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骨忧》 第1页 [古装迷情] 《枕骨忧》作者:十二清晓【完结】 文案: “你可知道,碧螺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佛动心。” 他独爱此茶,当初确实是因为名字的缘故,但却不是叫这佛动心。 打从古府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便移不开眼睛,大阳城内人人皆知,王府世子向来高傲冷漠,脾气古怪,却生的一副人人想嫁的模样。 还小气得很。 “既然这样,世子的东西,我以后不碰就是了。” 可若碰了我的心,你说该如何是好? 心中暗下决心,他从此甘愿守护着她。 她离开之时,他却发现了扭转所有人的变故。 再次回来,却是主僕之分,从此,情谊不再,剩下的只有欺瞒和霸道。 终于,他把她逼走了,那这份爱便也只能带着仇恨离去。 真相揭开,未闻君意,却要分道扬镳。 他还想带她去看漫山遍野的海棠,去看山间的雪水融化的模样,看她戴上那支白玉髮簪,还想再喝一口,她亲手泡的碧螺春。 “少爷倾慕无忧姑娘,老身很早就知道了。” 你看,旁人皆懂,唯有你不知道。 你我皆凡人,何必赋此情 两情若常有,枕骨徒劳忧 1.架空勿考究。 2.慢热,望耐心食用。 3.he...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碧莜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无忧 佳木葱茏,白玉为栏,檀木亭中放。 池水潺潺,院子幽静,不时风拂过,拨弄着几片被打理得干净的叶子沙沙作响。 诺大的院子,无争无艷,孤寂凄清,就连鸟儿飞入,也是头也不回地熘走了,院子中间,还有一潭看似深不见底的碧湖。 就像这院子的主人,也是这般清冷孤僻。 “无悠姐姐”冬雪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无悠站在亭中,正在整理院子的盆栽,听到声音回头:“嗯?” 无悠原本不叫无悠,更准确来说,此时的她也不叫无悠。 她原来的名字,叫碧莜。 不知为何进了这府后,所有人都喊她无悠,府里的人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她纠正了多次之后还是这般情况,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接受无悠这个名字。 冬雪一副惊慌的样子:“少爷叫你去书房…” 碧莜来这府中还没过半月,府里的人,竟也只认识常在后院打理的冬雪一人,只是未见过她如此慌张的样子。 蓦地,碧莜放下手里的事情问道:“怎么了?” 冬雪支支吾吾地说着:“少爷不知…听说了什么事,现在生气得很,摔了茶杯,然后就把我遣出去了…” 碧莜嘆了口气,许是叫她叫去泄气的吧。 拍了拍冬雪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你去忙吧。” “无悠姐姐,你小心些。”冬雪可怜地看着她。 少爷发起脾气来,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安抚的,这两年少爷总无端生气,把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吓坏了。 冬雪看着碧莜往书房走的背影,默默在身后保佑她。 阴天渐怒,黑云压城,雨点淅淅沥沥。 碧莜走到书法,里面鸦雀无声,房门微微敞开,风吹打门框咿咿作响,茶杯的碎渣摔到了门前,三三两两。 看来方才是发生过一场暴怒。 想到这里,碧莜冷静地前脚还未抬进去,既然是叫她进去发泄的,说不定要叫她跪着,那不如趁现在回去房间拿护膝好了。 不知道这次又要跪多久,碧莜想到上次刚到府上,还不知做错了什么,就硬生生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刚欲转身,房间里就传来了阴冷的声音。 “进来!” 汗颜,她还未进去,怎么就发现她了… 碧莜胆怯地迈开脚步,少爷正坐在书桌后面,额前的头髮散落微垂,桌上东西凌乱,细长深邃的双眼冒出火光,正死死地瞪着她。 碧莜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手指紧张地揉搓着,但是想到自己既没做错什么,又壮起胆子问道:“找我何事,苏少爷?” 面前的人,名叫苏枕,是大阳苏建王爷的世子,如今这座苏府的主人。 苏少爷美如冠玉的容貌传遍了大阳城,是这城中多少女子的如意郎君,只可惜他生气狰狞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好看。 两年前苏枕突然自立府邸,从苏王府搬了出来,而王爷也没有任何告示说世子已经袭爵。 导致城内人一直分不清,这苏王府和苏府,到底怎么回事。 苏枕没有继承爵位,也不允许别人叫他世子,若是府里哪个下人坏了这称唿的规矩,便是十棍的惩罚,所以府中人人改口,只叫少爷。 碧莜站在门口处,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苏枕望着她,眼里的怒火渐渐熄灭,但是表情依旧阴戾,整个房间像是被黑暗笼罩着。 “既然少爷没有吩咐,那我就先下去了。”见苏枕久久没有说话,碧莜也不耐烦,屋外开始下雨,打在房瓦上叮噹作响。 第2页 碧莜一转身,就被身后的一声呵斥得打颤:“回来!” 苏枕抿了抿唇,故作威胁地说道:“我允许你走了吗?” 这丫头还是不懂规矩。 碧莜重新站回原地,一言不发,等着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发话。 苏枕久久望着她,心头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心中的怨恨也逐渐消除,整理好衣袖,将桌子上散落的物件不紧不慢地摆放整齐,才缓缓开口说道:“帮我泡茶。” 碧莜一听,就冷笑了出来,这人是在拿她赌气吗? “你要泡茶,为何定要我过来,冬雪不可以吗?”碧莜睥睨地看着苏枕,命她在这站里这么久,就为了叫她去泡茶…早不说晚不说,偏等这雨开始下起来才吩咐。 苏枕手中的动作停下,抬眸望着他,从口里挤出说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碧莜被此话气得哑口无言,用得着多次提醒她么... “那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碧莜转身离开,冒雨走去厨房。 来苏府不过半月,却像是把这辈子的气都受完了。 碧莜越想越气,脚步由轻转跺,同是女婢,为何就偏与她过不去。 走去外院,拿出那罐装着碧螺春的罐子,往茶壶里拼命加茶叶。 不能骂你,我就苦死你! 鞋子已经被雨水淌湿,碧莜也不管它,待水烧开,冒出阵阵白烟,茶香入鼻,准备走回书房。 “等会儿,站住!”走到半路,就被身后的人叫住,碧莜疑惑地回头。 妇人不忿地站在身后,叉着腰,表情肃穆。 “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那老妇人问道,冒着雨走去院中的亭子。 碧莜无谓地回道:“我叫碧莜…我...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我从你在厨房里就看到你了,泡茶之前不洗干净茶杯,还放这么多茶叶,你这是要端去世子的房间?” 老妇人满脸厉色,方才显然是看到了碧莜的一举一动。 “我…”碧莜被她说得语塞,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驳,怎么今天这种事情就被看见了,也算是倒了霉运。 “府里怎么会要你这样的丫鬟,也好,趁着今日被我逮到,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给你定定规矩!”说完,拉着碧莜的手便往外走。 碧莜还未反应,手里端着茶,脚底下的鞋子湿了水,踩在光滑的卵石上险些崴脚。 “欸!你放开我...” 老妇人不依不饶,撸起袖子把人扯走:“你以为苏府是这么好混的?银子白给你了!” 有苦难言,碧莜何时拿了苏府的银子。 她是来还债的。 “秋娘!”苏枕突然在远处,把两人叫住。 瞬间地苏枕把藏在身后的雨伞丢掉,本想过去看看情况,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两人在远处拉扯。 “世子…”秋娘见状,马上向苏枕告状:“这丫头,可太无规矩了。” 可是苏枕却不急不忙说道:“她叫无悠,是我房里的女婢,前些日子刚来。” 苏枕的脸依旧布满阴霾,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仿佛没有情绪。 “世子,这丫头可不能让她在你房里服侍啊,你知道她她…”秋娘盯着苏枕说道,眼里既是心疼又无奈。 苏枕眉头稍稍紧蹙,不说一句话,秋娘也慢慢不语。 “少爷…” 秋娘自是明白,她一向随意惯了,苏枕念她这么多年在府上,已算他的半个奶娘,才没有将秋娘当下人看待。 苏枕看了看碧莜泡的茶,没有犹豫地拿起一口饮下,加了半壶茶叶的碧螺春,苦涩难以入口,里面夹杂着雨水,可他还是没有表情地一口饮尽。 碧莜看着他,他居然真的喝下去了。 放下茶杯,苏枕道:“她只在我房中服侍,不去别的屋里,以后秋娘无需管她,她犯了错,跟我说便是了。” 秋娘松开抓住碧莜的手,看着苏枕像是有自己的打算:“是...老身知道了。” 秋娘走后,碧莜才站直身子,看着苏枕站在自己面前,板着脸。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用受这委屈,绕过苏枕,往他房里走去。 苏枕低沉的声音把她叫住:“我替你挡了难,你就一点都不谢我?” 碧莜停下,回头说道:“反正我是来还债的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希望你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苏枕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不想再次听那句话。 碧莜,你为了那个人,究竟可以牺牲到什么地步,身后的苏枕握紧了拳头,如果换做是他,怕是得不到你一分怜悯吧。 “茶我已经泡好了,少爷没有吩咐的话,我还要去后院洗衣服。”碧莜说完,没有再理会,淋着雨快步离去。 苏枕望着她的背影,心慢慢揪成一团,纠缠成麻。 谢他?呵… 苏枕想到这个自己也笑了。 碧莜,你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你不恨我,就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以后看文就不会迷路啦,绝不弃坑,开头慢热,后面节奏越来越快,需各位客官耐心品读~蟹蟹! 第3页 (章节捉虫~) 第2章 商会 大漠黄沙,沙尘裊裊,自古出忠烈男儿,豪迈如酒。 骆北关这个沙尘扬扬的地方,唯有辽川商帮这个名号,才能够撼动整个铁血北境。 七年前。 “爹,咱们还要走多远才到啊?”马车上的女孩子穿着浅蓝褂,翘着二郎腿卧在包袱上,嘴里咬着上个驿馆买的甜瓜,手里拿着关月酒,马车上挂的风铃噹啷作响。 碧辽清架着马车,微笑着说道。:快了快了,此去大阳,你也期待了很久了不是嘛,过了平吉川,就到大阳的郊境啦,驾!” 半月前,商帮里的兄弟还劝着说别去那遥远的大阳城了,不过就是参加个年中商会,他们商帮,什么商会非得参加不可,难道这商会不参加,还没生意做了? 可是碧辽清不这么想,女儿闹腾,私下说着想去那大阳瞧瞧,看厌了这茫茫黄沙,总渴望不一样的生活,再者,这次商会是古家所举办,歷年来与古家多次打交道,如今古家盛情邀请,又不辞辛苦屡次过来递柬,这番心意,怎好推脱,于是便带着女儿,架着马车,走上这去大阳城的遥远之路。 “爹爹也是,一路上如此辛苦,早知道就带祁兄一起来了,你又打死不让...”看着碧辽清满头大汗,碧莜心里心疼,可想着爹爹出门前却不让帮里的兄弟跟着,又觉得这是爹爹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 “不过就是去大阳城,你爹我早年隔三差五地就往那跑,还在途中认识了你令狐伯伯,如今帮里忙,让兄弟们跟着,少了人手岂不是添乱?既然可以自己去何不...” 碧莜听到此话,一时间就觉得不妥,把手里的甜瓜都丢了:“那爹爹的意思是把我带上是减乱了...?” “哪有哪有,我女儿可是走商的能手啊!”说起此事,碧辽清不禁自豪地笑起来,女儿从小跟着他在外走商,直到这几年才安定下来,说起这走商之道,女儿的见解和胆识,有时就连他这个歷经商场的老骨头都自愧不如,不禁赞嘆人小鬼大。 碧莜听到爹爹贊同,一脸骄傲地说道:“哼!此去大阳,爹爹要是有什么为难的生意,女儿定帮你摆平!” “好好好!这次全听你的” 一年一度的年中商会,乃是全城商人的聚集之会。 此次举办商会的,乃是大阳城中最大的商门古家,古家经营茶叶、布料、木材、以及农贸等货品,每年来往送货的商队络绎不绝,送往各个城镇,交易范围甚广,古家之主古君昊也算是这大阳城中的贵人,膝下育有一对子女,今年商会能在古家举行,也是因为前年古家与宫中交接了一笔大生意,打通了名气,不再是普通的商家了,所以不仅是古家,大阳城中所有的商人都想借着这次商会,将自己的产业再行壮大。 “爹爹,这里就是大阳城啊?”碧莜探出头看着,本来宽广的街道被两旁的商贩占据,只留下这小小的通道供人行走,马车经过,都要小心翼翼地,以免撞到行人和周围的货物。 “是啊,再往前一点,就是锦鲤街,就快到你古伯伯家了。”碧辽清说道,他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位老朋友了。 “爹爹与古伯伯认识了很久么?”碧莜一边问道,一边看着路旁令她眼花缭乱的小玩意。 “那时你还未出生,我与你古伯伯就认识了,这几年我们两家也没少做生意啊,待会见到人,你可要...诶”话没说完,放在旁边的一箱两箱衣物便摔落下去,经不住这马车的摇晃,一下子就掉落在地面上,碧辽清不得不停下来,赶紧把东西摆回车上。 一辆马车挡在道路中间,堵塞了两旁经过的路人。 “不好意思啊,很快了...很快”碧辽清与人说着抱歉,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捡起来,碧莜见状,也跳下马车一同帮忙。 “这街道也太小了,哪像我们那里,没有边界,地上皆是道路。”碧莜说着,这大阳城虽是好玩,但是跟她想像中的,怎么就不大一样。 “嘁...”碧辽清暗自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忽然,一年轻公子冲上前来:“我来帮你们吧!” 本是被挡在道路两旁的行人,看见父女俩在街上捡着散落的行礼,一时间也走不前去,于是便过去帮忙。 “啊...多谢公子”碧辽清见有好心人帮忙,连声感谢。 不一会,从箱子里散落的衣服和物品都被捡起来了,碧辽清也没来的及清点,急着把物品装到车上,坐上马车。 “大伯可是迷了路?”年轻公子见他们应是远方而来,担心他们迷了路,天色渐晚就多问了一句。 “不是,我们去锦鲤街,方才多谢公子了”碧辽清向面前的人道谢,一心想着离开,可不能挡在路中间太久。 “这...大伯怕是走错了吧,我...”年轻公子看了看周围被挡住的人,也没解释什么,跳上马车拿起缰绳,缓缓向前走去。 碧辽清看着年轻公子这举动,不慌不忙地问道:“走错了?” “是啊,这路顺着一路南去,反而离锦鲤街越来越远了,我帮你们从小路调头,正好我也顺路,就带你们去到街口吧。”年轻公子说道,熟练地把马驱使到旁边的小道。 第4页 “好好好!哈哈,老夫怕是太久没来,竟然忘记了”碧辽清见状,不禁有些窘迫,今早还和女儿夸下海口说自己对大阳城有多么的熟悉。 “哼!爹爹,莫不是这位公子,怕是走到天黑还没到吧。”碧莜看看那位公子:“那就有劳公子引路啦!” “不会耽误公子时间吧,若是不方便,公子指引我们就行了。”碧辽清看看旁边的人,有点内疚,想叫他停下,不必一同前去了。 “大伯不必客气,我也是顺路罢了,不碍事。” 碧辽清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他可要好好认认这街道的路了。 不一会,那年轻公子便勒马停下,连带着跳下车:“这里就是锦鲤街口了,二位请便,告辞!” “多谢公子!”碧辽清见状,说声感谢,便目送公子离去。 看着这周围,哪是几年前的大阳城啊,光是这锦鲤街,就变化偌大,他还险些认不出了。 “驾!”缓缓向前走去,这会总算是找到了。 “爹,不会再走错了吧,我饿好久了...”碧莜总算是见到了希望,盼望着到那素未谋面的古伯伯那能够吃上些新奇的东西。 “快了快了,你这小馋猫。”碧辽清虽然嘴上说着,但也加快了速度,女儿饿了这么久了,他可心疼着呢。 “咦?”碧莜看着前面,这不是刚刚那位公子吗? 经过身旁,碧莜与他问好:“又见面啦!你也是走这条路吗?”碧莜倒是不见外,像是见到熟人一般与他打招唿。 “是的,家父命我外出,现在在回去。”那年轻公子倒也与她谈论起来,碧辽清见两人相谈,速度也配合着,渐渐放慢。 “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可有那个...叫什么...雪萝丸子?”碧莜绞尽脑汁回想起来,来大阳之前祁哥哥与她说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惜想来想去,就只记得这个名字。 “有!我家就有,你若想吃,改日得空登门,我请你吃。”远来是客,况且这小丫头性子直爽可爱,也令他颇有好感,反正也是一时兴起之说,来不来还不一定。 “好啊!那就一言未定了,那你家...” “好啦快到啦,准备下车了”碧辽清也受不住女儿这个性子,总是这么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么快就与人打好交道,不过也难怪,谁叫她是一个走商的女儿。 远远看见前方就是古家大门,两个红灯笼挂在门前,几个家僕在门口迎接客人,走了一天的路,可终于到了。 碧莜还未问完的话也吞回肚子里,看着前面热闹的府邸,那便是古家大院了? “你们?”年轻公子望着他们,与他们一同走着,越走越觉得奇怪,怎感觉他们...与自己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3章 初见 碧辽清也觉得奇怪,怎么他们走到哪里,这位公子也跟着一起,直到来到古家门前,才恍然大悟。 见碧辽清下马车,年轻公子急忙过来搀扶,府们前的家丁过来,询问请柬。 碧辽清翻着包袱里的东西,又打开箱子,是怎么都找不到那张印着殷红金漆的请柬,碧莜看着爹爹,竟也不帮忙一同寻找,干坐在旁边,看着碧辽清手忙脚乱。 “我明明拿了的呀...”碧辽清一时间就懵了,好好的请柬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家丁见状,两人目目而视,面前这两位,没有请柬,也不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穿着风尘僕僕,又看看旁边的人,说道:“老爷有令,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得进入,请恕我们不能将二位请进府中。” “这...”碧辽清一时间就急了,就怪自己出门匆忙,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忘了拿。 “伯父,你们是...过来参加商会的吗?”年轻公子问道。 “是啊,此次与我女儿一同过来,就是受了古兄之邀,过来参加年中商会,这一时走的急...请柬就忘了带”碧辽清嘆了口气,也不知如何是好。 年轻公子和家丁们也觉得惊讶,面前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是商人,说的不好听一点,倒像是走投无路来城中投奔亲戚的两父女。 “恕晚辈眼拙,不知伯父是...”年轻公子也没觉得有多稀奇,只是来往的人多了,总要询问清楚才能让他们进去。 此时碧莜在旁边看着,大致明白了一二,只可怜了她那个爹爹,把请柬贴身放在了袖中也记不得。 “爹...”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碧莜刚欲开口提醒,府内便传来几声热情的欢迎声,家丁见状进去通报,不一会里面便有人出来了。 “古兄!”碧辽清见是古君昊,连忙走过去,两人一年多未见,倒是生意上一直有来往,见面后两手相握,甚是激动。 “我听家丁说门口有位架着马车的客人,忘了带请柬,不好处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哈哈哈哈。”古君昊本与商客在敬酒,一听想必是那碧老头来了,连忙放下酒杯就赶着过去。 “别提了,我记得分明是带着的,也许是半路上晃悠晃掉了,还要劳烦古兄亲自出来迎接。” “哪里哪里,你我还需说这客套话?” 第5页 “晚辈失礼,在下古宸之,方才不知是家父好友,实在是失敬。”站在一旁的古宸之开口,想刚刚自己没有事先知道是父亲请的远客,不禁有些窘迫。 古君昊见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这是我犬子,方才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碧兄见谅。”又看着古宸之说道:“这位就是我常与你提起的,辽川商帮的帮主,碧辽清碧叔。” 随着出来迎接的人都惊呆了,面前这位看似随和的老头,身上没有一丝奢华之物,马车也被一路的颠簸磕碰得陈旧,谁能想到,这人原来竟是骆北关最大商帮的帮主。 骆北关地处北境,地方偏远,却是通货走商的必经之路,早年间碧辽清与好友令狐川一同创立了辽川商帮。商帮规模之大,人脉之广,且不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骆北黄沙茫茫,每日走商的商队络绎不绝、数不胜数,但唯一能够撼动整个北境的,当属“辽川”两人。 “原来是碧叔,方才真的是未能认出,还请碧叔不要见怪。”听父亲一说,古宸之才恍然大悟。 “哪里哪里,令公子一表人才,方才还热心地帮我们引路,说眼拙的是我才对,竟认不出是你的儿子,哈哈哈,不过咱们认识的时候,他们几个还未出生呢吧” “那倒也是!碧兄方才是迷路了?走走走进去说,你们几个,快把马车拉去院子!”古君昊甚是激动,引着碧辽清往前厅走去。 两人许久未见,想必是有一肚子的话要慢慢叙说,也顾不了孩子,就直接走进去了,留着碧莜和古宸之在原地,尴尬而视... 可不一会,两人又匆匆回来,碧辽清看着碧莜也说哭笑不得,说道:“看我这开心过了头,还忘了女儿在这里,古兄,这是我家小女” “碧莜见过古叔叔!”碧莜连忙跳下车,恭敬地行礼说道。 哼!终于想起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了?她还以为爹爹就真的忘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好好,别行礼了,莜儿都这么大了,虽然没见过,但夫人一直念着,懿儿也正好有个伴,宸之,把妹妹带进去,你们赶路这么久,定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快快进来!” “雪萝丸子!”碧莜听见,立马兴奋地朝着古宸之叫道。 方才答应了要请她吃这丸子,这会儿终于可以吃着了。 此时碧辽清和古君昊已经进去了,顾不上这两个孩子在后面讨论什么,古宸之还没缓过劲来,就听见面前的妹妹喊了一声“雪萝丸子”。 “啊...对对对”古宸之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活泼开朗,又毫不忌讳的小姑娘:“妹妹快进来吧。” “别叫我妹妹!” 碧莜听不得这温柔的称唿,从小在骆北关长大,又跟着父亲走商这么多年,早就是半个男儿的性子了,突然被眼前的人亲昵地称作妹妹,碧莜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叫我碧莜...或者莜子都可以。”碧莜说道,跟着古宸之一同走了进去。 “莜子?女孩子家哪里有以子作结尾的称唿,要是被父亲听到,非要唠叨不成。”古宸之想了想,说道:“我也同父亲一样,唤你莜儿可好?” “莜儿...”碧莜在口里念到,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 莜儿也好,起码比妹妹听起来顺口多了。 “莜儿妹妹,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命人拿些吃的给你。”古宸之像是故意的,说完就一熘烟跑了。 “诶你...”碧莜听出来是古宸之故意为之,两人不过刚认识一会,古宸之就与她打趣,这样子的玩闹,倒让她没有那么分生。 古宸之走后,碧莜一人在这庭院中,无聊又四周走动看看,此时初春,百花未开,但是这冰雪融化的景象,让这片院子别有一番风景。 碧莜走动后觉得无趣,搓着手等着古宸之回来,但是古宸之不知去了哪里,顺着路看过去也不见有人走动,此时家丁们都在前厅忙着招唿客人,前院热闹,可后院却清静,碧莜耐不住性子,跟着古宸之离去的方向一路走去。 没想到这古家也这么大,从门外看不出来,走在里面竟如此别有洞天,碧莜走着,也不知这是哪里,但是风景奇特,就一直顺着走下去。 见惯了骆北关的豪迈,偶尔欣赏这清新脱俗的园景也好。碧莜走走停停,走到一处亭子里,见四周没人,可是桌上却有一壶酒和一把剑,碧莜好奇,拿起剑来比划比划。 碧莜不懂剑,但隐约觉得这是一把好剑,剑刃锋利,刀面凛然,既然这剑不错,酒也应该不错,没想那么多,碧莜便拿起酒壶,刚拿开壶塞,里面浓厚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蓦地,远处飞过来的一颗小石头打在碧莜的手背上,疼痛地感觉蔓延上手臂,瞬时间她松开手,酒壶摔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是谁!”碧莜既生气又惊慌,捂住被打疼的手,不知方才已经被石子蹭破了皮。 “你是谁?”池边紧接着传来一声疑问,碧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清冷的身影站在远处。 为何说清冷,一身玄衣,笔直而立,声音低沉却字字穿透。 碧莜一时间失了神。 难不成古伯伯有两个儿子? 第6页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碧莜对着他说,丝毫没有害怕之意,看着地上的碎片,只可惜了这壶好酒了。 “......”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眸却死死地盯着碧莜,嘴唇微抿,看着碧莜从亭子中走下来,才悄悄将手中的那颗石子丢掉。 碧莜走近去,才看清那人的容貌,果然与她想的一般,也是一样的孤傲冷清,不善言笑。 想起方才剑上那道玄色的剑穗,碧莜睥睨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过是碰了碰他的东西,至于这么小气吗。 “我叫碧莜,你是谁?”碧莜还是很没骨气地回答了,那人听到后眉眼微皱,看着碧莜捂着手背,须臾,才缓缓开口说道。 “苏枕” 第4章 池水 苏枕? 原来不是古家的人,那他是为何在这里...碧莜走近去,方才那人用小石子扔她,碧莜也没有打算与他计较,反倒是眼前的人,表情防备,像是碧莜来找他寻仇一般。 “苏枕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只一秒钟,那人的眼神是有些狐疑的,从来别人问他是谁,他只管回答苏枕就好了,可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苏枕又是谁。 “你既不是古家人,为何不去前厅热闹,跑来这清冷的地方...”碧莜绕过他走去湖边上,这地方虽然好,有小山有池水,但是却没有前厅那般热闹来的吸引人。 苏枕显然是顿了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谈话,他本来以为他是很反感的,不去前厅,为的就是不被人打扰,不与人寒暄罢了,躲在此处,就是贪图这里的清静,谁知哪里跑出来一位姑娘,又与他搭上了话。 “你又为何在这?”苏枕转身看着她,声音依旧低沉。 碧莜只觉得奇怪,这人怎么总喜欢重复别人问的问题,怪不得不去外面,没准是被人嫌弃无趣,赶出来这里的吧。 碧莜被这人弄得无语,正想离开时,远处古宸之就跑过来了。 “莜儿!你在哪...” 一听是古宸之的声音,碧莜便开心地跑过去。 “我在这!”碧莜远远就看见他了,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见古宸之手里拿着食盒,准是给她送吃的来了。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古宸之看见她,稍稍松口气,不过是去厨房把东西热了一遍,回来时这小丫头就不见了踪影,吓得他差点冲出去告诉父亲。 “我还未问你,我等了这么久,自然就去找你了,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不认得怎么回去了。”碧莜倒是笑得没心没肺,转过头看看身后的苏枕,不敢指着他,有抬眸看看古宸之问道:“他是谁呀?” 古宸之瞥了一眼过去,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剑,连忙跑上前,客气说道:“原来苏世子也在这里。” 世子? 碧莜被这一叫就叫煳涂了,这个人原来是世子,怪不得这么眼中无人,连声招唿还不打,看看手背上的伤口,若是说出来,没准这个古少爷要难做了。 碧莜学着古宸之的口气,对着那个人说道:“原来是世子,刚才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苏枕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对着两个人也没有回答,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到亭子中坐下。 古宸之看了看地上碎掉的酒壶,方才发生的事情也好像有了头绪,转身对碧莜说:“你先坐下吃些东西,我去厨房拿瓶酒来。” “我...”碧莜还未说话,古宸之就匆忙跑去了,留着一个苏枕和碧莜,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见状,碧莜只好坐下,道歉也道了,况且这手背还在生疼,他两也算是扯平,碧莜掀开食盒的盖子,里面白花花的雪萝丸子还是热的。 香气一下子就飘到了空气中,当着苏枕的面,碧莜就这样吃起来。 果真!祁兄没有骗她,这雪萝丸子真的好吃!碧莜细细嚼着,一抬头就看见苏枕炙热的眼神。 两人正坐在对面,中间放着一个食盒,一个世子刚刚被人打破了心爱的美酒,坐在这寒天冻地的翠幽亭中,看着对面这个不知身份的黄毛丫头,在吃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雪萝丸子... 这副场面,若是被别人看见,还不知被人议论成什么样子。 碧莜咀嚼的节奏慢了下来,把食盒推了推前去,张开还含着未咽下丸子的嘴问道:“你要吗?” 苏枕却是毫不犹豫地拧开脸,望向外面的池子。 这种东西,他还不屑和一个黄毛丫头一同分享,他看向地面还未风干的酒,隐约还能闻到九月秋桂酿出的酒香。 “我不是已经道歉了,你看看我的手,咱们也算是扯平了!”碧莜放下手中的丸子,知道这苏枕还是为了这酒与她过意不去,只委屈地跟他说道:“若是我告诉古伯伯,还不知谁的过错大呢...” 同是客人,为何还要在这里受这份气,想到这里,碧莜拿起食盒,准备离去。 “你可知这壶酒,是我拿过来送给古伯父的新年礼”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口,碧莜就停下了脚步,苏枕继续说道:“这酒乃用九月秋桂精制而酿,没个三年五载都酿不出这味道,现在就被你给打碎了。” 第7页 这么久了,苏枕终于说了一句不是重复的话,碧莜被他这句话说的不知所措。 可这明明,不是她故意打碎的呀! “可是...这怎么能赖我...谁叫你”碧莜回头看他,明显没有方才的气势。 谁叫你用石子扔我,他这样也算助纣为虐! “我向来不喜欢陌生人碰我的东西,你碰了,自然我就不要了。”苏枕说的轻巧,却没见到碧莜的脸已经气得通红! 可是苏枕却不这样认为,打碎了也好,他还在头疼究竟怎么说那番客套话,原本好好的送礼被他丢了颜面,父亲以后就不会再带着他出来走动了,借着别人的手闯祸,他也能免去很多麻烦,反倒是这位小丫头,倒有几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 苏枕见她不忿,说道:“我若是你,乖乖地去前厅认个错就好了,何必在这自己与自己生气。” “想得美!要去就一起去!” “嘁。” 苏枕听完就笑了出来,只是这次是真的笑了,没想到这丫头比他想像中的有趣,可是瞬间苏枕的脸又耷拉了下来,倒让人以为方才那声...是在耻笑。 “莜儿”古宸之回来,看见他们正在吵架,父亲交代了,今日府中来的全是贵客,可不能出其他乱子。 “我带来了桂鑫酒,送还给世子,就当我替莜儿赔个不是。”古宸之还不知这酒的原由,也不知这两人在吵些什么,只以为是碧莜闯了祸惹得苏枕不高兴。 碧莜拿上食盒,扯着古宸之的袖子往回走:“古宸之,我们走,不要理他!” 这一下古宸之是吓到了,苏枕可是苏王府的世子,万一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可是苏枕坐在原地无动于衷,也没有恼怒之意,古宸之见碧莜也正在气头上,一时间也不知安抚谁,只被扯着走掉。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古宸之只担心苏枕去父亲那告状,听闻这苏王府的世子性情冷漠,脾气古怪,不善言谈,今日苏王爷突然到府中做客,身为商会之主也不能不招待,王爷还在前厅与人谈话,这世子怎无端跑来这里了。 “没什么,反正就是不要理他!”碧莜被气得牙齿发抖,她跟爹爹走过了这么多地方,谈过了这么多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古宸之拉住她,叫她停下:“好啦不要走了,这里他不会找来的,你快把东西吃了,我还要去前厅招唿客人,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古宸之一脸宠溺地看着碧莜,就像是看着自己妹妹一般,无论犯了多大的错,都会替她一一揽下。 “我想去找爹爹了”碧莜刚被人气完,肚子都气饱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想去找爹爹。 “碧叔他还在谈话,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再带你出去,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古宸之很耐心地跟她说,没有一丝不耐烦,碧莜听到后也稍稍安定下来,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可是眼神还是失落的,等大人们谈完话,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且坐着,待会我叫一个人来找你。”古宸之说道,故意卖个关子。 “是谁?” 第5章 始之 碧莜的眼睛突然就放亮了。 “是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古宸之知道她耐不住性子,又恐碧莜再一次乱跑,索性叫个人来看住她。 安顿好碧莜,又叫家丁送了壶热茶,几碟点心进来,烧了个暖烘烘火盆放在屋内,古宸之才安心地走了,顺路回去看看苏枕,是不是真的在气头上。 碧莜坐不住,古府里觉得新奇,但是想到古宸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到处乱跑,才打消了出去熘达的念头,屋子里安静,却有些可爱的小玩意摆在案台上。 古宸之是故意带她来这房间的,这里堆满了女孩感兴趣的东西,想必她们两个...一定会一见如故。 碧莜看着这些玲珑机巧的摆饰,心情又瞬时好了许多,拿起一件细细琢磨着,摆弄一下也甚是有趣,只不过这东西是什么,碧莜看着案台上的一只动物,杏黄色的眼珠,一身翠绿色的毛衣,看这嘴倒像是飞在枝头的小麻雀,但远看又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那是咕叽鸟。” 听见背后有人,碧莜回头,想必那人步子很轻,走进来了碧莜也听不见声音。 小姑娘长相清秀,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穿着藕粉色的绸尾妙罗群,妆容清淡细腻,笑起来像是六月份开的芙蕖花,声音灵动且温柔,碧莜身为女子,也一时间呆住了。 碧莜缓过来,放下咕叽鸟问道:“姐姐是谁?” 碧莜一时未反应,见到生人管谁都叫姐姐,却不知自己比这小姑娘高出半个头。 “是哥哥叫我来的。”小姑娘走近来,并没有见外,反倒是拉着碧莜的手亲昵地说:“我叫古宸懿,你叫什么名字,听爹爹说你们很早就过来了,可惜我要练完书画,才能过来找你,你都等久了吧” 碧莜没有留心听她在讲什么,因为近看这位小姑娘实在是如花似玉,令人移不开眼睛, 古宸懿...原来她是古宸之的妹妹。 “啊!我叫碧莜,还请多多关照。”一说出这话碧莜就脑壳疼,怎么当着她的面说出如此客套的话,现在可不是谈生意啊... 第8页 古宸懿温柔地笑了一下,连忙从衣襟处拿出贴身带来的粉蝶髮簪:“这个,送给你!” 碧莜看着髮簪,显得有些迟疑,还不知这是古宸懿梳妆檯上,其中最疼爱的一件宝贝。 碧莜不想收,可是第一次的见面礼也不好如此之快就拒绝,况且她...也从来不用这些玩意儿。 “谢谢,可是我...”碧莜把粉蝶髮簪接过,可是她空手而来,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爹爹事先也没有告诉她,府里有这么一位可爱温柔的小姑娘。 古宸懿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拉着碧莜到桌子前坐下:“没关系,你能过来,我就很高兴了,每日被爹爹娘亲督促着练字抚琴,这会儿你来了,我就能找个理由从房间里出来,哥哥平时忙着帮爹爹,也没空陪我...” 碧莜听着古宸懿说道,表情也渐渐变得落寞,每日待在房中,是该有多无聊啊,若换做是她,可能一天都受不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呀”天色渐暗,屋外有人还未走进来,就说了一句话。 古宸懿高兴地拉着碧莜的手站起来:“是我娘来了” “老爷叫我来找你们,我一猜你们就在这儿”古夫人提起裙子迈进来,看见两位小姑娘乖巧地站在厅中。 “碧莜见过夫人!”听爹爹说古夫人性情温和,一直想见见她,碧莜也是很懂事,见夫人进来就连声问好。 “快起来,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们两个怎么干站着。” 古宸懿问道:“听见娘过来,才拉着莜儿的手起来行礼的,前厅可是忙完了?” “是,老爷叫我把你们找过去,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饭。”古夫人一直抚着碧莜的肩,对这个小女孩甚是喜欢。 碧莜被夫人牵着,经过了长长的廊道和几处小院,终于去到了前厅。 前厅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身下几个寥寥身影也准备告别,碧辽清和古君昊坐在正中间的桌子上,旁边还有一位客人,三人依旧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 “爹!古伯伯!”碧莜走进去,礼貌地叫了一声,便顺着坐下,四处张望,也不见古宸之的身影。 古宸之不会回去找她了吧,也不知古宸之知不知道她已经不在后院了。 “天色渐晚,我们不如先用晚膳,这个问题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说完,古君昊招唿着,让家丁把其余桌子撤了,又陆陆续续地把酒菜上齐。 两家人围在一个大桌子上,放眼望过去,都是碧莜见过的人,可是坐在爹爹旁边的那位大伯,碧莜却不知是谁。 古宸懿等急了,一直四处张望找着哥哥的身影:“哥哥怎么还不过来呀” “哥哥去找人了,等人齐了再动筷”古夫人细声说着,其实也四处张望着儿子。 “王爷,碧兄,远来是客,我先敬你们一杯!”说完,古君昊举起酒杯,一干而下。 碧莜坐在对面,看着三个大人举杯而饮。 王爷? 碧莜的嵴背瞬间汗毛立起,对面的那位大伯就是王爷?那他们一直在等人,可是在等古宸之把那苏枕找来? 碧莜越想越不安,手心也紧张地冒出冷汗,这个苏枕,怎么就阴魂不散呢,明明是两家的聚会,这王爷怎又无端端插一脚进来。 古夫人眼尖,打远就看到古宸之带着苏枕走过来:“来啦来啦,他们回来了。” 碧莜看过去,果然是与她想的一样,苏枕跟在古宸之身后,空手而来。 “见过老爷,夫人!”苏枕见父亲在这,还是很识体面地叫人,看到父亲允准,才悠悠地坐下,看见坐在一侧的碧莜,又有几分不屑地看着她。 “大家起筷吧,今日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王爷,碧兄,请!”见人终于到齐,古君昊才下了一家之主的口令,让大家开动。 晚饭吃得拘谨,虽然古宸之古宸懿并未让碧莜觉得分生,夫人和古伯伯也没有过于严苛,但餐桌上的气氛却让碧莜怎么吃都吃得不痛快,放在对面的黄焖鸡,碧莜的筷子一直没有机会伸过去。 