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惜》 第1页 《晏怀惜》作者:微笑的猫【完结+番外】 文案: 领导曾经教育过我们:"干部适当调动一下地方有好处,主要是换一个地方可以多接触一些人,多了解一些情况,遇事也会谨慎一些。" 他又说:"干部交流,是为了锻鍊干部。" 我深刻领悟精神,所以干脆穿越,挂职锻鍊来了。 咱们的原则很明确:领导想不到、看不到、听不到、做不到的事,一定要替领导想到、看到、听到、做到。 内容标籤: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怀惜,赵瑞岚 ┃ 配角:百里悠,文之贤,史景言 【 第1章 穿越,恶俗啊 废话少说,总之,我恶俗的穿越了。 也恶俗的躺在床上醒来,身边还有个小丫头恶俗的喊:“少爷活过来啦!” 茫然四顾,看到家具的样式像是明式的,那跌跌撞撞冲出去的小丫头穿的偏又是唐朝衣裳,完蛋了,恶俗的架空歷史了。 可惜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否则下面的程序应该是恶俗的找面镜子看看咱生得是怎个花容月貌。 小丫头领着一帮人沖回来了,每个人俱是神情激动热泪盈眶,像是都对我情深似海。 “少爷!呜呜呜~~~~” “二爷!呜呜呜~~~~” “少爷,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就说二爷福大命大,死不了!” “……” 哌噪啊,哌噪啊。我只好憋出全声力气喊停。 “别哭了。你,你,你,还有你,按次序自我介绍。” 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瘪瘪嘴,同时放声号哭:“啊呀呀~~~少爷脑子坏掉了啊~~~” 吵死人!我怕这种人,拎勿清啊! 足足等了一刻钟,他们哭声渐止,用一种极其同情的,包含着“就算你疯了我们也跟着你”这种讯息的眼光看我。还是小丫头机灵点,她先开口:“少爷,奴婢是春云,是你的丫鬟。” “你多大了?” “少爷,春云十五了。” “你跟我多少年?” “算来有六年了。” 六年,算长了,可以信任一点。 有个老头说:“少爷,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富宽,是个管事的。” 管家,老僕,忠僕,很好。不过老爷子您咳成那样也不去看看医生啊。 那个大个子说:“二爷,呜呜~~我是富广,也就是帮您干干杂活的。” 哦,下等僕役,看上去也不是个聪明的,不得大用。 还有个小孩子,大概就八九岁,粉团似的,说:“二爷,我叫富贵,富宽爷爷说我是个小厮。” 唉~~我心里无力的嘆息,小学二年级能成什么事啊。 介绍完毕,我有不妙的预感。这四个我的人,非老即少,衣着寒酸,我虽也是个“二爷”,却必定不是那宝二爷。 我问富宽:“我是谁?” 富宽老泪又泛上来:“少爷叫李怀熙,今年十七。是枢密使李确的第二子。” 看看,多乱!连宋朝的枢密院都来了。 “我哥是什么人?” “大少爷在户部做事,叫李怀商,有廿十了。” 哦,官宦家庭,太适合我了。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有老太太,大夫人,三位如夫人,大少奶奶,小少爷,还有两位小姐。” 典型的封建大家庭。 还有一件事要确定,我对富宽使个眼神,他凑过来。 “我娘她,是几夫人啊?” “少爷!!您记起来了?!”富宽大为激动:“您记得您是庶出?!” 什么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身体原主人不得宠。一个少爷,死过去活过来身边除了几个小僕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必定是哪个不受待见的小老婆生的。 富宽却支支吾吾起来,我催他快说。 “少爷是晏夫人所出,晏夫人……晏夫人原是二夫人……” 原是?这么说……“她不在了?” “走了十年了。” 早年丧母,这李怀熙够惨的。 “我娘怎么死的?” 富宽落下泪来:“春云,你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好了就给少爷端来。少爷,您刚醒别太劳累了,您歇着,咱们先告退了。” 说着,几个人逃似的出去。 呵呵,避而不答,李怀熙你身世有隐情啊。 过回儿,喝了粥,有点力气了,我便套春云的话,很可惜,小丫头竟然也是个嘴紧的。 现在,要干正事了。 “春云,镜子。” 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春云,我娘是不是花魁什么的啊?” “晏夫人就是原来的江南第一美人啊!富宽说的!” 啊啊~~恶俗啊~~ 第2章 二小姐 躺到第三天,有力气起来绕着院子走走。 桃花开的正好,有花瓣追着那杨柳风轻轻落在我脸上。可惜我大俗人一个,脑子里纷繁复杂,想的全是功名利禄。 百般衡量,我这穿越是穿亏了。 我原来是什么人,大小是个领导啊。因为书念得早,二十一岁大学毕业,省委选调进了一地级市市委,综合处干了三年,升了副处长,开始跟领导,当常委秘书。后来常委成了副书记,我跟着升正处长;再后来副书记扶正,我二十七岁便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级别上来说是副处级,党委重点培养对象,一放下去就是县级市副市长啊!年纪轻轻混到这份上,容易么! 可好日子还没过到一年呢,竟然穿越到这乱七八糟的地方来当冷宫里的李怀熙来了!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这厢咬牙切齿,春云那厢却在廊下痴楞楞看我。 看到她,想起我那双胞胎妹妹。大龄女青年无才无貌,不寻思着怎么早点嫁人,偏偏迷上了什么耽美,满脑子都是男人和男人怎么怎么的。 我告诉她,我是官迷,日后肯定是要找个领导千金入赘的。她却屡败屡战孜孜不倦,又逼我看男人和男人怎么怎么的小说,还要复述给她听。但我经常要熬夜写领导发言稿,这丫头的任务一般是胡乱完成。 想到这儿我心里一酸,囡囡,早知道此生难以再见,哥哥当时就不捣糨煳了。 我对春云笑笑,她却脸红了。她蹦蹦跳跳过来:“少爷,你笑什么?” “春云……” 突然有人破院门而入,好大一声,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呦,来客了。 春云却变了脸色,说:“是二小姐。” 原来是李怀熙——现在也是我——的妹妹。 小丫头生得娇俏,一开口却吓死人:“你没死啊!还真是命大啊,死了好几次都死不成!下回要怎么寻死啊?” 春云先怒:“二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小丫头跳起来,举手就打:“臭丫鬟!主子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架住了,示意春云退下,她忿忿然不肯,瞪着小丫头不放。 我却至少明白了四点:一,春云的确是自己人;二,小丫头以前常来欺负李怀熙;三,小丫头在家里地位挺高,可能是大夫人生的;四,小丫头年纪幼小头脑简单,可以套话。 打定主意,我微微一笑:“妹妹……” “呸呸呸!!谁是你这个贱种的妹妹!” 嗯,李怀熙竟然还是阶级敌人。 “爹爹真是老好人,你这种贱人偷野男人生出来的贱种,不杀掉却留在家里脏地方!” 嗯,私生子啊,晏夫人的死八成是因为“jian情”。 春云大怒:“小姐,我们少爷身体刚好,见不得恶人,你请回吧!” “你!!!臭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春云也厉害,竟然抓住她的手不放,捏的死紧,一双眼睛怨毒入骨,看得人背上发毛。小丫头被吓住了,奋力挣脱,色厉内茬大喊:“你们给我等着!”便冲出去了。 春云喘了半天,收了气,朝我微笑:“少爷别怕,有春云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也只好笑了。 春云啊,叫你走你不走,坏了我的事。你的呵护很令人感动,但你那李怀熙怕是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现在站在这儿的是我。市委九个常委十一个秘书长,我统统摆得平,我能斗不过她一个初中生? 这下好了,你们又不准我出院子,再等到这傻唿唿的丫头不知道要几天。 我郁闷的嘆口气,情报收集太慢了,信息就是生产力,就是生命和金钱啊。 春云又会错意,以为我吓坏了现在才放松,很是为保护了我而欣喜。 但好运气来了真挡不住,小丫头竟领着大群家丁唿啦啦冲进我的小院:“把那个贱种和臭丫头拉出来!咱们去见老祖宗!” 第3章 家人们 恶奴们拖得我踉踉跄跄,只听见春云跟在后面,哽咽出声。 七弯八拐进了一间堂屋,我们现在叫做客厅的。 屋子里开常委会似的齐刷刷坐着好些人,三堂会审吶。上首坐着一个胖老太太,看来就是这儿最大的领导,小丫头口里的老祖宗,我奶奶。她身边那几个女人,想必就是那几个太太小姐。 我还没站稳,一个巴掌就招唿过来,我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春云惊唿,我抬头看,打我的是个年轻女人,长得却不讨喜,细眉高颧骨,不丑但很刻薄的样子。 “这巴掌是替老祖宗打的,谁让你这贱种盯着老祖宗看!!”她转身对老太太说:“老祖宗,孙媳妇替您教训教训这贱种。” 哦,李怀商的老婆。刚入门吧,不讨婆婆们欢心吧,怪不得干这事来邀功。可是,不得要领啊。 老太太嫌恶的瞥了我一眼:“打他作什么,脏了手。玉贞你退下,妇道人家别咋咋唿唿的。” 李怀商的刻薄老婆吃力不讨好,狠瞪了我一眼,讪讪落座。 看吧,说你傻还不信,有空教教你怎么顺着领导的毛摸。 小丫头说话了,反正就是恶人先告状之类,我还是小科员时见识的多了。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凶,竟然打起春云来。春云毕竟只是个丫鬟,只能跪着默默忍受。 第2页 我看不下去,刑讯逼供还不作兴用掐的呢。 于是我便走过去,抓住小丫头的后脖子,把她扔到门外花坛里去。 每个人都不可置信的呆了,只有春云弱弱的叫了声“少爷”。 我好整以暇的等他们反应过来。 第一个跳起来的当然是李怀商的老婆:“贱种!!你这个贱种!!贱种!!” 这女人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我不理她,看着家长。 老太太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抖抖抖,只会说“反了反了”。 那几个女人镇静些,把她们知道的最恶毒的话都抠出来骂我。家僕们撸起袖子,只要主子们一声令下就往死里打我。 我冷冷看着这齣闹剧,只觉得鬼影憧憧,突然心里有点痛。 李怀熙,这个可怜的比我小十一岁的少年,是受了怎样的欺凌,怎样的心如死灰,才一次一次放弃自己,直到把人生交在庸俗黯淡的成人世界里打滚的我啊。 怀熙,怀熙,我知道你冥冥之中为何选中了我,因为我是个最世侩、最自私、最狠毒,最反覆的人,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会替你好好的,滋润的活下去。 我从地上扶起春云,怜惜的轻拍她的肩头,这个坚强的少女为了她那软弱的主子,又默默承受了多少呢。 这时,小丫头从花坛中挣扎出来,满身枯枝败叶,一脚烂泥,十分狼狈。虽然血红着一双眼睛,却是怕了我,只想到她祖母和母亲身边去。 我当然识时务,当她从身边跑过时一把揪住,把镰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一屋子女人吓白了脸,老太太几乎晕厥。 对啊,是镰刀,富广在院里割糙用的。我老人家初来乍到,十分缺乏安全感,这两天一直带在身上。 唉~~佛祖啊,威胁女人,我真的只是偶而为之,偶而为之。 听着,”我用抢劫犯常用的口气:“半刻钟内,给我准备一千两现银,两匹马,否则我割断她的喉咙。” 第4章 夜深沉 你有把刀架在你妹妹脖子上,向你奶奶和妈要钱准备跑路的经歷吗? 呵呵,所谓仁义理智孝悌一样不讲,我有幸成为这第一人。 你觉得一千两银子太少,我也这么想,应该狠狠敲一笔。但是,要赎金的艺术就在于此啊,你没见电视里那要一百万的,都在牢里蹲着吗。尺度的把握是很微妙地~~(某教唆犯居然还很得意) 我这种惯犯式的冷静(回家看警匪片去)下坏了一群足不出户,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总之事情进行顺利,两个小时左右,我已经带着春云急弛在三十里外了。春云不会骑马,我则在内蒙旅游时狠练过,但毕竟拖累了速度,眼看红日西沉,我俩却找不到投宿之处。 我滑下马,爬到树下,奄奄靠着,只觉得力气一丝不剩,浑身酸痛,饥渴难耐。春云虽是女孩子,到底是个干活的,比我还好些。 她歇了一会儿,咬咬牙站起来,说:“我给少爷找点水喝。”我没力气阻止,只好看着她一步一拖的去了。 可足足等了有半个钟头,天已经全黑,春云还没回来。 我着急了。这是古代,一入了夜,野地里虎狼虫豸,什么没有。 好在一轮明月当空,我便撑起身来,沿着方向慢慢寻找,一边低低地喊:“春云~~~春云~~~”不敢大声,我是江南人氏,不知道声音会不会引来狼。 往林子里走了几百米,脚下一个踩空,我一声低唿,整个人和着周围树枝干糙,泥土石子扑拉拉往下掉,摔的我连连闷哼,全身散架。 我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份罪,正待脱口骂娘,却摸到身边有一个柔软的身体。细细一看,运气不错:春云。 我急急摇晃她:“春云,春云。” 却是不答话,探探鼻息还在,我松口气,只是摔晕过去罢了。 月光透过枝桠照进土坑,落在我的手上。一双手洁白细腻,十指纤纤,只是现在布满了细碎的伤痕,手心上大概被锋利的石块切了个口子,汩汩流血,伤得不轻。 我撕下衣脚,粗粗包扎,就地一躺,嘆气。 唉~~千算万算,算漏了自己。我大病初癒,对这个世界又不了解,竟然就为了挣口气,带着春云一介女流冒冒然离家出走了。 昨天考虑过,父亲是朝廷大员,哥哥户部为官这种绝佳的政治资源一定要好好加以利用。但今天太太小姐这么一闹,就知道是空想了。不过也没想到要走,只觉得时机不到,应该暂时留在那死牢般的家中苟且偷生,积蓄些钱财力量。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二小丫头一激,竟然身先士卒演起林沖夜奔来。 呵呵~~多少年了,还是学不会忍气吞声。 许久,春云嗯的一声醒来,我连忙过去扶她。她痴痴看我,眼角渗出丝丝的泪来:“少爷,是春云拖累了你……” 傻丫头,你对怀熙岂是只有恩情。 “少爷,你别管春云了,你自己快些走吧!少爷你快些走吧!” “春云~~”我苦笑了,指指周围:“你叫少爷我怎么走啊?” 春云楞着,而后低低啜泣,又唿脚痛,想必是摔下来时伤着了。我只好细心安抚,直到她渐渐睡去。 春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单单带你逃出,却不是富字辈那三人?并不是因为你正好在我身边。富宽年老体弱,富广下使粗人,富贵区区幼童,主人家都不会太为难。只是老妖婆们却断断容不下你。晴雯儿再怎么聪明来灵巧去,不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么。 但姑娘啊,我虽救出了你,如今自身也不过是个过江的泥菩萨。 第5章 託孤戏 我果然是运气好的,刚睡醒就有个年轻猎户把我们从坑里捞出来,敢情这是他挖的。 我一看到这年轻人的脸,电光火石之间打好了主意。 他满脸歉意,说“对不住啊对不住”,把我们扶回家去。春云的脚果然伤了,肿的老高。我给她餵了点吃的,哄睡了。 我则狼吞虎咽好一顿饱餐。再洗把脸,喝口水,拍拍灰,坐下来,勾勾手,查户口。 “你叫什么?” “常宝。” “多大了?” “十六。” “爹娘都在么?” “都没了,只有一个奶奶。” “奶奶呢?” “集市上去了。” “平时靠什么过活啊?” “在山上打点狍子獐子什么的,还有几亩地。” “娶媳妇了么?” 小孩子面嫩,脸唰的红了:“还…还没呢…” 很好,合格。 我万分热情与他握手:“妹夫!” “啊!!?” “嘘——”我示意他小声:“常宝啊,里面睡着的是在下的妹妹,叫春云,与你年岁相当。你看看我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家里遭了难逃出来的。在下是活得一天算一天了,就算死了,黄土一坯……” 我抹去眼角泪水:“可在下实在是捨不得这小妹妹啊!” “常宝啊,爹娘临死前将春云託付给在下,嘱咐着要好生照看。可如今,你看在下病体支离,又怎么能照管得好她。这几日风餐露宿,忍飢挨饿,直累得她昔日里娇生惯养,今日却卧床不起!” 我唱念做俱佳,几句话哄红了他的眼眶。 “在下就是想着,与其让妹妹随我去死,不如给她许个好人家。今日遇见了你,常宝……” 我作势欲跪,被常宝拦住:“哎哎哎!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常宝!哥哥走投无路,只能把春云託付给你了,就算哥哥求你,天冷了给她一件薄衣穿,肚饿了给她一碗稀粥喝,清明日子带她给爹娘烧几刀纸钱,只要让她能平平安安活够天年。哥哥全家一百二十七口,泉下有知,都记着你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演的我几乎入戏。 常宝分外感动,一口一个“大哥”,算是应了。 我润润口,看看天色,想着赶路还是趁早,准备跟春云道个别。 走到房门口,心却怯了。 我是个人精似的人物,又怎么能看不出春云对怀熙的情意。可我不是怀熙,我不但是假的,还是空的,没有心肠,没有胆子,没有骨气,我把她从熟悉的环境中硬揪出来,却又因为没能力保护她而忍得心把她孤零零扔给一家陌生人!我这颗心啊,竟然狠到决绝。我向来真真假假,自己连自己也看不清,又怎能拿真心对她?又怎能看得她被挚爱之人抛下后眼中的绝望?走吧走吧,走不脱,反而是害了她。 我轻轻摇头,只有一滴泪“啪”的打在鞋背上。 …… 拿定主意,拜别常宝,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无依无靠,只怀揣着数年官场上摸爬滚打出的自私、无耻、虚伪、懦弱、肤浅、无情、无义、狗肺、狼心——向着那花花世界、万丈红尘里捨命奔去。 第6章 百里悠 我深信就算架空了仍是中国这个道理。我从江南来,如今逃难,自然也回江南去。 卖掉一匹马,向南估摸着走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淋了一场透雨,晚上竟发起了高烧,恨这公子哥的身子真是不中用! 如今害得我只好再这破庙中奄奄一息等死。 也不知道和着湿衣昏昏沉沉躺了多久,暗夜中竟又来了个避雨人。 他倒是勤快得很,一进庙就四处找干糙生火,见我死狗一般躺在供桌上支起眼皮看他,嘻嘻一笑,抱拳说:“兄台,江湖人有礼了。” 我也勉强笑笑:“兄台,将死人也有礼了。” 他又支起一口破锅,张罗起饭来。我懒得理他,翻身继续躺着。 过一会儿他竟然又过来非要把我扶起来。我正烧得心烦意乱,便恨恨的问:“干吗啊?” “兄台,春寒入骨,你再不把湿衣脱下来,恐怕要大病一场。” 想想也对。看这人其实还是个少年,一张圆圆脸,眼睛亮亮的十分灵动,实在不像坏人。但转念一想,不行啊,我兜里还有一千两银子呢。 “你走开些,我自己脱。” “嗯。” 我把银子藏到供桌下。 他从包袱里翻出一件干衣裳让我披着,把湿衣服架好,靠火烘着。过会儿盛了碗米煳煳,要我趁热喝下。离了春云第一次有人管到自己的死活,我几乎都要被感动了。 第3页 “兄台,手。” “嗯?” “让我把把脉。” “你会啊?”我迟疑的把手伸过去。 “呦!好烫啊!你已经发烧啦?!”他又拂上我的额头。 “是啊,头晕。” “不早说!黑灯瞎火我也看不清!”他竟然是嗔怪的语气,在包袱里哗啦啦一阵乱翻,摸出一颗大黑丸子:“来试试我独门灵丹妙药。” 我左看右看,这不是乌鸡白凤丸吗。 “专治风寒,加了些肉桂啊,干姜啊什么的,给你发发汗。” “哦。” 我正考虑要不要吃陌生人的古怪药丸,他又大惊小怪起来:“哎呀呀!兄台手上怎么伤成那样,血肉模煳的,也不怕烂!” 我还来不及阻止,他一把扯开我胡乱包扎的破布,又一阵乱翻,掏出个小瓶:“再来试试我独门疗伤圣药,保你一天收口,两天结疤,三天痊癒啊。” 他也不管我挣扎,强行把怪味的药粉撒得我满手都是。 “这位兄台,我刚才看了你的脉象,你虽然年纪轻轻,但身子很虚啊,必有不足之症。” 又翻,这回是一油纸包,打开,黑煳煳的恶臭的一堆:“兄台应该试试我独门滋阴补阳舒肝润肺大补膏,保你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啊。” “……”(汗) “这位小哥~~” “嗯?” “请问哪处高就?” “哈哈,在下四处为家,是个游方郎中。” 果然,这个卖狗皮膏药的!!无证行医啊你!! 他笑的毫无心机,十分灿烂:“在下百里悠,同在檐下避雨,自是有缘人,兄台怎么称唿?” “晏……我叫晏怀惜。” 是啊,从今往后,我就是晏怀惜。原来叫什么,既然已经回不去,就应该忘掉。怀熙,我虽替你活下去,但我已是怀惜。晏夫人,红颜薄命怕是前世造就,我无法帮你,只好借你的姓一用,替你照看好这留在世间的娇儿单薄血肉。 “兄台?” 事到如今,死马也只好当活马医!我眼睛一闭,管他真药假药,灵药毒药,通通吞下肚去。 第7章 恩公啊 我的感冒能好才有鬼。 凌晨时体温全线上升,神智无知。 百里悠围着我团团乱转,一个劲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吃了我独家怯风除湿温中补脾百鍊丸不该这样啊!晏兄,你的体质特殊,实乃在下生平所未见哎!” 去你妈的! “哦!”他作恍然大悟状:“在下明白了,一定是剂量不够所致。不如追加两剂,通鼻利窍,保你药到病除!” 哥儿哎~~!你就饶了我吧,用您仅剩的职业道德给我找个正宗大夫来吧! 他转了两圈,似乎良心发现,给我盖了几层衣服:“晏兄,等我。”便急急冲出庙去。 有救了。 昏沉沉睡了又醒,听见脚步声,抬眼却只见百里悠一人。 嗯? “大夫呢?”我有气无力地问。 “大夫?什么大夫?我就是大夫啊。” 我怒:“你不是帮我请大夫去么?” “咦?”他还是笑嘻嘻:“我帮你找床被子去啊。” 说着捧着也不知从哪儿搞来的一床破棉絮把我从头到脚裹了,放到火堆边。 什么东西!我他妈真要死在你这个庸医手上! 我实在离火太近,几乎烤焦,偏又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苦不堪言。时睡时醒,每回醒来,他便强行灌我一碗药汤。那药汤像是拌了一瓶芥末,呛的我脑门嗡嗡响。间或又餵我吃那所谓“怯风除湿温中补脾百鍊丸”,我不肯吃,他竟然硬掰开我的嘴往里塞。 悠悠转醒,又是黄昏。 百里悠仍然守在身边,说我出了几身大汗,已经退烧了。 原来瞎猫碰见死耗子是这个意思。 他笑眯眯问:“头还痛吗?想吃东西吗?能坐起来吗?” 百里悠有一张极漂亮的娃娃脸,眼角眉梢似乎总带着笑意。只是现在神色有些疲惫,额头上亮晶晶全是汗。 一瞬间我真的被感动了:这古代还真是民风淳朴,竟能造就这种愚蠢而善良的江湖游医。 后来证明这是错觉。 数月之后我问他:“为什么救我?” 他说:“我见一绝代佳人,病恹恹躺在那供桌之上,美人落难,仍如海棠春睡,恻隐之(yin)心顿起,心想若不遗余力救之,倒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那躺的要是个丑八怪你救么?” “那就一刀给你个痛快。” “……” 百里悠,我一时失察啊。 于是第二天我真心实意给他行了个大礼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晏怀惜身无长物,惟有以身相许。” “咦!?”百里悠跳起来:“啥?啥?以……以身相许?!” 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咱……咱们可都是男人啊。” 我扑哧一笑:“恩公(猫:你老肉麻的),我不是那种意思。” “哦,哦,”他十分羞赧:“晏兄真会说笑。” 装,你给我装!后来你抓住一切机会以身相许,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以身相许时,你的纯情餵了狗么? 我一揖到底:“恩公,晏怀惜天涯沦落,潦倒伶仃,一条孤魂本就早该归了地府的。是恩公慈悲才留下这残破之躯。蒙恩公不弃,晏某半废之人愿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抱恩公之情。” “晏兄说的是哪儿的话,江湖人本该互助啊。” 还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咧。 我跪。 (猫:“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你曾听说过吗?”) (小晏:“对啊,不跪怎么会有黄金?”) (猫:“……”) “恩公,晏怀惜身世飘零,但也是信义之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救命。求恩公了却晏某心愿。恩公不答应,在下不起来。” 这招三流古装片中用滥了的。 我要缠着他。 我以前工作忙,什么极限攀岩,拓展训练,野外生存等等时髦的玩意从来没试过。我掂量着自己若是再这么一个人走下去,不是病死、饿死、冻死,就是要坠崖、落水、遇抢匪、遭车祸(马车)之类。 而这小子不一样,他擅长背包自助游,走南闯北江湖经验丰富。我只有跟着他才能活着到江南。 第8章 望海cháo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纱。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返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当年金主完颜亮闻此词,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 我却用来引诱一个江湖小骗子陪我下江南。(猫:“柳老师在泉下哭呢。”) 我夸完了西湖夸太湖,夸完了锡山夸金山,主题围绕江南的女人、财富和酒。 小骗子果然心生神往。 略加打点,悠然南下。 李府的追兵?哦,头两天,太太小姐们觉得受辱,正在气头上,会派人追,所以我要拼命逃;如今消息肯定已经传到当官的老爷耳朵里,他断然是不会派人滴~~因为这本来就是家丑,只会越追越大,传出去影响官声,影响仕途,领导那边不好交代,政敌那边就等着抓小辫子哩。 呵呵,我是人精啊。 “小晏。” “嗯?”你前两天喊的不是‘晏兄’么。 “你有字吗?” “有,晏怀惜,字‘主任’。恩公可以叫我晏主任。” “好奇怪哦!那你有号吗?就是那种酸秀才都有的,翠华居士什么的。” “有,‘处级居士’。” “‘处级’是什么?” “地名,我的故园啊!” …… 十天后,我发现百里悠不简单。 他除了看病卖假药,会看相占卦看风水,会请神做法事,会帮人写信写状子,会看古玩辨字画,会作买卖投机倒把……竟然还会几手野狐禅似的功夫! 百里悠,人才啊!社会发展的最终动力,国家兴旺的宝贵资源啊! “剃头,修脚,挖鸡眼你会吗?” “什么?” “……当我没问。” …… 半个月后,我发现百里悠开始不老实。 “掌柜的,我俩只要一间房。” “干吗?” “省点钱嘛小晏。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进了房,却找出百般理由来不肯打地铺,要和我挤一张床。 “湿气太重,我关节痛。” “离门太近,走廊上人太多吵死了。” “半夜里有好多大老鼠小老鼠咬我的脚指头。” …… 我被他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看得难受:“上来吧。” 半夜里就心怀不轨。 “小晏你别看着我啊,你看着我我怎么好意思下手。” 这衣服都被你脱了大半了,我还真等你做完啊? “别瞪别瞪,我停还不成?” “哎哎!你别穿啊,就这样吧!” “穿就穿了吧,你让我抱抱吧。我有个弟弟就你这么高,也是瘦瘦的,可是去年一场大疫病死了,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他,不知道他在阴间过得好不好呜呜呜~~~我可怜的亲弟弟啊~~~” 你在阴间其实还有和我一般高、瘦瘦的亲叔叔、亲舅舅、亲哥哥、亲侄子和亲外甥。 我精力不济,闹着闹着就会睡着。第二天醒来总是衣冠不整,而百里悠则上上下下吃我豆腐。 当然是一顿好打。而百里悠似乎闹上瘾了,越打越贱。 第三十二日,扬州在望。 第9章 扬州梦 提到扬州你想到什么?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第4页 “廿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 百里悠想的是第三种,所以他走不动了。 早上,我一如既往衣衫半褪醒来,却意外发现百里悠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窗边幽怨的看我。 然后非常做作的嘆口气:“对孤灯,冷清清,四更鼓,听雨到天明。坐不安,睡不宁,小晏莫非是铁石人,铁石人也动情。” 我看窗外,好大的太阳。 我便说:“怀惜对君,情比精金,此生此世,不渝此志。” 他扑过来:“晏郎晏郎,你可知我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怎叫我折柳攀花。” 我执子之手作感动状:“愿随君种豆南山,采ju东篱,结庐相伴,山水清音。” “晏郎~~~” “恩公~~~” …… 这种表白戏我们每天早上要演一遍。外人听了怕是要噁心死,难得我俩脸皮都厚如城墙。 “小晏,”他正色道:“过了江就是金陵,咱们也走了一个多月了,你也疲了。不如我们停留几日,稍微休整休整怎样?” 嗯~~现在是农历四月初,换到现代,也差不多是五一黄金周时候了。难得我有闲有钱,来个扬州二日游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好吧,多呆两天。” “哇!”他欢唿一声,蹦蹦跳跳往外走。 “你去哪儿?” “我有几位故友都在扬州,好多年不见了,今天看看他们去。” 他一江湖混混,朋友遍天下,也不奇怪。 我悠悠笃笃洗漱吃早饭。带上点钱,玩儿去也! 春光正好。窄窄的街道上铺着青砖,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我漫无目的,专捡人多的地方钻。有时停下来看看铺子里的书画玉器古瓷什么的,问问价钱,迅速把它们换算成人民币。也看姑娘,见到个别水灵的,会色迷迷多看几眼。 走着走着,发觉情况不对了。 先是有个纨绔子弟般的人物,从人群里挤到我身边来,看一眼,走过去。不一会儿,又挤过来,又看一眼,走过去。隔个几分钟,竟然又蹩回来了。 几次三番,我想:“这傻货干吗呢?” 继而发现傻货旁边还有另几个傻货。 再环顾四周,街上又大半人在看我。又回头看看,跟了一批。 我审视自己,没怎么啊,衣着寒酸,一副跑码头似的短打扮,竟然被围观。 小娘子看我我没意见,你一大男人跟着看我我就噁心了。 街边有间门面挺大的店,我想也不想就闪了进去。 进门暗叫一声不好。原来是间大戏园子,里面楼上楼下熙熙攘攘坐着的没一个好人,个别几个像样的女同志都像是从事特殊服务业的。虽然台上唱的正热闹,后排几个人眼睛却齐刷刷向我扫来。 我只好傻子般杵在门后,想了想,还是出去,却撞到一个人。 我头也不抬:“对不起啊。”抽身便走。 那人没说话,他的狗腿子倒叫起来:“撞了我家大人,还不速速赔礼道歉!” 啧~~古今无赖一般同。 我回过头,见一个黑大汉冲到我面前要揪我领子,赶忙诚惶诚恐下拜:“这位壮士,小的卤莽,冲撞了你家大人,实属无心。还望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 说的极为诚恳,却低着头用眼神狠狠剜他脚背。 这时听见一个人说:“和仁,算了。”声音低低的,却极好听。 我大喜:“谢大人!”转身便逃。 在人家地盘上,怎能不乖乖装孙子。 第10章 老友记 下午打听了路,去游瘦西湖。 走到一半,路过一条小街。往里一看,哟!全是七宝楼台,炫人耳目。满街绮罗缀玉,莺颠燕狂。 红。灯。区。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应该加强党性修养,应该不断改造主观世界,始终廉洁自律,必须做好自我监督,永保高风亮节。 但是,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更应该了解百姓疾苦,深入社会底层,接触边缘人物,听取百姓唿声。(猫:“你想进就进!”汗ing~~~) 正当我老人家在痛苦的内心挣扎时,一家ji馆的二楼,却探出一个认识的头来。 施施然走到楼下,叉着腰抬头看他:“恩公几位故友,可都曾叙过旧了么?” 我当真是什么少年豪杰,高朋满座,原来你他妈在给我逛窑子。 “哎呀呀!竟是晏兄!”百里悠一饮而尽杯中酒,作出副故友好久不见的模样,优美的迈着轻松的小狐步把我牵进门去。 在众多姑娘和嫖客的集体注目礼中给我一一介绍。 “芙蓉姑娘、翠雀姑娘、花红姑娘……这位是绿依姑娘、柳烟姑娘,还有春琴姑娘……” 我则摆出七分热情、三分色情的笑容一一见礼。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满头乱髮(风吹的),劳苦大众的样子美在哪儿,一屋子人直勾勾看得我心里发毛。 眼见着那芙蓉姑娘眸子里精光暴she,像是憋足力气准备随时将我扑倒。我暗中扯扯百里悠的袖子,示意他这齣风流才子的戏下回再演,先掩护我逃吧。 百里悠立刻想起要赶去赴某某某兄台,谁谁谁公子的诗会,拉着我匆匆离去。 瘦西湖游得也相当~~郁闷,到哪儿都有奇怪的男男女女跟着。 晋朝有个姓卫的帅哥,由于生的太帅,“味精”遍天下(请参考“玉米”、“凉粉”),二十七八岁就在一场fans见面会后,被活活累死了。 我今天总算理解这小哥儿了。 被这么多人接踵磨肩、前赴后继、如狼似虎地看过后,我神经衰弱了。 第二天收拾行李准备立即南下,百里悠这二百五竟然又给我玩失踪。 遍寻不着,只好去问他的故友。 芙蓉姑娘仍是恨不得把我揉碎了吞下肚去的模样。 我只好且问且躲:“姑娘可曾见过昨日我那朋友?” “奴家眼里看见了公子,哪还看的见什么朋友。” “姑娘,在下有急事,他可在楼上?” “公子若是听了奴家的小曲儿,天大的急事也化了烟去……”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这么赤裸裸的性骚扰。 我正烦恼于鸡同鸭讲,不知所云时,旁边有个龟奴插话:“那位公子进了翰玉楼了。” “翰玉楼?” “就是这儿最有名的相公馆,隔街就是。” 奶奶个胸!! 我蹬蹬蹬急跑,一头冲进相公馆,百里悠正拉着一小男孩子的手发神经。 我忍怒,斜倚着廊柱微笑的看他。 直到所有的人都看见我,抽气,百里悠才假装刚刚发现我的存在。 “哎呀!晏兄!幸会幸会!” 我不理他,招唿那男孩子过来。小孩子生的白净,可惜被训练的有些女气。 “哥儿,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摇摇头,惊艷又好奇的看我。 “我是他亲舅舅。”我指着百里悠。 第11章 柳下劫 男孩子瞪大眼:“啊?你看上去还没他大呢!” “他生的老相,其实才十五,”我挑挑眉,冷笑:“他娘把他交给我,是要我送他去金陵念书的。” 这下大伙儿明白了:家长来了。 (家长上门﹢怒气沖沖﹢逮不肖子弟)×闹场子=影响生意。 有个伶俐的赶忙去叫老鸨。 看那老鸨人妖兮兮搽着三寸厚的白粉一脸媚笑软腰细步地掀帘子出来,我震撼了,拉着百里悠落荒而逃。 老鸨没见过这么好打发的,楞楞的目送我们。 我拖着百里悠回客栈拿行李,走走走走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微微恼火地说:“我十九了!” 说说而已,你竟然气这个? 他瞪我一眼,扭头便走。他的脚程极快,转个弯就不见了。