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峰造极,书写乱世江山》 引子 天地一盘棋,谁是那最后胜利的棋手? 封神之战后,兴国断绝巫风,以人礼安邦兴国,奉先祖为神,天地人三界绝缘。怎奈时代波涛滚滚奔涌,那在封神胜利的大晟竟落得主次颠倒,诸侯反叛的局面,在一片擂鼓声中,葬送了自己最后一位天子,神洲开始数百年的乱世。乱世中豪强频出,大梁凭强大国力中横扫十国,统一全州。可暴政逆行终失人心,众豪杰自奉天命,起兵反梁,炎高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建立大炎王朝。大炎兴盛,皇帝自称天道,重抬先圣,国家兴旺数百年。但无奈后世皇帝昏庸,宦官祸乱朝政,民不聊生,玄天教教主高呼天道已死,率领教徒起兵反炎。玄天虽被镇压,可终耗尽王朝最后一丝气运。军阀纷争,各州州牧纷纷拥兵自立,自奉神明,雕刻玉玺,争夺人界正主地位,人间又逢乱世。 可常言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无论对于人世还是三界,都是如此。 为统一全州,各州之主不得不重新借助些力量,本该断绝的三界重新连接在一起。墨武帝以天为尊,终结北方乱世,雄踞六州,驱逐乱世入侵的妖族,设置天险,一跃成为乱世最强势力。西蜀鄞州烈帝偏安一隅,妄图用下界力量为亡国叫魂,那已半截入土的庞大帝国,抱着瘫痪的身躯重新站起,几十年时间,竟在一州续命。或许是对于前朝的怀念,或许是对于仁主厚恩的报答,这本已入土大炎王朝,竟真的在鄞州扎下根,似有复兴之兆。位于东南的陈最是弱小,只能凭借天时地利之法,盘踞一方,与当地豪族联合,收复东海妖邪,化为己用,才与另两家分庭抗礼。 三家几十年的纷争,北方墨国凭深厚的底蕴和天界的扶持长盛不衰,可西炎和东陈却难以为继。在墨国第三位君主欲举全国之力,发兵灭炎陈之际,竟又有东方一姓篡权,墨明帝力阻东方一族,可其竟以秘术篡天,高陵之变,墨帝身死,墨国易名为正,发兵一举灭炎,与陈相持。 无奈,陈如何以一州抵挡七州?正统一全国,正武帝登基奉天,拉开正朝序幕。可长久战争使正朝内耗,北方妖族抓住时机,趁机南下,竟一连吞并北方三州,正朝国都南移,只留数将镇守边境,此景已维持数年。 近些年,北方妖族再次南下,正朝境内暗流涌动,六大仙门降临,又有魂法出世;鄞州西炎残党似乎又有动静,下界鬼帝在谋划其他大事;玄天教百年不息,世道沦常四将潜藏各地;世家大族内斗不止,朝廷对此无能为力,这乱世,似乎又要重临....... ....... “快!那小鬼跑不远!抓大力度,给我搜,给我搜!抓不到他遭殃的可就是咱们了!” 为首的男子喊着,他招呼身后的人赶快跟上。他站在最前方张望着,遍地寻觅着那孩童的身影。 听着上方来来回回走动的声响,一名10多岁的孩童紧躲在土坑中。他的身上布满刀子留下的刮痕,伤口因扩张嗞嗞地作响。血从那缝隙中流出,混着他身下的土,留下红一片黄一片的印记。 太阳不着边际地圆轮在天上,灼热的痛感从他伤口蔓延,他学着狗一样舔舐着伤口,屈辱感从他心头涌上,可现实逼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痛骂太阳,竟连它也是这种欺软怕硬之徒,在这生死之际帮助那群人扑杀自己。 “找到了!” 一名仆人大喊着,男孩惊讶地回头,痛斥自己为什么不能多忍耐一会。他慌张起身,想继续跑路,可汗水和伤口早把他气力蚀尽,他刚站起,腿便像蜡般瘫倒,重重摔在原地。那仆人着急抢功,见男孩跪在地上,飞得扑在男孩身上,重量压得那男孩伤口吱呀开裂,痛得他大喊,这一喊,又让更多人注意到他的所在。 在绝境中男孩终于从身上榨出最后一点气力,将那仆人强行从身上推开,艰难从地上爬起,迈着腿一瘸一拐逃跑。 难道我就该命绝于此吗?我不甘心啊! 他想着自己之前的生活,那是那么不堪。他本是乡下之人,只因边境妖族侵犯而不得不南下避难,在逃难中他丧了父母,一个人流落越州。他年纪小,没多少生力,只能贩卖自己为奴,靠着给他人做一些杂事勉强过生。可是生活是那样难,他被打,被骂,因年纪小家里的下人也欺侮他,夺他的饭,抢他的食,他的日子简直熬不到头! 就在前月,他家的老爷突然把他叫走,他以为又是一顿打骂,可没想到这位瘟神竟换了副面容,给自己好吃的,给自己穿的,关心地问了问自己的出生年月,听了自己的回答,他笑得眼眯成一条缝。他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可小人却都狞着笑,不知为什么。一天夜里他听到动静睁了眼,竟看到一把刀明晃晃地竖在自己面前,他们竟是要割了自己的肉炼药!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们胡来。见自己所作所为被发现,那曹老爷干脆把自己束缚起来,仍是供养,只不过是如猪一般养! 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去,他痛苦,哀嚎,求着他们住手,可他们彷佛听不见,眼里冒着贪婪的火,嘴中嘟囔:“好肉,好肉,我要成仙,我要成仙了!” 老爷身旁站着一怪人,鹤发童颜,一双黑漆漆的瞳孔想要把人吃掉,他只说道:“还早还早,莫急莫急。” 可恶!可恶!我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要把他们从上面全部拽下,我要让他们所有人万劫不复!我恨!我恨!为什么!为什么! 他拼了命逃跑,可以他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跑得过双腿健全的仆人呢?那仆人抓着他的腿,他的力已用尽,当被仆人抓住的时刻,混着痛与累,他无力地倒在地上。 “哈哈,我的,我的,这功劳是我的了!” 他绝望地趴着,那仆人掏出一根绳子将他绑起,他不曾做出一丝反抗。 那仆人轻松将孩童绑好,此时更多的人已来到,他骄傲地炫耀着这份功劳,看到主管,他谄媚地笑,将孩童毕恭毕敬献上。那主管不多说什么,看着孩童,恶狠狠地说:“跑,你跑得掉嘛!” 那主管说完,吩咐几名仆人抬着男孩,打算率领众人打道回府。 结束了,男孩想。 主管刚踏出一步,便突见一道金光闪过,一个人出现到他身后,仔细端详着那被擒的男孩,嘴里发出恪恪的笑。 “什么.......”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时间好似静止一般,那主管张着嘴,瞪着惊讶的眼,仆人们错愕地站在一旁,只有这男孩和仙人说着话。 “小鬼,我看你颇有灵资,今日在此相逢也算你我有缘,可愿随我而去,跟着我修行?” 男孩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这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听他的话,想必是众人口中所传的仙人一类吧。跟着他走,肯定要比带回曹府强得多吧。他很想出声答应,可他太累,伤的太重,他已经出不了气,只能嘴里嗯哼着回答那名男子,眼睛无力眨了一下后又立刻睁开,勉强支撑那如烛火般微弱的生命。 “好。” 知道男孩已撑不了多久,既然已得到他的同意,男子迅速将他卷起,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爷,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真的没有说谎,那小子就是这么走的!” “好啊!你们这一群人竟编如此瞎话来糊弄我,老子求了一辈子仙,家中的仙人哪个不是自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磕出来的,哪个不是在家好吃好喝供着?我那玄天教义不知道背了多少,这才有那玄天真仙降临,为我指点一条修仙的明路!你们仅仅是押那小子回来,就突然降临个仙人把那小子救走?你们真当老子那么好糊弄啊!来人!继续给我打!” “老爷,我们真没说谎!那小子真的就是这样——” 话还未说完,木头与肉的撞击声再次响起,很沉闷的。门外的曹小姐受了好奇心的鼓动,走到门前低声说了一句“让我看看”,就轻轻地推开门口的偷看的仆人,一双小眼紧贴在门缝之中,仆人看到了,慌忙遮住小姐的眼,哄着把她带离。 第1章 殷州酆都城 “各位客官,今日平话到此结束,还请各位早日歇息。“ 听众们正听的津津有味,听得这话儿,纷纷泄了气。但看天色近晚,恐那阴魂到来,想小命要紧,在桌上摆了二三个铜子便都悻悻离去。 这是他们在这地方为数不多的娱乐,舍不得,但也没法,在这地住着就要守这地的规矩。 殷州,人地两界相连之地,三界亡魂必经之所,一个生灵敬畏之地。在这片土地上,沟壑纵横,天险阻断,阴气将白昼遮住,蒙着雾的太阳升起,那此地便是妖邪的狂欢,当最后一丝光亮散尽,此地便是百鬼游荡的世界。每至天色将昏,两界分线之时,生灵门都要早早地回屋,点上盏驱灵灯歇息,以免遭那鬼魂的骗,一不留神就将自己的魂给勾去。 此本为险恶荒芜之地,人烟稀少,多为蛮族怪异居住,幸有先炎烈帝举兵,以浩荡正气,除尽妖邪,收服蛮夷,结交鬼帝,这才为大炎再续气运,又造新基,雄据一方,与东陈北厉二国对峙。 怎可奈,天要亡大炎,纵有诸将神勇之威,智哲决断之计,鬼帝阴魂之助,大炎仍难续天命,先帝死后,哀帝继位,终为正朝所败,哀帝举玺出城投降,大炎就此败亡。 所幸,正武帝钦佩先帝,下令士兵不得劫掠,又封哀帝为炎幸公,世世代代享受俸禄,将皇都改名炎都,感念先帝之德,百年之内百姓免除赋税,允许继续在此地生存。 然而国虽亡,百姓却无不感念先帝恩德,将此地称炎地,自身称烈炎民,连姓氏都改为炎、烈,以示世人大炎仍在,自身未忘先帝之德。 朝廷虽有大臣上书,斥责炎地百姓多有异心,寻衅生事,望圣上派兵捉拿作乱贼人之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但都被正武帝拒绝,只是派了州牧坐镇,在炎都设置太守,便不再允许大臣议论此事。 就此之后过了几十年,妖族人族大战,正兵节节败退,妖占了皿河以北大片的地。多少北方人因此失了地,无家可归,连皇帝也被赶出了城带着朝廷逃亡南方,那没了地的农民更是数不胜数,谁养呢?如果是以前这片地绝不会有人踏的,这相当于住在坟墓,不仅不吉利,还真有丧命的风险。可现在,对于那群逃亡的北方人死固然可怕,但连死也不如的生更是可怕,他们失了地,沦落街头,一个个当成了流浪汉。光景好的遇上人买当个奴才,运气不好,哪天突然横尸街头也没人安葬。多少人当起了匪,又遭官府剿灭,那简直是没了活路! 想来想去,也就殷州这片地方算个安宁。这地方以前虽大,但也只有三教九流之徒前来光顾。偶尔有几名不知死活的痴情儿用尽浑身解数来到这里,只为祈求鬼帝,换回爱人的魂魄;又或是初入仙境不知天高地厚的仙人来到此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几个亡魂,以此作为自己日后立足的资本。除了真有所求和身怀绝技的奇人,没有哪个活着的生灵愿意来这鬼魂之地。 但现在,没办法,人总是要活着的,若不是真的没办法,谁愿意来这呢? 刚来时众人都不懂规矩,晚上被那死魂勾走的不计其数,渐渐地,人们摸着了个规律,又承蒙一些高人的帮助,人们也算落下了根,过了这么多年,这地也是搭起了城,死气沉沉的地也算有了口生气。 随着在这里活着的日子长久,人们渐渐发现这地方的不同凡响。你说他是鬼地那确实,夜晚有鬼出没。时不时有人暴毙,尸体也就随手丢在地上。可这偏偏又是块宝地,有多少其他地方见不到的稀罕玩意落在这处。那土地更是养人,抓起一把地上的黑土拿在手里握一握,抹一把放嘴里抿一口,有点年头的农家人一口就能尝出这里土地的肥。那土地的肥就令人怀疑是吃了人的肉养的! 官府见这里人逐渐增多,想着放手不管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派人看管,可谁曾想第二日那上任的人就横毙荒野!再派去,可结果还是一样!没办法,只能暂时撒手不管,他们实在腾不出力气。因此,这里的人的生活倒也逍遥安逸,只是定了几项简单的法,牢记这里的规矩,那便可以在这生活。随着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在这居然也有了个规模,虽然还是会有人白天暴毙,但总归是少数,挡不住想活着的人。 王二翻着手里的账目,他来这里也有了段时日,本只是想暂时讨口活饭吃,可现在竟在这安了家。他看着门外的天渐渐染上了黑,于是加快了手中的活。算好这笔账,他便准备歇息了。 “店家,现在是何时啊?” 听得问话,王二抬起头,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位男子,略看其样貌,衣冠整洁,不像个逃亡的主,应是是个初来乍到的客。见外面天色发黑,店家发挥他那娴熟的本事,张嘴道:“这位客官是初来乍到吧?现在瞧这个点儿,那是鬼门大开,冤魂游荡的时候,客官我给你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跑,不然就会被那黑夜的魂灵勾走啊!咱这店不同于其他,就好在一个便宜,小店还有几套房,客官你看你是否……” 正说着,王二忽然感觉身前起了一阵风,吹的他店里的烛火闪了几分。火的光焰一下熄灭了,屋里陷入夜的环抱。王二吃了一惊,赶忙上前将那烛火点燃,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呵护。在这个地方,夜里闪着的这片光就是他们的命!等那火重新燃起,王二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堆着笑,正欲继续发挥他的本领,可回头看,客台前哪还有什么人,只剩下桌上一串发着亮的铜板。 “见了鬼了!” 王二惊呼,慌慌忙忙关了客栈的门,抱着账本,嗖的一声逃跑。跑到半路,忽然想起桌上的钱还没拿,他着急忙慌折返,揣起一把钱跑进自己房间,袋子叮叮地响。 …… 苏令站在房上直犯愁,今晚不成功便成仁,他只能赌一赌。 他追了这鬼帅也有三百里远,生生地追到这座城来。一来阴气重,便于隐藏自己鬼气;二来有亡魂游荡,那鬼帅有炼魂的本领,到这来可以吃魂养伤;三来这里他被自己伤了命,舍了身体逃跑,跑了三百里也是他的极限,再跑只怕自己要先魂飞魄散。要是他被人重伤逃跑,一定也选这么个地,所以思来想去,鬼帅也只能跑到这里。 天布斗星,阴气使这座不大的城的夜晚格外清凉。苏令拿出一瓶酒,看着渐渐黯淡的灯火,对着星河对饮,借这香醇的美酒,驱散身上的寒气,毕竟今晚夜很漫长,他可不想蹲个点还染了风寒。 还是快点办事的好,他心里嘟噜着。在这片地上待久了难免没有风险。这地下接着的可是那四方鬼帝与殷冥大帝,据师父所说他们最恨的就是这修行魂法之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魂本该由他们的管,可修行魂法之人竟敢以凡人之躯搬弄鬼帝之权,这份气他们可不受。之前听过有不少魂修贪一时之快,偷渡到这里吃魂。他们抱侥幸心理,以为只是偷偷地吃不会发现,可谁知第二天城门的高墙上就挂着几具魂修的尸体。这鬼帅也是狗急跳墙,明知这里食魂是大忌,可依然选择跑到这里。这可谓是太岁头上动土,要是被发现莫说是逃个一百里,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带着兵来擒你,那可真是插翅也难飞。 阴气越来越浓了,天上乌云飘起遮了夜色,他估摸着,那晚上的魂该出来了。 第2章 幽魂起,灵使动 果不其然,鬼魂一个个从地上飘出,成群结队地从城外飞进,越过那城池的高墙,飘荡在城的上空,个个盯着城里的街道,看看哪里有倒霉的行人。他们眼中的鬼火闪着幽森的光芒,远远看去好像一颗颗明星,散布漫天夜幕。他们就要把这活人的魂扯起撕裂,钻进那活人的身里,以报那生前惨死之恨。 在这个地方,城中的人从来不担心盗贼,不是因为这里治安多么好,至少,在夜里他们要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不能擅自出门。这群鬼成了这座城夜的守护神。 不想被那小鬼们发现而多生事端,苏令隐了自己的气息,双眼牢牢地盯着城里的每一寸地,一旦发现有鬼气消失又弥漫的地方,他便会像一只擒兔的鹰,张开爪向猎物扑去。 鬼魂一个个从他身边飘过,他见鬼魂扑面而来,隐着声息,来回走动,悄悄地避过那靠近的鬼魂,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那魂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对,可无奈于自身肉体被毁,灵识残缺,即使感到什么不对劲也没有思考的能力,仍是直直向前走,全然不搜查寻找苏令,一个个魂就这么被苏令避过。 苏令看着这么多的魂从眼前飘过,心里不禁感慨,要是这里的魂不是怨魂,那这里可就真称得上是他们这群修炼魂法之人的宝地,这么多魂,若是可以不加顾及地吸食,那得有多少魂修争先恐后地来这修行,他们也就不用这么麻烦,满世界地寻找那盗魂之法,自己的修炼也可以轻松一点。 想到这儿,苏令只恨自己修的不是噬魂法,要是贸然吃了这些怨魂,非但不能精进自己的功力,还会因魂的怨念恨意丧失了自己的神识,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那家伙说什么不吃白死的怨魂,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功法,要是我得的是那噬魂法,莫说是穷凶极恶之徒的魂,就是那无辜冤死的亡魂,吃了它们又有何不可!既然死了,为何不做做好事,帮我精进了修为! 想到这,他抓起酒壶,一口闷酒下肚。可入口的酒非但没使他咽下心中的愁,反使那心火却越烧越旺。 他们门中有四门亲传功法,他作为内门弟子,自然得了其中一法。当他知道自己是内门弟子,得的是不外传功法时,别提他心里有多高兴了,他终于相信自己时来运转,自己的命得了上天的眷顾。可是,随着日子推移,他渐渐发现自己的功法不对,虽说是亲传功法,可和其他三门功法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雕虫小技。他找府主讨个说法,可没想到府主只让他自己顿悟。若不是后来又学习了其他功法弥补自己,只怕自己在其他弟子看来,只是个府主卖杂艺的吧。 从此,他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那气散不开,化不尽,就一直呆在他心里,闷得他不是滋味。今日看着这么多魂飘过,他又想到自己不是噬魂法不能乱食魂灵,于是脑内又将那档子事抬了上来。他逐渐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他想试试,尝一尝那鬼魂的滋味。万一尝过后发现自己就是那百里挑一之人,怨魂对自己不会产生影响呢? “唉——” 叹了一口气,苏令终是忍住自己的欲望,拿起酒壶闷了一口,劝告自己说:“我苏令日后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被眼前的小利迷住?” 他站在原地,继续躲着那靠近的鬼魂,眼睛时不时瞟向四周,留心城内古怪的地方。 天仍处于深的夜色中,生命是静的,星辰点点,但细看来它们已隐去最初的光彩,更深的布铺在大地,笼罩这昏沉的,死的夜。 苏令站在城楼独望,看夜色,他估摸着此时已是四更左右,他已在这里站了近三个时辰,可还是一无所获。 那鬼帅真沉得住气,这都不肯现形。苏令心里抱怨着,可眼上的功夫不能停,他仍要一边注意鬼魂一边留意鬼帅,心中早生厌烦之意。那鬼魂不嫌累和烦,一座城他们要转到五更鸡鸣之时,才肯躲着太阳,乖乖躲回地界停歇。 唉,早知道不吹牛了。要是知道这只鬼帅这么难缠,会使用遁魂之术,我就不会那么大意,也不会使他逃亡至此,自己也不用受这遭罪。 难不成自己要放弃?可这魂是幽冥十六鬼帅之一,抓住他可是大功一件。自己也向那群家伙夸下海口,叫嚣着:什么鬼帅魂魄,自己出马一定能够轻松拿下的。要是今天没拿住,先不说被伯秦淮嘲笑,在师妹们面前自己也抬不起头,回去还要被老头子们臭骂一顿,请假什么的别想,哪还怎么实行自己的大计!。 想到这里,苏令更是着急,步也走的更快,心中大骂那鬼帅为什么要逃到这个地方。拗不过心中那口气,他跺了两脚,痛骂了鬼帅几句,这才感到心情好些。可是光是这儿也没用,不能把那鬼帅捉住,问题没有解决,这气也就没法从根上消,一会儿就又涨起来了。 望着天将要明,苏令不知这鬼帅打的什么主意,一个晚上竟丝毫没有作为,难道他就不知时间金贵,他的伤越是耽搁越难痊愈,若不及时治疗恐怕还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正当苏令烦恼,想不出这鬼帅在搞什么名堂时,他突然感到西方传来一阵鬼气,虽然气息轻微,但不同于那游魂之弱,像是魂魄重伤之人散发的气。 找到了! 苏令不放过这机会,他嗖的一声扑向那鬼气散发之处,那周围的鬼魂被这轰散,一个个飘向四周。他们望着那飞过之人,想追着那人吞噬他的魂,可他们感到这人散发气息的野蛮强横,一个个被震慑地打起退堂鼓。再加上这家微微朦将亮,他们本能想回到那地界躲避阳光,遂放弃了追赶,一个个向城外躲藏之处飘去。 第3章 酆都明,鬼帅见 若此行动,苏令本以为会受到那群鬼魂的追赶,他回头观看,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一个游魂飘来。 呵,还挺识趣,知道我厉害不来追,倒省的发生冲突,使那鬼差前来抓人。 天朦朦亮,一缕晨光从东边打出。苏令见天欲明,加紧赶去,再不抓紧想再找寻鬼帅可就难了。 等等!苏令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回头望去,看那鬼魂已都飘至城外,他仔细瞧着,虽然数量仍多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缺口,明显有一部分鬼魂消失不见,可他一晚上竟丝毫没有察觉鬼气的减少,哪怕是现在也还没有! 看着东边的晨光,苏令似乎有了些头绪,他迅速飞向鬼气散发的地方,发现那里虽微微亮,但好像表面蒙着一层薄雾,若细看来,竟看出那空气轻微的波动,这里似乎被什么扭曲了。 苏令终于明白那鬼帅搞的是什么名堂。他知道酆都晚上游魂飘荡,于是便在此处张开了个结界,就好像在捕鸟,支起了一个笼子让鸟钻。他的这个结界,不捕鸟,专门捕捉魂灵。 若是魂灵来到此处,便钻进了那个笼子,脱不了身,而他虽然捕到了魂灵,却不急着享用,就等着这天将要亮众魂回去时,把握好时机,趁那众魂鬼气消失时将他捕获的魂灵一并吞下,这样就能瞒天过海,让其他人以为是因为游魂回去了鬼气才消失,而不是因为他吞入了魂灵。这样做,他就既可以不被发现,又因为天已要亮,那些鬼差纵使发现游魂减少也不敢贸然上界查看。而他只要恢复了实力,那么就可以趁着白天迅速逃离,根本不怕鬼差夜里前来报复。 这鬼帅,好生狡猾!若不是因为这鬼帅过于心急,想着尽快恢复实力,错过了时机,露出了破绽,他估计现在还真发现不了他,就真的让他恢复实力跑掉了。 苏令赶着路,趁那鬼气还在,他定要抓住那鬼帅行踪,擒住鬼帅,把他关押捉拿。 靠近那鬼气散发处,苏令已感到此处不对劲,虽然只有轻微波动,但他仍能感出此地似与外界隔离。这鬼帅就是在这一片张开个结界,把那鬼魂全困在这里!苏令四处转悠,找寻着那结界的入口,可把这一片转遍了也不见一处不对劲之处。苏令不解,那鬼帅的计谋手法他也全部推出,他明确感到鬼气就是从这儿散出,可他就是找不到那结界的入口。 难道只有鬼魂才能进入? 没时间考虑,找到个思路苏令便立刻实行,他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盘住腿,运气至神魄,催动功法,运转自己的内气,将气凝聚成一团灵,这团灵从他身后缓缓脱出,逐渐摆脱了它身体的形,成了个和他身体相同模样的灵。 就在他魂魄脱离肉体的瞬间,他来到一片新的天地。 苏令所见,那是: 冤魂丛生似林,哭声四起如雷。黑土一展无边,乱石泼散不定。天三分似白七分近黑,忽然风呼雨打,忽又冷暖交替,说不清个是阴是晴。若是人在此,那一生熬不到头,只能嗷嗷痛哭,原地哀嚎,任由这世界煎磨自己寿命,直至魂飞魄散。 那不见的游魂俱在这里游荡,因苏令这不速之客的到来,那游魂四处窜逃,漫天鬼影乱窜扰的苏令不耐烦,原来清楚的鬼气也因这游魂乱窜难以捉摸,一时间迷了方向,感知不到那鬼帅的鬼气。 苏令四处张望,他舍了肉体后眼便不再是凡眼,他的魂眼中散发一种青光,使他清楚的看清每一个魂灵的形与踪迹。这光亮和他的目光扫射着周围,寻找那鬼帅灵魂踪迹。可因这世界阴晴不定富于变化,又有那游魂四处游荡,遮挡他的视线,苏令找了一圈也无收获,满眼映入的尽是那无主游魂,不见那鬼帅身影。 因仅见游魂,又不见那鬼帅之人,苏令估摸着,那鬼帅怕是早感觉到自己的到来,所以躲了起来,等着机会想阴自己一刀。这里只有灵魂能进入,自己要进来必是舍弃肉身,这就给了那鬼帅一个机会,想必他这回不仅是要吞了这些游魂,连自己都要吃了,他这才能咽下那口重伤之气。 哼,胃口不小,就看你有没有那吃我的本事了! 他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继续搜查。他走到一个开阔的好地方,确保这里能把声音传到四周,站在这地方大喊:“恶鬼,懒鬼,死鬼,臭皮鬼,还认得你苏爷爷的声音吗?怎么?被我打的狼狈的到这地方,只敢吸食一些没有反抗能力的残魂,这就是那威名赫赫号称四方魂魄来朝的鬼帅姑苏进吗?你吸食这么久想必实力也回复了个七八成吧?敢不敢出来再与我较个高下!你既然敢吃这无主怨魂,那想必你是有个炼魂的本领,恰巧我也懂些魂法。你也别说我之前仗着那仙法的本事欺负你,你苏爷爷我现在也是个魂儿,这可没什么仙法阳法了,你也不用怕我玩阴的,我们就堂堂正正,凭魂法比个高下。你要是能炼一个修行魂法的魂魄想必不仅仅是实力增长那么简单,说不定连我的魂法也有了吧?话我放到这了,就看你敢不敢出来和我一教高下!还是说,我应该再叫你个胆小鬼?” 搬弄着嘲笑的口吻,苏令故意将“胆小鬼”语调延长,像是个唱戏人的腔调,话想一根刺般扎进那听者的耳朵。就等着那鬼帅因受不了上钩。他原地扫视一眼,四周鬼魂没有丝毫动静,只有风回应着他的声音,那群残魂还是继续飘荡。于是他把话又放了一遍,但很可惜,仍未有人回应。 我失败了? 正当苏令思考,准备动身再搜查一遍村子时,身后突然一阵冲天的鬼气传来。 来了! 正欲回头,他便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力。苏令瞬间飞出数十米远,直到他撞至结界边缘才停下。 第4章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苏令狼狈起身,就看到一个漆黑的魂体站在自己正前方,他认出那正是鬼帅姑苏进。还未等他反应,那鬼帅又是一拳重击,把苏令从结界这头又击飞到那头。苏令在地上踉跄摔着跟头,磕磕撞撞飞到结界另一边,可这回他并未起身。 鬼帅见苏令不起身,逐渐走进到苏令身旁,伸出手捏着头把苏令抓起,一脸奸笑地看着苏令,嘲弄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肯舍弃肉身,不知死活地追本座到这里,你那番话本座收下了,之前本座大意让你得手,现在你就做好准备,乖乖被本座吸收吧!” 说着他就提起苏令身体,手中施展炼魂之法将苏令灵体摧毁,可他发现,不管怎么运行自己魂法,无论聚集多少力量,就是都无法摧毁手中苏令的魂魄。 “别运功了。” 听到声音,鬼帅立刻抛掉手中灵体,运起魂法向后击去,苏令随手一挥,那魂法如花凋谢般被他轻松地化解。 见自己招式被化解,鬼帅满脸怒火地看着苏令,催动功法,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再次攻击;反观苏令,他虽看到妖帅运起功法再度袭来,但是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反而笑嘻嘻地看着鬼帅,端详着这位上钩的猎物,似乎在思考要几招将他拿下。 “我们同是魂修,阁下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普天之下,为何一定要死咬着我不放!我们谈谈好吗?今日就到此为止!” 见自己攻击根本不见成效,鬼帅的脸阴沉下来。他恨恨地咬牙,质问苏令这个问题。他们同是魂修,又素未结怨,如今正道见到修行魂法之人就是杀无赦,在他看来,当今的魂修们就算不搭手合作,也该彼此有个照应,至少不应互相残杀。可苏令自从见了他后就死咬不放,一路追杀,他今日如此狼狈全是因这苏令!他强压着怒火,尽可能使语气平和一些,体现出自己谈判的诚意,可这反而使他的话听起来更加咬牙切齿。 如若可以,他仍不希望和苏令拼个你死我活,从自己刚才攻击苏令而他没有毫发无损他便看出来,若真搏命和苏令搏命恐怕他只有不到三成的胜算。 “这个吗……若是你不是鬼帅,只是个小小的魂修,你再修炼魂法我也管不着,可你偏偏是个鬼帅,和那幽冥有着瓜葛。最近我有急事,需借个鬼帅的项上人头取个功劳。这不正巧,我正愁着阁下刚好送上门,这不是正想睡觉便有人递枕,谁能说这不是天命呢?所以说啊,阁下不如早早束手就擒,毕竟我也不想伤了阁下,虽说是要个人头但其实还是要个活的鬼帅才有用。你放心,我能保证阁下性命,只是想抓你问点事,我发誓!” 苏令怕自己说的还不够诚恳,发誓时举起手指指天,可那鬼帅不吃这套,他在苏令笑脸下看见的,是颗赤裸裸的害人之心!被抓了那性命还能是他说的算!听了苏令这话他也不抱什么希望,运起魂法,想趁苏令还未准备占个先机。 “苏令,吃本座这招吧!”那鬼帅大喝一声朝苏令扑去,他不准备做任何保留,直接搬出自己压箱底的绝学——鬼嚎炼魂手!这是他自己通过学习炼魂绝学所领悟,将自己的魂法运行到手上,在攻击时直接碰触对手的灵魂,在攻击同时将对手灵魂抓取炼化。曾有不少修仙弟子不知他这手的奥妙,大意接敌,轻则落到魂魄损伤,从此三魂七魄缺一,修仙无望,道行再无法精进;重则灵魂直接被他揣取,魂灵直接被他炼化吸收,从此永世无法超生。他此前和苏令交战大意,看他如此轻狂,听他报上名号,自己不曾听过,以为是那一家野路子出道,不曾放在心上。谁知和他交手,自己未曾用出绝学便被他重伤,只能慌忙逃窜。现在重新交战,他已知苏令实力,知道他不是个可以轻视的主儿,断不能再次轻敌。况且自己现在尚未完全恢复,所以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才有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只见姑苏令双手变为玄色,双手撑开呈掌形,向前飞去就要击中苏进。这鬼泣绝魂手本就是针对魂灵的功夫,现在苏令没了肉体这一层防护,他有信心,若是直接被他击中,纵使他有天大的神通,自己也有信心将他重创! 苏令见他来势汹汹,笑骂道:“这扑人模样,真似个见人就咬的疯狗。” 他见鬼帅攻击并不慌张,就待在原地等他到来。看他的模样,苏令猜得出这就是那鬼帅压箱底的绝学,他到想看看这份绝学有几分真功夫,心里有个估计,好看看这是不是那九卷绝学中的一种。 “彭——” 鬼帅攻击正中苏令胸口。 中了这击后,苏令的脸色起了些变化。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似乎被扯断,胸口被击中的地方似乎要被这鬼帅撺去,有些难受,他立刻将鬼帅击开,自己连退几步停下,拍了拍胸膛,他确实感觉自己灵魂较之刚才有些缺失,若不是自己有着魂法护体,恐怕刚才就已经着了这鬼帅的道了。 鬼帅被击开,见苏令的狼狈样子(吟吟)地笑,他确实感受到自己吸收到苏令魂灵,身子已经起了些变化,较之刚才,他明显感到自己魂灵膨胀,之前留下的未完全治愈的暗伤此刻已全部恢复,他的功力甚至还精进几分。 果然吸收修炼魂法之人的魂才是最快的方法! “怎么样?苏令,这招滋味如何啊?” “还凑合,但要是细品的话,其实也就那样了。” “好,那你就再接我一招!” 鬼帅隐了身形和气息,苏令连忙四处搜寻。正在他向四周看去时,鬼帅突然又从脚底袭来,他赶忙闪开,可身子还是被他蹭到了一点,灵魂又被他吸收了点儿。趁着这势头,鬼帅连忙追击,他愈战愈勇,凭借自己隐去身形的功夫和手上的本事,他总从苏令不留意的地方攻来。苏令一时没适应他的进攻路法,狼狈躲闪,魂儿被鬼帅吸去愈来愈多,身形逐渐缩小。 他似乎就要落败,败在这鬼帅的绝招之下。 第5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又一次得手后,鬼帅继续使着刚才的招数,从苏令的死角进攻苏令,可就在自己的手快要触碰他时,苏令口中念了一道口诀,随后他的身形立刻消失。那鬼帅扑了个空,赶忙四周看,找不到苏令踪迹。正在他疑惑苏令到哪时,突然额头中了一脚,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踢飞数十米远。待他起身,却发现前面哪有苏令,只有一片落叶在空中飞舞。他感到奇怪,那苏令究竟是何法术竟能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正在他疑惑之际,那空中飘荡的树叶乘风来到他的身前,他未曾留意这一片小小落叶,只顾在四周寻找苏令身影。鬼帅姑苏令向前寻找苏令踪迹,还未走几步身后便又是一脚,叫他连翻几个跟头。等他稳住身形回过头寻找,又是一无所获。 他感到恼怒,感觉自己受到了戏耍,扯着嗓子怒吼:“苏令!有本事不要躲起来,和我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我没躲起来啊,我不就在你眼前吗?” 听到苏令声音传来,他慌忙四处张望,除了那些残魂和几片落叶根本没有其他事物。他以为是苏令又在玩弄自己,正要张口大骂,就听到面前传来一句“这呢”。他想寻找声音来源,苏令就凭空出现在他眼前,朝着他的下巴又是一拳。他咬着牙,勉强吃下这一拳,汇聚力量,趁苏令先行给他致命一击。可是,他刚出右拳,苏令便又不见。 这次,他瞧得清楚。苏令一直都没有凭空消失,他只是变化了自己的身形。他眼前有一片飘在空中的落叶,那就是苏令。已经知道苏令的秘密,姑苏令也就不必东张西望,瞄准那片落叶便是奋力一拳,将自己积累的怒火全部宣泄。可他拳劲愈猛,他带动的拳风也就越大。借着那鬼帅拳风,苏令变成的落叶竟突然改变方向,使得鬼帅的攻击扑了个空。鬼帅见此,不再挥拳,而是用手去抓那片落叶。可每次快要触碰时,那落叶便又被风带走,他越急,伸手越快,右手带动的风也就越劲,落叶飞舞的也就越快,任凭他在空中怎么抓也抓不到苏令,只是白白增长自己的怒火,气的鬼帅是直叫骂:“小贼,你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别躲着!” 苏令看着鬼帅着急的模样,心中早乐得不像样,若不是现在自己是一片树叶,他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了。他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一部分玩的因素,并且他现在也玩的很开心,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他想比较比较魂魄和肉身究竟有什么区别。 若是在人界两人肉身对打,按理说单纯拳打脚踢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可是由于这魂魄的特殊性,他们的魂魄不比人界的肉身,没有那么多的护体真劲,若是招数还好,可对于拳头互殴却没有个保护的方法。苏令自己打了鬼帅那么多下,可拳头丝毫不觉疼痛;并且最初自己被鬼帅袭击,被击飞自己魂魄有一丝被撼动的感觉,所以苏令才兴致大起,想试试看若是用拳头殴打,那鬼帅会有何变化。 “好好好,不玩不玩,你打,你打。” 苏令直直地挺起身子,没有丝毫躲闪的架势,鬼帅开始有点迟疑,怀疑这又是苏令在搞什么诡计,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动静。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他壮起胆子,催起魂法向苏令袭去。 苏令胸膛燃起了蓝色的火焰,这次他没有向之前那样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鬼帅的一击,并且遭到攻击后他也不抵抗,任由这鬼帅炼化吸取他的魂灵。 “也就这点本事了。” 经过这么多次交锋,苏令心里已对鬼帅的本事有个大概,这鬼帅学炼魂估计也只是学得些残卷,和真正的炼魂还差的远!自己接了他那么多招,可还是没有将自己魂灵炼化。这本事,打打那些魂魄没有防备,未达到金丹的修士尚可,一旦碰到真有些道行的,那便只有挨打的份了。鬼帅全力催动手中炼魂功法,可无论他如何催动,那苏令魂魄都无法再被他吸收炼化。他着了急,准备将掌收回,蓄力后再打出,可苏令此时扭了扭身子,失望地看着鬼帅,手中的巴掌抡起就向鬼帅脸上招呼。 “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 他本想抓了这鬼帅邀功请个假,看到他会炼魂的时候自己还兴奋了一阵,可若鬼帅只有这点货,他怎么好提要假的那张嘴!还未得手,他的功劳先缩了一半水! 鬼帅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令,他拍了拍自己的身子,那胸口的火焰就全部消散。苏令看鬼帅大惊小怪的表情,猜到他已没什么存货,连玩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动手解决他。 鬼帅着急,他运功,趁苏令还未行动时去打,苏令见他如此心急便故意卖个破绽,等鬼帅快打到自己胸膛时便侧身躲开,双手立刻抓住那鬼帅双臂。鬼帅被抓后用力去跌,想使那苏灵使摔倒,自己好压他身将他拿住。可怎料苏令他虽看着瘦小,双腕竟有神力,直接就手一扯,将他拿住。苏令经过实验,知道单纯击打无法对鬼身造成有效伤害,于是未双手双脚注入法力,单脚用力一扫,使得鬼帅双腿离地,此时手再一摔,身子一撞,力到劲时松手,鬼帅便像车轮一样翻滚,不能再做半点手段。苏令见此便向前追击,单脚踏住鬼帅的身子,提起手便握拳去打。鬼帅本想抵抗,刚抬头要念咒便觉后脑一记重击,硬生生将其打断。因为是鬼身相搏,苏令一拳虽势大力沉,但他本人却无半点疼痛,于是便继续向下打去,专打那要害处。等打了十几拳头见鬼帅逐渐没了声息,便将他从地下提起,看其尚未魂散,嘴里似乎在念叨什么,他用力一拳想打断他的话语。可是,虽挨了一记重拳,但鬼帅仍未停止念法。于是他便用力一丢,把他扔到几十米外,鬼帅没有半点反抗。 第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虽然因为灵体,苏令的手并不酸痛,但他还是习惯性抖了抖手。看着鬼帅飞出去的方向,心里感到古怪,他刚才在念叨什么? 出于谨慎,在听到鬼帅嘴中念叨着什么后,苏令立刻将鬼帅扔去一边,以防其近身生变。那鬼帅被扔出后,就静静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苏令远远观看,看其似乎并无异样。虽说他在交手占了上风,可对方毕竟是一位鬼帅,总该有些保命的手段,不可轻敌。 东边已经透着光亮,太阳已露出一头,红的云布满东方的山头,好似盖了一层帽。苏令虽处身结界之中,但光还是透过了那层扭曲的布,洒在结界内的鬼魂身上。 不好! 感到阳光,苏令立刻念咒,他的魂已因触到阳光而升起了焰,他立刻念咒将这火扑灭。那游魂本只是一口阴气吊着不散,这初升阳光虽微,可毕竟也是一天阳气之始,他们这等游魂触碰,如同凡身投入火坑,一个个成了火球,跑着,叫喊着,直至魂和声音一同化为灰烬,从此灰飞烟灭。 见太阳已出来,苏令也不想继续拖延。见那鬼帅久久不生变化,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他不得不怀疑自己。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刚才只是一些骂我的话? 出于谨慎,苏令仍停留在上空,细细观察那地上的鬼帅,查看阳光照射在他身上的变化,可等了一会儿,仍是原样。见其实在没有动静,苏令也不继续忍耐。想到自己之前因为大意放走了他,苏令担心再生意外,于是运起锁灵法,呼声“去”,凭空一条链子,一端直入鬼帅灵体,将其魂灵锁住。苏令拉着锁链的一端,嘴中念动口诀,那另一头鬼帅的身形缓缓缩小。苏令呵一声“来”,鬼帅魂体便顺着那链子移动到苏令手上。苏令念了句“变”,他的手中便出现一个漆黑的小匣子,苏令把鬼帅放入其中囚禁,念了几句咒语,见匣子并未颤动,他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再节外生枝。 他伸了个腰,虽是灵体没有感觉到腰间酸疼,但他还是出于习惯,在大战后伸了个腰。他想着二人缠斗发出的动静,虽说不算太大,但此处毕竟是地界之上,那鬼王就住在自己的脚下,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上界袭来。趁现在尚未被发现,自己也该尽快离开了,否则双方见面自己不好交代,到时发生什么他可就难说了。 他沉思片刻,想来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他来时就是偷偷摸摸,去时想大大方方也难。既然不能走路,他灵机一动,想出个法。他掏出一张符咒,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咒语。 这是他们这些外出灵使一人一件的保命符,现在要想回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着保命符的传送了。虽说符咒珍贵,但在这时候也不是珍惜宝贝的时候,他照着符上写的咒文,嘴中念念有词,准备就地传离,先回到魂府,至于他留在这肉体,就让发现的人按被鬼杀死的倒霉蛋算吧。 他符咒刚念到一半时,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的袋子来回摇晃,疑似有股巨力在袋中。苏令察觉不妙赶快停止念咒,正想打开袋子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袋子刚打开,只见那袋中魂匣便逐渐变大,他知道生了事变,便立刻挥手将魂匣扔去。只见魂匣逐渐变大,变大,那周围的被烈阳灼烧的残魂竟开始争相向它涌来。那些残魂毫无反抗之力,被这魂匣尽数吸收。待匣子长到一屋大小时,它轰然爆开,里面困住的鬼帅破匣而出。 那鬼帅已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只见他现在血齿獠牙,身长数尺,拥有四臂,脚踏黑蛇,身缠青蟒,身上弥漫着血气。那血气浮到空中,俱凝聚起云雾,将那照入结界的阳光遮住,结界内重新回到阴森的模样。 那巨大化的鬼帅随手抓起身边残魂放入嘴里,那残魂未发出半点声响便被他嚼的粉碎。他如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令,双目通红,眼中发出愤怒的焰,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和那残魂一样嚼碎。 苏令终于知道他刚才所念是何法术,明白这就是那鬼帅压箱底的功法。看着袭来的巨手,他也没空感慨,立刻作法,向空中摄去,使得那巨掌抓空。那鬼帅见此又是一声震天怒吼,使得树被震倒,周围本就残破的房屋彻底化为粉尘。 鬼帅向天怒吼,伸出自己巨手,夹带黑色雾气抓向苏令,苏令见状,侧射闪躲,在鬼帅巨臂将擦到他时,他摇身一变,成了只野鹤,鸣叫一声便从巨手边闪开。鬼帅见此,连连咆哮,用气催动手中黑雾,那雾像有了魂,在鬼帅的控制下随心而动,一会儿聚成一片片黑色云海,扑向苏令化形的鹤。苏令回头看,看到一片云海追逐自己,从那云海中,他感觉到的是和那炼魂相同的气,若是他深陷其中,定是和之前一样,不,或许比之前更加厉害,他会立刻被鬼帅炼化。 他振翅高鸣,空中鹤化作一只巨鹰,回首用力煽动翅膀,那雾竟受了形的阻碍,因煽动的风而无法前进。鬼帅睁着,瞪着,见苏令用如此手段阻了自己的雾,他仰天咆哮,只恨这魂要遵守这万物规律。 苏令见他手段被自己破解,黑雾不再继续追赶自己,于是在天上定了身形,盯着这发生异变的鬼帅,趁着这宝贵的时间想该如何应对。还未思索出方略,那鬼帅的雾便再次追来,这次在雾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就看到些身影,仔细看来,那竟是被他炼化的一道道怨魂。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给苏令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那妖帅操纵着雾中的怨魂。怨魂们张着牙,舞着爪,向苏令杀去。 第7章 为求生路,放手一搏 这下麻烦了,不仅没能及时降服妖帅,而且太阳已要全部露头,即刻就要天明,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受那阳光直射。这次事情真的变麻烦了! 苏令一会儿化作鸟,一会儿变作蝶,在空中灵巧躲闪鬼帅的攻击。那鬼帅现在虽是四臂,但配合凌乱,苏令此刻对他来说又是微小如蚁,哪怕四手齐上也见没办法抓住苏令,反而总是让他在双手之间逃脱。鬼帅好不容易两掌合十,把苏令抓住,但苏令又立刻在他手中化作更小的虫子,从自己手掌的缝隙中钻出,根本无法对苏令造成任何伤害。他又是怒吼,又是捶地,身上的散发血气愈发浓厚,空中的血云也愈发厚重。苏令看鬼帅这副模样,盯着他头上凝成的血雾,记起师傅曾和自己说过一道功法。那功法看似道术,实则魂法,名为血魂转生诀。这种魂法的特点就是令使用者自身功力大增,身形巨变,不过代价就是使用者的灵智消散,魂魄也会随着身上散发的血气逐渐消亡。 看鬼帅的样子,这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血魂转生诀了。苏令估摸这鬼帅是想孤注一掷,知道自己已难逃所以才放手一搏,他是抱着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命来的!苏令看鬼帅气急败坏的样儿,想来现在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只要给苏令时间,降服鬼帅不难。可恰恰现在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他如果回到肉体那么就不能进着空间,那鬼帅就无法降伏;可是现在他脱离肉体,用灵魂进了这个空间,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他和鬼帅这状态受那太阳照射都要没命,时间根本不够他降服鬼帅啊!苏令一直不动手,只是化作其他动物模样躲闪鬼帅攻击,这是他因为还未想出应对的方法,他现在怎样才能尽快降服这鬼帅呢? 忽然一掌袭来,苏令不敢松懈,连忙化身躲闪,可就在苏令要变为飞虫之际,他发现自己的化魂速度慢了!仅仅慢了几口呼吸的功夫,他在空中顿留了一刻,鬼帅抓住的就是这一刻的时间!一只大手将他紧紧握住,苏令慌忙化形,想变成逃出,可那大手紧紧相握,他变成小虫子还未飞出便感到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要把他的魂直直地扯断! 苏令连忙化身巨象,那鬼帅因突然膨胀的巨力而不得不将手松开,苏令趁此机会化身白鹤,慌慌张张逃离鬼帅身边,向那高空飞去。经那一握,他的魂竟有些散开趋势,他差点就被炼化了!他逃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暂时休养,看着那鬼帅张牙舞爪,四处寻找自己的踪迹,苏令隐了气息,静静地运法恢复,稳定自己的三魂七魄。 “何方妖人,竟敢在此造次!” 听得怒斥,鬼帅抬头去看,只见几名捕头模样的男子持刀在空中呵斥——是这地方的鬼侍来了。鬼侍们看这邪魔纷纷散开,手拿大刀,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鬼侍们自点卯,发现上界游魂有大量残缺,便马不停蹄地上界调查。因天将明,趁晚上阴气还未完全散开,他们吃下聚阴散,以防魂飞魄散。刚上界,他们便发现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明白那就是罪魁祸首所在之地,于是迅速召集人马,调查是何人作恶。 他们赶到结界,刚进入便看到一四臂邪魔在与一人缠斗,那人在挣脱束缚化为白鹤飞走后便不见身影。见此,鬼侍们也不袖手旁观,他们本想等双方两败俱伤后坐收渔翁之利,可既然一人被打退不知去向,那为防止这仅剩邪魔逃脱,他们立刻持刀上阵,顶替了那逃走的苏令。 他身形庞大,那鬼侍们的身形与其相比相形见绌,在鬼帅看来,这鬼侍就像苍蝇一样烦人,他四只巨手来回抓取,可那鬼侍作为魂灵已久,比他们这修魂法之人更熟悉灵魂这一载体,他们魂体自由地分散、聚合。鬼帅看准一鬼侍行迹,等他飞行时向前一抓,感觉自己将那鬼侍抓到手心后赶紧催法炼化。他将手摊开,只见一缕缕黑雾在手心腾起,重新聚合成魂灵,对准鬼帅脸庞持刀便是一刺,那鬼帅急忙躲闪,可仍是被刀划到脸颊,脸上留了个伤口。那伤口有扩裂的趋势,他的魂灵好似要从那伤口洋溢涌出,他怒吼一声,周围的鬼侍皆被其暂时震退。鬼帅正欲追击,可一头戴赤色冠冕的魂体化出一巨手,打断他的进攻,随后又化出一掌震击他的胸膛。那鬼帅受此重击,鬼气轰然从伤口溢散,他的身形不再似刚才那般庞大,气势也减了数分。他凭借那攻击的人的赤色冠冕,认出这家伙是地下鬼王,没想到为了擒获他,竟出动这等阵容。 鬼侍们抓住机会,再次展开阵型围攻,鬼帅魂体身负重伤,已无法再像刚才那般招架,动作迟缓许多,只能放弃进攻,采取防御姿势。此时经过众多鬼侍的围攻,他全魂上下大大小小可见伤疤不在少数,他的魂似泄了气的球,阴气从伤口处不断外漏,身躯渐渐缩小,快和自己最初无二。鬼帅红着目,看那重整旗鼓,准备再次袭来的鬼侍。他们的出现本就不在计划之内,他只听说鬼侍们不放过在殷州食用魂灵之徒,却不知即便是这天明之际,那鬼侍仍有办法上界缉拿。若再和那些鬼侍耗下去,今日恐怕他是真交代在这了。 “苏令,滚出来!你不是要抓我吗?那你躲什么!你不是骂我胆小鬼吗!” 听得那鬼帅大喝,鬼侍们愣了神。 苏令,那是和他先前争斗的人的名字吗? 鬼帅咯咯一笑,今日他把苏令之名告诉那鬼侍,之后他们便有迹可查,就算苏令今日活着走出了殷州,他日后也不会好过!若不是苏令他何苦沦落到这般境地,所以他哪怕是死,也要拉苏令垫背! 一旁悄悄躲着的苏令听得鬼帅的话,猜到了他的心思,暗骂那鬼帅如此狠毒,死也要拉自己垫背。他已悄悄看他们争斗良久,若说刚才还想不出办法,可现在那鬼帅已如此羸弱,那他便有把握将其擒拿带走。看了眼鬼侍,他叹了口气,自己的名字已被他们听见,只怕日后不会好过了。这想法只是停留半刻便被苏令从脑中赶出。这算什么,历史上的赫赫威名的人物哪个不是千般磨难,百般历练,今日有此一难不正是上天给我的考验,给我的磨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苏令既觉得自己是命定之人,就该遭此劫难,这才符合我苏令将成霸业的一生! 这么一想,他瞬间不惧,挺起胸,趁无人注意结印念法。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不希望把事情闹大,这毕竟是在鬼都的地盘,下面的就是那四方鬼帝和中央鬼祖,若是自己把动静闹大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万一他们认识了自己,不用说,他以后绝没有什么消停日子过了。但现在事已发生,他也无需忧虑,可随心放手一搏。 来吧! 第8章 抓不着人的鬼侍,急逃命的灵使 鬼侍们见邪魔已经衰弱,手持伏魔剑,手持缚魂锁准备降服那邪魔。 他们呵斥声刚发出口,抛出锁链正欲降伏,一道金光夺面袭来,闪的他们鬼身震颤。这金光威力之大,连这鬼帅张开的结界都受到影响,结界逐渐出现裂痕,那裂痕不断蔓延,扩大,直至结界碎裂。 不好! 虽不知这金光是邪魔还是其他人的功法,但鬼侍们感到结界已经破裂,阳光直射他们鬼身,纵使服下了聚阴散,可鬼身直受阳光照射也是种折磨。他们的视线也被突然飞出的金光夺取,迷迷糊糊间一身影飞出,似乎将那鬼帅掠走。他们也不顾能否看见,直接念咒手持伏魔剑就向前砍去。若是让那邪魔逃跑,今日可就真的没法交差了。 咔嚓一声,他们伏魔剑交织在一起。他们睁开眼看,哪还有什么邪魔踪迹,只有一片片激战后的断壁残垣。见此,知道那邪魔已经逃走,他们收回伏魔剑,去寻找周围剩下的残魂,把他们聚集到一处修补,令他们不至于立刻消亡。在做足准备后,从他们上方飞下一位头戴赤色冠冕的鬼差,这是他们的头儿——赤冕鬼侍。那鬼侍走到地上的残魂面前,竖起手指,念起摄魂法。他的手逐渐变亮,他用手指抵住这些残魂额头,读取他们残存的记忆,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地上的毕竟只是一群残魂,就算读取他们的记忆,他得到的也只是一些记忆碎片。他召集手下,命令他们再多收集些残魂。在读取了众多残魂记忆后,他们才大概能梳理出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看到一个受伤的鬼魂潜逃到此地后躲藏起来,运用遮魂法,偷偷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用秘法设了个结界,随后静静的等待夜晚,等那游魂自投罗网,再之后就是将尽天明那二人的争斗。但是,他们也只看到那邪魔变化前的模样,至于和那之后和他争斗的人长什么样他们是毫无头绪,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漆黑的身影。那原本躲起来的邪魔似乎感知到什么,突然停止吸食残魂,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随后又有一人以灵魂的形式出现。二人开始争斗,一人中了几招后身形不断变换。在一番打斗后,后来的人擒住那邪魔,他们的信息就此中断。直到一群魂灵像是受到什么牵引,纷纷飞向一处,只见那处出现一黑匣,那黑匣子不断变大,最终这邪魔破匣而出,这才成为他们来时所见模样。 锁魂匣,这是他们看到那黑匣子的第一反应。此物本是特供他们这种差役拘捕灵体所用,在黑市上也有少量流通,但大多作艺不精。像那残魂记忆中的黑匣做工精良,绝非民间自制,唯有他们这种官家才能供给。那身披黑斗篷之人并非他们地府中人却能用这玩意,那群家伙了。 他们冥界差役本就不喜那摄魂弄法之人,而现在那群家伙竟如此嚣张,但敢来到他们的地界造次,还吸食他们这里的残魂!这回不管那群修仙的家伙们说什么,他们都要好好和他们算算这账。鬼侍整理这些残魂记忆,虽然那与邪魔争斗的人还未查清,但大概有了个特征,知道了他的魂法,也足够给帝君们交差了。至于之后怎么找那家伙,这笔账又该怎么算,那就不是他们操心的了。 那鬼王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命令把他们这儿的残局收拾收拾,用招魂幡把剩余的残魂全部引回地界,等待他们自行消散。打点好这一切后,他便和两位鬼侍回去找帝君报告了。 ...... 一刻也不停止,苏令擒了那鬼帅后急行。飞出酆都境地,口中念动护命魂法,这是他们师傅给予他们在危急时刻使用的咒法,可以迅速将他们灵魂招至洞府,最是适合此时使用! 在收到护命符的传送波动时,本是打扫洞府的杂役们吓疯了,若是平常外门弟子倒不必如此慌张,可这功法,明显是那内门弟子使用!这护命符本是遭遇生死难关的逃命符咒,只有在危急关头才会使用,今次定是那外出的内门弟子遭遇了不测。 使用的人身份不同凡响,杂役放下手中的活,着急忙慌地去向几名洞中的仙人汇报。听说了这件事的灵官赶紧点卯,查找此刻还未回府的内门弟子。上江红正接受府主训导,夜明骓此刻正在后山练习,只有苏令和伯秦淮二人携带外门弟子因事在外未归。灵官忙问二人执行何事,那执笔的官儿回答:“苏令携带两名外门弟子去离县天河府处调查妖帅,伯秦淮则是去追查那青州境地大批魂灵被盗事件。看那波动,应是他们二人中一位出事了。” 灵官在确认是这二人后,立即派人去通报府中长老。那些长老听闻是这二人中的一位也是大惊,照常理来讲,他们二人实力寻常应难逢敌手,可今日竟是他们中一人使用护命符,这定是遇到了什么恶敌。 莫不是遭遇那六大派弟子了吧! 那些长老思考,在事情尚未明晰之前,暂不能下结论。他们认为如果使用了护命符说明二人还有逃生之力,不至于败亡,况且如果这二人想跑,那很少有人能够留住。他们商量后决定,先不报告府主,派二人的师傅赵常君和林常君与擅长疗魂的梦长老去司灵台守着,看看之后还有什么动静没有,若之后真的没有动静便派人调查,若真的发现他们二人其中一个死亡,那时再向府主汇报。 长老们决定后,那梦长老和两位常君急急忙忙到了司令台,他们三人刚入门就听见一位守台弟子大叫:“有反应了!有反应了!”三人立刻上前观看,只见司灵台中央符咒逐渐亮起,随后发出一道冲天金光。金光出现之际整个司灵台都产生剧烈波动,整个殿都发出剧烈声响,那旁边的杂役因过于靠近中心被波动直接震飞,撞到台柱后昏迷不醒。而离司灵台较近的正魂殿也因这能量而震动,殿内书籍因波动从书架上散落一地,长史忙点一名灵官去看司灵台又发生何事。 第9章 无论师傅还是弟子,演戏都要做全套 三人见此阵仗,立刻念起护法咒语,张开结界,消解这金光产生的能量波动。 苏令的师傅在刚见到这金光时便认出这是苏令的神通,明白了这护命符是苏令所用。他本想怒骂苏令在搞什么阵仗,但又想到这是苏令使用了护命符,并且还用了他自己平时不轻易使出的神通,如若不是真遇到险境,怎么会被逼到这么做?想到这,他的怒气便迅速消散,本是向上的眉头失去活力,无力垂下,哀愁占据了这位常君的面部,开始为苏令担心起来。 那林常君虽然平时总是呵斥苏令,对他要求严格,但他的性格和天赋也着实令他喜欢。他心里一直把苏令看做自己的宝贝徒弟,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 他一边念咒一边祈求着苏令千万不要有事,虽说自己平时可能是过于严苛了点,对他平日没几句好话,但自己其实心中一直是对他夸赞有加的,只是迫于保持师傅威严没好意思说出口。他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否则自己这个做师傅会愧疚死的。平日对这个徒儿没有多加夸奖照顾,徒儿还没等自己照顾就离世了。他心里默默发誓,如果苏令平安回来,自己一定以后好好待他,以后断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要求那么严苛。 在三人的通力合作下那金光逐渐消散,只是因那能量波动司令台四周漫起了尘烟,三人定睛向烟中看去,只见烟中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影。那林常君看到人影后试探喊了声:“苏令?” 那人影听见便回了句:“师傅,徒儿在此。” 林常君闻言大喜,听这声音来者确实是自己的徒弟苏令,而且听语气和腔调,他应该是没出什么问题。他刚才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大踏步下台,正想去抱这个徒弟,好好庆祝一下他平安归来,可是想到赵常君和梦长老还在此,立刻变了一副面容,故作威严询问:“嗯,发生什么事,怎么你…“ 话还没说完,苏令便从烟中走出,掏出锁魂匣,伸手就将他放在林常君面前,擦了擦鼻子,颇为得意地说:“鬼帅,我抓到了!“ 那赵常君和梦长老见状正想提醒苏令注意礼节,可话还没说出口,苏令就将锁魂匣放到林常君鼻前。二人慢慢下台,忐忑不安地看了眼林常君——他的脸色现在已是铁青。 司灵台内,苏令跪在林常君面前,低着头,眼神不时偷偷上瞟,一见师傅仍绷着脸,立刻装作没看见,不敢继续直视林常君。林常君看着眼前这个徒弟一言不发,梦长老和赵常君则充当和事佬儿,都劝说林常君不要生气,苏令只是急着邀功表现,同时时不时回头责备一句苏令,说他不应该那么无礼,竟惹得师傅生气。正魂府的灵役来到这儿,本想询问究竟发生何事,可看到眼前的场景,只敢默不作声将那被震晕的灵役抬走,尽可能不引起那四人的注意。 赵常君和梦长老好说歹说,但是林常君仍一言不发,面色铁青。赵常君无奈,心想着不是个法儿啊,心中想了个计策,板着脸,表情严肃地看着苏令,义正言辞地说道:“苏令,你太不像话了!让你去追妖帅,你竟然又无故惹出祸端,害得你师傅为你担心,这是你第一条罪过;其次,给你使用护命符,你竟然将这护命符当作传送,还在隧道中和妖帅搏斗致使隧道产生波动,影响司灵台和宣灵殿,这是你的第二条罪过;最后,你传送回来后,你竟然不先向师傅请安行礼,竟不知礼数,放肆无形,这是你的第三条罪过。现在,我根据这三条罪过,要对你进行重罚,你可心服?”说着,就朝那梦长老使眼色,那梦长老见了,立刻心领神会,也不再劝说,板着脸,严肃地呵斥苏令,问他是否承认这三条罪过,是否甘愿受罚。 平常素来以温和待人着称的赵常君和梦长老突然对自己这样,苏令怎会不明白二者心思?这是呵斥媳妇给婆看,让婆无话可说呀。于是苏令不给林常君张口的机会,立刻接过话茬:“赵常君和梦长老说的甚是,这三条罪状句句属实,苏令实在无话可说,甘愿受罚!只是弟子一定要讲几句公道话,弟子之所以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啊!” “哦?”那赵常君听后便向前一步,接着苏令的话说道:“这么说来你还有苦衷?”他故意延长语调,说话腔调好像在台上唱戏的伶人一样,在说到“苦衷”两字时还特意加强语气,明明对着苏令说话可眼神却看着林常君。 “是的,”苏令也学着赵常君的样子改变腔调,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铿锵有力,反而变得低沉,颤抖,像是受到冤枉与不公平的待遇,他明明没有泪,还故意揉着眼,低着头说道:“我本将那鬼帅收服,但怎奈陷入了难以回去的境地,想到护命符可以使我直接回到司灵台,于是就掏出护命符念咒准备传送。但是怎料那鬼帅有着秘法,他使自己功力大增,身形变大强行突破了魂匣的束缚。我查觉不对,立刻将魂匣扔出,他破匣而出,我于是和他重新开战。但怎奈万物有灵,上天有好生之德,在我们不远处有一村庄,那里是毫无抵抗力的平民百姓。我如果和他强行开战,不久战场波及到他们,那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讲到这里,他还故意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懊悔,看了眼周围的反应,赵常君和梦长老连连叹息,哀叹世间不易;林常君的脸色有所缓和,不似刚才那般严厉。他们三人都注视着他,似乎都在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见此情况,他暗喜计谋得逞,于是装作痛苦的样子,语气更加悲婉,说:“这时,我又想到护命符,想到它本质是和司灵台契约,召唤链接灵体。所以我急中生智,想着我可不可以利用这点将那鬼帅拖入通道之中,在那通道中将他降服,这样既可避免生灵涂炭,又能防止那妖帅逃跑。情况过于紧急,是在不容许我再多想,所以我当机立断,实行这条计谋。只要先把他拖入隧道,再凭借我的神通立刻将他降服,这样就既能防止发生过于剧烈的争斗使得隧道毁坏,又能在灾害进一步扩大前解决问题。当我计划成功时,我发现我已经传过来了。而此时我的师傅就在对面呼唤我。” 说到这里,他猛抬起头,看着他的师父,神情不再哀伤,而是用柔光布满他的双眼,双手张开,好似要立刻给林常君一个拥抱。他的师傅见此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眼神只能躲避,干咳两声,提醒他收敛一点。苏令自然明白,于是重新回归低头的模样,但语调不似刚才那样悲烈,而是用一种更尊敬,更柔和的语气展开接下的故事。 “试想,在徒儿劫后余生后看到自己的师傅,那该是如何激动,所以我才会作出出格之举,情不自禁便走向师傅,想着汇报自己的成果。一时忘了礼数,才发生刚才那一幕。但这完全是由于我无法自抑的激动之情所致,完全是出自一位徒儿对师傅的最诚挚的敬爱。试问,长老,赵常君,你们曾为人徒,你们难道不曾有这样的心情?” “这么说来,你做这一切,全是事出有因?”赵常君层层跟进,配合苏令将这戏演入最后一出,看他那扮相心中不禁感概,殿中传闻果然不假,好一个巧舌如簧苏灵使,好一个口齿伶俐之徒。 “我不敢辩解,但只是事实情况如此,望诸位明鉴!“苏令此时也不再低头,这时候也不再是该低头的时候。为了给这出戏一个完美落幕,他必须抬起头了,他要做一个大义凛然的英雄,光明磊落,眼神坚毅,这样,他说的一切才能博得眼前这位观众信任,才能达到这出戏的最终目的。 “嗯。“赵常君捋了捋胡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他回过头,没有直接询问林常君,反而先问梦长老:“梦长老,你的意见是?” 梦长老没有立刻回答,摸着下巴,沉默片刻后才作回答:“嗯,照我看来,苏令行为虽然有过,但照他所说,确实是事出有因,无奈之举,若是重罚,怕是难以服众啊。” “确实,难服众啊。”赵常君摇了摇头,似乎拿不定个主意,不知该如何处置苏令。 突然,那两人同时看向林常君,一起说道:“林常君,你作为苏令师傅,你最有发言权,你怎么看呢?” 林常君看这两人,这么长时间,就他们这演技,他怎能不明白他们是在配合作戏,但实在插不进话儿啊。现在他们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下不为例。”随后挥了一下手,转身离开。 “谢师傅!”苏令可不会放过机会,听到自己师傅发话,立刻答应,生怕他反悔。 听到苏令的声音,林常君没有停顿,匆匆走下台阶,朝荡冥殿走去。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严罚,但是那赵常君和梦长老的劝说令自己实在不好下台,如果不是赵常君之后机智换了个方法,他今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 想着自己徒弟又收了一个鬼帅,心中不禁得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他真想大笑一场,向其他人好好炫耀一番。他偷偷看了眼四周,似乎没有其他人,于是他的脸色稍有和缓。 他正准备笑,嘴角还未上扬,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那不是林常君吗”,他立刻绷住脸,装作严肃的样子,朝前快步走去。 第10章 魂府长老的忧郁 确定林常君离开之后,苏令立刻从地上起身,弓着腰,对赵常君和梦长老道谢,嘴里说不尽的恭维的话,简直要把他们二位奉为神明了。赵常君示意他不必如此,连忙摆手说道:“别别别,我们可担不起你苏灵使的大礼,你现在可是府上的红人,今个又拿下个鬼帅,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 苏令闻言连忙摆手,口中说着:“岂敢岂敢,赵常君可折煞我了,我苏令算是何人?在这里,按辈分我不是最大,按实力我不是最强,哪怕按年龄我也不及各位啊。当初我落难,要不是府主搭救,师傅传授技艺,恐怕我早就曝尸荒野,沦为野狗的口食了,哪里还会有今日?各位对我来说简直是再造之恩,我只要能安安心心侍奉各位也就知足了,怎敢有其他想法?那求功之言就更是妄谈了,谨遵师傅命令,为府中效力乃是弟子天职,何况还是内门弟子,那更是该全心全意为府内做事,怎谈得上功劳之说?” 说完,他走到赵常君身后,轻轻为他捶背,以表自己绝不是虚言。 赵常君也不拒绝,任由苏令走到身后,享受他的服务。他闭着眼,嘴上不动,心里已转动了心思。 虽然苏令表面说自己不在意府主之位,但赵常君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别看他嘴上说自己不在意,可听了自己的话心里止不住多得意呢?要是他真不在意,那又何必这么殷勤出行任务?或许赵常君他们看不出来,但自己可太清楚苏令为人了,毕竟自己也…… “唉,看来我这老太婆是得不到苏灵使的侍奉了。”梦长老叹一口气,好像很悲伤的样子。苏令见状赶紧揉捏梦长老的肩,殷切地说:“怎么会,怎么会。” “好了。”赵常君按住苏令示意他不要再献殷勤,“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师妹们吧,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那等着你,你再不回去,她们就要着急了,不要让她们久等了。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没了肉体,赶紧凝形,再现个肉体,省的等会被太阳晒个魂飞魄散。” 苏令听了话,说道:“不急不急,两位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得,我们不着急赶你走,看你这么殷勤,我们正好有点事,你替我们办了吧。你的言论也听得我甚是感动,我一定给府主好好报告,让他老人家知道你的心思,功劳就不要了!” “别别别,”听这话苏令可慌了神,连忙阻止赵常君,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说道:“常君说笑了,功劳赏赐我本是不想要的,可不巧今日我恰恰有一所求,您了解我的,若非是急切需要我定是不会张口的,所以说还望常君和府主说一声,让他满足我个小小的要求。” 见其露了本相,赵常君戏谑道:“哦?师侄言笑了,说的什么话,凭你这回拿住一鬼帅的成绩,别说是一小小的要求,就是大大的要求也得满足啊。” 苏令见此也不再推辞,直接挑明了目的。 “我就是想告几日假,下山办点事,希望两位帮衬帮衬,在府主面前美言几句,准了我这小小的请求。” “哦?” 听了这话梦长老和赵常君变了脸色,认真道:“你可知道府中规矩?” “知道知道,弟子不能擅自离府,所以我这才抓了个鬼帅,好给二位一个开口的说法,不令两位尴尬,不好张开这嘴不是?” 二人本想强硬拒绝苏令,可架不住他这般软磨硬泡,那张嘴在他们二人面前不停地动,说不过他,又不能推辞,梦长老和赵常君只能服软,答应了苏令的请求,说道:“好,知道了,府主那边我们替你疏通,就准了你,可是你要记住,在下面千万不要……” 不等赵常君话说完,苏令连忙应答:“明白明白,这府中规矩我最是晓得,一定不会让二位为我持心。二位就把那心放在肚子里,我定守规矩,就放一百个心吧!”和梦长老,赵常君打过招呼后,苏令就动身匆匆离开了,就算梦长老和赵常君想再说什么他也已经离去,二人只能叹口气,任由苏令胡来。 偌大的地方只剩下赵常君和梦长老,赵常君默不作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一挥手,在自己和梦长老身边布置了个结界,以确保不会有人窃听他们的谈话。他转身对梦长老说道:“现在也没人,说说吧,你觉得府内现在怎样?” “什么?”梦长老反问赵常君,好像听不懂他在对自己说什么。 “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已布下结界,你不用担心有人偷听我们讲话。论资历,你在这儿呆的比我长的多;论和弟子们的接触,你梦长老也比我多得多,你最了解他们为人了。我就直说了,我们这魂府门派办的,你觉得怎样?” “你不是心中已有答案了吗?你觉得如何?我们是像外界所想的那样,高高在上的仙人吗?说的好听咱们现在是长老,常君,是弟子们的长辈师傅,可但敢在外面用出个魂法,咱们就是邪修,是恶人!谁知道那群人养咱们是为了什么?当初把我们抓住了却不杀死,反而给我们留了条活路,还给我们庇佑,做了个洞府。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咱们现在是瞒着弟子,说咱们是什么隐世的高门,编了点理由去骗骗他们,可这能骗多久?迟早有一天被拆穿,纸是包不住火的!” 赵常君无奈叹了口气,虽不说什么,但他心里也是这等想法,他们好听点是在当长老,说不好听的,这就是软禁,只是在给别人当奴才使唤。 第11章 长老议四人,同门不同命 他之前本是在青州一地修行的魂修,仗着自己有些手段,可称得上是称霸一方。可惜之后妖族来犯,北方的妖族大举入侵,领地纷纷失陷,他和那些道友只能连忙南渡,他听说孟州对于他们这些魂修较好,是龙霄山的地盘,不会像其他名门正派样赶尽杀绝,于是便跑到孟州境地。可谁知这一逃,就就暴露了行踪!初到孟州,他还未找到藏身之地,就和那龙霄山人遇上,他一时不敌,被生擒至山上,押到了监牢。他本以为这回是判官点了名,命不久矣,可谁知那些人也不处决他,就把他押着。他本想偷逃,可一晚突然有一个人来监牢拜访,问他是否愿意来他门派当个长老,他本想拒绝,可那人以性命威胁,告诉他如果不同意便当场将他击毙。没办法,他只能妥协,答应了那人的要求,来到这魂府当上了常君。最开始,他觉得不值,因为他的魂被府主下了咒,他被禁止随意外出,失去了自由,以后只能任意听从魂府差遣,终身不得摆脱, 可后来他在这呆久了,发现这魂府也有点好处。一来他有了个安身之地,可以不必像以前一样过着逃难似的生活;二来他也确实在这魂府有了点权力,邀请自己的人就是魂府府主,他对魂法极其精通,在他的帮助下,自己的修行也算有所精进,于是也不多说什么。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看到府主与一人会面,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龙霄山的弟子,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了骗,这一切都是个为了引他入套的局,这府主一直和龙霄山有联系,二者关系匪浅!知道了真相后他极其愤怒,想当面质问问个清楚,可后来一想,只凭自己去质问,怕不是会落个当场毙命的下场。且不说那深不可测的府主,就说背后的龙霄山那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只好吞下这口气,继续在这府里当着常君。尽管表面上和和气气,可心里总憋着不快。他又询问了其他人,他们的经历也大差不差,都是这样被那府主蒙骗上了山,有人和他一样想着反抗,但最终势单力薄,只能罢了。 见此,他心里埋下了个种子,他知道府里有的人和他一样,于是便暗暗勾结在一起,想着找机会解了咒逃出魂府。但只靠他们还办不成事情,他们缺了些力量的帮助,否则就算逃出魂府,他们也只是一群亡命之徒,得罪了龙霄山,他们日后一定不会有安宁的日子的。 于是他寄希望于下一代,期望那四个内门弟子以后能带给他们一条路,这也是为什么他力求做夜明骓师傅的原因。庐陵夜氏,若论四人中谁以后最有望,最可能成才,那只能是出身第一流高门的他了,所以他也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所有本事教给他,就是希望以后他能凭借家中势力帮助他们这些人脱困。 他看着梦长老,一时说不出话,彼此看了一眼,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 “那群人他们有什么目的咱们还不能问,一切得看着人家的脸色行事,咱们现在还活着就是种奢侈,还谈什么其他!就算有一天人家把我们卖了,把咱们当邪修剿了咱们也得咽下这口气。没办法,咱们的命就是人家给的,就算他们要收回咱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过了会儿,赵常君又问梦长老:“咱们那四个内门弟子……怎样?” 梦长老猜到他的心思,作为他在府中的一位老友,她十分清楚这位的秉性。她叹了口气,好似在责备赵常君。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也不谈境界,只说说那四人性格。但那伯秦淮虽得了这等力量可惜他品行心境根本配不上这等境界,不去思考这股力量运用,只想着自己心中那股抑郁不平的气,套着他所谓的先贤思想,整日念着帝王赦令,经书义理,求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入朝做官,成那一流的士人,这种连心都不放在修行上的,以后怎能精进?夜明骓,我们这小小的洞府能容下这位大人我是没想到的。庐陵夜氏,好不威风!你是他师傅,你应比我了解他。若论实力,他或许不是最强,可若论魂法他一定是四人中最恐怖的!可惜其内心脆弱又敏感怕事,不去追求与自己力量匹配的地位,只想着避世清闲,得个清净就乐哉乐哉,纵使有神通法术,但你能要求他做什么呢?这性格是他这个人最大的败笔!而我们这位苏令,他看似行为张扬不端,实则四人中就他心机最重。不得不说,他把自己包装的很好,将那勃勃野心全部藏在平时的嬉笑怒骂之中,看似一个市井无赖小人,实则四人中最不可轻视。他可能认为自己装的很好,没有人发现他真正的心思,可他的行为实际早就出卖了他!” “至于上江红?依我看,四人中唯一能担当大任的就是她了。她的道心虽然怪异,修行路径怪癖,但真论道行心性也唯有她最佳。若要说以后四人中谁能最先得道,那一定只能是她。哼!好一个恨字!真是了得啊!” 越说到后面,梦长老语气越是激愤,貌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等她说到上江红时已是怒火难抑,怒吼着将手杖扔到一边,砸到地面发出清亮的声响。当她说完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平复自己心情,确保语气平静,继续对赵常君说道:“说实话,我很嫉妒他们,年纪轻轻就能到达如此境界,又得了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比咱们那时候不知强了多少。我知道修仙之事讲究缘和悟两个字,若是缺少其中一项,那么你就与他人有十万八千里距离!我从小研习魂法,从不看重那名些门正派的康庄大道,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开辟出自己的一条小道,但事实是即使我尽一生也不过是个他人饲养的狗,现在也是被他人圈养起来,用自己的心血,为他们喂养新的狗。我这一辈子还能干吗?我现在连自由都是奢望,更不用谈成仙了,只希望这残躯有一天能死得其所吧!若要问我这一生有何见解,有资本就去吃喝嫖赌,欺男霸女,别来这条死路上混!” 当她说完,人也就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地方只留下一个赵常君,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司灵台和因苏令而有所损伤的台面,叹了口气。 都走了,看来,只有我老头子一人收拾了。 第12章 客栈无趣的日子 檀花木雕刻的书桌摆放工整,上好的龙熏香已燃烧良久,房间因它而弥漫着淡淡的芳香。屋子内的客人虽闻着芳香但却静不下心来,一位身穿绿衣的姑娘正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玩弄着手中的米粒。笼中的鸟看着那粒米粒,目不转睛,嘴悄悄凑在笼子边,想要从那只小手上把米粒叼来。那姑娘注意到笼中鸟的动静,故意把手凑近,那鸟以为对方要喂食,张着嘴示意对方:投这儿来。 可那姑娘不着急,明明只有那点距离可是这手偏偏好像要走一段长路,只把手缓缓地靠近。那鸟见这焦急难耐,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下去,着急就拿嘴去叼,可是笼子阻拦使它的嘴无法穿过,它就奋力去拱,想要弥补那仅剩的一点距离儿。一点点儿,再一点点儿。就在鸟儿以为自己终于要吃到那米粒时,那姑娘忽然迅速把手收回,使得鸟儿前功尽弃,只能不甘看着那米粒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它似乎气不过,于是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控诉这不公的手段。看着鸟儿吱呀乱叫的样子,姑娘噗嗤笑出了声,在这漫长的等待里总算是找到了点乐趣。可是听着窗外传来的小贩叫卖声和游人嬉戏声,这点乐趣又瞬间丢失,她会重新回到那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转头看向房间内的另一位住客——一位与她年纪轻轻,稍显稚嫩的女子,她此刻正端着水盆在卧房和主室间来回奔波,明明不曾停歇但不觉疲惫。尽管她已经来到这里几天,可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仍是那么新鲜。她一会儿看看卧室,一会儿摸摸桌子,一会又打开窗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点儿也不厌倦。可是,她虽不厌烦,但那位逗鸟的女子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起身叫住那位奔波的女子,喊道:“林儿,别转了,不累吗?过来,陪师姐聊会儿。” 那女子听见声音停住,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摇着头,笑盈盈地说:“劳烦师姐操心了,林儿不累。你看,师姐这里多有意思,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玩意,瞧,这外面多热闹,多有意思啊。”正说着她又转起了手边的灯笼,看着它红色的布盖住的竹子编制的骨儿,感慨它做工的精巧,用手不停地拨弄。 凌垠叹了口气儿。她这小师妹,从小就在魂府中长大,一生儿没下过几次魂府,更别提见什么世面。本来这次下山应是她和苏令两人的事儿,可她听说这回事,一百个不乐意。平日府中就她和苏令二人与这小师妹关系最好,三人也最合得来,这次一下两个人都走,她嫌府中没人与她作伴,硬缠着师傅,苦求着他允许她一起下山。这小师妹是师傅看着长大的,平日乖巧懂事,长得又十分喜人,师傅心里把她当成个宝,根本架不住她苦苦哀求,没办法,以下山历练为名,就把她交给自己和苏令,命令他俩一定要保护好小师妹,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想起师傅临走时那恐怖的脸,现在凌垠还心有余悸。她很相信,若是这小师妹出了点差错,她回去一定会被师傅给生吞活剥。 没法儿,苏令去追那鬼帅,她只能留守,看好自己的师妹,以防她出意外。 她转过身,心里埋着哀怨。她时而听见货郎的叫卖,时而听得鞭炮的声响,她的魂早被窗外勾去。本来这次下山就该是她和苏令二人,苏令去追鬼帅,她有大把时间可以消受,现在却沦为个丫头,做起替人看姑娘的活儿,她心里一直不是个滋味。 难耐心中瘙痒,她转身问师妹:“师妹,苏令看样子一时也回不来,不如你我出去转会儿,你也有一段时间没去市集了,听声音今天外面好热闹。我们可以四处转转,那鬼帅不知来此有何目的,说不定我们转转还有什么意外收获,不是吗?“ 戏林儿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她师姐身边,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伸着食指,看着她师姐严肃说道:“不行师姐,苏师兄说了这回那鬼帅来此地不知是否一人前来,他此次去追前就嘱咐过我们不要出去,他已布下结界,你这样贸然行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他怎么交代啊。“ 看着自己师妹认真的样儿,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苦苦哀求,嘴里念叨着“好师妹”,请她发发善心。她这师妹哪都好,偏偏在命令这儿是个死脑筋,不懂变通。苏令走前吩咐她们不能擅自离开客栈,她就认准这个理,几天来真的不曾踏出客栈半步,连饭都是吩咐让店家送进房间。 她拗不过自己的师妹,摆摆手作罢。看自己师姐如此通情达理,戏林儿笑着点点头,随后走入卧室稍作歇息,虽然她心还是烫的,可魂确实该歇歇了。 凌垠虽嘴上同意,可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出不去,咒骂苏令道:都怪那个苏令!留我们在这里看守自己不知道跑去哪了?追鬼帅这么久还没有个结果,真不知他怎么办事! 她越想越激动,实在气不过,不禁脱口而出句:“混账苏令!“ 刚出言她就认识到自己失态,赶忙看向一旁,确定师妹没听清自己的这句话——她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苏令坏话了, 看到小师妹没有从卧房出去,她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刚想放心坐下。可是,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她便听到身后有人问:“你在说谁啊?” 她以为是自己的师妹,转过身慌忙解释:“师妹,你听错了,我不是那意思……” 可她转过身,却发现眼前的人哪里是她的师妹,正是她刚才骂的那句话的主人——苏令。她看见苏令,出现在眼前,不禁转惊为怒,伸出手就要打,骂道:“你居然还知道回来!” 可手还没落到苏令身上,苏令就朝卧房大喊:“师妹,我回来了!”她听了赶忙停住手。 那卧房师妹听到苏令声音立刻从卧房出来,看到苏令又惊又喜,笑道:“师兄,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苏令得意地说着,回身看向凌垠,她又羞又恼,但在师妹面前不好发作,只能龇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出:“呀,苏师兄,你回来了。” 第13章 三个人来一台戏 自那苏令回到客栈,戏林儿没停过手上功夫,一会儿吩咐小二上几个菜,一会儿说要帮苏令打一桶水,即使凌垠告诉她不必这样她也不肯停,反倒是义正言辞地告诉凌垠:“苏师兄是劳苦功高,一定要好好款待。” 她说完便拿起桶,转身离开。凌垠看着忙碌的小师妹,知道自己是管不住他的,看了眼苏令,干咳两声。苏令听到凌垠的咳嗽,心里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走上前,堵住正要出去的戏林儿,手按着她,笑眯眯地说:“师妹,不必如此着急,你难道不想听听我是如何降服妖帅的吗?” 戏林儿被苏令突然堵住吓了一跳,见他手按在自己肩上,唰地羞红脸,不敢直视苏令,低着头,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意见。于是苏令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带着她走到桌前。戏林儿原本充满干劲,可在苏令的搀扶下却是像个不会走路的布偶,任由苏令一步一步引领也不抵抗。待二人走到桌子旁,苏令抽开个凳子示意戏林儿坐下,戏林儿点了头乖乖坐下,本低着的头悄悄抬起,看看苏令是否还看着自己。抬起头时,她发现她的眼神就在苏令脸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立刻低下头,脸红的像个苹果不敢再次抬头。苏令见小师妹这样,也就默默后退,望向身后的凌垠,挥手示意她过来。等到二人都入座,他便掏出个扇子打在手心,像个平话先生似的,卖弄起他自己的得意功夫。 他将自己如何追捕鬼帅,如何潜伏殷州境地,又如何将鬼帅擒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他的添油加醋,对文中故事有自己的一番更改,尤其是他差点失手,险些交待在那儿的事,这是万不能说的。 苏令一边说,戏林儿一边捧场喝彩,二人一唱一和,若不是知道二人事前并无商量,准以为台下这位是雇来的凌垠叶看着二人这副模样,口中发出嗤笑,但不说什么。但看到小师妹欢喜的样子,看着苏令无论何等夸张小师妹都捧场的样子,她心中又不免泛起一股酸意,在苏令正讲到好处时扭过头,吐了一句:“胡说八道嘴巴精。”便捡起碟中米粒,自行逗鸟去,不再看二人唱和模样。苏令望着她,想将她喊住留下,可戏林儿却站起鼓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苏令,欢呼叫了声:“师兄真了不起。” 苏令无奈地笑了笑,在师妹的要求下,继续他的表演,可嘴上虽说着故事,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眼时不时瞟向一方,看那喂鸟的人的身影,瞄着她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故事总算结束,在师妹的掌声下苏令收起了扇子。凌垠看二人停止,也放下手中的活,伸个懒腰,缓缓走到二人跟前,打个哈欠,慵懒地问苏令:“所以,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苏令摆了摆手,表示他们已没有其他任务,随时可以回去复命。凌垠转过头,大呼一句无聊。她这次下来,本以为有机会好好玩乐一番,但除了调查鬼帅,便是在这客栈呆着,根本没有一点玩乐时间。她颇为不满,默默走到窗边,一个人看着窗外,不管苏令二人,一个人独自靠着窗哀叹:“天不待我,让我摊上这样一个门派,一生都是个干活卖力的命,怎么敢想有时间玩乐?” 戏林儿看着苏令,眼中充满期待。虽说她对于任务安排并无意见,但说实话,难得一次下山机会,她怎能没有玩心呢?只是碍于之前任务未完成,所以安心待在客栈等待苏令。现在既然逮到鬼帅,她自然也是想要在山下逗留一段,可按门派规矩,弟子一旦完成任务就决不能在下面逗留,纵使有心也是无力啊。苏令看着凌垠模样强忍笑意,不去劝解她,反而对戏林儿说:“今日有件热闹的事儿,师妹可否赏我个脸面,陪我去看看有何热闹?”戏林儿听了,不敢置信,连忙点头,着急说:“去,去,师兄,当然可以!但府主那边……” 苏令打了个手势,说:“放心,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不必担心。” 凌垠本在窗边哀叹,听到二人的话,心里顿时不满,扭过头,指着苏令鼻子骂道:“好你个苏令,枉我与你相识一场,结果你是个见色忘义的主儿,是我瞎了眼以为你是个人儿!你竟这般对我!好好好,你们就去看吧,我一人回去复命,看到时候怎么向府主交待!”说完就离开窗边,走向卧室就要去收拾行李,粗暴地拿着衣服,未整理,只是胡乱一塞就重重合上藤筐,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听得见。 苏令看她这样,强忍笑意,本是开个玩笑,可谁成想她会生这么大气,看来确实是待在客栈这几天把她憋坏了。戏林儿看着师姐的样子慌了神,她可不知道苏令是在开玩笑,忙上前去劝阻,劝告凌垠不要生气,自己不去看了,他们三人一起回山复命。她一边安慰着,一边揉着凌垠的头,只求这位师姐能快快降下火气。苏令见此情形也不再开玩笑,走上前掏出钱袋,啪一声放在桌上。二人受这声响,眼睛纷纷看向那鼓鼓的钱袋。苏令不慌不忙的打开,向二人展露里面的银钱。就凭眼睛估摸着,也有不轻的份量。凌垠被钱财冲散了火,忙问苏令哪来这么多钱。苏令笑道:“你们以为我是突发奇想?实不相瞒,这次下山前我就盘算好了,这次任务一定是要成的,我也一定是要在下面逗留的。” 他指了指口袋,拿出其中的银钱,向二人展示了下,证明这确实是真钱,不是他的障眼法。 苏令说道:“这是我上次我帮夜名骓办事得的,真真正正的银钱,如假包换” 凌垠上前摸了摸银两,拿起咬了一口,发现确实是真真正正的足质足量的银而并非苏令便出来的障眼法。她没好气地将银子摔下,说道:“很好,去玩吧,何必给我看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苏令笑着,走上前安抚着凌垠,说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带着你?我只是开个玩笑,何必生这么的火儿呢?消消气好不好?”苏令揉着凌垠的肩,语气十分温柔。凌垠虽仍扭着头不看苏令,但她的眉头已经舒开,不再如刚才那般紧缩。 戏林儿看着二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插嘴打断道:“那么趁现在还未熄市,我们出去玩吧。” “谁说我们要在这里玩了?” 听了苏令这话儿,二人愣住,还是凌垠率先反应过来,发问:“我们不在这,那还要去哪里啊?” 苏令笑了笑,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云被风揉成一团,消散,说道:“次州离县 ” 第14章 十月八庙会 “看一看瞧一瞧喽。” 离县十月八庙会,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集市上人们挤得前胸夹后背,挑担子的农夫既顾前又顾后,前面怕撞到人,后面怕晃到人。他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乡下,种了些菜,趁着庙会来这凑个热闹,赚几个钱补贴家用。那卖糖人的秀出自己的手艺,一双手一剪一揪,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糖人就在他手上生出,交给一个个儿童,儿童得了糖嘻嘻哈哈地笑,在人群中乐呵呵地跑。正值正午,小贩吆喝了一上午,嘴口干舌燥,过往的行人也嫌太阳毒辣,纷纷到茶铺中讨口茶喝。 茶铺中有个平话先生,他是店老板请过来坐镇的。时逢庙会,老板为了尽可能吸引人,也为了和其他茶铺竞争,专吩咐伙计找了个平话先生,请他在茶铺中讲一天话,为他招揽招揽顾客。平话先生在茶铺坐了一上午,那嘴是从来没停过,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托平话先生的福,老板这一招也确实见效。在这个地方,好的平话先生不多,况且今日庙会,来的人很多都来自乡下,只听过树下大爷的唠嗑,何时见过这种稀奇事物。 观看满街的茶铺,就他们这一家最热闹。刚一批客人离开,另一批客人立刻补上,位置坐满了找不到位置,人们就围成一圈,将茶铺围得水泄不通。后面的人实在挤不进去,就张望一眼,看看周围摆设记住茶铺的位置,等待游过一圈后再来听这先生讲话。 要说那先生的故事也不算多,他是几个故事反复讲,来回讲,讲的自己都快厌,怎奈群众耳朵不生茧,纵使有的已经听过这故事却还要再听一遍,并且越听越高兴,茶水在这都不知喝了第几碗。老板看着客人不绝,笑得是合不拢嘴,钱不知收了多少。看平话先生劳累,只将其中一部分拿出献到先生台前,先生掂了掂重量,捧着这沉甸甸的铜钱也不好抱怨什么。没办法,自己本就是吃这门饭的。稍饮杯茶水,他就又张开羽扇,向新来的观众重讲这今天的故事。 “话说这十月八庙会是咱们离县一直以来的传统,是先贤从百年前就定下的规定,可是近年来国家遭逢战乱,天子愁眉苦脸,看着国库日益亏空,大臣纷纷上奏,建议全国节俭。于是天子下令将那全国各地大小集会,除去腊会与春会,其余纷纷取消。这一取消几年来街道是人丁稀少,商贩凋零,偶尔有几句叫卖传来,人们还未听细声响担夫便已离开。按理说今年也该是与前几年一样冷冷清清,可大家也看到了,今日街道是人山人海,来往行人那是络绎不绝,乡下的农夫大清晨就着急赶市集,就为换几个零钱补贴家用。可是本该取消的集市为何又办起来了呢?” 有几个好事的在讲话先生刚说完便着急呼出答案,他们一个个手舞足蹈,不管身后的人对自己的抱怨纷纷站起来大叫:“因为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唉,这几位小友说对了。这全赖我们国家近来发生了件天大的喜事。话说月前天子下令出兵妖境,大将军崔成与他的仙客们合力大破妖族,连杀得他们退了好几百里,一直退到尚前河与官军隔河相望才停战。这次,官军一举夺回了三个州郡,许多生活在失陷区的老人那是无不泪流满面,痛哭失声,纷纷喊道:‘没想到我们还能见到官军’。那大将军得了胜,就派手下的得力干将镇守三州,自己亲率兵回朝拜见天子。那天子在后方听闻捷报连连本就是龙心大悦,等亲眼看到将军竟亲自走下龙台,挽着将军的手夸赞他是国之栋梁。对于有功之臣那是该封赏的封赏,该拜相的拜相。那将军是承蒙圣恩,风光无量,仙人功高至伟,大得封赐。天子高兴下,宣布大赦天下,恰逢马上要过十月八,趁着喜劲就要与妃子出宫游玩,于是下令把这全国这回庙会恢复。我们这小小的县城也蒙得天子圣恩,这庙回才重新办起来。你且看那将军……” 苏令和凌垠端着茶杯,任由周围人怎样欢呼也不理会,只等茶的热气微微散去,捧着杯将茶水送入口中。本来三人应该是继续在街上游戏,可戏林儿看到这里有平话先生,其从未见过,硬拖着二人来这茶铺听故事,尽管他们二人不感兴趣,可没办法,担心三人分开失散,所以不乐意但还是得陪着师妹。戏林儿自来到这茶铺听话,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一直捧场喝彩,随着那观众一起欢呼,好似有用不尽的精力。她的一双耳紧盯着讲话先生的嘴便不离开,听到故事精彩处连连叫好。苏令和凌垠不感兴趣但也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听个尽兴,二人在旁喝几杯茶水温温肚子。 “师妹真有精力呀——“ 喝着茶,凌垠看着戏林儿那彷佛要射出光线的眼睛。他们三人已在离县玩了一上午,不管何种事物,对他们这位不曾下过山的师妹来说,都是新鲜的。她从庙会开始就没停过,一会儿玩个投壶,一会儿摘个花冠,她和苏令陪着这师妹倒来倒去,虽说也确实玩的欢乐,但奈不住心中疲惫,好不容易要找个地方歇息,又被师妹拖到这茶铺中听平话。她真担心若师妹一直这么兴奋下去,一不留神就劳累过度被鬼差收走。 “不怪她,你也不想想她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哪见过几次这种场面,兴奋点儿也是当然的。” 苏令见小师妹那么兴奋也只是笑笑,右手悄悄地攀上凌垠手背,将她摊在茶桌的手握住。凌垠脸上虽不好看,瞪了苏令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将头别过去,只当没看见苏令的动作。苏令见此也就大胆起来,顺着手臂就想向肩膀搭去,就在即将爬上肩膀,将凌垠一把抱住时,突如其来一记打,他的手被重重拍了一下,他赶忙将手缩回。凌垠的眼紧紧盯着他,眼似条吐信的蛇,貌似在说:别太过分了。苏令被打后也不说什么,还是大胆地将手叠在凌垠右手上,嘴上仍挂着微笑。 第15章 我便想把那功名闹,青天取! 不理会苏令和凌垠的打闹,戏林儿的注意一直紧跟人群,全盯着那讲话先生。那讲话先生讲到大将军和天师如何对付那妖帅,如何和那白额黄狮精斗法时,说的绘声绘色,那听话的人心也跟着他的语调忽上忽下,都被他的嘴揪住了心,随着他嘴里的吐气心中一张一合,彷佛自己就在那杀敌的战场。听闻大将军大败,一个个皆是沮丧,有哭泣者捶胸顿足,大骂敌军无耻,为将军中计叹息;待闻将军获胜,又神色皆喜,一个个拍手唱快,欢呼雀跃。 苏令听讲话先生说双方斗法,一会儿听那双方腾云驾雾,一会儿听得大将军飞剑斩黄狮,看他讲得手脚皆用,用扇子横劈做飞剑挥砍,周围人信以为真,真以为那是把飞剑,被吓得大惊。苏令见此不禁嗤笑,感叹这平话先生功夫不错,说故事有点本事,但只可惜故事的内容也只是道听途说,他定没有亲自看过两军交战,否则怎会编出这种情节?按他的所讲,那主帅竟不顾军队,一人出来到敌前叫阵,而敌军主帅居然也回应,一人出阵与其交战最后被斩于马下。敌军一看主帅被斩便自行溃散,落荒而逃。 战争大事怎会如此儿戏? 他喝了口茶,感到这茶涩嘴,便将杯子放下推至桌内。听着平话先生说崔将军现在极受天子宠幸,在朝中一时风光无量,这不禁让他联想到自己的那位同门。他家里会这么轻易同意这崔将军坐上这么高的位置?这回那崔将军立了大功,受到如此恩宠,会对他们家族产生什么影响,这都等之后回去亲自问问他了。 至于那些跟着大将军征战的仙客,苏令心中充满不屑。他很自信,若是他上去,不用准备什么符咒,不用军士摆什么阵法,只需他一人,便可轻松斩下敌将!那时敌军会震慑于他的神通而慌忙逃跑,官军会因其神威而磕头拜奉,至于那皇帝?他最好识货!他应该直接封自己为国师,让自己统领全军!哪里还需要这个将军出马?自己定可以带领全军斩尽妖帅,建立千秋万世的功名! 他仿佛真的看到自己想象中场景的出现,平话先生讲的不是什么崔将军斩杀妖魔,而是苏国师平定北方。他眼前出了名妖族头目,而自己运用魂法,出其不意,在对方还未搞清楚情况之前他便已经得手,将那妖帅魂灵拿下。众将士不知发了什么,只见那妖族头目一声不响,自己轻轻一吹,它便在众人面前倒下,惊得敌军冷汗直流,纷纷大喊“撤退撤退”,他就在自己军队的惊愕下班师回朝。头戴的是凤翎五章冠,手执的是曜光七星剑,将士们在朝堂上绘声绘色地讲个不停,都是他苏令如何英勇,他被皇帝授予了国师之名。执笔的史官在那史书上浓墨重彩地挥下一笔,写下篇千古流传的《苏令传》!不用说,这执笔的定是位大儒,文章也自不用说,定会随着他流芳百世。 想到这,他有些痴了。 “好!” 那些原近在眼前的好梦突然失了重量,它们随风向青云飘去。什么留名千古,什么封王拜相,他忽地醒来,发觉刚才只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他呆呆地看着四周起身的人,听着他们口中全在呼唤崔将军的名字,心里空落落的,眼睛不禁湿润,他发现一切都是那么远,那么远。他心里愤恨,恨为什么这个大好机会轮不到自己。但细细想来,这种好差事一定是轮不到他们魂府处理的。听他们师傅说,魂府成立虽有段日子,但一直隐居避世,只算个不入流门派,当今世道是那些名宗大派当家,他们只能捡捡人家吃剩的残余。捉魂擒鬼这事,人家名门不屑,说那是不入流的道术;天界不管,他们人员就那些,哪能天天到人界寻魂;地下的,虽说这是他们的差事,但部分厉鬼凶魂实在难对付,那鬼差上界又使不出全力难以招架,这才有他们这夹在缝中捉鬼的门派。也就现在遭逢战乱,大量冤魂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他们也才算有些生存空间,否则,别说受赏,连门派还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唉!苏令无奈叹了口气,他只恨自己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宗门规矩太多,不允许弟子随意下山,百姓也对鬼神之事过于忌惮,根本不会多谈,看见个操作魂灵什么的就以为是邪法。这样下去,他这一辈子,也只是这样了! 他越想心中越不平,论本事,他哪里比那群名门正派差?为什么就他要老老实实,不能随意用魂法?可惜这怒火本就无名,任由苏令不平,他也没有办法发泄,只能任凭那火越着越大,直烧的他口干舌燥。本是被推走的茶杯他又拿回来,将茶水一饮而尽,不管它如何苦涩。 凌垠看苏令将茶水一饮而尽,似有愤愤不平之意,猜到他心中有火气,问道:“怎么了?听个话还上火了?” 苏令摆摆手没有多言,凌垠也不多问什么,拨了拨杯中的茶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来这儿就为了这个庙会?我们的苏灵使什么时候这么贪玩了?你这回费这么大力气来这儿,可不只是为凑这么个热闹吧?” 听了这问题苏令的魂儿才被彻底勾回现实,他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心中重新点燃了建立大业的火,笑道:“你觉得呢?到时你就知道了。” 听苏令这么说,凌垠也没兴趣深问,伸了个腰,说:“我不在意。”随后她起身,把嘴凑到苏令耳边,轻轻说道:“别惹是生非就好。” 少时,那先生的故事讲完,看客们纷纷喝彩,苏令凌垠二人为不引人瞩目,附和众人。苏令看戏林儿听得心满意足,掏出几枚铜钱,结了帐,三人一起艰难地挤出茶摊。 第16章 你看着我,我看着她,各有各的心思 正值十月,天昏的早,日已悄悄落入西山,火似的云盖在山上熊熊燃烧,随着日的沉落,这团火也逐渐暗淡,天让步给了月与星。按理说白昼的结束也代表庙会的终幕,可此时人非但没减少,反而愈来愈多,大有超过白天的趋势。凌垠注意到这一点,她感到奇怪,照理说,那些进城赶庙会的大多是乡下人,无论货是否卖完,他们在晚上都应出城回去,否则到了晚上城门关闭,他们回不去,在城中也没有去处,若是掏钱在旅店住上一宿,只怕是一天的辛苦全部白费。可现在看人流,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多,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她细细观察人流,发现人群都朝一处涌动,她望向人群流动方向,隐隐约约看到远方明亮的灯火,可由于相隔太远,她始终未看清远方的事物。不过,根据她的推测,那灯火繁亮的地方就是人群向一处涌动的原因。 戏林儿也注意到人群向一处积聚,她以为定是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物,正要拉着苏令和凌垠前去观看,可看了那人群前胸夹后背的,人与人之间连个缝隙都不曾留下,莫说到前面观看,连前进都成了个难题,只能感慨那热闹与自己无缘,放弃了凑热闹的想法。 嫌弃人群拥挤,凌垠正要拉着苏令和戏林儿向回走,避开人群,可苏令拉住她的手,叫停了她的步伐。她回过头,正要问苏令他想干什么,可话还未说出,苏令便率先开口说道:“我们去凑个热闹吧。” 不知为何苏令突然对着热闹来了兴致,还未反应过来,苏令便拉着戏林儿和凌垠往人群中赶。戏林儿被这突然一拉慌了神,她顺手拉着正愣神的凌垠。凌垠因这突然一拉也摇摇晃晃,本欲问苏令为什么要凑热闹,可被戏林儿拉着向前赶,只顾稳住自己身形,哪有工夫张嘴?三人就这样跌跌撞撞,一摇一晃地向人群挤去。 那聚集的众人围得是水泄不通,若是普通人纵使是费九牛二虎之力也别想前进一步,可苏令三人不同,他们具是修行之人,这点小小的障碍还是难不住他们。苏令带头念了个化形法,三人便化作三只鸟,在空中扇着翅膀,眼望准一处空闲之地,嗖的落下,立刻化回人形。周围的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三人吓了一跳,正想发问,苏令赶在他们开口前说:“不好意思,借过借过。”前面的人只当是从背后拥挤过来的人,不再询问;后面的以为是自己眼花,不然怎么解释三只鸟化作了人?他们身上都有要事在身,也就不对这件事斤斤计较,自顾自地向前挤,不再在意三人。 凌垠怒视苏令,苏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怪自己大众之下使用法术,差点就被人发现。他仍保持自己一贯的微笑,不直接回应凌垠的怒火,而是努力挤到她的身后,借着人群的拥挤,似乎“不小心”跌倒,一把抱住凌垠。他这一抱使凌垠慌了神,怒火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慌张,手推着苏令,喊道:“放开我,苏令,放开,你要干什么!” 可仗着人声嘈杂,苏令只当作听不到她的声音,故意说着:“什么,听不清,抱紧点?” “你!你!”被他这无赖气得不知如何回应,看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苏令抱着,凌垠的脸涌上一抹绯红,见苏令死缠烂打,自己也推不开他,凌垠的态度只能软下来,哀求苏令道:“好,好,好,我不怪你,不怪你,放开,放开我吧。” 听着她恳求的语气,苏令也不得寸进尺,他自认很懂把握分寸,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果断放开凌垠,凌垠慌忙从苏令怀里挣脱,喘着气,眼神四处游走,一时不知何处安放,不敢再直视苏令,她感觉自己现在心乱如麻。 戏林儿自从变回原形就目睹了全程,她看着苏令和凌垠的打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师姐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亲可爱,她在她的眼里成了一位可憎的敌人,她想把她从自己的苏师兄面前赶走,推开,怒斥她为何要这样;她也想呵斥苏令,她也不懂为什么,但她对他就是有一股怒气,至于怒什么,她也说不清,但看到他刚才和凌师姐那样玩耍,她就是有一股气。她的理性告诉她不该这样生气,这是她的师兄师姐,她应该敬爱他们,况且平日里他们二人就是这样打闹,没有什么特别惊奇的。她这样劝说自己,可是这股气不听她的话,反而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旺,她简直要控制不住了。 “你们在......” 她刚开口说几个字,苏令便和凌垠,二人不再接触。她见此赶紧闭了嘴,怒气相较刚才消了一些。她不知道,这是一种嫉妒,一种因爱的占有欲产生的嫉妒,修行填满她的童年,从小就在山上生活的她注定与爱这个字无缘,她只在部分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字,但具体是什么她并没有细究。她稍微减下的火的势头终于使她能听从自己理性的话,她赶忙将这怒气尽数压下,暂时埋在心底,不让它继续占据自己的思维。她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不该对师兄师姐生气,殊不知她的师姐也曾这样对自己发过火。 三人谁也不说什么,全都看着前方。凌垠努力保持平静,尽可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可她的心里已搅成一团乱麻,使她无法平静,眼神一直在前方游走,找不到一个落脚点。戏林儿没有向苏凌二人搭话,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好似全不在意刚才的事,可那事就像一团飘不散的云,她越不想看它就越是浮现在她眼前,戏林儿随处瞟见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她把那二人看成是自己的师兄师姐,压下的火又被勾起来,而随着火一起出来的,还有那眼眶的泪。苏令也一脸不在意,他直直地盯着前方,眼像一条捕食的蛇,冒着精光,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他嘴角的笑不受控制地上扬,尽管他努力抑制,可仍掌控不了它的放肆,只能任由它胡来。 不管三人的心思怎样复杂,人群不曾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气味,他们仍是笑着,闹着。他们的心思十分简单,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个大的擂台,这就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擂台搭建的很高大,奇怪的是,它没有阶梯。很明显,他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周围若平日来看绝对称得上空旷,可今日却全部挤满了人,他们都是为了今天擂台上的一个比试聚集,全部等待着它的的开幕。 “快啊!” “还有多久?” “会不会不开了?” 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部分好事之徒已经开始散布谣言,他们宣扬着今年的庙会没有比试,劝告着大家赶紧回去,不要自讨没趣。可他们的没有人相信,他们的目光只集中在擂台上,耳朵全失去了作用。若不亲眼看到这场比试,哪怕是等一个晚上,他们恐怕也不会散去。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高,他们用呼声表达自己等待的不满。在人们的一片不满的呼声下,一个人的身影逐渐在擂台上勾勒、浮现,眼尖的人看到这人影,大喊:“来了!来了!”人们纷纷停止吵闹,全场闭上了嘴,有几个说闲话的因突然的安静慌了神,他们看向擂台,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笑着欢呼说:“开始了!开始了!” 第17章 离县崔曹不离仙 “各位看官,让各位久等了。”台上那人张大着嗓门喊。他的声音响亮,整个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些较远的人看不清台上的人影,但听得这番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们今天晚上的等待没有白费,今年这庙会如常举办,这仙人果然也要登台。 待在台下这么久,凌垠一直没搞清楚台上到底搞得是什么名堂。她想问苏令,可苏令不知何时失了踪影,她慌忙寻找,一无所获。她着急地问戏林儿,戏林儿也才反应过来苏令不知何时失了踪迹,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办。她们二人想出去找,可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法儿,只得继续待在台下。 没注意台上说了什么,只听到她们四周掌声雷动,震得二人心惊肉跳。她们这才发现周围的人脸上弥漫着一种狂热的崇拜,一个个似着了魔,全部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猜到这擂台是表演节目,可究竟是什么节目能让人这样狂热。想到是苏令带他们前来观看,那他就必定知道这擂台的名堂,他的失踪说不定也与这擂台表演的节目有关。凌垠和戏林儿交换了眼神,二人暂时把找苏令的心放下,决定先搞清楚这擂台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考虑到小师妹怕生,凌垠主动担负起探查情报的责任。她随手拍了下身旁的男子,问道:“老哥,台上是什么名堂?” 男人听到凌垠的话,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凌垠,反问道:“你都来到台底下,占了个这么好的位,你却不知道这擂台要干什么?” 凌垠说道:“我来自外地,本是和朋友一起前来,他硬拉着我来这擂台处却不解释,所以我也不知这擂台上是干什么的。怎奈此处人群太多,一不留神我便与朋友失散,没了他的踪迹,这才请教老哥,希望您张个嘴,帮我解释下这擂台的来历和今晚究竟要表演什么节目,为何大家如此振奋?” “嗯.......”男子思考了会,望了望擂台,仍是一人在那讲话,便说道:“你可曾在外听过我们离县的名头?” 凌垠摇摇头,男子见这反应,叹了口气,继续说:“难怪,你连离县都没听过,自然是不知道了。我们这离县原来也就平平无奇,没什么名气,可自从十几年前这事情就全变了,我们离县的名声一下在周围乡里打响,连那太守都知道我们这儿的名气,时不时要来这看眼儿,这全赖着我们县里出来的两位田主。他们二人,不知他们哪来的本事,能和几名仙人结识。” “仙人?” “对,就是仙人!”说到这,男子眼里亮着精光,眼神里尽是向往和崇拜之情。 “这有什么好......” 话未说完,戏林儿便被凌垠堵住了嘴。 “怎么了?” “没什么您继续说。” 戏林儿本想反抗,但看到凌垠那严肃的眼神也就乖乖安静下来,不再多问。凌垠见她没有追问这件事的意思,也就松开了手,悄悄对她说:“回去向你解释。” 不知二人搞什么名堂,见二人停止打闹,男子便继续说道:“传闻是仙人看两位田主一片求仙诚心,主动在十几年前的庙会上显身,降临尘世。二位田主见到仙人显灵,那是一个兴奋,当场决定修一个擂台,不为别的,一来是给修一个能衬托出仙人的气派的地方;二来是让全县的人都看看,看看仙人的模样,沾一沾仙气,造福下全县百姓。” “每次仙人显灵后,不用多说,自然是要大奉香火,由二位田主牵头,也是这两位添得最多,各个人拿出一点家当当作是孝敬仙人的供奉。传闻仙人们看二位田主出力最多,心也最诚,还传授了他们一些秘法,使他们长命百岁,永驻青春。他们的家业也是一点点扩大,当初二人也只是个小田主,可自此那次庙会后,那家业是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兴盛,到了如今,二人已是附近有名的豪强!若不是得了仙人的庇佑,你说,能有这番家业吗!” “嗯.......”没有给予评价,凌垠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那男子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唉,这机遇,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就说二位田主现在这势头,那可称得上是如日中天,你现在想见他们一面都难!就连附近的官爷们都得敬上那二位几分薄面。我们这些人,没见过大世面,不求什么,也就饱个眼福。我们人小力微,掏不出什么好东西,只能交上几份油钱。不求讨到那二位爷的命,只要一生见过几次仙人,沾个仙气,也就知足了。你瞧,那官爷和两位田主这就出来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凌垠眼向台上望去。她看到两名男子笑着走出,他们二人身着华丽,身穿绸缎,头戴冠冕,一副名士般的打扮。可笑的是,二人虽故作儒雅,可二人身形实在称不上雅观,远远看去,二人像是一座小山丘。凌垠的眼尖,她看见二人的额头有些脓包,嘴边留着些红痘,脸上带着些紫斑,明显是体内毒气有所积累,台下的人看不清脸,仅看这绫罗绸缎自以为二人风光无限,可她看几眼就知道二人定是吃那些道士所谓的“仙丹”不少,那丹药的毒性全部在二人体内累积,长期无法排出,已经影响二人身体。 “哼.......” 她刚才就有些怀疑,如今看来,那两位田主确实得了“好仙人”的指导啊。她不再多语,静静地等待好戏的开演,期待人们口中的“仙人”的到来。 二位田主旁边站着几位身着官服之人,想必就是近里的县令太守,如此盛装出席,看来他们都对这仙人期望很高啊。 “多谢大哥解释。” 答完了话,男子也就不继续搭理凌垠,继续看着高台,欣赏那得了仙人指点的员外的“仙姿”。 见凌垠问完话,戏林儿想着自己终于能插嘴了,她询问凌垠:师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找苏师兄吗?” 凌垠笑着,简简单单回答她四个字:“静观其变。”之后就不再多语,静静看着台上,等待那仙人的降临。 一个个的,都欺负我小!话就不能说明白些吗! 听不懂凌垠话的意思,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遮自己的嘴,戏林儿生着闷气,嘟着个嘴,和凌垠一起“静观其变”,不开心地盯着那高台。 高台上的二位田主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些,台下立马鸦雀无声。两位田主见台下已经安静,恭敬地向几位太守县令行礼,随后掏出三根香,拜了拜天,跪了跪地,举着香,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大声喊:“恭迎仙人大驾——” 台下附和着,一起高喊:“恭迎仙人大驾——” 夜空缓缓飘来一片云,它沿着星组成的道,一溜烟地从夜幕坠下,身后留下滚滚浓烟。在烟雾中勾勒出几个人影,他们逐渐清晰,在云中浮现,现出了一名名身穿道袍的道士形象...... 第18章 小小庙会降仙人,云雾变换骗凡客 这晚,月光格外皎洁,星辰异常璀璨。迎着灿烂的星光,在人们的注视下,一团搭载着仙人的云雾沿着星光凝聚的河顺溜而下。在云雾之中,隐约可见几道身影,衣袂飘飘,缓缓停在擂台上方的空中。风将云雾吹散,他们的身形便在雾中浮出。 “仙人来了,仙人来了!” 人们高声地喊。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仙人一声不响,任由人们狂热。等了片刻,人们稍微安静,他们便轻轻一挥,又是一片云雾降下,好似一条从夜空倾泻的河水,落入场中,将会场淹没,人们一个个沉浸在这梦中的仙境。 他们在云雾中晃的头晕目眩,虽是一片白,可眼里浮现的却是漫天星辰。他们都痴了,一个个沉醉在这景象里,已经在这景中分不清自己的存在。他们感觉自己也处在云雾之中,好似飞在天上,眼前和耳边的全是天境之景。他们的身边时有凤鸟鸣叫,时有虎啸山川,前方又好像潜龙飞跃,鱼跃龙门,他们伸手去碰,却什么都触碰不到,如同水底捞月,抓取后摊开手只飘出几缕雾气。 泪不自觉地从他们眼眶涌出,他们何时见过这种景象。台下出奇地安静,和先前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人们全浸入这雾中,好似泡在水里,意识逐渐模糊。 凌垠和戏林儿也观看众人所见的景象,她们二人感觉很奇怪,虽说二人能意识到这是幻象,但一时之间却分不清幻境和现实,这副景象好像不是呈现在她们眼前,而是映入她们的精神,由她们的精神反映到眼前。仅仅一会儿,她们二人便感觉晕眩,立刻运起魂法,抵抗这幻觉。待眼前景象逐渐消散,凌垠睁着眼,紧盯着那空中的仙人,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仙人全部聚在一起,乘着云停在上空,手不停摆动,所有仙人们站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那地上云雾奔涌,好似大河江涛,那龙声和凤声在他们耳中越来越明显,铿锵激鸣,又有中流击水之声,他们平静的心境随着声音鸣动,云的波涛开始翻滚,似千马奔腾,人们的意识被波涛淹没,嘴不受控制,开始模仿耳旁所听声音,那声音不再是入刚才的龙凤鸣叫,他们耳旁声音已是两个字,初开始,那两字还不太清晰,可随着他们浸入云雾时间越久,沉入幻境时间越长,那二字就在他们耳旁逐渐清晰,直到现在,他们清楚地听见耳旁两个字为何,将它大声呼喊。 “仙人!仙人!” 人们高声呼喊,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大,场上氛围愈来愈浓,愈来愈烈。所有人好像融为一体,不分身份,没有隔阂,成为那两个字忠实的奴隶,竭尽所能将它高声呼喊,用尽身心对他敬爱。 那仙人在空中停站,人们的声音好似波浪,将那仙人推送,他们逐渐远离众人,重新飞回天上。 曹崔二老爷见状下跪大喊:“送仙人!” 仙人们脚下腾起一团愈来愈浓的雾,隐没他们的身形。和他们来时的一样,雾将他们团团包住,那一名名仙人的身影消失在云中,不见踪迹。渐渐地雾散了,台下的人好似做了一场梦,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凌垠二人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天上的一团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本应轻飘飘浮在天上的云此时忽然有了重量,从空中缓缓下沉,坠落凡间,沉到了擂台下的观众身边。 “仙气,是仙人赐给大家的仙气啊!大家快吸仙气,吸仙气啊!”台上的二位田主大喊。 一颗石激起千波浪,台下的人听了这话纷纷从梦中惊醒,一个个反应过来,争着抢着,张大嘴,着急吸着这团下沉的雾气。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仙人的恩赐,是仙人的恩典,是对他们一直以来供奉的回报!他们的嘴吸着,鼻嗅着,恨不得用手将这仙气全部拢入怀中,他们用尽身上所有的器官尽可能将这气留住,恨不得将这气全部灌入自己身躯。 凌垠和戏林儿看那雾气下沉时感觉不对,在人们行动前便化形离开。周围的人全被这仙气吸引,哪有功夫注意两个小姑娘,见眼前突然空旷,正想扑过去,吸入那位置留着的气,可总有人先他们一步。众人挤着,拥着,不放过每一缕气息。 这雾气好似团天火,一把将人群干枯的疯狂点燃。本就拥挤的人群怎奈的住涌动,那瘦小的人被这翻涌的巨力推挤,跌倒,妇人们怀里的幼儿推挤,落下。人们皆失了眼,注意不到自己的脚下,全身每一处精力都关注着这团雾气。哭声,叫声,踩踏声全部被吞没在这疯狂的海洋。一个人跌倒后迎接他的,将是千万他人的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先被踩灭的是他的命,随后便是他的尸体,直到他成为一团众人脚下的肉泥,在第二天不知性名和身份的情况下被扫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间。 看到这情况,戏林儿于心不忍,她运魂离身,在场上不小心跌倒的人身上皆铺了一层加护,使他们不至于丧命于足下。那跌倒的人本以为今日便是命绝之时,本已闭上双眼等待裁决,可随后却发现那在他们身上走动的人群似乎无法伤害到他们。原本绝望的他们趴在地上满心欢喜,只以为是神仙庇佑。 见小师妹出手,凌垠也就不再旁观。她决定则是断其根本。她吸引着那团气离开,引它从擂台下的会场出去。人们看到气飘走便着急去追,拥挤着,艰难地离开会场。那途中跌倒的人被戏林儿一个个施以加护,这才没有更多悲剧发生。随着人群逐渐离开,偌大的会场空荡荡的,只留下几个孤零零的人影。他们大多都是失散的儿童,因人群拥挤而找不到自己的爹娘,只能停留在原地哭着。他们的爹娘挤着人群,艰难返回会场,本不抱着希望,可看到自己的孩子竟在人群涌动下完好无损,一个个欢喜地大跳,口中大喊道:“神仙保佑。”抱着他们的孩子,开开心心回家,他们相信这是个好兆头。 第19章 喜笑颜开的人们 不知哄抢了多久,在那团雾真的散了,失了,看不见了,人群才扑灭自己的疯狂,全都冷静下来。看着天上挂着的弦月,他们身体这才想起疲惫。既然仙人已经走了,仙气也没了,他们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全部散了场。有客栈的回客栈,有歇脚地方的回歇脚地方,什么都没有的,结个伙找个无人的地,挨着地躺下就睡了。他们并不是因城门关闭回不去而待在这里,他们是因为那钱还未交。这庙会有个习俗,所有吸了仙气的人都要交一份供钱,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你不交,那就是心不诚,这神仙的庇佑可就不灵了。 回去的路上,人们个个带着笑脸。 庄稼汉浑身颤抖,一双饱经岁月侵袭的手抬起,擦拭自己脸上流下的泪,他已好些年没个好收成,家里几张嘴嗷嗷待哺,没有收成的他简直没有了活路。他相信,今沾染了这么多仙气,靠那仙人的庇佑,那明年肯定是个好年,自己定能活下去,过上个顿顿有饭吃的日子。士人看了这番景象,顿感胸中千般文墨翻涌,本对仕途绝望,想着一生不能完成圣人所训,可如今见了仙人,又觉前途一片坦荡。他相信,有了今日的观看,那仙气自是日后自己必是高升,平步青云。而人群中的几个访仙之人暗暗窃喜,他们相信,今日这观看已令他们结下股仙缘,凭着这留下的几股仙气的指引,定能前往那仙人居住之地,被仙人收下为徒,到日后,他们也会是今夜台上被供奉的仙人。而那刚才在人群中因踩踏,不幸失去腿和臂的人呢?他们拖着这残缺的身躯一瘸一拐,笑着走出会场。他们相信,这身体上的残缺靠着自己今天吸入的仙气,定能恢复,说不定身体还会比以前更好呢。 每个人,无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无论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身份,无论现实中遭遇的是何种境遇,他们都相信今夜的经历是支改写命运的笔,无论之前何等困苦,何等窘迫,过了今夜,他们都将做出改变,一切都会向好的发展。 有些结伴的好事之徒,吹着哨,心满意得地走在夜路下。在路上,他们几个吹嘘着今夜自己看清了仙人的样貌。有的说仙人是个肤白如玉的美男子;有的说仙人是个画中走出的美人;还有的说仙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每个人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都说自己看到的才是仙人真正的样貌。每个人刚提出自己的意见就被另一个人反驳,都问:仙人衣服上有什么配饰,头上戴的什么发簪,眉上有几个点。几个问题轰炸下,那人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挠着后脑,吹着口哨只当作没听见。 说白了,他们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擂台搭建的那么高,台下又这么多人,一个个摩肩接踵的,有几人能够看清呢? 送走了迎仙的众人,忙活半天的戏林儿和凌垠总算能够歇歇了。自那仙气降临,人群涌动起来她们就没停过。一直忙着救人,根本抽不出时间放松休息。她们二人忙完了活,看着人一个个回去,找了个角落扶着墙喘着气。她们一路下来费了不少气力,灵力也耗了不少,现在总算可以歇会了。 此时正好遇上个看完仙回家的流氓,他走在街道,听到这有女生喘着气,便探过头来看。他见两女有些姿色,不禁生了歹心。他想自己今天刚看完仙,走了大运,就算犯了事也没人能把他怎样,说不定这正是上天赐给他的桃花。看她们两那样,气喘吁吁的,就算想跑也跑不动几步路。 想到这,他嘴上露出邪笑,心想这回自己可有艳福了。他正准备上前戏耍一番,还没来的及动手,刚刚走出墙角,便见一拳飞面而来。他被一拳击昏,倒地不起。 凌垠摆了摆手,不屑地冷哼一声。戏林儿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回答有老鼠,让她不要在意。 凌垠从刚才就察觉到有人在墙角偷看,她看出这人不怀好意,一直偷偷防备着他。虽然她现在确实劳累,但再怎么说也是个修行之人,打倒个小流氓还是轻轻松松。而且她此时因劳累心情正差,这人还不知好歹上来犯事,这不是自己讨打? 等二人稍微休息好,戏林儿问凌垠:“师妹,你怎么看那仙人?” 凌垠说:“哼,这仙人定有古怪,他们的人我看了,没有惊奇的,可这法却着实古怪,我一时想不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作为正统修仙之人,其他凡人可能被他们的障眼法蒙蔽,可她们二人看得门清。她们和苏令具是修行魂法之人,对于她们这门来说最基本的,就是要会那观看魂灵的法。她和戏林儿刚才看了那群人的魂,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得道的仙人。在那群人身上,凌垠和戏林儿根本看不到半点儿修仙之人的迹象。他们精气神三者未合为一体,仍是各司其职,更别提这三者未满而缺,连筑基都未完成。连那魂沾着的都是一股儿污浊之气,根本不是什么修仙之人。可以下结论地说,那群人只是一群凡人,一群装做神仙的凡人。但如果他们都是凡人,他们怎能腾云驾雾,怎能施加幻觉,让人好似处在仙境。 “师姐,那我们俩现在怎么办,继续找苏师兄还是先回客栈?” “嗯......” 正愁着,空中缓缓飘下一张纸,凌垠眼疾手快,在它即将被风吹走前抓住,把那纸摊在手心。只见上面写着:你们不用在意我,先回客栈,我去去就回。 认出是苏令的笔迹,凌垠将纸递给戏林儿。知道了苏令的意思二人便不再操心,既然他已这么说一定自有打算。因疲惫还未完全消除,二人便决定先按苏令说的,回到客栈休息,等他回来再好好拷问他去做了什么。 第20章 小小的五粒仙药 在巷子中能听见卧地而席的人的呼噜声,能听到在后巷觅食的阿猫阿狗的咕噜声,时常还碰见几个地痞流氓在这里叫骂。一方因不满对方对自己的无礼就会喊他到这偏僻之地,等确定四下无人观看,就擦擦嘴,伸着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开展属于他们的较量。本来应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可怎奈总会有一方说不过别人,他们的话语越来越少,气势上逐渐落了下风,对方一看这疲态就趁胜追击,嘴张的更大,言语骂的更难听,弱势的一方见这样子知道自己已胜不过,于是拿出自己心中大度的风气,丢下一句“不和你计较”便匆匆离去。那胜方见对方狼狈离去便洋洋得意,叫一声没皮鬼就从来时的大道大摇大摆地离去,这是他们胜者才能享受的权利。 这街市小巷本就是一个偏僻之地,任何摆不上门面的事都可以在这里吐露,没有人会听着,没有人会在意,如果你常在这经过,你会发现这也是个不输街市的热闹之地。可偏偏就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来回穿梭在巷子中却不愿发出一点动静。为首的那位在听到前方有人声传来时,招呼身后的人停下,等到前面的“好汉”胜利离开后,曹员外才继续前进。 曹奉庭灰着脸走在前面,身后的的管家和门客们默不作声地跟随这位财主。他们避着康庄大道,只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巷行走。他作为这晚仙人降临的主角之一,硬是等到所有人散去,等那会场上空无一人,他才敢率着仆从离开。他和崔财主分开而行,以此避人耳目,不让自己太显眼,引起他人注意。 不一会儿,小巷前没了路,曹田主吩咐一声,一名仆人上前移开木板。原来在这木板之后还有条暗道,他们一行人沿着暗道行走,经历了短暂的黑暗之后,前方透露出一点亮光,再打开一道隔板,一行人也就到了出口,从这暗道中走出,寻着几张座椅坐下。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没有什么精奇的摆设,只是简单的点了几道烛火,摆上几张桌椅。房间内没有窗户,连门都藏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这个房间对一些人商量事情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曹奉庭坐了会儿,门口传来一些动静,不一会儿钻出几个人,是今晚仙人降临的另一位主角——崔田主崔莫庆。 见到崔田主,曹奉庭连忙吩咐仆人赶紧上座,那崔田主得意地笑了笑,摆着手坐在座椅上。他手靠着桌子,斜着眼笑眯眯地看着崔奉庭,说道:“怎么样?老曹,今天这事我办的如何?” “高!高!高!老崔,我真服了你,想不到你还能有这样的手段,我之前发愁,担心这次庙会办的不行。我家的那群废物,带我修仙修了这么久,也不见一个成事,只害得我落了一身病疾。如今见了你这高人,我才知道什么叫仙人。”曹奉庭竖起大拇指,嘴止不住地夸赞,崔莫庆也是笑着接受这些赞扬。 “所以我说啊,这所谓的仙客,在质不在高,你看看你,养了那么多仙客在后房,人虽多但只是一群废物,哪比得上我专门侍奉一位大能。”说着他命令下人倒上杯茶水。 “话不能这么说啊,那群仙客虽不见成事,但还是有点用处,你瞧,今天这仙人不还得是他们扮演?若是给了别人,说不准就露馅,那就不得了!” “怕什么,附近的人我都打点好了,现在在这离县,我们就是皇帝,我们就是爷儿,谁能管我们!纵使真有闹事的,不说太远,第二天我就让他没影儿!” “那是,那是。” 看着崔莫庆那脸扭上天的得意劲,曹奉庭嘴上称赞,心里却止不住地骂。 瞧你这老狗,就让你出个风头瞧你得意的,之前要不是你曹爷爷提出这个意见,用着我家仙客盯着,你能办成事?就让你办这一次就把你能的,合着我之前做的就全不算数了? 心里骂着,嘴上却不能露馅,曹奉庭好话说不断,把崔莫庆心里夸得美滋滋的,看着他那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得意样,曹田主偷偷翻了个白眼,之后谄媚地说道:“老崔,那咱们之前说好的?” 崔莫庆仰着头,也不看曹田主,好像没听见他所说。曹奉庭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扒了皮,治治他嚣张的态度。可是有求于人,他再怎么嚣张自己现在也只能忍着。他咬着牙,忍着火,好声好气地说:“老崔啊,咱们之前说好的,事成之后平分的,咱们说好的,你不能不认账啊。” 见崔莫庆还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儿,曹奉庭的火快压不住了,最后一次,语气低沉地求道:“” 曹奉庭的语气好像有团压不住的火,话语中吐露着火星,见他这样,崔莫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小子,递给曹奉庭。曹奉庭如获珍宝,赶紧一把将小盒子抢入怀中。他把盒子摊在手心,另一只手打开它,看见里面蜷缩几粒小小的丹药。 曹奉庭双手颤抖地捏出一枚丹药,颤巍巍地抬起,用眼盯着这枚小小的药,看过来看过去,捏在手看了几圈看不够,眼流出激动的泪水。崔莫庆看他那样,大笑着催他赶紧吃下,这仙药可不是让他拿手里看得。 曹奉庭将这药慢慢放入嘴边,嘴唇含着,嘴里的舌头一把将它揽过,在舌头揽药时,他用手扶着嘴,生怕这宝贝从他口中溜走。 多少年,多少年他就是求这一口药。 他把它含在口中,用舌头抵着,生怕一口咽下。他要让这颗药在嘴里慢慢地化,让它的每一份药效充分发挥,他要多品味下这药停留在口中的感觉。那药在他口中慢慢融化,沁入他的身心,流过他身上每一片土地。他从未感觉有这样好,多年吃丹药留下的毒斑从他脸上慢慢消退,为劳碌庙会积累的一天的疲劳渐渐消失,他从感觉自己有这样好。 享受着药效的发挥,他眯着眼看药盒,里面的丹药只剩四粒。他不禁感到可惜,想着这样好的宝贝自己已吃下一粒,一阵心疼。 第21章 宝贝难舍,性命要忧 “这等宝贝,可惜就这么点,唉......” “不急不急,只要这庙会重新操办起来,咱们以后不会缺,不会缺!” “那就好,那就好。” 曹奉庭将药盒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在关闭前还将它凑到鼻边闻一闻药的香气。看他那呵护的样儿,崔莫庆恪恪地笑,心里嘲笑他没志气,才这么点小利就迷成这样。 心里嘲讽,嘴上也不消停,崔莫庆见他这样决定狠狠嘲笑一番,否则止不住心中瘙痒。他说:“瞧你这呵护的,我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这样宠过你女儿。人和物相比,好似你手中的药盒才是您亲骨肉,你干脆把它当儿子好了。” “有骨肉也成不了仙啊,真要比起来,膝下有儿女还比不上我手中有药盒的实在。”曹奉庭瘫坐在椅子上,眼睛眯着,回味着刚才的话。等药效完全过去,曹奉庭直起身,问崔莫庆道:“那面处理怎样?” “放心,我早就打点好了,包出不了事。别看那群人平日人模狗样,耀武扬威,仗着自己有点位置就鼻孔朝天,分不清自己是谁。可只要我稍微施点法儿,他们就换了样。贪财的我让他二分利,求仙的我分他一颗丹,若遇到那自视清高不肯合作的主儿,我就找人给他使小绊儿,任你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但只要在那场子里混,怎能不低头弯腰。到最后,他们那骨就折软,直不起腰,一双腿拖拉着走不动道。自己上门拜访,求着我让他们加入。” 崔莫庆脸上得意,将自己如何将那些县令太守拉来入伙都一五一十地向曹奉庭说出,炫耀着他的高明手段。曹奉庭虽看不惯这崔莫庆的模样,但不得不说他这人办事确实有些手段,若是让他来办这些事,那绝不可能像他这样面面俱到。 “那既然事已办妥,我也就不多插手,还请您多多担待。那拜仙的钱财如何划分咱们之后再细细商议,我现在该回去了。我家养的那群仙客见我这么久不回估计就在家闹了,我得赶快回去安抚,以免他们多生事端。”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做强留,等会我也要回去了。这次我家的那位也是劳苦功高,我也要回去对他多多嘉奖,回头我将帖子送上,到时我们再多多商议。” 两人起身行礼,相互告别。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不便一起离开。曹奉庭先行起身离去,而崔莫庆则在这里再待个一时半刻。 忙了一天感到劳累,想着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崔莫庆便用手撑着头想在这里先打个盹缓解缓解疲惫,刚闭上眼他就觉得鼻子痒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鼻尖竟停留着一只苍蝇,他连忙挥手将苍蝇赶走。那苍蝇被他一赶,振振翅膀连忙飞走。 他心里感到奇怪,为什么这地方会有苍蝇呢?但想着这暗室外面就是小巷,虽是十月但日子还有些炎热,有些蝇营狗苟的也算正常,也就不再在意。 等到了时间,他便离了暗室。临行之际他专门吩咐仆人仔细查看暗门,吩咐他们好好隐藏,不要让他人看出什么破绽。他抬头看了夜色,估摸着已是三更。他想着自己一天忙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好好歇息。等仆人盖好了门,他们也就一起离开。等到四周无人,一只苍蝇从那掩盖的暗门后飞出,晃晃悠悠,停在地面,眨眼间变成一人——此人正是苏令。 “没想到离开这么久,那群家伙竟然开始搞起这来了。” 他自从到了擂台,就化身在一旁盯着。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可谓是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那所谓仙人降临就是一场骗局,崔曹二人就是这场骗局的主谋。他在仙人降临结束后一直偷偷跟着曹奉庭,跟着他来到这暗室,将他和崔莫庆的谈话全部听得门清。 他从他们的话和一路的听闻大概也明白了他们事情的概貌:崔莫庆和曹奉庭趁着这庙会举办,搞起了所谓“仙人降临”一事,他们大概借助这件事从中获利。可是中间有几年庙会中断,于是这仙人降临也就停止,直到今年庙会重新举办,他们才继续进行着“仙人降临”一事。只是他们今年好像换了花样,这全都和崔莫庆口中的仙人脱不了关系,而他交给曹奉庭的丹药大概也和那仙人脱不了关系。 事情大概梳理清楚,只是苏令还有几点尚有疑惑:那崔曹二人的仙药是什么?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崔莫庆口中的那位仙人究竟是谁? “嗯.......” 抱着疑问,苏令开始思考,此次前来离县他就是来完成他的大计。他深信兵家所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若是没有弄清楚崔曹二人究竟想做什么,那位仙人究竟会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之前他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见自己身处小巷,并不是思考问题和停留的地方,他决定先回客栈,将这件事讲给凌垠和戏林儿,问问她们的看法。 确认四周无人,苏令抖抖身形,只见他双臂逐渐生出羽翼,振翅一击身形化作飞鸟,在空中高鸣一声,向客栈飞去。 客栈,早已回来的二女仍点灯等着苏令,算着时辰,他已消失多时。戏林儿闲着无事,拨弄着算盘计算今日之处,忽然听到窗边传来动静,走上前查看,发现是一鸟在啄窗木。她推开窗张手就要将这鸟赶去,可那鸟身形虽小,却也不怕人,见戏林儿伸手竟用双爪抓住她的双臂,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身上。 见这鸟有如此灵性,她细看这鸟双眼,这鸟眼睛不闪躲而且还 瞪着自己,戏林儿摆弄它还啄她的手。她会心一笑,已知道这鸟的名堂,朝着屋内喊道:“师姐,苏师兄来了。” 苏令见自己已经暴露,便腾空一跃化为原型,对师妹大加赞赏:“没想到师妹竟有如此长进,一下子就看出师兄化身,可谓是慧眼识珠,这下子,以后我可就没有什么瞒得过师妹你喽。” 戏林儿嗔笑一声,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眯眯地说道:“师兄你就好变成这种小玩意儿捉弄我们这些师弟师妹,我已不知着了你多少次道,若是再没有些长进那还行吗?” 第22章 欲成大事者 两人正打趣着,凌垠从床上坐起。她发丝凌乱,睡眼朦胧,慵懒地伸个腰,正想责备戏林儿将她吵醒,突然看见苏令就在她面前。她慌忙用被子遮住身体,手捡起被子,用力向苏令砸去,正中他的眉心。戏林儿被这一砸吓了一跳,她这才意识到这位师兄是擅自进入了她们的房间,赶紧将这位师兄推至门口,将他关在门外。 “哎呀,师姐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一时忘了你在睡觉,就开窗放师兄进来,是我不好,别生师兄的气,你要怪就怪我吧......” 听着里面戏林儿安抚凌垠的话,苏令靠着墙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似刚才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他从小流浪,他的遭遇就使他没读过多少圣贤之书,对于那些人说的礼义廉耻,忠信孝悌他是不以为然,更别说那所谓“非礼勿视”的言论。他只认为这是那群书生编出来糊弄人的话罢了。他爱读史书和民间流传的《侠传》,他认为这才是当今人们该遵循的标准,自己奉行的自然也是这套准则。 反正迟早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到时候就是共卧一床的夫妻,有什么好害羞呢? 他是喜欢凌垠的,他也能看出凌垠喜欢他。二人虽时有拌嘴,那也只是他们感情好的证明,参考那书中侠客们时而潜入心上人的闺房,和她偷偷私会,他并不以为今天这事有什么不妥。 不对,我在想什么,不能这么做! 苏令赶紧打断刚才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那小家子气之中。 他读的书虽不多,可他也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 我可是要干大事的,我要千古留名的呀!怎么能被美色迷惑,把那儿女情长置于首位,有多少能成大业者皆是摆在这美人关身上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可耻的,他读过多少书,那书中人物有多少是折在美人身上他不是不知道,而他自己竟没能吸取教训。在那么一瞬间将所有身心投入迎娶凌垠的未来, 他劝说着自己,脑中不断搜索那折在美人身上的英雄人物的名字。 那西山的杨向,陈国的蔡伊,钟离的汉天生,哪一个不是一世英杰,哪个不是当世无双,可他们英雄一生,最后都落的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的结局,为什么?是他们自己能力不够而被对手打败了吗?不,都不是!是因为美人,他们不是死在敌人手上,是死在心爱的美人手里!那杨向天生神力,万里之内无人能敌,可却因宠幸一人而死在毒酒之下;蔡伊国士无双,谈笑之间便夺取城池,却因爱上帝王的女人被赐吞金而死;汉天生举世无双,噬天剑技独步天下,可因宠妃的离间而和兄弟反目成仇,最终身死国灭。苏令啊苏令,这些人的教训过多久,你就全忘了! 他逼着自己,记起曾经的恨,记起自己的誓言。他苏令可是要干大事,那儿女情长应该抛掷脑后,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他突然觉得凌垠变得面目可憎,不再似之前那样可爱。她的一瞥一笑,都成了一把磨损他意志的刀,是毁灭他最可怕的兵器。 “好好好,师姐,那我就让师兄进来了。” 戏林儿拉开客房的门,本以为苏令会像平日一样,笑眯眯地在门口等候,可她推开门,却看到苏令板着脸,像凶神恶煞的门神一样站在门口,心中似有不平之气。 “啊?” 无视戏林儿,苏令径直走入门内坐下。凌垠在戏林儿的劝说下消了火,她再怎么说作为师姐也不能对师妹动怒,所以今天这事他也就作罢,不再和苏令计较。可他看到苏令连绷得像个铁面门神,板着个脸走进房内。 她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先做起了脸面,对自己没个好气,难不成是对自己把他赶出去不满? 虽不知道苏令这样的原因,但见苏令走入门内,戏林儿还是赶紧关上了门,躲开苏令的脸,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低着头,偷偷瞥了眼苏令,发现他仍是那副表情。平日很少看见这位苏师兄这样,戏林儿不知所措,不知道开口说什么,那副样子吓得她也不敢询问他生气的原因,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凌垠不着急,她不准备开口询问,她要让苏令自己先开口。