待人人都收手,碧莜看准时机,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肉,迅速伸出筷子。 夹到了!肉安全地运送回碗里。 “咦?”古宸之不知看见了什么,停下吃饭的动作,说道:“莜儿的手怎么受伤了” 方才伸出去的手,正巧被古宸之看见了,闻声,坐在一旁的古宸懿担心地拉过碧莜的手,看见手背上的伤口正在发红。 “怎么弄到的,我带你去抹药吧,伤口露出很疼的。”古宸懿轻轻地吹着,以为是方才弄到的新伤。 碧莜闪烁地眼神看向苏枕,他倒是姿态自若地吃着饭,仿佛不关他的事一样。 “不碍事,刚才不小心蹭破了而已,待会儿再去处理就好了。” 想了想,还是不要令古伯伯难堪,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不跟那苏枕计较。 话毕,苏枕紧张微耸的肩才悄然放松,方才不知,他手心出汗得连拿筷子的姿势都反覆调整,见碧莜说完,才地把咀嚼了很久的骨头吐掉。 “小女她天性顽皮好动,这次非要吵嚷着一同过来,怕是打扰古兄了”碧辽清知道女儿不安分,提前给古君昊报备一声,也不知方才女儿有没有闯什么祸事。 第9页 古君昊看向碧莜,一脸疼爱地说道:“莜儿乖巧,哪里有碧兄说得这般爱闹,此次过来,最高兴的就是懿儿了。” “哪里,你的两个孩子才是真的乖巧,你是没见到碧莜闹腾起来的样子,我都拿她没有办法哈哈哈” “爹!”碧莜连忙打断碧辽清,哪有父亲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女儿短的。 古夫人看着几个人说笑,把话题拉回:“话说起来,莜儿今年几岁了?” “上个月刚过九岁,也是大姑娘了。”碧辽清说道,想起上次是在驿馆帮女儿过的生辰。 “如此说来,莜儿便是姐姐了,懿儿今年,比莜儿小了一岁。” 碧辽清见状,一脸严肃地对女儿说:“碧莜,你可不要欺负妹妹啊” 古宸懿急忙帮碧莜辩解:“碧伯伯说笑了,莜儿姐姐怎么会欺负我” 大人们说着笑,年纪小的不时说上一两句,天色渐浓,厅中点亮的烛火和灯笼把周围照的敞亮。 至此今年,碧莜年九,懿儿年八,古宸之与苏枕相仿,年方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命运,今为开端(捉虫) 第6章 情愫 晚饭接近尾声,三个人依旧说得热烈,从大阳美景谈到商场之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碧莜在一旁听着,吃着还未清盘的几道菜。 “此次阳辽运关,这事你们怎么看。”碧辽清聊得正起劲,又突然想到了下午谈起的大阳到北境的通货之事。 苏建身为大阳城的王爷,此次来年中商会,就是为了能够与人合作,正巧此次,碧辽清来自北境骆北关,古家又为大阳的大商,两人合作多年,经验丰厚,而苏王爷想要的,也是能够长期建立的合作。 古家负责材料输出,送去北境,再由北境的辽川商帮转接,分售到各处,苏王爷之前也四处找人合作,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商队,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下来。 “碧兄走商多年,怎么这件事...可是有为难之处?”古君昊有些不明白,运送货物,这应该是两地商家合作时的一个最重要的部分,只是碧辽清远在北境,几乎所有货物都是靠北境周边的商队帮忙运送,当然,辽川商帮内也有自己的商队,为何这次的事情,倒是让他屡次发问。 “古兄有所不知,这次两地合作,虽然是在大阳城内,也不是没有商队的兄弟愿意来这大阳城,此事之前,辽川一直同大阳有交易,虽然不是很多,花一些银子给些甜头,自然就有商队愿意接这货单,倘若像王爷说的,倘若常年交易货物多,次数多,而且时间紧迫,很多商队自然不愿意长此以往地与我们合作。” 的确,商队也有自己商帮固定的任务,偶尔接接顺路的,赚些银子也不为坏事,但是要常常跑这辛苦路子,倒真的是没几人愿意。 “碧帮主商帮中,可有自己的商队?”苏建听闻,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这次机会,却不想因为这商队的原因受到阻碍。 “有是有,不过商队人数较少,而且资歷缺乏,以往有送去远处的,都是雇些专门走远路的商队罢了,而且这次两地甚远,来往都需要人手,若是分散大阳和北境两拨,人手更加不够,再要顾及商帮那边的运输,实在是□□乏术。”碧辽清说着,也实属无奈。 “那就今日开始,可否专门招收人手,负责运输?”古君昊倒是想到一个点子,思虑了一下便提出来。 “...不妥”碧辽清还未思虑,就否决了这提议:“商队最重要的就是有经验,肯服从,路途遥远,此出大阳定要过关检货,他们不懂手段,要是被拖下十天半个月,我们等得了,客人可等不了,再加上一些商队若是损坏了货物,胆小的人一走了之怎么办,没有经验和组织,实在难以信任。” “哎呀...”苏王爷一听,可算是听大了脑子,这绕来绕去,还是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难不成这生意真的做不成了吗... “为何不用上月湾的商队?”一直在一旁听的碧莜突然开口,吐掉嘴里的鱼骨头,说道。 “上月湾?”碧辽清被女儿这一说,也是惊讶:“上月湾何时有商队了?” “爹爹方才所谈之事,可是货物运输?” “正是” “既然没有可靠的商队,为何不找独立的商运人?”碧莜说道,方才在他们谈起时,她就想到了上月湾,只不过他们一直说着,不好打断。 “独立的商运人?”苏王爷听旁边的小女孩说起,倒是感觉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上月湾集聚商客,也算是繁华之地,只可惜两极分化极为严重,有些人腰缠万贯,有些人却食不果腹,无奈拿起家中的车架做起货运,为谋生计。”碧莜吃干净最后一块鱼肉,放下筷子,慢慢说道:“你们既要有组织,有经验,有背景,却又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的商队,为何不找上月湾的商运人?” 此时大厅中一片寂静,刚刚几乎所有人都在听论这次的难题,如今碧莜说道,都颇有兴趣,想听这小姑娘有何解决之法。 “上月湾的商运人,虽然没有组织,但是他们常年走商,多半已有门路,那片地方同是商运人聚在一起,虽没有名副其实的商队,但是人一多起来,也成了一片组织。” 第10页 碧辽清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就像聚集在一起卖瓷器的人多了,经常守在一个地方,那这个地方渐渐就会变成瓷器的售卖场所,外人看来,还以为是专门售卖瓷器的卖场。 “他们为了生计,自然有生意就做,有单就接,人人积极主动,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甚至使出浑身解数避免检货,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运输,说起经验,他们可一点儿都不比大商队里的人差。” “你是说他们甚至能够避免检货?”苏建眼眸若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问道。 “是啊,不止他们,任何商队都会想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检货,因为商队庞大,且有官府运令,才不得不在检货关停下,而这些商队没有挂牌,没有组织,自然是能够从其他路径通过了” 碧莜只顾着自己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厅中人的目光,已经全部聚集在她的身上,碧辽清虽没有完全贊同女儿的观点,但是女儿能有此见解,也令他颇感自豪和欣慰。 尤其是在对面一身玄衣的苏枕,眼眸像是寒潭一般地盯着她,目不转睛。 “碧兄,你看如何?”古君昊没想到碧兄的女儿是这般有能耐,竟然连通货关口这样的事情,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依你之见,他们可能安全送达货物,不私自逃走?”碧辽清问道,女儿说的虽然蛮有道理,但是这并非正规渠道,信誉能否保证... “这个问题问得好!”碧莜边绕着桌子边说道:“他们大部分都为上月湾当地人,为了谋生计,自然父母家人都在那处,到时候只需去上月湾招募商运,自要出价高,那些人自然踊跃登记名册,这对于我们也算是留有保证,只要货物按时按量送达,便不会找他们家人麻烦。” “没想到碧姑娘小小年纪也会使如此手段”苏建听完,顿时对碧莜另眼相看,这个姑娘表面看着大大咧咧,没想到肚子里的城府却这么深。 “哪里,王爷说笑了,我这也算是替爹爹分忧。” “碧兄,有女如此,也是你的福气呀。” “哪里哪里,如此说来,明天我便写信派人去上月湾看看情况。”碧辽清虽然没有当面否定女儿的提议,但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还是要探一探才知道。 “砰!” 结束了这话题,天上马上盛开出一朵绚丽的烟花,接着一朵开一朵,绽放在头顶上。 “此时已是开春,放烟花的人越来越少了,咱们今日也算有眼福啦。”古君昊说着,举起酒杯,与碧辽清和苏建敬酒。 “爹爹,我可以出去玩会儿吗?”下午来到这大阳城,还未出去看看,心里一直挂念,下午不得出门,晚上总可以出去看看了吧。 “你们几个小的一起出去玩吧,也别陪着我们几个大人发闷了。”古君昊看出了碧莜的心思,便让古宸之和古宸懿跟着,以防迷路。 “趁着这春灯还未收,你们带莜儿去瞧瞧,可以坐船游锦花河,再绕松湎街回来。”古夫人对着古宸之说道。 “是!碧叔叔,爹、娘就放心吧,我会看好两个妹妹的。” 见状,苏建在苏枕耳旁细声说道:“命你拿过来的秋桂酒,放在何处?” 苏枕知道免不了此问,只是没料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叫他拿出来,背嵴一凉,握紧拳头,该来的还是得来,只是还不知如何应对。 看着碧莜,一脸激动难耐的样子,还讨论着待会要去哪里看看。 苏枕看了看父亲,小声说道:“方才在后院,不小心...被我碰碎了” 此话一出,苏建立刻沉了脸色:“叫你做这种小事也能做不好!” 王爷虽然更加低声细语,但是眼神却犹如锋利刀剑,字字刺向他这个办事不利的儿子。 苏枕低下头,未曾多言一字。 “算了,还好我还准备了其他厚礼,只是这秋桂酒没了...”这秋桂酒没了,就显得他这个王爷不会投其所好了,既是有事相求古老爷,怎能不送一壶美酒。 大阳城中人人知晓,古府之主是个好酒之人,家中珍藏了一屋子的美酒,数不胜数。 “爹娘,那我们走了!”古宸之几人已经准备好出发,他看向苏枕,欲想相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闻声,苏枕连着起身,准备走出去。 “你也去?”苏建显然气还未消,只不过他没想到,一向不为所动的苏枕,怎么也有兴趣出去玩了? 苏枕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苏枕从小无母,父亲又纳了新的妾室,从小苏枕就不善言谈,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王爷府的人都暗地里偷偷叫他:闷声葫芦。 苏建嘆了口气,扬了扬手便不再管他:“到时直接回府吧。” 苏枕点头,就跟着一同前去。 碧莜已经跟着古宸之走到了门口,拉着懿儿妹妹的手甚是开心,想回头看看爹爹有没有不放心地跟过着,却看到微垂着脸的苏枕往这边走来。 碧莜反感之意瞬时蔓延到脸上,噘着嘴抱怨道:“他怎么跟过来了?” 第7章 相识 “没事的”古宸之知道碧莜和苏枕闹矛盾,虽不知事情原委,但见苏枕已经走过来了,总不能把他赶回去。 第11页 “走吧,我们先去锦花河。”古宸懿倒无所谓,依旧是拉着碧莜的手高兴地往外面走。 四个人看似和睦地一同走着,古宸懿和碧莜走在前头,古宸之跟两人在后面,苏枕却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跟着,也不走前去。 “原来这就是大阳夜晚的街道呀,确实比我们那里繁华多了”碧莜一路观望着周围的商铺,时不时拉着懿儿过去看看,两个小姑娘一路上有说有笑,反看跟在后面的两位,倒像是贴身的护卫,没有抱怨,也寸步不离。 “前面就是河道了,每年开春,河道上的游船都会装扮成不同的造型,你们等会看着哪艘船喜欢,我就去帮你们占着。”古宸之看着她们说道。 碧莜见古宸之要走,紧张地追问:“不能一起去吗?” “船家一般不在船上,等码头上的人去通报,船家才会过来开船,我们四个人一同去那里等,还不如你们先几个处逛逛,过一会再回来找我,免得无聊。” 碧莜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 “你们放心,世子还在后面呢。”说完,苏枕慢悠悠的身影总算跟上来了。 碧莜深嘆一口气,她可不愿意古宸之走掉,留下那个不讲道理的人跟着她们。 见状,古宸之走去后面跟苏枕说些什么,苏枕也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古宸之就走了。 “去吧姐姐,我们去看看今年的灯船。” 每年的灯船造型都差不多,古家兄妹几乎年年都来坐,只是从未看过的碧莜提起了几分兴趣,至于苏枕,至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还以为船家不在船中,没想到去到锦花河时,岸道上已经挤满了人,都在排着队等着坐灯船,船家忙得人前人后,根本无暇离开,这下古宸之就要帮着排队了。 绕过人群,碧莜和古宸懿看着停在岸边的船只,挑一个心仪的灯船绕河一周,以示今年家中财运亨通,事事顺心。 “懿儿喜欢哪个?”碧莜看的眼花缭乱,每艘船的样子都差不多,一时间也不知道挑哪个好。 “姐姐觉得那个好不好?”古宸懿看了又看,用手指向远处,一艘船上站着一只白兔,手里拿着一盏荷花灯,样子机灵可爱。 “好!” 古宸懿看向哥哥,让哥哥去排队,又牵起碧莜的手往其它地方走。 “世子可是觉得闷了,不如我们陪哥哥一起去排队?”古宸懿只觉得苏枕跟在后面,也不说话,看表情也不是很高兴,便觉得过意不去。 碧莜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客气,毫不给苏枕面子:“不用管他,他不想跟着直接走便是了。” “莜儿姐姐,他可是世子...”懿儿显然被碧莜这句话吓到了,她还从不敢想像有人敢如此对大阳王府的世子如此说话的,。 碧莜看了看苏枕的脸色,依旧是板着脸,没有任何变化,见碧莜拧头过来看他,苏枕立刻看向两旁。 “无妨”须臾,背后才响起苏枕听不出情绪的回答,见苏枕不在意,古宸懿才放下心来,刚刚确实替碧莜捏了一把汗。 “快看!”擦身走过的几个姑娘害羞地跑过去,还以为是见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碧莜一开始不懂,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些人都是在说身后的苏枕。 “这个怎么卖?”碧莜同懿儿去到卖首饰的摊位上,拿起一个髮簪问道,看店的小姑娘站在母亲身旁,眼睛直勾勾地望着。 望着后面的苏枕。 “二两银子,小姐可真有眼光!”小姑娘许久都没有回应,低下头忙的母亲才抬起头来回答道,有肩肘推了推正在愣神的女儿。 身旁陆陆续续引来几位围观的姑娘,小小的摊位瞬间变得拥挤,女孩子们借着看首饰名号来偷看这位俊俏公子,苏枕倒是毫不在意,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任由观赏。 身旁的女孩捂着嘴笑着说道:“那可是苏世子吗?今天可算是走大运啦!” “还不一定呢,听闻苏世子几乎不出门,就算出门了我们也没机会见着啊,我看...不一定是他吧” “管他呢,这相貌,怕是比世子还要甚上几分。” 这些人围过来,就是为了看那面瘫子?碧莜不明白了,论起容貌,那苏枕还及不上古宸之分毫,有什么好看的。 “走吧,我们回去河道吧!”碧莜听不下去了,依依不捨地放下手中的白兰簪,方才还想买的,现在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姐姐不买吗?”古宸懿突然被碧莜扯着离开,还未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听是去找哥哥,便也欢喜地跟着。 “不买了。” 古宸懿一回头,一直跟在身后的苏枕却不见了:“嗯?世子呢?” “管他呢,被人拉住了呗”说完,碧莜的步伐加快,三步并两步地往锦花河走去。 她巴不得离那个世子远远的呢。 碧莜和古宸懿走着走着,只想着待会游船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跟在一旁,待她们走到宽敞的地方,突然沖向前去,瞄准了古宸懿腰间的钱袋子,一把抓过,措不及防一个反手,顺势把人推倒。 “啊!”古宸懿被用力地一推,刚好倒向碧莜,两个人踉跄摔向一边,古宸懿穿的光鲜亮丽,也是大阳城内出了名的小姐,今日上街,自然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第12页 “站住!”碧莜机灵,瞬间反应过来,把懿儿妹妹扶起,准备往前追去。 大街之中,竟敢明目张胆地抢盗,大阳城里居然还有如此狂放之徒。 “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候,才见苏枕有些慌忙地小跑过来,表情着急地询问。 “你看好懿儿,她的钱袋被抢了去,我这就帮她追回来。”说完,撸起袖子准备往前沖。 苏枕一把拉住碧莜的手肘,声音依旧是低沉:“你往哪追,街道如此多人,万一没追到,我们还要去找你。” “难道就让那贼人硬生生把东西抢走了?”碧莜不解,明知是贼,被抢了东西不追回来是什么道理? 还是苏世子不屑这小小的钱? “对呀姐姐,街道这么多人,你去哪里找啊。”古宸懿也觉得苏枕说的有道理,望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那贼就不见了踪影。 碧莜有些愤懑地甩开了苏枕的手,若不是他出来阻止,还能给贼人跑这么远了? “算了姐姐,年节的抢盗本来就多,他们都是有接头的,况且钱袋里也没多少钱...”古宸懿有些哀求地说道,她是真的不想姐姐去追了。 苏枕被甩开的手往背后一收,也没有说什么。 “走吧。”既然都不让她追,那不追就是了,若是在北境,她非要亲自逮到那个小人不可。 三个人穿过拥挤的街道,兜兜转转地回到了河道上,古宸之已经在船上坐着,见他们过来,才站起来走过去。 “你们走去哪里了,再不回来,船家可等不耐烦了。” “方才...”碧莜耐不住性子,定时要把刚刚的事情说一遍给古宸之听,话刚出口,古宸懿就按了按碧莜的手,示意她不要告诉哥哥。 既然事情已经过了,就不要再让哥哥担心了,古宸懿眼神哀求着碧莜,想让她保守秘密。 “方才去了梅巷,那里东西好看,就逛久了一点,快上船吧,我都等不及了。”碧莜回了回古宸懿一个眼神,让她放心。 三人坐在船内,船家在船尾用着竹竿撑船,只有碧莜一个人站在船头,撞着迎面吹来的微风,好奇地四处观望。 古宸之古宸懿已经没了前几年的新奇,游灯船只是讨个好意头,只有碧莜傻傻地兴奋着,她还是第一次坐这么漂亮的灯船。 “你们方才可有买什么心爱的东西?”坐着无聊,古宸之开口问道。 “没有,只是四处看看,没有买什么东西...”懿儿低下头,说到底,瞒着哥哥还是有些心虚。 话毕,苏枕突然就走了出去,走向船头,站在碧莜身后。 碧莜此时正趴在船上往河里捞河灯,听见脚步声才站起来,一回头又见到苏枕站在身后。 “你过来干嘛?” 苏枕深吸一口气,望着河里的倒影,说道:“下午,秋桂酒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父亲。” 碧莜听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说完,苏枕也颇有深意地看着碧莜,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下午的事情既然两人都没有拆穿,不如就此言和。 其实碧莜倒没有在意下午发生的事情,只是苏枕的脾气,实在让她受不了。 “你要是不这么不讲道理,我也不会...” 她也不会如此无礼。 算了,她还不至于如此小气,既然这个世子都低下头来主动找她说话,她又何必咬住不放呢。 “那你以后,可不许无缘无故再拿小石子扔我了”碧莜看着手背上的伤说道。 “我不是无缘无故”苏枕立马回答她的话:“我向来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碧莜咬咬牙,她与这个苏枕确实不能待在同一个地方,否则哪天她忍不住,说不定就打起来了。 “既然这样,世子的东西,我以后不碰就是了。” 第8章 约定 几个小鬼头走了之后,餐桌上的人也渐渐谈起了家中繁杂之事,说起各家的小孩如何折腾人。 苏王爷倒是沉默了许久,关于苏枕,他从未过于关心,从小到大都是家中下人照顾他的起居,至于他的母亲... 苏枕至今未见过他的生母。 苏枕性格孤僻,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在他的眼里,父亲一直是大阳城内至高无上的王爷,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阿谀奉承,苏枕从小生活在这种口舌之中,也自然认为自己,比别人高出一截。 但是苏枕唯独害怕的,却有一人,那就是他的父亲。 因为不亲近,所以不熟悉,他不懂父亲的脾性,只知道自己稍稍犯了错事,就会得到父亲的严厉训斥和惩罚,从小到大,他的记忆中还未曾得到父亲的半分慈爱。 待他们停下谈话,苏建又命下人把带过来的礼品送上来,本进门时已经送过一轮了,如今又有厚礼相送,不禁让古君昊惶恐。 “王爷,你这是...”古君昊看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有些无措和意外,就算是谈好了一桩生意,也用不着送这么大的礼吧。 “其实今日过来,也不完全为了府中生意...”苏建见到古君昊有几分惶恐,担心误了接下来的事情,匆忙起身拉着古君昊坐下。 “王爷还有什么想法?”古君昊被他这么一说,提起了几分兴趣,又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第13页 “孩子们都不在,也不必遮遮掩掩的”苏建丝毫没有客气,直入正题:“男婚女嫁,为人父母的...总是着急,听闻古老爷家中的千金,知书达理,娴熟端庄,不知...可有婚配?” 古君昊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苏王爷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是为了这个,不过算算,懿儿今年八岁,正是定亲之时,有门第的人家过来求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建也会来凑这热闹。 “还没有”古君昊有些生硬地笑了笑,不知怎么回话,要知道,对面坐着的可是大阳城的王爷,就算古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及不上苏王府在城中的势力。 “哈哈哈,既然这样,今日这些薄礼,也算是我替我家小儿送来的定亲礼,小儿今年十二,还未有心仪的姑娘,对于这件事也一直不放在心上,也只有我替他操操心了。” “这...”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凝固,碧辽清事不关己也是不多说一句话,古君昊和夫人回头看看那礼物,这哪算是薄礼啊... 苏王府送来如此厚重的定亲礼,就算这亲到时真的结不成,也不好当面回绝。 ***** 游船已经游到一半,河道上的船只也渐渐变得稀疏,古宸之怕太晚回去不安全,又拜託船家速度快一点。 见碧莜和苏枕在外面说着什么,碧莜的脸色又不好了,不过碧莜性格直爽,什么感受都摆在脸上,和苏枕那个什么事都不声不响的性格倒是刚好相对。 没想那么多,就走了出去,碧莜背对着他们,还不知古宸之已经出来了。 “碧莜”古宸之轻轻唤了一声:“别怄气了,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 碧莜回头,看见古宸之的笑容,心头的不愤就融化了不少,看着苏枕,其实他不说话,看起来也算是一个顺眼的人。 “我没有怄气,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的确,那点小事还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只是经过了那件事让她觉得,她与这个苏枕,性格不和,八字相冲! “世子也不要在意,小女孩,不必跟她计较太多。”古宸之一直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碧莜打坏了苏枕的酒壶,惹得苏枕生气。 “别叫我世子了”苏枕倒是语气平和地对古宸之说:“叫我苏枕吧。” “好!”古宸之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也没想到,面前的世子,倒也没有像外面说的那般难以接近。 “你们都出来了,留我一个人在里面。”古宸懿见碧莜和哥哥都在外面,一个人呆在船舱内无聊的很,又熘熘地跟着跑出来。 “外面风大,你们女孩子就不要出来站着了,快回里面去。”古宸之见游船到终点还有一段距离,夜晚凉风渐起,虽是开春,但也冷得刺骨。 “不...我要在这站着。”碧莜才不愿意回去坐着,那跟在家中坐着有什么区别。 “姐姐不回去,我也不回去!”古宸懿见碧莜站在船头颇有趣味,也跟着站在身后,船身狭窄,迎面吹来的风加上行船的速度,一下子身体就像穿梭在空中,只不过只有碧莜玩得畅快,站在身后的古宸懿抓着碧莜的肩膀,颤颤巍巍地感受着。 “妹妹不要怕,放松就好了”碧莜胆子很大,站在船头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倒是把古宸之吓得一身冷汗,又不想坏了她们两个的兴致,只能站在后面保护着。 ******** 此时古府。 “古老爷不必拘谨,这婚事...且不是这么快就能定下的。”苏建看出了古君昊有些犹豫,欲速则不达,况且来日方长,这事日后还能慢慢商量。 “王爷说的是,这终身大事,岂能决定的如此随意,况且,还要看看令公子的意思。” “的确,天色已晚,想必三位也要歇息了,古老爷忙了一天,我也不好再留下搅扰。”苏建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定下,不过事先与古家打了声招唿,也算是占了先机,既然今日不能立约,恐等会有变数,还是赶快离去的好。 “是啊,今日宾客多,忙了一天,不过今晚也是谈的痛快。”见苏建起身,桌上的人也纷纷站起:“今日之事,我会派人把详细条陈送去府中,改日再细细谈妥此事。” “好,各位留步,不必远送。” 待苏建离去后,古君昊才和碧辽清一同坐下。 “古兄,不是我多嘴,怎么这王爷,突然在今日找你定亲?”碧辽清刚刚听着,也觉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平时我们两家素无瓜葛,今日苏建,也是第一次见我小女...”古君昊看向身后的礼盒说道。 看来苏建是早有打算,早上突然拜访,以为他只是身为大阳的王爷过来看看罢了,一听是来谈生意的,已经让古君昊深感意外,进门时不见这么多的礼盒,看来是命人不要露礼出来。 又或许是,今日之中突然兴起,途中找人回府中取的...? 无论怎样,懿儿的婚事绝对不会如此随便,苏建究竟再想什么,还要好好琢磨一番。 “靠岸咯~各位小主,你们慢走。”船家绕了河道一周,终于回到了码头,夜色已深,古宸懿已经起了困意,挨着碧莜的肩膀无精打采地走着。 