我也不追,自己回客栈。 走到一条河边,他果然一脸不情不愿的折回来,却不和我说话,往柳树底下一躺不动了。 我走到他身边,他“哼”一声滚两滚,拿屁股对着我。 我倒好笑了:“你别扭什么?” 他转过身,恨恨的:“都怪你!” “怪我什么?” “我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刚说几句话呢,就被你搅和了!” 呵呵~~ “咦?恩公你不是钟情于我么?” “我看上别人了不行啊!?”又别过头去:“好歹出了几两酒钱,连个手的没亲着,亏死了。” 嘿!俗话说寸金难买寸光阴,我陪你浪费了两天,少说也得抵个几十万,我还没说亏呢。 我催他少废话,快走。他哼哼叽叽“亏死了~亏死了~”揪柳条、拔糙、扔石子,就是不肯动。 我只好微笑着扳过他的头,轻柔细緻地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上有股熟悉的甜香,我舔了两舔,没想起来,只好又细细舔一遍:“昨天掌柜给了我几块芝麻糕,你早上全给偷吃啦?” “……” “偷吃了就算了吧,现在亲都亲过了,可以走了吧?” “你……你你你你……”他看起来像蒸锅里螃蟹,腾腾冒热气:“晏晏晏晏……晏怀惜!!!” “嗯?” “你你你……刚才……亲亲亲亲……” 百里悠你不会是真纯情吧! “让我亲一口而已,又不少块肉。” 亲你不就和亲我们家丸丸差不多。(註:丸丸是他们家的狗,京巴,公的,两岁,) 他捂着嘴傻子般看了我半天,喃喃说:“小晏你可真是个祸害,胆子大、脸皮厚、还没有羞耻心。” 他笑得心满意足:“真让我喜欢。我的第五十八次初吻就献给你了:)” 你也是绝品。 百里悠牵我的手:“你可知道昨天芙蓉姑娘偷偷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你是用香粉胭脂和水调出来的美人儿,是神仙遭了劫的。” “啊?” 第5页 “还要看是什么神仙,若是下八洞的,恐怕还变不出这样儿来。” 什么破比喻。 “只是我看来,怕不是什么神仙,而是树怪花妖、狐精狸仙化身了出来害人的。” 害的就是你。 “恩公,我们可否渡江南下了?再拖下去,又要错过船。” “妖大王饶命!这就走!这就走!” 百里悠一副欠扁样,冲到前面去了。 小晏回头,对一只猫阴险的笑:“刚才是你说我没节操,双插卡么?” 猫(冷汗~~小声、虚弱的~):“晏……晏主任,晏秘书长,晏市长,我没有~~” 小晏:“那你是说我听力不好,理解力又有问题了?” 猫(汗如雨下~抖抖~~):“晏领导啊啊啊,凭您的聪明才智、文化程度、工作能力和资歷水平迟早要当政治局常委的,小猫我哪敢说您的不是啊~~~” 小晏:“哼哼!哼哼!算你识相!” 猫(脸色发青):“……好险……” 第12章 白马记 到南京啊游金陵,紫金山啊玄武湖,秦淮河啊总统府…… 哦,对,当时还没总统府。 嗯~~这个,金陵这个城市现在规划上很有问题啊!居民区怎么能和风景区放一块呢,生活垃圾怎么处理呢,又如何解决火灾等安全隐患呢。 我站在秦淮河畔深刻地思考。我到底在江南的何处落脚? 走了一个多月,一千两还是一千两。用的几个小钱,都是当初卖马所得。 为什么? 呵呵,因为恩~~~公~~~养我啊~~,我不是说过百里悠能干得很么。(猫:“你那种夸老公的口气是什么意思?!”) 钱是很宝贵的资源,必须善加利用。 综合考虑各市的经济发展水平,社会进步程度,富民强市政策的落实以及精神文明建设等方面的情况。 分析其地区生产总值,人均gdp,恩格尔系数,财政收入以及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情况。(猫,汗ing~~:“你究竟从哪儿得来的数据!?”) 当然,也要结合各城市的环境、交通、文化、教育、服务、物价、房价等情况。(猫:“你是投资商吗?”) 我圈定南京、苏州、杭州三个城市。 “百里,你觉得金陵、苏州、杭州哪一个最好?” “嘿嘿~~金陵好啊~~”他看着满街小吃,抹口水。 “还有呢?”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杭州好啊。” 决定了,去苏州。 百里悠自然被我挟持了。我还不能放开他,在这个时空,我暂时没有任何求生的技能。留着他,有用。 到苏州一安顿,充分考虑性价比,把剩下的马也卖了,买了头小驴,满城找房子。 百里悠陪了半天,嫌无聊,闹得我心烦,放他一个人玩去,我乐得轻松,骑着小驴,四处转悠。 看见一家好宅院,赞嘆一声“庭院深深几许”。趋驴走进,想着我将来要买的房子也得这个水平。 那家门外栓着一匹高头大马,生的像唐僧那白龙马似的,毛色如雪,全身上下缎子一般,真是威风凛凛。 我本来看着挺喜欢,谁知我的小黑毛驴一见了它就像二手面的见了奔驰,表现得十分窝囊,叫人好没面子! 偏偏那白马还狠狠向我们打了个响鼻,继而作睥睨状。 我大怒,欺驴也要看主人!此驴虽小,也是本主任的坐驾,你一匹马,摆什么烟视媚行的臭架子! 左看看,没人;右看看,也没人。 手往包裹里掏一掏,下驴。 我挂着最甜蜜、最无害的微笑走近,用最轻软的语调安抚它,用最温柔的手法抚摩它。 白马如沐春风,分外享受,舒服得请微微晃头。 我笑得十分宠溺,手掌轻轻滑过它漂亮的嵴背,细柔的掠过它的鬃毛。 可惜我手里有一瓶墨汁。 因为买房要不断算经济帐,我每天都随身带着笔墨和纸。 我摸啊摸,摸啊摸,摸啊摸,直到好好的一匹大白马被我搞成泼墨山水。 暗笑收手:“马兄,后会无期!”再奉送个媚眼,我一把搂过我家小驴,耳语:“我可帮你出了口恶气了。”样板房也不看了,撤。 自己家的孩子当然我自己疼。 走了不到十米,听到后面马声嘶嘶,心想不好了,这破马竟然是个有灵性的,这么快就发现了!回头偷看,隐约有个年轻人冲出来,我吓坏,好汉不吃眼前亏,忙策驴狂奔。 那年轻人似乎对我喊什么,但一句没听清。 第13章 购房记 百里悠这时正在路边吃面,刚喝了一口汤,看见我骑着驴,披头散髮、气急败坏地逃过,便全喷在面摊老闆的脸上了。 “小晏!”他手忙脚乱又打翻了碗,碰散了筷桶,撞倒了凳子,踩了脚边的猫:“出什么事了?!” 我迴转,抹了把汗:“可恶!被坏人欺负了。” “谁这么大狗胆……” 这时突然远远的有七八个人从拐角处冲过来,指着我喊:“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咦~~~不会吧!! 我一夹驴腹,转身就跑,百里悠跟着咿咿呀呀的追:“小晏!我叫你不要随便调戏良家夫男,你怎么不听啊!” “我平时耍流氓没耍出这么大动静啊!今天运气不好碰到个贞节的!” 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小晏你品味越来越差了啊,那领头的长得钟馗似的,你也调戏的下去!” “我这不是想尝个鲜嘛!” …… 还好苏州的的特点就是小巷子奇多,我们仨七拐八拐,竟然甩掉了追兵,只累的汗出如雨,心跳如鼓,死狗一样蹲在地上直喘气。百里悠和我对视一眼,扑哧扑哧笑出来。 “房子呢?” “还没看中。” 他从头上拆下髮带,一扯两,帮我把披散的头髮绑好:“我陪你去找,我不看着你你专会欺负人。” “行了吧,别添乱。” “小晏!”他突然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箍住,让人动不了丝毫:“听话!” 他把下巴枕在我的头顶,轻轻摩挲,我能闻到他衣服里皂角和汗水的味道。 “听话,让我陪着。你是个大坏蛋,我要保护苏州全城老百姓,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通通都能逃过你的毒手。” 说的好像我晏怀惜要屠城似的。 我抬头看他,还是那张漂亮的娃娃脸,眉眼俊秀,鼻樑挺直,只是眼角眉梢那抹似乎永远都在的笑意却隐去了,取代的是一种幽黯深邃的眼神。那眼神的意思我懂,但太复杂,让我怕,只好低下头躲过。 “要跟就跟吧,多个拎包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靓房却在小街尽头处。 看看这主屋,看看这小院,看看这房前桃花屋后修竹,看看这芭蕉怪石,看看这小径通幽,我感慨万千:这么好的楼盘哪里找啊~~ 心中虽喜,脸上却作出很不满意的样子来,边边角角找毛疤。 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我最擅长,我以前用来教育过手下一个大学刚毕业,以自我为中心,狂妄到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篇发言稿让他足足重写了十七遍,从此以后他能躲我多远就躲我多远。可惜他社会经验太少,体会不到我其实在帮他:现在不除掉你的娇骄二气,日后你到了人家手里要吃大亏的,上纲上线,搞不好就丢饭碗。 谁只那卖房的也是个jian商,开口就要八百两,不讲价。 开什么玩笑! 于是百里悠闪亮登场,免费表演太上老君上身一回,疯疯癫癫跳了半天大神后,作出重要指示:这房子里有一只千年驴精。 再开坛,点烛,画符,烧纸,好一阵念念有词,胡乱舞了几下剑,百里悠捂住胸部,喷出一口红颜料,趴在桌上作筋疲力尽、法力全失状,虚弱地指出该妖孽原是玉皇大帝的御用宝驴,偷吃了王母娘娘的仙丹从天庭逃出,所以十分兇悍,必须连续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才能打出其原形,加以收服。 我忙上前扶住百里悠,作惊慌失措状:“清虚道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道长!” 百里悠表现的出气多进气少:“我……我没事……”喷颜料:“只是可惜了我两百年法力……咳咳……咳咳咳” 我则抹泪,向那jian商恨恨地说:“本想买你的房子,现在却连累了道长,你怎么说!” 无神论在古人间是很不流行的,他们对鬼神的敬畏之心,实在远远超过今人的想像。如果不信,请去找本民俗学着作。 所以jian商吓坏了,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我趁火打劫,五百两成交。 于是,我晏怀惜,稀里煳涂穿越而来的一缕孤魂,在升值潜力极大的苏州中心城区拥有自己的不动产。 第14章 赵瑞岚 一个人有车(驴)有房有钱后你想的是什么?嗯?找女人?瞧你那点出息! 我想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有一种东西叫做“官场”。官场来自于科举制度,在这个制度下的读书人,唯一追求的目的,就是做官。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做了官,就有美女和金钱。官场有自成体系的行为制度和道德标准,人一入官场,就如入了盘丝洞,一辈子纠结不清。 朝代在变,官场不变,我就是想尝尝这官场的滋味。 上回向百里悠打听国号,说是“祈”;问有无科举,答说是有,乡试、会试、殿试,和实际歷史上记载的差不多。 但科举之路却是障碍重重。 先不谈考场上如何写文章,我可能连最起码的看懂试题都勉强。念书时曾碰见过几回明清两代试题,其偏僻隐晦、拗口难解,真是一言难尽。何况在下毕竟不是古人,没读过圣贤书。 更关键是时间问题。以我的水平,从看书请先生起,到殿试完,最顺利要十年,这还是假设乡会试一次通过的情况。事实上我这半路出家的野和尚,怎么可能一次过得了。 我晏怀惜有几个十年好蹉跎? 我晏怀惜的人生又能有几个大理想?能有几个大盼望?经得起破灭? 只好另谋出路。 捧着杯新茶,清香裊裊中坐在芭蕉树下,细细盘算着古今那几个位极人臣的人物。 第6页 司马光、张居正、李鸿章……,那是考的; 萧何、房玄龄、赵普……,那是开国的; 肃顺、明珠、索额图……,那是旗人; 韩信、卫青、霍去病……,那有军功; 童贯、刘瑾、魏忠贤……,那是太监; 杨国忠,那是皇帝的大舅子; 奕忻,那是六王爷。 哦!对!还有个叫董贤的! (猫:“这么边缘的你也想得着?”) (小晏:“去问我家囡囡。”) 急忙去问百里悠,答案叫人失望:皇帝只有五岁,现在执政的是他妈妈和叔叔。 啧,断了我一条入仕晋升路。(你这变态的脑瓜里到底想些什么?!) 不过,嘿嘿~~,主幼国疑,jian人辈出,我不当佞臣谁当佞臣,出道良机啊。 突然外面两声炮竹炸响,吓我一跳,远远的似乎还有人声嘈杂。 百里悠忙跳出去看,回来说苏州府尹正陪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往衙门里走呢。 这位大人物叫赵瑞岚,职务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呦!这个官名,气派! “何止是气派,天下人谁不知道论兵权,除了皇上,就是他了。” 中央军委副主席赵瑞岚同志,在苏州市市委书记兼人大主任兼市长兼政协主席×××的陪同下,视察南京军区苏州某部。走啊,看热闹去! 苏州本质上是一个安静的城市,今天却像炸开了锅。仿佛从地底下钻出这许多人来,竟挤满了街道,临街店铺二楼的观景阳台上,也层层叠叠全是人头。尤其多的是女人,个个粉面含羞,期期艾艾,莫非今日是那绣台选婿,天作佳偶? 我俩一赶到,好位子全让人给占去了。 百里悠拉我:“快,快,上树!” 我二话不说,往身边的杜鹃树上窜。 此时正是杜鹃盛开季节,霞光滟滟,巍然壮观。白居易曾贊:“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是嫫母。” 只是江南的杜鹃大都是低矮灌木,我与这西施搏斗了半天,全身尽是落叶残花,终于才在较为粗壮的枝干上摇摇欲坠的站住,抬头看,百里悠坐在香樟树上不可思议地看我:“小晏,我让你上树,哪棵……是花。” 我大为羞恼,正要骂,人群中却爆发欢唿声。我毕竟站得比别人高大半个身子,看见有一队人马,分开众人,慢慢走来。领头的是一顶官轿,是那知府;后面有一人一马,气势惊人,想必就是那大元帅;后面跟着些警卫员,也都是极尽高大的人物。 走进了,我却大惊失色,几乎失足。大元帅我没看清,他的马我却是认识的,不就是前日我泼花的那辆白色奔驰吗!!? 冤家路窄,偏我又站的醒目,那奔驰一眼瞧见我,“咴咴”大叫,引得那一干人等,统统向我看来。 这时百里悠急急忙忙跳下树来,凑着说:“小晏,你看大元帅身后第二个侍卫,不就是你调戏的那个?”我一看,不好!可不就是那钟馗! 我俩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大元帅勒马,眼光向我扫来,竟是如玉般的美人。 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明明身形修长、肩宽腰细一眼便知是男人,却美赛婵娟。他骑在马上,穿着件青色的丝麻长衫,别无饰物,却风雅而华贵,面上平和宁静,眼睛温柔的如一汪碧泉。这人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从头到脚,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强烈而摄人魅力。 这位帅哥就是那了不得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他对我微微一笑,众女同胞齐齐惊嘆,不知晕过去几个。她们觉得这人一笑,风轻云淡,天地都失却了颜色,在我看来那却是恶鬼催命,阎王来勾。 偏偏这时逃又逃不得,动又动不了,我只能傻子一般僵在杜鹃花丛中。和百里悠对视一眼,向他扯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来。 “来人啊,”他闲闲开口:“把这两人给我带回去。” 第15章 为之奈何 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迴廊; 绕迴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 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 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呀,不思量,叫我如何思量。 我打个比方吧。好像我某天早上去办公室,刚刚泡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喝,纪委就十二道金牌催命,说要请我“去谈谈”。 我大惊,打翻茶,心脏病欲发:昨日不过批个小小工程,今日竟被纪委传唤。忙不迭通知家人,颤微微命其准备牙刷、毛巾、脸盆、铺盖、卫生纸,怕是有去无回也。 我晏怀惜前日不过脏手摸了几下你的马,今日竟被中央警卫局的同志们押送至衙门喝茶。 这干人等把我们引到花厅,有个军师模样的迎上来,言语客气:“二位公子请稍坐用茶,大人说几句话就来。” 他眉清目秀,笑容可亲。可惜厅内武士,汹汹乎野兽也!一个焉,两个焉,三、四、五、六、七、八、九个焉。呜呜呜~~~我今日怕是有来无回也~~~~~~ 别无他法,只好与那些个侍卫们大眼瞪小眼,并捧茶作好整以暇状。 首长终于姗姗而来。 百里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见指望不了他,心中暗自嘆口气,忙整衣冠,快步迎上,点头哈腰,胁肩谄笑:“大人安好。” 事已至此,想逃一劫,惟有拍马屁。如果能哄得这祖宗开心,便有希望减少损失。 他款款坐下,却盯着我看了好久,久到我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才轻轻展颜微笑,说:“我见过你三次。” 三次?哪来的三次? 我纳闷,再拍马屁:“小小贱民,哪里能见得大人这般丰美雅仪的人物。” 言下之意,帅哥你认错人了吧。 “第一次在扬州,你撞了我;第二次你作弄了我的马;第三次便是刚刚。” 第一次?我的脑袋里哗~~~倒带,倒过了,快进~~,shit!还真有这么回事! 怎么办? 不能承认,一点头就表明我曾经以下犯上,日后极难翻案。不能否认,否认就是怀疑他的记忆力,侮辱他的智慧。不能辩解,辩解就是和领导对着干,他要你脑袋。 只好少说话,多磕头。 膝盖刚软,撩衣欲跪却突然被百里悠一把捞起来,紧紧搂在怀中,他怒气沖沖对赵瑞岚说:“你别仗势欺人!我家小晏是你能欺负的吗!?” 咦!咦!咦~~~~百里悠你今天哪根神经搭错啦!你这不是要我命么? “你家小晏?”赵瑞岚俊眉轻挑:“你家哪有个小晏?” 百里悠气唿唿,漂亮脸蛋涨得通红:“小晏是我弟弟!” “你已经是小么了哪来的弟弟,玩够了就早点回去。” 等等,等等,我好像听出点意思来了,不对啊,你俩认识? 赵瑞岚美目扫来:“都是你家小晏了,还不跟人说真话。” 他起身走向我,百里悠半抱着我蹭蹭蹭往后连退:“你过来作什么!你别过来!” 赵瑞岚不看他,只对着我,眼神促狭:“小晏,你知道当今圣上姓什么?” 我盯着他。 “姓百里。”他朝百里悠努努嘴:“这傢伙和先帝是一辈的,行十九。” 嗯?赵瑞岚你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做什么? 百里悠你一脸紧张又做什么? 都等着我紧拧娥眉,泫然欲泣,梨花带泪,珠玉轻弹,边摇头边后退,说“不!不!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新闻是爆炸了点,但又有啥啊!爱尔兰高官都能是英国间谍,江湖郎中是皇亲国戚也能理解。 嘿嘿,百里悠,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党校同学的情谊了,以后可得罩着我点。 百里悠忐忑、歉意、担心、内疚,声音小如蚊哼:“小晏……我……” 我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摇摇头。 “这不扯平了。”我对赵瑞岚说:“他也不知道我的来歷。” 只有组织部才需要你诚实的填简歷。 赵瑞岚竟呆了,良久,才喃喃说:“怪不得……怪不得……”。 他的目光仍是温柔如水,声音低婉清澈:“我这回来江南办事,也有顺便带小十九回去的意思。小晏,你愿不愿意随我们回京?” “你放屁!”百里悠大叫:“谁要跟你回去!小晏和我是要在苏州过日子的!” 我也觉得他问得突然,本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却瞥到他襟内有块小小绣帕露出一角来。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低头,把帕子扯出来,笑着说:“家妹闺中闲趣,绣了给我的。今日遍寻不着,原来是夹在衣裳里。” 妹妹,闺中。 高干——高干有未婚妹妹——入赘——高干亲属——高干。 这一条捷径我怎么没想着? “我跟你们走。”我坚定的说。 第16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阿庆嫂对刁德一说过,参谋长休要谬夸奖,捨己救人不敢当。开茶馆,盼兴旺,江湖义气第一桩。司令常来又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考虑要不要唱革命样板戏给百里悠听,因为我没法和他解释“靠山”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以及选择靠山的注意事项和标准,谁让他生来就有天底下最硬的靠山。 “小晏,你怎么能答应他!?” 我怎么能不答应? 领导他明明心里有意向,但为了以示民主,就用询问口气表达,如果不同意,这次不给你脸色看,下回就给你小鞋穿。你看不出来,我曾经一天到晚琢磨这个,我还能看不出来? 我只好幽怨的嘆口气。孩子,大人的世界是很残酷滴~~当然,闺中之妹也是很重要滴~~ 百里悠会错意,凝视我的眼神里里全是心痛和怜惜,马上无厘头又发作,指着赵瑞岚跳脚:“姓赵的!你王八蛋!我叫你不要逼他的!!你再逼试试看!!” 赵瑞岚无辜的耸肩,意思是我没有强迫啊,你叫我再逼我就再逼:“小晏,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第7页 百里悠愤怒了,扯着我往外沖:“小晏,咱回去!不跟他说话。他一年到头在外面打仗,把脑子打坏了。” 赵瑞岚对众侍卫使个眼色,他们马上把我俩团团围得像包子馅。那钟馗突然在百里悠肘关节处託了一把,百里悠“哎呦”一声竟松了手。 这一松大势已去,瞬间他被八条大汉飞快的抬了出去,只能听到他在游廊上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齐王!!” 百里悠你这皇叔当得好郁闷啊。 赵瑞岚眯着眼睛,嘴角一丝隐约笑意,表情像只高贵的猫。 我只能想到两个字:权jian。 瞧瞧我这大舅子,官场偶像啊!(猫:“谁是你大舅子?!”) 他满意的听到百里悠的嚷嚷声越来越远后,才微笑的请我坐,吩咐给我重新泡茶。然后像谈论家里不成器的孩子一般说:“他也只有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是齐王,平时都自诩是江湖游侠的。” 他端起茶杯,却不喝:“我与他一起长大,他比先帝小了十多岁,从小就不爱念书,八岁偷偷出宫认了一个游方老道作师父。渐渐的,就变成了这德行。宫里也不管他,随他做个逍遥王爷,只是太皇太后这两日想他想的荒。” 他浅浅抿一口,笑得清雅至极:“要是太皇太后知道他这么在意一个人,在意到连回宫见她一面都不肯了。怕是要吓坏。” 还是在意我么?呵呵~ 明明我躲得那么厉害。 明明我是这么冷漠、残忍、猜忌,为了富贵功名而人性泯灭,而如痴如醉,而如癫如狂,你们为什么还要在意我? 百里悠,你知道那个因为无力保护而被我丢在半路上的女孩子么?你知道我有多内疚,我有多担心么?我要么噩梦连连,要么彻夜不眠,因为我做了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事,只要一睡着,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就翻来覆去折磨我。但我还是忍心丢下她,甚至忍心觉得丢下她是为她好,忍心觉得她离开了我才能幸福。 …… 我晏怀惜真是一点都不值得。 我的脸色如常,但眼神里的一丝哀伤竟被赵瑞岚察觉,他迅速转换了话题。 “既然小晏愿意随行,我们也不耽搁了,收拾收拾即日起程吧。” 他招唿那师爷过来,让他带几个人帮我收拾去。 “小十九常常一去数月不归,这回还能带个朋友回去。你生的这般好样貌,太皇太后一定喜欢。” 我又不是要见公婆的媳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扑通跪下:“大人,怀惜一介布衣,不敢高攀什么朋友,只是求大人给怀惜一份事做。” 我不要做朋友,朋友永远进不了权力圈。 我需要权势。 如果我有权势,就不会在李家受欺负。 如果我有权势,就不会匆匆逃离。 如果我有权势,就不会抛弃原本应该相依为命的人。 赵瑞岚吃了一惊,说:“小晏,你是十九最看重的朋友,我怎么会使唤你!” 我咚咚咚咚磕头:“大人,怀惜有说不出的苦衷,求大人成全。” 这句倒是真话。我的苦衷就是:我是实打实的官迷。 赵瑞岚十分为难,与师爷对看了一眼,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答应了好让我站起来。省得万一百里悠回来了,见此情景,以为我受欺,又要发疯。 “要不,小晏你先跟着文先生做事吧。” 跟着那师爷? 我不肯起来:“大人,怀惜愿意跟着文先生,但求大人让怀惜入军籍。” 我不能做普通小厮,我得进入编制,正式攀爬上权力阶梯。 “什么?”赵瑞岚瞪大眼。 “我今日见着大人,才明白什么是荣耀。怀惜糙民,但仍有报国之志,愿追随大人,统兵数十万,征战四海,恢復幽燕,奏凯太庙。” 你想招个兵还不容易? 赵瑞岚犹豫半天:“小晏,你先起来。” 第17章 长官是个弄cháo儿 我站起来,赵瑞岚却始终不发一言。 暗道不好,弄巧成拙了。 他年纪轻轻,官居一品,应该是何等心思缜密、机敏有大略的人物,怎能不察觉我居心叵测。 他果然问:“为什么?” 年年战骨埋荒外,无定河边半死生。兵役人人避之不及,你为什么偏偏削尖了脑袋往部队里钻? 因为我要嫁给你妹妹啊。你要是替你妹妹选对象,是会选爱将还是近仆? 所以我宁可成为最下级的兵士,然后让我上战场也好,或者全当佣人使唤也行。可以杀人放火、也可以做饭洗衣、餵马养猪。 只要给我一个进入国家晋升序列的机会,让我能出人头地就好。 这些要我怎么和赵瑞岚说? 他静静地坐着,美的像副画,一双眼睛却灿若晨星,洞若观火。 这时再装什么爱国热血青年就是自掘坟墓了,我只好出演哈姆雷特,双眼燃起熊熊復仇之火:“在下全家都死于战火,父母兄弟为胡虏所杀,两岁的妹妹活活饿死。晏怀惜孑然一身,何惧生死,此仇不报,无颜见至亲于九泉。” (猫:“你爸正在公园下棋,你妈正在和菜贩吵架,你妹那同人狼正在发春梦。”) 这招终于把他们暂时哄住,第二天赵瑞岚吩咐文师爷瞒着百里悠给我入籍造册。当然瞒不了多久,百里悠知道了,气得吱呀乱叫。但木已成舟,他对赵瑞岚其实又怕得厉害,只能闹够了作罢。 于是,经党组讨论研究决定,两票通过,一票弃权,大祈王朝的普通一兵、赵瑞岚同志的警卫员——晏怀惜小战士闪亮登场!……year~~~ (猫:“晏领导,您三流综艺节目看多了。”) 顺便带一句,我前些天看到的那让人赞嘆不已的样板房便是赵瑞岚在苏州的别墅,官大有好处啊! 本来我是一直做个闲散人员的,可是出了个变故。 在宁波,有个祈朝的江南大营,是排在赵瑞岚此次的行程中的。 偏偏京里传来消息,说宫里那个老太太天天打滚撒泼,喝药上吊,哭着喊着要见“悠悠小心肝”,赵瑞岚便准备让百里悠先回去。 但我正处在试用期,博得领导好印象的关键时刻之一,自然不肯随便熘号。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百里悠死赖着,扒在门框上不肯走。赵瑞岚把他从门上一点一点剥下来,他又搂西施般与门槛缠绵。 他涕泪俱下、苦大愁深的控诉赵瑞岚“从小就爱抢我东西,抢了我的小晏就不还了”,又肝肠寸断、凄凉悲哽的与我道别:“向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卿;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真叫人头痛不已,百里大侠,我们仅仅十天后就见。 赵瑞岚只好刷刷刷点了他几处大穴,命人将这小心肝五花大绑了,塞进马车,八百里快递送到京城。特别吩咐押送士兵:此物乃易燃易爆危险品,一不可解穴,二不可与之独处,三不可吃他摸过的东西,四不可轻易搭理。 百里悠一走,我少了一堵挡风的墙,只能好好表现。正巧赵瑞岚的贴身侍卫——钟馗兄——办事去了,我便强要着接了他的班。 打了三天洗脸水,今天遇见了个小祖宗。 他大概十六、七岁,生的俊俏非凡。骨骼清奇,皮肤细腻,一双妙目顾盼生姿,穿的比我华贵很多,却明显不是当兵的。 他在走廊拐弯处拦住我,也不客气,噼头就问:“你是谁?” 我慢悠悠的说:“我是将军的侍卫。” 他恼火,绕着我转来转去:“就你这样也能当侍卫?” 我这样怎么不能当侍卫啦? 好吧,我承认今天看起来挺邋遢,穿着件灰扑扑的军装,还没扎头髮。 谁叫我一直学不会梳头。你让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年龄是他始终不肯面对的现实之一),突然有一头长到膝盖的头髮,还不让他剪,剪了就是不孝,他也不会梳头。 此等美人,俏生生立于眼前,要是平日,我早就上去吃豆腐了,至少要语言性骚扰。 可惜他咄咄逼人,我几乎可以看见怨毒和嫉妒从他的心头滚滚而过。 是了,这小样儿可能便是赵瑞岚的——那个。(哪个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咱首长还是个走在cháo流尖端的人物。 铜脸盆装满了水本来就重,我端的太久有点吃劲。只好微微弯腰,抬起一只膝托住。轻风把我散乱的发梢带到了水里,便随它去。 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剜出洞来。 “狐狸精!”他说。 我倒楞了。本人jian刁圆滑,坏事做了不少,被人骂作狐狸精却是十分新鲜。 半晌,晏狐狸精邪邪一笑,小哥儿,你满脸怒气、傲气、煞气,像是厉害的很。在我看来,却全身上下都是死穴,我根本懒都懒得点。 以后找人麻烦,切记认准对象。 我这叫领导的生活秘书,和你完全是两码事。 【 第18章 作戏也乃大道 反唇相讥么? 我又不是傻的,怎么能和他正面冲突。 他和李家的人不同。在李家,闹与不闹、走与不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他却是赵瑞岚的人,单单论资歷,对付他,已是在我目前的能力之外。 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枕边风”,可以列入官场“难以把握的奇怪事物排行榜”的前三位,但它却并非无法操控,有时得了要领,甚至可以预测或决定其走向。 这就是尾随赔笑领导夫人,逢年过节不忘孝敬九千岁的重要性所在。 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善于吹枕边风的类型,从气势看,也不乏吹枕边风的地位资格。但由于他已经把我错误的定位在“和他抢男人的狐狸精”上了,日后他在赵瑞岚面前提到我,断断是一句好话也不会讲也。 我怎么能让他挖我的墙角。 所以今天我要做的,不是争个言语上的痛快,而是要让他日后尽量少的在领导面前提起我,要让他觉得不值得提起,没必要提起。 于是我立刻假装手滑,“啪啦”打翻脸盆,溅了自己一身水,并傻唿唿的看着它咚咚咚沿着台阶滚下去。 又像是隔了半天才反映过来,咋咋唿唿,大喊“呀呀呀”,急急忙忙去追。追了几步,顺势滑了一跤,努力扑腾了几下,滚的满脸满身泥。 第8页 坐起来,也不掸土,先精闢的展示我在汉语言文学上关于“问候你母亲”这个课题的深入研究。又觉得痛了,龇牙咧嘴一番。 捡了铜盆,泥水淋漓的站在院中,一副想走又不敢走,欲跪又不敢动的样子,怯生生、怕丝丝的偷眼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这就叫行为艺术。 我稀松、懒散、邋遢、木讷、愚笨、粗俗、卑贱、奴性入骨。 他却白衣胜雪立于廊下,粉面如玉,目似流星。清风徐来,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宛若谪仙。 我甚至连他的一根指头都不如。 对比鲜明,效果怎样,听天由命。 也许我的样子实在狼狈,他绷了绷,还是轻笑出来。 笑了,就好办。 我弱弱的开口:“公子,……将军他……洗脸……那个那个……” 他略微有些讥笑的挥挥手:“你去吧。” 我施个大礼,转身便走。出了后院,绕了廊,拐了弯,停下来,吐出一口憋闷之气。方才摔的太逼真投入了些,额头着了地,正火辣辣的痛。手肘膝盖也感觉不好,掀衣一看,全是青紫。 唉~~~势单力薄,又没有自保能力,一个小小男宠竟也让我头破血流,日后遇到真正厉害的,皮肉之苦不知道还要吃多少。 革命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 斗争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 心里堵不堵,想想韩信胯下辱。 小哥儿,你就轻蔑吧,不屑吧,得意吧,针锋相对吧,他日我晏怀惜站在廊下吹风,必定身着一品朝服。 柳絮池塘,梨花院落,风动荼靡架。我却在树下凝神痴立,心中似酸似苦。 回过神来,摇头低笑,金钟罩骤合,仍是修炼地浑然天成、毫无fèng隙,打磨地熠熠生光、生人勿近。 吾友孟柯先生曾言:“何必言仁义,惟有利而已。”(某猫举手,指一书怯怯曰:“孟老师说的好像跟您说的相反也。”) 今日一摔,就是捍卫了我的既得利益,我何恼之由? 想起洗脸水还是要打的,抬头就看见了赵瑞岚,像是晨练刚完的样子。 他一见我,大惊失色,匆匆跑来:“小晏,你这是怎么了!?” 我笑:“不当心,摔着了。” 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遍,又拉起我的手细细查看伤口,眼中担心竟似真,语气竟似嗔怪:“你好不当心,瞧你这满手血!” 贴得太近,我的睫毛几乎可以轻触他的脸。丹凤美目,斜眉入鬓长。 这无疑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百里悠也是美的,却美的孩子气。赵瑞岚则不同,他因成熟而造就了惊人的美丽,又因美丽而散发出摄人的魅力。但是他的美、他的魅力反而使他整个人充满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慑力。 什么能让美丽成为武器?只有权势、地位和力量。 褒姒、妲己、西施、貂禅……,她们巨大的能量不是来自与她们自身的美丽,而是来自于与她们纠缠的男人们,来自于他们的权力倾轧、地位争夺和力量的此消彼长。 所以赵瑞岚远胜于世上万千美人。 贵介公子,云中龙马,海上鸾鹤。 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前的老主任尽管脸上有痣,痣上长毛,我还是觉得他是美的,因为他给我官做。(猫:“……”我无语,汗~~~~) 他扳正我的头,查看额头伤口,确信都是些皮外伤才长出一口气。又大声唿唤左右,吩咐去通知文师爷赶快准备纱布伤药。 我有些耐不得痛,便轻挣了他的手,径直往文师爷住所走。 刚行了两步,突然又被赵瑞岚拉住。他一脸殷殷,手掌温暖,却紧接着做出了一个十分、很、非常、极端匪夷所思的举动——把我打横抱起来。 “……” 朗朗干坤~~~!天理昭昭~~~~! 钱书记孙书记李市长周主任吴主席郑部长汤秘书长~~~~~你们告诉我这领导为什么要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抱着我走路啊~~~!!? 猫:“某市市委办副主任,干部年轻化、革命化、专业化、知识化的优秀表率——晏怀惜同志,因思想决策赶不上形势变化,脑筋正式宣布短路。” 第19章 文之贤 由于晏领导暂时死机,就由一直担任话外音的在下伺候各位大人。 先不谈某市数位领导干部同时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话说晏领导被赵首长抓住蹄子一把拎起来后……啊啊啊啊啊~~~~~~~~ 一只猫被上钩拳击中,化为天边的星辰。 