她倒是要看看这位苏灵使葫芦中卖的什么药,摆这种架子,若是其他人这样她可能还要关心询问一番,可如果是苏令,她绝不会率先开口,她可不想日后低他一头。 苏令在门口劝说自己要铁了心,不能像平日那样,要有一个干大事者的威严,所以一反常态,换了副和平日不同的严肃的面容,绷着脸,等着二人先向他询问,而不是自己说话,以此树立威严(至少他以为这样能树立威严)。 房间明明有三个活人,可因为三人各不同的心思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啊.......” 戏林儿实在受不了这房间压抑的氛围,她忍不住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啊”了一声。可听到她的声音在房间回荡时她却羞得埋下头,好似犯了大错,怪自己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 其他二人不动声色,表面上对房间的寂静不甚在意,可实际上坐如针毡,心里也是憋着一团话想说。他们本以为戏林儿能率先张口打破寂静,这样他们就好顺势揽过话茬,双方都有个台阶下,可谁知道只是张了嘴她便立刻缩回去,房间又陷入了死的寂静。 第23章 吵架了,我服个软吧 凌垠歪着头,单手撑着自己的头,装作看向一旁的样子。可她的眼却偷偷地向回瞟,瞟向苏令那里,想看看他的反应。她的眼刚落在苏令脸上便和他撞个正着,正好四目相对,她慌忙闭眼,装作没看见的样儿,苏令也回避着,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双方心里都明白,大家都快憋不住了,都想打破僵局,毕竟今天晚上三人聚在一起,不是闲着没事干,冲着个谁也不说话的目的。 唉,我服个软吧。 见这样持续不是个法儿,凌垠还是决定先服个软。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戏林儿在他们之中年纪小,碰上这场面她没有经验,也插不上话,能打破僵局的只有她和苏令二人。出于作为师姐的责任感,又出于心中的那份爱,她决定就顺着他一回。于是便当作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存在,向苏令搭话说:“说说吧,你出去干什么了?” 本来夹在二人之间的戏林儿还在担心今天晚上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她很想打破僵局,可她感觉嘴就像被黏住一样,怎么也张不开低着头不敢看二人表情,可听到凌垠开口说话,话中没有那种挑刺和争吵的意味,她放下心,开心的抬起头,接过话说道:“对啊,师兄,你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为什么带我们去看擂台却又突然消失不见呢?” 苏令见二人如此询问也不回答,先是放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抿了一口茶,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次出去自是为了大事,你们知道看了那所谓的仙人降临了吧?” 二人点点头。 “你们有什么看法?” “呵,装神弄鬼罢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骗子,故弄玄虚,不过骗骗普通人也是够了。” 凌垠不屑地回答,语气尽是轻蔑。她向来看不起这种打着神仙的旗号,坑蒙拐骗之人。她认为今天他们魂府会臭名在外,魂修们只能躲躲藏藏,一是因为那群心怀不轨之人,他们利用魂法做伤天害理之事,败了他们的名声,使得那些仙门都认为魂修全是奸邪凶恶之人,一遇魂修便杀无赦;二来就是因为这群江湖骗子。他们没什么本领却打着修仙之人的旗号,尤其好声称他们能通鬼神,招魂灵。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既没有腾云驾雾的神通,也没有刀枪不入的本领,只有一张胡说八道的嘴。若是让他们声称自己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一遇他人要求展示,他们便露了馅。但若是说自己是有通灵的神通,那么只需用一张嘴胡说八道,其余一律用肉体凡胎不可见神明显灵的话术糊弄即可。 对于这两类人她向来没什么好感,所以对于苏令带她们去看这种骗局她也是略有微词,只不过看他现在脸色不对不说罢了。 “嗯......” “师兄,我的道行不行,但这等骗术确实不行。那群人用迷雾当作障眼法,让人们看到些幻象,使他们以为真的见到神仙了,但其实他们的本领就那样。他们站在云上一动不敢动,就是怕自己动作多露了馅。” 想起那群人戏林儿就有些生气,他们不仅骗人,而且置人命于不顾。 “师兄你不知道,他们那群人走时还留下一团气,那田主说是什么仙气,引得下面的人哄抢,随后就撒手不管。若不是我和师姐在现场,不知要出多少人命!还有那群被我们救得人,明明是我们救得他们,最后功劳却算在他们头上!这可真是......” 说到这,戏林儿突然想到什么,惊叹道:“哎呀,师兄,你说那田主是不是和那群骗子是一伙儿的,不然怎么会说这话呢!” 苏令原本决定一定要狠下心,不能总是把笑挂嘴边,要有做大事者的气质。可他现在听到戏林儿这话却实在憋不住,他真的是被这小师妹逗乐了。只要是简单想想就能明白过来的事,可他的小师妹现在才反应过来,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蠢。 他眼神回避,强忍着眼神流露的笑意。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眼神四处游荡。可心中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似的,他很想去看凌垠的反应。他偷偷摸摸地,争取不引起她的注意,可视线刚放在凌垠身上,他们二人便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看着凌垠,凌垠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凌垠因之前率先放下心事,内心没有负担,眼睛刚和苏令对上,便噗嗤笑出声。苏令本就忍着,凌垠这一笑彻底化开了他的心防。凌垠一笑,他也跟着一起笑了。 二人开始还是嗤嗤地笑,可后来笑着笑着便愈加放肆,再也控制不住,索性不再压抑,放纵地笑开声。戏林儿见二人如此大笑,以为是自己推论错,二人在嘲笑自己,红着脸,忙解释道:“师兄师姐,你们别笑啊,我猜错了是我笨,但我也是有勇气,说出自己的观点。就算说错了,你们也不能这样笑我啊。” 二人单手扶着头,另一只连忙摆手,一边笑一边说:“不不不,师妹,你没推论错,你说的是对的,是对的.......” 这把戏林儿搞得摸不着头脑,既然她推断是对的,为什么两人要笑呢?还笑得这么开心。她之前确实担心事情闹僵,三人坐着都不出声确实令他害怕。诚然,现在二人大笑令气氛缓和,甚至可以说是愉快。但她也受不了二人如此大笑,因为她觉得这笑是在笑她的。 她着急,问他们俩笑什么他们也不说,只能自己生着气嘟着嘴。苏令和凌垠看她这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好一会儿,二人才罢休,收住了嘴。凌垠起身去安慰师妹,告诉她他们并不是在笑她。苏令在一旁坐着观看,嘴上挂着笑。他们三人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苏令知道,他的心软了。最开始他本想纠正,但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和凌垠的模样,他心里念叨着:我没有被迷惑,我不是陷进了温柔乡,我只不过是在适当放松,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他以此宽慰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理由。 有了这层借口,他也就不必刻意保持严肃,三人的关系又重新变得融洽,再不似之前那般僵硬。 第24章 你要做什么呢? “也就是说,那群家伙是想借神仙降临这件事策划什么东西?” 戏林儿皱着眉头,她原本以为那两人只是策划了一场骗局,骗骗钱财而已。可听到苏令说崔莫庆掏出丹药,二人对着丹药很狂热,这件事又不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其中定还有其他内幕。 “吃了那丹药后,那曹员外身上的毒斑消失不见了是吗?” 想到自己在庙会里看到的曹员外的样貌,再联系曹员外那丹药的功效,凌垠心中对这件事已有了些眉目,只是还不敢确认,她反问苏令:“你怎么看?或者说,你认为他们是不是在借丹药成仙?” “很有可能。” 这并不难推测,即使不修仙,哪怕只是听些口耳相传的故事,那也该知道古代的帝皇寻求长生不老药的传说,尤其是现在民间也有不少炼丹士,联想到这个再容易不过了。 “炼丹就要有原料,依我看,他们的药是与人脱不了干系,他们最后大呼仙气,摆明了是告诉下面的人这是好东西,让他们吸收,所以我猜......” 苏令闭了嘴,可二人心中都已有答案。 见二人不说话,苏令继续说道:“天地媾精,化生万物,人秉天地阴阳二气而生。男精女血,亦是阴阳二气化生之物,阴阳二气本虚无,因缘造化生妙有。人这物,可谓是天地之精华。道祖曾言:‘妖化人形便具五百年道行’。妖为何吃人,除了捕食之外,不就是贪图那天生地造的精华吗?既然妖可以通过吃人来得道行,那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不会吧,师兄,应该猜错了吧,他们的药应该是其他东西炼制而成的,你想的也太阴暗了。毕竟这也太......” “那请问师妹,你觉得他们这么大费周折地举办庙会是为了什么?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让人吸那所谓的‘仙气’?他们就是想提升药性,只有这个解释。从他们谈论的话你还听不出来吗?他们已经打点好了,现在这个离县就是一个大的炼药场,这里面走的,都是他们物色的药。” 戏林儿虽曾听世人炼丹疯狂,对成仙趋之若鹜,可是她总以为人无论如何都应有个人的底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要有个线兜着,不能随意跨过,真听了这种事,还就发生在自己所待的地方。 “我......我不信!” 话说出来,戏林儿自己都觉得可笑。她嘴上说不相信,可她身上已流着冷汗,寒毛竖立,心里好似被人掏去似的,整个人压抑地喘不过气,说到后面她已结结巴巴的,从她的所闻所见看来,苏令的推测是最有可能,也是最符合情况的。她想反驳,可想来想去只能搬出她认为的做人的底线作为论证。可如苏令所言,对于这种人,在他们眼里,自己吃的是人吗? “那么师妹,你能说出一种合理的解释吗?” “我......我......唉......” 戏林儿屈服了,她终究还是面对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除此之外,她确实想不出其他解释。 “那么,你要做什么呢?” 一直不发言的凌垠插了嘴。她心里同样发毛,毕竟真得出这种结论,知道自己待得地方做着这种事,而她自己不久前还见过那二人,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除了害怕,她内心也有些问题。 苏令为什么要跟着曹崔二人?他带自己和戏林儿去看降仙,他却在节目开始前便消失不见,那时他去干嘛了?从他的话来看,他应该那时就注意到曹崔二人,应该是化形紧盯二人踪迹。但问题来了,为什么他在一开始就盯着曹崔二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知道这二人不对劲。可他怎么知道的?自己当时除了看出二人体内积毒外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不可能是通过看二人的第一眼发现不对,只能是他提前就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和戏林儿前去观看,就是为了让她们有所察觉,对这场庙会产生怀疑,这样他才好对她们解释。他来离县不是偶尔,他不是单单为了玩,对凌垠来说,她最关心的问题不是崔曹二人要干什么,而是苏令,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凌垠发现自己对苏令了解的很少,或者说,她对苏令的过去了解很少。她能推断,苏令以前绝对来过离县,而且他绝对认识崔曹二位田主,他们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 “我?那还用说吗?你想我们作为修仙之人,虽是被那所谓正道唾弃的魂修,但咱们也是有一颗天地间的正心,遇上这种情况怎能袖手旁观!吃人炼丹之事,岂止伤天害理,它是天理难容!我不敢说我有多么高尚,但是我也有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眼前,我若是没有能力也罢,可我有能力,近二十年的修行告诉我,我不是个凡夫俗子!若我没有能力而不去阻止,我可以说自己是明哲保身,不必为了没有牵扯的事情搭上性命;但我有能力而不去阻止,岂不是纵容?岂不是成为他们的共犯!这样怎对得起我这一身本领?怎对得起我们师傅的敦敦教诲?怎对得起我这现在还在胸腔跳动的良心!” “师兄!” 戏林儿被苏令的话感染了,她崇拜地看着他,听着他的演讲,彷佛又回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第一次见到苏令时,她比现在年幼,脑袋懵懵懂懂的。作为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她对外界没有多少了解,所知道的事情全是凭借身边的师兄师姐们的口述。在他们的口述里,她最喜欢听的就是那战场杀敌的将军和统一天下的君王的故事。她那颗少女的心被故事中的人俘获,她听着他们的故事如痴如醉,好似自己就在他们的身边,亲眼见证他们的霸业,为他们的成功流泪,为他们的逝去悲伤,她彷佛成了故事中的一部分,那群人是活在她身边真真正正的人。 她一遍遍求着师兄师姐们给她讲故事,纵使同样的故事一遍遍听她也不腻。她认为,人就应该有着像故事中的人一样的雄气,有着一股野心,他们应该事事上进、时时进取,他们就该是人中的英杰! 魂府中的人她不是没见过,要真说没有英雄,也不见得。府主龙霄山立派,凭一己之力收魂君,握魂法独行一方可称英雄;大师姐女中豪杰,可称英雄,可不够,他们就缺了一样她最想要的,那就是一颗立大志舍一切的心!她渐渐不满足于听故事,她对山下极其向往,想亲眼在这世间看看,寻找一位当世的英雄人物,她已不满足局限一方天地,她要真正看看这世界,看看这世界的人,这份心从未停止,直到她遇上苏令。 第25章 师妹激动,师姐冷漠 她第一次遇到苏令,她便被他吸引住了。吸引住她的并不是苏令的相貌多么英俊,说实话,苏令算不上英俊,就算现在也是如此,他浑身上下显得平平无奇,找不出一点突出的地方,唯一有辨识度的便是他的那双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深深俘获了戏林儿的心。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可黑色的目,白色的珠,乍一看与常人无二,实则背地里露着凶光。他的眼就像会说话,盯着它,它倒映不出人的影,只能让人看到一片无尽头的黑,深不见底,好似凝视着一片深渊。 这双眼简直和她心中所想的人中英杰的眼一模一样,是从一个石板中刻出来的。随着她与这位师兄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她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总是圆滑着,遇到什么人都不紧张,总是笑嘻嘻地上前,与人插科打诨,一点儿也不嫌生疏。平日里看似放纵,实则遇什么都争着上前,对自己的本领总是不满足,总想更进一步,这就是她眼里的师兄。 她相信,自己的这位师兄,不同凡响,不管遇上谁她都这么说。不久,她也就和苏令混熟,两人加上凌垠,三人经常结伴而行。 这次的事情,戏林儿相信它是个命运的节点。她预感,这将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在这件事情后,她心中英雄的故事就将启程,她一直渴望的想要看到的真正的人中英杰将要诞生,她真正成为了故事的一员。 听了苏令的话,戏林儿难掩心中的激动,她热血沸腾,苏令看自己已将师妹兴致钓了上来,也不藏着掩着,顺水推舟,说:“师妹,这件事我是要管的,但一人终势单力薄,不好行事。还望师妹鼎力相助,帮我一次,咱们也算替天行道了!” “自然,师兄,我肯定要帮你,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令见计划通,得意一笑,眼望向凌垠,等着她的态度。 “凌师妹?” 凌垠没有回应。 “凌师妹?” 苏令叫的更亲切,可凌垠仍不作答。她躲着苏令的眼,脸阴沉着。 “两位,别忘了,咱们府里的规矩是什么?下山弟子不可惹事生非,随意插手山下事。” “你先出去吧。” “师姐。” “林儿,听话!先让你苏师兄出去!我累了,要休息了!” 凌垠怒斥一声,戏林儿被她这样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何发这么大火,想再说些什么,嘴刚欲张开,凌垠便狠狠瞪她一眼,吓得她不敢说话了。只好乖乖推着苏令,劝说着:“师兄,你先出去吧,师姐确实累了,让他休息会儿吧。” 事情发展出乎苏令预料,他本以为二人都会立刻支持他,可没想到凌垠会拒绝,还发这么大火儿。他看着凌垠的样子不像闹着玩,知道此时不该说什么,恰巧今夜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于是便顺着她的意,离开了。 “师姐.......” 苏令走后,戏林儿哀求地看着凌垠。凌垠坐在床上,没有看自己的小师妹,只是劝告她说:“今天这事不用说了,就这样吧,听师姐一次,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咱们明天就好好玩,等玩够了就回山上,不要多管闲事。要是回头出了差错,咱们之后怎么交待?这不是咱们担当的起的。” 凌垠语重心长,她希望自己的师妹能理解自己。戏林儿低着头,也不看着凌垠的眼,只是轻轻答了声“嗯”,不多说什么,起身解衣便准备睡觉。看师妹的样子,凌垠明白她心里是在责怪自己,但她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 两人躺在床上,凌垠轻轻地抚摸戏林儿的头,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安抚着,希望能平复她心中的怨气,等到了第二天,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这件事将成为过去,不再纠缠着三人。 她承认,她爱苏令,爱着这个人,尽管在她眼里他有着很多缺陷,可是她仍爱着他。可是她害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她平时看上去不守规矩,经常开小差,因为他知道这并不会造成什么巨大变化,她的生活并不会因自己做的事情而有所改变。但内心其实最想要的是个安安稳稳的生活。所以她如此抗拒,她有一种预感,这次的事情会深深改变他们的命运,甚至把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自认命薄,自幼便遭离乱之苦,能被收入魂府得一份生路便是大幸,不要求再得到什么,只求平平稳稳度过余生。在魂府里她确实长了见识,她们的大师姐——上江红,实是她见过的天下第一等奇女子。她平生第一次知道,女子里竟有这等人物,丝毫不逊色她任何见过和听过的英雄人物。 对于师姐,她自然是崇拜的。莫说她一个,只要是那魂府中的弟子,都敬着,爱着这位大师姐,不论男女。有不少人是敬着这位师姐,要向这位师姐学习,成为她那等人物。可她不是。她并不求成为像大师姐般的英雄人物,她只要求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她自幼便遭离乱之苦,能被收入魂府得一份生路便是大幸。不少弟子认为进入魂府是天赐的机遇,把心放得登天高,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得道飞升,羽化成仙。而她只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尤其是听到那苏令说的事情时,她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这事太大,这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并且其中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若是插手,你怎样解决?且不说二田主,就那藏着的仙客,顶上的太守和县令都够你吃一顿,你能全部收拾? 遇上这种事,莫说是解决,你只是入局也要惹得一身骚。 她一生受不起那滔天的富贵,也不奢求遇上多好的公子,嫁入多么高贵的人家,她只求一件事,一件最简单的事,安安稳稳就好。 她爱着苏令,可是他身上有一点令她如何也不满意,不,应该说是令她害怕,那就是她能感受到,他便有着一股野心,一种欲将天地吞下、纳为己物的恐怖的野心。她承受不住,这事太大,这是她无法接受的一点。所以她抗拒,她不想让苏令做他想做的事,她只希望这次安安稳稳回到山上,不要再惹是生非。 凌垠手已停止抚摸戏林儿的头,她似是睡了,可那眼分明是睁着。戏林儿不理睬这位师姐,她仍惦记着刚才那件事。两人谁也不说话,相持着,各抱着自己的心思,一夜无眠。 第26章 丑仙客,怒员外 先不谈苏令三人之后如何,这一夜除了客栈,还有一处的闹腾未提。 从巷子出来,曹奉庭一刻也没有停留,飞速赶往家中。一路上他让仆人们小心护送,眼睛一直盯着路面,像做贼似的,捂着怀中的盒子快步行走。他生怕自己和崔莫庆的事走漏风声,使人得知他怀里揣着些灵丹妙药,图谋不轨,埋伏在路上抢夺。 在仆人的簇拥下,他来到曹府前。望着这熟悉的宅院,他心中欢喜,终是回到了家。他踏入门后,立刻令下人关门,拿门板将门封住,这才放了心,掏出这怀中的藏着的木盒,打开看着它里面小小的仙药,鼻子簇到盒前,闻闻仙药的药香,在那药香扑进他鼻里,涌入他体内时,他感觉自己心都醉了。曹奉庭手不自觉地伸入盒中拿走一枚丹药,正欲将它投入口中吞下,他的理智忙敲打他,提醒这药的珍贵,他这才回过神,赶紧把药放回盒子关上。他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盒子,想起里面的药又想将木盒打开掏出一颗,可终究是止住,将他放入怀里,紧紧地揣住。 这宝贝好是好,就是量太少,吃一粒少一粒。 想着这仙药拥挤地躺在盒子中,他的心都是疼的,恨自己只能想不能吃。 他吩咐下人散去,想要一人走回卧房歇息,可刚离开就听到远方传来阵阵吵闹之声。他又将那离开的仆人叫了回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老爷,您回来的迟您不知道,您的那些仙客回来后就争着吵着要论功,都说自己的功劳是今夜最大,应该拿最多的赏赐,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吵着,吵着,有的人嘴上争不过就开始动手,这样一来就开始打起来了。赵管家见他们这样就上去劝,把他们请到大厅中,好好讲理。听这声音,估摸着是他们谈话失败,又吵起来了!” “啊?” 听了仆人的话,曹奉庭也不想歇息了,掀起裤就往大厅跑。仆人见老爷这么急,知道他是要去大厅,想着之后老爷一定会有用人的需要,若是他刚好在场帮老爷办事,岂不正顺了老爷的心意,那岂不是能得到赏赐?这么一想通,他慌忙拔起腿,大跨步地追赶曹奉庭,喊着:“老爷,慢点,别跌了!” “你有什么功劳,你不就起了个雾?你还干了什么!” “没有我起雾,你觉得会有人把你们当成仙人吗?你看看你们自己那副熊样,一个个都是刀疤脸,脸上生满了癞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 !真当自己是仙风清骨的活神仙啊?” 以两个人为首,一群身穿道袍的人对首大骂。他们唾沫星子飞溅了一地,一个个额头青筋蹦起,脸似擦了火光,吵不过,拿起手边的杯子就向对面砸去。对面一看对方先动了手,也不甘示弱,抄起凳子回敬,一个不小心,砸的人头破血流。 被砸得人疼的直咧嘴,牙齿呲呲地磨,他感觉头像迸了水似的,伸手一摸,尽是红的血。 “好啊!好啊!黄老道,你下手这么狠!有本事啊!” 那被砸的人心中的火唰地擦亮,寻找着个大厅里最大的物件。看到那摆在堂中央的桌子,不由分说,径直走到桌子面前将它搬起,看准了那砸自己的人,用劲向他砸去。 这群仙客们这么闹腾,可苦了在这里劝的赵管家。他嘴里说着:“不能砸,不能砸啊!”可没一个人搭理他,再过一会儿,只怕是这大厅都被他们掀翻了。 “够了!你们在做什么!” 听得这洪亮的声音,仙客们纷纷住了手。赵管家看到了自己的救星,大喊着:“老爷,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家都要被他们拆了!” 人们自觉地给曹奉庭让出个道,曹奉庭看了看四周的仙客,看看他们那面红耳赤,头破血流的样儿,今日吃了仙药的欢喜被一冲而散,一股滔天的怒焰扎根在他心头。 抱着一团火,他想找个地方坐下,可他发现这个大厅哪还有什么可坐的地方,能砸的全被这群人给砸了,地上全是家具崩裂的木屑。 “你们,你们,啊!”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曹奉庭心中一直以来积压的怒气要一股脑儿地全部倾泄!可他刚说出几个字,那过于旺盛的火气便直冲上他的脑儿,刚想破口大骂,却突然感觉天昏地暗,脑子晕乎乎的,大叫一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老爷!老爷!” 曹奉庭这一倒慌得赵管家赶紧上前搀扶,那群仙客们一看主持公理的人晕了,知道口头争不出个公道,又动起了手,四周又是一片战火纷飞。 那跟着曹奉庭的仆人见到这情况,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赶紧上前说:“赵总管,快把老爷扶到卧室里休息吧!这里我来伺候着!” 赵管家看了看周围,看了看那群又吵起来的仙客,只得叹了一声,把这里交给这个小役,自己搀扶老爷回卧房休息。 仆人把赵官家和曹奉庭送出门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这群仙客连赵总管都管不好,要是我把他们说服了不再争吵,那岂不是老爷都得高看我一眼?我就不再是一个打杂的小役了!我就是曹府的第二个总管! 他心里有想好无数的说辞,他相信,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管教这群仙客们服服帖帖。抱着成为总管的愿想,他扭头,正想施展一番口舌,便看到一木棍飞面而来,随后发生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第27章 痴老爷儿求仙 被赵管家搀扶着的曹奉庭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的卧房,在赵管家的帮助下躺在床上。赵管家吩咐房外的仆人打来两桶冷水,拿来一条手巾。他将手巾沾了沾水,轻放在曹奉庭的额头上。曹奉庭感觉头上传来一阵阵凉意,被气得滚烫的头渐渐冷下,眼缓缓睁开,发现自己已经位于卧房床上。 “你们下去吧。” “老爷......” 还想说什么,可看曹奉庭摆了摆手,赵管家也不再张嘴,吩咐两个下人在门口看守,自己重新奔赴那战场。 “唉——” 一人在床上躺着,曹奉庭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想起那群仙客们的丑态,心中纵有千般话语,可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想当初他寻仙之心热切,那有名的道场和仙山他不是没去过,可那些人皆是将他赶出,弟子们也无人愿意和他离开。见上面的大神请不来,他只能去寻那乡间野里,希望从那里找到些高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寻仙那么久,也是有了些收获的。他寻访时,确实见到了些不凡之人,这就是他现在仙客们。初看时,他以为他们也只是些江湖卖艺之人,可看了他们的法术,他发现他们确实怀有一两样非凡的绝技。于是他赶忙请他们和自己回府,把他们都好吃好喝供着,在他们面前自己简直成了儿子,连他自己父亲他都没那样孝敬过! 他这么努力,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使自己得道成仙! 按理说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他们想要的金银首饰自己也全给他们弄过来戴上了。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曹奉庭认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他们总该给自己些回报了吧!他卑微地请求他们,请求他们给自己指出一条成仙的法,他们这时都支支吾吾的,话都讲不清,他这才知道这群家伙会的也就那一两招。 他发了火,本想将他们赶出去,可这群仙客第二天就又来找自己,说他们昨天是考验自己,今天就传授他成仙的法儿。他转怒为喜,连忙跪拜磕头,于是他就按他们的法子去抓药,请人帮忙炼丹。据他们的说法,只要吃够了不同的丹药,他就能飞升成仙。 那几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山里埋的,几乎就没有什么是他没吃过了。最开始是一些石头的粉末,后来是鱼,是动物,是五虫,到最后,自己甚至抓了...... 吃了这么久他们炼的药,仙倒是没成,反而落了一身毛病。求仙多年,他不知投入多少,纵使他的家产再多也经不住他这么挥霍。再照他的法儿下去,他恐怕修仙没修成,富贵没享到,就要一命呜呼了! 回忆到这,曹奉庭又是一声叹息。 正在他为自己的家产发愁之际,崔莫庆找上了他,说是有要事找他商量。他本是当地的一个流氓,专干些抓男卖女的勾当,亏心事没少做。自己当初寻药材也找过他的帮忙,他知道些自己的底细。曹奉庭不知道他突然找自己有何事,但碍于他和自己的交情,不能避而不见,也就和他见了面,听听他究竟找自己有何事。 和自己见面后,崔莫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你想不想赚一份大钱?” 他这样倒把自己给搞懵了,不知道他搞的是什么名堂。崔莫庆见自己疑惑的样儿,就把计划全盘托出:他要将把他的那群仙客伪装成真的仙人,用他们发一笔大财。 他详细和自己说了他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在一次庙会上他让自己的那群仙客扮演成从天上下来的仙人,自己和崔莫庆牵头供奉,骗人们来拜香火,以此挣一份大钱,也就是后来他们的庙会降仙。 曹奉庭听着计划当时觉得不靠谱,但想到自己家产已快用尽,于是也就同意了他的计划,愿意和他一起合作。 计划是有了,可实施计划的地不在这儿。崔莫庆告诉他,碍于自己在当地有些名声,若是要在当地骗着实有点难度,所以他们决定换个地方。崔莫庆挑了个南方次州的小县,他说这里一来不大,可避人耳目;二来人们见识少,方便他们行骗;三来这里人们有点钱财,他们在这里不愁没人上供。 于是崔奉庭清点了剩下的家财,带着自己的仙客与崔莫庆一起离开,这才来到离县,在离县购买了些田产,装成两个逃难的北方田主。 他开始还觉得这法不太靠谱,仙客们虽愿意合作,可他觉得就凭这群人,想扮演神仙骗人着实有点难度。可那崔莫庆确实有些本事,他不知怎么打理的,竟让那县令也信了他们的仙。每逢庙会,都定有他们的降仙活动,这事还真就让他张罗起来了。 降仙这事办的越来越大,最开始只是离县,后来有了点名气传到附近乡里,那乡下的农夫每逢庙会都要前来拜仙,祈求仙人保佑下一年风调雨顺;再后来,离县周围几个县的人们都不远千里前来拜仙。 自己看着收上的钱,嘴笑得合不拢嘴。有了这样花不完的钱财,以后就算成不了仙,但保他一生荣华富贵不是问题,自己求了这么多年仙一事无成,心也累了,真成不了仙也无妨。 可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皇帝那一道诏令坏了他们的大事。这庙会不办了,仙也就难请了,一切又回到原样。这群仙客没了用武之地,这么多年相处他也是看清他们的面目。这群人就是喂不饱的恶狗,继续让他们待着,只怕这家还是得败。 他本是想将他们赶走,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全都死皮不要脸地赖着,告诉他说:“若是你把我们赶走,我们就把你的事一口气捅出去。到时候我们就要看看,你这小田主怎么向几个县的人交待。” 听了威胁,他才反应过来,他和这些仙客们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自己是要和这群人混一辈子的!没办法,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养着他们,祈求他们不要把事捅出去。 这几年他就躲躲藏藏,遇上人一律不见,生怕见了人他们问自己关于降仙的事自己答不上来,露了馅。可这崔莫庆也不躲着,大摇大摆上街,逢人便一张嘴夸夸其谈,也不怕说错了话。 这回听得消息,庙会要重新举办,他不知有多高兴,自己的富贵梦总算又实现了。 可这回崔莫庆带来的好消息不止一个,他告诉自己,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成仙之路,他这回能够实现。他本以为他是开玩笑,可谁知他真就说出了个法。只不过那法太疯狂,他当时听到这法就被吓到,手抖得连茶杯都摔在地上。 崔莫庆看到他胆小的样儿,笑了笑,说:“怎么,当时这勾当你不也找我干过,现在再干一遍怎么就怕了!” “那能一样吗!” 要知道,当时他要人也只不过是抓些逃亡的流民,这些人本来就销了户籍,真出了意外也无人追查在意,可就这自己也是委托他人办事,买了个流民奴隶。可后来事也没成,让那奴隶跑了!从这之后,他再没干过这事,就怕走漏了风声出事。现在崔莫庆不仅要让自己干,还不止是抓一两个人,是要把整个离县当作他们的炼药场,先不说这法子靠谱不靠谱,就是成了,那也是天理难容,要被天诛的! 他当即就想退出,可崔莫庆却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急,他要请他看一眼仙人。他愣住了,他本就崇仙,听到这两字直接走不动道,恐惧暂时被他的狂热压到心底。他想看看,看看能做出这种疯狂事情的仙人究竟长什么样。 当那位仙人走出,他看见那位仙人的面,他当时就傻了。他一眼就看出,那仙人和他家里的那群饭桶根本就不是一路货色!他当即信了崔莫庆的话,愿意和他继续干这勾当。 这群废物能干的他相信那位仙人也能做到,应该说一定能做到!若不是那位仙人不好出面,那群废物还有用武之地,他怎么会允许他们继续在这吃着、住着。 “唉......” 躺在床上,曹奉庭脑里还想着崔莫庆家那位仙人的模样。他羡慕,他嫉妒,他恨!为什么崔莫庆有那么大本事,这等仙人就能被他请到家,自己养着的却是那么一群废物!不仅帮不了自己成仙,还咬着自己,吃着自己的肉,喝着自己的血,像一群恶狗,赶不走! 什么时候,我能遇到个属于我的真仙啊。 抱着这样的梦,曹奉庭沉入了梦乡。一只飞虫在墙壁上停歇,看到曹奉庭睡着它扑棱着翅膀飞下,落在曹奉庭的额头,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第28章 我成仙了!我成仙了! 曹奉庭浑浑噩噩进入梦乡,听不到周围的声响,只在快入眠时,隐隐约约看到身前的一个人影。 他是谁? 他没问出便坠入梦境,疑问只能如石沉水底一样沉入心底。 曹老爷睁眼,发现他乘上一匹仙鹤,那仙鹤把他带到一座小亭,他从鹤身上跳下后,那鹤就像烟一样飘散,流入云中再也寻不到身影。 他为何会来此?他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要来此赴一场会,至于对方是谁,自己为何要前来赴会,他一无所知。他观看这里,这地方是: 鹤飞龙翔,鱼游凤舞。往上看,青瀑洒星空,白光映东来。向下望,亭生九天横梯之上,人立三洲水土之间。紫气蓝天,泼得人间富贵;彩云青雾,照得红日当空。 看此等美景,他微微一怔。不禁感慨此处真乃人间仙境。 等等,仙境?莫非…… “我成了!我成了!” 曹奉庭喜极而泣,兴奋高呼,大喊苍天有眼,自己诚心修仙这么久,总算得到回报!看这人间仙境,再看身上穿了一袭素衣,想来自己一定是如那书中所说,历尽人间历难,如今修行圆满,所以得道升仙。 他洋洋得意,坐在石亭上,什么气愤懊恼,他全都抛掷脑后,只顾着欣赏周围美景,品尝此刻成仙的喜悦。 没想到求了这么久仙不见成效,今日成仙却成的这么突然,果如书上所说,成仙之事只待一个机缘啊。那崔莫庆就羡着吧,大爷我已成仙,就不用陪你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了,以后有什么报应你就一个人受着,你我也算个旧相识,到时你受那天师五雷轰顶之时我也为你求个情,不让你魂飞魄散,只是个万箭穿心就好。 他噗嗤笑出声。这么久以来,他对崔莫庆好声好气的,像个仆人似的听话,他有什么话自己都得笑着脸迎着,不敢惹他生气。如今他得道成仙,好不容易逮到个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手软。他放肆地笑,好像崔莫庆已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大骂自己以前不敬,对这位真仙有眼不识泰山。 想到这,他更是得意,身子瘫躺在亭上,嘴里恪恪笑个不停。 正逢心中得意,又见如此美景,他本想吟诗一首助助兴,庆贺自己得道成仙,赞叹仙境的美景,可是他从小不好读诗书,一辈子都把头扎进寻仙之途,读书也只读各处收集来的修仙之道,不懂半点作诗的方法。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诗,为顾及自己仙人的面子,心里说一句:“成仙之人怎能吟凡间俗物?” 他为自己打了个辩护,也就不再羞愧,转而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想着自己初入仙境,按理说算个小辈,自然该前去拜访一下仙境的其他仙人,以此彰显自己懂得礼数。况且那群仙人是自己以后一起游玩论道的朋友,于情于理来说他都该主动地登门拜访。 他摸了摸身上,发现除了一身素服没有他物,任他怎么寻找也寻不到一份财物。他摸摸自己空空的上身,敲敲头,懊恼着,只恨自己升仙太急,还未携带些金银财宝便进入仙境,他也没有吩咐好自己的下人和女儿,让他们记得按时给他烧点冥纸,如今落得两手空空,一贫如洗,这让他怎好意思登门拜访那些仙人? 说起女儿,他又发了愁。想着自己一心求仙,冷落了他的女儿,平日也不对她多加照顾,只是让仆人伺候她衣食住行,不曾多看她一眼。现在女儿待字闺中,他也未着心力去为他寻个好人家,自己如今升了仙,只剩她一人在家,这偌大的家业她一人怎能操持,她个弱女子怎么和那状似豺狼的仙客、管家们斗,只怕是被别人欺负,到最后落得个流浪街头冻死的下场,亦或是被人看到姿色,掳走做了小妾,最糟的就是被卖入青楼...... 吓!他简直不敢再想,只恨自己升仙太急,未把事情料理好就飞入仙境。 正愁着,他又转念一想,他是历经艰险诚心修仙登入仙境,按书上说他这种人正是那被天地眷顾的,是那天帝亲自在仙书薄上提笔画名的,哪怕在仙人中也是极为尊贵的存在。如今自己刚飞入仙境,成为新贵,按照礼节,那些仙人应该来恭贺他才对啊!自己何必亲自带礼拜访! 至于自己的女儿,他已是高贵的仙人,有着无上的法力和神通,谁敢欺负自己女儿自己就让他没有好果子吃!再不济自己上个奏折,请求天帝让他下凡料理下后事,想来天帝仁慈,定会准了他的请求。 想到这他也就不再伤心,从座位爬起,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出小亭,望着远方的浮云,静静地等着其他仙人登门拜访。 这小亭应该就是我升仙后的居所,虽然是比不得我在人世的庭院,倒也有一番风趣。等以后在天上和他们混熟了,就在这里盖一个大庭院,再找几个仙童仙女撑撑门面。至于以后凡间自不用说,自该有后世传颂我的仙名,建一座道观,好让我世世代代享受香火。说起来我也得想一个尊号了,好让我以后说出去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大罗金仙。安乐流云真君?不行,这听着配不上我的尊贵;九天得富仙师?不行,仙人不应该总把富贵当作名号…… 在曹奉庭正为自己该起一个什么样的尊号犯愁时,又是一仙鹤从远方飞来,他看着仙鹤,料想是其他仙人来访,便整理衣冠,快步上前迎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邀请这位仙人到亭中坐下。 第29章 吾驾祥云去也 这位登场的仙人欲说什么,但被曹奉庭热心招待堵住了嘴,这使他一脸诧异,想不通这人为何如此热情。 这仙人自然是那苏令苏使君,这所谓的“仙境”也是他作法为曹老爷创造的梦境。他自己化形潜入曹府,一路寻找曹奉庭住宿,正好听到大厅吵闹,曹奉庭被搀扶着回到卧房,他也就一路跟随,在他入睡时为他造了这么个梦境。 他之所以将曹奉庭的梦境塑造成这样,自己又驾仙鹤前来,正是知道这曹老爷极好仙人,所以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得道仙人的形象。为此他还准备好了台词,就等那曹老爷发问,询问自己是何方神圣。但他没想到这招效果居然这么好,自己仅仅是乘仙鹤而来,那曹老爷就对自己恭恭敬敬,莫非他真是个识货的主儿,仅凭气场看出自己的不凡之处?想到这,苏令心中不禁对曹老爷泛起些许好感儿,他向来是喜欢这有眼光的人的。 而那曹奉庭呢?他又在想什么呢?他在苏令行礼时就开始偷偷打量这位仙人,看他两手空空,不禁有点恼怒,心中暗骂这位仙人真是个没礼节的主儿,前来拜访自己竟然不准备些礼物。他又偷偷看了看苏令身后,发现没有仙童仙女跟随,心中大失所望,没想到拜访自己的第一位仙人竟是这样一个穷酸的主儿。他表面仍是对这位苏令堆笑,嘴上邀请他到这亭子中共座,但心里已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位仙人“礼貌”地请走,不打扰之后其他富贵的仙人为自己贺喜。 就这样,在曹奉庭的诚心下,苏令得意的和他一起走入亭子。 苏令坐在亭子中央,想着曹老爷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仙人,那接下来的一切都好办了,他也不故弄玄虚,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可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曹员外一听,不禁暗暗白了个眼。 你什么目的?你不是来祝贺我的吗?书中的仙人哪个前来恭贺,不是灵丹妙药,龙肝凤髓献上,你倒好什么都不带,就没见过这么穷的仙人!他没好气的答道:“自然自然,还不知道仙人尊姓大名?” “不必在意我的姓名,你只需知道本座找你是有要事相告。” “哦?”听他这么一说,曹奉庭倒是起了兴致。要事?这家伙还有要事?他仔细回想自己的仙客曾经说过的话,想着他们曾经对自己描述的天上的情形,他们都说这天上是仙女飘飘,新生的仙人是众仙祝贺,送帖邀游,哪里有什么要事?他又回想自己祖上流传下的书,想从书中寻找这要事的蛛丝马迹。突然,他全身为之一震,猛然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地方大员任命。那地方大员的任命不是什么含糊事,要专门从皇宫骑马到地方,来到地方那是要张罗,在众目睽睽之下由皇上的使者亲自授命。 我现在是新生的仙人,难不成他就是来为我任命祝贺的? 是了!这就对了!他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他赶紧收回刚才的轻视,起身恭敬行礼,说:“鄙人……” 这刚张嘴他就又憋住,觉得刚才所言有些不妥。自己已是仙人,还能说自己是鄙人吗?自己的仙客们向来是叫自己贫道、小仙的,可他们哪能和现在的自己比?他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称呼自己为什么,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毕竟刚入仙境,资历确实尚浅,不宜过于张扬,于是决定就称自己为小仙。 “小仙刚才有冒犯,轻贱了大仙,望大仙谅解。”说完曹员外就学起那记忆中的大员,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行正拜大礼。大礼行完,他回头拜了拜天地。确定礼节到位,他回过身低着头,奉出双手,等待那任命状到来。 啊? 苏令被他这一出整昏了头,愣在原地。他从曹奉庭突然起身行礼便已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随后他又向自己行正拜大礼,苏令更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呆着看他叩头,等他做完一切,心中早已爬满疑惑,他究竟在干什么?自己本是想着装作仙人来骗他的,希望与他合作,可是看这情形他虽把自己当做仙人,但好像他对自己又有些误解。他刚才称自己是小仙,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成仙了吧?他对自己行过正拜后又拜天地,他听师傅夜名骓说过,这是官员任命时才行的受命礼。莫非?他把刚才的一切联系起来,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认为自己应身处何职?” 听了这话,曹员外心中窃喜,仍做恭敬状,郑重答道:“小仙岂敢妄加推测,愿听大能调遣!” 这句话一出,苏令落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看着曹员外想说但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庆幸他低着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现在是想笑却不敢出声,嘴角欲上扬但被压住,想落回直线但笑意仍在,两相较量下笑容只能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僵在脸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会造成这种局面,曹奉庭竟然以为自己是成仙了,自己是前来任命他的人。他转过身,防止曹老爷看到自己表情,若不是为了维持形象,他早笑出声了。 曹老爷看他一直没有给予自己任命,心中生疑,抬头看了眼苏令,发现他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见这模样,心中甚是不解,这仙人究竟在搅什么名堂,这么久还不给自己任命状。他按不住心中疑问,试探地问一句:“不知仙人何不任命?是小仙有何不当之处吗?” 苏令本就强忍笑意,听了这话他真恨不得能立刻找个无人之地,痛快大笑一场。他强吞笑意,认真思考自己应如何回答。看他样,似乎还未搞清情况,若是现在向他解释这一切是假,麻烦先不说,他面上也不好看,之后要是说出自己来意可能适得其反,得不到他信任,不如顺水推舟,顺他的意思,坐实他的仙人。 想好如何回答,苏令清清嗓,认真说:“嗯,并无不当,你命中有缘,自当身居仙位,可是现在还稍有不妥。” “哦?敢问仙人有何不妥之处?” 见他上钩,苏令扭过头,看着他的脸严肃说道:“只因你历劫未够,凡间尘事未了,故不能立刻成仙。” 曹奉庭瞪大眼睛,听过苏令的话心中翻涌,自己究竟缺了什么?他知道这在书中向来是天机不可泄漏,可成仙法门就在眼前,若是现在不问清楚,自己以后不能成仙可如何是好!他鼓足胆子,低声问:“敢问仙人是何事情?” “这是天机,我不可说。” 曹奉庭不禁失望。 “但是你命中有缘,虽然我不能说,但是将有高人指点。” 曹奉庭重新燃起希望了,“愿得大仙指点!” “嗯,过几天会有一名道人到你府上拜访,他将为你指点迷津,你应奉他为上宾礼遇,那时答案自然会揭晓。” “道人?”曹员外刚想问清楚那道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苏令就挥手高喊:“吾驾祥云去也!” 只见云层层堆砌,苏令身形隐入云中不见踪迹,曹员外想上前寻找,但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巨力牵引,他好似一片纸张陷入大海,身形不断被拉扯,眼前的琉璃云彩逐渐汇聚成一团漩涡,褪去自己的五光十色,只留给世界一片黑暗。曹员外已分不清天与地,他只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嘴里发出的悲鸣被世界吞没。他的眼前逐渐陷入漆黑,朦朦胧胧的,身体坠向旋涡是他最后有意识之处。 “啊—”一声尖叫,曹员外惊醒,猛然从床上起身,汗水已打湿他的衣物。门口的下人因为他的尖叫进入房内,害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他看着眼前的佣人,摸了摸自己脸,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他终于能够确定——自己还活着。 第30章 既结你个冤家,我又有何法 天稍稍亮,戏林儿便起身离开床铺,凌垠问她去做什么,她只答道自己出去转转。凌垠清楚地知道她的不满,太阳仅是露出个头,此刻街上人烟稀少,没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去,不想再和自己呆在一起。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这样想,可是很快她又否决。 “不!我这是为了我们好,我这是为了大家!” 她忽地坐起身,语气坚定地喊,似乎要说服自己,可她的眼却流下了泪。 “凌,我可以进来吗?” 门口传来苏令的声音,凌垠忙擦拭脸上的泪,着急穿好衣,嘴上回他道:“等一下。” 穿好衣,粗略整理仪容,她便打开门,苏令笑眯眯地走进房门,凌垠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想让他察觉自己刚刚流了泪。 “凌,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终究是被发现了。 苏令看她眼圈绯红,欲将他抱入怀中安慰,可凌垠却躲着苏令,打开了他的手,不让他将自己搂入怀中。见凌垠抗拒,苏令也就此作罢,寻了个椅子坐下,凌垠则坐在他对面,两只眼投向一旁,怎么也不肯落到苏令身上。 凌这个称呼,是苏令自己想出来的,平日无人会这么称呼她。苏令说凌垠这名不好,若真叫全,便不像个娇滴滴的女儿名,倒像个男子的名字。于是他遇人便称凌垠为凌师妹,二人独处时,便称呼她为凌。 “平日见你这么大胆,怎么一遇上这事便畏畏缩缩,这不像你啊。平日你不经常违背门规,偷偷瞒着师傅,躲起来一个人偷懒吗?怎么今日遇事却胆小起来?连林儿都同意这次行动了,你作为师姐,不得给师妹树立一个榜样?若是平日偷玩也罢,可这回咱们是替天行道,是做大好事啊!若你真怕出了什么事,回头师傅和府主那里,有我担着!” “你不必对我蜜言蜜语,这次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同意你的,就是你再担着也不行!” 听得她如此坚决,苏令吃了一惊,他想不通为何凌垠如此抗拒这事,难道她与那崔曹二人是旧相识?不可能,从她的经历来看,她是断不会来过这离县,更不会结识那崔曹,与他们染上关系,可这样的话那是为何,即便是不愿插手,也不至于如此抗拒啊? 猜不透凌垠的心思,苏令只能苦恼。他本就不擅长安慰美人一事,手上会的几招还是从他人那顺来的,平日哄个高兴也还凑合,可真要让他猜女人心思,这倒难为他苏使君了。 苏令想了想,猜了无数可能,可就是寻不到那正确答案。 苏令当然猜不到,他的心被那所谓的大业填满,他认为不会有人拒绝一份赚取名声、替天行道的差事,自然也就不能理解凌垠心中所想。他就不知道,虽然有人和他出身相似,经历相似,可对于这世道的看法便不同。他认为既得机遇,自是天选,自当成就一番大事业,干一番大功绩名垂青史,可有的人只是想在乱世谋个温饱,平平安安渡过一生即可,凌垠便是这其中的一例。 凌垠从小失了爹娘,本由舅父领养,可在妖族进犯后,她的舅父逃难不见,她也就开始自己一个人的流浪之旅。与男子相比,她一个弱女子流浪更为艰难。她没有力气,不能帮人干活,唯一活着的办法只知道在地里刨着,渴望寻着些树根来填饱肚子。一觉醒来,迎接她的是寒冷,肚子提醒的是饥饿,她大脑思考的第一个问题是今天该怎么活着。平日她还要留意着捕奴人,防止被他们捉去卖给青楼做妓,她知道,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是决不能去那葬送女子的地方的。 她挨过冻,忍过饿,躲过战乱,爬过荆棘。活下去这三个字占据了她的一切。当她真的走投无路,垂死挣扎之际,一个不认识的人将她捡走,带她来到魂府。 乱世出英杰,这是她常听到的。仅在魂府几年,她就见过太多以前从未听过的事物,她被尘土和饥饿蒙蔽的眼第一次看到如此广阔的世界。她被要求学习,被要求主动接触她从未接触过的。仙门,妖盟,魂法,一个个名词冲击着她,她原以为很小很小的世界一步步大起来。 但是知道的越多,她越害怕,害怕自己的渺小,她只是一片叶,随时会被时代的浪潮打翻,再不见踪迹。她很喜欢魂府,这个小小的、不世出的地方是她温暖的家。在这里,没有寒冷,没有饥饿,她不必过着以往逃亡、无依无靠的日子。她最开始很拘谨,一切谨遵门规行事,她是门内有名的“苦瓜脸”,整日闷闷不乐,一板一眼遵守着门规做事。 有人指责她太死板,连师傅都教导她不必完全依照门规行事,可她全不听。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做错事被赶出去,害怕失去这一切,重新过上以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直到她遇到了这个男人。她坚信,只要遵守这个门规,一切都不会失去,门规就是她的立身之本! 凌垠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就带着自己打破门规,她埋怨,她恐惧,她呵斥着这个男人,她抱怨她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是在谋财害命! 可渐渐的,她习惯了这份生活。她肩膀卸下了重担,她从未如此轻松。她开始尝试跨越门规,不再依赖门规做事。她大骂自己的贱,竟然又想回到那份苦日子,可后来骂完自己又大笑。她觉着,无论是以前还是来到魂府,只有此刻,她才真正活成了个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是她的师傅指示苏令,让他帮助自己,修正自己的死板。不过,他修正得好像有点过头了...... 这个男人,这个名叫苏令的人曾带给自己多少安慰,即便这次他给自己的是不安,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她爱他。 为了这个爱,她愿意陪他一起去冒险,即便代价是失去一切...... “就这一次,好不好?” 二人僵持许久,即便凌垠不愿意,可苏令仍是将她抱入怀中。渐渐地,她也不再反抗,依偎着苏令的胸膛。 “你真是我的冤家。” 凌垠将苏令推开,水汪汪的眼看着苏令,手温柔地贴着苏令的脸颊。她站起身,点了点头,下定决心,咬着牙说道:“一切依你吧。” “你真同意了!” 凌垠擦了擦泪,勉强笑道:“嗯,同意了。” 第31章 仙人驾到,管家着急 自从梦到那仙人得知自己要成仙后,曹奉庭就吩咐管家和门童一定要注意近几日来到府内拜访的人物,他可不想放过这成仙的大好机会。他让下人把府中里里外外重新装扮一番,一旦发现腐烂破败之处,那就要用最好的木料和漆料修理,直到把那打扮的如同刚刚建造一样,整个曹府都因此焕然一新,这座宅门由此向路人体现它的典雅和庄严,直让他们啧啧称奇,凡是经过都要赞叹一番它的气派和府内的热闹。有几个孩童被吸引,在门口观看热闹,来回推搡嬉戏;一些市井闲人在此驻足观看,三言两语,叽叽喳喳地交谈,都在猜这曹老爷遇到什么喜事。有人猜测,定是今年庙会仙人重新降临,曹老爷得了仙人青睐,府里人在庆贺呢。 曹府的赵管家看那群人在门口聚集,呼唤下人将他们都赶走,那群人大呼无趣,个个作鸟兽散。赵管家招呼伙计把一批批货物抬进府中,自己把那群伙计和货的账一付,原本鼓囊的口袋瞬间泄气。他无奈叹了一声,看着府内热闹的场景心中却是冷冷清清。这几日曹老爷吩咐自己采购的尽是些装饰门面,打扮府内的玩意,完全想不通自家老爷又要搞什么名堂。他打着算盘,心里算着账身子却直哆嗦。看自家老爷花钱如流水,他这管家心里是止不住地在滴血。可有什么办法,那是自家老爷,平时他在自家田奴和庄客前还可以有番派头,可在自家老爷谁敢说他个不是?他心头虽恨曹老爷乱花钱,但嘴上不能说什么,仍是老老实实照办曹奉庭的话。 当初老太爷不就是被这么气死的?他拨动算珠,想着怎么也能把钱给算回一点,可是无论拨动几次,那明明白白的账目已经写在他的眼前,怎么算也都是这个数。算着算着他是真恨不得把那些废物全烧了,可钱已经花出去了,烧了也回不来本,只能吩咐下人一件一件抬进去,按照老爷吩咐去装扮,而他拿着账本,叹着气回到账房。路上经过厅子看到那群门客道人还在把酒交欢,全然不在乎府中事物,他心里的火气烧的更旺,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群人全部赶出家门。 他叹着气,将手中厚厚的账本放下,打开算盘,正准备计算这月所有的开销,可门外突然传来一句:“赵总管,你快去门外看看吧。”赵管家认出这声音是府上门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外面看守大门,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打开门,只见那门童气喘吁吁,顾不得擦汗,只一个劲的说:“赵总管,你快去门外看看吧,有个仙人带了两童子,说自己有天命,要来这里见老爷一面呢。” “你说什么!” 听了这话,赵管家迅速把账本扔下,抱着不满和怒火,跟着门童冲出,赶去会一会那门口仙人。 “你们二人定要记好我的嘱托,万不要露馅了。” “放心吧师兄,我们定不会露出破绽的。” 戏林儿满口答应,她本以为这次的事情已经付之东流,可谁知她仅仅是出去回来的功夫凌垠就改了口,同意他们参与这件事。最惊喜的是,苏令还告诉她们自己已把事情安排好,只需按照他的计划做事便可,这让她更崇拜她的苏师兄,也更坚信自己的眼光没错,他一定会成大事。 苏令来到府前,他吩咐好二女要牢记她们这几天的练习,二女应答一声后,他便化作一道士模样,大踏步来到曹府前门,向守门的门童施礼,说:“天命在此,望行个方便,通报你们家老爷,告诉他梦中人前来拜见。” 那门童见这道长得是鹤发童颜,白皮清骨,腰带二分丹青,眉心一点朱红;道服自然身绕雾,羽衣尽处袖飘风。谈吐间气宇不凡,出气好似微风吹拂,令人心旷神怡,简直活脱脱一个地上神仙!哪像家里供奉的那几位,一股儿市井之气,若不是展现过本领,哪能让人联想到高人形象?再看跟在苏令后的两位童子,亦非俗辈,她两个长得皓齿明眸,容颜姿丽。见此,他知道来者必然不同凡响,客客气气地行了礼,让苏令在此等候片刻,自己即刻回府通报管家。 那管家正在账房里为账目着急,听到门童着急忙慌的通报声后,立刻出门询问情况。听门童说有这样一位高人求见,他让门童先不要通报曹老爷,先带自己前往查看,自己要先亲眼看看这位高人是否像门童所说那么神乎其神。 他家里已经赡养了一群仙客,他们个个花销全由府中提供,加起来是府内一笔不小的花销,他一直想找机会将他们赶出,之后自己才好......现在家里的那几个还没有赶走,这就又来一个。他定要亲眼见证真假,不要来的又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夯货,骗他们府上的钱财。 等门童带管家来到门前,苏令正面朝空中,嘴里喃喃自语不停,不知在念什么道法。他看到门童带着府管模样的人出来,猜到这是那曹府的管家,于是停止吟诵,慢踏着云步缓缓向前行礼。那管家看苏令如此知礼节没有丝毫傲气,再到他抬头时仔细研磨他的相貌,果真如门童所说不是凡间俗子,心里不禁改变看法,对他敬上几分。 这人看着倒不同府上的那几位,倒似真有几分本事,不如我就利用他...... 他面上没有怠慢,立刻行礼,恭恭敬敬地向苏令作拜,称赞苏令几句话后,两人寒暄几句,随后他说声“道长有请”,便和家童带着苏令他们前往府内,到大厅面见自家老爷。 虽然素闻曹府家财万贯,但亲自入内,两个师妹还是被府内奢侈震惊。这里砖青红瓦,雕梁画栋,好生气派。二女不禁瞪大双眼,这里和她们魂府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好在苏令一直留心周围动静,见二人震惊,及时提醒,二女自觉不妙,立刻收住。那管家是个多心眼的人,他虽震惊于苏令的气质和外貌,感慨苏令一副仙人模样,但仍是处处留心。毕竟骗子也见得不少了,他也见过有把自己打扮的仙法飘飘,欺骗众人是天神下凡,以此招摇撞骗。虽然苏令外表是无可挑剔,二女容貌又颇有姿色,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否则,如果只是观看外貌就决定谁是仙人的话,那胭粉之地的女子个个是天上女仙了。 他刚才偷看到二女震惊的表情,自然明白那仙人怎会对凡间之物动心之理,心中对苏令三人添上了几分警戒。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如果还是像那几个仙客一样,是个来府上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主儿,这回不等曹奉庭命令,他自己也要想办法把他们轰出去。 几人走在前大厅的路上,苏令仰面朝天,二女默而不语,赵管家心里准备好笔墨,留意这三人的一举一动,看他们是否还有不合意之处,每发现一处就要在心中记上一账,作为之后赶走他的依据。 赵管家已在曹府侍奉多年,他最早就跟着曹奉庭的父亲,由他一手提拔,如今又侍奉曹奉庭,一直对曹府忠心耿耿,这些是仆人都看在眼里的,大伙也称赞他真是曹府的功臣。但其实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心思,若是曹员外有个儿子,亦或是有一个好女婿,那么他就绝对永远对曹府忠心无二,绝不会有一点出格想法。可惜现实并非如此,那曹员外一心求仙,曹员外的父亲看着儿子这样虽屡加劝阻,但也无能无力,临终前秘密吩咐他一定要看好他的家业。他嘴上承诺着,当初也确实如此,但坏就坏在曹老太爷生下的是这样一个儿子。 第32章 不怪管家心狠,只怪老爷人傻 自说那老太爷死去,曹老爷自己当了家,他平日心思都放在求仙之上,哪曾用心操持家业?全是做甩手掌柜,将那料理庄园与田产之事一股脑儿地丢给赵官家,自己仍是一门心思地求仙。以前曹府的账本最后都要经过老太爷的手,由老太爷过目才能定板。可这接班的曹老爷将家产全部交给赵官家打点,也不过目,也不询问,只是要定期给他划出一笔钱财,留作他寻仙访友的路费。 偌大的家产从赵管家手中流过,无论他用在何处,是多了,是少了,是亏本了,还是赚入了,都无人过问。除了曹奉庭,谁敢向这个曹府的两代总管问责一个字?曹奉庭如此持家,这就给赵管家的心里埋下一把火儿,他虽表面唯唯诺诺,凡事对曹奉庭恭恭敬敬,说一不二,好似信守对老太爷的承诺,用尽心思帮曹家守住家业,实则心里早生起了不轨之心,暗地里偷偷挪移曹家的家产,为自己在老家置办一份产业。 那曹奉庭在他爹死后没了人管教,更是挥霍无度,寻仙访友,彻底不问家事。每次回家都是狮子大开口,问账房要一份大钱做路费,等拿到钱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继续他的求仙之旅。赵管家看清了曹奉庭的秉性,知道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只要能将他要的钱给他支上,他才不会过问家中的情况。于是,凭借他在曹府的地位和曹奉庭的败家,即使账房一直有钱不知去处,也没人过问,也不敢过问。 当他看到曹奉庭直接将仙客请回家中奉养,他的心更是如如刀割一样。再怎么说曹府的家产也是他们老一辈创下的基业,有着他的心血流淌,他怎能忍受曹奉庭将自己的血肉割下送给那群来路不明的仙客做吃食?所以他行事更甚,几乎可以说是与那仙客们在争着消受这份家产,一门心思放在如何从仙客手上抢回自己 更多的产业。那曹奉庭只是一心侍奉仙人,哪知道这曹府里的明争暗斗?直到家业凋零,他都以为是经营不善,投入过多,哪知道是因为自家管家和仙客争利,硬生生地将他家的钱财给掏空。 看见曹家也支撑不住,赵管家心里也泛起过一阵心酸,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他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真看他衰败成这样他心里也是不舍得,可是想到曹老爷,想到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那阵怀恋过往的心酸也就化作浮云,成为他华丽脱身前将洗下的污垢。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唯一真说放不下的就是那曹小姐,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还总是对他赵爷爷赵爷爷地叫,怪可人的,真让曹府凋零那曹小姐只怕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他那时想好了,曹奉庭虽一生无功但这生的女儿却尚有姿色,是个玉貌花容的佳人。他膝下无子女,唯有个远房外甥,算来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他打算为曹小姐和他的外甥说个媒,促成一段婚事,也算留住了份曹家的血,不愧对老太爷了。 本是这么打算着,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正准备寻理由讲好这门亲,再找个机会脱身,可这曹老爷不知和崔莫庆说了什么,着急要清点家产,嚷嚷着要移到南方离县,说什么也不听,这可把他吓坏了,生怕自己做的假账被曹老爷发现,什么计划都往后推着,先度过眼前这关。赵管家帮他清点了家产,本想推脱一番,劝曹奉庭留在北方,甚至拿曹家的祖坟说事。可好巧不巧,正逢妖兵进犯,朝廷连连战败,他为了躲灾,只好与他一同到离县去,以后再做长远打算。 说来也惊奇,那曹奉庭和崔莫庆搭手竟办成了事,把那庙会降仙一事闹得红红火火,曹家凋败的家业竟缓回口气,曹家又一天天地兴旺起来。这可断了赵管家离去的心,这账本仍是那样,只经他的手,曹老爷一概不过问,看着账本一天天增加的收入,他动起了贪念。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一旦心漏了底,拿多少金银珠宝都填不满。 于是他就继续在曹府当着管家,暗地仍干着以前的勾当,仍是瞒着曹奉庭偷偷转移家产。唯一令他不满的就是那群仙客们,他们原来看曹府凋败也想脱身,可现在曹府又富了起来,他们就继续赖着不走,吃着曹府的肉,口中充斥尽是自己天大的功劳,都想从曹府再多分一杯羹。不知不觉,曹府已是分成两股势力,一股是仙客,一股是赵管家,他们都扑着,咬着,如狼似虎地侵吞曹家的财产,谁都想干掉对方,方便自己独吞这份家业。 那仙客骄横无礼,平日都是一副嚣张的姿态,对家中的谁都没有好脸色,把自己当成个天大的主儿,谁也不放在眼里。说他们几句,他们立刻回怼道:“这份家业是靠你爷爷我的本事挣来的,要不是我,你还能有这口饭吃?”府中谁都看不惯他们却又不能将他们赶走,毕竟他们说的也有几分事实,离了他们,那降仙之事还真成不了,所以大家只能忍让,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期望找个机会把他们踹出去。 和那群仙客们比,赵官家就高明的多,他面上对家中仆人都和和气气,时不时拿出点钱财打赏,所以仆人都敬着他,支持着他,在大多数时候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在这个家中比起曹老爷,赵管家的话更有威信,若不是曹奉庭名声在外,整个离县都知道这曹府是他的家业,恐怕这曹府早就改姓赵了。 而那可怜的曹老爷就夹在两股势力中间,浑然不知自己府内涌起的风云,整日还为那升仙一事发愁。 如今赵管家逢迎苏令,就是看他与那群饭桶不同,想借他的力量,让曹员外看到那群仙客的无能,自己再趁机煽风点火,让曹员外赶走那群仙客,只专心赡养苏令,让他留在府中。之后自己只需再找个机会,趁苏令在府上根基尚浅,没有势力和功劳,随便给他打上个罪名,把他不合规矩之处全部告诉曹员外,把他污蔑成一个没有本事的片子,让他也被扫地出门,这样就再没人能阻止自己。 赵管家表面虽是恭恭敬敬,一直对他们笑脸相迎,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应上,可苏令却明显感觉他包藏祸心,察觉这赵管家一直在留意他们三人的行动,心里暗暗感慨这管家眼力之尖,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似是突然看到什么,猛然停下脚步。管家看他停下,笑着上前,恭敬地问:“仙人,有什么事吗?为何突然停下啊?” 苏令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赵管家就顺着他的手看着苏令,只见苏令眼睛猛然一亮,管家身体一凉,好像有什么被抽走了似的,随后听到苏令说“没什么,继续走吧”,他才回过神,连连点头,回到前面继续带路。 苏令虽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对这赵管家换了副看法。 第33章 统筹战线,一致对外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苏令不自觉一笑,苏管家看到,心里感到奇怪,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几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前往大厅。 那曹老爷在厅内着急等了一天,而府中的几位仙客早就听闻动静,他们听府中口口相传,说是曹老爷梦中梦到了一名仙人,今日特别大设宴席,在客厅恭候。他们怕这来的是个来抢饭碗的,老早就和曹老爷一起在大厅等候,想着看看这新来的同行有几分本事儿。 若他只是个懂几句道法的无赖,就施威让他自行离开;若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同行,就给他点脸色先杀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后来的,分不得几杯羹;若要是真是个有本领的高人,他们几个就一起联手,哪怕真的比不过人家也能露点本事,让他知道他们几个也不是好惹的,大不了以后他拿大的,他们几个再捞点小的,加起来也不见得少捞什么。 那曹老爷来回踱步,急得是一点也静不下来,一会叫下人去大厅外看看管家有没有带人前来,一会吩咐下人去伙房看看,已经把菜来回热了几回。实在等不及,就打开自己准备的礼物,看看是否缺点什么,叫下人去府库再拿几样。那几位道士看似毫无动静,端着茶杯却不见将茶送入嘴中。当他们看到曹奉庭让下人又从府库拿出几样东西放入礼盒,盯得眼都直了,心想着一定要让那小子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同时他们也不禁感慨这曹家果真家财万贯,纵使他们已在府中停留这么长时间,但仍家有余资,心里都盘算着怎么彻底把这条肥鱼吃干抹净。 曹老爷在屋里实在等不下去,就想到屋外查看,刚到门口,就看到管家带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和两位童子前来,他远远观望那道士,大喜,慌忙前去迎接。那屋里的道人看见员外反应,知道抢饭碗的人来了,他们不动如钟,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就要先给这位后来者一个下马威,给他立立规矩,让他知道他在这里的地位。 那苏令和管家还未走到厅前,便望到曹老爷前来,于是苏令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说着“无色无相,无相无貌”之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那凌垠听了,虽没说什么,但心里不禁吐槽苏令装神弄鬼的本事真是有一套。那戏林儿听到苏令的话,不禁心里感叹:苏师兄真有本领,说的话真是玄妙啊。而那管家听了,再看到自家老爷正在前方前来,明白苏令是看到自家老爷才开始念这些话儿,心里啧了一声,对苏令的印象又有了改观,把他以后轰出去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曹奉庭急急忙忙跑到苏令面前,管家见了便行礼,告诉曹老爷这就是求见的道人。曹奉庭根本无心听管家的报告,只顾打量苏进的样貌,看着他念念有词,闭起眼睛疑似养神,心中满是欢喜,这和他心目中的高人形象如出一辙!他再细细听这苏令念叨的话语,这些全是他从未听过的,全是些他听不懂得,这简直要让他高兴坏了,这就是大道啊!若是凡人随意就能听懂,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仙吗?打量完苏令他才注意到其背后还跟着两位童子,她两也是相貌非凡,询问管家后才知道这是这位道人携带的童子,是他的门徒。听了这话,曹老爷的心情简直就要飞到九霄云外了。这简直满足了他对仙人的全部幻想,连声说;“好,好,好!” 他上前就想要握住苏令的手,但刚伸出就立马收回。 这可是仙人啊!哪里是随意就可以触碰的呢?自己可真是犯了大不敬!若是随意触碰仙人惹得他不高兴,使得他一气之下离开那可如何是好?他真是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为自己的僭越付出代价。 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子,站在旁边为这位仙人让道,口中连连说:“请!请!” 那屈膝弯腰的样子着实让苏令大吃一惊,虽说他知道也见过这位老爷对修仙之人的狂热崇拜,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到这个地步。虽然心里吃惊,但表面上还是要不动声色,他彷佛是没注意到曹奉庭的姿态,仍然闭着双眼,口中念着词,缓缓向大厅走去。 曹奉庭看着他过去,不禁心旷神怡,感慨仙人果然是连走路姿态都不同凡响,果真如书上言:仙人不以凡目观界,他们以心眼查视人间。这位仙人不睁眼就能走路,可真是不同世俗!不同世俗啊!他在苏令走过后,仍是保持屈躬姿态,连带着对他身后童子说:“快请!快请!” 凌垠和戏林儿见了也不禁感慨:久闻书上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天看了果真是如此,她们二人只是作为童子,居然也能享受上宾的待遇,这曹奉庭,崇拜仙人至此,真的不是痴傻吗? 就这样,在曹老爷的亲自接送下,苏令一行人进了大厅。那屋里的仙客们见苏令进来,纷纷投去目光。 有的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就从缝隙射去,宛如毒蛇观看猎物,想着如何置苏令陷入死地;有的人毫不掩饰目光,瞪大双目,眼如铜铃,盯着苏令的每一个动作,他每踏一步便在心中默数,仅仅是在他们的注视下行走,心里便给他打上一个得寸进尺的标记,发誓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有的则是乍一看便撇回目光,觉得他的模样真有些像个得道仙人,心中不禁打起退堂鼓,目光已是不敢注视他的脸,只敢看着他走路的地板,心里想着如何得到一个体面的下台。虽说他们对苏令是各怀心思,可是当苏巧和林儿进来时他们也是瞪大双眼,不管是谁都再不管苏令,眼神都直勾勾地看着她俩的面貌,等发现她们的打扮时又看向苏令,这时不管是谁都不再关心苏令本事和他是否会威胁自己饭碗,都是在心里咒骂道:这家伙好生本事,竟骗得这样的姑娘为她作童子,多么令人羡煞的福气! 苏令就这样在他们的注视和怒火下进入了厅堂,曹奉庭恭敬地请他坐在大堂中央的位置,这一举动更激起了那些道士的怒火,他们全都直勾勾看着苏令,看他是否敢在他们这些前辈面前坐下。 苏令完全不在意那群道士要吃掉他的眼光,就在他们所有人的注视下,稳稳当当的坐在大厅中央,口中仍然念着那句“无色无相,无相无貌”。 那曹老爷看到苏令入座,满心欢喜,尤其是听到苏令口中继续念叨着那些晦涩的话语,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让厅内其他人离开,只剩下自己和苏令,这样自己就可以潜心问道了。但碍于初次见面,他还不知道这位仙人究竟有何想法,不敢贸然询问,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招呼一名家仆过来,吩咐他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全部端上来。家仆应答一声,便和几人把礼盒全部端到苏令面前。他们罗列成两排,林林总总有十人,每个人端着的礼盒都是金丝滚银作绣,红檀丝木作板,中间还绣着一颗宝珠,单看这礼盒那也是价值非凡。 那些仙客们看了都愤愤不平,他们在府中这么久,虽然宝贝也是拿了不少,但此等规格,他们何曾享受?加上那赵管家从中作梗,他们虽继续呆在府中,但待遇是一年不如一年,那曹奉庭的态度也是从尊敬转向不敬。这苏令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仅仅是一次照面,曹老爷就这样礼遇,这回他们算是和苏令结下梁子。他们都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苏令一个教训。 而那赵管家呢?看到这些礼盒,本就烦心这月账本的他差点气昏过去,仅这一项花销就是多少?虽然礼盒还没打开但他已是不敢直视,天知道今天要搭进去多少钱才能了了这笔糊涂账。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是他的钱,他的钱啊! 第34章 曹府大戏上演,求天命祝我成仙 曹员外上前走到第一个家童旁,他亲自开盒,以此来向他心目中这位完美的仙人展示心意,表达自己的虔诚。他缓缓打开第一个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如意,但和平常所见的翠绿的玉如意不同的是,它通体金黄,玉身光的映衬下闪着温润的光泽,云雾状的花纹在光的迷惑下若隐若现,若是不仔细看,定会认为此是流金雕刻,而非玉石所造。仙客中有几位见过世面的,认出这是由蓝河盛产的金云玉所制。这玉本就稀少,更使它价值居高不下的是其极难雕刻。它虽色如黄金但玉质温润,彷佛云母,若是技艺不精之人用利器雕琢只会损坏玉身,想雕刻成一件艺术品定要是名大家不可。因玉料珍贵且玉匠难寻,所以此物是上贡的物品,所成玉器只有那些王公贵人才能赏玩,有少数大臣幸能得到皇帝恩典被恩赐才能拥有此物。仅这一项,便可看出曹员外是真的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掏出来了。 赵管家已瞪大眼睛,他自然晓得此物来历,这是早年曹老太爷挚友所赠,被老太爷一直视若珍宝,欲将其作为传家宝流传,吩咐好他放入库中不可支用。他本是打算离开曹家之时将此物一并带出,可这曹奉庭今天没和任何人商量便将此物拿出,欲送给苏令。那管家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一见是这玩意儿,嗯一声,两眼朝天,险些昏死过去。幸好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否则今天真的怕是要命丧黄泉。他缓过气,两眼直朝苏令冒火,本是打算让他帮忙赶走仙客,可这还什么还没干呢,那曹员外就对他如此礼遇,要真让他今天入驻,这以后还有办法赶走他?这回说什么他也不会让苏令呆在这,想尽办法也要把苏令轰走。他恨不得现在就揪住曹奉庭的耳朵将其大骂一顿,但碍于情面他不好当面发作,只能先咽住火,回头再想法子把此物赚回来。 可那群仙客们显然没有赵管家的忍让,他们平日在府里嚣张惯了,自然不会受这股子气儿。他们自以为这府中宝贝他们已是见过了,摸惯了,想要什么也只需张口,那群人自会为他们奉上。可谁知这曹老爷还瞒着他们藏有这番宝贝,他们见这等宝贝不落入他们嘴中,马上就要被转赠给他人,他们哪能受的了?他们自认功高,曹府今天能有今天这等基业离不开他们的功劳。可这苏令什么都没干,仅仅是第一次前来就得到如此大礼,这让他们怎么咽的下气? 不顾他人的恼怒,曹老爷打开第一个盒子后并不着急,他微笑着站在原地,等着观察苏令的反应。 苏令看着金如意毫无动摇,曹叶和戏林儿看了默不作声,三人好似看石头一样,对这稀世珍宝没有丝毫反应。 那曹奉庭看到三人这样,哪还能抑制内心激动?他今日的安排其实是花了些心思的,他故意将这金如意摆在首位,就是想测试测试苏令的反应。平日自己府中的仙客们见到稀奇玩意儿哪个不是饿虎看到肉食,都是着急扑上去抢,哪像这位,见珍宝不为所动,稳如泰山。这样一对比,自己府中的人哪有一点仙人气质,若不是心有所求他才不会供养那群俗人庸士。他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书中所说的不恋俗物, 他愈加坚信,苏令就是来帮助他成为仙人的。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要打开下一个盒子。 苏令这时开口:“员外,停住吧,贫道今日来不是为此等俗物。” 曹员外听此,掩饰内心激动,故作平淡地问:“哦?道长既然不是为了这些前来,那为何来我府上拜访?周围数十里的人都知道,我曹奉庭最喜欢侍奉得道高人,也常常侍奉仙人,请那仙人来凡间作客。道长若不是因道观破碎前来求助,那又是为何前来?” 那些仙客们听曹员外这么讲,不禁脸颊发烫,他们有些人当初就是凭此说法来府上做客,之后再找借口常住在曹员外府上。他们知道,曹员外这么说,其实是借题发挥,看似询问苏令,实则做样子给他们看,他们中有些人当初来到曹府的说辞就是道观破碎之辞。 仙客们摆正坐姿,所有人目光都盯着苏令,想听听他会怎样回答曹员外的问题。 苏令闭着眼,说:“贫道今日是为天命而来。” 天命?所有人都对这个词感到疑惑,不知道这位的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只有曹员外一人欣喜。 是了,是了,就是他,他就是能告诉自己如何的成仙的人。曹奉庭真是恨不得立马把所有人赶走,独自一人和他好好说道。 苏令无视众人反应继续说道:“贫道来自驽山桃袍洞,道号洛南仙人。贫道本是清修散仙,不屑问世间之事,可是就在前几日,贫道夜观天象,发现离县有一仙人飞升,我掐指一算,竟与贫道有缘,夜半,有一仙人入贫道梦中,告我此处有一人凡事未了,不能成仙,需要我前往点化普渡。我自念这也算我的一桩因果之事,所以欣然应允,带我的两个童儿来此地帮员外你了解尘缘。我经过此处,有一股冲天仙气从府中喷出,我知我要寻之人就在此处,曹相公,你可是贫道要寻之人?” 曹员外难掩激动,喜极而泣,跪下身子朝苏令大拜,喊道:“是了!是了!正是在下。道长有所不知,鄙人自幼崇尚仙人,家中是收藏珍宝无数,一心侍奉天上众仙,一年献给仙人的金银不知有多少,只求诚意动天死后能够位列仙班。我前几日大病一场,本以为要一命呜呼,可谁知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位仙人面见,说我有仙缘在身,只是尘缘未了,故不能立刻成仙。他指点我说过几日有一位高人来我府上指点,祝我了却尘缘成仙。道长所言具与那位仙人相似。道长,我愿奉献全部身家给道长,只求道长指点,祝我成仙!” 第35章 仙人撑腰,我怕什么! “疯了,都疯了!”那赵管家听到这话哪能坐得住,这他还怎么坐的住。他本以为曹员外至多供奉苏令几件珍贵器皿,可哪知现在居然说出要把全部家产供奉的胡话,这绝不是他所期望的!他着急上前,本想大骂曹员外,但一想还不能暴露自己,就装作苦口婆心的样子,说:“这些年老爷你为修仙投入的金钱已不知有多少,早些年全凭老太爷留下的家底和我用心打点,勉强能够维持收支。后来曹家衰败,全仗着老爷你英明神武,想出绝妙的法救了曹家,这些全是咱们这些凡人打点,可曾见过半点仙人帮助痕迹?现在咱们的家业好不容易又有了些气色,可是今天老爷你居然说要放弃家业,将自己家产全部一股脑儿丢弃,给这个来路不明的道士,老爷,不要怪我老胡说话难听,我赵某人眼拙,对于仙人的好是半点没看到,只看到求仙的人被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就算是不要这家产,要把他们全部捐了,也轮不到这道士的份啊!” 他跑到曹员外面前就要将他从地上拉起,可曹员外直接一甩衣袖,将他这上了岁数的人一把推开。赵管家抵不住曹员外的推力,踉跄摔了个跟头。 “老赵,我念你在我家做工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日办事也算妥当,所以对你一直是恭恭敬敬,待你如父亲。可是你今天不禁出言不逊,还在我面前诋毁这位仙人,妨碍我的修仙之路,你最好赶紧向这位仙人道歉,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扫地出门!” “什么!” 赵总管听这话哪能忍住声,他到曹府做总管有三十年了,曹家家业能够维持下去他自认是功不可没,所以他一直转移家产到自己名下也是心安理得,可现在曹老爷不仅要把家产全部送出去,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侍奉,甚至还要将他扫地出门,这让他怎么冷静! 好!既然你想不讲情面,那就不必讲! 他原地跳起,指着曹员外就大骂;“好你个曹奉庭,好你个没良心的,想来我在你家这么长时间,你居然今天因为个不明不白的仙人就要把家产全部赠出,还要把我扫地出门!你真是修仙把脑子给修没了!” 赵管家扯尽嗓子大喊,把他这些年里对曹员外的不满一股脑儿宣泄,完全不想主仆间的关系。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这些年他私下转移的田产何止千亩,足够他吃下半辈子,再加上他自己经营,以后的富贵自不用言说,要不是还贪心曹家的财产,他早就告老还乡享那清福去了。事已至此,脸面已经撕破,他也不需要再装了。既然曹奉庭无情,那就不要自己无义,今天他就要让曹奉庭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大胆!我不准你在仙人面前如此无礼!来人啊,把赵总管给我扔出去!”曹员外厉声喝斥,招呼仆人就要把赵总管扔出,可那仆人得了自家老爷的命令却未敢动弹,一个个愣在原地,好似没听到他的话。 “你们愣在原地干什么?听不到我说的话吗!把赵管家给我扔出去!” 那群仆人仍是待在原地不动。赵管家冷哼一声,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 赵管家在曹府管理家事已有四十有余,曹奉庭平时不问家事,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全是由他一手操办,府上个个的人都经过他的打点,他在他们仆人中素有威名,甚至有的人只认自己不认曹员外。这时曹员外吩咐他们把赵管家扔出去,他们名义上虽是曹府的人可心里早把赵管家和曹老爷看齐甚至将他捧得更高。现在曹老爷下令把赵管家扔出去,他们一时还真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的。 见那群仆人毫无反应,曹员外不禁大怒:“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说了把赵管家扔出去!” 众人见自家老爷如此动怒也是害怕,毕竟在这个家里他们还是要叫他老爷的,名义上他们是他的奴仆,赵总管就算再厉害,终究也不是他们的主子啊。 有几个仆人走上前,伸手就要架住赵管家把他扔出去,可看赵管家的样儿,他回头瞪了那群仆人一眼,大喝一声“谁敢”。仆人们平日听他的训斥,本来就知道赵管家的手段,这时看到他这副模样,原本胆大的也吓得没胆,刚上前几个人又退回原地,架住的手也松开来。 见仆人这副模样,曹老爷终于忍不住了,火冲心头,只拿起座椅就要去砸向仆人,可还没动手就感觉有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使他不堪重负,一只腿跪在地上,根本抬不起脚。他回头,见那群门客手摇金铃铛,口中正念着道法。他知道这是他们使的名堂,心中怒火攻心,枉他养了这群仙客这么多年,真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胳膊肘向外拐!他也不管自己是在仙人面前,朝那群仙客大吼:“好啊!好啊!都反了是吧!我白养你们这么多年!” 仙客们丝毫不惧,他们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曹老爷今天说什么他们都不能让步。现在若是服软,那曹员外可就要把自己所有家产送给眼前这个道士,那么以后他们该去哪吃喝?事关饭碗问题,虽说平日他们看不惯赵管家,可今日他们就和他站在一起,一起把那洛南道人送走! 为首的一名仙客上前行礼,虽然曹奉庭此时目似毒蛇,恨不得将他剥皮食尽,但他全然不惧,正义凛然地说道:“员外,不是我们不知你这几年赡养的恩情,只是我们和赵管家一样,这几年也算是对你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修仙之事我们也帮过你不知多少,可是今天这道士什么也没干,仅仅说了几句话就让你把家产尽数奉上,谁知道他是不是个骗子,用了什么妖法迷了你的心智?曹老爷,不可轻信啊!” 曹奉庭听后不禁冷笑,对这仙客刚才说的话嗤之以鼻。尽心尽力?帮助?他们除了在府上吃喝就是问自己讨要金银珠宝,对自己修仙之事哪有半点帮助!更有甚者不知好歹,竟开口向他求要他的女儿。自己去请教他们道法,哪次不是以天机不可泄露应付,对自己哪来半点帮助!一个个全是吃白饭的。所幸他福缘不浅,有幸遇到真正的高人指点,不然就要被他们蒙骗一辈子!今日他也算是认清他们的面目,这群人没一个是向着自己的,全是另有所图! 今天不管谁说什么,这仙,他修定了!况且今日有仙人给他撑腰,他还真不怕他们这几个三教九流! 曹员外本想大骂那仙客,但突然感觉自己身上负担变重,双腿全都跪在地上,身子趴在自己刚才要抽出的凳子上,只觉身子要被压断。那群仙客看曹老爷如此嚣张便给他施展一些压力,想挫挫他的锐气。曹老爷在地上叫苦不休,他一把年纪,哪受得了这种压力。突然,他感觉身上一阵轻松,刚才施法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全部不见,他又能重新站起。 他满脸欣喜,回过头去看苏令,此时他嘴中念念有词,不知念着什么法术。 第36章 仙人老爷做主,奉庭哭献家财 “仙人大老爷,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曹奉庭见势一跪,痛哭流涕道:“仙人,你有所不知啊,我老曹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修仙。请这群仙客住家就是为了侍奉,一心一意跪着求他们传我份修仙的法。我老曹的诚意那是全府上下有目共睹的,我曹奉庭有份吃的就绝少不了他们的汤。可谁知,他们就是群喂不饱的狼。我金银财宝不知掏出多少,可修仙的法是一个没看到,他们还在我这里混吃混喝,怎么也不离开。你看,我刚才只不过说要把财产全部给你,他们竟对狗急跳墙我施法,怕不是要对我谋财害命了!若不是仙人您出手,我老曹怕是要交代在这了!仙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好不容易抱着的大腿他曹奉庭才不会松开,不顾自己作为老爷在曹府的脸面,当着众人的面就大哭起来。他心里已算计好,既然自己曹府已有位真仙人,何必在意这群伪仙?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将他们全赶出去,借此向洛南道人示好,以示自己一心一意侍奉他的决心。 仙客们听见这话,纷纷扭过头去看苏令,只见苏令捻着手,他身后的两个童子似乎在念什么道法。众人以为他是听了曹奉庭的怂恿,开始着手对付他们。一仙客决定先发制人,口袋中拿出一符咒,将它放在面前,对准苏令坐的位置,口喊一声“去”,刹那间,一道奔雷闪过,直指苏令眉心。眼见奔雷正要击中,苏令随意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众人还未看清发生什么,空中的奔雷便已消失。那仙客疑惑,正要找奔雷在哪时,苏令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旁的仆人疑惑,自己明明没有给杯子倒茶啊,那位仙人在喝什么呢?仆人不知道可那仙客却看得门清,在苏令将杯子放到嘴边准备饮下去时,那仙客分明看到有几丝奔雷如地鼠一般从杯中探头,还未逃离杯子便被苏令引入肚中。他饮的不是水,是雷电!那门客眼见自己奔雷被苏令一口饮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奔雷肉身尚需躲避,怎么会有人直接将他饮下,吞入腹中? 苏令喝完杯中雷后并无异常反应,面色平静,如同饮下平常茶水一般。过了一会儿,苏令缓缓从口中吐出一股雾气,那雾气如蛇一般在空中游走缠绕,缓缓靠近发雷的那人。待靠近他的手与五指时,那如蛇般的雾猛然咬下,死死地将他的手指按住。本来要再次施法的门客痛苦嚎叫,五指被雾气重重压在地上,一旦反抗那雾气就会咬的更紧,真如一条有生命的毒蛇一般,使得他根本施展不了咒法。 见自己人如此被人欺侮,另一名仙客看不惯,也要加入战局,伸手就要掏符对付苏令,却被为首的一名头戴赤冠的仙客拦住。那头戴赤冠的仙客笑眯眯地上前,眼眯成一条缝,恭恭敬敬地向苏令行礼,用道歉的语气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的人不懂规矩,还请道长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小仙感激不尽啊!” 曹奉庭插嘴道:“仙人,别放!别放!他刚才对你如此不敬,正是要给他些惩罚,让他知道自己的愚蠢,竟敢和真仙作对!” 不理会曹奉庭的话语,苏令挥一挥手,雾便一溜烟消散,那仙客停止了嚎叫,赶紧掏出一瓶药抹在手上,嘴对着伤口不断吹气。 “仙人,这......” 曹老爷本欲说什么,可想着要给仙人留一个好印象,于是把要说的话憋回去,默默站在苏令身旁,不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一丝异议。 “多谢。” 那头戴赤冠的道士退下,苏令转过头看向曹奉庭,问道:“曹老爷,你何必如此在意家产,贫道已言不恋这等俗物,何必一意孤行?” 曹奉庭赶忙答道:“仙人,你这就会错意了!我岂是因他们不满我捐出全部家产而生气,我是生气他们对把家产给您这位真仙提出异议!您看,刚才是什么引发争吵?不就是因为我说要把所有财产都捐献给您他们才不满意吗?这财产是给什么俗人吗?不,是要给一位有能有德的大罗金仙啊!他们不满意我的决定,不就是不满意仙人您吗?这还不是对仙人你不敬吗?” “哦,原来还有这层意思,这我还真不曾考虑。”苏令恍然大悟,似乎是在用赞叹的语气赞赏曹老爷细心。仙客们和管家听了心里暗骂这老东西真是个鬼精,这样一说把错全托给他们,自己留了个好名声,但对他的话众人也找不到个好理由,因为他说的确实八九不离十,他们确实是不想让曹老爷把财产献给苏令。 曹员外看着苏令赞叹的神情,脸上笑容更加热情,连连点头,趁苏令没注意,偷偷看了眼门客和管家,眼里尽是不屑。 有苏令在,看他们谁还敢乱对自己发火。 赵管家是敢怒不敢言,恨不得立刻跳起和曹员外大战几百回合,可是他在苏令面前不敢放肆,刚才他已看出,这位道士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主。于是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给曹老爷赔了个狠狠的笑。 “可是本仙确实不想要你的家产啊。” 原以为争夺无望,想要放弃曹府家产的人们听这话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曹奉庭不知所措,嘴轻轻放在苏令耳边,恭敬地问道:“仙人,您确定真的不要鄙人的家产吗?” “没错,贫道只是为给你了却尘事前来,对你的家产实在没有兴趣,你若开心想把他送给谁都行,但唯独不应送给贫道,贫道本是清修之人,纵使有千金财富也无用,死后也是万般带不走,唯有业缠身啊。” 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曹老爷猛拍脑袋,终于想起这天大的事儿。书上说清修之人最忌金银,按他们的说法,这是毁掉他们修为的瘴器,是他们万不能使用的。自己随意送道长这么多金银,岂不是要谋害道长吗?想到自己的失态,曹老爷慌忙赔罪,连连说自己不是,竟差点使道长修为毁于一旦,他严肃地向苏令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可我确实也有一件事是想拜托曹老爷你的。” “哦?” 听这话,赵管家和仙客们纷纷看向苏令。过了这么久,这洛南仙人终是要露出自己的本相了吗? 第37章 你我便做个赌约 “贫道来此地本是为助曹老爷你成仙,可是贫道走到山头,远远望去,这离县顶上似乎盖着一股煞人的黑气,疑似有心怀不正的妖道在此,我掐指算出那妖道神通广大,法力高强,但受那黑气干扰,我算不出那妖道的具体位置,曹老爷你对此事有什么头绪吗?” 莫非仙人说的是那崔莫庆家的那位?想到崔莫庆家那位敢把一个县作为自己药炉,这等心性,怎能称得上是正道?况且就崔莫庆那秉性,过去伤天害理的事干的不知有多少,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仙人,能是什么好货?思来想去,洛南仙人说的只能是他了。只是我该怎么开口呢?按书中所看,妖邪所在之地确实空中都弥漫一股黑气,那正道就是据此寻妖斩魔。仙人既然已经问我这黑气,不用多说,自然是准备降妖伏魔了。若是全盘交代,不仅那妖道要完,崔莫庆也跑不了,那我一直和他合作,坑害乡民的事不就全部暴露了!这样别说是请仙人帮我成仙,不把我灭了就算好的了! “这个......” 曹奉庭为了难,他嘴上磕磕巴巴,心里却光速打转。虽然他和崔莫庆合作已久,可以说是关系匪浅,但实际上他对崔莫庆行事不甚了解,除了降仙一事两人平日便不再往来,他从未主动寻过崔莫庆,连降仙一事也是听着崔莫庆安排,他在家中等他的信。真要说的话自己只是沾了点汤喝,那具体的事情全不是他办的,真要论法处置,他只是个从犯,不是主谋,不知仙人能否看在这点上宽恕他。 曹老爷的话还没编好,一嗓子洪亮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思路。 “曹老爷,我看这仙人就是在胡说八道,什么黑气弥漫不弥漫的,一派胡言!我们离县是一方福泽宝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那看得到有什么黑气!就算有,老朽已待在这里这么久,怎会丝毫未见!依我看,这道人就是在放屁,是他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所以借着黑气妖道的名在指桑骂槐!” 说话的是一黑面男子,他身高九尺,面容黝黑,双臂绷着硕大的筋肉,胳膊肘上的青筋条条壮似泥鳅。他坐在仙客后方,远远看像一座小山丘。因他相貌的特点,别人给他起了个诨名叫铁黑山。他素来以脾气直爽,话无遮拦着称,他今日看见苏令行事如此嚣张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气,这回他又说出这里有一股儿黑气,他虽胸无藏书但也知道黑气是不好的东西,依他的认知来说,这苏令不是摆明了在说他们这群人是三教九流吗? 也不怪铁黑山这么想,在场所有仙客都是这种想法。那曹奉庭和崔莫庆一事本是秘密,这仙客和赵管家也只是知道崔莫庆是曹老爷的合作伙伴,这庙会降仙是崔莫庆提出来的主意,而至于崔莫庆家的那位仙人,曹老爷是只字未提,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所以当苏令说出离县上方有黑气时,仙客们想不到那崔家的仙人头上,自然以为是苏令在暗骂他们。 哎呦,我的好祖宗,你可救了我一命啊! 见话题被岔开,曹奉庭立刻接过铁黑山的话茬,质问道:“铁黑山,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曹老爷,我的意思不够明显吗?我看这狗道士只是个骗吃骗喝的主儿,不见什么能耐!嘴里念叨着什么空啊相啊的,全是放屁!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没错,我看这道士没什么不得了的。他确实有些小手段,但是那只是我一时大意,要是我认真,他在我手下过不了三招!” 这次说话的是那被苏令反击的道士,他因为自己手的事对苏令是怀恨在心,一心想找个机会报复,这次铁黑山开了头,他当然不会落下,急忙跟着他的话语,一起围攻苏令。 “那各位,按你们的意思来说,你们想怎么办?” 苏令放话了,为首的戴赤冠的道士见苏令上了套,便站起身说道:“我看道长仙姿出众,定是有不同凡响的本事,只是话语忒是歹毒,把我弟兄们贬为妖道属实不妥。看曹老爷之前的意思怕是要把我们给赶出去,既然主人如此,我们做客人的也不好赖着脸强留,只是心中咽不下被侮辱的这口气。你我都是修仙之人,在此相遇也是一种缘分,索性就以仙法比试。你一与我们比试三人,三局两胜。若道长赢了,那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甘愿离开,但若是我们赢了,还请道长自行离开,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这样的话......曹老爷,你看这建议如何呢?” “依我看,好啊!当然好!” 曹老爷笑得合不拢嘴。他不但岔开了话题,还得了意外收获。自己正想找个法子把他们赶出,这群仙客自己就送上门,可真是对了他的心意。在他看来,苏令就是有能有耐的真仙,自己家的那群伪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苏令要赢他们,根本是手到擒来!而且那群仙客只说要赢个两场,这不稳赚不赔的买卖?连三场都不在话下,何况只是两场。面对这法子,他自然是满嘴答应。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准备准备,明天擂台上见。曹老爷,还望你操劳点,帮忙准备下比试的擂台。” 说完,那赤冠的道人起身领着一众仙客离开。 “当然,当然,包在......什么?” 曹老爷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但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地响在他的耳里,字字确凿无误。 让我准备擂台? 曹老爷顿时转喜为忧,因为仙客提出这事,还真有些难为他了。 在曹家,这家事事事都是由赵管家操办的,在外,那庙会降仙全是崔莫庆准备的,他自己一直当的是甩手掌柜的角色,从没办过件实事。现在突然让他准备个擂台,他还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事我来办吧。” 发话的是赵管家,他从刚才就一直默默地待在一旁看着。曹老爷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这老头卖弄什么名堂,明明刚才二人还撕破了脸,怎么这回又要帮他了? “不需担心,我没必要对这事动手脚,这事对我百利而无一害,我巴不得这场比试顺顺利利地进行呢。” 不知道赵管家打着什么算盘,但想来自己不会,这事也确实是他办最妥,于是曹老爷秉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把这事托付给了赵管家。赵管家也不行礼告退,背着手,大踏步走出大门,若是让外人来看,真不会认为这是个管家在老爷面前的态度。 不计较赵管家离开的姿态,曹老爷匆匆催促仆人也赶快离去,对他而言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仆人们见他如此催促,也没个逗留的理由,于是也纷纷离开,大厅内只剩下苏令、戏林儿、凌垠和曹老爷四人。 曹老爷揣着手,扭扭捏捏地,眼时不时偷往苏令那边瞟。 这下子外人都走了,他终于可以好好询问苏令自己该如何成仙了! 第38章 二女笑戏仙人,苏爷作茧自缚 “仙人,让您见笑了啊。” 曹老爷谄媚地上前,双手来回打转,一会儿左手握握右手,一会儿右手捏捏左手,两只手无所适从,正是代表此刻主人的心境。 曹老爷很想直接请问苏令成仙之事,可怎么开口,这是门学问。若是主动提出,恐怕仙人嫌自己太急,反而不肯授予成仙之法;若是打着圈暗示,仙人会以为自己是在拿他打趣,是对他的不敬。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这位仙人主动开口,可是看他的样儿,全然没有半点要张嘴的意思。曹老爷的心里实在是着急,好似有千万只蚊虫叮咬一样瘙痒。他恨不得抓出自己的心给这位仙人看看,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心是颗赤红红,响着声,迫不及待要扑到他脚边的求仙的诚心。 苏令怎会不知曹奉庭的心思,他对曹奉庭求仙的狂热实在太了解了。可他此刻就是要吊着他那颗心,让他求而不得,瘙痒难耐,用这苦药难医治的心病治一治这曹老爷。 在曹老爷说出一句话后客厅便陷入了好长一段的寂静,曹老爷在等苏令发话,苏令在等曹老爷开口,可惜双方心境完全不同。一人求仙心切,心急如焚;一位不慌不忙,坐看云起。 实在心痒难耐,曹老爷再忍耐不住,不再打着算盘,嘴似点着了火,着急地说:“仙人,那成仙之事应该怎么做,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砰砰砰—— “嗯。” 苏令听着曹老爷头撞击地面的声响很是满意,他也不急,慢慢享受这悦耳的声音,脑内浮现着过往的身影。戏林儿担心地看着曹老爷,虽然她不喜欢这位,可看他磕头磕得头部发紫,额头渐渐渗出鲜血她心中也有不忍,想找个办法提醒这位师兄适可而止,可她却看见这位师兄此刻正闭眼静心享受这跪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曹老爷磕够数十个头,磕的头破血流后,苏令觉得差不多了,也就摆摆手,示意让曹奉庭停止磕头。曹奉庭本已有了些年纪,怎能承受这等磕头跪拜?他磕到后面已感觉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每次抬起头都好似绑了千斤的负重,只想一脸扑倒在地上。在迷迷糊糊中他看到苏令的摆手,心中感叹终于是结束了。他停止了磕头,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嘴上不停地说着谢仙人。他刚想站直腰板,可头忽然一沉,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嘴里不停地致歉,请求苏令道:“对不起仙人,原谅我的失礼,可我现在头真的很沉,请你让我先休息一会,休息一会,那成仙法咱们待会再聊。” 苏令也不回答,曹奉庭以为苏令是同意了,也就卸下心理负担,放心地趴在地上,不必担心冒犯这位仙人。 苏令看曹奉庭的表现,心中很是满意。曹奉庭的这番表现,使苏令相信他已成为了他的一只狗,若是让他往东曹奉庭绝不会往西,不管他说什么曹奉庭都会毫不怀疑、毫不犹豫地去办。现在曹奉庭才是那下贱的奴仆,而他是他侍奉的高高在上的仙人。 苏令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这番操作颇为满意,正在他内心得意时,腰间传来一股剧痛,从皮肉一路传到他的大脑,剧烈的疼痛差点令他叫出声,好在他反应快,紧咬着牙,嘴里轻咳两声,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这才没被曹老爷发现异样。 看曹奉庭没有怀疑自己,仍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歇息,称赞自己的德行,苏令偷偷向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师妹正吐着舌头俏皮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得意。 今天这童子的扮演可把她和凌垠二人累坏了,自打在曹府走了几步路后,她们就如雕像一般,在客厅站在苏令身后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些具是前几日苏令对她们的吩咐,苏令要求她们在曹府默不作声,要求她们像石像一般巍然不动,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即可,按他的说法,只有这样才有个仙人童子的样儿。为了达成这点要求,戏林儿和凌垠经历了好一番苦练,终于达成苏令想要的效果,那其中付出的劳累和艰辛不必多言,苏令怕她们到时出差错,还故意变成些小虫子叮咬,惊吓她们,可把她们气坏,他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为了咱们计划成功。” 他那几日就用这种理由搪塞她们,使她二人有苦不能说,有怨不能撒,只能忍着这股气。今日她可算逮到了机会,苏令不是说童子要有童子的样儿?那么仙人就该有仙人样子,怎么能像随意喊叫,惧怕瘙痒呢? 苏令猜到自己师妹是在报这几日训练的仇,碍于情面和曹老爷在场,他不好当面指责她,只能强忍腰间疼痛,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儿。 戏林儿见苏令的反应颇为得意,看他受到了教训,心里不知多欢喜。她知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在这时露了馅,见苏令已经受到惩罚,于是也松开了手,不再拧着他腰间的肉。苏令感到戏林儿松手,悄悄松了口气,可他还未放松,右边的腰间就又传来一阵剧痛。他又向右望去。 这回是凌垠做的,她正闭着眼,装作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好像刚才完全不关自己的事。 曹老爷发觉了苏令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努力抬起头,关切地问:“仙人,怎么了吗?” 苏令摆摆手,微笑着说:“没事。” 可刚说完,腰间又是一股阵痛,他强忍着,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凌垠不像戏林儿,她本就是在半推半就之下同意插手这件事,心里对这件事一直是种反对的心态。她不在乎事情败露,如果败露更好,这样他们就算失败,不得不离开离县回府;若苏令真能忍住,对她而言也不差,至少她好好“回报”了这家伙,让她尝尝强迫自己加入和这几天自己因训练吃的苦。 总之不管事情如何发展,至少她现在逮到了机会,可以好好报复下自己的这位“冤家”。 而苏令呢?他现在要扮演一位得道高人,绝不能随意出声动弹,惹人怀疑,一定是要坚持到曹老爷离开他才可以随意。凌垠偷偷上前,端起茶壶为苏令倒了一杯茶,把茶杯亲自送到苏令手中。苏令以为是她心中有愧,想找机会为她刚才行为道歉,却不料自己刚接过茶,正要送入嘴中,凌垠就贴过脸,背着曹老爷,嘴巴靠近他耳根悄咪咪地说了句:“苏仙人,你可要忍住别出声哦。” 这回他可是作茧自缚了。 苏令自知大祸临头,茶水送到嘴边却不敢喝下去,“关切”地看着眼前休息的曹奉庭,心中催促他赶快起来。 第39章 神机妙算苏仙人 曹奉庭好不容易缓过劲,晕晕乎乎从地上爬起,瞪着眼看,发现这位仙人不知为何脸色发紫,他关切地问:“仙人,您怎么了?为什么脸发紫啊?” “无碍,无碍!” 苏令很想大骂曹奉庭,但细推来,是他自己让曹奉庭磕了这么久的头才导致他晕乎乎趴在地上不起,这份自己酿造的苦果还得由他自己吃下,怪不得别人。 曹员外连连称是,低着头瞟着,眼神不断眨巴,希望苏令领会他的意思。苏令闭口不言,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在曹老爷面前晃了晃,说了声:“天机不可泄漏。” 天机不可泄漏?这六个字震起曹奉庭的回忆,过去他常常询问自己的仙客,自己何日才能成仙啊?他们对自己的回答就是这六个字。他日日问,仙客们便日日讲,他的耳朵早已对这六个字生茧,心里是止不住厌恶。现在又从苏令嘴中听到六个字,他忽从修仙的狂热中清醒,想起自己以前被那群仙客们欺骗的历史,内心发起了疑问:这洛南仙人真的可信吗?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呢?这可是受了仙命前来助我成仙的仙人,怎会是那群下流货色。 他努力回想那仙梦,回想那梦中仙人说的话语,为自己相信这位仙人增添几分信心。可他心中不安不但没有压下,反而越发壮大他的怀疑。他一直从书中看到所谓的梦中托仙之事,可当这事真降临到他身上,他竟有些怀疑,觉得这些事情太不真实了。 他眼中收起了最开始的狂热,本一门心思着急升仙的他重拾起他平日的冷静,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位洛南道人。他固然样貌不凡,本事也在刚才显露了一番,可这不能证明他就是帮助自己升仙的,他的真假还有待商榷。 不如......思索着,曹奉庭心生一计。 见曹奉庭久久不说话,苏令感到奇怪,细看来他已失了最开始的狂热,眼神归于冷静,像是在思考什么。 莫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苏令轻咳一声,问了句:“曹老爷,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仙人,没问题,没问题!我早该想到,这等大事怎可随意告知!是我冒犯了,是我冒犯了,仙人恕罪,仙人恕罪。” 曹老爷又恢复刚才那般神色,低声下气地向苏令道歉,这才打消了苏令的疑心。 “不过仙人,确有一事我还要与仙人你商量。”曹奉庭话锋一转,“仙人,关于那比试你可曾有吩咐?您确定要自己要自己上阵吗?” “你只需准备,其他用不着操心,我自然是亲自上阵,毕竟这是我和他们的赌约。”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听到苏令的回答,曹奉庭放了心,确定是他亲自上阵,那便好说,“我已为仙人准备好房间,不知仙人可否给我一个薄面,在我这里下榻?” “不必,吾自有居所,无须在此下榻,曹老爷不必费心了。若无其他事,那贫道便离去了。” 本以为曹老爷会苦苦哀求自己留下,可谁知他也不做挽留,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既然仙人这样说,我便不作挽留,还请由我恭送仙人。” 仅仅说句话的功夫,在抬起头,苏令三人便消失不见。曹奉庭被吓了一跳,摸着苏令做过的地方,手指头传来余温,他这才确定刚才所见是个活人。他本以为苏令三人会驾雾而去,没想到却是这样原地消失,这种离去方式确实稀奇,他心中对苏令的猜疑不自觉少了几分,但对他的猜忌还未完全消散。 不急,不急,到了明天,是真是假,一切自会分晓。 ...... 客栈,苏令三人整理衣冠,虽然曹员外好言好语劝告他们留下,但是他们怕在曹府那么多双眼睛,行动上多有不便,所以是一定要离开的。 “不知那曹老爷看我们三人突然消失,会不会被吓一跳?” “应该吧,毕竟照他想象,咱们三个定是要高呼一声,然后脚下升起云雾,我们三人便腾云而去。那庙会上,他们不就这么装的吗?” 凌垠答着戏林儿的话,手扶着头歇息。 他们若想符合那民间所说的仙人形象,自然是以腾云驾雾离开最佳,可是苏令三人出自魂府,自幼修行的是魂法,其余仙法皆是不精,三人没一个会使那腾云驾雾的,所以三人才商量出这么个法儿。说他们三人消失倒也不准确,他们三人只是将身形在原地隐去,曹老爷肉体凡胎,自然看不到他们的身形,他们三人也就借此偷偷从曹府离开,回到客栈。 “嗯,今天大家表现得都很不错啊。” 任务圆满完成,苏令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座椅上,可他腰刚靠着座椅,便一阵剧痛传来,疼的他原地跳起。凌垠和戏林儿见他这样笑出了声,苏令无奈地笑了笑,只能端坐着,不靠那座椅。 今日他是很满意的,看到曹奉庭膜拜自己的样儿,他真是狠狠出了口恶气,可这还不够,仅仅是这根本不足还他欠他的!苏令咬咬牙,想起自己的过去他便恼火,可这股火气又迅速被他今日的胜利冲散,他的笑容又重新挂起。 虽然最后曹奉庭有些古怪,但这无伤大雅,只要他还信着自己,没有明着面表达自己不满,那就没有问题。 “师兄,你真的要与他们比试吗?咱不是只是到曹府探探情况,摸清楚他府内的状况便可?何必多此一举,和那群仙客们比试,这不节外生枝吗?” “自然,自然,他的那群仙客,都是些三教九流的货色,对付他们,何须我认真出手,随便玩玩便将他们斩于马下了。你没看曹老爷那样,我一问他黑气的事,他便马上岔开,摆明了是不想说自己和崔莫庆的关系。但这不打紧,等比试结束,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说。” “有信心是好事,可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凌垠横插一嘴。苏令没听懂她的问题,反问道:“少了什么” “你知道明日何时比试,以及他把比试的地点定在哪里了吗?”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令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询问这最关键的问题! 曹府上,曹老爷收到赵管家的话,比试擂台已准备好,就等明日苏令和仙客的比试。喝着茶,曹奉庭突然想起那仙人还不知比试的时间地点,正欲找法通知苏令,但又想到他苏令神机妙算,定能算到这比试的时间地点,何须他再操心? 于是他也不再着急,继续喝着自己杯中的茶,询问下人,是否已办好他交待的事情。 第40章 你方谢罢我登场 “老爷,时间到了,我们该起程了。” “知道了。” 听仆人汇报已准备好,曹奉庭便动身前往府外。在仆人的簇拥下,曹奉庭进了轿子。而作为曹府总管的赵管家,按理说他应紧跟老爷轿子,但他却另带一伙人马默默地跟在队列的最后。 这已是府上心照不宣的事了,自上次赵管家和曹员外闹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虽然曹员外因苏令的话并没有赶走胡管家,但两人心中还是有着芥蒂,嘴上不说,可自那之后他们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并肩同行,府上的事曹员外也开始交付给其他人打点,不再由赵管家全权管理。对于这,赵管家全视而不见,并不多说什么。 下面的仆人们以前还怕这位总管,但现在大家都看出这位总管已日落西山,虽顾及他以前的威严,明面上还不敢对他多说什么,但是心里早已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一些抓住机会在曹员外积极表现,都想着自己坐他的位置。跟在队伍最后方,赵管家能听到前面仆人们的窃窃私语,都是有关自己,无非是说自己已经失势,总管要换人了。对于这,他只骂那群人鼠目寸光,不予丝毫理睬。只有那府内的高管和帐房的伙计对他仍恭恭敬敬,因为他们最清楚赵管家这些年私下的动作,他们明白,就算曹府倒了,这位管家也不会完,以后说不定他们还需要这位管家多多照顾呢。 “起驾!”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马夫用力挥鞭,马儿听到指令后抬起双腿行走,赵管家和仆人在车后紧紧跟随。 与雄鸡叫声相伴,曹员外一行缓缓向城外行去。 他们一伙要去的地方是曹奉庭城外的一所庄园,赵管家把这次比试的地点安排在了那所庄园。一来这所庄园够大,方便整理出比试的擂台;二来为遮人耳目,不引起注意,毕竟这是曹府家事。 我都和他翻脸了,还是为曹府担心。 赵管家心里暗骂自己。曹奉庭一伙人行在路上已引起人的注意,这曹老爷平日闭门不出,有事全是交给底下人去办,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怎么带这么一伙人马出行,这是要去哪里? “我看啊,是曹府出了事,逼得着曹田主不得不亲自外出求仙。” “什么事能让那位亲自出去,那可是和仙人相识的老爷啊!” “你不知道,那曹老爷有个闺女,一直待字闺中,养在深阁不见外人。若是平常人家,早该让闺女出嫁了,何况曹老爷这等人物?我看八成是因这闺女的事情!搞不好曹老爷之所以能请仙人降临,就是早些年为闺女治病和仙人打下的交情!” 这套说法乍听起来挺像一回事,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们的支持,都认同是曹老爷的女儿出了事情,他是要亲自外出求仙人啊! 不理会人们的舌,曹老爷一伙人渐行渐远,逐渐匿了身影,出了城外。行了有段时辰,曹奉庭听到抬轿的轿夫说了声:“老爷,到了。”他便出了轿,庄园李管家见到自家老爷赶紧上前奉迎,恭恭敬敬地带自家老爷前往比试的擂台。 在李管家的带领下,曹奉庭一伙人来到准备好的擂台,而曹府的仙客们早已在擂台处等候。他们一早得到赵管家的消息,在天还未亮便已赶来。事关饭碗问题,他们必须有充足的准备,不容许有一点差错。 “这么看来,只剩那洛南道人了?” 曹老爷默而不答。 待曹员外一行坐下,他们隐隐约约听到远方传来几声锣响。不一会儿,又是一伙车马前来,擂台下的人们感到奇怪,曹老爷已经到了,这怎么又来一伙人马?是谁允许他们擅进入庄园的? 李管家正想呵斥,可曹老爷却阻止他,说道:“是我请他们来的。” 这伙人可不像曹员外那么“朴素”,他们是大张旗鼓。前面不仅有人开道,还有仪队奏乐,几个打锣的卖力干活,生怕人们听不到自身动静。他们身后是两辆马车,马车后一群仙客骑马跟随,个个神气十足,脸面朝天,在他们马匹走过的路上全都缓缓升起一缕缕青烟。那烟顺着马匹蹄部向前,环着地面飘荡,他们的车马就在这青烟中前行,如果是从远方看,他们彷佛是踏着云雾前来。他们一伙还未到跟前,人们就自觉给他们让道。几个队中的伶人放声大唱,唱的是仙人降世,歌的是皇恩浩荡。车中的人生着一双鼠眼,一点没有富相,可这人马却实实在在是他的队伍。他下了轿,顶着这等声响对着四周作礼,不管人群听不听得到,不停地对他们说感谢感谢。他们之前车马原本算快,快走到擂台中反而放缓,足足行了几分钟,所有人马才算走完。 曹奉庭听到动静后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烟雾飘飘,为首的人在人群的注视中离开轿子,一边迈步离开车马,一边不停回头作礼说幸会幸会。曹奉庭有些不耐烦,张口喊道:“老崔,别磨蹭了,快点过来吧!” 此人正是崔莫庆,他昨日收到曹奉庭请帖,帖子上写着他请他今日来庄园做客,观看一场仙法的比试。崔莫庆不知其中名堂,但想来二人合作已久,总要给他个面子,于是便应了这个要求,今日带着人马前来观看。 崔莫庆好似没听到曹奉庭的话语,口中仍是不断称着感谢的话,曹奉庭见此不再多说。 这个崔莫庆,到哪里都是这么假惺惺,真当自己是个懂礼的君子?谁帮你了你就在那谢谢谢。 曹奉庭生着气,他今日邀请崔莫庆可不是为了让他来感谢人的,他邀请他是为了借他的眼辨一辨那仙人的真假。虽不愿承认,但崔莫庆阅历丰富,交游甚广,眼界比他不知高出多少,再加上他还和那样有能的真仙住在一起的,他的眼力着实练的毒辣,是不是真有本事他一眼便可看出。请他来,就是让他当自己的试金石,试一试那苏令真有本事。 过了这么大会儿,崔莫庆口中仍是感谢的话语,场上也不知有几人帮他他就要谢。可就在他感谢众人时,突然一阵狂风袭来。这风迅猛,吹得台下观众睁不开眼,吹得那曹奉庭稳不住身,吹得那台间行礼的崔莫庆一伙站不住自己的脚。这风把崔莫庆一行人的青烟吹散,把他们的仪队掀翻,把马匹吹惊,马上仙客慌忙拉住马绳稳住马匹。崔莫庆本人被吹得难以稳住步伐竟不住地在原地旋转,只转的眼冒金星,嘴里仍糊涂地说着感谢感谢。 有几个观众迎着风勉强睁眼,隐隐约约看到原本神气的崔莫庆一伙现在是人仰马翻,原本空无一人的台上凭空多出三个人影。 “止。”那人声音因这狂风传播,狂风也因这人声音停止。 众人齐齐睁眼,望向台上,惊讶地合不拢嘴。 他们看见一个人笔直站在擂台中央,微笑着傲视台下众生,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容颜上佳的女子,似是他座下童子。他是谁?仙客们心中已有答案。 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施展如此神通,他们知道的只有一人。 “我来了。” 那人的声音响亮地回荡在擂台,他似乎已是急不可耐。此人正是今日比试的另一方——苏令。 第41章 嚣张出场,谁能杀我威风! 狂风停止,曹老爷勉强稳住身形,发现擂台上突然多出三个人后他大吃一惊,吓得接连后退几步。等缓过神,发现是苏令和他的童子。细想来,明白刚才的狂风是苏令的手笔,他看向阶梯处,崔莫庆和他的客人正摇摇晃晃地走上擂台。他们被风吹的头晕脑眩,现在还没缓过劲。曹奉庭见他们这副模样,心中接连称快,崇拜地看着苏令,谢他为自己治了治崔莫庆那副假惺惺的样儿。 崔莫庆看苏令一伙儿突然出现在台上,瞧他们的姿态,猜到刚才狂风是他们作祟。他心中默默记下苏令一笔,刚才出的丑他以后一定要让他加倍地还回来。他望向身旁,周围人一个个全都人仰马翻,他心里暗暗庆幸,虽说刚才出了丑,可他现在已不再在意,毕竟不是自己一人嘛。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那还能叫出丑吗?只不过是余兴节目罢了。 崔莫庆径直走到曹员外身旁,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堆笑着和曹员外寒暄几句,一个人想着自己在成仙前要吐一口恶气,一个人想着今天要在众人面前再显一次威风,两人匆匆走完流程,接着就宣布比试开始。 比试的双方分坐擂台两边,曹奉庭安排自己的仙客们坐擂台下的西边,苏令三人则坐在擂台下的东边,他和崔莫庆一伙则坐在擂台的中间,离擂台比试处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待所有人就座完毕,李管家安排仆人上碟伺候。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曹老爷试探地询问道:“各位仙人、道长,请问我们的比试可以开始了吗?” 苏令率先回答:“我随时可以,就害怕对面的诸位还没从刚才那阵风里缓过神儿,需要一段时间再准备准备。否则慌忙开始比试,要是各位道长输了,反而要怪我太急,没给他们时间准备,到时算起来,只怕是笔糊涂账,说不清输赢啊。” 那群仙客们听了无不生怒,都恼苏令竟如此狂妄,竟敢如此出言挑衅。他嚣张的出场已使他们不满,此刻又出言不逊,再加上之前结下的仇,仙客中有几位已按捺不住身子,双手扶座就要起身,心中已等不及上台与苏令比试。为首的带赤冠的道士按住他们,笑着回答苏令:“仙人放心,我的各位仙客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流氓无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我们不会不认账的。况且有我和台下的诸位见证,那允许耍赖?苏仙人只管放心比试,只需担心不要输给我的门人即可。”苏令听了,躬身行礼道:“那就好,那不知对面各位谁要打头阵?” 只见一个身穿云纹道袍,手持拂尘,一副道士打扮的人起身喊道:“我先来会会你!”他从座位踏地上前,大踏步来到擂台下。苏令观察那人,他身穿云纹道袍,头戴赤翎羽冠,手持白丝拂尘,脸上流着细长的胡子,一只手抚摸着胡子,彷佛高人一样。他走到擂台前,不沿台阶上台,在台下叫了一声“起”,便有一阵狂风吹过。他抬起脚,踏着这股风就登上擂台,稳稳当当地落地,赢得了台下一群人叫好。道人稳住身形后向台下行礼,微笑说:“见笑了,见笑了。” 曹奉庭看着台上的道人,听着后面的喝彩也颇为得意,不自觉直起了身,摸着胡子微笑。虽说他平日里和这群仙客过不去,但真到这时候,他还是有些自豪的,这可是自己的仙客,他们挣来的都是自己的脸。当然,在这些人里他最想看的还是崔莫庆的脸,毕竟这是自己家的仙客第一次在他面前亮真功夫,他想看看这位见多识广的人看到这等仙法会作何反应。 令曹奉庭失望的是,崔莫庆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只是在看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物。 苏令见他这样上台也是微微惊讶,他本以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些江湖骗子,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每个人似乎都还有些本事,并非是酒囊饭袋之徒。 在短暂惊讶后他打量起这个道士,偷偷用灵魂传音问戏林儿。她从小在魂府长大,平日里翻阅各种文书,对道法和门派多多少少都有了解。戏林儿儿仔细看了看那道人装扮,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这道人也是古怪,这踏风法应该是那玉虚洞府的道术,可看他的打扮却非玉虚洞府中人,反而像是普华天门的弟子。” 苏令听到这话,也就放下心,对那道人底细心里已猜到个七八分。这个道人应该是通过某种手段学会这踏风术法,可能是某人相赠或拜他人为师学到些皮毛。他本人应该曾经参与过虚玉洞府的选拔,见过那些弟子的打扮,所以才会装成这副模样。但是他应该没有通过考试,所以才不知道自己使用的术法根本不是虚玉洞府的。虽然看着好像有点本事,但实则也就那几招三脚猫功夫,根本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一门的道术与仙法。 那道士听到众人喝彩后,洋洋得意,转过身,想看看苏令作何反应。 看苏令处变不惊,心中升起微微怒意。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看看是什么样的本事能支撑你如此狂妄! 他朝着苏令放话:“不知苏仙人有何赐教?” 那曹奉庭和台下的观众看了道士的法术,都是纷纷叫好,在听了他的喊话后也是纷纷看向苏令,想看看这位苏仙人究竟有何神通。只见苏令仍是气定神闲,抿了口香茶,看了看台上的道人,又看了看旁边的观众,说道:“道长神通广大,竟会这驭风法,若我只是走上台,岂不扫了大家的兴?就允许我露两手吧。” 说完,他手伸向天凭空一抓。 第42章 云飘雾散慌仙客,这一胜我便拿下了! 天上的云本是自然流动,随着苏令手的一抓,他们彷佛有了魂似的,纷纷朝苏令所在处涌来,在苏令处汇集,逐渐将他身形隐匿。随同云而来的还有狂风,它并非是道人的一阵一阵,它是一浪一浪的狂风!霎时,院内狂风呼啸,白云流转,那台下之人凭借聚集在一起,相互支撑还能维持住身形,有几个人勉强睁着双眼,想看清那云汇集处发生了什么,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云从天上垂落,不要说看清发生了什么,就是想看清自己五指都难。人群中发出恐慌的尖叫,有的人想要逃跑,可因为大多数人停留在原地而动弹不得,只能半蹲腰,确保自己不会被风吹跑。 擂台上的曹崔二人和仙客们苦苦支撑,他们虽处台下,可承受的风力不比台上少。他们身后的一位奴仆因身形瘦小险些被风吹走,幸好在即将飞天之际面前飘过来一条绳子,他哪顾得上三七二十一,抽手便将那绳子死死抓住。当抓住绳子时,他好像听到前方传来一句含糊不清的悲鸣。 这世上哪有什么空中的绳子,有的只是李管家那被吹飞的长胡。李管家年过半百,被如此猛风狂吹只觉身子骨要散架,他死死扣住椅子扶手,还未定住自己身形便被身后这一揪揪掉平日风骨。 “哎呦!” 他苦嚎一声,双手因疼痛松开扶手,险些被这狂风吹走。在即将乘风飞天之际,他死死地和前方的人抱在一起,口中不断发出含糊不清地苦叫,但因风力强没有人听得到他在说什么,那前面的人突然被他一抱,又听他口中声响,想起这管家平日的严厉,不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这管家用力推开。 曹奉庭被风刮得难以支撑,他只求苏令赶快收了神通。仙客们被狂风盖住双眼,虽不知台上情况但料想那道人形单影只,此刻一定也在念道法苦苦支撑身形,使自己不被这狂风吹去。 事实确如曹奉庭所想。 那道人本就身处高处,再加上其只有孤身一人支撑,他早就难以稳住身形,这风就像巨兽一样要将他全部吞噬。这风随着时间越吹越大,道人被这风吹的连连身退,眼看就要跌下擂台。正在他半身已经被吹出即将摔下之时,那地上白云突然全部飞起环绕擂台,包裹住擂台。云好似有生命,那道人本要摔下,云却汇集在他身后把他扶住,帮他回到舞台。那道人以为自己要摔下,已经闭上双眼,可突然感到身后一股力量推着他向前,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身处白云之中,他彷佛树叶一样随着这云河摆动,轻飘飘地被它送回擂台。 等到云渐渐消散,他瞪眼看向面前,好像有一个人影正逐渐来到他身边。他睁大眼去看,云却突然消散,苏令瞬间出现在他眼前,正微笑地看着他。道人看苏令在他眼前突然浮现,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料他本没有离开边缘多久,仅仅几步就又退到擂台边。一个踉跄,他左摇右晃,眼看又要摔下台去。 苏令见状伸手一抓,用力把他捞了回来。 道士本以为自己要在众人面前丢脸,可胸口一股巨力把他拉回。见是苏令把自己救了回来,他不禁汗颜,双眼已经不敢直视苏令,低着头,瞟着眼偷看台下观众的反应。 苏员外席上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瞪大双眼看着擂台上的苏令。在他们眼里,苏令是抓云入院,引风登台,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茫茫云雾,能感受到的只有风浪滔天,他们在风中难以稳住身形,苏令却稳如泰山,随着云不知何时就登上擂台。而擂台上的道士则是被这仅仅登台运用的法术折磨的狼狈不堪,险些摔下擂台两次,都是被苏令救了回去。如此抓云引风的神通,已经足以当作压箱底的功夫,可苏令仅仅是用来登台。他们愣了好久,不知谁先说了一声好,随后满堂喝彩,都对苏令赞叹不已。在他们眼里,苏令已经是胜出了。而门客们则是默不作声,有的低着头默不作声;有的面色凝重;有的则板着脸,目不转睛地瞪着苏令。虽然他们心中所想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承认苏令是胜了。 道士看到他们反应,明白自己已是落败,双脸羞红,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台。他勉强向苏令行了礼,说道:“苏仙人神通广大,贫道心服口服,自愿认输。” 观众听后不少人发出嘘声。明明人家已是胜利,你却说自愿认输,这脸皮也忒厚了。道士自己也觉得这样实在丢人,在说完后就想转身离去。他想再用踏风法,可想到苏令表现,自己此刻再卖弄这个踏风实在小儿科。 于是他低着头,红着脸,走着擂台阶梯灰溜溜地下去,回到座位隐入人席,不见踪迹。 看着苏令仅仅是登台就获得胜利,戏林儿难掩激动,叫了一句:“苏师兄真厉害!”她刚说出去,就认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捂住嘴巴。好在她们和其他人相隔有一段距离,其他人也都震惊苏令神通,没人听见戏林儿话语。看没有人反应,戏林儿才松一口,但仍是满眼崇拜的看着苏令。凌垠看后也是咂舌,她也没想到苏令居然还会使用这样的法术,虽只是操纵云雾,达不到腾云驾雾化为己用的水平,但作为一个修行魂法的灵使,将这外门之法修行到这种程度,也实可称赞。看着苏令站在台上泰然自若,她不禁低下头,面色逐渐凝重。 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苏令笑了笑,潇洒向门客方向走去,走到擂台边方才停住,放声道:“各位,下一个谁愿来与小仙比试?” 第43章 送你上天耍耍 苏令的话引得观众们纷纷看向擂台的另一边。只见仙客们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回应。那道士自从回到台下,头是一下不敢抬起。这么多人看着他在台上出丑,他以后还怎么摆谱面对其他人? 苏令这一番展示,他们就知道他是真的有大神通,并非是泛泛之辈,他们平日里玩的把戏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但是话说回来,苏令已经放话,若是没人应战的话,岂不算他们畏惧苏令,不战而降?他们如果就这样默不作声,以后一定落人话柄,观看的人若是在外面再和他人加以叙说,这以后他们还怎么混! 曹奉庭见此,不得不感慨苏令神通广大,他偷偷将目光向崔莫庆处投去,他脸上已发生些变化,原本软遢遢的眼被苏令勾起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洛南道人。 一个大汉从仙客中站起,大喝声:“我来!”众人目光纷纷投向他,那大汉长得。他大踏步从人群走出,一步一步上台并不玩什么花样,一直走到苏令面前,因其身长俯视着苏令,身影将苏令遮蔽,论气场已是胜了一筹。 苏令已经认出这大汉,他就是前几日那黑面大汉。他是湖州巴县人氏,天生神力,自生下来就异于常人。后被一高人看上,送他道符化水,他因此拥有一身筋肉,得了个诨号叫黑云山。 那大汉气出鼻孔,仅仅是呼吸掀起一阵风,吹起苏令发丝。他面色如铁,说着:“你可敢与我一比神力?” 众人听了,心中觉得这法子不错。现在看苏令的道法高深,若是在这方面和他较量无疑是自寻死路,不如换个方面,和他比试神力。看苏令瘦小的模样,哪有什么力气和黑云山比拼?虽说如此但苏令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比拼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于是有几个人放话道:“苏仙人神通广大,想必仅仅是这根本难不倒仙人吧?” 戏林儿担忧地看着苏令,她知道对方是在逼苏令应战,想以己方之长战敌方之短。看那黑云山身长十尺,貌似鬼神,巨臂藏有千斤之力,着实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若是答应他们拼力,只怕师兄不是他的对手。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苏令,都等待他的回答。 “好啊。”苏令云淡风轻地答应,脸上十分轻闲,好像根本不在意对方玩什么诡计。 简单的两个字让所有人放了心,那些仙客们纷纷松了口气,心想苏令这回是自讨苦吃,斗法黑金刚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要论力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们心想总算能扳回一局。 黑云山见他答应,抱着同情他的心思,大方让他决定比试内容。苏令也不做思考,指着自己的腿,仰脸对他说道:“随便你怎么做,只要你让我移动一步,就算我输,怎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瞪口呆。仙客们愣了好一会儿,放声欢呼,随后察觉自己失了礼节,赶紧故作镇静,但心中仍然窃喜。黑云山听了他的话放声大笑,笑苏令竟如此狂妄,不知好歹,自己捏死他如蚂蚁一样,他竟然敢对自己提这种要求。 怕他反悔,他又反问一句:“你确定?” “确定!”苏令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以绝不容他人怀疑的态度表明他的决心。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给机会了,黑云山高举双臂,大喝一声,双手重重落在苏令肩上,空气瞬间发出一阵轰鸣的声响。虽然他对自己神力有绝对自信,觉得苏令比力气一定比不过自己,但他仍不敢大意,害怕苏令答应这么轻松是在玩什么把戏,所以从一开始就使劲发力。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用点力气,苏令自然如小草一样被他轻松拔起,可当他真正用力,却发现事情不对,纵使他如何发力,苏令仍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移动的迹象。他感到奇怪,在他眼里,面前的苏令只是一个身长七尺的白面道士,自己只要轻轻用力苏令就该如断弦的风筝,被自己抛起飞向空中。可现在他手上传来的感觉却分明告诉他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千米高的大山,任凭他如何努力,苏令就是待在原地纹丝不动,急得他猛然用力,脚上一个没站稳,他向后倒在原地。 台下的人本来对这场比试不抱期待,因为他们认为这次的结果没有丝毫悬念,只要黑云山一发力这场比赛就会在一瞬结束。对这一瞬结束的比赛,他们能有什么兴致呢?就连那群好事的赌徒都没有对这场比试押注,只觉得这是笔赔钱的买卖,根本没有人会押第二个结果,开赌只会让自己赔个精光。可是,当他们看到黑云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不动苏令,看到黑云山突然一个踉跄向后倒几步跌倒,他们才发现这比试似乎没那么简单,看此情形,似乎比赛结果还悬空未定。 旁边的戏林儿和凌垠看到黑云山摔倒,而苏令纹丝不动,心中都松了口气,果然他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黑云山跌倒后迅速爬起,他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一场幻境,不然眼前这个仅仅身长七尺的豆芽菜,他怎会拔不动呢?侥幸!一定是侥幸!他确信是自己刚才没有发好力才让苏令有可乘之机,这次他下定决心,无论说什么也要把苏令弄下擂台。自己要用他最屈辱的失败,来洗刷自己刚才的耻辱。他的双手按住苏令肩膀,这次他不再向上发力,而是用力将他后拽,想把他直接拽飞拉下舞台,以这种最彻底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完全胜利。可是,任凭他拽的自己面红耳赤,双臂青筋暴起,脚因用力已深陷擂台一尺,苏令就是纹丝不动。 不可能!他用尽全身力气,整个擂台都因其发力而颤抖,看着擂台的剧烈摇晃台下的观众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擂台轰然倒塌。台上近距离观战的仙客们心中恐惧,他们清楚感到自身与擂台一起颤抖,着急地喊着黑云山,说着“别拉了,别拉了”,可黑云山全然不搭理旁人的话语,他用尽全力,巨臂上筋肉壮如泥鳅,誓要洗刷自己屈辱。 突然感到胸前一股巨力传来,他好似玩具一样被抛起,双腿离开地面,全身游在空中不知所措。苏令看准他下落的位置,抓住时机,双手拿住他垂落的双脚,未等他回魂就又是向上一掷,掷起离地有一丈高,吓得黑云山在空中大叫。等他落地,苏令双手一接,轻轻把黑云山安放回原处,而他的双脚未曾移动一步。 黑云山吓得魂不守舍,想要站起却觉双脚发软,只能趴在原地,仰视苏令面庞。见苏令一言不发,仍是对自己发笑,双手伸出,好像还想再玩一次刚才的游戏。黑云山见状慌忙爬走,哪里顾得上什么脸面,只怕自己再被他玩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黑云山狼狈地逃下擂台,这无疑宣告着苏令的再一次胜利。 第44章 仕於灵 对于苏令的胜利,几家欢喜几家愁。 按理说三场苏令已经赢了两场,今日已算他的胜利,这剩下的最后一场只是博个颜面,为仙客们挽回点自尊。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们中根本没有人敢于接下这最后一场,若是去了,今天算他们三场全败,毫无颜面;若是不去,那是他们怯战,更加可耻。 曹奉庭的仙客们一个个犯了愁,大多数只敢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极少数的还敢看着苏令。其中看着的有几个浑身冷汗直流,他们的屁股稍微离开凳子,停在空中好一会儿。他们的想要站直,但是双腿一直抖,心中没有足够的胆量支持他们这么做。最终又重新坐回,终究是没有勇气应战。 观众的眼光始终没有从仙客们身上离开,他们直勾勾地看着仙客们,眼中透露着期待。虽说刚才苏令胜了,但他们内心没有丝毫贬低看不起门客的意思,想让他们继续和苏令比试。原因很简单,这样的比试他们一生能看见几次?从前这种号称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仙人他们只在口口相传,在那些游人的笔记和故事中看过,哪像今天这般在眼前接触?他们其实已经不在乎输赢,只想看仙客和苏令多比试几场。这样他们既能开开眼界,打发时间,又能多点闲聊的谈资,以后出去和他人说起,他们也算是有排面,有见识的人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仙客们仍不作答,观众们也是瞪得眼冒火光,恨不得抓起他们扔到台上。也有人已经回过味来,知道他们是看见苏令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内心怯战,不禁大为扫兴。没想到这群仙客平日里大放厥词,叫嚣自己的神通无二,法力无边,可一遇到真本领,纷纷当起缩头乌龟,仅仅是两场就把他们吓得不敢应战了。 “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苏令看对面一时也实在没人回话,估计这群仙客们也就这点本事,比试也就到此为止吧。 “等一下,我来会会你。” 听得声音,苏令住了脚。他寻找着声音的主人,可说来也怪,那声音主人既不在台下又不在台上,他张头来回望,那台下的人也听到这声音,但大家都找不到声音的主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是谁说出这话。 “这声音?” 曹老爷听的声音觉得一阵熟悉,自己似乎在哪听到过这声。他回头看去,发现崔莫庆洋洋得意,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好似一场好戏将要上演。曹奉庭忽地想起,他知道这声音自己在哪听过了,这不正是崔莫庆家的仙人的声音吗?他今日本只邀了崔莫庆,可没想到那仙人也一并跟过来。 “老曹啊,你从哪寻得的这位大能?我家那位平日可不轻易出手的,今是看了比试,被勾起了兴趣,才决定探一探你家那位的身手。若是不小心将那位仙人打趴下,你可要多多担待,不要不认兄弟我这个人啊!” 说完,崔莫庆就大笑。曹奉庭听了这话慌了神,这倒不是他担心苏令被打败丢面子。他是想起之前苏令曾说自己在离县上方看到股黑气,他那时怕露了自己和崔莫庆的勾当,所以遮遮掩掩。那事太大,除了他,崔莫庆和那位仙人没人知道。此刻自家这仙人见到崔家那仙人不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他怕二人收不住手,直接在台上展开殊死搏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他明白,他怕那两位打起来波及到他们这些人。 “老崔,快,你快劝劝你家那位,别让他出面,现在还来得及!” 看曹奉庭着急的样,崔莫庆不以为然,只当他是怕输了阵丢人现眼,他慢悠悠地说道:“老曹,别担心,我家那位只是试试,不会出事的,真打了败仗这里又没外人,都是你自家的仆人,你吩咐声让人不说出去就好了,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的。”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曹奉庭很想解释,可想到苏令曾说那仙人是个妖道,自己又得过那仙人和崔莫庆的好处,不好当面把苏令原话转述,一时想不出话解释,只能干着急,喊道:“完了,完了!” 苏令见寻不着那声音的踪影,也不再掩饰,开启灵视四处查看。他隐隐看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白色的气,他虽是气却有形,他循着那气寻着人的踪影。 “没想到你小子还会这套,有趣,有趣!” 吓! 苏令猛然一惊,他凭借灵视,看到自己身旁突然多出一个人的魂,而他没有丝毫察觉,他连忙闪身回退,避开那人,那人看苏令的反应也明白他看到自己,也不隐着身形,现出自己的本相。 那人身高只有孩童身高,一袭发丝如银,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可奇怪的是他的脸却未曾见丝毫皱纹,白里透着红的肌肤似能掐出水,嫩如初生的婴儿一样,正应了书中所说的鹤发童颜之姿。他身穿一袭白衣,歪着头盯着苏令。苏令看着他的眼,发现他的眼竟与常人不同,他生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眼里不见一丝光明,那比夜更深的黑似能将一切吞没。苏令看着那双眼,他自身的倒影就被那双眼吞没,他无法从人的眼中看到自己,好似他已掉入那无底的黑洞。 苏令尽可能掩着自己的不安,他可以确定,此人绝非曹家仙客所比,他带笑的面孔下已是一身冷汗。他很讨厌这种计划之外的感觉,他本想的是今日比试大胜,他将曹家仙客赶出后那曹府便无与曹奉庭齐心之人,曹奉庭就是孤零零的一个,偌大的府中没有他的援军,他也就任由自己摆布。可如今这变故使他不知事情将如何发展,这是他最讨厌的感觉,那种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被命运推着走的感觉他是竭尽全力要摆脱的。 不行,我要掌握主动权。 苏令笑着上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向这位仙人行了礼,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名仕於灵,看你也有点本事,不知见识是否跟的上呢?” 仕於灵儿童般地笑着,那笑虽看样儿天真,可挂在这漆黑的眼下便使人不寒而栗。 仕於灵? 苏令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似曾师父提起,好像在......在...... 福天四将。 苏令脑内闪过这个名字,他终于想起仕于灵意味着什么了。 第45章 我们门非正派,无须管那福天四将 “师傅,照你这么说,那福天四将真的那么厉害?” “他们毕竟都是活了一两百年的老家伙了,当初他们的领袖张生起义,搞了他的福天教,聚众造反,那朝廷和仙门自是联合捕杀,那起义不到三个月就灭的差不多了。那教主张生人虽死,可他的教徒不散,和他一起干的他最为亲近的几个人全活了下来,不知去向。教徒们看了他的教义,仍是把他上贡,他的教义现在还在民间传播,收了而不少教徒,这一直让朝廷头疼。那福天四将也一直在暗处躲着,宣传他们的教义。他们四人毕竟能从那个年代的绞杀活下来的,确实有一定手段,你们几个虽有些本领,但和他们比确实差点。若是碰到他们无需和他们缠斗,我们门非正派,无须管那福天四将,你们若是遇着了,亮一下自己的本事,他看到后自不会与你为难。” ...... 师父说过的话浮在苏令心里。眼前此人正是师傅曾对自己提到过的福天四将之一,常将仕於灵。知道对方来历,苏令心虽怕但不再想刚才那般慌张,暂时安下了心,呵呵笑道:“幸会幸会,居然是福天四将的前辈,晚辈早就听说前辈大名,今日竟能在此地见到前辈,实属荣幸!” 苏令一边说一边运法封着擂台,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传播出去。凌垠和戏林儿刚才已听到仕於灵的名字,同样想起师傅的叮嘱,知道那人是福天四将之一,两人不禁吓出冷汗。就他们听过的,那福天四将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嘴上总是嚷嚷着救病救人,可经常是笑着把人给杀掉,还说什么一了百了,摆脱尘世修仙。师傅对他们的评价就是表面上说的好听,实则不把人命当命,实属是妖道中的妖道。现在苏令对上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这小辈倒是有趣,我在离县这地方本以为是清清静静,可我家的小儿告诉我今日有番好乐子看我才来到此地,却不想看到你这本事了得的小辈。” “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拨弄小计,若早知前辈在场,就不再拨弄小计,这不是在前辈这等高人面前献丑吗?” 苏令心中实在属,这老头活了一二百年,不知修炼什么邪法,头已白发苍苍,可面容和声音却如孩童一般,这两者加在一起,令苏灵极度不舒适,一种不安的违和感占据他心头。 “小技?不错,若是你在擂台上所展示,确是小技,你真正的本领还没用出来吧?据我所看,你就不是那正修,修的不是那通天大道,正门之法,你是个魂修,对吧?” 他怎么看出来的!苏令自问自己隐藏得很好,自从开始比试,他就从未用过魂法,就是为了隐藏万一,不被他人发现,他虽觉得那群仙客是群废物,可也不敢乱用魂法,只怕有个识货的看出,那便一切都暴露了。这仕於灵是怎么看出自己是个魂修的? “你隐藏得很好,你这小辈有本事也很心细,但就是对魂法还没修到家。你这魂和你的形,常人修炼具是气在体内运走,魂寄居于形之内,但这修炼魂法的人很是特殊,他们的形只是具容器,他们的魂已占据这天生地养的肉体成了他们的主儿,那气就不在体内运转,都是在魂里流,要是没点眼力的乍一看还觉得没什么怪的,可有些见识的一看便看出。” 听得仕於灵之话,苏令不禁羞怯,老者说的他当然知道,他说的也对,自己的魂法修炼的本事确实差点,还未完全修得魂形一体,所以门规才限制他们乱出,就是害怕不小心碰上些有眼力的正派不说三七二十一就把他们办了!他呵呵陪笑,“前辈说的是,说的是,晚辈本事确不到家,今日前辈主动提出,更是羞愧,更是羞愧!” 仅仅一番交谈,他已是明白福天四将却不是他能搞定的人物,心里已彻底熄了和他战斗的火,只是仍不明白这福天四将究竟想做什么,现在突然现身,仅仅是为了和自己交谈? “说说吧,你修得是哪门魂法,看你这魂法不像野路子出身,应该是有个好师傅教你,修那正魂九门之一吧。” 正魂九门,那是什么东西? “晚辈修行的是化魂法,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只是前辈之话晚辈有些不理解,正魂九门,那是什么?” “化魂?好法子啊!好法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老者突然大笑,惊得苏令云里雾里,不知老者在笑什么,老者听过他的疑问,反问道:“你既然修的是化魂,你师傅就没和你多说什么?讲讲魂法的来历?” “晚辈只是一心修行,未曾向师傅多问来历。” “嗯,你可知那魂一百零八恶?” “那是什么?” 又是听不懂的话,苏令一时没控制住脱口而出,赶快补充道:“抱歉前辈,无意冒犯,还请前辈详解迷津。” “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你这娃娃真是奇怪,你既然修的是正魂九门之一,看你的样也不是野路子,是正儿八经地照那法去修的,你师傅既然肯教你法,就没和你说说这魂法往事?” “确实没有!” 苏令好似抓到了宝,这老者好像能告诉自己些自己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他不是没有过疑惑,他总是能感到魂府在隐瞒些什么,就比如盗魂之法,他们弟子有个不变的任务就是寻那盗魂之法之人。为什么要寻这法?他不是没问过师傅,可师傅也不知道,他只是说那是府主亲自颁布的,详细的原因他们也不知晓。如今听仕於灵的话,这魂法似还有一段往事他不曾知晓。魂一百零八恶,他们是谁,和魂法有什么联系?正魂九门,那又是什么?魂法还有门? 不安逐渐被好奇所取代,苏令逐渐大胆起来,“前辈还请指点晚辈迷津,晚辈却有些疑惑可是师门不答。” 仕於灵这时确不像刚才那般应答,他回头看向台下,苏令也跟他一起看去,发现台下一双双眼正怔怔看着他们,皆是望眼欲穿。 第46章 大丈夫志在高远,要能屈能伸! “台下这么多人看着,咱们也该有点表示表示吧,我虽年龄大了,但也不是不解风情。我活着这么久,和那名门正派弟子交手不在少数,但和修行魂法之人交战甚少。小友,便让我看看你那化魂法练到什么层次了。” 仕於灵话说完,苏令立刻向身后退了几步。仕於灵并不着急,他很期待地看着苏令,看样子,似乎是让苏令先出手。苏令看着他,绕着他的身子转,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次突然遭遇强敌没有一点准备,若贸然出手只怕被一招制住,这等对手还是见招拆招更有胜算。 “哦?不出手吗?那我先来试试你吧。” 听这话,苏令立刻绷紧了神经,全部精力盯着仕於灵的一举一动。看他缓缓举起手,苏令立刻转动魂法护体,他们这修炼魂法之人(到了苏令这种层次),只要魂不灭,命就不会丢。又是一团白色的气飘起,那气绕着仕於灵的手,一丝丝缠着,像蚕吐的丝线。 “去。” 一个去字,那丝线便盯上了苏令,如空中游走的毒蛇,浮动身子袭向苏令。苏令不敢怠慢,他只听师傅聊起过这四将,但本人对他们了解实在太少,不知他们有何神通,这丝线又有何威能。他急忙搅动天上云气,呼来一团大雾将擂台遮住。 台下的人对这场比试已等了好久,崔莫庆不满苏令这雾,这团雾便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大失所望,失了见自家仙人得胜嘲讽曹奉庭的乐子。曹奉庭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台上的雾,也是心急如焚,说实话,他不希望两者中的任何一方出事。此前的比试已让他看到苏令的真本事,他心已相信苏令能帮他成仙。但兔子都有三个洞,他曹奉庭怎能将全部身家寄托在苏令身上呢?他前些天就已思考,自己要多留几条后路。他愿意相信苏令有大神通,但万一苏令没能帮他成仙,但这不还有崔家那位吗?他也是可以的啊! 今天这回这两算是对上了,若是其中一方出了闪失,对于他老曹来说,都是有弊无利的啊!他心中默默念,只祈求这两位和和气气收场,千万不要以死相拼,不然,他这修仙的大道,可瞬间少了一半! 再看仙客们,他们先前已是大败,之前放下的话让他们难以收回。他们也不是没有商量输了怎么办,他们已想好,他们和曹奉庭是一根弦上的蚂蚱,若曹奉庭真把他们赶出,那他们就赖着脸再威胁他一次,大不了双方拼个鱼死网破。虽然脸面上不好看,但饭碗终究是保住了。他们本已下定主意,可这突然出现的人就让他们看到一丝转机。他们祈求着,祈求苏令落个大败,最好被那人打的半身不残,这样,他们就能凭苏令已被废的借口继续呆在曹家,不用被曹奉庭赶出去了。再不济,就算曹奉庭之后又要请那位出现的大能,他们看苏令被打败也可以出一口恶气。 戏林儿和凌垠呢?他们看到这突然出现的人已是提心吊起了胆。她们两人眼力不同在场诸位,她们一眼就看出这突然出现的人法力高强。苏令扬起雾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想,若是寻常对手,苏令根本不必遮遮掩掩,只需抬手将其打败即可。既然扬起了雾,一说明对手不容小觑,苏令必须动出点真本事,这才有可能胜那强敌;二来说明苏令没有信心,他怕,怕自己被打败丢了人,只能扬起雾,真遇到无法解决的情况就暂时遁走。 “师兄,千万不要有事啊。” 戏林儿祈祷着。凌垠拍了拍戏林儿的肩,可她手心已出满汗,手搭在戏林儿肩上,也是不住地抖。她心中一个劲地后悔,为什么之前自己就没有铁下心阻止苏令,若她真能坚持,说不定苏令就改了想法,也不会遭遇今天的事情。 “可恶!” 苏令叫骂着。他被那丝线缠绕地几乎还不了手。尽管他尽力躲闪,但总还是不免触碰那丝线。仅仅触碰一下,他就感觉自己身子被什么牵着似的,自己的魂似乎与那丝线勾连,那丝线就像咬住猎物的狗,碰到他就不肯松口,就算他用力挣脱,可也无济于事。蛮力怎么摆脱的了这雾气凝成的线呢? “这化魂的威能只有这样吗?” 见苏令又变成了鸟躲闪,仕於灵不禁感到失望。他对这正魂九法是抱有期待的,他之前也曾和其中几法的使用者交过手。诛魂凶恶,炼魂凶险,唤魂玄妙,他开始是抱着修行之人的傲慢,以为那魂法只是一群不入流的人创造的修炼之道,上不了什么门面。可真正与那正魂几法交过手后,他确实对魂法产生了兴趣。他不是没找过人去研究魂法,可多是得了几本残缺的书籍便开始修炼,最后练的自己走火入魔,被那赶来的正道诛杀。他费尽心思,终于探听到那罗宣城最后所写魂卷的名字,知道了全部的正魂九法。今日遇上了第一次见到的化魂,他本满心期待,之前的三法便没让他失望,这化魂究竟又有何玄机他便想试一试,可这苏令展示的化魂法也只是变个形,算不得什么大神通。 “小友若有本事不必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本领全部使出来吧!” 该死,那家伙现在竟只是在试探我吗? 苏令心里后悔,最开始没有用尽全力进攻,趁他没出手直接使出看家本领,打他个出其不意,不至于像现在,越来越被动,他身上缠着的丝线越来越多,他渐渐开始乏力,那线就在吸出他身体的什么,他感到还魂越来越累,越来越累。 再这样下去,必败无疑。难道我要...... 揣摩着情况,仕於灵又是催动着丝线,苏令感觉灵魂被猛抽了一下,吃痛的叫了一声。 没时间细想和犹豫了! 苏令下定决心。他化形成鸟却逐渐停止扇动翅膀,缓缓落到地上,又变回了人。 “哦?不躲了?终于要使出些看家本领了?” 苏令回头看着仕於灵,仕於灵便收回了缠在他身上的丝线,他也不设防,浑身的每一处破绽都督促着苏令快点攻击。他倒要看看,苏令这最后的神通是什么。 “前辈大能,小辈自愧不如!前辈,请受小辈一拜!” 噗通一声跪下,苏令朝着仕於灵磕起了响头。 第47章 我自是命定之人,复仇从我心火起 “仙人,怎么样,那曹奉庭请来的人有几分斤两啊?” “呵,甚是无趣。” 仕於灵很失望,他自来到这离县就没好好施展过本领,迫于大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整日待在崔府投壶打发时间。他听崔莫庆说曹奉庭要搞这比试,心中还好好期待了一番,尤其是他知道苏令是修炼正魂九法的,是个稀罕玩意,心中更期待了。本以为今天终于能好好玩乐一番,没想到那小辈如此无趣,见敌不过,竟选择跪下了事,没有一丝血性。 啧,若是换了那六个门派的弟子,那年轻气盛的小辈就想着和自己拼命了吧。 不管仕於灵的心思,崔莫庆得了自家仙人的回答是洋洋得意,那老曹究竟是被自己压了一头,虽说最后他没亲眼看到结果,但是仙人既然这么说,那他就不必担忧,想必是胜了那曹府的仙人。 “老爷,门口有道人求见,他们说与老爷你是旧相识。” “哦?既然如此,让他们进来。” ...... 怎么回事呢?苏仙人为何闷闷不乐呢? 比试结束,看到苏仙人和崔莫庆的仙人都毫发无损地站在台上,这对曹奉庭来讲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而自家那群废物仙客们在结束后也没有与他为难,全是乖乖离开,没有丝毫死缠烂打,这更是喜上加喜。他已设好家宴,就想着为这位仙人祝贺,自己好好地敬他一杯。可这苏仙人也是古怪,自比试回来后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说,自己看他表情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等出了庄园,那仙人就和童子一起离开了,也不留下一句话。 真是奇怪? 见苏令一伙离去曹奉庭也不好说什么,招呼人马回府,好好摆一桌宴席,庆祝终于送去那些瘟神。 “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那人究竟是谁啊?” 自回来,苏令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问他也什么都不说,戏林儿在房外心急如焚。凌垠则是拍了拍她师妹,劝她不要再说了,让苏令好好静静吧。 戏林儿看看这位师姐,又看看房门,不多说什么,一个人离开了。凌垠正欲与戏林儿一起离开,看了看那紧锁的房门,心中不是滋味。 可恶!可恶!可恶!计划全乱了!全乱了!多久了?距离上次经历这次耻辱多久了?今日他就不得不下跪了事,以求计划周全。可是那一跪就给他心划上一刀疤,刺痛他的神经,那往日的屈辱又回到他身上。 想想从前,他何曾卑贱,他的闲全是被那讲话占满,他没上过天界,也不懂那,但他相信,天上一定住着个画命的神仙,他手里拿着一支朱笔在面前的名册上勾画,凡是被他选中看中的全是那非凡之人,换句话,是那数百万中脱颖而出的天定之人。哪有什么人人称王,翻开那史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谁谁是王,至于村头李二他家张三,何时何日生何时何日死可曾有半点描述?他们就像不存在似的死在了历史的大河。那些天定之人,他们早就不凡,那刘邦是个地痞流氓,可见那非凡的从不是血,这也给了苏令一个有力的例证,他坚信,那所谓那薄薄册子上,让人留名的从不是血,而是那冥冥之中勾画的命!他苏令自己,自然是个天定之人,不消别的,只看看他自己迄今为止经历的,见识的,活过的便知道。若不是那天定之人,怎会有一奴仆翻身,怎会有神通相赠,怎会有当今的苏令!他身边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向他证明:他苏令定是那天定之人! 不过话虽如此他倒也有点担心,因为他心中还有另一股观念作祟——那就是一时代天定之人不止一个。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看,那历史上的,哪个不曾有过敌手,哪个不曾和他人争夺天下?你说那群敌手只是那天定之人的垫脚石?那只需随处找个将死的,依存在那快要破灭的世界的一名愚忠的殉道者便可,为何要给那垫脚石个同样传奇,同样 同样 的命呢!他只要一读便看见,看见那最后胜利的英雄被数次逼向死地,而且那胜利的英雄往往最后不得志,总是落个被他人取代或中道崩殂的下场。这种种事实让他明白,那天定之人向不止一个,而几个天定之人往往要成个竞争,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就看他身边,只有他自己得了这天赠的神通吗?看夜明骓,看上将红,看伯秦淮哪个没有?哪个现在不是和他并列?或许以前如此,但现在他愈发确信,愈发坚信自己身边天定之人只有师姐上将红一个,伯秦淮和夜明骓早被他除了籍!为什么?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的为人吧! 夜明骓软弱,下不了决策,常常被人牵着鼻子走,下了决策也是那最昏最蠢的一路,有本事也不会用,说是富贵命却得了这要命病,这能指望他成什么大事!而伯秦淮呢?他耍耍嘴上功夫,整天抱着那 圣贤之书去看,现在也没见读出个什么名头!有本领也就那样,还活在色字头下,那把刀直直悬在头上,谁知道哪天他就死在青纱帐中。 综合看来也只有上江红最合苏令心中天定之人的形象,她和苏令出身接近,都曾是那三教九流、受人欺侮之徒,也都想着复仇。正因此,他常对自己师姐生出敬意,即使对他人再不尊重,在公共场合何等放肆,可在他师姐面前总要守点礼数,因为他就视她为自己最有力的对手,和她有种惺惺相惜之感,要给予她一份应有的尊重。也好让后人书写,传一段佳话。 想到这,他虎躯一震,一股自得的“确信”升上心头。手里运着魂法,他洋洋得意地感受体内魂的流动,感受那力量在体内的奔腾,他自信自己体内的力,自信这股,这绝不是盲目,是清晰的,是理性分析过的! 可是那“确信”今日却全被轰散,他本以为自己已筹划好一切,自己将在最后品尝胜利的甘甜,可今日却突遭了这耻辱,他不得不向人下跪! “啊!” 他怒吼一声,踢翻了身边的座椅,座椅哐哐在地上翻滚,那声音如此刺耳,令苏令更加恼怒,此刻,他竟只能如踢翻凳椅发泄心中怒火!这还是大丈夫吗? 等着!仕於灵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为今天付出代价! 立下誓,苏令便咬破自己的舌,手指蘸血一笔一划将仕於灵名字写下,眼里喷着毒蛇似的火。 第48章 小姐,小生有礼了 “快点,快点啊!” 姑娘不断催促着,她掀开帘子看外面的光景,那一片片的田已甩在身后,远方隐隐浮现出一排黑影,排列出一间间小小的房。 “小姐,您就别催了,咱们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翠儿丫头捏着手帕笑着,她看出自家小姐今天是真高兴,平日里沉默寡言,把自己关在房里死气沉沉的,今天嘴里却有说不完的话,她的脸颊浮着好看的绯红,那嘴上的笑挂着,俊俏的脸洋溢着生气,路过的行人从打开的帘子看到,皆被这迷人的、可爱的笑脸勾住魂,站住腿,目光随着轿子的摇摆一上一下。也难怪,小姐离家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回府与老爷团聚,喜悦之情怎么抑制得住。 “唉唉唉,慢点,慢点!” 昨夜刚下过小雨,这泥土还有些松软,加上那轿夫走如此之快,翠儿真怕出现意外。 “啊!”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 一声尖叫传来,那前面抬轿的轿夫因泥土的松软一脚踩了空,那身后的轿子顺着路翻了下去,里面的小姐跌的磕磕绊绊,嘴里止不住哎呦。 “小姐!小姐!” 翠儿急得踩着泥路下去,沿着那轿子摔落的痕迹寻着自己的小姐。那轿子跌跌撞撞散了架,裂开的木板压了一地,叠在一起,那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身骨怎么遭得住,怕是早已一命呜呼。 “小姐......” 翠儿愣神地看着,那一地的木屑下压着他们的家小姐的身躯。她怎么也没想到,本应欢欢喜喜的回家路成了自家小姐的绝命路,这下,他可怎么向自家老爷交代啊! 她捏着手帕簌簌地哭着,那轿夫看出了事,也没有多想,一溜烟地跑了,留下翠儿一人待在原地。 “小姐啊!小姐!” “翠儿,翠儿!” 忽听得小姐的声音,翠儿以为自己出了错觉,看着眼前的木屑,以为是自家小姐压死的魂出来,向自己诉着意外身死之苦呢。 “小姐,翠儿对不起你啊!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因意外身死啊!你要是有冤哭诉,就找翠儿吧!”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就这么期待着我死?” “哎呦......” 翠儿的耳朵被一把揪起,她回过头看,正是她家小姐,翠儿以为自己一时昏了头,见了鬼,大叫一声,可还没叫出声耳朵就被拧住,硬生生把声音憋了回去。 “疼疼疼,小姐别揪了,别揪了。” “哼!” 那小姐松了手,翠儿揉着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姐,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除了穿着的服饰还有些木屑,那人就与之前别无二致。 “小姐,你是人是鬼啊?” “傻翠儿!你见过白天出现的鬼吗?” 那小姐用手指点了下翠儿的头,感受着那手指,热热的,软软的,确不是一个死人的手,她这才确定自家小姐确确实实的活着。 “小姐,”翠儿揉着头,“翠儿明明看见你坐着轿子摔下,那轿子都摔碎了一地,你是怎么毫发无损的从里面出来的啊?” “说来也怪,我刚才摔下去时也以为自己将命绝于此,可只是被惊地叫,头和腿却不见一处痛疼,那木板好似棉花似的。我虽觉奇怪但还是吓得闭了眼,当我再次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在轿外,你一人在那里簌簌地哭泣。” “这可真是个怪事......小姐,难道说老爷求了那么久的仙,今天终于是显灵了!” “这......” 小姐沉思起来,这事情确实古怪,若是没有神助,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两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二人正想着,不知何时身边突然多出一名书生。那书生身着绣云白袍,头束玉簪,瞧着面庞白白净净,虽说不上俊俏,但确实也见几分清秀,一股儒生气质从他的言语和眼目抒发出去。 见身旁突然多出这么一号人,二人吓了一跳,但一见是一名儒生,也别放了心,回了礼,问道:“敢问公子何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我们身旁?” 儒生轻轻一笑,解释道:“小生本是四处访求大儒的书生,今恰好经过此地,突见一轿子从路上摔落,于是便前来查看,不想却是这样一位天下降下的仙女遭难,我不忍心看这么一位佳人仙陨,于是便施了些小法,把姑娘从轿中接了出来。” “我从轿子中脱救是公子的手笔?” “小生虽好读圣贤之书,但也确实曾向仙人学了些手段傍身,略懂些小法术,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本来小生以为这些只是雕虫小技,不足为他人道,学时也无目的。今救了姑娘,才知我学法是为救这么一位佳人。” 那小姐被他这一说羞红了脸,举起手帕遮住脸,不敢继续看着这书生。那翠儿则不以为然,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油嘴滑舌之徒,平日陪小姐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说着这种话。看他一个书生,不好好读圣贤之书却学这么种手段,就凭他这张嘴,她就不信这事是他做的。她唾了书生一口,拉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我们走,不理这贫嘴的书生,我们还要赶路呢。” 那小姐被翠儿拖着走,那书生也在后面追,她们走快那书生便快,她们慢那书生便慢,一路下来那书生就像个跟屁虫,怎么也甩不掉。 “你跟着我们干吗!” 翠儿忍无可忍,回头叫骂着那书生,书生听这话站住了脚,回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进城的路就这么一条,小生也要进城,走这条路难道有什么错?”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走快你也走快,我们走慢你也走慢,分明就是跟踪我们,你......” “好了翠儿,”小姐打断了翠儿的话,“公子说得也有道理,进城的路就这么一条,我们能走,公子当然也能走了,就不要争了。既然公子和我们顺路,我们不如一起进城吧,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听到那小姐说这话,书生撇开丫鬟上前,恭恭敬敬行个礼,答道:“谢小姐体谅,小生乃丰州吴修人,姓伯名西陵,字秦淮,不知小姐芳名?” 那小姐答道:“我姓曹,名仙英,这是我的丫鬟翠儿,我们此次是受了我爹的命回家的。” 第49章 小姐回家,还请公子护驾 商量好,三人便要启程出发,出发前伯秦淮掏出一面纱给曹小姐披上,据他说,这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泊秦淮正欲自己为曹小姐披上面纱,可翠儿出手打断,一把夺过泊秦淮手中的面纱,自己为曹小姐披上,事后,翠儿恶狠狠地瞪了泊秦淮一眼,说道:“枉你读过圣贤之书,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也不懂吗?登徒子,离我家小姐远点。” “伯公子一片好意,翠儿,你就埋怨他了。” “小姐,你就是这样温和,这登徒子才敢如此放纵,若不是翠儿打断,只怕他趁机就要占小姐你的便宜了!” “好了好了,翠儿,既然面纱已经披上,我们就放心赶路吧。” 曹小姐打断了翠儿的话,泊秦淮又朝她一拜,称谢道:“多谢小姐解围。” “小姐!” 伴随着吵闹,二女一男也就上路出发,沿着土路迈向县城。日还挂在枝头,微雨后的晨露仍停在叶上,雨后清新的空气总让人心旷神怡。鸟歌着,蛙唱着,炎暑季节的一场雨总能唤起睡的生命。农民载着歌行在路上,扛起肩上的锄头,谢昨夜这微朦小雨,给予他们这白昼不热的清凉。曹小姐四周望着,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她一年出去的日子没有几天,乡下的农忙的情景她更是没有见过,她所见的是在自家庄园中田客的苦与累,是家中数不尽的鞭打和责骂。她厌恶那些东西,可规矩便拷在她身上,作为一个女子,哪怕是曹府的独女她也没资格管理那家事,只能在深闺之中和自己的丫鬟闲聊,听她们讲着外面的世界。 如今失了轿,她却似得到了真正看着世界的眼,不必拘束于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地。天是蓝的,地是黑的,空气是清新的,而她这个人是活的。她笑着与泊秦淮和翠儿闲聊,看翠儿和泊秦淮的打闹。可惜的是,她平日娇生惯养,没走几步路,走一段距离便提出要歇息。 “休息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小姐,又要休息啊!咱们可是天黑前就要到曹府,一路来我们走走停停,眼见这天就晌午,我们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啊!” 翠儿素来心直口快,她一路上瞧着这日在天中慢慢地转,此时已挂在她们头顶,算着路程,她们连一半也未行到。若是迟了,老爷未在天黑前看到小姐,只怕她少不了一顿毒打。 “我知道,翠儿,可是我的腿真的走不动了。这腿酸的直打颤,我走路好似没了根,一股脑儿想往地上栽,我是真不能走了,歇歇吧。” “小姐......” “我来看看吧。” 泊秦淮走上前来,翠儿以为他又要行无礼之举,张着手拦截道:“你要干什么!” 泊秦淮被阻拦也不着急,停在原地,托着手呼出一口气,一阵风拂过曹小姐的脚。曹小姐突感脚一片清凉,腿不沉了,脚不酸了,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好似乘风一样,仅仅呼吸的功夫,她便行了几十米远。 “翠儿,快看!快看啊!” 翠儿瞪大了眼,她双手揉了揉眼确保自己没有看错。刚才还嚷嚷着走不动的小姐怎么突然走的这么快?这速度,即便一个成年男子奔跑也做不到吧。 “怎么样?我说了我可以治吧。” 泊秦淮托起手又朝翠儿吹一口气,翠儿脚下也似升起了风,她走了几步路,也是健步如飞,再没有之前行走的疲惫。泊秦淮见他们走远,也是迅速跟上,提醒他们道:“不要走太急,避免引人注意。” 她们这才想起还有过往的行人,有人看见他们走那么快,只以为遇上了神人,磕头就拜,翠儿和曹仙英连忙摆手,泊秦淮则拉着她们,遇上这种场面,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予理睬,拔腿就跑。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们才回到正常速度。按现在他们的步行速度,不用天黑定能到那曹府。翠儿看着这书生,他在自己心中虽还是一副油嘴滑舌的形象,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书生确实有些本事。 “伯公子,你真是厉害,若我爹知道你有这本事,一定要把你接在家供起来了,说不定你就是我们家的座上宾,是我爹口中的仙人了。\" 泊秦淮摆摆手,仍是那副说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随后他嘱托道:“今天这事你们定要替我保密,这法术我师傅嘱托不让我随意显露,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二位帮我守住秘密,在下感激不尽!” “公子何须如此!”曹小姐赶忙将泊秦淮扶起,“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多已是天大的恩情,只是保守秘密之事我和翠儿自当为公子守口如瓶,你说是吗?翠儿?” “没错,没错。”她翠儿虽说书没读过几本,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她虽看不惯泊秦淮,但既然受了他的恩,自当为他守口如瓶。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说起来,曹小姐,你既然是要回家,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似个寻常人家,为何你需这番奔波回家,你和你爹不居住在一起吗?” 听了这话,曹仙英的脸抹上一层黯然的神色。知道触及了她的伤心事,泊秦淮赶忙补充道:“对不起,是小生鲁莽了,若曹小姐实在有难言之隐不必回答小生便是。”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和不能说的事情。”曹仙英摆摆手,“我家的情况有一些特殊,我爹因求仙过度痴迷,没有心思放在我身上。后来他的那些仙客看我逐渐长成,有的便提出要我与他们侄辈结婚,和我爹做个亲家。我爹不答应,又怕那群仙客把我掳走,便悄悄把我送走,送到一处庄园,我便在那里生活。这回我爹派人告诉我说那群仙客已经离开,让我叫几个轿夫快快回到家中,他要大摆宴席庆祝庆祝我们父女团聚。” 说到这,曹仙英脸上浮现出笑容,那梦中的父女团聚之景好像就在眼前。 “这么说你爹还是在意你的不是吗?否则又何须把你趁夜送走?又何必在那群仙客离开后立刻将你接回?” “是的,我爹自然是在意我的。”听到泊秦淮的话曹小姐的笑容更加灿烂。在他们的一说一笑间,那城浮现在他们面前。 第50章 父女的重逢,那熟人的气息 “老爷,你在外面待了,小姐总会回来的,你还是回府歇息吧。” 曹奉庭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多说,老爷这样下人自不好多说什么,闭上嘴,和他一起乖乖在门外等候。 这仙客们一种,这府中居然还有些冷清,平日的宴会全是那群仙客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擅自举办,今天他亲自举办,吩咐下人要大摆宴席,可当宴席摆好了他却发现桌子空落落的,没有人就坐。说来也尴尬,他这么多年一心扑到求仙这门事业上,虽也是寻山问水,但朋友没有结交几个。今天他只知道举办宴会,可宴会是要有人的,一张张空落落的座椅摆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求了这么多年的仙,就连摆出一座像样宴席的本领都没有,那么这么多年他得到了什么呢? 他称得上熟人的只有合作的崔莫庆,但今天这宴会请他,总觉得有股说不上的怪味。邀请苏令?可自己连他在哪也不知道,这宴会竟只是空落落的壳,挤不出一点血和肉。 罢了罢了,没有什么朋友又如何?让下人坐着就好了。而且谁说我一无所有,我还有女儿不是吗?现在那群仙客走了,我以后就可以和我女儿生活在一起了。 他安慰着自己,他吩咐下人们今天可以入座,可以和他一起享受盛宴。仆人们自然是感激不尽,一个劲的称谢自家老爷。他看到宴席坐满了人自然高兴,可这宴席仍然热闹不起来,为什么呢?因为仆人们的老爷也一起坐着。老爷在这坐,仆人哪敢随意窃窃私语?虽是入座却不能放松,全是一副拘拘谨谨的样子,谁也不说一句话,不动一双筷。没人说话没人动筷,这宴席还叫宴席吗?仆人们受不了这氛围,他这老爷自然也受不了,他这女儿没来他又不能开饭,所以人就僵持着。曹奉庭受不了这氛围离了座,走到门口,他渐渐听到后方传来的议论的声音,他这宴会的主人才是多余的人。 赵管家在办好擂台比试后就告老求辞,他没有在意,调了李管家接他的位,他办事也利索,自己没什么不满意的,可自己熟悉的府上的人全走了,这个府对他有些陌生了。 他望着街道,眼蔓延向它的远方,期望看到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向曹府走来。他就幻想着那轿中走出一位乖巧儒雅的小姐,她看到这里是曹府,看到自己的装扮,认出自己是曹府的老爷,喊自己一声:“爹。” 曹奉庭脸挂上了笑,他脑内便勾画出一幅动人的父女重逢的场景。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某样早已死去的事物正活过来,那是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的,独属于人的财富。 “老爷,快看,快看啊!来轿子了!来轿子了!” 曹奉庭从幻象中清醒过来,他听仆人的话赶忙望去,一顶通红的轿子便向曹府行来。曹老爷赶紧整理衣冠,摆出一副老爷的做派,他不知道父亲应做出什么样子,只能以平日的姿态面对以求给多年未见的女儿一个好印象。 那轿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曹奉庭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响,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咳咳......”他轻咳一声,那轿子已来到他面前,可惜,它并没有停下。 什么? 一阵失落,原来刚才只是一场乌龙,那轿子只是顺路经过曹府,里面坐着的不是他的女儿。 “唉......” 曹老爷低头叹息,仆人自然能看出老爷的失落,可这份失落并非他能体会的,他心所牵挂的是府内那场盛大的宴席。多肥的蟹,多美的鱼,有多少好食物是他这么多年只能看着别人放入嘴中而自己干流口水的?那些菜放了那么久可真是浪费,他还记得那菜刚端上来的香气和冒着的热气,若是小姐来到,他现在就能扑上去享用那美食。 等了好久儿,远方便再未走来轿,来的全是过路的人,他们见平日素不外出的曹老爷竟停在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都忍不住多停留一会儿,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让曹老爷在此等候,可惜停留的人很快就被曹府的家院轰散了。 怎么还不来呢? 曹奉庭开始担心,她的女儿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的那封家书是不是没有送达?亦或是多年未见的女儿厌恶自己的无情根本不愿回来?无数种不好的猜想涌上心头,曹奉庭感觉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惭愧,后悔,愧疚,毒一般的情绪遏制住他的呼吸,他不知如何是好。 远方缓缓浮现三个人影,曹奉庭没有在意,他认为这只不过是过路的行人。二女一男缓缓走到曹府,看清府上的牌冕,一名女子试探地问道:“你是曹奉庭,曹老爷吗?” “没错,是我。”曹老爷漫不经心地回答,并不抬头看女子的脸。 女子听这话痴了,她试图努力控制自己,泪水在眼眶打转,尽力维持着,可随着一滴泪溢出,海般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女子大喊一声:“爹!” 曹奉庭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样貌有几分熟悉,那张脸曾是一副天真的孩童,他从那张脸看出那过去的可爱儿童的影儿,他无比确认,这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仙英!” 喊出这多年未叫的名字,父女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女儿,重新见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短暂的重逢喜悦后,父女二人分开,曹仙英就为自己父亲介绍着旁边的人:“爹,这位是我的侍女,翠儿,这位是伯秦淮公子,我这次能回来,他功不可没。” “好好好!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来来,我们先进去,我们先进去!” 父女二人牵绊而行,翠儿和泊秦淮紧跟其后,曹奉庭命令下人快快热一热饭食,客厅内的人听到这话齐齐欢呼,为自己终于能够吃饭而喝彩。喜悦的气息弥漫着曹府,泊秦淮见此欲吟一首诗为这场面助喜,他苦思着,欲在行到客厅前便将诗歌谋思在胸中。他随众人步行到潭水边时,猛地抬头,这里有着他熟悉的人的气息。 第51章 仙,意味着什么? 路上,曹小姐就将一路所见所闻,一直以来的经历,以及为何走路来到曹府的种种告诉曹奉庭,当然,她自是记得泊秦淮的要求,将他所用仙法之事隐瞒。曹老爷对这些连连称是,听到轿子摔毁小姐落难慌得心颤,但听到后来平安无事他松了一口气,询问她是否安好。 “老爷,您可真是糊涂,小姐若不安好,她怎能平安出现在你面前?” 翠儿插了嘴,旁边的李管家狠狠瞪了她一眼,怒斥这新来的丫鬟没有规矩,竟插嘴老爷和小姐的谈话。那曹老爷倒不在意,如今他们父女团聚,他心情正好,不在乎这些规矩不规矩的,顺着翠儿的话说:“对,对,对,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那仙英,你们是怎么脱困的呢?” “我本以为自己就此绝命,但也不知怎的,我一睁眼就看到我来到轿外,毫发未损地站着,好像有高人相助。爹,听说你常常拜仙,今个女儿能脱困,说不定就是仙人相助呢。” 说着,她偷看了一眼泊秦淮。 “对,对,对!是仙人帮助,是仙人帮助!” 曹奉庭勉强笑了笑,看着曹仙英身后的泊秦淮问道:“那这位伯公子是?” “他,他是女儿路上相见,正好要一同来到离县,于是便结伴而行。若不是他,女儿估计还回不到家呢。”曹小姐说着脸上涌现一片绯红,幸好面纱还在,曹奉庭没有意识到不对,转身行礼,“多谢伯公子,多谢伯公子!” “举手之劳,曹老爷不必多谢,小生怎能放着两位女子独自行路?” “说的是,说的是。”曹老爷陪笑,翠儿则暗骂一句油嘴滑舌之徒,不过此刻无人与她争议。曹老爷正大笑着,思考要如何犒劳这位伯公子呢。 他们一伙走到了大厅,厅中的仆人只是闲聊,老爷还未入座他们也不敢等筷。看着这好菜渐渐冷下,心中一阵可惜。曹老爷进到客厅前,有几个临近门的眼尖地赶忙呼喊:“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客厅霎时安静下来。曹奉庭迈入门,看着宴席坐满,心中不禁感到安慰,总算充了门面,没有在自己女儿面前丢人。李管家看着清形,想着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带头说道:“恭迎小姐回府。” 管家这么一喊,仆人立刻会了意,跟道:“恭迎小姐回府。” 曹奉庭别说有多乐呵了,那曹小姐心中微微一惊,她觉得这全是一场梦,强忍住泪水,对曹奉庭喊了声:“爹。”听到这声爹,曹奉庭赶忙一把把她抱住,大哭起来,他这一哭曹小姐也忍不住泪,跟着哭起,见这,翠儿簌簌落泪。 “哎,叹人生,飘游零落,今得父女重逢,实属可贺,实属可贺,但父女相逢应是大喜之日,怎能哭哭啼啼,应当笑才是啊。” “没错,没错。” 曹老爷止住哭,拉着曹仙英入座,看这满桌菜色,吩咐道:“管家,再新准备一桌!” “老爷,我在小姐回府时已经吩咐了,伙房正坐着呢。” “好!好!好!” 曹奉庭连连称好,伙房还要段时间准备,他正好与曹小姐叙旧,刚要开口却不知说什么。他已听曹小姐说过一路经历,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呢?他眼睛瞅了瞅,曹仙英还擦着泪,翠儿是个下人,这桌上能说话的似乎只有泊秦淮一人,于是他说道:“伯公子护送小女回府,大功一件,来,我敬你一杯!” 泊秦淮笑了笑,回了曹老爷一杯。曹老爷想着他自己供奉仙人这么多年,家里来个儒生还是第一回,感觉十分新鲜。他之前没有细细端详过这位书生,看他一袭白衣,举止儒雅,应是个满腹经纶之人,再加上他护送曹小姐回来,心里对他有几分好感,不拿他当外人,于是借着酒兴,问道:“我看伯公子谈吐儒雅,举止文雅,必定是个满腹经纶之人。公子,不知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话到嘴边,曹奉庭又说不出口,泊秦淮见他这样,说道:“曹老爷不必有顾虑,小生虽文墨有限,但定会竭尽所学回答问题。” “好,伯公子,我老曹平日里没读过什么书,肚里没有多少墨水,说话可能会有些冒犯,若是说错了什么您千万不要生气。伯公子,我想请问一下,您知道当世的仙门吗?您能给我讲讲他们是什么样的吗?” “这......” 泊秦淮不是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只是碍于世风和他本人的观念不愿回答。 这当代世风是儒道相轻,修仙的嫌弃儒生们腐朽庸俗,唱着那圣贤腔调,嚷嚷着要入世出国,发达了就说要青史留名,扬名立万,落魄就写穷酸文章瘙痒,怎如他们这样逍遥自在;而儒生们则视修仙为鄙流,吃着酒吞着肉,凭自己修的道法得了多少好处财富,口中却叫嚣着要摆脱世俗,成那逍遥自在仙,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更为两者矛盾点上一把火的是那重玄门轻儒道的名流,自出了竹酒十人仙,那名士们竟以这十人为师,纷纷效仿他们不羁于世俗,放荡轻率的行事作风,他们傲视传统儒道,推崇玄学,以能讲授玄学为荣,纷纷舍弃那圣贤名师之书,拾起那仙门所传之道,他们祖上虽以儒学发达,可他们却推崇玄门,这让那些仍推崇儒学坚持儒法人更为恼怒,斥责他们背师舍祖。 泊秦淮本人推崇儒法,认为仙法玄门之道为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若是询问那圣贤之书,卖弄文墨之事他自是乐意回答,可曹老爷偏偏问他这样一个令他尴尬的问题,他还真不好说。他本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曹奉庭的问题。 难道曹奉庭就是在故意为难泊秦淮吗?并非如此。他只是想借这位公子肚中的文墨解答心中的问题。这仙,他如今越修越迷,越修越苦,今个一番沉思,他对这神仙中产生了疑问。这仙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这真仙究竟是什么样?他看到的仙既有自家仙客那群贪得无厌,厚颜无耻之徒,又有苏令、仕於灵那样的道法高深,仙姿神颜之辈。不仅人是形形色色,就连仙也如此。他分不清,他真的分不清。 这当世有名的仙门他虽曾拜访但未能入内,也就未能一睹仙颜,这成了他的遗憾。他觉得,今天要解决这关于仙的疑问,他就要以这当世仙门为标准,以他们作标杆。他看到秦淮富有文韬,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为自己解答疑惑。 第52章 书生述道,六大仙门 曹奉庭见泊秦淮扭扭捏捏,以为是自己问题太难他不知道。想来也是,他是一书生,看样子对修仙之事也没有兴趣,怎么会了解这些呢?他不想让女儿的恩人为难,准备开口转移话题,可泊秦淮又向他伸手示意没有必要。 泊秦淮思索着,摩挲着下巴。他看了看曹小姐和翠儿,她们俩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她们是见过自己施展术法的,自然认为自己知道这些。她们俩眨着眼睛,盯着自己目不转睛,黑眸子里射出期待的光,看的出来她们对这些也很有兴趣。同桌的其他人自然也放下了筷,他们虽是仆人但对这事情也极为好奇,他们伺候仙客这么久,看惯了那假仙,自然想知道真仙是什么样子。 若是问的是圣贤之说该多好啊。 对于这仙法玄门之事他耻于讲述,可他又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卖弄学识的机会,尤其还有曹小姐这样的美人看着,期待着,若是没有放过这么好一个表现的机会他以后定会后悔。 心里抱怨一句,泊秦淮还是没能忍住张了嘴:“小生曾遍地寻访大儒,路途上也见过些仙门弟子,询问过他们,也了解点他们门派的一些事情。” 听到这,人们一个个如同豺狼虎豹,尤其是曹老爷,他如饥似渴地看着泊秦淮,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苏令话语。这等知识是他们多久寻求都苦求不到的东西!他们个个不敢松懈,生怕听漏接下来苏令的话语,眼睛死死盯着苏令,心想哪怕只是知道个仙门名字那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向外人好好吹嘘一番。 “当今世上有六大仙门,他们是公认的仙道正宗。他们分别是:普化天门,玉虚洞府,太清上宫,玄剑山,神霄宫,奇遁玄门,他们所修道法被誉为修仙正道,之所以这么称,并非是因有谁封赏,也并非是这几门仙人众多,而是因为他们所习仙法均由天界正神所创,是得了天界正法真传的门派。” 听到天界二字,所有人心头一震,纵使他们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可他们从小也听说过那皇天后土之名,知道那天界众神之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太公封神他们是从小听讲话先生说到大,他们对此最清楚不过了。他们听着六个门派名字,心中不禁向往,梦想着他们如果有一日能进入这些门派得到真传,那是否他们也可以像那传说中一样位列仙班? “首先是普化天门,它由中天正神天陈星华大帝,斗化紫薇星君所创,门中子弟知天文,擅星历,布星阵,内门弟子出众者授星号,历代门主号称天陈真君,上应天陈领众星之职。” “咕——”曹奉庭咽了咽口水,听着泊秦淮话语感到心跳逐渐加快,好似他们在窥探不可泄漏的天机。听着苏令说着这仙门道术,探索着前所未闻的禁忌,心中既恐惧又激动。他们害怕因为得知这些而受到心中想象的仙罚,但又不肯舍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这就是古圣所说:朝闻道,夕死足矣。 “其次为太清上宫,此门重心性,修心法,以气见长。门中心法以太清净心诀最为出名。他们祖师乃天界清灵圣母,所收弟子多为女性,不喜人间纷乱,是众门派中与外界接触最少,最难寻求的宗派。” “那雷圣仙府由天界护法神之首,也是如今最为世人熟知的仙门正法神九天应雷祖师所创。他们弟子具修雷法。他们雷法分为十雷三十六转,专除那奸邪凶恶之兽,心术不正之徒,可以说是世间一切邪物克星。若是被他们雷法击中,不说形神俱灭,哪怕你法力高深也要折损数年修为。” 所有人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听着泊秦淮对各门派的讲解,这等常人寻求数年不得的知识他竟这等熟悉,心中不禁对他添上几分崇拜。说到这里,泊秦淮缓了缓,他看了眼曹仙英的眼神,随后才继续讲述。 “至于那玄剑山,他在众门派中最为严格,他们选拔弟子苛刻,对弟子要求极严。他们以仙剑杀敌,他们不但擅长用剑,门中还专门有弟子锻剑,所产剑器仙界闻名。他们的祖师自不多说,是那传说中的剑仙孔目。传说他有七十二路剑法三十六把剑器流传,其中大部分具为此门收藏,只有极少部分被那剑仙刻意流落世间,只等那有缘人相见。” “练剑的也能成仙吗?”曹奉庭发出疑问。他认为修仙修的是天地之法,是只有有缘人才能学会的,但练剑任何人学上几年都能小有成就,这等寻常之物怎么会令人成仙呢? “当然。”泊秦淮耐心向他解释,“俗话说得道而成仙。只要你领悟了属于自己的道,学会如何运用自己法力,潜心修炼,将其与自己道心合一,达炼虚合道之境,破天地束缚之法,自然可以成仙。” 曹奉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是道心?怎么拥有法力?天地束缚该怎么破?这些他通通不清楚。本欲继续向泊秦淮询问,可见自己周围人盯着他,似是在责怪他打断仙人讲话,他也就不好意思接着提问。 泊秦淮看他不再吭声,于是继续讲下去:“那玉虚洞府乃玉清天尊所创。此府极尽神威变化之能,善于驾驭世间万物,踏云,御物,行神,种种道法此门具能呈现。” “最后是奇遁玄门,此门擅长奇门,六壬,太乙三式,号称通晓世间万物,此门弟子行踪最是诡异莫测,路边的乞丐,青楼的舞女,路边的小贩都可能是其门中弟子。这就是我所了解的六大仙门,至于其具体法术如何,如何修行等门中秘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没事,没事,公子,够了!够了!” 曹奉庭笑得合不拢嘴,对泊秦淮只有相见恨晚之意。曹小姐眼珠子在眼眶溜溜打转,她作为女子家擅做女红不读书籍,对修仙之事只在旁人耳中听说。泊秦淮说的她只觉得稀奇,感慨世上竟有这等事,难怪人们个个着迷。 她回想起当初泊秦淮施展的道法,听他的描述,似乎符合那玉虚洞府御物变化之说,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毕竟她对修仙之事太不了解了。不过...... 见众人钦佩的目光,泊秦淮心里得到满足,不再有最初遗憾之感。可惜他不知道,今天这无心的话,究竟为以后埋下颗怎样的种子。 第53章 原来,她和我从不是一心 “来,我们敬伯公子一杯!” 泊秦淮一番话得到曹老爷的赏识,曹老爷不再仅把他当作女儿的恩人,更把他作为府中上宾,恭恭敬敬地邀请他安身在府中,当晚觥筹交错,举杯宴饮不提,我们来看看苏令那边。 夜晚苏令已出了客房,到戏林儿和凌垠处,寻她们重新商讨以后事宜。 “所以说,那家伙就是师傅说的福天四将?” “没错,他说他是常将仕於灵。” “你知道师父说过什么吧。” “我知道可是......” “那就没什么可是!” 凌垠斩钉截铁地打断苏令,这回没什么好说的,她必须心硬,无论苏令怎样哀求,她都要拒绝他,这事已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本以为只有崔曹二人,可现如今又扯进来福天四将。照苏令所说,他仅仅一个照面便将其压制,二者根本不是一个境界,若再插手下去必再与其起冲突,到时候他动起真格来,只怕他们一伙人全丢了性命。 “凌师妹,可是......” “我已经说了,没有什么可是!”凌垠怒拍桌面起身,“此前答应,只是因曹崔二人皆为凡人,没有本事护身,那群仙客也是酒囊饭袋之徒。可如今扯上了福天四将,那便有性命之忧。想来这离县的事情离不开仕於灵的筹划,若我们继续插手,碍了他的事,他便不会再对我等客气,只怕到时候我们几人全丢了性命!” 凌垠语气不容置疑,苏令虽想争辩,可于情于理凌垠说的都对。他一人丢命任性可以,但是他这回还带着两位师妹,自己不能带她们一起送命。既然如此...... “好,凌师妹,戏师妹,我作为师兄不该带你们一起冒险,这件事我一人插手,你们先回府中。若是久久不见我消息想必是我命丧于此,还请你们告诉师傅和府主,这事不干任何人干系,是我一人之事!” “你!” 苏令起身欲离开,凌垠一把将他拉住,怒视着苏令,扇了他一耳光,手指着他的脸,齿咬着唇,眼湿漉漉的。苏令看她模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安慰她,可那胸中之气使他压不下性子,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降到了冰点。 戏林儿听着二人争论,一直闭嘴不插话,黑溜溜的眼在眼眶不停地转,似乎在思索。等到二人冷着不说话,她便起身打个借口,说是出去走走,将现场留给二人,自己不再多问。 “求你,帮帮我。” 苏令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求着凌垠。凌垠已忍无可忍,她气不是因为苏令一意孤行,而是因他不想想这件事的后果,他以为自己出了事不过丢了条命,可他的这条命是会让人心疼的...... 凌垠想开口怒斥苏令,可要张嘴时却看见苏令的眼睛。那双黑黑的要强的眼,时刻喷着生命的火,好似他的主人就有股用不完的生气,一心谋划着大业宏图,时刻准备投身于大业的心使他生出这么一双倔强不甘的眼。可如今他却用这双眼透着泪,眼神哀求地看着自己,这使她难以把话说出口。 他对这件事就执着成这样吗? “这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帮帮我,凌垠。帮帮我,求你了。” “我明白了,你先出去,再让我想想吧......” 听到这话,苏令喜形于色。他知道,一般凌垠说出这种话时,这件事就离办成不远了。他赶忙出去,留着凌垠一人在房,让她独自细想。 送走苏令,凌垠关了房门。她怔怔地看着门口,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远,他离开了。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是铁石心肠呢? 她埋怨自己,恨自己狠不下那心。她走到窗边,想看看窗外散散心,却发现戏林儿正对着自己呵呵地笑。她一阵胆寒,赶忙关了窗,可思考来,又有不妥,那是自己师妹,自己为何要避着她。她再开窗望向窗外时,那小师妹已消失不见,但她的笑声还在凌垠耳边咯咯地响着。 她猛地想起自己师妹那一次次恰到好处的离开,每次她和苏令争论时她都“无意”地退场。 这一切是她算好的吗? 凌垠想着,她觉得自己的小师妹不再似记忆里那般单纯,那张花似地笑脸下还遮着些什么。 “师姐。” 戏林儿从门外走进,手提着一塔黄包,放在桌子摊开来看,原来是绿豆糕点。 “师姐,之前我吃这家糕点后念念不忘,我刚才出去特意买了些,你来尝尝吧。” “嗯,好。” 仍是那张笑脸,凌垠借拿起糕点时仔细将她盯着,看不出半点算计。 “师姐,你快尝尝吧,可好吃了。” “好,好。” 凌垠将绿豆糕送入嘴中,一股甘甜从嘴中化开,戏林儿捧着笑脸迎上,嘻嘻地问着:“怎样,师姐,好吃吗?” “嗯,好吃。” 凌垠仍是看着戏林儿,那无邪的脸上看不出半点雕饰的痕迹,真不似一个精于算计之人。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好,师姐,你先吃着,我再去逛逛。” 戏林儿把糕点放下,起身离去,凌垠叮嘱这位师妹小心点,那师妹叫了一声回复,人消失在楼梯处,不见踪影。凌垠坐在桌边,手又拾起一块糕点。人心里苦时,总想吃点甜的蜜蜜心。她盘算着之后的打算,想着应如何才能保个万全之计,送他们三人平安回府。正思着,她手中的糕点哐当掉落地面,糕点摔成面散了一地。 她为何不问我商议的结果? 她这才忽地明白,自己这位师妹,从来不站在自己这边。 第54章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尽管经历了些波折,但三人还是重聚在桌前。凌垠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已决定,既然事情无法避免,那她只能全心全意地,想出个万全之计。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目前来看,我们对仕於灵的了解太少,仅知他的身份无用,我们还应知道他有何手段。苏师兄,你说下他的本事吧。” 若是平日凌垠定会叫自己苏令,可如今他叫苏师兄,证明她对这件事认真起来。 苏令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我当时看他不动,身边起了白色的气,那些气雾逐渐凝成一条条丝线。那丝线虽是气,看着柔软,可在空中竟比那飞矢还快。等丝线触碰到我身上,我欲将其扯断,可这由气构成的丝线却极具韧性,无论我如何用力甩,都无法将它扯断。丝线粘连时间一长,我便感觉不仅是身,就连魂也被勾了,内部气息开始混乱,我试图调整但无用。脑里似结了网,头昏昏沉沉,越来越疲惫,感觉也变得迟钝,最终不想抵抗。我那时会出昏招,细想来应也有此因素。” 说到最后,苏令语气变得狠厉,他这番口述又使他记起那日的耻辱。 “精,气,神,三者皆乱。” 戏林儿一针见血地指出苏令话中的重点。在三人中,她阅读书籍最多,若论实力可能不及二人,可论理论定是她摘得魁首。 “师兄,依我看,那丝线粘连身子只是表象,仕於灵这招针对的是人的三大基础。万法形虽不同,但内在总有相通之处。若是伤身,必是外法,若是损内,必有其因。那丝线可能只是障眼法,真正害师兄你的另有其他。我有个猜测,那就是气。以有形掩无形,师兄你的注意全被那丝线吸引,只顾躲着丝线,不曾想丝线是假,呼气是真,你越是躲着丝线,拖延越久,对他越有利。但说到底这只是猜想,我不敢妄加论断。” “你那日还做了什么?可曾用过金光?” “那日我无意与他搏命,自不会将手段全部用出,只求快点了事,解决这桩麻烦。” “那便好,如此说来我们倒还留有一牌。” 这话并没有给予众人多少宽慰。是啊,他们留有一牌,可也仅有一牌而已。和这等对手交手,他们必须精打细算,每一步都要算好,不能有一点失误。现在他们只能赌对方只有一人,但是,令他们为难的是就算只有对方一人,实力差距也过于悬殊,更为难的是戏林儿和凌垠二人定不能上前帮忙,面对这等对手,她们的实力插手只是送死,还会害的苏令分心,起不到一点作用。 三人陷入沉默,他们只是分析了仕於灵的术法,但却思考不出战胜仕於灵的方法,这样有什么用呢! “难啊!” 戏林儿长叹一声,她恨对福天四将了解太少,此刻根本不清楚对方用的什么术法,一切都只能基于自己的猜测,这些还不能得到实证。若有一丁点错误,到了搏命时便是要命的风险。 “我有个提议,仅是现在这样不足以战胜仕於灵,不如让我去崔府探听一番,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方便我们之后商量对策。” “你疯了!” 凌垠立刻否决苏令的提议,这实在太冒险,孤身一人闯进人家府中,到时只要人家设置个结界,那就是瓮中捉鳖,苏令只能是有去无回。她要求的是三人皆平安归去,绝不会同意苏令如此冒险的方案。 苏令示意凌垠冷静,他不是冒然提出这个建议的,他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若只是干坐着,他们根本得不出对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什么都不付出却想得到胜利,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既然想胜利,那就不能惜命!况且他也不准备死在这里,这只是他迈出的第一步,不是他的终点! “凌师妹,不用担心,我做事自有分寸,我既然敢去,自有能回来的手段,不用担心。” 苏令两眼放着光,言语铿锵有力,他的态度确实能证明他话中的分量,他对此事很有信心。可他越这样凌垠心里越没底。凌垠愈加后悔,后悔自己又一次心软。他怨恨苏令,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一时之气,他们大可以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他这一时又能怎样?等他日后又有长进,魂法修炼到如师傅府主那样的层次再来报仇也不迟。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答应苏令,便无法劝他回头,他不会听自己的。 “我同意师兄的提议。” “林儿,你!” 见师妹又一次背叛自己,凌垠越来越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听师傅的话带这位师妹下山。她这次下山只顾和她师兄一起发疯,根本没考虑过事情的后果。 “二对一,凌师妹,这回你没意见了吧?” 木已成舟,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是否同意对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罢了,罢了......” 凌垠无力地坐下,她已不再悔恨,而是埋怨自己为什么爱上这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只换得自己提心吊胆,为他忧,为他愁,一颗心高高挂起整日不能放下。她拔下自己的玉坠交给苏令,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屋子,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师兄,我的也给你吧,给你做个护身符。” 戏林儿同样拔下自己的玉坠揣给苏令,叮嘱苏令几句后,也起身离开,她要去寻她的师姐了,房间又只剩苏令孤零零一个了。苏令将戏林儿的玉坠收起来,手紧紧揣着凌垠交给他的玉,刚儿留在脸上的自信荡然无存,只剩一双紧缩的眉头。 凌垠交给他的,并非是魂府弟子的玉坠,这枚玉是凌垠自来到魂府时就已携带,据她说,这是她娘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了。 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苏令摩梭着手中的玉,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儿,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股脑儿涌上,是快乐的,还是酸苦的,是开心的,还是悲伤的,他说不上来。 后悔吗? 苏令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后悔争这一时之气,后悔让她为自己担心,后悔把他们卷进这些事来。 嗯...... 苏令手中变出一把剑,猛挥一击,当场把桌子劈断,眼怒睁着,怒发冲冠。 既已决定,何需后悔? 他将剑收起,随手施法将桌子还原,不再多虑,思考着之后的计划。 第55章 微风拂面好,公子安乐道 伯秦淮掀开卧帘,刺眼的阳光穿过映入卧榻,一阵晃眼,估摸着现儿已近正午。昨日宴饮,一时贪杯,竟昏睡到此时。伯秦淮慵懒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半睁半醒的眼,整理衣冠,推门走出门外。 伯秦淮沿着房前的花径行走,一路粉蝶扑鼻,烈阳的光露洒在鹅卵石上,路旁的花儿越过栅栏吐着着嫩绿的芽,紫金夜,木兰露,月儿牙,红紫蓝绿粉,各类花交杂一块,引得蝶儿,蜂儿喝彩。小泉咕噜咕噜响着,寓意吉祥的鱼儿追着泉水上的光斑嗖嗖的游荡。伯秦淮走到喷涌的小泉边,手捧一撮扑到脸上,清凉冲散这烈日炎热。 自讲了六大仙门的事,他便被曹奉庭供为座上宾,恭恭敬敬地养在府中。他说自己好幽静,于是曹奉庭特意为他整理出房间,挑着那景色优美宜人之处请他居住。伯秦淮对自己的住所是极满意的,他一路奔波,风餐露宿,时而就在路边找块岩卧着睡下,何曾有着现在的享受? 花径的尽头藏着一座小亭,伯秦淮坐入亭中,呼唤身边的仆人沏一壶上好的茶叶,他端着茶杯,欣赏着美景,人儿,花儿,虫儿,全在他眼里簌簌地闪着,他不禁心旷神怡,将茶水用酒的喝法一饮而尽,虽苦涩却也尝到一股清香。 “伯公子!” 听得呼唤,伯秦淮回头看去,曹奉庭带着一众仆人沿着花径走来。他特意吩咐仆人不要打搅伯公子的睡眠,若是他醒来便立刻通知。 伯秦淮起身朝曹老爷行了个礼,然后给他让了座。 “伯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承蒙曹老爷厚爱,特意为我准备如此佳宿,小生感激不尽。” “不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看着这么一位富老爷对自己奉承的样,泊秦淮心里似含着蜜,出身底层寒门的他几时得到如此尊敬?那些名流俱是因出身对自己冷眼相看,更有甚者说出耻于与自己同席。现在得到如此礼遇,他自身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得到满足,若不是曹老爷不读诗书,他真想好好与他论论自己的圣贤之道。 见伯秦淮笑盈盈,料他心情不错,曹奉庭抓住时机地问道:“伯公子,你若喜欢大可在这里长住,我曹府得你在这里,可谓是蓬......蓬......” “蓬荜生辉?” “对!对!蓬荜生辉!” 曹奉庭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平日不看书籍,这词还是听他人奉承时学到的。伯秦淮笑了笑,呼着仆人又沏了杯茶。 长驻于此吗? 他抿了一口茶,思索着曹老爷的话语。 为调查青州之事,他离府至今算来也有四月之久,一直没有和师傅报个平安。他前去调查得到的结果是:这次事情确与魂修有关,但还不能确定就是盗魂之法,也可能是用其他手段收集魂灵用于炼器等其他用途。至于作案之人,如此大规模的作案定非一人所为,大概率与那幽冥脱不了干系。他离开青州来到次州也是寻着一幽冥鬼帅的踪迹,想抓到他得到更多有关幽冥的线索,探知他们在酝酿着什么计划。若是常驻于此,这幽冥之事定是要耽搁了,但难得得到如此他人礼遇,他觉得自己若不在这多呆会儿,似乎对不住曹老爷对自己的热情,对不住自己潜藏十几年才展露的名士风范。 想当初府主叫他们四前来,除了自己,那三个人都不愿意接这个差。苏令嫌麻烦,成效太慢,大师姐不擅长这寻踪索迹之事,夜明骓则是自身的原因,若让他办事别说是半年,给他十年也见不到结果,当然,没人推他一把,他自己也不会主动接受这事务。四人也只有他能接这个差事。对他来说,他倒不觉得这事有何难,整日待在府中学那魂法他心已生厌恶,当初若不是现实所迫他才不愿学这雕虫小技。他正好可以借这调查之事到青州访问些名士大家,读他久所未闻的圣贤之道,何乐而不为呢? 府主给自己半年的时限,如今只剩一个多月儿的时间了,若是在这玩乐,只怕这事情是...... “嗯......” “伯公子,你意下如何呢?” 正说着,曹小姐携翠儿来这石亭。见是自己女儿,曹奉庭赶忙起身,搀扶着他在石亭坐下。这次州,八月炎热异常,曹小姐来府上已换了身青萝裳,薄薄的轻纱衬着曹小姐轻柔的身段,伯秦淮忽地想起那诗中所写的窈窕淑女,不自觉地吟出那诗。 他以前是持黄公看法,认为那窈窕淑女并非是描写真实的女子。这首诗歌是暗喻那圣贤的君主和帝王,诗歌并非是歌颂爱情,是暗讽那厉王之政,他向来是以此与他人论道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错的,或许诗就是那么简单,真的是男子随性而发,涌出的一首情歌呢? 曹小姐坐在亭中,他坐于与伯秦淮相对的位置,她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着伯秦淮的眼睛。三人虽处在四面通风的小亭,身旁有仆人伺候,帮他们在旁执扇扇风。但酷暑的炎热并无消解,三人作此闲聊会儿,便浑身喷汗。曹小姐讨来个团扇,着烈日晒得她香汗淋漓,火烧得风也是烫的,吹过人面好似火掠。 见曹小姐炎热,趁曹奉庭不注意,伯秦淮偷偷吹了一口气,阵阵清风拂面而来,扫过这石亭。突得此凉风,曹奉庭原被烈日烧灭的说话的劲头又重新涨起,扯着夜明骓,与他谈论着昨日听闻仙门之事。曹小姐得此凉风,知这风突兀,夏日不该有此清凉,猜到是伯秦淮所为,不禁嗔笑一声。曹奉庭正说在兴头,忽有仆人来报,于是匆匆向伯秦淮告辞,留他和曹仙英在亭中。 伯秦淮笑问:“怎么样,此风尚可?” 曹仙英低头不语,用扇遮住面容,这已经给出伯秦淮答案。 或许,在这待上几天,也并无大碍。 第56章 帮我准备些酒菜,我待会便回来 “你真的决定这时去崔府打探?” “自然,我已想好,若想去崔府打探,此时是最好的时机。日中而阳气隆,此刻正是晌午,阳气极盛,这盛阳便能为我所用,遮掩我灵体的阴气,不易被察觉。” “可这阳气极盛之刻,也是阴气衰竭之时。我们魂法是调用人的魂灵所运阴气,此刻阳气极盛,对我们修行魂法之人正是最不利的时候。尚有形体遮掩我便难运阴灵之气,更何况你舍弃形体!怕到时被发现,莫说是抵抗,就是想运魂法逃走也难,依我看再等等,等到今夜子时,那时阴气极盛,我们便占了天时一项,那时去探不安全得多?” 凌垠苦口婆心地劝说苏令,让他再缓缓。在她看来,午时前去过于冒险,不说崔府,就是那路途也是折磨。灵体直接暴露在午时的太阳下,无异于脱干净衣物,裸着肉身下油锅,她实不忍心苏令受如此煎熬。 “不,兵以奇胜。若是对方加以防范定会以为我在子时前去,我看似占了天时,实则已失天时地利人和三项。何也?身在崔府失地利,孤身一人丢人和,连那天时,因对方加以防范竟成了我害命的陷阱。唯有此时前去,出其不意,我才能占了天时一项,三者才得一利。” 劝又劝不住,说也说不过,凌垠无奈放弃劝告,只是问苏令一句:“玉是否戴上?” 苏令掏出了胸口的玉,凌垠看了也不再说什么,正欲转身离开,忽地又想起什么,又问苏令一句:“可有十分把握返回?” 苏令手伸向腰间掏出几两碎银,对凌垠说:“你帮我准备些酒菜,我为这事没有吃食,今个回来时定饿了。” “我明白了。”凌垠收起碎银,再不说什么,回头看了看戏林儿,示意自己的话已经说完。 “师兄,好胆色,保重。” 戏林儿就不似凌垠那般拖沓,简简单单几个字便结束告别。她对自己师兄就有十足的信心,她相信苏令绝不准备死在这种小事之上,为自己落得个探耳鬼的骂名,既然他说有把握那只管相信便是,何须为他忧虑呢? “好,那么两位师妹,我们待会儿再见。” 见苏令灵体将要离开,凌垠又嘱托一句:“我会为你买好酒食,记得回来吃啊。” 苏令没有回答,他的灵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知是否听见这句话语。 烈日灼空,苏令刚出旅宿便觉自己入了口滚烫的油锅,可惜他是灵体没有肌肤,否则定被烫的遍体通红,体内的油脂也要被这炎热灼得滋滋发响。苏令顿了顿,他需要一定时间适应这环境。他的灵体受极盛阳气影响,魂体阴灵运转之气难以顺畅,魂灵似要被这外界阳气冲散。他躲进一阴凉之地,稳住自己魂体,待适应了这正午极盛阳气的环境后,苏令的灵体化身成一只鸟,向他此行的目的地飞去。 崔府的位置他早已打探好,因是魂灵他无需避开房屋,径直从街道穿过没有阻拦,很快便飞到了目的地。 刚到崔府,他立刻躲在一处屋檐阴凉处,暂时歇息。他的化魂法虽是魂法,但从他的运用来说,无非也是一种化形之法,无论他如何运转,万变不离其宗,与这世上所有化形之法都有一相通的理,就是他们讲究运万物之灵气,破形化灵。他魂灵化形自然讲究的是阴灵之气的运转,正如之前所说,极盛阳气便为他气息运转增添阻碍,他的化形确为他灵体带来不小的负担。此刻,他不仅需要调息气息,更需要稳定魂魄。除此之外,他还需借这阳气为自己进入崔府讨一张通行证。 世间之物,形为阳,魂为阴。阴阳自古相冲,至阴与至阳便为世间绝对不可调和之物,唯有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万物才能生存,世间才能长存,此所谓阴阳平衡之理也。而日为阳精,所散发的是至纯之阳气,人平日依靠形体的包裹,自身脆弱的魂灵才能不与这至纯阳气相冲,人才能不怕白昼自由在白天行走。一旦失去这外壳,那至阳之气遇上魂灵之阴气便会如同狮虎相搏一般缠斗,直至一方将另一方厮杀殆尽。 苏令这灵体此刻正如羔羊陷入狼群,他修行魂法其阴气较凡人更为旺盛,虽灵体更为强健,可与至纯阳气冲突也更激烈。苏令忍着这阴阳相争之苦,引着那弥漫无主的阳气渐渐簇拥在他的身边,围绕自己的灵体化作气形,将他包裹,在他灵体周围形成一团阳气凝成的形体。 见时机已成,苏令便运法将周围阳气拘束,将这至阳之气凝成的形体固定下来,这便是他进入崔府的一张通行证。有了这阳气的包裹,他便不怕灵体行动留下阴气,他便能放心行事,不怕自己灵体散发的阴气被仕於灵发现。 可是这法子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易作茧自缚,若是不及时破开这阳气外形那苏令便会灵体便会逐渐被其蚕食,一步步被缠绕的阳气吞噬殆尽,到那时,他苏令的结局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这阴阳二气相争可真不好受啊。 苏令感慨一句,此刻对他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为避免自己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苏令整顿好后立刻潜入崔府。穿过崔府府内的园林,房屋,寻着这仕於灵与崔莫庆的房间所在。 飞了约有半炷香之久,苏令仍未找到自己的目标。他不得不感慨敛财之盛,竟能从一个无赖有如今的家业。没有引路人和地图的他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在崔府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一边飞一边在心里记下走过的路线,脑内逐渐画出一幅崔府宅邸图。 地图越来越大,未寻的地方越来越少,苏令已逐渐明白崔府的构成,那仆人安放,客厅位置,园林方位他已摸得一清二楚。终于,他已寻遍崔府的每一处角落,准确地说,是明面上的每一处。 既然如此,那答案只剩一个了。 苏令紧紧盯着崔府的地面,一头扎进地下。 第57章 福天将利箭破空,苏灵使一探崔府 潜入地下,鬼火莹莹,是那尸骨腐烂之气积久不散作祟。苏令看那鬼火之中夹杂着几分黑霾,定是死前积有宿怨不化,死后才融入鬼火灵。它们虽为顽灵,但终只是一股怨念,未能化形凝结成灵体,若无阴气饲养,时间一长也就自然消散。 那些鬼火灵察觉一强大的灵体前来,本能地上前想要得些阴气供养,可察觉到苏令身边围绕的至纯阳气后又迅速离散。 苏令盯着这地下鬼火灵,他们或多或少,零零散散布满地下,向远方望去,零零总总汇成一片火林。如此规模,就不知这崔府埋葬了多少冤魂。这些残魂在崔府宅邸之下,不用多说,定是崔莫庆作孽。想着崔莫庆干的勾当,这群鬼火零定是生前被崔莫庆哄骗抓走,被其折磨炼药早早地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只因他们年幼三阴未满,做不得冤魂索命,只能成为这鬼火灵苟延残喘。并且他们因尸体埋葬还逃不出这崔府,只能被镇压于此,等待自己消散。 这群鬼火零应多是和自身同样出身的可怜儿,自己虽为天命所加,幸免于难,但若是没有碰到府主这群人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结局呢? 苏令虽非大善人,没有救苦救难的心肠,但也并非没有同情之心。这群鬼火灵经历虽与他不同但又何其相似,今个遇到他苏令来此寻仇,也算是场缘分, 苏令聚气凝为一指,想戳破这阳气外形泄漏些阴气,好送与这鬼火饲养,可想到那仕於灵极有可能就在地下一隅,若是贸然泄漏阴气那自己的便全都白费,只好将此法作罢。 放心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等成事之后我就拿崔莫庆人头祭奠,帮你们早日脱离苦海。 苏令在地下扫视,这鬼火灵虽多但终是死后的一股怨气,与活人灵魂那完整灼热的光焰有所区别。不久,苏令便扫见两股旺盛的火焰,其灵气之旺,和这鬼火灵划出明显的区别。 不用说,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嗯?” 仕於灵忽然回头,他四顾张望一番,身边弥漫起白雾,迅速扩散,不久,雾便布满整个房间。 “仕大人,怎么了吗?” “没什么,是我敏感了,我们说到哪了?” “大人,说到你托小的办事,自从你上次吩咐我后我没少用心,派人四处寻找,就为求的你说的那七尾红冠,我料此物神异,定不能在次州寻得,于是派人去南海询问那居住的渔夫,看他们有没有见过那等神物......” 耳上听着崔莫庆的话,仕於灵的眼却不住地游荡。他四周环视,总感觉这房间除他们二人外还有其他双眼睛在盯着。他用尽手段查看,可无论是自己的灵阙还是阴马,都未寻得那潜藏暗处之人的踪迹。 是我的错觉吗? 他一番探查之后终无所获,可自身多年来练成的灵躯和他战斗多年培养的直觉此刻就鲜明地挑弄着他的神经,告诉他这房间确有古怪,在他不曾注意的地方,确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和崔莫庆。 崔莫庆一介凡夫俗子没有注意到房间的古怪,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看仕於灵心不在焉,以为是自己未能表现之故,他嘻嘻地笑着,正要把一直藏在心中的大喜事汇报出来博得仕於灵的欢心,可仕於灵却怒拍桌子猛然站起,大喊一声:“出来!” 崔莫庆被吓了一跳,不知这位大能搞什么古怪,这里除了他和仕於灵再无其他人,他是在叫谁出来呢?崔莫庆正欲问个究竟,可仕於灵身边的白雾开始沸腾,喧嚣起来,它们布满整个房间,越来越浓烈,迷的崔莫庆看不到眼前的事物。那奔涌的白雾顺着崔莫庆的鼻子灌入他的胸腔,崔莫庆觉得自己的胸口发闷,好像压着一块大石,渐渐缓不过气,口开始急喘。 “大人......我......我......别......” 崔莫庆竭力地发出声音,请求仕於灵收了自己的神通,可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脸已灰的发白,嘴里已发布出声音,一翻眼,崔莫庆猛然昏死过去。 仕於灵此时已无法接受调弄,他纵横这么多年就没人敢偷窥监听他,他以为是那三个人不信任他,所以派人来监视,此刻他就要给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监听他的人一点儿颜色瞧瞧。 看来,这仕於灵便无灵视之能,看不到灵魂,而这雾便是他感官的延伸,只有借这雾才能知道魂灵所在。 苏令本是远远地张望,在仕於灵这位纵横多年的大能面前,他就不敢贸然进入房间,只敢用些灵视传音的手段偷听仕於灵和崔莫庆的谈话。可就算他如此谨慎,仕於灵还是察觉出他的存在,这让他不敢多做停留,此次他摸清崔府构造和仕於灵探查魂体的手段,知道这些也算不虚此行。 他收了自己的手段,出了地下,准备沿原路化形遁走。若是可以他愿意直接从地底逃回客栈,只可惜这地下没个标识,只怕他在地底迷了方向。 “小友,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 苏令根本不回头看,立刻转身化身游隼,迅速扑天冲去。那雾的丝线已连在他身上,知道自己无法扯断,苏令便不要命地向前飞行,他就不信,这神通没有个距离。 嗖—— 刺穿天空的尖锐的声响从苏令背后袭来,想都不想,苏令本能地侧身闪避,一道利箭紧贴着他的灵体划过,沾着他灵体的蕴向远方冲去。 “唉,还好。” 苏令庆幸着自己反应快,躲过了仕於灵的攻击。正在苏令放松之时,那利箭竟在空中回过了弯,掉头重新向他袭来。苏令一时大意,待他发现利箭重新袭来,为时已晚,他刚要扇翅,那箭便已刺穿他的灵体,正中靶心! “可恶!” 吃痛叫了一声,苏令感觉自己三魂七魄已不稳固。他无暇顾及自己的伤,仍拼命扇动着翅膀,马不停蹄地朝旅宿飞去。 “这味道,可真是熟悉......” 感觉到自己的箭命中目标,仕於灵品尝着从丝线传来的熟悉的味道,心中对偷窥者是谁已有答案。 他回到地下密室,扶起昏迷的崔莫庆的头,掰开他的嘴,为他喂下一粒丹药。崔莫庆咽下丹药后,红色重新在脸颊浮现,脸又有了血色。他缓缓睁开了眼,他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只是潜入了一只老鼠,我把他赶跑了。不过我应该收回自己的话了,那小辈,还算有趣。” 第58章 你在装病对不对?别想骗我担心! 去了已有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醒来,他不会出事了吧。 凌垠盯着苏令的躯体,她算着时间,苏令已前去崔府这么久,虽是打探消息但也不必花这么长时间吧。她忍不住摆弄着筷子,想尽可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全是无用功,心仍止不住地担心。 坐在床上苏令一动不动的苏令忽然睁开眼,一直盯着苏令的凌垠看苏令睁开眼,立刻扭过头,不在意地说道:“回来了,吃饭吧。” 凌垠自顾自地动筷,似乎并不关心苏令回来,不在意他探听发生了什么事。反倒是之前极支持苏令,相信苏令一定会回来的戏林儿为其归来欢喜,热情地迎上去:“师兄果然厉害,我们才刚准备好饭菜不久,你便回来了,这才还都冒着气呢!筷子已经准备好了,师兄你快过来吃吧。” 和往常不一样,苏令并没有因为戏林儿的夸赞而心喜。他瞳孔放大,冷汗直流,口大喘着气,双手撑着床面,支撑上半身不訇然塌倒。戏林儿看出苏令状态不对,赶紧上前搀着,问:“师兄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凌垠也发现情况似乎有所不对,起身欲去查看,可想到以前苏令所为,又重新坐下,别过脸,不理会儿苏令。这回她铁着心,要好好治一治苏令,不能再纵容他继续胡闹下去。 苏令勉强腾出一只手,朝戏林儿摆了摆,说道:“无碍......无碍......” 苏令艰难从床上爬下,穿上鞋,刚走一步上半身便訇然坠地,戏林儿眼疾手快,赶紧扶着这位师兄,这才没让他摔倒。戏林儿已明白这位师兄的身体状况,她搀扶他一步一步向前,可即使这样苏令仍一步一个踉跄。凌垠心有些疼了,她也看出苏令确实不对劲。她想上去搀扶,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但最终忍下这念头。 该!这都是他自找的!不给他个教训他下次还是这样!不能心软! 凌垠将头扭向一边,不关心苏令,可她的眼却忍不住地向苏令这儿瞟。她看见苏令走路虚浮,脚似没了根,走两步就往下跌,在戏林儿的搀扶下,他才勉强一走一跌,走到桌子旁坐下。 “师兄,怎么样?” “嗯 ......” “要我说他这样就是活该! 凌垠语气尖锐的,她不准备给苏令好气,她这回就是要好好治一治他的毛病,让他以后不敢随心所欲。 噗通—— 苏令猛然昏倒在桌上,头砸的桌上饭菜摔落,碗砸了一地。戏林儿见此慌了神,大喊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呵!装的!” 凌垠已看惯苏令的伎俩,他定是因自己恶言相向于是装病想令自己担心。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她之前上了好几次他的当,这会她不会再被骗了。 戏林儿“师兄师兄”不断地喊着苏令,她手中不停地摇晃苏令的身子,可苏令却无半点反应。 “呵,这回装的还挺像。” 凌垠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已担心起来,她发觉苏令有些不对,似乎并非装病。她联想到苏令刚回来时的表现,好像他这回真的出了事。 “喂!苏令,别装了,快起来!” 凌垠尝试地叫喊,可苏令没有半点应答。 “喂,别装了,你看,别吓我,苏令,我知道你在装?对吧?你是想看我着急,你是想逗我乐,我告诉你,我早就看穿了,你骗不了我!我给你买了猪肚,烧鸭,我还特意给你打了二两鹤儿亭,全是你喜欢的......你快起来吃啊,快啊!你要是想捉弄我,那好吧,你赢了,你赢了!别装了好不好,我认输了,我认输了!起来吧,快起来吧!” 凌垠泪如雨下,她已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声音逐渐嘶哑,话语被抽泣打断。她已明白苏令真的出了事,慌张地来到苏令身前,摇着苏令的身子,希望他快点起来,再像往日那般捉弄自己,嘲笑着说自己输了。 久久未得到回应,凌垠忍不住趴在苏令身上大哭,任由戏林儿如何拉拽也不离开。 看出这位师姐情绪已经失控,戏林儿忙说道:“师姐,你先冷静,冷静!你这样哭是没用的!你让开,这样我才能看苏师兄是什么症状!这样苏师兄才有救!” 听得这话,凌垠才恢复些理智,强忍着泪水,站起为戏林儿让开身。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师妹......你......看吧......” 戏林儿把苏令的手摊开,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她这样做并不是想为苏令诊脉,她知道,苏令的肉身一直安放在客栈,由她和凌垠二人照看,并未出现什么意外。因此,苏令刚才虽有病状,但其病因定不在肉身,因是其魂灵在崔府收到了什么损伤,从而在回魂时影响到肉体。戏林儿把手指搭在苏令脉上,指肚轻轻按压,调动自己体内的灵气,缓缓将自身魂灵产生的阴灵之气注入苏令体内。她手为苏令注气,她的眼则张开灵视,盯着进入苏令体内的灵气,追着它们在苏令体内的动向。那被注入的灵气顺着苏令的脉搏,按照苏令体内气息运转流动,沿着手臂运行,潜入到苏令肺部,在那里停留,回旋打转。 伏矢,尸狗,臭肺,非毒,吞贼,雀阴,除秽,七魄具稳,并非七魄受损,那么就只有...... 手离开苏令的手臂,戏林儿示意凌垠将苏令搬到床上,凌垠不敢怠慢。在苏令躺倒在床上后,戏林儿将手压在他心脏的位置,在心脏处注入灵气。 这次灵气进入苏令体内便再不似刚才那般安稳。这回它好似变成只无头苍蝇,在黑暗中混乱,迷茫,找不着方向,在其心口处四处逃窜。苏令猛然睁眼,一把推开戏林儿,捂住自己的心口痛苦地嚎叫,眼睛通红,眼睛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 凌垠见苏令痛苦想上前安抚,戏林儿一把拦住她。渐渐地,苏令停止叫喊,重新归于平静,可他的眼仍通红地睁着,床铺被他抓出一道道指痕。 第59章 苏灵使三魂受损,伯秦淮曹府话谈 “怎么回事,林儿,苏令为何会这样?” “师姐,”戏林儿擦了擦头上的汗,“我刚才检查师兄的三魂七魄,发现他七魄尚稳,可那三魂......” “三魂怎么了,你说啊!” 凌垠焦急地询问。她看向林儿此时的脸色,阴沉严肃,她知道,苏令三魂一定是出了大事。 “师兄三魂受损,他的幽精残缺,所以他才这样。” “啊?” 凌垠感觉天塌了下来。作为修行魂法之人,她最知道三魂七魄的重要。他们魂修不同于那寻常仙法所追求的锻身铸魂,不求精气神三者合一。他们讲究舍形入魂,以魂作身,以此超脱生死,不入轮回,达成长生不老,飞天入地之境。可以说,只要魂不灭,即使身体消亡,他们魂修也不会死,只需等待些日子,寻着一合适身子,便可夺舍重生。人之魂灵,三魂乃是魂眼,正如同肉身需要骨头,魂灵也需三魂支撑。如今苏令三魂受损,正如人骨散了架,若未及时医治,只怕离这三魂七魄分散,魂灵自行消散的日子也不远了。 “怪我!都怪我!我没用!我没用!要是当初能阻止你,能把你劝下,不会发生这些,要是我实力强点,就能帮到你,都怪我,都怪我啊!” 凌垠拽着苏令衣服,她恨自己当初没有铁下心阻止苏令致使他现在受此重伤,她更恨自己实力不足不能帮上苏令的忙,致使他孤身探听崔府,遭此横祸。如今苏令真出事她刚才居然还装着,对他恶语相向,她心中痛骂着自己的不该,祈求苏令快快醒来,祈求他不要出事。 戏林儿看师姐哭的梨花带雨,再哭下去怕有伤身的风险。她上前劝告凌垠让她不要自责,可凌垠此刻根本听不进他人的安慰,仍是大声哭嚎着。见此,戏林儿也不多说,任由凌垠哭泣,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客房。 苏令,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难道我真的看错人了? 戏林儿走到楼梯,仍清楚地听见门内凌垠的哭泣声。为不引起店家注意和其他旅客的投诉,她施法为客房布置了个结界,阻挡了凌垠哭声的传播。 “唉!” 做好这一切后,戏林儿失望地叹了口气,一人独自出门了。 ...... “怎么样伯公子,我为你准备的四绝可还满意?” “不错,不错。” 手提皇甫健毫,鼻闻长汀墨香,笔过浩元龙尾,书写妙心纸张。士人相传文房有四宝,可在这四宝中亦有四绝,这些玩意伯秦淮只在那大儒名士家中见过,断想不到自己也有用上的一天。这曹老爷属实有手段,仅仅一夜便将这文房四绝收揽,交给自己。伯秦淮对着这些墨器可谓是爱不释手,在书房拨弄了许久,现在拿着还有股得意劲,口中不停地称赞:“妙哉!妙哉!” “曹老爷,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寻常之物,虽是名气并称但相隔数远,要想一夜集齐,恐怕是要日行千里的神通啊。” “害!这都是早些年别人为我准备的,说是那些大家全用的这些,他们为我准备也是希望我借此撑一撑门面,不至于让自己落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名声。但我老曹是个粗人,向来不喜欢这舞文弄墨之事,这些东西全被我搁置在书房不予理睬。昨日看伯公子衣着是个书生,我就想到公子定喜欢这些玩意,于是趁公子回房休息的时候,赶紧命令下人将这些拿出来。若公子喜欢,就将这些赠与公子了,总比让它们在我书房里蒙灰的强!” “曹老爷美意,小生感激不尽!看,曹老爷,我这副字写得怎样?与那王赞公相比怎么样?” “好!好!好!” 看着伯秦淮展示的字,曹奉庭一个劲儿地夸赞。但正如他所说,他向来不喜欢这舞文弄墨之事,这幅字怎样,伯秦淮所说的王赞公是谁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是奉承这位公子。希望把这位公子哄开心再在自家多住几日,他也好多问些仙门之事。 “哈哈哈!小可,小可!承让,承让!” 不管曹奉庭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是称赞,他伯秦淮便照单全收,得意地一个劲在笑。那一旁的翠儿看伯秦淮那得意样儿,暗暗唾骂道:“瞧他那胡敲梆子得意的样儿,夸他几句还真觉自己写的好了?要我看他那几个字,还不如村头找个先生随意提上几笔。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行了翠儿,你就放过伯公子吧。你看爹和伯公子两人多高兴啊,咱们就别扫他们的兴了。” “小姐,我就是看不惯他嘛!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遇上的给你提亲的那黄公子,他那样,简直和这伯秦淮如出一辙,都是一个穷酸模板里刻出来的。那时你不还陪我一起骂吗?怎么今日就向着他了?” “那当然不一样了!伯公子可是救了我一命,对我可是有大恩的!我自然是要多向着他一点。” “小姐,我看不止是因为有恩吧——” 那翠儿故意延长了语调,曹小姐自然是听出了她的话外意,俏脸一红,伸手做出要打翠儿的姿态,那翠儿连忙闪到一旁躲开,向曹小姐吐了个舌头。 “公子啊!我看今个也算好天气,不如这样,等会咱们出去走走,顺便继续说一下昨晚那仙门的事,我脑子不是太好,昨日还喝了点酒,不胜酒力,这一醒几乎就忘光了。不知公子可否......” “嗯,不急不急。”伯秦淮用毛笔蘸了蘸墨,另起一张纸。这看的曹奉庭心里痒痒,他实在不想看这舞文弄墨之事,但他又不好意思反驳,怕扫了这位公子的兴,惹恼了他。 这群儒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的?修仙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当然,这些只是心里话,曹奉庭表面还是“是是是”的说着,抱着一副笑脸,乐呵呵地帮伯秦淮研墨。 第60章 黑暗思魂法,地下现金蟾 我怎么了? 苏令醒来发觉自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天上没有星,没有月,没有日,没有云,若说这是在地下,可他脚下也是一片虚空,他整个人漂浮似的悬浮在空中,但他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脚下传来的触感,他确实踏在了“地板”上,只是他的眼睛看不到罢了。他四处游走,想寻找这片黑暗的出路,不知走了多久,他也未找到这片黑暗的尽头。即便他大声呼喊,也听不到回音,一切都好像被这片黑暗吞没。 “我死了吗?” 苏令记得自己被仕於灵射中,回到客栈后,坐上桌便丢了记忆,再次睁开眼时便来到这里。他听师傅说过死后的世界,师傅曾告诉自己,他们魂修最遭人记恨,生着受人追杀,死后魂灵也不得归于地下,只因地下的鬼王和帝君看不惯他们这魂修擅弄职权,这灵魂本应是他们管辖之事,可魂修却已凡人之躯擅弄鬼魂。所以,若是一魂修肉体死亡找不到一新的肉体,那么地下的鬼使便会上界抓走魂修飘荡的灵魂,把他的灵魂收押,关在地下最深处折磨。阴司根据他生前残骸魂灵的罪孽,判他在地界受刑,弄不好,还会打入魔界,当作那群妖魔的口食。 这就是地下吗? 苏令未曾真正来到地下,但若根据师父所说的话,他此刻的情形也只能用自己魂灵被鬼使勾走,灵魂被打入地下来解释。他感觉可笑,自己死的如此荒唐!平生总说自己要干一番大事业,可如今事业还没起步,自己先丢了性命。所谓复仇,建功全作南柯一梦,都随自己命的丢失埋葬进坟墓,带到了土里。或许戏林儿和凌垠将自己埋葬时可以写:此为复仇未捷身先死之苏令小儿坟墓。此也可令后人发笑了吧! 笑完自己,他又想起那陪伴自己许久的人儿。现在来看,她是对的,自己真不该争着一时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他就没有那种气量,咽不下这一时之气,使自己白白丢了性命,白费她一片苦心。 唉! 千言万语汇成一声叹息。此刻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片空谈。老老实实等待那阴使前来,阴司发落,也算了结干净这一生。想来他这化魂也没有什么害人的地方,无非改变下灵魂,玩个变化之术罢了。 说到这里,一股怒气涌上苏令心头。若不是这化魂过于无用,他岂会如此轻易便丢了性命。在擂台时曾听仕於灵说过那正魂九法,当时自己细问他也没有回答。但若是按他所说,自己修炼的是正魂九门之一,那就说明还有其他八门。但按照师傅所说,魂法是与修仙正道对应的另一修行之法,此为世间阴阳相对之理,那群正道占的是阳,而他们魂修则是阴。但那群仙门大派具有神仙祖师,而师傅却只告诉了自己魂法如何修行,从未谈过魂法的起源,自己也未深究,只因自己认为知道这些也不会对自己有实际帮助,但现在看来,魂法似乎还有其他秘密。 魂一百零八恶?听仕於灵的话,他们似乎与魂法有脱不开的干系,自己听过幽冥魂教,但从未听过此教有任何关于魂一百零八恶的说法。难道他们是魂法的创建者?但这批祖师他在魂府可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师父尚且不论,按理说,凭府主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的啊,但他从未对他们这些弟子提过。 大师姐的噬魂,明骓的诛魂,泊秦淮的唤魂,自己的化魂,再加上那只听说却未见过的盗魂,具是有名有姓的绝学。若按仕于灵九门说法,这便已有五门功法,另外四门又是什么呢?他也曾与鬼帅数次交手,他能感受到那群鬼帅多是野路子,所使魂法多是东一学,西一用,杂糅甚多,又加入了他们自身的理解,所以他们的招式是既像又不像,未曾像他们魂府弟子这样成一方体系。也正因如此,他对付这些鬼帅时也算得心应手,毕竟他们的四处拼凑的一招半式,怎比得上自己的一门绝学。 就自己知道所言,这魂法修炼貌似真的是不离正魂九门,但是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化魂也应与其他魂法绝学并称,怎会这么弱?仅仅有个化形之能,这比之江湖骗子的那套障眼法,又胜出多少?但师傅所教自己确实只有化形,那金光之法还是另学,这化魂除了化形,貌似还真无其他功用。 害!想这么多干什么!自己已是个半死之人,再想又有什么用?徒增悲伤罢了。 苏令放弃思考,静静在原地等着,可心里是那么劝,脑是止不住地想。一来在这一片虚空黑暗等待过于无趣;二来他心里仍有口咽不下的气,他不相信自己化魂比之其他魂法就那么的不济,这化魂之法一定是有其他奥妙自己未能发现。 师傅教授自己化魂之法,但他确实未见他老人家自己用过化魂,他仅仅是给自己一念让他自己领悟,这才有了这变化的化魂之法。在看自己领悟后,师傅告诉自己这一法仅能作变化逃跑之用,还需另学一法傍身,这才有了这金光法。要说这金光自己也未去学,仅仅是师傅传来一口气,他便忽地掌握这金光,其中原理奥妙他也未曾深究,仅仅是沉浸于自己又学得一法的喜悦。 现在思索,那金光学的确实古怪。自己的化魂尚需日日夜夜潜心修行,可这金光法却是一时之间便能学会,这么想来也太过古怪。师傅仅仅一口气,自己便学会金光法,或许其中奥妙,就在师傅的那一口气中。那便有自己一些尚未发现的东西。 正思索,远方忽然传来一丝光亮,在这黑暗之中格外显眼。苏令思着古怪,这地下暗处怎会突然有光亮出现?他暂时停止思考,起身去寻那光亮源头。 随着苏令的深入,那光亮越来越扎眼。直至眼前凭空出现一山口,光亮便是从山口间的缝隙之中传来,苏令从缝隙中缓缓探去,见山中有一金蟾趴在石块上,通体散发着金光。 第61章 绝色的金蟾?那不还是只癞蛤蟆吗? “金蟾?” 苏令怔怔地看着,且不说这地下怎会有这高耸的山峰,那山峰之中,又怎么会出现一只金蟾呢? “呱——” 金蟾叫了一声,它似乎发现了苏令,一双浑圆的眼盯着那山的缝,身上的金光发出更刺眼的光芒。 苏令连忙闪躲,眼从缝隙处移开。金蟾噗噗地跳着,一路跳到缝隙处,一颗金色的眼盯着缝隙来回转动,嘴里不停地“呱呱”乱叫,似是在呼喊苏令。他向后退了几步,冲着山,咚咚乱撞,围困他的山被他撞得山石滚落,苏令连忙后退,他这才发觉这山直冲天际,一眼望不到顶,似乎与天齐高。 “呱呱——” 金蟾叫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苏令被它的叫声震得头昏眼花,他慌忙逃离这里,逃离这只金蟾所在之地。他随意朝一个方向,与这山峰背向离去,但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感觉自己逃了很远,但他耳边总是回绕着那金蟾的叫声。不知走了多久,他眼前又看见那座山峰屹立,一道熟悉的金光从山口的缝隙中射出,他回到了原地。 “怎么会?” 未想通其中古怪,苏令再次逃离,可无论怎么尝试,他仍是回到原地。这座山峰成为了他的终点,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他全部尝试,可每走到最后,都是这座山峰伫立,那金蟾在山峰之中呱呱不停地鸣叫。 “救我......” “谁的声音?” 苏令回望一圈,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 “救我......” 又是同样的声音,这里除了苏令,就只有山峰和山峰里的金蟾,那么答案就不言而喻了。苏令缓缓向山峰走去,朝那山口缝隙之中探头,先前的声音再度传来,苏令可以确定,正是那金蟾在呼唤自己。苏令上前来到缝隙处,看着那夹在缝隙中的那颗金色的眼,试问道:“是你在呼唤我吗?” 一道金光从山峰中射出,苏令忙闭上眼。当他眼睛再睁开时,那缝隙中金色的瞳孔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白花花的肉,准确地说,是一少女的裸体。 “这是?” 苏令看见女子裸体并未躲闪,反而好奇上前,通过山峰的缝隙,扫描着山峰里,寻找刚才那只金蟾的身影。当发现这片山峰中已全无金蟾身影,只剩下这一女子时,苏令才正眼看这女子。 她有着亮丽的金发,一身皮肤不同于常人,白璧无瑕,如同刚从温泉水中走出来一样,富有红润的光泽。鹅蛋脸,柳叶眉,但她脸上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她瞳孔的金色。看到这,苏令可以确定,这就是他刚才所见金蟾。 “你们人类不常言道非礼勿视吗?怎么你这人,盯着我个没穿衣服的姑娘儿不松开眼,真不害臊。” “得了吧,你不就是刚才那只金蟾吗?变了个人样儿还讲起礼仪了。照你这么说,你是金蟾摸样的时候不穿衣服,现在变成人,还是一副光溜溜的模样,你说说,咱俩谁才不害臊?” “呵呵——”金蟾噗嗤一笑,“你这人倒也有趣。若是常人,看到我这副模样,好点的就说句非礼勿视,将眼遮住躲开,那好色的,一双眼就色眯眯地盯着,怎么也不肯移开。像你这般紧盯着,还和我这样对话的,还从来未见呢。” 金蟾见苏令不为所动,也就不再作人形,白如羊脂玉的皮肤散发出金色的光辉,她又变回蟾蜍的模样。它本是想以这副姿态引诱苏令,让他帮自己解除这里的禁锢,但既然他不吃这套,也没费这心思的必要了,还是变回它原来的样子更舒服。 苏令看金蟾变回原来的模样,心里也轻松不少。你要说他看这绝色少女的身体一点也不心动?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那是不可能的。若这金蟾最开始便以人类的姿态与他对话,那他可能还会动心,但知道了它的本体,再让苏令动心那便不可能了。 绝色的金蟾?那不还是一只癞蛤蟆吗? 苏令看到那少女模样时,脑内就浮现起她的原型。若对她动心,说好听的他是在对一只金蟾动心,不好听的,那就是他在对一只金色的癞蛤蟆动心。这对他来说,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都不能接受,只会令他反胃。 他苏令可不是某个见色起意之徒,知道是圈套还着了人家的道。 “阿嚏!” “伯公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打了个喷嚏。” 伯秦淮擦了擦鼻子,总感觉有人在身后说自己的坏话。 “既然你变回原形了,我也不好说客套话,咱们也别费那功夫,直接开门见山。之前我脑内的声音是你搞的鬼吧,说吧,你想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被困在这里?” “好,我很欣赏你这种风格,是个痛快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如你所见,我是只被困的金蟾,我被困在这山的封印之中。我叫你自然是为了请你帮我解开我的封印。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何须问我呢?你不该最清楚了吗?” “我最清楚?” “没错,你最清楚。” 苏令听金蟾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不应该是地下冥司所在之处,他不应该是被鬼使勾走收押了吗?他平生未到此地,怎会对此清楚? 除非......他并不是到了冥司,而是一处其他的地方。 苏令摩挲着下巴,抬头看着这座山峰,高不见顶;又看看那缝隙中的金蟾,通体散发着金光。他思索着,若这里不是冥司,那该是哪里呢?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难不成,这里是我灵魂的深处?你是被囚禁在我灵魂里的金蟾?” 金蟾抬起头看苏令一眼,也不对他说话,只轻轻一句“呱”,算是肯定了他的问题。 对了!这就全都对上了! 第62章 魂中金光仙,天山守门蟾 苏令想起,过去他的师父,曾对他们说过一则故事。 苏令猛然想起过去,他的师傅曾对他说过一则故事:西山曾有一人,因见虎而受惊吓,昏死过去。等再醒来时,他发现老虎已经不见。他欣喜若狂,以为是上苍庇护,使他幸免于难,可当他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自己旁边是一具只剩残渣的尸体。细看来,尸体的衣物和自己无二。他大惊,以为自己已成孤魂野鬼,可再扭头望去,有二位鬼差正牵着自己的魂灵,向那地府阴司行去。那人不知所措,他的肉体被虎所吃,灵魂被鬼差勾走,可他自己本人却正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他疯了,他想不明白,他此刻肉体被虎所吃,灵魂被鬼差勾走,可此时他就在旁观看这一切,他既非魂灵又非血肉之躯,那他是什么呢?” “师傅,您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你明知道我不好读书,你此刻考我这些,我又怎会知道?” “你这泼徒!早告诉你要多读书籍,了解这基本的常识,你才能有所长进,否则,万一以后遇到那六大仙派的子弟,你只怕是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 “师傅,若我猜得没错,这应该就是那金丹修士们所说的人神了吧。” “还是林儿最讨师傅喜欢,你这泼徒,就该多学学你师妹。”林长君收起书卷,作势要猛拍苏令的头,可真挨到苏令头时,他还是收了份力,“正如林儿所说,这就是那些金丹修士所说的人神。我们魂修修行便不同于他们金丹修士,常言道,人有三宝精气神,这是他们金丹修士的理论。这西山之人所遇之事,正是人神出窍。这人神不同于形体和灵魂,它看不透摸不着,虽说修士们知道它存于人的神宫,可却无一人能将它提炼。只有将那精气神三者合为一体,炼化金丹,那人神才得了个形,成了个看得见摸到着的玩意。我今天告诉你们这些,一是想让你们知道人神这一物的存在,警惕那些神游入魂之法;二来是告诉你们不要学些妖道,乱食人金丹,那玩意虽大补却也有危害。金丹主人将自己的神识凝聚在其中,你若是未能将金丹消化只怕会被它的主人夺舍,到时是鸠占鹊巢,你自己连个孤魂野鬼都做不得喽。” “看来我确是该好好读那些典籍,不该只读这游侠历史之事......” 这次来到离县,苏令确实受到不少教训。因未能忍一时之气,他被仕於灵重伤昏迷;因未读古书典籍,若非金蟾的提醒,他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未能搞清。若这次有幸回去,他定要痛改前非,再不犯这低级错误。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 “自然。” 苏令笑着回答金蟾。他此刻已全然明白自己处境。 他没有死,这里也不是地下,他此刻只是困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中。师傅曾言,人的神宫虽看似居于人身,实则居于人魂,所以才会有魂灵出窍,人身迷而人魂醒的状态。之前去崔府探听,仕於灵将他一箭射中,他的三魂受到震荡,致使居于魂灵的神宫动荡,三魂将神宫包裹,他的神识便不再作为魂灵的主导,而是困于灵魂之中,这才有了他所见这一方黑暗的天地。 虽思考明白这里是哪,但问题没有得到全部解决,相反,苏令心中又多生出几个问题。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金蟾,问道:“我已知这里是我的魂灵,可是你是谁,为什么会待在我的魂灵中呢?” “呵呵——” 金蟾冷冷地笑了声。它虽保持着蟾蜍的外形,可口中发出的却是悦耳的少女银铃般的声音,这令苏令一阵不适。他很想打断它,劝告它还是变回少女外形吧。 “我是谁?好问题!我已不知多少年没有说过我的身份!本是北方天山修行的一只天山金蟾,幸得华清仙子赏识,在天山仙宫门前赐我一座,我便凭借仙子的垂青和天山的灵气修行得道,得了这身金光的本事,雅号金光仙。我感恩仙子垂怜,为报恩便答应作为华清仙子的镇山侍从之一,凭我这修行得来的金光的本事,将那扰乱仙宫者全部驱除!若论辈分,你小子还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前辈呢!” 金蟾得意洋洋,两只金色瞳孔翻转上天,拿着它两个鼻孔对着苏令,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 苏令不停地翻弄白眼。就你这只蛤蟆,还号称金光仙?不就是凭着那仙子垂青得了道,升了仙?又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得了道,升了仙,若无那仙子,怕是还是只井底之蛙,说不定就被人抓去炼药了。到最后你也只是给人看大门,没见人邀请你入住仙宫啊?就这还敢拿出来与人交谈,还自称自己是金光仙?真不嫌害臊。最过分的是要我一个大好男儿称呼你这妖精为前辈,真是异想天开,令人笑掉大牙! 未曾注意到苏令的不屑,金蟾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在它看来,自己这身份,可比眼前的无名小辈高出不知多少。这金光仙和自己的来历向来是它引以为傲的资本,在仙宫华清仙子门下作为镇山侍从,这是多少小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若是早些年,它只需将这经历一摆,那群小妖各个都得高看自己一眼,恭恭敬敬地叫自己一声金光仙。 心里虽看不起,面上还是得过的去,再怎么说也有问题请教于这只金蟾。苏令刚学了教训,要忍一时之气,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就暂时奉承一下你这蛤蟆又如何?于是他忍着心中的抵触,客客气气地说:“那么,金光仙前辈,你是怎么到我这灵魂之中呢?” “这全都拜你那好师尊所赐!” “师尊?” “就是你们府主!” 金蟾恨恨道,它清楚的记得,那日它是怎么被掳出宫去 ,又是怎样经历辗转,最终落进眼前这小辈的魂灵之中。 第63章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前辈这话从何讲起,你在天山居住,而我家府主向来只在殷、凌二境活动,相隔有十万八千里。而如今北方俱被妖族所占,我家府主想去天山更是难上加难,前辈在我魂灵是因我府主所为,这话更是无从谈起啊!” “那我就好好讲讲你家府主干的好事!” 苏令不再打岔,其实莫说是他,即便是魂府中的长辈们对这位神秘府主的行事也是所知甚少。刚才那般维护只是客套话,他早就心生好奇,对这位府主身份往事欲一探究竟。今日他能从这金蟾口中得到府主的消息,他虽知这金蟾在他魂灵一事大有来头,可没想到竟与他们府主有联系,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那日,我感知仙宫结界有异常波动,上前查看,是一外人在仙宫门外大喊,说自己有要事求见华清仙子。我自是奋力阻拦,华清仙子何等人也?是其他人能随意求见的吗?我厉声喝斥那人,大叫让他退下,询问他求见可有仙子信物所托。我是按公执事,可那人不但不理睬,仍向宫中大喊要见华清仙子一面。我大怒,那时正是仙子休息的时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这人如此无礼,于是我便遵守我守山侍从的准则,要教训教训这外来之人,将它赶出宫去。我立刻发出金光,那人也不躲闪,任由金光晃眼,我以为这时个痴傻的人。刚要进一步动手,仙子忽然从天而降,命令我住手。随后仙子竟恭恭敬敬地上前,向那人行礼,叫那外来之人一句:‘师兄。’我大惊,哪曾想到这等无礼之徒会是仙子的师兄,慌忙像那人道歉,不知如何是好。唉对,我当时就是你这表情。” 苏令皱起了眉,他大概已经猜到那拜访之人的身份,若没有猜错,那人可能正是他们府主,但他想不通自家这魂府府主,居然是那天山仙宫华清仙子的师兄。仅从身份上看,两者没有半点联系。至于那天山仙宫,他对其也只是知其名号,知道里面住着个华清仙子,容颜姿丽,除此之外便再无半分了解。 仅从他现在所知,他根本不知道府主为何会和那华清仙子有染。府主是个魂修,那华清仙子名号盛传已久,若她是个魂修,只怕六大仙门早就打上天山,现哪还会有什么仙宫圣地。 他现在听到的越多,越发现自己所知甚少。苏令愈加坚定此次回去观看典籍的决心,不仅是金丹修士们修仙的理论,那天山仙宫的由来和华清仙子的身份,他都要好好调查。 金蟾叹了口气,后来发生的事情它现在也是恨得牙痒。它继续说道:“若早知今日,它当时就该冒死将那外人阻隔,怎么也不会将它进仙宫去。那人你也认识,就是你们的府主。我当时想不明白,这外来之人怎么会是仙子的师兄,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能不信。仙子令我们退下,邀请她的师兄到宫中商量事情。他们具体商量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仙子和那人出来后,仙子把我们所有守山侍叫了出来,那人便在我们身上来回审视,不知在打量着什么。最后,那人停在了我面前,笑眯眯地盯着我。我不知他要干什么,以为他是记恨我先前对他动手,想趁此机会在仙子面前告我一状,可那人也不作声,笑了笑就走了,随后和仙子打了声招呼,二人又回到宫中,我们守山侍从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守仙宫。” “我本以为事情就此完结,可事情还是发生了意外。我守山已久,眼神疲惫,便稍微歇息一会儿。可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处于一陌生地方,仙宫不知在何处。一人笑眯眯地将我托起,我欲反抗,可全身使不出力气,就连自身的金光神通也用不出。我大惊,看着那人的脸,发现他正是仙子的师兄。” 说到这里,金蟾又顿住,再次开口时它的声音不再是最初的愤恨,而是一种颤抖,恐惧的语调。 “我不知他要干什么。他的手伸入我的身体,我觉得身体中的一物被他抽离,回过神时,我的灵魂已经离开自己的躯体。这时出来一个老头,他试探问着‘可以了吗?’你们府主随手就把我的身体扔给那老头,那老头拿到我的身体后感激不尽,一个劲地朝你们府主磕头拜谢。我这才知道你们府主原来是要我的躯体给那老头作药,而那老头就是你的师傅林常君。” “我师父?” “没错,就是你师傅。” “然后呢?” 苏令不在乎他师父为何会出现,他现在只想赶紧知道故事的后续。他貌似知道为何自己师傅会对府主如此忠心,而这金蟾灵魂为何会到他体内,他的心里也有了种猜测,只是急需要这金蟾给予自己验证。他迫不及待,着急地催促金蟾,催他快快将故事讲下去。 “后来?后来我的魂也被你们府主交给你师傅,你那师傅不知用了什么法一把吸了我的魂,我于是被囚禁到他的魂灵中,那老头从此就会使用我的金光神通。再后来就是遇见了你,你的师傅吹了一口气,我的魂便从他魂里的禁锢中解脱,我又跑到了你的魂里。自那以后,被囚禁到今日,直到你惹到那仕於灵,神识被困于灵魂中,我们才在现在见了面。” “是吗?是吗?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哈!” 苏令突然大笑起来,金蟾被他大笑所惊吓,不知苏令突然发什么神经。 “我全部明白了,全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是这样,这就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苏令喃喃自语,重复嘟囔着那几句话。金蟾以为是他发了疯,眼不再盯着他,呱呱后退几步,担忧地问苏令:“你没事吧?” 苏令不理会这金蟾的询问,他知道自己此刻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眼闪着亮光,瞪着那金蟾,眼里发出狂热的光芒,缓缓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第64章 他会理解我的 魂府一间屋子,一位老者端坐在高台之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幅画卷。画卷上面描绘的是山川大河,不见边际的云雾延伸至画轴两端,画的末尾浮着一轮圆日。 老者紧盯画卷,慢慢地,他闭上了眼,他的身形也开始逐渐消散,衣物下消去了人的肌肤,浮现兽的毛发。当他再次睁眼时,他已身处高山之上。他人的身形已全部褪去,此刻,他成为一只吊睛白眼的大虫,一双竖瞳紧盯四周。一林鸟飞过,他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慑山林的怒吼,林鸟全被它的吼声所惊吓,冲出山林,乌压压的一片积压在天空。这猛虎趁着山势,纵身一跃,飞扑着冲下山崖,一路上的巨石被他击碎,不知多少石屑被他冲飞。他的眼前逐渐呈现一片蔚蓝,他没有犹豫,一头扎进海中。 他又化作一鱼,在江海翻涌。迎着那波涛,逆势向前。波涛打起的浪花就令他飞跃,腾空而起,变化为鸟,直冲云霄,云雾中翱翔。双翅在云海搅动,围绕它的身形,化成羽衣包裹,那洁白的羽翼和云雾融为一体,鸟儿的血肉逐渐化为云雾,与云海一起流入天际的江涛,直至天的尽头,太阳落海处,云雾在此翻涌。那画卷似乎无法忍受云雾的搅动,纸张逐渐浮现裂痕,渐渐,一声巨响,扑天云雾从画卷涌出,整个房间都因云的冲击产生震动。那云便在房间翻滚,波涛奔腾,他们翻滚成为一漩涡,产生中心,围绕中心又逐渐收拢,凝出人形,成一苍白胡须的老头。他口吐云雾,似乎那铺满天空的云气全部被他收入腹中。他张手结印,端坐在高台,吐出的云气重新被他纳入腹中,他整个人在空中浮起,房间的茶杯,桌椅,画卷随他一起浮空。渐渐,老者落回高台,房间一切恢复原样,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不错不错。” 掌声从门边传来,老者望去,发现门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客人。他向那人脸庞看去,连忙邀请他进屋入座,恭恭敬敬拘了个礼,为他倒上茶,道:“不知府主大驾光临,未有准备,抱歉抱歉。刚才略施小技,在府主面前献丑,惭愧,惭愧!” “你这化魂,是越发精炼了啊。” “府主谬赞了,小伎俩,不足挂齿。”林常君站起身,朝他们魂府的府主——西门无庆抱了个拳,感激他对自己这魂法的赏识,“我这一套,若是在门派面前还拿得出手,但在府主面前可就有点不够看了。” 无心接受他的奉承,西门无庆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么拘谨,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林常君坐下。可林常君对这府主的指令无动于衷,在这位恩人面前,他自认是不该和他平起平坐的。 “苏令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见林常君不坐,西门无庆也不多说什么,调转话题枪头,把今个自己来这的目的扔出。 “劳府主费心,这徒弟,向来不知好歹。仅仅是擒了个鬼帅,还未拿出一点有价值的情报,竟然就张口要求下山。回头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收拾!” “哦——回头再收拾啊。” “这......不知府主意思是.......” “没事,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常君领命,我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因我是他师傅而心慈手软。” 林常君赶紧应下西门无庆的话。西门无庆对于林常君这套也不是第一次见,他是魂府出了名的护短,他能对自己的徒弟秉公处理?他没现在下山擒拿已是纵容,还要求回头处理。当然,他这府主也没好到哪里就是了。 “那小辈,要我说,就像你。身上一股子劲,装着那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雄心!也难怪你这么喜欢他,护着他。要我说,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不会荒废了你这套化魂绝学!” “府主不要耻笑我了。” 听到府主说苏令的事,林常君也不再抱着常君府主的身份之差,就势在西门无庆身旁坐下,大笑着,再无刚才的拘谨。 “我这徒弟,就是个惹祸精,有点天赋学得了我的绝学。救他还成大器?日后不要惹出祸端,劳烦我这个师傅为他费心就是了。” “莫说莫说。你嘴上不对这个徒弟放松,可心里早把他当儿子了。还记得那时候我把他领进府中,带给你看的时候吗?还没等其他人看,你就当场收他为徒,这还不够喜欢啊?要我看,你也别再藏着掖着,都把那金蟾那魂给他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化魂绝学全传给他得了!何必只教他一半,只让他学个变化的本领?要我说,这根本不是你化魂的精髓!不如将全部倾囊相授,让他继承你的衣襟,将化魂之学发扬光大才是啊。” “府主!”林常君收起了笑容。西门无庆见他这样,知是自己触了他的底线,住了嘴,抿了一口茶,不再多说什么。林常君紧盯着西门无庆,一双白眉上皱起波纹。两者保持一段时间沉默,稍后,林常君知道自己僭越,站起身向西门无庆道歉,说道:“对不起,府主,是我冒犯了。但是,有些话我老林是不得不说的。府主,我老林一辈子没出息,没能干成什么大事。早些年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做下那等大逆不道的勾当,惹得各派围剿,本该命归地府,幸得府主搭救,我才能苟活至今日,这一点,我老林感激不尽!愿用这半截入土的残躯为府主效犬马之劳!” 西门无庆听着,不说什么,仍是抿着茶。 “但也有一点,府主你救了我,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落得那般下场的。现在,我哪还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是匹在魂府养着,等待一日归西的老马罢了。苏令那孩子,一股冲劲,天不怕地不怕,这很好,这才是少年英气!要像夜明骓那样,磨磨蹭蹭,扭扭捏捏,作为一名大男子拿不出决断,那像什么话!我老林就爱苏令的那股劲!所以才愿收他当徒弟,把自己这一身绝学授予他。只是,那孩子气像我,心也像我!有股冲劲是好,但过刚易折啊!他就像一头倔牛,不肯让步,认准一个目标向前冲,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只知为那雄心付出,却不懂适当放弃,明哲保身。只怕他最后如飞蛾扑火,葬身在这时代的大涛之中,犯了我当初的错误!” “所以,你就只教他一个随心变化的化魂?不教他这化为己用的化魂?” “他会理解我的。” “会理解你?你既然知道你这徒弟像你,自然应该知道他的秉性。只怕他有朝一日自己悟出绝学,不满你这师傅,以为你有藏手,不肯倾囊相授。日后在外惹出祸端,白费你这一片苦心啊!” 西门无庆放下茶杯,不再停留。林常君想要相送,却被他止住,于是就待在原地朝他离去的身影一拜,不再恭送。望着府主出了门,林常君回过头,盯着桌上摆放着的那张画卷,没有言语。良久,他才喃喃道:“他会理解的,会理解的......” 第65章 我怕了 旅宿,凌垠撑着自己昏昏欲坠的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看着床上苏令紧闭的双眼,不住地叹气,眉头紧锁无尽的哀愁。 自苏令昏迷已过去三天,若他再不醒来,那便真的危险,她除了日日夜夜的守候等待并无他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可是,这份祈祷除了带给她哀愁再无其他,她每次往床上看,除了那闭合的双眼再无其他动静。 一片混沌之中,凌垠好像看见苏令起了身,正在床上坐着,喊了一句:“凌师妹?” “看错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她过于劳累,以致出现眼花缭乱的症状。戏林儿劝告她要适当休息,可是她却合不住眼,担忧的心堵住她睡眠的路,一连三天,她都是在床边等候,希望苏令能够醒来。现在,她终于要撑不住,这幻觉愈加严重,起初只是看见苏令眨眼,此刻竟然已严重到看见苏令起身,还叫自己的名字。她确实如戏林儿所说,该休息了。 “唉!” “凌师妹?” 幻觉。 “凌师妹?” 幻觉罢了。 “凌垠!” 凌垠猛地抬头,她清楚地听见苏令在呼喊她的名字。她确信,那绝不是幻觉,苏令确实真真正正地醒来了。凌垠站起身,口中想说什么,嘴里却发不出声,只能呆呆地望着。良久,她才转过身,擦干眼角的泪。 “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点饭。” 说完,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半脚抬在空中停下。她哽咽了一声,猛然回头,扑到苏令身上,抱紧他开始痛哭,大骂道:“苏令!你这王八蛋!你这王八蛋!叫你不听我的!出事了吧!出事了吧!你就听我一次,听我一次好不好!你知道这回我有多担心你吗!” 苏令张了嘴又止住,任由凌垠哭着,捶着,扑打他的胸脯。凌垠撒够了气,又将苏令抱住,苏令也顺势抱着她,任由她将头埋进自己怀中哭泣。不知多久,凌垠停止了怀中的抽泣,渐渐没了声息。苏令看着她,发现她睡在自己怀里。 这些天,她太过劳累了。 “苦了你了。” 苏令轻轻抚摸凌垠的脸颊,慢慢地离开床铺,将凌垠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生怕将她惊醒。这时,戏林儿从门外进来,刚想开口叫声师姐,却见苏令站在眼前。 “苏师......” 话刚喊出,苏令便伸手将戏林儿的嘴捂住,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凌垠,又指了指门外。戏林儿心领神会,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确保两人的声音不会传到房间,戏林儿才开口说道:“师兄,你何时醒来的?怎么醒的?我看你明明三魂受损,若无外力帮助,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好不了。你这才昏迷几天,就从床上醒来,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自有机遇,此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次昏迷,我三魂七魄不仅安然无恙,就连修为都有所精进,不信的话,你看看我的魂灵,是不是已有三魂合一,七魄化形的迹象?” 戏林儿眨巴眨巴眼,她确实有些不信苏令说的话。按常理说,三魂受损,不休息个一年半载是不会醒来,此次苏令休息几天便平安已是天福,怎么修为还能更进一步精进呢?她后退几步,张开灵视,观看苏令的魂灵,发现他这魂灵不仅亮出青焰,那魂体内的阴灵之气更是旺盛,散发的灵韵比他昏迷之前更加充盈。苏令所言确实不假,他确实痊愈,而且修为更加精进了。 “师兄,你真了不得,别人做不到的事,你轻松就办到了,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没想到,这世间还能有这等奇事。” 苏令得意地接受戏林儿的奉承,这虽是他一贯作风,不过这次他确实有资格得意。这三魂受损之事就是让他师傅来都要皱起眉头,除了静静修养别无他法。而他自己,依靠一份机遇,不仅痊愈,修为还进一步精进。真要说来,确实是古今一份奇闻。 “你师兄我大业未成,怎么肯这么轻易倒下呢?我还有仇没报,才不会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休息呢。” “太好了师兄!你说的就没错。你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足以看出老天都在帮你啊!那么师兄,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我已经打听了,那崔府自你去探查后没有半分动静,想必是以为师兄你命丧当场,死于那一箭之下,故而放松警惕。此刻若是我们能杀他个回马枪,岂不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既然师兄还有意复仇,不如我们现在就做好打算,安排下一步计划,替师兄报那一箭之仇?” 苏令笑而不语,摆了摆手,否认了戏林儿的想法。 “师兄这样,莫不是已有更好的打算?” 苏令点了点头。 “那请问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休息几天。” “然后呢?” “回府。” “回府?” “对。” 戏林儿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为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又问苏令一遍:“师兄,我没听错吧?你确定要回府,这仇你不报了?” “你没听错,林儿,我确实说是要回府,这仇,现在不报也罢。” “可师兄,那仕於灵对你有伤魂夺魂之仇,现在你大难不死,可谓是老天都在帮你,正是该一鼓作气,杀进崔府,擒那仕於灵狗贼,手刃他以报一箭之恨。怎么你现在就放弃了?” “我怕了。” “什么?” “我怕了。” 苏令一字一句地说着,回头看着那间客房,脑海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场景。 第66章 求仙久成疾,温情治疯病 “唉,你有没有觉得老爷的疯病治好了” “确实,最近都不谈什么求仙论道之说,日日和小姐待在一起,他有时还去账房,说是要看一下账,这都是以前没有过的啊!” 曹府,曹奉庭与曹仙英正在后园,虽然这番景色他们已赏玩几天,但仍不厌倦。曹小姐坐在石亭里,她的面前铺开笔墨和纸张,手提着笔,伯秦淮站在一旁,一笔一划,教曹仙英写字。曹奉庭一旁看着,对这场面更是满意。在他看来,伯公子对自家女儿有救命之恩,故而曹仙英感激他,与他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可。 他吃着瓜果,翠儿一个仆人却也坐在一旁。这已不算稀奇事,曹奉庭念及翠儿跟了曹仙英这么多年,是她最亲近的仆人,仙英自己也把这丫头当作妹妹,那自己就给翠儿个特权,让她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可放肆一点。 “老爷,你可真放心让那书生亲近小姐,你就不怕刚到手的小姐还没暖热,就又让他人掳去。” “你这丫头,净是胡说。小姐被谁掳走?我这门府森严,谁能进我府中,把小姐掳去?” “老爷,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那仆人防的住外面,可防不住家里,那人说不定远在天边,近在眼......” 曹仙英瞪了翠儿一眼,翠儿赶紧住了嘴不说话,曹奉庭催促她也不说,将话题打了个转,说道:“老爷,你说咱家之前来了仙人,那仙人这几天怎么不来了?我还想见识见识你口中那位有大神通的真仙啊。” 说到这里,曹奉庭才注意到,自那比试之后,他便再无见过苏令,心中不禁担忧。虽说女儿在家,他心中那死去的人间的温情被重新唤醒,不再像以前那样渴求成仙,但过去付出的努力和心血督促着他不能放弃,使他不能放弃这路,尤其是如今他有小有成色,既有苏令这仙人垂青,还有崔府那仙人帮助,那成仙之路就在眼前,现在让他放弃,他舍不得。这苏令口口声声说帮自己成仙,可这几天完全不见踪影,好像说我三天就成?可现在都多少天了,他自己也没踪影?难道他是骗自己的? 可他图什么?他钱是分文未取,好处也没有拿,就比试了一番,还把那群仙客帮自己赶走,这样看,他虽没帮自己成仙,但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他这几天有女儿陪伴,过的也是天上神仙似的生活,没什么不当,难不成,他当时说的就是这个?这就是成仙? 可这成仙未免太掉价了吧,这份快乐虽然甜蜜,但能持续多久?唉,对了,若是让女儿和我一起成仙,那不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了?但我还没把和崔莫庆那勾当透露给任何人,他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我告诉女儿,他们会接受吗?我女儿又是否会接受我这样成仙?我该告诉她吗? “爹,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曹奉庭笑了笑,看着女儿那关心的脸,心中涌现暖意,温柔地说道:“不,不,没什么,没什么。” 曹仙英继续执笔,这是她自己要求要伯秦淮教他写字的。最开始李管家是阻止的,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曹仙英学习。但曹奉庭可不信这些话,他只知道修仙平等,听伯公子说还有只收女徒弟的仙门,这破舞文弄墨的规矩怎么还这么多?伯秦淮也是出面解释,李管家见势也就退下,不再多言。对于现在的曹奉庭来说,女儿开心就好,谁要是让女儿不顺意,谁就是和他过不去,到时,可别怪他心狠! 望着这样的女儿,曹奉庭又将刚才的困惑置于脑后,不再关心,转而去畅想另一份不同的生活。 要是没求仙,从一开始就与女儿生活在一起,听父亲的,自己好好操持着家业,那曹府现在会是怎样的呢? 或许自己会结交一群好友,女儿到了年纪,自己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在自己这位父亲的把持下,那群公子一个个被筛选,终于挑选出一个自己满意的,自己高坐堂上,祝福着这对新人。两位新人会向自己敬酒,多年以后,自己将听到可爱的小孙孙叫自己一声姥爷。 光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一切不是想象,它们真的发生在眼前。曹奉庭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小孙孙,手拂过脸,只摸到一片浮云。 都是幻想啊。 曹仙英捧着朵花般的笑脸,伯秦淮则用手在纸上勾画,叫曹仙英按他笔画的顺序勾写。曹奉庭看着二人,在他眼里,他们就好像一对相处融洽的兄妹,而他就是他们和蔼的父亲。 若是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度过余生,说不定比那神仙还快乐。 “老爷,崔老爷来了。” “老崔,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他说找老爷有事商量,他旁边还带了个白发的孩子,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古怪的感觉。” “嗯......我知道了,你让他在大厅那里等候,和他说一下,我待会就来。” 下人得了命告退,曹奉庭看着二人,心里恋恋不舍,不愿打破这份宁静,他还想多在这儿待一会儿。但崔莫庆的此次便把那仙人带来,他心中又开始躁动,而这必须抉择一个,他想了想,还是只能先去大厅。他上前打断曹仙英,说道:“仙英,你先和伯公子在这待着,爹有些事要处理。” “我知道了,爹,你去吧。” 曹仙英也不曾抬头,仅仅口头一说便了。 这孩子,也不留留我,真是...... 曹奉庭遗憾感慨,既然已经嘱咐,女儿也不劝留,他也就没什么继续待着的必要,转身离开,前往大厅会面了。伯秦淮看着曹奉庭离去的身影,心中更是欢喜,他等待许久,那外人终于离开,自己总算待到这独处的机会。 他刚想借教字之由,挽着曹小姐的手,教她提笔写字,可那翠儿突然插进他身边,盯着他,说道:“小姐,我看你练字这么久,不如歇息下,咱们面对面坐着,和伯公子玩玩藏勾如何?” “好啊,提笔这么久我的手确实有些酸痛。翠儿你这个提议甚好,咱们就藏这块玉吧。” 曹小姐取下身上的玉,让伯秦淮坐在对面,转过身不要看。计划被打断,路又被堵死,伯秦淮也无话可说, 第67章 仕於灵曹府拜访,伯秦淮石亭遇将 “仙人,你为何隔这么久才让我找老曹,咱们在发现那人探听那一天就来,找他当面对质,在他府里抓个现行不好吗?” “抓那小辈之事不打紧,我只是想看看这几天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但现在看来,那小辈也是无力回天,他身边的两个童子恐怕早就一拍而散了吧。” “那仙人,我们还找老曹干什么?这家伙都背叛我们了,我们还留他干什么?直接找个机会把他给......” 崔莫庆抹了下脖子,仕於灵摇摇头,说道:“不会,那曹奉庭应该不会乱干什么傻事,我倒觉得那小辈是自己行动,和曹奉庭那小子没什么关系。今个找他,我就是为了确定下他身上有没有那小辈的气味,看他是不是在他府上养伤。那小子,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炼个丹药还是凡夫俗子比不了的上等药材。若是那小辈在这,就把他抓起作个丹药。一个半截瘫痪的废材,和一个成仙的大好机会,我倒想看看,那曹奉庭要怎么选。” “仙人,你可真是......” 崔莫庆朝仕於灵比起个大拇指。二人正说着,那曹奉庭也是从外走来,连连抱歉道:“抱歉两位,让两位久等了,久等了。” “嗯?” 曹奉庭带笑走来,仕於灵就察觉到他身上气味有些不对。虽然他身上沾染的气味是个魂修,但不是之前的见到的苏令的味道,这味道尝起来倒有点像以前自己见过的另一门功法——唤魂。 “老曹,你现在好大的面子啊,我一人就等就算了,你竟然让仙人也跟着就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崔莫庆说着,向仕於灵使了个眼色,询问他关于曹奉庭的情况,他身上是不是夹杂那道士的味道。可仕於灵并不理会他,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老崔,你说这话,这才过多久?我听着仆人说的话,立刻就从后院跑来了,这中间可一点也未停歇,我怎么会甩面子,怠慢你们二位呢?” “曹老爷,你的后院就待着其他的客人吧。” 崔莫庆还未说话,仕於灵率先开口。曹奉庭一听,心想果然瞒不住这等仙人,也不想着隐瞒。便全盘托出:“是是是,仙人说得对,后院确实还呆着其他人,是我的女儿和一位公子。最近我女儿刚刚回家,带着她的一个丫鬟,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公子,他对小女有恩情,于是我就把他安置在府上做客,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如此,不知我们可否去见见你女儿和那公子,好让我给他们相个面相,看一看他们的资质如何?” 崔莫庆看着这位仙人,他有点搞不明白自家这位打着什么算盘,咱不是来找那苏令的吗?怎么现在找上曹奉庭的女儿和客人了?他看仕於灵认真的神情,知道他不是在说客套话、开玩笑,他也不好说什么,自家这位向来是有打算的,自己只需听他的话就是了。 曹奉庭心中窃喜,他之前正愁着,想着和女儿那神仙似的生活如何延长下去,这不,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来枕头。这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助他。他连忙答应道:“好好好,能得仙人的相面,那真是小女的福气,我在此先替小女谢过仙人了。” “嗯......” 在曹奉庭的带领下,崔莫庆和仕於灵便走去后院。 “伯公子,你又猜错了。”曹仙英笑着,张开自己的右手,“这已经是第六局了,伯公子。” “是小姐你藏的好,我真的被你给骗倒了,真信那玉藏在你的右手里。” 听着伯秦淮的夸赞,曹仙英心里欢喜,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来一局吧。” 翠儿在旁看着,心里总觉得哪里古怪。若是常人,六局藏勾总是要胜一局的,哪怕是胡乱猜也要猜中一次吧。可这伯秦淮次次猜错,若是一两次也罢了,已经连续猜错六回,小姐也不是什么高手,只要细细查看还是能看出双手间的不同。这伯秦淮,怕不是故意猜错的吧。 翠儿所猜不假,伯秦淮有着唤灵之能,若是真想玩这个游戏,他自然把把获胜,不会给曹仙英一点机会。可那样做可就没有意思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赢个游戏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讨得美人的欢喜。曹仙英重新将玉藏起,还未转过头他便已经知道那玉藏在曹仙英的左手。 若是一直猜错,难免有些怀疑,这次,就猜对吧。 “好了,伯公子,你猜猜,这次我将玉藏在了哪里?” “我猜就藏在......嗯?” 伯秦淮站起身,眼望向亭子外,看着那院门一动不动。 曹仙英对他反应感到奇怪,不知他为何突然站起,小心问道:“伯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来了,我们应该避一避了。” “这府里也没什么外人,不是我爹,可能是府里的下人吧。” “嗯......” 伯秦淮没有回答。他能明显感觉到来的人并非府中之人,其中一个人身上就散着很强大的气,惊得他的灵不敢靠近。此人很可能是个修仙之人,仅凭气息来看,不能判断他修的什么功法,不知是六大仙门还是其他门派。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人修为极深,绝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主儿。 “我们还是暂且避一避......” 伯秦淮牵起曹仙英的手,曹仙英感觉她手上的温暖不禁俏脸一红,也不抵抗,任由他牵起。翠儿以为这登徒子又是在说胡话,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想轻薄她家小姐,她用力将伯秦淮按住,可她就感到一股巨力将她掀开,她摔了个跟头,喊了一声“哎呦”。 “我们往这里......” 伯秦淮扭过头正要迈步离开,一个白发却是孩童模样的人站在他和曹仙英面前。那小孩端着下巴,眼在伯秦淮和曹仙英身上不停扫瞄,点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 第68章 两位小友无需惊奇,老夫只是看看二位的仙资 “两位无需慌张,我只是看两位小友骨骼清奇,实在是块修仙的好料,不必对我如此警惕,我们大可坐下,喝一杯清茶,慢慢聊。” 伯秦淮不再想带曹仙英逃脱,将曹仙英护在身后,脸上捧着笑,恭敬地向他拘个礼,说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为何说出这等话?小生一介书生,肚里只知圣贤文墨,不懂那轮回幽玄之道,也无修仙闻道之心,只是一块愚木,算不得什么好料材,何来修仙之说?” “小友说笑了,何必如此谦虚?就我所见,你可是本事不小,无须在我面前藏着掩着。