。」郁韫韬将那俗气的红玫瑰花球丢开,直接揽住了智宣,吻了下去。 ===番外3·完=== 第五十七章 番外·4 郁老爷已经提了好几次,说想见见智宣。郁韫韬开玩笑说:「您不见过了吗?每年开股东会议的时候都见得着啊。」郁老爷冷笑了:「你倒是知道护着他!难道我能吃了他不成?」郁韫韬便道:「不成、不成。」 其实,郁韫韬也挺想快点让郁老爷和智宣见面的。问题是智宣好像有些害怕老爷子。 毕竟,智宣一直在郁氏当总助,郁老爷在他心中积威已久。平时汇报工作智宣都挺怕的,更别说以「儿子男友」身份见他了。 可郁韫韬也笑他:「丑妇终须见家翁。」智宣听这个比喻就不爽了,「妇」倒是其次,「丑」是怎么回事? 或许换个说法会好些——「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老爷子铁了心要见见这个智宣,智宣也是躲不掉的。 第76页 事情就发生在这天上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五。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智宣要去雄飞集团那儿拿资料,没在郁氏办公室呆着。只是没想到,智宣刚到达雄飞大厦,就见姚总呵呵笑着说:「那么巧啊,郁老爷也在呢。咱一起喝茶。」智宣一时脸都绿了:「怪不得姚总特地叫我来拿资料,原来……」 事已至此,智宣也没得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和姚总一起去了茶室。姚总嗜茶,所以在总裁办公层单辟了一个独立茶室,平时自己喝喝茶,或是和好友一起茶聚。姚总请了智宣进茶室,茶室里早有一个郁老爷坐着,大约是茶室灯光不够明亮,照得郁老爷脸上的神色不太明朗。 智宣在茶桌边弯着腰说:「这么巧呀,郁董。」郁老爷笑了:「是您忙,郁总在哪儿,您就在哪儿,我想见个面都不容易。」智宣差点流冷汗了,便恭恭敬敬地说:「这、我这是郁总是助理,这都是分内事。不能算是忙。」郁老爷鼻子里喷气,没说话。姚总打圆场说:「别光站着了,都坐下吧。」 三个人一起坐下了,姚总又说要给智宣拿资料,便藉口走开了。 室内少了一个人,智宣和郁老爷隔着狭窄的茶桌,脸对脸的,气氛肃然。 智宣捏着手里的紫砂茶杯,脸上尽力保持着职业的笑容。郁老爷说:「我们以前见过吧?」智宣笑笑:「见过。不过郁董都是主角,我这些小鱼小虾的,没进您的眼是正常的。」郁老爷却冷笑:「那是我没长眼了,居然没有看清楚你是那么厉害的角色!」智宣听了这充满讽刺的话,心里也是吓了一跳,但仍颇具素养地假笑:「不敢,不敢。我都是工作而已。」 郁老爷也不客气了:「你的工作就是勾引总裁吗?」智宣只说:「我作为总裁助理的主要工作是协调总裁和下级的工作,平时也会做一些文书的、接待的工作。范围非常广泛,但不包括勾引。」郁老爷哗的一下,像王炸一样丢出几张照片:「那这些是什么?」 这些照片,智宣都见过了,就是伊苗泄露的那些列印出来了。 大概是列印出来这样耍,看起来比较帅,所以郁老爷特别吩咐自己的助理逐张列印成扑克牌的大小,让郁老爷有「王炸」之感。智宣微微垂目一看,只说:「这些是偷拍的照片。出现在这儿,真的非常不合理。」郁老爷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这些事都被拍到了,还怪不合理?」智宣答:「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解释。」郁老爷一拧头:「我不听!」 智宣无奈一笑:「如果郁董不愿意听我的说辞,只想相信伊苗那种小人的说法,为什么还要与我见面呢?」郁老爷便说:「你以为我想跟你见面?如果不是你勾住了我儿子,我根本多看你一眼都嫌浪费力气。」智宣便道:「那么郁董现在是要给我写支票,请我离开郁总吗?」郁老爷准备了那么久的那句「说个数字吧,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儿子」居然被破梗了,郁老爷也是一阵气闷:「嗯。啊。」 智宣只好说:「那、那郁董打算写多少?」郁老爷问:「你打算要多少?」智宣便说:「要少了,也不好,好像看不起你儿子似的。我开口就要个100亿,会不会比较合适?」郁老爷听了差点把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什么?人民币吗?」智宣笑了:「您喜欢的话,美刀我也ok的。」郁老爷骂道:「o你jbk!你也说得出口啊?」智宣无奈摊手:「这是您儿子。百亿之子啊,不过分吧?如果我说要100万,那你不会觉得你儿子很便宜吗?」郁老爷觉得这话也有点道理,但仍不敢相信:「你怎么敢开价?」智宣说:「因为您问了,我不回答就不礼貌了。」 郁老爷冷笑:「那就是没得谈了?」智宣回答:「您也可以这么理解。」郁老爷说:「行吧,反正其实我也没带支票本。」智宣回答:「个人赠予的话扣税太多了,如果您要真的给我的话……」郁老爷瞪大眼睛:「老子不给!」智宣微微一笑:「不给就不给。反正我也没打算要。」 郁老爷挑眉:「哦?」 智宣回答:「其实我开了一个不可能的价,只是为了说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郁老爷冷笑:「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智宣也笑笑:「或许吧。我只是觉得,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的可能比我为了钱离开他的可能性大得多。」郁老爷笑了:「这是为什么?」智宣笑笑:「因为您有一位非常迷人的儿子。他的魅力胜过一切的财富。」 郁老爷点头:「当然,那是我儿子。」然后,郁老爷又补充一句:「我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