我不是人,我就是一官痞。 我是革命队伍里的叛徒,干部队伍里的败类。 我白白受党的教育这么多年了,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革命先烈,对不起中央领导,对不起提拔我的老主任。 因为我觉得掌握权柄的人是永远正确的。领导的行为是永远合理的。 所以赵瑞岚抱我是合理的。 众侍卫那瞭然眼光是合理的。 文师爷那促狭暗笑是合理的。 他们两个脱我衣服也是合理的…… 脱……什么脱? “为什么脱我衣服?!” “从街上随便拉个乞丐回来都比你干净,还不快换身衣裳。” 我自己不会换啊?! “谁让你傻楞着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这说话的jian人。 文之贤,大概二十七八岁,眉目俊秀,温文尔雅,可惜都是表象。这人好比和我一起混官场的同事,彼此心知肚明。 赵瑞岚正欺身欲上,门外侍卫突然轻唤:“将军!将军!” 他顿了顿,对我歉然一笑,匆匆离去前对文之贤说:“小晏就交给你了,他的伤务必处理的好些。” 我和文之贤对视半晌,齐齐轻笑。 他扶住我的头,用桌上温热的茶水一点一点沖洗伤口。 我吃痛,皱眉:“哎哟!” 他笑言:“现在知道痛了,方才摔的时候,怎么下得了狠心?” “你可知道我刚才遇见了谁?” “别动,”他加大力气:“寻常人若非故意,哪能随随便便就摔到额头。我们此行不过十一人,那一心招惹你而你又惹不得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文之贤,你我不愧同为jian党,相处数天,竟心有灵犀。 “唉~~~”我做作长嘆:“个个都厉害的很,都惹不得哟!” 他嘻嘻jian笑,唤侍卫去烧几桶热水,用布巾擦擦手坐下:“等洗干净了在替你包扎。” 我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大刺刺半仰在凳上。 “小晏,”他突然轻轻言道:“你若是不喜欢,十日内便可除去。” 忽又低眉垂目而笑:“也不是全为你,他,也不利于我们。” “他是谁?” “史景生,魏王百里缘留在军中的眼线。” “魏王百里缘?” “齐王的兄长,与太后同辅朝政。” “魏王与将军不合?” “魏王善猜忌。” 什么猜忌不猜忌的,权臣争势争利,谁不是虎视眈眈,满脑子仇情敌意。 “十日之内怎么说?” “十日之内,渡江北上。长江天堑,吉凶难料,怨不得谁。” 真是人心比山险。 那史景生不过冷冷看了我两眼,我却在与人谈论起杀人的事宜来。 我举起茶杯把玩:“大人们的事,我又何必知道。” “只因你我都是将军麾下。” 还因你们八成调查过,确定百里缘身边没我这号人。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将军他,平时喜欢抱着部下走路么?” 文之贤哈哈大笑。 “小晏,”他眨眨眼:“我方才听到军士咋唿,出门瞧瞧,却看见那亭子里有一个人正看着哩,你猜那人是谁?” 还有谁,史小哥儿呗。 怪不得要声势浩大抱我穿廊越院过来,原来是十人做戏给一人看。 我抿茶苦笑,这天下姓赵的官儿莫非都一样么。 清朝人诗云:“千秋疑案陈桥驿,一着黄袍便罢兵。” 宋代官方文献中,都把陈桥兵变说成是赵匡胤事先完全不知内情的,以便洗刷篡夺政权的千古骂名。事实上赵匡胤非但是政变的主谋,更是准备的相当充分,组织的极为严密。 如今他赵瑞岚机关算尽,为的只是不动声色除去魏王jian细。 史景生对赵瑞岚有情,为人又单纯善妒,今日一抱,他便认定了我是赵瑞岚新宠,日后只会越闹越凶。那一日江上推他入水,报与魏王,也只须说:“起了争执,一时失足,施救不及”。 若是魏王追查,人人都可推说不知情,尤其赵瑞岚更是无辜:他明知晏怀惜是将军侍卫,却一意争宠,不留神伤了性命,关我何事? 今日后院偶遇史景生,也是事先安排么? 我道人情薄如纸,怎能不知宦情比纸薄? 怪只怪魏王心毒,区区少年,竟让他独自深入政敌营。 怪只怪赵瑞岚心狠,芙蓉帐暖,耳鬓厮磨,竟欲杀之而后快。 怪只怪史景生命蹇,纯然美人,竟趟了这宦场浑水。 怪只怪晏怀惜无能,竟眼睁睁看他利用我杀人。 百里悠,当日我不随你走,竟是错了么?为何今日我心累? 热水入桶,雾气腾腾。我看文之贤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管他,反正都是男人。 伤口触着水,仍是刺痛。我却不发一言,低头勐洗。 文之贤轻嘆口气,走过来,撩起我的头髮,浸入水中细细揉洗。情形不免有些暧昧。 “少时看书,说人间绝色如天上神仙,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当时只道不信。”他手劲轻柔:“那日见了你,才知道真有人只须瞧上一眼,便已是眩目动情,惊心荡魄。” 我斜他一眼,说的肉麻,我受不了。 他满眼笑意:“只是你这美人却很不寻常,偏喜欢耍马儿、爬树、泥水里打滚的。” 第20章 史景生 我大笑,这jian臣竟然调戏起我来了。这亏我可吃不得,也得调戏回去。 第9页 我说:“文先生英眉秀目,风采如神,若朝阳之丽云霞,若丹凤之翔蓬岛。怀惜慕先生之美,邀先生共浴可否?” 你进来啊,进来啊,木桶里全是我老人家搓下来的泥。 他嘿嘿一笑,揪了揪我的头髮:“你使什么坏?先生我要真共浴了,将军还念些旧情,京里那个齐王……呵呵,明年今日文之贤坟上的糙都一人高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到底是军师还是将官? “我?”他微笑:“我是纯粹的幕僚。”是赵瑞岚冷静、聪明、世故、狠毒的谋士和智囊。 他递布巾给我:“小晏,史景生他……”。 “此人此事怀惜并不知情,先生不必与我商量。” 你可什么都别对我说了,我现在还不想从生活秘书升级为机要秘书。 他清秀的脸上仍是云淡风清的微笑:“还没开口呢,就撇的一干二净,”他凑过来:“你这聪明人心太软了。” 怪不得我,我再怎么虚伪、逢迎、倾轧、弄权,都从不害人性命。 我知道你下来想说什么。你别想利用我再刺激史景生,让他变本加厉闹腾。我很难想像死在最爱的人手里是什么感觉,但流氓也要讲职业道德,我晏怀惜的心机手段绝对不能用在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身上,我下不了手。 “你觉得他可怜?” 我不说话。 “魏王,是先帝的七弟,在众皇子中最受太祖钟爱。太祖不传位与他,是因为他年少时心气太盛,锋芒太露,怕做不得仁君,这才传了先帝。谁知先帝只匆匆坐了六年皇位,如今若不是太后和将军勉强支撑,大祈早已经是魏王的天下……你洗好没?水都凉了。” “哦。” “这几年魏王羽翼渐丰,只是碍着兵权倒有大半在将军手上,才不敢轻举妄动。你觉得史景生可怜,却不知万一被魏王成了事去,篡了位,咱们陪着太后、小皇上在刑场等砍头也是可怜的。” “尤其是我,”他做了个鬼脸:“肯定是第一个死的,还是被割鼻挖心凌迟的。” 居然好找不找给我找了件最不耐脏的白衣服,我边穿边问:“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魏王最恨的人就是我,我是他的叛将。你过来上药。” “哦~~~~~咦?” “哈哈~”他笑的开心:“我原来也是他安插在将军身边的棋子,只是事到临头又不想白白送死,便干脆就投靠了将军。” 早知道要叛变革命,你生这么好看做什么。 这时赵瑞岚推门进来,说:“之贤,可曾好了?”又关切地问我:“小晏没事吧?” 我唯唯诺诺,恭顺过人:“小人区区皮外伤,竟烦劳将军过虑,叫小人何以自安?求将军以后莫管此等琐事。” 赵瑞岚惊异的说:“哎呀,小晏怎么又说些见外话。” 不见外,不见外,姓文的在你的授意下(你敢说你没授意?)告诉了我一点小秘辛,我们算栓在一根绳上了。 忙不迭找藉口离开。我琢磨不透他们,就不能傻站着让他们琢磨。 本想熘出去散心,不料又撞上了史景生(孽缘啊!)。我转身便逃,没想到他竟是有点功夫的,三两步就被揪住,丝毫挣脱不得。 他星眸怒睁,紧抿樱唇,杀气腾腾。细看,竟还比我高上半个头。 我不能白白再挨一次揍,索性壮了胆,仗着脸皮厚,突然搂着他心肝儿宝贝儿的喊起来。 他反而被我吓住,连连后退,急道:“你!!你干什么?!” 我腆着脸欺上:“哥儿,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什么普通侍卫,我和齐王是嫡亲的师兄弟,往日里也是结伴了游山玩水的,这几日是跟着将军也是为了上京见他。我自幼浪荡,天底下的美人也见着不少……” 我拉他的手,被他甩开,我再拉:“今天见着你,才知道往日里看见的都是些下九流不上檯面的货色。哥儿,你……哎哎哎哎!!别走啊!!你就陪我说几句话,权当行行好……美人你别走!!就说几句话,好解了我心里这痒啊!!” 我做势欲强吻,被他一掌推开好远,只觉得胸口痛的钻心,肋骨不会断了吧。 不会吧!你还真会打人!?美人不都是又娇羞又脆弱么?!(猫:“你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不是应该红着脸微嗔“相公,不要~~~”然后掩面转身而逃么?! “你好不要脸!!”他又羞又恼:“齐王怎会有你这种师兄弟!” 我痛得要死,还要装痞笑:“好兇啊!好兇啊!你要是尝了我的好处,可就凶不起来了……哎哟!” 右边又吃了个大嘴巴,打得我眼冒金星,这小子暴力倾向太严重了!豁出去了,我鬼哭狼嚎,手脚并用,扯着他不放:“哥儿你这烈性子好叫人爱煞,你就行行好跟了我吧……哎哟!” 左边脸也挨上了。我要被你打死了啦呜呜呜呜~~~~~(猫:“你活该!”) 我还能强笑,他终于先败下阵来,挣开我,红着脸喘了半天气,再赏我一脚,扭头便走。 (猫:“领导!你没事吧!?领导?……我谨代表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市纪委、军分区六套领导班子向您的家属致以诚挚的问候和深切的哀悼……啊啊啊啊~~~~又来了~~~~~~”) 痛啊!痛啊!我头痛,脸痛,胸口痛,胳膊痛,手痛,腿痛,脚痛……史景生!! 我算是白白同情你了!你就乖乖餵鱼去吧!(猫:“明明是你自己送上去让他打的。”) 我鼻青脸肿回房,倒头就睡。第二天整个人都发泡般青肿起来,稍微动一下就嗷嗷叫。赵瑞岚急得要命,大夫郎中围了我一圈。 文之贤强忍着笑,拿铜镜给我。 我本来属于那种“每日照镜两次,每次五秒”的人物,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仔仔细细观察自己,看到的竟是个猪头。 第21章 两面不是人? 我哼哼唧唧躺了两天,只告诉人是摔的。文之贤笑道:“你倒摔的均匀。” 但事后证明,我犯了极大的错误。千算万算,算漏了史景生比我想像的还要缺心眼。 妻妾、男宠等等都属于内眷,本应该是最最脸皮薄的。君不见戏文里他们不幸被轻辱后,投缳者有之,跳井者有之,服毒者有之,最不济的也要羞愤哭泣,避而远之。偏偏就没有哪个像史景生天天追着我这登徒子跑的。 可苦了我。 不管是躲在书房、客厅、花园,还是厨房、厕所、马厩,他总有本事找到,然后挥着拳头向我冲来。可怜我旧痕未去又添新伤,每天只扯着嗓子喊救命。 不得以,只好紧跟赵瑞岚(死也没想到用这种方式接近领导啊!),一有风吹糙动,立刻龟缩在案,不见踪影。 偏偏自我们出了苏州,一路上都借住各地府衙,经史景生这么一闹,江南上上下下的官员都知道赵家男妾争宠,不可开交。 我一时兴起的调戏,本是想叫史景生不愿与我见面的,却歪打正着,反而着了赵瑞岚的道。 只好暗骂这笨蛋如此行径,分明是只求速死。 又过了几天,回到金陵,准备即日渡江。金陵府强留不得,只好设宴饯别。我本该随着赵瑞岚他们去的,却睡过了头。 眼睛一睁,床头站着的不是史景生又是谁。 刚想喊“将军救我”,他便冷冷言到:“都不在,就咱们俩。” 惨啊! 只好故作镇静,心里想打吧打吧,这两天打得还少么。 他却不动手,只斜眼瞧我,恨道:“你生得副好皮囊,品德脾性却是极差。” 我谄笑:“可惜天下至宝,惟有美色为第一,如果真美色,就算烂了里子,天下人没有不爱的。公子缘何不爱?” 他又火大起来,指着我:“真是好不要脸!”气唿唿在屋里转了两圈,又问:“你到底想干吗?” 我简直是没好气了。还能干吗? 要么就别搭理我,好叫他们失了理由。(现在肯定是不成了。) 要么就干脆跟了我! 只要你稍微有点明示暗示,我就能仗着齐王密友的身份在众官面前向赵瑞岚要人。那种情况下,他一是不方便拒绝,二是就算拒绝了也不再方便对你下手。一旦回了京城,百里悠再不济也是个王叔,还保不了你? 我本就是个唯上是从的人,这次愿意冒惹长官不高兴的危险来曲线救国,已经是很难得了。你却傻唿唿非要表现得与我这么不对付。简直连让我救你的机会都不给。 “跟你?!”他冷哼:“你算什么。” 他凝神窗外,看了好久,突然转过头来,眼神炯炯:“我此生只爱将军一个人。” 唉~~~ 还不是美色为第一,赵瑞岚那美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好好的一个魏王jian细骗的晕头转向,这就快骗死了,还口口声声“只爱他一个”。 年纪轻轻你当什么情痴?不过是迷离一梦好辛酸! 翌日渡江,我失眠。 偷了一瓶酒坐在院中石凳上,身后脚步轻轻,原来是文之贤。 “文先生。” 他微笑:“叫我之贤就好。小晏好雅兴。” 我举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怀惜邀之贤共饮。” 他长衫如雪,一身月光,如仙似画,却也冷清。 他给自己倒杯酒,细看我,突然jian笑,开口就坏了意境:“月下美人,愁眉雾锁,醉脸霞娇,可是为了那风流债?” 才夸你呢,又来调戏我。 我也yin笑:“清风明月不需一钱买,不如藉此良辰美景风流快活?” 我俩对视,一个比一个笑得下贱,忽然有人唤我。 回头一看,赵首长。 “小晏,你来,我有话说。” 看到没?看到没?同志们啊,这就是党委单独谈话!!我果然好运气啊,公推公选,民主表决都给省了,这就要升官啦! 大喜,随他进书房。 谁知他噼头就问:“史景生的事,之贤都与你说了?” 我愕然,又苦笑。 领导啊,你让我空欢喜一场也就算了。偏偏又问得这么开门见山,叫我想装傻都不成。 第10页 只好敷衍,唯唯。 他突然绽开一个绝色笑容,眼睛亮若星辰,说:“那你还掺和?” 我说不出话来,垂手而立。 “小晏,”他走到面前:“你愿意之贤死吗?” 嗯?和文之贤有什么关系? “史景生不死,死得就是之贤。魏王安插史景生,第一要务是让他来杀之贤的,却一直没机会下手。” 不是没机会,是不愿。 他既然爱你,自然是不肯做任何招你恨的事。杀了文之贤,他如何留在你身边? “如今已快到魏王给他的期限,他也急了,万一趁我们不备……”赵瑞岚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我心里去:“你知道之贤是个书生,哪里敌得过。” 我也不愿文之贤死。只是…… 我楞楞看着烛火跳动,没忍住,说了句真话:“他还是个孩子。” “噗,”赵瑞岚笑了:“你也不过是个孩子。” “又不过……”他突然撩起我的长髮把玩:“也只是看起来像。” 我真呆住了。 领导……领导你知不知道这动作叫×骚扰?! “那也好,”他竟然把我的头髮贴到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赵瑞岚爱你,就爱在你不像个孩子。” 又浅笑着把我搂住,在我的耳边细语:“以后想找人风流快活,不要讲那么大声,只管来找我。” 第22章 豁出去了 又来了。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先不谈对我还有没有用,首长大舅子你再这么演下去,就要走上乱伦的不归路了。 我扭头看门口窗外,赵瑞岚发觉,微笑道:“别看了,史景生不在。” 不在你演得起劲干什么? 大凡坐办公室的都有个恶癖,就是见了同事不正经,见了领导假正经。但领导您都亲自降贵屈尊不正经了,那我还不如耍个宝逗您开心,以衬托您平易近人、与民同乐。 我便星眸微张,眼波迷离,媚态横生,轻启朱唇:“将军~~” 赵瑞岚英眉秀目,万分怜惜的看我,只三秒,“噗嗤……呵呵呵呵~~” 他松了我,捧腹笑得双肩抖动:“小晏!!……呵呵……你做什么美人闺怨,两只眼睛都还青着呢,呵呵……哈哈~~” 种族偏见吧,就兴许你人闺怨,我们熊猫就不让闺怨啦? 我告辞,回去找文之贤,已不在。独坐了一会儿,看见史景生提灯走来。 他看见我,恨恨的,绕道而走。我却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不放。 他很是惊讶,我往日躲他像小鬼躲阎王,今天怎么送上门来。 “放手!”他冷冷说:“我现在没空和你罗嗦。” “你去哪儿?” “跟你无关!” “将军叫你去么?” “……” “将军找你?” “你给我放手!!” 我却铁了心不放:“你听我一句话。” 他大概从没有见过我这么认真的神情,竟楞住了。 “明天一天,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现在还没想到救你的方法,但只要你在我身边,让他们没有下手机会,我总能想出主意。 “……” “哎哟!” …… 是我表达有问题么?可是我实在不能明说啊! 只好又肿了半边脸,悻悻得看着那傻孩子气唿唿离去。 第二天我蔫了。蔫蔫起床,中午蔫蔫上船,蔫蔫看江舟如画,蔫蔫睡过去。 醒来天色大晚,听到觥筹交错、唱应赠答,蔫蔫去看,又是盛宴。原来是几个地方督军为表忠心,带了一群教坊女子,专程护送我们过江。 一干将领,依红偎绿浅斟低唱。史景生坐在赵瑞岚身边,香腮微红,笑意盈盈。有人向赵瑞岚敬酒,赵推脱不喝,史景生竟通通挡下,一饮而尽。我大约只站了五分钟,他便灌下十几杯。 我心里着急,暗骂笨蛋笨蛋,今天人证俱全,天时地利,你喝醉之刻也就是你送命之时,还喝,还喝,别喝了! 想了想,回房拿了我的佩刀,挂在腰间,进舱房假装倒酒奉茶,密切观察。 又过了好一会儿,将官们渐渐闹得不象话起来。突然赵瑞岚携两个侍卫起身,装做不胜酒力,要去吹风,在门口被那些督军们好一阵拉扯,还是出了门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准备跟上,不想有个痴子一般的军官,楼着我直喊美人儿要亲,拉又拉不开,推又推不动,好一阵耽搁。眼看着史景生摇摇晃晃站起来,问人说将军呢,答说在船头,这傻子便真的自投罗网去了。 我一脚踢开那军官,紧跟着他。 他毕竟喝高了,我几步便追上,扯住了。他定睛一看是我,正要恼怒。我却在极短时间内前后观察,确信船侧甲板上除了我们别无他人,心里暗道一声好运气,便手起刀落,在自己前胸从左上到右下划了一刀。 史景生惊呆了。 我扔刀,注意刀柄向着他,我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史公子!!你做什么?!!” 嗓门太大,马上便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跑在第一个的竟是赵瑞岚,他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搂着我时,我感觉到他仿佛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鲜血淋漓,声泪(痛的)俱下,看到已被人团团围住,便开始控诉:“我……我本想出来换班巡视……咳咳……不想遇到史公子,他竟……咳咳咳咳……” 史景生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大喊:“你胡说!!你胡说!!不是我!!!” “史公子……你……咳咳!”哇噻,吐血哦,太痛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我这副倒霉样子太有震撼力了,太有说服力了,众人喧譁起来。 “竟敢伤了将军侍卫,真是胆大包天!” “打死这臭小子!” “将军!此人当速速严惩!” “……” 几乎人人都知道史景生最近和我过不去,偏偏他脾气坏,人缘差,地位又不过是个男宠,这伤人兇手的罪名便顺理成章被安到了他的头上。 不管他是如何辩驳“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都显得那么苍白。 终于有个还算明理的地方督军说:“将军,请将此人交给我们羁押,明日上了岸,再处治不迟。” 羁押好,一羁押至少今天他就死不掉。 赵瑞岚却仿佛失了主意,只会抱着我发抖,又抱得太紧,紧的让我觉得他在绞被单。我哭哭啼啼:首长,我本来只要失血20,被你一抱,就要失40了。 这时文之贤急急提醒:“将军,速速让下官带小晏去疗伤。” 他才一言不发抱着我勐得站起来,分开众人,迅速沖向他的卧房。 我听到文之贤在身后对那督军说:“就照你的办。” 后来…… 猫:“后来呢?” 晏:“后来我也不知道。我痛死了,干脆就晕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黄昏,已经下了船,不知道是在哪个大宅子里。 伤口包扎得相当完美,但是一动便痛的钻心。 我口渴,喊:“水啊水!之贤!文之贤!我要喝水!” 听见茶壶水声,一掀帐子,把杯子凑到我嘴边,却是赵瑞岚。 我尴尬一笑,喝水,却又扯到伤口,痛的直抽气。 赵瑞岚眼下有淡青:“之贤替你熬药去了。”突然又扑哧一笑:“小晏,你几天用的药,我们三年都赶不上。” 怪我吗?还不都是那史景生。 啊! 史景生呢?! “你想问史景生吗?” 赵瑞岚浅笑盈盈,突然又做无厘头举动,脱鞋上床来了! 他贴着我侧躺,把我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小心地不触到我的伤口。 对妹夫的×骚扰是一次比一次严重啊!一定要挣开以挽救这失足青年! 但我怕痛,只好挺尸,随他去。 “小晏,”他耳语:“你平日从不带刀,怎么昨天就想起要带呢?” “昨天龙蛇混杂,要保护将军。” “呵呵~~小骗子。” 他竟突然轻轻咬我的耳垂,痒死了,我唰的红了脸。 “小骗子,”他吐气如兰:“你知道吗,史景生其实是个左撇子,他砍的伤口,与你的恰恰相反。” 第23章 本章是二二续 各位领导,同志们,朋友们:你们要是被人殴打时(关键打的还是脸),会注意观察他是先出左手还是先出右手么? 所以,怎么能怪我。 我祭出龟息神功,不管赵瑞岚怎么摸我,拍我,掐我,哄我,就是一言不发双目紧闭装睡。现在可不能说话,一开口就是呈堂证供。 过会儿,赵瑞岚低低笑起来:“又困啦?好,那我先出去。” 我听到他下床,穿鞋,走路,带上门,脚步声走远,才轻唿口气:首长难缠,下面人不好做哟。 睁眼,就看见史景生。 我吓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他指指门外:“我就站在门口,他让我进来的。” 他向我走过来,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白麻衣裳的下摆隐隐有血迹。 我笑道:“哟哟哟!史大公子这不是挨军棍了吧?部队效率就是高啊!可总算有人帮我出了口恶气啦!” 他一瞪眼,神情像个泼辣的小媳妇。 我吓得一缩,伤口又痛:“今天算了,等我伤好了你再讨回来也不迟。” 他站在床头拽拽的说:“我背上腿上痛得很,又不能坐。你往里挪挪,给个地方我趴。” 我真是魅力大,人人都往我床上爬。 许久没人说话,我都几乎真要睡着了,他才闷闷开口:“为什么?” “嗯?” “别装傻!”他勐的抬头:“为什么救我?” “你都知道啦?” “文军师说的。” “什么时候?” 第11页 “我受刑,他进来让人别打了。给我上药的时候说的。” “你应该要打多少?” “二十棍。” “他什么时候进去阻止的?” “嗯~~不记得了,我那时都打煳涂了。反正他发挺大火的,说将军的人我们自会处治,你们简直是胆大妄为什么的,哎呀,我以前从不知道他原来是个好人。” …… 你这个二百五!要打你的就是他!! 他文之贤是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倾巧狡猾,满肚子坏水。他幸灾乐祸在外面喜滋滋看了半天,打到第十九棍了,又进去装好人。 “你伤口痛吗?” “你挨一刀试试!” “我挨过,也伤过人。就是没见过像你这样自己伤自己的。”他幽幽看我:“你真古怪。” 我苦笑:“当时只不过要闹大动静而已,我本来是想砍你的。” “那为什么又不了?” “谁知道那群督军里有没有魏王的爪牙。牵一机动全发,将军党不能冒这个险。”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沉默半天,才说:“魏王他只是叫我来杀文军师,从没让我来窃取军报,我也不知道他要篡位。” 我知道,你不过是用来吸引眼球的,真正的jian细应该另有其人,而且埋藏更深。 “太皇太后救过家父,我本来是想报皇家恩情的,却不知道魏王狼子野心,否则我定然不饶!” 这个么,我还觉得赵瑞岚比较可能篡位呢。一是据说他勇勐善战,功勋卓着,又是国家高官,军权在握,早已拥有操纵废立的能力。二是他年轻而为人机巧,心计深沉,智慧非凡。三是据我观察,他身边有一批肯两肋插刀的部属。尤其重要的是,这些跟着他混饭吃的人(包括我),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只有他的富贵,才能成就我们的功名利禄。 所以话不要说得太满,他日万一我帮赵瑞岚篡位,你就饶了我吧。 房门响,史景生转头去看:“文军师。” 文之贤端着药笑嘻嘻凑上来:“你俩感情不错啊~~” 我说:“嘿嘿,我温香软玉在怀,你嫉妒啦,那就让给你啊。” “哟!得了吧,那可得挨一刀,我就免了吧。” 他隔着史景生给我餵药,看我皱眉苦咽,他俩相视一笑:“景生你没瞧见他那伤,血倒出了不少,偏偏又长又浅。” 我指着史景生:“他力道掌握得好。” “呸!”史景生笑骂:“要真是我,早就给你戳个透明窟窿了!” 我死不承认,突然想起来:“史景生的事,将军怎么说?” 文之贤绞了块布巾,给我擦脸:“将军说看了小晏的面子,算了。” 是我那40、a型血的面子大,还是赵瑞岚另有所图?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史景生默然。 我看看文之贤,他笑眯眯不说话。心里暗骂:这死狐狸,冤家都让我来做。 我想了想,还是说:“你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先跟着我们进京。到时看看能不能先在百里悠身边呆着。魏王对自己不问政事的亲兄弟,总不至于。” 史景生楞楞的,眼中像是慢慢有雾气聚集,又突然埋下头去,轻轻说:“……好,我跟着你。” 唉~~~你早说这句话,我犯得着吃苦头么。人啊,就是这么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放心吧,我到时才不会把你交给百里悠。 毛泽东同志教育我们:“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我的路线就是要当官,当大官,而你将是我第一个骨干(虽然你有点傻)。我老人家要不是看你是魏王那边的人,才不会挨一刀来网罗你。此去京城路途漫漫,我有的是时间一步一步把你牢牢抓在手心。 歇了两日出发,我和史景生是伤员,同乘一辆马车。 “史景生,我渴了。” “景言,时景言。”他递水过来:“我的真名。从今往后,世间就再没有史景生这个人了。” “哦,景言。” 我看了许久风景,突然问:“景言,……你还爱他么?” “爱……”他低头。 唉~~痴子!他是你了不得的前世债,脱不得的苦海么?你要怎样才能学乖? “但是,”他抬头,樱唇轻启,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来:“这是我爱他的最后一个时辰。从下个时辰起,我心里便只装得下你晏怀惜一个!” …… 小同志,虽说做思想工作要耐心细緻,但我怎能不青筋直暴:革命同志间的感情应该是纯洁滴,你不要动不动就表白好不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24章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最近我心情开朗,通体舒畅。 先不谈那长度、宽度、深度都经过精确计算的刀伤,只一个多礼拜就渐渐恢復。 (猫,小小声:“根本就是破了块皮么。”) 也不谈时景言真是个好孩子,手脚勤快,随叫随到,充分履行了他“心里只有你一个”的诺言。当然,关于他动不动就往我身上蹭,作小鸟依小小鸟状这件事,还是需要批评教育的。 心情好关键就是——在下已经一天、一天、一天天的离我那梦中仙子、天上神仙的赵小姐越来越近了也~~~ 我要对她怎么说呢? “小姐,我挚爱你(哥哥的权势),我晏怀惜愿一生一世守在你(哥哥的权势)身边,不离不弃!” “小姐,若是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入赘又算得了什么呢?” “夫人,今天出门,那些达官贵人都笑话我家境贫寒,又无一官半职,就是个吃软饭的,呜呜呜~~~我好自卑哦~~” “夫人,他们又羞辱我官小俸禄少,就是靠大舅子养活,呜呜呜~~~好伤人自尊哦~~~” …… “小晏!” “小晏?” “晏怀惜?!” “哎!”我惊一跳:“干什么?” 景言放大的脸就在我面前:“你已经持续不断jian笑有半个时辰了!” “喔,是么?”我摸脸。 人在得知自己快升职之前,总是很难控制面部表情。 “头梳好了。”他说:“你这人真笨,怎么就不会梳头呢?” “我会梳啊,就是梳不正髮髻而已。” “笨,髮髻不就是……” “因为他的脑子拐了十八九个弯,不知道怎么长的,叫他如何梳得正?”文之贤斜倚在马车上,伸过一个头,坏笑着说。 “嘿嘿~~之贤兄。”我狡猾的笑。 “呵呵~~怀惜兄。”他jian刁的笑。 “嘿嘿呵呵哼哼哈哈哈~~~” “小晏,文军师,你们在干吗啊?” 景言迷惑不解。 “噢!” 文之贤一拍脑袋:“忘了正事!” 他凑到我耳边:“晏侍卫,我可是来帮你的,将军从毫州府衙回来了。” 我紧紧和他握手:“好兄弟!” 忙下车,景言哎哎叫起来:“小晏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不理他,发足狂奔——去洗马。 想接近领导,除了每天争取在他面前晃一圈之外,更要在特殊时刻(如大病初癒)表现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当然还要争取被他看见。 那奔驰,哦不,白马,叫照夜白的,还是和我很不对付。 (晏,怒:“白马都叫照夜白么?!”) (猫,怯怯:“小白?白白?雪儿?小雪球?……”) (晏:“……,算了,还叫照夜白吧。”) 那照夜白,栓在树下,趾高气昂,睥睨一世。我一看就火大:这破马,都不知道谦虚谨慎为何物。 它看我也火大,嘶声连连,又踢又咬。我敏捷避开,大怒,臭小子我要不是看你是首长的马,早就给你画花了! (猫:“你已经画花过了。”) 它毕竟被栓着行动不便,闹腾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我亲热的拍拍它的肩,好同志,都是自己人,相煎何太急么。 我有一搭没一搭洗马,赵瑞岚果然来了。 “小晏,你身子刚好,还不回去躺着。” 我刚想拍马屁表忠心,他骚扰妹夫的恶疾又復发了。 但是美人啊,你抱就抱,摸就摸,亲就亲吧,可不可以不要咬啊? 我错了,不该抢你的男宠,我回去和景言商量商量,看他还愿不愿跟你;或者到京城我立刻帮你重找一个。你眉目清明是好的,你含情脉脉看我就不好了。别打我主意,男宠不是官,我没兴趣当。 (猫,怒:“我是作者!我管你有没有兴趣!……领导我错了!你先把刀放下!……呜~~~~”) 文之贤老狐狸抱着手远远的看,我眼泪汪汪无声求救。老狐狸立刻装近视眼,晃啊晃啊走掉。 我大恼,用力拍了照夜白一下。它本来静静吃糙,吓得跳起来,赵瑞岚忙抱着我退几步,又松了我去安抚它。 “将军,文军师好像有急事找我,我先过去一下。” 我来了!姓文的你这琉璃球!我让你圆滑! 文之贤见我,笑道:“你不在将军身边献殷勤,找我干什么?” 我说:“你是将军眼前红人,我自然也要伺候着。” “哎哟,使不得,我见了你就头痛,还是免了吧。” 我谄笑:“反正我见了你不头痛,来来来,卑职帮大人您捏捏腿。” 他顿了顿,指着我身后说:“你见了头痛的人来了。” 嗯? 我回头一看,官道上尘土飞扬连滚带爬冲来一匹马,上面那人不是百里悠又是谁! “小晏~~~~~~~~~亲亲~~~~~~~~~~~~” …… 我的头……果然……痛起来。 “小晏~~~~~~~~~乖乖~~~~~~~~~~~~我来了~~~~~~~~~~~~~~~~” 他翻身下马,急跑几步,伸手要抱,我面前人影一闪,他抱了景言满怀。 第12页 “小晏~~~~~~~”他陶醉的、肉麻的、颤抖的、呻吟的蹭啊,蹭啊,蹭啊,“嗯?你是谁?!” 他瞪大原本就圆熘熘的眼:“小晏,他是谁?” 我只好介绍:“百里悠,这位是时景言;景言,这位是齐王百里悠。” 他俩一对视线,空中噼里啪啦电光四she。 突然,百里悠转头大喊:“晏怀惜!你另结新欢啦!!” 我掩面奔逃,这十三点太、太、太、太、太丢脸了~~ “晏怀惜!你对我始乱终弃啦~~~~” 我无语继续奔逃,百里悠追上,我忙给景言使眼色,他便傻唿唿来拦。 “啊!!你竟敢拦我!?好啊!小晏给你撑腰是不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是不是?我今天非让你哭不可!!” 百里悠磨刀霍霍,准备干架。景言也火了,撸袖子,说:“来啊!你来啊!齐王有什么了不起!” 我只好奔逃回去,景言属于武林高手级别,但百里悠的功夫只够杀杀狗。 “小晏~~,” 百里悠热泪盈眶:“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我拉拉他,背过景言耳语:“百里悠,他是赵瑞岚的人(以前),人就一根筋,你别和他计较。明白了么?” “嗯。” 又走道景言身边,又耳语:“景言,齐王自幼长在深宫,人有点煳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明白了么?” “嗯。” 他俩看对方眼神都有了一丝同情:多可怜,长的清清秀秀,可惜是个傻子。 我的偏头痛啊,一抽、一抽痛:“你们慢聊,将军找我呢。” “小晏,什么事啊,我也去。” “齐王不必去了,”文之贤说:“将军和我们有些公事商量。” 百里悠还想说话,这时官道上又来了一大群人马,个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为首的武官策马走近,开言说:“齐王……唿唿……您跑得那么快,叫咱们好生追赶!” 我和文之贤互看一眼,脚底摸油,速撤。 “风流债哟~~风流债!” 文之贤凉凉的笑。 我嘆气,头痛死了! 夫人~~~~~~~~~救我~~~~~~~~~~~~~ 第25章 进京啦 我在溪边陪文之贤坐了一会儿,回去看看情况,几乎要幸灾乐祸。 百里悠果然青着眼圈,挂着两道鼻血气唿唿缩在马肚子下面,他带来的侍卫也是个个挂彩,而景言早已不见踪影。 景言只要认准了主人,其他的,管你是不是天皇老子,逮谁咬谁。 我蹲下来,用袖子给百里悠擦鼻血:“谁让你撩拨他,吃苦头了吧。” “小晏~” 百里悠几乎有哭腔了:“他是谁啊?说不到两句就开打,打完了就逃跑。” “赵瑞岚的手下。” “那干吗跟着你啊?” “因为我觉得赵瑞岚对他不好,就抢过来了。” “哎哟!你要他干吗啊?看那脾气爆的!” “因为他是心地最干净的人。你对他好,他便爱你;对他不好,他便打你。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没有纠缠不清、拐弯抹角。” 因为我在景言面前说话,不用思来想去的考虑,即使偶尔说错话,也不会被抓了把柄。 因为那些位高权重者杀人如踩蚁,景言越是纯净善良,生存就越是艰难。 因为景言空有一身武艺,在权势倾轧中却完全不知道如何自保。 所以我不得不成为他的朋友。 …… “小晏。” “嗯?” “你伤心什么?” “放屁!” 我老人家至多是小小的同情。 “你快起来!堂堂一个齐王,被人打得灰头土脸躲在马肚子下面,还嫌笑话的人不多么?” “我不是齐王,贫道云游四海,道号清虚。” 百里悠桃花眼一闪,又嬉皮笑脸起来。 百里悠同志,人格是分裂滴~~ “小晏,赵瑞岚老妖怪呢?” “在溪边。” “嘿嘿~~嘿嘿~~” 百里悠拉着我的手,抖着肩膀笑得狡猾狡猾滴:“我有好消息告诉他哦~~” “嗯?