你身旁的这位小姐也是个修行的奇才,若是遇到个好师傅细心雕琢一番,将来定是大有所为啊!老夫仕於灵,是一个活了有些日子的老头,手里有些本事,自认眼光不错。两位不必着急离开,咱们坐下慢慢聊。” 伯秦淮本欲推辞,手已牵起曹仙英准备迅速逃离,可眨眼功夫,他和曹仙英便坐回石亭。想要起身,伯秦淮却感觉自己双腿无力,仕於灵微笑着看着他,坐在石墩上,和他们面对着面。伯秦淮警惕地看着这“孩童”,他的灵视看其灵魂被一团白气包裹,未能看出其灵魂本质。就目前来看,其法力高深,魂灵还有手段保护,必定是对魂修有所防范,若是动起手来,只怕是自己吃亏,不能和他直接翻脸。现在这情况,还是小心为上,先顺着他,之后再做打算。 “既然前辈这样,那小生自无他言,便依前辈的,我坐坐下,慢慢聊。” “不走了吗?” 曹仙英搞不懂泊秦淮的心思,她不知伯秦淮为何刚开始执意要带自己离去,现在却又不离开。若是伯秦淮要带自己走,她不会多说什么,她相信这位公子的人品,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跟自己商量,又变了心思,说自己要留,全然不顾及自己,一会儿一个心思,自己好似个任由他摆布的傀儡,她不禁对伯秦淮心生怨气,手指尖拧了下伯秦淮的手心,伯秦淮张嘴叫疼。 “唉唉唉,仙人为什么跑这么快啊!” 曹奉庭和崔莫庆姗姗来迟,他们走到半路,突然发现仕於灵消失不见,猜到这仙人定是提前走到后院,他们二人赶忙往这里赶。现在二人气喘吁吁,看到仕於灵已和自己女儿还有伯公子在石亭坐下,曹奉庭才放了心。他本怕这两位第一次见这鹤发童颜的仙人害怕,现在看,他们相处的还挺和睦,已经一起坐下交谈了。 “不好意思曹老爷,我也不想这么赶的,只是我怕来迟了见不到这两位天骄,失了这可遇不可求的缘分,所以丢下二位提前赶到,还望曹老爷你不要见怪。” “不打紧,不打紧。来,女儿,伯公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位有大能耐的仙人——仕於灵。我给你们说,这仕仙人可了不得,真是个有德有能的无上金仙,今日他来此就是瞧你们有份仙资,想给你们相个面结一个仙缘,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大好机遇,还不快谢谢仕仙人!” “谢,谢谢仙人。” 曹仙英看着这鹤发童颜的仙人,心中古怪,人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她的眼就能看清他周围似乎还缠绕着什么,像是蜘蛛织的丝线,骨子里隐隐透着股寒意。这个仙人就让她不大舒服。既然自己的爹都这么说了,那这仙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她相信自己爹的眼光。只是她感觉到身旁泊秦淮的紧张,他的手握紧了自己,手心已有蒙蒙汗意。 伯公子为什么这么紧张呢?莫不是...... 曹仙英想起自己曾经听人说过文人相轻一事,伯公子和这位仕仙人一样是个修仙之徒,莫不是这修仙之人也有个相轻的恶习? “嗯......正如曹老爷所讲,此次我只是给二人看个资质,不会多做什么,二位也无需紧张,我并不会给二位吃什么丹药,只需我的这双眼盯一会儿,一切也就明白了。” 曹仙英点了点头,乖乖地坐着。曹奉庭迫不及待地坐在曹仙英和伯秦淮身后,他要亲眼见证自己女儿被仙人夸赞的一幕。翠儿早已从地上爬起,她埋怨伯秦淮将自己撞开,想找他算账但见外人在此,还是要先乖乖遵守一个丫鬟的本分,默默站在一旁,眼装满怨气地盯着伯秦淮。伯秦淮皱着眉,他倒不是怕这翠儿充着怨气的眼,他是怕这人多不好办事,本来有着翠儿和曹仙英他就难以施展身手,现在又来了个崔莫庆和曹奉庭。等会若真是起了冲突,自己怎么顾得了这么多人?他本不擅长打斗,此次遇上的还是仕於灵这个深不可测的对手,这么多人碍事,怕不是到时还未过几个回合自己便被拿下,还谈什么逃跑? 伯秦淮越想越紧张,他被仕於灵盯着,好似遇上个口嚼人肉的雄狮,头上已布满一层细细的汗珠。曹奉庭见此以为是伯秦淮担心自己没有成仙的资质而紧张,正欲上前安慰却见仕於灵眼神紧盯着伯秦淮,觉得此刻正是鉴定的关键时刻,不可上前打扰,于是继续坐着,心里却替伯秦淮担忧起来。 先下手为强! 伯秦淮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他被仕於灵盯着,感到自己的身心都在被他那双漆黑的眼侵蚀,他好像跌进一个深渊,深不见底的恐怖侵蚀了他的内心,消磨了他的意志,若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只怕是抵抗的意识都被其吞进,只能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想把动静搞得太大引得众人注意,伯秦淮分出了自己的魂化作灵,呼唤着这院里的花草树木,唤醒他们的灵性,悄咪咪地延申他们的根和茎,孕育出一份自然的魂灵。 “伯公子,开始了吗?” 伯秦淮心里一怔,仕於灵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开始是指什么?莫不是他已发现自己的布局?自己明明做的这么小心翼翼,他是怎么发现的?仕於灵脸上挂着份淡定的笑,他并没有张口回答伯秦淮的问题。那双漆黑的眼对着伯秦淮的身,如一双无底的洞,吸着泊秦淮的魂。伯秦淮没有得到回答却好似一切都有了答案,他在仕於灵的那双眼中看不到任何自己的倒影,好似他已跌落深渊,落进仕於灵准备的套中。 或许,从一开始坐进石亭时,他就任由仕於灵摆布了。 第69章 小吏之子,修仙之女 “谁让他进来的!” 王凌怒摔酒杯,所有人都盯着这位公子,准确说,是盯着这位公子面前的一位身穿素衣的书生,他即是这位王公子生气的源头。 还未等仆从回话,那书生率先开口:“我慕公子高风已久,故潜入席中,不料竟冲了公子雅兴,惭愧惭愧!” “你!出去!” 王凌指着书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严肃说道。 “公子,小生虽有错在先,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将我赶出去吧。常言道:四海八荒,谁人不是客?公子出身名家,心胸大度,想必不会计较小生......” “出去!” 王凌粗暴将书生的话打断。其他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猜测这书生是谁,怎敢如此无礼,擅闯这王公子的宴会。有个眼尖的奴仆认出书生,告诉他家公子道:“此人是丰州吴修人,他爹是吴修县令的一个笔吏,家中有些藏书,也常常看县令书库,故肚中有些文墨。他儿子受他爹熏染,也学了些文墨,自觉读了些圣贤之书,就开始寻道访友,不过没人看得起这么个小吏出身的书生,我记得不错的话,他好像叫伯秦淮。” 一传十,十传百,书生的来历立刻传遍全场,听众人议论自己来历,伯秦淮早已面红耳赤 ,他不想自己的家底这么快就被翻出,还未说出自己编造的身世,他的面相就被全部看破。那话很快传到了王凌仆从耳中,他上前将这书生身世告诉了王凌。 “嘁!一个小吏之子,安敢染我宴席,毁我与众友相聚!” 他食指指着伯秦淮,大喊道:“吾耻于与此人对峙!” 他拔出佩剑,隔断自己袖袍,转身离开。众人交口称赞,俱说王凌高义,王凌仍是义愤填膺,“他爹只是个不入流小吏,此等腌臜下贱之徒,怎配与我等同行!” 无人理会伯秦淮,诸公子的仆从们看了,纷纷上手,连踢带打地将伯秦淮赶出。 “等下,等下!” 伯秦淮护着面,可没人听他的,他想条狗似的灰溜溜地滚出。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扶着地撑起身。当他手摸在腰上,他慌忙寻找 “我的玉佩呢?我的玉佩呢?” 一块佩玉被摔到他的脸上,那将玉佩甩出的仆人辱骂他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这种东西我看着都碍我的眼!我就没见过有人会将这种东西佩戴在腰上!” “你居然还想顺点好处?你也不看看他爹身份,他带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其他仆从纷纷笑话那个仆人,那仆人气的面红耳赤,又上前跺了伯秦淮一脚,唾骂道:“你这破烂穷酸皮!要不是你,小爷我怎会受这气儿!” 这番辱骂不仅没消气,反而让他的火烧得更盛,他看着伯秦淮手握玉,将他一把夺来,唾了一口,向悬崖边扔去。 “我的玉!我的玉!” 伯秦淮慌忙去找,可那玉已不见踪迹,他扒着土,哭喊着寻着。大多数仆从不管这贫困书生,只剩下几个看笑话的待在原地。看伯秦淮着急的样儿,他们绘声绘色地模仿,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我的玉!我的玉!” 这块玉是他爹因功获得县令赏赐的,此次出行他特地戴在腰上,是他爹引以自豪的东西。 “伯公子?伯公子?” 伯秦淮一动不动,眼泪从眼里流出可眼睛却不眨一下,丢了魂似的,曹仙英看他的样子古怪,呼喊他他也不应答,担忧地问仕於灵:“仙人,伯公子他怎么了?” “他?不要担心,他只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不会出什么事的。我看这位公子骨骼清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就想引渡引渡,不必担心,时间一过,他自会走出。先不说他,曹小姐,我们来看看你吧,我看你也不错,和修仙有缘啊。” “这......先生谬赞了,仙英一介女子,哪敢问什么修仙之事,更不求有份仙缘,先生,你太抬举仙英了。” “非也,非也!修仙之事,不论男女,只讲究一份缘。缘到,仙自会成。” “那请问仙人,你要怎么看,我也要进回忆吗?” “不不不,曹小姐,你只需看着我的眼便可。” 曹仙英点了点头,望着仕於灵的眼睛。这双眼与常人并无二致,只不过仕於灵有着颜色更深的瞳孔。可随着曹仙英盯着的时间发长,曹仙英觉得自己的眼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仕於灵的眼睛中黑暗在蔓延,逐渐占据他眼睛全部,她的身心陷入一片洞中,她面前彷佛是万丈悬崖,头昏昏沉沉,意识逐渐飘到九霄云外,一个不留神就要跌入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在常人眼中,仕於灵的眼睛与他们并无二致,这是因为仕於灵对自己的眼进行了伪装,他修行的一门功法名为玄冥归虚诀。他托这份功法影响,修成了一双神虚眼。这眼睛能够将注视者的神识勾住,若无足够定力与心性,在见到这双眼时,便会感觉自己陷入一片深渊,身心都丢了进去,意识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至这个人彻底陷入,在无法从自我编织的环境中走出。 而这份神虚眼其实是其使用者灵魂的表象,苏令和伯秦淮他们都是修行魂法之人,所看到是灵魂的本质,在他们眼中,仕於灵的眼睛自然是深黑色,不加伪装。正因如此,苏令他们看着这双眼的效果更加显着。 曹小姐渐渐地陷入和伯秦淮一样的境地,不再说话,只剩一副躯壳留着。曹奉庭担心的看着,他不怕仕於灵害自己的女儿,他相信这位仙人。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从仕於灵口中听到噩耗:他看错了,曹仙英其实没有修仙的资格,仅仅是和自己一样的庸才。他修了一辈子仙,自己没了着落,但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份期待的,尤其是听到仕於灵说过他女儿有天分的情况。 “千万千万不要看错啊。” 曹奉庭祈求着。仕於灵嘴笑了笑,曹奉庭全神贯注,恨不得把耳朵放在他嘴边,听清他说的话语。 第70章 我的好乖乖! 仕於灵收了眼,曹仙英眼中重新闪起光,她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眼前一昏,失去了意识。 曹奉庭离开了座,轻轻迈步上前,脸凑在仕於灵边上,试探地问了句:“仙人,请问下,我女儿怎样,有没有修仙的天赋啊?” “嗯......” “不行?” “嗯......” “一般......” “总不会是很差吧?” 仕於灵不应答,曹奉庭急得抓耳挠腮,哀求着说:“仙人,你就别折磨我了,快点告诉我吧,我女儿的天赋究竟怎样啊?” 反感曹奉庭在耳边的叽叽喳喳,仕於灵缓缓张口:“好,很好,非常好!此乃修仙奇才,百年未见此者也!” “真的?” 仕於灵不说话,点了点头。 “好呀!太好了!天佑我曹奉庭啊!” 曹奉庭激动地跳起,他用力地拥抱自己的女儿,恨不得立刻在女儿脸上亲上几口。翠儿赶忙上前拉住这位老爷,口贴在他耳边说道:“老爷老爷,还有外人在呢,注意形象,注意礼数,你这样,是要让别人看小姐和你的笑话的!” 曹奉庭听清翠儿的话,可手仍不愿撒开,他实在太高兴。对于他这样一个将半辈子投入到修仙中的人来说,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有修仙的天赋,只能将成仙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丹药之上。他恨,恨为什么上天没有将自己塑成一块修仙的料却给了他一颗如此疯狂的修仙之心。他曾咒骂过这片天地,骂它不公看不到自己的投入,枉费他一腔真心。可现在,他只想跪在仙案磕拜天地,感谢他们,感谢他们给自己这么好的命。 他本已半截身子入骨,修仙似已是飘渺之事,可最近他好运连连,不仅真寻着一个可能成仙的路,遇到了两个真仙,现在还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对于他这知天命之人,谁能说这不是上天眷顾呢? “我的好乖乖,我的好乖乖啊!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现在在曹奉庭心里,他的女儿就是他最珍贵的宝儿,什么也不能与他女儿相比。他紧紧拥抱着曹仙英,不管他人劝阻,不管什么礼数,他此刻只想顺着心中的激动。抱着抱着,他竟哭了起来,这正是所谓喜极而泣。 曹仙英仍游离在状况外,她脑子一片混沌,浑浑噩噩的,自己的父亲和仕於灵说什么她都没有听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到现在他父亲正用力拥抱自己,眼流着泪,不知他是悲伤还是难过。 崔莫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曹奉庭拥抱曹仙英时,他偷偷走到仕於灵身边,问:“怎么回事?仙人,你没看错吧?莫不是想逗一逗老曹?就这种货色的女儿?她能是个修仙的材料?” 仕於灵不理会崔莫庆,起身离开石亭。 “唉,仙人,你怎么了?等等我啊!” 崔莫庆见他离开赶紧跟上。路过曹奉庭身边时,他又看了几眼,那家伙正兴奋地拥抱她女儿呢,根本没空理他和仕於灵的离开。 切,有什么好的?走了狗屎运罢了! 走时,他又回望一眼,曹奉庭仍流着泪拥抱他女儿,丝毫不理会他。崔莫庆眼前扫过几片树叶,心中又添上几分悲凉。他甩了甩袖子,不再回头,径直离去。 “我滴个好乖乖啊!你真是爹的好女儿啊!” 曹奉庭哭着大喊,翠儿和其他仆人在旁边劝阻,其中一个人发现崔莫庆的离开,着急地喊着:“老爷,老爷,别抱小姐了,崔老爷他们离开了!” “我的好乖乖啊!你可真是......什么!老催他们离开了!” “是啊,老爷,他们两个都走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曹奉庭赶紧回头,发觉对面的仕於灵早已不见,他着急地出门去看,门外早已没了二人身影。 “坏了!坏了!我怎么脑子一热,坏了大事!” “老爷,不过是没送客罢了,下次咱们去崔老爷赔个礼,道个歉,这事不就结了?没什么要紧的。” “笨蛋!”曹奉庭狠狠地揍了下说这话的仆人,“你个奴才懂什么!你没听见刚才那仙人怎么评价小姐吗?他评价小姐很有修仙天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问你,是你会仙法还是我会仙法?小姐是块好料子,但你能叫她无师自通?你能不给她找个师傅?刚才那么好个机会,仕仙人正认可了小姐的天赋,我们顺水推舟,求他收下小姐为徒,这小姐修仙的事情不就成了?可你们非但不给我说事,还让仙人在你们眼前给跑了?你们这群混账!赶紧给我准备好轿子,去库房拿几件上好的礼品,随我去崔府登门拜访仙人。我告诉你们,这事要是耽搁了或者成不了,我就抽了你们的筋,扒了你们的皮,那你们是问!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等我打你们吗!” “是是是!” 仆人们赶紧散开,李管家听这话从后门悄悄溜出去。此时曹奉庭正在气头上,要是从他面前走过指不定要挨多少臭骂,他还是赶紧去准备轿子,办好曹老爷说的事,免的他之后拿自己撒气。 见仆人离开,曹奉庭赶紧回到石亭,看着他的女儿。曹仙英此刻还是晕晕乎乎的,她刚才被曹奉庭拥抱那么久,几乎喘不上气,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曹奉庭看着自己女儿,眼中是说不尽的柔情和疼爱。他现在怎么看自己女儿怎么顺眼,怎么看这么可爱。自己当初怎么就狠心,把这样一个女儿从自己手中放走,飘离在外十几年。 如今上苍有眼,那群狗仙客从自己府里滚出,自己重新和女儿团聚,今个又得知这么一件天大的喜事,正是好事连连,不可不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嗯?” 他忽然想起,他不得不感谢一个人,正因那人,那群仙客才被赶走,自己才会邀女儿回家。 “快快!快去找苏仙人,快去找苏仙人!” 他四处张望,没有一个人应答。那群仆人都是有眼力的主儿,见自己老爷那么生气,早就作鸟兽散,纷纷跑离后院,称办事去了。 “唉!一群狗奴才!该用你们的时候,没一个人在!” 曹奉庭回头望去,见翠儿还在石亭里站着。他跑到翠儿身边,吩咐道:“翠儿,你在这里陪着小姐和伯公子,我出去办点事!记住,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二位!要是回来我听他们说一点意见,我就撕碎你这张嘴,扒了你的衣服,扔到街上去,记住了!” “是是是!” 翠儿连连点头。曹奉庭想再叮嘱几句,可时间紧迫,不容他多说,他只能匆匆离开,离开时边跑边喊:“翠儿,你记住了!记住了!” 曹奉庭的声音渐渐消失,剩翠儿一人张望。 “唉,我这命啊!” 翠儿叹了口气,看了看石亭的二人:曹仙英还没回过神,趴在石桌上喘气;伯秦淮一动不动,眼角挂着泪,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71章 一条没后的狗! “仙人,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老曹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修仙奇才吗?就老曹那样,他能生出这么个好女儿?仙人,你没看错吧?你怎么不说话啊!仙人!” 仕於灵完全不理会崔莫庆的话,眼睛盯着轿子,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不像个活人。这一路以来,无论崔莫庆说什么仕於灵都一声不响,就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两人虽一起待着却像隔离了一个世界。 “老爷,我们到府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一路上问题得不到解答,崔莫庆心里也憋着一股郁闷劲儿,催促着下人离开。见仕於灵还是那样,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他也再不理会仕於灵,准备自己一个人先行进府。 你既然不理老子,那老子就不管你!你一个人想去吧! 正欲迈开步,原本一直没动静的仕於灵突然发话:“崔老爷,你何必心急呢?我只是神游一番,何必如此动气?” 崔莫庆停了步,回头抱怨道:“仙人,你没看到曹奉庭的得意劲?你没看见他那样?他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女儿有个修仙的天赋?你瞧他那样!不知哭还是笑,比上坟还难看!有修仙的天赋又不是一定成仙!看他那哭法,真不怕一口气背过去!” “你嫉妒了?” “嫉妒?笑话,我有什么可嫉妒的!我崔莫庆白手起家,亲手干出一份家业,现在在离县,谁人见我不恭敬地叫我一声崔老爷?那小小县令见我也是敬我三分,见我得对我行礼,不敢多说一句话!我在这离县就成了天!我会嫉妒他人?还是那曹奉庭?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曹奉庭要不是因为我,早就被那群仙客吃光了家业,流落街头,估计早饿死了!还有他今日!如今他求仙还是我带着个法儿帮他,若不是我,就没有他曹奉庭的今日!我会嫉妒他?一派胡言!” 崔莫庆越说越激动,他已忘了对仕於灵的尊重,忘了眼前这位福天四将捏死他比杀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宣泄心中的怒火,不吐不快,眼睛变得通红,嘴口无遮拦,将想说的话如洪水般泄出,唾沫星子飞到仕於灵的脸上,就要将仕於灵淹没,可他心里仍不是个滋味,总感觉还缺着什么,有什么不舒服的,他说不出,也找不到治疗的法。 仕於灵不恼,他擦了擦脸上的飞沫,等崔莫庆发泄完,喘着气,他才开口说道:“你不嫉妒?那你为何如此动怒?要说怎么发泄心中的怒火?” “我......我.......” 崔莫庆说不出话,他已明白仕於灵话的道理,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自己却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这个简单的事实。 “你嫉妒,你嫉妒曹奉庭凭什么有这运气,凭什么能超过你?你不服气他那个废材这么好运,有这么个好女儿,而你奋斗半生,一步一步走来,却是这么个结果,孤家寡人,除了挣得这份家业什么也没有,万一死了也没有个继承,一切如黄粱一梦,全成了虚幻,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我.......” 仕於灵说中了他的心病。想当初他为活下去什么都干过,杀人放火,抓儿卖女,碍于他的买家和身后的势力,没人敢动他,甚至忌惮他几分。但是他也成了乡里人见人骂的一条狗,没有人愿与他来往,他结交的尽是当地的无赖和流氓,崔爷,是那时候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有一次,他和自己的流氓朋友看见一个美妇人,他们中有两个人起了歹心,正好他们也喝了几瓶酒,于是借着酒力,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美妇人抢走,把她拖到一所破庙里,几个人一起把她给强暴。那妇人不堪受辱,竟当场自尽,他们见她没了声息,便把她抛尸江中。崔莫庆想着凭自己的名声,就算知道是自己干的,乡里又有谁敢和自己作对?便不再在意这件事,继续和他的狐朋狗友混着。谁知道有一天,一个大汉找上门,他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见到自己就要砍,他的“朋友”们像兔子一样跑了,根本不理会他! 他现在还记得,那把钢刀在烛光的照耀明晃晃的,那人眼挤着泪,一脸红肉,大喊着:“还我老婆命来!” 一刀砍下,血溅当场,他的裤染了一片红,他手着急向下体摸去。 没了!没了! 男人举起刀,准备了解他的性命,他哭喊着,请求男人饶他一命,可男人已失去了理智,他满脑子想着的只有一件东西:崔莫庆的命,他要崔莫庆的命!所幸自己的买主恰到,上前一脚踢翻男人,救了他一命。他们一起把男人处理,扔在外给野狗食了。 “没事吧?” 那群“朋友”又找上了他,“关心”地问自己,他们的眼全盯着自己的下体,脸似乎在努力憋着笑。 “出去,出去!” 那群人一哄而散,大笑着跑了。之后,乡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不用说,全是他的“朋友”传的! 他丢了根!他丢了自己的根!他在乡里得了个新名:没后的狗!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我答应你的事情吗?” 崔莫庆怒眼盯着仕於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记得,我全都记得!仙人,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 “很好!我告诉你,你重新获得一切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第72章 这一颗颗药,可全是好生意 “崔老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只要我们吸了这些白气,我们真的可以精进功力,有飞天遁地之能吗?” “这是自然,实不相瞒,我和老曹这么多年干这庙会降仙之事,捞钱是次要的,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仙。这白气乃是离县人精气所化,对你们这些修行之人最有帮助,只要你们吸了这些,莫说是那苏令,就是那真仙也奈何你们不得。以前你们是老曹家的人,现在你们既然来我这儿投诚,那这精气我也不会吝啬,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哎呀,崔老爷,我们真后悔没有早点到你这儿来,实不相瞒,我们早就受够曹奉庭的气了。那家伙,早些年待我们还不错,可现在越来越不把我们当个事,简直埋没了我们啊!那可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哪像崔老爷您?一见面就送我们这个大礼。” “不必多言,你们现在来我这儿我就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们一心向我,以后这好东西,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 仙客们不再客气,一口把这小小葫芦中装着的白气吸尽。那气顺着鼻,他们感觉一股甘露滑过胸膛,疲惫烟消云散,他们肩上的负担,身体的恶疾,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他们暴风式吸入这仙气,直至这气被他们全部吸入还不够,他们仍意犹未尽,吸了吸葫芦里的空气,确认真的吸尽最后一口才罢休。 “多谢崔老爷!” 仙客们从未感到这么清爽,他们明显感觉到,体内灵气比以往更加充盈,修为明显精进。他们向崔莫庆鞠礼,正欲表达对崔莫庆不尽的谢意,可他们却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那为首的仙客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欲询问,可也感到身子骨被掏空,只剩下个皮囊,软绵绵地趴在地上。 “崔老爷......这是为何......” 崔莫庆没有理会,他看着仙客们的身形逐渐缩小,缩小,他们的五官揉成一团,头,胳膊和腿全部缩进身子混成一块。身子胀成一个球,圆滚滚的,皮肤血色褪去,生出一片片黑泥,将仙客们自身包裹,变成一颗颗圆溜溜的小药丸。 拾起一粒地上的黑色丹药,崔莫庆把他放进手中来回把玩,那黑丹药圆圆的,外面一层坚硬的外壳包裹,拿在手中不似个药丸,倒似个弹珠,崔老爷一看这药成色,随手一扔,那药丸撞击地面放出“当当当”的响声。看了好几颗药,都是这种成色,浑体通黑,不杂半点金蕴。崔莫庆失望透顶,这群仙客果然是群混吃混喝的主儿,肚子里没一点真本事。他们形成的药,也就结出一层薄薄的丹壳,没有半点金光,白费了他收集那么多精气灌养。 “一群腌臜烂货!” 崔莫庆将身边丹药一脚踢开,地上的丹药立刻向四周滚去。一缕缕白气将丹药缠绕,化作一双双手将他们拾起,将它们送至仕於灵手中。仕於灵拿出一个大葫芦,将丹药倒入其中,装完后晃了晃葫芦,葫芦里噼里啪啦乱响,仕於灵弹了下葫芦笑了笑,将这葫芦满意地收起。 “崔老爷,何必生气呢?这些可是上好的宝贝,是一笔笔好生意。你要看不起那些烂货,尽管撕烂他们衣物撒气,又何必和钱财过不去,糟践这些丹药做什么?” “仙人,这些可是我们收集好久来的精气!我是听你的,你给我说把这些全部灌给这些废物,我以为仙人你是有所把握,这群废物能发挥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价值!可现在这群废物把我们收集的精气吃了,就给我们变成这么些玩意!你说,我怎能不动气!他们可真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货,全都是群下贱东西!白费我们好多精力!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崔莫庆越说越气,语气越来越激动;可仕於灵仍是乐呵呵地,他拿下崔莫庆身上的一个小葫芦,把这大葫芦的药倒进去几粒后,重新将小葫芦交给崔莫庆。崔莫庆接过这小葫芦,问道:“仙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又把这丹药倒到这里?” “崔老爷,你真是气糊涂了,我给你药自是让你送人吃啊。” “送谁?又是送给那老曹?你可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看他那得意样。” 崔莫庆想起曹奉庭那抱着女儿的得意样,心里恨得根痒痒,那个平日总对自己唯唯喏喏,对自己马首是瞻的曹奉庭竟敢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得意模样,在自己面前抱着女儿,口里还喊着小乖乖。这在崔莫庆看来,这就是在嘲弄他,和当初那群无赖一样,就是在戳他的痛处! “别急别急。我是让你送给曹老爷,但没说让他吃啊?吃这丹药的另有他人。” “嗯?”崔莫庆一怔,“另有他人?嘶......仙人,你说的该不会是想......” “你猜的不错,正是如此。崔老爷,这回你愿意送吗?” “愿意愿意!仙人,我愿意送!” 崔莫庆赶紧应承下这门差事,点头如捣蒜,生怕仕於灵改变想法。正巧此时一仆从走到门外,敲了敲门,说道 :“老爷,曹老爷前来拜访。” “这可真是天公助我,说曹奉庭曹奉庭到!” 崔莫庆乐得大笑,吩咐门外的下人把曹奉庭引至客厅,他立刻前去。下人得了命便告退,崔莫庆拿着那小葫芦,慌忙告别了仕於灵,匆匆地向客厅跑去。 跑到半路,他又忽然停下,看着葫芦,犹豫起自己要不要把药送他。 “怎么了?崔老爷?怎么听着不走了?” 仕於灵也从房内出来,他看见崔莫庆停在房前,心里已猜到他的心思,但却不点破,想看看这崔莫庆最后会如何抉择。 “没事!没事!仙人,我脚疼,停一下,停一下!” 翠莫庆向前走去,心里痛骂道:自己真是贱!刚才还看不惯曹奉庭,现在报复他的机会来了,自己反而心慈手软,不想做了。他痛骂自己几句,重新迈开步伐,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和曹奉庭这么多年交情,虽说二人不是什么出生入死的兄弟,但也算合作了十多年,他也算自己的半个朋友,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不对!不对! 崔莫庆连忙否定!自己之前那伤天害理的事做了多少?怎么这时忽然心慈手软下不去手?他做人不该这么窝囊的啊!他嚼起之前的恨,回想着此前的耻辱,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事,他是做定了! 他大踏步向大厅跑去,再也没刚才的迟疑和停止。 “人啊,人啊,就是这样才有趣啊!” 仕於灵化作白气悄悄跟在崔莫庆身后,崔莫庆的心已被他读了个透。既然崔莫庆下定了决心,也无需他多事,他也该去办其他事情了。 “嗯?” 一支利箭划过,一道身影从崔府墙边溜走。仕於灵本欲追击,那白气已缠绕起那黑影,当他接受丝线传来的那人的气时,他心中感觉这人的气有些古怪,既不像人又不像妖,多种气息混杂,让他辨别不出此人身份。 仕於灵这一愣神使得他气的缠绕停止,而那人就抓住仕於灵的破绽,转身溜走,钻入巷子里,不见踪迹。 仕於灵并没有追击,他回头去看那人射的箭,箭上挂着张白纸,这是那人给他的信。 “嗯......” 读完信上内容,仕於灵良久无言。他已猜到来者身份,但想不通“ta”为何这么做。 “既然ta给予邀约,那我不去,倒有些不给面子了。” 仕於灵笑了笑,收起那封夹在箭上的信。门外有家丁听得动静,已拿起棍棒前来。见的此处只有仕於灵一人,便问:“仕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只猫儿混进院中,我已将它赶走。” 第73章 老曹,你可不要怪我心狠 曹奉庭坐在崔府大厅焦急地等,目光紧盯着门前,希望着崔莫庆赶快出现。 耽误不得!耽误不得啊! 曹奉庭看到的仙书,往往讲述的是那群仙人下山,偶尔看到一有天赋的小生,于是突然兴起,把那人收为亲传弟子。仕於灵刚刚才见自己女儿天赋出众,此时正该是还有兴趣的时候,若此时拜师,最为容易。否则时间一长,等那仙人兴致一减,再想拜师可就难于登天了。 “老曹没想到你这么急,我才刚回来,你就又追来,这是在干什么?” 听着崔莫庆的声音,曹奉庭赶紧出门看。只见崔莫庆正闲庭信步,悠哉悠哉地走,他急得上前把崔莫庆拽进大厅。进了大厅,曹奉庭立马跪下,磕头道:“老崔,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我今天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不然我就不起来了!” “这......这......” 我还真不想让你起来。崔莫庆嘻嘻地笑着,他看着曹奉庭在眼前跪着心里不尽的欢喜。 算了,还是办正事要紧,放他一马。 崔莫庆不情不愿地将曹奉庭扶起,“苦口婆心”道:“哎呀,老曹,你这是干吗?快起快起!” “不行老崔,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哎呀!”崔莫庆叫了一声,“老曹,我答应我答应,只要我能办到,我定会尽全力帮你,你先起来,说说什么事,好不好?” 曹奉庭听这话才起身,崔莫庆把他搀到桌上,曹奉庭流着泪,哭求着说:“老崔啊,你一定要帮我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可是我的宝啊!” “哦!” 只听一句,崔莫庆便明白他想的是什么心思,不等他接着诉苦,拿出葫芦,递到曹奉庭面前。曹奉庭拿着这葫芦,不知崔莫庆什么意思。崔莫庆指了指葫芦,示意他倒出看看,曹奉庭也就照出。当一粒圆溜溜的药丸滚进曹奉庭手心,他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崔莫庆,问:“难......难道说?” “正是,正是。仙人其实早有收你女儿为徒之心,他回府就是为了拿这葫芦仙药给你女儿,作为他这师傅的见面礼,帮你女儿打好基础,便于以后跟着仙人修行。” “谢仙人,谢仙人!” 曹奉庭重新跪下,一个劲地磕头称谢。虽然仕於灵不在,但他情绪激动,觉得自己应该跪下谢谢。崔莫庆这回可懒得去扶,得意地坐在位置上,享受这跪拜。等曹奉庭跪累了,他坐回原位。崔莫庆看他那副疲态,嗤嗤地笑,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不如我一不做二不休...... 崔莫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说:“老曹,既然你这么想让女儿拜我家仙人修仙,那就该斩断情缘。你说说,你家小姐和那位公子想什么事?要我说啊,你这眼光可不行啊,你女儿如此姿色,怎么选了那样一个穷酸书生当上门女婿?老曹,你也不怕被人笑话啊!” “女婿?” “是啊,老曹,你把这位伯公子安置在府中这么久,日日夜夜和小姐亲近,若不是想招他做个上门女婿,何必对他如此亲密?” “这......” 崔莫庆说的这一点曹奉庭还真没考虑过。上门女婿?她女儿才刚回来,他还未做这方面打算,他只是认为伯秦淮是曹仙英的恩人,故自家女儿对其感激,和他亲密一点也没什么不妥,但确没有招他做上门女婿的想法。不错,他是喜欢这位伯公子,可那只是因为他是自己女儿的恩人,加上他又通晓仙门之事,自己愿留他做个上宾,可决不是要招他做上门女婿。 他前不久也想过女儿若是嫁人的场景,可那女婿定是要经过自己挑选,和自己女儿组成生辰八字吻合,五行命数互补的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若要他说,自己女儿定要嫁个有名的世家,再不行也要是个贵族王孙,这才配得上自己心中女儿的分量。要让他女儿嫁给伯秦淮?这似乎......有些不妥...... 曹奉庭否定道:“老崔,你别说笑,伯公子是我家女儿的好友,我留其在府上是当上宾款待,何时说要招他做个上门女婿了?” “哦,是我想错了。但我还是说呀,老曹,他们孤男寡女这样处着总不是个事。咱就先不说修不修仙,咱就按男女之分来说,一个公子和小姐不能总是这么处着。你不怕人闲话,你家女儿名声还是要的。这女子就算再有才有德,有容有姿,可若是落个差名声,那只怕是待在闺中人老珠黄,活活熬成个老姑娘喽。” “这......” “咱再按修仙的说,老曹,你这女儿想拜我家仙人为师,这没有问题,可你女儿愿意吗?就我所见,你女儿对那公子情谊不浅,若让她修仙舍弃情缘,怕她还舍不得。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大好的仙缘就这么废了,啧啧啧,倒也可惜。你说呢,老曹?” “我......我......” “要我说啊,你就找个理由把那伯公子赶走,别留他在府上,眼不见心静!” “可是,可是他是我女儿的恩人,我把他奉为府中上宾,就这么把他赶走,似有......不妥......” 听这话,崔莫庆甩起了脸色,质问道:“老曹,你这么还结结巴巴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让女儿成仙?” “我......我......我想。” “那你就别犹犹豫豫,赶紧把那伯秦淮赶走,省的夜长梦多!我话说到这了,送客!” 崔莫庆起身离开,曹奉庭还想说什么,可腿软了站不起来,拦不住崔莫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纵是他怎么呼喊,崔莫庆也不曾回头。 “我我我,这可怎么办啊!” 曹奉庭叹了口气,崔莫庆则在外偷听着,嘻嘻地笑。 老曹,你可别怪我心狠,这事情结果怎样,全是你自己的决定。 第74章 回家遭异变,旅宿降风魔 苏令端着白粥,坐在床边。凌垠刚刚醒来,身子骨还很虚弱,需要人来照顾。可是戏林儿不知要做什么,说自己出去一趟,于是便由苏令来照料凌垠。 “来,喝吧。” 凌垠微睁着眼,看着苏令,慢慢地张开嘴,一股热流从嘴中涌入,她感到自己比刚才好点儿。 “我们回去吧,回到魂府。” 凌垠听苏令的话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双眼如此真诚,并没有欺骗隐藏,她不确定地问:“真的,你真的不去找仕於灵的麻烦,真的要回魂府了吗?” “嗯,我们回家,好吗?” “嗯......” 凌垠从床上爬起,苏令连忙搀扶,凌垠将苏令推开,笑着擦了擦泪。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苏令,没有多说什么,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久没有这样了,她好久没这么安心了。她的泪还是流了出来,臂膀拥的更紧,苏令也抬起手抱住了她。 “好了,你出去吧,”凌垠推开了苏令,“我要更衣了,整理一下自己的脸,这几天因为你,我脸都哭丑了。” “是吗?但是你的脸蛋还是那么俊俏,还是那么勾人啊。” 说着,苏令就上手掐着凌垠的脸蛋。 “流氓!” 凌垠一巴掌把苏令的手打下,苏令吃痛地叫了一声。凌垠扑哧一笑,轻骂了句活该,二人相视一眼,都笑了出来。苏令起身,不再继续逗留,临走时他还要用滑稽的腔调,扭捏作态地说一句:“遵命,凌师妹。” “行了,你快出去吧。” 凌垠笑着催促苏令,苏令也关了门,留凌垠一个人留房间里。 或许有时我不应该那么执着,应该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人。 苏令走下楼,到店家处打了一壶小酒。今日他格外高兴,不只是因为凌垠醒来,还自己因为这次的事得到了成长。 自从他醒来后,他已决定好,要暂时放弃向仕於灵报复,暂时放弃自己在离县的计划,要学会隐忍,不能太急于求成,等以后练好了实力,再去找仕於灵。 对他而言,这样做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他将仕於灵定做了自己的目标。人也确实需要一座高山在前。有仕於灵这么座高山,自己以后也更有修炼的动力,不会轻易懈怠。只是,可惜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布局啊。 苏令提着小酒,估摸着时间凌垠应该也换好了衣物,他应该回房间照顾她了。 “救命!” 听得声音从楼上传来,苏令认出这是凌垠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他几乎一瞬间赶到房间。他看到一个白发的孩童操纵手中的白气,将凌垠缠绕包裹。凌垠最开始还抵抗,但因几日体力消耗和那白气的吞噬,她很快没了声响,沉睡下去,任由白气包裹,逐渐形成一个茧。 “仕於灵!” “小友,这几日你可让我好想啊。几日不见,没想到你的伤势不但修复,修为又有所精进,你可真让我欢喜,我已好久没见到你这样有趣的人了。” “放开她!” 苏令不说废话,摇身一变变成一头巨犀,铆足劲向仕於灵撞去。仕於灵不躲不闪,将手轻轻一摆,那白气弥漫在他身旁。苏令径直地撞去,当撞到仕於灵时,仕於灵变作一团雾,瞬间被苏令冲散,弥漫在整个房间,使得苏令扑了个空。苏令见此又变成一只巨象,甩开自己的长鼻,张大自己的鼻孔,妄图将那白气全部吸入体内。 “小友,这才几日不见,你就忘记我的本事了吗?你这样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体力。” 仕於灵任由苏令吸收,那白气迅速向苏令处聚集,有的被苏令吸入鼻孔,有的则环绕苏令,化作丝线,粘连到苏令身上,吸收苏令的气和力。 “嗯?” 仕於灵发觉不对,他分明看到自己的丝线已连上苏令的身体,可丝线并没有为自己传来熟悉的味道,甚至连一丝气也没有。他凝紧眼神,看向苏令皮肤,他发现苏令的表皮上有着一层金色的光泽,那包裹着苏令的金光将自己的丝线全部阻隔,保护苏令不被侵蚀。 “这是?” 不容仕於灵细想,他气的绝大多数已被苏令吸收。苏令又一变,变回人的身形。他伸开手,手掌中流出出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顺着他的身体流在地上,苏令挥手,在自己面前用金液凝聚出一个金球。他大呼一口气,将自己吸入的气全部吐出,那金球留了一个口,将苏令吐出的气体尽数吸入,随后封口,缩小,停在地上,透过那透明的外层可看到里面浑浊流动的白色气体。 “哦?” 仕於灵之前散出的白气全被苏令以此手段收入球中,还在飘荡的仕於灵本体见了苏令这么个手段连连称奇,称赞苏令道:“有趣!有趣!好手段!好手段啊!” 苏令可没心情接受仕於灵的称赞,此时飘荡在空中的仕於灵只剩下半个躯体,那躯体带着仕於灵的头飘荡在空中,苏令见此先将那金球拾起,随后指着仕於灵的头,威胁道:“快点放了她!否则,你就别想要你的躯体,一辈子只能以这种姿态活着!” 听了苏令的威胁,仕於灵大笑出声,说道:“小友,你是在威胁老夫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惜仕於灵现在没有手,他不能拍着膝盖,否则,他一定会笑翻在地的。多少年了,他第一次见到有一个小辈敢威胁他!这更加勾起了他的兴趣,称赞苏令道:“小友,你真是给足了老夫惊喜。我纵横这么久,第一次见一个小辈敢威胁我,甚好!甚好!在离县闷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事可做了!” “嗯?” 苏令感觉仕於灵气息暴涨,他虽只有,他已成名多年,能在道上混这么久而不被仙门逮住,他定是有着众多手段,绝不能只有这白气一招,就算他现在掏出其他厉害的手段,那也不足惊奇,只是...... 苏令看着手中那小小的金球,这个手段是他这几天冥思苦想想出来的。虽说他决定暂时不向仕於灵报复,可凡事总要有个准备,他还是想了个应付的方法,以备日后之用。不曾想用这方法的日子来得这么快,除了这之外,他再无其他准备,若仕於灵使出其他手段他也只能见招拆招,继续斗下去只会对他不利,可是...... 看着床边的茧,苏令下定了决心:今天说什么他都不会后退一步! “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小友,你可要接好了!” 仕於灵地白雾从他身上散开,他的头浮在巽位,嘴里念了句口诀,促地吐一口气,吹出去,霎时间,一阵狂风凭空刮起。 好风! 忽然间天地变,刹那时白云旋。穿林折戟铁兵消,沸水激涛刀枪鸣。风作刽子手,去人骨肉皮。直叫人脱了血肉,离了筋骨,皮肤作一股脓血去,头骨化一阵飞蓬失。一时间房间里是呼来来天地转,吹的苏令寻不着天,摸不到地,晕乎乎扭在空中,似一片飞叶落秋风,似一叶孤舟落涡旋。 “小友,你还有何本事,尽情使出来吧!” 仕於灵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苏令此时已被风折磨得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顾不得他说了什么话。房间里的物品早已被这风袭击,全部化为粉末,苏令眼睁睁地看着那风轻触花瓶,那瓶子便如刀切般被刮裂。此风就是件凌厉的刀刃! “可恶!” 第75章 我与那狗贼誓死不朽! 苏令皮肤重新盖上一层金光,他艰难地抵御仕於灵这狠风,厉风,怪风!他有力气没处使,想稳个重心落下,可如何落得住身,任由风吹呼乱打。见自己难稳身形,苏令凝出一枪,向仕於灵抛出,可枪刚脱手便失了准头,和苏令一起在风中摇转。 “小友,没用的!还有什么本事,快快用出来,不要吝啬!否则,别说是夺回那小女娃,怕是连小命也难保啊!” 见苏令凭着覆盖的金光还能在风中勉强支撑,仕於灵决定再逼苏令一把,为他添上一把火。他头移到离位,又念了句口诀,从头中忽地吐出一把火。那火原为一团,可遇上那风后迅速增长,不一会儿功夫便燎尽旋风。 本就苦苦支撑,现又遇上这么一把火,苏令的金光终于撑不住,“砰”一声,破碎的声响从苏令身上传来。在失去金光的那一刻苏令的肉体立刻被火旋风撕裂,燃尽。一枚小金球也撑不住这火旋风的灼烤和撕裂,砰地声破碎,里面囚禁的气体脱困,全部回到仕於灵身边,使他重新恢复完整的肉体。 “嗯......” 见苏令肉身被消灭,仕於灵张开嘴,将火旋风全部吸入腹中,扬言道:“小友!我知道你们魂修只要灵魂不死便可重凝身躯,平安无事。今日我们比试就先到这里,这女娃我就先收下,我看她也有几分修为,恰好我所炼丹药还需一味药材,我看她便是极好的。今个我把她带走,你要想要就到崔府找我,我到时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把我打败我自将她完完整整奉还!否则,哈哈哈哈哈哈!小友,你可还要抓紧,要是到时来迟了,只怕我能交出的,只是一粒仙丹喽!” 放完话,仕於灵身形化作一阵清风,掠起那茧飞向窗外,再不见踪影。 “可恶!混账!混账啊!” 那仕於灵倒也有意留了个手,没有将这旅宿摧毁,除了这房间中的家具全部被毁,这屋子倒是无一处损伤。房间的地面缓缓现出一个人形,他手中紧握着地上的粉末,身子艰难地爬起却又跌在地上。他凝聚的身躯太过着急,魂灵还未适应这新的身躯。他催动化魂法,想要变成燕隼追上仕於灵。可他双臂刚化为翅膀,他的身子便不听使唤,沉重地跪下。他不甘心,再次爬起,他逼迫着自己,双腿艰难地支撑。 站起来,站起来啊,你个废物! 苏令奋力化形跃起,他强迫自己变为燕隼,可只是在空中扇动几下翅膀,便重重落在地上,化回原形。 “苏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戏林儿不知何时回来,她赶忙搀扶起苏令,关心地问道:“师兄发生什么了!房间怎么变成了这样?凌师姐人呢,她去了哪里?” “林儿......” “苏师兄,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苏令一把推开戏林儿,失去了人搀扶的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听着戏林儿的询问,苏令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向她说明,满腔的怒火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已无法维持理性,当他想要将发生的事情叙述时,愤怒就让他的语调变形,使他说不出一句清晰完整的话。他勉强忍住自己的怒火,可怒火仍是从他的齿间迸出,他咬牙切齿道:“林儿,不回去了!林儿,我们不回去了!我和那老贼不死不休!” “师兄。”戏林儿眼角流出泪,她似乎已猜到发生了什么,“师兄,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相信你。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不回去,我们一定要让仕於灵那老贼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嗯。” 苏令不再理会戏林儿,他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他已恢复些理智,现在他要到外面走动走动,只有这样他才能促进灵魂和新身体的磨合,尽快适应这副新身躯,这样他才好前去崔府,找那仕於灵复仇。 “师兄啊,我支持你,我相信你,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所有人都畏惧敬仰的存在,只是......” 戏林儿收起了悲伤,眼中无穷的泪意忽然干涸,稍显稚嫩的脸上重新挂起天真和烂漫。 “师兄啊,你还不够坚定,你还需要推一把,这个忙,就让师妹我来帮你吧。” 戏林儿期待着,一切正如她所希望的一样进行。 ...... 只是一场梦啊....... 伯秦淮看着眼前的一切,花,鸟,虫,一切仍是他这几日他熟悉的风景。粉蝶扑他鼻上,他却无心驱赶,一心困在那时的回忆,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一切是那么真实,他重新回到了当初那一幕,那耻辱,悲哀,他所恐惧的一幕。 看,他好像一条狗。 这句话深深铭刻在泊秦淮的内心,如梦魇般,仅是偶尔梦到便能让他心惊,可他今日又真真切切重新体验一般。 我只是个小吏之子...... “伯公子,你好点了吗?”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伯秦淮抬起头,看见曹小姐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伯公子,你从上次仕仙人到来后便一直愁眉苦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无碍无碍,不劳小姐费心,小生好得很,只是想起经书上几句难懂的话,至今未能理解。小生感到自己知识浅薄,故而愁眉,小姐不必担心。”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嗯。” 不能让人知道,至少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伯秦淮红着脸,好似干了件亏心的事。为了防止曹小姐看到他脸红,伯秦淮走出石亭,正巧,一仆人前来找他,说道:“伯公子,我们家老爷有请。” “好好好,我这就来!” 庆幸曹奉庭帮自己解了围,伯秦淮赶忙应下邀请,匆匆向曹小姐作别,随后向大厅走去。 第76章 书生寄诗明真意,小姐无情两别离 “曹老爷,您找我?” “伯公子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曹奉庭热情地招待伯秦淮,吩咐下人架来座椅子,请伯秦淮坐下。 曹奉庭扭扭捏捏地,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这曹奉庭,之前还大大咧咧,怎么今天还扭扭捏捏起来了? “伯公子啊,其实吧.......” 伯秦淮站在花厅,他脑中还回忆着曹奉庭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他想不明白,前几天还那么热情的曹奉庭怎么今天就要赶自己走了呢? “何须多言?曹老爷,我走!” 伯秦淮当时很想这么说,可是现实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的心里还对这曹府有眷恋,他还不想就此离开。 或许此刻他去找曹仙英,述说自己的苦处,她听了便心生同情,两人恋恋不舍,最终决定私奔?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曹老爷感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错识了贵人,他和曹仙英在圣诏下,二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自己也成为有名的大家,但终究还是空想, “都说走了还那么犹犹豫豫,怎么舍不得啊?” 伯秦淮听这声音赶紧回避,掏出身上玉佩。那玉佩此时正冒着盈盈绿光,伯秦淮对着玉佩呵斥道:“你怎么又擅自说话,我不是说了吗?只有我们二人独处时你才能发话,你这样擅自说话,要是被人发现了,到时我该如何解释!” “这还不是因为你?”听了伯秦淮的指责,玉佩十分不满。“你这几天可是个大忙人啊,天天忙着和那曹小姐玩花赏月,哪有功夫理我?我这几天可都是要憋死了,听着你和那曹小姐谈情说爱,我可好生寂寞啊。” 伯秦淮听这话红了脸,着急反驳道:“净胡说!我和曹小姐哪是顾着玩花赏月,我只是见曹小姐对经书有兴趣,也愿意学那文墨,所以暂时停留,哪里你说的那种心思!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就没学些雅语,嘴里仍净是些俗调!” “好好好,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那么请问伯公子,你站在这里这么久怎么还不走呢?眼里望着后院瞅什么呢?莫不是在挂念着......” “我只是担心不和曹小姐说一声就贸然离开有失礼节,故此在这儿等候,一旦问候完交代清楚事情,不用多说,我自会离开!” “好好好......” 玉佩不说话了。伯秦淮望着曹府后院,等待曹小姐的出来。按理说,凭他和曹小姐的交情,见自己和曹奉庭聊这么久必然心生好奇,如此便会派遣翠儿前来打听查看。这样一来,她就能得知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必然着急出来寻找,劝告自己不要离开,到那时二人便可互诉衷情。 可自己刚刚离府,实在有损脸面, 或许是她不知道?或许是翠儿没和她说自己离开?对!一定是这样!翠儿一直和我过不去,此次得知我离开,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告知曹小姐让他前来寻我?没错,一定是这样!这可恶的丫鬟......但是,有没有可能,其实是...... “要我说,你与其继续等着,不如主动前去说清,好比你在这里等着不见人强啊。” 这貌似是个方法。泊秦淮细细想来,这玉佩所说也是个计谋,自己在这里干等,不知曹小姐何时才会出来,不如自己主动前去寻找,只是......自己若主动寻找,不就是,他刚才才和李管家与一下人说过,自己在此只是记景吟诗,若再去寻找曹小姐,不就不打自招,明了自己的心意,到时在这曹府传出自己的闲话,那自己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我教那曹小姐文墨,我便是曹小姐的先生,而曹老爷现在将我这先生赶走,那我便走。自古以来,我所听到的只有学生主动挽留先生,未曾听闻先生临走时还主动寻找告别,此非丈夫之举也!” “嗯......” 玉佩不说话了,泊秦淮挺直腰板,欲做出一副坚决诀别的模样,可胸中那阴晴不定的心便压软他的身子,使他再不能像前几日闲庭信步般得意,他一双眼紧盯着门,寻找那久待未见的身影。 该不会真是...... 伯秦淮不愿继续想,他站在亭子处,等着那一抹身影。偶有下人见这位公子站着,久久不肯离去,上前询问道:“公子,莫不是有遗落之物?是否需要我替你拿来?” “不,不,没有,没有,我只是观一下曹府的风景,这几日在这居住实乃一件乐事,我只是想在临走前记住曹府的模样,好在之后写一首诗,感念曹小姐和曹老爷的知遇之恩。” “哦——” 下人不懂什么是诗,但既然伯公子不要他帮忙,他也无需停留,少件事情要他忙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离开了。” “唉唉唉,你等一下!” 正欲离开,下人又听得伯秦淮的叫喊,问道:“伯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突然想起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先别走,先别走。” 伯秦淮叫住那下人,那下人住了脚,人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公子搞得什么名堂,刚才还说自己没什么事,怎么现在又有事情吩咐。 “请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先等会,等会。” 伯秦淮神秘兮兮的,也不和那人说何事,就让他在原地站着,那下人不知伯秦淮究竟要做什么,但既得了命令,只能原地等着。 “好了,你过来,你过来!” 伯秦淮叫那人上前,那下人也就到他跟前,伯秦淮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张纸条,贴在下人耳边,叮嘱了几句,问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终于是得了吩咐,下人连忙跑开,这番等待费了他不少时间,早知道,他就不管这事了。看着下人离去,伯秦淮得意一笑,这下,事情算落地了。 “你刚才把什么交给那下人,又吩咐了他什么?” “待会你便知道。” 伯秦淮卖着关子,玉佩见此也不多问,他知道这家伙一定又是想出了什么自以为是的妙计,现在正自鸣得意,不会给他解释的。他还在为自己的高明而得意,全然没有留心李管家的到来。李管家见伯秦淮伫立不走,上前询问道:“伯公子,可是还有事情未了?” “不,不,没有,没有。我只是沉浸在这几天府中的时光中,感谢曹老爷和李管家你们的招待,欲图记住这曹府景色写下首诗感激二位,没有其他事情,没有其他事情,我待会儿便自行离开。” “哦——” 这群书生就是事多,要走就走,哪来这么多事?李管家心里抱怨,嘴上称谢着伯秦淮情谊之深,二人闲聊几句,李管家便告别离开了。 见李管家离开,伯秦淮继续等待,一有什么人来询问他便以刚才那番托辞应答,这为他争取了不少时间。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日轮缓缓斜移,云层染上火红的颜料,他等的太久,一些询问过伯秦淮的人重新经过花庭时,看这位公子还待着,不禁疑惑,这公子怎么还呆着呢? 伯秦淮听到身后传来议论,他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捉急,那下人,办事怎么如此迟缓,这么久也没给自己带来回信,莫不是他没找到曹小姐,亦或是他忘了这档子事! “伯公子!” 听得叫唤,泊秦淮惊喜回头,那仆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手中紧紧捏着一张手帕。 “伯,伯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 伯秦淮二话不说夺过手帕,他着急地看着手帕,寻找着上面是否留有字迹。 墨字因仆人的汗的浸染而变得模糊,伯秦淮艰难地辨识手帕上的字,将他们组合起来,缓缓念道: “非礼勿视?” 伯秦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曹仙英给自己的答复。他猛地抬头,想要询问那位下人曹仙英除了交给他这张手帕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可是那下人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便已离开,只剩伯秦淮一个人留在原地。 “伯公子!” 伯秦淮惊喜地回头,他以为是那仆人想起自己还有遗忘的事情,曹小姐确实还有其他吩咐。他期待地看,可却失望地低头。他太着急,竟连曹奉庭的声音都认错了。 “伯公子啊!我听李管家所言,你居然要给我写诗!我老曹虽不懂那文墨之事,但也知道这文人留诗的珍贵,你如此真情实意待我,我就这么让你是不应该!” 哦? 泊秦淮心中一喜,听这话,曹奉庭莫不是回心转意,又要将自己留下? 泊秦淮的身子直直地挺起,他已准备好听曹奉庭的挽留之词。只要他肯出口,自己推让下,便可毫无顾忌地留下,毕竟,二人那么深的情谊,在此再停留几日,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伯公子啊,”伯秦淮竖起了耳朵,“你看!” 一个下人端着托盘上前,泊秦淮掀开盘上的红布,一枚枚饱满的白花花的银子闪着亮眼的光,曹奉庭带着笑说道:“伯公子啊,我府上没什么东西,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子收下,也算纪念我们的情谊。” “曹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听着泊秦淮略带怒意的语气,曹奉庭有些奇怪,自己为感念情谊而送银,这伯公子怎么还生气了呢? “伯公子,你此次出行不能没有盘缠,我看公子衣着比较......嗯,身上也没带件像样的饰品,所以就想送些银子,相信公子路上一定会用上的!公子就收下吧!” “哦?所以你是说我很穷酸?上不了台面?” “不是不是,我老曹没那个意思,我是关心公子,这全是我的一片心意,绝无看轻公子意思,还请公子收下。” 曹奉庭接过盘就要递给泊秦淮,他将银子推到泊秦淮面前,可泊秦淮只是冷冷观看,并不伸手接住。曹奉庭以为他是嫌银子不够,赶忙回头吩咐下人道:“快,再给公子拿些银子,这一路路程遥远,不可不多作些准备!” 下人得了令,正要回身前往账房支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巨响,伯秦淮大怒道:“我不稀罕这些玩意!” 曹奉庭吓了一跳,不知为何伯秦淮如此大动肝火,这些银子也没招他惹他,他为何如此动怒?曹奉庭想开口询问伯秦淮发生了什么,可伯秦淮却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曹老爷,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如此羞辱我!” 伯秦淮拾起一枚银子,怒向曹奉庭砸去,曹奉庭哎呦叫了声,摔倒在地。伯秦淮不理会曹奉庭,径直向曹府外走去,他已不愿继续等,过去的一幕幕占据他的心头,一言一句,一笔一划,书写着他的耻辱! 穷酸,低贱,他平生最恨别人这么评价! 既然他们不识自己,自己又何必在此令他们耻笑!他还要保留自己最后一份骨气! 知道伯秦淮是一时怒气,等他走过花径,见四下无人,玉佩出言道:“你就这么走了?不见曹小姐了?” “不见了!” “不再多留留?曹老爷只是一时说错了话,你何必因这动怒,误了自己的正事!” “说错话?” 伯秦淮住了脚,拿出玉佩,盯着它问道:“你刚才不还希望我赶紧离开吗?怎么现在又劝我不要冲动?”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要做了错事!” “有什么错不错?我等了那么久都不见她来,写了首诗告诉她我要走,让她给我个答复可她却给了我这么个话!” 伯秦淮将那手帕拿出,玉佩辨识着手帕上的字,缓缓念叨:“非礼勿视?” “你看到他的回复了吗?我那样真心,可她却给了我这么个回复?不就证明了我们二人情分不过如此?我何必继续留恋!” “说不定有误会呢?” “误会,这能有什么误会!” 伯秦淮怒斥道,他已决意离开,不顾着玉佩的劝阻,头也不回地走出曹府,等迈出大门时,伯秦淮又回头望了望,愤恨地唾了一口,出门向西边走去。 第77章 非礼勿视! “小姐!小姐!” 听得一人呼唤,曹小姐放下了笔,见一下人急急忙忙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翠儿上前阻拦,问道:“小哥,这么急急忙忙找小姐,所为何事?” “喏,这是伯公子让我交给小姐的,说希望小姐看后给他一个答复。” 那下人掏出一张纸,翠儿接过纸后递给曹仙英,曹仙英翻了面去瞧,只见上面写道:“忧伤难平意,离思乱我心。愿得人言语,携手共长吟。” “小姐这是?” 看着纸上的几句诗,翠儿摸不着头脑,她只是一个丫鬟,五岁被卖为奴,从小便在服侍曹小姐,长大了也不识几个字。看着这纸上所写,她只认得字迹写的歪歪扭扭,写的什么和它什么意思,她只能询问自家读过些诗书的小姐。 “这个嘛......” “这纸上写的什么啊,小姐,你倒是说啊。” “我也不知道啊......” 曹小姐长在深闺,所学无非是些女红,对于诗书,说的好听她是浅尝辄止,说的不好听她是图个新鲜。这几日她找伯秦淮练字,看似是对这文墨之事好奇,实则不过是为了二人多相处些时日。她连伯秦淮叫自己写的字是什么意思都没搞懂,只是照猫画虎,当作画,将伯秦淮写的几个字摹下来。 “翠儿,你说说,我该怎么回复啊?” “小姐,你这怎么能问我呢?我也不懂伯公子是什么意思啊!要不,咱俩去找伯公子,找他问个明白,当面给个答复?”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曹小姐连忙否定翠儿的提议。若是找伯秦淮,当面询问他所写是什么意思,那自己不懂诗文这事,不全露馅了吗? “小姐,既然这个办法不行,那我就没主意了。翠儿我不是喝墨水长大的,你要让我张嘴说几句话,那我是轻轻松松,可对于这舞文弄墨之事,你还是别找我了。” 翠儿摆了摆手,坐在石亭上,别过头,不理会曹小姐。曹小姐上了石亭,拉着翠儿的衣袖,哀求她道:“翠儿,我的好翠儿,你平时最有主意,你快想个办法帮帮我,我现在该怎么回复?” “小姐,你怕吗?” 听到这话,曹仙英知道翠儿定是想出了个法子,连忙说:“不怕!不怕!只要你能帮我度过这难关不露馅,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一下。” “好,小姐,我问你,这几天你写的字迹都还在吗?” “我都好好收起来了,怎么翠儿,你找这些字干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翠儿靠近曹小姐,对她说出她心中的妙计,曹小姐听了,反问一句:“那要是写错了话,那该怎么办?” “手帕乃贴身之物,只要小姐拿出手帕,将字写在手帕上,若字写错了,伯公子见小姐把字写在手帕上,定会生疑,心中不明白,定前来询问小姐。到时,我们便解释这时小姐开的一个玩笑,只是为了引他前来,这样,不就结了?” “翠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军师!” 翠儿得意着,以为曹小姐定会上前拢抱,可谁曾想她竟直接去找那下人,吩咐道:“快!快去我房间将那些字迹全部找来!快啊!” 那小人无可奈何,面前这位可是小姐,老爷的宠儿,自己能不听她话?他只得迈开腿,又跑向小姐卧房。他因是男仆还不能直接进入,在此之前还要再找个女丫鬟。他嫌弃麻烦,心里一个劲埋怨自己为啥要接这事。 曹小姐焦急地等待,看着太阳斜移,步子止不住地走,眼时不时望向门外,看那仆人是否抱着她练字的纸张回来。一个人影在门边浮现,那小人终于抱着她的自迹回来了。 翠儿赶紧上前接住,将这些字一张张铺开放在石亭。曹小姐和翠儿在这些纸上匆匆地找,看应该选哪句作为回复最为恰当。 “就这句吧!小姐!”翠儿指出一句,“我看这四个字写的最多,料想伯公子一定喜欢。而且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伯公子一定等急了。咱们写少点,也好给伯公子尽快送过去不是?” “说的对!说得对!” 二人商议选定了字句,曹小姐便掏出一条手帕,提起笔,照着那字迹歪歪扭扭地写下“非礼勿视”四个字。写完后,她连忙将手帕折好,叮嘱小人道:“好好给伯公子送去,切不可有半点闪失!” 那下人无奈地得了令,接过手帕,又迈开腿跑了。 万事大吉! 曹小姐放心地坐回石亭,这件事总算是了了。 “小姐,怎么样儿,这回我可算是立了大功吧?” “自然,自然。”曹小姐笑着用手点了下翠儿的额头,“这回的事情,你可是大功一件啊!你说吧,你这回想要什么,以后我见了爹,便为你求一件来。 “那就算了,我一个丫鬟的命,担不起什么贵重物件,若是让别人看见我这个丫鬟穿金带银,莫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小姐,我只求你以后可不要因得了个如意郎君就忘了翠儿,别把翠儿丢在这偌大的地方受苦就行了。” “你放心吧,我绝不会......你这妮子,瞎说什么!什么如意郎君!”曹小姐俏脸一红,虽是埋怨翠儿手却没像往常一样揉捏翠儿的脸。 翠儿嘻嘻一笑。她这几日算是看明白了,小姐对那伯秦淮情有独钟,老爷又把伯秦淮奉为自家的上宾,他估摸着,这事若不出意外,已是成了个八九不离十,过不了多久,这曹府,怕是要吃上喜酒了! “你说,伯公子等会儿会来吗?” “小姐将自己随身手帕写字寄于他,他自该明白其中深意,于情于理,他都要来的!指不定一会儿那门边就冒出个人影!” 翠儿说的没错,门边确实冒了个人影,不过不是伯秦淮,而是曹奉庭。 见自己爹来了,曹仙英赶忙下迎,走到他身前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这位爹样子却有些不对。 “爹,你头怎么了?是谁打你了吗?” 曹仙英轻轻地抚摸下曹奉庭的额头,曹奉庭吃痛地叫了一句,曹仙英赶忙住了手,扶着这位爹到石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唉,还能发生什么!我不过是给伯公子一点钱财聊表心意,谁知他竟抄起银子向我砸来!虽然我贸然让他离开,确实有些不对,可他也不能这样啊。哎呦,疼死我了。” “什么,爹!你把伯公子赶走了!” “赶走?不是说赶走吧,我只是......” 曹奉庭渐渐说不出话,虽说自己只是让他离开,但其实和赶走好像也确实没有分别。 “爹!我问你,伯公子可曾拿到一张手帕?” “我见他时,他好像是拿着件手帕,我也没看清,只知道他那时脸色有些不对,之后我对他说了几句,他突然就大怒,也不知为什么......” “他现在在哪!” 看女儿如此关心伯秦淮,曹奉庭心里不是个滋味。这女儿,爹受了伤不关心关心,一口提一个伯公子。曹奉庭埋怨地答道:“他摔完银子后就离开了,现在应该早已上路。” 完了! 曹小姐无力地坐下,翠儿赶紧上前宽慰小姐,曹奉庭问发生了什么,翠儿只答道小姐不舒服要回去休息。曹奉庭听了也不挽留,翠儿赶紧搀着曹小姐出去。 整个石亭,只剩下曹奉庭一个人哎呦呦的叫着。 第78章 苏令,这次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乐趣呢 “这里......是哪里......” 凌垠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房间。这里似乎位于地下,四周不见窗户,周围挂着几柱灯火照着。 “哟,醒了,那来吃饭吧,你这身子也太虚弱了吧,我可不希望还没等那家伙来你就被饿死了。” 这声音? 凌垠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仕於灵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的菜肴琳琅满目,主食,酱料,菜品一应俱全。见凌垠没有动静,仕於灵以为是她太过饥饿而没有力气。于是他将一盘盘菜端到凌垠面前,怕其身子一时回不过来他又拿出一个葫芦,从中倒出两枚丹药,递给她说道:“吃吧。” “这丹药是?” “好东西。” 仕於灵笑着,凌垠试探性地拿起一枚丹药,她确实感应到这丹药散发着股浓烈的灵气,不像是毒药。但毕竟深陷他人,思量之下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她把那丹药放在地上,将仕於灵摆在他面前的饭菜推开,沉默不语。 “可惜啊,可惜啊,这些可全是好东西,不吃可全浪费了。” 仕於灵夹起一块肉大口吞下。 “咕咕咕——” 凌垠捂住肚子,勉强支撑着身子。她昏迷了几天,身子很虚弱,还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看仕於灵在他面前吃肉,吃得那么香甜,她确实扛不住,想夹起一块肉尝尝。可最终所剩无几的理智还是制止了她。 “美味啊!” 食物的咀嚼声从仕於灵嘴中不断传来,好像为了和鸣,凌垠的肚子也咕咕咕直叫。饥饿让她难以维持理智,那菜的香气顺着鼻孔刺激她的大脑,她不自觉地流下口水。 吃我啊!吃我啊! 死就当个饱死鬼吧! 再也忍受不住,凌垠拿起筷子,夹起菜,狼吞虎咽地吃下,还未细细咀嚼就又将菜送入口中。。 “对喽” 仕於灵笑着,凌垠因吃的太快卡住了喉咙,咳咳地往外吐,仕於灵见此递给她一壶水,凌垠一手夺下将水往喉咙里灌,她很久没这么饿了。见凌垠脸渐渐浮现红色,仕於灵道:“你这小女娃,尝起来味道太过庸俗,没什么惊艳的,说甜不甜,说咸不咸,一口下去平庸的记不住,不想让人再吃第二遍。” “你吃了我!” 凌垠丢下筷子慌忙起身,接连后退好几步。她错愕地看着仕於灵, “我说了,你的味道太过平庸,我没兴趣,还是这个味道好。”仕於灵夹起一块肉在凌垠眼前晃了晃,凌垠的眼神被那块肉紧紧地吸引,跟着仕於灵的筷子一晃一摇。 “咕呜——” 凌垠耳边清楚地回荡着仕於灵吞咽的声响,他舔了舔嘴唇,。她看见了仕於灵那双漆黑的眼,顺着那双漆黑的洞,她整个人好像滑进了一长长的管道,那管道滑滑的,湿漉漉的,碰着坚硬却又掺杂几分肉的软,她顺着这管道掉落一处水池,池子的水臭臭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味。她的身躯池子中渐渐融化,她想反抗却已失去双脚。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原来她就是那块被吞下的肉。 “哈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唤回了凌垠的魂儿,她惊讶发现自己从未离开,身子完好无损。她松了一口气,原来那只是幻觉。她暂时的放松使得那短暂遗忘的恐惧被重新苏醒,她忽被抽去腿骨,身子无力跪下。冷汗浸透她的外衣,整个人汗如雨下,背后传来阵阵凉意。她瞳孔放大,那真实的景象不断侵蚀她的坚定,她急得想念净心咒可牙齿不断打颤,嘴里只能迸出“咳咳咳”的声响。 “瞧你那害怕的样儿!”仕於灵失望地看着凌垠,“我可没有吃你的肉,我虽然吃人炼的丹药但可不喜欢吃人肉,我只是品尝了下你的气,我说的只是你气的味道。” 听不进仕於灵的话,凌垠被那幻象占据身心,她感受自己的血肉,那体内血液冷的发凉,它们似乎已凝滞而不再流动,致使她的皮肤渐渐发凉,生的红润从它肌肤上褪去。凌垠眼神紧盯她的胳膊,好像下一秒臂膀上的血肉就要融化,裸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化了,化了!” 凌垠眼前发昏,她恐惧的事情成为了现实,她的血肉真的融化,她的胳膊只剩灰白的骨头。仕於灵疑惑地看着凌垠,不知她在说什么,他看着,凌垠的臂膀完好无损啊? “胆子这么小,都被吓出幻觉了。” 一掌击昏凌垠,若再晚一点,仕於灵真害怕她自己把自己吓死。他不过是无意间和她对视一眼,她便把自己吓成这样。这胆子,比那兔儿还小。 “现在的小辈真的是,都不经历些大风大浪,遇到点幻象就把自己吓成这样,真的是。他们的师傅也是,就这样儿教徒弟怎么能有出息,还是得靠我来呀。” 仕於灵期待地笑着,他已经感受到,他等待的人已到了,就在崔府门外等他,这等速度属实让他惊喜。 “那么,苏令,这回你能给本座带来什么乐趣呢?” 第79章 仕於灵单首迎敌,苏灵使二探崔府 “到了” 苏令又一次站在了这熟悉的崔府门前,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能看到里面隐藏的秘密和危险。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变成一只苍蝇,然后嗡嗡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胡飞乱撞,而是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路线。最终,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间看似不起眼的仓库。这个仓库被遗忘在角落里,周围环绕着一些破旧的杂物和废弃的物品。然而,对于苏令来说,这里却是他的目的地,在这仓库里面,藏着对他而言重要的人。 苏令变回原形,刚要推开库房门进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他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巡逻的家丁正手持棍棒,朝这边跑来。这些家丁看到他后,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盯着他,大喝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碍事,退下!”苏令大喝一声,浑身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势。那股气势如同狂风般席卷而来,那些家丁感到难以呼吸,惊恐地盯着苏令。 “嗷呜——”随着一声震天咆哮,刚才还站着的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老虎。那只老虎浑身雪白,皮毛随着在身上滚动。它的眼睛露着凶光,口水滴露在嘴角,一步一步靠近这些家丁。家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惊慌失措,纷纷举起手中的棍棒,试图保护自己。 “不,不要吃我……啊——”那些家丁吓得魂飞魄散,有的人甚至直接昏了过去。而剩下的那些能够撑住一口气的家丁也早已没了踪影,现场只剩下一片混乱和恐惧。 老虎一步步靠近那些晕倒在地的家丁,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低沉的吼声,警告那些敢于妨碍他的人。 “小友,你来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的多啊。” 一道白幕从天而降,包围住了库房周围,苏令的脚下升起缭缭白雾。见此苏令立刻重新化为飞蝇,避开那白雾,寻一未被侵蚀处变回原形。 穿过白雾,仕於灵的身影浮现,他见倒在地上的被苏令吓昏的家丁,随手一挥,一阵白雾将家丁淹没。等白雾消散时,那雾中的家丁也不知去向。仕於灵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苏令说道:“这下没人碍事了,小友,我们可以好好玩玩了。” 苏令怒瞪着仕於灵,仕於灵则悠闲地端详着苏令,“嘶——小友,你这体内周天运转不顺,疑似还未完全恢复。小友,你就这样前来找我吗?” 什么时候? 苏令赶忙审视自身,一缕白烟牵着他的脚踝。 还是掉以轻心了。 苏令紧握双拳,右手用金光凝结出一把利剑。他明白,面对仕於灵这种等级的对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还未完全适应这新身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教训他刚吃过,最好的方法应是等他完全恢复,到时再向仕於灵挑战。可是,他要忍多久?一天?两天?谁能保证仕於灵不会隔天就拿凌垠炼丹呢?他不敢打赌,他赌不起!他已尽力适应这新凝结出身躯,直至现在,他仍有点力不从心,但顾不得多考虑了! 他已经叮嘱过戏林儿让她藏好了并换一个地方,不再待在他们之前的旅宿。他之前没能保护好凌垠,他实在不希望另一个师妹再出事。 仕於灵话刚说完,还想再和苏令聊几句,可苏令已是持剑袭来。苏令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剑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趁着仕於灵还未来得及闪躲,他猛地横剑劈砍过去。仕於灵未躲闪,被这一剑击中,瞬间头颅与身体分离,伤口处白烟飘散。 “真是没礼貌呢?” “无需废话。” 仕於灵头颅和身体分离,可他仍和没事人一样,继续与苏令闲谈。苏令对此并不慌张,在旅宿时他已见识过仕於灵的手段,知道这种手段斩不死仕於灵。 苏令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寒光,他眼神冷漠地盯着仕於灵。他随手手一挥,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一把金锁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上。 他手持金锁,毫不犹豫地朝着仕於灵的无头的身躯猛力挥击。金锁带着凌厉的风声,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仕於灵。 “哦?” 仕於灵分心去看自己的身躯,猜想苏令在搞什么名堂,他仅仅是瞟了一眼,面前又是一剑影落下,他的头横竖分成两半。 “现在可不是你分心的时候。” 金锁命中身躯后,散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这道光芒迅速蔓延开来,将仕於灵的整个身躯都笼罩其中。光芒闪耀间,仕於灵的身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固的囚笼。 苏令口中大喊:\"去!\"随着他的命令,囚笼如同离弦之箭般朝天空疾驰而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战场上只剩下仕於灵那颗孤零零的头颅,与苏令形成对峙之势。 仕於灵的头颅断开处并没有出现伤疤或者鲜血,相反,从他的脖颈处开始散发出一丝丝白色的雾气,这些雾气不断地升腾着。表面上看起来,苏令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仕於灵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头颅,只能不断地招架苏令的攻击。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仕於灵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劣势。相比之下,苏令则显得紧张异常,他没有一刻敢放松警惕,挥着剑追砍着仕於灵,不给他一丝放松的机会。 这老家伙,还在玩! 苏令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紧紧地追着仕於灵的头部劈砍过去,他的右手已经凝聚出一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球体。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如同上次一样,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仕於灵囚禁起来。 自从凌垠被抓走之后,他从未停止过思考如何才能战胜仕於灵这个强敌。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无法杀死仕於灵。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他与戏林儿已经详细探讨过,如果仕於灵能够在身首分离的情况下依然存活,那么他确实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将其置于死地。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取得胜利。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苏令的攻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周围的一切,而右手的金球则时刻准备着出击。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没有办法杀死仕於灵的。但是,如果能够将仕於灵囚禁起来,逼得他不得不和自己交易,这不也是一种胜利吗? 第80章 金光凝物,何成大器? “去!” 瞅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苏令立刻将右手金球向仕於灵头颅砸去。刚被苏令劈砍,仕於灵的头颅还在凝聚,此刻正是难以躲避,金球正中仕於灵眉心。仕於灵碰触到金球的那一刻,他的头颅便被金球吸进,连脖颈处散发的白气也无法脱离,一齐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金球之内。 “成功了!” 苏令眼神闪过一丝喜色,在金球腾空还未落地时,立刻闪身将金球接住。他稳住身形,观看着金球内翻腾的雾气,紧缩的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自进入崔府以来紧绷的脸终于浮露笑意。 接下来,就是干正事了。 “老贼,我赢了!你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吧!” 球内的白雾只是翻滚,并未对苏令的问题做出回答。 “老贼,快说话!你现在已经被我囚禁,身子也不知所踪,你已经输了!若你还不答应兑现自己的诺言,你就永远别想从这囚笼中出来!” 金球云雾只是翻滚,仍未回答苏令的问题。 不好! 苏令已察觉不对,他赶紧环视周围。当他看向自己的上方时,一颗巨大的头颅正高立上空,硕大的眼睛倒映出苏令的身影,一双獠牙露出嘴外,铁青的脸面赤红的毛发如同地下鬼怪,鼻孔噗噗地喷着白烟。 “小友,现在说自己获胜,为时过早了吧。” 苏令看着金球,其中的云雾只是翻腾,声音并不像是从这里传出的。苏令见此把金球抛出,砸向那天上的铁青鬼面,身子赶忙化形成一游隼,如离弦的箭般朝天空飞去。那铁青鬼面倒吸一口气,周围的空气全被他牵引,无论苏令如何煽动翅膀,他的身形再也未能向前移动半分,反而不断倒退,朝那大口退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令在空中翻腾个身,转身化作人形。他高举右手,手中散射的金光中生出一把锋锐的钢枪,瞄准那青面巨口,一枪掷去,那金枪顺着空气被鬼口迅速吸入,苏令因不再逃避也向那鬼口坠去。 “散!” 见自己的金枪被鬼口吸入,苏令大喝一声。青面鬼首嘴里发散金光,头来回膨胀,嘴里的金光开始冲破他的头颅,他的头逐渐扭曲,越来越多的金光在他口中化为一道道利剑,尽数冲破鬼首。那鬼首在天空嗯哼作响,他的伤口不断修复有破裂,他无法张大巨口吸入空气,苏令便在空中坠落。鬼首嘴里不断迸出黑气 “嗷——” 鬼首长啸一声,他终于忍受不了这体内金光的折磨,他已像个刺猬,金光从它头内射出,他已是千疮百孔,再也支撑不住,化作一团黑气,四周轰散。 “解决了......” 苏令松了一口气,勉强度过这次危机。“噗——”苏令猛吐一口鲜血,他终是支撑不住了,还未完全适应新身躯,又如此催动混法,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体内的气息乱作一团,他猛像冲破这躯体,七上八下,苏令体内似生了刺般。 “金蟾,再帮帮我吧。” 他仍感应不到,现在的状态他还没法和自己的灵魂沟通,只能祈求体内的金蟾听到自己话,再分给他一些力量,他此时还不能倒下。 “不错,不错。” 苏令四周望去,他还是看不到仕於灵的身影,他喘着气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很久没遇到能令我提起兴趣的小辈了,这好容易遇到一个,我定要好好玩玩。而那女娃,可是邀请他的请柬,我自应好好招待。她好得很,你不必担心。倒是你,小友,你知道我为何如此中意你,现在也不动真格,陪你在这玩?” “嗯......” 这家伙,还真是在陪我玩,老子都要把命玩进去了! 苏令不愿听仕於灵废话,站起变出金枪,开着灵视寻找仕於灵身形。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刚才他击破的鬼首留下的黑气,此刻竟不断膨胀,苏令见此再次抬起金枪,刚要掷出,双膝訇然跪地,一大口鲜血喷出,口中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可恶! 苏令手拿金枪撑地,想要站起身继续战斗,可他那一跪给了黑气成形的可趁之机。那黑气凝出五指,化为巨爪,从空中拍下,重落苏令身上。苏令双目一震,硬扛双肩负担,抵御着黑爪,与它角力持衡。 “呜——” 一膝跪地,苏令仍不肯认输,他逼着自己重新站起,跪下的腿升到空中,身子一点一点抬高,浑身的骨头发出吭吱吭吱摩擦的声响。 “起” 苏令咆哮一声,双腿瞬间抗直,一股愤懑的巨力从双脚直传金枪,将那巨手生生地顶回几分,手中的金枪散出万丈光芒,血液从双手中渗出,全身的每一处肌肉都在轰鸣,咆哮着要胜过那黑手。 可惜,这终只是回光返照。 砰—— 相持三秒后,苏令终于坚持不住,身躯如巨峰塌倒,落地。金枪从他的手中脱落,滚在地上闪烁几下,与气同流,消失不见了。 “我......真没用......” 一缕缕白气从四方流动汇集,汇集在苏令面前,勾勒出一具人的身影,成为一个五尺的白发孩童,他嘴角上扬,戏谑地看这苏令,缓缓开口道:“金乃流动之物,光乃闪烁之气,小友以金光练就神通,却只见静,不见动,凝形化兵于手中,无异于镜中观花,何能成大器啊?” 第81章 与其动手,不如坐下畅谈 “多说废话无益,你若是想像上次一样,看我像条狗一样对你下跪,那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最好快点杀了我,若是让我等到机会杀了你,到时,我可不会有这么多废话!” 苏令愤恨地看着仕於灵,他尽可以享受胜利者的特权,在他这败者面前耀武扬威,他作为败者,只能将他的嘲讽戏谑全部接受,唯一能反抗的,就是回上几句狠话,但只是为对方添加笑料罢了。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只能倒在地上嘴硬,不能将拳头狠揍在仕於灵脸上,恨自己眼高手低,不好好修炼,恨自己的理想,恨自己的生平,恨自己的一切,但他最恨的,是自己未能救出曾为自己付出那么多的人儿。 闭上眼,苏令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曾经无数次嘲笑那些选择等待死亡的懦夫,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也无法逃脱这种命运。他感到无助和无奈,昔日的一切正离他而去,当被他人按在砧板时,他才认识到,自己的命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珍贵。 \"让你找到机会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巴不得等到那个时候呢!若还有手段,莫要藏私,快快用出,我还想好好玩玩呢!\" 仕於灵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但苏令选择了沉默。他深知仕於灵的嘲讽,而他自己也不善言辞,害怕回应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他宁愿保持沉默,也不愿意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自己增添更多的耻辱。 见苏令一声不吭,仕於灵自说自话地感到有些尴尬。他沉思片刻后,决定采取行动。仕於灵盘腿坐在地上,右手轻轻地拨动着压在苏令身上的黑手。随着他的拨动,黑手渐渐失去了形状,一阵微风拂过,黑手便消散在了天空之中。苏令顿时感到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勉强站了起来。 等稳住了身形,苏令又高抬手凝出一柄金枪,金光闪烁间,那柄金枪逐渐实体化,最终变成了一把货真价实的金色长枪!苏令手握枪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涌出,顺着手臂注入到了金枪之中。随着能量的汇聚,金枪再次散发出万丈光芒,宛如一轮金日般耀眼夺目。 苏令晃了晃手,筋肉在他臂膀迸起,青筋暴起,仿佛有一头凶猛的巨兽潜藏其中,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作势要将手中的金枪向仕於灵扎去,仿佛要将对方刺穿一般。 然而,面对苏令的攻击,仕於灵却显得异常淡定。他盘坐在地上,不躲不闪,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苏令,眼中闪烁着坚定而冷静的光芒。他似乎并不惧怕苏令的金枪,甚至还有些期待它的到来。 “嗯......”苏令突然停住了动作,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金枪。他看着仕於灵,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失望的神情。随后,他也盘腿坐下,与仕於灵相对,但却故意别过了面,不愿看着仕於灵的脸。 仕於灵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哟,怎么了,怎么不把枪扎下去呢?” 苏令闷声闷气地道:“没有用,这手段杀不死你,白费力气罢了。”他心里如明镜般清楚,无数次交锋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面对仕於灵这样的对手,自己没有任何有效的能杀死他威胁到他的手段,只是白费力气。 “没错没错,杀不死我,杀不死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令白了仕於灵一眼,暗骂道:“真不怕把自己笑死!” 仕於灵自然听得到苏令所言,但他不恼不怒,仍是大笑,直至自己笑够了,笑尽了,把眼泪擦个干净,继续说道:“认真说起,小友,你这手段倒也不差,也算是个本事,只是碰到了真正的高手,啧啧啧,那就上不了台面喽。” “是是是,你是真高手,我打不过你!” “你看看,你看看,说你几句就又生气,怎不学学我?笑口常开,这样才好运转周天之气,使用神通才不会受阻。你这样动火,不但心火上来,连那肝火欲火一并烧起,再算上你现在的伤势,怕是给你多久也胜不过我哦!” “......” 虽不愿听,但苏令不得不承认仕於灵说得对,以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敌不过仕於灵,甚至还延缓自己的伤势恢复。他自盘坐后一直在调息自己的气息,催促自己快点恢复,可他越心急越办不成事,不仅气息未能调平,反比刚才更加混乱。 “我也不为难你,小友,我就和你唠几句,等我说完,我不仅不为难你,还把那小女娃还给你,让你们平平安安离开崔府,怎么样?” 苏令听了仕於灵的话,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仕於灵之前不辞辛苦地将凌垠带走,现在却轻而易举地说要放她走,这世上哪有如此轻易的事情?不过是仕於灵的又一个阴谋罢了。然而……苏令暗自思忖,如果仕於灵真想取自己性命,那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他刚才大可不必散去黑手,那样的话,自己恐怕现在仍被压制着,根本没有与仕於灵盘腿对谈的机会。难道事情还有转机吗?只要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是渺茫的希望,就算落入仕於灵的陷阱又何妨呢?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欠阴司的,不如豁出去一试! 想到这里,苏令目光坚定起来,抬头看着仕於灵,问道:“此言当真?” 仕於灵连忙点头道:“当然,当然,小友啊,我既然愿意和你坐下好好谈谈,就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你。我说的话绝对算数,我只是很久没遇到像你这样有趣的晚辈,所以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那你为了这可真是费尽心力了,苏令心里吐槽一番。 “既然如此,那你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苏令做了个请的手势,仕於灵也不再客气,开始对苏令讲述他的故事。 第82章 小友,你的道在哪呢? “小友,你应该听说过吧,我作为福天四将,已在世间纵横多年,但是我最开始呢?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玉虚洞府的弟子。那时,我和大多数仙门弟子一样,是个不出色的无名小卒,既不是宗门的宠儿又不是天生的骄子,我和很多人一样,为了躲避世的灾祸,遁进了仙门,寻一方庇护,希望自己日后成仙可以不用再受凡间疾苦,做个活神仙逍遥自在。” “但是,这仙啊,我是越修越不明白,越修心里越糊涂,师尊要求我们净心,不能混杂人的心欲。自然,我的师兄师姐是有人能做到这点,可我做不到,我舍弃不了凡间的享乐,舍弃不了自己的欲望,这样的我自然是修不成师尊教的心诀的,我修为一直没有精进。我们宗门有个规矩,若弟子入门三月未练成入门心决,那便不能做正式弟子,只能在府中做个杂役过日,我就是这样。” “说实话,我很欣喜,并没有因自己无法修仙而伤心,我只不过是在乱世求个活路,就算无法修仙又如何,只要我有一口饭吃那便值得乐道。人吃饱了,总要找点趣味。我整日打杂实在无趣,于是便和一些人玩起,我教他们凡间的游戏,猜钩,投壶,双陆......我们玩得不亦乐乎,这时,我发现,这群号称走在仙道的弟子,和我这种人有什么不同吗?” “于是,我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作为人却要修天上的仙,为什么我修仙却要遏制心中的欲,要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做不到,我就是个小人,这点我承认,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我自私自利,我寻求欢悦,我不顾他人生死,我是个他人唾弃的小人。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我自己,我的画像清楚地展示在我面前,连那画圣也画不出如此清晰的我!我师傅教导我要敬天,顺天道而为,可我看到的是什么,是天道不把人当人看!” “你说,我在胡说吗!” 仕於灵情绪激动,猛地站起,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脸上疯神似的喜悦,狂热。他的语气中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相信自己说的话,他询问苏令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在向他传递自己心中的答案。他热情的渲染也做到了这一点,苏令很想违抗,他本身是相信天命之说,正因此他才觉得自己是天命之人,可此时仕於灵的狂热便将他感染,他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放弃自己的思想,说道:“没有,没有......” “是啊!这才是正确的啊!这天从来不在乎人,也没有把人当人看!我生逢乱世,我所见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死去的士兵无人埋葬,无人照看的子女被人分食,人们祈求着天,呼唤着天,即使自己快饿死也要寄出一份上供的香火,供养那虚幻的神仙,希望他们能降临,结束这战乱,还他们一个和平之世。” “可笑啊!可笑啊!天地不仁,视万物为邹狗,那人高贵吗?我看他们高贵不到那去!他们被他人肆意宰杀烹死,与他们所食畜生何异?我的师傅,师兄,他们每一个人看清楚这点,仍是信着天,不肯施予援手,口中说着凡事自有定数,可这不是他们逃避,对世事视而不见的借口?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不同,我不信,我不信天,不信人,不信妖。我修仙不为天不为地,不为正道不为世人,我只为我自己。我只相信自己,只有我自己的感觉,只有那份感觉能告诉我对错。身体不会骗我,因为当它会痛;感觉不会骗我,因为它帮我躲避灾祸;我的心不会骗我,因为当我激动时,当我因愉悦而血液沸腾时,我能清楚地感觉他在跳动!它在呼喊,在督促我,命令我快点去做,不要犹豫!否则我便会后悔!正因如此,我才不怕,我才不会畏惧,你们跟我说,我的所作所为是在犯天下之大不违,逆天道而行,可我若无法顺从于内心的跳动,当它在呼喊我时我却没有回应,去逃避,那对我来说那才是逆天而行,犯天下之大不违!” “在我看来,那人与畜生又有何异?无非长个嘴会说话,双腿能直立行走,有着那样这样的规矩限制罢了。这很值得惊奇吗?北方妖族现在也开始建立出这种规矩,这么看来,人真是和畜生一样,没什么值得珍贵的了!” “小友,实话告诉你,我在第一次与你接触时,便品尝到你内心的滋味。我那时的感觉是上瘾!我好久没品尝到这种味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品尝,一口,两口,三口,为什么,为什么我越是品尝越是饥渴,越是吞咽越不满足,我想要更多,我想要更多,这世上难道就没有能再让我兴奋,再让我满足的东西了吗!这正是对应着你自己,对应你的不满足!我欣赏这份不满足!” “可是!”仕於灵话锋一转,那激昂的语调陷入低谷,沾染上惋惜的音调,“你还太嫩!你空有一颗心,却过于庸俗,那只是颗再平常不过的凡心!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凡心?” “没错,就是一颗庸俗至极的凡心!” 仕於灵走上前,猛拍苏令肩膀道:“修仙之人,最不可缺的便是颗坚韧不摧的道心,没有道心,修炼便如水中扁舟,水起而舟覆,根本经不起风雨,稍有偏差干涉便走火入魔,或者修行受阻,苦苦多年不能精进。这颗道心,也是依附于自己所悟的道上,若不悟道,人终究是人!” 苏令已被仕於灵的言论震惊,此刻他已遗忘自己来此的目的,用心思考仕於灵的话语。他已被他感染,此刻他与他彻底突破敌人的隔膜,他更像一名对自己论道的老师。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生在世,无非及时行乐,即便是天哭石烂,日崩山摧,大地起风云,世界要大祸临头那又如何?只要我心还跳,乐还在,那我便仍是半日蹉跎半日闲,这便是我的道,当我明白这点时,我的修为迅速精进,师尊们惊讶,叹我为修仙奇才。” 说完,他眼睛闪着光,回头问苏令道:“小友,你的道在哪呢?” 第83章 种子 我的道,我的道? “师姐,你为什么要恨呢?” 他对这位师姐无限的钦佩,并不仅是因为她实力强大,更是因为他有和自己相近的出身,二人都有恨的人,都有底层出身的身世。但不同的是,这位大师姐把事情做的比他这位师弟好得多,她比自己优秀,比自己出色,他就视这位师姐为自己的榜样。府主的厚爱与诸位师弟师妹的敬仰并没有令苏令增长对这位师姐嫉妒的心焰,他更加憧憬,他把这位师姐视为可敬的对手。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他居然会把一位女子看作和自己并行的对手。相比于和府主师傅的交谈,他更愿意请教这位师姐,也只有面对她时,苏令才会停止平日的嬉戏,绷紧严肃的面庞,他害怕自己坏了在这位可敬的师姐的心中的形象。 上江红停止舞动手中的剑,擦了擦手中的汗,对苏令说道:“以恨入道,这恨,就是我的道。” 苏令并不懂得自己这位师姐的话,以恨入道,恨怎么能入道呢?师傅曾劝告自己放下仇恨,他告诫自己恨是万魔种,多少悲剧皆因恨生发,恨不但扰乱一个人的心性,更能吊起人心中的三种邪火,逼得人走火入魔,修仙之人最忌讳的就是恨。 对于苏令来言,他有恨的人,但恨这一种情感又不过是暂时的过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偶尔会涌上几团怒焰,但绝不至于恨,不会让恨左右自己的人生,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恨会引起愤怒,使他失去宝贵的冷静。以恨入道,闻所未闻! 我和这位师姐的差距有多大,莫非是云泥之别?苏令不知道,她几乎没见过自己这位师姐动手,她也只是单独出行任务,府主便不让她与其他弟子同行。虽未见过师姐的实力,但苏令还是相信着,自己和这位师姐的差距不算太大,只要努努力,总还是能赶上这位师姐的,他唯一要找的,只是属于自己的道罢了。 这个问题也困扰苏令很久,道,从哪找,去哪抓?若问师傅,他只回答道玄之又玄,修仙之道只能自己领悟,不能由他人插手。 今日,仕於灵又将这问题摆在苏令面前,苏令忘记仇恨,愤怒,他掉入仕於灵的话语编织的网,他想着问题却似考不出答案,他心中竟生起几分惭愧,好似自己让这位“老师”失望似的。 “我......我不知.....” 仕於灵并没有因苏令的答案而失望,他仍是一脸笑意:“小友,你只是缺少审视自己罢了,或者说,你还缺了些刺激,一种能逼你改变,逼你成型,逼你下定决心的事。但不用着急,我感觉得到,你终有一日一定能领悟都属于自己的道,届时,无人能敌你,我相信着你。” “好......” 苏令简直要哭出来了,此时的仕於灵多像一位慈祥的先生,他将自己一生所感传授给弟子,对弟子未来给予寄托。苏令很想抱住仕於灵,他觉得自己遇上一位知己,一位真正理解,能够支持帮助自己的人。 他站起身,想要对仕於灵拜礼,头刚要甩下便看到自己脚边连接的白色丝线。 等等......我要干什么来着? 猛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和身份,苏令惊愕地看着仕於灵,他此时正呵呵地笑着,说道:“小友,别怪我,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怎奈你不用心去听,我只好对你耍一些手段,小友,你可不要怪老夫啊。” “混账!” 苏令手中金光闪烁,再次凝结出一柄金枪。他被耻辱冲昏了头,他刚才真心实意将仕於灵当作了自己的老师,真的要尊敬他,把他列入心中感恩之人的行列。此刻他清醒,仕於灵的手段被揭破,苏令顾不得思考仕於灵所说,也全然不管自己的手段对他没有效果,手持金枪想仕於灵扎去。仕於灵大笑着,根本不躲闪,任由苏令刺穿。当金枪刺过仕於灵的胸膛,仕於灵便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小友,我的这颗人头权当你在此寄托,等你日后修行有成,老夫自然会来找你,希望到时,你可别让老夫失望啊!” 苏令手中化出一把扇子,驱逐着萦绕着他身形的烟雾,驱逐着在他耳旁回荡着的仕於灵的声音。当烟雾飘散,困着他的四方的白幕也消失不见,那仓库重新展示在苏令眼前。 苏令急切地撞开那仓库,仓库中布满杂乱的物品,苏令翻找着这些杂物,将他们翻来倒去,可即使他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之前自己记住的暗室。 “奇怪,是这里,是这里啊!我没有记错,为什么找不到呢!” 苏令沮丧地翻寻,豆大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滚落。那泪中有悲伤,有耻辱,有羞愧,有难过,许多种复杂的说不清的委屈混合着。 “混蛋!仕於灵!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说完就让我带着凌垠离开嘛!你个混账!” 痛骂着,苏令被挫败所击垮,他痛恨自己为何如此便轻信了这样一位敌人的话语,居然怀有一份对恶敌的天真。更可耻的是,他刚才居然真的发自内心把仕於灵当作是自己的师长,起身想对他行礼。 “小友,别急啊!谁说我骗你了!我自然会将那女娃娃还你!不信,你可以回去看看,看看那女娃是不是完好无损地躺在客房床上?” 闻言,苏令听着悲伤与怒骂,他又抓住一丝希望,起身着急回去确认,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怀疑这又是仕於灵玩弄自己的一场骗局。 苏令说道:“不必你如此费心了,我只要亲眼看到她,不需你送到旅宿。” “也好也好,既然如此,倒省得老夫亲自费力,那你便自己把她带走吧。” 一阵白烟飘过,烟中隐隐约约现着一个女人的身形,苏令慌忙去看,那雾中的人儿正是凌垠。来不及欣喜,苏令怕那仕於灵反复无常,等会儿又变了自己的心思,立刻念动化形法,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呵呵呵,傻小子,我真的是好期待,现在这样一个无能自大的你,日后能成长为什么样儿的人呢?只怕是一个无情无义、背负千古骂名的暴戾之徒吧!不过,那样才有趣。若你成为我师兄那样的人,那才是真毁了!” 白烟消散,地上剩下几名昏倒的人。他们浑浑噩噩得爬起,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第84章 玄剑山 生着闷气,伯秦淮携着玉佩一路快走,他想立刻离开离县这鬼地方。本以为受了那么多他人冷眼相待,自己总算转了运,遇上了个能赏识自己的红颜知己,可到头来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受了一肚子的气,临走时还要受到她和她父亲那样侮辱。 “非礼勿视!可恶!可恶!” 伯秦淮想不明白,他明明感觉曹小姐对自己有意,但在最后听到自己即将离开,临别时寄语怎么会给自己这样的答复? 莫非,曹小姐她不识字?不,不可能,她怎么会不识字,这几天自己可是一笔一划教她写字,若她不识字,他何必学这文墨? 他此刻无比痛恨那四个字,可是想到这是圣人言语,他心想又蒙上一层罪过,连忙声明自己只是骂那写给自己这四个字的曹小姐,绝不是在骂说出这句话的圣贤。 “出身,出身!为什么一个人活在世上不是看他的才学,而是看他的出身!难道这出身就决定了一个人的高贵低贱,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品流高低吗!” 为什么之前还将自己封为上宾的曹奉庭和曹仙英忽然转了态度,他只能得出这个答案! 他愤懑,他肚子里的真才实学没人赏识,他嫉妒,那些世家公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入朝为官,高坐清流。他没想到那样一位小姐竟然也上了世人的当,不看一个人真才实学,仅仅是根据出身品流便择郎君! “公子请留步,请问下,崔莫庆和曹奉庭的宅邸在哪?” 问话的是名身形较为瘦削的男子,脸庞棱角分明,像是刀削的山峰一般,古朴干练是他留给伯秦淮的第一印象。从外表看此人相貌平平无奇,皮肤黝黑,推测着的年龄应不大,和自己相比也就六、七岁的差距,可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同于他年纪的沉稳气质,那是苦难侵蚀的沉淀。最为显眼的,是他背着一柄和他体型形成鲜明对比的巨剑,男子眼睛坚毅地盯着自己,说话雄浑有力,听着像是关外的口音。 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位更加年轻的身影,他们身上便没有男子的凝重和干练,更多的是一种未曾入世的轻浮。男子若是一座万丈千仞的高山,仅是身影便足以遮挡一众黔首,而他身后的人则只是几棵秀树,经历过外表的修饰但终抵不过狂风暴雨的威势。他们所带的,也并非是这领衔男子的巨剑,而是轻巧的长剑。伯秦淮打量着这几个人,看着他们的衣物,他们几人具穿身穿墨色服装,袖边绣着紫韵云纹,头冠是偏古的束发,像是书中古代侠客的装扮。 伯秦淮偷偷瞟了一眼这些人身上携带的玉佩,那远处的几位有些无法看清,可这背负巨剑的男子的玉佩却是清清楚楚,那墨色美玉上雕刻着一地字。 玄剑山? 凭借着衣物和玉佩,伯秦淮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他们是北州玄剑山的弟子,这为首背着巨剑的还是玄剑山的内门子弟。玄剑山把弟子按资质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位于最下等的黄阶为杂门子弟,其地位与杂役无二,只是能偶尔看看弟子们的修行,若能有所体会,得一套练身之法,便是这一阶弟子最好的出路。到了玄阶,玄剑山的子弟们才算是正式入了门,可称自己是玄剑山的弟子。每过四年,玄剑山就会在这玄阶弟子中进行一次挑选,从中选出一批最为优秀的人,将他们升为地阶弟子,这便算入了内门。这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接触玄剑山的立派之本,可以学习全套的七十二路剑法。他们之间的切磋不是弟子与弟子的切磋,而是弟子与长老的切磋。一旦有一名弟子得了一名长老的中意,那他便得这名长老的亲传,成为天阶。天就代表了玄剑山诸位长老的亲传。玄剑山严格,一名长老只能有一位亲传弟子,不仅是因为剑心难修,更是因为其弟子意义重大。至于天阶,这些弟子对玄剑山不仅仅意味着一代翘楚那么简单。 玄剑山起源为剑仙孔目,其立派之本便在于孔目真传。剑仙孔目不仅将自身七十二路剑法传给玄剑山,他更是将自己的十二柄佩剑作为镇门之宝。玄剑山立了十一位长老,他们和本派掌门一起执掌这剑仙的十二柄剑。 若是长老认定一名地阶弟子资质出众,受他为亲传,那么这位弟子便为天阶。这天阶不仅是对这名弟子资质和实力的认可,更是代表地位的传承,一旦这名长老死去,那么这名弟子便是长老的接班人,代替长老执掌神剑。这也代表一代天阶弟子最多只会有十一名,为什么不是十二?因为有一柄是掌门所执之剑。在天地玄黄之上,便是宗门首席弟子,也即掌门亲传弟子。若要这作为掌门接班人的首席弟子,他必须最为优秀,要不一人战胜两名长老,要不一人战胜所有的天阶弟子。一旦成为这首席弟子,他便不受这天地玄黄划分,他所佩戴玉佩刻一道字,代表他即是这一代的剑道的顶点,也只有他敢以自称得了剑道,可称人间剑仙。 看那身后几人,应该只是几名玄阶外门弟子,而为首这位背负巨剑男人,便是玄剑山的内门子弟,是有可能成为未来玄剑山长老的存在,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那玄剑山离着次州甚远,他们即便御剑飞行也需不少时间,费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来这找崔莫庆和曹奉庭? “师兄,我早就说过,应该让我来问路的,你看看你的样子,背着一柄这么大的剑,谁敢和你搭话?一路上都吓跑多少个人了,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书生还被你吓傻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第85章 交汇 “嗯.....那师弟,你来问吧。” 男子木讷地答了一句,呆板地后退。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上前,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刚才吓到你了,我家师兄就是这样,比较呆板,你不要在意,我们不是坏人。” 说出这话时,伯秦淮眼光不由自主地下移,盯着他们的佩剑,那男子也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说:“公子,我们来自北方,这剑是我们防身用的,现在这世道你也知道,并不太平。这次我们千里迢迢来到离县,总是要防身的,放心,我们决不是打家劫舍的匪徒,这次来真的只是问些事情。所以,这位公子,你知道曹奉庭和崔莫庆家在哪吗?” 伯秦淮思考了会儿,打量了这名男子,问道:“你们打听他们二位府址做什么?” “呵呵,我们听闻这二位老爷求仙诚恳,愿用千金聘请那能人异士居住府中。北方战乱,我们师兄弟几人南下逃亡,身上也傍有些剑技,所以想找二位老爷展示展示,希望求个活路。” “嗯......” 伯秦淮怀疑地看着这男子。 他说这话,鬼才会相信!身为六大仙门弟子,尤其为首的是一名地阶,有着宗门奉养,怎么会有活不下去的说法?玄剑门不同于其他五大仙门,他们坐镇北方边镇高山,和妖族隔岸相望,一旦妖族入侵门派弟子总是身先士卒,屡立战功,所以朝廷也是掏出大量金银奉养,以求他们帮助,与边境将士共同镇守。有着这等关系在,加上玄剑门自家的产业与田产,弟子们的生活可以说在六大仙门排得上名号,怎么会活不下去?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才来到这里,寻那曹奉庭和崔莫庆。 看着伯秦淮怀疑的眼神,这男子以为是自己态度还不够诚恳,伯秦淮未对自己放下戒心,于是手向腰带掏去,摸出些碎银,递给伯秦淮,说道:“公子,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男子笑盈盈地将碎银捧上,伯秦淮皱了下眉,怒挥手将碎银打散,呵斥道:“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找!” 银子打散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伯秦淮头也不回地走开,心里的怒焰更盛,痛骂道:一个个的,全部都是这样,全部都是这样! 等伯秦淮走远,那男子回过神,痛骂道:“这群穷书生,就是这个德行,净不识抬举!” 背负巨剑的男子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安慰道:“违铭,不用在意,咱们再找个人就是了,那公子我看其心中有股怒气,估计是受了什么欺侮正在气头上,你刚才那番话正好刺痛了他的心,所以才会这样,我们还是再找人问路吧。” “是,师兄。” ...... 已经望见城门,伯秦淮掏出自己的名牌准备离开离县,快走到门口,脚不自觉地慢下来,整个人慢慢停在原地不动弹。 “怎么了,很在意吗?” 玉佩见伯秦淮不走动,已是猜到他的心事,他肯定是放不下那玄剑门找曹奉庭一事,放不下曹小姐,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停住了脚步。 “我没有。” 伯秦淮嘴硬地回答,可这并没有得到玉佩的搭理,玉佩继续说道:“若是担心你大可回去看看,派个眼线盯着,也不用自己亲自去,你之前不是给曹府的花草赋了魂吗?你也不用再进入曹府,只需再赋个魂,让花草作为你的眼线,那样既保住了你的面子,又可以查看曹府内的情况,岂不一举两得?” “嗯?”伯秦淮眼前一亮,自觉这是个好办法,但碍于面子,不肯直接承认,于是借口说:“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落下了,我得回去看看。” 知道泊秦淮的德行,玉佩并没有拆穿他。他自己早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之前在伯秦淮等待曹小姐的时候就想给伯秦淮提这个建议,但知道他那别扭的性格,定不会接受,于是也就憋在心里,此刻这法子也算是重新用上了。 伯秦淮飞步往回走,可惜大庭广众下,他不能当面用魂法,否则已化魂灵飞往曹府。 那玄剑门弟子不可能平白无故来到离县,平日里这玄剑门只知打杀,若是派遣一名地阶弟子出行,定是要他下山磨炼斩除妖魔。现在那群人竟然点名道姓地找崔曹二人,定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么犯了他们忌讳的事情。以他的推测,这应与之前他所见的那崔府的仙人脱不开关系。那人实在古怪,一名有如此神通的人居然甘愿居住在崔莫庆这等俗人府上,这其中定有古怪,很可能他们之间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勾当。若他猜的不错,那很有可能爆发一场恶战,到时崔曹府上的人很难逃跑,那曹小姐一个弱女子,怎有力气脱逃? 想到这里,伯秦淮心中担忧,之前的怒气也已消尽,开始后悔之前自己生曹小姐的气。曹小姐那真心是他居住曹府几天里能感觉到的,到临别时突然转变确实太过突然。他由于震惊和曹奉庭不合时宜的话忘了继续思考,一气之下直接出走确实过于莽撞,说不定就如玉佩所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伯秦淮愿意相信,这其中确实有误会,他总是一发而动全身,一件事的转变,总会引起他心中其他与其相关的所有事情的看法的转变。当他担心曹小姐,并要回去搭救她时,他心中曹小姐形象上的坏全被抹去,仅剩下前几日曹小姐对他的好,这激起了他心中的惭愧,急于做些什么,去弥补下自己的过错。 “嗯?” 赶往曹府的路上,伯秦淮看到一个身影,他觉得那人好生眼熟,似是在哪见过。那身影经过他时也是怔了一下,试探性地喊了句:“伯师兄?” “林儿,你怎么在这里?” “真的是你啊,伯师兄!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在离县?你不是去青州了吗?怎么会来到这次州境地啊!” 伯秦淮很想回答这位师妹的问题,但此刻要事在身,他不能多做停留,匆匆告了个别,对戏林儿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便迅速跑开了。 “伯师兄!” 任由戏林儿呼喊,伯秦淮没有回头,一溜烟地跑开,消失不见, 奇怪,那个方向,不是曹府吗?莫非...... 戏林儿看着伯秦淮跑去的方向,一种诡异的预感涌上心头。 “事情貌似更加有趣了。” 戏林儿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她决定,先跟着伯秦淮看看。 第86章 曹府大喜的日子 今天是曹府大喜的日子,曹老爷的女儿即将拜入一位真仙的门下,为此曹老爷再次大摆宴席,又一次好好款待了府中的下人。他寻思着先大摆几天宴席,好好给女儿冲冲喜,再烧几天高香,讨一个天上神仙的欢喜,之后再准备些重礼,好好到崔府上拜访那位仙人,让女儿向他拜师。 曹奉庭这举办的一切都谨遵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大鸣大放,一定要办的红红火火,这样才显得出他曹府的气派和自己对女儿的心意。府中张灯结彩大贴红色,那黑色的木,掉色的漆一律更新,全部要刷上上好的红漆,府内贴的,身上戴的全是怎么华贵怎么来,他寻思之后再办几件大件,建几座道观,把这些全供给来往的道士居住,这样才算是一桩好事,能体现自己的诚意。 曹奉庭向来是不会管事的,所以这一切全都压在了李管家身上。他一会儿一个想法,可害苦了李管家。曹奉庭此前没有任何吩咐,这想法完全是突然兴起,此前没有任何准备李管家怎能突然给他变出这些?就说今天,前不久刚把伯秦淮送走,曹奉庭就要求他晚上准备出八十一桌大席,这怎么可能呢? 李管家想推辞一番,说是时间不够,没有准备,等到明天自己一定给他办妥。可曹奉庭完全不听这话,他一心认准了今天就要办一次,对于他来说现在一分一秒都是金子,只要他早准备好一天女儿就能提前拜师一天,这日子自然耽误不得。他下了死命令,让李管家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给他办好这件事,之后又给他罗列了一堆名目的菜肴,什么:鱼跃龙门,鹏冲云霄,云中见鹤.......多少没听过的菜名,也不知他是从哪听来的,全要今晚给他准备上。之后曹奉庭还把今后几天要办的事准备的东西全说给李管家,把李管家说的晕头转向,说的他头都大了。 “就这些,你去办吧。” 曹奉庭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气的李管家直想骂娘。他倒好,当个甩手掌柜,把活全丢给下人去办,自己什么都不管,可真够潇洒!李管家现在知道那赵管家离开时对自己的叮嘱, 赵管家走时曾找过他,对他说:“你可要小心那曹奉庭,他可是个折腾人的主儿。” 他本以为那是赵管家临走时的气话,可现在他知道,这一字一句全是他时逢多年总结出来的肺腑之言。李管家本以为自己从庄园来到曹府是个天赐的机会,可现在他肠子都悔青,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儿回到原来的地方,只是在那里,他是真正的爷,不像现在是一条累死的狗。 “他妈的!” 李管家怒骂了一句,这只能帮助他冲出些轻微的火气,减轻不了他身上的负担。他拿着曹奉庭罗列的清单,无奈地走向柴房。 “李管家,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就说府上忙!” 李管家呵斥来报的下人,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气儿,身上有一堆担子没有了结,现在又给他找上一件事儿,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只想骂那府外的人不识抬举,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可是,可是,府外的人说,若是曹老爷不见他们,他们就不客气了。” “什么!” 李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的怒火全都消散,说:“快!你快去告诉老爷一声!我先去候着,引他们到大厅。” 得了命令,下人立即离开,李管家无可奈何,纵使心中骂着,可他终究是曹府的管家,遇上事总是要出面担着的。 “女儿啊,你说,你想要什么,爹通通给你带来!不要把自己关在屋里好不好?今天爹吩咐下人,为你安排了一大桌宴席,还让人给你带来了几件上好的首饰,你出来看看好不好?” 自从伯秦淮被自己赶出府,曹仙英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曹奉庭一开始不甚在意,可当他要把崔莫庆给的仙药交给曹仙英却被她赶出来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女儿自来到家以后一直乖巧,不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可他竟然把自己这个当爹的给赶了出来,这其中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他这才着急,把这几天府内要办的事情嘱咐好后立刻来到曹仙英房前,劝说这位闭门不出的女儿快点出来。 “爹,不要再说了,我想静静!” 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哭腔,曹奉庭慌了神,不知曹仙英为何神伤,自己明明把仕於灵要收她为徒这件事和她说了,这女儿遇上这等喜事怎么还不高兴呢?被那样一位真仙收入门下,这是多少辈儿都修不来的福分!为何要愁眉苦脸的呢?曹奉庭摸不透曹仙英的心思,可翠儿早把曹仙英的心吃透,她走到曹奉庭身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老爷,小姐这是得了病!” “什么,她得病了!” 翠儿赶紧捂住这位老爷的嘴,暗示他不要大声张扬。她将曹奉庭拉到一旁儿,看离曹仙英的屋子有了段距离,才松了一口气儿。 曹奉庭焦急地问:“什么病!小姐得了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翠儿,你快说,小姐什么病,我立刻让人去请郎中,立刻派人去抓药!” 看曹奉庭这样儿,翠儿真不知道自家这位老爷是真蠢还是装傻,现在还不明白曹仙英的心思,她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老爷,小姐这病是因你起的!” “因我而起?此话何从说起啊!” “老爷,还不是因为你......” 话还未说完,一位仆人着急来报:“老爷,外面有几个人求见!你快去看看吧!” 第87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时候来?不见不见!把他们轰出去!和他们说曹府现在不待客,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可是!可是老爷,那群汉子身手不凡,我们最初也是这么说,要将他们轰走,谁料他们竟动起手来,我们一众家丁齐上,被他们掀得是个人仰马翻,近身不得!” “哦?”听这话曹奉庭起了兴趣,回身问奴仆道:“他们多少人?” “不多,算来数只有六人,但功夫是好生了得,我们拿着棍棒驱赶,他们竟能空手将我们撂翻,有几个看着瘦瘦弱弱,可竟随手将我们兄弟扔去。我们见打不过,又见他们身佩利剑,怕他们真发起火来伤了人命,便去请李管家,李管家把他们引至客厅招待,派我来请老爷,老爷你快去看看吧!那几人身佩利剑,为首的那个更是背上背了个大剑,若真让他们在府内动起手,只怕是曹府都要被掀了,小姐的事也怕是办不成了。” 这句话戳中了曹奉庭的心事,他倒不怕有人闹事,他有的是关系和人脉,若这几个人真敢在曹府闹事,回头自己就报给官府,任凭这几人武功再高,只要官兵一到,不信管不住他们。但眼下自己真要帮女儿办冲喜,若是在这日子里被人闹事只怕这冲喜的事就坏了。曹奉庭看了看女儿的闺房,见其仍是房门紧闭便暂时放下这口子心,决定先去会一会那来府中闹事的人,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他离县曹奉庭家中闹事。 “翠儿,你看好小姐,若是其有什么要求便立刻去办!若有耽搁,我扒了你这小妮子的皮!” 叮嘱后,曹奉庭便随家丁们一起离去。翠儿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止不住叹息。 小姐的要求,那只有一个啊...... 李管家端出上好的茶水,命下人准备些可口的点心招待这几位客人。李管家面上是端着笑,可一双狭长的眼中,眸子来回打转,打量着几个人。他看六人虽然身着绫罗绸缎,应不是普通人,但身子上一股风尘之气,身边也不带下人服侍,想来不会是那家府上的公子,论气质,不像是他们南方人,像是北方的侠客。他们腰上配着利剑,为首的那个黑汉更是背着一柄巨剑,这等打扮,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李管家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打转,他特意嘱托那准备点心的下人,让他端来盘流心酥。等那茶水和点心端上,李管家见缝插针,接过那盘流心酥,捧到这几人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各位好汉,尝尝这盘流心酥吧,这可是我们府上头等厨子做的,只在我们这里能尝到,那味道叫一个香甜,尝一口满嘴都流着蜜,是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美味。” 那为首的黑汉将盘子推开,脸上并没有透着兴趣和食欲,倒是他身旁的几个同行,看着这流心酥,十分稀奇,嘴里起了馋,摸着个放嘴里吃了。那黑汉本想制止,但见他们吃得开心也就不多说什么。他身旁的一个师弟见自己的师兄不动口,便又拾了一个,递给这黑汉,说道:“师兄,尝尝吧,这里不是师门,没有那么多规矩和约束。那人所言不假,这流心酥确实是一等一的香甜,是咱们那里吃不到的玩意。师兄,你就尝尝吧,不会有什么的,真出了问题我们和你一起担着。” 架不住师弟的劝说,看其他人吃的欢喜,嘴里流着甜甜的蜜,黑汉也终于动了心,拾起一个放进嘴里,那味道,果真是如他们所说香甜无比。吃了一个,他嘴里的蜜流着,口腔都是甜的香气。 本想吃一个就止住,可嘴里那甜甜的蜜就挑动着他的神,他看着大快朵颐的师弟们,自己再也忍不住,咽下口水,食指大动,拿起那流心酥,吃了一个又一个。 见他们都动了嘴,李管家笑了笑,说道:“诸位,不要光吃点心,还请再喝一口我们府上的香茶解解腻。” 那群人忙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杯,那黑汉也不再拘谨,既然已经动了口又何必在乎这一杯水呢?他们也不觉茶水烫嘴,这茶也是喝了一杯又一杯,不一会儿,那刚泡好的热茶便被他们饮尽。 看他们吃的这么高兴,李管家满意地笑了笑,他看这几人一股北方荒野气息,料想一定没怎么来过他们这次州水地。于是便专门叮嘱下人端出盘他们次州特产的流心酥,诱着他们吃下去。现在他们吃了曹府的点心,又喝了曹府的茶水,事情可就好办多了。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已经吃了喝了,还能立刻翻脸不认人,把曹府给砸了不成? 李管家不着急说话,他愿意等。一直等到他们吃得心满意足,李管家才开口说话道:“诸位,对我们这茶水和点心可还满意?” “自然自然!管家盛情招待,我们感激不尽!” 一名弟子笑着点头,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一块点心,连忙向嘴里塞。 按理说玄剑山说不缺金银,弟子们怎会是如此姿态?这全因玄剑山对自己弟子的要求极为严格,弟子们平日伙食并不丰盛,味道也只是能吃而已。有时弟子犯了错常常罚以绝食。所以说下山对于玄剑门的弟子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好差事,在山下没那么多规矩,他们大可自由放松一点。弟子平日省吃俭用,亦或是自己有点藏私,那么下山他们便可以好好吃上一顿。只可惜这下山之事外门玄阶弟子是不能单独出行的,往往要由内门弟子做领头,所带人数也有限,往往不超过七人。 而且就算下山,这下山之事也要分为上等,中等,下等。遇上些内门弟子比较严格的,出行地点是边境,任务是历练的,那这下山只怕与门中无异,甚至更加艰险,连一日三餐的伙食都不一定供应的上,甚至有生命危险,这自然是下等。若运气好,出行不是那边远荒芜之地,任务也只是帮助村民铲除妖邪,这便可列为中等。若运气稍好些,完成任务后还能得到村民的款待,能够大吃大喝几顿。 至于上等,那就是内门师兄并不严厉,出行是那丰腴貌美之地,连任务都只是杀死几个名不经传的妖人。这等肥差的名额,往往是那些外门弟子抢破头颅都要挤进去的。这其中甚至还形成了一个买卖,若是有弟子得到了名额,可以将其出售,卖给其他弟子。 这回来到次州的这几位外门便是如此,他们家中富裕,手里头有些存银,便从其他弟子手里得了这份名额,想着此次下山要好好耍上一耍。可是路途遥远,一路上奔波他们未能尽意,往往还未休息够他们便被师兄叫起继续赶路。他们都憋着劲,心想到了离县一定要赚回本。他们一路上一直憋着股未能尽兴的怨气,今日得了曹府的这番招待,他们才算是满意。 第88章 真仙子弟 气氛较最开始融洽了不少,李管家已是和这几位搭上了话,知道他们是北方来的侠客,听闻曹老爷好奇人轶事,特地赶来投奔。那群看门的不肯放他们进来,所以起了些冲突。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这是一场误会啊!你们有所不知,今天是我们府上大喜的日子,所以老爷不愿待客,因此那些人莽撞了些,犯了各位,还请你们不要介意!等会儿我们家老爷前来,我来替你们解释,帮你们引荐一番,如此,可好?” “那就有劳管家了。”那黑汉起身拜谢,“只是管家,我有一事不解。既然是府上大喜的日子,那为何不愿接客?” “这些事还是让我们家老爷亲自说吧,此事涉及到我家老爷和小姐,我作为个下人,不敢妄加议论。” 正说着,那曹奉庭也是赶到,瞅着李管家和一群人有说有笑,不像是下人汇报的发生冲突的模样。见自家老爷来,李管家慌忙起身,喊了声:“老爷,您来了。” 那群玄剑门弟子听李管家所说,知道这是给他们打号,一双双眼全都射向曹奉庭,打量着这个人。曹奉庭见这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心里有些不自在,毛骨悚然的,好像自己是入了口的猎物。 他走到李管家旁,李管家见机附耳,把这群人的情况告诉了曹奉庭。得知了情况,曹奉庭说道:“你下去吧,记得我嘱托的事情。” “是!” 连奖赏都没有!李管家心里一肚子气儿,他把这件事处理得这么妥当,曹奉庭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告诉他别忘了自己的叮嘱的事情!碍着管家和老爷的身份,李管家不能多说什么,他走到门口,向身后唾了一口,便离开了。 “请问各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曹奉庭注意到他们面前的盘子,看那一摞摞叠着的盘子,再看看那群人的嘴,嘴角残留着大快朵颐的残渣,这引起了曹奉庭的反感。他那群仙客就是这样,一群饭桶,仗着一两件异于常人的本事,在他府上混吃混喝多年。他好不容易把那群人送走,现在又来一群。曹奉庭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这群人想凭些本事,在他府上白吃白喝,他不会犹豫,立刻将那群人赶走!他已得了真仙的门道,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被那种大能收为徒弟,还需要这些小蝇小苟吗? “曹老爷,我想问一下,你府上可曾有一位鹤发童颜的怪人?” “哦?” 那不就是仕於灵仙人吗?玄剑门弟子这话,倒是给曹奉庭打了个出其不意,这群人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说他们是来投靠自己的吗?怎么不说自己的事,说起仕於灵仙人的事情了?不对,他们是怎么知道仕於灵的事情的? 曹奉庭吃了一惊,这事可是他和崔莫庆的不传之秘,除了他们府上的人,在外面知道仕於灵存在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若按李管家所言,这群人是从北方来投靠自己的,那他们怎么会知道仕於灵的事?分明是别有用心,他们此番来,绝不是投靠这么简单! “这......请问各位,你们不是来投靠我的吗?你们为什么谈起这鹤发童颜之人的事情?我们......” 一名人打断曹奉庭的话,说道:“也就是说,曹老爷,你承认你知道这鹤发童颜之人的事情了?” “我,我,我,老夫什么时候承认过我知道这鹤发童颜之人的事情了,我只是疑惑,你们不是来投靠我的吗?既然如此,你们不谈谈自己的事情,关心其他人干吗?要我说,你们也别跟我说其他的事情,你们先说说自己,你们什么来历,师从何人,从哪听说的我的事情,一并交代了,我好决定下你们的去留!” 曹奉庭硬起骨头,拿出自己作为一大家老爷的气势。在这外人面前,他可不能低头,那群人已经扯出仕於灵的事情,若按照他们的话头下去,只怕自己一时说错话,把仕於灵的事情全部抖露出去,那可就坏了大事了。不仅自己的把柄被抓住,这几个人难以处理,而且说不定就惹怒了仕於灵和崔莫庆,自己犯了事事小,可若是耽搁了自己女儿拜仙求师,那可就坏了大事!曹奉庭挺直了身板,尽可能坐的比那群人高,在威势上压他们一头。怎奈曹奉庭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面对这身经百炼之人钢般的气势,根本镇不住,看着那如山般黝黑的大汉,曹奉庭还没硬气多久就蔫了。 “曹老爷。”那黑汉叫了曹奉庭一声,随后丢出一牌。曹奉庭接住那牌,不知他是何用意,接过那牌,看上面写着三个字。 “玄......玄.......” 曹奉庭虽说平日多以听书为多,但倒也识得几个字,只是那牌子上的字是以古文字书写,不是通行字体,他一时难以辨认。 “玄剑山。” 见曹奉庭半天识不出字,其中一人没了耐心,直接报出自家的名号。 “哦哦,对对,是玄剑山......玄剑山?” 这名字有点耳熟?对了,这不就是! 曹奉庭倒吸一口气,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日他撞着真仙子弟了。 第89章 六大仙门的女弟子 玄剑门,位列当世六大仙门之一,由剑仙孔目亲传立派,曹奉庭前几日从伯秦淮口中听闻,现在还记忆犹新。他将这六大仙门记在心里,虽说已有门路,但终不是修仙大道。他一直惦记着以后有机会结识下真正的仙门子弟,和他们交谈交谈修仙的领悟和体会。本以为这还要段时日,没想到,今个就让他曹奉庭撞见了。 一改之前的硬气,曹奉庭腰不自觉下弯,身子骨被掐了去,脸上横肉铺展,满脸堆笑,谄媚道:“原来是玄剑门的公子们,啊不对,原来是玄剑门的仙人们啊。久仰,久仰!我曹奉庭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怠慢了各位!实不该!实不该!来人啊!快来人!叫东堂准备桌吃食,我要好好招待这桌贵客!” 一家仆听了,上前对曹奉庭说道:“老爷,那庖厨都忙着准备你吩咐的吃食,一直都忙着呢!现在实在腾不出手!要不,您让他们等等?” “什么!” 曹奉庭想骂着仆人是个猪头,可碍于玄剑门弟子的面,他怕失了颜面,不能直接发作,便忍着气,低声说道:“那你就不能派几个人去留客楼买些带进府里?还用老爷我教你们做事?” “是是是!” 经曹老爷提醒,准确说是得了曹老爷的命令,那仆人立马行动。他从曹奉庭低沉的语气中已听出几分怒意,若不赶紧办事,只怕之后老爷算起账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见仆人离开,曹奉庭回身向玄剑门弟子致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本府最近忙于小女的事情,实在腾不出手!请各位稍等片客,我已令人去饭庄带些吃食,人马上就回来! ” 那黑汉欲打断曹奉庭,他们并非是来这里享乐的,要务在身,已不容再做耽搁,他想挑明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却被他的师弟按下,那名为违铭的师弟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曹老爷忙碌。” 他们本是一方豪强子弟,因家族靠近边境,在军中有些门路,和玄剑山搭上了线,这才入了门,做了玄剑山外门弟子。自上了玄剑山,他们修行怠惰,仗着有些关系和门路对于修行一事并不上心。待在上山几年,本事不见有多少增长,饭力倒是大增。刚才吃得点心喝的香茶他们只当是个开胃菜,还等着吃正食呢!对于这任务,他们是不上心,反正有他们的朴峰师兄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不就一个小小的妖道?只要等他们酒足饭饱,吃饱喝足,那自然是轻松拿下。 朴峰本想制止这些师弟,他是遵守门派规矩和师尊训导的,他不能这么纵容这群师弟下去。可他本就性情木讷,不善言辞,怎能说的过这群豪强出身,肚里有些墨水的师弟?他败下阵,只能顺了他们的意,答应在他们吃饱喝足后再说此事。 曹奉庭听着他们愿意留下,大喜过望,立刻命下人收拾出几间房间给这群仙人们准备,朴峰想要阻止,他们只是吃个饭,并不准备住下,可这又被他的师弟拦下。那下人们听曹奉庭的命令,不明白地问道:“老爷,您不是说咱们这几天不待客?” 曹奉庭大怒道:“蠢材!我是说过我不待客!可你看看这群公子是凡人吗?你忘了我是要给小姐冲喜了吗?有这么一群人住着,小姐的喜气和仙气哪能少吗!” 这话倒是勾起了那群纨绔子弟的兴趣,自进了曹府,他们便注意到府中不同寻常的氛围,现在听到曹奉庭的话,他们心中有了几分猜想,问道:“曹老爷,自我们进府以来便注意到府上的不同寻常,像是有什么喜事,莫非,令爱要出嫁了? ” “不不不,各位公子,非也非也!”曹奉庭情绪激动,竟说出了这几天从伯秦淮处学到的文绉绉的话,“小女不是要出嫁!只是近几日小女要拜师,故此老朽想在拜师前给小女冲冲喜,讨个喜气,以祝愿小女之后求师路途上一帆风顺。” 这倒是个稀奇事! 这群公子虽说不好学,但受的也是当今正统教育,听闻这女子要拜师,当爹的还要给她冲冲喜气,这等稀奇事,自然勾起了这些公子的兴趣,其中一人率先发问道:“曹老爷,俗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不把女儿养在闺房里,还把她送出去拜师,不怕落了别人话柄?这女子名声一坏,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非也!非也!” 曹奉庭笑嘻嘻地,他颇为自得,以一副炫耀的口吻说道:“小女并非要向凡夫俗子拜师,也并非学那些圣贤之道,小女啊,是要修仙喽!” “修仙?” “没错!” 曹奉庭忽然惊醒,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把不敢说的抖露出去,他赶忙闭嘴,不过这倒没有引起那群弟子的怀疑,他们早把此次下山的目的抛掷脑后,一门心思扑在曹老爷家的八卦身上,根本没有联想到这拜师修仙和他们寻找的妖人的联系,仍是一个劲地追问:“稀奇!稀奇!我们倒是好奇,曹老爷你这女儿要拜什么人,竟口出狂言要带女子修仙?莫非是那太清上宫的前辈?” 见他们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曹奉庭松了一口气,同时他的耳也抓住了心中想要的重点,曹奉庭张口询问道:“敢问各位仙人,照你们的意士来说,莫不是其他仙门不收女弟子?否则怎只提一个太清上宫啊。” “并非如此,”话题又一次被转移,“拿我们玄剑山来说,虽说我们门规森严,但也并没有不招收女弟子一项,只是我们不同于其他仙门,对炼体一项极其严格,若非从小修行武艺锻炼体魄,根本达不到门派的要求。光是这一项,莫说是女子,连大多数男子都做不到,所以招收女弟子自然是少。就拿我们现在来说,门里只有少数的一两位女师姐。即便是我们宗派史上,女弟子也是寥寥无几。而其他仙门我不太清楚,但看上次宗门比试,女弟子也是没有几人。只有那太清上宫一家,专收女弟子,故此听闻有前辈要带曹小姐修仙,自然想到了那太清上宫的前辈们。” 第90章 一件更大更红的喜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仙门比试?