第14页 “今日真是痛快,在骆北关,可没有这么多新鲜事呢。”碧莜把手插在兜里,方才的风已经把她的手吹得冰冷,僵硬得如同石头一样。 “改日再与你出来,换其他花样。”古宸之看着碧莜欣喜的样子,眼里也是高兴,激动地说着下次要去哪里玩耍。 “算我一份” 第9章 安居 古宸之先是意外地顿了顿,随后又灿烂地说道:“那太好了!世子能来,四个人就更加热闹了” 古宸之还是没习惯,突如其来不分生的称唿。 此时街道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古宸懿已经昏昏欲睡地走了好一段路了,见状,古宸之说道:“今日就此道别吧,天色这么晚,想必王爷,还有家父家母都担心了,改日我们再出来。” 苏枕看了看古宸之还有碧莜,揣在袖中的东西捏紧,又轻松地说:“好!那我先告辞了。” 苏王府与古府在两个方向,四人在分叉街口,结束了一天的玩闹。 其实说到底,今日最开心的还是碧莜,回到府中,下人们已经烧好了热水等着三人回来沐浴更衣,古宸懿已经累得不成样子,直唿着要去房中睡觉,古夫人不准,这才让她绕回去澡房,随后轮到碧莜,再到古宸之。 碧辽清和女儿收到邀约,来到大阳城匆忙,这几日便借住在古府上,碧辽清单独一间客房,至于碧莜,本来也是在古宸懿闺房旁给她留了一间房,但是经过了一天的相处,古宸懿直唿着要与姐姐睡,几个大人看着她们感情这么好,也由着她,懿儿便抱着碧莜的手臂沉沉睡过去了。 ***** 苏王府 告别后,苏枕慢慢悠悠地拖着步子走回去,手一直缩在袖子里面揉搓着,回到府中,家丁才进去报备。 “世子,王爷在书房等你”苏枕正准备回房,本回来也没想去跟父亲打个招唿,没想到父亲却自动找他。 “知道了”苏枕冷漠地回了一声,就直迳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推开门,苏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苏枕进去,行了礼后,一直未见父亲说话。 “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许久,苏建才开口问道,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去了游河...就回来了”苏枕说的很谨慎,平日苏建不会过问这些事情。 当然,苏枕平时也不会去这些地方,在大阳城里住了十二年的苏枕,谁会相信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坐灯船游河。 “你是世子,怎么也跟着他们去那种地方消遣时间!”苏建有些生气,低声吼道。 “那父亲不也...”苏枕刚想说道,门就被推开了。 此时秋娘进来,端了一碗安神汤:“王爷别生气,小孩子聚在一起都是这样,况且开春,世子去游河又不是什么坏事。”秋娘给苏枕使了一个眼色,又说道:“这是云夫人亲自煮的安神汤,命我端过来给老爷的。” “哦?云儿不舒服,怎么还起来?”苏建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安神汤问道。 云夫人云媚清便是苏建前几年刚娶回来的夫人,苏枕母亲一直不知去向,不知死活,打小苏枕一问母亲的事情,父亲便雷霆暴怒,仿佛是他的心头刺一般,但是对待这个云夫人,却是疼爱万分。 “云夫人挂念王爷,今日王爷在外忙了一天,又恐受王爷染了风寒,这汤里还放了仔姜,王爷赶紧趁热喝下去吧。” “好!待会我再去房中看看云儿。” 秋娘看着苏枕,命他赶紧趁这会出去,苏枕眼神黯淡,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他何尝不知道,今日父亲去古府是定亲的,古府这个大金盆,一旦两家联姻,那便是源源不断的好处。 苏枕且不知父亲今日去古家谈的究竟是什么生意,但是他知道,父亲肯定不会...单纯地与人合作。 ***** 安顿好了几个孩子,古夫人才安心地回到房中,此时古君昊还在拿着今日签下的合约细细翻看,明明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老爷,不要看了,明早起来看”古夫人心疼地拿开古君昊手上的纸张,细心的叠好。 “好,今日确实累了,辛苦夫人了”古君昊握了握夫人的手说道,可是他依旧是忧心忡忡,又对夫人说:“今日之事,夫人怎么看?” 古君昊说的,是今日苏建来定亲之事,王府送来的礼盒,还堆放在大厅里。 谈起此时,古夫人也是神思凝重:“这...我还是一切看老爷的意思。” 嫁进王府,也不知是好是坏。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议,若是王爷不再提起,我们...也就当忘记了,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懿儿知道”古君昊说道,一边把鞋子脱掉,坐上了床。 翌日,古君昊和碧辽清商定,与苏王府的合作拟定了陈条,送过去苏王府。 古夫人听闻碧莜要过来,早些日子就准备了几件新的厚衣裳,隔日清早,就拿过去给碧莜,在房中试着合不合身,三人在房中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碧莜也是第一次穿上了大阳城的衣服。 碧辽清昨日也同几位商客谈定了生意,这几日带着碧莜登门拜访,逐一细谈这其中的章程,碧辽清知道,这大阳城想必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去了,于是也留意着哪里有好的住处,免得长期打扰古兄。 第15页 同年三月,辽阳商运立约,辽川商帮的人去上月湾联络商运人,不过半月就召集了上月湾全部的商运人,组成了新的商队,由辽川商帮负责,而碧辽清继续留在大阳城洽谈完成其余合作。在锦鲤街不远处的取阳街,碧辽清购置了一出小别院,在大阳城中落脚,自己住的舒服,也方便了与古家的来往。 这一来,碧莜仅一个月,就打通了街道上下的门道,取阳街谁人不知,上个月,来了一个机灵可爱的丫头。 可碧辽清却不清楚,女儿如今在附近的名声,有多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出去玩了,但还是挤出时间来更文,祝亲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越来越棒(pang)~ 前几章写的平淡,但是有很多细节铺垫,不知有没有人看出来oao,后面情节会越来越紧凑,进入主线。 喜欢请收藏,感谢阅读,比心! 第10章 海棠 “爹,这件好看吗?”碧莜拿着柜子里的衣服在身上比划着名,纠结着究竟是穿粉蓝色好,还是粉紫色好。 自从来到了大阳,碧辽清就发现女儿的眼光变了,竟也开始喜欢一些女孩子的玩意。 碧辽清也有些难以抉择,毕竟在他眼里,女儿穿哪件都好看,吞吞吐吐地编了一个理由,说粉蓝色更可爱一点,这才把女儿拖出门。 碧辽清多多少少知道女孩子家的心思,碧莜前不久还嚷嚷着想要一个新的髮簪,取阳街的人谁不知道,碧家的小女孩,每次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的时候,都是往古府去的。 三月底,天气开始回暖,令人清爽不少,城郊外的花都开遍了,如今正是赏花的好时期。 自从上次商会之后,四人个就成了好友,其中古宸之最为年长,带着他们三个人在城中兜兜转转,几乎把整个大阳城都玩遍了,古宸懿乖巧可爱,不吵不闹,是三个人最疼爱的小妹妹。 反倒是碧莜古灵精怪,性格乖张,在他们中间倒也有几分男儿的性子,只不过如今也渐渐收敛了许多;反倒是苏枕,三人发现他也没有外人说的那般沉闷孤僻,苏世子竟愿意与他们一同玩闹,也令人奇怪,更奇怪的是,苏枕竟然也同碧莜一样,一样不认得大阳城的路,好几次落下了队伍,几个人还要回过头去找他,三人不愿意,苏枕就变成了走在最前面。 碧莜拿着自己做的茶花饼小碎步跑着,自己生疏绑的辫子挂在头上有些松散,但是碧莜丝毫不在意,再跑快一点,就能见到宸之哥哥了。 碧辽清急匆匆跟在后面,他们来大阳城也有一个月了,今日古家相邀一同吃饭,其实也是碧辽清和古君昊两人想喝酒聊天罢了,如今两人住的近,正好可以讨论讨论生意上的见解,两人意气相投,实属难得。 走过前厅和古伯伯行了礼,又去见过夫人,碧莜便直奔到后院,远中景象别致,如今春花尽开,更是多上了几分点缀,碧莜把手中的茶花饼藏在身后,四处找着古宸之的身影。 绕遍了后院,都不见古宸之,平日里古宸之在此处舞剑念书,今天怎么没了影子...碧莜又出去房中,房内也是空无一人。 碧莜正觉得纳闷,难不成古宸之不在府中?看来做好的茶花饼,只能与懿儿妹妹分享了。 还未走到古宸懿的闺房,就见到古宸懿在门前等着她过去,一脸笑盈盈地望着碧莜,走过来说道:“听桂妈说碧叔来了,正想出去呢,没想到在这里就见到莜儿姐姐。” 说罢,古宸懿亲昵地挽着碧莜的手往前厅走,碧莜有些发懵,缓缓问道:“古宸之呢?” “哥哥在前厅呢。” 原来是在前厅,怪不得在房中和后院都找不到他,怎么方才经过时没有看见他?碧莜不解,但是仍然一边走一边拨弄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髮,握着茶花饼的手微微出汗,小鹿乱撞。 走到前厅,古宸懿带着碧莜往外面的一处空地绕着走,碧莜才发现,原来在前厅外的空地,还有一处小亭子,怪不得方才见不到呢。 可是怎么...碧莜远处便看见了,亭子中间不止古宸之一人。 旁边还坐着一个...苏枕。 他怎么也在这里...碧莜盛开的心情瞬间有些垮掉,虽然苏枕已然不是一个月前的苏枕,但是碧莜与他,也并未太过交好。 这其中的原因,可以追溯很多,就如上次碧莜在园中与他们三人说着骆北关的故事,途中说到一则笑话,引得古宸之和古宸懿都哄堂大笑,唯独苏枕却摊着脸,说了一声“无趣”。 今日古宸懿只穿了一件素色的纱裙,而碧莜穿了那条粉蓝色的浅萝裙,两人站在一起,令今日特意打扮的碧莜更加让人眼前一亮,两人还未走进,正在谈话的古宸之和苏枕便察觉,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古宸之有些自信地对苏枕说道:“你看,我就说她会过来的。” 见谈及自己,碧莜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谈什么?” “没什么,今日本来打算去城外的峻望山,既是这样,便要去你家把你叫上,但是父亲说了今日你会过来,我便没有去叫你。”古宸之说着,嘴边还有几分淡淡的笑。 碧莜不懂,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说如此无聊的事情吗? 苏枕看见碧莜的眼神,对着古宸之开口说道:“方才说到钱庄银粮之事...” 第16页 碧莜在一旁坐下,才知道原来方才两个人是在谈论正事,苏枕过来与古宸之讨论,这钱庄拨粮存银的对策,只是她们突然过来,才中断了这个话题。 碧莜撑着头,把茶花饼放在中间,听着他们各自的见解和措施,茶花的清香漫出,错落在空气当中。 碧莜没想到,苏枕对于这方面学问颇深,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子,只是整个谈话下来,碧莜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古宸之身上,久久未能离去。 两人谈论的差不多了,才反应过来碧莜和懿儿也在此处。 古宸之看着碧莜无精打采的样子,说:“待会儿过了午膳,我们休息一下就出发,听说山上的海棠今年早了开花,还开得正盛,我们今天下午就过去看看。” 碧莜一听,本是雀跃的,但是心底又有些惊慌,今日怎这么赶,自己今天的打扮累赘,不适合上山,但是古宸之兴奋的样子,碧莜又不捨得说回家换个打扮再出来,浪费了时间,于是还是咬咬牙答应。 午膳过后,四人便出门了,古宸之驾着马车,和苏枕坐在外面,车内的两人闭着眼小憩,想着待会上山的景色。 第11章 枕骨 一路沿途经过,细看了才知道,古家在城中的商铺分布如此广泛,紧随其后的便是金府和田府,其中三两处也有属于苏王府的,苏建虽是王爷,但也是城中的商人,有些产业甚至直属宫城。 四人驾着马车,来到峻望山脚下。 “下车了”古宸之跳下马车,准备把两个妹妹扶下来。 “这就是峻望山啊!”碧莜下车,提着几乎垂地的裙子向上望去,上山的路似乎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崎岖,也让她放心下来。 “走吧”等古宸懿下车后,苏枕走在最前面说道。 山上还是比较荒凉的,但是开春时节,红白色的海棠却让人感到惊喜,走上了半山腰,看见下半山连片的海棠花,实在是令人心情愉悦。 “古话有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里的木桃,说的就是海棠花。”古宸之倒是颇有一番意境地说起来,可把碧莜都说煳涂了。 “文绉绉的...我倒是知道海棠结出的果实美味,还可入药,味香甜,上次去番兴的时候,就同爹爹吃过。”碧莜也毫不逊色地说着自己的见闻,看着山上的海棠花开得异常繁茂,又忍不住想上去看个究竟。 “我们还上去吗?”碧莜问道,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 此时已在半山腰,下半山的山路平坦,显然是平日里行走的人多了,把路踏得平整,可是这上半山... “姐姐还想上去吗?”古宸懿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是出来玩的,如今还没玩尽兴呢。 “还是不了,现在上去,下来的时候恐怕天黑了”古宸之也想上去,但是又害怕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在这半山腰看看就好。 “我也同意”苏枕望了望上面:“上面的花的确开得漂亮,和山下的比起来,确实更令人惊艷。” 更重要的是,有人也想上去,那便一同上去好了。 “好嘛好嘛,你看我们都想上去看看,我们就走一点点,看完就下山,怎么样?”