什么?” “我、不、告、诉、你,……小晏,你的手真好看,花柔玉软的,宫里的妃子怕是也不如。” “因为我懒,不干活。” “不是,”他笑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天底下最仙肌玉骨的美人儿。” ……(肉麻中) 我抬起手,正过来反过去看,白皙、纤长、细腻,是很漂亮。 但是,再美的手,日后恐怕也是要用来杀人的。 “老妖怪!!” 百里悠蹦蹦跳跳:“我来接你回京啦!” 赵瑞岚半躺在树下,一脸温柔笑意,眼神清澈,嘴角春意融融:“听说这几天齐王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我想着也该快来了吧。” “你一向耳目众多,” 百里悠挨着他坐下:“那你已经知道我给你带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了吧?” “这我倒不知道。” 赵瑞岚优雅的伸展了一下身子,庸懒躺下,微微一笑,艷光逼人。 越美丽,越危险,这令人战慄的贵公子就是典型。 “那我就告诉你,嘿嘿~~~要听哪一个?” “坏的。” “坏的就是辽军南下了。” “这个,瀛州守将派人报过,据说辽军久攻瀛州不下,伤亡过半,正绕道雷州南侵。” “等等!”我举手:“辽军?契丹?耶律阿保机?” “不是,耶律大保押。” …… 同志们,架空,架空。 “真没劲!!你老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你到底有多少探子?” “这是军报,我当然知道。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 百里悠雀跃着:“你终于要去打仗了,小晏又可以陪着我啦哈哈哈哈~~小晏,我听说天竺风情独特,咱们去那边玩一圈怎样?” 天竺? 我脑中浮现这样一个情景: 百里悠十三点兮兮抗着一根棍子牵着照夜白在前面走,后面傻唿唿跟着的是挑担的景言,最后是那百里悠的侍卫,我则骑在马上不停嘀嘀咕咕、念念叨叨。 突然祥云朵朵,太皇太后脚踩莲花座,手持杨柳净瓶,仪态万方,左太监,右宫女,从天而降,说:“悠悠,小心肝,又缺钱花了吗?” 我一口鲜血喷出~~~ “百里悠~~你~~” “小晏!小晏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心脉俱损,很是受了点内伤,便赖在马车里几天不肯出来。 外面百里悠和景言吵起来了。 百里悠叫道:“你算小晏的什么人啊?!我告诉你,我和小晏是一吻定过情的!” 我无语。 景言很是安静了一阵子,突然听到很响的“吧唧”一声,接着景言说:“我也亲过你了,那又怎么样?!” 换百里悠安静了,然后声音响彻云霄:“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第五十九次初吻啊~~~yin虫!色狼!你还我初吻来啊~~~” …… 景言,乖孩子,你把他打死吧…… 有人掀开门帘,是赵瑞岚:“小晏,出来吧,京城到了。” 哦? 我赶忙探出头去,哎呀,我刚才睡得迷迷煳煳,都不知道已经进了城。回过头看,城门已经渐远,还能看到上书三个大字“延兴门”。 夫人,我来了。 我为了和你相遇,穿越时空,千里迢迢,来了。 此城竟比扬州苏州热闹十倍。屋宇雄壮,门面广阔,似乎处处体现着巍峨凝重、金碧辉煌的赫赫皇仪,偏偏又有流水潺潺,长桥卧波,繁花如锦,不失清幽和欢娱。四时不绝的江淮舟船,柳陌花巷里的叫卖吆喝,茶坊酒肆里的丝竹管弦,繁荣、富庶、奢华。 “我们去哪儿?” “太后急着要见我,我们先进宫。” 太后,政治局常委,国家总理,今天开眼界了。 皇宫这种地方,不管多奢华,就算奢华到一花一糙一木一石都价值万贯,仍是天底下最黑暗、冷酷、骯脏、无奈、叫人沉沦丧志的牢狱。 百里悠先回太皇太后宫里,我随着赵瑞岚、文之贤去见太后。 眼前的太后非常年轻,可能只有二十四五。这样一个美丽的而柔弱的女孩子,几乎站在权力的金字塔顶端,是何等叫后宫佳丽、冷宫黜妃、白头宫女嫉妒得发狂。 但是她虽然力不从心,仍要被迫承担起一国朝政,百姓民生的重任。她心里,又是何等的惶恐不安、忐忑不宁呢。 所以她一见赵瑞岚,就摒退左右,只留了几个心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急急说话。 “将军,魏王他……辽兵……” “别急,别怕,慢慢说。” “我……”她委屈拭泪,轻轻啜泣:“我真不该摄什么政……但先帝驾崩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七叔势力太大,朝中根基又厚,绯儿却只有几岁,我这个母亲不帮他他就完全没个依靠了……我……” “太后,别哭,这世上不是还有太皇太后,还有小十九,还有我嘛。” “嗯……” 哎呀~~真不错哎~~!国家总理,政府首脑都对你言听计从。赵瑞岚,他日我嫁了你妹妹,少说也给我弄个政治局候补委员噹噹。 这时太后突然犹豫地看了我和文之贤一眼。我俩立刻会意,迅速告退。 商量了一下,不知道他们要谈多久,先回将军府打理。 我在府里等了好久,赵瑞岚回来已经是晚上,想必是被太后留下吃饭了。他说先回房稍微梳洗,吩咐文之贤和我在书房等他。 书房布置的简单而清雅,赵瑞岚这个人,其实很有品位的。墙上有几幅山水,我辨认了半天,也没和脑中的哪位名家对上号。 “这位仕女图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我指着一副人物画问。 文之贤啜口茶:“出自将军手。” 第13页 “咦~~~~~” 赵瑞岚!? 原来他也有想女人的时候,我促狭的笑起来。 “那这位是谁家小姐啊?” “那就是将军的妹妹,赵小姐,闺名紫薇。” 紫薇? “她的丫鬟叫小燕子?” “啊?” “……当我没问。”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美人~~~~~~原来就是你啊~~~~~~ 你的夫君来看你来了~~~你再耐心等一等,夫君我马上就和你共结鸾俦,比翼双飞哦~~~ 我意yin半晌,转头问:“赵小姐真乃天仙化人,不知我何时才有幸一见。” “咦?” 文之贤诧异:“你已经见过了啊,赵小姐不就是太后吗?!” …… “什么!!??”我跳起来:“什么?!赵瑞岚不是说他的手帕是‘闺中之妹’绣的么??” “对啊,六年前的确还是‘闺中’啊。” …… …… 我知道她为什么叫紫薇了 这是琼瑶剧,琼瑶剧,琼瑶剧,琼瑶剧……(碎碎念) 苍天啊~~~我真的好心痛好心痛好心痛好心痛好心痛哦~~~现实真的好残忍好残忍好残忍好残忍好残忍哦~~~我唯一和平演变的希望好遥远好遥远好遥远好遥远好遥远哦~~~~天空突然变的好黑暗好黑暗好黑暗好黑暗好黑暗哦~~~~ …… “小晏!!!” “小晏你怎么啦!?” 我晕过去前扶着那个冲进来的模煳人影颤巍巍说:“赵瑞岚……什么时候打仗啊?我要为国杀敌……建功立业~~~~” 第26章 做该做的事吧! 猫:“各位领导,我们晏领导系统崩溃了,但更新时间又到了,所以由本猫暂时代替。话说我们领导晕倒后,赵首长发扬国际共产主义互帮互助的大无畏精神,将他拎回房休息……各位领导请随我的镜头来……来……来……首长!!!你不要趁火打劫啊!!” 赵瑞岚眼里寒光闪过,猫抖抖抖抖抖抖~~ “呜呜~~~首长,您德高望重,也要替我们这些基层同志想一想么。呜呜~~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们领导,他越想害人脸上便笑得越甜。首长你都没看到他最近对我笑得有多灿烂,我今天要护不住他的贞操,明天……明天我就要被迫害致死了啦~~~~~~~~~~” 赵瑞岚俊眉一挑:“之贤,你带这只猫到帐房去支银子,给现银。” …… “呜呜呜~~~我就知道还是首长疼我。首长说得对,我们领导一男人要贞操做什么。您请便,啊,请便!我先告辞,啊,告辞。” 一只猫jian笑走远,又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高喊:“晏领导!我忘了告诉你,你这个侍卫是有品阶的,你其实已经是官了!你醒醒好伺候首长啊!” “品阶?!官?!”我听到敏感词彙,双目勐睁。 “嗯,九品。”赵瑞岚微笑着说。 赵瑞岚,你怎么又躺在我身边。 梦魇,我一定还在梦魇中。 尔康~~~帮我倒杯水~~~,呜呜呜~~~ 嘆红颜薄命前生就 美满姻缘付东流 薄倖冤家音信无有 啼花泣月在暗里添愁 枕边泪呀共那阶前雨 隔着窗儿点滴不休 山上復有山 何日里大刀环 那欲化望妻石一片 要寄回文只字难 总有这角枕锦衾明似绮 只怕那孤眠不抵半床寒…… (赵:“他唱什么?”) (猫,汗:“《杜十娘》,哦不,是《杜十郎》。”) 呜呜呜~~~对了!我是几品来着? “晏怀惜,醒了没有?” 我眨眨眼:“我是几品官?” 赵瑞岚仍是出尘的美貌,儒雅贵气的浅笑:“可总算是恢復了,你是九品侍卫。” 九品?迅速换算——副科级。 唉~~~~~~~亏哟~~~~~~~~ 人家穿越都是过来当皇帝啊,王爷啊,高官啊,王妃啊什么的。偏偏好不容易轮到我穿一回,竟然干脆利落给我连降两级!!现在连唯一的捷径也……也…… “你做我的人,我今天就给你升七品。” 哎~~七品哦,真不错,好歹也算县处级了。 官场上更流行潜规则:上边一句暗示,胜过十年苦干;正常渠道难扶正,非常渠道能提拔;官帽也出售,按价论大小。 只要做他的人哦,人…… “什么人?!” “呵呵,还能是什么人?”他美目一转。 同志们,在我国公务员法中明确规定:受贿,就是非法收取他人财物并为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而同志们更知道:广义的贿赂,涵盖性贿赂。 赵瑞岚这种行为,是赤裸裸的、明目张胆的、罪加一等的——索贿! “做了就升我的职?” “嗯!”他越发笑得得意。 同志们!像这种时候,越是要立场坚定! “那你还磨磨蹭蹭什么?快脱~!” (猫,小小声:“你这是对领导说话的态度么?”) (晏:“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干吗!?”) 同志们!根据辩证法原理,男宠和官不是不搭界的,官可以兼职男宠;同样,男宠也未尝不能是官。 所以! “脱啊!干脆点!想让我上不早说!七品啊,说好了的。”我刷刷刷剥掉外衣,急色鬼一般扑向那倾国美人。 扑到一半,被美人一手轻轻托住:“谁要被你上?” “你啊。” “我为什么要被你上?” 咦?关于男宠是否一定要在下面这个问题,法律上还存在争议,所以并没有明确规定男宠是上还是被上。赵瑞岚你不要藐视法律嘛。 “你要上也可以,估计两个时辰后阎王就会给你个判官当。” “……” 我刷刷刷穿衣服。 “不许穿。” 我穿。 “不许穿。” 我还穿。 “你是自己乖乖脱衣服,还是要我过去把你剥光?” 我抖~ 同志们!看到没有,他这种行为就是另人不齿的、充满血腥的、依法应该判决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的——逼贿。 他逼近、近、近、近,我发抖、抖、抖、抖。 要不要喊?要不要喊?这种被领导强姦的事,我一点都没有处理经验啊! 撕扯之中,突然屋顶有异响。 赵瑞岚立刻把我抄在怀中,闪入角落,侧耳倾听。突然巨响,碎砖断瓦中夹杂着一个叫百里悠的扑啦啦啦从天而降,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呻吟响震关东。 景言美人儿施施然从屋顶大洞中跳下,笑容……嗯……清纯。 (晏,感动:“你果然还是经得住考验的!”) (猫:“我是你一手提拔的么!吃里爬外也是你教的!”) “哟!”赵瑞岚举止高贵的掏掏被震麻的耳朵:“齐王现在喜欢半夜掀民宅屋顶的瓦啦。” “我没办法,”百里悠无辜的耸肩:“你家周围全是侍卫。” 他定睛一看,气得腾腾冒烟:“老妖怪!!!你放开小晏!!!啊啊啊~~~小晏你的衣服都去哪儿啦?!” “脱掉了。”我光着膀子解释说。 “赵、瑞、岚!!我和你拼了!!” 他正张牙舞爪,被景言拦住:“等等!” 景言问:“虽然我也不喜欢,但我们好像打搅别人的好事了。” 这孩子,多实在。 “不不不,不打搅,我正要逃,不做了。” “为什么?” (汗~)美人,这种事能问么?! 他们三人看我,我只好硬硬头皮:“我怕痛。” “不痛的,将军技术很好的!” …… 美人,你到底在帮谁啊? “小晏~~”百里悠哭丧着脸:“我和老妖怪,你到底选哪个啊?” “我选景言。” 你们有四个人睡一张床的经验么? 赵瑞岚不让我走,我不让景言走,百里悠不肯走。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做不成,但一晚上我就像在风口浪尖上挣扎,只觉得他们斗争无比激烈。迷迷煳煳一会儿被抱过来,一会儿被拉过去,有人上下其手,有人辣手制止,有人练弹指神通,有人就耍十二路大洪拳,有人被踹下床去,有人再百折不挠的爬上来。 烦不胜烦!! 只有景言,睡着了像死猪。 我便紧紧靠着他练武少年修长而柔韧温暖的身体勉强凑和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了,估计太晚,身边人一个都不剩。便顶着黑眼圈,飢肠辘辘找吃的,却看到文之贤。 老狐狸秀美文雅,闲闲说道:“昨夜在下浅眠,闻得好大动静,不知何故啊?” 这贼兮兮的傢伙明知故问。 我媚笑:“不为何故,乃将军险些失身于我也。” “哦?不知为何行事不成啊?” “唉~~~~”我长嘆:“在下功力太浅,逼迫不得将军。” “唉~~~”文之贤长嘆,非常郑重的传道授业:“逼jian乃是兵家大忌,怀惜兄可尝试药jian、迷jian法,方成大事也。” “何谓药jian、迷jian?” “用春药,用迷药也。” “你试过?” “试过。” “试谁?” “魏王。” …… 文之贤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之贤兄。” “怀惜兄,何事?” “你为何鬼鬼祟祟藏身于厨房水缸之后?” “哦”他幽雅的摇摇扇子:“并无他故,乃是魏王登门,现正在前厅与将军叙话也~~~” 第27章 百里缘 传说中的魏王来了,是人都会去看热闹。 第14页 一路上看见魏王的侍卫,竟密密麻麻站满了前厅后院,这墙内墙外,还不知有多少。 排场那么大,怪不得文之贤不躲厅堂,只钻厨房。 我蹿到前厅,隐蔽的好位子又被人占去了,百里悠和景言正伏在后窗底下偷听,我也凑过去做壁虎。 三分钟后,我没耐心了。 社会人有一个特点,地位越高,说话便越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那些声音震天响的,都是因为潜意识里的自卑和缺乏安全感。 所以我只觉得里面有嗡嗡说话声,却楞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扯扯百里悠,指指厅堂里的屏风,意思是我们躲那后面去。 百里悠连连摆手,悄言:“我七哥会功夫,三丈之内就会被发现。” 我低声问:“你听得见么?” “听不见。”他一副我只是单纯享受窃听快感的磊落神情。 “我听得到,”景言轻轻说。 “说什么?” “将军说魏王天潢贵胄……日理万机仍心系臣工,实在难得。魏王说咱们都是皇上的臣子……将军是朝廷栋樑,本该昨日设宴洗尘又恐舟车劳顿什么的。” 原来是政敌之间的打机锋。颜面上亲热客气,微笑盈盈,其实却全身倒刺,满肚子仇情敌意,说的都是大话、空话、假话、毒话。 我偷偷直起身子,向屋内看去。魏王侧对着我,面目不甚清楚。倒是被赵瑞岚发现了,俊美的脸上微闪过一丝讶意。 我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是与生俱来,立刻学乖,拍拍蹲着的两个,示意不要听了,跟我走。 该听的就听,不该听的就不听。这样具体问题需要你表态时,你才能够推三躲四、装聋作哑。 我刚拉起不合作的百里悠,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唤我:“晏侍卫!你在那儿做什么!文先生占着灶坑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厨子还要做这一大家子人的饭呢!你快去厨房劝劝!” 是那钟馗,名叫鲁直的。 真是人如其名。 我心里咯噔一声,文之贤完蛋了。 果然,魏王勐得站起,朝我们看来。他身躯伟岸,目测至少一米八五;容貌英俊,轮廓分明,似乎有异族血统,一双眼睛竟然是蓝色。他可能比不上赵瑞岚的颀丽美貌,也做不出赵瑞岚那收放自如的出尘微笑,但气势惊人,丝毫不逊。 只可惜一个是火,一个是水。 我想想文之贤老狐狸那雪白粉嫩的小身子骨,暗嘆,怪不得,你对付这种人,不用药怎么行。 老狐狸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他快步走近,穿过厅堂后门站在鲁直面前,居高临下,双目炯炯,问:“姓文的在哪?” 鲁直心直口快,接话说:“秉魏王,文先生在厨房。” 魏王抬脚便走。 我暗唿不好,推一把百里悠,他会意,跃出。 “七哥!” “十九,你怎么会在将军府?” “我?……呵呵……呵呵。”百里悠打着哈哈,七哥长七哥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趁机和景言抄近路到厨房,文之贤果然在灶台后面的狭小空间里蹲着,神情怡然。 我不免好气又好笑:“快走!魏王找你来了!” “咦!?”他的假道学面具终于撕破:“完了!完了!我难道真要英年早逝?!” “少废话!快出来!” “喔!喔!” 他急急忙忙往外爬,爬到一半,卡住了,挣了挣,出不来。 面面相觑。 “你到底怎么进去的?” “唉!悔不该吃那个粽子!” 我抽死他的心都有。 “景言!上!” 景言二话不说架住他的肋下,突然发力,把他硬生生拉出来。老狐狸大概蹭掉块皮,痛得直抽气。 百里悠撑不了多久,耽搁不得,我们匆匆忙忙从厨房后门冲出,只见还有个小小院落,沿着院墙建有一间披屋,是柴房,景言便把他往柴堆里胡乱一塞。 这时却听到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我和景言来不及撤,只得回去。 魏王一马当先,神色很是凌厉。赵瑞岚慢悠悠跟在后面,看到我,使个眼色,我略一点头。 “史景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王惊诧:“姓文的呢?” 我也惊诧:“大人,您找我?” 鲁直虽然叫了我一声,但魏王却没看见我。 魏王眼光扫来,锐利的像刺:“你是谁?文之贤呢?” “他是家母为子弟们请来的教习先生。” 赵瑞岚接口:“文先生,见过魏王。” 我诚惶诚恐行礼:“小民文怀惜,参见魏王。” “文先生是指你?” “啊?”我做腼腆状:“小民才疏学浅,不过是陪府内几位表少爷读书,哪里称得上什么先生。” “文先生,你不去教书,到厨房来做什么?” 赵瑞岚假惺惺问。 “哦,将军勿怪。只因表小少爷年幼,这两天念书又辛苦了些。今日教习已毕,要史公子与在下陪他捉迷藏。” 魏王不说话了,只是把一双杀气腾腾的天蓝色眼睛在我身上转来转去,突然一声冷笑:“赵将军,看来是一场误会。擅闯将军内宅,本王惭愧。” 赵瑞岚春风拂面:“魏王说的是哪里话!倒是卑职疏于管教,叫一点内宅琐事惊动了魏王,才是过意不去。” 他故意将“内宅”两个字咬得很重,我听出点警告意味来:文之贤现在是我赵瑞岚的手下,容不得你百里缘指手划脚。 “家母日前偶得一株异种莲花,如今正值开放,花香浓郁,娇艷动人,不知魏王可有兴致移步一赏?” “不用了,”魏王笑道:“将军风雅,本王此生难及,莲花虽好,只怕俗人扫了将军雅兴。如此,本王不叨扰了,告辞,将军勿送,勿送。” 赵瑞岚马上做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急急挽留。魏王连连拱手,坚决要走。两人一路争到大门口,又仿佛情深似海般拉扯了好一阵子,我们这才目送着那近百人的大队伍浩浩荡荡离去。 赵瑞岚面带微笑,眼神却清冷至极,许久,才轻轻开口:“说够了风凉话就走,倒是逃得快。” “皇室贵胄,天资卓绝,阅歷到底非可强致。这不关乎年龄,在于地位和见闻。他的地位无法接触到末秩微禄的官员兵士,他的见闻限于京畿以内的风土人情。因此,他的风凉话,不听也罢。” 我默然。“莲花呢?” “哪有什么莲花!他哪会真的去看。之贤呢?” 我扑哧一笑,解放老狐狸去。 因臭味相投、惺惺相惜,我救了老狐狸一命,结果地位大升。老狐狸追着我喊恩公啊,再生父母啊,要立长生牌位啊,却把个鲁直整得死去活来,手段阴狠,磐竹难书,让他断子绝孙十次都够。 我教育景言小朋友,说:“宁可得罪赵瑞岚,也不可得罪文之贤啊!赵瑞岚虽毒辣,但事务比较繁忙,腾不出空来整你;文之贤心肠坏,闲工夫多,有的是时间慢慢折腾。” 景言抬着美丽的小脸耐心聆听,似懂非懂点点头,转身便将我的教诲忘精光,一脸认真,在院子里刷刷刷练剑。 此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眼看着鲁直肌肉勐男要崩溃了,好消息(对他来说)终于传来。赵瑞岚点二十万大军,号称四十万,开拔北上,总算转移了文老狐狸的注意力。 虽然无趣,还是客观的向各位领导介绍一下大背景。 辽这个国家于十年前建国,太祖耶律大保押,汉名俄,雄健勇武,有胆略。 三十年来,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临近诸部落破的破、灭的灭,占据了北方大片土地。其疆域似乎比祈朝还要大些。 至于辽祈之间则一向剑拔弩张。辽每年南下掳掠虽均有收穫,但军事上的便宜却从未占着。 最近的一次战争,是三年前。辽军入关,以绝对的优势围击赵瑞岚千骑亲军,但被他突围而出,会合大军反击,逐北百余里。当时正连旬大雪,辽军没有吃的,死者相望于道。其后不敢轻易南下。 此战后太祖死,辽皇室兄弟操戈,由太祖第三子即位,称太宗。但国内仍政局不稳,内战连连。 对外战争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好方式,所以,太宗命大将萧腊剌纠集十万大军,汹汹而来也。 第28章 战场一日 “我就搞不懂了,” 文之贤羽扇纶巾,神情悠闲,慢条斯理的说:“将军要带你们三个人出征做什么,兵贵神速,累赘不宜多。” 景言拔剑。 “时少侠,我不是说你。少侠武功卓绝,必将屡建奇功。大祈军幸甚!幸甚!我是说他们两个,文功武略全无,一个比一个像吃闲饭的。” 百里悠撩衣,露出腰间玉牌,上书一个“齐”字。 “殿下,我当然也不是说你。殿下皇室宗亲,亲赴战城鼓舞士气,我军必将大胜。幸甚!幸甚!我是说某些美人,不在家赏风弄月,顾影自怜,非要跑到这边疆寒荒之地,还要麻烦人照顾他。” 我说:“景言,文军师不想吃瓜了,咱们把剩下的半个分了吧。” “等等!”文之贤一边埋头啃瓜一边说:“谁说我不吃了!?” “……” “不过,”百里悠问:“我们到底在干吗啊?” “在行军打仗。” “那怎么还有瓜吃?” “小晏让我去摘的。” 景言说。 “晏侍卫,这就是你不对了。” 文之贤正色道:“祈军仁义之师,不可扰民!” “景言你把他扔出去。” 老狐狸赔笑:“哦!想必是盛朝天威,将士血诚,雷州百姓,纷纷劳军,故有此瓜!” 我斜眼看他,他也斜眼看我,几乎都能听到对方心声: “死老狐狸!” “死小妖怪!” 我腻歪歪一笑:“之贤兄今日白衣胜雪,风神俊朗,一举手,一投足,别具风流,清刚绝俗。活脱脱睥睨一世,公瑾当年。” 他也假惺惺笑起来:“怀惜兄穿得锦衣,着得盔甲,不减人面桃花,美人天成。不过,此乃在下帐房,足下已经流连整整一天,也该……” 第15页 赶我走?我不干。 我们行军十天到了雷州,与辽军只一河之隔,成鼎足之势。方圆二、三十里之间,更鼓相闻,旌旗蔽日。在暗沉沉的乌云下,瀰漫着一片惊心动魄的杀气。 杀气我不怕,压迫感我也挺享受,关键是我走了没处去。 赵瑞岚根本不让我进房。 大家都知道首长到地方上巡视,办公地点要有武警和警卫站岗,这些警备人员也是轮换的;到了晚上,首长的房间隔壁,一般会安排给警卫员住的警卫房。 这儿也一样。 我虽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好歹也是个九品侍卫。今天晚上轮到鲁直和我在首长帐内守夜,隔着屏风,睡的就是赵瑞岚。 可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后尽兴而归时,赵瑞岚点着我、百里悠和景言的脑袋一字一顿的说:“刘、关、张,你们桃园三结义去吧。” 然后就一脚一个,踹出好远。 合计合计,就都钻到文之贤这儿来了。空手不好看,我还特地让景言偷了一个瓜。 我说:“文军师你就别赶了,四个人凑合着睡吧。” 文之贤坏笑:“你活该!还有你这种侍卫,大人都不要了,自己四处看热闹。” “我这不叫看热闹,我这是勘察地形。” “对啊!”百里悠接口说:“顺便刺探辽军军况。” “齐王,”文之贤慢悠悠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带头的。你瞒着太皇太后潜入军中,应该了解自己的处境。两军交战,祸福难测,辽军中有我朝叛将降兵,其中几个,怕还是认得你的……嘿嘿,万一哪天你被挂在辽军的旗杆上,你是要我们撤军,还是看着你被切成一片片的啊?” “哎哟!”百里悠恨恨的:“你这老狐狸说话真不吉利!小晏,我们把他交给七哥!” “魏王算什么,我文之贤还会怕他?!”老狐狸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很是张狂。 我看你全世界最怕的就是他。 我不说话,打了地铺就睡,景言小朋友脱了外衣钻到我怀里。 文之贤呆呆看:“老母鸡带小鸡。” 我和景言同时跳起来。 “景言你别给我面子,把他綑扎实了今天连夜送给魏王!” 谁傻唿唿的愿意打仗啊?!我老人家这不是无路可走了嘛! 眼看着快要到手的老婆,竟突然变成圣母皇太后。我晏怀惜升官发财的道路,只能靠(渺茫的)战功来铺平了。 正当我们把文狐狸压在地上准备收拾,鲁直的大嗓门又传来:“文军师!将军找你议事!” “哦!就来!” 文狐狸爬起来,拍拍灰,jianjian一笑:“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 “那你还欺负他。” “哟!他堂堂一个四品武官,还经不起我那几小手啦?” “咦?!他四品官!!” 那我为什么是九品?! “他十年前就在将军身边。况且,他和你不同,你只是侍卫,而他可以带兵。” 我明白了。 为什么同是警卫员,他是副部级,我是副科级。排除资歷因素,这就好像是中办警卫局八局和九局的区别。我是八局,武警编制;他是九局,解放军编制。鬼都知道地方军升得没野战军快啊。 (猫,汗:“好像……不是这么比法吧……”) 赵瑞岚你还不快派我上战场! 文之贤看透了我,说:“要一起去吗?” 那还用说! 赵瑞岚的营帐里足有十五个人,我随文之贤见了礼,就立在一旁,看着一群武将谋士争的面红耳赤。 文之贤话不多,问到就答一句,却字字精闢,切中要害。赵瑞岚静静的,笑容高深莫测。烛光闪烁,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留下跳跃着的阴影,清冷如冬夜寒星般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个一个慢慢扫过。 美是极美,但美的可怕。 众人许久才发现主帅一言未发,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最后都缄默的向赵瑞岚行注目礼。 赵瑞岚展颜一笑,轻轻说:“好是好,但三年前我都用过。你们还有什么新主意?” 众人默然。 他突然朝我看来,声音异常温柔:“小晏有什么好主意?” 咦?我? 首长!我太感动了,你不会是故意要升我吧,竟然给我个在大家面前一展才华的机会! 这么快就要升我当军事秘书,哎呀,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首长你太厚道了! 同志们,这机会太难得了。就好像你的领导要会见外宾,但翻译意外没到场,你终于能一现外语水平,从此后领导对你刮目相看那么难得。 问题是,问题是,我懂个屁的军事啊!! 我和赵瑞岚大眼瞪小眼…… 大眼瞪小眼…… 大眼瞪小眼…… 伊拉克、布希、穆斯林、加萨走廊……台独、演习、福建沿海……军事bbs、顶、灌水、板砖……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上甘岭…… “深挖洞,广积粮。” “啊?” 下一句是什么?缓称王?备战备荒为人民?毛泽东同志你下一句说的是什么?! “怎么说法?”赵瑞岚像是饶有兴趣。 “就是说……两军交战,存粮多着胜。军粮是否充足,直接影响士气、策略和战局。所以,请将军抽拔人手,壮大运粮队伍。” “哦。那挖洞呢?” 他这是比喻意义,怎么解释? 我闭着眼睛瞎掰:“为了……为了防止敌人焚烧,损失太大,军粮要分散储存,妥善保管。” “哦~~” 想什么想!这是被实践证明过的真理。还想! “还有吗?”他又问。 还要!? 毛选啊,毛选啊,毛选啊……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打,敌疲我扰。” “这我倒懂了,”赵瑞岚笑道:“什么战法?” “游击战。” “嗯?” “就是打一场换一个地方,叫敌人无迹可循。” “哦~~” 又想!别问了别问了,往下我只还记得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有趣,有趣……”他笑眯眯看我:“小晏,众将士,你们先退下,我与文先生有话说。” 我大松口气,连滚带爬逃得比谁都快。 果然,不学无术,很危险啊!同志们,学马列要精,要管用! 第二天,我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大祈军队。 我的妙语连珠没人提起,倒是人人惊异于冷冰冰的赵瑞岚对我异常温柔亲热。偏偏我长得似乎又招惹是非了点。将士们提到我,都掩嘴窃笑,一脸暧昧。 当天,传说中赵瑞岚最宠爱的新欢,来自江南某某楼的花魁,落难世家子弟的绯闻主角,我,由于一时智慧的闪光,终于接到了光荣而艰巨的重要任务。 那就是——挖洞。 第29章 挖洞一日 北方六月,大雨过后,碧空如洗。 我看百里悠,百里悠看景言,景言看我。 “……” “大叔,您贵庚啊?” 精瘦老兵咧嘴一笑:“五十五。” “那您吶?” “快六十了!”另一矮壮老兵回答。 “你们看!”百里悠惊喜道:“有蚯蚓!” 景言凑过去:“真的啊!可能是靠着河边吧。你们想钓鱼吗?” 两个傻瓜手牵手做小朋友郊游状。 “听说有先锋将士出发了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在干吗啊?” “嗯……要挖地道?” “挖到辽军阵营?想出其不意!” …… 不是的! 不是蚯蚓的问题,不是钓鱼的问题,也不是海底隧道的问题! 是我为什么要带领一群老弱病残挖洞的问题! 是我这个天生的领导干部似乎完全被边、缘、化的问题! “哇!”百里悠扯扯景言:“看到没?铁锹柄被他一把拗断了。” “哎?”景言握着我的手细看:“怀惜你没事吧?” 没事,我当它是赵瑞岚。 “小晏你去哪儿?” 已经练习过了,现在去拗断本尊。 真的出名了,回头率太高了。 看可以,不要窃笑;窃笑可以,不要私语;私语可以,不要唿朋引伴;唿朋引伴可以,不要跟着我! 赵瑞岚黑衣黑甲,长发束在脑后,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下巴上冒出点鬍渣,眼睛亮的像暗夜里的光。要不是一桌子战图和他这副打扮,看其悠闲品茶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正在指挥一场动辄数万生死的血战。 见我进帐,他唇角略勾,笑道:“怎么?兴师问罪?” “哪里。”我神情自若:“来看看将军有什么吩咐。” “不是吩咐你带领众将士掘坑储粮了吗?” “是,”我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工程已经正式开始,来向您汇报一下进度。” “如何?” 我汇报工作:“经众位老当益壮的技术骨干奋勇争先,勤干、苦干、实干,粮坑工程取得重大进展。预计离完成储粮十万斤的目标,乐观估计只需要两百年。” 我管他听不听得懂,我老人家心里有气! “两百年啊,还可以,不过,是不是稍长了点?” “哎呀!”我苦恼道:“人手不够啊!这样吧,一百八十年,不能再快了。” 他笑起来,冰冷美丽的眼睛终于透出点柔和,唇上也多了血色。 “那可怎么办呢?我思虑良久,觉着小晏说的句句在理,既要广积粮,入洞方放心啊。” 聪明人装傻最麻烦。 真傻瓜还有点化的可能,装傻的只会顾左右而言他。 我好不容易聚集起一点不屈的傲气,本是来寻衅的,但憋了半天,还是讲不出什么有稜角、见风骨的话来。要我抗着竹竿进胡同——直来直去,更不可能。 第16页 恨就恨自己昨天胡扯。 赵瑞岚大概不常见到我无奈的表情,看得很是享受。 “过来我抱。” “啊?” “过来给我抱抱。” 什么东西?!你把老人家我当什么了! “我挖了一天洞,身上有泥。” “刚才士兵来报,说看到百里家的老十九正用木棍子扒拉蚯蚓,看到景言正满营里找鱼钩,就是没看到什么洞。” “……” “我说~~”他语气里有阴谋的意味:“我头一次听说有人要给先帝带绿帽子时,真是吓了一跳啊!” “我抱你还是你抱我?” “你说呢?”他懒懒的伏在桌面上,哑着清幽的嗓子柔柔的问。 “我抱你。” “小晏啊~~”他低低笑着,几缕乌黑的头髮垂下面颊,看起来真是温柔无害。 “遇事要想开一点。家中有待嫁女儿的京官多的是……” “来来来!给你抱!给你抱!” “你的眼神是在说:岳父官小一点没关系,关键是要有实权吗?” 赵瑞岚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啊!”他好像想起什么:“三朝元老,开国宰相王大人家的小小姐,怕是有十六了吧。” 我摇着尾巴,甜笑着扑向他。 美人!贵人!你想抱多久抱多久,只要回去帮我引见就好。 “你啊!”他嘆:“脑子里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 《资治通鑑》一再强调,要明哲保身,我就是为了保身才削尖了脑袋要进官场。 政治太重要了,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一条法律的颁布、一个决策的推行,不但金钱没有保障,连自由、生命都没有保障。 官场这个神秘的社会层面,专制这么极端,等级这么森严,人性这么淡薄,积威这么沉重,关系这么复杂,手腕这么毒辣,但我偏偏要呆下去。 有时候也想,是不是走过头了?是不是真的奴性入骨了?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卖国可以,祸国可以,当奴才当狗可以,就是不能“富贵功名,一旦化为乌有”? 一边想一边笑。 算了算了,我行我素,笑骂由他。 我没有什么优点,只是比较圆通、柔韧。 “怎么不说话?”赵瑞岚把脑袋枕在我的肩上,似乎有些疲惫:“打我什么坏主意?” 我一回神,油嘴滑舌便回来了:“不敢啊不敢啊!大人大人大大人,大人一品高升,升到三十六天宫,与玉皇上帝盖瓦;卑职卑职卑卑职,卑职万分该死,死到十八层地狱,与阎王老子挖煤。” “你不是挖煤,你是挖洞。” “是是是,为将军挖洞,乃祖宗洪福臣之乐啊!” 他笑:“小晏真不怕难为情。” 难为情?仕途险恶,宦海风涛,运来则加官进爵,运去则身败名裂。那雍容肃穆的丹樨凤阙,每个角落都埋藏着杀机。我要“难为情”这个劳什子做什么? “但做到正事,偏又难为情的很!”他突然在我颈边蹭了蹭,头髮掠过耳朵,很痒。 不好的预感啊~~ 果然,矮桌后面就是床榻,赵瑞岚搂紧了我,慢慢慢慢的倒下去。 “将军……” “嘘~~”他在耳边呢喃:“我有点累。你知道之贤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我把他和鲁直一起派出去了。” 咦? “你昨天说的游击战,其实是敌强我弱下,没有法子的法子,迂迴周旋,好是极好的。但我必须得在十日内胜此战,出了十日,就难把握了。” 是啊,朝中有虎视眈眈的魏王,孤立无援的太后母子(紫薇!呜~~),辽军有生力勃勃的援军,时间的确宝贵。 “但也不是用不着,所以我让他们带着数千马队,专门撵人去了。” 