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盛况啊!曹奉庭眼前已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一位位仙人驾云从空而落,龙飞凤舞,天地翱翔,数不清的仙门子弟汇集一堂。此等场景,只恨自己此生无缘一见,早知如此,今日还不如不问,白白又落了一块心病! “曹老爷,若不是那太清上宫的前辈,敢问是何人收曹小姐为徒,可否让我们一见?” 朴峰突然插话,那群弟子忽地反应过来,想起了他们来此的目的,莫非,这所谓的师父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妖人? 此前,镇守边关的一位将士的亲属来信,信中言辞激烈恳切,那将士的亲属说他在南方发现真正的仙人,他们娘的病有救了。那将士的老娘感染恶疾,久病难医,为此他们一家四处求药。这将士听闻镇守边境有机会见到真仙,将士们可以凭战功求得仙药,于是他便从军镇守边关,只求一日立功,求得枚仙药医治他们病重的老娘。这将士听此欣喜若狂,立刻分享这消息,不久这事就传开了,将士们都知道南方离县有真仙赐福,纷纷写信告诉亲人,这在军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传到了边关将军耳里。 那将军与玄剑山素有来往,对这仙事也算了解,听闻这件事,立刻喊来那将士,把那信反复阅读,逐渐发现端倪。于是那将军便把这信告诉了玄剑山之人。这世道,借仙人的名义坑蒙拐骗之人不在少数,大家也是见怪不怪,玄剑山对这小事也是不愿搭理。怎奈将军哀求,上言此等妖道已成气候,若此盛事看描述定与当地官员相勾连,只怕是王法难除,自己作为边将不便对内事插手言论,但若弃置不管只会坑伤无辜百姓。将军言辞恳切,又占了理,加上他素与一位长老交好,于是玄剑山也就应了这门差事,愿派弟子走一遭。 看信中所言,那妖道也只是聚敛了些钱财,并未见伤天害理之事,玄剑山也便未放在心上,便只派遣一地阶弟子下山,命令他到离县擒拿妖道,当众斩杀,再把和妖道勾结的崔莫庆和曹奉庭等人告发,将钱财还给无辜百姓,这事也就算了了。 长老们知道离县路途遥远,怕派些贪玩心性不坚的人会误了事,便派了踏实木讷的朴峰,让他领一众弟子下山捉拿妖道。朴峰虽然实力在一众内门弟子中不算优秀,但处理事情还算让人放心,再说,只是一个敛财的妖道,能有几分本领?接了任务选定弟子,朴峰也便出发。正如之前所说,他性情木讷,不善言辞,和他一起下山的外门师弟全是些巧舌如簧之徒,被他们拖得此路是走走停停,耽误了行程,所以今日才到离县。 朴峰询问曹奉庭,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他不松开。曹奉庭被他盯得一阵心虚,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现在又回来了,他不知该如何隐瞒了。 正巧此时一下人匆匆来报,说道:“老爷,小姐出来了!” “是吗?快!快请小姐来大厅,我引他见见诸位真仙!” 得了救星,曹奉庭立刻接话,把朴峰的问题置于一旁,笑嘻嘻地说:“诸位,还请见一下我家小女。前几日有个算命的告诉我,我家小女有仙人之骨,是个修仙的奇才,我这才着急忙慌地要为她寻一位师父!你们不是要见小女的老师吗?只可惜他不在曹府,等改天我一定带各位去见他!现在还请诸位帮我看看我家小女,看她是否像那算命先生所说,有仙人之骨!” 也不管玄剑门弟子的回答如何,曹奉庭自顾自地说完又离开,去寻找他女儿,留一众玄剑门弟子待在大厅等候。 “这曹奉庭,可真是个人精!一直躲着我们的问题!我看啊,他心中绝对是有鬼!”一名弟子说道。 “不错,他行为着实古怪,按那信中所说,他是请那群仙人下凡的人,可你看他表现,只想一个求仙的土财主,那有本事去请那真仙?我看,不如我们把他抓起来好好拷问!这种人坑蒙拐骗他人的人最没骨头,只要稍用酷刑,他定会全部交代,也省了我们的事情。”另一名弟子提议道。 “不急,”朴峰否决了那名弟子的意见,“我们再等等看,看那曹奉庭要搞什么名堂。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我们盯住他,他就走不了。” 完了!完了!要暴露了! 曹奉庭来到门外,他已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这群仙人明摆着是要拿那仕於灵啊!他知道,崔莫庆和那仕於灵干得是伤天害理之事,万一事情败露,那么他作为这参与和组织者也跑不了,可他没想到东窗事发这么快,本应是女儿即将拜师的大喜的日子,摇身一变,即将成为他曹奉庭自己的忌日! 怎么办怎么办!等一下,不如...... 曹奉庭转念一想,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一块好料,不愁没有工匠来雕。此时那名门正派子弟就在他府上,这不是天赐良机?他不如引自己女儿去见那玄剑门弟子,虽然说自己女儿未曾勤加锻炼武艺,定是过不了玄剑山那关,但不妨她结识几个朋友,请他们引荐那太清上宫,这也一来他女儿也是踏入正途,不必拜那妖道! 就连曹奉庭自己都未注意,之前一口一个仙人叫着的仕於灵,这时在他自己心里已完全沦落为一修行妖法,害人性命的妖道。 他已决定,等自己女儿见了那群人,若那群人看女儿有资质,他便求他们收其为徒;若不愿意,他便赠与金银,求他们日后帮女儿做个引荐,与太清上宫那边搭个线。曹奉庭自己再把他和崔莫庆的买卖全部交代,请那群人看在自己全都坦白的份上放自己一马,他还可以配合他们设计,将那仕於灵擒住,也算是将功赎罪! 老崔,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曹奉庭打着算盘,这喜事在他心里又办了起来,比之前更大,更红。 第91章 百口交赞,愿博美人一笑 曹小姐已下定决心,她要和自己爹挑明自己的心事,不能一直哭哭啼啼,那样于事无济。她要主动和她爹说明自己的心意,她不要求仙,她只想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若是她爹不同意,她想好了,她就把伯秦淮会仙法一事告诉曹奉庭。她爹之前将伯秦淮奉作上宾,若是知道伯秦淮还会仙法,定对他再高看一眼,定会下令把伯秦淮再追回来,这样,她便可以顺水推舟说出自己的心意。 屋子近了,曹小姐见自己父亲急忙忙赶来,其脸上是说不尽的喜悦。 “爹......” 见到自己女儿,曹奉庭大喜过望,赶忙拉着曹小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想说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女儿,快!你快和我来大厅!拜见各位真仙!” “爹,我不想.......” 拉拽打断了曹仙英的话语,曹奉庭被幻想冲昏了头,没注意女儿脸上的泪痕,不关心女儿想说的话。他眼里只看见一条坦途,尽头是说不尽的光明。 朴峰带着自己的师弟在大厅等候,曹奉庭吩咐的从饭庄买来的吃食已经带到。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主客礼节,自己打开吃了起来。除了朴峰,剩下的人嘴里叼着个鸡腿,望着门外,等着曹老爷带着他女儿到来。他们倒想看看,这位一心求仙的老爷能有什么样的女儿,竟然想拜师求仙。 “呵,可笑至极,我看啊,说不定只是一个小财主的痴心妄想吧!” 一名弟子的话得到其他弟子的一致认可。他们自视甚高,一自认居住北方正统,看不惯南方田主,二来身是六大仙门子弟,这更让他们自觉高人一等,对类似曹奉庭这样求仙狂热之徒多了一份轻蔑。 “说不定只是个肥脂粗腰女,那曹老爷看自己养的肥胖,自认有些富态,便觉有些修仙的门路,我一个熟人家的亲戚就是这么被那些道士骗的!我师傅那天只是看了看,便说其没有天赋,那家人哭着求着我爹给他们个门路,磕得头都破了!但不行就是不行,我爹到底没同意。要我说这世人也蠢,既知自己没天赋还要往上撞,这不可笑吗?” 其他人连连称是。这人有些得意,他只恨曹奉庭不在场没听得这番话,不能让他挖苦讽刺的心得到满足。 “行了!作为仙门子弟,说话怎可如此轻薄!” 朴峰打断了师弟们的笑谈,他素来不好非议他人,见自己师兄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闭着嘴吃着,等着曹老爷回来。 “唉唉唉,来了来了!” 见门口有动静,曹老爷肥胖的身影浮现,一名弟子叫唤。那些吃着饭的人听了,不以为意,纵使他们失了礼节,曹奉庭他又能怎样,只怕还是恭恭敬敬地把他们供着。朴峰听了,起身整理仪容,呵斥其他弟子一声,那群人才把筷子放下,整了整仪容,等待曹奉庭进入。 他们起初不以为然,可等曹小姐进来时,他们眼都直了。 桃熏绯红颊,湘妃倾腰瘦。凌波微步行,青丝随风嗅。明珠点柳叶,婉转忧波眸。泪落轻妆颜,哀哉愁思露。 眼呆了,神痴了,身静了,心动了,嘴张着说不出话,手立着找不到地,他们之前关于曹小姐的猜想全无声息地破碎,那勾人的倩影钻进他们胸膛,搅得他们心难静,口难开,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快,仙英,拜见各位真仙!” 曹小姐虽然神伤,但还知道礼数,于是拘了个礼,说道:“仙英拜见各位仙人。” 银铃般的声音中带几分轻弱,乱了玄剑门弟子的心。曹小姐的话听得他们心痒,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曹奉庭竟有这么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儿。 “好......好......” 一名弟子痴痴地说着,脸上不自觉地笑,眼神迷离,已分不清现实与虚影。 “咳咳......” 朴峰一阵干咳,那群玄剑门弟子全部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节,慌忙回礼,脸上再不似之前那般倨傲。 美,真美! 他们每个人都被这“美”字占据了心,曹小姐的那张脸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他们并非未见过绝色的美人,不过所见多是北方女子,因视正统观念,大多拘束,行事一板一眼没有生气,展现不出自己作为女子的柔和情。他们哪似眼前的曹小姐,娇媚柔弱,好似一朵受了风雨的花儿,惹人怜爱。尤其令他们醉心是曹小姐那脸上的愁,那愁如一片落在花上的叶,看客都想摘掉,欣赏花的红颜。那眼中的哀伤,忧的这群仙客心都醉了。 “仙人们,劳烦你们帮小女看看,她是否有修仙的资质?” “没问题,没问题。” 那群人争着抢着回答,其中一人仅仅是看了一眼,还不一定看仔细便说:“好!好!好!曹小姐果然不同凡响!真是冰清玉骨,与仙有缘啊!” “没错,没错,”另一人附和道。“打从第一眼看见我便知道,曹小姐,确实是一个修仙的好苗子。” 一颗石激起千波浪,那群弟子一个接一个,夸赞不断,都是称赞曹小姐的天赋惊人,大有修仙的潜力。 难道这群弟子真会识人吗?当然不会,他们这未经多少磨练的小辈,怎比得上仕於灵那识人的眼力?他们这些人并无识人的眼力,根本看不出那他们为什么还如此夸赞曹小姐,称她有仙质呢?这是因为在他们眼里,鉴别曹小姐有没有修仙的资质在次,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们所在乎的是自己的话能否得到这位美人的欢喜。 曹奉庭最开始多么硬气,在听到他们是玄剑门弟子后便蔫了气,对他们态度起了一百八十度变化,听其语气,看其表现,实在是个狂热的修仙迷。所以见到曹小姐,他们心中有了个推论,既然这父亲这么爱仙,那么女儿在父亲的熏陶下长大,耳濡目染下,不该也对修仙极有兴趣?所以他们才竭尽所能,尽可能夸赞曹小姐拥有仙资。 听得他们的奉承,曹小姐脸上未展笑容,曹奉庭倒是乐得合不拢嘴。他果然没看错,自己的女儿就是天生的修仙奇才。 看着曹小姐愁容又深了几分,那些弟子们一个个抓耳挠腮,想尽平生所学,拿着自己贫困的学库挤出好话,尽全力去讨曹小姐的欢心。一句不够便再来一句,见曹小姐未舒展眉头,那群弟子继续夸赞,争着抢着,只有朴峰一人沉默不言。 朴峰为人质朴,一心扑到修炼上,对于曹小姐的容貌只是稍一惊叹,并无其他想法,他得了曹奉庭的问题后,便专心查看曹小姐,鉴定她的资质,遗憾的是他没有这方面的眼力,他所看的,无非是他们门派一贯注重的体魄,见这曹小姐身形瘦削,细皮嫩肉,若让她挥剑,只怕连剑都难提起。 朴峰摇摇头,说道:“曹小姐并非是一块练剑的料。” 此话一出,除了曹小姐外的众人皆惊。 “师兄你这......” 一名弟子想提醒朴峰说错了话,但转念一想,曹小姐只有一个,他们人却这么多,若真要竞争起来自己何必帮着师兄呢?于是便住了嘴,等着看朴峰笑话。 第92章 终究未舍得离开 “多谢公子直言。” 曹小姐终是眉头稍展,答谢朴峰为她说的话。 众人疑惑不解,为什么他们说了这么多好话,曹小姐没有一句答谢,而师兄说一句坏话,曹小姐反而称礼答谢,这是什么道理? 这也不怪这群玄剑门弟子疑惑,他们不知道曹小姐真正的心思,自然不理解曹小姐的答谢。曹小姐本身便是来告诉曹奉庭她不愿修仙,那群弟子如此夸赞,只会令她更难推辞。现在朴峰说她没有修仙的天分她,为她打开话路,她自然是高兴,比较刚才,脸上添上几分喜色。 可是,曹小姐笑了,曹奉庭又哭了!他虽喜欢听那群弟子的夸赞,但他就看出来,这位背负巨剑的男子辈分最大,他的话也应最有分量,所以他最想听得就是他的评价。只要这人评价好,那这件事也就十拿九稳了!可现在这男子如此坚定说曹小姐没有修仙的天赋,这打碎了他的美梦。 曹奉庭本想再询问朴峰一句,是不是小女离得太远未能仔细查看,可曹仙英一句感谢堵住了他的话路,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愤愤地看着自己女儿,责怪她为什么不见自己眼色行事,自作主张,乱了他的计划,白费他当爹的一片苦心。 曹奉庭被曹仙英一句话所伤,他的计划就此被打乱,他又要重新谋划,想着如何把曹仙英推荐给这群玄剑门弟子;可被曹小姐话伤的又岂止只有曹奉庭?有一位人,一直躲在曹府外一处听着曹奉庭等人的谈话,盯着曹小姐,看着她的神色,注意她的言语。 此人自然是伯秦淮。 他仍未解除和曹小姐之间的误会,他初看曹小姐神色是一阵心痛,不知为何仅仅自己离开一会儿她便染上如此愁容?可在这心痛之后,伯秦淮又是欣喜。曹小姐如此哀痛,莫非是因自己离开而神伤?自己在她心中如此重要,那手帕上的字定有其他隐情。看着那群人如此夸赞曹小姐却不曾欣喜,伯秦淮心中洋洋得意,他此前可是看尽了曹小姐的笑脸,自己随口一说便能博得曹小姐的笑脸,不知比那群人高明到哪里去了。 可是,当他听到答谢,听到曹小姐对朴峰的答谢,他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对那些夸赞曹小姐都是一脸愁容,听着贬低她的话却出口答谢。 莫非......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这是他一瞬间便得出的答案。 “是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哪怀念我?她这不就答谢了吗?” 他怎么比得上那名门呢?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他很想作诗,可苦与恨以及卡在喉咙打转的泪水便将他胸中的诗意堵住,他又一次败了,败给这身份,败给这名气。伯秦淮敏感,他现在听不得曹小姐对他人的夸赞,玄剑门的身份又刺痛他的神经。他向来与高贵无缘。门派也只是一藏于龙萧山的小宗门,名不见经传,怎能和这六大仙门弟子相比?他听得曹小姐夸赞,也不理前因后果,只以为曹小姐对那黑汉有着好感,内心一阵刺痛。 伯秦淮不知道曹仙英的心意,不知道她下了怎样的决心,他已无心听下去,他觉得凡事已定,再继续听下去只是自寻苦恼。他准备收了自己的灵,离开离县。可在要动手之时他却又开始犹豫,亦或自己要不要离开,或许,事情还会出现转机呢? “人就是贱啊!” 伯秦淮自骂一句,终究没舍得离开,他忍着心中的苦,继续听着曹府大厅的话。 “仙,仙英啊......你这.......” 曹奉庭想不出如何接话,现场陷入尴尬的境地。曹小姐眼神坚定,朴峰也不更改,他的师弟们听曹小姐感谢也闭了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哈......哈,师兄,师兄......” 干笑两声,到底不知怎么接话。 见他们全部沉默,曹小姐也不再掩饰,这沉默是由她引起,那便由她来打破吧! “爹,我不想修仙。” “什么!” 曹奉庭惊得大跳,他不敢相信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话。不想修仙?这种话怎么会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 他不愿与女儿争吵,他很想顺着疼着这位分别多年的女儿。这几天他一直顺着她的意,一切任由她来,只要她提了要求自己就竭尽全力去办,甚至他一度想要为女儿放弃这修仙之事,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可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使他心里的灰死火复燃。 第93章 闹剧收场 曹奉庭本该放弃,仙客的出走,无人可请的宴席让他看破这么多年来修仙一无所获的局面,他一度迷茫,就算真成了仙,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后人的敬仰、子孙的歌颂,这些太过渺茫,曾经自己无限景仰的事物都因他女儿的到来,被由曹仙英唤起的心中的温情冲散开来,他忽地觉得,成不成仙都无所谓,只要有着人一世短暂的温情便好。这些想法确确实实在他脑海中存在了几日,他真的相信,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可是他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它们就在督促自己,告诉自己修仙不是虚无缥缈之事,成仙也有成仙的乐趣。伯秦淮的叙述,仕於灵的鉴别,尤其是今日玄剑门弟子的到来,谁能说这不是天对他的帮助?所有的一切不是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吗? 曹奉庭承认,他贪恋亲情,他因为亲情愿意放弃求仙之路。可是,当他听到自己女儿拥有仙资时,他便不再满足于短短的凡人的一世,他们可以永远相伴,永远作为父女,甚至日后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好仙孙,纵享天伦之乐。这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所以他要抓住机会,如今六大仙门子弟就在面前,他曹奉庭一定要抓住这天赐的机会!他要为自己女儿谋一个修仙的正途,他相信,只要和六大仙门搭上了线,什么狗屁仕於灵崔莫庆,他根本不用惧怕!只要他女儿步入六大仙门,凭他女儿的天赋定能平步青云,她定能一路飞升,成为地上真仙!到时,只需女儿带来一颗仙药,他曹奉庭也能够得道飞升,哪需要再和崔莫庆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 这次机遇承载了太多,曹奉庭不能放弃,所以,哪怕是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自己亏欠的女儿,这次他都不能由着她胡来! 曹奉庭绞尽脑汁,竭尽心力要扳回这局面,“哈哈哈哈哈哈,各位仙人,对不起啊,我家小女今日神伤过度,神志不太清醒,可能说了些胡话,还请各位多多包涵......来仙英,快和各位仙人道个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说不修仙呢?这是多好的机遇啊!” 曹仙英语气坚定地说:“爹,我不糊涂,我说的也不是胡话,我确实不想修仙!” “你看!你看!这不还是胡话!” 曹奉庭尽可能语气温和,他不想伤害这女儿,但他女儿这坚定的态度又着实令他难办,他好声好气地劝导,可他女儿并不买账。 “爹,你自己也听到了,那位公子说我没有修仙的天分,既然如此,我何必求仙?女儿甘心在凡间一生奉养爹爹,不愿去那仙门,使爹爹再受那骨肉分离之苦。” “这......这......” 曹小姐说到曹奉庭的心肋处,他的柔情占了上风,不知如何辩驳曹仙英。那群玄剑门的弟子这才明白为什么此前他们如此夸赞曹小姐她却都不受用,原是因她无意修仙之故,这可就难办了! 他们此前夸赞曹小姐,不仅是暂时之计,更是为今后做长远打算。这等美人,若是就放在凡间受尘,他们心里怪可惜的,想着借夸赞之口顺水推舟提出让曹小姐和他们一起上山。这样作位日日陪伴的师兄,加上又是引她上山的人,他们中的一位说不定能和这曹小姐发生一段仙缘,留下一段佳话。如今曹小姐已明了心意,她自身并不想修仙,而且又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实在不好插口,只能压住他们的朴峰师兄,请他不要多嘴说话,让这对父女自行处理问题。 他们心里一个劲地祈求,希望曹奉庭一定要说服曹小姐,让她改变心意,愿意随他们一起修仙。 曹奉庭下不去心,他做不到在这么多人面前严厉训斥自己的女儿,他很想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可曹小姐的一番话打动他心中的柔情,那柔情像桑蚕食叶般蚕食着曹奉庭的硬骨,加上女儿说的确实有道理,那黑汉是话事人,他既然发话说曹仙英不适合修仙,自己怎么好去反驳,怕是会驳了他的面子,到时事情更不好办。 可是,若曹奉庭他不做点什么,那这煮熟到嘴的鸭子就真的要飞了,自己的大梦全要化作泡影! 曹奉庭是做不到训斥曹仙英的,那既然如此,他就换个折中的办法,把曹仙英给请走! “小姐,不舒服,来人,扶小姐回房休息!” 一两名下人得了命令,上前要将曹仙英搀扶回房,可曹仙英一把将他们的手甩开,这让那群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老爷......” “翠儿!” “是,老爷。” 一直待在大厅外的翠儿进来,她是曹仙英的贴身丫鬟,一直紧跟在曹仙英身旁的。当时,曹仙英从闺房出去,就是她告诉下人,让他去通知老爷,之后便一直跟着曹仙英,直至到大厅,被曹奉庭吩咐待在外面。 翠儿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知道若是曹仙英继续呆着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僵,到时谁也下不来台。更重要的是,若她此时做不到把曹小姐带走,等之后曹奉庭算起账来,一定会扒了她身上的皮!翠儿来到曹仙英身旁,安抚着她,说道:“小姐,咱们先走,这里说不清楚道理,咱们先走,先避上一避,之后再做打算。” “翠儿,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若是现在不把话说清楚,只怕是之后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小姐!” 翠儿猛然下跪,这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翠儿,你这是?” 曹小姐慌了神,想上前搀扶,可是被翠儿一把拽住,只见翠儿一双泪汪汪的眼紧盯着自己。曹小姐明白了,这次她不得不走了。 她别了个礼,对众人说道:“爹,诸位仙人,小女先行告退了。” 说罢,曹小姐也不用人搀扶,一个人走出大厅。翠儿见状赶紧起身,行了个礼,向众人告退后,便匆匆忙忙去追曹小姐。 见翠儿和曹仙英离开,曹奉庭满脸堆笑,向抱了抱拳,道歉道:“诸位见笑了,小女失礼了,我向诸位赔罪,向诸位赔罪,请各位见谅!请各位见谅!” 第94章 现在,该吃药了 “无妨无妨,曹小姐性情刚烈,真乃女中豪杰也!在下佩服,佩服!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齐欢笑,不管怎样,事情总算又拉回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全被众人当成一件小插曲,无伤大雅。一阵欢笑后,对曹奉庭来说,事情又回到那个老问题,怎样才能让这群人带曹仙英修仙呢?可惜曹奉庭没有识心术,他便不知道那群玄剑山弟子们和他抱的是同一个想法,他们也在找一个办法,让曹奉庭同意他们带曹小姐修仙。 现在众人为难就为难在朴峰身上,他是这次的话事人,他说曹小姐没有资质修仙,作为他的师弟,玄剑山弟子们不能说他师兄在胡说,而作为求人办事一方的曹奉庭,又不能反驳这位话事人,事情在一阵欢笑后又陷入僵局,众人为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奉庭看着朴峰,试探地问了句:“仙人,您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朴峰被压抑了好久不能说话,身边的一个师弟扯着他,不断给他嘴里塞食物制止他讲话。现在曹小姐一走,他终于得到释放,总算能把自己心里想要说的话说出:“我没有看错,曹老爷,你家女儿确实不适合练剑。” “这......” 曹奉庭眉头一紧,不知该说什么。众弟子们也是一颤,心里怒骂这位师兄怎么这么不开窍! “但是,我没说他不能修仙啊!” “什么?” “这不是很正常吗?曹小姐的身板,当然是拿不起剑?自然不适合来我们玄剑山!她还是适合那太清上宫和普华天门,不应该和我们一起。” “原来是误会,误会啊!” 曹奉庭转忧为喜,朴峰的师弟们却开心不起来。事情有变化了,但不是他们所希望的变化。这样一来,曹小姐还是不能来玄剑山! 曹奉庭此前忧虑一扫而空,寻思现在正是个好时机,若现在不把曹仙英求仙一事说出,那更待何时啊?压不住自己亢奋的语调,曹奉庭说道:“仙人们,既然这样,那我老曹不妨坦白一件事。” 曹奉庭正要将自己心事全盘托出,大厅门口便传来一阵打闹的声音,曹奉庭听到下人大喊:“你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出什么事了?” 曹奉庭疑惑,一名下人急忙忙冲进大厅,对曹奉庭说道:“老爷,崔老爷带他上次带的那个人闯进来了!” “什么!” “仙人,为什么又要来老曹这里啊?我们的事不是都办过了吗?” 崔莫庆不满地说道。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家这位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会儿一个想法,都不和自己商量。这次来曹府,又是他突发奇想,强迫着他一起来这里。 “因为这里有趣事发生。” 说了跟没说似的,哪次不是这个理由?那捉摸不定的笑挂在仕於灵脸上,崔莫庆看不穿摸不透,索性也就放弃打探这位仙人的想法,只要他不整事,不害自己,那就随他去吧。 曹府家丁上前拦住崔莫庆和仕於灵,崔莫庆怒骂道:“混蛋,你看不清我是谁吗?连你们的崔爷都敢拦?是不是不想活了?小心我让你们家老爷重罚你们!” 那家丁致歉道:“崔老爷,抱歉,我们老爷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入内,哪怕是崔老爷您我们都要拦着,多有得罪,还请崔老爷见谅,体谅下我们的难处。” 崔莫庆不屑一笑,正欲强闯却被仕於灵拦下。崔莫庆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仕於灵,仕於灵微微笑道:“让我来吧。” 仅仅瞬息间,那两名家丁不见了身影。崔莫庆见此大笑道:“让你们拦着崔爷我!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随后崔莫庆回身,问仕於灵:“仙人,你把他们弄哪了?” 仕於灵淡淡说道:“杀了,尸体已经化了。” “好好好,杀了......啊?仙人你把他们杀了!” “是啊。” 仕於灵不在乎崔莫庆的震惊,双脚迈入曹府,把崔莫庆留在身后。 杀了...... 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回荡在崔莫庆脑海,他怔怔地看着仕於灵。那么大两个活人,仕於灵说杀就给杀了。他今天怎么了,杀心怎么这么重?崔莫庆自己虽然作恶多端,但也没有说如此随意杀人,仅仅是拦截自己,便要了两个人的性命,而且仕於灵的态度就像是踩死了两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他第一次对仕於灵如此恐惧,这样的杀人手法,这样的杀人心态,尤其杀完人后仍是一脸云淡风轻,崔莫庆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才第一次认识到仕於灵。他以前的笑,只是在掩盖自己心中的刀。 “咕呜——” 崔莫庆咽了口口水,他此刻并不想踏入曹府的门,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若是跟着仕於灵一起进入曹府,那么他就要大难临头。 “怎么了,崔老爷?怎么还不进来?” 仕於灵回过头,看着崔莫庆。崔莫庆被他这一看,心中一寒,下意识地说道:“仙人,我来了。” 他的脚不自觉地迈开步,不再听从他的使唤,仕於灵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起朝曹府大厅走去。 “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仆人拦截,可白烟飘过,一切都回归平静。 崔莫庆颤颤地看着仕於灵,他想不通,为什么此前还和颜悦色的仙人,此刻竟化为一个魔屠,近乎要将曹府之人全部杀尽,他颤巍巍问道:“仙人,您,您为何?” 仕於灵停了脚,回头看着崔莫庆,说道:“你不是想拥有一切吗?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机会来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仙,仙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莫庆猛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说,那件事要成了?” 仕於灵点了点头,说:“药引子到了,药材也已齐全,现在,是吃药的时候了。” 第95章 崩! “曹老爷,发生什么事了?身子不舒服吗?” 朴峰关心地问,他见曹奉庭此刻一身冷汗,不知何故,以为是他身子发了什么病不舒服。 “没事!没事!只是之前和我有点过节的人儿见我今个大喜,所以想闹点不愉快,各位不碍事!不碍事!我去处理一下便可。你们先吃着,不用管!不用管!” 不等这群玄剑山弟子说话,曹奉庭已迈出大厅门,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曹奉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他正要向玄剑山的各位交代一切,这时仕於灵过来,岂不是露了馅?弄不好,就要大打出手!那时,他这凡人往哪躲去?只怕是家都要被掀翻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仕於灵的事!得赶快把他们弄走! 曹奉庭着急隐瞒仕於灵的身份,在崔莫庆和仕於灵还未进大厅,便赶着上前,把他们二人拦住,说道:“哟,原来是老崔你和仙人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若是知道是二位,我一定让那群人给你通行,怎么会阻拦!你放心,老崔,待会儿我就训那些拦着你们的人!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交情,竟敢拦着你!我一定重重地责罚他们,替你们出这口气儿!” 曹奉庭义愤填膺,好似真对崔莫庆被拦一事生气。他侧了侧身子,确保里面的人不会看到二人。仕於灵摆了摆手,说道:“不劳烦曹老爷了,他们已经全被我杀了。” “哦!哦!哦!被你们杀了啊,被你们杀了啊......啊!” 曹奉庭怀疑自己听错了话,赶紧望向二人身后,发现整个路空落落的,刚才还能听到仆人的声音此时却全然不见下人的身影。曹奉庭意识到仕於灵不是在说笑,他真的把一路上拦着他的人全杀了!曹奉庭看着仕於灵的脸,他像平时那样笑着,只是此时这张笑在曹奉庭心中是那样冰凉。 “哈哈......哈哈......” 曹奉庭干笑两声,双腿悄悄地后退,远离身前的二人。可这双腿偏偏这个时候不争气,曹奉庭噔地一下跌倒在地,双腿止不住地在颤抖。 见曹奉庭跌倒,仕於灵上前看着他道:“怎么了曹老爷?你很害怕我吗?怎么一个劲儿地后退?你以前不是最佩服我了吗?” “啊——” 曹奉庭答不上话,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卡着一块石头,他被堵住说不出话来。那鹤发童颜的姿态此刻在他眼里已不是仙人之姿,仕於灵是邪道,是妖道,是魔道!曹奉庭心里大喊,他此刻已是大难临头,下身已一片湿润,连看着仕於灵脸的胆色都快散尽。 趁自己心里还剩着点勇儿,曹奉庭拼着最后一点胆儿,冲破喉咙大喊:“仙人,救命啊!”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的府内现在还待着几位仙人,他们是曹奉庭此刻唯一的保命符。即便开战他们会将曹府掀得天翻地覆曹奉庭也顾不得了,此刻命都快丢了,哪顾得上这家啊! “你看这老曹,都被吓得胡言乱语了!此刻还想求仙人你救他呢!” 崔莫庆在一旁嘲笑曹奉庭此时的丑态,仕於灵没有理会崔莫庆的话,他一把将崔莫庆护在身后,。 嗖—— 一把巨剑从大厅内飞出,直冲仕於灵眉心。仕於灵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直至那剑快刺穿他时,他二指合并将巨剑夹住,毫不费力地将巨剑甩回去。 见一柄巨剑从脸上飞过,曹奉庭吓得脸色惨白,就要一口气儿背过去,却突觉身后有人拉拽,回过头,原是那玄剑山弟子。 看见自己的救星,曹奉庭激动地要落泪,想张口感谢却发现自己吓得连嘴都哆嗦,话也讲不清,只能将那万千感激的话憋在心里。 眼看曹奉庭被人救走,仕於灵也不追赶,伸手向后一挥,一缕缕白气缠绕崔莫庆。仕於灵说道:“你就先在一旁看着吧,之后可能会有些麻烦。” 崔莫庆此时也被刚才飞来的巨剑吓到,不敢多说什么,他的身子被白气缭绕,渐渐隐去了身形。 见身前已经空阔,身旁也没有其他人碍事,仕於灵朝那巨剑的主人大喊:“出来吧,小友!” 朴峰踏着重步,背负巨剑从大厅内走出。随着他的步伐,地面发出轰鸣的巨响,朴峰每踏出一步地板都会裂开,双脚陷入地面。此刻他的气势便不像最初那质朴的山峰般内敛,他身上现在的气息张狂暴乱,好似山峰怪石嶙峋,直冲云天。朴峰手握巨剑,青筋迸起,他浑身的气势此刻便活了起来,似蛟龙一般游回,缠绕朴峰双臂,汇聚朴峰浑身的气力。 “崩!” 朴峰激声大喊。那险峻的高山此刻乱石迸发,飞土四溅,滚滚烟尘从山顶奔腾,似万千奔涌的野马一般直冲山下,摧尽山林,淹没生灵,将一切埋葬在这山的怒吼之中。 砰—— 巨剑落下,大地都为之撕裂,颤鸣。一条深数尺的裂隙横空出世,直夺路势,埋葬奸邪,一直侵袭至曹府围墙,使那围墙訇然倒塌才善罢甘休。过往的路人被吓了一跳,眼见这曹府的围墙如粉末般崩离。伸首向曹府里望去,一条宽数米,长不知多少的裂缝如巨蛇般在曹府盘踞。 “这曹老爷,在搞什么名堂?” 世间历来不缺好事之徒,曹老爷在离县名声这么大,来往路人见此情景纷纷称奇,猜测曹老爷一定是引得那位真人降世,才引发如此情景。平时人们碍于曹府戒备森严,高墙难越,不能一窥其中的风貌,现在没了阻碍,由几个泼皮无赖牵头,一群人躲着那裂缝围进曹府,争着抢着要看曹老爷今个搞的是什么名堂,一饱自己的眼福。 “哈......哈.......” 大口喘着气,朴峰松开了巨剑。那巨剑也不倒塌,直直地立在地面,如定海神针一般,只是,在巨剑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裂缝。 第96章 山的崩塌 烟尘弥漫,曹奉庭被呛得连连咳嗽,想驱赶烟尘却双手无力,只得让他身旁的玄剑山的弟子帮他挥手拨散烟尘。等烟尘消散后,曹奉庭着急探头望去,想要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仕於灵有没有被杀死。 “放心吧,”见曹奉庭担心的样子,一个玄剑山弟子笑道,“我们师兄那一击有崩山裂地之威,敢于不躲闪接着一招的世上没有几人。那人不躲闪,结结实实地吃了这招,不是作烟尘消散也是被埋进地底,估计早粉身碎骨了。” “哦——” 听这话曹奉庭大呼一口气,瘫倒在地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那一旁的弟子打趣道:“怎么曹老爷?你还担心那妖道?怕他被我们杀死?” “不不不,死得好,死得好啊!”曹奉庭连忙抬头反驳,“实不相瞒各位,我一直受那妖道威胁不能脱身,今日幸得上苍庇佑,让我遇上了各位仙人帮我除妖降魔,解了我的苦难。大恩大德,我曹奉庭必当以全部身家重谢!” “哎呀,曹老爷,客气了客气了,快请起,快请起!” 听得曹奉庭的话,那群弟子乐开了花,正愁有事没法和他开口,这就送上门一个机会!他们把曹奉庭扶起,喂他吃下一颗丹药,曹奉庭立刻感觉身子有了力气,不再需要他人搀扶,可以自己一个人站着。 曹奉庭大喜,欲行礼拜谢,却被那群弟子们搀扶起身,说不用言谢不用言谢。曹奉庭奇怪明明自己是被救助的一方,怎么这群人比自己还客气。他就不知道,在那群弟子心中的算盘里,他说不定就是他们之后的岳丈啊!他们做这些事是应该的,怎么能受他的拜谢呢? 双方客客气气,谁也不肯接谁的礼,若没有人管他们,不知他们要互相推谢多久,幸好有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曹奉庭和那群弟子的推谢。 “曹老爷,你说这话我就很伤心啊!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此刻居然这么简单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听这声音,曹奉庭心中一颤,惶恐地张望四方,寻那声音的源头。曹奉庭双腿又被吓软,跪倒在地上,指着四方大喊:“他没死!仙人,那妖道没死!” “什么?” 那群玄剑山弟子疑惑地看向四周。他们没有听见刚才的声音,只看见曹奉庭突然跪倒在地上大喊大叫,以为是他惊魂未定,开始说胡话了。 一名弟子见机上前搀扶曹奉庭,安慰他道:“放心吧曹老爷,那妖道早就灰飞烟灭了,用不着害怕!” 那弟子搀扶着曹奉庭,一手搭着他的手,一手扶在曹奉庭肩上。他感到奇怪,曹奉庭的肩膀似乎比起之前自己看到的更加窄小。他向曹奉庭望去,只见一袭白色头发映入眼眶。怀疑是自己看错,那弟子又揉了揉眼,再次望去,一双黑溜溜的如同深渊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啊——” 那名弟子惊叫还未喊出,便消失不见了身影。 听到了些动静,其他弟子回头,发觉少了一人,感到奇怪,呼喊着那人的名字,寻找他的踪迹。 “奇怪,他人去哪了呢?” “先不管他,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到现在师兄还在那里待着,没有来找我们?” 经他一点醒,其余弟子纷纷向朴峰望去,见朴峰对着他的剑,一人站立在原地,也不将剑拔出也不离开,不知在干什么。 “确实,按理说事情已结束,师兄不必继续在那待着了。照他那么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莫非.......”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众人心头。 只可惜玄剑山不善识破之功,这几名弟子全是些贲货,朴峰也不是伶俐之徒,识别不出仕於灵的气,看不见仕於灵的身影。曹奉庭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举着一根手指头,指着刚才那弟子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蚂蚁才能听到的声音喊道:“那儿......他在那儿......” 他目睹了全过程,只可惜现在,他又吓得说不出话了。 朴峰神经紧绷,盯着那把巨剑,回忆着刚才自己的那一击。刚才,他确确实实看到自己的攻击命中了仕於灵,可是他心头一直不安,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按理说平时这一击命中巨石,会有一声石头崩裂的巨响,可就在刚才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有地裂的嘶鸣萦绕在他耳旁。 朴峰将巨剑拔出地面,张望着四周,未发现什么异常。 是我多虑了? 收起巨剑,朴峰准备向那些弟子走去,却听到一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师兄。” 朴峰回头望去,见他一个本该守护曹奉庭的师弟来到他身旁,低着头。 朴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该守护曹老爷吗?” “师兄啊。” 那人低着头不发声响,这引起朴峰的疑惑,询问他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缓缓抬起头,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流着血泪,脓液从他皮肤爆出,那人哭诉道:“师兄啊,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啊!” 那人飞身扑起,朴峰没有犹豫,立刻出剑,大喊:“镇!” 一阵剑鸣震慑,那弟子瞬间被震作一团血雾,只剩下一只手从空中落下,落在了朴峰身前。 一阵掌声从朴峰身后响起,仕於灵在为朴峰的表现喝彩,他满意地笑道:“不错,不错,有点意思,遇到这种情形普通弟子早就本吓一跳。而你能够立刻作出反应,实在是值得夸赞啊!看你刚才的剑路,你练得应该是那却山的路数吧?你这心性就如你练的剑法一样沉稳,像一座山啊。” 不理会儿仕於灵的话,朴峰一柄巨剑挥下,直取仕於灵的项上人头。此刻,他只想为他那惨死的师弟报仇。 仕於灵面对这充满怒气的一剑不以为然,随手将这一剑挡开,随后一拳向朴峰挥出。朴峰双目一怔,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巨大的血洞在他身上出现,他如山般沉重倒下。 第97章 山崩地裂,弟子阵亡 弥留之际,仕於灵看着朴峰,问道:“小友,你也快死了,死之前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我好久没见玄剑门的人了,也没怎么探听过其内部的情况,你知道萧道何吗?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当他大师兄的跟屁虫吗?若是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也应该当上长老了吧?那他现在有没有亲传呢?有的话那人是谁,能和我说一下名字吗?” 不理会仕於灵的话,朴峰拼着所剩的几口气,手尽力伸向他的巨剑,仕於灵轻轻一抬脚,那巨剑便被踢飞数米远。眼见反抗无望,朴峰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师傅,师叔,徒儿对不起你们!” “真是的,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你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你的师弟们可就......” 仕於灵回头望向那群玄剑门子弟,感受到仕於灵的目光,那群弟子也顾不上趴在地上的曹奉庭,拔起腿就跑。仕於灵挥挥手,便有无数白气凝成的白蛇朝那群子弟缠绕,撕咬。那瘫倒在地上的曹奉庭见这,一口气顺不上来,还未等那白蛇缠绕,便眼珠翻白,昏死过去。 仕於灵信步上前,准备给他的游戏画上句号,玩了这么久,他也该办正事了。 “我看到仙人了!我看到仙人了!” 一个声音从仕於灵身后传来。听得身后的动静,仕於灵回头望去,是一群看热闹的凡夫俗子,不是什么珍稀的药材。 那群看热闹的人离得远,看不清地上朴峰死去的惨状,只是远远地看到几条白气凝成的蛇,以为是曹奉庭请仙人在他家卖弄神通,大展本事,并不会伤及人的性命。于是他们没有丝毫畏惧之心,一个劲地爬上前去,争着一睹仙人的姿容,沾染沾染那仙人的仙气。 “唉......” 仕於灵不想出手,但他要炼成的丹药便是越多灵力越好。这些人虽然不曾修行,但作为人好歹带着些先天的灵气,若真算起来,他们身上也确实有点天生地养的灵力,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别走了,再给自己贡献点灵力吧。 仕於灵挥挥手,喊了句:“收!” 那为首的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忽地止步,他们一个个跪倒在地上,按住自己的腹部,在地上来回打滚。他们感觉自己的腹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像是要破腹而出一般。 “哎呦!哎呦!” 那些人在地上不断地叫。身后的人看了,不解这群人为何突然在地上打滚,想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刚走到那些人身旁,他们便得了和地上的人一样的症状,也是满地打滚,张口闭口哎呦地喊着疼。 “回!” 随着仕於灵的命令下达,一直潜伏在离县人体内的气终于能摆脱禁锢,回到自己主人的身边。那群人掐着自己的喉咙,捂住自己的腹部,张大自己的嘴巴,一股白气便顺着他们的咽道爬出,飞去仕於灵身边。仕於灵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香炉,那白气全部跑入这小香炉中,而那群吐出白气的人们,身体已变为一具干尸,风轻轻一吹,便作为烟尘消散。 这便是离县每年庙会仙人赐予的仙气的真相。仕於灵将自己的气赐给离县人,让他们吸收,让自己的气和他们的气融合,这样他便能每天每日、随时随地从离县人的身上采集灵气。 为了不引人怀疑,仕於灵每次采集的灵力都是微乎其微,对人体不构成任何影响的。这些灵力顺着晚上人们睡觉时的呼吸排出,通过仕於灵的指引来到崔府,聚集到仕於灵准备的灵炉之中。虽然采集一个人的很少,但只要人数一多,时间一长,那灵力储量也是极为可观,整个离县就是仕於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采集场。若不是他现在急需灵力,他还真不想这样竭泽而渔,把一个人一口气吸干。 “啊!” 没有化为干尸的人们看了前方变成干尸的人吓得大叫,撒开腿往回跑。什么拜仙不拜仙,眼下都出人命了,现在这情况小命要紧。 仕於灵没有追赶,他这道命令便有范围。那群被吓跑的人仕於灵没兴趣去追赶,对于他来说,还是办正事要紧。 仕於灵走到朴峰尸体前,举起那香炉,朴峰尸体立刻被那香炉吸入,连他的巨剑也未幸免,一起成了那香炉的饵食。 “嗯。” 仕於灵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去看那群被自己擒住的玄剑山弟子,他骤然皱起了眉头,常挂着的笑容消失不见。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曹奉庭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只剩下那群玄剑门子弟在白蛇的缠绕下恐惧地大哭。 “这是?” 仕於灵来到一名玄剑山弟子面前,问那名弟子道:“曹奉庭人呢?他刚才不还在地上倒着,怎么现在不见了?” 那弟子已吓破了胆,只关注自己的命,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面对仕於灵的问题,他一个劲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仕於灵见他样子不像在说假话,又问道其他人,得到的也是同一个答案。 “真是奇怪,就曹奉庭刚才的样子,他应该没本事逃走的啊,难道还有其他我没注意到的人在现场。” 仕於灵喃喃自语,忽然,他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视的人,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通了。 仕於灵大喊道:“小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啊?” 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仕於灵也不气恼,既然来者身份已经清楚,他也没必要着急,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小辈。 仕於灵将刚才问朴峰的话又对一名玄剑山弟子问了一遍,那弟子没有朴峰的志气,面对着死亡危险,早已把宗门不与妖道同语的戒训抛掷脑后,急着回答道:“萧长老的亲传是乔镇恶乔师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很有势力的,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官,你要啥我家都给你!我爹就望着我修炼有成,你要是把我杀了,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仕於灵本念这弟子回答他问题的份上,已经止住了对他的杀心,但听到后面,他说到他爹不放过他时,他又来了兴趣,改变原本的想法,说道:“哦?不放过我?哈哈哈哈哈哈!这到真有点意思,我还真想看看你爹如何不放过我?难道要把我生吞活剥不成?” 仕於灵挥了下手,那巨蛇得了命令,收紧身躯,那弟子双眼迸出,内脏被强压击碎,一大口鲜血夹杂着碎裂的肝脏喷出,整个人没了声息。 有了前车之鉴,那剩下的弟子再也不敢威胁仕於灵,都是哭着诉说放过自己的好处,没有一个敢摆出家族势力威胁仕於灵。 第98章 府内动乱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那群弟子的声音像叽叽喳喳的麻雀,吵得仕於灵心烦意乱。他大喊道:“若是再吵,我现在就把你们全杀了!” 听得这话儿,那群弟子立刻乖乖闭了嘴,没有一点儿胆色,仕於灵嫌弃地骂道:“真是一群无趣的小辈。” 看着这群待宰的羔羊,仕於灵犯了难。他是一定要留下一个人的性命的,这样才能有人去玄剑山通风报信,把自己的干的事情全说出去。这样,那群玄剑山的老顽固们才会全力追杀自己,如此一来事情才会变得更加有趣。 想到玄剑山的那群人听到自己杀了他们的地阶弟子,把他们这次派下山的弟子近乎屠杀殆尽,仕於灵好似能看到那群老顽固们脸色铁青,整个人吹胡子瞪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甚是有趣!甚是有趣!” 仕於灵得意地笑了笑,转脸间,他的笑容又变为忧愁,那就是这个去报信的人应该怎么选呢?本想放那个回答自己的问题的弟子一马,可他就不会说话,勾起了自己的兴趣,一不留神儿便把那人杀了。剩下的这些人没有胆气,也不知几人之间有个什么特别,自己不好挑选。若是自己随机点一个把剩下的全杀了,那过于无聊,若是让他们挑战自己,只怕他们现在连拿剑的勇气都没有。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仕於灵来回踱步,忽地看见地上的一块玄色玉牌,那是死去的朴峰的牌子,上面还雕着表明朴峰地阶弟子身份的地子。 有了! 仕於灵看到这令牌灵光一闪,想出了个自认为有趣的办法。他把那缠绕着几名玄剑山弟子的白蛇全部驱散,那群弟子没了白蛇的缠绕后一个个腿软跪倒在地,心有余悸地喘气,脸上汗流不止。抬起头,他们看见仕於灵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脸上尽是欢快的神色。 仕於灵问道:“你们想不想活下去!” “想!想!” 那群弟子争着回答道。见他们如此积极,仕於灵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有活下去的机会,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争取呢?” 那群弟子连连点头,口中不住地答道:“愿意!我们愿意!” 那群弟子磕着头,有几个爬向前,抱着仕於灵的大腿,说道:“前辈,我们愿意争取这个机会!只求你放过我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很好!”仕於灵先是微笑着点点头,随后目光一转,阴狠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玄剑山弟子之间会进行比试。现在我给你们个机会,拿好自己的剑,你们现在便开始互相厮杀。活到最后的人我便会为其治疗伤势,保他不死,饶他一命,你们听清楚了吗?” “什么!” 那群弟子一脸震惊,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仕於灵竟如此狠毒,令他们干出灭杀同门的恶事。 “前辈!我们几人是同一门派修炼,卧床同眠,情同手足的师兄弟!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是吗?”仕於灵玩味地笑了笑,“可我看有人认为自己和你不是兄弟啊?” “什么?” 还未明白仕於灵说的意思,那说话的弟子胸前便由一柄利剑穿过,染红他的胸膛。 “呜——” 那弟子嘴角溢出鲜血,不解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杀死他的人的面庞——他可是和他一起入门,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啊。 “那么各位,现在尽管为了生存厮杀吧!这并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你们没有任何罪过!毕竟,你们全是迫不得已的,不是吗?” 一把心火落下,那群弟子因仕於灵的话找到了寄托,一个个拿起手中的佩剑,像头发疯的野兽似的,奋力砍向昔日共同修炼的同门。 ...... 把曹奉庭安置好,伯秦淮匆匆向后庭跑去。 他一直关注着曹府的动向,自察觉崔莫庆和仕於灵的到来时,他便感觉不对,当看到仕於灵动起手,他慌得想逃走,可一想曹小姐还在曹府中,便又留下,静待时机,等着机会救走曹小姐。 “唉!” 伯秦淮无奈地叹口气,他不想掺和这档子事,但割舍不下胸中的感情,他仍留有丝希望,尤其是后来曹小姐拒绝修仙所说的话,让他摸到一丝丝可能的线路。为此,他便必须留下,甚至要冒着险救曹奉庭。不管他是否将自己赶走,只要他还是曹仙英的父亲,只要自己还放不下心中的情,他伯秦淮便有份责任去救他。 伯秦淮开启灵视,四周寻找着曹府还存在的魂灵。他眼中那些魂灵疯狂逃窜,这些都是曹府在后院的下人,他们听得前院的动静,又听到那巨大的声响,知道是府里出了事,派出几个人去看,只见那仕於灵在前院里大开杀戒。那探查的仆人们被吓了回来,汇报了情况,众人听了大惊,于是后院乱成一团。那群仆人们都争着抢着府里的珍宝,尽可能带走些宝物,慌忙逃命去了。 不管那些逃窜的人,伯秦淮四周张望着,他从院中一路跑到院后,终于看到两个熟悉的魂灵,感觉到两股熟悉的气息。 “翠儿!怎么办,怎么办啊!” “小姐别慌,别慌,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这府中的动乱吓得这对主仆躲藏起来,她们不知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后院乱成一锅粥,她们想找一个人问问,可那群下人不搭理她们,把她们一把推开。她们两个弱女子挡不住这股乱流,为求自保,只能躲藏起来,祈求着这动乱快点过去。 第99章 曹府危难葬火海,主仆患难见真情 “快跑!”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后院的动乱还在继续,那群人的争夺愈演愈烈。平日里大家一起共事,但危难当头,若这时候讲情义,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翠儿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群人怎么突然暴乱,曹老爷在哪里?自她和小姐回来后,前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因这动乱,翠儿怕自己离开有人伤了小姐,只能和曹仙英一起窝在这小小的房间,紧锁着门,不出去。 一阵嘈杂声后,外面竟燃起一片火光,那群人因为分配不均,没拿到自己的东西,竟互相殴打起来。斗争之中,不小心推倒了烛火。那烛火翻倒在地上,点燃了地板,那群人看失了火,发自本能想去救,可想到这曹府马上就要散了,自己都难跑,哪还有功夫去救火啊!于是都不管这火,任由它燃烧,火势逐步蔓延,点燃这后院。 滚滚黑烟顺着门缝钻进这角落的小屋,翠儿和曹仙英都知道外面失了火,若继续躲下去,只怕她们就要葬身火海了。 “小姐,我们快出去,快出去,失火了!” 推开门,翠儿携带曹小姐,平日的花苑美景此刻全葬身于火海,成为助长火势的肥料。由于曹小姐和翠儿躲藏得偏僻靠后,当火势蔓延到她们这里时,早已连成一片,如一堵围墙,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这!” 翠儿不知如何是好,望向四周,想要寻找灭火的工具,可这里除了木头便是石砖,根本没什么能帮到她们的。 “翠儿,别管我了,你跑吧。”曹小姐松开了翠儿的手,“我身子骨弱,跑不了多远,跟着你也是个累赘。现在那群人都跑了,没人管我们,我爹现在也不知怎样......翠儿,你别管我,你快跑吧!来,拿着这个。” 曹小姐摘下自己的一些首饰,交到翠儿的手里,说道:“你逃出去后就把这些变卖了,作为自己的盘缠,投奔他人去吧!” 曹小姐推开了翠儿,翠儿接过这些首饰,潸然泪下,扑倒在曹小姐面前,悲痛地哭道:“小姐,你说的什么话!当年我娘死了,我流落街头,眼看就要饿死,是小姐你把我买回来,待在身边,对我如对妹妹一般呵护,翠儿这才有了一条活路!我翠儿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也称不上多么贤淑,但我知道,这人要知恩图报!小姐,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我知道小姐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当时的决心,可我就害怕,害怕老爷打我,把我赶出去,我就没有和小姐站在一起,对不起小姐。现在大难临头,小姐不仅没有念我之前的过失,还为我之后做打算!我翠儿若是就这么走了,怎对得起小姐的恩惠!” 翠儿忍住泣意,站起身,握住曹小姐的手,坚定地说道:“小姐,我不会一个人逃跑的!今天就是死,我也和小姐死在一起,在黄泉路上,翠儿继续照顾小姐!” “翠儿......” 见翠儿一片真情实感,曹小姐也簌簌地扑下泪。她看着这个如妹妹一样的傻丫头,看着她眼边激动的泪水,拿出手帕为她擦眼,伤情地说道:“傻丫鬟,你这是何苦呢?何苦呢?” “小姐......” 火势一步步逼近,它迫不及待地迈向这两位生灵,火舌侵吐着,撩过二人的衣裙,留下点点火星。 “小姐,快,我们先退,我们先退!” 她们的衣物被火星点燃,翠儿和曹小姐赶紧把那燃烧的服饰脱下,露出雪白的玉臂。此刻火焰侵袭,浓烟侵染,曹小姐和翠儿面庞已满面沾灰,刚脱下衣物展出的玉臂,也在火势的映耀下通红,蒙尘沾灰。 火势不断逼近,曹小姐和翠儿的空间不断被挤压,她们已被困在房间内彻底出不去。高温燃得她们汗流不止,似进了个大烤炉,全身通红眼看着就要烧熟。头顶的尘烟熏得二人口鼻满腔是泪,她们二人用手帕捂着口鼻也不见有多少作用。此刻二人的脑袋由于高温和烟雾已是晕晕沉沉,眼见就要撑不住昏倒,曹小姐用尽最后的生力,微声喊了句:“翠儿......” 听得这虚弱的声音,翠儿也微弱地回应道:“小姐......” 曹小姐已放弃生还的希望,她脑内闪过这几日的一幕幕,一切就好似一场梦,她明明才刚和父亲团聚,刚品尝这团聚的喜悦与失去多年的亲情,刚遇上自己心仪的人,刚下定决心去找他,她还有太多太多想做和未做的事,只可惜火海就要为自己的一切画上句号,自己的遗恨怕也只能为火焰添上几颗不鸣的火星。 意识的最后,曹小姐想起前几日刚遇见伯秦淮的情景,那时因为他的奇术,自己可以和翠儿日行千里,这才及时赶到曹府,与自己的爹相见。 若是我能有那般本事就好了...... 眼睛缓缓闭上,通红的火海,是曹小姐最后看到的景象。 失去意识的人是火最喜欢的猎物,它张开自己的火口,海浪般要将二人淹没。这时,一缕清风拂过,那火惧这风的清凉,为其让开道路,腾出一条路径。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进火海中心,将那即将葬身的主仆全部接走。 ......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听得翠儿的声音,曹仙英缓缓睁开了眼,她的身躯再不似刚才那般炎热,只觉如迎海风般清凉。身子被火灼烧的疼痛消失不见,一缕缕清风舔舐着她身上的伤痕,抚愈着她的疼痛。 曹小姐无力地问:“翠儿,咱们是到阴司了吗?” “没有!没有!小姐,我们得救了!得救了!你快看看,这是谁?” 曹小姐虚弱地睁开眼,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她梦里的身影。 她猛地起身,惊呼道:“伯公子!” 曹小姐双眼泪涌,不再顾平日的矜持和女子的礼数,扑到伯秦淮眼里痛哭。翠儿见这模样,也禁不住落泪,主仆二人终是逃过一劫。 第100章 恐惧与痴傻,忠诚与愚蠢 “没时间了,曹小姐,我们得快点走,再迟点,就来不及了!” 若是平时伯秦淮此刻必是一阵心喜,可此刻分秒如金,他的心被焦急和恐惧填满,容不得欣喜的进入。他着急地向曹小姐说明情况,要拉着她和翠儿逃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伯公子,我爹呢?府里怎么变成了这种情况?” “没时间解释!没时间解释!等我们安全后我再和你们细讲,现在不要迟疑,赶紧逃命!” 伯秦淮粗暴地终止他和翠儿间的谈话,他给曹仙英和翠儿施了个法,拖拽着她们离开。翠儿没有因他的态度不满,她刚死里逃生,现在又未完全脱离险境,没工夫斗嘴。看到秦淮心急如焚的神情,她知道这是真出了大事了。 再慢点,再慢点,可千万不要这时候来啊! 伯秦淮祈求着那位灾神离远点儿,不要这时候出现。他马上就要带曹仙英和翠儿到达他安置好曹老爷的地点,只要把找到曹奉庭,把他一起带上,他便可安心离开曹府,不必管这里的荒唐事。 伯秦淮舍了命地奔跑,曹小姐和翠儿虽然被他施了法,但因他这不要命地奔跑,二人终究难以跟上他的步伐,一个劲儿地喊着:“慢点慢点!” 可伯秦淮全然没有听见二人的请求,他继续奔着步,朝出口不要命地跑。 快到了!快到了! 伯秦淮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看到了自己安置曹奉庭的屋子,他的出路就在眼前! “哟,小友,不要这么着急走啊!咱们再坐会儿聊聊呗?” 听的这话,伯秦淮心中一寒。他没有回头理会那人,收了手中的力,欲松开曹仙英和翠儿的手,可咬了咬牙,又将握紧她们二人,几乎是以拖行的姿态,伯禽淮带着她们二人飞速前行。 “我说了,不要那么急,咱们可以坐下慢慢聊啊!” 仕於灵慈祥地说道,好似一位劝告急切小辈的老者。可他这温柔地话语传到伯秦淮耳朵时,好似一根冰针刺骨,伯秦淮从脚底涌起一股冰冷的寒意,镇的他无法前行。 见伯秦淮不再逃跑,仕於灵满意地笑了笑,唤了声:“转过身吧,小友。” 伯秦淮便接受了命令,带着曹仙英和翠儿转过身,直面仕於灵。 战不过! 这是伯秦淮心里唯一的答案。他自从上次和仕於零见面,他便知道这位有怎样的神通。仕於灵的眼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唤起的记忆是如此痛苦,真实,他彷佛真的回到那一天。伯秦淮想到那双眼,想到仕於灵拥有的神通,便难以拾起和仕於灵作战的勇气,身子一个劲地打颤,只想舍弃一切负担快点逃跑。 伯秦淮一步一步后退,本应被他护在身后的曹仙英和翠儿此刻与他并肩。见伯秦淮如此恐惧,翠儿喊道:“伯公子!” 听得这声呼喊,伯秦淮这才回过了些神儿,想起自己来到曹府的目的,停止了后退,可腿仍是止不住地在发抖。 翠儿不解地看着伯秦淮,不知他为何如此恐惧。面前这人虽然长得奇怪,但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而且他还有申通傍身,打不过,自保也是可以的,为何连一点勇气都拿不出,身子一个劲儿地发抖?莫非,他是顾及到我和小姐? 翠儿回身拉着曹仙英地手,她欲悄悄退开,为伯秦淮和仕於灵的战斗腾出位置,让他可以不必忧虑自己放心作战。她拉拽曹仙英,却发现曹仙英此刻痴痴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双目紧盯着远方,嘴微张着却不说一句话,像是丢了魂。 “小姐!小姐!” 翠儿凑到曹仙英耳边轻轻地呼喊,可曹仙英没有一点反应和答复。她和伯秦淮,一个怕的走不动道,一个痴的说不出话,这让翠儿满头雾水,盯着仕於灵,怀疑这二人如此奇怪是他搞出的名堂。 “就这么害怕我吗?”仕於灵失望地摇摇头。他的眼睛确实会给人带来不可磨灭的恐惧,若是普通人着了一次自己眼睛的道,再见到自己时,就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肝胆破裂那也并不夸张。可伯秦淮好歹是修炼正魂九法的,此前仕於灵刚见过苏令,与其交手二回。苏令便能顶着自己的眼与自己战斗,胸中只有不甘和怒意,未见半点惧色,这就令仕於灵大加赞赏,对其产生兴趣。今日,面前这位伯秦淮同是正魂九法修炼者,仕於灵对还是寄予期望的,希望他能向苏令一样,给自己带来乐趣。可现在伯秦淮别说给他带来乐趣,就是能站着和他对视一眼,那都是奢求,仕於灵大觉扫兴,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求一个有趣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仕於灵看向伯秦淮,不满地说道:“小友,你可以离开了。” 听得这话,伯秦淮喜形于色,身子不再那么恐惧。仕於灵又指了指翠儿,“那小丫鬟也可以离去,我不会阻拦你们,只是......” 仕於灵顿了顿,指向曹仙英,说道:“曹小姐得留下,我需要她帮我办一件事情。” “不行!” 翠儿震声否决,这激起了仕於灵的兴趣。他没想到一个小丫鬟竟有如此胆色,胆敢厉色呵斥他的决定。 “你这小丫鬟,我放你一马你不知道感谢,还敢呵斥我?就这么想护着你的主子?真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忠诚。” 话听着刺耳,可仕於灵却是一种欣赏的语气。他的老毛病又犯起来,他此刻想的不是自己来到曹府的目的,他想测测这丫鬟,看她胆色如何,刚才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你这狗贼!你若是敢伤害我家小姐,我翠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妮子,好大的口气!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来试试看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这样说话!” 翠儿仕於灵这样说话,张着眼四处寻觅,发现一挖土的铲子,便将它拾起。抡起铲子,向仕於灵攻去。 第101章 压箱底的手段 仕於灵根本不屑于躲闪,看着翠儿抡着铲子就敢向自己攻来,乐得合不拢嘴,放肆大笑道:“妮子,你是想笑死老夫吗?你以为那是什么仙宝?当笑话玩哩!” 翠儿不管仕於灵怎么说,抡起铲子,向仕於灵脑袋拍去。 噔—— 铲子飞了出去,翠儿被震得手指发软,向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仕於灵笑眯眯地,看着跌倒在地的翠儿,乐呵呵地将头伸过去。翠儿回过神,见仕於灵脸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儿,一巴掌扇去。 啪—— 一声沉闷的声音红透了翠儿的掌心。她打的那是人脸,她打的分明是一块铁铜。翠儿吃痛地嚎叫,仕於灵戏谑地笑着,说道:“怎么样,我这铜头铁臂的神通不错吧?想不想学啊?” “啊呸!”翠儿不客气地回应,“老贼,谁要学你那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仕於灵乐得拍起了手掌,“妮子啊妮子,你可知道,这是你们那六大仙门的仙术啊!怎么是邪门歪道呢?真要说邪门歪道,那位修的才是呀——” 翠儿没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位”是谁,她的烈火全往仕於灵身上烧,尽管仕於灵有理,但她可不管,说道:“啊呸!那可真是脏了这门法儿!被你这妖道用了,那创这法的人都得蒙羞!” 虽然翠儿一个劲儿的骂,一口一个妖道地叫仕於灵,但仕於灵丝毫不恼,脸上色愈喜,笑更重,越来越欣赏起翠儿这个丫头。 “你知道吗?小妮子,我现在越来越欣赏你了。和你相比,那崔莫庆算个什么啊,我应该帮你啊!你以后也别当丫鬟了,像你这样的胆色却用来服侍他人,真是屈才!跟着我吧,我有个法儿可帮人成仙。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必多说,翠儿自是拒绝,她张嘴大骂道:“我翠儿才不稀罕那玩意儿!狗贼,我告诉你,我翠儿是打不过你,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靠近我家小姐一步!” 翠儿拾起一把土,向仕於灵扔去。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仕於灵,但是这不能熄灭她反抗的心。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要拖着仕於灵。 仕於灵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土被吹回翠儿脸上。原本应稀疏松软的泥土,此刻却似铁钢利刃,砸在翠儿脸上,割烂翠儿的脸,血花飞溅,一片片红肉杂着血溅了四周一地。 “啊——” 翠儿痛苦地大叫,她的脸血染一片,森森的白混在一片血红之中,连因疼痛流下的泪都是一道酷刑。 “唉。”仕於灵惋惜地摇了摇头,“妮子,何必呢?这世道,多少人求着那么个机会?为了个渺茫的仙缘弃家害命,落得个家败人亡的结局也死心不敢。现在我把这么好的机会送给你,摆在你的面前,你却那么拒绝,可惜可惜。但妮子,别担心,我不会杀了你,等我办完了事我便帮你医好脸,疗好伤,到时你再考虑考虑。” 翠儿大叫着,她脸上疼痛,但心中不甘。她逼着自己,挤开血染的眼,随手抓了一把土,瞄着那仍一脸惧色的伯秦淮,用尽全力扔过去,大喊道:“你个混账书生!怕什么呢!真没出息!小姐真是眼瞎,看上你这么个老鼠,活该你被人看不起!” 不知是因为土还是因为翠儿的责骂,伯秦淮的眼终于回过一点儿光,他不再一心陷进对仕於灵的恐惧,看见了眼前发生的事。他看见翠儿倒在地上,满脸血色,痛苦地哀嚎,惊讶地说:“翠儿你!嘁——” 伯秦淮心中一寒,他身旁此刻正站着一个人,他最不愿面对的人。 “哟,回过神了?” 听这话,眼见伯秦淮就又要陷入恐惧,翠儿用尽最后的气儿,厉声呵斥道:“你个废物,再不打,小姐就要没了!你个死废物!整天说着什么圣贤圣贤,真到了关键时刻,连我个丫鬟都不如!” “确实,连个丫鬟都不如呢。” 仕於灵随口嘲讽一句,伸出手,已准备取下曹仙英的性命。忽然,他的手被抓住,伯秦淮冷冷地说道:“我允许你这么干了吗?” “哦?” 伯秦淮猛地将仕於灵推开,他伸出一手,一幅画卷出现在他手上。那画卷散出一道道白光,霎时曹府的天空急速变换,斗转星移。躺在地上的翠儿被这白光照射后,身上闪出一道白光,飞入那画卷。翠儿霎时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尸体。与那画卷近在咫尺的仕於灵,被这白光晃射,微闭着眼,脸上渐渐扬起笑意。 这次他又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和翠儿一样,仕於灵身上也闪过了一道白光飞入画卷,随后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在众人身后的曹小姐自不用说,她也在这白光的照射之下。 伯秦淮见众人已被全部转移,张开画卷,对着他运起了法。伯秦淮嘴贴在画卷上一吐一吸,犹如上古蚀龙吞吐云雾,画卷处雾气缭绕。 伯秦淮流着汗,那些雾气爬上他的身躯,他闭上了眼,在睁开时,已是在一片崇山峻岭的环绕中。 “小友!好手段啊!这倒是件稀奇的玩意!” 仕於灵浮在空中,眼神亮着光,兴奋地看着伯秦淮。他此刻满心期待,这从未见过的手段彻彻底底地将他兴趣勾起,他恨不得立刻大闹一场。 伯秦淮屏着气,一脸严肃地看着仕於灵。他胸中调息着自己的气,力求以最佳状态迎接仕於灵。 这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了。 第102章 画中的世界 “师傅,您叫徒儿来所为何事啊?” 伯秦淮向自己的老师孙常君拜礼道。他被府主任命去查那青州大批魂灵丢失之事,临走前,他被自己的师傅孙常君叫到房间,不知所为何事。 “你马上就要下山了,为师知道你的心思,此次下山你定会在四周游历,拜访那些叫什么名家大儒的人。这事我阻止不了你,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凡事皆要小心,你修为不精,若是碰到些野路子还好,但若是碰到那仙门子弟,只怕是鸡蛋碰到石头,不堪一击啊。” “徒儿记住了。” 伯秦淮再拜,孙常君从旁边拿出一幅画卷,交予伯秦淮手中。伯秦淮不解师傅用意,打开画面,见其上画着巍峨的山峰和奔腾的湖水,情不自禁感慨一句:“好画工,真乃大家手笔!” 不理会伯秦淮的夸赞,孙常君说道:“此图乃是为师半生心血。从为师修炼得道时便带着此图,日日喂其灵气,唤他的灵性,终于养出了这画魂?” 说着,孙常君手拂过画卷,那原本静止的墨感受了主人的呼唤,开始喜悦地涌动,画上的万物全有了生机。静止的涛竟作野马奔涌,巍峨的山雄鹰盘绕,传出嘹亮声响。伯秦淮被这奇景震惊,眼里燃起激动的光,此等景象,多少人未能得见。 “此图虽不如那仙门至宝山河社稷图,但也算是一方天地,你若不敌他人,便可祭出此图,将那人困于其中。到时,你占尽天时地利,也算有了反胜的手段。” “谢师傅!” 伯秦淮重谢道。孙常君摆了摆手,伯秦淮便将此图收于囊中,收了起来。 ...... 调息着气,伯秦淮缓缓运转魂法。他自那日从师傅手里拿到这张图,到如今还是第一次使用,初次到这画中世界,他还有些不习惯。仕於灵现在成了个急性子,他早就听闻仙家山河社稷图之威名,现在伯秦淮这图虽然比不上那仙家至宝,但也得了些精髓,有些妙处。他迫不及待地要和伯秦淮战一场,好好感受这画卷的威能。 “小友,你若还只是调息气息不出手,那我就占得先机了!” 仕於灵呼出一口气,用出当初对付苏令的手段,向伯秦淮袭来。 “呼——” 一口狂风掠过,搅碎一路草木,布满獠牙般朝伯秦淮袭去。 伯秦淮并不慌张,他仍调整气息,他的发丝因那狂风缭乱,在风要将他咬碎之际,忽然大地抖动,一座高峰拔地而起,那本因袭击伯秦淮的烈风被这高山阻挡,此风虽恶,但终没有崩山裂地之能,席卷着山峰的巨石,震起高山一阵抖动后,也只能悻悻作罢。 “嗯?” 仕於灵看着这座拔地而起的高山,眼中的震惊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地兴奋。 忽然,湖面的湖水开始沸腾。刚开始,江水只是平慢流得很快,等他逐渐丰盈,江面开始激荡。伯秦淮见江水已经足够,在空中高喊一句起,江面霎时波涛涌起,向仕於灵所在处奔腾而去。涛声如轰隆之雷,每一次奔跑,声音百里可闻。听到这涛声的人胆战心惊,望向奔涌的涛水,如巨鲸一般向自己袭来,有吞吐万物之势。 仕於灵催法阻挡湖水,一团烈火从他腹中喷出,化做一条火龙,斗那湖水巨鲸。 “呲——” 火龙战巨鲸,两者相触激起便腾起一阵气浪,吹的仕於灵在空中难以稳住身形,那巨鲸因为火龙的冲击化作白烟,可是这只是第一波攻势,那沸腾的湖水没有停息,它甚至没有因为那湖水巨鲸化作白气而减退,仍是满盈,仍是沸腾,一股江涛腾起,直冲云霄,奔流天下,如鱼儿一般游动。在它游到仕於灵上方时,忽然倾斜而下,作天际瀑布,狠狠地向仕於灵砸去,其势头之猛烈,在天际响起了轰鸣的雷声,犹如天公发怒。 仕於灵仍是催动腹中火焰,再次吐出一条火龙,与那震怒的瀑布正面迎击。 “噶——” 一阵嘹亮的鹰鸣,一只展翅的雄鹰迅速向仕於灵吐出的火龙奔来。他张开自己锐利的嘴,叼住那火龙,欲将其带到一旁吃食。 “孽畜,住口!” 仕於灵大喝一声,看那扑向自己火龙的巨嘴,他从身上的袋中掏出一锁链,口中只叫一声束,本只有一绳粗壮却在空中长为六尺。如游龙一样,碰到巨鹰的利喙将其层层缠住,使他无法张开巨嘴。那巨鹰在空中扑腾,想要挣脱锁链,仕於灵念了声“坠”,那锁链便缠住巨鹰的双翼。无法飞翔的巨鹰失去了自己的资本,无奈只能摔入涛中。它本想用蛮力挣脱,可这锁链却越缠越紧,只感到自己不能呼吸。 “噗通——” 在巨鹰摔落湖水之际,那巨大的羽翼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宽广的鱼鳍。那巨鹰,遇水为鹰,遇水竟能化作巨鱼。他凭借自己身躯的变化,想要挣脱了锁链,可那锁链有了魂似的,随着它的身形的变化变粗变细,等巨鹰成为了鱼儿它又变成捆鱼的细绳,缠绕它全身,令他难以在水中游动。 没了这巨鹰的干扰,那火龙终是和那从天而降的瀑布相遇,二者便与刚才一样,又是化为一阵翻腾的气浪。这回仕於灵有了经验,不再像之前一样被气浪冲的稳不住身形。他看着还在水中挣扎的巨鱼,冷冷地笑道:“可别以为只有你会玩水!” 仕於灵在空中大叫了一声起,那细绳带着巨鱼就飞出水面。仕於灵操控着江面掀起吞天波浪,大声轰轰,漫天沸腾,如三军奋起,势不可当,直向苏令袭去,欲取其性命。巨鱼正艰难与身上锁链搏斗,见眼前洪水波涛袭来,明白自己不能再有所保留,必须用全力才能与对方匹敌。他不再收力,摇身一变,变为一只和山一样高的巨兽,通红的双眼紧盯着仕於灵的身子,咆哮一声,震得这山川河水为之震动,永不停息。 仕於灵笑了笑,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仕於灵落在水面之上,巨兽朝他挥出巨拳,仕於灵二指伸出,朝那湖面一拨,喊声:“起!” 江面忽然升起一阵黑烟,那黑烟虽为气体,可却挡住那巨兽惊天动地的一拳。那湖面奔腾的浪涛见仕於灵如此,滚滚翻腾,白浪一片,洪水猛兽张开嘴就要将仕於灵吞噬。 第103章 哭喊低悲鸣,狂笑高半分 “小姐!小姐!快醒醒啊!小姐!” 听到翠儿的呼唤,曹小姐睁开了眼。见曹小姐终于睁开了眼,翠儿欣喜地将曹小姐扶起。曹小姐看了看周围,这里高山环绕,似是入了山野境地,她记得之前自己明明是在曹府的啊。曹小姐问道:“翠儿,这里是哪里?我记得咱们不是在曹府?怎么突然来到这了?” “我也不知道啊小姐,”翠儿摇了摇头,“但我猜测这应该是伯公子施展的神通,小姐,你看哪。” 顺着翠儿所指的方向,曹仙英看到通天的水龙卷,看到一似猪的巨兽与一黑手争斗,天地震荡,彷佛世界就要坍塌。 “这......这......” 曹小姐是第一次看见这等场景,心中难免恐惧,她不自觉地后退,翠儿赶紧拉住她,说道:“小姐,别出去!” 曹仙英这才注意到,她和翠儿身边画着一金色的圈,那圈围着她们,发着光,大地因巨兽的争斗微微震颤,而她和翠儿在圈内却如履平地,不受丝毫影响。 “小姐,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待着,不出去,希望伯公子能战胜那家伙吧。” “嗯......” 曹仙英咬着唇,手紧紧地攥着,不甘地盯着仕於灵与那巨兽。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伯秦淮额头布满细细的汗珠,他咬着牙,坚持催动这画卷的世界。那仕於灵竟然如此难缠,自己已经祭出全力,但看仕於灵的模样,仍是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地应付着伯秦淮的神通。 经过这几番交战,伯秦淮也是看出来了,这仕於灵所学,恐怕就来自那普化天门。此门最善法术,神通变化多端,法术玄妙无穷。曾有仙家言,天下法术,或皆出于普化天门。此言虽有夸饰,但其门内在法术这一块的建树也可见一斑。这实力,恐怕即便是普化天门现任门长,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拿下仕於灵。 可即便是这样,伯秦淮也要坚持,和仕於灵作战到底。翠儿之前的那番话语现在还作为一颗刺扎着仕於灵的心,那丫头说得对,自己平时怨天尤人,总以为世人轻贱了自己,可真到紧要关头,自己还不是畏畏缩缩,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到头来,竟连一个丫鬟也不如! 伯秦淮不允许,他不允许自己输给一个丫鬟,此次,哪怕是豁出了性命和仕於灵死斗,他都不会退缩一步,定要让那丫鬟收回自己之前的话步,承认他伯秦淮可不是一个废物! “呃——” 在这画卷中,天与地皆为伯秦淮的奴仆,画卷中一切天生地养之物全为伯秦淮所用。这画卷催动所需伯秦淮魂体供应的灵力,虽名上说是一方天地,可实则也是变了样的阵法。伯秦淮自身就是阵眼,作为这天地运转的核心。只要作为阵眼的伯秦淮还能供应灵力,还能维持着天地的变换,那这天地就不会崩溃,这世界便不会崩塌。 从进入画卷到与仕於灵争斗的现在,伯秦淮已经消耗了相当一部分灵力,他感觉自己的魂体好似千双手拉拽,撕拽着他的魂体;又好像有千张嘴放在他身躯撕咬,嚼食着他的血肉,吞噬其中的灵力。 此刻仕於灵没有丝毫倦怠,相反,他抖擞精神,愈战愈勇。 “哈——” 仕於灵大喝一声,他双目紧缩,使着力,那对化出的黑手抓住那巨兽的獠牙,仕於灵身躯一震,那巨兽被黑手举起。 “吼吼吼吼——” 巨兽四腿腾空,不断挣扎,抵抗着那黑手的巨力。黑手不屑于这猎物的反抗,在他比力输的那一刻,便败局已定,它注定只能作为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刀割火烤。 “轰隆——” 天地巨颤,那巨兽终不敌仕於灵。仕於灵黑气所化的一双黑手将巨兽用力甩出,那巨兽重重的撞上一座山峰,那山峰因这巨力瞬时矮了半截。巨兽翻滚着,烟尘和石屑布满全身,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隆隆隆——隆隆隆——” 因着巨大的冲击,周围的山峰也开始轰鸣,咆哮。山上乱石滚动,轰隆隆地落下,世界打起了雷声,震得天地万物头晕目眩。 “小姐!” 作为凡人的曹仙英和翠儿在这轰鸣中站不稳脚,重重摔倒在地,几道山上滚下的乱石如发怒的野猪般向她们撞来。 “啊——” 两人大叫一声,那圈此时光芒不再,翠儿见此,在巨石将要撞上她们的最后一刻,奋力一推,将曹小姐推出圈外。曹小姐踉跄地跌了几步,向前一头扎去。等她站起身,回过身寻找翠儿时,却发现那巨石滚落处再无一女子身影。 “翠儿!翠儿!” 曹小姐悲痛地叫喊,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往日翠儿的一张张笑脸映入她的脑海,那么清晰,就在刚才那张脸也还在自己眼前,可现在...... “翠儿——” 没有任何人回应,回答曹小姐的这嘶喊的,只有天地震动的轰鸣。可悲的人儿的弱小,连情绪悲痛至极的咆哮,在天地面前都那么微弱,如石落大海,翻不起半点涟漪。 黑手撕拽着巨兽的獠牙,巨兽悲痛的嘶鸣,声音悲痛,天地都在为之哭泣。伴随着巨兽嘶鸣,仕於灵双眼亮得通红,他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战一次。若是和那群老家伙战斗,他们之间已是知根知底,只要一抬手,双方连接下来十招都猜到了。按仕於灵自己的说法,那真是连放个屁都能提前猜到回他一屁。 只有这魂法,只有这魂法现在能带给他无尽的惊喜,接下来那小子会做什么,会怎么出招?接下来又将是什么样的变化他真的猜不到,他只能见招拆招,仓促应对。在局势上,多少年来他没有陷入这被动的位置了。兴奋,只有兴奋能描绘他此时的心情。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他仕於灵再一次活了过来,他的心在颤抖,他的血在沸腾,他胸中汇集着一口气,他想将他全部释放,那是多么酣畅淋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巨兽未能再次站起,江海逐渐开始平息,画卷的天地间荡漾着仕於灵猖狂的笑声,他好像这片天地的王,一切皆是他的领土,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天地的悲鸣要为其狂笑让步,向他矮下半头。 第104章 再无半点魂灵的痕迹 “噗啊——” 伯秦淮大吐一口灵力,那阵对这新鲜的灵力如饿虎扑食般吞下。 他很想让巨兽再次站起,想让天地再次变换,继续与那仕於灵战斗。可是,此时他再挤不出半分灵力,他清晰地感觉到,若刚才继续催动画卷,稳定这天地,那么所需灵力将立刻将他噬咬,粉碎,他的灵魂将连渣都不剩的供给这天地。刚才的战斗,他真的是半步跨出死亡的界限,半个身子入了阴曹地府。 因这天地震荡的影响,也是在迈入死亡那一线后对生还的渴望,伯秦淮下意识地收回了多余的灵力供应,也就是维持曹仙英和翠儿安全的那一部分灵力。等他回过神,才慌忙继续供给。 伯秦淮担忧地望着她们二人所在的方向,这仅仅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她们二人不会儿出什么事吧?尽管心里担忧,可伯秦淮现在连立开确认她们二人安全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心中为他们祈祷,祈求上苍让她们二人平安度过此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仕於灵的大笑声在天地间震荡,伯秦淮大喘着气,他决定等一等,趁仕於灵得意的功夫,他决定先调息自己的气息,等稳住了气,能继续供给灵力,他再继续与仕於灵作战, “小友!还有什么手段,尽情使出来吧!” 伯秦淮没有搭理,只要仕於灵没有直接向他袭来,他便不会继续出击,他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将时间的每一刻榨干,用尽,以回复自己的灵力。 见伯秦淮没有对自己回应,仕於灵不恼不气,仍是大笑着,他此刻的心情甚好,好到主动将自己来曹府的目的忘记,舍弃。他久违地感受着心灵的震颤,血液的沸腾,此刻,他就真正的活着。 “小友,我现在必须收回之前对你的看法了!不!我现在甚至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啊小友,我之前竟如此看轻你!未曾想你竟然还有这种压箱底的手段在,痛快,痛快!老夫必须赞赏你,你比那玄剑山的弟子有趣甚多!作为对你的回敬,小友,我必须用出一招,以此作为对你的谢礼!” “来了!” 听到这话,伯秦淮立即提高警惕,盯着仕於灵的一举一动,小心他的每一个动作。但是,伯秦淮立刻发现,自己的警惕和小心完全多余,仕於灵根本不准备有任何隐瞒,他完全称得上是大大方方的扔出一斧子,甚至没有多少准备,仅是随手一扔,向伯秦淮所在山头丢来。 那斧头并无稀奇之处,若看样子,与那寻常樵夫所用别无二致。磕碜的木柄,不知经历多少风霜岁月,几经腐朽,似乎仅仅是握住便会断掉。斧柄玄黑,不见锋锐,没有半点亮光,斧刃也未散发半点儿寒光,让人怀疑使用这斧头是否能砍倒一棵大树。 可就是这样一柄斧子,在伯秦淮看到它向自己袭来时,他感受到强烈的恐惧,心中的警戒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告诉他两个字——危险。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伯秦淮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音,眼前闪过一阵亮光,他被晃得睁不开眼。等他再次睁眼时,周围已不再是高山岩石,而是是焚烧的火焰,凋谢的花草,破烂不堪的房屋。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画卷,它整齐地裂成两半,从中感受不到半点魂灵的痕迹。 因画卷裂开,被吸入画卷的魂灵也得到释放,一切都回到原点,除了...... 曹小姐睁开眼,看着周围熟悉却陌生的景物,她回到家了。曹小姐想到了什么,回过神,立刻爬起,看到面前躺着一具熟悉的身躯,她扑到那人身上,翻过那人,大喊道:“翠儿,翠儿,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当看清翠儿的脸时,曹小姐愣住了,泪水奔涌出她的眼眶,沿着她的俏脸瀑布似的洒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以难以置信地微弱口吻问:“翠儿......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睁开眼看看我,说说话啊!” 翠儿的脸此时丑陋无比,五官因血肉裸露拧作血红的一团,看不出分界线,好似一个无面怪物。曹小姐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触碰翠儿的脸,却怕自己弄疼了她,她回过头,发现伯秦淮也在身边,慌忙问道:“伯公子,翠儿,翠儿她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曹小姐急得话也说不清楚,伯秦淮发现曹小姐已从画卷出来,意识到什么,拉起曹小姐和翠儿就要逃走。可当他拉走翠儿时他愣住了,此刻翠儿没半点声响,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曹小姐一把甩开伯秦淮的手,她此刻根本无心逃跑,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翠儿的脸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没有醒来。她质问道:“伯公子,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自己的愣神和曹小姐的质问,伯秦淮下意识地回答了曹小姐的问题,把翠儿为了保护他们二人的事,以及为了拖住仕於灵被他摧毁脸的事全部告诉了曹小姐,曹小姐听后一愣,抱着翠儿的身体嚎啕大哭,泪水奔涌将二人的上身衣物全部打湿。 “曹小姐,现在该我问你了,你们刚才在画卷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醒了翠儿没有醒!” “我.....我......” 曹小姐泣不成声,抽泣着说道:“翠儿为了保护我.......被巨石......被巨石.......” 曹小姐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她突觉眼前一黑,因悲痛昏死过去。伯秦淮慌忙上前接住曹小姐,挽着她的身躯,将她抱在怀里。虽然曹小姐没有说完,但伯秦淮已猜到发生什么了。 伯秦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出神地盯着那躺在地上的画卷。 师父曾告诉过他,若魂灵在画卷中死去,那么他将作为画卷的一部分生活在画卷中。可就在刚刚,他再未从画卷中感到魂灵的痕迹...... 第105章 无力的最后一搏 “呼,出来了出来了,小友,谢谢你,我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仕於灵不知何时站在曹小姐和伯秦淮身前,他笑嘻嘻地看着二人,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那黑溜溜的眼睛如同死水,不是他嘴角上扬,谁能看出他的笑意?他目光扫到泊秦淮手中的画轴,心中一阵可惜,这着实是个好玩意,有趣的很。唯一缺点就是不经玩,自己只是稍微懂点真格,这画卷就裂成两半,可惜可惜。 伯秦淮一动不动地跪着,抱着曹小姐,他缓缓抬起头,双目通红,但在这通红的眼中看不到半点战斗的欲望,他已提不起战意,他完全落入悔恨的套中,心中没有对仕於灵愤恨,只有恐惧,自责,绝望,这些情感在伯秦淮心中凿出一个个空空的洞,消磨了他的意志,此刻,他如同一个废人,不再做抵抗。 仕於灵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气缠绕伯秦淮,得到的答案并不能令他满意,他略感失望到:“小友,你这......唉.......” 仕於灵兴致大减,看着伯秦淮怀中的曹仙英,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来到曹府的目的,想起了自己答应崔老爷的事情。他无奈地摊开双手,拨开伯秦淮,将曹仙英抱起,掏出了自己的香炉,准备进行炼丹的最后一步。 “住手......” 一阵虚弱地叫喊,仕於灵回头望去,见那伯秦淮重新站起,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他终于能在他心中品尝一份愤怒的辣味。仕於灵略微提起了些兴趣,说道:“小友,怎么了?你不是放弃了吗?怎么现在又想和我打了?” 伯秦淮攥紧拳头,身旁燃起火焰,那花草彷佛重新得到生命,急剧生长,风开始飘动,一阵阵笑声从大地传来,曹府本破烂不堪的后院重新拥有了生命,带着份怒气,宣扬着他们的威势,向仕於灵这魔头倾泻他们的怒火。 伯秦淮站起身,眼睛布满怒火地冲着仕於灵。他的自责和绝望没有从他心里消失,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翠儿为了保护曹小姐付出了生命,若是曹小姐就在他面前被带走,那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翠儿?他必须战斗,哪怕真的豁出了这条命,他也要保护曹小姐。不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爱,而是为在自己手中逝去的翠儿的命。 伯秦淮的怒便影响了被他赋予灵魂的花草树木,他们扭曲的成长,膨大,密密麻麻的褶皱布满他们的身躯,粗壮的躯干上长出一张张扭曲狰狞的人脸,这正是对赋予他们魂灵的人心灵的回应。锐利的尖刺从他们纸条中刺出,带着他们躯干内的绿色汁液,他们伸出枝条,似鞭子一般,带着纸条上的尖刺,向仕於灵抽去。 仕於灵摇了摇头,这种攻击在他看来真的是小儿科,完全没有办法和之前在画卷中所遇图景相比,他轻轻吐了口气,一股火焰从他嘴里喷出,扑向那些树木。纵使怀有焰火,可这毕竟只是心中物,怎能抵挡现实中猛烈的火势呢?仕於灵喷出的火焰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席卷曹府的树木,燃烧着树木的枝条,将一切化为灰烬。 “小友啊,你如果真的想阻止我,请拿出些有趣的招数好吗?你用这招没有半点乐趣,我吐个火,你的攻势便全部化解,这不在开玩笑吗?” 伯秦淮不回答仕於灵,他一声不吭,只是瞪着仕於灵,眼里喷出愤怒的火焰。仕於灵明白自己的责任,可他的性子又占了上风,他偏不要立刻把曹小姐丢入丹炉,他就要看看,这伯秦淮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嗯?” 仕於灵的吐出的火焰在焚烧一切树木后,本该熄了焰火,可他们却继续燃烧,喷涌而出的火星像是在倾诉着什么,转眼间,那火焰间腾出一条火蛇。那火蛇盘踞在火焰之中,盯着仕於灵,蛇信子冒着火舌,两颗烈火组成的毒牙滴落着火焰,狠毒阴险,盯着仕於灵,寻找着出动的时机。 “嘶——” 那火蛇出动了,仕於灵看着攻势发愣,这火蛇从他的火焰中生出,按理说应该是他的所有物,可此刻却把自己当作了敌人,空中旋转带着一团团焰火着急向自己扑来。仕於灵伸手抵挡,他转眼看了伯秦淮,心中已有了一些猜测,这火蛇会攻击自己,绝对和他脱不开干系。 “唤魂吗?” 仕於灵念叨着,心中浮现出一些答案。若他猜的不错,自己的火焰在席卷那些树木时,仅仅是燃尽了他们的躯干外形,至于他们被伯秦淮赋予的魂灵没有收到一点影响。那些失去了自己附着身躯的魂灵四处飘散,自己的火焰从中掠过,正好给了他们新的身躯,于是那些微小的魂灵便全部聚集在自己的火焰中,从中生出了一条火蛇。这火蛇虽然以自己的火焰为身躯,可体内的魂灵却完完全全是伯秦淮的,是伯秦淮自己的灵气供养的魂灵,所以才会听命于伯秦淮,进攻自己。 “如此......倒也有趣,可惜,我怎么会被自己的手段打到呢?” 仕於灵猛然一挥袖,一股飓风刮起,那火蛇瞬时熄了生息,连带着他放出的火焰一起消散。伯秦淮抵御着这股狂风,可肉身和气力本就不是他的强项,他一下倒下,重重摔在地上,眼里尽是不甘的泪水,他又一次被轻松打败。 刚才那法子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后的手段,在仕於灵面前只是个笑话,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手段。失去了师傅赐予画卷的他不可能战胜仕於灵,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儿,两者差距太大,这条鸿沟根本不是一时的怒火能够填补,他很想血战,可这难以跨越的鸿沟击垮了他的意志,连想做出的最后一丝努力得到的只有这么个结局,他已败了,不仅是本事,就连心都输给了仕於灵。他因责任生出的最后的气力消散,绝望和疲惫充满他的心头,他不想战了,一切就这样算了,算了...... 仕於灵清楚地看到伯秦淮战意的消磨,他砸了咂舌,感慨道:“书生就是书生,经不起捶打。” 连战意都被吞噬殆尽,对于这种小辈,决不能再带给他带来其他乐趣。仕於灵伸出了手,一股巨力从仕於灵的手心传来,伯秦淮无力地落到仕於灵手上。仕於灵决定送这个失去战意的小辈一个痛快,捏碎他的魂灵,也算他曾给自己带来乐趣的谢礼了。 第106章 双英战邪雄 “小友,很遗憾,我很感谢你之前给我带来了乐趣,作为报答,我现在便送你个痛快吧!” 伯秦淮没有一点抵抗的意图,任由仕於灵蹂躏。这样也好,他想,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解脱?若他在曹小姐之前先死一步,也算是对得起翠儿的命了吧! 仕於灵凝力,一股巨力在仕於灵手心中旋转,扭曲,积压着伯秦淮。仕於灵曾经对魂修们有过实验,他知道,对于伯秦淮这个层次的,他们已把形体舍弃,只只是毁灭他们的身躯是不会有结果的,必须把灵魂给彻底消灭,才算杀死了他。扭曲,咆哮,痛苦,却没有挣扎。伯秦淮接受仕於灵的处决,他的心里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若还有来世,他要投身一个好的出身,这样,就不会有人欺侮看不起他,他也就不会走上这条修仙的道路,一心钻研圣贤之书,不涉及这么多的杂事...... 仕於灵眼见就要粉碎伯秦淮魂灵,杀死伯秦淮,可他在进行到一半住了手,因为,他感受到另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也再期待不过,他甚至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再与他见面。 “苏小友,我们二人还真是有缘,能这么快就再一次见面!可惜,这实在是鲁莽啊......” 一道金光闪过,直射仕於灵臂膀,仕於灵化作一股气消散,伯秦淮因仕於灵的消失从他手中脱落,摔倒在地上。他感受到熟人的气息,抬头望去,发现苏令正站在他的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吗?才多久不见,怎么混成了这股模样?啧啧啧,这可不像你啊!难不成你是在学习自己的偶像,想来一次放荡不羁?” 略带嘲讽的声音传入耳,伯秦淮的生气一下被勾了起来。他想起福利的日子,想起了和苏令争斗的日子,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啊......狗屁!在府里他没把自己给气死! 什么失魂落魄,什么一心求死,此刻在苏令的话语前全都烟消云散。伯秦淮从地上爬起,指着苏令鼻子大骂:“你个地痞流氓!有什么资格说小生!整日就知道盯着那些三教九流,连圣贤之道都不曾闻,谁都有资格指责我,就你没有资格!” 伯秦淮一个劲地大骂,苏令摆着眼只当听不见,等泊秦淮骂够了,苏令插了句:“哟,这不活过来了?那刚才还像只死狗在地上趴着,真不嫌难看!” “你!”伯秦淮想要还口,突然发觉苏令说的似乎正确,自己不再似刚才那般像个死人,身体有了活力,心不再像刚才那般沉重,他能够重新呼气,他的生命再一次活了过来。 “你欠我一条命,记得叫我神医。” 苏令补充道,伯秦淮看不惯他的欠揍的嘴脸,但因为他说的一直没错,自己反驳不占理,索性不搭理他,别过头去,看着仕於灵,眼神重新燃起火焰,只不过这火焰不单单只是对仕於灵的怒火,还有一份自己斗嘴输了的憋屈。 “你怎么在这?”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青州吗?怎么现在到离县来了,还在曹府?” “只是追查的时候路过罢了,至于我为什么在曹府,说来话长,但此刻不是讲这个的时候。这个,不好对付。”伯秦淮指着仕於灵,“我和他交过手,和之前遇到的全不在一个层次,要是真比较起来,恐怕在六大仙门掌门那个层次,仅凭咱俩恐怕难以拿下。” “哦——知道了。”苏令心虚地回答道。 伯秦淮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种心虚的语气说话,但也没有多想,继续问道:“只有你来这里吗?大师姐,明骓呢?他们来了没有?”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伯秦淮咂了咂舌,说道:“这下难办了。” 听二人聊了这么久的仕於灵现形,听苏令和伯秦淮的话,他们二人好像认识,还很熟的样子,这勾起了仕於灵的兴趣。他不合时宜地在他们讲话之间插了一句:“两位小友,没想到你们还认识啊,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嗯?” 伯秦淮听出仕於灵话的不对,听仕於灵这话,他分明是也认识苏令。他看着苏令,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苏令无视了仕於灵的询问,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心,他不好对付,咱们先专心迎敌。” 见苏令躲避,熟悉苏令性格的伯秦淮知道他心里定是有鬼,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他此次出现在离县,绝不是偶尔这么简单。苏令被伯秦淮这么一盯,难免有些底气不足,他可不愿像这家伙透露自己和仕於灵认识的事情,这里面涉及到他一些不堪回首的历史,要是被这家伙知道了,指不定要写什么东西记叙嘲讽他。 伯秦淮想要追问,可苏令不给他机会,大喝道:“老贼,既然我们又见面了,那么,来吧!” 说着,右手化出金光,凝结出一金枪,向仕於灵投去。见苏令不由分说地开打,伯秦淮没有理由去阻止,只能顺着他,把这事先放下,和他一起迎敌。 “哦?”仕於灵轻松地躲过苏令的攻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袭来的二人,脸上扬起了笑容。 这下,事情又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第107章 你我兄弟其上,焉有一合之将 第三次交手,苏令也对仕於灵有所了解,知道他的秉性。这家伙,向来不好碾压,只求那一时快乐。他既然展露笑容,那么就说明他对自己和伯秦淮二人合力产生了兴趣,断不会率先出招,只会想着看看他和伯秦淮能搞出什么名堂,定然是见招拆招,这便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示意了一下伯秦淮,苏令扑棱一声变成一只雄鹰。伯秦淮如刚才一样,又唤出这曹府内所存不多的花草。给予了他们没有的魂灵,让他们膨胀,扭曲,作为自己的仆从,攻击仕於灵。 那花草就算有了魂灵也只是草木之躯,更别提此时的伯秦淮经过长时间的消耗,根本无法给予他们更多的灵力。它们只是膨胀了身躯,并不似刚才的树木一般拥有健壮的枝条,锋利的尖刺,只能拖着自己羸弱的身躯,几乎是以一种自杀式的方式,朝仕於灵扑去。 “你就不能来点狠的招数?你这招拿出来不完全是给别人看笑话的吗?” 不等仕於灵说话,苏令先开始了自己的吐槽。 “别吵!安心迎敌!你以为我想这样?还不是因为之前消耗太多,你来的太晚?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见那矮小的花草们一个个拔出自己泥土中的根,朝自己以孩童般跌跌撞撞的姿态向自己袭来,仕於灵觉得有些好笑,对于这种脆弱的东西,一时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回击好,哪怕自己只是吹了一口风这群花草也要被掀翻了吧。 “那么,你就接好了!林儿!” “好的,苏师兄!伯师兄,你接住了!” 天边突然飞出一个葫芦,伯秦淮以为那是什么攻击,慌忙躲闪,还是苏令眼疾手快,用鹰爪抓住了那个葫芦,又扔向了伯秦淮。 “你躲什么,接好了,把这个吃了,你就能恢复灵力了!” 伯秦淮将信将疑,接过那葫芦,发现里面躺着一葫芦酒,伯秦淮皱着眉看向苏令,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给自己酒。苏令没有给他做出解释,只是催促他赶紧把酒喝下去。伯秦淮看向仕於灵,发现那老头子完全不管他们的小动作,甚至给他做了个喝酒的姿势,示意他把葫芦里的酒水吃下去。 虽然不清楚苏令给自己的是什么酒,但伯秦淮也能感觉到,这酒水之中散发出来的蓬勃的灵力,情况紧急,也相信苏令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坑害自己,伯秦淮打开葫芦一口吞下里面的酒。酒入心肠,伯秦淮感觉一股灵力的灌输,他再不似之前那般只操纵些羸弱的花草,他单手一抬,那大地突然长出了人状的头颅。那头颅张开嘴,从中走出一个个泥土状的士兵。天上的白云也不再单调,不断改变自己的形状,他们凝结变形,从天空坠入下界,披在那泥土的士兵身上,竟给他们做了一套铠甲。 “终于有些意思了。” 仕於灵满意地笑了笑,而伯秦淮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般胆怯。此刻有了充裕的灵力,他便有了信心,他要操纵这天地和仕於灵斗一斗。 那泥土士兵举着长矛,伯秦淮挥了挥指尖,那士兵们便齐刷刷列阵,摆出一虎尾阵。他们如猛虎下山,横扫铁尾,向仕於灵攻去。 就如往常一样,仕於灵站在原地迎击,那泥土的身躯终是脆弱,只要稍微触碰便化作粉末,但是那白云铠甲在士兵粉碎后却不散开,反而围绕着仕於灵,仕於灵便吹了一口气,轻松将那铠甲吹散。 “无论外形怎么改变,土就是土,云就是云,有了魂灵也一样,如果给你的灵力你只能用做这些,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仕於灵嘲讽道,在他看来,这手段根本就是雕虫小技,丝毫不及他的撒豆成兵。 “那你可仔细看好了,这些东西是怎么击败你的。” “嗯?” 仕於灵逐渐感觉自己的身形变缓,被他轰碎的泥土剪不断理还乱,泥土扬起的碎屑粘在他的身上,那小小的颗粒的每一粒都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他们牢记自己的任务,爬在仕於灵的身上,手拉手形成一股强劲的阻力,放缓了仕於灵的行动。那被吹散的云很快再次凝聚在一起,遮挡仕於灵的视线,仕於灵吐火消除这些白云,可他却忘了,他的火都能作为伯秦淮攻击的一部分,那一条条火蛇从火焰中生出,张开口子,向仕於灵撕咬去。 仕於灵身上沾染足够数量的尘埃,他们已凝聚成泥土,禁锢仕於灵的行动。仕於灵想要挣脱不麻烦,可问题是他即便挣脱,那些尘埃又迅速聚集,乘着风回到他的身上,如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 “嗯?” 仕於灵终于感觉到不对,这手段难不在于解开,而在于解开无用,他们能立马恢复,重新禁锢自己的身躯。现在,他身上的土,眼前的云,吐出的火,全成为围困他的手段,他成了身边一切的敌人。 “苏令!” 一声大喊,苏令变成的雄鹰抓住时机,在伯秦淮围困仕於灵的缝隙间来回穿梭,见缝插针。当仕於灵吐火时他回避,当伯秦淮进攻时他掠过,往往一树木枝条刚刚落下,一雄鹰便携带金光扑击而来,打断仕於灵的抬手,使得仕於灵丧失了防御手段。苏令速度之快,来势之猛,使得雄鹰扑击后仕於灵往往要失去一边的臂膀。虽说如此,可是被苏令叼去的那臂膀马上就会化为白气,游回仕於灵身上,但对苏令来说,这也足够了。在他们的配合下,仕於灵难以做出反击,只能任由他们鱼肉。 见自己被围困,自己的手段对这些泥人也没用,仕於灵便打算化气逃遁。 但是,别忘了,苏令可是见惯了仕於灵的这种手段。他在掠过仕於灵之时,不仅仅是调走了他的一块肉,更是为放缓,囚禁仕於灵的泥土铺上一层金光。仕於灵本来能轻松挣脱泥土,可有了这层金光,他如中了定身术般无法行动。在这时,苏令只盯着那还未被泥土围困的身躯,伯秦淮将一些泥土缠绕在苏令身上,在苏令掠过时,那些泥土全部飞到之前未及的地方,或加强禁锢,或增大面积,仕於灵在他们的配合下简直成了个散发金光的土人,半个身躯沾满了土壤,无法行动。那些泥土士兵见此终于暴露自己的本意,仕於灵的攻势放缓,他们也能够接近仕於灵。原来他们并非想要攻击,他们来到仕於灵身边,纷纷抱住了他,一个接着一个。那些抱住仕於灵的士兵主动消散,化成泥土,而白云则潜入仕於灵身内,顺着他的鼻息前行,环绕着仕於灵的五脏六腑。 左挡右攻,前接后迎,争斗变化,无所不及,看局势,仕於灵竟然已被他们二人合力压制,做不出半点反抗态势,似乎有点招架不住了。 第108章 快走! “你是?” 曹小姐醒来,看见身旁突然出现的一个未见的生面孔,不知是敌是友,后退几步,谨慎地盯着戏林儿。戏林儿看出了曹小姐的心思,安抚她道:“别怕,我是伯师兄的同门,是专门敢来这里搭救你们的。” 听这话,曹小姐看着正与仕於灵赌斗的二人,眉头一紧,看到仕於灵被二人压制,难以还手,又喜上眉梢。 “快!快杀了他!” 曹小姐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她看到了希望。他仍未忘记,翠儿就是因为这家伙而死,曹府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也全是因这家伙所赐。她简直恨不得扒他的骨,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咬他的肉。 “会赢吗?” 戏林儿自言自语道,曹小姐是外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她却对现在的情况一清二楚。那伯秦淮和苏令看似占得上风,实则已用尽手段,为什么这么说?二人既然能如此压制仕於灵,那为什么不直接取他的性命,反而如此大费周章,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体,囚禁他,使他无法行动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二人并没有杀死他的手段,或者更准确地说,二人连伤害到仕於灵的方法都没有。 事实证明戏林儿想的没错,和仕於灵实际交战的二人清楚地知道,这仕於灵看似处于下风,实则游刃有余,他每次抵挡不住二人的配合,实则他甚不在意这种小手段。他并不是被二人压制的不能进攻,是他没有进攻的想法,或者说,二人还未把他逼到他不得不反击的境地。 这家伙,还在玩啊。 伯秦淮心中布着股儿怒气,仕於灵这游刃有余的架势,无论是那个奋力相博的人都会生气的。这态度中,本身就含有一股轻蔑和傲慢,好像在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伯秦淮操纵着仕於灵放出的火形成的火蛇,可那火蛇即使咬到了仕於灵,也不见仕於灵皱眉,这对他根本构不成一点影响。 这就是修为的差距,是强者独有的自信。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伯秦淮瞥了苏令一眼,传话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别说杀了他,就连伤害他的法子都没有,难道我们两个就这样一直和他耗下去?” 听到伯秦淮的传话,苏令简单地答了一句:“别急,坚持下去,就有办法。” “有办法?是什么?” 苏令并未回答伯秦淮的问题,仍是重复做着之前的事情,伯秦淮见他不回答也不追问,现在除了相信苏令说的,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他虽难平时看不惯苏令,但这家伙在这种关键时刻是不会瞎说话的。既然他说有办法,那自己就相信他。 仕於灵几乎已被泥土完全淹没,在泥土的缝隙之间,他漆黑如墨的眼不断打转,他在盯着,盯着伯秦淮和苏令二人。这种手段也只是给他一时的惊讶,但并不能带给他更多的乐子。他还在等待,等待苏令给他一个惊喜。他已读到苏令还有办法,他就希望苏令的办法,能够威胁他,能够杀死他,能够给予他很久以来从未看到的死亡的危险。他相信,那会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因为这死亡的震颤,恐惧,来自两个小辈,是两个小辈给予他的!若他仕於灵就此殒命在这曹府,那他死前一定要把这消息传给世人,传给他的每一个仇敌。 话要怎么说他都想好了,他会说:“我死了,老家伙们,玄天四将常将仕於灵死在了两个名不经传的小辈上,是两个小辈,杀死了那纵横多年的仕於灵!” 多么震撼!他好像看到他仇敌们的表情,有的扭曲,愤慨怎会让两个小辈杀死自己的仇人;有的欣喜,因为他们弱小无力复仇;有的沉默不语,因为自己多年的目标竟被他人杀死,意难平!只是想想,就让他多么激动啊! 前戏终于铺垫好,仕於灵几乎被完全禁锢,苏令也化回人形,面色一脸凝重,看起来,似乎已做好赴死的准备。苏令大喊道:“你们所有人,立刻离开!” 听的苏令命令,伯秦淮微微一愣,想不通这家伙要做什么,但看他的表情,苏令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很严肃地对待着这件事。 “我明白了。” 伯秦淮收了自己的神通,回头望着曹小姐和戏林儿,他和戏林儿交换了个眼神,戏林儿立刻掳走曹小姐,曹小姐大声叫唤道:“等等,你们要带我去哪?我爹呢?我爹呢!” “曹小姐,你爹已经死了!” !!! 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事实,曹小姐盯着戏林儿,眼睛瞪得通红,好似在质问,质问戏林儿为什么要说谎;可她的眼中又饱含泪水,好似在祈求,祈求戏林儿告诉自己,她说的话是假的,他爹并没有死。 同样被震惊的还有伯秦淮,他之前分明安置好了曹奉庭,为了保护他,他还给曹奉庭加了些保身的手段,以确保他不葬身火海,怎么这会儿,他却死了? 回避着曹小姐的眼神,戏林儿说道:“你爹确实死了,我亲眼看见的,死的很惨,被人杀的,可能是哪个仆从走的时候干的吧。” 听到戏林儿这确定无疑的话语,曹小姐不哭也不闹,只是一动不动地愣着。 “快走!” 听到苏令催促,戏林儿迅速将曹小姐掳起,曹小姐没有任何抵抗,任由她抱起。戏林儿回头看向伯秦淮,伯秦淮正看着自己藏匿曹奉庭的方向,确如戏林儿所说,曹奉庭已死,他的魂已消失不见。 但是怎么会呢?寻常人是不可能做到杀死受自己保护的曹奉庭的啊! “伯秦淮,你还愣着干什么!” “伯师兄!” 苏令和戏林儿一起催促,伯秦淮来不及多想,既然曹奉庭死了,那也没办法,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曹府,不能妨碍苏令! “走!” 伯秦淮说道。 他和戏林儿带着曹小姐,一起离开了曹府,只留下苏令对峙仕於灵。 第109章 看好了,这是我最后的杀手锏 苏令聚集金光,仕於灵被困在泥土中,默默地看着他积蓄力量,若不是因为他被囚禁,他可真想为苏令喝彩,他越来越期待苏令究竟是准备了什么压箱底的绝技,居然要疏散周围的人才能使用。 “来吧,苏小友,让我看看你自上次之后,又有了什么长进。” 见周围人已是全部离开,苏令也放下了心,专心应对仕於灵。他见仕於灵毫无反抗逃脱的意思,嘴角露出笑意,事情发展果然如他所料。 苏令对着被囚禁的仕於灵大喊道:“老贼,你可要小心了!我这一招,可是要去了你的狗命!” “取我的狗命?” 听这话仕於灵的心简直要飞出云外了,他恨不得回苏令道:“快,快来取我的命吧,有什么手段,全部都拿出来吧!” 仕於灵紧盯着苏令,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步,每一次抬手,都紧扣仕於灵的心弦。 终于要来了吗?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 自从成为玄天世道沦常四将之一,仕於灵已经渐渐失去了乐趣。他的对手,尽是他早年在普化天门的老相识,无非是大家一起变老,多了些手段罢了,没有一点新意。他这人,对权力金钱没有什么兴趣,那是他在普华天门的时候就定型了的。他渴求的,唯有那心灵的震颤,唯有那勾起他兴趣的趣事,但随着他实力的提升,能引起他激颤,能勾起他兴趣的事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渐渐的,他几乎丧失了活着的生气,几度想要寻死,终结这无趣的生命,直到偶尔间遇到了几名魂修,他才觉得人生又有了些光亮。 作为普化天门的弟子,尤其是其中最优秀一批弟子的仕於灵几乎没有什么法术手段是他不了解的,没有什么神通是他没见过的,他原来凭着未知,和其他人赌斗,还能找到些乐子,可随着阅历的增加,他不知道的越来越少,他了解的越来越多,六大仙门可谓是被他转了个遍,一切光景尽被他收入眼中,久而久之,六大仙门的事他都腻了。直至碰到个魂法,他才尝到了新鲜,好似一忽然得道珍宵的饕客。 那法术,那么新奇!那么有趣!正魂九法,全是他没怎么见过的好玩意儿!仕於灵仅仅是第一眼,他就被这法迷住了,虽然那时他轻松便将魂修斩杀,但他知道,这是那魂修自身修为不够,和这法儿毫无关系。仕於灵那之后发疯似的寻找魂修,找他们比试,挑战他们,将他们一个个斩杀,这才给了他乐趣,他又活了过来。虽然这种行为给他带来了美名,但他毫不在意,魂法违背天道,天理不容?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给他带来乐子,那就可以了!他为此还偷偷放走一些魂修,纵容他们吸食魂灵,只待他们有朝一日神功大成,自己便可与他们切磋。 当然,至于事情败露,他身败名裂被逐出师门,加入玄天,那就是后话了。 此刻,苏令这个小辈,不仅拿着自己没有见过的化魂,还扬言要杀死自己,这是多么令他激动的一件事,仅仅是想想他就要醉了。难道,这里就是他的坟墓,纵横一生的仕於灵难道要得到这种荒唐的结局! 天空闷雷响动,未灭的火光烧红那笼罩在曹府上方的黑云。天在翻滚,地在怒吼,风在咆哮,仕於灵的心也像浪涛般奔腾了! 不知苏令以为他那招准备了多久,仍是在原地蓄力。若是常人早已没了耐心,可仕於灵他愿意等,他认为,苏令大费周折,搞出这么多步骤,费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这一招。只有这需要久久准备的一招,才符合苏令所说的,取自己的命! 大概已是半个时辰,苏令仍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动静。烧了那么久,那曹府的火光也已快消散,天空归于平静,风也不再哀嚎,即便是有着充足耐心的仕於灵此刻也不禁怀疑起苏令,他究竟是要搞什么名堂?准备了这么久还没有个声响。即便是你放个屁,那你也该有些动静啊!总不能一点声都没吧! 难道,他在等我突破禁锢? 仕於灵决定尝试突破下禁锢,他要测测苏令的反应,看他是不是在等待自己出来,才好施展手段。 来了! 见仕於灵禁锢抖动,苏令陡然睁眼,惊得仕於灵心中一颤,以为苏令终于要出手,他那归于平静的心又掀起波涛,声音高昂地喊着苏令:“来吧,苏小友,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不要手下留情!” “不用你多嘴,老贼,拿命来吧!” 满面金光扑向仕於灵,仕於灵被晃的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这就是苏令的手段吗?倒是歹毒!连让我知道自己如何死去的怜悯都不给,好啊! 仕於灵称赞苏令,这金光他已看惯,苏令也知道凭着手段是对自己没有用的,所以他料想这定是为苏令真正的手段掩护,他默默等待着,等待那身体的剧痛,等待发出生命即将消失时不甘的悲鸣,他要痛苦,要挣扎,要不甘,为此他还专门练习,因为只有这样才最戏剧化,最有趣! 嗖—— 金光消失,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从仕於灵耳旁炸开。仕於灵本已准备迎接阴曹地府的景象,可回过神来,他还停留在原地,那金光逝去后,根本无事发生。 ???????我怎么还活着啊? 仕於灵着急地寻找着苏令的身影,却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老贼,你的命我就寄在你身上了,你记住,我迟早会去取的!这次我大人有大量,先放过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尽是得意,听得出来,笑声的主人此刻真的很开心。 这......这...... 仕於灵的气息暴涨,天开始颤抖,地开始震颤,世间一切都为这大能而恐惧。他的气势此刻就像一火山,只待一瞬间的的爆发! “实在是.....实在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0章 一颗小小的丹药 “没错啊,没错啊,是我输了,是我输了呀!哈哈哈哈哈哈哈!苏令,好手段!好骗术!好计谋!” 他承认,他是输了!苏令完全将他吃透,这一次,他要承认这是苏令的胜利!。仕於灵摆摆手,他有能力去追赶苏令,有信心将他们所有人留下,但是,没有必要。他已决定,他把这胜利让给苏令,就如他说的,他静等着他日后来取他的生命。 “只是白白浪费了我的期待,算了,以后也会有机会的。活在世上总是要有个日后的指望不是,只是......” 拿出药炉,仕於灵揭开盖子,一缕缕白烟从炉内飘出,散发一股奇异的清香。仕於灵手伸入炉中,从中拿出一粒圆圆的金色丹药。仕於灵把这丹药放在手心来回把玩,观其成色,通体金黄,只是在其金色的外表下还参杂着一些杂质,它们是斑斑黑点,如同泥土一样儿沾染在这枚金丹的外壳,看起来,总是不大让人满意,称不上是十全十美的好丹药。 “可惜可惜......” 仕於灵挥了挥手,那久未登场的崔莫庆从白烟中走出。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儿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莫非,这里是曹府? 遥想昔日的辉煌,红砖瓦面,此时全成焦烟废土,那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草,全在一把火下染成灰烬,昔日繁盛景象,竟只在一朝间全成了过往烟云。 “仙......仙人,这?” 仕於灵伸出手上金丹,递给崔莫庆。看到这枚金丹,崔莫庆小心翼翼地接过,这等成色,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他如获珍宝,把这金丹放在手上来回把玩,细细观赏。他皱了下眉,他也发现,这枚金丹上,还存在着一些小瑕疵。 “仙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崔莫庆记得仕於灵告诉过自己,这仙丹成色以赤金为上佳,这种丹药是天上丹祖才能炼出的货色,他们凡间之人是无福消受,甚至是无法看到这种丹药的。若以凡间的法子炼出丹药,那顶了天也只能是纯金色,也就是他们俗称的金丹。崔莫庆记得,当初仕於灵找上自己,就是告诉自己他有办法炼出这皇帝也难求的金丹,能够医治好他的病,他这才帮他办事,为他四处寻宝,敛财,十几年如一日,就是图那一口丹药。据仕於灵所说,即便他是一个五肢残缺,胸中腌臜的废物,吃了那颗丹药,也能洗尽凡骨,荡尽凡尘,得道飞升,做那大罗金仙。 “出了点意外,这丹药在炼成的最后一步,少了一味药材入药,所以丹色不纯,称不上完美。” 如今这金丹他是见到了,只是这成色似乎还称不上是十全十美,常言道:药不能缺。这略有瑕疵的金丹他吃了,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是药三分毒,这完美的金丹能治他不假,可是这有瑕疵的金丹呢? 崔莫庆有了惧色,这药,他突然不是太想吃了。 “仙人,要不咱们再换个地方,再练一回丹药,这回保证万无一失,行不?这颗药,我看,我就不吃了吧!没事,我等得起,不着急这一口。” 说着,崔莫庆拿出葫芦,就要将这金丹收起。 “别,”仕於灵制止了他,指着他周围曹府的废墟,“你也看见了,为了给你练成这金丹,我费了多大的功夫,害了多少人的人命,这期间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一口不吃了倒是说得轻松,但你就把老夫这十几年为你做的事和付出的心血喂狗吃了?崔老爷,你以为我很闲吗?一直有时间陪你玩吗?我若不是当初看你有缘,我才不会浪费时间管你这档子事。再等等,呵,崔老爷,我相信这枚丹药多难炼,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些年你付出的也不少吧?” 崔莫庆缓缓低下了头,摊着手看着那枚丹药,神情复杂,踌躇不决。 “崔老爷,你在怕什么呢?你难道怕吃这枚药,吃死自己?你大可放心,有老夫为你打底呢!要知道,这里面可全都是好东西,多少奇仙异宝全部汇集到这小小的丹药之中!它是多么的金贵啊!我听说毒死人的,可没听说过吃好东西吃死人的!崔老爷,不要怕,放心地吃吧!我既然愿意花这么多功夫陪你炼这颗丹药,便不会为了害你毒你!否则,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全付之东流!一个有着大神通的仙人,为了毒死一个废人为他卖命了十几年,这事情传出去,还不是成了件天大的笑话!” 仕於灵说的实在有理,崔莫庆被他的话语说的心动。是啊,仙人要是真想害死我何必这么麻烦呢?他只要动动指头,我不是就像只蚂蚁般随意地死去了吗?用得着费这么大功夫? 崔莫庆下定决心,“好,仙人,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看啊,是我刚才多虑了,这枚丹药,我吃!” “嗯。” 仕於灵满意地点点头。崔莫庆见这丹药只不过泥丸大小,也就不讲究细嚼慢咽,索性来个痛快的,一口闷下,将这丹药吞入肚中。 要说这么多奇珍异宝炼就的丹药果然不一般,仕於灵刚吞下,便觉腹中一阵燥热,好似肚中有一团火,烧的他口干舌燥,大喊道:“水!仙人,快给我水!” 崔莫庆急得四处寻找,看到个水井,一头准备扎入,却被仕於灵一把拉住。仕於灵安抚他道:“别别别,崔老爷,千万不可喝水,这只是金丹的药效,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现在要是喝进去水,那这金丹的药效,可要大打折扣了!” 崔莫庆听了仕於灵的话,便忍住那肚中火的燃烧。但他这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突然好像被人扔进火炉一般,怎么受的了!崔莫庆终于忍不住,喊道:“仙人,救我啊!” 可惜,他这话刚说出口,他便没了声息,崔老爷化成了一颗小小的金丹。 “崔老爷,看来这成仙之福,你就无福消受啊!可惜,可惜,啧啧啧......” 那金丹的杂质便比之前减少,丹色更加纯正,那丹药表面的金色,散发亮丽的光泽,可惜这只有短短的一瞬。 “好药!好药!” 仕於灵连连赞赏,虽说这崔老爷是死了,但这丹药是成了。 “所以,你在这十几年,就是为了这么个丹药?” 一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仕於灵身后,此前,没有一点气息和声响。 第111章 烈火中的求仙梦 仕於灵并未回头看那女子,自顾自地捡起那枚小小的丹药,说道:“贵客啊,你居然来这里了?莫不是不放心我,怕我私下搞小动作叛变?” “你可知你来到这离县有多久了?” “无非十几年而已,这时间对我们也不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再说,我虽然离开了,但这也是你们允许的啊,我来离县这么久也并不是没有成就,就如我刚才的丹药,这个是个好宝贝。” 仕於灵将那枚丹药放入手中,摊开着给那女子看。看到这丹药,女子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已办成事那就别呆在这里了,回去做事吧,近几日有些任务,需要你的帮助。” 仕於灵打趣道:“真是稀奇,居然会需要我的帮助?要知道你们可是平时不会来找我的呀!莫道白怎么回事?他不是自诩无人可比,怎么还要派你来找我?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拉不下脸面吧!确实,凭他的性格,怎么会来求我呢?所以,只好让他的宝贝徒弟前来,这样,才能保住面子,不对我低声下气啊。” “你应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女子严肃道。听了仕於灵的话,她的脸色明显阴沉,仕於灵的那番话令她很不愉快。她压着自己的火气,不令自己发作,可手已迈向腰间佩剑,眼神如恶狼般盯着仕於灵。 注意到女子的眼神和动作,仕於灵冷冷地笑了笑,说道:“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既然你们要我回去,自然是该承认我的身份,现在,你应该叫我什么?” 女子被点醒,收了动作,强压着怒气,低着头,努力做恭敬姿态对仕於灵说道:“常君,我师傅道君请你回去,共商大业!还请您移驾尊步,不要拒绝。” “在哪?” “东云城。我师傅已在那里等候,还请常君尽快前往,不要耽误了.......不要耽搁!” 说完,那女子后退几步,在废墟中匿了身形,消失不见了。 见女子离开,仕於灵也准备动身。他回头望了望这曹府的废墟,想起前几日自己在这里做客的繁华,心中不禁增添几丝悲凉,但也迅速消散。对于他这活了上百年的人来说,一时的消逝也见得不知有多少,曹府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例。 “放松的假期结束了,啧。”这一回去,他又要待在那里好几年,面对着那群无趣的家伙,为他们那无谓的大业奉献。 “早知道,还不如一个人逍遥快活,还加入什么玄天教啊。” 仕於灵收起丹药,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念叨:“仙缘仙缘,折了多少英雄,求而不得,丢了多少性命,不知悔改,只落得个家业凋零,身死人灭,才叹一声悔改,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口大火喷出,仕於灵的身躯作狂风呼过,已成一片废墟的曹府的房屋在这狂风之中散的七零八落,燃尽后的灰尘顺着风儿爬上天去,摇摇晃晃,远方的云儿因它们染上黑色。那前院燃烧着的火焰在狂风下摇摆,火的黑烟盖在上方。曹府门前,那偌大的辉煌的牌冕“哐当”一声坠落。府内冲天的火光映射着上空黑压压的云,即便是几里外的人也能看见这天上的火色。 被烈火灼烧倒塌的房屋中,躺着一个人,他血流不止,身子有数处横切的刀伤,伤口整齐,肉里阴森森的骨头裸露却不见半点刀痕,看样子,似乎他的肉似乎是被人片了下来。 “后悔啊......后悔啊......仙英......女儿......你在哪.......” 一块被点燃的木头从屋檐坠落,那人结束了自己的痛苦,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 “你说,曹府是怎么回事啊?曹老爷不是有仙人庇佑吗?怎么这火烧的这样大,也没有一个神仙下来救火啊!”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城里都忙疯了,就为了这桩事,说什么的都有!但谁也不能给出个准信......” “你们还不知道吧。” 又有一人突然插入,那交谈的二人见其样貌,认出此人是离县有名的好事之徒。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显摆模样,猜到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内幕消息,正急着找人显摆呢。 若是平时见他这副模样,二人肯定转身离开。他说话跟个老学究似的,很不讨喜,一嘴酸臭味道,就为显摆肚子里的几个字。可今天二人也是好奇,便不计较他说话的口吻,问道:“老哥,你莫非知道什么?” 见自己肚子里的字终于能拿出晒晒,那人洋洋得意,找个地坐下,咳了咳嗓子,那二人便为他找来杯茶水,那人才缓缓开口道:“你们是没看见,我有熟人的亲属在曹府和崔府做仆。” 说完这一句,他顿了顿,果不其然,那二人对他投来惊艳的目光,那人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这才继续说道:“那崔府的崔老爷府上有一位不让外说的客人,至于是什么身份,崔老爷从来不提,但崔老爷一直对他毕恭毕敬,所以府上也是尊他为上宾,谁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今日,那崔老爷不知有什么事,带那位上宾去了曹府,然后曹府就出了事!你说,这难道会没有关联吗?” 那二人交换了眼神,试探地问道:“莫非,这曹府今日灾难与那崔老爷的客人有关?” “正是这样!”那人神情激动,手舞足蹈地说道:“我和你们说,刚才我那在曹府的熟人的亲属趁乱逃出来了!据他说,曹府今天接待了两伙客人,一伙儿说是什么子弟,一伙儿便是崔老爷一行。最开始还好好的,曹老爷郑重地招待了那一伙子弟。可到了崔老爷一行来了之后,就出了事!那时有过路的人经过曹府,听到府内有不小的动静,平日里的高墙轰然倒塌!那好奇曹府里面是什么样的人都涌进曹府,想看看能叫来仙人的人住的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故事里那样仙气飘飘。” “结果,他们进里面一看,有个鹤发黑眸的人!大家以他样貌神异,以为是仙人下凡,纷纷上前叩拜,结果呢?全死了!身体干瘪的跟个干尸一样,那样子别提多惨了!府内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仆人们见老爷失踪,府内遭难,就分着家财,全部都跑了!” “老哥,这究竟怎么回事?曹老爷到底接待了谁?崔老爷他们去曹府是干什么?怎么就遭难了啊!”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有个猜想。” 那人顿了顿,示意二人靠近些来,那二人见他神秘兮兮,不知要说什么,便贴近了耳,于是那人说道:“不知二位是否记得,我说崔老爷府上有一位上宾,他和崔老爷一起去的曹府。” 二人点了点头。 “要我说啊,其实曹老爷和崔老爷只是个摆设,是明面上的人,真正能唤仙人的,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客人!” 二人不解,惊问道:“老哥,何出此言啊!” “你们没发现古怪吗!大伙只看见了一鹤发黑眸的人,却不提那子弟和崔老爷一行,你说他们去哪了呢?” “这个吗......” 二人挠了挠头,得不出个答案。那人见此一笑,得意地说出自己的结论:“我看啊,是曹老爷有二心!那伙什么子弟,就是曹老爷新找的一批呼唤仙人的人!那崔老爷一行得到了消息,便来到曹府警告,结果发生了冲突,于是崔老爷的客人就招下来仙人,曹老爷这才遭到报应,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一伙人刚来不久,崔老爷一行就来了,曹府就遭受了这等劫难!” “这......” 乍一听,好像有几分道理。那二人被他的话带进去,相信了他的结论。毕竟,照他的逻辑,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见二人信了他的话,那人满意地点点头,像个老先生般讲故事般,最后为二人规训一番道理:“所以我说啊,修仙之事要诚,切不可有二心,你看看曹老爷,得了仙人如此厚待,却因生有二心遭此大劫,实不可取!切记,切记!” “记住了!记住了!” 那人学生模样般点头。 见自己的规训起了作用,那人满意地离开。 第112章 哭别 “爹,翠儿!” 曹小姐痛苦的哭喊声回荡在原野。翠儿的尸首和曹老爷的尸首被留在了曹府,她无力去寻,只能为二人建一座空坟,祭奠二人死去的魂灵。 苏令和伯秦淮二人在一旁观望,见曹小姐哭得这么伤心,苏令心里生了些惭愧,问伯秦淮:“她呢?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把她带进魂府当个弟子?” 带她到魂府吗?这自然是个不错的、令伯秦淮心动的选择,现在曹小姐失了家,自然是需要个地方居住,需要人的照顾,把他带到魂府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但是...... 但想起府内的那一位,想起之前的曹小姐送给自己的四个字,伯秦淮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该向曹小姐开口。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现在我正好问清楚那四个字的意思,问清她的心意,看我们之间是不是误会,可是...... 看着眼睛哭得通红的曹仙英,伯秦淮觉得现在又不是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便把话咽入心里,苏令见其犹犹豫豫的,也不回答,正想开口询问,曹小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语。 “伯公子,苏仙人,感谢你们二人对仙英的救命之恩!这等恩情小女子现在无以回报,只能将其放在心里。但二位放心,小女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重谢二位,定不忘记二位的恩情!” “不需要,不需要,举手之劳而已。” 苏令摆着手否决曹仙英的话语,“倒是曹小姐你,曹府现在化为一片灰烬,你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以后要怎么办呢?” “不劳苏公子费心了,虽然爹爹死了,但曹府毕竟家大业大,小女子还不至于真的无处可去,总归是有个住所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苏令看了看伯秦淮,用手戳了戳他的腰,示意该他说话了。伯秦淮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的曹小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曹小姐看着伯秦淮,只是点了点头,便扭身离开了,继续跪在坟前烧纸。 “这......” 伯秦淮愣在原地,失神地低着头,冷冷嘲笑自己。 看吧,人家果然对你没有感情,你何必自己自作多情呢? 苏令知道这位又犯了自己的怄气病,便不再和他提及曹小姐的事情,而是问:“所以,你现在要去怎么办?回府吗?还是继续查青州的事情?” 伯秦淮望了曹小姐一眼,别过身子,略带怨气说道:“不回去,走了!” 伯秦淮头也不回地离开,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和曹小姐说。苏令见他那气样儿,着实感到好笑,想着自己和曹小姐也不熟识,人家哭坟自己待着也怪尴尬,便说道:“曹小姐,我有事先离开了,还望你节哀。” “多谢苏仙人关心,他......” 曹小姐看见伯秦淮已经离开,便住了嘴,只是向苏令拘了个礼作别。苏令回礼后,便化作一只巨鸟,振翅离开,到住处寻凌垠和戏林儿去了。 曹小姐一个人待在坟前,流着的泪水多了份哀怨。她明白,伯秦淮是怪自己不和他说话离开的,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诚然,她喜欢这位伯公子,但在现在的血海深仇面前,她根本不愿分出心思给这儿女情长。太清上宫,这个伯秦淮曾经提及过的名字现在深深印入曹仙英心里,这就是她接下来几十年要追寻的目标。 最后望了一眼两座空坟,曹小姐满眼泪水,朱唇被她咬出了血,手指嵌入他的掌心。她猛地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血水从她额头流出,曹小姐愤愤道:“爹,翠儿,你们等着,等我修仙学有所成,我便杀了那狗贼,把他的尸首摆在你们墓前,用他的血肉祭奠你们,为你们报仇!仙英定不食言!” 咬破手指,鲜血洒向天边,曹仙英最后一跪拜,带着血恨、泪水,舍弃过去、软弱,离开两座空坟,没有人知道她向哪里走去...... 第113章 启程,回府 夜幕,一只苍鹰乘着月色,锐利的眼扫视着山间。当他看到一片林子中隐隐传来火光时,它高鸣一声。那火旁的二人听见这声鹰鸣,望向天空,向那只苍鹰挥了挥手,那苍鹰便俯冲直下,落到一处空地,收起翅膀化作人形。 “苏师兄,回来了。” 戏林儿上前迎接苏令,她望了望四周,发现只有苏令一人,问道:“师兄,只有你一人来吗?伯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府吗?” 苏令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那家伙,估计此时正生着股闷气呢,没有个一时半载缓不过来。” “生闷气?” 苏令并未解答戏林儿的疑惑,戏林儿见此也不多问伯秦淮的事情,但她想到曹府的陨落,想到之前见到的那曹小姐,于是关心地问了句:“那曹小姐呢?现在她爹和曹府都没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她说她有去处,我便没有多问。” “这样啊......” 二人都不再说话,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间。还是苏令率先打破沉默,他问道:“你师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闭眼休息的凌垠睁开眼,苏令见此小跑到她身前,二人对视,心中有许多说不出的话。 自从他那日把凌垠从崔府救出,他便着急带凌垠离开离县,嘱托戏林儿在他救出凌垠前准备些他们路上需要的东西。这才有了戏林儿那日和伯秦淮的撞面。之后戏林儿跟着伯秦淮,见曹府出了事,便通知苏令,这才有了苏令后来及时的救场。 凌垠问:“现在尘埃落定,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嗯。” 得到苏令的回答,二人相视一笑,戏林儿也笑嘻嘻地迎上来,三人商量着,在这离县过一夜,等到天明便启程回府。 今晚的月格外清凉,见惯了黑云和火焰,看着月亮散发的清冷的月光和布满银河的星星,苏令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他让戏林儿和凌垠二人歇息了,自己一人在这儿守夜。这是必须考虑的事情。尽管苏令有信心保证仕於灵绝不会追上他们,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再加一层保障。 火焰中升出的火星在夜空中起舞,燃烧的木柴发出喀吱喀吱的声音。苏令出神地盯着欢腾的火堆,火光中缓缓映现出他的回忆。 这几日,他经历的太多。本只是为了复仇而来到离县,没想到掺和进这么一档子事,他碰上了之前仅仅是在长辈的言语中才能听到的玄天四将。他实力强大,他清楚地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和他有一层不可逾越的鸿沟,那是一道天壑,是大地上撕裂的可怕裂痕。 第一次和他交手时的感觉,直到现在,苏令还记忆犹新。绝望,无助,恐惧,正如最开始那个没有修行魂法的无力的自己一样,死亡二字就摆在自己面前,那阴曹鬼使,已拿锁链勒住了自己的咽喉,只要稍一用力,自己便踏入鬼门关中。 可是,这些他全克服了不是吗? 尽管情形险恶,尽管多次失败,可是他做到了,他救回了凌垠,救出了伯秦淮与曹小姐,以及,完成了他的复仇。纵然,他最后采取的是种可耻的不光彩的手段,即便说是取得了胜利,可实则只是带人逃跑。但是,面对那位玄天四将,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有几个人能做的比他更好?有几人能做到全身而退?能保全同门并且自己也全身而退,苏令对他的胜利毫不怀疑,若是有人要询问他,他定会他骄傲地回答一句,我战胜了那玄天四将的仕於灵! 当然,在他的口中,故事不免要有些美化的因素。 日后应该怎么说呢? 长夜漫漫,无聊的苏令已经开始构思他以后的故事。思考他该如何给后人讲述这段往事。他心中匆匆掠过数个版本,它们总不能使他满意,或用词不雅,或叙述不端。 算了,这些事就留给后人编说去吧,只要他日后功勋卓着,声名彪炳千古,自有大儒为他辨经! 这样一想,苏令便将自己的传记抛掷脑后,眼光转向现实,还是多考虑些当下的事情吧。 即便他自信自己战胜了仕於灵,可是现在,赤裸裸的差距摆在自己面前,他和这个世上真正的顶点间的距离说是一句云泥之别也不为过。不过,苏令并没有被这差距所吓倒,这云泥之别的差距只能点燃他的心,他此刻便有熊熊烈火在胸腔燃烧,恨不得一头扎进修炼中,只是如今正有份修炼的难题困扰着他,让苏令不知从何做起。 “化魂,化魂。” 苏令反复品读着这两个字。他如今需要的,就是找一个可以用神识窥探自己灵魂的法儿,如此,他便能再次和那金蟾对话,他便可以知道更多关于自己化魂的信息,有利于他今后在魂法层面的进一步发展啊。 他已看清,如果他想在这世道闯出条路,既没有名门出身,又没有家财万贯,只能靠着这魂法修为,待修行有成后开宗立派,行道世间,如此,才能留的这千秋美名。 只是,师父啊,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徒儿呢?这化魂之法的妙用,你为何从未向我提起,只是教我个形随魂变之法,这等伎俩,面对小辈们还能耍耍,但摆在那真正的高手面前,属实撑不住台面。师父,你就那么狠心,不愿把自己的家底传给徒儿吗? “呵——” 苏令轻笑一声,随后翘起只腿。 但没有关系,你瞒着我,我便自己找,总有一天,这化魂会真正的属于我。 正魂九法,盗魂,这世上还有太多他未明白和不知道的事情,他们都在等待自己,苏令知道,自己必须掌握更多,只有这样,他才能登上无人能及的高峰,千秋万世都将传颂自己的美名。 毕竟,我才是天命所归,不是吗? 苏令面前,柴堆的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天空的暗被这火光烧去;那火堆下木柴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如公鸡鸣叫一般,噼里啪啦,唤出了天明。日渐渐升起,喷薄的云气染上红光,第一缕晨光照射在苏令脸上。 “启程了。” 苏令拾掇拾掇木柴,将柴火扑面,叫醒沉睡的二女,三人一起,向魂府行去。 一次朝议 “啊——” 一声哀嚎后,那床上的女子终于不再嚎叫,无力地泄了气,塌在床上。她的脸好像一团棉花,慢慢地,慢慢地塌陷下去,额头那乌黑的珠子似玻璃球般从脸上滑落,滚溜到地上,摔成一团肉浆。侍女们看这泄了气的夫人吓得抱作一团,险些晕死过去。安夫人的弟弟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哭泣,磕着头送她姐姐最后一程。 … “喂,你听说了吗?东云城的安夫人不作了!” “真的吗?” “那还能假?我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那曹公公慌忙跑得样子你是没看到!据说死的可惨了!那么亮的一对乌黑珠子,竟那么血淋淋的被挖出来,啧啧啧,可惜了。”那人好像亲眼看见那场面似的,手舞足蹈地给另一人描绘,虽然他也只是听人所说。 另一人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人的描述,听到他描述尸体的惨状,叹息一声。那安夫人他是见过的,她脸上那双明亮的珠子是那么动人,据说只要被那双珠子轻轻一瞟,是个男人都要走不动道!他那时也只是巡查时偷偷看了一眼,仅仅和安夫人一对视,就感觉浑身骨头都酥了。听闻这等美人死相如此凄惨,他心中也不由得悲伤。 “啧啧!依我看,这事还和那东西脱不了关系!” “我警告你,这种事可不能乱讲!”另一人慌忙捂住那人嘴巴,生怕他说的被人听见。四周环望一圈,确定没人听到,他才把手拿下。 “怕什么!瞧你那怂样!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事宫内还有谁不知道!还是个秘密?不就是……” 他不说话了。 东云王东方云霆从远处晃晃地走来,脸上的泪珠子嘀嗒地落。周围侍从搀扶着这位东云王,不断安慰他。那两个侍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看着他们一群人从身边走过,松了一口气,继续他们的守夜,不敢再随意交谈。 …… “我问你们!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看着朝堂低头的臣子,东方敬轩心中一股子气。在那林夫人死时他就派人追查,那侍律堂一刻也没有停止,都在查找那林夫人离奇死因。可毕竟是林夫人只是寒门出身,在朝中没有势力,她的死能引起多大注意?查找一阵无果,也就那么算了。可之后又是范修容死亡,皇上动了怒火,下令死查原因,依旧没有结果。现在,上两个案子还没解决,今日已经是第三个诸王的妃子死亡,还是他平日多加宠爱的弟弟的爱妃安夫人。他心中好似有一座火山,不把积蓄的怒火喷发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臣子们恐惧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双眼。他们本是听从诏令才急忙赶来,谁知到了这里就吃了这么大一通火。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去找那些天师啊! 纵使不满,但臣子们看皇上今日如此大火气,怎敢回嘴,纵使心中有万千冤屈也只能憋着,任由这皇帝辱骂。 那皇帝看那群臣子一言不发,心中更是火大,正欲大骂,就听门口赞礼官报道:“黄门侍郎安义民到!” 那皇帝强压着怒火,宣了声:“进殿!”之后他就坐在龙椅上,撑着头,勉强不让自己发作。那臣子们见皇帝如此,心里偷偷庆幸道:救星来了。 那救星沉默地走入殿内,刚踏过殿门,就大哭着扑倒在地上,大喊道:“皇上啊!你可要替微臣做主啊!”为了保持仪态,他已憋屈一路,现在来到太极殿,他终于可以向皇帝哭诉,大喊着要皇帝为他做主。 “贤弟快快起身!朕知道你因长姊死亡心中悲痛,朕何尝不想把那妖人碎尸万段!快快起身!朕一定还你个交待!”看着他哭的如此伤心,皇帝的心软了,火气被这泪水熄了点,让侍卫赶忙扶他起身,可那黄门侍郎仍是跪倒在地,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侍卫,,仍哭诉道:“皇上!微臣不能起身!长姊从小养我长大,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这长姊就如同我的母亲啊!她现在死的如此凄惨,我心中怎能甘心啊!不把那妖人绳之以法,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啊!皇上,求你为我做主啊!” 他这一大哭,算是把皇帝心火彻底消了。他常听自己安夫人说起自己姊弟情深,今天听他哭诉,又想起那安夫人的眼睛,心中同样悲痛。他语气不似刚才那般严厉,轻柔地说:“贤弟放心!朕定当,请他们出手,相信这回一定能将那凶手擒拿归案!” “皇上,不用那么麻烦吧。”一股声音从殿前传来。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殿前如此放肆!只见一个身穿铠甲,将军模样的人从殿外走来,那皇上见着人非但不恼,反而转悲为喜,从龙椅上起身,亲自到殿门迎接那人。 “崔爱卿说此话,可是有妙计在身?”来人正是那近日大破妖族的崔将军,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极受恩宠,这等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殊荣当今也只有他能拥有。东方气轩来到崔将军身边,对他一脸关切,留那安义民在地上哭诉也不搭理。 “皇上,”崔将军也不推让,自信道,“微臣手下能人不少,其中不少已是五大仙派子弟,何须再专门派人去请教?” “哦?如此说来,爱卿是想亲自处理这件案子了?”皇帝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热情,谨慎地问道。 “当然。”崔将军自信地回答,看样子有十足的把握处理这件案子。 “这个吗……”皇帝有些犹豫,心中犯起了难,不知该不该把案子交给他处理。 “皇上,老臣也可处理这件案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那赞礼官本想喊名,可被那老者伸手制止,那小官也就不敢多说什么。 看那老者已七十上下的样子,老态龙钟,像是一棵枯木,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可是在场的人并没有因他的苍老而对他不敬,纷纷起身向他行礼,就连那安义民都不再哭闹,立刻起身,朝这老者行礼。东方气轩丢下崔将军,亲自上前搀扶这老者进殿,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那崔将军虽内心不满,对那老者怒眼相视,但还是朝他行礼,目送皇帝将他送上座椅。 “夜老,你何必亲自过来,只派个子孙过来应付就好了。我看你们这么久也没派一个族人前来,正准备去询问呢。”那东方气轩虽是皇帝,但面对这老者也恭恭敬敬,彷佛在侍奉自己的长辈。 “咳咳咳。”老者连续咳了几声,看着这满地臣子,又看了看在那站立的崔将军,缓缓地说:“这等事情非同小可,皇上火气如此之大。我怕那小辈怕了皇上你的怒颜,到此一言不发,误了大事,所以还是亲自前来的好。” 东方气轩陪笑道:“夜老说笑了,你们夜氏如此盛名,您又有佐命之勋,纵使小辈,我又怎敢不以礼相待。” 那夜老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夜老,您说您也可以处理这件案子?莫非你也有……” “不错。虽说老臣已是将朽之木,可老臣的子孙还正值壮年,正当报效朝廷,为君分忧。”说着他就看向那崔将军,那崔将军眼本像毒蛇一样撕咬,但在发现夜老看向自己,也是换了副面孔,一个劲的陪笑。 “不满皇上您说,老臣的子孙除了有些在朝为官,有的也曾到那仙门修行,本事不见得就比崔员外的仙客们差,老臣有信心,只要皇上你把这案子交给老臣,老臣自当操劳,为皇上分忧!” “这个吗……”听到他的要求,皇帝也犹豫不决,看向崔将军,问:“崔爱卿,你的意思是?” “皇上,臣自以为能堪得大任,在下的仙客有的也是久负盛名。夜老已对我朝有卓越贡献,如今怎能无耻地要求其继续效命?还是让臣接下这担子,请夜老回府好好休养吧!”他低着头,没有指视任何人,可是语气却铿锵有力。 “这……”皇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向夜老,发现他正闭着双眼,气定神闲,丝毫不为崔将军言语所动。片刻后,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新风扰人啊。” 皇帝咽了口唾沫,这情况他亦不知如何是好,这两边他谁也不好得罪,谁也不好依靠,这担子给其中任何一个人,他都觉得不妥,可又没有其他选择,他两已经发话,还有谁敢去与这二人争功? 良久,这皇帝才说:“这样吧,朕觉得不妨请二位比试一番,我特许二位一起调查此案,最后谁能捉住真凶,谁便胜利,可好?” 他说完只觉羞愧,堂堂一个皇帝居然窝囊至此,竟要臣子在宫里开什么比试,让他们随意调查后宫!但他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妥协。 二人思考片刻,互看对方一眼,齐说道:“皇上圣明。” “呼—”他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好,事情已经决定,三日后便有劳二位了。”他们二人行了个礼,皇帝就吩咐安义民道:“贤弟,这样你可满意?” 安义民哪敢反对,慌忙跪拜道:“谢二位大人做主!” “好!既然事情已决定,那就退朝!” 大臣们都走出宫,只留那皇帝在龙椅上叹息。他挥挥手让侍卫们都出去,只想一个人在这多坐一会儿。 第1章 石中洞 “您说的就是这里吗?” 侠客望着这山脚下有一块大石,石旁光秃秃的,不见树荫,他和村长小心翼翼地下行,来到石旁,才发现这大石上盖着一井盖。侠客把盖子搬开来,才见这大石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洞内黑乎乎的,望不见一点光明。 那侠客拿手往洞上一抹,放在鼻子捏了捏,嗅了嗅,说道:“这洞内却有一股妖气,这气带着股血腥味,疑似这妖受了些伤啊!” “是,是,是!侠爷,你说的一点都不错!那日这怪到我们村里掠夺儿童,正好被我们撞见,村民们仗着人多胆大,便拿起农具,与这怪拼杀起来。虽然这怪铜铃般的大眼瞪着,有些害怕,但还在我们人多势众,壮了壮胆色。这怪虽力大无比,但也只有两手,不敌我们众人,被我们打伤逃至洞中。我们见其困于此,也无人敢下洞,怕其趁众人不注意逃走,便喊上壮汉,拿了这石盖将其压住,等待我一有能之士来此,下洞把这怪除掉!侠爷,你不知道,这怪害死了多少村里的娃娃,我们村里人和他有血海深仇!还望您帮帮我们,出手降妖!” 那侠客听村长言,摸了摸下巴,手伸张出来,村长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从袋中掏出个香囊,打开看,净是些珍珠碎银。村长说道:“侠爷,这些您先收着,算是我们村里的一些心意!等你降服此妖,我们村里必另有重谢!” 那侠客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这香囊收起,说道:“老村长放心,我自幼习武,也曾到锦罗城拜得良师,身上有些傍身的手段,这妖全盛时我尚且不怕,何况他现在负伤?您老就放平了心,回去摆好一桌宴席,在那等我的消息吧!”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一个劲地点头道谢,脸上一双黑眼睛却溜溜地转个不停。 村长说道:“侠爷,您有本事,我就不陪你了。唯有这壶酒,我送仙人您,为仙人你除妖壮行!” 村长不知从哪掏出一玉壶酒,酒香四溢,从壶口流出,未揭盖便已闻到股喷薄的酒气,使人血脉喷张,实是一壶好酒。俗话说喝酒误事,那侠客马上要下洞拼杀妖怪,按理说不该喝酒。侠客本欲推辞,告诉村长将这美酒暂时收起,等他降服妖怪再拿出也不迟,可那酒香扑鼻,他舌尖上的馋虫已被勾起,嘴里口水流个不停。 那侠客忍不住这口美酒,唰地抢过,一口灌下。酒入热肠,他的脸上不觉添了几分绯红,侠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不清村长模样,嘴上仍说句:“好酒!” 话刚说完,那村长一脚把侠客踢下,那侠客醉醺醺的,路都站不稳,这一踢不重,但还是让他翻了身,跌跌撞撞滚入洞中,没了声响。 见侠客跌入洞中,村长趴在洞口旁观望,耳朵贴着山洞。 “嗷呜——” 一声虎吼传出,林上飞鸟受惊作乱,那洞旁的村长也被吓得连连后退,等那余音消散,才敢再将脸贴近。村长颤巍巍地问道:“虎仙,您还满意吗?” “不错!不错!这带着酒味的肉最是可口!” 一行囊从洞中丢出,是那侠客刚才背的包裹。里面带着些盘缠,和之前没有见过的金银。 村长赶紧将这些收下,背起欲行,那洞中声音再次传出,喊道:“再多将来点!再吃些,我的伤就快养好了!到时,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小人定为虎大仙您尽心尽力,这几天正是那花会举办之际,过往的行人不少,我定为大仙您多挑几个细皮嫩肉的。” “我不要......去吧——” 听得这音,那村长便离开了。那虎妖坐在洞中,拿起那侠客首级,劈开头颅露出里面的鲜脑,配着酒,挖脑塞入口中。 “细皮嫩肉的,哼!” 那虎妖喃喃自语道。他本不爱吃那娇生惯养之人,细皮嫩肉的最没嚼劲,如喝汤一般,还未咬就烂掉,吃着根本不尽兴,只有那习武之人肉吃着最顺他的心意。怎奈他现在身子受伤,正是吃肉养伤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功夫给他挑剔,这回儿运气好,挑到个侠客,等下次,谁知道什么时候有这口福。 那虎妖把这侠客双眼从头中挖去,一双眼珠丢入他的血盆大口,砰砰地剥开。一口闷酒,那虎妖将这人脸上的碎肉刮净,随手将这头骨扔到身后,砸入一茫茫白骨堆。远看去,一片白森森的,头骨和碎肢凌乱地摆在地上。 听着头骨砸出框框的声响,虎妖又抓起那侠客的身子,抓在手里啃食起来。虎妖正嚼着肉,却感觉嘴里吃到一颗石子,吐出来,是一金灿灿的珠子。虎妖呵呵一笑,把珠子放在手里把玩着,之后随手将这珠子丢进一片宝物堆中。 这是虎妖逃避在这里无意中发现,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堆破铜烂铁,不能吃也不能帮他恢复功力,没有一点用处,可现在看来,这些东西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 这人啊,最是贪婪,他只需给点恐惧,再给出些破铜烂铁,他们便乖乖听从自己的话,把自己的同类骗到此地,做他的美食。 啧,真是愚蠢! 虎妖嗤笑一番。他本想在自己伤痊愈后便冲出这石洞,在村子里大开杀戒,食尽一村人。可现在儿,他改变了些心意,这里地方隐蔽,又有人定期为自己找口食,不失为一个好住所,何必把人杀绝,重新过上那四处寻食、被人追杀的生活呢? 酒足饭饱后,他趴在这石头上睡下,等待那村长带给他的下一口美食。 那村长背着包裹急行回了村,沿这条小路,悄悄溜回了一客栈后,走到一小门前,敲了敲门,里面问了句:“谁啊?” 村长答道:“是我。” 里面的人听了声,起了身,门打开一小缝,那里面人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村长说:“放心吧,一路上我都小心注意,绝无人看见!” 那人听这才放心,打开门邀请村长进入,随后立即关紧门扉。室内的二人点燃了蜡烛,村长把那侠客的行囊铺开来,二人看着这满满的金银,面上数不尽的欢喜。 第2章 有人驻店了 “你看看你!当初叫你一起干,你千百个不愿意,说什么伤天害理,要遭报应,现在拿到了金银,笑得比谁都开心?” “那能一样吗?当初你空口无凭的,只是一张嘴就要我跟你去害人!这事我怎么能办?但现在不同了,谁会怀疑这些晃人眼睛的宝贝啊——” 那人扑到这些珍宝上,嗅着他们的芳香。那村长见他这样,冷冷地笑了声,说道:“那老虎最近催得紧,这刚吃了一个,还嫌不够,我们还应再给他抓一个,那才算好。” 那人听了这话,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随便拉一个伙计不好吗?反正只要吃的是个人,他都会给我们宝贝。” “笨!”那村长唾骂那人一口,“要不说你怎么是个猪脑袋,你也不认真想想!那伙计能随便拉吗?在你这里干活的那个不和村里人相熟?咱们要是把这伙计给拉走整没了,村庄里的人有人发现是咱们带走的,能不怀疑吗?要抓肯定抓那些过路不熟的!到时候真被人发现是咱们带路他们才消失不见的,咱也可以说自己只是带路,不知道他失踪的事情!就算最后真有人怀疑,那时也无凭无据找不到尸体,谁能赖到我们身上!” 听着村长这么一点拨,那人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竖起大拇指,夸赞这村长道:“还是哥哥你高明!” “那是!要不然这财路怎么能被我撞上呢?” 那村长得意洋洋,继续补充道:“还有,咱们要抓就再抓些富贵的、看着身上揣着些钱财的!这里偏僻,真查好起来也不好查,那群人身怀钱财,指不定就是在路上被哪里的山贼劫了,不容易惹人怀疑。而且要是这些人被吃了,那钱财可就全归我们了!” “可是哥哥,这些富贵人不是一般都有人跟随保护吗?不是太好抓啊!” “耐心点,总是会有一个人出来的!眼力放尖点!我们这几天过往行人多,指不定就遇上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人应承着,村长又嘱托几句,吩咐这人把金银收好,便小心地出了门,沿着来时的小路,偷偷地离开了。那村长的弟弟,也就是村里客栈的老板,收了这些金银,把它们藏在床底,背着手,老板模样走进客栈里,正如往常一样,谁也想不到今天他发了笔横财。 “二浑子,手脚麻利点!别干愣着!要是敢偷懒,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熟悉的呵斥声传来,那被称为二浑子的店伙计应了一声,便立刻避开这老板的面,攒着布跑入后房躲避去了。 这位老板素来好这样,有事没事都喜欢责骂伙计们两句,有时候心情不好,便扣那伙计们工钱。这店里的伙计们都怕了这位瘟神老板,一遇见他到客栈,纷纷躲避起来,生怕自己入了这位的法眼。 可你以为伙计们只是躲起来就没有事了吗?那店老板王二贵,见伙计们都不见,便大声骂道:“你们这群人死哪去了,爷来了也不迎一下,一个个都躲起来,怎么了,是不想看见爷吗?爷告诉你们,是我给你们一口饭吃,怕见我,好啊,那就滚吧!” 听了这话,伙计们就不得不出去,见这位“给他们一口饭吃”的老板,等所有人乖乖到齐,那王二贵对着他们一顿痛骂,唾沫星子都甩到脸上,等他发作够了,这才允许那群伙计们离开干活。尽管憋着一肚子气,可没人敢说他什么,既然吃了这口饭,那只能忍着,更何况,他哥哥可还是村里的村长呢。 等例行完公事,那王二贵才满意地走到柜台,翻着账本,欣赏着进入的钱财。他一手撑着账本,一手盯着门外,看有没有过路的行人。 他们这个村子叫石林村,村子不大,寥寥几十口人家,按理说是撑不起这样的客栈的,但近些年来他们远方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城,好像办起了什么花会,有些名气。他们这村子也算在赶往那城的路上,虽然通往那座城的路很多,可有些路途艰险,关隘也多,不太好走,所以这坐落于其中一条阻碍较小路的石林村也算赶上了这东风,能喝到一些汤。这时候,这石林村的村长王大林和他弟弟王二贵就商量着,办起一家客栈,接待来往的行人。这客栈规模不大,原先只有两间房,是村子里一座草房。仗着这村长得来的钱财翻修了一下,这才看起来漂亮,有了城里那客栈的模样,房间也多了起来。虽然只是换了木头刷了漆,可这在村中已是稀奇,也足够接待来往的行人。 王二贵翻着账,想着自己刚得来的钱财,看着自己的客栈,想着什么时候在翻修一下,再开上几间房,到时,他也算是附近几家村子里一好响当当的人物,虽然现在名气也不差就是了。 做着自己的美梦,王二贵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客栈来了位客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客栈吗?” 王二贵从美梦中惊醒,抬头望去,发现是位戴着面纱的女子,看着衣襟身段,不像是普通人。王二贵赶紧迎接,说道:“是的是的,我们这里就是石林村唯一客栈,客官是要住店吗?” “是的。” 听着女子娇柔的声音,王二贵心乱神麻,他何曾听过这样悦耳动听的声音啊。 村子人少,有个生面孔进来就惹人注意。王二贵的客栈一直是村里的“景点”,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总喜欢在这里嬉戏打闹,看着这不同他们家的房子。王二贵不让他们进入,他们便远远的望着,已发现有生人入驻就跑到村子里四处张扬:“有人住客栈了!有人住客栈了!” 这便会引来一些妇女和流氓前来观看。他们一生没出过这偏僻的村子,不知道外界的模样,只在口中听闻过这世界的新奇,所以一有外人他们便会前来观看,看看这外界的人有什么稀奇,和他们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他们是会多一只眼睛还是多了张嘴巴。 每一个从外来的人,都能带给他们一周的话题。 第3章 寻个过路老婆 店外围得人越来越多,他们都争着要一睹这外来人的样貌,当他们看见来人是个女子,觉得甚是稀奇,一传十十传百,不久,村里闲着没有事干的孩童和老人,全都堆在王二贵客栈门口,急着要看这外界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往日村里过的,净是些壮汉游客,近乎不见女子。也难怪,毕竟他们村虽在通往那花会的路上,但是山高林深,路途虽短但不太平,除了那些有些本事在身的武人,谁愿抄这条近路。就算真来了个富公子,那也是带了一众人马,场面气派的很,至今村里人还记得。 如今第一次见这女子,人们才算理解,那双手生的是那样细嫩,白白的,不见一点儿纹路,如村边河里冲刷的鹅卵石;虽是戴着面纱,但其脸的轮廓,脸的小巧,隐隐约约能从面纱的勾勒中看到。服饰不是粗制抹布,是那样好看的绸缎,以前只见那公子哥穿过,那样好看,光彩鲜丽。村里的女子常常想,若是女子穿上那绫罗绸缎织成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她们都得到了答案,可惜,穿上的人不是她们自己。 那女子不知为何门口聚集了这么多人,脸颊烧的通红,她还从没有一人在外被这么多生人看着。 “那敢问客官,您的名字是?” 王二贵壮起胆子问女子的姓名,他觉得自己是客栈老板,问下客人的姓名总还是合理的,他竖起耳,期待着女子说出自己的名字。 “小女子......我姓曹,名仙英。” “曹仙英!好名字!好名字!” 王二贵闻言欢呼起来,曹仙英被他这欢呼吓了一跳,王二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明白自己是作为掌柜接待客人的,不是向人提亲的,赶忙收了臭态,提起笔,准备写下曹小姐的名字,只是...... “曹仙英,这三个字该怎么写呢?” 确实,王二贵肚子里有些墨水,不过这也只是锵锵够用,让他写个二狗子,三蛋子什么的名字他能提笔挥下,可是若叫他写些正儿八经的外乡人的名字,他却下不去笔,生怕丢了人儿。 若是现在让客人写名字,那定然有失他王二贵这掌柜的面子,可若是写不出来,岂不更丢人?权衡之下,王二贵递出名册,说道:“本店有规矩,客人自己登记,还请小姐把名字住宿登记仔细,不要出了差错。” 曹小姐接过了王二贵递出的名册,也没觉得奇怪,她从前从未单独出门,更别提在外住宿了,现在她也是第一次在路上住宿,有什么规矩他也不清楚,自是全听着人家的来。 幸亏之前和伯秦淮相处,虽是未解几句圣贤的话语,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曹仙英写下了名字,正要提笔写住宿时间,笔尖却在空中顿住。她会写名字,但这住宿内容她却不会了。 她只能将名册递回,说道:“不好意思,店家,这住宿我不会写,还是店家替我写了吧,我只待一个晚上,明天便启程。” 王二贵赶忙接住这名册,他现在觉得,之前失去的面全都要回来了,原来这外来的女子,也不见得比他多有见识,至少,在字这方面,她就没比自己强多少。 办好了一系列事,结了帐,王二贵呼了声杂役,让一人领着曹仙英入客房,之后又唤一人,把那看热闹的人全部赶走,便跑到后门,走小路,寻他哥哥去了。 王二贵他哥王大林早听到了村里的动静,知道定是他弟的客栈有新人入住,也是慌慌张张出门,想着办他的大事,两兄弟正好在路上撞个正着,一见了面,就一同跑进小屋,商量他们的大事去了。 “怎么样,弟?那新来的人如何?” 王大林急切想从他弟口中知道那新入住的客人的信息,他是高的、胖的?还是瘦的、矮的?是有钱还是穷鬼?是公子还是侠客?知道了这些,他也好准备之后欺骗的托辞,引他们去那虎仙的住处。 “哥,不是我说,这外面的女子就是不一样,真俏!” “什么?” 王大林一时没有听懂他弟在说什么,王二贵没在意他哥的疑问,自顾自地说下去:“哥,不是我说,这女子我一看就是俊脸,虽被块破布挡着了,但我看的出,她绝是个漂亮的姑娘。” 王大林怔怔地看着他弟,听他的意思,这回住店竟还是个女子,这样的话,不是更好? 王大林嘴角一笑,打断王二贵,说道:“弟,听你这话住的是个女子,那更好了,等她走了你就给她带路,到时我们两个男子一起把她绑住,丢给大仙,倒省去了骗她的功夫。” 王二贵闻言没有半点欣喜,说道:“哥,咱这会就别把这女子送给大仙吃了,给弟弟留着吧!弟现在还是个老光棍呢!” 原来,这王二贵在乡里虽有名气家财,但至今仍是个单身汉,这全是因其心高,觉得自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说其原因,他在村里开起了客栈算是一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其曾经与路人谈起过门第之见,从中学到了一些新奇事物。他听那过路的人说过,在那大殿,皇帝居住的地方里,有一个姓王的高官,身份很是金贵。王二贵觉得自己和那王高官同姓,族谱往上翻个十几代,说不定都是一个娘生的,所以自己也应和他算同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兄弟,应也算是个当地的“高门”。于是他便瞧不起那乡里妇女,觉得他们身上有股“土气”。当然,这也是他从客人口中学到的词,若是有人问他什么叫“土气”,他也说不上来,只不过其他人这么说他也跟着学。久而久之,村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土客王”,不愿与他来往。但因他在村里盖了这么一漂亮的房子,用的是村里人一辈子不敢想的青砖红瓦,村里人不自觉也高看他一眼,虽说不愿顺他的劲,但脸上还要过得去。王二贵看着他们对自己低声下气,面上高兴,心里仍是看不起他们,深记着门第之见,不愿在村里寻老婆,一心期待着从外面过路的人中讨个。 今日,这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放过呢? 第4章 俊俏的......男子? “你疯了!什么时候,眼前发大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不想着去做事,居然沉迷于一个女子?你这不是在胡闹吗?你这样,还想不想再修个客栈,想不想离开这鬼地方,想不想出人头地!” 王大林已婚多年,膝下也已有一子。对于女子他并不见多么稀奇,他这些年只是被这日子整怕,早些年他娘得了病,一个劲儿地喊疼,他眼睁睁看着他娘病死在床上却无法救治,只能跪在床前哭嚎。他在田里耕作多年,凭借自己的本事也是当上了村长,可住在这么一个不见人烟的地方,真得了什么只能哭着,连治病的人都找不到,从那时起他就想离开这村子,只是苦于贫穷,路途遥远没有安家的费用,只能继续呆着。现在这机会就在眼前,他怎能容忍弟弟因美色误事? 他一个劲儿地反驳,王二贵还想争辩,这时二人听见门外传来店里伙计的呼唤:“掌柜的,掌柜的,外面又来客人了!” 吓!这倒是今天头一遭,这么快又来一个客人! 王二贵赶忙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一脸兴奋地转过头,看着王大林,说道:“哥,你看,这人不久又来了!咱们把这人投给老虎,把那小姐留下吧!你看这样办行不?” “这.......好吧,你先看看这人是哪路货色,要是可以的话,把他投了,把那女的给你留着,这样行了吧。” “是!是!谢谢哥!谢谢哥!” 王二贵慌忙跑出,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个跟头,跌跌撞撞地跑进店里,留王大林一人留住小屋。 又一客人住店,店门外又积攒了一伙儿人,他们刚才就未走远,一直在门口等着,好奇那女子长什么的样貌,现在这女子没见到,倒见了个新人。他们争着抢着,挤到店门前,看这新来的外客,当他们看到这新来顾客时,一个个都出神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那人的脸。 “久等了!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王二贵匆忙跑到柜台,眼因兴奋挤成一条线,连那顾客的脸都没看,跑到柜台提起笔准备书写,这才想起来连这新住店的客人名字都还没问,于是抬起头,询问那人:“客官,敢问你......” 话还未说完,王二贵也愣住,盯着这顾客的脸,惊得一动不动。 这人脸生的小巧,眼最惊人,不同于常人的黑眼,白色之中包裹的竟是一副碧色的瞳孔,甚是妖异。他的左眼角处,有一泪痣点缀,配着他的眼看甚是妖异。鼻子,嘴巴,眉毛在这张脸上不起矛盾,全都生的恰到好处,五官没有一丝不协调,和睦相处,像是人精心勾画设计。而他的皮肤肤色也与他们不同,他的皮肤白,但不同于之前曹小姐的那种白,他的白是白里透粉,皮肤也像薄薄的一张纸,盖住他的血肉,隐隐约约能看到手臂里蓝色的血管。 “真俊啊” “嗯。” 一个人痴痴地唤出一声,另一人轻轻地嗯了一声,这赢得了在场人的一致认同。 王二贵愣着,此人给他的冲击全不同于之前的曹小姐,曹小姐的脸他是想象的,而这张脸是直接呈现在他面前。他曾想象过,在曹小姐的面纱下,生着的会是张什么样的脸,他竭尽想象力为曹小姐勾画出一张动人的面庞,他觉得自己勾画出的曹小姐定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可如今看到这人,两相对比,如萤火与皓月争辉,实是可笑。 看店家久久没有响应,那人用清冷的声音弱弱地问了句:“店家,没有事吧?” “啊,没事没事。” 王二贵从愣神中恢复,提笔正要询问那人名字,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的笔哐当掉下,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一字一句问道:“你......你是男的......” “是......是啊,有问题吗?” 那人弱弱地回答,好似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门外的人听见了,都惊讶地看着这人,盯着那张脸,仔细打量,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总有一个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分不清这人男女! “客......客官,您的姓名是?” 那人嘴微微张开,好像嘟囔了一句,又立刻闭上。王二贵并没有听清这人说的什么话,又询问一遍,那人还不回答,好像突然失了声。他从腰上摘下一块玉牌子,交给王二贵。王二贵看着这块玉牌,惊讶于他做工不凡,是块上好的料子。自他做了掌柜以来,也是知道玉牌这一玩意,这都是那些贵公子和富家子弟的玩意,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不足稀奇。可他惊讶于这玉摸起来温润光滑,好似摸着人的肌肤,细细感受,玉有丝温热,玉呈现金黄,雕刻的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动物,飞的跑的,他一个也叫不出。而且就算是从块头来看,这玉牌也比他往日所见的大上一头。仅从这块玉牌就能判断出,这人的身份就不同凡响。 王二贵试探地问道:“客官,敢问这玉牌上的就是你的名字?” 那人点点头,轻声答道:“是。” 王二贵不认识玉牌上的字,在他看来,这字就是鬼画符,根本认不出写的什么,他只是照着玉牌临摹着写下了那人的名字,问清楚了那人住宿的时间,同样是明天清晨出发,便把他和那曹小姐写成一般儿模样。 “好了。” 办完事,王二贵也叫人领着他住进了房,驱散了挤在门口的人。他望着那住进客房的男子,心里还一个劲儿感觉奇怪,怀疑这人是不是女子假扮,可从声音听着也不像啊? 当务之急,还是先和大哥商量! 王二贵嗖地跑走,回到那小屋,找寻他的大哥。 第5章 万里求仙 “大哥,你怎么看?” “这个嘛......” 王大林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过了会儿,他问道:“你还记得那个男的名字怎么写吗?” 王二贵说道:“那男的名字,跟鬼画符一样,谁记得住!我当时还是照着他给我的那个牌子才写下的。” 想起那男子的脸,王二贵心里颤了下,如今想来,那人身形体段确实是个男子,可就那张脸......王二贵咽下口水,若是这张脸摆在一女子身上,该多么好啊! “既然如此,咱们明天动手。你把那男的引到树林后,当时我一下子把他敲晕,扔给虎大仙。那女的之后你自己想个办法,能不能把她留住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过要我说,这事不太容易啊......” 王大林担忧地看了看他这位弟弟。这个弟弟长得五大三粗,短矮的身材似个枯树皮,脸胖的似个西瓜,虽说圆润,但绝不可爱,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没有一丝可取之处,怎么留得住那曹小姐? “这个就不劳哥哥为我费心了,我自有的是手段!保管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哥哥自需办好自己的事,等我办事情办成,我请哥哥喝我的喜酒。” 看王二贵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这王大林也不再多问,任由他这个傻弟弟去做吧。若是能给他找个媳妇,自己这做哥哥的以后也是对的起爹娘。二人碰了杯酒,商量起明天的事情。 夜晚,曹小姐关紧了门窗。她虽是个小姐,没有了丫鬟,但一些在外的安全还是知道的。她点燃烛火照亮房间,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这客房不大,仅有简单的一张床,桌子也是本村木匠制的,仅仅有个实用性。这里面的装饰只是挂着几株花,与她之前住的地方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曹小姐坐在桌前,掏出了一个香囊。她打开香囊,从中掏出了几张黄纸符,上面画着几道纹路。曹小姐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因为他的主人,曹小姐还知道这些该怎么用。她一个弱女子,按理说是不可能从离县走这么远,去那城中看这花会。她能步行到这里,全仰仗这里面的几张符咒。 她望着桌上燃烧的微弱的烛火,呆呆地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 那日,她和伯秦淮、苏令他们分别,随后便回到家中的庄园。那家中的田客一听说曹老爷死了,纷纷争起了地,自己个弱女子插不上手,只能任由他们抢去,也不好上前说理。她整理整理行囊,从庄园中寻了些盘缠,这还是那老账房念着些主仆交情才给她的。 这庄子是待不下去了,她收拾好行囊,便下决心出发,要去外面拜道求仙。 可是,她该去哪里寻那仙人呢? 仅仅是第一步,她便不知所措。甚至到了晚上,她连去哪找个住宿的地方都不知道。 她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出了庄园,一路沿土路走出,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天渐渐黑了,她还是在一片耕田中,连这水田都没有走出去。 夜晚的风无情的吹着,曹小姐包裹里没有衣服披在身上,只能任由身躯在风中受冻。虽说当时还是炎夏岁月,可一个弱女子只是靠一身衣服便在田野过夜,还是略显单薄。更别提水田晚上还有蚊虫的叮咬,曹小姐根本难以入眠。 她想寻求帮助,可那时哪有人的身影。她只能受着风,忍耐蚊虫,孤零零地蹲在地上哭泣。正当曹小姐低落沮丧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是多么熟悉,悦耳,失去了曹老爷和翠儿的曹小姐一个人活在世上,无依无靠,在最困难的时候又听到了自己心爱的那个人的声音,她慌忙起身,寻找着那个人的声音,心里有好多想对他说的话。寻不见,他便呼喊那个人的名字,可没有一人回应。 难道是我听错了? 曹小姐那时这样想,她蹲下身,抱着腿沮丧地哭泣。这时,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香囊。曹小姐忙捡起去看,发现里面有些黄色的符纸。当曹小姐拿出这些符纸看的时候,说来也奇怪,曹小姐明明不认识这些符纸,可是当她用手去拿它们的时候,她忽然明白这些符纸的名字和用法。 她立即明白,刚才的声音她没有听错,那个人确确实实就在某一个角落看着自己。曹小姐握住手中的香囊,眼睛通红,她很想找那个人当面感谢,可是既然他不愿意现身,那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只要知道有他的帮助,那就够了。 凭借着香囊里的几张符纸,曹小姐又能一日千里。她问着路上遇到的人,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仙门的踪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北上的商旅中,他听到这样一则消息。 林苍城四年举办一次花会,场面盛大,会有仙门弟子前来观看,她可以去那里试试运气。 看自己一个弱女子在外可怜,那些人又送了自己一张地图,曹小姐这样就有了前行的方向,她连连拜谢,告别了那群商客,一个人前往那林苍城,到那寻找仙人的踪迹。 到现在,她已行了半月之久,只要再有几天脚程,她就可以当林苍城,那时,她就可以...... 心中还未展开希望,曹小姐便被忧虑所打倒。 就算到了林苍城又怎样?她能遇上仙人吗?遇上仙人,他们肯收自己为徒弟吗?自己这么废物,没有别人的帮助,连该去的地方都找不到,那群神通广大的仙人们凭什么收自己为弟子? 想到这,曹小姐把头埋进双臂,脑中闪过一幕幕往日在曹府的情景。她只能看着身旁的一个个人拼命,和那仕於灵拼搏,赌斗,拼尽全力,而自己只能接受他们的保护,什么忙都帮不上。没有翠儿的舍命相救,她早已化作孤魂。 到头来,她没有其他人帮助,还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到。 爹,翠儿,我该怎么办啊....... 曹小姐一个人在房间中簌簌地哭着,那夜晚的风似是感应她的悲伤,在外呼呼吹着,通过窗抚摸这位佳人的脸颊。 “既然你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出面护送,还搞这一套暗地的动作?不麻烦吗?” 书生没有理会腰上玉佩的话,他担忧地看着曹小姐,向房间送出微风抚摸,企图安慰下曹小姐,让她不再那么悲伤。他的动作尽可能温柔,风尽可能微弱,这不只是因为他害怕曹小姐染上伤寒,更是不想引起曹小姐隔壁房间那人的注意。 到头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6章 出行 “喔喔喔——” 村中的公鸡不同于城中攻击的形单影只,它们的高鸣往往成群结队,一旦有一位对着太阳展示歌喉,其他的几位便会起身一起合奏。它们的歌嘹亮,清响,村中的男子就是靠这个提醒时间 曹小姐不敢懈怠,一听公鸡打鸣,便赶忙起身。她最初感到新鲜,还想着看一看那些公鸡,可这新鲜感在此刻她的心中留不住,转瞬即逝。曹小姐事后还要责怪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不相干的事情。 她收拾好行囊,拿起面纱便准备出行,可她在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昨天自己带的那条纱巾。 怎么会!我的纱巾呢? 曹小姐翻来覆去,可房间就这么大,每一处地方她都找过,不可能再有其他地方了。 难道说......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曹小姐心头闪过,她慌忙翻查行李,发现一切物品俱在,单单只有她的纱巾不见了踪影。 她第一次出门,没有经验,所带物品稀少,面带的纱巾也只为自己准备了一条。此时找不到纱巾,她真的找不到一备用的。 之前翠儿和自己说过,像她这种小姐,出门一定要戴个纱巾,以防那些轻薄之徒看到她的样貌心中惦记,起了不轨之心。如今出远门,带个纱巾更可以帮她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找不到,曹小姐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这样...... 曹小姐只能痛骂自己的粗心,事已至此,便只好顺势而为,不带那纱巾。 你说曹小姐的面纱何处去? 原来,这全是伯秦淮的手笔! 曹小姐这次出行因为是远路,若是穿原来的那身定然不合适,所以便把自己的罗裙换了身便于出行的服饰。而她原来一个深闺小姐,这次第一次出远门,没有什么经验,准备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一路上幸亏有伯秦淮跟随,否则,按照曹小姐这样,她早被人抓走卖去了。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伯秦淮不可能一直跟着曹小姐。一旦伯秦淮离开,无人保护曹小姐,纵使他留给她一些护身的符咒,但那也有不灵的时刻。于是伯秦淮便想出个法,他昨晚偷偷给曹小姐上了个法术,让曹小姐在外人眼里摇身一变,成了个男子。这样,虽然不能完全保护她安全,但也能少了很多麻烦事。只是那面纱伯秦淮无法隐藏,于是便施了个法,将那面纱夺了去,这才有了曹小姐不见面纱之事。 曹小姐自身是看不到自己的变化的,她一门心思要赶快出门赶路。伯秦淮自以为自己的计策周全,以为曹小姐暂时不会出事,一路上他多有劳累,于是趁着昨夜的功夫,补了个觉。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危险,就在不远等着曹小姐呢! 王大林之前便和王二贵商量好,早早地埋伏在村外。那女子戴了个纱巾,那男子不遮面容。若是看到了遮面的女子,便由王二贵出面,假装是出门回来碰巧遇到,与那女子交谈,顺水推舟为曹小姐带路;若是看到了男子,便有王大林出面,由他带男子到后林,在那里把他敲晕,喂给那虎大仙。 二兄弟远远地看见店内走出个人,只看清了个身影,一时不知道来的是个男子还是女子。 “来了来了!” “怎么哥是男的还是女的,戴面纱不戴?” 王二贵眼力不如他哥哥,所以这盯梢的工作就由他哥来做了。 “不戴面纱,不戴面纱!是那个男的!是那个男的!” “好!好!好!那哥,你快去,切不要两人撞见!” 王大林答应一声,装作从村外刚回来的样子,看到曹小姐,远远地招了个手,说道:“哟,客人,这就走了啊?” 看到一人向自己打招呼,曹小姐自然回了一句。那王大林听到曹小姐的声音,脑子一白,不明白这男子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女子? 想到昨夜弟弟告诉自己的,兴许这男子就是这样吧! “请问你是?” 听曹小姐的话,王大林回过神来,说道:“哦,我是本村村长,刚从外回来,敢问客人,你这么早就要走了啊?” 一听是本村村长,曹小姐稍微放下了些戒心。她认为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一定都是些德高望重之人,不会有一颗贼心的。她如实回答道:“是的,我因为事情急切,所以路赶得紧些,既然天亮了,我也就出发了。” 话已经谈上,此刻也没有功夫纠结了,王大林按计划说道:“请问客人,你知道本村路段艰险难走,若没有村里人引路,难以走出林子吗?” “这......我初来乍到,真的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哎呀!客人,还好你遇上了我啊!否则,那可就要坏事了!你不知道,我们这林子凶险的好,我们这林里住了纸老虎,最爱吃那出行的旅人,有几个人因为不识路被老虎吃了,现在只剩下一堆白骨!幸好你遇到了我,既然咱们相遇,你又是客人,我应该尽些东家的份,索性,我就带你出林吧!” 又要别人帮助啊...... 曹小姐感慨,在她居住的地方虽有老虎出没的传闻,可大家都知道那只是吓唬人的,它们那平山细水的,哪里会真的有老虎居住?她出发前曾想过,自己此次出行,会不会遇上那些只存在故事里的危险。没想到今日她就真的遇上了,碰见那食人的老虎。 曹小姐回头望着这石林村,看着这位于山林之中稍显破落的村子。这寥寥几十口人家住在这里已是不易,在外还有老虎的风险。若是自己能学会神通,能帮他们除虎,该多好啊...... 曹小姐暗暗下定决心,此刻她受了村长的恩情,这个恩她不白受,日后定是要报答。若是她这能求仙,学有所成,她便回到此地,帮助村民除虎,也算报了恩情,做了桩善事! “如此,那我就多谢村长了!” 曹小姐谢过村长。在王大林的带领下,二人一起,向那深山石林走去。 第7章 竟敢伤我 “村长,你们这里的路确实不好走啊,都是林子和石头,你们平日是怎么辨别路的啊?” “客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曹小姐闻言一顿,转念一想,对这样一个好人,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村长,我此次出行是为了拜师学艺,入那六大仙门,学习门中仙术。” “哦,哦,这样啊,这样啊。好事,好事啊,我跟你说,现在这世道,什么官啊兵啊都靠不住,出了事,还得是那神仙靠得住,我看你年轻轻轻没想到竟有如此志向,好,好啊!小友,我看你这事情,能成!” 王大林拿出一副听了晚辈的梦想,做出勉励的和蔼的长辈的模样,曹小姐看王大林这模样,对这村长的戒心又放低几分,越来越觉得这村长可信。听着王大林勉励自己的话,曹仙英眼眶不自觉的湿了,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如果是他在的话,听到自己说这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当日,她拒绝了曹奉庭让她学仙的要求,和曹奉庭的不欢而散,没想到那一次,竟成为了父女二人的永别...... 曹小姐落下泪,王大林见他这样惊问道:“客人,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不,不,村长,你没说错,只是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禁有些神伤。” 王大林安慰道:“客人,你不要伤心,你求仙啊,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犯不着哭泣。要是我的儿女有你这志向,我这当爹的指定乐坏了!催着你出去呢!我知道,离家在外,总是想家,可既然出去,学不成回去,那才叫丢人呢!” “村长说的没错。” 她既然已经决定学仙为爹和翠儿报仇,那她就不应该再这样哭哭啼啼,她应学会坚强,能够独当一面,这样才能吃下日后修仙的苦,才能学有所成。地下的爹爹和翠儿知道了自己的决心,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二人一定会鼓励自己,自己不应该哭泣,让他们继续为自己担忧了。 曹小姐抬起头,止住泪水,向村长感谢道:“村长,谢谢你,我好多了,你真是个好人。”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不必道谢,不必道谢......” 听着曹小姐的感谢,王大林有点心虚,他这次可是要把他送入老虎口中的,他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还感谢自己...... 不行,不能心软!既然决定上了这条船,那咱就不能回头! 王大林下定决心,可他回过头看曹小姐的样子。不知为何,王大林看这人的模样,倒是有些心软。他看着“公子”哭泣的模样,娇滴滴的,脸颊染上绯红,眼角的泪珠像是挂在叶上的露水,真是个娇弱的女儿,惹人怜爱。他有些年纪,也有子女,看曹小姐哭泣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儿女,好似儿女在向自己哭诉...... “村长,咱们到头了吗?” 曹仙英指向前方,林子已不再跟随她和王大林二人,前方变得明朗开阔,太阳显得有些扎眼。 “哦,对,咱们到了,咱们到了。公子你先到前面看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一条小路,我的老腿有些走不动了,歇一歇,歇一歇,哎呦——” “好,好。” 曹仙英答应下,她快步走到前面,可是,她发现自己到了处山坡,山坡下有一块巨大的怪石,旁边空荡荡的,不见树木和野草,怪孤单的。周围全是泥土和山石,哪来的什么小路。 曹小姐欲回头询问:“王大林,是不是记错了路,为什么一条小路也没有呢?” 话还没问出口,一黑压压的拳头映入曹小姐眼眶。 “对不起了公子,你可别怪我心狠!” 一声闷响,曹仙英被王大林击晕。王大林拖着曹小姐,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坡,把她拖到怪石旁,爬上石头,掀开上方的石盖,朝石洞里大喊道:“虎大仙,我给您送吃的来了,是个新鲜的活人啊!” 一声呼啸从洞中传来,一雄浑的声音大笑着说道:“好,好啊,你这事办的好啊!没想到不到半天的功夫又给我搞到了活人,快丢下来吧!之后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唉!” 王大林拖着曹小姐,把她拖到石洞边,说着:“大仙,您可接好了!我这就给你丢下去!” “好!” 王大林把曹小姐半个身子推入石洞中,推到一半时他停住了动作,想起之前他对自己感谢和思念父亲的话语。 对不起了,孩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下辈子投胎,不要这么容易轻信人吧! 手上用力,王大林把曹小姐整个人推入石洞。等曹小姐掉进去后,他自己把头探入石洞,想看清动静。 “好,我接住了!哈哈哈哈哈——” “好,大仙,既然如此,我的事也办完了,我就先走了!” 虎妖应了一声,王大林便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回去了,王大林看着曹小姐随身带着的包裹,叹了口气,收拾收拾,把它一并带走了。临走时,他最后看了怪石一眼,便扭过头,回村里去了。 “那人果然办事,这昨天才享过口福,今个就有能吃上一顿。” 玩弄着手中的这个人,虎妖口水四溅,他把玩着曹小姐的脸,摸了摸她的皮肤,细皮嫩肉,木有嚼劲,但闻着味道也确实香甜,就当是为了滋味牺牲了口感吧! “嗷呜——” 张开血盆大口,虎妖准备一口将曹小姐整个头颅吞下。可就在这时,曹小姐腰上的香囊在黑洞中闪出光芒,虎妖觉得自己被什么刺了一下,丢开曹小姐,连连后退,舔舐自己的皮毛。 “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清醒的曹小姐,还未搞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闻到腥臭冲鼻,她赶忙捂住鼻腔,发现四周黑乎乎的,没有什么光亮,唯有前方有两颗铜铃大的明珠盯着自己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小姐无所适从,可那明珠下突然裂开一大口,朝自己大啸一声,怒骂道:“混蛋,竟敢伤我!” 第8章 活阎罗 这吼声是......老虎! 曹小姐猛然一惊,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被那村长打晕,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在此处,莫非是那村长...... “嗷呜——” 一声怒吼,那虎妖猛地向曹小姐扑袭,曹小姐尖叫一声,因恐惧遮住脸,她腰上的香囊里再次射出白光,那虎妖碰着这白光,像是撞上了针,慌忙退下,直至不被这白光照到。 “这......这是......” 曹仙英看着自己腰间射出白光的香囊,想起香囊之中的符咒,她记得,当时拿起这香囊的符咒的时候,里面确实有驱逐妖孽的。 这虎妖徘徊在黑暗之中,看着曹小姐。它虽已修炼出人形,可道行尚且不高,什么妖术神通都未习得,若是遇到些习武之人它凭借妖气的震慑和自己的虎威,可轻松将对方吞食。可遇上这懂得仙术的,他还真没有什么应对的手段。 那白光虽似针扎,可回过神看着身体时,虎妖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身上一点流血的伤口都没有,但它就是身子就是止不住难受,好似什么东西钻入自己的肉一般。 “妈蛋!你干了什么!” 一声巨吼,曹小姐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虽说他也见过大场面,可仕於灵就算再强,他好歹也算是个人,曹小姐只是因为他的神通恐惧,虽说仕於灵的样貌怪异,但曹小姐并不觉得多么可怕。反观现在,她第一次遇到妖精,还是一头虎妖,这洞里不知积攒了多少被虎妖吃掉人的怨气,加上虎妖自己百兽之王的威势,曹小姐一个凡夫俗子,即便修仙有天赋,也没有护身的手段,抵不住这威气,自然是战不住,害怕。 “嗷——” 虎妖大吼一声,他身前居然浮现出了个血做的人。他浑身是血,双目发白,一副冤死鬼的样子。 虎妖虽说没有什么大妖术,大神通,但这虎精最基本的本事它还没有丢。人被虎吃掉后,其血肉埋葬虎腹,没有归于天地,他的“冤魂”不散,无法解脱,久而久之,这虎有了道行,那冤魂就会变成为虎驱使,反助虎吃人,称为“虎伥”或“伥鬼。 “去——” 虎妖命令那鬼,那鬼呆呆地,也没有什么回应,一瘸一拐地靠近曹小姐。曹小姐脸色发青,双手不自觉带着身体后退,砰地一下,碰到一个怪石。她警觉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想要抵抗,却因恐惧使不出力,只能看着那鬼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啊——” 曹小姐尖叫一声,又是一阵白光,那鬼碰到白光后,身形訇然消散,没了踪迹。曹小姐愣神地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那老虎也是呆呆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鬼碰到这光后就消散,只能怒吼一声,宣泄自己的不满。 那鬼消散,曹小姐稍微恢复了些理智,她已搞清楚现在的状况。那虎妖应该暂时没办法近他的身,所以才派出鬼魂,想要测试一番这白光。现在那鬼也消散,它一点动静没有,只是怒吼一声,说明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干看着,做不出什么。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那老虎虽说没办法近他的身,可她也没有办法逃走啊,就这样耗着,万一这个符咒不再起作用,她不是就命丧虎口了? 曹小姐汗珠滴落在地上,此刻洞中回响着虎妖的低吼和汗水坠落的声音,曹小姐的心弦紧绷,哪怕是她自己呼出的气都让她心颤抖,生怕打破这僵持的局势。 和虎妖对峙,对还未修行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目前她能想出的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等待人来救她了。 ...... “笨蛋,你怎么才发觉她走了!我不是让你帮忙盯梢吗?” “拜托,魂灵也是要休息的,你一直让我耗费灵力去盯梢,我也是会累的。我只是稍微一休息,谁知道天就亮了,再回过神,曹小姐就不见了。” “你这混蛋,要是她出事了,那该怎么办!” 伯秦淮急赶,凭借自己放的符咒他可以轻松掌握曹小姐的位置。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她香囊中放置的保护她的符咒被触发了三次,那说明她现在处于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他只能祈求曹小姐再多呈一会,为他争取时间,他立刻赶到。 快了快了! 感觉曹小姐离自己越来越近,伯秦淮已做好战斗准备,在地上慌忙搜寻曹小姐的踪迹。 “你先等等!” “干什么!” 不满玉佩的劝说,伯秦淮怒斥道。玉佩并没有因为伯秦淮的呵斥不满,这事情一开始确实是他的错,他此刻没有回嘴的资本,只是,现在玉佩并不是为了斗嘴说话,伯秦淮太过心急,居然没有发现除了曹小姐,还有一个人消失不见,并且那个人现在就和他在同一条路上。 玉佩说道:“你就没有发现这条路上有你熟悉的气息?” 听玉佩这么一提醒,伯秦淮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慌忙停下来,如果在按他这速度行驶,他马上就要和那人撞个正面了! “混蛋!那家伙怎么也在这,这也不是前进的路啊?莫非,那家伙也是要.......” 伯秦淮心头一寒,他最害怕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 “到了吗?”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快到了!” 一男子提着王大林在林中飞窜,王大林被晃的上吐下泻,伸着手指头,在晕眩中为男子辨认方向。 “就是这了!就在那石头下!”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男子轻轻落地,靠着石头,把王大林放下。王大林落在地上后,赶忙躲闪到一旁,恐惧地看着这男子。 男子轻声说道:“你不要乱跑,就在这等我,这样就不会有事......我真的不想杀死你,所以,记住我的话,可以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走,您去,您去。” “嗯。” 男子应了一声,跳上怪石,掀开石盖跳入。只剩下王大林在原地,冷汗直流,回想着刚才的景象,他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着柔弱的男子,竟是那样一个活阎罗。 第9章 流泪 曹小姐忍着泪和虎妖对峙,这时候害怕和哭都没有什么用,要想活命只能尽快靠自己想出个方法。 “混娃子,玩这么个阴险手段对付虎爷我!” 那老虎自被那白光刺中,总觉身子骨不舒坦,那不是外伤,但苦于自己无法近身,仍只能远远地看着。 洞上突然传来一线光亮,一人一虎向上望去,只见一人搬开石盖,小心翼翼地将半个身子探入,噔一声,那人落地。就在那人刚落地没多久,上方传来的光亮又隐了去。有人在他落地后,又将那石盖盖上了。 曹小姐通过刚才的光亮看清楚这刚落下的是个俊俏的公子,可他为何无事要进这虎洞之中?刚被欺骗的曹小姐此刻戒心十足,看样子,这人也不是被那害人的村长丢下来的,似乎是自己主动跳下的。这么一想,事情就清楚了! 曹小姐点头了头,他心里认定这刚下来的人是和那虎妖一伙的,此时下来是要瓜分她的血肉。于是高举香囊傍身,可香囊此刻却不再灵验,那人离他这样近,那香囊却不放出白光,若是那虎妖,站在她十几米外的地方,香囊早就把它逼退了。 香囊无用,曹小姐向后退了几步,她料想接下来那人就要上前杀害自己,剥了自己的皮肉,与那虎妖分食了。 “爹,翠儿,对不起,终究是没能为你报仇.......” 曹小姐流下泪,提起那香囊,说道:“伯公子,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此等恩情我今生难以为报,来世愿与你共结良缘。” 交代了心里的话,曹小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她已没有牵挂,准备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可奇怪的是,自那人跳下后,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干,只是呆呆伫立在原地,凝视着虎妖的位置。 怎么回事? 曹小姐不解,她不明白,若是这人是与虎妖一伙的,那应该早就和虎妖联手,一起分食了自己;若他不是和虎妖一伙的,那么他也不该主动跳下这石洞,害的自己和她一起葬身于虎妖腹中。 等等,那虎妖! 曹小姐这时才注意到,那虎妖原本粗重的呼吸声此时不再明显,它似乎有意收敛,像是面对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它是在害怕?可它怕什么呢?怕自己的香囊?可这只是让他不敢贸然上前,何足称得上害怕?难道说,它在怕这个人? 曹小姐盯着那人,这么久,他除了站着看那虎妖,也没其他动作,于是曹小姐试探地说了句:“虎妖害人” “嗯,我知道。” 简单几个字,安下了曹小姐的心。听他的口吻平淡,似乎早知道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此人既不对自己出手,又知道虎妖害人,不用说,他一定是下洞来救自己的。 曹仙英正欲走到那俊俏男子身边,虎妖突然大吼一声,从黑暗跳起,朝那男子飞扑而来,张开了他血淋淋的大口。 不好! 见虎妖突然袭击,那男子却没有半点反应,曹小姐赶忙举起香囊上前,把男子护到身后。那香囊又射出道道白光,那虎妖本欲扑食,可那白光将那人罩住,虎妖畏惧白光之威不敢上前,只能收了下山的威势,退守原地,一双虎眼血淋淋地,在黑暗中射出凶光,怒视着二人。 “快,公子,” 那人有些痴傻,曹小姐刚拽住他时,那人还有些抵抗,张嘴欲说些什么。曹小姐察觉他有些抵抗,想要嗔怒,可念情况紧急,还是用力将他拽开。那人见曹小姐如此,眉头一皱,叹了口气,由着她把自己拽到一旁。 凭借白光,看清楚男子的样貌后,曹小姐俏脸一红,惊叹世上竟有人生的如此好样貌。可感叹之后,她心中又添上几分忧愁。这人生的这么好看,怎么会有功夫傍身,他刚才又那样痴傻,想必是被那村长哄骗来,主动跳下石洞,就算要被那虎吃掉也没半点反应! 唉!白期待一场! 那被白光再次斥退的老虎,磨着牙,恨恨地说道:“呵!你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倒是要看看,那光能罩住你多久!这到嘴的肉,虎爷我不信还能飞了!” 听着虎妖的怒音,曹小姐不觉双脚发凉,他向那人看去,却发现身旁那人一双眼忧愁地看着自己。曹小姐以为是这人被虎妖吓到,害怕逃不出去,便举起香囊安慰他道:“不要怕,有着这香囊,那老虎不敢近身,暂时还奈何不了我们。” 听了曹小姐的话,那人颤巍巍说道:“我.......我......” “怎么了吗?” 见他欲言又止,曹小姐关心询问道。 “我......我......” 见一直我我我挂在嘴边却不说话,曹小姐心急,催促道:“这种时候了,有什么话快说啊!” 那人被曹小姐一催,气软趴趴的,颤抖地举起被曹小姐拉住的手,微弱地说:“你能先松开我吗?” 搞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 曹小姐有些恼怒,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还在乎这些!但转念一想,兴许是这人被这虎妖威势吓怕,所以神志不太清醒,她便不计较这些,松开拉住那人的手。那人一被松开,赶紧向旁边退了几步,和曹小姐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节,要不是我把你拉走,你现在就被虎妖给吃了! “我可以帮你逃出困境的。” “我知道我知道......嗯?” 突如其来一句话,曹小姐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这个刚才还因自己牵他的手而颤抖的人的嘴里说出的。曹小姐正欲张口质疑,可那人已经迈开步离开曹小姐身旁。 “等等!” 来不及劝阻,那人已主动走到虎妖身旁,步入那黑暗之中。 虎妖见这人主动送上门来,身子有些颤抖,可迅速又壮起胆气,自骂道:“怕什么,在这石洞里住久了,连自己的胆色都丢了?” 他在初次看到这人时,身体的本能劝告他不要靠近这人。恐惧,是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 那只是错觉!我有什么理由怕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这不过是一块送上门的肉罢了! 抱着这种心理,虎妖虎啸先发,怒吼着朝那人扑食过去。 “嗷呜——” 黑暗中,一道青焰点燃。一声虎吼,几道剑光,眨眼间的功夫,那香囊白光亮起,洞中又见光明。曹小姐睁大眼,只见那人手持一把佩玉白身剑,站立在那虎妖的尸首旁。剑身不见血染,虎妖却瘫倒在地上。那人回过头对她说道:“解决了。” 这......这...... 曹仙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可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曹小姐走上前,那虎虽不动,似有鼻息尚喘。 “呀!它......它......它没死!” “是没死,但也仅仅是没死罢了。” 不理解这人说的话的意思,那人自顾自地看着洞口,叹息道:“那人终是没有听话。” 说完这句,他的眼角流出泪来。 第10章 夜明骓 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连串超出认知的事情冲击着曹小姐的世界。这样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男子,只在一瞬息的功夫,解决了那样恐怖的一只虎妖;虎妖倒在他剑下,他又告诉自己没死;现在还盯着上方的石洞口落泪。 “这......这.......” 有太多的问题堆积在口上,曹小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现在,轮到她说不出话了。 “我们走吧。” “啊,啊?走?我们现在该怎么走啊?” 曹小姐盯着那石洞出口,这里他们二人几丈高,就算二人站在一起,自己站在他肩上也猜不到石洞的一半,更别提那石洞现在还被封着,这种情况,二人应该如何出去? “请先闭上眼。” 听到这话,曹小姐觉得耳熟,以前似乎在哪里听过。想到这男子既然有斩虎的神通,那么二人出去应该也是毫不费力,曹小姐乖乖照做了。 闭了一会儿,见男子没有反应,曹小姐试探地问道:“请问我现在可以睁开眼了吗?” 没有听到人回答,曹小姐偷偷睁开眼,石洞黑暗,这样看是一片漆黑。曹小姐索性一下子把眼睁开,那么多申通他都见过了,还能被吓到不成? 可是她这回想错了,当她睁眼时,她发现那名男子早已不见,偌大的黑洞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女子,以及她身旁那具还喘着气的虎妖的躯体。 “这......这......” 曹小姐后退几步,正好碰到那虎妖,感觉到虎妖身体的起伏,曹小姐大叫一声,连忙闪躲。她慌神地看着四周,无论如何寻找都找不到刚才那人的身影。 那家伙,让自己闭上眼就是为了自己逃跑? 曹小姐恐惧地看着地上的虎妖的身体,身子又退到石洞尽头,生怕那虎妖突然起来一把抓住自己吃掉。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石洞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既不见虎妖起身也不见那人回来搭救。 曹小姐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在石洞,她看着虎妖一起一伏的身体,想起那人说过的话:“他没死,也只是没死罢了。”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看惯了虎妖,又或者是石洞的枯燥乏味,总之曹小姐的好奇心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试探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虎妖鼻子旁,感受着他鼻子里冒出的空气。刚有一股热气从虎妖鼻子喷出,曹小姐吓得赶紧将手收回。但看到虎妖没动静,她便又将手伸到虎妖鼻前。 温温的,鼻子还在呼气。 手放在虎妖鼻子面前好长一阵,虎妖要没有突然张口吃掉她的手,曹小姐确认虎妖确实还活着,但不知为何原因他不能做出反应与行动,于是曹小姐的胆子逐渐大起来,她开始抚摸虎妖的皮肤,触摸它的脸颊,掰开他的眼睛,甚至,把他的胡须。 外貌和皮是老虎的模样,可身形已经像个人,还会口吐人话,这就是妖精吗? 曹小姐像个得到玩具的孩子,不大一会儿,虎妖便被她研究了个遍。若是它动起来,那确实可怕,可如果仅仅是趴在原地,那不就是一只大了点的猫咪吗? “喵——” 曹小姐学起猫叫,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不对,我怎么能在这里玩乐呢? 曹小姐猛然反应过来她还被困在石洞中,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出去啊! 眼巴巴望着头顶上的出口,曹小姐想不出任何方法出去。这里既没有绳子,她也不会妖术,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出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石盖传来动静,那石盖被人挪开透露些光亮,从光亮中钻出个绳子,伸到曹小姐面前。顶上有个人喊道:“抓住绳子。” 曹小姐听声音是之前的那位公子,便双手抓住绳。那人感受到曹小姐的重量,便在上方将曹小姐拉去。 “感谢公子搭救,还请公子告知小女名讳,小女日后好做报答!” “不用,不用。” 男子连忙摆手。自得了救,曹小姐便一个劲地请求,执意要得知他的姓名,无论他如何拒绝都不放弃。曹小姐已决定,从今以后所有帮过她的人,她都要记下他们的恩情,等待日后她有能力,她全都要一一报答。这是她的承诺,是她不可改变的决心。 抵不过曹小姐的请求,男子叹了口气,别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夜.......夜.......” “什么,还请公子清晰地说,小女没有听清。” “夜明骓!叫我夜明骓就好!” 夜明骓喊出自己的名字,随后扭过身,低着头不再看曹小姐。没有在意夜明骓行为的古怪,曹小姐嘟囔着这个名字:“夜明骓,夜明骓,我记下了!夜公子,今日的恩情曹仙英必不忘记,日后定当重谢!” “不必这样,不必这样。” 夜明骓摆着手,可曹小姐执意向他行礼,他一个劲儿地躲闪,但曹小姐堵着他的路,他只能接受她的道谢。 “唉——” 长叹一声,夜明骓说道:“我们先回村子吧,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有些事情处理?” “嗯。” 夜明骓举起手中长绳,低着头微声说道:“这是借别人的。” “啊?” 曹仙英呆楞在原地,夜明骓走了几步看她没有跟上来,试探地问了句:“你......不一起来吗?” “哦,我来,我来!” 乘着这正午的烈阳,二人结伴而行,向那石林村方向走去。在二人走后,一书生从林子中现身,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眼中说不尽的忧愁。 第11章 王二贵死了 远看到村门口,便瞧见一群妇女站着,头不断地张望,似乎在寻找谁。可看他们的样貌年龄,既不是等待丈夫归家的新婚女子,又非那日夜辛劳,满手老茧的村妇,净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女,停在门口,俏脸绯红,手捧着从路边随手采来的鲜花。 “是夜公子!” 一人惊叫,其他人望着,脸色寻红,一股脑儿地涌上去,堵住夜明骓。夜明骓被她们围着,心里慌的嘴中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推让,祈求姑娘们先让开。可姑娘们不听他的话,手捧着一束束路边采的鲜花要献给夜明骓,这使他们能挑出的自认为最配夜明骓姿色的礼物了。夜明骓不愿受着鲜花,可他的声音早已湮没在女孩们欢喜的浪潮中,他想要说却被堵住,想逃走又被拉回来,整个人急得快哭出来了。 一旁的曹仙英她倒是头一次见这一景象,觉得甚是新奇。按她从小所学,姑娘如此行为只能被说是放荡,行为不端,可村里头的姑娘不仅不约束自己,还敢大胆求爱,这等泼辣热烈,确实与她们不同。正想着,她又记起那曾在她身旁,心直口快、有话直说的姑娘了。 如果自己当初能够这样,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呢? “救......救我......” 夜明骓向曹仙英发出求救,曹仙英还在愣神,听得他的话才反应过来,赶忙将他拉出。那群姑娘见夜明骓收下了她们的鲜花也不再追赶,脸颊带红,笑盈盈地跟在夜明骓身后。她们懵懂,无知,对心里着新发芽的爱情尚未知晓,只是眷恋这夜明骓的脸庞,梦里常常闪过他的身影。若说要让她们和夜明骓说上几句话,她们一定十分开心,但也会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苦恼,所以夜明骓被拉走她们并不阻止,反而想跟在身后,多看看这位夜公子,看看他的行为举止。 夜明骓的脸为他帮了大忙,众人看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心里尽是欢喜。明明是第一天相见,众人却好像和他相识很久,都吆喝着这位公子和曹仙英一起到家中做客。夜明骓不好拒绝,嘴里一直结结巴巴,还都是曹仙英帮他拒绝。二人行至夜明骓借绳子的地方,那主任见是夜明骓,热情向前迎接,拉他的手问道:“怎么样,夜公子,要不要再留下吃顿饭啊?” “不......不用了......” “嗨,不是我说,夜公子,你可莫要嫌弃!我家的饭菜虽不如那王二贵家旅店丰盛,可别有一番滋味!是别处尝不到的!夜公子,你就进来坐坐,全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我......我......” 夜明骓还未说完话,那人又换个话题,说道:“说起这王二贵也真是怪,平常他早该出门,怎么今日就没见他有动静?按理说客人离开,他总是会出来送别的啊?怎么夜公子离开,他没有出来呢?” “他.....他......”夜明骓支支吾吾,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他死了。” “你说这王二贵啊,他这可真是......夜公子,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扇扇手,可夜明骓又重复了刚才所说的话语:“王二贵他死了。” “什么!” 那人近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后面跟着的姑娘也是不敢相信,窃窃私语,一时议论纷纷。 “夜公子,谁告诉你的,王二贵怎么会死呢?昨天她还好好的,今天发生了撒谎,咋就突然死了?夜公子,咋回事,你听谁说的?” “你们......跟我来......” 夜明骓招了招手,那人便跟着夜明骓一起走向旅店。村子不大,事情传播的快,很快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村子。要说这王二贵死了可是件大事,作为村里头头一位响当当的人物,王二贵一直享有很高的“声誉”,虽说不仅是美名,可也算村中的名人,更何况他哥哥是村长,他死了,他个也一定会为他做主。村里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个耳光放下手中的活,全都加入队伍,一起来到王二贵旅店前,寻找那旅店老板,争着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二浑子,二浑子,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见见我们呗!” 那店里的人听了,见门口来了这么大一伙人,不知是要干什么。看情景,是两位外来的客人领头,于是上前答道:“我们老板还在睡觉呢!有什么事,还是等老板睡醒了再说吧!二位客人,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好今天早晨要离开的吗?” “我们是回来解决一些事情的。” 知道夜明骓这种情况难以开口,便由曹小姐作为话事人。在路上,夜明骓已基本将事情全部偷偷告诉了曹小姐,曹小姐知道了事情,首先是感慨夜明骓本事非凡,随后又唾骂了那村长一家,全不是东西。 听了曹小姐的话,二浑子搞不清楚状况,曹小姐便补充道:“老板在哪里休息,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不行不行,”二浑子忙忙摆手,“若是引你们去,吵醒了我们老板,回头他是要骂我的!” “不用担心,我们就看看,我保证,他再也不会骂你了。” 曹小姐推开伙计,那一行人见旅店大小有限,容纳不得所有人进入,便各家选出了个代表,随曹小姐和夜明骓进入,看店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伙计们拦不住,顺着夜明骓的手指,一伙儿人找到了王二贵休息的房间。他们推门进去,只见王二贵正躺在床上“大睡”。观其样貌,脸色红润,中庭饱满,嘴里还吐着一口口热气,不像夜明骓说的,是个死人啊? “夜公子,你确定王二贵死了吗?怎么我看这样儿,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啊?” 那身后的人们发出疑问,夜明骓朝曹仙英点了下头,曹仙英便上前托起王二贵的头儿。身后的人见曹仙英这样,想要阻止他,人家既然没死,那现在躺在床上必然是在睡觉,他们一行人闯入人家房间吵醒人家,终究是不礼貌的。 第12章 魂魄尽失 “夜公子,要不我们走吧?曹小姐,你也别整王二贵了。虽然我们平日看不惯他,可邻里之间还是要留个面子,咱们今天这样,之后说不去也不太好看。况且他哥王大林还是村长,之后必然为他撑腰。曹小姐,咱们趁现在王二贵没醒,把他轻轻放下,我们一伙人出去,这事情就这么了了,好吗?” 听闻后面的人打起了退堂鼓,曹小姐猛然松开王二贵的头颅。王二贵没人支撑,哐当一下摔在地上,众人见了大惊,生怕他醒来看到自己在场,想要顺着门逃出去,可后面的人看不清什么情况,正探着头向前挤。 那前面的人催促着,让后面的人让开道,后面的人却一个劲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根本没有把前面的人的话放在心上。 见出不去,那些人内心叫喊一声“完了”,缓缓扭过头,不愿面对现实,可眼睛又不得不半睁着。奇怪的是,就算经历了如此碰撞,那王二贵也没有反应,仍是紧闭双眼躺着,看身形起伏,应该还是有呼吸。 “怎么会?” 那群人不了解,曹小姐在他们的注视下,又是一次重击,那王二贵仍不为所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各位,看见了吧,王二贵已死!” 曹仙英大声宣布着。众人疑惑,有几个见他一直不醒便大胆起来,触摸王二贵的鼻息,感受他的体温,惊呼一句:“还是热的啊!” 这就奇了怪了!这一个人尚有呼吸,体温也是热的,怎么会是死了呢?可眼前的事实似乎又无法用王二贵在深睡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呢? “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 “可他的身子还是热的呀,他的鼻子还有鼻息。” 见众人疑惑,曹仙英站到他们身前,为他们解释道:“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人体内有灵魂异物?” 众人闻言,有几个仰起头,陷入了思考,他们似乎听说过灵魂一词,这还是村中老者口中悠久的传说。 传闻人由精气神三者构成,肉身为精,天生地养之物;身中有气,气成人魂,魂又分三魂七魄,藏于人身,顺人先天之气。神藏于人神霄之中,乃统御率领三者。精气神,为人之三宝,三者缺一不可。人若失精,则气神消散;人若失气,则精神空虚;人若失气,则精气枉存! “此人肉身尚在,可灵魂已亡,身虽存活,可再无起身之可能,故此,王二贵确实已死。” 众人闻言惊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如此怪异之事,一个个也不怕王二贵记恨报复,纷纷上前,摆弄着王二贵的肉身。他不反抗,不说话,有人撑开他的眼皮,看他的眼珠布满血丝,拿手在他眼珠前晃了晃。见他眼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上方,双目无神,空无一物,却不像活人身姿。 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这......这........” 众人已经相信曹小姐和夜明骓的话语,这王二贵确实已死,但是,为什么呢?昨天还见到的那么大一个活人,今天怎么就丢了魂,变成一份空躯壳,死在了他的客栈里呢? “是我干的。” 不待众人发问,夜明骓便站出主动承认:“是我杀死了王二贵的魂魄。” “这......怎么会?” 看着容貌出众的夜明骓,众人很难相信是他杀死了王二贵。倒也不是他们偏见,但确实,仅从外貌上看,夜明骓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怎么会有这斩魂之能,把王二贵杀死在客栈里。再说,他还是王二贵的客人,有什么理由能让店家与旅客翻脸,闹出这一桩命案呢? 若夜明骓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那当众人知道他有杀死魂灵的能耐早逃跑了,亦或是一拥而上,仗着人多把他制服,押到乡民面前听从审判。可偏偏他是夜明骓,生的如此俊俏,众人心中对他都有一份好感,所以谁都没有逃跑,谁也没有暴动,全都聚集在他面前,问道:“夜公子,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杀死王二贵吗?” 夜明骓点了点头。这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好隐瞒的,但若是用口说,凭他的性格,怕是等到第二天天亮他也交代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他挥了挥手,众人脑袋晕眩悬的,天地开始旋转,他们感觉自己掉入了一片旋涡,忽然坠入一个地方眼前一黑。等他们再醒来时,发现他们来到了村子门外,身旁还站着个活蹦乱跳的王二贵。 “这是怎么回事?王二贵怎么又活过来了?” 众人惊异,可王二贵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们这么多人,一个人在原地来回踱步,口中不停地说道:“怎么办呢?这事该怎么办呢?” 观看林外,久久不见王大林回来的身影,王二贵心急如焚,不知他哥的事情办妥了没有,这事到底能不能办成。王二贵看着村口,时不时看到有上田耕地的农民出村,他赶忙躲在一旁,不愿被人发现。等那人走远,王二贵才钻出来,继续望着村口,等待他目标的出来。 “怎么回事!这么这么久!” 等了好半晌,既不见王大林回来,又不见曹小姐出村,王二贵直呼等不下去,他在原地随手找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几道,给他哥留下个暗号,便自己一人回到客栈。他要看看,那曹小姐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个动静! 怕被人注意,王二贵蹑手蹑脚地走着,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不对啊!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为什么要畏畏缩缩啊! 于是他自信迈迈步,大步走到客房前,敲了敲房门,带笑意地喊道:“曹小姐,天亮了,您还不动身吗?” 第13章 他信了 房子里并没有人回应,王二贵又敲了敲门,仍是没有人回应。他心生怀疑,决定打开门看看,毕竟是为了关心旅客的安全呀,谁又能说自己什么呢? 王二贵推开门,发现这里空空如也,完全没有看见曹小姐的身影。 奇怪,曹小姐人呢?王二贵尝试地呼唤曹小姐的名字,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推开门,冲出去,正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谁呀!敢挡我的路!” “对,对不起.......” 王二贵睁开眼,看见是自己的另一位客人夜明骓,赶紧起身将他搀扶起来,嘴上不停地道歉说:“哎呀,哎呀,对不起呀,夜公子,我有些匆忙,我.......” 王二贵突然不说话了,他原本阿谀奉承的眼变得阴狠,眼里射出毒辣的光,他看着夜明骓不像是以为老板看着自己的客人,而像是一个猎人看自己的猎物。 “没......没事.......” 夜明骓推开王二贵,准备出去赶路。他扶着额头,准备走出客栈。他本预定更早出发的,可由于昨天吃的药有些多,导致他头疼难忍,故而多睡了会儿。他没有对上王二贵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他把自己看作了猎物。他刚迈开两步,王二贵立刻把夜明骓拦住,笑嘻嘻地说:“客人,你看看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啊!” “不好意思,王老板,我还有事情,还要赶路呢。我本预定更早出发,现在已经耽误了时间,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你能让一下吗?” “唉,说的什么话!” 夜明骓绕路而行,可王二贵又将身子移了移,再次挡住夜明骓的去路,说道:“夜公子怕不是还不知道吧!我们这村子啊,名叫石林村,若没有熟人为你带路,只怕是前路难行!更不要提前方最近还有老虎出没!若公子运气不好,恐怕就在石林里迷了路!弄不好还会被老虎吃掉!” “这.......我没听说过啊.......” “那是因为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呀!” 见夜明骓将信将疑,王二贵热情迎上,搀扶着夜明骓,带着他出去说道:“客人,你既然入住了小店,那也算和我有缘,索性我这店家就帮你一把,把你送出我们村子!不要一分钱,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 夜明骓本想拒绝,可想到自己确实第一次来到此地,不熟悉路,老虎他倒是不怕,可万一迷了路耽误了日子,那就坏了事。他叹口气,向王二贵拜道:“那就有劳店家了!” “无碍无碍!哈哈哈哈哈......” 王二贵声称自己要做些准备,去房间中拿出一个包裹,夜明骓问这是什么他只回答说是路上必须的物品。夜明骓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有些迷惑:这送个人,还需要拿什么包裹呢? 王二贵催促道:“客人,咱们出发吧!” 王二贵推搡着,夜明骓实在猜不透这位的心思,刚才他一直拦着自己,怎么现在反而比自己还着急呢?他躲开王二贵的推,告诉他自己走便可,二人便向村外走去。 “店家,这路我怎么觉得这么怪,这不像是往前走的路啊?” 夜明骓看着这林子上空的太阳,而方向来说他们应该往太阳的方向前进,应该是向东走,可现在太阳被她们二人甩在了身后,这分明是是在向西走啊! “唉,放心吧,客人,我王二贵走这条路多少回了?错不了!你就放宽了心跟我走吧!” 听王二贵语气这么自信,夜明骓心中虽觉古怪但也不说什么,他毕竟是此地人,或许,他有外人不知道的近路吧。 “哎呦!” 王二贵突然叫了一声,浑身瘫倒在地上,抱着脚腕喊道:“哎呀!疼疼疼!公子,我不小心扭伤了脚啊!” “没事吧?” 夜明骓见王二贵扭伤了脚脚疼,赶忙上前询问,殊不知王二贵就是等这一遭。见夜明骓中计,王二贵嘻嘻地偷笑了声,对夜明骓说道:“快,公子,打开我的包裹,那有药!” 说着,王二贵将自己背的包裹递给夜明骓。夜明骓接住包裹,正要打开拿药,突然想到:不对,为什么他让我拿药,他自己拿不就行了吗? 夜明骓抬起头,只见王二贵不知从哪里掏出的棍子,朝他劈脸袭来。 吓! 电光火石之间,王二贵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手中的棍子便已飞出,不见踪迹。他呆呆地望着夜明骓,只见此时他手持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二贵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剑身,他颤巍巍地说道:“客......客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夜明骓威势鄙人,他眼神清冷,不见波动,全不像之前那位公子。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这位要袭击自己的老板,持剑问道:“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我......我.......” 王二贵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向这位解释。他盯着脖子上夹着的那闪着锋芒的宝剑,咽了口唾沫,断断续续说道:“我......我只是随手捡起一木棍......你信吗?” 完了!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王二贵心中大叫着,痛骂自己的愚蠢,这时候哪怕说自己是被逼迫的也好,怎么就说出这种一听就假的胡话! “哦,这样啊,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啊,店家。” 架在王二贵脖子上的剑消失,夜明骓此刻又蹲下来,打开王二贵的包裹,在里面翻找着,全无刚才的气势。 这......这...... 王二贵震惊地看着夜明骓,只见夜明骓翻找着包裹,疑惑地问道:“店家,我没找到你说的药啊?你是不是忘带了?” 他信了,他信了。 王二贵难以置信地盯着夜明骓,夜明骓看他的眼神,以为是在责怪自己查找的不仔细,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弱气地说道:“我再找找,再找找。” 在王二贵震惊地注视下,夜明骓重新翻找包裹。就在王二贵震惊之余,一个身影从远方走来,正是他的哥哥王大林。 第14章 稀奇事 王大林远远地便看见他们两个人,他疑惑着,昨天不是说好兄弟二人分开行动,自己带夜明骓来大仙这里,他带曹小姐走另一条路,怎么现在他也来这了? 他想上前询问,却看到王二贵假装跌倒,想要拿棍子袭击夜明骓。仅仅是一瞬间,哪怕是一直看着二人的王大林也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眨眼的功夫,便看到夜明骓拿着剑架在自己弟弟的脖子上。 不好!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要带曹小姐来到后山,但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人拿剑架着,王二贵还是能分清楚状况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不引起那人的注意,等那人收起剑,重新翻找起包裹时,王大林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拿出自己上山防身用的匕首,奔跑着,朝那翻找包裹的夜明骓身上就是一刀。 管你是谁,只要威胁到我们两兄弟,你都得死! 夜明骓正翻找着包裹,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王大林的接近。等他注意到身后有动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人贯穿了。 “噗——” 夜明骓口吐一口鲜血,想要回头看清是谁刺伤自己,可那人猛然将他头按在地上,对准他的要害又是接连三下。等王大林将匕首从他身上拔出,鲜血从匕首的身子滴落,王二贵愣神地看着哥哥,他虽然知道自己哥哥的手段,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他没想到自己哥哥下手竟能如此歹毒。 看地上这人一动不动,没有声响,王大林问王二贵:“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把他带这里了?我们不是说好,你把曹小姐带石林那,我把夜明骓丢给虎大仙,怎么现在你来一条路了?” “哥......”王二贵浑身颤抖,“咱们把人搞错了?” “什么?”王大林疑惑地问,“搞错了?” “嗯。”王二贵点点头,“你刚才杀的才是夜明骓,你带给大仙吃的是曹小姐......” 若是平常,知道曹小姐被那虎仙吃了,王二贵一定痛苦,大喊着自己到嘴的鸭子分了,可他此时不敢发作。他怔怔地盯着握在王大林手中那鲜红的匕首,整个人看得出神,不敢说错一句话。 “这......这.......” 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办了这样一件错事,王大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盯着弟弟,看他一动不动,再看看手上的匕首,明白是自己刚才杀人的样子吓到他了。于是把匕首收起,对王二贵说道:“既然事情已经铸成,弟弟,咱们就别再惦记那曹小姐了,权当作给大仙吃了两顿,咱不惦记着她,以后有机会,哥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见王大林把匕首收起,王二贵这才从刚才杀人的恐惧中缓过神,看着哥哥,也明白为时已晚。既然他现在能回到这里救自己,自然是已把曹小姐投喂给了虎大仙。 “唉.......哥,既然这样,那我.......嗯?” 王二贵盯着地上,眼神由无奈变为恐惧,神情由平静变为惶恐。血管从他脸上迸气,他双手捂住嘴,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事,他接连后退,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用手指着王大林的身后,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听见他一直说:“哥......哥......” “发生什么事了?” 见自己弟弟这样害怕,王大林转过身,看到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之前被他杀死的夜明骓,此刻站在他的身后,完好无损! “什么!” “啊!鬼啊——” 王大林惊呼,王二贵尖叫,一道剑光划过,站立在王大林眼前的夜明骓消失不见。等王大林回过头时,王二贵已停止了自己的叫喊,闭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弟!你干了.......” 话未说完,一柄剑已架在王大林的脖子上。 “带我去找那虎妖。” 夜明骓微弱地说着。听了他的话,王大林轻轻地点了下头。王大林不能拒绝,他也不敢拒绝。此刻他眼前的这人爆发出一种惊人的气势。这种威势,哪怕是那下山的猛虎也比不上,腾空的蛟龙也不能比肩,这气势,如同地府的鬼神,操着自己的夺命锁,冷冷地盯着他的人头,眼里射出的寒光如利箭,仅被他看着,便整个人的身子骨发寒。 “跟......跟我来......” 众人看到这里,意识便消散,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客栈的房间之中。 盯着眼前的夜明骓和曹小姐,众人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幻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夜明骓见他们回来,便说道:“我给你们制造了幻觉,让你们看到我的记忆。” 闻言,众人还是有些疑惑。 曹小姐为他们解释道:“刚才是夜公子施展神通,让各位看到过去发生的事。那王大林和王二贵一直残害过路的行人,他们和一头虎妖合作,诱骗行人门到后山,把他们丢到一座石洞,作虎妖的吃食。各位刚才也都看到了,王二贵为什么被杀死,王大林又是如何作恶!各位,我原本被那二位歹人所害,眼看就要沦为虎妖食物,多亏夜公子搭救!否则,我怕是已经沦为口中鬼了!” 说着,曹小姐跪下向夜明骓拜谢,大喊:“谢夜公子救命之恩!” 见曹小姐下跪,其他人也纷纷跪下。他们倒不是因为被夜明骓搭救,也不是因为他为村中除恶,只是因为他们判断,这位夜公子既然能死而复生,又有伏虎的威能,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一定是那里隐世的高人!他们一同大喊道:“多谢夜公子为村子降妖!” “不......不用这样......” 夜明骓连忙摆手,他向来不擅长对付这种场面。看所有人下跪他赶紧走到他们面前,搀扶他们起来,可那群人不愿起身,都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仙人的姿态,一个劲地磕头。夜明骓无奈,只能和他们一样,跪在地上,求他们赶紧起身。说着他还磕起了头。 看他这着急的模样,人们都乐开了嘴,都说这是件稀奇事。只有一个人一直躲在角落看着,当他看到曹小姐笑出声,便隐了自己的身影,默默地离开了。 第15章 宴会 “就是这了。” 众人跟着夜明骓和曹仙英,来到了他们所说的石洞。几人打开石盖,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从石洞中传出。众人闻这腥臭味,捂住口鼻,招呼着,放了条绳子下去。村中的人顺着这条绳子,一个个滑进石洞,在黑暗中点亮火把,只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躺在石洞中央。此虎身长数尺,远壮于一成年男性。 见这老虎还有呼吸,众人大惊失色,接连后退。有一人退后撞到一怪石,腿没支撑住,翻了个跟头。那人刚抬头,一阵更浓烈的腥臭传来。那人颤巍巍地拿出火把,借着光亮,看清楚前面。只见一颗颗森厉厉的头骨躺在地上,横七八竖,如同乱石。细看,那白头头上沾着各种干的和未干的血迹,洒在地,沾在墙,泼在石,骨头上所生不多的肉屑吸引着蚂蚁,此处显露着的全是吃人的踪迹。 “啊——” 一声惊叫,众人听到尖叫举起火把照看,同样发现这桩残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洞里,到底已经埋葬了多少死去的冤魂啊。想着过去来到村子里的一位位公子侠客全部成了面前的白骨,众人心中泛起一股厌恶,纷纷痛骂那王二贵和王大林,真不是东西,竟干出这种人面兽心的事! 那王大林现在在哪呢? 众人不知道,夜明骓和曹仙英也不知道。自从夜明骓下了洞,出来便没有见到王大林。村里的人也没有发现他的下落,不知道他到了哪里去。问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们说自从王大林出了门就再没有回来。 按照夜明骓的吩咐,众人收拾了石洞里的尸骨,把这些冤死的人儿全部安葬。在整理的时候他们还发现了一批数目可观的的钱财,众人猜测这应该是那些死人留下的。算去安葬那些人的费用,应该还能省下不少。众人都说要把这个给夜明骓,他击败了虎妖,功劳最高,为那些亡魂复了仇,按理说应该拿下这些钱财。可夜明骓坚决不收,送给曹小姐,曹小姐也说自己不需要这些,再说她一个女子,带了这些出门在外也不方便,二人纷纷劝村民收下钱财,众人这才接纳。 众人拿着筐,将这批尸骨一批批运出洞。由于这些尸骨混在一起,大多也破碎不堪,分不清谁是谁,于是村民索性将他们一起安葬,合作一坟,墓碑上写“纪念虎下亡魂之墓”。王大林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震惊于自己的丈夫竟敢出这等恶事,此前他确实总是拿出一批笔钱财,问他来历他支支吾吾,只说是天赐的。她当时见钱眼开,也就没有细问,谁知道竟是这些来历。 在众人安葬这些尸骨时,她带头哭坟,原本大家是不愿让她参与的,可是看她心意诚挚,而且确实不知道王大林参与了这事,便允许她哭坟,连带着王大林的儿子,一同在坟前痛哭,大喊道:“各位,我对不起你们啊!” 哭着哐哐磕了十个响头,连带着自己的儿子磕得头破血流,仍不罢休。众人怕他们磕死在坟前,纷纷上前阻止,两方相互拉扯,纠缠一番,这事才算了。 至于夜明骓和曹仙英,二人本要赶路,可这些事情忙完后天又近夜色,二人无法,只能在这里多停留一日。村民们纷纷请二人来家中做客,在他们二人要去谁家的问题上起了争吵,各方争论不下,索性决定大摆宴席。家家拿出佳肴,款待这二位客人。宴会上,一堆姑娘吵着坐在夜明骓身旁,都想送给这位公子花,喂他喝一杯家酿的酒。夜明骓被团团围住,抽不开身,面前全是酒杯,向右是陈酿,向左是干白,向后是粮液,向前是酥酒,挣脱不开,哪哪都有酒的埋伏。夜明骓想向人求救,可石林村风气开放惯了,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而且那些父母看着这小伙儿也实在喜欢,更别说他还是杀虎的英雄,众人都想招他当个上门女婿。毕竟有这么一位人物在自家,谁脸上不添光啊。 逃不出去,夜明骓急得要哭出来,回头看向曹小姐。曹小姐被他的表情逗得乐开了花,指着他的脸大笑,她受着氛围的影响,较之平常也变得热烈开放起来。夜明骓想呼唤曹小姐,向他求救,可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夜明骓仔细回想,可情况危急,他就是想不起来。眼见自己就要被人灌下酒,曹小姐一手牵着他的臂膀,用力把他从人堆中拉了出来,这才帮夜明骓解了围。 那些姑娘见夜明骓被拉走,原想上前追赶,可见拉他的人是曹小姐,联想到二人之前的关系,顿觉扫兴,便不再追赶夜明骓。 “多谢......多谢......曹小姐......” 夜明骓向曹小姐鞠了个礼,脸色绯红。曹小姐看他脸这么红笑道:“莫不是刚才那么多佳人灌酒,喝的人都醉了?” 听曹小姐这么说,夜明骓本是脸颊微红,唰地一下整个脸变成了红色。连摆着手,说道:“我我我,我一口没喝!一口没喝!” 曹小姐笑盈盈地迎上来,问道:“那脸怎么这么红呢?” “我......我.......” 夜明骓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脸更红,竟别过头逃跑。曹仙英看脸羞得逃跑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等人儿。伏虎的威能和女子的娇弱竟都聚集在一个男子身上,实在罕见。 她叫住了夜明骓,夜明骓听她的叫喊竟也停住了脚。夜明骓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曹小姐反问:“不跑了?” “我......我.......” 夜明骓别过脚刚要走,可曹小姐又叫他一声他又停住了步,就此反复几遍。曹小姐实在笑不动,才向他鞠躬道歉。夜明骓看她鞠躬,连忙将她搀扶起,呆呆地说道:“为什么要鞠躬,我什么也没干啊?” 听了这话,曹仙英又大笑出声,嘴里不停地说道:“有趣,夜公子,你太有趣了!要是你不嫌弃,我真想嫁给你!” 闻言,夜明骓吓得接连后退几步,连忙说道:“这话不能乱说,这话不能乱说!曹小姐,我我我哦我——” 似乎意识到什么,夜明骓赶紧把曹小姐拉到一旁,两人躲在一树后,夜明骓还四处张望了张望。 曹小姐也只是说笑,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刚才只是她被气氛感染,才说出了些出格的话。她原想着向夜明骓解释道歉,可看着他当真严肃的样儿,又心想着,不如就不解释,将玩笑进行下去吧。 夜明骓一个劲儿地张望,谁也不知他在看什么。曹小姐笑嘻嘻地,她很喜欢夜明骓这么有趣的人,夜晚,整个宴会都热闹非凡。村民们点燃的火扑向夜的天际,热烈的氛围直烧到月亮上,每个人都因这晚而高兴。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夜明骓,他自曹小姐说出那话后便担惊受怕,一直张望,不知在提防什么;而另一个人,他在听到曹小姐说出那话时,便伤心地离开。或许,曹小姐身边已不再需要他? 第16章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趁着夜色,石林村的众人还沉浸在宴会的喜悦,王大林披上夜衣顺着小路潜伏,摸着捷径,来到了他和自己弟弟的据点。他一路四处观望,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轻轻地推开门,门发出喀吱嘎吱的声音,他听着这声音心惊肉跳,每推开门的一点儿都要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听到动静前来。等了段时间,确定没有人他才将这门继续推开。过了好一会儿,王大林才进入房间。他悄悄点燃一柄蜡烛,挡着烛光,确保烛光不将整个小屋照亮,之后他才蹲下身子,开始在地上来回摸索,寻找着自己寄放在王二贵家的财宝。 “在哪呢?在哪呢?” 王大林在地上爬行,手在床底,桌下来回摸探,可就找不到自己的财宝。 奇怪,按自己弟弟的那个脑子,他还能将东西放在哪里呢? 王大林已经想好,等找到了这批财宝,他就携带金银日夜逃亡,逃到离石林村很远很远,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在那里,他用这批财宝买一座房子住下,走之前他问问自己的妻子,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去。 不行!太过危险!万一他们不愿意,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等他到了外面,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何必恋这山村野夫?只是....... 想到二人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之前王大林还打算拿财宝为自己的妻子买一批新的料子,为她做身新衣服。现在就让他舍弃自己的妻子,他还狠不下心,舍不得那多年的感情。 怎么办呢? 忽然,屋子被人点亮。王大林大惊失色,他明明已经将门关上,按理说若是有人进来那么脚步声和开门声他都该听到的啊,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连忙掏出匕首,没有看是谁就向后刺去。 一道寒光扫过,他的匕首被打飞,直直地插入地上! “爹!” 一稚嫩的孩童抱住王大林,叫喊着他的父亲。 “这.....这是......” 王大林眼睛湿润,抱着自己的孩子大哭,他睁开眼,看着自己孩子的身后,自己的妻子正眼含泪水地看着自己,他的旁边,还站着一张熟悉的男子的面孔,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柄剑。 “是你!” 见到那男子,王大林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推开,拿起插在地上的匕首,指着他道:“你......你.......你不要过来!” 夜明骓收起了剑,直直到走到王大林身前。王大林恐惧,拿着匕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大叫一声:“啊——” 王大林大吼着,拿着匕首朝夜明骓刺去。可夜明骓只是随手一打,那匕首又被他打落。见自己的武器丢失,王大林绝望地瘫倒在地。 “相公!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王氏一把抱住王大林,王大林身子颤抖,忽然明白什么,推开她,大吼道:“是你!是你把他带过来的!你竟敢出卖我!” “相公!” 王大林欲伸手抽王氏,还未出手,便被夜明骓一把抓住。王大林本想反抗,可看到夜明骓的眼神,他的灵魂忽地一寒,再使不上气力。 “是你妻子找上了我,求我帮帮你。” “帮我?”王大林冷笑一声,“我干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帮!帮我?怕不是只要我放弃抵抗,你们就押着我,把我给送走了吧!” “不是的相公,我......” 话未说完,王大林忽地用力甩开夜明骓,夜明骓一时不注意,竟被他挣脱开来。王大林抓住这个机会,夺门而出,夜明骓想去追赶,可一个孩童抱住了他,哭喊着:“不要抓我爹爹!不要抓我爹爹!” “我.......” 夜明骓可轻松挣开孩童,追上王大林,将他抓捕。可他自身的老毛病此时又冒出来,他盯着这孩童,看了看王氏,想到自己抓住王大林可能要做的事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孩童泪汪汪的大眼,他下不去手,只能愣在原地,眼看着王大林远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王大林心里咆哮着,在林子里来回穿梭。他此时慌不择路,只想着不被夜明骓抓着,根本没有看路,他奔跑着,跑到一处空旷的地方,终于是跑不动,喘着气停下来。 他趴在地上,看着四周,因为是夜晚,云遮挡住了月亮。他没有火光,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只能凭借隐隐的星光辨识自己的位置。他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前方有一座石碑,他心里疑惑,他当村长这么多年从不知道林子里有座石碑啊。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那石碑。他的手刚放在石碑,想看清这是块什么碑时,听到耳旁传来的幽怨的声音:“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什么!” 王大林接连退几步,此时,被云盖住的月露出自己的身姿,散发出光辉。王大林借着月光,清楚地看着石碑上写着“纪念虎下亡魂之墓”。 “啊——” 一声大叫,第二天,当人们再次来坟墓时,发现了横死在墓前的王大林的尸体。 王大林的儿子哭着抱着自己爹的尸体,王氏则搀扶着他的儿子,众人看王大林的死相,都说他活该,称上苍有眼。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夜明骓嘟囔着。 不知何处传来声音:“那什么时候轮到你呢?” 夜明骓没有回答,帮着王氏,二人一起收了王大林的尸体。 第17章 我会帮你的 “各位,送到这里便可以了,送到这里便可以了。” 夜明骓和曹仙英一个劲地劝阻,可架不住各位村民的热情,硬生生送到离石林村十里远的地方,村民们才回去。夜明骓和曹仙英走在路上,路途层层石林环绕,顺着村民们指的方向,行了大约三四天的路程,二人终于是出了石林,来到一片旷阔的天地。向前看,一座城池坐落在前方,来自四面八方的旅客从不同的城门进入城池,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终于到了!” 曹仙英喜上眉梢,走了这么久,终于是到了目的地。二人顺着山路,朝那城池前去。刚开始的路途,二人还有些生疏,但经过一番交谈后,也算彼此熟悉起来。再加上曹仙英经过这么多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拘束的小姐,所以二人路上也是有说有笑。 “夜公子啊,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你是为什么要去那林苍城啊?” 虽然一起走了这么久,但二人互相也只是知道一个名字,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是谈着一些风景和见闻而已。 “我应一个朋友的邀请,要去参加林苍城的花会,顺便......看一看我的娘亲。” 说到娘亲儿子,夜明骓不知为何有些忧郁,他短暂地低了低头,然后问曹仙英:“曹小姐,你呢?” 曹仙英坚定地答道:“我是为了修仙!我听说林苍城花会举世闻名,连那六大仙门的子弟都会前来观看。我想借此机会,拜见一下各位仙人,请他们收我为徒!” “修仙啊.....” 夜明骓端着下巴,陷入思索,想了一会儿,对曹仙英开口说道:“曹小姐,你可知道,那六大仙门弟子可不是那么好见的。你听得消息不错,他们确实会来林苍城,可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大多数人只是看到天上飞的几个人影,就再无缘见那仙门子弟了。” “这........”曹小姐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她出发前只想着先打探到仙人的位置,确实未曾想过该如何面见仙人。 “但是——”夜明骓话锋一转,“我说不定能够帮帮你。” “真的吗?太好了!”曹仙英开心地大叫。 “你知道太清上宫在哪里吗?还是说你认识仙人?哦,不对,你有这么大的本事,难道说你就是六大仙门的弟子!” 曹仙英激动地说个不停,一连串的问题轰炸令夜明骓不知如何回答,连忙摆手,示意曹仙英慢慢来。曹仙英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平复下情绪,向夜明骓跪拜道:“夜公子,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这辈子不会遗忘!” “你先起来,你先起来!” 夜明骓将曹仙英扶起,说道:“你别急!你别急!我会帮你的,你先起来,起来!” “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个弱女子要孤身一人出门求仙,看你这样子,也不像逃出来的小姐的样子。” 听这话,曹仙英怔了怔,眼忽地湿了。夜明骓看她这样知道她定是有段伤心的过往,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怪我,是我多嘴问了一句,怪我,怪我!” 夜明骓连连道歉,看曹仙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慌得要跪下磕头谢罪,好在曹仙英阻止了他,挽着他的手说道:“没事,夜公子,这段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不是什么秘密,夜公子也不要自责,我只是还没走出来,怪不得你。你不用道歉,我把我的事情说给你听就是了。” “没关系,没关系,曹小姐.......” 曹仙英打住夜明骓,她鼓励自己勉强笑出来,带着泣声,向夜明骓讲起了离县曹府发生的事。她从自己从小和曹奉庭分离讲起,讲自己忽然收到消息,回府和自己爹爹团聚,途中出事,幸得伯秦淮为自己解围。 “等等!”夜明骓打断了曹仙英的话语,“你说你认识苏令和伯秦淮?” “是的,多亏了伯公子,我才能幸免遇难。”曹仙英点了点头,“听夜公子口气,莫不是也认识伯公子?” “我和他是同门。” 曹仙英听得这话,破涕为笑,说道:“太好了!没想到我与贵门如此有缘,短短一个月,就遇到三位弟子!” “三位?” “没错,后来还有一位苏公子,他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苏公子?”夜明骓从大脑中检索,“你是在说......苏令?” “是的。”曹仙英点了点头,将事情继续与伯秦淮讲述。当她讲到曹府逢难,仕於灵屠杀曹府时,她近乎是以种咬牙切齿的口吻说的。胸腔愤意,从她的齿间吐露,满腔的怒火,恨不得将仕於灵烧成灰烬! “如此说来.......你也是命运多舛啊。” 听完故事,夜明骓看着曹小姐的眼中染上了泪水,那是对她悲惨命运的哀怜,可在哀怜之中,夜明骓又对曹仙英有份敬佩。这么一个女子,为了为爹和仆从报仇,竟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寻找仙人要拜师学艺,这不能不激起他的敬佩! 如果我能有这份坚强的决心,是不是就可以....... 曹仙英见夜明骓发呆,试探地问了句:“夜公子,你还好吧?” “哦,没事没事,曹小姐,我属实敬佩你。若你爹知道你为他下的决心,即便是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曹仙英点了点头,看向离县的方向,握紧双拳。夜明骓明白她的心意,便说道:“你放心,这个忙,我会帮你的。” “多谢夜公子!” 闻言,曹仙英欲跪下拜谢,夜明骓赶紧将她扶起,告诉她不必这样。二人看着对方,互相笑出了声,便继续赶路,争取早日到达那林苍城。 “夜公子,我有个问题啊.......” 路途无聊,曹仙英便问起夜明骓话,为路途解解闷。 “什么问题啊?” “为什么你有时候说话支支吾吾的,我和你相处这么久,发现你说话明明也很流利啊!” “我.....我.......”谈到这个问题,夜明骓脸有些发红,“我只是有点怕不熟悉的面孔......” 闻言,曹小姐大笑,夜明骓看她发笑脸红得更厉害了,安慰夜明骓道:“夜公子无需在意!无需在意!” “唉......” 面对曹仙英不住地大笑,夜明骓叹口气,也不生气,也不阻止,目光望向前方,不敢继续直视曹仙英的脸了。 第18章 故人重逢 过了门卫,二人进了城。眼前景象,令曹仙英大吃一惊。大道连着各种小街小巷,白马,青牛,香车在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那些贵公子们驾着车在街上游荡,络绎不绝。他们的车雕刻着龙的车盖,凤嘴叼着流苏,车子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比之鲜花妖艳,比之胭脂清甜。太阳的照耀下,成群的鸟儿穿梭在楼阁。那些楼台的交窗上雕刻着合欢花的团,房屋的双阙像凤凰垂翼。在城门远远可以望见一高大的阁楼直穿天际,那比拟神话中的天柱也不过分。在那楼阁上,坐着一位位妖艳的女子,她们胸脯袒露,身披玉饰,抱着琵琶唱着艳丽的歌曲,吸引过路的行人驻足观看。来自各地的人,牵着自己的马,穿梭在街道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些样貌说不出的怪异,尖耳朵,高鼻子;有的皮肤黝黑,银发白丝;还有穿着妖丽的女子,持着一口曹仙英听不懂的口音,那穿着即便是那青楼女子都要羞涩,走在路途,吸引人们的眼光,她们却不在意。戴着面纱,对所有人都发出银铃的笑声。一路上走的,跑的,装的,看的,都是新奇的事物,令人大饱眼福,那离县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曹仙英的好奇心被勾起,眼睛里布满这片天地。她此刻真恨自己只有额头这一双眼,看不尽新奇的事物。看着前面的,想着后面的,盯着路旁的,错过对面的,各有各的新奇,却不能把景色尽收眼底。路上行人过多,二人行走因此也缓慢,曹仙英可以说是转着走路的,不为别的,就是为多看看城中的事物。 “小心!” 夜明骓突然叫喊。曹小姐没有注意,撞到了前方的一位行人,她连连向那人道歉。那人也没说什么,她看着曹仙英装饰,听着她的口音,凭借自己走南闯北的经验,判断这是个次州人,应是第一次来到这林苍城,便没有在意,只是提醒他走路看着点。 “抱歉,抱歉!” 那人继续前行,夜明骓赶上曹仙英,说道:“小心点,这里人群众多,指不定有什么贼人,若是被摸去了自己的钱袋和名牌,那就难办了。” “是是是!” 少女的心并没有被这小小的差错挫败,这满目的光景,曹仙英看不厌,她四周环顾,忽然注意到路旁有一位艳丽的女子,一直盯着他们二人,便问夜明骓:“你有没有看到那边那个女子一直看着我们啊。” 顺着曹仙英说的方向看去,夜明骓并没有看到那艳丽的女子。二人心里正感觉奇怪,忽然一女声从身后传来:“夜四公子好兴致,竟带这样一位佳人来这儿赏花啊.......” 那声音如浸染香薰,使人晕晕的。曹仙英向后看,发现那艳丽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夜明骓身后,伸出手捂住夜明骓的眼,整个人贴在了夜明骓背上,头贴在夜明骓的耳边。 夜明骓被那女子贴住后手忙脚乱,他已知道来者是谁,他对她向来没有办法。他想推开女子,可女子却说:“公子,不要乱碰哦,万一轻薄了小女子,那我可就要赖上公子你了。” 说着,那艳丽的女子身子贴的更近,夜明骓清楚地感觉到背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他绝望地朝曹仙英求救:“救救我!仙英!” 曹仙英呆呆地看着,她惊艳于女子的妖艳。她脸着红梅,一双柳叶眉俏丽,明眸的眼睛隐藏千万种风情,朱唇如焰,肤白如雪,还未靠近她,曹仙英便好像闻到女子身上迷人的芳香。那并非是胭脂可以模拟,是属于女子自身勾魂的体香。 “哦.......哦!” 听到夜明骓的求救,曹仙英终于反应过来,可还未等到她上前,那女子便自行离开夜明骓,幽怨地说:“真是无趣,夜四公子还是如此不解风情。” 说着,伸出食指,在夜明骓鼻子上点了一下。夜明骓此刻已不敢凝视女子,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脸红的似个骄阳。 “呵——”女子噗嗤地笑出声,“不管几次,夜四公子你的反应都是这么有趣。” “怜儿!怜儿!”一男子跑过来,看二人相似的衣饰和亲密的关系,二人似乎是兄妹关系。 “怜儿,你怎么又擅自离开,跑出去胡闹!” 那人训斥着女子,女子不满地撅起嘴,双手抱胸,丰满的胸脯震了震,说道:“我本来就不想和你一起出行,是爹硬要你跟着我!” “怜儿!爹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一个小姐,那群家仆看不住你,跑在外面万一遇上坏人,那该如何是好啊!对不起啊公子!舍妹调皮,若是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宽宏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夜明骓低着头不回答,男子感到奇怪,正欲上前看看夜明骓的脸,怜儿却突然娇嗔一声,委屈地扑到男子身上,挤出几滴泪,哭道:“哥!他轻薄我!” 听了这话,刚才还客气的男子顿时换了副面容,一只手揪起夜明骓的衣领,怒吼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轻薄我妹妹!看我不把你.......” 男子举起一只手,正想打下去,忽然看到夜明骓的脸,怔了怔,赶紧放下,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姐,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哈哈哈哈哈——” 怜儿大笑出声,男子愤怒地走到怜儿身前,吼道:“你这丫头!竟敢捉弄我!害我冒犯了这位小姐!你!” “哥!”怜儿打断了他哥哥的话语,“你真的认不出来他是谁?” “嗯?” 男子一愣,又看了看那“女子”的脸,确实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吓! 男子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子”。怜儿说道:“认出来了吗?” “我我我.......”男子结巴地说不出话,想要道歉,却张不开口,刚才还气势逼人此刻却脸羞得通红。还是夜明骓先抬头张口:“好久不见,子久。” 第19章 无人能比的贵公子 “明.....明骓,哈哈,好久不见了.......” 杜子久尴尬地笑笑,随后他立即回头呵斥杜怜儿:“你这丫头,一定是你又调戏明骓,害得他不知所措!你不但不和明骓道歉,你还骗我,险些令我酿成大错!你!” “我什么我!” 杜怜儿叉着腰,身子一挺,盯着杜子久。杜子久手停在半空,过了半天才说道:“你看我回去怎么告诉爹,让他收拾你!” “爹可不会收拾我的。” 杜怜儿得意地笑了笑。凭借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自己的哥哥向来奈何不了自己。而且就算爹不给自己做主,还有娘那一关;而就算没有娘,自己把脸伸到杜子久面前,他也舍不得扇。他朝杜子久做了个鬼脸,笑盈盈地跑到夜明骓身边,抱着他一只手,说道:“夜四公子,有没有兴趣陪小女子我喝上几杯呢?” 杜怜儿故意低了低身子,慌得夜明骓把头扭向一旁,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还有事......” 闻言,那杜怜儿抱的更紧,夜明骓脸羞得通红,她的脸却不见半点羞状,只有股诱人的娇媚。杜怜儿笑盈盈地说:“那可不行,夜四公子,我的便宜让你占了,好处让你给吃了,你这已经把我吃干抹净,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翻脸不认账,未免过于绝情了吧?还是说.......夜公子已有佳人相伴,所以不愿见小女子了?” 杜怜儿瞥向一旁,眼睛充满敌意地打量着曹仙英。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夜明骓迅速否认,闻言,杜怜儿笑嘻嘻地将脸贴上他的臂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陪我喝吧......” 杜怜儿停顿了一下,脸顺着臂膀爬到夜明骓耳边,拖长声音娇媚地喊道:“好不好吗——” 随后杜怜儿朝夜明骓的耳吹起了香风。 木头听了这句话,都要酥了骨头,染上一抹艳香。再加上夜明骓耳朵被她这么一吹,头晕乎乎的,几乎无法思考,眼见就要点头同意,杜子久却粗暴的将二人分开。 “光天化日下,男女这样,成何体统!” 杜怜儿娇嗔一声,埋怨他的哥哥坏了她的好事。杜子久不理会儿妹妹的埋怨,一手搭在夜明骓的肩膀,笑道:“明骓,咱们两人好久不见了,这次能在林苍城遇见你可真是天赐的缘分,咱们可要好好叙叙旧啊!” 夜明骓还未回答,那人几乎是强拖着他离开,夜明骓想要抵抗却不敢用力,只能乖乖地跟他走。见二人离开,杜怜儿自然是跟上,走前她回头看了看曹仙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番,不屑地咂了下嘴,便去追他哥哥和夜明骓了。 搞了半天,原来三个人都认识啊。 曹仙英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刚进城就要摊上事情,现在看来,只是虚惊一场。只不过...... 想起刚才那女子和夜明骓亲密的举动,以及她临走时看她的充满敌意的眼神,想必那女子定是有心于夜明骓,错把与夜明骓一起同行的她给当作情敌了。 “只不过,她想错了。” 曹仙英无奈地叹了口气,虽说夜公子确实不错,可她也只是把他当作朋友,并没有其他感情,毕竟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与夜公子一起同行,只不过是顺路且有求于他罢了。 坏了!他们都走远了!我得赶紧跟上! 回过神来,曹仙英才发现那三人已经走远,慌忙跟上,才没有被三人甩掉。 “唉,你看到刚才那些人了吗?他们是谁啊?” 虽说路上行人众多,人声嘈杂,但是杜怜儿艳丽的样貌与出格的行为还是过于引人注目,有不少在楼上吃茶闲谈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看过头,盯着四人的动静。 “不知道,看样子,那几个应该是熟人,那小娘子倒是真不错,脸长得标致,身子也是勾人,若是我能讨来做媳妇......” 那人舔了舔嘴,脑海里尽是杜怜儿的身姿和媚态。可一想到这样的女子竟主动贴在一男子身上,心中不禁燃起妒忌的火焰,羡慕那人竟有如此福分,恨有福分的不是自己。 “你可就别想了,那女子可不是一般人!我告诉你,人家是兰陵杜氏杜司空的千金!那可不是你能触碰的,你要是敢去调戏人家,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是杜司空千金,怎么行为如此浪荡,完全没有大家小姐风范!真是世风日下!” 插嘴的是一位儒生,他接连发出一系列哀叹,哀叹乱世圣人不出,这世风沦丧,何时才能再现古时盛世淳淳之风。听这儒生的哀叹,周围人白了他一眼,刚才杜小姐贴着那人的时候,大家看得清楚,他眼神没少往杜小姐身上瞟。 “我听闻杜家小姐是杜司空与一西域女子所生,那里风气放荡,杜小姐受她母亲家熏陶较多,也就养成了这性格。杜司空疼爱这西域女子,对杜小姐更是宠爱有加,所以自小不加约束,由着她胡来。而那后来来的男子,就是杜小姐的长兄,杜家的大公子杜子久。虽说他不是与杜小姐同一母亲所生,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好,如今也是到了年纪,被朝内赠员外散骑侍郎的职位。” 那人说完抿了一口茶。听闻这人话语,众人纷纷感慨他见识丰富。端详这人的服饰,也不像泛泛之辈,于是对其更加恭敬。有几人起身坐到他身旁,欲与他结识一番,那人却是推让。那些人只好叫店家再送上香茶,犒劳这位阅历丰富的大能。 “那先生,敢问杜小姐贴着的男子是何人?他竟有如此福分?能得这么一位佳人垂怜?” 问这话的是之前惦记着杜小姐的公子。他体态肥胖,脸上有一颗黑痣。他爹也是一位官员,他也出身不低,但和杜司空杜家一比,还是小巫见了大巫,不能相提并论。这人只是看了一眼这肥胖的公子,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没有正眼瞧他,也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说了一句:“你能看出那人是个男子,倒是眼力不错。” “先生说的哪里话!这人能得杜小姐锤怜,又身着男衣,自然是个男子。”公子呵呵笑道,随后催促着这位先生说出那男子身份。 人就是这样,虽说自己得不到,羡慕嫉妒得到的人,但也好奇那得到的人的身份。不只是这一位公子,周围的人也很是好奇,就连之前那儒生也侧过耳,等待这人说出那男子的身份。 “那人啊,不是普通人,若论起品流,连杜公子都不及。” “竟有此事!究竟何许人也!连杜公子都无法比拟!” 那些人心切地紧,可他们越是心急,男子越是淡定。有些人忍不住催促着,那男子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骂了他们一句“蠢材”。那些人不明白,他们只是催促了男子,那男子为什么要骂他们蠢才呢? “自然是笑你们不会思考,话说到这份上,还猜不出那人的来头。能让杜公子都无法相比,当今世上,有几位能做到呢?” 一位身着青丝白金衣的年轻男子正把玩着扇子,随口为他们解答了疑惑。 听着着年轻男子的话,男人笑了笑,他不紧不慢,又是抿了一口茶,吊足了众人的胃口,随后才张口说道:“当今世上,若说起身世品流无人可比,无非是那几户人家。刚才那位公子,就是那几家的人,不是旁支,是正儿八经的本家公子。” 话已说到这份上,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那人身份,明白那杜公子为何无法与之比拟。 那胖公子缓缓张口:“莫非?” 男人点了点头,正欲说出夜明骓身份可却被那身着青丝白金衣的年轻男子抢了话头:“庐陵夜氏公子,中书监,离州刺史夜灵冰之子——夜明骓,字玄麟。因族中排行第四,故也称夜四公子。” 那人有些恼怒,埋怨那年轻公子抢了自己的话头。可那公子不在乎他的看法,命人结了茶钱,便带着一伙侍从离开了。 第20章 久仰久仰! “来,明骓,喝!” 杜子久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是啊,明骓,不要客气,这林苍城不仅是花有名,出产的蜜花酒也是当世一绝。他们这里的人不同于其他地方,竟然能拿花酿酒,他们这的酒啊不仅有醇厚的酒香,还带着一股花的香甜,据说喝多了还能尝出蜜的味道。” 杜怜儿坐在夜明骓身旁,帮他举着酒杯,喂夜明骓喝着。曹仙英则是坐在对面,杜子久身旁,与夜明骓最远的位置。这自然是精心安排的,杜怜儿喂酒时还看了看曹仙英的反应,眼神中满是得意。 曹仙英感知到杜怜儿敌意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与杜子久不熟,所以她也和他隔开了一些距离。在外人看来,他们三人如此亲密,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不合群。她有些坐立难安,想离开但是夜明骓还在,只能忍着,陪着这几人尴尬地笑。 夜明骓在杜怜儿身旁作着最后的反抗,他坚决要自己吃酒,欲从杜怜儿身上夺过酒杯。可他的性格早就被杜怜儿吃透,杜怜儿的手轻托着酒杯不放,夜明骓想抢,她就往自己这边靠,夜明骓生怕碰到些地方落下话柄,也就不敢再争抢,杜怜儿此时便笑盈盈地再将酒杯捧上。 “明骓,咱们可真是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几年前我爹带我上你家拜访的时候吧?之后我去寻过你,可听你家人说你去修仙了?我以为是六大仙门,便想着问清他们是哪一处仙家,也好之后去看看你。可谁知他们竟说不是六大仙门,是一不怎么有名的仙人收的你!明骓啊,要我说你可真是委屈了自己!要是你想修仙,凭你的身份和你爹你娘他们,六大仙门哪个会不收?为什么要去一名不经传的仙人麾下当徒弟呢?你不知道,我每次去你家拜访的时候令堂都在思念着你,拿着你佩戴过的玉佩,念着你回来。明骓啊,你告诉我,是哪家的仙人,能把你留下?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听得杜子久问自己话,夜明骓终于找到了拒绝酒的理由。他推开杜怜儿的手答道:“我并没有离开太久,我每月都会回家一次,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去拜那仙人为师是我的意思,我爹我娘反对过,但见我态度坚决,所以就放我去了。我在我师傅那里过的挺好的,不用担心,六大仙门门派太大,人太多,我不喜欢,所以我不去。” 夜明骓答完了话,杜怜儿接着话茬问道:“每月都回去一次?那夜四公子竟然不来看看我们?可真是绝情。” “没错没错!看来,夜四公子是从未把我们当过朋友。”杜子久附和道。 “不是。不是!”夜明骓急忙解释:“不是我不去看你们,只是我每次回家停留时间短,只有两天时间,我一回家我娘就不愿放我离开,应是让我两天都陪着她,所以我才没有去看你们这些朋友。” “哦?是吗?” 杜怜儿笑着问道。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那好,明骓,既然这么久没有见我们,那这次相见我们不是要好好聚一聚!我看你这天就和我们在一起,咱们好好在这林苍城转转!看尽他的景色!看你这样子你一定是第一次来这吧?就由我带你好好玩玩,我和你说,这林苍城值得一看的地方可不少,不比你夜家浦云城差。” “可是我还有事,不能.......” “有什么事能比与好友重聚快乐?莫提扫兴话!” 杜子久打断夜明骓的话语,夜明骓叫苦不迭。他此次来林苍城真的是有要事,不能和他人久叙。曹仙英看着夜明骓的样儿,知道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自己的事,连夜明骓自身都难保了。她开始思索,该怎样帮助夜明骓逃离。 就在这时,一身着青丝白金衣的年轻男子坐在四人旁边,笑盈盈地说道:“夜公子,久仰,久仰了!” 第21章 呵,长大了! “师傅,也不必那么生气,我这不平安回来了吗?而且你看,我也没出什么事情,凌师妹和戏师妹都好好的,我这师兄当的很称职不是吗?你就别生气,让我起来吧!” 苏令哈哈打趣,双膝悄悄从地上抬起,可刚抬到半空,林常君便大喝一声:“逆徒!我说让你起来了吗?继续跪着!” 苏令白了个眼,不情不愿地跪回原地。他低着头,偷偷回眼瞥了一下戏林儿和凌垠。她们二人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看到苏令看她们,凌垠别过脸,表明这事她不会管,不会替他求情。戏林儿则无奈地笑了笑,摊了摊手,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无奈,没有救星,苏令只能乖乖地听师傅的训诫。 按照规矩,虽然府主默认了他的下山,但他回来仍要给报告下山的事情。本来三个人商量好,那仕於灵和玄天教的事情他们就瞒着不说了,只说三人是下山游玩,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故而回来迟了日期。可谁知离县发生的事情太大,消息早就传遍了中原。那群凡夫俗子不知道其中门道,说是曹府天灾天谴,惹了仙人发怒,那当地官吏带领离县人烧香祷告,大开祭台平定仙人愤怒。 这事糊弄一下不懂门道的人也就罢了,那些修仙的全都看出这事不同凡响。很快,玄剑山那边就传出消息,原来离县的一切是玄天教四将仕於灵的手笔,是他一手策划离县的一切,曹府就是他灭的,玄剑山为此还赔上数名弟子的姓名。那玄剑山掌门已经放话,这笔血债和仕於灵不死不休,已派遣门内三名天阶弟子下山,势必要斩下仕於灵人头,以报门下弟子的血海深仇。 这事情闹得太大,已经在仙界传遍。虽然魂府在龙霄山避世,可消息不与外界隔绝。这消息刚传入林常君耳中他便惊觉不对。这离县与苏令素有渊源,他此次下山未归,而离县正好出事,若说其中没有联系,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果不其然,等三人回来,他一逼问,便得知前因后果。当他知道苏令主动去探魂府,惹上仕於灵,害的凌垠人被抓走时,林常君气的脸都青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若是遇到玄天教四将,立刻逃跑!你倒好,不仅不逃,还主动招惹?好啊,好啊!你可真有出息!” “这要没出息,还怎么当您徒弟不是?” “还敢贫嘴!” 林常君大喝一声,苏令再不敢多说,乖乖闭上了嘴。 “还好啊!还好你遇上的是仕于灵!此人性情最是古怪,幸好你还算有些手段,勾起了他的兴趣,再加上你是个小辈,他饶了你一命。若是遇上的是其他三将,只怕你们全交代在那了!你死了也就罢了,那是你活该,但你差点害死了你的两个师妹,害得她们一起给你陪葬,你知道吗!你有点师兄该有的担当和责任心吗?你知不知道作为师兄应以师妹安全为第一,不该随意惹是生非,你.......” 听着林常君滔滔不绝地责骂,苏令再没有还嘴。这件事他本身就不占理,而且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凌垠被抓走时,他的心那么痛,他真的害怕失去她,什么大志远谋,那些长久地占据他内心的东西在那时全部烟消云散,他只挂念着凌垠的安慰,即便是将他走出还不免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自责。 他太急了,也太傲了。因为学了点魂法,有了些本事和成就,就忘我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是谁。明明身边有那么多远超自己的人,自己却看不见,只因为自己的那一点点本事洋洋得意。他错了,他愿意大方承认这点,所以这次,他绝不会逃避林常君的责骂,而是乖乖听完了他的呵斥。 “你真是.......你真是.......” 林常君因训斥苏令时间太长,口干舌燥,他让苏令原地继续跪着,他要先喝口水缓缓。戏林儿见机行事,为他端上一杯香茶。林常君喝完了香茶,不仅喉咙不再干燥,连心火也弱了几分。 他摆摆手,说道:“今天就这吧,你好好反省!想想为师说的话!你.......唉,去吧去吧,我累了。” 这徒弟,他最是得意,也最不让他省心,今天说了这么多,有多少他会记在心里呢?怕不是一转头就都忘了。 林常君发了话允许苏令下去,可苏令却仍跪在原地,林常君感到奇怪,若是以往,听得自己这话,苏令早得意忘形,一句谢师傅,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怎么今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林常君又升起了戒心,严肃地问苏令:“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说?” 苏令摇了摇头,朝林常君磕了个响头,说道:“师傅,我并没有其他事情,我只是觉得师傅说的多,这件事实在是弟子之过,弟子狂傲自大,没有担负起师兄的责任,令二位师妹陷入危机之中,险些丢了性命,弟子实在有罪。师傅,弟子知错了!” 说完,苏令再拜。 “呜——” 若不是自己的弟子还在这里,林常君真想躲起来大哭一顿。多久了,多久了,这孩子,终于懂事了。 “嗯,嗯,你既然已经知错,那我之后也不多说什么,你要好好记住这次事情,要引以为戒!至于你的惩罚吗,府主说让我自行定制,看你态度诚恳,我就罚你......” “师傅!” 林常君还未说完,便被苏令打断了话头,他惊问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师傅,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也不想为自己过错辩解。我只是希望你罚我今后苦练功,精进自己的功力,不要再犯这次的错误!” “这......这......” 他真的长大了! 林常君强忍笑意,努力抑制嘴角上扬,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三人一齐回答。 出了门,戏林儿笑着对苏令说:“师兄你这一计可真高明!” “哦?”苏令有些疑惑,“我怎么高明了?” “师兄,你别装了,你以退为进,师傅都要被你哄得乐开了花,我看他笑意都憋不住,这才把我们都赶出来。你这三言两语就消了师傅的怒气,你说,这还不够高明啊!” 苏令笑了笑,摆了摆手,不多说什么,在一个路口转身离开,与凌垠和戏林儿分离,不知去干什么了。 戏林儿不明白苏令为什么笑,凌垠却早已明白,心里十分欢喜,这回儿,她说不定真的是因祸得福,苏令似乎真的要有所改变了。 等着吧! 苏令走在路上,回忆着下山以来的经历。 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世间再无人能和我匹敌! 他大笑着,背着手走在路上,沿途上花儿已开放,散发出沁人的芳香。 第22章 风潇湘 “你说什么,明骓不在?” “是的,夜师兄之前被府主叫走,之后就下山了,距今已有数日。” “那大师姐呢?她在府里吗?” “大师姐之前回过府里一次,可马上就又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知道这些,苏令大失所望。他本觉自己此次下山有所长进,想找个人比试比试,试试身手,向他们二位讨教一番,可谁知二人此刻竟都不在魂府,他的大好计划只能落空。 他告别了那名弟子,准备到赵常君那里,向他请教一番魂法的心得。 “奇怪?大师姐就算了,明骓他会去哪儿?现在也不是他回家的日子,按他的性格,平日只想呆在府中,生怕出去,怎么这回儿竟有心下山了?嗯......” 回忆那名弟子的话,夜明骓是在被府主叫走之后才下山的,二者一定是有所关联,应该是府主告诉了夜明骓什么事情才使他下山。给夜明骓任务?不可能,按他的性格,是不可能接任务的,就算接了也办不成事,只能是一件吸引他,令他自愿下山的事情,可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抱着这个疑问,苏令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赵常君的住处....... “夜四公子,久仰久仰!” 那身着青丝白金衣的男子自顾自地坐在夜明骓身旁,也不在乎杜子久和杜怜儿二人。 “喂,你是什么人!” 杜子久怒声呵斥,而杜怜儿则是满脸疑惑,此人他虽不认识,却觉得好生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看他打扮,也不像个寻常人,应该是哪家的公子。 杜怜儿放下手中酒杯,问夜明骓道:“明骓,你认识他吗?” 夜明骓看着身边的男子,皱了皱眉,说道:“我并不认识他,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非也非也!”那男子突然大声笑道,“我和夜四公子神交已久,一见如故!此次相见,乃是天赐的缘分!何须以往相识!来,夜公子,我敬你一杯!” 说着,男子拿起面前的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夜明骓,一口喝了下去。 “啊!好酒!” 一声赞叹,男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旁的杜子久有些看不下去,抓住那人手臂,说道:“你这人未免过于放肆,我们没人邀请你,你却自己喝上了,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子久手上发力,欲将那男子托起,可男子坐在位上,纹丝不动。杜子久见状,手上继续发力。他自幼调皮,虽读诗书,但也好武术拳法,身子上也带些功夫。可此刻面对眼前这男子,他却觉得自己手上发的力像落入大海的水,纵使有千斤的河流也被大海的广阔接纳吸收。 