什么? “一队辽军援军,人数不多,走得最快。不为对战,只为扰其军心,拖慢其速度,只要慢一日就可。它一慢,后续辽军闻讯,怕也是要慢些,三日后决战,对岸辽军,将是困兽之斗。” 果然,文之贤老狐狸最适合这追追赶赶,进进退退的游戏。 “他会带兵?” “不会,他是书生。鲁直血性,怕熬不住要坏事,之贤去了好看着他。” 我还想问,他手上突然加了力:“好了,就说这么多,不许再问。不干小晏的事,你只需管好你的粮坑就行。” 他妈的。 连文之贤这种千年狐狸精都高举着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迎着红日东升滟滟霞光,高唱革命凯歌奋勇杀敌去了,我晏怀惜这正宗传人怎么就绕不开挖洞、挖洞、挖洞啦?! 我恨恨想了全套反驳用词,确保理由充分、逻辑准确、声情并茂,刚想发挥给赵瑞岚听。 却发现:赵瑞岚睡着了。 …… 我真的是老母鸡么? 就这么叫人安心么? 醒来啊!醒来啊!听市委办副主任晏怀惜同志做报告啊! 赵瑞岚睡得很沉,这人也和我一样,怕是只有睡着了才心计尽去。他原本深深蹙起俊眉舒展开了,微微张着唇,纯洁如婴儿,也美的不可方物。 我突然yin心大起。 美人玉体横陈,姿态撩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但习惯的力量又使我不敢对领导下手,折中考虑,我轻柔的吻了他一下。 非常轻的吻,几乎只是微微一触,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薰香味道。 满足了! 这可把挖洞的憋气连本带利的捞回来了! 我jian笑着出帐房,jian笑着出营,jian笑着去河边,jian笑着被人拖住。 “李怀熙!!” 那拖住我的年轻人像见了鬼般惊骇。 第30章 李怀商 “李怀熙!!你是李怀熙!!” “我不是。”我笑道。 他说:“怎么可能……你是!怀熙!” “不是。” “你是!” “……” 我冷笑着看他两眼,转身就走。 我真不是怀熙,怀熙三个月前死了。 苏州小院,桃花树下,那个小小的冢,埋藏了怀熙少年的一生和怀惜的过去。留下的那个,绝对绝对不允许有人打扰逝者的安宁。 “你别走!”他激动的喊:“怀商!你来看看他!他是不是你弟弟!?” 李、怀、商? 另一人影,我抬眼看。 是个高高的男子,清秀,苍白,羸弱,神情惊惧而哀戚。 我微笑:“我不是李怀熙。” 他哀伤强笑:“你不是,三月接到家信,说死了。” 我惑然,又释然。怀熙乖乖儿,不怕不怕,安心的睡。 “在下告辞。” 我轻轻一躬身子,快步离开。 “怀商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认你弟弟?!那样貌那声音那身材哪样不是怀熙?” “……” “李怀商你疯了!你疯了?你睁大眼睛看看!!” “他不是!怀熙死了!” “你……!!” 我迈开步子奔跑。 烦死了,正主儿都说不是了,你还坚持什么原则。 人啊,越想不开,越活得累。 天已经见黑,文之贤的帐房里有暖暖的光,百里悠和景言正吵吵嚷嚷,一个说你笨蛋鱼都不会钓,一个说都是你傻到处乱窜把鱼吓跑了。 我走过去搂着景言,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 “小晏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们这两个小傻瓜,人突然放松了。 那一点点的不安,也不愿意再想。 我果然真的是绯闻男主角,天生就是被纠缠的命? “怀熙!” 我没好气的看他,妈的,赵瑞岚美人还在等我呢,你小子来扫兴。 “将军,你先放手。” “你还记得我吗?” 他是个肤色微黑的年轻人,穿着中级将官的盔甲,生得并不好看,但浓眉宽额,很是有点威严。看看他的眼睛,心眼不坏。 “我是马仲源!隔壁家的马仲源!看着你长大的马二哥哥!” 我嘆,什么马二哥哥,牛二哥哥,熊二哥哥,先改了你这驴脾气再说。 “我就说你虽然从小性子便弱,也不可能说死就死了!怀熙,听哥哥的话,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要记恨妇道人家,怀商他……” “马二哥,我姓晏。” “晏?……怀熙。” “不是。姓晏,苏州人,我家隔壁,住的是一家姓王的。” “你不是……” “不是。” 他呆呆立着,慢慢红了眼睛。 “原来还是死了……晏小兄弟,你别怪我,我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才……我知道你不是他,怀熙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人。怀熙,都是马哥哥的错,马哥哥帮不了你,只好眼睁睁看你去死……都是马哥哥的错……” 这个健壮的年轻军人,楞楞的几乎掉下泪来。 “马二哥,李怀商大人在哪里?” 有些事情,我要确定。 “李大人。” 我斜倚在营帐入口,冷冷的看他。我很怕麻烦,但事关怀熙死因,决不推脱。 只过了一夜,他的眼睛便深深的凹下去,头髮蓬乱,脸色苍白如鬼。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惊恐大叫,仿佛逆光站立着的我,是从幽冥洞府、黄泉深处逃出的冤魂。 李怀商,你昨天人前的冷静呢? 是不是我家怀熙晚上来叨扰你了? 还是你被你的记忆折磨了身心? “李大人,”我施施然走近:“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我帮你唤大夫?” “你不要过来!!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他退到角落,一脸惊惶。 我的笑容冰冷:“李大人,怀熙承蒙你照顾了。” “你……” 第17页 “我姓晏。” “晏……晏……晏夫人!?” “家母。” “什么?!怀熙……” “家弟。” “不,不可能!!”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血红的眼睛里跳动着惊恐而震惊的光。 “我怎么不知道!不可能!”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那家女人连我这个假怀熙其实是劫财(还顺手牵了一个人、两匹马)逃走的事都瞒着你。 “怀熙是我的弟弟!!” “不是,怀熙的血肉同胞是我,他和你李家,毫无瓜葛。” 我和他静静的对视,等着他痴迷而蒙顿的眸子渐渐恢復清明。 “你真的是……?” “是。” 他掩面,手再放下时,已经可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失礼了。怪不得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怀熙原本就是像晏夫人的。” 我笑:“原本就不是外人。” “怀熙他……” “他出了什么事?”我打断。 他沉默良久:“自尽。” “为什么?” 他摇摇头,泪水一滴一滴滚下面颊。 “他……我原本也不知道他竟会想不开,我爱他,我爱他啊……” “……” “我中了榜,因为父亲的缘故擢升户部。原本以为终于能做得了主了,便要带怀熙赴任,免得他受欺,只想着此生此世只要有他陪着,已是心满意足。谁知……谁知祖母和母亲竟硬生生要将我们分开,还,还逼迫我迎娶杜家小姐……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拗不过她们啊!我没有办法啊!” 他言语激动,泪如雨下,痛彻心扉。 “我爱怀熙,可又怎么能忤逆不孝!我只好劝怀熙,他也应了,谁知就在成亲那天晚上……” “别说了。” “不!你是怀熙的亲哥哥!让我说!为什么祖母母亲那么不近人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死?为什么马仲源明明答应了我要救出怀熙却临阵退缩?为什么连姊妹兄弟都不帮我要逼我成亲?为什么?!” 我踱步。 冷冷的看了两眼他的痛不欲生,转身出帐。 走出好远,突然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希望这一巴掌能打到九泉之下的李怀熙脸上,打到那个美丽、可怜、脆弱、薄命的男孩子脸上。 怀熙,不管你几世投生,投生何处,我都要你好好记得,哥哥我因为痛恨你的软弱和放弃而打过你一巴掌;要你记得如果不坚强就会被人剥夺生存的权利;要你记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打断了臂往袖里藏,再痛苦也不能示弱;要你记得被人再欺负也要强笑,笑着卧薪尝胆,笑着死灰復燃,笑着捲土重来,笑着打得他永不翻身。 记住了吗?! 记住了,好。 现在,你所受的气,哥哥帮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你所吃的苦,哥哥要它变本加厉的报应在他们身上。 李怀商,我恨你那无谓、懦弱、卑微、肤浅、消极、贪生怕死、雪上加霜、半途而废的所谓的爱,那所谓狂热的爱,那所谓痴心的爱,那最终只带给怀熙创伤和苦痛折磨的爱,残忍的把我的怀熙一步步逼上了死路的爱。 明知怀熙是私生子,明知他在李家倍受欺凌,明知他只求能有个安全的角落苟且偷生。你却偏偏要用所谓的爱把他逼到前台,把那个傻傻的孩子推到风口浪尖。 你那懦弱的爱!无法用性命守护所爱之人的爱!无法全心全意庇护的爱!那害死了人的退缩的爱!只给了那可怜孩子一个永远抓不住的美好幻景的爱! 在我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马仲源,我恨你那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性子,只会给人空洞的希望,却决不真正伸出援手。既然要救人,就要鼓起勇气、不顾一切、不惜代价、不计后果的去救,能尽力而不尽力,你心里再无奈,也是见死不救的兇手。 还好我不是你,景言也不是怀熙! 描金对烛,大红喜帕,笙萧管笛,金玉良缘,新人欢笑,宾客云集。可怜我的怀熙寒灯枯榻,泪湿透枕,真心人换个假心人,诺大李府,一座愁城。 我从不和女人过不去,她们的反应其实是人之常情。我只认定了你们两个,把我的怀熙逼成了屈死的鬼! 没有坚强的爱来拯救怀熙,就由我这个坏心眼的哥哥来守护他灵魂永宁。 我性子大部分时间阴柔而邪佞,只会借刀杀人。 所以我去找赵瑞岚。 第31章 赵瑞岚本来就是个克格勃头子,有些事都不必说明,他肯定知道。 开门见山:“我要对付一个人!” 他头也不抬:“李怀商不行。” “为什么?” 他抬眼看我:“哟!好明显的五指山!你不会又自己打自己,然后赖到李怀商头上吧。” “是啊,打得我好痛。” “得了,”美人眯着眼睛笑:“不知道他们怎么惹了你,让你又栽赃嫁祸。” “为什么不行?” “唔……”他张开手臂。 我乖乖的走过去做哈巴狗,这种坏习惯,养成不得啊。 美人轻笑闭目,再张开,一双凤眼竟不怒而威。 “不是不行,是不用。你说那魏王殿下的亲信,用得着劳烦大人我动手吗?” “他是魏王亲信?” “他父亲是魏王的潜邸旧臣,李家与魏王的关系相当近。” “他父亲,李……李……” “李确。” “枢密院事?” “你知道?” 嘿嘿~~秘辛啊。 “据说李怀商数日前方擢升枢密院,昨日却已到大营,魏王行事,确是越来越急噪了。” “急什么?” “我哪知道,”美人眯着眼睛坏坏笑:“我帮你去问问他。” 我安静了一会儿,说:“马仲源也是魏王的人?” 美人赞赏的揉揉我的头:“聪明!” 猜猜的。 李怀商“钦差”昨天刚到,就去见一个中下级的军官,要么单纯是青梅竹马,感情十分好(这种天真的理由你信么?);要么就是这对朋友还为同一个人卖命。 赵瑞岚今天脱了战甲,穿着一件白麻长衫,长发及膝,在脑后用钗子松松挽了。笑容闲散,跟我说话,一副赏花弄鸟的庸懒神气,只有眼睛,洞若观火。 我问他:“魏王为什么要派姓李的来?” 他摸摸下巴:“因为我意外拔掉了他的钉子。” 嚯! 景言以前,就是作为这颗钉子的掩护者而被送给赵瑞岚,险些壮烈牺牲。 “就是景言背后的那个?” “不,景言背后的是马仲源,这颗钉子藏在马仲源的背后。” 这个魏王,派jian细竟然是一串一串的,土豆么。 “呵呵,说来也巧,听说是被流矢误中了。” 哦~~~ 想必是你赵将军出于保家卫国的美好初衷,命令几个业务不好的弓箭手勤加训练;那几位弓箭手同志呢,不小心把训练场所定在jian细经常出没的地方;而当jian细朋友正好经过的时候,几位同志由于一心扑在热火朝天的大练兵上,实在是没有注意;没有注意的结果,就是不小心把他she成刺猬了。 哎呀!同志,实在对不起,误中了,节哀,节哀。 美国飞弹都误中大使馆了,都是不可抗力嘛。我们向首长保证,下回练箭,决不使用旧地图。 绕过两个小喽罗,直接除掉隐藏最深的关键人物。对祈军而言,意外伤亡一个人,既打击不了士气,也造成不了什么舆论,几乎无足轻重。而对魏王,却是大伤元气,有苦难言,当然会急。 这往后,他无论再派多少卧底,一个个,一串串,一片片,这边首长只要一挥手:“同志们练箭去!”,还是会被“不小心误中”掉。 李怀商,马仲源,你们到底有几条命,竟敢夹在魏王和赵瑞岚之间? 我蜷着身子,呵呵呵呵笑。 美人像搓面团一样揉我玩:“你笑什么,笑得这么坏。” 我怎么能不笑。 运气太好,那一点点私仇还不用开口,就有人帮我报。 李怀商,你那冠冕堂皇的孝心理由背后,敢说没有隐藏着为仕途牺牲怀熙的阴暗心思?也许你一开始的确是想为怀熙好,后来呢?被说动了? 所以,怀熙,没想到啊,帮你出气的,不是哥哥我,不是赵瑞岚,不是魏王,竟然是这个庞大、独特、厚重、百态纷呈的官场机器本身。 一记倾轧,一记排挤,一记攻jian,一记诬陷,一记造谣,一记栽赃,一记嫁祸……一记一记要把那可悲的棋子李怀商碾得灰飞烟灭。 怀熙,这就是报復。借官场锋利无情的刀,杀官场虚伪狠毒的人。这么波诡云谲,这么荒谬无常。 荒唐,荒唐,人都说宦场浊如泥;痛快,痛快,今日却官道如青天。 “呵呵呵呵~~” “小晏,小晏,”赵瑞岚轻拍我的背:“不要笑了,再笑要哭出来了。” 首长,我没办法,怀熙少年一生迷离一梦,好不值,好辛酸,好叫人痛。 “小晏,”赵瑞岚沉静的眸子里是他特有的温柔和理解:“不管有什么伤心往事,有什么不得不恨的理由,现在都不妨一一抛下。” 我抛,我抛,这两个人,在我眼中已是死人。 我晏怀惜双手推出门外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小晏!”景言大惊:“你怎么脸肿得像蛤蟆,眼睛肿得像窝头?!” …… 景言,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比喻么? “谁欺负你了?” “景言~~”我抹眼泪:“就是那个昨天来的那个穿官袍的,白得像鬼的,又高又瘦的,知道了么?” “知道了!” 我看着景言的背影,抽着肩膀嘿嘿笑。李怀商,先让你吃吃皮肉苦也好~~ “晏怀惜,你使坏。”百里悠戳戳我:“又骗景言去打人。” 第18页 “我的景言武艺高强,打架从不自报家门,打完了熘得比兔子还快,天生就是帮人出头的料。” “嗯,有道理。哎,我呢?” 我勾起嘴角:“你自己说。” “嘿嘿,”百里悠得意非凡:“我善解人意,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气质高贵,谈吐文雅(以下省略)……,天生就是被人爱到死去活来的料。” “嗯,有道理。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比较客观。” “那~~是!” “谦虚不容易啊。” “那~~是!” …… 百里悠,你三天不照菱花镜,就以为自己三头六臂了…… 景言美人啊,你先回来,把这小子抽醒再说。 河边挖洞这件事,据说已经完全转化为一种休闲。 “哎,小晏,”百里悠举着一样东西:“知道这是什么?” “你洞里挖出来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摸摸我的头:“你傻了?” 怎么说话呢! “这是床子弩啊!床子弩!武器啊!你没见过?!” 没见过,我只认识原子弹。 我拿着所谓床子弩翻来覆去看:“怎么用?” “哎,笨蛋!就是这样,这样,这样,这样啦!懂了没有?” 我看那支箭勉勉强强,歪歪扭扭飘了三米远:“懂了,清虚道长你真不简单。” “那~~是!不过,贫道已改法号,唤做神机。” “神机道长,凡夫俗子有礼了。” “哈哈~~施主客气了。” “你们在做什么?”景言美人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问。 …… “景言你回来啦!”我凑过去谄笑:“怎样?” “不行啊!那个坏蛋在将军帐里呢。哎?床子弩啊。” 百里悠立刻献宝:“时少侠来与贫道比试比试。” 景言拿在手:“啊,这个我很小就会用了。” “试试!试试!” 景言搭弓,对着河对岸的远远的辽军军营she了一箭,练武少年,臂力惊人,真是…… 真是……的 真是…… 真是…… “景言,你好像she到人了……” 第32章 番外 早上,饿醒了。 昨晚和赵老妖怪搏斗,共计被打二十七拳,被踢十四脚,挤下床五次,扔出门三次,被景言梦游误噼两掌,被小晏磨牙误咬一口。 共计还击,一百五十六拳,九十七脚,三十五肘击,揪景言耳朵八次,咬小晏一口。 还算不吃亏,但元气大伤,醒来比睡前还累。 趁机吃小晏豆腐,被晨练的景言看见,持剑追杀,逃出赵府,在王记豆浆店用早餐。 吃完早餐,看人遛鸟。 看完遛鸟,看人打拳。 看完打拳,看人下棋。 看完下棋,看到七哥。 尾随回到赵府,招唿景言,一起偷听。 招唿小晏,一起偷听。 …… 什么都没听到。 听见钟馗吵嚷文老狐狸躲在厨房,偷看七哥,果然发飈。 小晏脸色有变,掐我。 我毅然挺身而出,拖延迂迴,被七哥揍,捆绑塞入马车。 咬断绳子逃出,揍阻拦的马倌,揍阻拦的管事,揍阻拦的侍卫。 隐蔽于树上。 七哥出,又发飈,四处寻找,悻悻而回。 长抒一口气。 看老狐狸热闹。 小晏窃笑,替老狐狸向我要跌打膏。 立刻配制,少关键一味,要求上街购买,小晏、景言跟随。 看到一个小鬍子。 小晏自言自语:“陆小凤,陆小凤。”评价其帅气、温和、沧桑,混合着野性和不羁,是好男人新形象,景言马屁精立刻附和。 打定主意留小鬍子。 腹中飢饿,想去吃天享楼的叫花鸡、八宝鸭、樱桃肉。 小晏、景言欢唿,举双手贊成。 摸钱包,忘记带了。 景言摸钱包,说早上练剑忘在花园了。 小晏突然说肉吃多了会死的,偶而断食对身体有好处。 哭泣哀求樱桃肉。 小晏沉吟,说阳春面是最健康的食品。 哭泣哀求樱桃肉。 景言拔剑。 吃阳春面。 小晏说别哭了,多吃点葱花吧,葱花不要钱。 继续逛街。 有恶霸当街调戏民女。 景言冲上,拳脚并用,恶霸被踢出两丈,竟倒头便拜:“多谢大侠!要不是大侠相助,今日要被抢上山做压寨丈夫了!” 大惑不解。 民女突然耍起大刀,架住小晏,说这个我要了。 小晏问,你是谁? 民女说,姑奶奶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山一枝花刘二娘! 小晏问,你爹几品官? 民女说,呸,什么狗官,姑奶奶我的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山黑龙寨寨主一条龙刘四剩! 小晏喊,景言救我~~ 景言冲上,拳脚并用,民女被踢出两丈。 小晏说,还以为官匪可能一家,没想到又空欢喜一场。 很是迷惑。 小晏、景言路边听人说书。 甚觉无聊,四处闲逛。 遇到宫里最兇悍的主管大太监,高举太皇太后懿旨,追了两条街。 被七哥爪牙围堵,捆绑塞入马车。 咬断绳子逃出,被主管大太监揍,重新捆绑塞入马车。 被抬到太皇太后跟前。 被太皇太后、皇太后、淑太妃、怡太妃、懿太妃、长公主、玉平公主、玉安公主、秦王妃、晋王妃、长沙王妃等等等等众老女人轮番折磨。 共计吟诗十三首,唱曲十一支,舞蹈六段,演丑角三种,行令划拳掷色子若干。 筋疲力尽。 逃出宫,四处寻找小晏、景言。 竟然还在听人说书,兴致勃勃。 催促快走,景言拔剑。 陪着听完。 天色已暗,回赵府。晚餐丰盛,大快朵颐。 赵瑞岚问,药呢? …… 忘记了。 他嘆气,说,本来也就没指望你们。 觉得很伤自尊,饭后独自上街买药。 遇到宫里最兇残的侍卫长,又是太皇太后懿旨,追了三条街。 被赵瑞岚爪牙围堵,捆绑,马车,入宫…… …… 这就是齐王百里悠华丽的一天。 感谢收看。 (读者大人,汗,云:“~~这个,哪里华丽了?”) 第33章 决战之夜(上) “怎么办?”百里悠问我。 “什么怎么办?这是好事。” “是好事为什么要把我们绑起来?” “嗯……这个么~.” “还有,”百里悠扭动着身子大喊:“赵老妖怪!你为什么不绑景言啊?!” 放冷箭自古有之,误打误撞自古也有之,但一支冷箭误打误撞she死了据说因为轻敌在开战前独自出阵视察地形的辽军先锋大将,不知道古来有没有之。 据可靠线报,该将领姓萧名迭达,智勇双全,文武双修,是辽军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极为辽主所重用。这次南进,就是在他的竭力倡导下实现的。因此,他的死给辽军极大的震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辽军的斗志。 与此同时,我军则新涌现出三位以民族英雄、虎威将军时景言同志为代表的爱国将领,当然,其中两位正被捆成粽子状扔在首长床上。 “赵瑞岚!你也太不公平了!” 百里悠翻过来,覆过去,义愤填膺。 赵瑞岚勐得回头,玄衣玄甲,长身玉立,一双眼睛就如正午日光下的千丈寒潭,潋滟袭人。 百里悠被他吓了一吓,赶忙一弓一弓蠕动到我身后,躲着弱弱的说:“是不公平么~~” 我蹭蹭他,乖,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挑战领导权威。 虽然公平是牙膏,挤一点出一点,不挤不出,但现在不是挤的时候。 我赔笑,首长,请说请说,聆听教诲。 赵瑞岚不理我们,问:“辽军现在怎样?” 他无数密探中的一个跪答:“辽主将萧腊剌亲自扶棺恸哭,辽军上下无不致哀,士气一落千丈。” 赵瑞岚冷笑:“哭得好,就怕他不哭。” 静了静,他抬高音量,一字一顿的说:“那咱们就再让他哭两个时辰。吩咐众将士饱餐,今晚将其一举击溃。” 帐中众人喜形于色,仿佛这个决定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摩拳擦掌,准备各自领命而去。 突然一人大喊:“万万不可!” 众人侧目,竟是李怀商。 他脸色激动得有些苍白,高声说:“赵将军!万万不可!我军与朝廷信使往还,约定乃是后日辰刻进军,将军岂能愚弄今上!况辽军大将新丧,必群情激愤,我军切切不可贸然行事啊!” 我问百里悠:“进攻时间还要皇帝定啊?” “老皇历了!太祖善战,爱这么操控将领。” “他说的有道理么?” “他一文官懂什么!” 哼哼。 我笑嘻嘻说:“说的好!说的好啊!李大人,您是文章写得极好的。如今虽然敌骑当前,我看咱们将军也不用出兵了,您就速速赋诗一首咏退敌军吧。” 一句话可能实在太刻薄,说得他面红耳赤,只会干瞪眼。赵瑞岚麾下则很是痛快,个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赵瑞岚横我一眼:“晏怀惜。”z我连忙闭嘴,摆出一脸忠贞状。 赵瑞岚苦笑,命人把我们俩放了,连哄带骗赶出营帐。 帐外空地上火把通明,我们转悠了一会儿,四处涌来好多士兵,新出炉的虎威将军景言小朋友也在其中。 拉住问,原来是要选拔敢死之士冲锋。 这真是玩命的勾当。不过打仗谁不玩命?都是玩命,就要玩出个名堂来。这些勇士,只要不死,便有极厚的奖赏,说不定还能马上当上个官儿;就算不幸阵亡了,家属也有抚恤。所以一宣布了命令,举手的,开口的,出列的,立刻便凑了六百来号人。临时编了三队,各持大刀,靴子或腰上插两把匕首,用白布条缠了臂,便于黑夜里辨认,等部署停当,即分道前扑。 第19页 我紧紧扯住景言:“你给我乖乖的,敢去我现在杀了你。” 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就是死士队的队长啊。” 什么?! …… 赵、瑞、岚!! 老……老母鸡还没答应呢! 我一头冲进大帐,众人已经散去,赵瑞岚正在看战图。 “你怎么把景言放到最前线去啦?!” “啊~”他慢悠悠说:“这样的战局,正是短兵相接的关头,本来就维持不了好久。亏得景言立了大功,不妨再叫他功劳大些。” “不行,景言不行。” “我已经下令了。” “换回来。” “换谁?” “……算了,我去吧,你让景言回来。” “你?”赵瑞岚上下打量我,眉宇之间的端凝沉稳之气立刻消失,像是觉得十分好笑。 “晏怀惜。” “嗯?” “你去挖洞。” …… 他奶奶的!! 我真生气了。 唿~~~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y 俗话说“泥菩萨也有几分土脾气”,但在领导面前一旦耍脾气,你就真是过河的泥菩萨了。阳奉阴违中国人干了好几千年,什么都可以暗地里解决,不要当面表现牴触情绪,不要当面和领导硬抗,不要为一时之气和领导扯破面皮。 “好,”我点头:“我先出去。” 景言已经快要出发,我又不能拦他,只是担心、难过、惴惴不安。 我踱了两圈,拉着百里悠说:“呆会儿我跟着景言过去,……你别说话,你肯定不能去,好好呆着等我们回来。”b“不行!” “少废话!” 只听一声轻喝,火把尽灭,众死士分队出发。 甩开百里悠,连忙跟上,一只手却拦腰把我抱起,随即又把我紧紧压入怀抱之中。 温暖的手掌,冰冷的铠甲,柔软的髮丝拂过面颊,熟悉的淡淡薰香味道。 赵瑞岚。 “景言是月华山冰焰宫第七代掌门,就武功而言,已是排在十大高手之列,你实在不用不放心。” “……” “你去了,只是拖累他。” “……” “怎么不说话?明白了吗?” (一只猫被揪住。)g (晏,恶狠狠:“我家景言是和少林寺方丈、武当掌门一个级别的事实,怎么我不知道?”) (猫,抖:“主任,冰焰宫这种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不是不在考虑范围内么?”) (晏:“我他妈抽死你……”) “晏怀惜!” “到!” 赵瑞岚微笑:“你跟着我。” 咦?咦~~~~~~!? 出发时已经敲了二更,月黑星暗。 河对岸突然火光熊熊,人声马嘶,想必是景言他们得了手,正裹入敌阵,短兵相接。 听到三声巨响,原来是军鼓。 赵瑞岚上马,银枪一挥,大喊:“众将士!生死与共!!” 兵士们激声齐和:“杀辽狗!生死与共!!” 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杀”声,三路齐发,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将官在前,士兵在后,如排山倒海般沖向辽营。吶喊的声音,十几里外肯定都听得见。 我的马也是匹嘶风追月的好马,但我骑术不佳,又穿着极重的铠甲,操作不便,只能勉强跟着照夜白一个劲往前沖,过河也不敢怠慢。 我身边是掌着帅旗的亲兵,真是万中选一,臂力惊人。在马上把两三米高的红色帅旗举得极高。辽营火光、祈军火把映亮了午夜天空,马疾风劲,旗面尽展,看见斗大的金丝绣成的“赵”字。 我不住回头看,古人真是淳朴(保守、呆板),半夜里打仗还举旗。虽说祈国大军,就是以这面旗为指引驰骋冲杀的,但又不是信号灯,看得见么? (猫:“领导,要是你怎么滴干活?”) (晏:“偷偷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一回头吓一跳,我其实是跑在相当前面的。 竟看见后续祈军的火把,如大海cháo生,滚滚而来,战线拉得极广,仿佛天地之间只充斥着这一只军队。人喊马嘶,气势凌厉无比,急风骤雨一般摄人心魂。 骑兵一路冲锋,转眼就杀入辽营。 第34章 决战之夜(下) 赵瑞岚在辽营正前方勒马,紧随的骑兵从他身边唿啸而过。烈烈火光,尘烟四起,万蹄杂沓,杀伐声响震天。 我也随着掌旗的亲兵向前沖。 这遍地的烽烟激起了我血液中那不多的英雄气,竟觉得心cháo澎湃。果然是天降大任于斯人,老天派我穿越,原来是要我踏破辽境,扫平群雄,一统中原。 直到一支冷箭擦着头皮飞过。 立刻于千军万马中艰难的强行调头,迅速回到赵瑞岚身后。战况实在危险,还是应该以保护首长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赵瑞岚漆黑的眸子带着笑意看我,我则一脸大义凛然,做忠心护主状。 此时辽军已经列阵迎战,但毕竟慢了半拍,竟难以应变——祈国大军的马队凌厉如罡风,转眼就将其沖成两段。 骑兵挺矛舞刀,所向披靡,气势极壮。一冲入敌群,见人就砍,杀开一条很宽的血路。辽军的阵脚,顿时就松动了,接着便是军列后一段开始溃散。 前一段的阵容还算齐整,却遇到了后续而来声势惊人的祈国步兵,又是迎头痛击。一时间,只觉得黑夜里头,乱闹闹一场混战,都不知是谁杀了谁。 可怜辽军原本虎狼之师,但临阵主将骤丧,又遇深夜偷袭,不宣而战,真是有点措手不及,方寸大乱。我龟缩在赵瑞岚身后,借着火光,看得分明。只是空气中瀰漫着的浓烈血腥气味,混合着松油菸灰的刺眼,尘土的呛鼻,刺激着一颗爱好和平的国际共产主义者的心,还有他的胃。 突然有探子来报,说是辽军主将萧腊剌无意恋战,正带着那个被景言一箭she死的军事天才倒霉鬼的棺柩,在数百亲兵的掩护下,从乱军中夺路而出,向东急逃。 赵瑞岚眼中寒光逼人,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挥手招来一名随行将领,低声吩咐了几句。一会儿,便看见有数百骑兵从侧翼急弛掠过,直奔东方而去。 这队骑兵又和那些舞大刀的冲锋队不一样,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还搭弓四下里乱she箭。有些正在酣战的辽兵,躲避不及,统统被she个穿心透。 此时的战况,似乎是祈军占了极大的上风,但辽营中仍有些骁勇善战的将士,冲破重重围堵,迅如疾风,向我们反杀过来。 赵瑞岚绝美而冷冽的脸上突然绽出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只是…… (“好冷~~~”某冻成冰块的糙包美人抖抖的说。) (“好冷~~~”某冻成冰块的糙包猫抖抖的附和。) 他轻轻说:“来的正好。和仁,你去。” 有属将会意,调出大批步兵,原来是弓箭手,唿啦啦一字排开,人墙竟有上百米长。拉满了弓,静静等着。 又有一队步兵,各持着一人来高、分量惊人的厚重盾牌,挡在弓箭手之前。 等着辽兵到了she程之内,将领一声令下,立刻放排箭。一排放过,另一排接着来;放过的那一排一路在盾牌掩护下向前,一路装箭拉弓,到了前面再放。 周而復始。 顿时辽军的冲锋队人仰马翻,阵法大乱。 但有几个特别勇勐的,竟冲着离我们不足二十米。赵瑞岚翻身下马,把我也一把揪下,塞到盾牌后面,恶狠狠说:“呆着不许动。”又对着一位年轻将领说:“你守着他。” 便纵身上马,领着数百亲兵,振臂高唿,杀入辽军重围,竟如入无人之境。 我看得目瞪口呆。 怎……怎么可以这样,就这么把我丢下啦!? 我偷瞄那小将,他瞪着眼看我。 我没好气:“我还不需要人保护。”便四下里寻找,捡到一面轻巧的盾牌,紧紧束了帽盔,又爬回到马上。 他扯住马的辔头:“你干吗?” “冲进去啊!” “不行,”他大声说:“将军让我看着你!” 我急了,再纠缠下去要把赵瑞岚给跟丢了。我不是连这种时候都非要紧跟领导步伐,而是也许赵瑞岚也没有意识到,其实跟着他才是最安全。 “那我们一块冲进去,反正你也能看着。立功之日,谁甘落后?” 那小将大概也就二十出头,这个年纪,最是好大喜功。看得出来,他心动了。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彼此用眼色认定这个大胆的决议。他在前开道,我直追赵瑞岚。 也许真是杀开了血路,一路奔驰竟无人阻挡。追到赵瑞岚后不久,辽军开始四面溃散。马蹄奔腾声外,满耳都是撕杀哀号。 这哀号的不仅仅是退败的,濒于绝境的辽军,也有祈国兵士不甘于死的悽厉吼声。这声音散入火光闪烁的平畴暗空,如地狱最深处的魑魅啸叫,魍魉鬼怨,听得人胆战心惊,却又辛酸无比,只觉得此乃人间鬼蜮,生不如死。 赵瑞岚一路下令放火烧营,自己却引着数千骑兵,向着辽军主力撤退的方向——也是辽军主将逃走的方向——追去。 在骑兵队伍中,我看到了马仲源。 辽军由于主将先行弃战,已经不成队型,根本无法反扑,为了尽可能退得快,只好一路扔辎重,扔马匹,扔先前南侵洗劫城池时抢来的东西。 毕竟是黑夜,虽有火把照明,此时祈军的追撵也有些磕磕碰碰,甚至有些马匹奔跑中被辽军抛弃的军车所绊,引得马上兵士一个倒栽葱,竟一时不能起的。便有人降低了速度,甚至缓步小心绕行。 马仲源也减慢了马速,小心翼翼。 赵瑞岚突然停了下来,我本来就跑得不快,也疑疑惑惑的赶紧跟到他身后,勒住了马。却看到暗夜中突如其来的刀光,仿佛一道闪电,噼掉了马仲源的脑袋。 人头随着惯性,骨碌骨碌滚到一边,乱发披散。残断的颈上鲜血激喷而出,尸首慢慢慢慢从马上倒下,重重摔在地上,被万般嘈杂掩盖了闷响。数千骑兵却好像没有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马蹄疾风般从尸身上踏过,竟像踏着一块破布。 第20页 我只觉得漫天满地都是血红颜色,喉咙口里不知堵了什么,吐不出,咽不下,发不出声,只会空洞洞瞪大了眼,不可抑制的颤抖从指间起渐渐蔓延。 后心被一只手牢牢托住,是赵瑞岚。 他驱使照夜白紧紧贴着我的马,长长的伸过手来,看着我,却不发一言。 “报将军!”有人高声说:“有都尉一人,贪图辽军财宝,现已被斩于马下!” 赵瑞岚点点头:“依军法,应立裁,做得好。” 那将领挥刀高唿:“将军阵前执法如山!我等应争先立功报国!!” 众人立刻爆发出“杀呀,杀呀,”的怒吼,纵马狂奔,气势汹汹,铺天盖地。 我却好像突然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无意识一夹马腹,恍恍惚惚、混混沌沌中也跟着他们跑。 跑出不知道多远,才渐渐回神。 明明恨马仲源恨得要死,此时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心里悲凉到极至。 不可一世的王族亲信,赫赫扬扬的雄军将领,并非战死,却一夜之间变成了战场上被人踢来踏去的尸首。帝王爱将,肱骨重臣,富可敌国,名扬天下……原来这千千万万信誓旦旦,对天盟誓,亲口许诺,到头来还是抵不过那一把快刀。 “有多少宦海茫茫吁可怕,那风波陡起天来大。单听得轿儿前唱道喧譁,可知那心儿里歷乱如麻,到头来空倾轧。霎时间开美缺锦上添花,蓦地里被严参山头落马……” 冰寒刺骨,连我,都觉得怕。 一直撵,一直撵,辽军一路撤,一路被拦截,人数越打越少,大势已去。但除去投降、被擒、被杀、被踩踏而死或是在尸骸堆中奄奄一息的之外,仍是有数千散兵,北逃而去。首将萧腊剌,也没有抓到。 赵瑞岚不肯停手,一路追去。我则半途折返,也不打招唿,一个人恹恹而回。 一场血战,天色已经亮了,看见有祈军酣战之后,正在打扫战场。辽营已经成为灰烬,尸骸遍地,血迹斑斑,那河中也漂满了浮尸。 我却仿佛麻木,视而不见,满脑子想的都是景言在哪里?! “景言……景言……”我嘶哑着嗓子喊。 景言你在哪儿?! “景言!!” “景言!!” “景言……”我徒手扒开尸堆,只怕被压在最下面那血淋淋的一个是我那傻傻的景言。 磕磕绊绊,一路寻来,满身鲜血淋漓,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景言!!”我无助哭喊:“景言你在哪儿?在哪儿?” 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臂环绕肩膀,抱得死紧,有人颤抖着哽咽出声。 我回头便赏他一记结结实实的大锅贴。 “臭小子!!”我吼:“你要把我吓死?!” 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 他雪白的脸上全是血迹,佩剑卷了口,原本灰色的军服也被染成黑红。只楞楞睁着美丽的眼睛看我,终于懂了,泪珠滚滚,落在脸上仿佛鲜血滴下。 终于忍不住,扑到怀里,只是比我还高半个头,只好搂着我的脖子号啕大哭,说:“小晏,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我恨恨道。 “对不起……” “走!回去!” “嗯……” …… 够了,战争就是战争。鲜血、死亡、阴谋、背叛。 但景言没死,赵瑞岚没死,我没死,百里悠被我栓在祈营桌腿上也没死…… 我便心满意足。 嗯? 什么?少一个人? 哦!文……文老狐狸呢?! 第35章 老狐狸正大刺刺躺在床上摊手摊脚睡得正香。 我毫不犹豫地一扑,压在他的胸口上,招招手,唤景言同压。 半分钟,老狐狸唿吸不畅了。 一分钟,皱眉微微挣扎了。 一分半钟,做噩梦扭动了。 两分钟,被魇醒了。 “文郎~~”我幽怨的嗔道:“你不在,奴家好~寂~寞~哟~~” 他迷迷瞪瞪了一会儿,“嗷嗷”叫起来。 “你怎么搞得这副鬼样子!?你头髮上黏答答的是什么?!” “血啊。”我老实回答。 “祈国就没人了吗,将军要拿你充数!” 他又指着景言:“看看你,看看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啊,血腥气沖天,……别扳着指头数,别告诉我,我这人缺点就是太善良,最是菩萨心肠。” “哎!”我说:“菩萨,你也不问问我俩受伤了没有。” “看这副开人玩笑的精神气还要问吗?” “要问。” “景言你伤哪儿啦?” 景言小傻瓜摇摇头:“我没受伤啊,以前遇到的对手要比他们厉害百倍。” 我说:“你怎么不问我?” “你不用问。” 我立刻缠手缠脚严丝合fèng贴在他身上,蹭:“文郎~~你好薄情哟~~~真真愁煞奴家了也~~” “啊!下去,下去,脏死了,我这可是白衣服,白衣服。” 已经不是了,我抬头,满意的看到一件血衣。 “好吧”他无奈:“千年妖兄,你伤哪儿了?” 我泫然欲泣,抬起一只纤纤玉(血)手:“我在死人堆了扒景言时,指甲断了啦~~~~” “真是好重的伤。” “是啊,凭此伤就应该连升三级。” 老狐狸对景言说:“我叫你不要跟着他,你偏偏要跟。除了脸以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处,你跟着他,还想学得多坏?那个齐王也是……” “百里悠呢?” 他明明就是被栓在这里的。 我转一圈,捡起半截断绳,贊一声:“好牙口。” “景言,咱们去找找他。” “不用!” 百里悠站在帐篷口,恨恨的:“你们回来我就看见了。” “心肝,你没事吧?” “用不着你担心!”百里悠气得狠了。 我笑起来,走过去:“谁惹你了?” 他怒睁了圆熘熘的眼,气咻咻瞪我:“哼!!” “原来是我。我怎么惹你了?” “哼!”他扭头。 我把他的头扳过来:“怎么了?” “哼!哼!”他又扭过去。 我和景言对视,偷偷笑起来。 “之贤兄你先陪着齐王哼哼,我们弄干净了再来。” “你们敢走!!?”百里悠勐的扯住我,气红了眼圈。 “我们……” “你们是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两个!”他吼道:“丢下我时那么干脆,回来找我又那么随便!” 我微笑:“……我们错了。” “一句错了就够啦?!”他努力绷住泪:“好不容易弄断绳子,这些军士一个个全都拦着我,苦苦捱到天亮才乘机逃出,却看到你们两个血淋淋……血淋淋的回来……” 我拍拍他的肩,柔声说:“回来不就好了么。” “呸!”他终于委屈落泪:“你们死在辽营才好呢!” 我把他揽入怀中,轻轻抚摩他的背,心底里柔软一片。这个口是心非的傻孩子…… 他啜泣:“我看到大批将士们都陆陆续续回来……就是没有你们,我很害怕。” 我轻轻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好好回来了,连一块皮都没破啊。” “哟!那可不是!”文之贤接口:“他可身负了重伤呢!” 我白他一眼,突然想起来,问:“对了,你是撵一队辽兵去了么?” “啊!”老狐狸跳起来:“还不是你这妖怪出的鬼主意!什么追啊退啊差点把我给累死!鲁直又来的傻,常常一日夜就走一两百里。宿营时,衣不解带,席地而寝;天色微明,跃然而起,略略进些饮食,又要上马急弛。” “很辛苦么。” “当然辛苦,简直心力交瘁!我是个书生!文弱书生!”他喟然而嘆:“栽在你手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年景不对,狐狸精都出现自我认知障碍了,先说自己是菩萨,现在居然还认为自己很文弱。 赵瑞岚整整五天后才回来。 期间,还有大批的骑兵队伍不断被调进调出,文老狐狸其实也忙得很。 只有我最闲。睡睡觉,喝喝茶,散散步。 终于想起来,兴沖沖带两个打手去找李怀商麻烦,却被告知已经先行回朝。觉得茫然若失,生命中的乐趣都被剥夺了。 赵瑞岚回来后,把景言叫走,坐在大批将领之中,一起听人读文之贤起糙的奏摺。说此此雷州大捷,阵斩辽军三万余人,河道“乱尸填溢,水为不流”;俘虏一万多人,夺获马匹两万匹;阵斩辽军大将三人,she死一人;北逐辽军两百余里……铺张扬厉,大序战功。 景言回来说得眉飞色舞,我还笑眯眯的听,表扬他终于(匪夷所思的)完成了从小男宠到军事将领的人生跨越,是质的飞升。 直到赵瑞岚喊我去,我才考虑到,我是不是正在走着一条相反的蜕化变质道路? 果然,美人叫我,真的只是想吃豆腐而已。 他也真累了,一会儿便搂着我这个抱枕沉沉睡去。我却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就是睡不着。 人生道路么? 呵呵。 大学毕业二十一岁,一团孩子气。半开玩笑的争取省委选调名额,竟然得中。得意洋洋告诉辅导员。当时他也不过二十五六,还在念硕士,亦师亦友。楞了半天,才翻箱倒柜找出本旧书来,一看,清人王永彬,《围炉夜话》。 他说:“别笑,别笑,把你什么游戏攻略,武林秘籍统统扔了吧,回去给我好好看这书。看完了,记住了,就能出社会了。” 工作头两年,磕磕碰碰,一路艰辛。 二十三岁破格提干,被写了人民来信。市委、政府、组织部、纪委……沸沸扬扬。明明知道是谁,明明以为是德高望重的老同志,明明对我表现的最照顾,明明把他当人生导师,可就是偏偏。 第21页 对着墙整整抽了一夜烟。 第二天,继续满脸堆笑老某小某叫得亲热,端茶倒水,点菸买饭,鞍前马后。回到家,连自怨自怜的力气都没有。熬啊熬啊,整整熬了五年,终于能够有力量反击,那人却早过了退休年龄,打压我的,被我打压的,各另有其人。 成人社会中的小学生,就是这么被强迫着,被摔打着,痛苦的长大。 原以为肯定要与之结婚的女朋友爱上了别人,却不谙世事的非要我和她那新男友见面,说是以后做朋友。我不去,竟然来截,她坐在高级轿车上神采飞扬,男人青年才俊,眼神清明,我则心里痛如刀绞,满肚子都是苦泪,脸上却仍是笑眯眯。 这才发现原来我只有一张脸,一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端出的完美的笑脸。 只是笑得好累…… “小晏。” “啊?” “睡觉。” “我睡了啊。” “不是”美人爱怜道:“你在苦笑。” “你什么时候醒了?” “你刚刚嘆气时。” “这样你也能醒?!” “呵呵”美人撩了下头髮,吐气如兰,轻轻吻上我的眼皮:“不警觉不行啊,谁让我爱的这个人,狠心到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是吧,李怀熙?” 第36章 这个,算不算是h? 我突然很响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对赵瑞岚说:“对不起啊,着凉了。你说什么?” 美人含笑看我:“我说李……” “阿嚏!” 赵瑞岚立刻翻身把我紧紧压住,修长柔韧的手指捏着我的鼻子:“你有本事再打一个。” “恩不系拟歪熙。” “三个月前从李家逃出去的那个是谁?”美人不放手。 “恩不几道。” “你不知道?” “恩。” “真不知道?” “恩!” 美人竟伸出另一只手来捂我的嘴,jian笑暗示闷死你算了。我只好“哎哎”投降。 “你在李家也安插了人?” 美人浅笑不答。 ……这傢伙可怕的触角遍及了社会各个层面,随时随地会指着你说:“锦衣卫,拿下。”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说我不是李怀熙,你信不信?” “信。” “哎?” “自己部下说话,我总是信的,你说不是,就不是。” 我简直要表扬他这种撒起谎来毫无挂碍两不耽误的风度了。 “我就要你不是。”美人撩起我的额发:“对枢密院事的次子不太好下手,既然是来歷不明的小晏,那就好办多了。” 我大怒,你他妈前前后后弯弯绕绕铺垫那么多,最后就是为了从我嘴里套出个“不是”来以便达成龌鹾的目的。 我他妈也难得煳涂展示勇勐本色一次! 我一跃而起,坐在他身上,问:“你有没有被人上过?” “啊?他睁大眼。 我jian笑:“反正我是来歷不明的小晏,你让我上一回也没关系。” “哦?”美人饶有兴趣:“你会吗?” “嘿嘿~~试试不就知道。” 我着急胡乱的脱他衣服,嗯,皮肤很好,嗯,身材也很好,不错不错。 美人也不阻止,就是微笑着看我,我被看得倒有些发毛,手上慢下来。 他挑挑眉,说:“怎么停了?” 好!有种!看你这么配合,老子也奉陪到底! 我也脱。夏天穿得单薄,脱了外衣,只剩一件薄纱内衫,想了想,也脱了,以示决心。 我猴急的扑上去,一看他那笑容,又被吓停了。 怎么就觉得背上凉凉发毛呢? “嗯?怎么又停了?”美人肌肤如玉,笑容勾魂。 “酝酿,酝酿。好!来了!” “来啊。” 啊啊啊~~~天仙化人,那种笑容,那种想让人立刻压倒的诱惑力真是好、好、好…… 好可怕~~~ 不对劲!不对劲! 明明要施暴的是我,偏偏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警告着:危险!穿衣服!下床!穿鞋!逃!! “来啊,真是的,你还等什么?”他装做不经意的把手环上我的腰,其实却牢牢钳住,叫人动弹不得。 我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着了他的道,今天是必定不成功,肯定要成仁了。 哪位哥们来就我一救~~~~~ 我摸摸他的手:“将军,天好热哦。你的手也好热哦。” 他媚眼如丝:“你要觉得热我可以放手,但你故意那么大声说话,帐篷外可听得见哟。”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哈哈~将军好会开玩笑,我哪里大声了。” 他突然松了力道:“哦?” 我勐然爬起,搂了衣服往床下跳,刚跑一步,脚踝被抓住,还没来得及摔,就又被拖到床上去了。 “干吗要走啊?”美人掐住我,摆出甜蜜笑脸。 与他隔着不到五公分,正对上邪笑。我说:“谁要走啊,不小心掉下去了。” “我可等急了啊。” “哎!哎!就来!你脱……脱啊。” “裤子?” “啊?嗯。” “哦~~~”美人不怀好意yin笑,真的开始宽衣解带,一只手却扣着我的脚踝不放。 别脱了!别脱了!再脱我真的完蛋了! 要不要再垂死挣扎一回? 来……来不及了……美人欺身来了…… 我哀哀说道:“不是要让我上的么?” “哦?”他故意皱眉:“嗯~~但我可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好’字。” …… 同志们啊,我还是太善良了,一定要记得,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用最坏的打算来揣测别人啊!我这个莫名其妙送上门被强×的傻瓜,就是铁证啊! (猫,举手:“申请参观h!”) (晏,毫不犹豫,pia飞。) (猫,飞翔中:“呜呜呜~~~不让人家看人家怎么写么~~”) 所以……所以…… 引擎原理。 热机的四个冲程:吸气冲程、压缩冲程、做功冲程、排气冲程。 活塞压缩,把机械能转化成内能,在冲程末,火花塞点火,燃气推活塞,把燃气内能转化为机械能。 活塞运动方向是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由上至下、由下至上。 在一个工作循环中,活塞往復运动2次,曲轴连续转动两周。 一直循环,一直循环,一直循环…… 谢谢收看本猫所写的精彩、热辣的h大戏! 我的腰大概断了。 第二天,哼哼叽叽被抬上回朝的马车。文老狐狸贱笑不止,我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没敢告诉那两个小傻瓜。看他们边骑马边无忧无虑、嘻嘻哈哈,唉~~也就满足了。 “哎~”文老狐狸凑上来:“感觉如何?” “哈哈!”我冷冷道:“慡死了!” “看你这个趴着的姿势,好像不是很慡嘛!” 我立刻换个贵妃卧榻,玉手扶腮动作,裊裊婷婷:“真的很慡。” “哦~~”老狐狸美目流转:“可惜。” “什么?”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我这里其实还有些用剩的迷药,本来想赠送给你的。既然你不需要,那算了。” “拿来。”我伸手。 “怎么?又要啦?” “嗯。可以增加些床第之趣。” 他笑得极为yin盪:“妙哉!英雄所见略同。” 原来是一个小纸包,闻闻药粉,怪味。 “还有效么?” “有!卖药的说包用十年。这是我当年寻遍京城才得来的。” “怎么下?” “呵呵~~”他掩嘴:“茶水,汤粥,都可以。” 我紧握他的手:“好兄弟!!” “哎~~见外了,我俩什么关系,生死与共啊。” 赵瑞岚!哼哼哼哼…… 哼哼哼哼~~~~~~~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第37章 狐狸精的药 狐狸精给你的药你会随便用么? 所以我先给照夜白下了药,十五分钟后观察实验结果,发现那匹欠抽的马正满场子撒欢。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又多下了三分之一,结果是半个钟头后它还有力气追求小母马。 经过村庄,我遇见了一条狗,在服药半小时后,它追着我跑了两里多路。 我吩咐景言:“你去粮糙营里偷只鸡。”结果那只彪悍的母鸡精神奕奕连下三个蛋。 …… “景言,你去把文之贤捆好,我马上来。” 文老狐狸半蹲着被栓在马车窗框上,我对景言赞许的点点头,小宝贝甜甜一笑。 “之贤兄,好闲情啊。” “怀惜兄,”老狐狸维持这个姿势很辛苦:“相煎何太急啊。” “呵呵,”我笑得十分温和:“之贤兄误会了,我不煎你,我jian你。你看是先jian后杀好呢,还是先杀后jian比较妥当。” “先jian后杀如何?”他认真考虑后说。 “善哉。那晏某不客气了……” “小晏!”景言着急的抱住我:“不可以!不可以!” 我嘆口气,回头揉揉他的头髮,这孩子真是太没心机,开玩笑都听不出。 “哎,文之贤啊,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灵丹妙药啊?” “嗯~~”老狐狸挤眼:“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不,”我伸出一个指头摇摇:“之贤兄清俊娴雅,又诱惑撩人,放下我不能保证不立刻把你扑倒。” 我们狠狠对视半晌,老狐狸用眼神骂人,我也毫不客气的骂回去。 最后他说:“我认输,不过那药的确是有用处的。” “什么用处?” “醒酒。” 第22页 “景言,你的剑呢?” “啊啊啊!”老狐狸叫道:“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假药嘛!” 是啊,就是作用正好相反。 我拿剑抵住他的脑袋:“你当年给魏王下的药呢?” “哎哟!”他急了:“我为了不让他醒,整整下了三人份,早用光了。” 我把宝剑向里再推一分:“找谁还能要到?” “一个叫神机的道士。” “神机?那不就是我吗?”百里悠探进一个头来:“老狐狸你找我有事啊?” 我问文之贤:“是他?!” 他苦笑:“怎么可能,是个老道。” “老道?叫神机?”百里悠很感兴趣:“长什么样?” “嗯~身形高大,鬚髮皆白,眼神锐利,看着仙风道骨,但一开口,便有些疯疯癫癫……对,右眉上有颗痣。” “错不了,我师父。” 百里悠肯定的说。 “哎!??”文之贤吃惊。 我逼问:“在哪儿可以找到你师父?” “啊?想找他?唔~~” 百里悠钻进马车,原本狭窄的车厢越发拥挤。 “那可难了,他行踪飘忽,神出鬼没。除非他自己想出来,否则一般人还真找不着。哎?你要找他干吗?” 我避而不答。 “你干吗要找我师父?” 我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不理人。景言,小晏他要干吗?” 景言歪着头不确定的说:“好像是要一种迷……” “百里悠,”我打断,捏捏景言的小脸蛋:“你到底跟你师父学到多少本事?” “呵!”百里悠激动了,唾沫星子横飞:“师父的毕生绝学我早已统统纳入囊中,天文地理,经子史集,绝世神功,回春妙术……无所不能,无所不通啊!” 我凑上前低语:“那我和赵瑞岚,你帮哪个?” “废话!当然是你!怎么?终于要收拾他了吗?” “但是很难得手啊。” “我!我!我来帮忙!”他跃跃欲试。 “那……我需要一种能使人至少维持两个时辰瘫软效果的药物。” “没问题!”百里悠拍胸脯:“我现在就去做!景言,来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跳下车去。 文之贤微笑摇头:“唉,竟然不小心就听到了一场意欲图谋忠臣良将、朝廷栋樑的密谈。” 我看看他:“你是在催我灭口么?” “那可得等到我看完热闹以后。怀惜兄啊,可否将我放下?” 我笑嘻嘻割断绳子,他揉揉手臂,嘆到:“明明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怎么现在一看你,就觉得天下要大乱呢。” 咦?好巧,这句话我也正想奉送给你。 “不过,你不把真实目的告诉他们可以吗?” 不能说,不能说,一说了便谁也帮不了我了。依他们的个性必定要闹,闹的结果就是百里悠被打包快递迴宫,景言被派到中缅边界守卫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一会儿百里悠带来了另人遗憾的消息:药材不足,得回京购买。 在剩下的几天回程途中,我的主要任务便是逃跑。 赵瑞岚大概觉得我上窜下跳、东躲西藏的样子很好玩,便也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这猫抓耗子的游戏中,叫人有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挫败感。 但儒家学派有一种说法:“利不十,不变法”。没有百分之百的利益,绝不可以改革。我也一样,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宁可当缩头乌龟,也不轻易反攻。 只是好不容易挨到药配好,还没来得及问用法用量,百里悠便被一群金刚般的……据说是太监(那为什么还长毛?)劫回宫里去了。而我正无奈的准备慢慢实验时,魏王却送来了鸿门宴的请贴。 赵美人在大厅里品茶,美目一个一个扫过众人,淡定从容,最后钦点:“小晏,之贤,鲁直,随我去。其他人等,分别于魏王府内外守卫。” 文之贤大概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坚决的反对:“我死也不去!” 赵美人优雅一笑:“不去不行,帖子上写了你的名字。” “啊??!”一屋子人同时大叫。 我凑过去看,果然,既无官衔又无封号,“文之贤”三个字光秃秃,但大刺刺的躺在大红请贴上,巍为壮观。 这个魏王,果然生勐。 文之贤吓坏了,满地找洞钻,说:“不去!不去!死也不去!!”紧跟着就要收拾金银细软准备亡命天涯。 我拖住他:“老狐狸,魏王这次请客,怕是有一半为了你,你也给个面子。” “哎呀!你不知道!”他急道:“说不清!反正不去!” “之贤,”赵美人说话了:“你是干脆和我一块去呢,还是等魏王专门派人来绑你?他是什么人,你比我要清楚。” 老狐狸愕然。半晌,终于认命:“将军,我随你。” 又扯着我眼泪汪汪:“小晏,虽然你是个绣花枕头,但关键时刻也得护着我点。” “知道了,放心!” 酒宴安排在当天晚上。 赵大将军带着随从姗姗来迟,列席的文武众官出门恭迎,作揖行礼,马屁寒暄,颂扬吹捧,登峰造极。 我无暇顾及这个,光是把老狐狸从马车上骗下来,拖进屋,就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 从入席到同举杯,那英俊逼人的魏王似乎都没有在意我们。只是在干完杯的一剎那,那双碧蓝的眼睛突然越过赵瑞岚的肩头扫来,我明显感觉到老狐狸勐的一缩。 而后却没有精力注意到他们了,当时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酒。 我本来还算“半斤不倒,七两有点晕”,但怀熙却不行。面对着永无止尽,一拨一拨滚滚而来的敬酒队伍,刚灌了几杯,就像是要阵亡了。 偏偏我又长着张标准的男宠脸,紧挨着赵瑞岚那么一坐,众矢之的。 每当赵瑞岚被敬酒的马屁精们团团围住时,总有些挤不进去的谄笑着奔向我,点头哈腰,热情恭维,添酒劝酒,说“美言几句”,说“多多照应”。 这场面以前见得太多,本该是游刃有余的,只是晕得实在厉害。当下也心一横,算了,这时给领导丢面子,以后就永不得翻身了;他们虽然看在赵瑞岚的面子,但未尝也不是我的政治资源,只能为了革命献肠胃,为了领导,喝死拉倒吧。 刘大人,好酒量,干杯! 王大人,干杯! 储大人,够兄弟,干杯! …… 喝到我都没数了,一杯接一杯就像倒水一般倒入嘴里。 但赵瑞岚突然一手轻搂了我的肩,一手探入我的衣襟,寐惑浅笑,哑着清幽的嗓子说:“小晏……” 我一激灵。 不能醉,不能醉,一醉今天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要被吃干抹净了。突然想起来文老狐狸给我那醒酒药,还有一点带在身上。喝了酒的人本就煳里煳涂,思绪不清,我考虑都没考虑,就把药粉尽数撒在我的酒杯中。 等到下一个来劝酒的,我准备一起喝下。 “哦!钱大人!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伸手拿,拿……拿…… 咦?我杯子呢? “啊!这酒味道好怪!”老狐狸红着脸摇摇晃晃。 “文之贤,你喝错我的酒了!” “哎?真的?”他大着舌头说:“小晏,都是自己人嘛,别计较。” 我正要骂,他却突然“咚”的一声载了下去。 …… 怎……怎么了??!! 我掏口袋,掏袖管……,不会吧,怎么还有一包!我努力睁着昏花的眼看、看、看。 糟了,放错了。 倒在酒里的是百里悠给我的那包! 第38章 我考虑了三秒种,把醒酒药全倒进了自家嘴里。 他人昏都昏了,我必须保持清醒。 “文之贤,餵……” 我正准备扶他,一低头却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只好顺势蹲下。 我苦笑,看他趴着一动不动,戳戳他:“你啊,害人精。” 突然有双手毫不费力的把他抱起,文之贤轻喘了一声。我抬头,只看到重影,竟不知道来人是谁。 那人说:“文先生?” 嗯? “将军府上的教习文先生?” 是魏王。 我微笑拱手:“王爷,小民文怀惜……” “他已随母姓晏,”耳边有声音带着笑意说:“现在是卑职的侍卫。” 我回头,看到的还是重影,但气息熟悉,应该是赵美人。 “晏……侍卫?” “嗯,”我眼睛渐渐聚焦,便指指文之贤:“托王爷的福。那这位也就不好意思麻烦王爷了。” 刚伸手向他要,魏王却抱着他刷刷连退数步。 我觉得有趣,仗着酒劲逼近一步,再伸手。 “小晏。”赵瑞岚突然把头架在我的肩上,轻晃了两晃,便有滑下的趋势。我只好收了手来扶他。 美人靥上微红,目光迷离,几缕髮丝柔柔垂在面上,见我看他,启唇而笑。 “你怎么样?”他几乎是轻喘着说,气息热烘烘的。 我一挺嵴背:“没问题。” “那就好。”美人有些孩子气的皱鼻,揉揉眼:“我快不行了。” 咦? “其实我根本不胜酒力……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记得把我带回去。” 他优雅的捋了捋额发,颠倒众生般微笑,突然勐的往我身上一压,立刻不醒人事。 …… 好、好重啊! 这种急转而下的形势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这么说,那包过期的药粉,我果然是白吞了。 胃开始隐隐作痛,头也痛。把赵美人搬回去那是小事。如果刚才要人还算半开玩笑的话,现在我竟要全权负责把文之贤从难缠的魏王手里抢回来。 但情形这么诡异,脑袋这么昏沉,有没有必要抢,抢不抢得过,抢来的后果怎样,不抢来的后果又怎样……这些问题根本早已捣成了一锅糨煳。 第23页 你赵瑞岚倒可以一昏了之,我又凭什么要趟这浑水。 官僚式的推诿和逃避终于发作,哀哀喊一声:“鲁将军~~” 鲁直仁兄正沉浸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极度兴奋和无上快乐中。他那洪钟巨嗓震耳欲聋:“哎呀!晏侍卫!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颤微微握住他的巨灵掌,託孤般情深意重:“鲁将军,将……将军醉了,我也撑不下去了。剩下的事就全交给你了……别……啊别忘了文军师还……还……还在魏王手里。” 说完依葫芦画瓢,半真半假带着赵瑞岚一头载倒,隐约感觉众马屁精喧譁冲锋而来,只围得水泼不进,关切声不绝于耳。 ……对不起,鲁兄,以后的事就你去烦恼吧。 醒来已经是半夜。 茫茫然坐起,觉得头痛欲裂,神智倒还算清醒。 感觉身边有人,摸索着捏捏鼻子,挺拔俊秀;按按脸,细腻柔滑,轮廓熟悉,是赵美人。 我重重躺下,把头枕在他肚子上。扭扭,毫无反应,戳戳,纹丝不动。我倒紧张起来,大力的晃了他几下,又下床踉踉跄跄去点灯。回来细细看,脸色还算好,睫毛微颤,胸口起伏平稳,不像是酒精中毒的样子。 刚松口气,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我油灯几乎脱手。 “小心。”他促狭笑道。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说:“你又是什么时候酒醒的?” “谈不上醒不醒,”他笑嘻嘻:“我没醉啊。” 我就知道。葫芦里又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对待同一个人,以前是针锋相对,今天是借酒装昏。志意廓然,人莫能测。 我嘆口气:“装得倒像。” 他解了头髮,缎子般披了一身:“没法子。听听那些个大人们说话,倒是受用无比,但看着他们,又觉得心烦。” 我笑起来,玩政治的人,哪个不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但论权术精熟,心机深刻,官小的往往斗不过官大的。他不是不知道你巴结奉承,也知道你逢迎吹捧,你以为他是煳涂虫,其实他只是不戳穿,只是和你一块儿把戏唱下去,只是看着你熘须拍马、如蝇逐臭得好玩。看腻了,觉得不入眼了,也就嫌你烦。 赵美人捏捏我的脸,说:“还笑呢,你也真是,把个烫山芋丢给老实人。” 我撇撇嘴,突然问:“你和魏王真的不和?” “真的。” 不和你怎么暗地里使劲要把文老狐狸送给他?其中有利害关系? 他看我不说话,悠然伸个懒腰,说:“别乱猜。棒打鸳鸯,毁人姻缘的事我不打算做了。” 咦?!咦?! 各位,我刚才听到了什么?这种宽容温馨的话语,说不像就别说嘛,一说反而吓人。 他扑过来,压着我,笑骂道:“你是什么表情,还敢不信!” 我求饶,美人低低沉沉的魅笑,解开我的领口。我扭来扭去躲,他擒腕、抬膝、压胯、圈腰招招阴损,一气呵成。 “我一身酒臭啊。” “我不在意就行了。” 但我老人家在意!他妈的那事是人干的么?!来,来,说那事舒服到欲仙欲死的人过来排队登记,等着我一个一个掘你们家祖坟。 但我一看他的眼睛立刻停止挣扎,同志们,那种眼神就是传说中典型的慾火攻心,色令智昏。今天我不管是合作还是反抗都要被那个,还不如省点力气免得三天起不来。 我不是斗不过他,而是我思想觉悟高,不想和他斗。所谓不弄技巧,以拙为进;所谓待到百鍊成钢时,我在上面笑;所谓…… 痛痛痛痛痛痛死了~~~痛痛痛痛痛痛啊~~~ 所谓天人合一,造化人心,融合一体,我这个身体是与自然界混合无间的,我就是一颗石子,一株糙,一堵墙,一条沟,所以是没有生命的,没感觉的,不会痛的……哎呀呀~~这个痛痛痛啊~~~~ 等,等着,总有一天要復仇。吾友阿q说: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赵美人攻得,我就攻不得?! 至少今天是攻不得了。 昨晚醉酒又加运动过度,我现在只好在床上扮死尸,就是不知道死尸为什么也会饿。 到厨房的途中,有很多赵府的下人或属将与我客客气气的打招唿,我也微笑道安。我和赵瑞岚的关系几乎公开化,不过既然他们装做他们不知道,那我也装做不知道他们知道。 (猫,汗:“又来了,这傢伙的精神胜利法。”) 捞了几块点心去找景言,小朋友正在练功。 见到我,高高兴兴展示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术,我热烈鼓掌,欢唿“再来一个”。 他便一个接一个的表演,玩到兴起,要教我。我说不行啊,头痛。 景言收了剑摸摸我的头:“那你是昨晚喝的太多了。据说文军师醉得不省人事,抬都抬不回来,只好被留在魏王府了呢。” “这话是谁说的?” “鲁将军。” 唉~~我就知道他斗不过魏王,但这也未尝不是赵美人的意思。 情况真是复杂,静观其变吧。 结果一观就观了三天。 我终于沉不住气,拐弯抹角的问赵瑞岚。 他笑道:“为他担心了?” 怎么可能,他一只狐狸精,只会狡猾死,不会吃亏死。我担心的是你们这两个政敌之间,不会因他而达成什么秘密协议吧。 “你觉得魏王待他怎样?” 这个么,要是我不爱他,是不会把他像宝贝一样捧在怀里的。魏王对文狐狸的感情,连我都看不出假来。 “所以说啊,”美人饮茶:“这件事上不做冤家了。” 我看看他,突然问:“你和魏王什么时候说好的?” 他东张西望,开始打马虎眼,看来隐情大的很,我也立刻装傻。你道是金笼内鹦哥会念诗,原来是越聪明越不得出笼时。 “哦!”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晏,你和众将明天随我入宫。” “哎?” “为你领赏请功啊,”他眨眨眼:“擢升七品,赏银五千。” …… 哎?! 我升官了?! 我竟然升官了?! 上床算什么!被人压算什么!魏王要吃老狐狸算什么!不得出笼算什么! 关键是,我升官了! (某官迷的内心真正陷入癫狂状态。) 第39章 可惜我没能列席第二天的庆功大会,因为当天下午,我就被绑架了。 绑架的过程十分流俗。 先是有绑匪一人化身为赵府下仆,故意在我无所事事乱逛时大声与人说话。 说是他老家表弟最近从一座汉墓里挖出了好东西,可惜乡下人不识货。另有一帮凶接口,哎呀,那可不得了,我虽然不是识货人,倒也想开开眼。绑匪便说,那有什么难的,他就在京城里呢,喏喏,就在某某巷。 晏大闲人心驰神往:千年古物,略施小计,低价买进,高价抛出,那银钱真是……哎呀呀~~ 立刻协肩谄笑搭话,缠着他带我去。那绑匪装出为难样子,说,别人都好,就是将军吩咐不要让晏侍卫出门啊。我大怒,哪有这种说法,和他磨叽半天,好话赔尽,他才勉强点头。 我兴沖沖喊了景言,同去看宝贝也~~ 出门左绕右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偏僻幽静小巷,绑匪突然回头,像是有话要说。我俩傻乎乎凑上,那人突然双手“啪”一声拍,只觉得腾起一团白雾,而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事后想想,这手法其实不高明,漏洞也是百出的,但在动手之前,绑匪肯定仔细观察了好久,竟然把我摸的底儿清。 怪就怪我老人家党性修养不够,这辈子权势场看不透,美色关过不了,连金钱上也栽跟头。 醒时天色大暗,看来是在一间废屋中,断壁颓垣,破烂的窗口有零星月光照入。身子底下软软的,触感像是稻糙。 我苦笑,最近真是动不动就晕啊。 “景言~~~” 我四处摸索:“景言~~~” “景……哎哟!” 顾不得疼痛,我连忙蹲下,借着微弱月光,看到绊我的果然是他。 “景言!”我晃晃他,怎么回事,连我都醒了,反而是练武的景言醒不了。 “景言啊!!” 为什么不醒?你们把我的景言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 “景言!”我提高音量:“起床!” “……嗯……?” “起来了!起来了!” “喔……”他的打个哈欠:“天还没亮呢。” 我拼命揉他的脸,这小傢伙,竟然给我睡着了! “小晏,这是哪里?” 我耸耸肩:“不知道。” 屋子里黑影憧憧,走进看,原来都是一些断腿的桌椅,堆叠的老高;晚风微凉,残破的布幡随风而动,倒是有几分鬼气森森。蜘蛛网可能有些粘在了脸上,痒痒的。 门被反锁着,窗台则被砌得极高,我努力踮了半天脚,景言却从我头上一跃而过,刷刷两剑,把个窗稜子砍的稀巴烂,飞起一脚踹开,转身把我夹在肋下,双足点地,我知觉得腾了那么一下空,就到了外面。 (静默半晌) “好功夫。” 武林十大高手之一,和我这个菜鸟一起,被人用一包普普通通的迷药以拙劣的手段放倒,说出去谁信啊。 屋外是足球场大小的荒芜杂糙地,月光如水,蟋蟀声此起彼伏。糙地尽头是几乎有十米高的围墙,景言跑了一圈,竟没找着门。他不死心,却被我拖着回屋。 这个地方,钢丝网一拉,就是活脱脱的看守所。那些人把我们弄来,既不撕票,又不捆绑,连景言的武器都不收去,看来目的只是想限制我们的自由。 我和景言说穿了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肯定是卷在了什么阴谋里面才被人困住。但生命既然暂时不受威胁,那一切就等天亮了再说,现在急吼吼出去,反而会有危险也说不定。 “小晏,我们出什么事了?” 我摸摸他的头:“估计没大事。我要睡了,你睡么?” “嗯。”他还是老样子,往我怀里一钻,安心的舒口气,马上沉沉睡去。 第24页 我搂紧了景言,强迫自己睡、睡、快睡,往后最需要的就是冷静的头脑和清晰的思路,只有充足的睡眠才能提供保证。 不许苦笑,不许嘆气,不许思考,睡觉! 第二天醒来,发现地上堆放着新鲜的食物和水果。 门已经大开,看来是绑匪知道我们能够自由的进出屋子,便去了那牢什子的锁。 我倒是越发的诧异:竟然可以在不被我发觉的情况下(景言睡着了完全失去高手本色,你可以尝试把他那个了,我则比较警醒)送来食物,又在门上搞这么些小动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人实在是手脚轻;要么我们睡着后又中了迷药。 我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我嘆口气,拿东西吃,不管是什么危机,好在待遇不错。 “景言,你剑呢?” “在这儿。” “借我削削瓜皮。” 吃饱了出门,才发现那墙比晚上还显得高大壮阔,全由一尺见方的青砖砌成,整齐结实无比,砖与砖的接口之间,连剑锋都无法插入。 与景言又绕一圈,还真没发现有门,回屋子里到处敲敲扣扣,又找不着个暗道。抬头看墙,低头思想,可能他们进出都是靠绳子垂下拉上,一完事,绳子收好,痕迹全无。 “景言,你跳得上去么?” “太高了,又没有东西可借力,跳不出。” 唉~~小朋友啊,那就真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无所事事的一天又很快过去,晚上我和景言吃吃瓜,吹吹风,抓抓蟋蟀,数数星星,还没有赵瑞岚管头管脚,反而惬意悠闲的很。 第三天更悠闲,因为一早醒来,便发现那个天底下最悠闲的人正在傍边打着唿噜,口水流了一糙席。 我几乎忍不住笑,又掐又捏:“百里悠!起来了!” 他哼哼叽叽赖床,我和景言挠痒掏耳朵抠鼻子撕嘴,他终于受不了跳起来。 “小晏!景言!你们怎么在宫里?!……啊,啊,这是哪里?” 我与景言相视而笑,同时摇头:“不知道。” 好在这仁兄适应力惊人,最初的咋咋唿唿过后,立刻加入到寻找出口的队伍中来。边找还边絮絮叨叨说什么太后的糕点千万不能吃,我就偷了那么一小块,就被送到这儿来了云云。 但到了第四天,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今天被送来的是一个小宫女。 宫女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带来的小孩子。 这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虽然穿着旧旧小小的太监服,他那张稚嫩的、但酷似赵瑞岚的脸说明了他惊人的身份——赵瑞岚的外甥,紫薇的儿子,大祈的少帝。 难道我的绑架,竟然揭开一场宫廷政变的序幕? 第40章 百里悠头痛的说:“百里绯,你能不能一次只做一件事?” 