杜子久憋红了脸,男子也未移动一寸。见杜子久这么努力,男子摇头笑了笑,站起身,一只手放在杜子久身上,说道:“得罪了。” 在外人看来,男子只是轻轻地推了下,杜子久却猛地后退,踉跄几步,撞翻了个小二,跌倒在地上。 “哥!” 杜怜儿连忙起身,跑到杜子久身旁,将他扶起。那男子也走到二人身旁,搀扶起被撞倒的小二,向他道歉,随后抱拳向四周的客人道歉道:“各位,抱歉,抱歉!我们只是稍微切磋一下,并没有闹事的意思,还请各位多担待!” 夜明骓几人本就瞩目,现场有人已认出杜子久和杜怜儿是杜司空的公子和千金,一直偷偷地向四人的位置瞄眼。此刻众人虽看似不在意,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但其实都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杜子久惊讶地看着这无名无姓的男子,难以置信他仅仅是轻轻一推便有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他起了斗争心,欲与男子一较高下,却被赶来的夜明骓拦住。 “人这么多,都看着呢,不要继续比了。” 杜子久看了看周围,发现一双双眼都偷偷地盯着他们。想起刚才自己的丑态被这么多人看到,杜子久心中恼怒,说道:“明骓,你不要管,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不信,我会输给这样一个人!” “哥!别再丢人现眼了!你忘了爹说的话了!这次观看花会,他和你说什么来着!这次来了这么多世家公子,都是来看花会的,你难道要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和别人起争斗,丢爹的脸面吗?” 听了妹妹的话,杜子久只能忍住气,坐回原位,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杜怜儿松了口气,坐到杜子久身边,不断安抚着这位哥哥,她知道,他此刻心里憋着一团旺盛的火气。 “抱歉,抱歉!” 男子笑了笑,坐回位置,夜明骓本想和杜子久他们坐在一起,无奈加上曹仙英,位置已经坐满,只好和那男子坐在一起。 “这么久了,我还未作自我介绍,实在是失了礼数,我名风秋瑟,字潇湘,是御史中丞风啸之子。” “风伯的儿子?为何我未见过你?” 杜子久近乎是脱口而出,他杜家和风家素有来往,却不见有此人身影。 “说来惭愧,我和夜公子一样,自幼在外求仙,所以不曾与诸位见面,实属憾事!” “求仙?” “没错。我在六大仙门,普化天门处修仙,今学有所成,得师傅批准,特许我此次与师兄弟一起来这林苍城赏花,不曾想竟能在此处与诸位结识,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说到这里,杜怜儿才反应过来,想起之前在哪里见过这风潇湘。一次,他爹带她出去拜访仙人,他曾远远观望过普化天门弟子的身影,其中,就有这风潇湘,她记得当时他的位置是...... “鄙人不才,乃普化天门内门弟子,居七星之位。” 说到这里,风潇湘几乎不掩着声音,有意让人知晓。在场的人有些见识的,听了他的话,均是倒吸一口凉气,感慨这风家少年英才,有些人暗暗下决定,等他离去定是要好好拜访,求他给自己指一条仙路。 第23章 名门与实力与神秘小姐 “普化天门啊......” 夜明骓看了看风潇湘,他似乎已经知道这风潇湘为何来找自己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神交已久,全是一派胡言,分明别有用心。 “唉——” 内心叹了口气,夜明骓此刻只想逃跑,他本打算帮助曹仙英办好事,求个人情,再去完成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随后便离开回府。可现在这麻烦事情一遭接一遭,这样下去,怕不是还要再多待些时日......等等,曹仙英! 猛然想起自己答应过曹仙英的事情,此刻这机会不就在眼前? 夜明骓看了眼曹仙英,曹仙英在听到风潇湘的话后,早已看向夜明骓,生怕这位忘了答应自己的事情。 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他有何目的,自己是不能推脱了...... 夜明骓看着风潇湘,从他刚迈入这酒楼门时,夜明骓就感觉到一股非凡灵力,尤其是当他坐到自己身旁时,他的灵力几乎不加收敛,如汪洋流水一般肆意奔放。刚才杜子久之所以撼动不了他半分,便是因为这旺盛的灵力。而他之后也是使用灵力轻轻一推,这杜子久便难以招架。 一仙家弟子在外,不加掩饰,如此嚣张,实在是大忌,若是被仇家发现找上门,那还得了?既然能成为内门弟子,他定是知道这个道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为什么呢?答案不难得到,结合这风潇湘刚才说的话,他无非是知道自己修仙,所以不加掩饰自己的灵力,测测自己的实力。从他坐到自己身旁开始,那灵力几乎没有停止对自己的侵袭,他不想搭理,妄图躲避,可怎奈无处可去,只好由着他胡来,把他奔洒的灵力尽数吸收化解。还好他本人无恶意,在杜子久动手后,也就收了散发的灵力,如他所说,没有闹事的意思。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他为何要找自己,并试探自己一番呢?若夜明骓猜的不错,八成是为了她的事情吧。 在听得风潇湘介绍自己之后,杜子久内心虽还有些怒气,但火气已去了一半。这是理所当然的,若是他输给了个无名无姓的寻常子弟,丢了杜家的脸面,那这事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现在,风潇湘身份揭晓,他不是输给了个小卒,而是普化天门内门七星,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既然如此,那这事也就罢了,我不和你计较了!” 杜子久说完一杯温酒下肚,彻底灭了他的火气。杜怜儿看着风潇湘,她的眼神明显比之前多了一份赏识。虽说她和风潇湘第一次见面,但就这身份,虽不至于让她顶礼膜拜,但也足以让她高看一眼。 这世道修仙之风日盛,他们这群世家子弟除了极个别的,多也是向往仙路。由于他们的影响和名气,即便是仙门,碍于尘间居住,也要对这些世家客客气气,给予他们一些优待。有的甚至因为自己仙门坐落的位置,不得不与当地大族交好,那些大族子弟自然也享受着比一般人更丰厚的待遇,例如,夜家便是一例。 没有理会杜子久和杜子美的话,在风潇湘的骨子里,有一股修仙之人的傲气。那是他们对于凡夫俗子的傲慢。若是论凡间品流,他自认,自己风家比不过杜家,但若论仙骨,他风潇湘自认不输于任何人。毕竟,不是所有世家大族子弟都能步入仙途,即便是那些仙门对这些大族给予优待,也要看族中子弟的天分与仙缘。很不幸,杜子久和杜怜儿二人就与这仙绝缘。所以风潇湘自然看不起二人,仅仅是因为自己父亲在朝为官,所以给予二人一些礼仪。 在这桌子上的人里,能让他平身对待的,只有这夜明骓,从刚才二人坐在一起,他对他进行试探,他那奔放的灵力,如蛮牛般向他冲撞。它们在撞到夜明骓时,竟如撞到巍峨的定天柱一般,夜明骓巍然不动,他的灵力被震的七零八散。这等水平加上夜明骓的身世,便足以让他正眼对待,甚至因为他有求于他,要对他高看一眼。 至于那和他们一桌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他从坐下到现在都没理过,不屑于搭理。 “此次前来花会,师尊向我们吩咐过,若是遇上夜家的公子郎君,让我们这些弟子代他们问好。夜公子,鄙人有礼了。” 说着,风潇湘向夜明骓一拜。 “不必行此大礼,不必行此大礼!” 夜明骓把风潇湘托起。 注意到夜明骓的这个举动,酒楼里的客人不淡定了。能让这样一位身世显赫的仙门公子拜礼,此人什么来头?那些离得近的客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已是知道风潇湘拜礼的理由,推敲出夜明骓的身份。 不枉他们这次千里迢迢来林苍城,这花会还没开始,不仅遇上了普化天门的内门弟子,甚至连夜家的公子都在眼前!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夜家哪位郎君的金龙?是中书监夜灵冰?还是镇北将军,凌江县公夜灵翼?亦或是征西将军夜灵凝?无论是哪位,都不可小看啊! 有几位已经按耐不住,他很想现在就向这几位公子千金问好,可是人口繁杂,议论纷纷,谁都不敢先行一步,一怕羞辱丢了脸面;二怕热脸贴冷屁股,人家不搭理自己。 不一会儿,他们的目光全部凝聚到了曹仙英身上。 那几位身世如此金贵,那想必和他们坐在一起的女子也一定不是凡人!虽说不如杜家千金艳丽,但也是花容月貌,不逊姿色,能和这几位坐在一起,一定也不是泛泛之辈。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曹仙英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万只跳虫在身上爬。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他们,难道他们就这么引人注目? 曹仙英自和杜子久他们相遇后就觉得古怪,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一路上就有不少人向他们问好,拜礼。直至坐到这个酒楼,他们仍然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虽说各位长得不差,但也不怎么吸引人吧! 唉,早知道就把面纱戴上了。 没有人帮曹仙英解答困惑,好事者已经开始下注,都猜测这位神秘女子的身世。 第24章 人情债 “各位,我敬你们一杯。” 风潇湘举起酒杯,其他人处于尊敬纷纷回敬,连一直在情况外的曹仙英也是模仿几人的样子,毕竟都是坐在同一条桌子上的,若只有自己不坐实在尴尬。几人也算把酒言欢。 觥筹交错中,夜明骓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提出曹仙英的事情,顺便问清楚风潇湘找自己有什么目的。 普化天门的话,我记得韬韵好像也在那里,不如就借她的口探听一番? “风公子既然在普化天门之中,那可知我族妹韬韵?敢问她近来如何?” 风潇湘听得这话,夜明骓明显看出他眼前一亮,似乎等待自己询问已久。他放下酒杯,笑着说:“夜兄放心,韬韵人冰雪聪明,很得师尊们的喜欢!此次下山,世尊特许韬韵跟随我们内门弟子一同观赏花会,此刻她正在那摘星楼歇息,若是他知道夜兄在此一定十分欣喜!哦,对了,夜兄之前忘了告诉你,我在摘星楼还遇上了夜家其他公子千金。他们具是皆此花会在这里相聚,游玩。我有幸,凭借着自身的身份与韬韵的牵线,得以与诸位风流结识同行。他们嘴里都提着你的名字,都遗憾你未能到此。若是他们知道明骓兄也在此地,定是十分欣喜!改日,哦不,一会儿若是明骓兄无事,我们不妨一起到摘星楼,见一见夜兄的族胞!一起在这林苍城畅游如何!” “那就不必了。” 夜明骓很想这样答复,但他没有这个勇气,只能客气地说:“如此甚好,甚好,但我此次前来林苍还有其他事情,游玩之事还是改日再谈吧。” “没错,明骓已经说好了今日和我们一同游玩,风兄这相约之事还是改天吧!” 杜子久插话道。他其实并不反对和夜家其他公子游玩,杜家和夜家向来友善,他和其他公子千金也是相识,若是一同在林苍赏花游玩,他定是欣喜,只不过他不想带着风潇湘这个外人。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夜明骓仍是心里吐槽一句。他觉得这林苍之事自己已是越陷越深,他最烦的就是这些交际,他倒不是讨厌这些人,只是自己的性格原因,不喜这些事宜。 既然已经提出韬韵,那索性自己来个顺水推舟,不要再这样遮遮掩掩了。 夜明骓下定了决心,把自己内心酝酿了好久的请求,一股脑儿地说出:“风兄,说到这里,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何事?说来听听!” 风潇湘的与其近乎可说是催促。当他听到夜明骓有求于自己时,近乎是拍案而起,眼睛紧紧盯着夜明骓,脸上是说不尽的兴奋。 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了夜明骓和杜子久他们,夜明骓说道:“风兄你先坐下,你先坐下。” 意识到自己的激动,风潇湘尴尬地清了清嗓,做回位置,说道:“夜兄有何事相求,尽管吩咐,只要是我风潇湘能办到的,我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杜子久和杜怜儿不是傻子,从风潇湘的反应,加上二人和夜家的关系,早就猜出了这风潇湘的心思。难怪今日突然坐到他们身旁,原来是有事相求。若二人猜的没错,他怕不是因为喜欢夜韬韵,所以才来讨好夜明骓。因为在夜家,夜韬韵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位族兄夜明骓。二人从小相伴,年龄相近,所以在夜家子弟中二人最是亲近。 好一个泼皮无赖,既要讨好,为何不讨好一下他们兄妹二人?要知道,他们与韬韵也是老相识。 杜子久和杜怜儿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已经下了决心,等之后见了韬韵,一定要在她面前狠狠参上这风潇湘一笔! 杜子久和杜怜儿能够看出,夜明骓自然也是能看出风潇湘心思。他虽然平时不善言辞,遇见生人结结巴巴,脑子也说不上特别聪明,但是他在观察人心方面十分心细。加上他自小经历,虽说不是他自愿的,但也是久经风流场,这种感情上的心思,他最是敏感。 “夜兄,你尽管说,不用和我客气!我和你一见如故,只管把我当亲友看待,不用遮遮掩掩!” “我知道了,谢谢风兄一片好意。”夜明骓有些无奈,这次求他之后,少不了一笔人情债。至于之后要怎么还这笔债,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只想请风兄帮我这位朋友一个忙。” 说着,夜明骓指向了曹仙英。风潇湘看着曹仙英,自来到这里,他还真没有怎么在意过这个人,他只当是哪家不知名的小姐,因为些气运和夜明骓相识,但没想到夜明骓竟对他如此重视,竟要为了这么一个姑娘求助自己。 “夜兄请讲,需要我帮你这位朋友什么?” “不难,只是希望你帮我这位朋友搭个线,给你家师尊看看我这位朋友的天赋,看他有没有仙缘。若是有,还请看在我的份上,收下她当个弟子。若是没有,便将她遣回。就这样,不知风兄可否.......” “我当什么呢?原来是这样,放心吧夜兄!举手之劳而已,我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绝不会辜负了夜兄!” 嘴上答应着,风潇湘心里却是有些不满。若是让他帮助降妖伏魔,他定是愿意,因为这些都是说出去有脸面的大事,不用他自己动口,便有人为他传述,而且这忙帮的也大,日后请求夜明骓自己也好张口。可谁知夜明骓所求竟然是这种事情,这事太小,近乎只是随手办成的事,甚至不是只有他能办,随便一个人就能做成。这种小忙就算让夜明骓欠了人情,他日后也不好开口啊! 没办法,话已放下,不管这忙大小,他都是要帮的。 终于完成了这件事,夜明骓松了口气,也算没有辜负曹小姐。曹仙英看着夜明骓,眼里尽是感激,向他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收到他的心意。 就在二人交流信息,眉来眼去之际,一坛醋坛子被打翻,一股浓浓的醋意从空气中升起,盖住了花香,隐藏了酒稠。 第25章 皇帝的表兄弟 “嘁——” 一声不悦的轻哼,杜子久掐了下妹妹的腰。一阵刺痛,杜怜儿恶狠狠地瞪了杜子久一眼,杜子久却完全不搭理。 风潇湘和夜明骓还在交谈,不如说是风潇湘一人在说话,夜明骓只是点头,心不在焉。 大笑一番后,风潇湘别过脸,喝着酒,一双眼睛不住地打转。 他打量着曹仙英,此女虽有姿色,但他并无 他可以把她带到摘星楼,在那里,来一次“巧合”的相遇,意外地碰到夜韬韵,她会疑惑,自己竟然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在一起,那时她会向自己发问,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到来。之后,一切他将娓娓道来,她会因自己遇上夜明骓而欣喜,会为自己帮上了夜明骓的忙而高兴。当他问自己夜明骓现在在哪时,他回答说,自己和他约好之后相见,那时,韬韵会要求他带上自己,自己也就可以...... 这倒是个妙计。 风潇湘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曹仙英,他突然觉得这人不是那么碍眼了。思定了计划,风潇湘张口说:“夜兄,正好,我之后还要回到摘星楼,不如我便将曹小姐带到摘星楼。那里不仅有普化天门,还有其他仙门弟子,正好,我和他们招呼一声,让他们也留个心。虽然我与他们不熟,但看在我身份的份上,他们也还是要给我个面子的,夜兄,你看这样如何?” “如此,便多谢风兄了。” 夜明骓起身欲向风潇湘行礼,曹仙英听了风潇湘的话,看到夜明骓起身,跟着夜明骓一起,向风潇湘拜谢。 “二位不必如此多礼,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风潇湘面上谦逊,可心里止不住得意,这妙计,有几人能想得出呢? 酒足饭饱之后,风潇湘心急自己的大计,已是坐不住,夜明骓也早有离去的意思,二人不谋而合,一起提出离开。杜子久和杜怜儿无意留风潇湘,对于曹仙英和风潇湘一起离去,杜怜儿更是开心,但二人对夜明骓还是想挽留。碍于曹仙英和风潇湘还在,二人不好开口,便顺着他们几人走出酒楼门外。 风潇湘抱拳说道:“诸位,不必相送了,相信我们之后还会见面的。” 说完,他作了个请的手势,邀请曹仙英同行。曹仙英看了看夜明骓,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说道:“感谢夜公子几日的恩情!小女感激不尽!” 夜明骓慌了神,想要搀扶可曹仙英已经跪完起身,看了看风潇湘,说道:“风公子,我们可以走了吗?” “自然,自然。” 风潇湘被她的举动震惊了,心里对曹仙英添上些赞许,二人一起离去了。 杜怜儿看过曹仙英的跪拜,觉得这人似乎也挺有趣的,对她的敌意也削减了些。现在,碍事的人走了,她可以...... 杜怜儿笑盈盈地回过头,可却发现,在她和杜子久身后,早已没有夜明骓的身影。 ...... “曹小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和夜公子什么关系,很熟悉吗?” 不想太引人注目,风潇湘选择了走到摘星楼。路上拥挤,到摘星楼也有一段距离,二人若是一路上一句话不说,也确实尴尬,于是风潇湘便主动开口,问出了他好奇的问题。 “仅仅是碰巧相识的朋友吧。” 曹仙英笑了笑,回头看向之前酒楼的方向。 “嗯?此话怎讲?” 曹仙英的话勾起了风潇湘的好奇,在风潇湘的追问下,曹仙英将一切娓娓道来\/ “哦,这样啊......也算是一段传奇的经历。” 曹仙英没有向风潇湘讲述自己在离县遭遇的一切,她已经厌惯了向他人讲述这段经历。她不想辜负夜明骓的好意,也不想靠悲剧的身世博得他人的同情。她怕自己说出了这段经历,其他人会同情她,会对她区别对待,会放松对自己的训练,这样,她便无法磨砺自己,无法完成自己的复仇。 闲谈结束,二人还未抵达摘星楼,二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现在,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曹仙英开口,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迷惑,从最开始遇到夜明骓到现在,一直没有提出,一直无人为她解答。 “哦?请说,什么问题?” “你能给我讲讲夜公子的身份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尊重他啊?” 自从进了林苍城,几乎是所有知道夜明骓夜家子弟身份的人都对他尊敬至极,哪怕是第一次见到他,也要对他另眼相看。曹仙英不理解,一个人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竟能使人变了一副脸色。 “嗯?” 听到曹仙英的问题,风潇湘愣在原地,不再走动,紧紧地盯着曹仙英,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住她,随后,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你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他如此大笑,曹仙英不解,问道:“我难道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吗?” “蠢!确实很蠢!你和他走了一路,来到这个地方,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难道,他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朝廷要员?” 曹小姐疑惑地问,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性格柔软的人在朝廷上发言的样子。 “非也,他不是,他爹是。当然如果仅仅是他爹是,那他不会得到这样的尊重。” 风潇湘转动脑筋,大笑之后,他也明白曹仙英对世事了解的程度,那只能称之为充耳不闻窗外事了,他只能尽可能一种简单的,曹仙英能听懂的话为他解答困惑。 “他来自庐陵夜氏,这个家族了不得,当代的几位当家全是朝廷要员,可以说,夜家的几位当家就能代表半个朝廷。而且,夜家的尊贵还不止这样。你这脑子......应该知道皇帝吧?” 曹仙英瞪了风潇湘一眼,风潇湘笑了笑,说道:“看来是知道了。那么,我问你,如果一个家是皇帝的亲戚,你觉得他们家怎样?” 曹仙英只是知道的少,并不傻。听到这里她已明白风潇湘想表达的意思,声音颤颤地,震惊地说:“你是说......” “夜家那几位当家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至于夜明骓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闲谈之中,摘星楼已出现在二人眼前。风潇湘住了嘴,走到面前掏出了楼牌。随后回头叫曹仙英,让她跟上自己。当他回头看到曹仙英脸上的表情时,他又笑出了声,说道:“你此时的表情,很精彩呀!” 没有听到风潇湘的玩笑,曹仙英怔怔地愣在原地,眉头因震惊扭成一团,眼睛死死盯住地面,口中不断喃喃道:“皇帝的表兄弟......皇帝的表兄弟......” 第26章 腌臜模样 结束了。 夜明骓隐了身形,穿梭在人群之中。本在路上行走的人们忽然感觉身边刮起一阵阴风,好似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可当他们去看时,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或许是错觉吧,这是他们多数人的想法。 与故友重逢是喜悦的,当然,这是常人的看法。这句话运用到夜明骓身上,那便有些不恰当了。 自从和众人分别后,夜明骓在林苍城漫无目的地穿梭,中途遇见过一些他的熟人,也有一直在寻找他身影的杜子久和杜怜儿。但他躲避着他们,遮住面容,隐了气息,不让自己被他们发现。 在一段时间的搜索后,夜明骓终于在林苍城中寻找到一处人少,安静的地方。这是林苍城中一处破败的院子,家中主人去世,院中无人打点,杂草丛生,野兔穿行。加上他位于林苍城中较偏僻的位置,并没有妨碍林苍城的繁荣,也就无人在乎,任由他荒废下去。 无人看管,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夜明骓轻松地翻进院内,走到院中一座破败的楼阁中。阁楼全然不似林苍城其他的阁楼一般,这里没有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有的只是腐败的木头与结网的蜘蛛。夜明骓走过的每一块木板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座阁楼好像随时会坍塌。 夜明骓走到楼顶,一人坐在院中阁楼最高处,这里满是灰尘,走一步便是尘埃飞扬。这并没有妨碍到夜明骓的心情,简单的清理后,他站在阁楼的楼台,一人遥望着那繁华的林苍城,望着它繁盛的灯火,望着城中央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心如止水,一片寂静。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夜明骓贪婪地呼吸着寂静的气息,这几日有多久他没这么放松过。不用思考其他人,不用在乎身外的事,只需一个人静静待着,什么也不用思考。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等到天晚,月亮攀上了枝头,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必多想。 “呼——” 夜明骓长舒一口气,他两眼空洞地望着刚才几人相聚的酒楼,往昔的一幕幕涌上他的心头。在那时,他和他们是多么快乐,无忧无虑的,而今....... 回忆是最好的催泪剂,每每触及过往,夜明骓都会无法抑制他眼中饱满的泪水,任由它们从自己脸上滴落。 “呜——” 泪水已经奔涌,愁入心肠,夜明骓也不抑制自己的情感,见四周无人,他便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里难道有其他人吗?不,并没有,这里只有他自己。那他是在向谁说对不起呢?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闪过,这不知道已是第几次回忆,它们对夜明骓来说仍是历历在目,一切都好像在他的眼前发生。 “求求你!明骓,和我一起走吧!” “少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不,我,我不是,我不是!” 一张张梦中见过无数次的熟悉的面孔,一句句已经无数次回忆的绝望的话语再次重现在夜明骓面前。他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不断地道歉。 日落西山,林苍城中撒上暮色的通红。人群仍在不断走动,只是街面多了点点灯光。 夜明骓擦干自己的泪,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绝望地审视着现在的自己。十几年如一日,他几乎每次安静下来都要这样哭诉。这似乎已经成了他身上的病,他自己也为此落下了病根。但他并没有告诉他的父母,告诉他的朋友,他只是逃避,不愿将这些痛苦告诉其他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一些内心的安宁。 只要流泪心的痛便能舒缓,只要流泪过去的回忆便能洗净,只要流泪,一切伤痛都能够被抚平。泪似乎会种妖法,任何烦恼悲伤都能随着这小小的泪珠一并诉出!这些年,泪成了他的保护伞! 眼见天色已晚,夜明骓知道自己也该要行动了。他正欲离开阁楼,可忽然想到什么,他从自己怀中拿出几包信黄纸包成的药包,把它们摊放在手心中,打开它们,里面是一些五彩斑斓的粉末。夜明骓看着他们,想了想,欲把他们收起,可在把他们揣入怀里时又显得犹豫,将它们重新摊开。 还是不吃了吧。 他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可这决心实在脆弱,还未等他抱起便又换了想法。 或许,只是再吃一次,也没什么害处。 这样想着,他又打开了药包,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粉末,用手指抿了些,放到嘴边,在舌头即将舔舐到时又开始犹豫,想要放弃,可最终,还是将手指放入口中。 一股辛辣从他口中传来,他浑身出汗,满面通红,他的脑子因这些粉末而晕晕的,身子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很痛苦吗?不,他很舒服,这种药末带给他的飘飘然的感觉使他彻底淡忘了之前心中的疼痛。 跪在地上缓过了身上的药劲,夜明骓摇摇晃晃地站起。现在,他终于可以出发了。他回忆起府主交给自己的那封信,想着信中的内容,观望着城内,自言自语道:“现在可以出发了。” “不用了。” 一句话语打断了夜明骓。夜明骓吃了一惊,只见一女子从阁楼的黑暗中走出,满眼愤怒地盯着夜明骓,声音低沉地,如同判官一般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竟成了这般腌臜模样。呵,真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出,夜明骓的头从他身体上滚落。 第27章 劫后余生? 一副熟悉的女子的样貌呈现在夜明骓眼里,夜明骓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人。 她长大了,不再像当初那样稚嫩,样貌变化很大。也对,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岁月为她增加了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皱纹,看得出自那天后她经历了不少苦难。她的眼神陌生,冰冷,如一块寒冰,散发着刺骨寒气, 有太多话,夜明骓想问,可他看到的是女子冰冷的眼神,听到的是女子失望的话语。一道剑光划过,夜明骓感觉天地摇晃。夜明骓的头滚落在地上,他看到了星空。 “本想让你之后再死,可你竟让人这样失望,呵,那你就先死吧!” 女子恶狠狠地说完后,人并没有离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才离去。 夜明骓的眼映着无数明星,它们聚集在一起,旋转,游动,他们汇集成一片旋涡,吸收着夜的光亮,连夜明骓的目光也被他们夺去,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死了吗? 夜明骓已看不到,但他的意识仍然存活,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要杀我呢?果然她恨我吗,是啊,她应该恨我,她不恨我那才是不对。 我被她杀死了......如果就这样结束,那也不错呀。 夜明骓不再思考,他陷入了他渴望已久的沉睡。 ...... “快,他睁眼了!快拿水来!夜四哥!夜四哥!快醒醒,你快醒醒呀!” 夜明骓缓缓睁开了眼,他看到一位女子坐在自己床边。她欣喜地催促,欢悦的脸上眼角通红,近来她应该是流过泪。看得出来,她为自己的昏迷十分担心。 夜明骓认出了这位女子,她就是自己的族妹夜韬韵。既然她在这里,那么就说明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摘星楼。 “终究,还是没死掉啊......” “夜四哥,你说什么呢?” 夜韬韵问道,外面停留已久的风潇湘听到动静,几乎是破门而进,扑到夜明骓的床边,握着他的手,颤抖地说:“夜兄,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担心你啊!” 夜韬韵白了他一眼,将风潇湘一把推开,不满地吼道:“夜四哥刚醒,你干什么呢?” 风潇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不是激动吗?我与夜兄可是挚友,他出事我可是很担心的啊!他这醒来,我当然也是欣喜若狂,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情绪,所以有些激动,师妹,你别在意啊。” 不理会风潇湘,夜韬韵接过下人递来的水,喂到夜明骓嘴边,说道:“夜四哥,快,喝点水吧。” 夜明骓没有抵抗,喝了一口水,随后从床上起身,正欲下床,却被夜韬韵拦着。她说:“夜四哥,你不要那么着急,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够了再下床也不迟。” 夜明骓听着这位妹妹的话,也就不再下床,重新躺倒在床上。夜韬韵见此,笑着点点头,正欲问他有什么想吃的,夜明骓张口问:“我怎么了?” 闻言,一直待在旁边的风潇湘赶紧凑了上来,夺了夜韬韵的话解释道:“夜兄,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晕在城外的院中吗?哎!说来也有些惊险!那时我送了曹小姐来摘星楼,正巧遇到我师妹,她从我口中得知我见到了你,便争着吵着要寻你。我劝着她,先把夜兄你托付的事情办好。于是我便找了自己的一位师弟,交代他,让他把曹小姐送入师门,随后我就随师妹来找你了!夜兄啊,你不知道,你托付的这件事我是一直放在心上,一刻也不该忘记呀!”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师兄,直接说重点吧。” 夜韬韵白了风潇湘一眼,风潇湘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夜兄,在把曹小姐的事情安排好后,我便和师妹出楼寻你,但偌大的林苍城寻找一个人是多么困难。还好,我们有我的这位冰雪聪明的师妹。” 对于风潇湘的夸赞,夜韬韵皱了皱眉,浑身不自在。 “她和你素来关系好,了解你最喜欢去什么地方,所以我们就去找城中寂寥无人安静的地方,在我们的搜寻下,终于发现一处破落的院子。我们觉得这里寂静,几乎不会有人打扰,于是就猜测你在这里。果不其然,我们刚进去,就看到你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吓坏了!以为你已经遭遇什么不测,慌忙上前,发现你还有鼻息,于是就把你带到这摘星楼休息。夜兄啊,你不知道.......” “行了,师兄!既然你说完了,就不要再多说废话了!”夜韬韵打断风潇湘,随后问夜明骓:“夜四哥,你为什么会晕在哪里?我们到时发现你的呼吸很微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夜明骓别过眼,没有回答夜韬韵的问题,他微弱地说道:“我有点累,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夜兄呀,你这......” 风潇湘想说什么,可夜韬韵堵住他的嘴,离开道:“行了,别说了,既然夜四哥这么说了,咱们就离开让他休息吧。” 夜韬韵拖着风潇湘出了门,就在离开前,风潇湘还不忘说一句:“夜兄,有什么事记得叫我们啊!” 二人离去,房间只剩下夜明骓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离开后,夜明骓轻笑起来,这不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无可奈何的嘲弄。 一条贱命,还挺难死的。早知道,就不练着魂法,不如一口气死了的痛快! 魂法在身,只要是没有伤及夜明骓的灵魂,那么无论肉体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夜明骓都能恢复,完好无损地站起。一无所长,几乎废物的他在魂法的修炼上无人能比,如今得到的这样的结果,该说是反馈吗? 夜明骓捂着眼,笑声逐渐变为抽泣,喉咙逐渐硬哑,发出“咳咳咳”的声音。 第28章 梦与乱 自从从房间出去,夜韬韵便以有约的借口和风潇湘分别。风潇湘本想跟随,但是夜韬韵拒绝了。于是二人就此分别。 在回到房间的路上,风潇湘吹着口哨,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找到了一条追到心上人的法子。 “夜明骓,夜明骓......” 越是念叨着这个名字,风潇湘的心情愈是得意,他对夜明骓这个人愈是有好感。当然,这不是说风潇湘有什么龙阳之好,对夜明骓有什么想法,只是因为他实施自己的妙计离不开夜明骓的帮助。 他已确定,夜韬韵对夜明骓极其关心,夜明骓对他的这位妹妹是很有印象的,这位妹妹很愿意待在夜明骓身边。那也就是说,只要他和夜明骓打好关系,能够时常和夜明骓一同出行,那自己就有很多机会和自己的师妹待在一起。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害怕之后得不了手? 并且,只要自己和夜明骓相处好,能求得夜明骓帮自己说出几句好话,那之后,那追夜韬韵不是手到擒来,之后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还好,还好。” 风潇湘自言自语道,他本以为今天要出事,可谁能想到竟会出现这天大的反转,那真称得上是老天都在帮他呀。 在把曹小姐带到摘星楼后,风潇湘便遇上了夜韬韵。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风潇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经过夜韬韵身旁。果不出他所料,看着风潇湘身旁的陌生女子,夜韬韵好奇地询问自己的师兄,这位陌生的女子是谁? 见猎物已经上钩,风潇湘自然是说出自己准备已久的说辞,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夜韬韵就说:“哦!我懂了,师兄,她是你的有情人对吧?” 事情朝着风潇湘从未料想过的方向发展,风潇湘刚想解释,可是夜韬韵便以自己有事为由,要从旁边离开。还好他还有自己的压轴法宝,他立刻说出自己遇见了夜明骓。果不其然,夜韬韵立刻停住脚步,着急问:“在哪里?” 风潇湘将事情娓娓道来,夜韬韵当机立断,要去找他的这位表兄,还是在风潇湘的劝阻下,她才决定先帮夜明骓把事情办好,两人一起吩咐一个师弟,让他帮助把曹仙英送到普化天门,随后便一起出去找夜明骓了。 路上,风潇湘自然是要向夜韬韵解释的,那不是自己的情人了,那只是碰巧遇见的夜兄吩咐的人。劈里啪啦一顿解释,夜韬韵不知道听了多少,风潇湘自己觉得解释清楚了,随后他们便一起寻找夜明骓,一起来到了那座废弃的楼阁。刚还发,发现那昏迷的夜明骓,于是,便把他带回来了。 ...... 昏昏沉沉的,仍是那样啊。过往的一幕幕,如此清晰,如此令人深刻,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男子托着女子下巴,专注地盯着,女子的眼神渐渐涣散起来。 “我还活着吗......”女子艰难地开口,刚醒的嗓子又干又哑。 “若不是活着,你怎么会如此痛苦?怎么能在这和我说话呢?” 男子轻轻抚摸女子脸颊,女子伤口刺痛,可奇怪的是,被他抚摸后,火辣、猩红的伤口逐渐愈合,疼痛一点点减退,她感觉生命正回归她的身躯,她活了过来。 “诶......” 女子想说什么,可还未张口,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呜——” 她只觉头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瞳孔紧紧地收缩着,记忆中的笑容逐渐变得模糊……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和我一起逃走?为什么看着我被打死,他却没有一点反应,连一点情儿都不念...... 恨!恨!恨! 视线里的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洗净过去的伤痛,为即将燃起的仇恨的火焰铺路!无尽的恨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天空不再阴暗,一把焰火已在女子心底燃烧!千军万马此时就在她心中嘶鸣,她恨不得现在就踏平夜府!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情绪十分激动,呵,很不错。” “我好像没有办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没有关系,只要当我的弟子就好。我会给予你力量,帮助你完成复仇,当然,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做我的弟子,也是我的一件工具。这笔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女子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跪倒在地上,向男子大喊:“师傅,请收徒儿一拜!” ...... 我可以找到理由,我明明可以找到很多的理由。我可以帮她出逃,我可以救下她。为此我已经想了一套又一套说辞不是吗?每次都能把我说的心服口服,可是为什么?在我每次想要说的时候,在每次我下决心要去说时,又会犹豫不决。 这件事我做对了吗?我真的该去说吗?我不会让事情更糟吗? 一个个想法闯进我的脑海,束缚了我的足,是我无法前进,只能停下脚步,怔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救我!” 女子大声呼喊。 我却视而不见,躲在门后。透过门缝,泪眼婆娑中,看了一眼这个她,那一刻我永远没想到之后便是永别。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两道蜿蜒的泪痕。 “明骓“ 清脆的声音响起,昏暗的脑中荡起一些波纹,不知名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夜明骓的神经。 熟悉的声音,就像是经常听到一样,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真的好温暖…… 视线里的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 “明骓!“ 闪电在脑中划过,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夜明骓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明骓!“ 是啊,答应她就好了,这不是自己渴望的吗?为什么没有勇气? “明骓,和我一起逃吧!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在那里我们一起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我们简简单单地活着,不必再承担这么多事情,你不必再待在这个家里!” “我们逃吧,明骓!” 只要答应她,过去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明骓——” 女子凄厉的叫声丧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鲜血从身上流出,再没有一点儿声响。 “拖下去!” 听着母亲严厉的命令,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迸出。 为什么,为什么说出那两个字那么难,为什么无法答应她? 我怎么,怎么就这么......可恨呢。 第29章 魂修的气息 风潇湘得意着,走在摘星楼楼道上,本想直接回房,可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好,兴头上来,不喝两杯觉得实在可惜,便下了楼,途中正好撞见和自己同为七星之一的晁异,二人便结伴而行,一起下楼饮酒。 “风兄,今日发生了什么好事,看你这么高兴,莫不是和夜师妹那件事有了着落?” “你怎么知道的!” 风潇湘惊讶,不解晁异如何看出他的心思。 “这还用想?”晁异笑了笑,“风兄你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那儿去了。能让风兄你如此高兴,但凡是了解你的都能猜到。所以,快和兄弟说说,那事怎样,成了没?” “还早还早......” 风潇湘卖了个关子,晁异没有听到自己渴望的八卦,不禁有些失望,正欲再饮一杯酒时,风潇湘得意地说道:“但是也有了些门路——” “哦?快与兄弟说说,也好让我为你参谋参谋啊!” 风潇湘洋洋得意,朝晁异摆弄着酒杯。晁异见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拿起酒壶为风潇湘斟酒,一边倒还一遍说:“好哥哥,快和弟弟说说吧,别吊弟弟的胃口了。你知道的,弟弟最喜欢听这档子事情,快和弟弟说说,你俩的事怎样,有了什么门路?” 看其态度诚恳,风潇湘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欲将他的好事抖出,可门外一人的进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打断了他的话语。 “哎哎哎,风兄,那不是赵汝之吗?” “嗯?” 风潇湘望向门外,见一头戴紫金云龙冠,身着白凝冰丝衣的男子站在门外,四处张望,疑似寻找着什么。他正是神霄宫的赵汝之,他身后还跟着他的师弟卢修,两人似乎还是刚到摘星楼,还没有入住。 “奇怪,怎么只有他们二人,神霄宫其他人呢?” “可能还未到?你知道赵汝之脾气的,他向来是急性子,而且最痛恨魂修,这次听到咱们要......做那件事,怕是舍了他的师弟师妹,和卢修二人先行一步。只是没想到这回神霄宫这么重视,连接班人都派出来了,这可真是,啧啧......” “咱们普化天门,玉虚洞府,奇遁玄门弟子都来了,现在再加上个神霄宫,按日子算,那玄剑山和太清上宫顶多后天就到,看来,离咱们聚会的日子不远了啊。” 风潇湘和晁异全然忘记他们之前的话题,眼神紧盯着卢修和赵汝之二人,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神隐隐之中透露出一股忌惮。上次的仙门比试,赵汝之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直至今日,他们也没有忘记。 二人从他们进门以来便发现赵汝之四处张望,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摘星楼,按理说应该熟悉环境,所以他应该是在寻找什么,可是在寻找什么呢? 赵汝之环视着客栈,在客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间,他发现了自己的目标。踏着步伐,向风潇湘和晁异二人走去。 “喂喂喂,风兄,不对劲,那赵汝之是不是向咱们走来了?” “好像还真是!奇怪,咱们也就和他见过几面,比试交了几回手,和他也不算熟,他找咱们二人干什么。” 风潇湘和晁异看着赵汝之向他们走来,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丝怒气和火气,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找他们,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二人慌忙收了桌子,准备上楼,可赵汝之见他们要走,一个瞬息便来到他们面前,将他们二人摁回原地。 “赵......赵兄,别来无恙啊......” 风潇湘不敢直视赵汝之,此刻他就好像一青面雷公,浑身散发威势和虎气,端着能射出雷霆的黑睛注视着自己。晁异见赵汝之如此盛气凌人,想着他们平时也没招惹神霄宫,为什么这赵汝之今日如此反常,近乎是将他们视作敌人一般对待。 “说说吧,你哪里接触的魂修?” 吓! 听这话,风潇湘脸色一变,慌忙解释道:“不不不,赵兄,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从入了林苍城以来可一个魂修都没见到,我怎么会接触魂修呢?” “师兄!你干什么呢” 卢修叫住了赵汝之,把他从风潇湘和晁异身上拉开。他已认出他掌下二人是普化天门的七星。他们这次前来本就是因六大仙门合作,此次出行他们二人不仅仅代表自己,更是代表着神霄宫。赵汝之如此对待同行仙门,只怕是之后说起来不好交代。 见赵汝之被拉走,风潇湘和晁异松了一口气。卢修赶忙上前赔礼道:“不好意思二位,我师兄性子急,这次听到了咱们的事情,神经难免有些敏感,想必是他感觉错了魂修的气息,所以才做了这些无礼举动,还请两位多多见谅。” “没事没事没事。” 晁异和风潇湘连忙摆手,眼睛仍心有余悸地盯着赵汝之。这活雷公,还是和之前一样那么吓人。 “我没感觉错,卢修,这里有一股淡淡的魂修气息。哼!他隐藏的很好,将自己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全部收起,想必是修为不低,可他却瞒不过我!” 卢修一边陪笑一边凑到赵汝之耳旁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师兄!这里可是摘星楼,招待的都是六大仙门的弟子,哪会有魂修如此不知死活,来到这里隐藏,你想必是感觉错了!” “不,我没有。” 赵汝之冷冷地回答。他不顾卢修的话语,一人上了楼,卢修见此只能跟随,他生怕自己的这位师兄又做出什么傻事。晁异见二人离开又松了一口气,感慨总算送走了那位活雷公。可风潇湘却心不在焉,紧紧盯着那二人。赵汝之的一番话勾起了他不好的预感 魂修的气息......莫非? 晁异举起酒杯,想接着问风潇湘话,缓解缓解二人间氛围的尴尬。可风潇湘却无心继续说那话,他从座位离开,追着那二人上了楼。 “喂,风兄你去哪?” “我去看看那两人!” 听了他的话,晁异不知道风潇湘犯了什么神经,他可不想陪他一起去找那活雷公。他一个人坐在楼下,倒着酒,独自一人享乐。 第30章 可疑的人士 赵汝之在楼道间快速走着,跨过一个个房间,寻找着他感受到的魂修的味道。卢修紧随其后,只希望这位师兄不要将事情闹大,马上就是他们六大仙门的会议,这里住着的都是和六大仙门关系匪浅的人,真闹出了事情,他回去也不好向宫主他们交代。 “师兄,会不会是你感受错了?这里可是六大仙门住所,哪个不长眼的魂修会来到这里?你定是弄错了吧!” “不,不,很近,很近,我能感觉到,那魂修就在这摘星楼中,我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卢修叫苦不迭,他庆幸这位急性子的师兄现在还只是在楼道寻觅,没有擅闯他人房间,不然,他们可怎么说呀。 “就是这!” 赵汝之停在一间门旁,卢修正欲阻止他,劝他谨慎行事,可赵汝之直接推门而入。他刚入房间,眼神随之转为厌恶,紧盯着那躺在床上的人。 “魂狗,吃我一雷!” 万丈雷霆听令于赵汝之的呼唤,在他的手中凝聚、滚动,噼里啪啦的声响从赵汝之手中不断传出。赵汝之仇视那人,就欲将手中雷霆掷出。 “慢!慢!慢!” 一直紧随二人的风潇湘见自己最担忧的事情发生,急念随风化形法,拦在赵汝之面前。卢修见自己师兄不加询问便要动手,也是上前阻拦。 夜明骓见一外人来到屋内,不知此人是谁,想张嘴询问,可听到赵汝之口中大骂的魂狗,立马明白当下情况,赶忙钻入被中。 在这个地方,他万不能用魂法逃脱,要尽可能地装作凡人! “闪开!不要拦着我!” 见卢修和风潇湘拦着自己,赵汝之尽可能用理智克制自己,喝令二人立刻从他面前离开。 卢修知道这位师兄的脾气,见那躺在床上的夜明骓一脸惊怕,无奈,只能先来到夜明骓身旁,说:“得罪了!” 随后他面前凝出一道雷霆锁链,缠住夜明骓,使他无法挣脱。随后他扭身说道:“师兄,你别急,我已禁锢住此人,我们大可慢慢询问,他逃不了。咱们先收起雷法,收起雷法!” 赵汝之看着床上夜明骓惊吓模样,再看看卢修和阻拦自己的风潇湘,收起了雷法,问道:“此人是谁,为何会在这摘星阁之中。” 风潇湘抢着回答说:“此人是我师妹的表兄,是庐陵夜氏,中书监夜灵冰的儿子夜明骓。我此前遇到他昏迷,便和师妹将他带到摘星楼歇息。他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赵汝之眼神凝重地盯着风潇湘,风潇湘被这位活雷公盯得大气不敢喘一个。赵汝之走到夜明骓身旁,看着夜明骓,只见他此时被卢修的雷法束缚,不能挣脱,眼神惊恐,似是被自己突然闯入所惊吓。 “嗯......” 风潇湘看夜明骓受如此遭遇,只感慨这位公子命实在不好,先是晕倒,现在又被神霄宫的雷法所束缚。若是被自己师妹看到,一定会不高兴,要和这雷公理论一番。他顶着勇气,来到赵汝之身旁,说道:“赵兄,这中间一定是有误会的!夜公子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是那伤天害理的魂修呢?一定是你搞......” 风潇湘见赵汝之的眉头逐渐紧缩,眼神对自己充斥着不满,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赵汝之看夜明骓,笑了笑,说道:“你很了解他吗?他为什么会晕倒?又为什么要来到这林苍城,这些你知道吗?我们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那些人才不愿意到这里来看热闹送命,那为什么这位夜公子要来这里呢?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这......这......” 被赵汝之一点,风潇湘这才觉得夜明骓可疑。第一次见面时,出于兴趣,自己坐在夜明骓身边试探了他一番,想看看这位在六大仙门外修仙的夜公子实力如何?一番探查后,他得出结论,夜明骓的实力着实不错,自己的灵力碰到他如沉没浩瀚海洋之中,掀不起一点波澜。他那时断定,此人实力至少不在自己之下,可后来自己只顾着想夜韬韵的事情,把这件事给忘了。 夜公子为何会晕在那里?他晕到了什么?按理说像他这样的水平,不可能发生战斗而不留一点痕迹?对方除非是修为极高,让他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可是为何对方又仅仅是将他击晕丢在那里呢?有太多的可疑之处,自己只顾着夜韬韵,而夜韬韵也只想着自己的这位表兄,双方都没有人思考这些,只着急把他带回来安置。 现在这林苍城是什么情况?来到这里的六大仙门弟子不会有人不知道,那群达官显贵凭借自己的人脉早已得知消息,就算来看热闹,也是带上了护卫,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夜明骓呢?他一人为何要来这花会?他的目的是什么呢?看夜明骓的模样,不像是知道消息的,他难道是来这花会赏花的?不,不会,他素来听闻他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他来林苍城只能说是有件他不得不来的事情,那是什么事呢? 风潇湘不知如何回答赵汝之的问题。仅仅是短暂的思考,他便察觉夜明骓来这林苍城的动机不对。他未多加询问,这确实是他掉以轻心,只因夜明骓和夜韬韵间的关系便掉以轻心,犯了大忌! 师妹的亲人又怎样?亲人就不能有另一副面孔了吗?据夜韬韵所说,夜明骓出行这么多年,谁知道他修的什么仙?他们说是一龙霄山高人处,但谁见过?万一是骗他们呢? 风潇湘收起自己对夜明骓辩解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怀疑。他看夜明骓的目光再不似之前那样温和,疑惑,警戒,怀疑掺杂在一起,交汇在夜明骓身上。 对不起了师妹,这是为了所有人好! 赵汝之看风潇湘的表情,知道他此刻的态度发生变化,便不再管他。紧盯着夜明骓,打量着这位可疑的人士。 第31章 争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夜明骓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脸上仍是惶恐地看着赵汝之。眼神向风潇湘投去,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可此刻的风潇湘无视了夜明骓的求援,同样警惕地盯着,说道:“夜兄不要慌张。这位赵兄乃是名门正派弟子,自有办法辨别魂修。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一定不会是魂修。可是,为了让这位赵兄,也是大家放心,你还是先接受检查吧。你放心,若你是冤枉的,我普化天门定还你一个公道!” 赵汝之不愿听风潇湘废话,他做事向来直接。他右手浮现奔雷,雷电在他手中凝结成一个雷球。他握着这雷球,准备按入夜明骓头中。 夜明骓知道赵汝之的手段,他曾听师父说过,神霄宫弟子最善雷法,他们辨别魂修时,便是凝聚一阳雷球打入受审者体内。若他是普通人,不过是稍感酥麻,并不会伤及性命;若他是金丹派的修仙之徒,只不过稍微受到内伤,修养几天便好;可他若是魂修,有阴魂鬼厉之气,则如坐针毡,犹如千万根针从体内爆开,好似万箭穿心之痛。 赵汝之的雷离夜明骓越来越近,夜明骓不敢反抗,若是他强烈反抗,则证明他心虚,不敢接受检查,坐实了他魂修的事实;可他若是乖乖接受赵汝之的阳雷,万箭穿心之痛可不是那么好忍的,他很难不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还有机会,若你现在一切从实招来,我可以让你免受些皮肉之苦,否则,一旦这阳雷球打入,只怕你不死,也是三魂七魄受损,下半生基本是个废人了。” 赵汝之下了最后通牒, “我......我......” 夜明骓思索着如何破解这局面,可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放弃了抵抗,不作一句辩解。 “既然你自讨苦吃,那怪不得我!” 见夜明骓紧闭双眼,并不挣扎。赵汝之也不客气,抬起手,准备一下将阳雷打入夜明骓体内。 面对即将夺走自己性命的阳雷,夜明骓低下了头,带着泪痕的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 “住手!” 一声呵斥打断赵汝之。赵汝之猛回头,只见一发色黑白相间的男子携带一男一女站在房间门前。来者正是杜家兄妹和侍从墨白。 “快点放了他!” 杜子久呵斥着,他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好友被人捆着,像犯人一样接受询问。 “你们这样,似乎有点过分了吧?” 杜怜儿语气尖锐,一双眼愤怒地看着房间内的众人。她和她哥哥是听得墨先生的话,得知夜明骓在摘星阁。本欲与他来此相见,却不料一来就看到了这种情景。 赵汝之有些不耐烦,这才刚说服一个就又有几个人来碍事,他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尽。 他收起手中阳雷,尽可能收敛语气,说道:“我劝几位不要来碍事,此人很可能是一个魂修。为了楼中人们的安全,我们还是谨慎点好,检测他一番,也好打消大家顾虑。” “顾虑,谁的顾虑,我看啊,只有你的顾虑吧?为了自己的顾虑,就能随意把人捆绑,六大仙门的弟子,都能摆弄这么大的权吗?你们还知不知道王法!就算是你们这群修仙之人,在这楼内,在这人住的地方,也是要遵守我朝法律的!” 杜怜儿丝毫不客气,一番话语回敬赵汝之。她素来伶牙俐齿,此刻可派上了用场。 王法? 赵汝之眉头紧缩,嘴角时而抽搐,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们居然会讲王法?” 卢修见大师兄脸色不对,知道这个女人触碰了赵汝之的逆鳞,赶忙上前,接过杜怜儿的话,说道:“自然,自然,我们当然知道我们不能随意逾越律法。可是,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夜公子应该也是没有登记,私自入驻,这似乎也不合这摘星楼住店的规矩吧?” 卢修说着看了看风潇湘,示意他上前来帮自己说话。可风潇湘见到杜怜儿和杜子久的到来却打起了退堂鼓,他装作没有看见卢修,一脸奉承上前,对杜怜儿和杜子久说道:“杜公子,杜小姐,咱们可真是有缘,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见面。” “啧。” 杜怜儿咂了咂嘴,不屑地看了风潇湘一眼,连他话都不接,对卢修说道:“没有按摘星楼的规矩入住,自然该罚。可我也没听说这惩罚是把人绑起来审问啊?你们口口说说自己奉规矩,可奉的哪的规矩?不妨说来听听?” “这个嘛......” 卢修转动眼珠,飞速思考该如何回答杜怜儿的话语,正欲开口,却被赵汝之粗暴打断。 “够了!” 赵汝之忍无可忍,指着杜怜儿说道:“规矩规矩规矩!去他么的规矩!啰啰嗦嗦的婆娘,滚一边去!今天,我就是要查这个人是不是魂修,你们要是不服,就直接制服我,少给我扯这么多,一个个啰里吧嗦的,哪来这么多话!” 赵汝之怒气冲冲,头发渐渐竖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似有雷霆在其中滚动。杜怜儿被赵汝之震慑住,连连后退,看他这副神态,心生惧色,吓得说不出话。 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种训斥? 杜子久见自己妹妹受到这种欺侮怎能忍耐,他欲动手为妹妹出头,可却被墨白拦下。他满腔怒火说道:“墨先生,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给这无礼之徒一点颜色看看!” 赵汝之不准备退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个魂修。他走到杜子久面前,眼睛紧盯着他,说道:“来!我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这种大话!” “你!” 杜子久挥出拳头,赵汝之不屑地笑了笑,仅仅是瞪了一眼,那杜子久便觉臂膀酥麻,拳头无力垂下。 “怎么会?” 杜子久惊诧自己臂膀无力,赵汝之回身,不愿再和他们纠缠,可墨白却阻止了的道路。 “怎么,你也想和我较量一下?” 墨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赵汝之。赵汝之本不屑于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可当他看到这令牌上的字,脸庞僵住,随后接过令牌仔细确认。一遍不够,又叫上卢修一起确认,二人都面露难色。 赵汝之看了看杜子久三人,又看了看夜明骓,不甘心地说:“今天就放过你,但你小心,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一旦发现你有什么不对,那时,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说完,赵汝之摔门而去,卢修给众人道了歉,赔了罪,也跟着自己的师兄一起离开。风潇湘见风向改变,立刻来到夜明骓身旁,关怀地问道:“明骓,你没事吧!” “玄麟,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需不需要帮你看看?” 杜怜儿急忙忙跑到夜明骓身旁,握着夜明骓的手,眼中尽是柔情。 “无碍,无碍。” 夜明骓面对众人关心,不知所措。在艰难应付众人的关心后,夜明骓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透过窗,看着远方的星,他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第32章 仙门会谈 摘星楼的日子并不好过,夜明骓要应对杜怜儿和杜子久,以及自己一众“熟人”的关心和问候。他很想逃走,但一想到离开就是做贼心虚,会给杜子久他们带来包庇的麻烦,他只能留下来。每次在将众人送出去后,夜明骓总会透过窗户,望着林苍城的街市。 他偶尔会有股毛毛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因为有一个人一直暗中盯着他。本只想办完事便回去,不多生事端,可现在看,那只能是一种奢求了。夜明骓叹着气,他已经开始想念魂府的闲逸,在那里,他不需应付这些事情,大多数时间,只要静静地一个人待着便好。 已经在摘星楼居住二三日,夜明骓本在床上躺着,夜韬韵突然闯进他的房间,说道:“四哥,四哥,别躺着了,快下楼快下楼,有有趣的事看。” 夜明骓还未答应,夜韬韵就要拉着他下楼,夜明骓赶忙求饶,让夜韬韵先在外面等候,自己要穿好衣服。夜韬韵听了,给他扔一套普华天门弟子的衣服,催促他赶紧换上。夜明骓全程没有插话空间,只能乖乖听她的话。等夜明骓穿好衣物出来,夜韬韵又给他戴上一副面具,夜明骓不知其是何用意,还未询问,就被他拉着向楼下走。夜韬韵并没有带他来到第一层,而是在走到第三层时左拐,向前走入一个转角,那里又有一段阶梯。 进入阶梯前,夜韬韵对夜明骓说道:“哥,你记住,你现在不是夜明骓,而是我普化天门弟子玄朗,知道了吗?” 夜明骓二人沿着这段阶梯走到一间密室,那里已经坐着许多人。看服饰,都是六大仙门的弟子。 “他是谁?” 众人看着夜韬韵带来的这张戴着面具的生面孔,有些奇怪。既然是普化天门弟子,面对同为六大仙门之人,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众人不禁对夜明骓身份产生怀疑。 当然其中也有人一眼认出夜明骓身份的。风潇湘见夜韬韵带夜明骓前来,有些惊愕,上前拦住夜韬韵,像质问她为何带夜明骓前来,可夜韬韵却将他打住,说道:“既然是我普化天门弟子,为何不能来呢?” 风潇湘感到身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盯着他们三人,身上全是冷汗,夜韬韵这话说的,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是好。 一个身着广绫浅绛绫罗上衣的俊朗男子率先发难道:“既然是普华天门弟子,为何要遮遮掩掩,不肯以真面孔示人?” “这个自然是有原因。” 夜韬韵底气十足,丝毫没有畏惧。风潇湘听了心里直呼不妙,这回,他彻底收不了场了。 好在,赵汝之这时地说道:“既然是普华天门弟子,就让他待着吧。” 男子听得这位赵汝之的话,不多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在场的都是六大仙门的年轻一辈,几乎没有不被赵汝之揍过或见他揍过人的,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脾气。既然他发话可以,那他们也没什么反驳的理由,那就听他的,让这人待着吧。 夜明骓在夜韬韵旁坐下,他偶尔看到人群中几个他熟悉的面孔,他赶紧回避,不想让那些人意识到是他。好在,他们都许久未见过面,那些人没有意识到这个戴面具的是夜明骓,只是感到这人有些古怪罢了。 赵汝之身为神霄宫宫主传人,是公认的神霄宫下一代掌门人,论身份和实力,在场的众人都以他为最高,所以就让他坐尊位。赵汝之问道:“现在咱们还差哪一门没来?” “只剩太清上宫了,她们传信说和那朝廷领事一起到。剩下的都到齐了。” 一散发男子闻言说道:“啊?你们门派都到齐了?唉,真是无趣,我还以为能看到些新面孔,没想到还是你们这群老熟人。” 散发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伸了个懒腰,随后就地躺下,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和宗门颜面。见此,一身戴紫青佩剑,面庞棱角分明的男子说道:“钟灵,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散漫无礼,没有一点长进。” 那男子闻言,笑着起身,回道:“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老秦,你又不是我的爹娘。而且大家都是熟人,都知道我什么德行,你们大不了就把我当个臭虫无视,何必说出来呢?” 说完,那名为钟灵的男子向那秦姓男子身旁张望。过会儿,他吐槽道:“不是,老秦,你们玄剑山就来你一个天阶弟子,未免也太不重视我们这次的行动了吧?” “这也不怪玄剑山,”一名赤衣男子插话道,“他们之前弟子下山,结果被仕於灵一锅端了,就被放回一名弟子通风报信。你说,这要是放咱们的宗派,咱们能忍吗?肯定也是以抓仕於灵为首要任务啊。而且咱们这回要对付的是一群魂修,玄剑山对灵魂这方面本来就不通,没有多少手段应付那群贼人。只让能斩灵断气的老秦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倒也是......” “我说,你们在我面前说这么多我们宗派的事,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我了。” “别别别,我可没有这意思啊,老秦,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行了行了,钟灵,你就不能严肃点,让别人看见咱们这样,还以为是哪的泼皮无赖聚会呢。” “谁见过这么风流倜傥的泼皮无赖呢?” 众人闻言,有的笑其厚脸皮,有的叹息其无耻。最开始怀疑夜明骓身份的严肃氛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友聚会的轻松、愉快的气氛。 这群弟子具是各自门派内的杰出一辈,经常代表各自门派参加仙门比试,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哎,那群太清上宫的妹子怎么还不到?我好久没看见清云了,真想她啊。” “钟灵,你还好意思说?我听闻咱们上次比试结束后,你堵着人家清云,说是要和她结成道侣,气得人家执剑追杀你一个时辰。要不是我们长老发现,你身上高低多几个窟窿,这还没过多久,你就好了伤疤忘记疼了?我估计呀,人家现在见都不想见你,这回说不定就不来了。” “啊?别呀!上次我那是仓促,没准备好金玉。这回我可是好好用心准备了一番,他不来我岂不是白准备了?” 众人听着这荒唐浪子的趣闻,看着他可笑的姿态,具笑得前仰后翻。夜韬韵在夜明骓身边笑得合不拢嘴,趴在夜明骓肩上,喘着气说道:“怎么样......玄朗,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夜明骓不知如何回答。他从刚才开始就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从开始到现在的所见所闻,这六大仙门弟子,就是这种姿态? 第33章 仙门领事崔桓 “好了好了,你们别笑我了。” 钟灵有些受不了众人的嘲笑,坐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刚说完,众人笑得更大声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从钟灵口中听到说正事这三个字,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笑话了。 噔,噔,噔...... 楼梯传来声音,又有人来了,听声音来者还不少。 众人目光再次被阶梯吸引去了,若他们没有猜错,应该是他们最后等的人到了。 果然,楼梯处走来一名男子和几名女子,他们有说有笑地进入房间,见到众人,他们一起行了个礼,说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那几名女子自然是房间里诸位的老相识,是太清上宫的弟子。而那和她们一起进入的男子,则是一副生面孔,他们此前没有见过,但是按和太清上宫众人结伴同行可以推测,此人应该就是朝廷派来统摄他们的领事。 这是他们六大仙门和正武帝结下来的规矩,若是六大仙门需要大规模、有组织地来到凡间降妖伏魔,那就需要一名朝廷官员作为他们的凡间领事,和各地官员协商,配合六大仙门。而六大仙门也要听从这位领事的安排,优先维护朝廷和当地要员大族的利益。 一般来说这领事是个重职,既需要能力组织统合六大仙门弟子,又需要威望能够压住当地官员,大族,使他们配合六大仙门。所以皇帝通常会派遣自己信任的,有能力的重臣担任这个职务。上次担任这个位置的是夜家的夜灵翼,那群弟子本以为这回依然是夜家的人,可来的却是个生面孔。 “诸位仙家公子,有礼了。” 那人朝仙门弟子一拜,出于礼数,仙门弟子也回他一礼,随后为他腾出位置,邀请他入座。 “清云!” 钟灵兴奋地大喊,他朝太清上宫的一位女弟子连连招手。可那女弟子就好像没听见他呼唤似的,自己找了个远离他的位置坐下。 “清云,好久不见啊!” 钟灵没有在意清云的冷落,他起身离座,准备坐到那女弟子身边。可刚起身,他便感觉身上一阵重压,他扭过头,发现赵汝之那名活雷公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他咽了口口水,轻声说了句“我们结束再聊”,便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说话了。 赵汝之对那新领事打了个招呼,然后询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他是在场弟子中门派身份最高的,可以说的是这次行动仙家的代表了,所以理应由他询问。 “某不才,姓崔,名桓,大家直接叫我崔桓便好。” “哦,原来是崔将军,久仰久仰!” 听得他的名字,在场的仙门弟子纷纷变得热情起来,氛围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寂。有几名弟子甚至起身要向这位崔将军敬酒,但被这位崔将军谢绝了。 征北大将军崔桓。之前就是他带兵北上,击退妖军,平定一国叛乱,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他现在是当世的一名响当当的人物,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赵汝之他们虽说是修仙,但毕竟位于尘世,加上和朝廷关系密切,不可能不对这位将军有所耳闻。他们中的不少人听闻了这位崔将军的事迹,还很仰慕这位英雄人物,希望能和他见上一面,没想到今天的领事就是他。 “崔将军,我此前在玄剑山时,常在将士们口中听闻你的事迹。北上抗妖,燕州平乱,哪个不是足以千古留名的功绩?我听得你的事情热血沸腾,时常想着和你见上一面。没想到今天竟能和将军你一起共事,实是秦某荣幸!来,我敬你一杯!”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这只是崔某职责罢了,秦剑仙不必这样。” “是啊,崔将军。我钟灵听说北方妖族进犯,官兵节节败退,长叹息自己无能,不能亲自上阵击退妖兵。也遗憾朝廷没有一个英雄人物,能在家国危难之际站出来。直到我听说了你,听闻你亲自披挂上阵,与将士们一起执剑斩妖,我才知,朝堂原来还有可以倚仗的英雄!” “言重了!言重了!崔某世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本就是崔某本分,各位不必这样夸赞,崔某鄙陋,实在担不起这种美名!” 崔莫庆谦逊地向众人谢礼,见众人如此热情,连连摆手,劝说众人不必这样。可那群弟子们听了,更加高兴,纷纷称赞他有风度,更要向他敬上一杯。 众人如此热情,美酒交饮,谈乐不断,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氛围。可同为仙门弟子的夜韬韵却不太高兴。尤其是她听到钟灵所言朝堂之上没有英雄后,脸色更加难看。 这个钟扒皮,还是那么不会说话!难怪清云姐看不上他,该! 她本以为这次行动的领事是她的叔叔,幸运点的话能够见到他爹,所以才会执意带夜明骓来这里。可谁知道来者是崔桓,看来,经之前一战,这崔将军很受皇帝倚仗啊。 风潇湘也十分崇敬崔将军,他本想像众人一样向崔桓敬酒,可他察觉到夜韬韵脸色难看,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于是断绝了那个想法,跑到夜韬韵旁边,轻松骂钟灵道:“那个钟灵,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嘛!尽是多嘴!韬韵,你不要在意他,我心里知道,你的爹和叔叔们才是当今朝廷的擎天柱,他崔桓不过是走了些小运罢了。” 夜韬韵没有因风潇湘的话高兴,她冷冷地看着他,盯着他手中的酒,说道:“你这样是准备给谁敬酒啊?” “我......我......我自己喝的,你看!” 风潇湘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翻起酒杯给夜韬韵看了看。夜韬韵没有搭理他,抱着身旁的夜明骓,开始诉说心中悲苦。 “唉!” 见此,风潇湘也不自讨没趣。他一个人坐回去,眼巴巴看着众人向崔将军敬酒,自己却不能加入其中。 第34章 对视 “好了各位,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赵汝之打断众人的欢饮,对崔桓说道:“崔将军,我是神霄宫的赵汝之,算是此次仙门方面的代表。” “哦,原来是赵真人,我听说过您。” “你认识我?” 赵汝之皱起眉头。 “自然,自然!”崔桓对赵汝之抱拳道:“我听闻上次六大仙门举办仙会,命门下弟子比试较量一番,赵真人可是名震一时,在仙会拔得头筹啊。上次合陵降妖,我听闻赵真人单枪匹马,一人独斩妖首,其降妖伏魔之勇,真乃祖师下界,天神下凡。要我说,我个凡夫俗子算什么?赵真人,您才是当世英杰呀!” “老赵,你可以啊!看来你在朝廷上名气不小啊,哈哈哈哈哈哈——” 钟灵来到赵汝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场的人,也只有他和卢修敢这样随意触碰这位活雷公。赵汝之把钟灵推开,双眼盯着崔桓,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他并没有因崔桓的夸赞而得意,而是奇怪崔桓怎么会对自己事迹如此详细。上次合陵降妖,他又没有在场,那次行动也没有张扬宣传,他怎么会知道。 崔桓明白他的疑惑,解释道:“赵真人不必对此疑惑。在场各位都是当世仙门英杰,将来一定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真仙。我对仙人极其仰慕,怎奈没有仙缘,所以只能在凡尘立名,不敢直视仙人英姿。今日我也有幸,能和各位一起做事,实在是我人生的一件快事!为了不在诸位面前出丑,也不辜负皇上对我的信任,出发前我也准备了一番,这样才能做好办好这次行动。对于和我合作的各位,我自然是要了解的。” “原来如此。” 闻言,赵汝之点点头,眼神中对崔桓增添几分欣赏。 他向来喜欢这种能提前做好准备的聪明人。 “这么说,我钟灵的名声崔将军也听过?” “当然,我早就听他人说奇遁玄门的钟灵放荡不羁,有先贤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钟灵居然有幸让崔将军为我费心,这杯酒,我敬您!” 钟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崔将军也回了一杯。在场众人见崔将军做事如此有条理,待人又豪爽痛快,对这第一次见面的领事心中又添上几分好感。原本有些人还对他有怀疑,怀疑这崔将军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智勇双全。现在,在和崔将军亲自接触并谈话后,那些怀疑彻底打消。大家都觉得,让他来做这次行动的领事,是极为合适的。 “师兄,”卢修偷偷在赵汝之耳边说道,“这次的领事不错,比上次派来的靠谱。” 赵汝之点点头,同意了卢修的看法。 第一次见面,崔桓也不见和众人生疏,本来决定好谈正事,但在崔桓的几句话后,话题又被撇开,众人又开始聊起来。崔桓就像一位款待宾客的主人,在座的全是他相识已久的好友,一言一语,全然看不出他和众人是第一次见面。 嘴上说着,崔桓又扫了一眼在场人数。他从进来后就一直留意着在场诸人,因为这次商议关系到之后的一系列计划,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即便这里的诸位有大神通,呆在这里的人理应都值得信任,但他还是要排除每一项可能导致意外的因素。 他和众人闲聊,为自己的计算再腾出些时间。 普化天门六人,神霄宫二人,太清上宫五人,奇遁玄门四人,玄剑山四人,玉虚洞府五人,共二十六人,加上我,这里也是二十七人。可是,为什么这里会多一人呢?。 崔桓已经第三次盘查,这次,他终于可以确定,这次会议的人数确实出了问题。 崔桓笑了笑,佯装喝酒,眼睛却瞟向普化天门处。经过三次盘查,他观察发现,普化天门那里多了一位弟子。其中最惹他怀疑的,是那戴面具的弟子。 他坐在众人身后说明他不太想被众人注意,而这里的人,看情形,应该都是熟人,不应该遮住面孔,除非是有伤痕,但他们的身份按理说处理掩盖伤痕不是问题。那他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崔桓的注意被夜明骓吸去。在场所有人都不戴面具,只有他一人,遮住真实的面孔,他在怕什么? 可疑...... 崔桓起身,出于小心谨慎,他决定还是亲自问问,来到普化天门的位置,说道:“请问您是普化天门当代七曜之一,辰曜徐雍吗?” 徐雍见崔桓来到自己身前,诚惶诚恐,连忙起身回道:“承蒙将军赏识,我正是徐雍。” “嗯......我早听闻普化天门的徐雍英姿出众,今日一看,果真是风流倜傥。来,我敬您一杯!” 崔将军举起酒杯,徐雍赶忙回敬。两人交饮一番,酒入肠内,一股子辛辣窜入舌尖。崔将军说道:“好酒!”徐雍也跟随崔将军说了一句,二人闲谈起来。 等徐雍和他谈起了普化天门的弟子,崔将军顺势问道:“那位弟子是脸上烧伤了吗?怎么带上了面具啊?” 闻言,徐雍向身后看去。他知道崔将军说的是夜韬韵带进来的那位弟子。此前夜韬韵说过,她想带一人来到这里,他本是拒绝,可赵汝之却也一起劝说,他无奈,只是不做声,声明出了问题他不负责。 如今见崔桓询问,徐雍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赵汝之,赵汝之此时也正看着他。 赵汝之也注意到崔桓的行为,并没有说什么。他允许夜明骓待在这里儿,纯粹是因为害怕他趁自己不在逃跑,所以让他待在这,方便自己监督。之前由于杜家兄妹碍事,使他不得不暂时了事。现在崔桓发现了夜明骓的不对,正合他的心意。 因为杜家兄妹的缘故,他不好直接对夜明骓出手,那索性世俗的事就让他们世俗的人办。他倒要看看,这魂修要怎么度过这关! 徐雍向赵汝之投去求救的眼神,赵汝之别过头,当作没看见。徐雍无奈,说道:“这事我不好说,不如将军自己去问吧。” “既然如此,那崔某就冒犯了。” 崔桓走向夜明骓,夜明骓也注意到崔桓向他走来。夜明骓将夜韬韵推开,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崔桓,二人对视一眼,俱不言语。 第35章 五路安排 “不知仙人如何称呼?” “玄朗,他是我的师兄玄朗。” 夜韬韵抢着回答,可崔桓好似没有听见,仍和夜明骓对视。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如温玉般有光泽,又如大湖般沉寂,尤其是其中的一抹青色,实在少见,我曾听闻某些法术能使人与常人样貌相异,普化天门法术众多,不知阁下的眼睛内含青色是否是因修行所致,才使其如此惊异。” 闻言,夜明骓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崔桓的说法。他眼睛的青色确实是因修行所致,不过不是修行普化天门法术,而是因修行魂法。 “我有一问,不知阁下能否为我解答?” 夜明骓大概猜到了崔将军要问的问题,夜韬韵也明白崔将军的疑问,她拿出早已备好的说辞,抢先一步,替夜明骓回答道:“玄师兄戴面具是因为先天面容残缺,长相惊悚,怕吓到崔将军,所以不以真容示人。” 崔桓看了眼夜韬韵,眼睛转了转,说道:“这样啊。那阁下可真是多心了,崔某不才,常年驰骋沙场,自认胆色过于常人,不至于被一人长相所吓到。这样吧,既然玄兄不愿以真容见我,我也不强求。只是我实在喜欢玄兄的眼睛,在下说句笑话,这双眼实在与我投缘,连带着这双眼的主人我都想细细相识。等会议结束,我想和玄兄喝上几杯,不知玄兄意下如何?” 夜韬韵害怕露馅,也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的性格,便欲张口为他拒绝,可谁知夜明骓说道:“好。” “既然如此,玄兄,我们之后再对酒畅谈。” 崔将军行了个礼,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夜明骓看他离去,默默不语。夜韬韵见夜明骓答应崔将军,疑惑问道:“四哥,你为什么要答应崔将军和他会后谈话,这样咱们不就露馅了吗?” 听得夜韬韵质问,夜明骓叹了口气,说道:“无可奈何,迫不得已。” 她四哥向来是个怪脾气,没人猜得出他的心思。夜韬韵还想细问原因,可崔将军发话道:“各位,我看我们闲谈到此结束,我们该说说正事了。” 崔桓声音嘹亮有力,在场人声嘈杂,但他的声音还是如利剑一样,刺入所有人的耳中。所有人闭了嘴,端坐在原位,听这位仙门领事的话语。 “各位,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为了不走漏风声,引起那些魂修注意,我们希望诸位皆能对此事保密,不要对外人谈及这次行动,哪怕是你至亲至爱之人。” “自然。” 众人一致回答。 闻言,夜明骓一愣,但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是附和一句。他终于明白,这次六大仙门众多杰出弟子齐聚于此是干什么,也明白自己感觉到的城中异样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了。 但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会议,赵汝之为什么还愿意让自己这个受他怀疑的魂修参加呢? 夜明骓意识逐渐远离,他没有听崔将军和众人讨论的话语,一门心思扑在自己心中的问题上。他对这个问题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答案就是赵汝之在放长线钓大鱼。他故意让自己参与这个会议,让自己听到会议的内容,这样自己作为魂修,一定会向城内的同伴汇报,到时他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可惜,他想错了。他是魂修没错,可他并没有同伴,也不会向谁通风报信。他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一个愿望,一份愧疚......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各位此次行动的任务。” 在与众人协商达成一致后,崔桓掏出一份林苍城布局地图,指道:“这次行动,我将林苍城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每个区域我们皆需命人看管。晁异,风潇湘,徐雍,关浦,你们看管东门方向。此处为闹市之地,神霄宫与玄剑山俱无法发挥,你们普化天门法术变化多端,诡异难测,相信这种地方并不会妨碍你们的发挥。但这里人声嘈杂,行人众多,你们一定要多加辨别,小心在其中藏匿的魂修,不要让他们混入人群中逃遁。” “明白。” 听得崔将军安排,风潇湘,晁异,徐雍,关浦四人一齐答应。只是风潇湘有些失望,他没有和夜韬韵分在一起,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师妹一观自己伏魔的风采。 “卢修,秦烈,玉天舞,孙翎,你们四人镇守北门。这一路多为园林湖泽,行人较少,最适合你们几人大开大合的功法发挥,且北方阴气重,神霄宫的正气正可以遏制北面而来的阴气,阻止魂修作祟。卢兄,久闻你神机妙算,北路我全权交由你指挥,还望你多加操劳,切不可让那群贼人逃遁。” “还请崔将军放心,卢修定不负将军所托!” 崔将军点点头,随后继续安排众人分路。众人对崔将军的吩咐无不叹服,他能根据众人门派特色,安排最合适的分路,且分配之人多为熟悉之人,互有配合。众人越来越对这位将军崇敬,纷纷感叹其不愧为当世能人。 东南西北四路分好,只剩中路,崔将军道:“至于中路,此为全城核心,可以通四路汇八方,可谓是全局命脉。这里便由赵汝之,徐雍,洛寒华,钟灵四位仙门领头人和我一起坐镇。我们的职责就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坐镇全局,观察城中动向,一旦发现不对,我们要立刻调整计划,及时支援,使得魂修陷入绝命之境,绝不可让他们有生还之望。” “明白。” 钟灵听得自己坐镇中路,不能和清云一起,不禁有些失望。但他心想大局为重,此刻不是顾念儿女情长的时候,也就按下心中意见,听从崔将军对自己的差遣。 “至于剩下的人,我为诸位划分了几个重点地区。这里多为当今显要与公子居住之地,亦或是旅店等人群居住之所,我安排诸位在这几点来回巡查。当然,我知道诸位人少,可能力不从心,难以顾全,所以我特别带来几位能人。他们具是我的好友,曾与我一起上阵杀敌,是我的生死之交,值得信任。你们便和他们一起巡查,一定要保护好这里人们的安全。他们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魂修很可能到此掠夺魂灵修炼,我们中路也会对这几个地方多加注意,一有不对便立刻支援,还请诸位劳累。” “明白!” “太好了!四哥。”夜韬韵凑到夜明骓身边低声说道,“我们能一起行动了。” “嗯。” 夜明骓没有笑容,他听得自己也被安排进去时,知道自己要在众人监督下做事,更难以去与那人见面,心中苦闷,但也不能拒绝。因为此刻,有一个人一直盯着自己呢。 “既然如此,”崔将军站起身,向在场人敬酒道,“我祝诸位旗开得胜,我们必能打破魂修,还世人一个太平盛世!干杯!” “干杯!” 所有人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不痛快! 第36章 很有意思的人 “还有一事,不知诸位是否已与那林苍城主交涉?” 在场的众人点了点头。 徐雍开口道:“我们确实已与莫城主交涉,也看过那小姐的怪病,只是......我等对此确无能为力。” 钟灵补充道:“是啊,据我们所看,那小姐的怪病的病因应该是三魂七魄缺失,用我们的话来说,她是失了魂,要想治好这病,除非把莫小姐的魂找回来,否则别无他法。但在这偌大的城中,找一丢失的残魂谈何容易?而且城中魂修聚集,谁知道这魂是不是早被某一魂修掳走炼化,只怕是......”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回去和莫城主再聊一次。这次我们除了除掉魂修,还应帮助莫城主。虽然治好莫小姐可能性已经很小,但我们还是要尽力而为。” “明白。” 再聊了一些应注意的事情后,崔将军也就结束了会议。众人最后把酒言欢,说了几句预祝成功的话,便各自回房,为之后的行动养精蓄锐。 “师兄,你不担心吗?” 回去路上,卢修对赵汝之发问。 “担心什么?” “你不觉得很古怪吗?那个林苍城主。” 听到这儿,赵汝之停下脚步,看着卢修,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走!” 赵汝之说道。 卢修问:“去哪啊?” “找崔将军!提醒他注意这件事!” “哦,好,唉唉唉!师兄,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卢修追赶着赵汝之,二人一齐向崔桓住所前去。 “芜——吓死我了,四哥,你不知道,当崔将军向咱们走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咱们真的要露馅了!” 夜韬韵笑盈盈地看着夜明骓,她这么说是想得到这位四哥的夸奖。夜明骓看着她,略显疲惫地笑了笑,如过去那样,摸了摸这位妹妹的头。即使他不愿意参加这次会议,又被强行拉进去充数,执行任务,但这和自己妹妹关心自己,想让自己开心,有什么关系呢? 他夸赞夜韬韵道:“嗯,不错,多亏了你。” 夜韬韵笑得更开心了,她拉着这位四哥,要和他一起去看林苍城的景色。反正他们二人那时候也是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崔将军也认出自己,明白自己是夜家子女,所以并没有给自己太重的负担,让她和他的那群朋友一起行动。 夜明骓想拒绝,可又看到夜韬韵兴致那么高,无奈地点点头,答应陪她一起赏玩林苍。二人走到摘星楼门口,正要去那街市时,一个人从旁边出来,问道:“请问是普化天门的玄朗玄公子吗?” 听的这话,二人怔了怔,看了看这陌生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我是崔将军的一位朋友,公子答应过我们将军,在这次会议结束后,要和将军一起小酌几杯,玄公子不会忘记了吧?” 哦,还有这件事啊。 两人这才想起来,为了应付那崔将军,夜明骓答应了这个请求。 “抱歉,我们这次没有时间,还是等下次吧。” 说着,夜韬韵就拉着夜明骓,要带着他一起离开。夜明骓跟着夜韬韵,也想快步离开这人。虽说他觉得逛街市这件事很麻烦,但是好歹是和自己的妹妹一起,若是让他和陌生的崔将军一起小酌,那他才受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和夜韬韵一起赶快离开。 “得罪了。” 那男子说了一句,夜韬韵刚走几步,却发现手中一轻,回头看,夜明骓和那男子一齐不见了踪迹。 夜明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眼前天地一晃,周围的一切便全换了样儿,街市的灯火,宽阔的天地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旅店的熏香,窄窄的楼道。 夜明骓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摘星楼,他欲寻找夜韬韵的踪迹,那男子却出现说道:“玄公子在此等候片刻,我家将军正和他人商量事情,马上结束。” 说着,房间的门打开,赵汝之和卢修从房间中走出。赵汝之看到在门口等着的夜明骓,眉头皱了皱,又看着在一旁站着的陌生的男子,正欲询问,可门内传来崔将军的声音:“久等了,快带客人进来吧。” 闻言,赵汝之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夜明骓身边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和卢修一起离开。 听得赵汝之的话,夜明骓心里一阵胆寒,他觉得自己被一只机警的狼给盯上,而现在,他又要进入另一只狼的血口。 “玄公子,请吧。” 在男子请的手势下,夜明骓无可奈何,只能进入房间。在房间里,夜明骓看见崔将军坐在一张漆木桌子前,正品着杯中的香茶。在他面前已经备好一张椅子,椅子前也放了一杯香茶。 看到夜明骓进来,崔将军起身说道:“玄公子,请坐吧,我已为你备好了一盏香茶。” 随后他看向请来夜明骓的男子说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得了命令,男子一个瞬息的功夫便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剩下崔将军和夜明骓两人。 “夜公子不用客气,快坐吧。” “好.......什么?” 夜明骓刚要坐下,听得崔桓叫自己夜公子,立刻重新站起,震惊地看着他。崔桓对他的反应是意料之中,他神态自若地说道:“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你肯定不是六大仙门弟子。但能够让普化天门同意进入,又让夜韬韵那么亲近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夜家子弟。我知道的那几位据我所听,俱没有来到林苍。唯有一名夜明骓公子,常年在外,不知踪迹。我素闻夜韬韵最喜欢她族内四哥,如此看来,想必你就是那夜明骓,夜玄麟公子吧?” 闻言,夜明骓的神情已经由震惊转为恐惧。他确实想过身份暴露的情况,毕竟以当世情景来看,他不认为自己能瞒过崔将军这样的聪明人。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崔将军不仅猜到自己的身份是假冒的,甚至连名字也一并猜出,这实在是...... 夜明骓不敢回答,他颤巍巍地坐下,不敢直视崔将军的脸,只怕自己暴露更多的秘密。 他的这种反应,已经给了崔将军答案。 崔桓看着夜明骓颤巍巍的样子,不禁失然发笑。这人倒不像个大家公子,而像只受惊的小鸟,果然如传闻一样,夜四公子这个人,很有意思。 第37章 云雨情 “夜公子,既然已点明身份,就不必再戴面具,遮掩自己的面容了吧。” 崔将军举起酒杯,欲与夜明骓交杯饮酒,可夜明骓听了崔将军的话后没有一点反应。见此,崔将军将酒杯收回去,失望地说道:“看来,夜公子还是将我作为外人,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也罢,也罢。唉,我崔桓不能与夜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相交,实乃憾事!” 说完,崔将军将酒一饮而尽,掩着面,似乎是在悲伤。 “崔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夜公子不必多说,既然公子不愿交我这个朋友,我便不做强留,你走吧。” 崔将军别过身子,不愿再看夜明骓。夜明骓得了离开的机会,本该痛痛快快离去,可他的脚就迈不开步。 夜明骓确实想离开,可看着崔将军唉声叹气,他又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想向崔将军解释,自己并非有意拒绝,只是被他所震惊,一时没缓过神,故而愣在原地,并不是说不愿与他相交。夜明骓刚才想张口解释,可崔将军又打断自己,他现在又在自己面前唉声叹气,一副伤心的样子。这更是为夜明骓心中添上一份惭愧,觉得自己有向崔将军道歉,解释清楚的义务。 这份心上的负担反映在夜明骓实际行动上,便令他觉得脚上有千斤重,使他迈不开步。只有先向崔将军解释清楚,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离开。 夜明骓摘下面具,起身向崔将军赔礼道:“不好意思,崔将军,我不是不愿交你这个朋友,刚才我只是一时未反应过来,我向你赔罪。” 崔桓闻言,扭过身,看向夜明骓。意识到崔将军回过身,夜明骓抬起头,眼神愧疚,伤神地看着崔将军说道:“崔将军,对不起。” “这.......” 看着夜明骓的脸,崔桓愣住了,良久不言语。夜明骓见此,疑惑不解,试探地问道:“崔将军?” “哦,哦,哦,没事,没事。” 崔桓回过神,连忙开笑,说道:“我只是一时走神,哈哈哈哈......” 说着话,崔桓眼不移夜明骓,脸上是始终难以相信的神情。为了确认,他又特地退后几步,打量了夜明骓的身姿体态,这才敢确定自己所见,开玩笑说道:“夜公子,难怪你要戴个面具,这等姿颜,实在世间少有啊。若是让女子和你相比,只怕也是自惭形秽吧。这若是不带面具走在街上,怕不是就被别人惦记上了。” “将军言笑了。” 夜明骓尴尬地笑了笑。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对于这种夸赞,他一直不知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 “中书监夜灵冰夜大人被誉为夜家之灵玉,我看夜四公子你也应该被称为夜家之宝玉,父子二人一脉相承,具是风流倜傥。来,夜四公子,我敬你!” 夜明骓尴尬地笑着,应下了崔将军的这杯酒。二人坐下,开始闲聊起来。说是闲聊,实则是崔将军单人讲话,夜明骓只是在旁时不时答应一声,可这并不妨碍这位将军的兴致。 对于夜明骓,崔将军越看越喜欢,随着酒水下肚,气氛逐渐升温,他索性起身,不再和夜明骓对坐,而是和他坐在一起。 见崔将军如此亲热,夜明骓不太适应,不想过多闲聊,便开口问道:“不知将军叫我来所为何事?” “没事!没事!只是在会议上,我便已猜出你是夜四公子,想与你结识一番,但不好在众目睽睽下点破你的身份,故而特邀你单人见面。你我二人第一次相见,竟能如此投缘,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夜公子,我们再敬一杯。” 夜明骓推脱不下,只能继续陪崔将军喝酒。崔将军继续讲话,二人聊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崔将军的房门被人敲响。崔将军说了声“进”,那人便推门进来。 一看,原来是名女子。夜明骓认出了她,她是太清上宫的弟子,在会上见过的,只是名字自己不知道。 那女子见崔将军在此,嫣然一笑,正欲进门,却发现崔将军身旁还坐着一人。女子看了看夜明骓,打量了他一番,脸色颇为不悦。 崔将军说道:“紫嫣,你来了,来,快坐,我为你介绍一番,这是夜四公子,是我刚结交的挚友!” 听得公子二字,紫嫣眉头一松,可随之又有些不相信,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将信将疑地坐下,目光始终没有从夜明骓脸上移开。 “紫嫣姑娘,你好。” 夜明骓虽不善于处理感情的事,可他偏偏在这方面又极其敏感。仅从紫嫣进来的眼神他便推出太多,他明白这人对崔将军的心意,从她现在表情来看,定是把自己当作个情敌。所以他才主动开口打招呼,打消她的疑虑。 果然,听的夜明骓的声音,紫嫣神情明显比刚才轻松不少。她对夜明骓不再如刚才那般警惕、敌视,摆出笑容,回应道:“夜四公子,你好。” 察觉此地不宜久留,紫嫣的进入也正好给自己个逃离的借口。夜明骓不愿多作停留,便开口说道:“崔将军,我还有些事情,正好紫嫣姑娘找你,定是有要事相告,我便不多做停留,我们改日再聚。” “既然如此,玄麟,我就不留你了。” 崔将军明白夜明骓的意思,他起身相送,将夜明骓送到门口,二人又来回说几句告别的话,夜明骓便离开了。一直目送夜明骓走出楼阁,崔将军仍是相望,感慨道:“真是副好样貌,真是个俏公子。” 紫嫣来到崔将军身后,娇媚地说道:“那跟我比起来,谁更好看呢?” “自然是你了,我的美人。” 崔将军一把将紫嫣搂住,一双有力的大手抱着这女子的芊芊细腰,温柔说道。他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见,领着紫嫣进房,把门关上后,一把将她抱起,粗暴地扔到床上,紫嫣娇哼一声。崔将军,解了外袍,将她压在身下,说道:“你这么大胆,也不避人耳目,不怕被人看见?” 紫嫣搂住崔将军脖子,妖艳地笑着:“我只不过是来找将军说点事情。倒是将军你,也不问话,这么粗暴地把我个太清上宫的弟子扔到床上,解了外袍,是何用意?” 崔将军凑到紫嫣耳边,轻语道:“自然是为了顺你的心意啊。” 随后崔将军一口咬住紫嫣耳朵,紫嫣因他这一咬俏脸绯红,大口喘着气。崔将军将二人衣物迅速解开,拉上帘帐。片刻,帐内传来女子的求饶声和男子的情语。 “没想到太清上宫的弟子竟是这种货色。” 一黑发、面容清秀男子站在房檐上,看着崔将军房间内的景色,啧啧称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算是那六大仙门掌门,谁又敢说他们弟子无出格之举,那玄天四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白眉老者站在男子旁边,他闭上双眼,不愿看这屋内的景象。 “将军也真是,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这种事!” 这次说话的是一女子,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把剑已经半边出鞘,它的主人似乎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杀心。 在女子说话后,在场的人都不再说话。面容清秀的男子吹着口哨,回过头,装作不知道屋内情形。他注意到有一人从刚才开始便没有观看崔将军屋内,反而盯着其他地方,便问道:“柏溪,你看哪里呢?” 柏溪看了一眼那男子,随后眼神示意他看前方。男子跟着他的眼神,看到走在路上的夜明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紧盯这人。在他看来,他只是个有点姿色的废物公子罢了。 “柏溪,你盯着他干吗?” 不想回到女子身边感受杀人的氛围,那男子就站在柏溪身边,问他盯着夜明骓的原因。 柏溪盯着夜明骓,眼神紧锁,严肃说道:“此人乃大凶奸邪之徒,手上已不知沾染多少条人命,应立即除之。” 第38章 你杀了多少人?记不清了 “喂喂喂,你开玩笑吧。我看将军刚和他喝过酒,还挺喜欢那小子的,你现在说这话,不怕之后将军找你吗?” 柏溪并不回答,男子以为他已改变心意,仅仅是一个回头的功夫,再看向他时,他已然消失不见。 “完了!你不要干傻事啊!” 男子慌了神,他想寻找其他人的帮助,可将军正在行好事,他们不可能进去告诉他柏溪擅离职守。而他们又并非柏溪,没有崔将军的命令,他们可没有胆子擅自行动。 “坏了,坏了,出大事了!” 男子立刻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其他人听了,哑口无言,一齐看向白眉老者。老者皱着眉,他可以千里传音,告诉崔将军柏溪擅自行动之事,只是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候啊。 一番云雨,床上的男女仍在品味春宵余韵。俏丽的女子依偎着崔将军,一双大眼睛蒙着一层雾痕,在长长睫毛的铺盖下,望着崔将军的脸,眼中尽是娇媚。她脸色如桃花粉面,娇嗔嗔的声音较刚才多了分柔弱与成熟的韵味,手放在崔将军胸脯,樱桃小口轻吸着崔将军的肉,好似要食用他的魂。 “将军,你可真坏,刚才都弄疼我了。” “都怪你美人你太迷人,我一时没忍住,所以粗暴了些。” 崔将军推开紫嫣,一双眼望着这名女子,抬起她的下巴。那紫嫣望着崔将军的脸,悄然一笑,红唇露出藏匿的皓齿。她说道:“看将军这么熟练,只怕不是第一次行风流之事了吧。刚才在外面这么大胆,还未进房间就动手动脚,也不怕我同门发现。” “美人主动相送,若是我还犹犹豫豫,遮遮掩掩,那还算什么英雄?” 说完,崔将军亲吻紫嫣的红唇,他的舌头搜刮女子的唇露,再次品味女子香液的甘甜。而女子的香舌热烈迎接,主动寻觅崔将军的踪迹。随着热吻的进行,二人不自觉相拥,再次紧贴在一起,准备重行巫山神女之事。 “呃......大人?大人?” 忽听得脑内老者声音,崔将军止住了好事,眼中的欢喜和柔情被愤怒吞没,瞬时变了脸色。女子见他如此,以为是自己侍奉不对,忙止住动作,担忧地问:“大......大人?” 崔桓没有应答。他正忙于脑内工作,他忍住怒火,不满地说:“林渊,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竟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我!” “是,大人,但是我确有要事相告。” “什么要事!” 崔桓压着怒火,若是林渊所说之事并非十万火急,他之后一定不会轻饶。 “钱柏溪擅离职守,去杀夜明骓了。” “什么!” 崔将军猛然起身,紫嫣被吓得缩成一团,不知崔将军为何露出这等神情。 夜明骓走在路上,戴上面具,急匆匆地离开摘星阁。想到崔将军的面容,他便有些后怕,只想快点逃离。 可怕,这是崔将军给他留下的印象。他仅仅是看几眼,就把自己的身份猜到,在那双锐利的眼睛前,他似乎无法隐藏秘密。而在他摘下面具后,崔桓又忽然变得那么热情,待自己像一名多年的好友,话说个不停,这让夜明骓本能厌恶。他不太喜欢这种自来熟的人,而且和崔桓在一起,夜明骓感觉到不止一双眼盯着自己,只觉浑身不自在。 一个赵汝之已经让他感觉麻烦,现在又多了个崔桓,他连干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间都找不到,更别说图个清净了。直到现在,夜明骓还能感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简直无法喘气了。 够了! 夜明骓很想这样呵斥那些盯着自己的人,可是他知道,这话他根本说不出口。在呵斥他人后,他会觉得惭愧,害怕自己说的话太重,令他人伤心。 我能怎么办呢? 夜明骓走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他在崔将军那待了半个多时辰,出来后不见夜韬韵,他也不敢回到摘星楼寻找,只能待在大街,步行流浪,不知前往何处。 唉,为什么事情总是不能如他所想那样进行呢? 若不是行走在街上,夜明骓脱下面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随后收起行囊,立即回到魂府,一刻也不在这林苍城停留。 嗯? 夜明骓停下了脚步,他的突然停止使得后面的行人撞上了他。那人叫骂道:“你干什么突然停止?有病吧!” “抱歉,抱歉!” 夜明骓撂下两句话便不见了踪影,那人又骂了几句,刚要走,夜明骓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连续行了几个礼,这才离开。那人见夜明骓这样,也不再生气,只觉得这人古怪。 夜明骓连转几个弯,想要寻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可这林苍花会实在有名,这几日前来观赏花会人越来越多,城中简直要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寻找一处花园,刚想钻入林中,却见一男一女正在那里相拥。两人被夜明骓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对方,分散逃离。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 见二人已经跑远,夜明骓心生惭愧,怪自己打扰了他们的私会,自责自己无法对他们补偿。 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向你们道歉。 夜明骓走入林中,这里多是树荫,地方狭小,除了那偷偷幽会的男女,无人会进入这里观赏。眼见四下无人,夜明骓终于放下了心,回头说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有什么事吗?” 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夜明骓身后,他的面容被头上的斗笠遮住,看不清是什么神情,但他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息让夜明骓知道,他肯定不是闲着没事找自己闲聊的。 男子也不惊讶夜明骓发现自己跟踪,冷冷地问道:“你杀了多少人?” “......” 风吹入树林,叶子发出嗖嗖的声音,它们如手掌般的影子在夜明骓身上摇晃,使原本铺盖的阳光在他脸上时隐时现。 一阵沉默后,夜明骓闭上双眼,悲伤地说:“已经记不清了。” 他声音颤抖,好像一名罪人在对自己所犯的罪行忏悔。 长云划过天空,掠过金乌,几缕穿梭在林间的阳光消失不见。露珠闪烁的,只剩下刀刃的寒光。 第39章 英杰 得到了答案,钱柏溪不再用言语回答,刀光便是他对夜明骓的审判。 此刀快捷,飘落的树叶还在空中飞舞,一阵厉风划过,树叶在空中分成两半,而那厉风直朝夜明骓扑去。夜明骓忧愁着脸,他轻轻侧了下身子,那厉风便从他身旁掠过,扑倒一棵他身后的巨树。 见夜明骓闪过自己的第一刀,钱柏溪立刻上步,接上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他挥剑之快,令人看不清刀身,只能感受到划动的剑风的锐利。和钱柏溪的急、快形成鲜明的对比,夜明骓慢又缓地退步,他每一步似乎都经过精心计算,退的恰到好处,每次都是刚好躲避一道剑风,甚至剑风未至他已迈开下一步的步伐。 他识破了我的剑路? 钱柏溪心中惊讶,见自己剑路被夜明骓识破,他急转剑势,忽地竖劈。夜明骓侧身一闪,又随手夹住在那竖劈中隐藏的飞刃,将它丢在一旁。 见此,钱柏溪连忙从夜明骓身旁退开。他此刻已不是惊讶,而是惊愕,他震撼于夜明骓不仅能认清他的剑路,还能识破他隐藏在攻击下的暗器,这等身手和用剑经验,不是那身经百战之人,无法拥有。他更加确信,夜明骓的柔弱是装出来的,他是故意示弱接近崔将军的。 夜明骓叹了口气,说道:“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 钱柏溪错愕,他不解夜明骓话语的意思。 夜明骓一脸担忧地看着钱柏溪,说道:“你没有必要和我战斗,你打不不过我,我也不想和你打。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好人,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今天咱们就先到这里,不要继续斗下去了,好吗?” 夜明骓说的话具是真情实感,他善于用剑,也感觉到钱柏溪是个骄傲的剑客。他浑身杀气,却不见一点邪气,应该是个好人,若是继续斗下去,自己忍不住出手,只怕会破坏他的自尊。 听着夜明骓担忧的口吻,钱柏溪大笑,他今日到此处,宁可违背将军的命令也要杀掉夜明骓,就是抱着除害的决心。刚才夜明骓已经在他面前亲口承认,他杀的人已经多到记不清,那么此刻,他哪还会有住手的道理。 “少废话,让我住手,先问问你手下的冤魂答不答应,看剑。” 没错,夜明骓很强,从他刚才能轻松躲过自己的剑便能看出,但这并不代表,他还有得意的一招未用。 钱柏溪剑横胸前,口中念了几句口诀,忽地将剑向前刺出。这一剑不同于之前,去如紫电霹雳,似有贯穿江山海河之势,直刺夜明骓面门。 这一剑是钱柏溪的绝学,他凭借此剑在场上已不知取下多少妖兵性命,是他一生练剑的得意之技。 可此剑还未刺中,夜明骓便从他面前消失不见。钱柏溪疑惑,他忽地感觉手腕受人击打,招式被人打断,手中的剑脱落。他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踉跄后猛地抬头,只见夜明骓已手持他的剑,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再动了,小心伤着。” 钱柏溪想要夺回自己的剑,夜明骓将剑轻轻前推,剑锋触碰到钱柏溪的脖颈,在他脖子上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 “这......” 感受到脖子上血液的流动,感受到剑锋的寒芒,钱柏溪原地停住。见此,夜明骓把剑从他脖子处移开,防止伤到钱柏溪。 钱柏溪还是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盯着逐渐远离的剑,仍在回味刚才二人的交锋。 他,钱柏溪,这么轻易地败了。 钱柏溪不敢说自己的剑术举世无双,可这毕竟是自己从小练习,又在战场上厮杀十几年才磨砺出来的剑术,即便是遇到玄剑山的地阶弟子,钱柏溪也有信心和他较量几十回合,可这个眼看着弱不禁风,不通一点剑术的公子,仅仅一招便破了他的得意技,还夺走了他的剑,把他自己的剑架到他的脖子上。对于一名剑客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 钱柏溪不甘心问道:“你是怎么破了我的这一剑的。” 夜明骓答道:“只是比你快一点,在你还未完全刺出时,将你打断罢了。” 闻言,钱柏溪闭上了眼。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修行不够,技不如人,被对方杀死是理所应当。最后死在自己的剑上,也算是一种解脱吧。他看着手中那把曾经陪伴他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情。 “来吧,动手杀了我,取走我的性命吧。” 钱柏溪静静等待夜明骓对他的宣判。 今日之事,他唯独对不起崔将军,不能再和他一起上阵杀敌了。 夜明骓看着钱柏溪,他将剑从钱柏溪身上移开,插入他的剑鞘,帮钱柏溪收回了剑。 察觉不对,钱柏溪睁开了眼,见自己的剑已恢复原位,惊讶问夜明骓道:“你不杀我?” 夜明骓摇摇头,疲倦地说道:“我不好杀,杀人是件很令人悲伤的事。” “可是你之前还告诉我,你杀的人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钱柏溪惊讶说道。听了他的话,夜明骓像想起什么悲伤的事情一样,低头落起了泪。 “这......” 钱柏溪见这位落起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擅长应付人的哭泣,也不会安慰人,更何况对方是位落泪的男子。 抹了抹自己的泪,夜明骓说道:“杀人是件很悲伤的事情。我已记不清我杀了多少人,但我清楚地记得他们死去的面容。兴奋,悲伤,恐惧,激动,无论何种面孔,仅仅一剑,皆化作尘烟,双目无神倒下,一条生命便在眼前终结。当我回望时,我才察觉我已夺走人的生命。” 说到这,夜明骓哽咽住,似乎说不下去。 “若非被逼无奈,我不想杀人。” 夜明骓低下头,沉重地说出这句话。刚开始钱柏溪还有些不信,但是听着夜明骓悲伤的语气,看着夜明骓落泪的面容,情之真挚,连他也受到感染,跟着他一起悲伤起来。 “今日之事就到这里,好吗?” “这......” 看着夜明骓的眼神,钱柏溪有些动心,又有些神伤,心里一种酸酸麻麻说不出来的感觉。 相信他吧。 钱柏溪做出这个决定,他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夜明骓的情感和话语。他点了点头,说道:“好,今天就到此为止。” 闻言,夜明骓向他行礼拜谢,钱柏溪赶快将他搀扶,告诉夜明骓自己是受了他恩惠才捡回一条性命,怎能让他对自己拜礼呢? 钱柏溪不愿接受,夜明骓也不强求,多说一两句话,二人便告别。 夜明骓要去哪里,钱柏溪没有过问。他回味着夜明骓这个人,这等性情的人,他活了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持技而不傲,谦虚且自矜,一番较量和谈话后,钱柏溪被夜明骓所折服,他觉得这个人能被自家将军赏识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虽然不清楚夜明骓真正的实力,但仅凭他一招制服自己,钱柏溪便相信,若动起真格来,夜明骓绝不比那六大仙门亲传弟子差,甚至还要胜过他们中的大多数。 若是能得到如此英杰相助,平定北方,驱逐妖族,岂不指日可待? 第40章 恶少抢美男 和钱柏溪分离后,夜明骓仍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转悠。身边人来人往,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散发着活着、温烫的热气,那些热气聚集在一起,混杂着叫卖,谩骂,谈笑,欢饮,组成这座城繁华的气息。人们愿意在这股气的笼罩下徜徉,即便只是在这股气里走着,那也是一种生活的幸福。 只是这生的、温暖的气却烫的夜明骓有些难受,他小心翼翼地在人群穿梭,注意着四周的人儿,不与他们接触,不引起他们注意。偶尔感觉到有目光向自己投来,他便在眨眼间匿了踪影,忽地又在另一处地方出现,神出鬼没,好似一徘徊在人世的鬼魂。 要去哪呢? 已不知今天是第几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偌大的林苍城几乎要被夜明骓走了个遍,他看惯了路上的景象,一个不留神,发现自己又回到原地。 “再走走吧。” 夜明骓自己劝说自己,他实在不想返回摘星楼,只能一次又一次用行走消磨时间。 要不逃吧? 这个想法忽然从夜明骓脑海冒出。逃出林苍,逃回魂府,再不管这些事情。毕竟这次消灭魂修的行动本就是六大仙门的事情,和他一外人毫不相关,自己又何必掺和进去,不如早点逃得远远的,把这些麻烦事抛掷脑后,可是...... 夜明骓看了看周围的人,这些人今天第一次进入他的眼眶。自己可以逃,但这些人呢?难道自己要防着他们不管吗?杜怜儿,杜子久,夜韬韵,他们全部在这里,若是他们出了意外,试问,自己可以说他们的死和自己的不负责没有关系吗? 若是不知道还好,可一知道这里会爆发恶战,夜明骓便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他是知情者,也有能力插手这件事,若是自己逃走,那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缺失而造成更多人员伤亡? 夜明骓不敢继续想下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可恶,那么无耻,眼看一场恶战爆发,他不但不参与,不去拯救,还想着独自一人逃跑,丢下自己的熟人和亲人不顾。 “走路不看道啊!” 因为思考的分神,夜明骓没有留心前方,撞倒在一个人身上。夜明骓连忙道歉,那人本怒气冲冲,但见了夜明骓的脸,转怒为喜,说道:“这位公子,可愿与我同游一番?” 夜明骓抬头,看向自己撞倒那人。这人体态肥胖,身着宝玉,眼睛眯成一条缝,笑起来满脸横肉,看其衣饰,红中带金,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 夜明骓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便不和公子同游。” 夜明骓注意到这位公子还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着麻布,明显不是什么大家女子。看女子眼角红润,闪着盈盈泪光,夜明骓猜到,女子应该是位普通人家的女儿,被这位公子看上,强行掳去。 “没事,没事,我看公子面熟,像是我的一位故友,想与公子酒楼细聊,说不定,我们还在那段梦里相识过嘞!” 说着,一伙佣人将夜明骓围住,堵住他的去路。过往路人见到这情景,知道这胡公子又要为非作歹,可人们也不敢明着说什么,只能私下议论道:“这群大家公子,完全没有一人样儿,全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妖狗!” “是啊,自他们进城以来,这城中没有一天安宁!前天有位公子当街驰骋飞马撞死了个菜农,可那群守卫却视而不见,还向那撞死人的公子道歉,说那菜农扰乱他的兴致!” “我也听说了,西城那王奴的闺女前天被一公子看上,强行抢走,他在去报官路上竟被人活活打死。他女儿听说爹死了,在第二天就投湖自尽了。” “真不是群东西!” 众人唾骂道,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心里虽然记恨这群公子,但他们知道这些公子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主儿。面前这位胡公子胡为来自交县胡氏,他爹胡生是朝内大员,有的是关系和依靠。而他们只是一些小田主和商人,没有什么大的背景,还是不要惹到这位公子的好。 那胡为看着夜明骓脸容,越看越喜欢,他虽也遍阅美色,可这等相貌却也才第一次见。无论是家中的男妓还是胡妓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恨不得立刻抢走,和这刚抢到的小美人一起享用。 “少爷,我看此人衣着不凡,不像是那些贱奴的子女,我看我们还是别......” 随行的管家劝告着自家少爷,他见这位公子衣着不凡,怕也是名大家公子,若是闹了误会起了冲突,只怕不好收场啊。 “怕什么!那朝里大员的公子小姐我哪个没见过?就算他是什么公子,也不是什么大家,想来只是家小官的子女。如今小爷看上他家的公子是他们的福分!能攀上我胡氏,这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大不了,之后把几个贱妾生的贱女送过去联姻,也算让他们沾了我们胡家的光。” 胡为不屑地说道。那管家听了,连连称是,不再在胡为面前多言,而是指挥着那群仆人包好那公子,别让其他人碍事。 夜明骓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被七八个仆人包住。看样子,他们是不会放自己走了。 “我早就知道那群公子不是人!当街抢男子这事都干的出来!” 旁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敢近距离观看,只敢远远地议论。虽然心里嫉愤,可谁也不愿插手,谁也不愿离开,都驻足观看。虽说当街掳走他人是件恶事,却也是件热闹,更何况这回要被抢走的还是位男子。恶公子当街抢走美男,仅仅是这标题,都够吸引人了,更别说还能当场观看。 若真被人指责袖手旁观,大不了骂上几句那些贵公子,哀叹几句自己力量薄弱也就罢了,想必其他人也会理解自己的。 被胡为抱着的女子抬起头,她看着夜明骓,随后双手捂住眼睛痛哭。 “美人,别伤心啊,看,我这就找了位公子陪你啊?今晚咱们三人一起,好不好?” 说完,胡为放肆大笑,那管家和奴仆听到自己少爷这么说,也不禁笑出声。城中的门卫看到这处的动静,以为是聚众闹事,但一看到是胡公子这位熟人,纷纷视而不见,重回岗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第41章 好! 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这繁华林苍城中,这种强抢良民的恶行,对那些商人和公子来说,本就是一出戏目。 “公子,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我只是和你叙事长谈,稍加宴饮,一晚过后,自会放你回去。” 胡为不在意人越来越多,相反,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很享受这种他人观看他行为的感觉。这是种享受,是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做出的事,回头碰上几个好友,还能和他们交流吹嘘一番,世人听闻后,也只会夸赞自己风流。 夜明骓皱着眉,他此刻心思并不在胡为和那群观众身上。夜明骓看着胡为怀中的女子,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目通红,夜明骓哀伤地对胡为说:“放了她吧,别做这种事了。”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胡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放肆大笑。他的那群仆人听到夜明骓的话,也跟着胡为一起大笑。他们和自家少爷抢了那么多人,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起她人的。更可笑的是,这公子还劝说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他难道以为凭一两句话就能阻止这种行为? 不仅是胡为和仆人,连那群观众都忍不住发笑。他们本以为会看到这公子哀求大叫,宣扬自己的身世,结果居然是劝说胡为悔改。 “瞧那人,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一个公子拿着扇子指着夜明骓,耻笑他的话语。 “我看是了,若是常人早就吓坏了,可那人一直沉默不语,呆在原地像是个木鸡,不哭不闹,哪像是要被掳走的样子?” 他的好友同意这位公子的看法。他们和周围人一起看着这场好戏的发展。 “我说啊,公子,你说这种话是在逗我笑吗?” 胡为擦了擦眼角的泪,喘着气说道:“我请过这么多人,说这话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胡为怀中的女人听夜明骓说这话后停止哭泣,她带着一双泪眼,看着夜明骓,眼里有说不尽的感激,随后她咬了咬牙,说道:“胡爷,放过这位公子吧,今夜奴家愿全心侍奉胡爷,不要再为难这位公子了。” “哟,小美人,怎么还为别人求起情来了?你不会是看上这位公子了吧!哈哈哈哈哈!放心,放心,我绝不为难这位公子,我们三人今晚只是喝几杯酒,喝完便好,喝完便好!” 胡为端着女子下巴,女子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流落,流到胡为粗肥的手指上。胡为舔了舔手指的泪,言语放肆,挑逗着女子,那群仆人也不在乎夜明骓,一直观看少爷的这出剧,赞美自家少爷擅使风情。 “女儿!” 一个衣履破旧的白发老人跑过来,女子听到爹的呼唤,慌忙大叫:“爹!” 那老人跑到胡为面前,却被仆人拦住,他只好原地磕头,请求道:“胡爷,放过老奴的女儿吧!老奴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求求你放过她!” 女子想挣脱胡为的手,胡为示意几个仆人按住女子,然后他走到老人面前道:“老丈放心,我定不会难为小娘子,只是想邀请她到我那作客,明天自会把她归还于你,不必担心。” “不不不,求求你,求求你!”老人拉着胡为衣襟,哀求道:“我女儿还未曾嫁人,胡爷,你行行好,放过她,老奴做牛做马都......啊!” 话还未说完,胡为一脚把老人踢开,他厌恶地看着那个老人,他竟敢用自己肮脏的手碰自己,他示意那群仆人,那群仆人立刻会意,一个个上前,用脚践踏那倒在地上的老人,嘴里不停地骂:“老东西,贱奴,谁允许你用脏手碰我们家少爷的!” “爹!” 女子叫的肝肠寸断,可她被那群仆人按住,挣脱不得,只能跪在地上哭喊,尽力磕头祈求胡为,求他命令仆人放过他爹。胡为好像没听见,任由女子叫的多悲戚,他都爱搭不理。 路过的鸟因女子悲鸣而鸣叫,喧闹的人群也逐渐安息。他们是爱看热闹,但并非铁石心肠,面对这等惨剧,谁也笑不出来,一个个由调笑转为愤怒,又由愤怒转为悲伤。有几个年轻的人握着拳想上前阻止,可看了看对面人数,想了想胡为身份,只能作罢,呆在原地默不出声。那附近的侍卫,面对惨剧,自愧无力阻止,只能去别区巡查,装没看到这出惨剧。 谁来阻止那个禽兽。 在场所有人都冒出这个想法,可他们或由于惧怕胡为家世,或由于对方人数众多,俱不敢出手,都在等着其他人出马。 老人本就年龄大,加上贫穷的生活更是瘦骨嶙峋,怎抵得住年轻的家奴的踩踏,他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爹——” 女子喊得撕心裂肺,她不顾身子,强行扯破半条衣袖扑到老人身前,抱着老人身躯痛哭。胡为看着老人被自己人打死,骂了一句:“贱奴,有福也不怎如何接受。” 随后他来到女子面前,朝她的脸,怒扇一巴掌,把女子扇倒在地上,骂道:“贱人!哭什么哭!吵死了!” 女子身子骨弱,被胡为一扇,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只有眼角泪水仍在流淌。 “来人,把这贱人搬走,把他那贱奴老爹的尸体扔到湖里。真是一家都是贱命,不识抬举!坏了爷今天的心情,该!” 胡为没好气儿骂道,他一脸肥肉甩动。仆人们连忙领命,几个人把女子搬起,另几个搬起老人的尸体,准备就地沉到湖里。湖边的人看了,遮住眼,不敢看那老人死去的面容,一个个心生惭愧。有些人已自觉地散了,他们不忍看到最后那一幕,今天的事只当没发生。 “爹.......” 昏迷的女子仍是叫喊,胡为听了这个字,已是心情烦躁,叫骂道:“真是个贱.......” “人”字还没说出口,他忽地感觉自己朝天上飞去,眼前是蔚蓝的天空,随后他重重摔倒地上,一身赘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 胡为痛苦地呻吟,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脑袋沉沉的,好像流着水,他颤抖地伸手去摸。当他把手放在眼前时,他看到了血,满手的鲜红的鲜血! “什么!” 胡为刚大叫出声,便又立刻被人提起,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便看见一拳头如猛虎扑食般朝他脸袭来。那人打完一拳,又将胡为重重摔倒在地,胡为躺在地上,没有声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现在一人站在胡为身前,紧握的拳头正向下滴淌着血。他怒目而视,如掌管生死的判官般俯视,眼睛透露无法收敛的凶光。 “好!” 在场的人欢呼雀跃,称颂着这位侠士。 这位侠士是谁?胡为死了没有?事情又会如何收场?请听下回分解。 第42章 一个也别想走! “呀!” 眼见自家少爷被人打倒在地,那群仆人一拥而上,要抓住那犯人。若是少爷出了事,他们还放走了凶犯,那老爷绝不会让他们死的那么痛快。 路边的人一个个为那位痛打胡为的公子叫好,那痛打胡为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夜明骓。刚才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无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那么多人的包围下离开,只知道回过神时,他已击倒胡为。 有几个年轻热血的,见胡为被打倒,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血性。怕夜明骓一人寡不敌众,便抡起拳头,准备上阵和他一起作战。 “谁也别插手!” 夜明骓厉声喝斥,声音好似猛虎怒啸,震得周围无一人敢再上前。他此刻双目凶狠,眼散青光,眉宇间有无穷杀意,和刚才那温文尔雅的面孔比,俨然换了副面貌。 “愣着干嘛?快上啊!” 管家最先反应过来,他怒斥那群仆人。那仆人经管家这一呵斥也回过神,吼了几声壮了壮胆,抡起拳头一拥而上。 嚓—— 拳头,脚印,鞭腿;脸部,胸腔,小腹,各种肉体殴打碰撞的声音传来,那群仆人一瞬间全部腾空,又如花凋落般四散。管家见此,转身就要跑走,正撞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夜明骓。那管家见夜明骓脸色铁青,他被吓得双腿发软,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像是个活阎王。夜明骓没有任何言语,那倒在地上的管家却是双腿打颤,裤裆处已湿了一片。 “谁在这里闹事。” 东城的巡防司尉见这里的动静,本想视而不见,可现在动静这么大,听说那胡家的少爷被打了,他觉得自己不得不管管了,否则之后胡家追究其责任来,只怕他是难逃其咎。 巡防司尉带着一伙巡防兵包围现场,那嘈杂的人迅速安静。那大家公子自然不着急,他们没有参与,又有身份撑腰,随那小小的司尉胡闹,灾祸不会殃及他们。那原本青年,他们看这群大家公子在城内胡作非为早已不爽,今日难得有人出头,他们可不希望这英雄被别人抓获。那巡防兵披坚执锐,不是他们空手可以抵挡,但有一伙人已经决定,若是等会儿这英雄被捕,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那管家连滚带爬到那巡防司尉跟前,指着夜明骓道:“他!就是这个人行凶,击倒我家少爷,打伤我家家仆,我家少爷现在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 “是吗?” 巡防司尉摩挲下巴,并没有着急下判断。他在林苍城这么多年,早已处成个人精,这群大家公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今日胡为被打,他只觉得活该。他畏惧胡家威势,但也不想犯众怒,所以,他要再等等,等事情能够盖棺定论时,他再下决断。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不信你看,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以为我胡家作证。” 众人沉默不语,若是他们否定就得罪了胡氏,但良心又不允许他们为胡家作证,只能一个个装聋作哑,默不出声。那群原本和胡为有些关系的公子们此刻也不愿发声,他们可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只愿在人群中当个看客,等日后胡家过问,只说自己不在场不知道就好。 管家见无人发声,愤愤道:“好,你们不作证,那我自己来!” 那管家从怀中掏出一药丸,跑到胡为面前,将药丸喂到胡为嘴中。随后他掏出水壶,给胡为喝水,药丸顺着水滑入胡为肚中,胡为脸色稍微恢复,似有睁开眼的迹象。 完了! 那围观的下层群众看了,都为夜明骓担忧。若是胡为醒来,指责他打伤自己,纵使夜明骓有理,凭胡家的势力,也是有理说不清,只怕被倒打一耙,反被他污蔑。 “公子,你快跑吧。” 一巡防兵偷偷对夜明骓说道。他是敬佩这位敢于殴打权贵的公子的,职责在身,他不好明着帮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醒他趁所有人关注胡为之时,赶紧逃走。 夜明骓一脸凶气,好似没有听到巡防兵的话。 “说什么呢!” 那巡防司尉怒吼道。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心思,他虽然敬佩夜明骓,但是却不能帮他。看着迹象,胡为只怕是要醒来了,若是夜明骓在自己手下逃走,到时候胡家绝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对英雄的仰慕之情还是先放放,先想想自己如何活下去吧。 夜明骓对众人不加理会,他走到女子父亲身边,将老人搬起,走到那昏倒的女子身边。巡防司尉不知他要干什么,但示意了士兵,让他们看住夜明骓,不要让他跑了。 夜明骓手掌抚摸女子的脸颊,拿出手巾,替她擦去血迹和泪水,他侧身对着人,没人看见他是什么神情。在帮助女子整理好面容后,夜明骓朝手中吹了一口气,女子眉头微皱,随后她缓缓睁开眼,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我,”女子头部疼痛,还未完全清醒,但当她看到老人身体时,她猛地扑上去,痛哭道,“爹!” 众人被女子的哭喊吸引,那等撕心裂肺,没有一颗肉心听着会不疼的。 “多好的姑娘,可惜这么早就...唉!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风向变了。 巡防司尉见夜明骓唤醒女子,猜测他是要靠女子的痛哭换取支持,以此保全自身。可惜,凭胡家的势力,这伎俩没用,那群人多是看热闹的,不想掺和这浑水,是有几个热血的,但怎么能只凭几个人抗衡胡家呢? 女子抱着老者的头痛哭,那胡家管家看女子苏醒,嗤笑夜明骓道:“傻子,想靠那女人哭几声占理?门都没有!” 女子已注意到对面的管家和他抱着的胡为,他看了看夜明骓渗透着鲜血的手,猜到是他打伤了胡为。她满怀感激,可一想到他因为自己痛打胡为,女子又愧疚自责,她抱着满含泪水的眼,望着夜明骓道:“对不起公子,因为小女子的事拖累了你。” 女子头埋进老者怀中,她很想向这位父亲倾诉,像往常一样躲进这位父亲的怀里,可今日,她的父亲在不能为她分担了。 夜明骓抛掉凶狠的面容,温柔地安慰女子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夜明骓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女子听到他的安慰,暂时止住痛哭。夜明骓把女子扶起,汗帕塞入女子手中,随后夜明骓按住老者人中,一动不动。 “哼!蠢材,人都死了,还想救活?” 胡家管家嘲笑夜明骓的愚蠢,胡为已经有些反应,相信不久他家少爷就会醒来,到时,得罪了他们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唉,快看,那老人好像有些鼻息了!” 夜明骓松开了手,老者胸腔有些起伏。女子不敢相信,她颤巍巍把手指伸到老者鼻前,一股微弱的热气从老者鼻腔传出,女子捂住嘴,泪珠又如断开的珠链般垂落,抽泣着朝天看去。 夜明骓见老者恢复气息,站起身,重新拾起凶煞的面孔,盯着胡家一群人,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第43章 骗局?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都别走,都别走!我还怕你跑呢,没想到你还让我们别走。小子,你等着,你等着!” 胡家管家大笑。他虽然对夜明骓能复活死去的老人有些震惊,但这没有什么好怕的。他顶多会些小法术,他们胡家可是和那六大仙门有联系,就算他会法术,他们胡家照样能拿下他。他若是妖道,那更好了,六大仙门弟子现在就在城中,他可以告诉六大仙门弟子,请他们把夜明骓就地正法。 “哎哟——” 一声虚弱的呻吟从胡为口中传出,这位胡家公子终于醒了过来。 “少爷,你可算是醒来了!” 完了! 围观群众替夜明骓哀叹一声,多么好的机会,这公子不跑。虽说那老汉活过来了吧,但是胡为一醒,他们三人还是跑不了。 “胡少爷,你醒了。” 巡防司尉来到胡为身边,看样子,事情已成定局,他不得不做些昧良心的事了。他问胡为道:“发生什么事了?” 胡为刚醒来还有些晕眩,见此,管家又给他喂了一颗丹药,胡为吃了这颗丹药后,猛然清醒,指着夜明骓说道:“是他,就是他殴打本公子,险些要了本公子的性命!” “不对,是他强行要抢走我,这位公子为了救我才会动手。他还差人,打死.......” 说到这里,女子停顿住,抽泣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差人打死了我爹!” 闻言,巡防司尉问胡为道:“是吗?” “没错!” 一男子心直口快,一时没管住嘴。那胡为狠狠地瞪了这人一眼,那人赶紧低下头,淹没在人群之中。 “若真是如此,胡公子,只怕这事情......” 巡防司尉瞄着胡为,发现这位公子面色铁青,愤怒地盯着那女子。胡为大骂道:“你这小贱人,看我之后不让我派人撕烂你的嘴!” 女人听了,毫不畏惧,指着胡为对巡防司尉说道:“大人,你看见了吧!他平日里就是这么霸道,恶事不知做了多少,有人稍不顺他的心,他就派仆人把那人打死。我们这些下人,有苦说不出,有泪肚子里咽,只因他家势傲人,不敢抵抗.......” 女子说着,眼睛簌簌地流下泪。在场的贫民听了,也跟着女子一起哭泣。他们俱是贫苦人家,没什么势力和金钱,平日尽受这些大家公子欺负,没有一处倾诉。若是告上去,还要挨几十大板,重的,还把他们丢进牢里受苦。 “一群贱民。” 一个公子嘟囔一句,立刻激的民众回首,怒瞪着他。见此,那公子本是愤怒,但见自己在人群中,怕他们人多势众,不敢再多说,但心中仍有怒气。 这群愚民,居然敢这样看着自己! 虽然人们没有追究这位公子不合时宜的话,但毫无疑问,他的这句话已经把现场氛围推到剑拔弩张的情况。女子的泪便使水面泛起波澜。越来越多人意识到,原来他们应该站在一起。 巡防司尉敏锐察觉的场上的风向的转变,他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若他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大乱。 等女子哭诉完,所有人盯着胡家管家。胡家管家并没有因众人的怒火而惧怕,他背后有的是靠山,如果这群人真的动手,到时候出事的只会是他们。他不屑地说道:“说完了吗?哈哈哈哈哈——强抢民女?笑话!我家少爷什么时候抢的你?分明是你爹没钱,要把你卖为奴,我家少爷看你和你爹可怜,发善心买了你。谁知道你和你爹一起做戏,竟然想赖上我家少爷,毁了这卖身契,我家少爷不愿与你纠缠,可是你爹竟如同无赖样,缠着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这才令人打伤你爹。” “至于你?”胡家管家指着女子,说道:“你既已被你爹卖为奴,却敢违抗我家少爷,还和外人勾结,纵凶打伤我家少爷,这种刁蛮害主的奴婢,按我正朝律法,其罪当诛!” “你......你!” 女子被胡家管家气得说不出话来,怒斥道:“你分明是胡说!我爹根本没有把我卖掉,是你们把我抢走!是你们杀死我爹!” “是吗?” 胡家管家示意一个仆人去老者身边,夜明骓想阻止,可巡防司尉制止了他。那仆人在老者怀里掏了掏,只见他掏出了不少银钱。见此,胡家管家说道:“看到了吗?各位,这分明是这女子和她爹串通的一场戏!她说她爹没有卖她,可是这贫穷的老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是谁在说谎,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那群民众看了,哑口无言,人群中流窜的火星顿时不见踪影。人们疑惑,开始怀疑他们之前所看到的,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是什么。 那人群中的公子哥看见了,站台胡家,说道:“我早就知道,这全是编出来的一出戏!” 那群大家子弟纷纷附和,场上局势一下子逆转,女子慌忙无措,难以置信地看着仆人手中的银钱,结结巴巴说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胡家管家上前,向巡防司尉拜礼道:“大人,事情已经清楚,还请大人秉公执法,不要纵容刁奴和凶民逃脱。” 估摸着事情已有结论,那巡防司尉点点头,说道:“请管家放心,这几人联合行凶,欺侮胡为公子,我一定不会让他们逃跑,给胡家一个交代。” 听的这话,那管家满意地点点头,得意洋洋地走回胡为身边,悄悄道:“少爷,我这事办得如何?” 那胡为点点头,笑道:“好!好!回去,我一定重重赏你!” 那群巡防兵得了命令,准备捉拿女子,女子紧紧抱着老者,惊恐地看着这群披坚执锐的士兵,恐惧喊道:“不对,不是这样,我和我爹是冤枉的,我和我爹是冤枉的!” 不在乎女子的哭喊,士兵将女子和老者强行分离,分别拘束。 “还有那个男的,也不要让他跑了,他们是一伙的!” 胡为补充道。 夜明骓冷冷地看着胡为,眼睛散发青幽的光芒。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胡为打了个寒颤,但想着有巡防兵保护自己,勉强鼓足胆色。 怕什么!有这么多人保护,他还能—— 一阵阴风掠过,夜明骓已来到胡为面前。 第44章 收场 “你,你要干什么?” 胡为吓得一屁股瘫倒在地上,他身旁的管家和仆人也慌得抱作一团。他们都被这位活阎罗揍怕了,现在他离他们这么近,谁知道这位大爷又要做什么。 那群卫兵见夜明骓如此,手执长枪,警惕地盯着他。巡防司尉看着这位一脸凶相的公子,语重心长地说:“公子,难不成你还想当着我的面行凶?” 闻言,夜明骓猛回头,一双青眼紧盯巡防司尉。那巡防司尉被他这一盯吓得后退几步,他好似看到一忍耐凶性的猛虎,稍有不慎,便会被其扑食。 吓退巡防司尉,夜明骓怒视胡为。如果可以,他很想现在就揍死这禽兽和他的走狗。他清楚地看到,那女孩父亲怀中的银钱是那仆人使了个障眼法变出来的,是他的走狗对女孩和他父亲的诬陷。他很奸诈,若是远看,真好像是从老者怀里逃出来的。 这等无耻下作的手段,真亏他们用的出来! 如果夜明骓想,他仅需一瞬便可将所有人杀死,但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若他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杀人,女孩和他的罪名就坐实,再也洗不白。他自然是有凭依,不怕这群人,但是这可怜的贫苦的女孩和他半步入土的父亲呢? 夜明骓紧握双拳,一拳头举起就要挥下,胡为吓得闭上了眼。 “看,那人知道事情被戳穿,恼羞成怒,又要行凶了!” 那人群中的公子们大喊。他们是知道胡为的伎俩的,毕竟他们对如何推罪的门道可是十分清楚的。他们看不惯那群敢于顶撞他们的贱民,他们已下决心帮助胡为。虽然不能明着下场,但为胡为造势还是可以的。 受那些公子们鼓动,人群盯着夜明骓,议论纷纷,原是站在女子那边的人,此刻也有些不坚定,怀疑他们是不是所信非人。