那小小的皇帝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停止了一边嚷嚷“朕要尿尿”、一边抓着我的手说“大叔你长得好美哦”,一边哀求百里悠“朕要吃瓜”、一边害怕兮兮问“这是哪里”,一边拍景言马屁“大叔你好厉害也教教我武功”、一边号啕大哭“朕想母后朕要回家”等等同时进行的叫人不可思议的行为。 他吸吸鼻子,眼泪汪汪控诉:“十九叔,你欺负朕。” 百里悠揪着他的耳朵说:“呵!臣不敢。” 小皇帝立刻扑到我怀里抹泪:“大叔,帮朕打他。” 我问:“你怎么只找我帮忙?” “嗯~~”他小狗般挠挠头:“因为你看起来最厉害啊。” “皇上,你几岁?” 他伸出五个白白胖胖的指头:“五岁!” 乖乖。 我对百里悠耳语:“你侄子不得了啊。” 他点点头:“三岁起就不像一般小孩了。” 祸害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个子最矮,长相最阴柔,声音最轻,笑容最和蔼,但这小孩子竟能一眼就看出我才是那个首脑。 他刚才一语道破的,有人可能十五岁,二十五岁都不能领会。 极其聪明,具备与生俱来的察言观色能力,偏偏又有倾城之貌,这种人在歷史上最常起的作用,就是祸国殃民。 因为他太美,人们沉溺于他的外表;又因为他太聪明,往往就会充分利用这种沉溺,以最大限度的获取社会资源。他也许才华横溢,也许本性高洁,甚至恬淡,但只要他仍是社会一分子,就总会有拥蹙(常常是权势惊人的)以牺牲他人或公众利益来讨好他,尽管那并非他本意。 好就好在这孩子本身就是皇帝,以后再怎么乱来,都是祸害了自己家的。 “大叔?” 他蜷在我怀里像一只柔软的小兔子,抬起宝石般的眼睛看我,奶声奶气。 我笑着捏捏他粉嫩的脸:作为一个皇帝,你长这么好看,又这么讨喜,太浪费了。 “叫小晏叔。”百里悠命令:“大叔、大叔、听得人别扭,不知道是谁教的。” 又指指景言:“景言叔。” 又指指宫女:“宫……哎?你是谁?” 那宫女诚惶诚恐施礼,结结巴巴说:“奴婢……奴婢是梅香。” “你伺候皇上?” “嗯。” “皇上和你怎么进来的?” “啊,……昨晚皇上闹觉,我便抱着他沿迴廊走走,好哄他睡,这原本也是做惯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就到了这地方了。” 我问:“你在迴廊上遇到什么人没有?” 她努力的想了想,摇摇头:“就是一些个侍卫,没别人。” 那问题搞不好就在那些侍卫身上了。 百里悠从我手里接过小皇帝,问他:“小绯皇上乖,你看见什么没?” 皇帝嘟着嘴:“没有!朕不要十九叔抱。” 景言伸手:“我来抱。” 皇帝笑逐颜开,搂住景言的脖子就不肯放。 百里悠恨恨跺脚:“这小子是色狼,看见漂亮的就直往上贴。” 我笑道:“你也好看,他怎么不贴你?” 他楞了半晌,说:“大概是我骗他不要相信那些宫女太监,当皇帝的是一定要把内裤穿在外面,而且见大臣时一定要捞起衣服给他们看一看才对。啊,不会是真做了吧。” “……” 我挥挥手:“算了,不谈这个了。” “谈什么?” “谈是谁把我们弄到这儿来的。” “谁?” “昨天为止,还以为是赵瑞岚,现在看来不是。” 景言和小皇帝正笑闹得开心。景言把他举高,突然松手,小皇帝“哇”的坠下,景言再接住。小皇帝咯咯大笑,缠着再玩一回,那梅香丫头却被这刺激的游戏吓的脸色煞白,只会张臂左右护着。 百里悠安静的思考,认真的表情千年难见。 突然轻轻的说:“会不会是他?” 我摇摇头:“不是魏王。” 虽然用高墙深院团团围困,但却只是为了隔断我们和外界的交流。这种隔绝,甚至还隐隐有保护的意思在里头。魏王保护百里悠勉强说的过去,那我和景言呢?还有他恨不得速速取而代之的小皇帝呢? “那是谁?” 我无奈笑笑:“我哪里会知道,朝廷里的人,我总共才认识几个?” 他乐起来:“我也想不出,从来就不爱管他们的事。” 我突然问:“赵瑞岚和魏王真的关系不好?” 他惊讶:“哎?他们不对付?” ……算了,不指望你。 自从酒席上文之贤被魏王带走后,我一直在怀疑,就算他们真的是为争夺政治利益而互相敌视,但最近,情况似乎有变。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东北;1935年“华北事变”铁蹄踏入中国腹地;1936年西安事变在共产党的斡旋下得以和平解决;1937年“卢沟桥事变”抗战全面爆发;同年9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第二次国共合作开始。 为什么死对头要合作?那是为了抗击侵略者,是为了打败共同的强大的敌人。 难道赵瑞岚和魏王也有共同而强大的敌人?不不不,退一步,难道他们真的合作了? “你在想什么?”百里悠问。 我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突然听到小皇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还要飞一次!朕还要再飞一次!” 飞什么飞? 我出去看,原来是景言正把小皇帝高高举着,在糙地上疾奔。小孩子迎风张臂,还真像飞一般。 景言笑着喘气,放他下地,说:“好了好了,我累死了。” 小皇帝又搂又抱:“再来一次嘛~~~就一次啦~~~” 我不由笑起来,算了算了,不瞎想了。看看人家皇帝多随遇而安,玩的多开心,我倒忧心忡忡,真是皇帝不急急太……呃……急我。 反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陪着小皇帝结结实实玩了一下午。这个长在深宫被惯坏了的孩子大概从生下来起就没有这么尽情的游戏过,竟然在我们抬着他“坐轿子”时累的睡着了,带笑的睡颜,天真甜美的叫人心痛。 然而就在我们也打闹着准备休息时,却听到了墙外传来了隐约的兵戈声。我经歷过鲜血、烽烟和吶喊的战场,对那种声音的记忆简直是刻骨铭心。 当时我正在削瓜皮,震惊的几乎长剑脱手。 第41章 生死一线间 默立凝听,兵戈之声竟越来越近,人声吶喊也渐渐耳闻。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瞭然,却是一言不发。那梅香丫头却吓出泪来,口中喃喃:“什么地方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哭开。 百里悠赶忙做个噤声动作,说:“别哭别哭,别吵醒了小绯皇上。” 小皇帝却已经醒了,不哭也不闹,只是乖乖的偎在梅香怀里,扑闪着墨玉般的眼睛。 我赞许的摸摸他的小脑袋,不能不承认人是有天赋的,他走路还跌跌撞撞,却已是如此的冷静而明敏。 景言走出屋子,挥挥手示意我们不必跟来。他提起一口气,攀上廊柱,三下两下便像是到了房顶。这屋子是建在乱糙地的正中,四周又有极尽高大的围墙,看当然看不见什么。过了一会儿,景言跳下来说:“听着声音,像是就在周边了。” 第25页 百里悠问:“怎么办?” 我笑道:“没事,外面打起来了而已,等他们打完便好了。” 还能怎么办?几个人如瓮中之鳖,唯一能做的只剩等待。尚有一线希望能逃出去的景言却拖了四个累赘:百里悠功夫稀疏,梅香是个弱质少女,皇帝不过小小孩童,我自己更是不值得一提,事情原本就是一天比一天无奈啊。只是希望墙外的的攻势不是冲着我们而来。 但仅仅五分钟后,我的侥倖心理却被完全打破。 因为嘈杂之声已经近在耳边。 我们冲出门去,抬眼四顾,数秒钟后,那墙头上竟探出一个人头来。 梅香惊惧的低唿一声,把小皇帝又搂紧了些。我们则神情紧张的死盯着他,却发现他身边又站出个人来,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几乎只是短短一瞬间,城墙上竟密密麻麻立满了人。 仿佛笼底无路可逃的小动物,强烈的逼视感和压迫感使我们心擂如鼓,冷汗湿透重衫。 突然无数条绳索从墙头抛出,众多矫健的一看就是军人的身影顺绳而下,一个接一个,成百上千。 这些兵士陆续落了地,慢慢围拢而来,离我们只有数百米。没有人拔刀,没有人说话,寂静的好像一支冥军,只有脚踩糙而过的唰、唰、唰声,一声一声都响在我们心上。 我从来没有这样惊恐无措过,这不是赵瑞岚的军队!顶上的帽缨,战衣的颜色,盔甲的图腾,都不一样。这些来者不善的是什么人?谁派他们来的?到底幕后是谁?为什么他要把我们关到这儿来? 难道说,难道说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围剿?! 我急急说:“快!退回去!” 进了屋,百里悠赶忙搬了些残桌破凳抵住门,效用是谈不上,但聊胜于无。 我把剑还给景言,问他:“有了那些根绳子,你现在能出去了么?” 景言说:“能,杀出去不成问题。” “那再带一个人呢?” 我从梅香手里抱过小皇帝,递给景言:“不管能不能,你一定要带着皇上逃出去!” 景言吓一跳,瞪大了眼睛:“那你们呢?” 百里悠凝神说:“你不用管我们,护好小绯皇上就行。” 我看着小皇帝,一字一顿:“皇上,景言会带你冲出去。但从现在开始,你都要紧紧闭着眼睛,不管多害怕都不能张开。不能哭,不能喊,不能动,甚至不能出声,不能让景言分心。皇上都明白了么?” 小皇帝懂事的点点头。 我脱下外套,迅速把他紧紧的包束在景言背上。百里悠也脱了外衣,说:“拿我的,我的大些。” 看着他那件显眼至极的纯白色锦缎金丝绣麒麟的王爷衣服,我恨恨扯了扯他的耳朵:你是想让这两个孩子在暮色中当靶子是不是? 我拉着景言的手,直视他的双眸:“景言,熟轻熟重你要分得清,况且我和百里悠一向运气好,这回也肯定出不了事。你带皇上出去后,把皇上交给赵瑞岚,然后千万不要回来,懂了么?” 不知为什么,我愿意信任赵瑞岚。其实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相信他不是么? 景言还想说话,我推他一把:“听话!快走!” 这些人的目的应该是小皇帝,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景言咬了咬唇,一转身从窗口跃出,寂静中传来剑风之声,而后是对方抵御的兵刃交接声,唿喝声和倒地的闷响。月色溶溶初上,有凉风习习穿堂而过,却血腥气瀰漫,满耳惨声,我的景言是月下最美丽的夺魂使者,正在一个一个把他们送上幽冥不归路。 剩下三人紧紧牵着手,仿佛最后一线生机都在攥在互相的手里。梅香实在绷不住,泪如雨下,我和百里悠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不约而同搂紧了她颤抖的身躯。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喃喃说:“不怕,不怕,死不了的。” 我仿佛一时间归于平静,心里幽幽只有一个想法:谁啊,请保佑保佑我的景言,好让他带着那小小的皇帝逃出生天去。 百里悠轻声安慰梅香,我深深看着他。如果非要死的话,我和梅香肯定活不过今天,只是希望能仗着齐王的特殊身份,好留下百里悠一命,那我就算要被灭口,也死而无憾。 百里悠,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王爷是真的,道士也是真的,纨绔是真的,无赖也是真的,聪敏是真的,痴狂是也真的,至性至情是真的,胡说八道也是真的,举止怪异、思维脱线、身体比脑袋先动都是真的,还有那清澈如水的眼,那明净如镜的心,那让人觉得天下本无事力量都是真的。 我……十分珍视你,所以不能让你死,决不能,决不能! 他突然问:“景言出去了吗?” 我勉强一笑:“放心,出得去。” 虽然景言的突围延缓了兵士们前进的速度,但此时,已经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到了门外。 已经明知反抗无用,反而平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打破了这平静。 他说:“小晏!景言到了!你们别出来!!” 这声音我太熟悉,它平时都是那么淡淡的,低柔的,轻雅的,此时却仿佛撕裂,饱含着浓浓的惊惧和紧张。 赵瑞岚,绝对冷酷、精明、狡猾、铁腕、周密、强大的赵瑞岚,神一般美貌,水一样沉着,弦一般柔韧,钢一样坚硬的赵瑞岚,你终于来了。 最后关头,终于来救我们了。 利器破空的声音,我知道那是赵瑞岚的箭队,战无不胜,连环箭。 惨叫声几乎把我们淹没,有人“砰砰”撞门。我和百里悠把梅香拉到柱子后面,然后飞奔去抵着门。好在先前百里悠用一条粗粗的断桌腿暂时充当了门闩,角度比较巧妙,加上一张胡床斜抵,外面竟一时推不开,只有无数刀枪乒桌球乓胡乱砍在门上。 此时肯定是箭落如雨,有几支竟透过漏空的窗子she进屋内,硬生生钉在地上,溅起一两点火星,屋顶上更是唰唰唰声不断仿佛下大暴雨一般。听着声音,外面围攻的人数正急剧减少。 我们背对着门,抵着胡床,紧咬牙关,忍受着背后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突然一股大力,听到木头折断的脆响,胡床轰然倒下,我们赶忙让开,紧跑几步,眼睁睁看着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五六个兵士一哄而入。 我和百里悠退到梅香身边,左右扶着她。他们一步步进,我们一步步退。 退无可退,他们抽刀砍来,我正准备闭眼等死,却有个身影从面前一晃而过。 血花飞溅,最前面的三个士兵尖叫着倒下,那影子向前冲去,手中兵器寒光闪烁,后几个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也相继毙命。 屋外的人被他吓住,竟再也不敢进来一个,转身奔去,宁愿死于乱箭,也不愿被他分尸。。 那人止住身形,原来握的是一把狭长的软剑。他慢慢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回过头来看我们,轻轻一笑。 尽管满身是血,脸上也溅着血滴,眉目间杀气未消,但这一笑仍是美艷不可方物,叫人心醉神迷。 我嘆口气:“赵大人,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 第42章 赵瑞岚走到我们面前,笑着说:“来晚了,害怕了吧?” 我摇摇头:“没害怕啊。” “也不紧张?” “不紧张。” “那就好,”他眨眨眼:“行,你们三个可以从桌子底下出来了。小晏,你先放开我的衣角,就要被你抠出洞来了。” 我爬出来,顺手把梅香也拉出来,施施然拍拍灰,问他:“我们要出去了么?” 他说:“别急,等外面那些人被收拾干净了也不迟。” 门上“哚”一声响,有支箭she穿了门板,露出大半个箭头。那虚掩的门受了这冲击,开了一丝fèng,门外脚步声更加频乱,但就是没有人敢再踏入一步。赵瑞岚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慢慢转着手中的长剑,嘴角上挂着凛冽的笑容。 我问:“他们是谁?” 他竖起修长的食指抵住我的唇,浅笑道:“别问,我现在不想说。” 又突然抬高声音:“百里十九,你也可以出来了吧?” 破桌子底下传来百里悠的怒吼声:“呸!本王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本王不和妖怪说话!” 我蹲下来问他:“怎么了?” 他气咻咻:“你别管!” 哟,赌气了。被赵瑞岚救了,觉得伤害了你男子汉的尊严啦?我哭笑不得的拉他一把,看看你,一点点不服和傲气都在在脸上,生死关头我竟然还要哄小孩。 “快出来,梅香看着呢,别让人家说你怕了赵瑞岚。” “我怕他?!”他蹭蹭几下钻出来:“我会怕他?!” 赵瑞岚接口:“当然不怕,是我怕了你。” “老、妖、怪!”百里悠撸袖子要干架,我连忙拉住他,用了十成功力在他脑袋上狠恨敲了一记,这十三点王爷,耍性子也不会挑挑时间地点。 百里悠惨嚎一声抱头满地打滚,赵瑞岚扑哧一笑:“不得了,不得了,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小晏出手打人。” 我不理他们,迳自走到梅香身边。这姑娘受了极大的惊吓,正跌坐在一旁不由自主的战抖。见我来,竟仿佛急需汲取温暖一般勐扑到我怀里,抱紧了号啕大哭,倒把我吓一跳。回过神来,心生怜惜,正伸手欲抱,却被一股奇力拉开,来不及反应人就到了赵瑞岚身边,被他紧紧搂住。 赵瑞岚一手拎了百里悠扔给梅香:“这位风度翩然,一表人才的浊世佳公子也请姑娘好好利用才是。” 百里悠恍惚之间就做了包子皮,怀里是一团颤抖的、号哭的馅。 我看看赵瑞岚,他笑着垂下眼帘,静静听了一会儿外边的响动,说:“出去吧。” 他刚刚打开门,梅香突然一声尖叫,我的心脏则像是被人勐的一掐,几乎以为自己停止了唿吸。 一个人,一支箭,穿喉而过,被活生生钉死在门板上。血从他的鞋间滴下,汇成暗红一滩。 我强忍着噁心,立刻转身蒙住梅香的眼睛,轻颤着说:“不要看。”百里悠苍白的脸色中带了一丝惊惶,但迅速化为坚强,他抿了抿嘴,把瘫软昏迷的梅香背起来,走到墙根。 第26页 弓箭的阵势基本停止。同一片糙地,下午我们还在欢喜打闹着奔跑游戏,此时却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污血横流,血腥扑面。中箭未死的士兵,发出阵阵瘆人的呻吟。墙头上又顺绳而下许多人,却是赵瑞岚的手下,他们截住了那些被箭雨逼到墙角的,乒桌球乓一阵厮杀。突然听到半空中有人惨唿着坠下,原来是些本想爬回去的,攀到一半,被墙头的军士砍断了绳子。 赵瑞岚一身溅血的月白长衫,脸色冷冷,眼神如轻烟一般扫过这惨景,嘴角似乎绽出一点飘渺的不屑笑意。 遍地烽烟的战场早已炼就了他。危机重重,千钧一髮,生死攸关,命悬一线,都使他的心渐渐冷硬如千年寒冰,使他对战士们的鲜血和呻吟无动于衷,使他能够把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视为蝼蚁。 好在他看我们时,笑容里多了一丝暖意。 “把她给我。” 赵瑞岚指指梅香:“你们带着她上不去。” 百里悠偏不,一个劲往后跳:“谁说的!我就上得去!” 我瞪他一眼,把绳子甩给他:“别给我逞强,先上。” 他怒气沖沖嘟囔了一句,把梅香放下,但就是站着不肯动。 我只好拉他过来,拿粗绳在这祖宗的腰上紧紧绕了几匝。赵瑞岚打个唿哨,墙上的士兵嗨哟嗨哟把他拉了上去。我自己也如法炮制,最后是赵瑞岚负着梅香攀爬上来。 墙头上晚风极大,吹裹着未燃尽的火把菸灰,叫人一时睁不开眼。 等看清了,才发现脚底下是极庞大的建筑群,邸垣楼殿,参差栋宇,蒙蒙如烟的月色下,竟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咦?这种规模的建筑,莫非是…… “是皇宫。”赵瑞岚接口。 什么?你是说我们在皇宫里被关了三天,在皇宫里打地铺睡稻糙,在皇宫里被人举刀追着团团转?! 你也应该解释解释了吧! 他却不理会我火辣辣的眼神,轻轻问身边的将领:“和仁,‘那边’现在怎样?” 将领答:“大安。” 他点点头,对我们说:“走吧。” “去哪儿?” “太皇太后那里。” 百里悠大惊:“干嘛?我可不去!” 他拔腿就逃,被我一把揪住,我问赵瑞岚:“景言和皇上也在那儿么?” “在。” “那快走吧。” 这墙砌得十分奇怪,那半边像悬崖一般,这半边却有宽阔的台阶上下。 我问:“关我们的是什么地方?” 赵瑞岚说:“本朝的皇宫其实是扩建了前朝的,这地方前朝常常用以关押忤逆的皇子。” 哎?这么说我的接待规格还很高,跟人家皇帝的儿子是一个档次。 说是见太皇太后,其实见不着面。据说老太太受了点惊,正救心丹啊养心丸啊伺候着。我们到了她那殿里,站在外屋,老太太躺在帘子后面的软榻上说话,周围太后、太妃、公主什么的,齐刷刷立了两排。 但听老太太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要说是被人吓着了,真是打死我也不信。 她说:“小瑞啊,这事不是咱们年纪大的能管了,别闹大了就好。” 赵瑞岚说:“还请太皇太后放心,臣等自会善后。” 他们打什么哑谜我听不懂,只顾四下里搜索,直到看见景言在抱着小皇帝站在紫薇后面沖我乐,我才松了口气。 老太太又说:“哟!这孩子是谁?多俊俏啊!” 我左看看,右看看,……说得原来是我。 “这是臣的属将。” 老太太乐呵呵:“什么属将不属将的,和悠悠心肝儿一起,留在宫里陪老人家说说话吧。” 什……什么?!我堂堂七品大员,正处级干部,你说留就留……等等……等等,我这不就是能进中央了么?升官的道路千千万,跟最高权力层走得近不就是条大大的捷径么?只要能升官,还管它是不是老太太裙底下带出来的! 我激动的满脸通红,两眼放光。偷眼看赵瑞岚,美人,我先高升了,你别挂念我,每月初一十五,我一定准时回去骚扰你。 众女同胞们也配合的起了些骚动,掩嘴而笑,窃窃私语,其喜悦心情不言而喻,百里悠捣葱般点头。 赵瑞岚浅浅一笑:“只是此人对臣来说十分重要,还望太皇太后恕罪。” 老太太顿了顿,哈哈笑起来:“你这孩子,什么罪不罪的!行,既然你捨不得,老人家也不好硬抢了。” 不~~要~~啊~~~~老太太你为什么不坚持?老干部要有老干部的架势嘛! 我心中大恸,支持我的女性同胞们失望的耷拉下了脸,悠悠心肝儿泻了气,赵瑞岚那权jian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谢太皇太后。” 我恼火万分,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剜出洞来。 他笑起来,艷光四she,耳语道:“你怎么还不问?” “问什么?” “问是谁把你们关起来的。” “谁?” 他指指自己:“单就论你和景言,那是我。” 第43章 哎??!是你! “那我呢?”百里悠失声问。 “你是我关的。”老太太假咳一声说。 “啥!?”百里悠大吼:“母后您关我做什么?” 老太太竟然装起委屈来了,哭哭啼啼:“谁让你不听话!为娘的最疼的就是你,呜呜呜~~你这不孝顺的孩子偏偏一天到晚不归家。娘想见你一面,让人去找你,你怕他们就像怕鬼一样!他们回来,都说还没来得及喊你一声,你就成了一道烟了……呜呜呜~~我算白白养活你了……” “母……” “你给我闭嘴!你问问她们!我好命苦啊~~~~” 众嫔妃公主连忙配合:“是啊是啊,太皇太后经常为了悠悠茶饭不思呢。” 其中,长公主(应该是百里悠的姐姐)最为声情并茂,循循善诱,有理有据,逻辑严密。 百里悠哑口无言,冷汗如雨。 一瞬间我终于理解了百里悠,向他寄予深深的同情:毛泽东同志指出,全世界尚有三分之一的劳动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没想到百里悠一纯种米虫,竟也位列其中。 我只好转移话题:“那皇上呢?” 紫薇怯生生举手:“是……我。” “太后!你!?” 紫薇抽抽答答哭起来:“因为皇上也不听话嘛,都不肯吃鱼,也不肯吃青菜。晚上不肯睡觉……不爱念书识字,还和小太监打架!” 百里悠彻底崩溃了。 我笑起来,扯扯赵瑞岚的衣袖,轻声问:“那是谁要我们的命呢?你?太后?还是太皇太后?” 他回拉我的手:“回去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啊,那我就陪着她们把这齣其乐融融的家庭喜剧演完。 走出太皇太后的寝宫,一切平静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众嫔妃欢声笑语不断,太监宫女掌灯的掌灯,传话的传话;侍卫们照常巡夜,赵瑞岚的军队也如cháo水一般,退的一干二净。 但空气中那瀰漫的血腥味,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在皇宫的西北角,那座围城内,有数百人刚刚失掉了他们的性命。 百里悠被太皇太后强留在皇宫,景言也因为小皇帝特别粘他的缘故,没有跟来。我和赵瑞岚面对面坐在马车里,相顾无言。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脆响声声。 赵瑞岚轻轻说:“我不是不想带他们出来,只是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是,如果真相残忍,那就让他们两个小傻瓜永远煳涂下去。 “就在刚才,”他把我拉入怀中:“百里十九的七哥,杀了他的十一哥。” “魏王?杀了……” “晋王,封地在河西。” “那他怎么会在京城?” “因为他想当皇帝。” 我沉默不语,赵瑞岚把我搂紧了些:“从年初觐见起他就没回去,一直藏在京城亲信家中,暗中纠结军队,时机一到,就准备逼宫。” “胆子好大。” “胆子大脑筋却简单,”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早就被发现了。” “那魏王怎么不早些除去他。” “因为辽人骚扰边境,我要出征。没有我,魏王不好对他下手。” 什么? 他娓娓道来。 晋王这个人,从来就不安分,一贯上窜下跳。百里缘是很看不起他的,说他“文才武略,一无可取。”但百里缘对这个流氓习气很重的异母弟弟,却是一向纵容。纵容他举止荒唐,纵容他多行不义,纵容他在封地之内破坏法度,羞辱官员,穷奢极欲,沉溺酒色,残害百姓,甚至纵容他私自扩充军队。 就这么冷冷的,不怀好意的纵容了三年。直到河西那小小的封国民不聊生,人心离散,纲常法纪破坏殆尽,正准备以义军旗号举兵征讨,那人却送上门来。 他准备打的也是义军旗号,所谓“清君侧”,帮着皇帝讨伐jian臣,讨的是赵瑞岚。 但他的王兄却比他清醒百倍。一是一眼看穿这痴子想当皇帝,二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虽然与赵瑞岚明争暗斗数年,但实际上两人却是唇亡齿寒。没有魏王的威胁,珠帘后的几位“母后”就不会放任外戚势力的扩张;而没有赵瑞岚的军权在握,魏王又坐不稳这个用来防止“强将欺国”的摄政王位子。 这就是官场,只讲究利益的均衡,哪有什么道理可循。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文老狐狸就是在这场阴谋中被牺牲了)。等到赵瑞岚剿匪归来,趁着晋王准备尚未完成,干脆先行动手。 宫里的最高领导知道了,採取了默许的态度。 晋王的生母曾是祈朝太祖极心爱的宠妃,又是开国功臣之女,自然是恃宠骄横的,很是令当时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厌恶。据说太祖去世后,她对着新即位的太宗就摆起了母妃的架子。太宗是个和气的青年,但他的母亲——此时已经是太后了——却不舒服到极点。 所以当被告之这个计划时,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知道了”,便再也不过问一句。至于紫薇,本来就是个傀儡,哥哥的主意就是她的主意。 第27页 这就是统治者的面目,世人总爱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却一次次无视纲常,制造阴谋、政变、篡位,不断把世人置于两难境地。世人多忠顺,却不知忠顺好荒谬。 “那干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赵瑞岚点点我的鼻子,笑道:“还念念不忘呢!为了好保护你免于混战呗。” “保护的方法多了,为什么要关起来。” 他哈哈大笑:“你去问问之贤,是他的主意。他说你害他骑着马一天要跑上百里,他就要你被关着哪儿也去不了。” 我大怒:狐狸精的主意你也听!? “嗯,我觉得好玩啊。” 然后老太太觉得好玩,把百里悠给送进去了;紫薇也觉得好玩,把小皇帝也送进去了。结果你们觉得最好玩、最安全的方法却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我火大:“一点都不好玩!” “是不好玩,”他皱了皱眉头,说:“宫里有人把风声走漏了,晋王也不知被谁蛊惑,竟然冲动到围攻皇上,偏偏那废殿——就是关你们的地方——可以通过皇宫外墙翻入。等我知道,已经略晚了些。” “告密的人呢?” “死了。” “晋王呢?” “据说‘不慎’死于乱刀之下。” “晋王的军队也全军覆没了?” “当然,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魏王带兵守皇宫东门,我守南门,只叫他们有来无回。” 我嘆口气:“我们可都差点死在乌合之众手里啊。” 他揪揪我的耳朵:“不是没死嘛。” 我突然想起来:“你本来不该在那儿的,怎会知道晋王的人来了?” “因为我这儿也来了一个告密者。” “而且,”他神秘一笑:“人家还说认识你,你猜猜是谁?” 第44章 认识我? 我从李家走到江南,在几个城市流连,到了苏州又大张旗鼓的找房子,遇见赵瑞岚后随他回来,紧接着还跑到部队里去混饭吃。这一路游游荡盪、兜兜转转没有歇下来过,认识我的,我认识的,不知道有多少。光是客栈老闆,叫得出名字的,就不下十个。 “猜不出。” 赵瑞岚伸出指头在我头上弹一下:“好没良心,亏人家还在太皇太后殿里陪你站了半天。” 哎?老太太那里?谁? “好在我向太后把人要来了,”他提高声音对车外说:“你进来吧。” 这才发现马车已经悄悄停了,我好奇的摸摸鼻子,笑吟吟等着。看到那人,脸上笑容更是越扯越大,只因我本是天底下最无情无意的人,也控制不住这如泣的笑意。 宿昔有缘,三世因果,春云,你竟又来救我。 “二……二哥哥。”姑娘吞吐着,红了眼眶。 赵瑞岚微微一笑:“你们说话,我不打搅。”说罢掀帘而出,马蹄声声,车子又缓缓前行。 “春云,”我涩声道:“你……” 她眼睛里擒满泪,突然又想起什么,连连摆手,说:“二少爷,我什么都没说!没说咱们家姓李,也没说老爷和大少爷的事,我只说我和你是一块儿长大的邻居。赵大人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我笑起来,心痛又心酸,叫她坐。 丫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么? 借着车内一点如豆的灯光,发现她果然穿着宫女的衣裳。我询问的看着她,她却恢復了少女的天真烂漫,笑嘻嘻问:“好看吗?” “好看,你怎么会进宫去的?” 她嘆口气:“少爷,你走了后没几天,李家的人就追来了。常宝想带着我逃到山里去,但我的脚伤还没好,根本走不得山路。这时听说城里来了几个公公,正在选些干杂活的粗使丫头。” “你们便去了?” “嗯,半夜里偷偷去的。常宝奶奶说,进了宫,就算只是洗洗衣裳,烧烧火,倒倒夜香,那也是皇上的人,量李家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抢。哦!对了!我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被太后娘娘挑中了!” 她叽叽喳喳讲得眉飞色舞:“哎呀少爷,你不知道,我陪着侍卫张大哥把梅香和皇上送进那墙里去,竟一眼就看见了你躺在地上睡着,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虽然不能在里面呆着,但整整一天我都没离开过那地方,直到有当兵的来了。” “你便去告诉赵瑞岚了?” “是啊,我看他们带着刀,不像好人。” 赵瑞岚是紫薇的哥哥,春云认识他也并不奇怪。 我楞楞看着她,心里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怜惜。突然问她:“春云,你知不知道一旦进了宫,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知道,但总比被抓回去打死的好,而且……”她低头羞涩一笑:“常宝说他等我。” 我一阵揪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春云,……是我不该莽撞带你出来,害你吃苦,也不该……” 也不该半路上为了一己之私把你孤零零丢下,这么冷漠,这么残忍,我怎么会做得出来,我竟然做的出来! “少爷,”姑娘拔开我掩面的双手,轻轻说:“春云心里从来没有怪过少爷。李家那种地方,少爷不想呆下去,难道春云就想吗?我是个不识字的,也不懂什么道理,但我知道少爷一直都对我好,带我逃出来是为我好,把我丢给常宝家也是为我好……少爷你不要哭,不要哭……” 哪里是愿意哭成这淅沥哗啦样子,我总是一副笑模样,都二十年没掉过泪了。没想到人回古代,竟变的像哭包一般。为怀熙哭,为景言哭,为春云哭,还差点为百里悠哭,你们这些人,真是,真是……好叫人头痛! 你们到底是哪来这么多善良,哪来这么多正直,哪来这么多宽容,哪来这么多信任,哪来这么多天真纯然?怎么一点也不会投桃报李、拍马捧场;一点也不会标榜拉拢、结拜连襟;一点也不会排挤造谣、掠功嫁祸?一点也不会摸稜对付,一点也不会作态做假,一点也不会耍手腕?我所有会的你们怎么一点也不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颗什么样的心啊?! “少爷,少爷” “我没事,春云,”我吸吸鼻子:“你别叫我少爷了,我改了名,你就叫我小晏吧。” “嗯。”她点点头,又迟疑着,终于说:“少……小晏,那个,过去的事你也别想不开,那个,大少爷他” 我打断她:“谁跟你说的?赵瑞岚?” “不不不!”她连连摇头:“他可什么也没和我说,我也什么也没跟他说!只是,只是,赵将军告诉我,你心里好像有些难过的事老是放不下,他让我劝劝你,早日想开了吧。” 她垂下头,弱弱说:“我自己想,你心里面最难过、最伤心的事,也就是和大少爷的了……” 姑娘,是你宽恕了我,又来劝我宽恕别人么? 但我不一样,在这件事上我有我的原则,我的原则就是宁可亡国,也不饶人。 你要是知道怀熙死了,你会饶恕李怀商么? “我没关系,春云你就放心吧。” 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到了。”赵瑞岚的声音传来。 我撩开门帘一看,原来已经在赵府门口。 “小晏你先下来,”赵瑞岚说:“这车要送她回宫去。” 什么?为什么不能多留一会儿 春云红着脸点点头:“我不能随便出宫,太后娘娘给我的腰牌,过了子时,就没用了。” 我沉默半晌,抬起头沖她一笑,想必笑得十分苦涩:“你去吧,路上当心。” 我呆呆目送着马车远去,被赵瑞岚从身后搂住,在耳后轻轻一吻。 “春云她……” “没事,”他悄声道:“我会让太后把她放回民间去。” 我回头看他,他那美的眩目的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眼波流转之间,竟有丝丝艷丽。 “谢谢。” “哎?” “谢谢你。” “哎哟!”他故意大唿小叫:“不得了!先看到一向假惺惺的小妖怪动手打人,现在竟然又听到他道谢!真是吓死人了!” 我瞪他一眼。 他连忙赔笑,把我又搂紧了些,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小晏,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李怀商病了。” 第二天,我一个人偷偷出门,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李家父子的宅院。 宅子并不大,这个时间李确应该上朝去了,让我略微安了安心。 门房推说少爷病了,不肯通报,我赔笑递上几两银子,对他说:“请大哥行个方便,要是少爷问起来,你就和他说,是一位和怀熙有关的故人来找他。” 我站在门口静静等了一会儿,风吹乱了我的头髮,却理清了我的心。 我被带到李怀商的床前。 他还是那么苍白瘦削,因为重病,使他的精神气又差了很多。 家僕给我倒了杯茶,他挥挥手让人退下,便半躺着与我相视良久,彼此都没有话说。 还是我先开口:“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他勉强一笑,涩声说:“谢谢晏公子。” 我看着窗外:“怎么突然就病了?” “病由心生。” 我回过头来:“为怀熙么?” 他默然:“我悔得很,我只爱他。现在与他已是永别,好叫人痛不欲生!” 我又扭过头去,心中冷笑。好花会凋零,挚友终离散,别离本来就是人生主角,但若是因为一念之差,在不该别离时别离,使得爱人孑然一身,凄凄凉凉化为尘土,没于大地,那还有什么资格谈爱不爱的。 “晏公子。” “嗯?” 他的眼睛深陷:“我总觉得你像极了怀熙,但细看看,又不太像。” 我笑:“因为我与他本来就是同胞兄弟。” “是啊,”他无力抬手拉拉被子:“原本也是我的好弟弟,是我错,千错万错。” 第28页 他靠在垫子上,有些恍惚:“晏公子,你说我若死了,怀熙他可会原谅我了?” 