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夜明骓瞪着吓倒在地的胡为,拳头在空中止不住颤动,最终没有砸下。夜明骓叹了口气,收了拳,胡为见状松了口气,和自家管家一同站起。二人不再似刚才那般恐惧,他们就看准夜明骓有所顾虑,不会再动手。二人嘲弄地看着夜明骓,戏谑道:“怎么了公子,不动手吗?” 夜明骓猛瞪二人一眼,那二人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夜明骓伸手摸向腰间,摸出个玉牌扔给胡为。 胡为吓得接不住玉牌,一双眼低着,不敢直视夜明骓,生怕他一怒之下不受控制,动起手来。 “看看。” “什么?” “我让你看看。” 胡为摸着这块玉牌,摆正,盯着玉牌上的字,识出那是个“夜”字。 “夜......夜家?” 胡为惊得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夜明骓,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脸诧异。胡为凑到自家管家身边,问道:“老头,你快看看这牌子是真是假?” 那胡家管家摸着这块玉的用料,看着玉上雕工,点点头,说道:“少爷,这牌子用料和做工都极讲究,不像假的。” 吓! 听这话,胡为心里凉了半截,他又问管家:“你确定?你再看看,这真不是假的?” “千真万确啊少爷!要是假的,我能不给你说嘛,我已经看了好几遍,这牌子,错不了!” 胡家管家的话如同一块巨石,彻底把胡为的气焰压死。他瞟着夜明骓,眼中充斥着恐惧,不过,不再是对夜明骓武力产生的恐惧,而是对其身份。 夜遮皇天! 胡为吸了一口气,壮足了胆子,捧着玉牌,恭恭敬敬地递还给夜明骓,夜明骓冷冷地盯着胡为,并没有动手收回牌子。 “怎么回事,胡为怎么换了个态度?” 那群公子们有些不满,他们已经下场帮助胡为,可这小子,怎么看了块牌子后就蔫了。巡防司尉带兵包围住夜明骓,说道:“大胆刁民,还不快离开胡公子!” 还未等夜明骓说话,胡为就说道:“大胆巡防司尉,怎么和这位公子说话的,真是不长眼!你现在是要干什么,啊?让这么多人围住我们是要搞什么?还不快起开去一边!” “什么?” 胡为的态度如此变化,巡防司尉实在摸不着头脑,以为胡为是中了什么邪。他刚想询问,胡家管家凑上来,在巡防司尉耳边说了几句,巡防司尉听了脸色骤变,赶忙招呼卫兵退下,将女子和她父亲放下来。老人倒在地上,女子被卫兵捉住后已经心死,卫兵松开后她无神地倒在地上,眼睛迷离,没有一点动静。 胡家管家对着群众说:“今日之事,皆是误会,皆是误会,哈哈哈哈哈,大家不要在意,散了吧,散了吧!” 散了? 人们满脸困惑,刚才还势不两立的两拨人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冰释前嫌,连那巡防司尉都不再多说什么。 “胡为,你搞什么名堂!” 人群中一个公子忍不了,他等了那么久,就是想看胡为治一治那群敢冒犯他们的刁民的威风,可现在他不仅不治那几个贱民,还一脸犬样地在他们面前讨好,这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袁翼,你多说什么!我说事情今天就这么结了,你没听清吗?你个外人哪来这么多话!” 胡为已认出那人身份,他是袁家的袁翼,和他有过几面缘分。 “胡公子,我看这不妥吧,我们看了这么久,就是想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结果现在,人也打了,火也撒了,天也骂了,这事情却要不明不白了了,胡公子,这恐怕不合适吧?你们这样聚众闹事又草草了事,视我朝律法为何物?” 又一个人发话了。胡为很想痛打这些多管闲事的公子们,他们什么也不清楚,就凭一张嘴在那里摇唇鼓舌,这让他怎么下台啊! “你退下。” 夜明骓走到胡为面前,大声道:“诸位,我名夜明骓!来自庐陵夜氏,今日之事就此完结,无需过问!若还有人有疑问,我夜家欢迎他在府上做客!” 庐陵夜氏? 一些平民还在品味这四个字,那群公子们听了后再不敢多嘴,纷纷陪笑道:“原来是夜家公子,幸会幸会!我说呢,有谁能有这等英姿.......” 无心听他们谄媚的话语,夜明骓来到女子身旁。女子听见身旁动静,以为又是他人捉拿,赶忙抱着她父亲向前方爬去。 夜明骓握着她的手道:“是我。” 听得这声音,女子回过头,一双眼四处搜寻。夜明骓注意到她双目的异常,看到她猩红的眼眶,明白女子双眼已经哭瞎,女子颤巍巍问道:“结束了吗?” “嗯。” “不会有人抓我了吗?” “嗯。” 女子愣了一会儿,她一直紧缩的眉头终于解锁,她神情轻松地对夜明骓说:“谢谢。” 随后她身子前倾,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整个人昏死过去。 她太累了。 夜明骓也不在乎在场其他人,话他已经说了,事情他也交代了,剩下的事就不是自己处理的了。他抱起女子,背着女子的父亲,一瞬间,消失不见。 在场的人没人敢拦着夜明骓,胡为满脑子都是自己之前对夜明骓说的话,他拉着管家,一个劲怨念道:“坏了,坏了,怎么办,我之前那样冒犯他,万一之后他回夜家去告状,到时我和我爹该怎么办啊!” 第45章 花的埋葬 “公子,我爹真的能活过来吗?” 女子担心地问。她被夜明骓带到了一家旅馆。此刻,她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老汉,心中说不尽的担忧。 “能,你爹现在只是身子虚弱,需要时间养着,你们先在这里待一阵,房钱不用担心,我已替你支付。” “公子,”女子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夜明骓说道,“您救了我爹的性命,医好我的眼睛,把我从那恶人手里救下。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从今以后,小女子愿做奴婢,侍候公子左右,做牛做马回报公子的恩德!” 见女子如此模样,夜明骓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心痛,微声道:“没有,是我对不起你们。” “公子,您说什么?” 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理解夜明骓的这句话,可夜明骓紧咬牙关,双拳紧握,低着头,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公子,你怎么了?为什么要.......” “不不不,”夜明骓推开女子,扭过身,“没什么,不要看我。” 女子闻言不再动身,盯着这位救了她性命的公子,沉默不语。夜明骓缓了好一会儿,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和一块玉牌,递给女子,说道:“你拿着这些,先在这里住着,再有人要抢你,闹事,你只需给他们一看牌子便好。我要离开一阵,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们的。” 女子还想问几句,可夜明骓已经消失不见。 怪我,都怪我! 夜明骓抽泣着,躲在小小的一处静地,不断责骂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就没能早一点出手,没能早点救下那对父女,为什么还是那样犹犹豫豫。明明可以,明明可以...... 夜明骓想不下去了,他把一切的罪与罚揽在身上,忘记胡为的恶,忘记自己的愤,只记得那老者死去时的脸和女子的哭喊。 若是苏令,便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闹出人命的田地;若是泊秦淮,那女子和老汉早已被救走;若是大师姐,只怕是刚看见这等事便已出手。他们三人,哪里会像他一样犹犹豫豫,直等到老汉被人打死才出手!若他不会魂法,留不住老汉的魂,那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老汉和女子生死分别? 荒唐!懦弱!夜明骓痛骂着,他浑身蜷缩成一团,咬着自己的手指,牙齿止不住地颤。他妄图用肉体的痛疼遗忘心灵的折磨,可过去像一头紧追不舍的恶狼,稍一松懈,便追上他的身影。夜明骓的手指因牙的来回磨弄而渗出鲜血,夜明骓将自己手指渗出的血尽数吮吸,每饮入一滴,他的心便一颤。他觉得自己的处罚不够,对着手臂血管,猛地一口咬下。夜明骓手臂内奔流的血如激流般冲破肉的束缚,夜明骓贪婪地吮吸,带着恨与泪,咀嚼自己的每一口血肉。 老者死去的面容,女子的哭泣,恶少的飞扬跋扈,一张张面容,一幅幅情景,如走马灯般仍在夜明骓心中上演,其中又穿插着夜明骓妄图令之死去的过去。今昔穿颅内,血泪相和流,夜明骓感觉自己已要发疯,他对肉的撕咬已经麻木,疼痛依然医治不了他的心灵,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条出路。 繁荣的林苍,怎可能没有那东西。夜明骓所剩无几的理智呼喊夜明骓住手,可夜明骓需要的,便不是这一时的理性,他渴望的只有一时逃脱痛苦的欢愉。 “娘——” 夜明骓离开这小小的一处,走向那繁华的城。在一处人多的,热闹的地方,夜明骓见到很多人,他们身着华丽,腰穿金玉,他们的衣履上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石的味道。夜明骓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他戴上面具,迈入店铺,寻求那渴望已久的一时的欢愉。 小小的香炉里升起的盘绕烟雾缠着一股刺鼻的火石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烟的味道逐渐香醇。药香透着,灌入人的鼻腔,顺着人的身体游走,沉淀在人的心里。 声音渐远,景物渐空,夜明骓意识逐渐泛白,他进入了一片梦与现实交汇的境地。在那里,天和地汇成一线,太阳于交汇处散发着炽热的光。光唤起了人的狂热,夜明骓疯似地扑向那明亮中夹带着黑暗的光,他于太阳之中,看到一个人的魂灵。当他来到太阳前,他惊讶地发现,那原来是自己,一个正哭泣着,蜷缩成一团的自己。他毫不迟疑出剑地将自己的灵魂,把他们剁成肉臊子似的,均匀地将自己的灵魂涂抹到太阳之中。 “烧吧,烧吧!” 夜明骓大喊着。 那涂抹的,似酱的魂灵在日的光焰下燃烧,泪和血在火的起舞中丢尽。 “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间回荡着夜明骓的笑声,他笑得那样畅快,无忧无虑,没有一丝其余情感夹杂。 花儿香气扑鼻,风吹过,花瓣被风分成一片片的,洒入河流,顺着河流流向,在一处不知名的角落停下,把自己埋葬。 “呵呵,呵呵.......” 抱着香炉,夜明骓沉沉地躺下,从床铺上滚落在地。 “哎呀,你看这群公子,吸这游仙散成了什么样,滚到地上了还在笑。” “管他们呢,只要不死,那就不是咱们的责任。” 馆中杂役被夜明骓的动静惊扰,二人来看,发现只是夜明骓滚落在地,便不再关注。 “哎,你听说了吗?胡家的那个胡为被当街揍了!” “当真?” “千真万确!你是没出去,外面这事现在传的沸沸扬扬!我听人说,是那胡为先冒犯了夜家公子,于是夜家公子大打出手!” “胡说!”一好事人听了二人谈话,插嘴道,“我听说是夜家公子看不惯胡为的行为,所以才揍得。那胡为抢了东城卖菜王汉的女儿,途中碰上夜公子,夜公子看不惯他,才出的手,惊动了不少人呢!当时好几个人都想上去帮夜公子揍那胡为。” “我倒听说是夜公子和胡为同时看上一个女人,两人起了冲突,所以夜公子才动手。” 又一人插嘴,他吸了一口游仙散,绘声绘色地向众人讲述他的所见所闻。 “不管怎么说,那胡为被揍了就好,我倒想看看,揍人的夜家公子是个怎样的人物?” 一女子加入了谈话,看样子,她应是一大族的千金。 话题已不限于最初谈论的二人,有余闲和清醒的人们纷纷加入这个话题,分享他们的所见所闻。能及时分享趣事和见闻,听取他人逸事,也是人们喜欢来这游仙馆的原因。 “惹上夜家,那胡公子也运气不好,算是踢到铁板了!” “最后那夜家公子好像把那女子带走了,想必现在正在那里,和刚到手的小美人温存着吧!” 人们大笑,全都点头,附和道:“也是桩风流韵事呀。” 夜明骓翻过身,挠了挠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觉得外面实在太吵,想要呵斥却羞于开口,只能拿头枕压住头,继续回温他的美梦。 第46章 各方动静 “有趣,有趣,你们说说,我的眼光没有错吧,夜公子果然是一代英才,这不,他现在就名扬林苍了。大众广众之下殴打胡家公子,还让他乖乖咽下这口气不能出声,也只有夜家和王家能干出来了吧!在这么短时间内,不仅俘获了我的一位爱将,还干出这种大事,我果然没看错人,果然没看错人!” 崔将军扶椅大笑。钱柏溪单膝跪在崔将军身前,上半身袒露,背负佩剑,他保持这种姿势已有一段时间。 “所以呢,各位,对于钱柏溪的推荐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崔桓停止大笑,背靠椅背,懒洋洋地询问众人。 “将军,若夜明骓真有本事,且是一介平民,那将军把他收入麾下自然是一件喜事,我们绝无半句怨言。可坏就坏在这夜明骓姓了夜,是夜家的人,且不说夜家那边同不同意,单是他这个身份,何大人那边就绝不会同意夜明骓加入的。” 白眉老者起身回崔将军道。崔将军听了白眉老者的言论,并不在意,伸了个腰,说道:“何大人那边不用管,我去说服,至于夜家那边,只要夜明骓本人同意,就算不问他们又如何?送儿子上沙场为国家建功立业,他们有何理由反对?那夜灵冰之前不还上书,说咱们应该趁前战大胜,乘胜追击,直取北方失地?既然他这么说,那不应该作为表率,把自己儿子先送战场上去?这个也不必你担心。而且......” 崔将军话锋一转,盯着老者,严肃道:“我问的是你们的意见,你们只需说自己同不同意夜明骓加入便可,不用替我担心他加入带来的麻烦,明白吗,林啸?” “是,将军,我没有意见。” 林啸明白自己触了这位将军的逆鳞,便不再多说。 “好,林啸没意见,那其他人呢?” “我们没意见。” 所有人一齐答道。 “好,既然如此,那等个机会,在下次我和夜公子畅饮时,我便把这件事告诉他,看看他的意见如何........” 听得众人回答,崔桓心满意足。他命令林啸把城内地图找来,找到夜明骓几天后将要镇守的区域,拿笔勾画道:“婵儿,你之后帮我盯着这位夜公子,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手。我要好好看看,公子的本事究竟有多少啊?” “是,婵儿领命。” 一名腰配双刀、脸戴面纱的女子抱拳上前,接受崔将军的命令。 “哦,对了,我听说几日后城中有一场拍卖,记得到时给我准备个座。我听说会上有不少珍品,还有件寻常看不见的事物,这我倒是有些兴趣.......” 得,又来了。众人白了个眼,知道这将军说的不寻常的事物指的是什么。他们无奈地叹口气,这位将军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好啊!玄麟那小子,干这种事情不叫我,真不够朋友!”杜子久拍案而起,“我早就看不惯胡为那小子了,要是让我动手,我非打他个满地找牙,半月下不来床!” 说着,杜子久松了松拳头的筋骨,朝空气挥出两拳,好像胡为就在他面前一样。 “行了,哥,你就别说了。” 杜怜儿扶着额头,无奈叹息道。她受不了他这位兄长满脑子的武力。 早知道就让爹把他送上战场杀敌,不把他送入朝内为官了。 杜子久听不到他妹妹内心的吐槽,他仍是挥拳,一边挥一边说道:“怜儿,你是不知道,那胡为可不是个东西,凭借他爹整日飞扬跋扈,不把人放在眼中。上次那个王八蛋恬不知耻地上门,说是要向你提亲,我呸,什么东西,还敢上我杜家提亲。那时候,我直接拍案而起,大骂他,我只恨爹在我没有动手,否则,我一定把他打到走不出杜家的门!” 杜怜儿就知道他哥要提起这档子事,这事他已经听他说不知道多少遍了。杜怜儿扭过脸,无视杜子久的挥拳和话语,扭头望向窗外,趁着大好时光,做起少女的梦。 “明骓居然会打人,真是没想到,明明平日里是那么个可怜安静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我不知道的一面。听说是为了个贫苦的女子才动的手,嗯,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若是我被调戏,明骓会不会.......” 想到这儿,杜怜儿俏脸一红,嘴角痴痴地笑,心里开始想象当时的场景,只不过,她把女主角换成了自己。 那一定很美好吧。 “嘿哈!” 少女的梦被惊醒,杜怜儿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兄长,看着他挥拳的姿态,脸上顿时一片嫌恶,吐槽道:“明骓一定不会这样粗鲁。” “怜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打你的拳吧。” ....... “所以这位夜家公子便动起了手?” “没错,我亲眼所见啊。” “你有看清他的身手没?他用的什么魂法?你看清没?” “没有,他只是动手,并没有使用魂法。” 众人听了有些失望,他们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但是就是这样才值得期待。只有当你自己打开墓穴,得到里面不为人知的珠宝,你才有所成就,不是吗?” 一脸庞瘦削的男子发话道。闻言,众人又打起精神,纷纷附和那人说得对,随后继续谈笑。 一面色阴沉的女子背向众人,好似全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居然会动手啊。 女子笑了,可她又立刻眉头紧锁,转喜为怒,嗔斥夜明骓,怒骂他的无能无用,痛责他改变太晚。在最后,她发过火,撒过气,回忆为她降下一片辛酸水,在她眼角荡漾。 “蒲莺,你怎么了?” “没什么。” 女子擦干眼角的泪,恢复她往常一样的阴沉严肃的表情,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蒲莺,我可听说你和那夜家公子有仇啊?” 一脸上戴疤的男子端着酒杯,略带挑衅地问着女子。 “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绝不会瞒着各位私下动手,大家公平竞争,谁拿到他的命,他的魂法就归谁。” 女子语气冷淡,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那就好。” “真期待那夜家公子的魂法,化魂?唤魂?噬魂?呵呵呵 ......” 众人畅想着自己得到那夜明骓魂法实力大涨的模样,到时,他们也能是那威震一方的幽冥鬼帅。 第47章 修炼魂法的少年 “头好疼......” 夜明骓抚着额头,摇摇晃晃地走出游仙窟,在闻了这么久的火石味后,闻着户外稍微清晰的空气,他顿时感到心旷神怡,心里的悲戚随着鼻中的药石味一并冲走,他又一次暂时从过去走出。 户外,高大的阁楼的窗户穿着东头初生的太阳散射的红晕,半梦半醒天残留着银河的布带,上面还布着些许星辰。由于时候过早,还未开市,路上只有些早起进城的菜农和稍有闲情的公子哥,这繁华的林苍城竟然透着些许清凉。 这种人烟稀少,街道清冷的早晨向来是夜明骓所喜欢的,闲庭信步,他沉浸地走在人星丁零的街道,呼吸每一口久违的清新的空气。自步入林苍城,他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 再走走吧,先不回去了。 想到回到摘星阁,又要面对吵杂的酒席和生人的问候,夜明骓打起退堂鼓,收起回去的念头。他不知赵汝之会以何种手段监视他,但无所谓,只要他不干扰自己,不打扰自己,那随便他监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自入了林苍以来,他还没有使用过魂法,只要他不主动暴露,他不相信,赵汝之会有办法治他的罪。 “哎哟,这位公子,抱歉抱歉。” 沉浸于思索,夜明骓没有关心前方,他直直地和一人撞上。那人连忙向他道歉,夜明骓摆手道:“不不不,是我的......” 夜明骓愣住了,他虽然没有主动发动魂视,但如大海般深厚的修为令他对于修行之人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他仅仅是看了那人一眼,他就察觉到这人的身份。 魂修。 毫无疑问的答案,夜明骓也不可能判断错,他的眼已经看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难以掩盖的阴魂气。夜明骓直直地盯着那人。这人看着约摸十四岁上下,面容俊朗清秀,一股爽朗之气,不像是恶人之相。 那少年和夜明骓错开距离,说道:“抱歉了公子,是我的过错,我在此向你谢罪了,请公子多多见谅。” “没......没事.......” 怎么办,怎么办!夜明骓尽可能表面维持平静,可内心已经掀起波澜。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魂修,突然的遭遇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没有一点准备,甚至十分松懈。 要动手吗? 夜明骓思考着,可是这个魂修没有干任何错事,真要说起来甚至是自己有错在先,突然动起手来,似乎不合道理。 那少年似乎有些害怕,他被夜明骓这样盯着,不知所措,问道:“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不不,不可以。” 夜明骓纠结着。若是放少年走,指不定之后他会做出什么错事,残害生灵,但从面相和行为举止看,少年又不像一个坏人,说不定他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好魂修呢?但是万一这只是伪装呢?自己要以貌取人吗? 夜明骓思考不出答案,少年盯着这个戴面具的的怪人,看他犹犹豫豫,一会儿让自己走,一会儿让自己留,担心他是个人口贩子,于是趁夜明骓还在思索,侧着身,一溜烟地跑了。 “等等,回来,回来!” 夜明骓追着少年,少年不理会夜明骓,跑得更快了。夜明骓一连追了几条街,少年突然拐进一个巷口,等夜明骓进入巷子时,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 夜明骓开启魂视,他决心要找到那名少年。不管少年为何会成为魂修,他决定还是当面问清楚好,魂修这修行方式,若是没有正确指引,太容易误入歧途。那少年看着不是坏人,夜明骓不希望他以后成为危害一方的魔头。 “哥,我回来了!” 那少年走进一间小屋,屋内坐着一名青年,他面色苍白,神情虚弱,听得自家弟弟的声音,他抬头望去,高兴地笑道:“文裕,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哥。”文裕坐在青年旁边,“哥,我给你说,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怪人,还好,我甩掉他了。我看他一直盯着我,似乎在想着什么,估计是心怀不轨啊。” “是吗,文裕?这样的话,你一定要小心啊,现在外面鱼龙混杂,指不定有什么人,你还小,对人世没什么经验,不要被人骗了。” “放心吧哥,我现在可不像以前,我师傅教会我不少本事,就算真遇到什么心怀不轨之徒,动起手来,我也不见得会吃亏。我现在可是有一身本事!” 说到这儿,少年仰起了头。他对于自己从师傅那里学到的这不同凡人的本事很是骄傲,甚至带有一丝轻蔑和不屑。若不是他师傅告诉他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可随意在外显露本事,他才不会逃,他还要狠狠教训那个人,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小爷吗?” 这么想着,少年有些得意,他好像真把那人踩在脚下。他向来看不惯那群富贵公子,他们只会欺侮他们这群人。他已下定决心,等之后有机会,他一定要狠狠教训那群人! “好了,你也别得意了。人在世上,不要总想着那些打打杀杀,舞刀弄枪之事,还是要多读些书,常言道.......” “好了哥,”知道青年又要啰嗦,少年打住了他的嘴,“不多说了,我还要找我师傅,他好像有事情要对我交代,我走了!” 青年还想再嘱托几句,可是少年没有耐心去听,他飞速窜走,刚打开门,便看到之前所见男子站在门外。 “你!” 少年惊愕夜明骓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手上没有犹豫,一拳飞出,击向夜明骓头颅。夜明骓好似早就料到他会出拳,轻轻一侧身,便躲了过去,随后条件反射地,一手刀砍在少年脖子上。 “坏了,习惯了!” 夜明骓大叫不好,可少年已因手刀昏死过去。 “文裕!” 青年看到少年被人击昏,连忙起身,可还没走几步路便跌倒在地,痛苦地咳嗽起来。夜明骓见青年跌倒,想去搀扶,可随即感觉身后多出几股气息,他回头望去,发现一堆人已堵住自己的出路。夜明骓的魂视便告诉他,这些人俱是魂修。 不好。 夜明骓从这群魂修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敌意,他放下少年,想要解释,可对方已准备动手。 只好先制服他们了。 夜明骓摆好姿势准备接敌,可在众人之后,夜明骓又感受到一股更强劲、更凶猛的气息。还没等那群魂修出手,一雷霆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向在场所有人。 “果然,你是来找你的同伙们的吧。” 第48章 一番交锋 这家伙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夜明骓一阵头疼,本来这个情况就已经很麻烦了,这个时候赵汝之又来了,事情变得更棘手了。环顾四周,赵汝之那一记雷霆已把包围夜明骓的魂修消灭干净,连个肉体的渣子都未剩下。同样被雷霆波及的夜明骓不得已运行魂法抵挡,但仍难全身而退,他的右臂如同一熏黑的肉般挂在他的肩膀,黑炭的肉泥中翻滚着浓浓的黑烟。 夜明骓的右臂丧失了知觉,若只是普通雷霆,即便伤到这种地步夜明骓也不会烦恼,他只要灵魂未损,这等伤势他能够轻松恢复。可赵汝之乃当代神霄宫宫主亲传,修为极深厚,神霄宫雷法他已修炼大成,他的雷霆凡雷怎可比拟? 夜明骓看着自己的右臂,他右臂的魂灵已被轰散,之后若想恢复,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赵汝之见夜明骓仅仅是上了一右臂,冷笑道:“果然,你前些天一直在装。” 最近怎么总是这么不顺...... 夜明骓没有留意赵汝之说的话,他回想自昨日和崔将军分离后所遇到的一系列的事情,心中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昨天就不出去了。 赵汝之见夜明骓不理会自己,也不和他多说什么,右手凝聚阳雷,看准夜明骓的心脏,如离弦的箭般,手作银枪飞速刺去。 夜明骓及时反应过来,闪身躲过赵汝之这一击,赵汝之手中奔涌的雷霆与他擦身而过,他胸口的衣物被炽热的阳雷灼伤,留下点点黑斑。 “等等,我们先谈谈,我可以向你解释这一切。” “没什么好说的!” 赵汝之不愿听夜明骓解释,出招迅猛,招招直取夜明骓要害。他的攻势如狼群奔袭,快,狠,险,凶猛异常,压得夜明骓难以招架。 夜明骓无意与赵汝之搏命,只是一昧躲闪。赵汝之愈战愈勇,夜明骓空中腾身躲闪赵汝之的横拳,可赵汝之还藏了一招潜龙出海,手刃迅疾向夜明骓刺去。夜明骓忙用右手抵挡,他那废弃的右臂如朽木一般被赵汝之刺破,崩离的漆黑的肉屑夹带着尚存的猩红的血肉,在空中一齐爆开。 夜明骓落地,接连后退几步,可赵汝之不给他缓冲机会,一道阳雷奔袭,夜明骓侧身抵挡,他的右肩绽放一团肉花。 “放弃抵抗,乖乖认命吧。” 赵汝之手持阳雷,声音低沉,如正法天神般一步一步向夜明骓走去。夜明骓抚着右肩,眼角因疼痛流出泪水,双眼模糊地看着赵汝之。 我要殒命于此吗....... 不,不行,现在我还不能死。 夜明骓想到老者和少女,他说过要再去看他们的,若他现在身死,他们二人如何活着离开林苍? “哦?” 赵汝之止住了脚步,看着夜明骓抬起的脸。他现在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坚韧有锋,不再似刚才那般惊慌失措。 “想动手了吗?来吧。” 赵汝之凝聚阳雷,对准夜明骓眉心,准备一击取他性命。夜明骓不再退却,左手凝出一柄长剑,盯着赵汝之指尖。 “受死!” 赵汝之厉喝一声,雷霆再次击出,它化作一巨蟒,口中雷霆四溅,大口吞向猎物。 砰—— 赵汝之眼神惊愕,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夜明骓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他的飞踢正中他的胸膛,猛烈的冲击力逼得赵汝之连连后退。 还未等赵汝之站稳脚跟,夜明骓借力在空中转身,左手一剑斩下。 以牙还牙。 见夜明骓挥剑,赵汝之本想硬接。他对自己肉体强度很有信心,仅仅是一剑要不了他的性命。可赵汝之正欲硬接时,他忽然改变心意,狼狈地躲开夜明骓这一剑。 夜明骓劈空后,待在原地,不继续追击。一番交锋,两人重新拉开距离。 赵汝之难以置信地盯着夜明骓,盯着他手中的剑,眼中尽是惊愕。 他本打算硬接,随后反击,可在那剑即将挨到他时,赵汝之全身都在颤抖。他的灵魂在嘶喊,在咆哮,他催促着肉体,赶快躲开这一剑。 这人不能轻视! 赵汝之得出这个结论。他站起,神情严肃,不再似刚才那般轻松。 噔,噔,噔...... 水滴从房檐底下,房底的水坑倒映着二人的身影。夜明骓稍弯身子,赵汝之眉头紧锁,二人如扑食前的猛虎,积蓄力量已久,只待一个狩猎的时机。 嗖—— 又一滴水珠落下,赵汝之阳雷先动,雷霆蜿蜒如河谷走蛟,轰隆隆的雷声在小巷震动,四周的房屋因天公发怒而颤颤抖抖。夜明骓紧盯雷霆蛟龙,在雷霆即将命中他眉心之时,疾风奔猎,夜明骓不见踪迹,雷霆扑了个空。 见雷霆扑空,赵汝之急忙寻找,眼珠在眼眶中急转。左,右,上,俱不见夜明骓踪迹。 都没有,那就在....... 一阵阴风在赵汝之下颚扫过,夜明骓半伏着身,左手持剑,朝赵汝之指尖砍去。眼未看,雷霆先动,赵汝之再发指尖雷霆,此次雷霆速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夜明骓砍向赵汝之时,雷霆已经奔腾,扑向夜明骓的鼻尖—— “哥!” 轰隆—— 剑砍偏,雷扑空,夜明骓和赵汝之俱被这声呼喊分散了神,一齐向声音来源看去。 第49章 暗流涌动 “哥,你怎么样了,你快起来啊,哥!” 少年摇着他哥哥。青年缓缓苏醒,正想对少年说些什么,可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随后,青年吐出一口血痰。 “不好,不好,哥,你等着,你等着。” 少年着急地在房间内寻找,从一个葫芦里掏出一粒小小的丹药,赵汝之看着那枚丹药,这一粒小小的丹药上散发着充裕的灵气。作为六大仙门的弟子,赵汝之实在太熟悉那枚丹药了,这不正是神仙丹吗? 见夜明骓和自己一样分神,赵汝之一脚把夜明骓踹开。夜明骓来不及反应,被赵汝之踹倒,随后赵汝之走到少年面前,夺过丹药,质问少年道:“说,这颗丹药你从哪里得到的!” “还给我!还给我!” 少年见丹药被抢,想要夺回,可赵汝之一掌将少年制服,将少年按在地下,少年挣扎着说道:“放开我!放开我!” 赵汝之并不留情,他已察觉到手中的少年也是名魂修,不过修为不深,应该刚练魂法不久。 青年见自己弟弟被赵汝之按在地上,伸着手,用病入膏肓的声音,艰难地说:“放开我弟弟,求求你——” 赵汝之回头望向那名青年,他看出青年的病弱,也明白青年并不是魂修,他扫视周围的环境,眼神不再像刚才那般刚毅。赵汝之看着青年,问道:“这里就你们两个人吗?你们的爹娘呢?” 少年反抗着,怒骂赵汝之,喊着:“小爷我就是你爹!” 赵汝之并不理会少年辱骂,只是看着青年,青年想要回答,可他的身体实在不允许他支撑自己说完答案。他还未张嘴,就昏死过去。 赵汝之见青年昏死,一时松懈,夜明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一把夺过赵汝之手中的药,喂给青年。赵汝之见此,瞪眼发怒。夜明骓却不在乎,他扶着青年,掐着他的人中,不一会儿,青年醒了过来。 “文裕......” 青年虚弱地喊着。 夜明骓看着赵汝之,说道:“放开那孩子吧,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以吗?” “我和魂修没什么好......” 赵汝之正欲驳斥,可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些孩童。他们脸布泥土,衣着粗麻烂缕,颤颤巍巍地看着门内。他们看到青年倒在夜明骓怀里,一拥而上,围着青年喊道:“刘大哥,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孩童盯着赵汝之,看着他按着刘文裕,指着他问:“为什么你要把文裕哥按在身下?” 刘文裕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大喊道:“你们快跑,这些人是坏人!” 那年龄大点的孩子听到刘文裕这么说,神色猛然转恶,发狠地捶着赵汝之,怒斥道:“你放开文裕哥,放开他!” 赵汝之被这孩子捶着,不但不恼怒,气还软了下来,手中的劲也变小,刘文裕趁这个机会,连忙挣脱赵汝之。抱着这孩子,来到夜明骓和青年身边,护着他们,像头野兽一样,死死盯着赵汝之。 赵汝之自从见到孩子们,态度再不像刚才那样强硬,他缓缓靠近刘文裕。刘文裕见他靠近,有些恐惧地后退,他扭头对身后的夜明骓说:“你应该也是个魂修吧,既然都是魂修,那就是自己人了。你快带我哥和孩子们走,我来拖住这个家伙。” 说完,刘文裕大喝一声冲向赵汝之,用他那稚嫩的魂法,对准赵汝之一掌击去。赵汝之连雷法都不用,直接接住这一掌,不仅没有后退,反将刘文裕震开。 “你怎么还不走!” 刘文裕冲着夜明骓大吼。夜明骓此刻盯着赵汝之,回答道:“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刘文裕不明白夜明骓的意思,他生怕赵汝之对这群孩子和他哥动手,站起身子,再次向赵汝之冲锋。还未等他到赵汝之身旁,夜明骓一只手将刘文裕拦住。刘文裕恼怒,不懂夜明骓究竟在想什么。只见赵汝之来到这群孩子们身旁,孩子们看着这个将刘文裕轻松震开的面相凶狠的人,被吓得不知该怎么办。 赵汝之来到他们身边,蹲了下来,几个年龄小的孩童看赵汝之离他们这么近,吓得哭了出来。赵汝之见此,挠了挠头,手有些笨拙地伸到衣服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俱是零嘴。赵汝之用他那雄浑的声音柔声细语地问孩童们:“很好吃的,你们要吃吗?” ...... “城主,崔将军的会面已经应下,明天便可在主厅会面。” “我知道了......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回城主,仍是那样,痴痴地盯着花儿看,吃不下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房中只剩下林苍城主一人,他坐在椅上,说不出一句话。良久,他对着一个角落说道:“出来吧。” 一个人笑着从黑暗露出半张脸,望着那城主。林苍城主问道:“你们的话我都记着呢,不用这样监视。我只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到时候不要食言!” “自然,自然,城主,我们自当遵守承诺。我在这里并非是监视城主,我只是提醒下城主,最近城里不是太宁静,城主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让计划出事啊。” 那人森森地笑着,随后不见踪影。林苍城主见那人离去,扶着额头 ,一个人独自叹息。 第50章 相识 夜明骓将青年放在床上,刘文裕紧张地在一旁看着,而刚才一脸凶相的赵汝之则和孩童呆在一起。孩子们最开始还很惧怕这位活雷公,可在他拿出零嘴,并和他们闲谈玩耍后,孩子们渐渐觉得这个声音雄厚,长得有些凶的大哥哥并不是什么坏人。 “怎么样,我哥还好吗?” 夜明骓抚着青年的脉搏,看了看青年的神色,扒开他的眼,望了望,沉思会儿,说道:“已无大碍,只要调养一段时间便好。” 闻言,刘文裕松了一口气,学起他哥的模样,向夜明骓拜礼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夜明骓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他从怀中掏出些许银钱,递给刘文裕。刘文裕初不受,可想到自己大哥需要调养,他又囊中羞涩,只好接下,又向夜明骓拜了拜。 看二人处理完事情,赵汝之安抚好孩子们,让他们自己玩耍,然后走到夜明骓和刘文裕身边,用一种低沉严肃的声音问:“你们想好该对我说什么了吗?” “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介绍一下自己吧。” 夜明骓摘下自己的面具,俊俏的脸引得刘文裕微微一怔,脸颊微红。夜明骓不再压着嗓子,对着少年,用原本清灵的声音说道:“我名夜明骓,庐陵人,你呢?” 刘文裕从痴傻中苏醒,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恩公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我叫刘文裕,那人是我哥哥刘毅中,我们本为北方四中人,受妖患影响,逃到南方。我爹娘死得早,长兄如父,是我哥哥将我拉扯大。” “你为何修行魂法?” 赵汝之不喜欢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刘文裕听了,愣了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随后看着赵汝之说道:“我不能和你说。” 听这话,赵汝之眉头一紧,似又有动手之意,可听到身后孩子们的嬉闹声,无奈地叹口气。他别过头,问:“我问你,这群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和我哥来到林苍,在这偏僻小屋居住,这里多是些穷苦人家,大家互相照应着。这群孩子的爹娘有的没钱治病,死了,我和我哥看他们可怜,小小年纪养不活自己,便养着他们,虽不敢说把他们养的多好,但终究能喂他们一口饭吃。我哥又识得几个字,就教他们认字,他们就叫我哥先生。” 刘文裕说完,盯着赵汝之,看这位会有什么反应。赵汝之听他说完后,气息明显柔和,对刘文裕敌意不再强烈。夜明骓听后,眼神柔和地看着这群孩子,随后他看向刘文裕。刘文裕察觉到夜明骓看着自己,有些害羞,他偷偷地瞥着夜明骓,心里感慨:这世上还有这样俊美的男子。 他的眼睛注意到夜明骓的眼,注意到那孤冷清亮,却夹带温柔的目光,他被他的眼睛吸引,不自觉地扭过头,看着夜明骓。夜明骓又掏出一钱袋,递给刘文裕,刘文裕痴痴地收了,嘱托了几句,刘文裕痴傻地应着。 “你会伤害他们吗?” 刘文裕没有听到赵汝之的询问,赵汝之见他那样,来到他身旁。刘文裕察觉到身边的阴影,才回过神,注意到赵汝之。赵汝之又问了一遍,听到问题,刘文裕正言厉色地说:“我刘文裕才不做那群身披锦衣的恶狗所做之事!” 看刘文裕神情这么认真,赵汝之点了点头,他又瞟了夜明骓一眼,看到这位贵公子的脸色不大好看,一脸羞愧自责的模样。赵汝之想了想,拍了拍刘文裕的肩膀,刘文裕感觉肩膀一阵酥麻,随后赵汝之走到夜明骓身边,说道:“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你别想跑。” 夜明骓听了,回道:“我不跑,我回去便会给你一个解释。” 听得这话,赵汝之也不多说,唤了唤那群儿童,和他们说笑几句,又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包零嘴,交到那群孩童手中,和他们告别。孩童们有些不舍对他们这么好的大哥哥,赵汝之似乎也不舍这些孩童,他看向孩童的眼神充满温柔,他想了想,和他们约定好之后再来看他们,这才和孩童们分别。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喜欢孩子啊。 夜明骓感慨,这位神霄宫传人给他留下的只有一个做事雷厉风行,满脸天官威光的、严肃标准的正道大师兄印象,今天他竟在这里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挺好的。 夜明骓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刘文裕。在赵汝之走后,刘文裕明显轻松不少,呼唤着那群孩童。那群孩童听得刘文裕呼唤,一个个争先恐后来到刘文裕身边,他们看到摘下面具的夜明骓,笑嘻嘻地说道:“好俊的姐姐。” “瞎说什么呢,这是咱们的恩公。” 刘文裕纠正那群孩童,可夜明骓却不在意这个称呼,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孩童,似是清水流云,给人安宁。 “既然那家伙走了,你也不说为什么修行魂法,我也没理由留了。” 夜明骓起身,走向门外,刘文裕想再挽留下这位恩公,他思索了一下,对这位同是修行魂法的恩公,他或许也不需要保密。可他刚想开口,夜明骓便不见了踪影。那群孩童惊讶地看着消失的夜明骓的位置,说道:“恩公是神仙,恩公是神仙!” “好了,你们呀,就别说了,什么神仙不神仙。现在刘先生需要静养,你们也别在这闹了,我们出去吧。” 那群孩童嘻嘻地笑着,刘文裕牵着他们的手,带他们在巷中穿梭。房内安静的,可以听到刘毅中虚弱的呼吸声。 “想不到,神霄宫当代传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嘻嘻嘻嘻......情报果然不假,如此,这神霄宫首席弟子的身份,我也可以耍耍了。嗯,夜明骓,夜家公子的身份也不错,或许我也可以学学那群贵公子?好好潇洒一番?哈哈哈哈哈——真让人期待。” “喵——” 一只猫路过,它看了看房内,随后便一跃离开。而那刚才在房内说话的声音呢?它此刻已消失不见,房内只剩下刘毅中的鼻息声。 第51章 花般的笑 该怎么说呢......老实交代?不行不行,不能把魂府一事全盘托出,这只会加剧矛盾。要不逃?更不行,看看我,又泛起这病来了。 夜明骓发愁,如何向赵汝之解释自己学习魂法一事,他已思考一路,总想不出个完善的托辞。想着走着,他也就到了摘星阁前。夜明骓远远就望到夜韬韵托着香腮,坐在摘星阁的大堂。 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夜韬韵望到熟悉的人,兴奋地跑到夜明骓身前,还未开口,便发现夜明骓残缺的右臂,裸漏处还可看见漆黑的焦肉。 “这.......这......四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知道了,是赵汝之,是赵汝之对不对?走,我们一起去找他讨个说法!” “韬韵,等等。” 夜明骓按住夜韬韵,他并不想让夜韬韵去找赵汝之,那样,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魂修的身份,他不希望自己的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情。 “韬韵,算四哥求你了好吗?不要去找他。韬韵,四哥真的没事” “四哥!你这怎么能叫没事呢!” 夜韬韵不听夜明骓的话,气势冲冲地回到摘星阁,夜明骓追赶夜韬韵,说道:“韬韵真的没事,真的不用。” “四哥!” 夜韬韵有些恼怒,不理解地看着夜明骓。 夜韬韵甩开夜明骓的手,此刻她的眼神已褪去担忧,染上怒火。她忍无可忍,指着夜明骓骂道:“夜玄麟,我告诉你,你就是太软弱了,太好欺负了!你这明显就是赵汝之所伤,有什么好隐瞒的!行,你不让我去找赵汝之是吧,好,好,好,我不找,今天不找,明天不找,以后都不会找。亏我一片好心,我不管你了!” 说完,夜韬韵甩身离去。见夜韬韵生气,夜明骓拉住她,想向她解释,可夜韬韵用力将他甩开。夜明骓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一时没掌握好平衡,摔倒在地上,夜韬韵见状,慌张叫了一声“四哥”,可关心的温情转瞬即逝,她的眼神又立刻冷下,扭身离去,留摔倒的夜明骓一人在地。 倒在地上,望着夜韬韵远去的背影,夜明骓的视线逐渐模糊。 我又搞砸了。 大堂其他人早已听闻动静,纷纷看向夜明骓,议论纷纷。 “哎,夜小姐叫他四哥,那他岂不就是那个闹得城中沸沸扬扬的夜四公子?” “不会吧,你看他,带个面具,断了一条臂,衣物破破烂烂的。我听说夜家四公子风流倜傥,当代无双,一人打的胡家十几人毫无还手之力。你看那人,废弱不堪,那么轻易就倒在地上,怎么回是那夜四公子,应该认错了吧。” “可我分明听说她叫那人四哥呀。” “这个嘛.......” 夜明骓听得清大堂中人的话,他听到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评价他当代无双时,他涌上的泪终于不受控制,从眼眶奔流而出。 当代无双?我只是个连人也无法庇护的废物罢了。 “那人真窝囊,居然哭了。” “你看,我就说吧,他怎么可能是夜四公子?不知哪里来的废物,进了摘星阁,还对夜小姐拉拉扯扯,也难怪夜小姐动怒。” 堂内对倒在地上不起的夜明骓的评价逐渐滑向窝囊废,烂泥一类,最初对他是夜家公子的怀疑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嘲弄和讥讽。夜明骓每听得堂内一个糟糕的评价,便回想起过去一件悔恨的事。他把自己过去的遗憾细细列举出来,将它们全摆在一起,压向现在这个残缺的自己。 他把自己的好处嚼碎吐去,只把那坏处留下,他对自己下达了和看客们一样的判决,自己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否则,怎能做出那么多错事、留下那么多无法挽回的悔恨? 夜明骓眼泪愈发不受控制,如同瀑布一样从他脸上沉下。那群人看夜明骓哭的如此厉害,笑得愈发开心,都把这儿当成件趣事。 正当夜明骓躺在哭的时候,一个温柔娇媚的声音忽对他说道:“夜四公子,为何要在这里哭呢?” 夜明骓止住泪,睁开眼,见到一张如牡丹花般娇艳的笑脸。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来者是杜怜儿。 夜明骓见是杜怜儿来到,也不继续哭泣,单手撑起身子,想要站起身来。可杜怜儿忽然将他拉住,一把把夜明骓抱在怀中,感受到少女炽热的温度和娇柔的身躯,夜明骓的伤感立刻散去,慌张说道:“怜儿,等等!” “等什么?” 杜怜儿吹着夜明骓的耳,一股温热的香气朝夜明骓耳朵里送。夜明骓再也无法忍受,他连忙挣脱,跌跌撞撞地跑上楼。在即将离去时,他回头望了眼杜怜儿,那张花般的笑脸仍在对他绽放。杜怜儿发现夜明骓看着自己,笑容更加灿烂。脸上的绯红点缀,好似娇艳绽放的牡丹,一股无形的芳香的诱惑,通过视觉,冲击着夜明骓头脑。 夜明骓不敢接受,在即将沉溺于花儿前,他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杜......杜小姐?” 一位大家子弟上前,颤巍巍地来到杜怜儿身边。杜怜儿的名声在他们这些公子间也是赫赫有名的,她不知拒绝了多少提亲。有多少人对这位娇艳的女子如痴如狂,散尽自己的一切,只为看她一笑。连太子都被那一抹笑勾引,求着皇帝,要与杜家结亲。 看客们感觉得到,这位公子感觉的到,此刻这朵花,就在他们面前娇媚地绽放,只要她回头,他们就能看到那花倾皇城的景象。那位鼓起勇气上前询问的公子简直无法呼吸,他脑海已闪过无数张女子的笑脸,他期待着,他知道,那些皆无法与他即将看到的这张匹配。 杜怜儿回头了,所有人摒住了呼吸。连那本该工作的杂役和前台也停下,就是为了看看她的笑。 “嘁——” 杜怜儿冷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她恶狠狠地瞪了那群人一眼,骂他们不识人杰,随后便上了楼。 “这——” 那些人未回过神,他们心里的期待落了个空。他们也是大家子弟,受到如此轻薄的对待,本想发怒,可想到那眼神出现在那样一张脸上,这等轻薄无礼,似乎也可以原谅了。 第52章 心慌慌 夜明骓把自己关在房内,他急需一段时间休养。不仅是为养好自己的断臂,更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他的心。 “你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我......” 夜明骓听到杜怜儿的询问,本能回答,可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回过头,惊讶地发现杜怜儿在他房间里。 “你怎么.....”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杜怜儿笑着。夜明骓扶着额头,苦恼于自己竟忘关房门。他看着杜怜儿,杜怜儿逐步向前,夜明骓不自觉后退。 “我,我还有些事。” “没事,我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明骓心里反驳着。他此刻看着杜怜儿,不知为什么,明明是那样一个娇艳动人的女子,此刻在夜明骓心中却比他面对过的任何一个战场都要可怕。此刻房间内只有他和杜怜儿两个人,夜明骓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杜怜儿笑着一步一步向他身边靠,夜明骓身子不断后退,杜怜儿步步紧逼,一不小心夜明骓退到了床边。 不好。 夜明骓不知怎的,双腿一软,倒在了床上。他此刻只有一只手支撑,略显艰难地起身,可杜怜儿竟顺势压在他身上,止住了他的起身,夜明骓心头为之一震。 杜怜儿看着自己身下的人,尽管隔着面具,但她犹能看到身下男子的脸庞,看得出男子神色慌张。她逐渐兴奋,问夜明骓道:“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不是吗?” 夜明骓愣住了,他望着杜怜儿的眼,想要躲避,可杜怜儿端着他的脸,不让他转头,她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的。 杜怜儿逐渐大胆,她双腿跨着夜明骓的腿,上半身伏在夜明骓身上,脸已触碰夜明骓下颚,那如两片花瓣般的唇就要贴住夜明骓的脸,夜明骓清楚感受到她唇中吐出的热息,鼻也能闻到少女自带的那股好闻的幽香。 四目相对,夜明骓心跳加速,杜怜儿也是紧张难耐,她等待着夜明骓给予的答复。 “我......喜.......” 杜怜儿瞳孔放大,她期待着夜明骓说出最后那个字。她的手已开始伸向夜明骓胸中,准备脱去他的衣物。 “夜公子,我家将军有请。” 门外传来声音,二人都愣住。 “我现在就来。” 夜明骓听到了救星的声音,他有了正当的理由离开,他对杜怜儿说道:“怜儿,我有些事,我有些事,我们下.......我先走了,失礼,抱歉,对不起了。” 夜明骓有些语无伦次,他慌忙打开门,让门外那人带自己离开。杜怜儿不愿夜明骓逃掉,但她哪抓得住夜明骓,一晃眼的功夫,他已打开门。 那人往门内看了一眼,看到杜怜儿正坐在床上,他看了夜明骓,小心问道:“要不夜公子先忙,我现在先回去?” “不,不,不,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又让他跑了。 杜怜儿摔打着卧枕,她真后悔,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她真恨不得一口把夜明骓吞下。 “夜公子,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不不,我和她不是那个关系,真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那人挑逗地笑了笑,说道:“骑在夜公子身上的朋友?” 夜明骓哑口无言,那人笑着,继续说道:“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杜家小姐吧?夜公子可真是好福气,能得那等美人青睐,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哈哈哈哈哈——” 夜明骓红了脸,他被笑得羞愧难当,心里起了逃走的念头,刚后退一步,就被那人拉住。那人收起了笑脸,严肃说道:“夜公子,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家将军找你是真有要事要说,还望你不要逃走,前去赴会。” 看着那人严肃的神情,夜明骓也找不到恰当的离去的理由,他点点头,答应了那人。 二人一起来到崔将军房外,那人和夜明骓告了别,说道:“夜公子,这次将军指名道姓要你单独进去,我不能继续奉陪,在此作别。” 那人行了礼,便离开了。 他找我又会有什么事呢? 夜明骓盯着崔将军的房门,迟迟没有进入,思索着崔将军找自己的可能性。 “不要在门外站着了,进来吧。” 这,发现我了? 夜明骓犹犹豫豫地推开门,推到一半时,他望了望门内,看见两个身影——崔桓和赵汝之。 夜明骓打起了退堂鼓,这两个人是这个地方给他压力最大的两个人,是他不太愿意见到的两个人。他步向后挪了一下,但门已推开,他怎么能离开? 赵汝之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夜明骓半推半就地进入房间。他无所适从,看着座位,不敢坐下,尽管崔将军给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汝之说道:“别傻站着了,快坐吧。” “哦,哦。” 夜明骓生硬地回答。他从赵汝之的话语中听不出明确的感情波动,这让夜明骓不能推测出他是何种想法。使得夜明骓感到十分不安。 他是要向崔将军报告,然后处刑我吗? 夜明骓像身体冻僵般不自然,身体一卡一顿坐下,目光不敢与两个人相对,脚仿佛已经开始结冰。 崔将军发问:“夜公子,知道今天为什么邀请你过来吗?” “我,应该知道......” 夜明骓结结巴巴地说。 “那么夜公子,你对魂修的看法是什么呢?” 果然如此。 当夜明骓真的听到自己的判决书时,他如释重负,不必再抱着猜疑的心理。他十指交叉,低着头,正欲老实交待,却听崔将军说道:“毕竟,你对他们恨之入骨,日日研究不是吗?” 什么? 夜明骓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诧地看着崔将军。崔将军见夜明骓这样看自己,有些疑惑,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这不是你告诉赵汝之的吗?” 闻言,夜明骓看向赵汝之。他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夜明骓。 第53章 背叛与怀疑 崔桓素来擅长察言观色,他见夜明骓反应,猜到赵汝之应该未对其说实话。他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随和,心中对赵汝之生着一股恼怒,但崔桓并没有点破赵汝之的谎言,而是顺着话头接着说:“怎么了,夜公子,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夜明骓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不对,我是对魂修有些许了解。” 得到夜明骓的回答,崔桓沉默了会儿,夜明骓明显看到他脸上短暂停留着阴沉,可那抹阴云迅速消散,崔桓回复至邀请夜明骓入座的温和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太好了,夜公子。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呢?我们这次行动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了解魂修的人!我能在这里遇到夜公子你,可真是天赐良机,如有神助!来,我敬你一杯!” 崔桓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夜明骓尴尬地笑着,吞吞吐吐地陪了崔桓一杯。 “那么夜公子,有劳你好好跟我们说说魂修的特征,手段,以及我们应该如何辨别、防备魂修。夜公子,还请你好好跟我们讲讲。” 夜明骓点点头,道:“可,可以。” 听得这话,一直在一旁的赵汝之默默拿出竹简,用雷法凝聚出一支笔,等待夜明骓发话。 “每一个魂修因为自己修行的魂法的不同,表现出的特征也不一样。但是对于魂修而言,无论修行何种魂法,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的肉体的娱乐已经丧失,对他们而言,最渴望的,是魂灵,是噬魂,这是为数不多能刺激到,勾引他们的事物。当然,也不是所有人,有极少数的魂修会努力维持自己肉体的感觉,克服魂灵对自己的诱惑,时常通过伤害甚至是自残的行为来刺激肉体作出反应。” “为什么呢?” 夜明骓没有意料到赵汝之的发问,他话语顿住。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地说道:“因为这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还有一颗活着的正常人的心。” 接着夜明骓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也确保自己有一种逃避的手段。” 当然,这句话崔桓和赵汝之二人都没有听到,夜明骓也立刻将这页翻过去,继续道:“猎人想要猎物踩进自己的陷阱,一定要有能够吸引猎物的诱饵,若是我们想让魂修上钩,也应该又能够刺激他们的东西,不用说,自然以魂灵最佳。我们大可列出魂灵诱捕魂修,普通人看不到魂灵,最多因魂灵的阴气打个寒噤,可魂修不同,他们对魂灵,尤其是那灵力充沛,完整无损的魂灵,这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抵御的上等佳肴,即便他们知道是陷阱,身体也会自己作出反应。就像口渴的人看到梅子变回分泌口水,这是他们难以控制的。” 赵汝之和崔桓一人扶着额头,一人摸着下巴。他们在思考,思考着夜明骓说的话语。 “想要诱捕猎物,就需要一个好的陷阱,最好让猎物难以分辨的陷阱。” 赵汝之眼神亮着光,他的胸中已浮现出一个计划。他已经看到万千魂修上钩的景象,他的雷法如一头流着口水的饥肠辘辘的野兽,迫不及待想要扑食。 “你有什么简单的办法,让没有修炼的人也能看到魂灵吗?” 崔桓问道。他的那群属下没有专门修炼过,多是野路子,虽有些本领,但也没法看到魂灵。 夜明骓说道:“若是这样,可以借助外物。有一种玉石,名唤霞蓝玉,它还有一个别名,换作尸灵玉。它产在殷州境地,性阴灵,戴在身上,能使佩戴者通鬼神。还有一种特制的香料,由异鸟灵珠的眼睛和骨头磨成,加以几门香草辅助,制成熏香。这种熏香奇异,可以沾染魂灵,使魂灵显性。今林苍各路商人聚集于此,应该是可以找到一些的。还有一些办法,只不过较麻烦,或者材料过于稀少,我说与你们,你们若是可以寻到最好,若寻不到,只是上面两种方法也可以应付了。” 赵汝之听后连连点头,他们因为自身是修炼大派的原因,从没有过看不过魂灵这方面的考量,自然不会考虑如何让凡人看到魂灵,今听得这些,确实受益匪浅。他将夜明骓所讲全部记下,以备日后之用。 “还有就是关于如何击杀魂灵的问题。” “这个我们知道,杀死魂修要摧毁他的魂灵,打散他的三魂七魄,这样才可以将它彻底杀死。” “不,我要说的是凡人抵御魂修的手段。” ...... 作为魂修,却要教别人如何对付魂修,我这个人可真是...... 夜明骓自忖着。他的心里一直有一种怪怪的,说不出的滋味,这难道是背叛的感觉吗? 他,夜明骓,背叛了魂修? 夜明骓不清楚,今日之事,他将一些府内所学告诉了赵汝之和崔桓,他很犹豫,不清楚他该不该说这些。 仅仅是说了些这个,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夜明骓祈求着,一颗心却怦怦乱跳。 夜明骓走后,赵汝之也告辞,崔桓并没有多留,等确定赵汝之已经远离,崔桓掏出一个令牌,一个人立即出现,跪倒在崔桓前,问道:“将军,有何命令?” 崔桓撕去伪装,面色凝重,将此前所记之事全部告诉那人,并且吩咐他立刻去办,那人得令后要离开,崔桓叫住他,补充道:“你告诉巫婵儿紧盯着夜明骓,注意这人一举一动,一有不对劲马上汇报!” “是。” 那人离开,崔桓一人待在房内,独自饮酒,回想着三人间的谈话。 他,崔桓,最讨厌别人对他有所隐瞒和欺骗,尤其是他作为此次行动的领袖,欺骗,便是不忠诚,是背叛。赵汝之骗自己,夜明骓也骗自己,二人共同向自己隐瞒一些事,哼,但没有关系,他会把一切都挖出来,没什么能瞒住他。一切都将如他所愿,这次的行动他必不可能失败。 想着,他又饮下一杯酒,口中反复念叨着夜明骓的名字,脑中浮现出朝堂上那争论的场景。 “夜明骓,夜明骓,庐陵夜氏,哼,这皇天不是你们能遮下的。” 第54章 将至 林苍之花会,天下共享之盛世。林苍一城,仅短短半月,各路豪杰富商俱蜂拥而至。都市的繁荣不见得是件好事,在知内情之人看来,这是战争即将爆发的号角,整个林苍如一匹冲锋的铁骑,时机一至,便身陷沙场。无人能够阻止,只能在神经紧绷中等待。 崔桓近几日明显忙碌起来,自从夜明骓教他们如何应付魂修,他便令部下全员在城中搜寻,采购,整备武装。崔桓已不止一次磨砺他的刀剑,可他总觉得不满意,时时令人再度磨砺,尽管人们劝他不必如此,可是他此时却表现出一种固执。 众人也感觉到他和赵汝之之间好像生出一层隔阂,本应是对众人一视同仁的崔将军对待赵汝之却有些生疏,甚至可以说冷落了这位神霄宫传人,这在众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毕竟他可是这次灭魂的主力啊。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众人不便询问,那二人也不主动提及,但好在若是必要的交流,二人不会躲避,这也为众人维持表面的团结提供了保障。 身居摘星阁内,夜明骓也不能不被这备战的氛围渲染,他偶尔会在阁楼眺望这座城,观看城内人的魂魄,想从中探出几个魂修,抓过来审问,问出些情报,为此次行动做出些贡献。但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上次撞上的刘文裕和被赵汝之消灭的那几个人,他再未遇上或看到其他的魂修,他们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自身不是六大仙门弟子,参与不到众人的行动,又不知如何做出更多的贡献,夜明骓像是个多余的人,他融不进摘星阁的氛围中,更令他苦恼的,是他那族妹仍不肯搭理他,还在生着他的闷气。他只好短暂躲避,离开摘星阁,到他处游荡排遣忧伤。 刘毅中的状况已有所好转,刘文裕把他当做贵客,虽拿不出山珍海味但还是尽全力招待夜明骓,夜明骓告诉他不必费心,可刘文裕不听,每在他到来时总要想办法挤出几个菜,那群孩子也因此很喜欢他,他的到来,就是吃大餐的日子。夜明骓偶尔还能在这遇到赵汝之,夜明骓起初很尴尬,不知该以什么态度对待这位活雷公。可没想到,赵汝之竟主动与他搭话,夜明骓明显感觉到,赵汝之对他再没有最初那么警惕,一来二去,二人竟熟络起来。 “明骓,你的手臂还好吗?” “哦,这个啊,已经可以了,我经过几日调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必为我担心。” “嗯。” 夜明骓还是没太习惯赵汝之对他的关心,毕竟初次见面,这位雷公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看到赵汝之的脸,就想到当初想治他于死地的表情,他每次只能以笑容应付赵汝之。赵汝之似乎全不在意之前自己如何对待夜明骓,他与夜明骓搭话,和夜明骓闲聊,有时还会邀请夜明骓一起喝酒走走。 “赵大哥,你看这个。” 一个孩童拿出一个刻的七歪八扭、不知是何物的木雕,赵汝之接过那木雕,笑了笑,扶着那孩童额头问:“这是什么?” 那孩童扭捏地说:“这是我雕刻的赵大哥。” 赵汝之听了,拿起那木雕,有些错愕地看着,随后大笑,说道:“好,好,好。” 那孩童见赵汝之这么开心,也笑呵呵的。他本怕自己的手艺惹得赵汝之生气,现在终于放下了心。赵汝之拿着木雕不尽把玩,他很喜欢这个木雕,嘴上不停地夸赞孩童,那孩童因赵汝之的夸赞已褪去了扭捏,浮现得意的神色。 他真的很喜欢孩子啊。 每当夜明骓看赵汝之对孩童这么温柔,他心中对赵汝之那凶狠的印象都会褪去几分。赵汝之从未对孩童们说起自己的身份,那群孩童只当他是一个好人,夜明骓也逐渐将这样一个喜欢孩童的好人的面貌代替了那神霄宫的赵汝之。 “我有些事,先离开了,拜托你替我向文裕道歉了。” 夜明骓俯身去拜,赵汝之点了点头,答应夜明骓。在夜明骓即将离开时,赵汝之说道:“你近日名气太大了,凡事应该多加小心。” “什么?” 赵汝之没有再多说,只嘱咐夜明骓小心。夜明骓听后,谢了一番他的好意,便起身离开,他还有两处地方要去,时间已不早,耽误不得。 夜明骓走走转转,进入座客栈,来到一间客房,刚进门,他便问道:“好些了吗?” “嗯,谢谢公子,我爹已经好多了。” 一个女生回应,他正是之前被胡为强抢的女子。她已褪去泪痕与哀伤,面容虽不及杜怜儿娇艳,但仍是一朵惹人怜爱的花。 “那就好。” 夜明骓放下心,见女子拘谨,夜明骓很不舒服,他和女子说不必如此,女子却跪下对夜明骓说道:“您是主人我是奴婢,我怎能对你不敬。” “不,不必。” 夜明骓对这女子感到头疼,他已多次说明不必如此,可女子死脑筋,转不过弯,执意要做奴婢报答自己,这对她一贫苦女子来说是唯一还恩的方式。夜明骓无法,劝说女子,可女子一再坚持,夜明骓拗不过,只得答应了她。 “那我离开后,你去哪呢?” “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夜明骓皱眉,他可没办法带她离开。但看她坚决的态度,他若是不带上她,她一个女子和瘫倒在床的老父不是等着饿死吗? 还要再想想。 夜明骓和女子寒暄了几句,便抱着问题离开了。他此次出去的最后一个地点,便是自己最初来到林苍的那座废弃的楼阁。 夜明骓停留在那座房中,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灰尘,唯不见其想见之人。夜明骓的手指在扶栏上勾画着,本是排遣心中忧愁,可在不经意间,便勾画出那人名字——蒲莺。 你在哪呢?为什么不再次来见我呢? 夜明骓烦恼,看着林苍,他心头密布乌云。城中袅袅香烟,歌舞繁华,可几日后,城墙燃起的,还会是这样的场景吗?越是待在这,越是逼近日期,夜明骓便越有预感,他也越害怕。这之后城内会变成什么样?蒲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会有多少人丧命? 没人告诉他答案。 注视着林苍,夜明骓突然察觉到荒园传来动静,除了他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人在。夜明骓十分欣喜,他以为是蒲莺再次来找他,但他随即失望,他探知到,来的人不是蒲莺,是几个他不认识的魂修。 他们或许是来找自己谈话的吧。夜明骓心存一份侥幸,若是可以,他不希望动手。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便来到夜明骓身前。 第55章 为什么不听呢 “玄麟,我们一起逃吧,求你了。” “我不——” 蒲莺惊醒,没有等到梦中夜明骓说完,回过神,眼泪已经流出。 又梦到了,呵,真是个蠢材。蒲莺擦干了泪,正巧有人来找他,蒲莺看向门外,见来者是罗通。 “蒲莺,你想好了——蒲莺,你怎么了?” 见蒲莺脸上泪痕,罗通上前,想将她搂住,询问发生了什么。可蒲莺避开了罗通,蒙上脸,说道:“不,我没事。” “蒲莺,你休要瞒我,你定是又梦见往事了吧?” 蒲莺没有回答罗通的问题,她反问道:“你这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罗通闻言,又看其躲着自己,也不追问,顺着蒲莺的话说:“李功那给消息,说曹大成他们最近不是太老实,似乎是想要提前动手,我来问问你这边的意思。” “那就让他们动手,问我作甚!若是他们坏了规矩,也该由那群自诩年长的老头子裁决,不向我个小辈汇报!” 蒲莺说着,披上一件外衣,罗通见此,也没有询问她要去哪。等蒲莺走后,罗通一人留在房间,他紧握双拳,满腔愤慨,念着夜明骓的名字。 曹大成一群人登上阁楼,八个人一齐注视着夜明骓,见其不逃跑,待在原地看着他们,众人一起大笑。 自那日聚集结束,曹大成一群人便盯上了夜明骓。 原因很简单,若是真等到行动之日,不知有多少人来和他们分食。只怕到时只能分到几口碎屑,别说化魂法,就连提升修为都是难事。所以他们一直留心,在城中处处追查夜明骓的踪迹。 摘星阁他们自然不敢窥探,但是他们不相信,这夜公子会一直待在那里。果然,他们一日在一小巷注意到夜明骓,此后他们便记住了这位夜公子的味道,跟踪这位夜公子。一日,两日,他们等待着,很快,他们便摸清了夜明骓的行动轨迹,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好动手。直到今日,他们跟踪夜明骓,发现他来到这一荒园,这让他们觉得自己逮到了机会。 当然,他们并不傻,盯梢的人不认为自己一个人能吃下这条大鱼,通知了所有人一起,他们才敢上阁楼,与那夜明骓对峙。 曹大成随手掏出一把花生米塞入嘴中咀嚼,口中嘎嘣嘎嘣响,口水混搅着碎屑,花生碎粒从他口中喷出,满地碎渣,不饱腹欲。 “夜公子,久仰大名啊。” 肥胖的曹大成嚼着花生,向夜明骓拱手作礼,因说话导致他口中的花生喷洒,实在不雅观。 “我......认识你吗?” “我们只是一群无名之辈,自然不入夜公子法眼,但是放心,等我们今天把夜公子你杀死,再把你的魂魄分食,学得你那诛魂法,我们日后也就扬名了!” 他们话一说完,夜明骓便打破之前的幻想。这么看,他们不是来找自己闲谈的了。不过,有一处古怪,他们怎么对自己这么清楚,若只是清楚自己夜家子弟的身份也就罢了,但是清楚自己是个魂修,并连自己的魂法都清楚,那就大有古怪了。 但显然对方并不想让夜明骓多想,他们已经堵住出路,分布四方,准备一齐动手。夜明骓觉得对方有备而来,那断然不能轻敌,但在开战前,他还是存有一丝幻想,语气诚恳真挚地说:“各位,我并不想动手,我觉得我们并不一定要动手解决冲突,我们其实可以坐下来慢慢聊,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将死之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一人从夜明骓身后杀出,不知道对方境界和门道,夜明骓不敢硬接,慌忙侧身闪躲。只是在那人经过夜明骓之时,其身上散发的炁令夜明骓感到奇怪,他的修为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厚,甚至有些......过于浅陋? 三魂未觉,七魄未开,仅仅到达舍身主魂的境界,这种程度,似乎配不上他们自信的口气啊? 或许只是一人如此? 夜明骓不闪躲,曹大成见机会到了,立刻飞出,朝夜明骓眉心一指,力图破其一魄。夜明骓直直地挨了一记,纹丝不动,曹大成以为自己攻击奏效,兴奋地运用夺魂,妄图直接将夜明骓灵魂夺取。其他人见夜明骓不动,曹大成运起夺魂,斥责这家伙不按规矩平分,争着抢着,一齐运用夺魂,分食夜明骓的魂魄。 “奇怪,我们用了夺魂这么久,怎么一点这小子的味也没有尝出来?” “是啊,别说三魂七魄,连魂散发的气,都没有一口,难道我们的夺魂失效了?” 那八个人疑惑,曹大成按着夜明骓眉心,想直接抽出他的七魄,可一点用没有。 “各位,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夜明骓眼射青光,曹大成吓得连忙闪到一边。其他人见曹大成闪开,以为出了什么变故,也跟着躲开。 夜明骓用一种无奈的口吻说道;“各位,我不知道你们从哪知道的,但是我在这里说最后一句,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不要再为非作歹,你们离开林苍,不再修炼魂法,我就不伤害你们,好吗?” “臭小子,说什么大话!吃我——” 曹大成话未说完,他的灵魂便多了一条剑痕。 “我可以将这理解你拒绝我吗?” “大成!” 其余人担忧曹大成,可是,仅仅一瞬间,所有人安静下来。夜明骓收起手中的剑,望着众人,在他手中剑入鞘那一刻,霎时间,灵气喷散。曹大成等八人体内灵气沿着剑痕四泄,夜明骓沐浴着这股灵气,浸透着灵的味道,等八人灵气散尽,他们一个个如泄了气的皮囊,肉体一个个坍塌,鲜血混杂着内脏,从他们眼耳口鼻舌中一道道窜出,空气中弥漫着肉腐烂的味道。 夜明骓流下泪,略带伤感,“我明明已经告诉你们,为什么不听呢?” 第56章 渴望 夜明骓小心避开这群人的尸体,生怕自己踏到他们。他掏出一个白玉做的小瓶,拔开瓶封,将瓶内液体倒在那群人的尸体上。那瓶中流出的液体无色无味,当液体触碰到那地上那一摊摊散开的血肉时,血肉生出一缕缕青烟,逐渐消解、融化,血液碰到这无色无味的液体时,好似绸缎褪去蜡染。等到朱红消去,空中的腥味也不再停留。 熟练地清除八人的尸体,夜明骓尝试将地上的痕迹也抹去,可是破旧的阁楼的木板吱呀作响,液体顺着木板的缝隙滴漏。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又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我仍希望你们安息。” 那散出的魂气缠绕夜明骓,夜明骓想驱散它们,可当一缕魂气从他鼻前经过,夜明骓食指大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一次吸收这么多,太危险了,可是.......” 随着那魂气接近夜明骓的时间增长,他们逐步变化,气体翻转,沸腾,他们不再无色,红色从他们的中心处蔓延,向外延伸。夜明骓就像是个大染缸,越是靠近夜明骓的魂气,颜色变化就越明显,最接近夜明骓的魂气,已经完全变为黑色。 “吃一点,没有关系吧?” 抱着这个想法,夜明骓抬起食指,魂气被那抬起的食指牵引,顺着夜明骓的食指旋转,夜明骓指挥着魂气,他张开嘴,食指探入自己的嘴巴,指向咽喉深处。那些变化的魂气得了命令,全部窜入食指所指方向,如激流过涧般,涌入夜明骓体内。 夜明骓瞳孔放大,身体向前一倾,眼中的青色愈发明亮。他站稳脚跟,稳住自己的身形,使身体接纳魂气的涌入。 魂气每涌入一分,夜明骓气息便膨胀一丈。夜明骓本似一滩平静的湖水,可这湖水现在被凿开了口,被迫接纳万千江河汇入。因为江河涌入,湖水水势不断上涨,似乎即将超越它能容纳的界限,一条隐藏在平静湖水下的蛟龙,此刻因水势的上涨而兴奋,腾舞,它要将自己的气力随着这水全部倾斜,释放。 夜明骓青色的眼睛逐渐浮现一丝丝鲜红,凶气、煞气从他躯体处爆发,本已收起的剑重新显现,夜明骓按住剑柄,一寒光在剑鞘处闪亮,夜明骓将剑缓缓拔出,他的目光也在周围巡视,他急不可耐地寻找着目标,目光最终落在了阁楼外的灯火处。他口吐热气,手止不住地颤抖,脚刚欲迈开却又收回,但在他还未踏定,便又试图迈出。 夜明骓抑制不住自己此时的杀意,他试图控制自己,他在和自己抗争,努力控制自己内心爆发的野性与深藏的渴求。 “杀——” 夜明骓喊出这个字,他猛然将剑拔出,奋力向前劈砍。窗檐,器具俱被他砍断,木板,栏杆数处留着他剑的痕迹,一块木头挂着摇摇欲坠,此刻夜明骓面前一片宽敞,再没有什么阻挡他的前进,那活生生的、美味的魂魄近在咫尺。 剑最终收起了自己的锋芒,夜明骓止住向前的脚步,怅然看着四周。左、右、上、下,破碎的木屑,扬起的尘埃,摇摇欲坠的木头,处处保留着他差点失控的证据。 “我差点.......” 夜明骓心中自责,他痛骂自己,恨起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窝囊,无法控制自己,为什么要贪恋那一口魂气。 想起那魂气,夜明骓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魂气的味道,他口中不自觉地流出口水。在尝试过一点后,他渴望更多,需要更多,仅仅是这些根本吃不够,他迫切地想要再来一口,哪怕只是一小小口也行啊。 刘文裕也是个魂修呀。 夜明骓想起这一点。 我能不能....... 意识到自己涌现的想法,夜明骓猛地扇自己一巴掌,痛骂自己是个畜生。但显然对魂修来说一巴掌是不够止住自己的想法,他们的肉体只是一具“身外之物”。夜明骓无论如何殴打自己,都无法将那想法从内心赶出,反而让它愈来愈深,愈来愈深,逐渐在心底扎下了根。夜明骓知道无法将那可怕的想法驱逐,只能将它深埋,与往常那些自己不愿承认的想法一样,扫进内心的垃圾堆里,希望他们不要再出现。 夜明骓不再停留在楼阁,他此刻无意伤感,他只想寻求一种刺激,一种肉体的刺激,灵魂的刺激,能够提醒他作为一个人,让他遗忘那作为魂修的感觉。 游仙馆。 夜明骓脑海浮现的三个字,他别无他处可去,若是想要一种能刺激到现在的他的物品,只能是游仙散,尽管那是另外一种堕落,但在夜明骓心中,总比成为一个彻底的魂修好的多。 忽然,夜明骓脑中浮现出另一番景色,那是一团团白花花的肉体。在那副景色里,男和女俱带欢笑,歌舞不断,任何精神苦闷没有出路的人总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用最野蛮、最粗暴的肉体的娱乐,为灵魂找到精神解脱之所。 不行! 夜明骓痛斥自己,那是他无论如何不能碰触的底线,是他永远不能跨越的底线。 两颗泪珠从夜明骓眼眶滚落,他跪倒在地,无力地哭泣起来。 他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自己的性格和内心积攒的压抑让他需要更多的娱乐,更多的精神享受,可他又由于性格,因为那所谓不能跨越的底线,一直在逃避,压抑。他清楚地知道应该如何使自己得到解脱,清楚地知道那些方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快乐,可是他不能做,不能做...... 越是痛苦,越是哭泣,越是哭泣,越是痛苦。夜明骓放弃了思考,将一切交给了时间,由时间抚平自己的伤痛,他陷入了沉睡,陷入了梦境。 在梦中,他模糊地看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用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颊,他感到了久未拥有的解脱。他抓住了那只手,可那人似乎很害怕,见自己要抓住她,立刻消失不见,夜明骓起身寻找,可发现四周空空,只有尘埃和碎屑。 原来那只是一场梦境。 “蒲莺,你终于回来了!蒲莺,你怎么又哭了?蒲莺,你说话呀,你.......” “别碰我!” 蒲莺呵退罗通,一个人钻入房间,禁止任何人进入。 第57章 争吵 “喂,徐雍,你们普华天门也太顺着夜家了吧?让他们伪装弟子这事都可以,还好没出事,夜公子也信得住,否则,我们这回的计划不全暴露了吗?” 徐雍面对着众人的责难,无法反驳,只能低头默默接受。 夜明骓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崔桓在和夜明骓、赵汝之谈过话后,便将所有事情坦白。他认为,干这种事每个人必须都充分信任,不能有什么隐瞒。六大派弟子听闻这件事,除知情者,皆是惊讶,有些人甚至格外愤怒,还好崔桓和赵汝之出面担保,相信二人识人的目光,加上二人又是他们这次的领袖,众人也就面上不发作,但心中仍颇有微词。 “你们说,这个人真的可信吗?他会不会.......” “活雷公和崔将军都说没问题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钟灵倒在椅子上,表现出一种对事情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喂,你可别忘了,这可都关系到我们姓名,万一这家伙不可信将事情全部告诉潜藏的魂修,那该怎么办?” “那就告诉呗,还能咋办?” 钟灵打了个哈欠,秦烈见他这种态度,怒从心起,一巴掌朝钟灵拍去。钟灵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秦烈一掌,他没有什么事,秦烈却手掌通红,微微发颤。 “老秦呀,你看看你,说就说,何必上手呢?这不,吃亏了吧?” 钟灵嘻嘻笑着,秦烈看他这种态度,气更盛,欲拔出剑向钟灵砍去。一旁的徐雍,晁异见了,赶紧扒住他的腰,按住他的手,劝说他道:“秦烈兄,别这样,别这样,冷静,冷静!” 二人看向钟灵,说道:“钟灵,你别干在那里站着,赶紧道歉!” 钟灵见事情闹大,知道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于是摆正态度,恭恭敬敬说道:“秦烈兄,对不起,这事是我过了。” 闻言,秦烈收了力,催促晁、徐二人放开他,收了剑,坐回原位,不再说话。 “钟灵,这回还好有晁异和徐雍在,你这臭毛病要是不改改,别说追清云,那一日突然暴毙了,我们都不奇怪。” “梓萱姐,这生死问题我自有思量,不用姐姐你操心。只是唯有一事,日日夜夜挂在心头,挥之不去,却又心余力拙,难以实现,还求好姐姐你帮帮我,我钟灵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都报答姐姐你啊,这事要办成,你就是我钟灵的好姐姐,亲姐姐,是我钟灵的大恩人啊。” “你停住。” 墨梓萱伸掌,喊停钟灵,说道:“我们太清上宫修行仙法,不管姻缘,这事你再求我,我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我最多给你几条建议,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要不改改自己的臭毛病,你再怎么思念,再怎么付出,清云也不会喜欢你的。” “唉,只恨我不是那大家子弟,清云不是那凡间女子,否则,只需上门求亲,我二人便可喜结良缘,长相厮守,哪还有这么多波折。” “混帐话。” 秦烈插入一句,钟灵想与他辩驳,但怕他又生气,便堵住了嘴。 “先把你私人的事情放一放吧,”卢修白了钟灵一眼,随后看向墨梓萱,“梓萱,你有没有发现,杜紫烟最近和崔将军走得有些太近了。” “我知道,还请各位不要外传,我回去便禀告师尊,请她处理这事。” “我看呀,她这回并不想回去。” 欧阳朔抿了口茶,墨梓萱听了他这话,眉头紧锁,面色凝重,问道:“欧阳兄这是何意?” “此前我去街市,偶然看见杜紫烟和崔将军出行,二人亲密无间,好一对神仙眷侣呀。” 欧阳朔嘲弄的语气墨梓萱听着很不舒服,她正色厉声道:“紫烟偶有出格之举,但我相信她作为太清上宫弟子,应该懂得门规,不会做出那等愚蠢的事情。” “难说。” 欧阳朔留下两个字,起身离开。墨梓萱沉着脸,现场的氛围由怒火的炽热降到沉默的冰点。 “怪我,怪我,我不该提这件事,梓萱,你不要在意,欧阳兄的性格就是这样,他本意是好的,是想给你些提醒,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我知道,卢修,你不必在意,我有些事情,我要先回去了。” 说完,墨梓萱也起身离开,卢修担心她直接质问杜紫烟,把事情闹大闹僵,想上去规劝几句,可当看到墨梓萱阴沉的表情,他又打起退堂鼓,不敢劝说,呆呆地待在原地看着墨梓萱离开。 “这一个个的.......” 徐雍叹了口气,没有门派接班人在,根本压不住这群人。他们虽共为正道,但终究不是一派之人,互不服气,加上他们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成就,心里都有股傲气,谁也不肯低谁一头。相处起来,难免会起摩擦。若只是仙门比试倒无所谓,那时这样的摩擦还能激发血气和志气,可现在他们是要合作的,像这样的摩擦,对他们只能是有害无利。 “我去看看吧。” 徐雍主动请缨,卢修知道他的想法,点点头,面露惭愧地说道:“那就有劳徐兄了。” 徐雍离开,众人又扯了几句话,便各自散去。 归去路上,卢修满面愁容。之前六大仙门共同行动他不是没有参加过,但那时人数少,前往的弟子大多也是外门,听话,好管制,不用过多费心。这次来的弟子们虽然境界有所提升,可个个难管,面上谈笑着,可心里都不服对方。只要赵汝之和崔桓不在,很容易便起了争斗。这要是之后让他们合作,很难相信不会出问题。 “这一次,六大仙门的弟子,怕是要折几个了.......希望我是多虑吧。” 第58章 林苍 万众瞩目的花会开始,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对一无所知的来客们来说,这一定是一生中的一件幸事吧,各种名花,在一城中姹紫嫣红地开放,这等美景,任谁看了都要欢喜,这将成他们一生中要铭刻的几次场景。那对知晓一切的人呢? 很早,仙门子弟们就开始行动了。按照那日计划,他们到达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 风刮着花瓣和芳香,天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鸟的鸣叫,常人身浸这芳香,可仙人们却有自己的烦恼。 夜明骓没有想到这一切发生这么快,或许是因为魂修间会互相吸引?他仅仅刚到地点,便有一群魂修将他包围。 双方对峙着,夜明骓说不出话,看着面前的众人,腿已经不自觉地挪移,他并不想现在与他们起冲突,前几日那濒临暴走的景象还在他眼前,他心里现在仍抱着一份幻想,无论他们心怀什么目的,总之现在停止手中的杀戮,不要继续修行魂法,干这种事。 “事到如今,你在说笑吗,夜公子?” 听了他的祈求,没有一个魂修不发笑,他们放下警惕,眼前这位夜府公子似乎没他们想的那样坚定,难以对付。为首的让其他人退后,走到夜明骓脸前,嗤之以鼻道:“既是夜府公子,那我自该尊敬,况且阁下一表人才,生的这番模样,实是天赐的一副好皮囊。你既然是魂修,何必与我们为敌?不如索性与我们同行,一起享受可好?” 那人言语恳切,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夜明骓看他的眼神反而自己有些不敢直视,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站在拒绝的角度,他无法说服自己,本应放下的魂又被这小小的希望勾起。 若是和他一起,自己就能进入宫内,自己就可以前去找她…… 他的内心纠结,那一抹感情催促自己赶快同意,可理性又折磨自己,威胁自己不要因一时而忘了一世。他犯了难! “既然你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我只当你是同意了吧!” 那人就强行架着夜明骓,招呼魂修们和他们一起走入宫中。本是内心纠结,可的挟持使他瞬间软了气,一路任由他摆弄,腿脚无半点反抗。他安慰自己,自己是被迫的,被迫的。拒绝和接受此时达成了统一,双方都同意暂时不再争斗,躲在被迫的荫蔽下暂时歇息。 任由那人带着,夜明骓轻轻将脸庞遮住,他怕路上若是见到其他人,那时自己就无法解释。看他那如妇人的样儿,魂修们笑问他是妇人还是男人, “见其姿态,不如将军神武;见其面容,不及将军威猛,料是一个妇人。” 他们乐的没边,不在乎自己身处何地,放声大笑。 夜明骓察觉自己成了他取乐的笑料,红了脸,但毕竟自己此时还要托他帮助自己,只能短暂忍受,等到自己想要的地儿便用魂法偷偷溜去。 一行人一直紧紧簇拥,并未分散开来。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连夜明骓都有些奇怪,明明有人应在附近巡查,可为何到现在也未曾见到个影儿。纵使他觉得这应是个好事,可心中难免生疑,一切过于顺利,反而有些不太寻常。 沿着道路走着,走着,夜明骓听不到一点动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隔绝,风声,脚步声,猫儿叫,一切都似不存在的,一切都似从未发生的,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逐渐虚假,模糊。渐渐地,渐渐地,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座宫殿,宫内一片漆黑,不知是谁在呼唤自己,他踏入宫中,消失在黑暗深处。 第59章 你渴望的梦 夜明骓猛然睁眼,他看到自己身处一个宫内,四下无人,只有自己和一张座椅。 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明明是和一群魂修们……为何突然我来到这里? 他从地上跳起,观察四周,这里没有出口,一切都是空白,只有自己和一张座椅。看来自己是被谁囚禁在这里,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的记忆如被打碎一般,想要回想却只能寻觅到几片碎片。他只记得自己和几人一起行走,后面记忆开始模糊,只记得眼前出现一个宫殿,而自己好像踏入其中,而那群魂修行踪自己毫无印象。 看周围这布局,他确信自己确实是被困入一个结界,他努力搜寻更多的记忆,可终无所获。 不过究竟是何人这样做呢?此人能悄无声息把这么多仙人囚禁,能在宫中布下这么大的局,其法力定深不可测!再细细推算,自己在门处那么久都没有异常,看来只有从门进入宫中才会进入结界,这样可以确定结界范围。 事情逐渐有了些眉目,虽不知对方身份和目的,但也对情况有些掌握,他在殿内四处行走,四面都是雪白的墙壁,没有一处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他催动法力,用力捶打墙面,墙似棉花一样将他的力全部化解,没有一点破碎痕迹。蛮力不行他又运起术法,招出火焰将这四周焚烧殆尽,可术法刚做完,火星还只在指尖跳动,他便无力地没了声息。见此,夜明骓赶紧换一术法,火攻不行,就用水淹!但遗憾的是,和火一样,手上只冒了些水花,便再无生息。 看到这,夜明骓可以确定,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压制着他,使他无法正常使用术法。若是寻常人可能就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可所幸他非常人,不只会那道法仙术,自己还有奇招——魂法。 他双腿盘膝而坐,将法力聚集到天灵盖,喊声:出!他的魂魄便舍弃肉身,疾驰闪过,那白墙可阻凡躯,可无法阻止魂体,任由他穿过没有反应。见自己计谋得逞,夜明骓欣欣自喜,可他立刻严肃起来,在逃出这封锁的宫殿后,他来到外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身处何处,繁华的宫殿被破败的树林代替,四周都是虽处乱葬的坟墓,墓碑上的痕迹早已被风沙消磨,时不时有几只乌鸦降在枯树上,吱呀吱呀乱叫,它们似有灵性,看到夜明骓魂体朝他大叫,似是在向他警告。 不知自己在何处,但夜明骓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绝对不是林苍。他催动自己的灵视,环顾四周没有半点声息,未发现半点活着的生灵迹象。这里与他记忆中任何一处都不符,按理说若是如此乱葬,自应该冤魂丛生,阴气滔天,最是赡养厉鬼,培育怨魂的好地方,可自己再怎么搜寻也就算找不到鬼魂,哪怕是一缕残魂! 如此不同寻常之地,竟与那深宫相连? 他后头看囚禁自己的地方,那里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宫殿,外表破败,抱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不多做停留,只是原地待着决不能找到这个地方的出口在那里,他尽极速飞行,尝试寻找出去的线索。 随着他飞行,他的远处逐渐传来一道光亮,他以为那是出口,尽全力飞去。那光越来越明,晃得他有些张不开眼,可他动作未停,仍是飞去。 刹! 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红袍,胯下骑着一匹骏马,身后跟着大批人马,自己正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路道上,四周热闹的人群聚集在身旁,俏皮的儿童都争着闹着,抢着要到前排看看这热闹的场面。周围人群嘈杂,围着这一大伙人议论纷纷。 “好俊俏的公子,不知那家小姐有福,竟赚这公子做郎君。” “你有所不知,待老奴给你说来,那带头的是夜府四公子,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要娶那夜小姐做妻子!” 我?是我要成婚?他经路人点醒,看着四周,这似乎正是成亲才有的阵仗,可是为何,为何这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拉着马想要停下,可那马却不听使唤,说什么都要将他送到目的地,他大叫着提醒周围人停下,可没有一个人应答他,仍是笑着,乐着,一切如同木偶一样,机械地进行下去。 “停下!停下!我不成亲!你们弄错了!” 没有人搭理他,夜明骓想直接跨越下马,可自己的腿却像定在马背上一样不听使唤。他伸手去抓路人,那路人轻的像片纸人,他还未用半点气力便飘起。他质问他是谁,可那路人仍是原样,脸上僵硬地笑着,对着夜明骓夸道:“好一个俊俏的公子!” 见此,夜明骓用力将他摔在马下,一大行人从路人身上跨过。那路人任由行人践踏,嘴上不喊一句疼,仍是叫道:“好一个俊俏的公子!” 看那行人已是血肉模糊,夜明骓心有不忍,但又呵斥自己:这只是幻象! 下定了决心,夜明骓不再客气,伸手运法,大喝:“灭!”几道天雷落下,正中周围行人,连夜明骓自己所骑的马都被波及。 可一切仍是机械地运转,他腿上的负担没有减轻半分,仍是动弹不得,他的马头骨露出,那残雷扫中他的头,它脑袋已炸开了花!夜明骓亲眼看着马的脑内晃动,鲜血从那鲜活的器官中爆发似的流出,它半边脸一摇一晃,血从这摇晃的肉上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周围行人被这一炸纷纷丢了身,搓了骨,时不时几只残腿挂在房头,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身体装饰街道。白骨盖住道路,血将脚印染成赤红,这一伙送亲的人马踏行在柔软的器官上,时不时踩碎几只眼珠。一个行人的头飞在空中后正落在夜明骓手上,他只剩一张嘴还算完整,鼻子眼睛已不知在何处,空空的眼眶流着鲜血,皮肤如枯木的树皮,可嘴里仍是叫着那句:“好一个俊俏的公子!”这一叫,又赢得一片喝彩,两个指头鼓掌,一只眼睛欢笑,那流动的鲜血都因此沸腾,都为这位新郎表达自己的祝贺。 第60章 表姐 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邪道,夜明骓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也没用,只能任由这一切进行下去。 这批送行的人在夜府前停下,夜明骓终于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慌忙下马,回身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可刚踏出一步,周围一切开始扭曲变换,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看到一大批人捧酒把自己围住,他们之中有自己的朋友、亲人、兄长。他们满脸堆笑,都捧着一杯酒,与刚才那群行人一样,夜明骓无论做什么他们都没有反应,只是捧起酒把他围住。 “咕——” 先是第一杯下肚,那是自己的表兄,他激动地说着:“明骓,好小子,你以后有福气了!”夜明骓用力地推着他的手臂,可那细细的手臂却似有千斤之重,无论如何推都不动摇半分。 第二杯下肚,夜明骓感到胃中一片滚辣,好像一团火焰在肚中燃烧。来者是夜淑琳,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凑到自己耳边说:“以后可要好好对她哦。” 对谁?夜明骓本不是那喜酒之人,平日都是以茶代酒,今日两杯热酒下肚,他已是不胜酒力,眼前一片昏花。他手臂不再受控制,渐渐放弃抵抗,眼睛不听使唤,那敬酒的人脸在他眼中已经模糊,只看到他们嘴角挂着的笑,那令他刻骨铭心的笑。 不知喝了多少,他摇摇晃晃,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他时而左脚向前,时而右脚向后,两只脚不听他使唤地打架,他又无法阻却他们,最终一个不留神,被一块石子绊倒,扑通一声倒下。 他感到一阵柔软,似乎自己未倒在那路面,好像是在柔软的床上。他迷迷糊糊起身,眼前一抹红色勾起他的注意,那红的是那么明那么亮,周围的一切都因这抹红色黯然失色。他摇摇晃晃起身,伸手去抓那抹红色。手还在半空之中,便有另一双手将他拦住。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笑意地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堂刚拜完就想吃肉?盖子都没揭呢!” 这声音将他从酒中带回,他猛打自己一巴掌,陡然清醒,看清那抹红色其实是一个穿着婚服的女人。 那女子声音如此熟悉,直令他心中一颤,一切逃走的念头都被这一颤抖走。泪涌出他的眼眶,水的痕迹在他脸上留下,他颤抖着抓住那女子双手,那手中传来的炽热是如此真实。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下,他拿那双手抚着自己的脸庞,当泪被那双手抚去时,他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哟,怎么了?都成婚了怎么还哭上了?不会是想反悔了吧?当初你提亲时可不是这样的。行,既然你反悔了,我也不多留,走了!”那女子说完就要离去,夜明骓赶快把她抓住,喊着:“别走!别走!求你别走!” 那女子听他如此急切,不由得扑哧一笑,拿手打了他一下,说着:“看你猴急那样!我开个玩笑,怎么会真走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都拜堂成亲了,怎允许我说走就走,我这辈子,算赖在你身上了!” 女子牵着夜明骓,带着他坐到婚床,将他的双手缓缓放到自己的红布盖上。女子娇羞地低下头,全没了刚才那般活泼气,到了这最重要的时刻,她也害羞起来。虽是被红布盖遮住,但夜明骓却能感觉到女子的眼神,她正含笑看着自己,催促着自己说:揭啊!快揭开啊!你不想看看今天的我吗…… 这是假的,夜明骓劝说自己,可手中那布料的质感如此真实,向他不断诉说着这是现实。他回想起自己的经历,回想她出嫁那天,自己流着泪看着她的离开,那天穿着红衣的她是如此鲜明,如此深刻地烙印在他心中,如今他面前的她和那时简直如出一辙,这告诉他一切是虚假,但又告诉他一切是真实。 他把手放在那红布头上,迟迟不肯揭开,女子似乎有些着急,说道:“明骓,你在干什么啊!快揭开啊!揭开啊!” 夜明骓未作回应,女子见此,急切地说:“明骓,揭开了我就是你的新娘子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快揭开啊!你在等什么?揭啊!” 女子见他仍是没有反应,拿着他的手一把向上推去,可那手却像木头一样,直直地挺立在那里,任由她怎么推也丝毫不动。 女子急哭了,带泪说道:“明骓,你干什么啊!我是你表姐啊!你感受不出来吗!我是你表姐啊!你不想和我成亲吗?你不是喜欢我吗?这样的话现在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只要揭开了这盖头,就再也没人把我们分离了,你快揭开啊!” 夜明骓仍无动于衷,女子的泪从盖头后流下,她哀求道:“求求你,明骓,揭开吧,揭开吧!” 夜明骓一把抱住女子,这把她吓了一跳,喊道:“明骓,你干什么呀!” 夜明骓抱住眼前这名女子,感受她的体温,感受她的一切,那全部都痛击他的内心。他痛喊道:“我就是杀害你的凶手啊!表姐!我吞噬了你的生命,辱没你的人格,把你送到无法生存的世界,亲手葬送你的未来!只要我还逃避,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又怎能安息!所以你才回来找我是吧!所以你才回来找我对吧!” “明骓,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来找你,我不一直都在吗?我不从未离开吗!” “不!表姐!你离开了我!因为我的无能,因为我的懦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才是真实的!我不配拥有你的爱!我不配啊!表姐!如果你凭借对我的怨恨化作厉鬼!以此来吞噬我的血肉,嚼碎我的脏腑,要把我灵魂作为你存活的供养!那就来吧!来吧!那用……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明骓……”女子渐渐没了声响,她逐渐化作一团气,从夜明骓怀里消失。 夜明骓看着眼前事物的再次转变,他身处的地方逐渐由婚房变为一间灵堂,一个棺材横立在他面前,那是他刚才迎接夜蒲莺的地方。 “必须这样……才是正确的吗……” 夜明骓听着身后传来的女子的声音,他缓缓回过头,看见那女子身穿华服,面无血色,眼角挂着泪痕,一脸憔悴模样。 “是的。”夜明骓看着那女子,无力地说道,“表姐。” 第61章 重逢 女子来到夜明骓身旁,抚摸他的脸,眼神尽是柔情,她已好久没这么看过他,看这个她熟悉的爱哭鬼。 “多年不见,已经长这么高了啊,真不错……嗯……” “表姐。”夜明骓没有阻止女子,他不问女子她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此刻只想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这温情的一刻,眼前是心爱的人,她手中的温度通过自己的脸颊传来,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哪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哪怕下一秒他们就要生死对决,但在此刻,他决不会多做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女子不解地问,手伸回去,默默将身背对夜明骓,抹去眼中的泪。 “你太心急了,若是幻境,那么里面的应该是平常的你。就算我不揭盖头,平常的你也断不会这样,只会以为我是太过内敛,不敢揭开罢了。” 夜明骓想上前,可终究止住脚步。他缓缓牵起女子垂下的手。他不愿她背过身去,牵着手生怕她再次逃跑消失,泪珠不自觉从眼里滚动。 这么多年仍是这样,尽管他已多次劝阻自己,可是仍止不住泪。 “是吗?是我大意了呢。” 女子强笑一声,转过身轻打了男子一下,说道:“你看你,平日里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这是不该聪明了,反倒一眼看出玄机,你说,自己是不是傻。” 男子微微一怔,他从眼前女子身上看到往日熟悉的身影,此刻的女子和他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他确信她就是那个天天和自己打趣,会陪自己哭笑的表姐,可是,你为什么在哭呢? 虽然女子神色作笑,可她眼眶的微红,眼中的滚烫的泪水已经出卖她。 是啊,我当然是傻子。夜明骓把本在口中的话硬生生憋回去。若是以前,他定会痴笑着回答女子,可是女子滚烫的泪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世事的变化,他明白自己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回答无法回答这位熟悉女子的问题。那泪水将过去的夜家四公子打没,只剩下一个如今的魂府灵使夜明骓。 “是吗?我知道了。”见男子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女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用力将男子牵住自己的手扯下,重新背过身,整理自己的表情,转过对夜明骓邪笑道:“恭喜你,夜四公子。我本以为这个幻境可以将你永远困住,可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这么轻易挣脱出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看来,这回皇帝请来的帮手也不全是废物吗?没错,就是我,是我做的这一切。” 女子的话如针般刺在夜明骓心上,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最不愿接受的结局,他多么希望一切可以挽回,他的表姐只是被利用,这一切并不是她的意思,她会向自己哭诉,向自己求救,自己会施展魂法,轻松将她救出,之后找到真凶将他打败,一切故事的结局不该都是这样的吗! 虽然女子残酷的说出真相,可夜明骓明白,女子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抱有幻想。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这样做?” 男子无力地询问,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答复。 “为什么吗?嗯……好问题,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女子悠闲地走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她勉强挤出笑容,微笑地看着男子,好像在想一个俏皮的答案。可她刚要开口,却看到男子一脸愁容,认真地看着自己。她嘴中的话被男子的双眼看散了,这个问题已经有不少人问过自己,她都能轻松地回答,给一个自认俏皮的答案。可只有面对此时的他,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像往常一样应付。 男子盯着女子,女子默不作声。好长会儿,这寂静的空间里不见半点动静。 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缓缓走向男子,缓缓抬起手,运起功法。男子见她这样也不躲闪,木然站着,任由女子攻击。见夜明骓不做抵抗,威胁道:“可不要以为我会对你留情!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了!”说完就将手插入 嘶—— 女子的手迅速划破空气,手指处尖锐的指甲因刺入夜明骓皮肤已渗出鲜血,但终没有更进一步。 她故作严肃,可换来的只是夜明骓的凝视,仍是那副忧愁哀伤的脸。 “唉——”她无力地叹了口气,脸贴近夜明骓耳旁,轻声说道:“你真是我的冤家。” 说完,将指甲拔出,夜明骓以为她已回心转意,正想问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就见女子突然挥手,从她袖口里散出的迷雾迅速掩埋整个房间,他知道是表姐要走,正想开灵视查找她的位置,可还未仔细查找,便听到身后一声巨响,还未等他反应,他的身体便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重重摔在房间壁上。 “再见了,明骓!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听着这渐弱的声音,夜明骓知道自己表姐已经离去,他思想不做停留,立刻将全身心投入到眼前战斗。他刚想起身,身体的剧痛便冲击他的大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回来,他身边的场景也逐渐熟悉,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逐渐转变为宫殿的模样。 看来我是恢复原状了。 理解了眼前的情况,他将目光投入到眼前的巨兽身上。 那兽身高数尺,身形似豹,口中长着两根的獠牙,头顶一根巨角,尾巴粗壮如蛟,猩红的眼透露凶光,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夜明骓,毫无疑问把他当作自己的午餐。 夜明骓飞速翻阅自己所学,想起曾听过一种异兽叫林涛,正是眼前凶兽模样。传说此兽凶恶残暴,最爱食人肉,喝人血,嘴中发出的嚎叫鬼魂也会惊悚,所到之处阴魂皆退散。看来表姐为了对付他也是准备了一番,提前打听好情报。 既然遇到如此恶敌他也就没工夫思考其他事情,他全神贯注,正准备迎战林涛,那巨兽却突然扑起,他正欲闪避时,只见那巨兽突然从空中坠落,疑似有什么牵制住它,夜明骓这才看到有两条粗大的锁链紧紧拴住它的后腿。不用说,这自然是他表姐的手笔。至于原因他也能猜到,无非只是希望巨兽堵住出口,让自己无法出去,好把自己困在这里。 表姐啊表姐,你又何必这样。 夜明骓叹了口气,无论林涛如何对他咆哮都不为所动。他望着巨兽身后,看到几缕光亮透露,明白那里就是刚才女子离开的地方。 “如果我能鼓起勇气就好了,如果当时没有放手就好了,表姐,这些终究还是未能向你说出” 夜明骓将因泪水卡在咽喉的话语倾数吐出,可惜它们再也追不上女子的身影。 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呢? 看到面前张牙舞爪的异兽,想到那离去的背影,他站起身,缓缓走向中央,右眼变成青蓝色,右手轻轻向妖兽所在处一指,那锁链便如烟般消散,消散的尘埃受牵引一般聚拢在夜明骓右手,逐渐形成一柄灰白的长剑。 他已下定决心,这一切绝不能再像当年一样。 妖兽见自身没了束缚,怎能忍耐自身欲望,一瞬间扑向夜明骓,张开其血盆大口,要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一口吞尽,作为自己解开束缚的第一顿大餐。它身躯横在天空,血齿的缝隙清晰可见,一张无底洞般的大口张开就要将夜明骓吞没。 夜明骓不因妖兽袭来胆颤,仅缓步向前,右手长剑向上一指,便有一道白光闪过,随后房间里失去了兽的呼喊。巨量的鲜血洒在他身后,一场腥臭的血雨唰拉拉滴落地面,夜明骓并不想看这场雨,手持长剑走出大门,留下这无主的血液四处流淌。 就在他不曾留心的身后,停留着一位女子,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看到男子斩杀异兽,她的嘴角斜上挂钩,泪水却无语先流,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等到男子逐渐走远,她站在那血迹中轻轻哀叹一声:“终究没能留住你。” 第62章 我,夜明骓 我,夜明骓,夜灵冰之子,夜家子弟。若是可以,我可以获取一个比一个高的官职,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正朝公主,兰陵王家,北方妖界,若是我想,普天下所有女人都可得到。 高居这种地位,有着这种身份,大可放荡形骸之外,不受尘俗牵绕,做一个尘世仙人,逍遥自在,何必整日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呢? 夜明骓问自己。 我不知道。 他这样回答。 不,我知道。 他又改口。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夜蒲莺,他的表姐,他从以前至现在仍深爱的人,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秘密。 “我现在还爱着你。” 夜明骓说道,女子闻言沉默不语。 他当然爱着她,他们二人何其相似,曾经二人都认为对方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夜少爷,我担待不起你的爱,你太高贵,不是我这种庶女配得上的。” “不是的,我也......” 夜明骓欲开口,可他又闭上嘴。 “看,我们是不一样的。” 女子下了判词。 不一样吗? 夜明骓流着泪,品味这句话,过往尘烟开始在他眼前缭绕。 他的亲生母亲是那样低贱,只是自己父亲养着的一个舞女,因得了父亲宠幸,生下了他。而他的母亲没有子嗣,自己便被过继给他现在的母亲,自己那位亲生母亲则不见了身影。 夜家这么大,这么多人,想要知道一个秘密多么容易。夜明骓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那样低贱的侍女,她不可能有名分,她只是一个供玩乐的工具,甚至连生育自己都是一意外,若不是自己父亲提议将孩子过继给自己,恐怕他早和母亲一起做了地下的亡魂。他的亲生母亲没有因生下自己获得一丝好处,她得到的只有醒来看到自己骨肉被抱走的分离的痛苦。 她一生孤独,来到这夜家,连一块身上掉下的肉都保不住!她的血,她的肉,她精神和灵魂每一部分都献给了夜家!她的权利被夺走,她在自己奴仆的身份上又加了个名号——生育工具。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父母对自己很好,可读着那书,读着一字字铭刻在书中的孝义,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连一份叫自己亲生母亲娘的权力都没有,即使他们每天都要见面。因为这,他恶了读书,他每读一字都会更加痛苦,痛苦自己为什么不能侍奉自己的亲生母亲,看着她过着那样下贱的生活。父亲对自己不好读书很生气,可自己的娘为自己辩解,说这是名士风流,不为世俗所羁。 他凭着一份姿容和父亲的身份,他得到了众人的喜爱。 “娘……” 那一次,他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在廊道中等待她。当他看到她时,几乎是下意识,他不自觉地喊出了一声“娘“。她愣住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眼中含了泪,伸出手就想抚摸,可立刻又缩回来,她疯似的跑开。 再看到她时,她已经趴在,脸哭得梨花带雨,汗与血交杂,浸染了她的裙缎。她的罪名是乱了身份。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听下人说她被送到庄园做事,再后来就没了音信。 “大抵是死了吧。” 那个奴仆口吻那样不在意,好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死的是再不值得在意的人。 “是吗?” 她的死竟那样荒唐,仅仅是因为她的儿子喊了她一句“娘?”如果没有对她喊出那句话,她是不是就不会挨打,是不是就不会去庄园?生下自己这个儿子是她最大的罪过。 他唯一一次的决定就造成了自己亲生母亲的死亡?他变得敏感怕事,不敢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可这更得到父母的欢喜,认为这是,唯一令他们不满的是他再也没有对他的养母喊出“娘“这个字,他只叫她”阿母“。这赚了府里所有人的欢笑,都笑他痴傻,竟叫娘为”阿母“,可无论其他人如何纠正,如何更改,他都坚持叫这个名称。见改不过来,母亲放弃了,一是自己太倔,多少次都不肯改正;二是这件事在外传开,竟成为件美谈,府里见大家都夸赞也就不多说什么。 这件事成了他心上的一块疤,叫他痴儿, 他看着府上的下人,想和他们做个朋友,因为他的母亲和他们一样,他怎能看贱和母亲一样的人呢?他邀请自己的奴仆同坐,他和他们一同出行,他将自己的宝贝分给他们,满足他们的要求,听他们说话。他们最初很害怕,支支吾吾的,不肯接受自己的礼物,每次递到他们手里,他们又偷偷地塞到自己房间。他没有放弃,渐渐地,他们愿意对自己说话,他觉得他们口中的世界是那样有趣,他们说的话是那么亲切,他们就坐着畅聊,说着经历,他默默听着。 可不知谁泄露了这件事,他的下人在一天全被父母叫去。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平日温顺和蔼的父母,原也有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相,他们像判官,高坐在跪下的下人面前,命人拿着鞭子,鞭打着这群人,好似打着一群牲畜。哀嚎声布满,那哀嚎唤起了他的悲悯,可他的父母....... 他的仆人趴在地上,哭着求自己,他们对自己说:“少爷,公子,你行行好,不要再对我说话了,你打我骂我,命令我,但请不要,请不要再对我们那样好了。我们不配,我们受不住!我们和你的命不一样啊!我们遭不住,遭不住!“ 遭不住?为什么遭不住? 他们看自己像是一个瘟神,他们避着自己,只有在吩咐的时候才会出现。他变得唯唯诺诺,他开始恐惧,自己是否做错,是否不该去看亲生母亲,是否不该去靠近他们? 他变得犹豫,他变得闷闷不乐,他长出一张哭脸,整日挂在人前,可笑的是,因为他的身份和面容,没人对他不满,只把这当做一种名门风流。 我该怎么办? 他迷茫,不知所措。 “明骓。” 一个女人出现在夜明骓面前,她是夜明骓的表姐,他的一生因她彻底改变。 第63章 迷一样的宫 走出宫殿,夜明骓才能清楚看到整个后宫的全貌。这里全然不分天地,明明脚踩大地,能清楚感到自己在宫内行走,可向天看出,竟有一幅镜像般的画面倒映,一个一模一样的他映着他的动作,四目相对,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黄家后院,正庭之所,怎么会发生如此巨变无人察觉?实在诡异可疑! 他一路走去,未见一个护卫,来到一个宫殿前大声呼唤,又未有一个宫女回应。想要唤法腾雾驾云,可他只觉双腿似有千斤负重,未能离地行空。想要再行游魂法,可魂魄刚离躯壳,上方便有一道明光照映,直冲他魂魄而来,使他不敢擅然离体,只得重回躯壳,以防被照个魂飞魄散。 一切可以用来观照逃避的法术都被针对了, 不仅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后宫,改造一方天地,还能设置如此精密的咒法,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后宫本身出了问题,而是他们被人施了法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可就算这样,能制造出如此结界的人也决不能小视。 他一边思考,一边四处走动,希望能够找到些帮助自己出去的线索,可在一番搜索后,除了那金碧辉煌的建筑和空无一人宫殿内的回声,他再未得到一点其他思路。回想之前遭遇的种种,后宫应该不是对谁都这样,而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所做的陷阱。有着这种本事,能悄无声息把他们全部转移,是谁?是那个公公吗?不对,自己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法力,并且自己之前进去时也没有见过那个公公,应该不是他做的。是那扇门吗?可自己刚开始还能看到进去的人,并且自己是走了一段路才失去意识的? 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哪? 夜明骓发现了记忆中不对的地方,他只记得自己走了一段时间,可是究竟是走到哪里才失去意识的呢? 再回顾一下最开始,为什么目前惨遭毒手的都是后宫贵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目标为什么只是那些贵妃呢?还有自己的表姐,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从接触来看,她明显有极其深厚的法力,这些都是分开时她没有的,而且她来到的是深宫,根本没有机会去修炼法力,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成这样。究竟是什么呢? 夜明骓似乎找到了什么思路,可碍于信息不足,他总无法突破那层囚笼,抓住那根若隐若现的丝线。 “嗯……” 感慨着思路和信息太少,他只是想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出路,但周围已经搜查过,夜明骓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找到线索,一切调查似乎就此陷入了僵局。 如果我是从宫门出发,行走过一段时间才晕倒失去意识,或许我应该去宫门那里寻找些线索。可是后宫这地方我又未曾来过,现在能够帮助我搜寻的法术已全部失效,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前往宫门,这样的话…… 一切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嗯……这里如果按我的推测来说,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崔将军的那些门客们应该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局,可我这么久也没有找到其他人,莫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对,只对我一人使用实在太过奢侈,他们应该确实是和我困在了一起,只不过我提前脱困。之前我遭遇了那么多的幻境,最后是表姐亲自出场,露出了破绽,我才识破了幻境,若是表姐没有出场,说不定我仍然被困在那里,他们应该是同样的情况。既然如此不如我先想办法去救人,之后大家再一起去想办法,也比我一个人在这里瞎传好。 确立了目标,看着周围高大的建筑,他刚才就是从其中一座建筑里出来的,若是按此推理,他们中的一些人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困在某一座建筑之中,既然这样…… “倒是把我限制住了。” 夜明骓感慨,他的法,对人着实厉害,可是对这些死物,那就有些不灵了。他明知自己被困,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他破不了这法。 坐以待毙?不,不会。他已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那他就绝不会允许自己被困于这个地方。 夜明骓再次凝出剑,对准一宫,怒斥声:“破!” 庞大的灵力混杂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诡异的气流冲向宫墙,数道墙轰然倒塌。夜明骓踏着废墟碎屑,遥望四方,一只青色瞳眸散发光芒。 轰轰轰—— 倒塌声接连传来,已不知毁坏的是第几座宫殿,夜明骓机械地重复着这一行为。他的心砰砰急速跳动,他的血因心跳升温,沸腾,一股很久未感受过的鲜活的感觉充斥夜明骓,他青色的瞳眸的色彩愈发鲜亮,一缕缕黑色气息缠绕,包裹夜明骓,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具出现在夜明骓脸上。 “破!” 又是一座宫殿倒塌,烟尘四起,夜明骓踏着烟尘走出,此刻,他的面容已被遮蔽,一张深黑色,刻画着鬼脸花纹,雕刻着蝙蝠与狮子的面具赫然待在他的脸上。 第114章 复仇火焰中的分别 “爹,翠儿!” 曹小姐的哭喊回荡在原野。翠儿的尸首和曹老爷的尸首被留在了曹府,她无力去寻,只能为二人建一座空坟,祭奠二人死去的魂灵。 苏令和伯秦淮二人在一旁观望,见曹小姐哭得这么伤心,苏令心里生了些惭愧,问伯秦淮:“她呢?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把她带进魂府当个弟子?” 带她到魂府吗?这自然是个不错的、令伯秦淮心动的选择,现在曹小姐失了家,自然是需要个地方居住,需要人的照顾,把他带到魂府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但是...... 但想起府内的那一位,想起之前的曹小姐送给自己的四个字,伯秦淮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该向曹小姐开口。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现在我正好问清楚那四个字的意思,问清她的心意,看我们之间是不是误会,可是...... 看着眼睛哭得通红的曹仙英,伯秦淮觉得现在又不是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便把话咽入心里,苏令见其犹犹豫豫的,也不回答,正想开口询问,曹小姐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语。 “伯公子,苏仙人,感谢你们二人对仙英的救命之恩!这等恩情小女子现在无以回报,只能将其放在心里。但二位放心,小女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重谢二位,定不忘记二位的恩情!” “不需要,不需要,举手之劳而已。” 苏令摆着手否决曹仙英的话语,“倒是曹小姐你,曹府现在化为一片灰烬,你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以后要怎么办呢?” “不劳苏公子费心了,虽然爹爹死了,但曹府毕竟家大业大,小女子还不至于真的无处可去,总归是有个住所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苏令看了看伯秦淮,用手戳了戳他的腰,示意该他说话了。伯秦淮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的曹小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曹小姐看着伯秦淮,只是点了点头,便扭身离开了,继续跪在坟前烧纸。 “这......” 伯秦淮愣在原地,失神地低着头,不敢与曹小姐搭一句话。 都怪我,怪我没保护好她父亲! 伯秦淮很想大骂自己,可笑的是,他并没有在曹小姐面前这么说的勇气,只能丢出一句关心的话:“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苏令附和道:“对,曹小姐,你今后要怎么办?你一个女子,没人扶持,恐怕今后不太好过吧。” 听到“扶持”二字,伯秦淮不自觉地竖起了耳。 “多谢二位关心,小女子已是承受了两位的大恩,不敢再劳烦二位为小女子操心,二位大德,小女子永世难忘!” 曹仙英回身磕头跪谢苏令和伯秦淮,苏令没有反应,认为这是理所应当。可伯秦淮连忙将曹仙英扶起,说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伯公子,不必这么说,我——” 曹仙英想了想,又住了嘴,堵住自己可笑的想法。伯秦淮见曹小姐欲言又止,本想问清,但见她松了手,憔悴的脸令人心痛,就住了嘴,和苏令一起默默地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曹仙英烧纸,招魂。 “爹!翠儿!” 随着最后一声呼唤,曹仙英头磕下,结束上坟,起身与苏令伯秦淮告别。 “你——” 伯秦淮叫住曹仙英,他很想带曹小姐一起回到魂府,二人一起修行,可是...... 算了。 伯秦淮想着,他低着头走到曹仙英身边,对她说了几句话。曹仙英听后,双目圆睁,眼睛噙满泪水,沙哑的玉喉颤抖地说:“伯公子,谢谢你。” “不必言谢。” 伯秦淮摇了摇手,扭过身,在和曹仙英对视最后一眼后,一阵风吹过,消失不见。 曹小姐看见伯秦淮已经离开,便向苏令鞠了个礼作别。苏令回礼后,便化作一只巨鸟,振翅离开,到住处寻凌垠和戏林儿去了。 曹小姐一个人待在坟前,流着的泪水多了份哀怨,和伯秦淮的分离令她更添几分心痛。诚然,她喜欢这位伯公子,但在现在的血海深仇面前,她根本不愿分出心思给这儿女情长。她一个弱女子,从未有过修仙基础,也未了解过任何修仙知识的闺阁小姐,此刻下了个在他人看来可笑的决心。 她要复仇,她要为自己的爹和翠儿二人的死报仇。杀死仕於灵,这将是她接下来的人生里,无论舍弃什么,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追寻和实现的目标。 最后望了一眼两座空坟,曹小姐满眼泪水,朱唇被她咬出了血,手指嵌入他的掌心。她猛地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血水从她额头流出,曹小姐愤愤道:“爹,翠儿,你们等着,等我修仙学有所成,我便杀了那狗贼,把他的尸首摆在你们墓前,用他的血肉祭奠你们!” 曹小姐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今天最后一个响头。 “仙英绝不食言!” 她咬破手指,鲜血洒向天边。她带着血恨、泪水,舍弃过去、软弱,离开两座空坟,没有人知道她向哪里走去...... 第115章 启程 夜幕,一只苍鹰乘着月色,锐利的眼扫视着山间。当他看到一片林子中隐隐传来火光时,它高鸣一声。那火旁的二人听见这声鹰鸣,望向天空,向那只苍鹰挥了挥手,那苍鹰便俯冲直下,落到一处空地,收起翅膀化作人形。 “苏师兄,回来了。” 戏林儿上前迎接苏令,她望了望四周,发现只有苏令一人,问道:“师兄,只有你一人来吗?伯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府吗?” 苏令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那家伙,估计此时正生着股闷气呢,没有个一时半载缓不过来。” “生闷气?” 苏令并未解答戏林儿的疑惑,戏林儿见此也不多问伯秦淮的事情,但她想到曹府的陨落,想到之前见到的那曹小姐,于是关心地问了句:“那曹小姐呢?现在她爹和曹府都没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她说她有去处,我便没有多问。” “这样啊......” 二人都不再说话,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间。还是苏令率先打破沉默,他问道:“你师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闭眼休息的凌垠睁开眼,苏令见此小跑到她身前,二人对视,心中有许多说不出的话。 自从他那日把凌垠从崔府救出,他便着急带凌垠离开离县,嘱托戏林儿在他救出凌垠前准备些他们路上需要的东西。这才有了戏林儿那日和伯秦淮的撞面。之后戏林儿跟着伯秦淮,见曹府出了事,便通知苏令,这才有了苏令后来及时的救场。 凌垠问:“现在尘埃落定,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嗯。” 得到苏令的回答,二人相视一笑,戏林儿也笑嘻嘻地迎上来,三人商量着,在这离县过一夜,等到天明便启程回府。 今晚的月格外清凉,见惯了黑云和火焰,看着月亮散发的清冷的月光和布满银河的星星,苏令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他让戏林儿和凌垠二人歇息了,自己一人在这儿守夜。这是必须考虑的事情。尽管苏令有信心保证仕於灵绝不会追上他们,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再加一层保障。 火焰中升出的火星在夜空中起舞,燃烧的木柴发出喀吱喀吱的声音。苏令出神地盯着欢腾的火堆,火光中缓缓映现出他的回忆。 这几日,他经历的太多。本只是为了复仇而来到离县,没想到掺和进这么一档子事,他碰上了之前仅仅是在长辈的言语中才能听到的玄天四将。他实力强大,他清楚地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和他有一层不可逾越的鸿沟,那是一道天壑,是大地上撕裂的可怕裂痕。 第一次和他交手时的感觉,直到现在,苏令还记忆犹新。绝望,无助,恐惧,正如最开始那个没有修行魂法的无力的自己一样,死亡二字就摆在自己面前,那阴曹鬼使,已拿锁链勒住了自己的咽喉,只要稍一用力,自己便踏入鬼门关中。 可是,这些他全克服了不是吗? 尽管情形险恶,尽管多次失败,可是他做到了,他救回了凌垠,救出了伯秦淮与曹小姐,以及,完成了他的复仇。纵然,他最后采取的是种可耻的不光彩的手段,即便说是取得了胜利,可实则只是带人逃跑。但是,面对那位玄天四将,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有几个人能做的比他更好?有几人能做到全身而退?能保全同门并且自己也全身而退,苏令对他的胜利毫不怀疑,若是有人要询问他,他定会他骄傲地回答一句,我战胜了那玄天四将的仕於灵! 当然,在他的口中,故事不免要有些美化的因素。 日后应该怎么说呢? 长夜漫漫,无聊的苏令已经开始构思他以后的故事。思考他该如何给后人讲述这段往事。他心中匆匆掠过数个版本,它们总不能使他满意,或用词不雅,或叙述不端。 算了,这些事就留给后人编说去吧,只要他日后功勋卓着,声名彪炳千古,自有大儒为他辨经! 这样一想,苏令便将自己的传记抛掷脑后,眼光转向现实,还是多考虑些当下的事情吧。 即便他自信自己战胜了仕於灵,可是现在,赤裸裸的差距摆在自己面前,他和这个世上真正的顶点间的距离说是一句云泥之别也不为过。不过,苏令并没有被这差距所吓倒,这云泥之别的差距只能点燃他的心,他此刻便有熊熊烈火在胸腔燃烧,恨不得一头扎进修炼中,只是如今正有份修炼的难题困扰着他,让苏令不知从何做起。 “化魂,化魂。” 苏令反复品读着这两个字。他如今需要的,就是找一个可以用神识窥探自己灵魂的法儿,如此,他便能再次和那金蟾对话,他便可以知道更多关于自己化魂的信息,有利于他今后在魂法层面的进一步发展啊。 他已看清,如果他想在这世道闯出条路,既没有名门出身,又没有家财万贯,只能靠着这魂法修为,待修行有成后开宗立派,行道世间,如此,才能留的这千秋美名。 只是,师父啊,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徒儿呢?这化魂之法的妙用,你为何从未向我提起,只是教我个形随魂变之法,这等伎俩,面对小辈们还能耍耍,但摆在那真正的高手面前,属实撑不住台面。师父,你就那么狠心,不愿把自己的家底传给徒儿吗? “呵——” 苏令轻笑一声,随后翘起只腿。 但没有关系,你瞒着我,我便自己找,总有一天,这化魂会真正的属于我。 正魂九法,盗魂,这世上还有太多他未明白和不知道的事情,他们都在等待自己,苏令知道,自己必须掌握更多,只有这样,他才能登上无人能及的高峰,千秋万世都将传颂自己的美名。 毕竟,我才是天命所归,不是吗? 苏令面前,柴堆的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天空的暗被这火光烧去;那火堆下木柴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如公鸡鸣叫一般,噼里啪啦,唤出了天明。日渐渐升起,喷薄的云气染上红光,第一缕晨光照射在苏令脸上。 “启程了。” 苏令拾掇拾掇木柴,将柴火扑面,叫醒沉睡的二女,三人一起,向魂府行去。 第64章 赌约 林苍城内早已成一片火海,往日的繁华再也不见。 “娘子,你快——” 男子话未说完,一把钢刀从太阳穴处劈飞他的头,骨膜一刀两断,男子无力地跪下,倒在地上。 “话这么多,说给谁听呢?” 脸上刻着刀疤的男子扛着滴血的钢刀,走进蜷缩成一团的女子说道:“小娘子,别怕,我不会害你的,今后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日后你是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和那穷鬼相公在一起不知道强多少倍!呦呦呦,小美人,怎么哭了?我的乖乖,这么一哭,真让人心疼,来,爷替你擦擦。” 那脸有刀疤的男子举着沾有女子丈夫血的钢刀,贴着女子的脸,擦拭女子的泪水,不小心砍掉了女子的几缕发丝。女子呆呆地感受着钢刀的冰凉和血液的黏稠,连一声呜咽与哭泣都不曾发出,像是一块肉做的木偶。 “喂,魂里鬼,是你把她的魂吃了吧!” 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朝空气呵斥,空气中传来一名男子嘻嘻的笑声。 “嘻嘻,霸刀,反正你要的是这小女子的身子,那魂你留着没一点用儿,不如给我算了。” “你放屁!”霸刀骂着,“爷要的是这小娘子的人,不是一块没有魂的肉!要是没有哭声和喊叫,那玩着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要不是爷的刀砍不到你这条鬼,爷现在已经把你剁了!” 霸刀怒骂,可空气中再没有应答。从他开口骂的时候,那偷吃魂的人便离开了。见此,霸刀又骂了那人几句。看着眼前这没有声息的女子,既是可惜又是心疼,哀叹着快要到手的玩具就这么废弃。他收起刀,在女子脸上最后抚摸一次,随后一道银光,墙体轰然倒塌,女子的身体和她身后的墙一起被劈成两半。 墙被劈开后,霸刀看见了广阔的林苍,看到了四处逃窜的人和追赶他们的同伴。他的眼光瞟见了几个长得尚得他意的女子,霸刀随即将那女子死去的愤恨抛弃。他踏过那女子的尸骸,投入更广阔的狩猎的天地。 “痛快!痛快!” 听着门外哭喊声和嚎叫声,还有那杀人狂不断的叫喊,一对老夫妇流着冷汗,抱着一尚小的孩童躲在自家的炉灶中,炉灶很挤,勉勉强强容纳了一家三口,灶下的锅灰弥漫,他们只能捂住口鼻,畏畏缩缩,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动静儿。 墙外的声音渐渐歇息,那杀人狂的声音越来越远,这对夫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已不堪忍受这炉灶的拥挤和肮脏的空气,想着外面的活阎王已经走远,他们可以稍微出来歇息歇息了。 “老头子,我们——” 老妇人的话未说完,丈夫的头颅便在她眼前落下,男人的眼睛还保留着那劫后余生的庆幸。 连尖叫都未发出,老妇人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震惊的那一刻,这对夫妇的头颅一齐滚落在地。地上二人目光相视,只可惜眼中再无对方的身影。 孩童不知发生了什么,嗦着手指,戳着地上这对夫妇的脑袋。见自己的爹娘一句话不说,他天真地以为二人在和自己玩笑,嘻嘻地躲回地上炉灶,继续着他们的捉迷藏。 “你这家伙,不斩草除根吗?” “我的剑,不饮孩子的血。” “哼——” 旁边那人冷笑一声,他鄙夷自己同伴这种行为,只觉得他办事不够干净。 “疯了!疯了!都疯了!” 林苍太守站在城内最高处,煎熬地看着城内发生的一切,他想闭眼,可一旁穿着黑袍的男子强行将他眼睛撑开,付在他耳边说道:“好好看着,看看这城内的景象,要是你敢闭眼,我保证,我会把你的女儿和妻子丢进去,到时,我同伴的刀剑可不长眼啊。” “你们,你们,你们真是一群畜生,一群没有心的狼狗!” 林苍太守睁开眼,手不停地颤抖,腿已不能支撑他的身体,他无力地跪倒在栏杆旁。 “不要这么说啊,大人,交易就是这样,是你亲自做出的这个交易。我们是畜生,那把这城内百姓性命全部交给我们,换取自己女儿妻子的你又是什么呢?恐怕还不如我们吧。” 黑袍男子嘲弄着眼前的人,他欣赏着城内的每一处景象,欣赏这杀戮的舞台。百姓的血已染红了河,他们死去的灵魂不能被鬼使勾去,全部被留在林苍城的上方,在死后和一群魂修再次上演追逐的戏剧。 “多么赏心悦目,大人,你听,那群百姓在呼唤你呢。”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林苍太守扒着栏杆,痛苦地呻吟。城内百姓的哭喊如一根根箭,扎在他的心上,留下比肉体更难以忍受的痛。 “别这样啊,大人,这样多无趣,来,我给你指些你爱看的吧,你看那,六大仙门的弟子和朝内的官员正浴血奋战,和我的手下拼杀着呢,好像占据了上风。” 顺着男人的手指望去,林苍太守确实看到了一幅不同的画面,他的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不愧是六大仙门的子弟呢,确实不同凡响,我的手下被杀死了不少呢,啧啧啧。大人,您大可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看他们的势头,貌似还真有些势不可挡的劲儿,有趣。这样吧,大人,我们打个赌,在城内有着四位我的得意弟子和六号江湖上恶名远扬的狂人,只要这些弟子能把他们杀死,我就命令剩下的人停刀,我们撤离,你的女儿和妻子也还给你,如何?” “此话当真?” 抓住一点希望,林苍太守便不愿松手,立刻向黑袍男子求证话语的真实。 “当然。”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听闻这,林苍太守双膝跪地,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六大仙门弟子奋战的地方,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祈求,祈求这些弟子能杀死那十人,还这一方百姓安宁。 第65章 好戏还未开演 “这群家伙都是从哪里来的?” 欧阳朔刚击退一个人,身后又出现一个人偷袭,欧阳朔仓促应对,虽然凭自身修为的保护未伤及本源,可连续应战已经使众人疲惫不堪。当众人想组织强行突破包围时,那群人又拿城中百姓性命要挟,使得他们不得退守防御。 “诸位仙家,你们还是别抵抗了,乖乖束手就擒吧,要不然,这小孩的性命可就——哈哈哈哈!” 那人将刀放在一幼小孩童的脸上把玩,孩童因刀上的鲜血和寒冷的杀气吓得嚎啕大哭,那人掐着孩童大哭的脸,看着欧阳朔等人,说:“怎么,还不放弃,那我只好让这把刀再尝尝新鲜的血了。” 风潇湘很想腾出手去救那孩童,可此刻他正与人交战,实在没有闲暇。 “可恶,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高手?” 要知道,他们六大仙门来到这儿的人最少也是个四品,可他们现在居然被包围,陷入了下风。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他们今日本是相约游玩,可城中气氛诡异,明明日上枝头却不见人烟。待他们细细查看,才发现房内尽是死尸,之后便是一群人冲出来将他们包围,他们一直苦战,直到现在。 “我们好像被抑制了,”出身奇遁玄门的钟灵率先发现不对,“我们好像在一个结界中,不能发挥全部实力。” “该死!” 墨梓萱痛骂一句,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再耗下去,只怕是灵力耗尽,无法作战。 “哈哈哈,小美人,怎么样?身子软了?乖乖从了我吧。我还没品尝过仙女的滋味呢,一定和地上那群货色不一样吧,哈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一名黑面男子持着一柄弯刀上前,缓缓靠近墨梓萱。太清上宫注重心法,不停的战斗使得墨梓萱因劳累而心乱如麻,再加上那些登徒子不知廉耻的话语,她已难以保持明镜止水的心境,修为大大衰退,再加上结界抑制,她再难以支撑。 “哈哈哈,小美人,我来了。” 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墨梓萱想抵抗,可恐惧和慌张交织,她竟然无法运行功法。 “梓萱!” 桂阴看见师妹落难,想去救,可自己也抽身乏术。 “别......别过来!” 墨梓萱不知自己已多久没有感觉到恐惧,她此刻不再是高傲的太清上宫女仙,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看着黑面男子持刀靠近,她手开始发颤,腿不受控制地后退。 “哈哈哈哈,小美人。” 男子用着挑逗的口吻,面色放肆地靠近墨梓萱。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刚才还一脸得意的男子瞬间变为一块黑炭,脸上冒着焦烟。不仅是这黑面男子,所有人面对的敌人,都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身体僵直,当场毙命。 “快走。” 来者不用多说,这道落雷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挟持孩童的男子见到同伴相继毙命,当场心慌,把剑架到孩童脖子上,大喊道:“我的刀剑不长——” 可是还未说完,一道雷光闪过,他的头颅已经身体分离,掉在地上。 “别怕,没事了。” 孩童吓得一动不敢动,他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闪电滋啦滋啦的声音,随后眼前的景象在一刹那变化,他来到了一间屋子里面。这个屋子里还有许多和他一样年龄的孩童,以及形形色色不同的人。 “文裕,拜托你了。” “放心吧,赵哥,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刘文裕拍拍胸脯向赵汝之保证。赵汝之笑了,点了点头,之后便化作一道雷光,消失不见。 赵汝之从杀死敌人离开到回去仅仅只用了十几秒,呆在原地的众人还在困惑赵汝之带孩童去了哪里,桂阴刚扶起墨梓萱,赵汝之便回到原地。 “赵大哥,你回来了!” 风潇湘激动地喊,他感觉这位活雷公的样貌在此刻是这么亲切,令人安心。 “赵道友,多谢。” 墨梓萱和桂阴鞠了个礼,赵汝之快速地回了个礼,随后说道:“现在不是悠闲说话的时候,你们看。” 顺着赵汝之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又一批人听闻动静,围了上来。 “你们现在还有跑吗?” 众人点了点头。 “那么,跟我走。” 赵汝之挥手唤出五道雷霆,在新来的那群人中间炸开个花,把他们炸了个人仰马翻。趁着那群人还没起身,赵汝之便带着其余六大仙门的道友一起离开。 “哟,真不错啊,不愧是神霄宫未来的接班人,顶着这等结界压制,还能拥有这等实力。唉,可惜我和他没有缘分,他不是我的徒弟,不然,我一定把他调教成当世的一个混世魔王,哈哈哈哈哈哈——” 黑袍男子大笑,那林苍太守起初见六大仙门弟子落入下风,双手攥拳,着实为他们捏了一把汗,此刻见他们全被救走,松了一口气,庆幸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黑袍男子并没有因林苍太守的话而坏了自己的雅兴,他仍是兴致勃勃。他知道,真正的好戏还未曾开演,他不急于这一时的变化。 跟随赵汝之的众人被赵汝之带到了一个尚且完好的房子前。赵汝之站在房前,间隔着敲了三下门,说道:“我回来了。” 门内的人听懂暗号,辨识出是赵汝之的声音,便开了门,招呼众人进来。 风潇湘众人进入房内,发现他们自己的师兄师姐、崔将军、崔将军的侍从等人都在房内。崔将军见众人进来,说道:“这样一来,咱们人也就齐了。” “不,还差一人。”赵汝之反驳,“我未在城内找到玄朗的踪迹,不知他现在身在何方。” 听闻此言,夜韬韵慌了神,着急地问:“我四......不,赵师兄你有没有认真找过,真的没有发现吗?摘星阁呢?说不定他现在还在那里睡觉!他最喜欢这样,说不定他没有听到动静还在那里睡觉呢!” 赵汝之摇了摇头:“很遗憾,夜师妹,摘星阁我已经找过了,确实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怎么会......”夜韬韵目光呆滞,怔怔地跪倒在地,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滚出,她抱脸痛苦道,“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他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