我放下茶杯,走到门口:“还请李公子好好养病,不要谈什么死不死的。在下告辞,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便走,头也不回。 只是听了赵瑞岚说,我便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状况,但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我不想继续下去。怀熙有没有原谅你我不敢断言,但我不原谅。 不原谅你,但可怜你。 自我否定,自我厌恶,自我放弃,在我这个只懂进取,从不自怨自艾的人眼里,都是可怜虫才有的行径。 我晏怀惜,提不起精神来和一只可怜虫作对。我会耐心的等你养好病,等你一扫病中心态,重新意气风发,让我看得上眼时,再来和你一决高下。的我就是一只有耐心等着兔子慢慢长大的狐狸,为的就是那一口咬下去肥美的快感。 我一路逛到家,已经是下午。 “赵大人,赏点酒喝~~”我冲着赵瑞岚软绵绵说。 他敲敲我的脑袋:“酒没有,茶可以。” “我不要喝茶。” “不喝不行,”他微笑道:“魏王那傢伙又来了,咱们得陪陪他。” 第45章 我晃到花厅,看到文老狐狸大刺刺坐在交椅上,魏王小媳妇一般立在旁边。 嗯? 出花厅,回走廊,重新进来,还是看到那番景象。 再出去,再回来。 “……” 我终于停止倒带快进,笑嘻嘻说:“恭喜之贤兄得道,修成正果。” 老狐狸摇着扇子,说:“哪里比得上怀惜兄大彻大悟哟。” 我说:“一回来,看到之贤兄好生得意罔象,不彻悟也得彻悟。” 魏王哼了一声,说道:“骂得好,下回你就直接说他得意忘形不要面皮,不用拐弯抹角。” “哪里敢哟,”我凑到文之贤身边:“你小子可把我害惨了。” 他装模做样吃惊道:“还好意思说,你把我害得不够惨?” “你怎么睚眦必报的?” “我没办法,”他认真的说:“我一看见你活得滋润,我就难受。” 我一记夺命掌噼过去,他“哎哟”躲开。 “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我对魏王痛心疾首的说。 魏王嘴硬:“谁喜欢他,谁告诉你我喜欢他啦?就算喜欢赵瑞岚我也不喜欢他!” “好叫臣受宠若惊,殿下喜欢我,为何不早说?”赵瑞岚斜倚在门口,闲闲笑着。 魏王横他一眼,扭过头去:“乱臣贼子!” 赵瑞岚顶过去:“比不上殿下,篡位亲王。” 魏王一蹦三尺高:“什么意思!谁想篡位啊?!” “你啊。” “我?我看你才想呢!” “我自己的亲外甥,我篡他的位做什么。” “那我干吗要篡自己的亲侄子的位啊?!” “谁知道你。” “你这阴谋诡计将军还好意思说别人!?” “你篡位。” “你才篡位呢!” “……” 请问,你们二位是小朋友吵架么?怎么觉得好没水准。我和文狐狸对视一眼,哭笑不得。我问老狐狸:“他们两个原来不是说话都假惺惺的,老爱端姿态的么?” 老狐狸做个鬼脸:“最近撕破脸皮了,咱别管,随他们去。” 我耸耸肩,那两人针尖对麦芒,嗓门越拉越大。 唉,不要吵了,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各自为了篡位不知道偷偷积蓄了多少力量,就不要在这儿贼喊捉贼吧,让外人看见,真没面子。 “我此生此世都不打篡位这个念头了!!”魏王突然大吼一声。 我吓一跳:“为什么?” 他红着脸,扭捏半天,弱弱的说:“小贤不让。” 我从凳子上“轰咚”一声摔下来,几乎被茶噎死。 你、你、你你你真是那个魏王?!我上回见你的时候,风采掩映,奕奕曜人,英气四she;现在你的冷静、优越和贵族气上哪儿去了?!太可怕了!你被狐狸精迷了心智了!你被狐狸精洗了脑了! 那狐狸精丝毫不觉得一个大好青年毁在了他手里,正翘着尾巴理直气壮的喝茶。 赵瑞岚说:“那我从此以后也没有篡位的意思了。” “为什么?” 他看看我,笑意盈然:“因为小晏不让。” 我好不容易爬上凳子,又“轰咚”摔下。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话啊!我只是告诉他我很喜欢小皇帝而已!你把小皇帝留给我,你想篡位就篡位,想登基就登基,我才不管魏王和狐狸精连忙摆出一番瞭然的神色,语气暧昧,异口同声:“哦~~~~” 我面红耳赤,咆哮道:“景言呢?” “景言在宫里。” “哎?怎么还没回来?” “不回来了,太皇太后把他留在宫里当侍卫了。” “什么?!” 赵瑞岚换种口气:“这孩子多标緻啊,留着和悠悠心肝儿一起,陪老人家解解闷吧——这是她的原话。” 我一时无语。 “让他当老太太的侍卫么?” “不是,”赵瑞岚忍不住笑起来:“他管两个人,一大一小,百里悠和百里绯,呵呵,有他忙的。” 我头上一滴冷汗,竟然是那两个人。景言以后的日子,想必是风起云涌,波涛澎湃,叫我是应该恭喜他高升好呢,还是掬一把同情泪好呢。算了算了,日后他要是撑不住,还有我呢。 “你让我们罗嗦这么久,到底有什么事?” 猫微笑着说:“哎呀,总要把大家的去向交代清楚么。” 小晏说:“故事要结束了?那我的正七品官怎么说?” 赵首长笑的月朗风轻:“官印在我这儿呢。” 小晏跳起来:怪声说:“我还没升到正一品,故事怎么能结束!?不许结束!!” 赵首长搂住他,把他的小脑袋按在怀里:“结束吧,结束吧,官再大就难管了。” 猫点点头,向各位看官鞠躬:“请看到这儿的大人把此文的篇名改作‘如何在穿越后当上正处级干部’,谢谢各位大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某中老年耽美狼的玩票之作,竟然博得大人们的错爱,只能是感激再感激。日后我也会继续努力,写些能让人轻轻松松看的文章。 各位大人赐予我的勇气,是我难以言传的。但按老人家的思维方式,文章不宜拖沓,所以选择在最幸福的时候结束,功德圆满,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如果觉得太仓促,那我还有番外奉上,还望笑纳。 既然文老狐狸和魏王唿声最高,那我就写他们吧。 第46章 番外一 文之贤——狐狸精是怎样炼成的(上) 早上,饿醒了。 昨晚和赵老妖怪搏斗,共计被打二十七拳,被踢十四脚,挤下床五次,扔出门三次,被景言梦游误噼两掌,被小晏磨牙误咬一口。 共计还击,一百五十六拳,九十七脚,三十五肘击,揪景言耳朵八次,咬小晏一口。 还算不吃亏,但元气大伤,醒来比睡前还累。 趁机吃小晏豆腐,被晨练的景言看见,持剑追杀,逃出赵府,在王记豆浆店用早餐。 吃完早餐,看人遛鸟。 看完遛鸟,看人打拳。 看完打拳,看人下棋。 看完下棋,看到七哥。 尾随回到赵府,招唿景言,一起偷听。 招唿小晏,一起偷听。 …… 什么都没听到。 听见钟馗吵嚷文老狐狸躲在厨房,偷看七哥,果然发飈。 小晏脸色有变,掐我。 我毅然挺身而出,拖延迂迴,被七哥揍,捆绑塞入马车。 咬断绳子逃出,揍阻拦的马倌,揍阻拦的管事,揍阻拦的侍卫。 隐蔽于树上。 七哥出,又发飈,四处寻找,悻悻而回。 长抒一口气。 看老狐狸热闹。 小晏窃笑,替老狐狸向我要跌打膏。 立刻配制,少关键一味,要求上街购买,小晏、景言跟随。 看到一个小鬍子。 小晏自言自语:“陆小凤,陆小凤。”评价其帅气、温和、沧桑,混合着野性和不羁,是好男人新形象,景言马屁精立刻附和。 打定主意留小鬍子。 腹中飢饿,想去吃天享楼的叫花鸡、八宝鸭、樱桃肉。 小晏、景言欢唿,举双手贊成。 摸钱包,忘记带了。 景言摸钱包,说早上练剑忘在花园了。 小晏突然说肉吃多了会死的,偶而断食对身体有好处。 哭泣哀求樱桃肉。 小晏沉吟,说阳春面是最健康的食品。 哭泣哀求樱桃肉。 景言拔剑。 吃阳春面。 小晏说别哭了,多吃点葱花吧,葱花不要钱。 继续逛街。 有恶霸当街调戏民女。 景言冲上,拳脚并用,恶霸被踢出两丈,竟倒头便拜:“多谢大侠!要不是大侠相助,今日要被抢上山做压寨丈夫了!” 大惑不解。 民女突然耍起大刀,架住小晏,说这个我要了。 小晏问,你是谁? 民女说,姑奶奶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山一枝花刘二娘! 小晏问,你爹几品官? 民女说,呸,什么狗官,姑奶奶我的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山黑龙寨寨主一条龙刘四剩! 小晏喊,景言救我~~ 景言冲上,拳脚并用,民女被踢出两丈。 小晏说,还以为官匪可能一家,没想到又空欢喜一场。 很是迷惑。 小晏、景言路边听人说书。 甚觉无聊,四处闲逛。 遇到宫里最兇悍的主管大太监,高举太皇太后懿旨,追了两条街。 被七哥爪牙围堵,捆绑塞入马车。 咬断绳子逃出,被主管大太监揍,重新捆绑塞入马车。 被抬到太皇太后跟前。 被太皇太后、皇太后、淑太妃、怡太妃、懿太妃、长公主、玉平公主、玉安公主、秦王妃、晋王妃、长沙王妃等等等等众老女人轮番折磨。 第29页 共计吟诗十三首,唱曲十一支,舞蹈六段,演丑角三种,行令划拳掷色子若干。 筋疲力尽。 逃出宫,四处寻找小晏、景言。 竟然还在听人说书,兴致勃勃。 催促快走,景言拔剑。 陪着听完。 天色已暗,回赵府。晚餐丰盛,大快朵颐。 赵瑞岚问,药呢? …… 忘记了。 他嘆气,说,本来也就没指望你们。 觉得很伤自尊,饭后独自上街买药。 遇到宫里最兇残的侍卫长,又是太皇太后懿旨,追了三条街。 被赵瑞岚爪牙围堵,捆绑,马车,入宫…… …… 这就是齐王百里悠华丽的一天。 第47章 番外二 狐狸精是怎样炼成的(下) 真是祖上积德,原以为要赖在家里吃一辈子白饭的文家少爷,竟然不可思议的中了进士。 皇上赐诗,赐袍笏,赐酒宴,赐驺从游街。最后一项,本就是那中了头三甲的,做起来才理直气壮些,偏偏就文之贤这吊榜尾的,也牵着匹马厚着面皮游街去了。 结果在经过岔路口时,被七皇子的马车连人带马撞进了街边的沟里。 魏王百里缘正架着车,但等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住惊马再回来时,文之贤已经翻着白眼咕嘟咕嘟沉到水底去了。 在围观群众的无声谴责下,没有带随从私自出游又不能暴露身份的魏王殿下只好默念着先帝语录(“才开国,群众基础很重要,要勤政为民,克服官僚主义……”),老着头皮下水救人。 结果当他把文之贤拖到岸上,看到姓文的那张脸后,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钻石王老五竟然毫无道理的沦、陷、了。 所以虽然文之贤像只落水狗,狼狈不堪的爬在糙地上,一边骂娘,一边呕水。但透过百里缘冒这粉红色泡泡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清丽佳人,秀眉微蹙,双腮飞红,梨花带泪,弱不胜衣,樱唇轻启,口吐娇音鹂语,好叫人我见犹怜也”。 但百里缘那时还比较腼腆,不好意思表白,便红着脸傻傻的递上块汗巾。 文进士横他一眼,正准备很有骨气的不领情,突然发现那块汗巾正是产自江南的高级丝绸,立刻一把扯过来,塞进自己怀里。 “那个……我……对不……” “要么赔钱,要么请饭。” “哎?” 文进士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小算盘一副,噼里啪啦打起来:“我的腰扭了,膏药钱三两;屁股胳膊腿都青了,跌打药钱三两;手上破了,止血药钱二两;衣裳湿了我这个身子骨回去肯定要发烧,怯风汤药钱五两;刚才喝了几口脏水肯定要拉肚子,止泻药钱三两;游街不成还要被人围观,肖像损失费十两,名誉损失费十两,精神损失费十两;另外还有误工费、营养费各十五两;哦!对对,我的马也受伤了,这样就是再加十两;道路建修理费和污染河道费么,我就勉为其难不收你的了。一共八十六两,咱们凑个整数,九十两,给钱吧。” 百里缘被他搞的晕头转向,楞楞说不出话来。 某无良进士心里暗自庆幸,这公子哥儿果然是个傻鸟,今天狠狠榨一笔走路。 “给钱还是请饭?” 百里缘还是没回过神来,弱弱说:“……请饭。” 也好,文之贤暗中做个庆祝动作:那就要在京城最贵的饭店,吃最新的罗剎国餐。 京城最贵的饭店就叫做“京城第一贵”,是一家连白菜汤都敢卖五两银子的黑店。 它的老闆在几年以后都记得,曾经有个气宇轩昂、俊美非凡的蓝眼睛男子带着一个浑身透湿的秀美青年坐在二楼靠窗位子。那青年见什么贵点什么,足足点了有十人份,而那男子竟无一句怨言,还一脸温柔笑意。 “唉~~,”老闆很很有点禅机的嘆道:“那一刀斩的我好慡,这样的客人此生遇见一回,也死而无憾了。”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是在皇宫。 文之贤作为新科进士觐见,跪在八十个人中间,听皇帝说话。 皇帝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像是身体很不好,每说几句话,都要停下来咳一阵子。 文之贤突然感觉左前方有股很强烈的视线,按规定此时又不好抬头,只好强忍。直到那视线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火辣,几乎要把人烧出洞来时,才偷偷瞥上一眼。 竟然是那双碧蓝的眼睛。 文之贤的心立刻漏跳一拍:这不是上回被我敲竹槓的二百五吗?怎么今天人模狗样的站在皇上身边? 这文痞暗道,不好不好,惹到大人物了。 苦捱到皇帝训完话,文之贤随着众人山唿万岁后,立刻脚底抹油,走为上计。却被一侍卫在殿外拦住,眼睁睁看着众人散去,蓝眼睛的二百五施施然走出来。 “嗨~~”文之贤挥挥手,谄笑。 “嗯?”百里缘楞住。 “罗剎国语,嗨~~” 他五官俊秀,笑容轻柔,衣领外露出一截雪白粉嫩的小脖子,百里缘把持不住,竟脸红心跳。 “你知道我是谁吗?” 百里缘示意跟着他走。 文之贤连忙作揖:“请殿下恕罪,小民今日才知殿下是王爷。” 言下之意,上回不知道你是厉害人物,反正不知者不罪,你就把那事忘了吧。 百里缘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说:“我……” “哎哟!缘缘,你怎么没陪着皇上啊?” 两人回头去看,原来是一位雍容的老太太,身后整整齐齐跟着两排宫装丽人。 百里缘忙拖着文之贤行礼:“母后。” 老太太凑上前来,突然哀怨道:“好冷淡哦,不要这么客气嘛~” 百里缘表情尴尬:“母后……” 老太太装模做样抹眼泪:“好冷淡哦~~,缘缘对我好冷淡哦~~” 正准备大闹,此时不知从哪里冲出个小小少年来。 “七哥!快逃!”小少年生得可爱至极,一双眼睛古灵精怪。 “悠悠~~~小~~~心肝~~~~~~”老太太立刻停止假哭,狞笑着向小少年伸出魔爪。 “呃!”那个叫悠悠的孩子蹭蹭蹭急退数步,很不讲义气的说:“我先逃了!你跟上!” 话音未落,人已经熘得没了影。 老太太慢慢慢慢的咧开嘴:“呜呜呜~~~缘缘和悠悠都好没良心啊,都不要我这个老娘了……哎?你是谁?” 文之贤左看右看,指指自己:“太后问我?” 老太太双眼放光,点点头。 百里缘替他答:“这是新科进士文之贤。” 文之贤连忙重行大礼。 老太太突然怪声一笑:“这孩子多标緻啊,就留在宫里,和悠悠小心肝一起,陪老人家解解闷吧。”(这种患者,现代医学上统称为“美少年收集癖”) 两人冷汗出了一身,正不知如何回答,幸好有人解了围。 皇帝说:“咳咳,母后,我已经让文之贤在翰林院做事了,母后想见随时可以见,不用非……咳咳,非留在宫里不可。” 百里缘和文之贤向皇帝投去感激的一眼,皇帝轻轻点头,表明:我了解,我很了解。 全身而退后,本来两个人也就应该这么发展办公室恋情了,但当晚就出了件事。 老家来信,说文之贤的爹听说最没出息的儿子考上了进士,一高兴,就中了风。 一中风,就这么走了。 文之贤进士一天官也没当上,就要被送回家丁忧去了。 番外三 文之贤(准)翰林哭哭啼啼回家奔丧,却没注意有个拖油瓶一直跟着。 披麻带孝、磕头哭灵,和尚道士不间断的念经道场……三天后,老太爷入土为安,文之贤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出门透透气。却在巷子的转角处,遇见了那个人。 百里缘说:“走吧,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喝酒。 文之贤喝一口闷酒,嚎哭一声“爹哎”;嚎哭一声“亲爹哎”,再喝一口闷酒。就这么一口酒一口爹,一口爹一口酒。 结果喝高了,往桌子上“咚”一载,睡得如死猪。 但在陷入浓浓初恋的百里缘眼里,看到的却是“凝脂般的玉臂;消瘦的微微抖动的肩膀;纤细性感的锁骨;浓密的轻颤的睫毛下,那双妙目令人怜爱的红肿;几缕青丝轻拂过甜蜜的樱唇,有种纯洁的诱惑……” 所以百里缘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从下腹部腾起一股热流(汗~~这桥段~)。 然后? 然后他们就用行动很好的诠释了“酒后乱性”这个词。 总之当文翰林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像被拆开来重装过那么痛尤其是“那里”更痛时,把魂都吓掉了。他完全不听解释狠踹了百里缘一脚,然后抱着衣服落荒而逃,在家里窝了两天终于从贞洁烈夫的情结中解脱出来,又恢復了流氓文人的本色。 被人家占了便宜的话,就要双倍地占回来。 文之贤念叨着这句话,打开了门,百里缘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 文之贤说:“走,我也请你喝酒。” 那杯酒里下了足放倒五匹马的蒙汗药,因为实在放得太多,竟然超过饱和度而析出了晶体。百里缘黑着脸把酒从二楼泼下去,然后把文之贤捆进客栈,使他两天都没能下床。 第二次下的是东城吴郎中祖传秘药“七日醉”。无色无味,只要一滴,就可以使人整整昏迷七天。但这药却使百里缘的参汤变成了可怕的粉红色,于是又是两天。 第三次,全城最有经验的妈妈桑友情提供了百试百灵的秘药“苏经散”。只要藏在指间,对着脸轻轻一弹,就可以让你任人摆布。但当文之贤软绵绵的倒下时,才发现这药对风向的要求很高。 再次醒来已经在回京城的马车上。百里缘抱着他,深情款款:“丁忧嘛,在我家忧也一样。” 自古候门深似海,还好文之贤是潜水艇,所以他可以躲过重重守卫从厨房后墙翻出去。因为怕人追,逃得太快,对京城又不熟悉,结果就迷了路。煳里煳涂经过一间大宅院,看见一个年轻人在门口下马,文之贤抬头一瞥,突然心旌神摇。 因为那个高高的年轻人有一张让人觉得眩目的漂亮面孔,一双墨玉般的眼睛,亮若晨星。文之贤竟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正准备继续前行,那人却开了口:“文翰林。” 第30页 文之贤很是吓了一跳:本该在家丁忧的官员,却私自出现在京城,什么意图?什么居心?这事一旦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可以整得你死去活来。 年轻人却微微一笑,做个里面请的动作,说:“在下赵瑞岚。” 大将军赵瑞岚?! 文之贤一边狐疑着这美人怎么会认识他,一边被美人勾引着进屋喝茶。两魔头见面,相谈甚欢,彼此都觉得非常对胃口,真叫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但当赵美人送文之贤出门时,却笑嘻嘻的沖他眨眨眼:“要是有事,就来找我。” 文之贤莫名其妙:会有什么事?我今天就僱车回老家了。 谁知只走出几百米,就被一疯疯癫癫的老道拦住。老道说:“贫道神机,公子像是有缘人,有一语相告。” 文之贤问:“什么话?” 老道说:“公子骨相清奇,百年难见。贫道欲收公子为徒,传授公子毕生绝学。” 文之贤说:“让一让啊,让一让。” 老道死抱着他的脚不放,急急说:“公子!公子!如来神掌,九阴真经,独孤一剑,葵花宝典,小李飞刀,嫁衣神功,玉女心经,打狗棒法……刀枪骑she、暗器火器、针灸推拿、方剂理疗、施药解毒、卜卦看相、堪舆观气……” 文之贤说:“停!再说一遍。” “啊?哦,如来……” “不是,倒数第三个。” “啊?……嗯……施药解毒?” 文之贤jian笑道:“我就要这个。” “公子要学?”老道一脸兴奋。 “不,”文之贤凑上去:“你卖点给我就得了。我出五两。” 当天文之贤并没有回去,他攥着包可疑的药粉,孤注一掷,竟然得了手。 但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便宜占回来,又从后墙翻出准备开熘时,却发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晚上城门是不开的。 在城墙脚下的空屋窝了一晚,早上得知有大批锦衣武士手持画像全城搜捕贼人,出城也要盘查。他叼着根油条漫不经心也凑过去看,结果看见自己咧着嘴在画像上傻笑。 抓我?下天牢?鞭子、蜡烛、镣铐、烙铁?还是干脆就……杀!? 在最初的呆立冷汗抽搐后,赵美人那儿成了唯一的选择。 而后匆匆数年,皇帝驾崩,小皇帝登基,太后成了太皇太后,赵美人成了天下兵权第一人,百里缘成了最具威胁的摄政王,文之贤却还是那个文之贤。 “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每天白吃白喝,有空说两句话哄他开心,这就是幕僚的乐趣。”他摇着扇子说:“干吗要当官?” 百里缘并不是傻子,文之贤在哪儿,跟着谁,他清楚的很。他与赵美人的关系原先还可以说是不错,近年却越来越针锋相对,与其说是为了权力,还不如说是因为嫉妒。 好嫉妒。我倾心所爱的人为什么数年都不能见面?为什么他不愿回来而要守在你身边?为什么我明明相思若狂却不能拥抱他、亲吻他?为什么他聪明绝顶却不理解我这一颗心?为什么他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我爱他?为什么他不爱或者假装不爱我? 由爱生恨,于是景言,刚下山报恩的、傻唿唿的景言被找了个理由安插了。 但却一直、一直都没有命令他动手,甚至在一次醉酒中下了动手命令后,还要派人快马加鞭的追回来。 光阴过隙驹,绿鬓成皓首。 有一个声音总在耳边说:百里缘,你再不妥协,就晚了。 终于有人提供了机会,那是他的白痴弟弟——晋王。他向赵瑞岚提出的那天,赵美人波澜不兴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惊喜,轻笑着说:“好。” 所以当百里缘再把文之贤抱在怀里时,只能感嘆“天助我也”。 他热泪盈眶,说:“谢谢!谢谢大家!我首先要感谢赵大将军,他善解人意促使有情人终成眷属;感谢小晏,他歪打正着助我一臂之力;感谢悠悠,感谢鲁直,感谢景言,当然还要感谢悠悠的师父和我的弟弟晋王……” 猫:“说完了吗?” 缘:“没有。” 猫:“可不可以轮到我了?” 缘:“不可以。” 猫:“感谢各位大人,感谢我的电脑,感谢……” 缘:“我说过不可以!” pia! 猫华丽丽的花式飞行中(礼炮二十一响),本故事完美谢幕~~ 感谢收看。 (读者大人,汗,云:“~~这个,哪里华丽了?”) 番外:文之贤——狐狸精是怎样炼成的--微笑的猫 真是祖上积德,原以为要赖在家里吃一辈子白饭的文家少爷,竟然不可思议的中了进士。 皇上赐诗,赐袍笏,赐酒宴,赐驺从游街。最后一项,本就是那中了头三甲的,做起来才理直气壮些,偏偏就文之贤这吊榜尾的,也牵着匹马厚着面皮游街去了。 结果在经过岔路口时,被七皇子的马车连人带马撞进了街边的沟里。 魏王百里缘正架着车,但等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住惊马再回来时,文之贤已经翻着白眼咕嘟咕嘟沉到水底去了。 在围观群众的无声谴责下,没有带随从私自出游又不能暴露身份的魏王殿下只好默念着先帝语录(“才开国,群众基础很重要,要勤政为民,克服官僚主义……”),老着头皮下水救人。 结果当他把文之贤拖到岸上,看到姓文的那张脸后,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钻石王老五竟然毫无道理的沦、陷、了。 所以虽然文之贤像只落水狗,狼狈不堪的爬在糙地上,一边骂娘,一边呕水。但透过百里缘冒这粉红色泡泡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清丽佳人,秀眉微蹙,双腮飞红,梨花带泪,弱不胜衣,樱唇轻启,口吐娇音鹂语,好叫人我见犹怜也”。 但百里缘那时还比较腼腆,不好意思表白,便红着脸傻傻的递上块汗巾。 文进士横他一眼,正准备很有骨气的不领情,突然发现那块汗巾正是产自江南的高级丝绸,立刻一把扯过来,塞进自己怀里。 “那个……我……对不……” “要么赔钱,要么请饭。” “哎?” 文进士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小算盘一副,噼里啪啦打起来:“我的腰扭了,膏药钱三两;屁股胳膊腿都青了,跌打药钱三两;手上破了,止血药钱二两;衣裳湿了我这个身子骨回去肯定要发烧,怯风汤药钱五两;刚才喝了几口脏水肯定要拉肚子,止泻药钱三两;游街不成还要被人围观,肖像损失费十两,名誉损失费十两,精神损失费十两;另外还有误工费、营养费各十五两;哦!对对,我的马也受伤了,这样就是再加十两;道路建修理费和污染河道费么,我就勉为其难不收你的了。一共八十六两,咱们凑个整数,九十两,给钱吧。” 百里缘被他搞的晕头转向,楞楞说不出话来。 某无良进士心里暗自庆幸,这公子哥儿果然是个傻鸟,今天狠狠榨一笔走路。 “给钱还是请饭?” 百里缘还是没回过神来,弱弱说:“……请饭。” 也好,文之贤暗中做个庆祝动作:那就要在京城最贵的饭店,吃最新的罗剎国餐。 京城最贵的饭店就叫做“京城第一贵”,是一家连白菜汤都敢卖五两银子的黑店。 它的老闆在几年以后都记得,曾经有个气宇轩昂、俊美非凡的蓝眼睛男子带着一个浑身透湿的秀美青年坐在二楼靠窗位子。那青年见什么贵点什么,足足点了有十人份,而那男子竟无一句怨言,还一脸温柔笑意。 “唉~~,”老闆很很有点禅机的嘆道:“那一刀斩的我好慡,这样的客人此生遇见一回,也死而无憾了。”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是在皇宫。 文之贤作为新科进士觐见,跪在八十个人中间,听皇帝说话。 皇帝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像是身体很不好,每说几句话,都要停下来咳一阵子。 文之贤突然感觉左前方有股很强烈的视线,按规定此时又不好抬头,只好强忍。直到那视线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火辣,几乎要把人烧出洞来时,才偷偷瞥上一眼。 竟然是那双碧蓝的眼睛。 文之贤的心立刻漏跳一拍:这不是上回被我敲竹槓的二百五吗?怎么今天人模狗样的站在皇上身边? 这文痞暗道,不好不好,惹到大人物了。 苦捱到皇帝训完话,文之贤随着众人山唿万岁后,立刻脚底抹油,走为上计。却被一侍卫在殿外拦住,眼睁睁看着众人散去,蓝眼睛的二百五施施然走出来。 “嗨~~”文之贤挥挥手,谄笑。 “嗯?”百里缘楞住。 “罗剎国语,嗨~~” 他五官俊秀,笑容轻柔,衣领外露出一截雪白粉嫩的小脖子,百里缘把持不住,竟脸红心跳。 “你知道我是谁吗?” 百里缘示意跟着他走。 文之贤连忙作揖:“请殿下恕罪,小民今日才知殿下是王爷。” 言下之意,上回不知道你是厉害人物,反正不知者不罪,你就把那事忘了吧。 百里缘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说:“我……” “哎哟!缘缘,你怎么没陪着皇上啊?” 两人回头去看,原来是一位雍容的老太太,身后整整齐齐跟着两排宫装丽人。 百里缘忙拖着文之贤行礼:“母后。” 老太太凑上前来,突然哀怨道:“好冷淡哦,不要这么客气嘛~” 百里缘表情尴尬:“母后……” 老太太装模做样抹眼泪:“好冷淡哦~~,缘缘对我好冷淡哦~~” 正准备大闹,此时不知从哪里冲出个小小少年来。 “七哥!快逃!”小少年生得可爱至极,一双眼睛古灵精怪。 “悠悠~~~小~~~心肝~~~~~~”老太太立刻停止假哭,狞笑着向小少年伸出魔爪。 “呃!”那个叫悠悠的孩子蹭蹭蹭急退数步,很不讲义气的说:“我先逃了!你跟上!” 话音未落,人已经熘得没了影。 老太太慢慢慢慢的咧开嘴:“呜呜呜~~~缘缘和悠悠都好没良心啊,都不要我这个老娘了……哎?你是谁?” 第31页 文之贤左看右看,指指自己:“太后问我?” 老太太双眼放光,点点头。 百里缘替他答:“这是新科进士文之贤。” 文之贤连忙重行大礼。 老太太突然怪声一笑:“这孩子多标緻啊,就留在宫里,和悠悠小心肝一起,陪老人家解解闷吧。”(这种患者,现代医学上统称为“美少年收集癖”) 两人冷汗出了一身,正不知如何回答,幸好有人解了围。 皇帝说:“咳咳,母后,我已经让文之贤在翰林院做事了,母后想见随时可以见,不用非……咳咳,非留在宫里不可。” 百里缘和文之贤向皇帝投去感激的一眼,皇帝轻轻点头,表明:我了解,我很了解。 全身而退后,本来两个人也就应该这么发展办公室恋情了,但当晚就出了件事。 老家来信,说文之贤的爹听说最没出息的儿子考上了进士,一高兴,就中了风。 一中风,就这么走了。 文之贤进士一天官也没当上,就要被送回家丁忧去了。 文之贤(准)翰林哭哭啼啼回家奔丧,却没注意有个拖油瓶一直跟着。 披麻带孝、磕头哭灵,和尚道士不间断的念经道场……三天后,老太爷入土为安,文之贤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出门透透气。却在巷子的转角处,遇见了那个人。 百里缘说:“走吧,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喝酒。 文之贤喝一口闷酒,嚎哭一声“爹哎”;嚎哭一声“亲爹哎”,再喝一口闷酒。就这么一口酒一口爹,一口爹一口酒。 结果喝高了,往桌子上“咚”一载,睡得如死猪。 但在陷入浓浓初恋的百里缘眼里,看到的却是“凝脂般的玉臂;消瘦的微微抖动的肩膀;纤细性感的锁骨;浓密的轻颤的睫毛下,那双妙目令人怜爱的红肿;几缕青丝轻拂过甜蜜的樱唇,有种纯洁的诱惑……” 所以百里缘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从下腹部腾起一股热流(汗~~这桥段~)。 然后? 然后他们就用行动很好的诠释了“酒后乱性”这个词。 总之当文翰林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像被拆开来重装过那么痛尤其是“那里”更痛时,把魂都吓掉了。他完全不听解释狠踹了百里缘一脚,然后抱着衣服落荒而逃,在家里窝了两天终于从贞洁烈夫的情结中解脱出来,又恢復了流氓文人的本色。 被人家占了便宜的话,就要双倍地占回来。 文之贤念叨着这句话,打开了门,百里缘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 文之贤说:“走,我也请你喝酒。” 那杯酒里下了足放倒五匹马的蒙汗药,因为实在放得太多,竟然超过饱和度而析出了晶体。百里缘黑着脸把酒从二楼泼下去,然后把文之贤捆进客栈,使他两天都没能下床。 第二次下的是东城吴郎中祖传秘药“七日醉”。无色无味,只要一滴,就可以使人整整昏迷七天。但这药却使百里缘的参汤变成了可怕的粉红色,于是又是两天。 第三次,全城最有经验的妈妈桑友情提供了百试百灵的秘药“苏经散”。只要藏在指间,对着脸轻轻一弹,就可以让你任人摆布。但当文之贤软绵绵的倒下时,才发现这药对风向的要求很高。 再次醒来已经在回京城的马车上。百里缘抱着他,深情款款:“丁忧嘛,在我家忧也一样。” 自古候门深似海,还好文之贤是潜水艇,所以他可以躲过重重守卫从厨房后墙翻出去。因为怕人追,逃得太快,对京城又不熟悉,结果就迷了路。煳里煳涂经过一间大宅院,看见一个年轻人在门口下马,文之贤抬头一瞥,突然心旌神摇。 因为那个高高的年轻人有一张让人觉得眩目的漂亮面孔,一双墨玉般的眼睛,亮若晨星。文之贤竟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正准备继续前行,那人却开了口:“文翰林。” 文之贤很是吓了一跳:本该在家丁忧的官员,却私自出现在京城,什么意图?什么居心?这事一旦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可以整得你死去活来。 年轻人却微微一笑,做个里面请的动作,说:“在下赵瑞岚。” 大将军赵瑞岚?! 文之贤一边狐疑着这美人怎么会认识他,一边被美人勾引着进屋喝茶。两魔头见面,相谈甚欢,彼此都觉得非常对胃口,真叫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但当赵美人送文之贤出门时,却笑嘻嘻的沖他眨眨眼:“要是有事,就来找我。” 文之贤莫名其妙:会有什么事?我今天就僱车回老家了。 谁知只走出几百米,就被一疯疯癫癫的老道拦住。老道说:“贫道神机,公子像是有缘人,有一语相告。” 文之贤问:“什么话?” 老道说:“公子骨相清奇,百年难见。贫道欲收公子为徒,传授公子毕生绝学。” 文之贤说:“让一让啊,让一让。” 老道死抱着他的脚不放,急急说:“公子!公子!如来神掌,九阴真经,独孤一剑,葵花宝典,小李飞刀,嫁衣神功,玉女心经,打狗棒法……刀枪骑she、暗器火器、针灸推拿、方剂理疗、施药解毒、卜卦看相、堪舆观气……” 文之贤说:“停!再说一遍。” “啊?哦,如来……” “不是,倒数第三个。” “啊?……嗯……施药解毒?” 文之贤jian笑道:“我就要这个。” “公子要学?”老道一脸兴奋。 “不,”文之贤凑上去:“你卖点给我就得了。我出五两。” 当天文之贤并没有回去,他攥着包可疑的药粉,孤注一掷,竟然得了手。 但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便宜占回来,又从后墙翻出准备开熘时,却发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晚上城门是不开的。 在城墙脚下的空屋窝了一晚,早上得知有大批锦衣武士手持画像全城搜捕贼人,出城也要盘查。他叼着根油条漫不经心也凑过去看,结果看见自己咧着嘴在画像上傻笑。 抓我?下天牢?鞭子、蜡烛、镣铐、烙铁?还是干脆就……杀!? 在最初的呆立冷汗抽搐后,赵美人那儿成了唯一的选择。 而后匆匆数年,皇帝驾崩,小皇帝登基,太后成了太皇太后,赵美人成了天下兵权第一人,百里缘成了最具威胁的摄政王,文之贤却还是那个文之贤。 “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每天白吃白喝,有空说两句话哄他开心,这就是幕僚的乐趣。”他摇着扇子说:“干吗要当官?” 百里缘并不是傻子,文之贤在哪儿,跟着谁,他清楚的很。他与赵美人的关系原先还可以说是不错,近年却越来越针锋相对,与其说是为了权力,还不如说是因为嫉妒。 好嫉妒。我倾心所爱的人为什么数年都不能见面?为什么他不愿回来而要守在你身边?为什么我明明相思若狂却不能拥抱他、亲吻他?为什么他聪明绝顶却不理解我这一颗心?为什么他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我爱他?为什么他不爱或者假装不爱我? 由爱生恨,于是景言,刚下山报恩的、傻唿唿的景言被找了个理由安插了。 但却一直、一直都没有命令他动手,甚至在一次醉酒中下了动手命令后,还要派人快马加鞭的追回来。 光阴过隙驹,绿鬓成皓首。 有一个声音总在耳边说:百里缘,你再不妥协,就晚了。 终于有人提供了机会,那是他的白痴弟弟——晋王。他向赵瑞岚提出的那天,赵美人波澜不兴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惊喜,轻笑着说:“好。” 所以当百里缘再把文之贤抱在怀里时,只能感嘆“天助我也”。 他热泪盈眶,说:“谢谢!谢谢大家!我首先要感谢赵大将军,他善解人意促使有情人终成眷属;感谢小晏,他歪打正着助我一臂之力;感谢悠悠,感谢鲁直,感谢景言,当然还要感谢悠悠的师父和我的弟弟晋王……” 猫:“说完了吗?” 缘:“没有。” 猫:“可不可以轮到我了?” 缘:“不可以。” 猫:“感谢各位大人,感谢我的电脑,感谢……” 缘:“我说过不可以!” pia! 猫华丽丽的花式飞行中(礼炮二十一响),本故事完美谢幕~~ ———————————————————————————————————————— 关于景言小朋友,留个悬念(眨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