碧莜有些撒娇地恳求道,声音温柔,她也没有发现,自己少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古宸之看着三人都想上去,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 “好吧” 四人缓缓向山上走去,这次碧莜最为兴奋,走在最前面,古宸懿似乎有些累了,拉着哥哥的袖子往上走去。 “就到这吧”碧莜发现这一片的海棠开得整齐,懿儿也有些累了,就停下来,在此处看看便好。 “莜儿姐姐,你陪我去那儿看看吧”古宸懿尤爱白色,远处开的尽是雪白的海棠,一下子就吸引了懿儿的注意。 “好!”碧莜二话没说,就跟着妹妹过去。 可是那处地方偏僻,海棠生长在小山坡上,走上去还有一段距离,古宸之和苏枕见了,也只能怏怏地跟着过去看看。 碧莜过去也惊讶一番,这白色的海棠确实与其他的不一样,虽是干净素雅,但是堆在一起却让人眼前一亮,这样想起来,爹爹还未见过海棠花的真面目呢。 想罢,就把裙子提起来,往那陡坡走去。 “姐姐,你要干什么?”古宸懿看着碧莜松开她的手往树下走去,问道。 “我摘两株花,很快就回来。”此时碧莜已经在研究着该从那条路线上去了。 “姐姐采这花做什么,海棠无味,我们看看便好...” “爹爹没有见过,我摘两株回去给他看看。”说完,碧莜已经一个蹬腿踏上了石头,准备往树上爬去。 远处的两人看见碧莜正准备上树,匆忙跑过来:“怎么了?莜儿上去哪里干什么?”古宸之紧张地问道。 “姐姐说想着摘两株回去,给碧叔看看”古宸懿倒是觉得没什么,还差点给碧莜加油打气了,姐姐此举如此勇敢,她是真的佩服。 “莜儿快下来,下次带碧叔过来看就好了”古宸之有些慌张地看着碧莜在树上倒腾,从树上陆陆续续地摇落下海棠花花瓣,树的另一旁,就是山下悬崖。 第17页 虽然隔着一旁的树,但是还是令人吊起胆子。 “别担心,我从小便爬树,都习惯了。”碧莜抓着树干,海棠花长在树顶端,还差一点才能够到,看来还得再高一点。 旁边的苏枕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小丫头身手矫健,只不过她选错了方向,若是从另一边上树就更容易了,苏枕刚想开口提醒,就见碧莜拿着胜利品挥摆着。 碧莜趴在树上,扬着手里的海棠花枝,兴奋地笑着:“我採到了!” “好了,採到就快下来吧”古宸之可是捏了一把汗,他还没有见过哪个小姑娘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见到碧莜开心的模样,也跟着她一同高兴。 碧莜慢慢地寻着刚刚上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挪下来,爬过树的人都知道,下来比上去难多了,碧莜一手拿着海棠花,一手扶着树干,还在想着下一步该踏在哪条树干上,一转眼,裙子就被树枝干勾住了。 见碧莜在树上停下动作,底下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懿儿看的心惊,又不敢上去帮忙:“莜儿姐姐,你小心点!” “没事!”碧莜回了一句,可是勾在树上的裙摆还没扯开,见用腿勾不开,碧莜松开抓住树枝的手去扯裙摆。 底下的苏枕似乎看出了端倪,碧莜松开手的时候,身下的树枝已经摇摇欲坠,见状,他急步地站到树下。 “不要松手!”苏枕对着碧莜喊道。 话毕,碧莜还未反应过来,扯开裙子的手还未脱落,看着裙子被扯开了一个大窟窿,一回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树枝被压断的折裂声。 还未来得及抓住上面的树枝,碧莜便随着身下的树枝一同掉下来。 “啊!”古宸懿见状,害怕的捂住了眼睛,身旁的古宸之也是疾步冲上去。 来不及了,海棠花的树枝细小,根本容不下一个人的重量,如果没有扶住另外的枝干。 那么后果... 碧莜伸长手,拼命往前,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抓不到眼前的树干,她已经掉下去了,身体掉落穿梭在树枝中,刺得她生疼。 “砰!”随后的一声,碧莜便从树上摔了下来,见状,古宸懿提着步子急匆匆跑过去,古宸之站在旁边,有些害怕地看着。 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除了腿打在了石头上,身体倒像是压在了什么东西之上。 碧莜缓过神,不好! 身旁的古宸之已经慌张喊道:“苏枕!” 碧莜坐起身,见苏枕躺在自己身下,方才落下时,苏枕已经沖了过去,一把把碧莜护住,垫在自己身上,倒地而落。 “苏枕!”碧莜把海棠花都丢了,害怕的用手拼命推着躺在地上的苏枕。 “苏枕哥哥...”古宸懿蹲在地上,她刚刚清楚地看到,苏枕是如何在碧莜掉下去之时,把碧莜抱在怀里,碧莜摔下来的重量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血...”古宸懿看到苏枕脑袋下渐渐流出血渍,渗进土里,害怕地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苏枕!”碧莜见状,更加惊恐地喊道:“苏枕你醒醒,苏枕!” 自责的思绪瞬间涌上心头,都是她,她就不应该说要上山,不应该要去爬树,她也不应该穿这么累赘的裙子,虽然苏枕与她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今日是苏枕救了她,碧莜此时已经害怕的不知所措。 “快!把他背到我身上,我们快回去!”古宸之把苏枕扶起,搭到背上。 第12章 悸动 天气回暖,阳光普照,此时已是四月天。 三日后的大阳城,依旧是人挤人,车对车,各路的商贩忙碌着自己的小本生意,有些不情愿的商铺把堵在门前的小贩赶走,挂上了新进的货品招牌,招揽着新一批旧一批的客人。 碧莜坐在院子中间,无神地思考着什么。 那日回城时,苏枕在马车上已经醒来,三人看见他脑后血流不断的样子都吓傻了,可是苏枕清醒后,说只是磕破了头,流了血,并无大碍,三人送他回府,也不许跟着进去,直到现在,都未有苏枕的消息。 碧莜连续几日都去苏王府探望,都被门外的守卫挡了回来,如今三日已过,也没有消息传来说苏枕的情况怎么样,导致碧莜这几日茶饭不思,日夜担心。 本来摔下的是她,却让他人受罪,这让碧莜并不好过。 “怎么?又要出去?”碧辽清拿着东西走出来,看见碧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嗯...我想去苏王府看看” 自从被挡了回来之后,碧莜就没有再敲过苏王府的门,门口的家丁看见她就做出一副防备的样子,所以这几日她只能在门前转悠,试图探一下苏枕现在的情况。 若真是有什么差池,她恐怕要自责一辈子... “把这几包药拿上,去淤血的。”碧莜回来之后,便把事情告诉了父亲,碧辽清一开始也是急切的,但是见苏王府的人这么多日都没来找麻烦,女儿多次拜访也不能进门,他倒是有些生气了。 无辜受伤了,还能耍这么大的性子?看女儿今日还要过去,便把从商帮带过来的药拿出来,本来是准备给女儿用的,如今可便宜了那小子了。 “爹爹...”碧莜看向父亲,她如今可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几日连古府都没有去过。 第18页 古宸之倒是来过一两次,同样的也是被苏王府的人挡在门口,没有人知道苏枕的消息。 “你也别太担心,既然那日他自己都说没事,这几天苏王府也没有派人过来传信,我想...那孩子伤得应该不重。”碧辽清只自己说着,他也不清楚苏枕伤得究竟怎么样,也不知那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被爹爹这样一说,碧莜沉重的心似乎得到一丝的缓和,拿起药便准备出门:“那我去了。” 碧莜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亲眼看看苏枕的情况。 下午的街道热闹,碧莜掐好时间,趁着下午的时间过去,想着过了午觉,应该不会打扰,但是走到苏王府门前,还是有些犹豫和害怕,久久停在远处望着。 今日不会又被挡回来吧...碧莜抓着手里的药,犹豫了一会便脚一跺便向前走去。 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和门口守卫的对话,就算胡搅蛮缠也要混进去,没想到刚踏上府们前的石阶,两个守卫便恭敬地对她鞠躬开门。 “你们?这是...” 守卫很礼貌地把路让开,没有一点阻碍的意思:“姑娘请!” 嗯?碧莜看着他们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愣神和意外,突然里面又走出来一位丫鬟,一脸笑意地向她走过来。 “碧姑娘,世子命我来接你。”像是知道她回来,苏枕早早就派人在门口等她。 看着眼前的人,穿着干净整洁的水蓝裙,礼貌的向她行礼,碧莜呆呆地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 果然是王府的丫鬟,就连气质都不一样! 苏王府比想像中的要大的多,斜桥曲水,小桥亭台,处处花鸟生机,百般争艷,一路走过去,都是花的香味气息。 碧莜思索着,王府的人真的是心灵手巧,竟能打诺大的王府大点的如此精妙,相得益彰。 “姑娘,前面便是世子的庭院。”那丫鬟停下,手引着向前,鞠躬而退。 尘清院。 碧莜笑了笑,这一看就知道是苏枕的风格,碧莜走进去,里面景别倒与外面无差一二,只不过冷清几分罢了。 走向屋子,碧莜本以为苏枕既已知道她会过来,就算不在门口迎接,至少也应该站在府中等她,没想到碧莜都走到他的门前了,还未见到苏枕本人。 碧莜站在屋外,用手敲了敲门。 “进来!”几乎是同时,瞬间,敲门声一落,紧接着就是屋内的回应。 推开门,房间里只有苏枕一人,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看着手上的书卷。 碧莜望着他,一点也不像大病初癒的病人,看着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她这几日不就白担心了吗!碧莜不解,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这几日你家守卫不肯放我进来,我本来是想探望你的...”碧莜看着他说道。 苏枕的脸色确实不错,见状,苏枕站起来走前去,走到前面的桌子旁坐下,慢悠悠地说道:“坐这里吧。” 自从进来这屋内,碧莜还是一直紧张地站在原地,被苏枕一说,她才反应过来,怏怏地坐下。 “没什么事,只是回来那日有些头晕罢了,睡了一觉便没事,只不过脑袋上留疤,有头髮挡着,也无碍。” “留疤?!”这样一说,碧莜倒惊慌起来,立马凑上去拨开苏枕后面的头髮查看。 要是后面缺了一块可如何是好,苏枕可是城中多少女子的仰慕对象,这样一来她不就...不就得罪太多人了吗。 碧莜慌张地看着脑袋上的伤痕,坐着的人一动不动,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任由身后的人把自己的头髮拨开。 “既然没事,你怎么不让别人进来,你可知道我们担心了好久。”见苏枕是真的没事,碧莜才有些怨气地说道,这么说来,这几天她还真的是瞎操心了。 “你们?”苏枕的眉稍稍地挑了挑,可依旧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这几日父亲在查帐房,不见外人,才不让其他人进来府中。” 苏枕的手搓了搓,看向摆在桌上的药包。 “这是什么?”苏枕颇有兴趣地问道,指骨分明的手拿起来,闻一闻,还能闻到隔着纸张透出来的药香味。 “这是爹爹让我带过来,专治祛瘀活血的药,既然你没事...” “那就谢过碧叔了。”苏枕倒是抢先一步说道,便把药包摆在了离自己近的一块区域。 第13章 伤口 碧莜看着苏枕的举动,倒与他往日里不同。 他这是在耍赖吗?碧莜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药带来本就是给他的,随口跟他说个玩笑话,没想到这傢伙就当真了,紧张地拿着这药包不放。 “每日两剂,午后还有晚上睡前服下,这些煎药的小事情,就不劳烦你这个少爷了,你记得嘱咐那些小婢女就好。”碧莜说道,站起身来绕着屋子走来走去。 抬头看看,又往旁边看看角落,苏枕的房间确实无聊,除了平时的摆设之外,就是架子上满满的书册和捲轴,碧莜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大概也只有苏枕有这个性子,能在这么无聊的地方住下去了吧。 不像古宸之,房内有吃的有玩的,虽然也是半个书呆子,但总没有这般无趣。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这几日害得我紧张的要命,本来还想出去玩的...心情都提不起来”碧莜说起前几日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种感觉就像鸡蛋上面悬着一块大石头,生怕他什么时候掉下来。 第19页 苏枕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好” “我最近新学会了罗汉糕,等我这几日回去再做几次,就拿给你尝尝,就当...是我补偿给你的。”碧莜笑着说,这几日一直想着,该怎么答谢苏枕。 但是答谢他什么,苏王府里什么金银财宝、山珍海味都有,这一时间她既内疚又想破了脑子。 但是想到那日的茶花糕,她本想是带过去给古宸之的,但是见古宸之和苏枕在前厅,便放在桌子上一起吃了。她偷偷观察古宸之,却没想到苏枕对于那个茶花糕还挺喜欢的样子,那一时间就没有停口,于是便想再做出什么好吃的,就当答谢他那日的搭救之恩。 “给我?”苏枕表情虽然极力地表现平淡,但是脱口而出的询问和眼里的期盼,却时时地在告诉别人,他有多么期待。 “是啊,给你的!”见苏枕没有嫌弃,还一副蛮意外的样子,碧莜也是很高兴。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手艺。”苏枕的嘴角终于上扬,拨弄一下头髮,不经意的把两包药叠好放在一起。 “咦?”书桌上,碧莜看见一只红色发亮的血玉红虎,张着嘴巴对向门口。 “那是什么?” 碧莜还从未见过如此通红的血玉,老虎张牙舞爪的样子栩栩如生,一下子就把碧莜吸引了。 碧莜凑近过去看,果然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晶莹剔透,色泽饱满,之前与爹爹去到玭尾滩,都未有见过如此漂亮血玉。 “这是祖父留下来的血红勐虎,是我十岁的生辰礼。”苏枕说道,看着碧莜颇有兴趣地跑去那里。 “好生漂亮!”阳光下的玉发出温润的光,碧莜忍不住,想用手去摸一摸这虎头。 刚抬手,碧莜就犹豫了。 “我向来不喜欢陌生人碰我的东西,你碰了,自然我就不要了。” 这句话又恍然迴响在脑海里,手渐渐地放下,碧莜站起来,只是定定地看着。 苏枕看着碧莜的手放下了,又像失去了兴致一样站起身子,不知心里怎么就着急起来,就连自己也不知在着急什么,急忙补充说道:“这虎的尾巴是相间白玉而制,在外面还从未有这样的玉售卖。” “是吗,这确实...是块好玉。”碧莜没有往尾巴的地方看,就退后两步,但眼睛仍然看着这红虎。 苏枕不知是什么地方令碧莜突然失去了兴趣,感觉面前的人突然就失落下来,就连这罕见的相间玉都提不起兴趣。 或许苏枕都忘记了,他在古府中说的那句话,其实那句话只不过是当时编出来的藉口罢了,他想让碧莜替他去认错,不得不说出这句谎话,事后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怎么?我来这么久了,你就不想说今晚留我在王府里吃饭吗,我还从未吃过王府里面的晚膳呢。”碧莜打破了这一时间的沉寂,装作没有在意地问道。 苏枕听见碧莜这样问,一时间就惊住了,低下头,有些不自然地在想些什么。 “今晚府中有贵客,实在是...” 碧莜的笑容就这样僵在那里,这就真的是很尴尬了,本来是问一下来缓解气氛的,谁知道这一问,令身为主人的苏枕也一同跟着不知所措。 “啊...我也只是随口说一下嘛,爹爹今晚还说要煮好吃的,我都忘记了” 这个气氛实在是僵硬到极点,碧莜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正好撞见了王府请客,心里只拼命地掌嘴巴。 “你若有空,下次来也是一样的。” “好,下次吧!” 知道苏枕是在给台阶下,碧莜也毫不在意地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先回去了,太久不回去爹爹该担心了。” 可是爹爹怎么会担心呢,爹爹巴不得她出去外面不要留在家里吵闹呢。 “好,我送你。”说完,苏枕站起身准备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好了。”碧莜摆摆手拒绝,不是怕麻烦苏枕,只是待会两人一起走出去的时候,怕又是一场尴尬。 “来人!”说罢,苏枕便叫了园中的婢女过来:“送这位姑娘出府。” “是!” 碧莜走出屋子,与苏枕告别,便随着那位姑娘走了。 王府虽大,进来的路尽管弯弯绕绕,但是她大致都认得,自己一个人出去也不会迷路,可是这齣去的路,却和进来时的完全不一样。 碧莜看着前面的曲桥,走过池子,就差不多到府门口了,为何都走到这里,还要从旁边的路走。 “等等..为何不走这边?” “姑娘,跟着我就好了。”婢女仍然恭敬地说道,但却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 见是在王府,苏枕也不会与她耍什么花样,碧莜便也不再好奇,跟着她一路走去,但是她明显感觉出来,她们绕过了偏厅,走最外面的小路,从侧面走到了府门口,苏枕不让她自己出来,反倒让婢女带着她走远路,这究竟是何用意... “姑娘慢走!”见到门口,守卫打开门,碧莜顺利地出去了苏王府。 碧莜想不通,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不见得人的地方,为何要带她从远的一条路走出去。 难道是怕她无端闯入哪间屋子,还是苏枕想让她欣赏一下王府里的精緻? 第20页 说不通啊... 碧莜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苏枕在想些什么,但是见他已经没事,这几日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今晚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再回去,把罗汉糕做了,过两日就给他送过去。 海棠花还是没有带回来,只能下一年带爹爹去峻望山看了,但是她发誓,她是再也不会爬树了。 碧莜走后,苏枕命下人把两包药拿下去,吩咐今晚这药及时煎,再何时送上来,还有重要的是,不要让王爷知道。 “叩叩叩”门口敞开,但是下人依旧是小心翼翼地在门框敲了门。 苏枕回头,是苏建身边的随从,此时过来,定是为了那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期末了,很害怕挂科qaq,这一周我会尽量写,求亲们体谅~我不想挂科啊tat 第14章 蜜枣 “世子,王爷在书房等你。” “我知道了。”苏枕颔首,转身回去桌子上,把一本薄薄的黄页册带上。 苏枕绕过偏厅,再从前厅走过去,去到苏建的书房,此时苏建已经在前厅与人谈论完商议,悠闲地坐在屋内喝茶。 “父亲”进到屋内,云媚清正在帮身旁这位王爷捶背,狐媚的手指捏着他的肩,两人这几日小别胜新婚,昨日苏建回来,两人更是如胶似漆。 苏枕低下头,不去看他们。 “这么久才过来?”苏建看了一眼,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前几日你说的那个计策,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行动的想法、思路,需要的人脉、财源、地域以及实施过程都写在这里。”苏枕上前,把黄册子递上。 虽说是父子,可两人之间,莫不如用君臣关系相称更好,苏建不善关爱儿子,苏枕也不懂不问父亲过往与生活,两人毕恭毕敬,距离越拉越远。 苏建拿着略微地看了一下,这个方法还是有所成效的,只不过实践起来,就有些太过于为难了。 “差不多了,你这几天闭门不见,专心写这个方案,我也外出这些天,你我父子俩人都好好休息,回去吧。”无论怎样,苏枕还是多多少少地给了他一点建议,至于管不管用,苏建也不想太追究,只是他有些乏了,也想单独陪陪他的云儿,便让苏枕下去。 苏枕表情始终冰冷,至今未曾抬头看一眼父亲,他不想看见,一个不告诉他母亲去了哪里的男人,正在陪另外一个女人你侬我侬。 苏枕的生母,是死了是活着,府里没有人敢提起,也没有人知道,苏枕就像天生没有娘亲一样,苏建虽人在中年,但依旧三妻四妾,可膝下,仍只有一位子嗣。 若不是苏枕与苏建那八分相似的模样,城中的人还以为,苏枕是王爷从外面捡回来的流浪孩。 是夜。 “爹爹,让开让开,小心哦。”碧莜双手抬着蒸屉,把刚刚正好的罗汉糕拿出来,蒸汽熏得满屋子都是,把碧莜的脸颊熏得粉红,几滴蒸汗挂在额前,双眼扑扇着不让汗水流落到眼珠里。 “做好了?好香啊”碧辽清凑够来看,碧莜做这个罗汉糕,除了第一次失败告终,其他的都勉强做成,不过这次,貌似是做的最好的一次。 “爹爹你尝尝”碧莜夹起一块,递到碧辽清嘴边。 “嚯!你自己不吃,倒是让我来第一个帮你品鑑,万一不好吃怎么办?”碧辽清说后,一张嘴把罗汉果咬掉。 入口绵密,清爽甘甜,碧辽清惊讶地看着碧莜,这小丫头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怎么样?好吃吗?”碧莜期待地看着爹爹,迫切地问。 “好吃!”碧辽清点了点头,又伸出筷子准备夹第二块。 没想到碧莜连忙护住:“欸!爹爹不许碰,待我回来,再做给你吃” “女儿大了,不中留,都不为爹爹着想了...唉”碧辽清嘆了口气,看着那香气扑鼻的罗汉糕,他是想吃都不能吃啊。 “爹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碧莜噘着嘴说道:“爹爹放心,这糕点的材料还没有用完呢,等我回来,我第一时间给你做。” 碧辽清知道,这些是用来答谢苏枕的,家中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女儿说苏枕喜欢吃点心,才费尽心思做了这些罗汉糕,他当然知道了,随后也是笑笑,不跟那小子抢了。 “你做这么多,他吃得完吗?”碧辽清看着一盘子的罗汉糕问道,故作失望地嘲笑道。 “吃得完...”碧莜细细地回答,细心地将罗汉糕包起来,叠着放好。 ***** “世子,该吃药了。”荷芯走进来,端着刚刚煎好的药,送到世子的桌前。 “放下吧。”苏枕没有抬头,依旧是看着桌上的书稿,忙碌着。 荷芯不敢提醒,也不敢久留,退下把门掩好,就不再进去屋内过问了,苏世子性情冷漠,虽然不好说话,但也从未责骂过下人,但是就只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不敢轻易亵渎的寒冷。 待碗上没了热气,苏枕才挽起袖子把药拿过来,一饮而尽。 这药是苦的,可是加了蜜枣,怎么喝都带有一丝甜味,药饮见底,只留下没有滤干净的药渣盪在碗中。 良药苦口利于病,甜枣蜜口利于心。 第21页 尘清院的人这一向都怪怪的,没有人敢对世子发问,就算是关心世子的身体,也不敢多说一句。 在房内服侍的几位丫头知道,前几日世子回来流了血,血染的白布堆得到处都是,可是看世子仍然面不改色,不言疼痛,第二日起来如同之前一样,便不敢多问,只在后院偷偷谈论,后来,世子闭门不见,说是潜心撰写商议策案,不允打搅,只准人按时送膳食进去,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今日又突然吩咐了厨房煎药,这一时间弄得院内人人心神不宁,百思不得其解。且不知这是什么药,只有两剂,不过世子没多吩咐,下人们也就照着做了。 翌日。 苏枕一大早就收到了古宸之的书信,说是多日不见,担忧身体,想自从峻望山那日起,就再也没见过古宸之了,也难叫他不担心,今日一早便整理好出门,往古府去了。 今日爽朗,街道上的人慢慢悠悠地逛着,苏枕今日仍是穿着玄色的长衣,不过头上戴的却是翠白色的玉环,倒与他以往不同,几日未出府,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比家中清新些。 古府的家丁已经对碧莜和苏枕的到来已经见惯不怪,古宸之也吩咐过,只要是他们两个,一律请进家门,不必再通报,家丁引着苏枕去到后院,便自行退下。 苏枕没有见到古宸之,便自己在园中走着,古府虽然没有王府大,可是府中景别错落有致,这一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苏世子。” 古宸懿手里拿着摺扇,有些意外地看着苏枕:“世子可好些了吗?” 苏枕倒是比古宸懿更为意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她问的是什么,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好多了,不然今日怎么会过来。” “说的也是”古宸懿笑笑,拿着手里的扇子小步往前走:“说起来这几日哥哥可担心坏了,总是急着想去王府找你,可今日莜儿姐姐过来,说昨日去看你已经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碧莜?”苏枕更加意外地看着古宸懿,停下来问道。 “是啊,莜儿姐姐正在后院和哥哥在一起呢。” 第15章 时过 “怎么样,好吃吗?” 古宸之笑着说道:“还不错,不过...没有外面的好吃” “外面哪里有卖,我才不信,你就不能夸夸我?”碧莜不服气,这罗汉糕明明就很好吃。 两个人在庭院中打趣,完全不知道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人,香气扑鼻飘散到整个院子,就连花香都渗透了几分甘甜的味道,古宸之拿着罗汉糕,吃得津津有味。 “哥哥太偏心了”古宸懿走过来,看着他们说道:“我做的点心哥哥可从不会如此喜爱呢”说罢,便绕过苏枕走去碧莜身旁。 “姐姐你看。”打开摺扇,上面画的,正是那日峻望山的海棠花美景,红白相间,繁花锦簇。 “这个,送给碧叔,上次她给我的古玩我还没有谢过他呢,你可要帮我谢谢碧叔。”古宸懿说着,把摺扇递到碧莜手上,这个扇子可是她亲自着笔画的。 “好,那我回去就给爹爹”想到这里,又突然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枕,拿起一包罗汉糕递过去。 “吶,给你的!”一包精緻漂亮的罗汉糕放在苏枕的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异常珍贵的礼物。 苏枕拿着,站到原地一动不动,反而看着碧莜仍然开心灿漫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站着,快坐下来,我们正好商量着,今日去不去元湖那里走走。”古宸之见苏枕一直站在一旁,便拉着他的袖子坐下,想着说几人好久没出去走动过了,正好可以趁今日出去走走。 说罢,古宸之便自顾地拿起另一块罗汉糕咬了下去:“你快尝尝,这可是莜儿做的” 苏枕努力抑制用力握拳的手,不让手中的罗汉糕被他捏碎。 碧莜期待的双眼看向苏枕,想看着这个闷葫芦吃下去是什么反应,若是得到苏世子的夸奖,那她的手艺可是飞越一大步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谢礼?”苏枕终于抬头,看着碧莜,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古宸之。 “我...是啊” 碧莜不知苏枕又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地说期待她的手艺,如今还没有吃下去,就一副不满意的表情。 眼里透出来的阴霾,像是有人得罪他一样,吓得碧莜一时间不敢说话,不敢询问。 听完碧莜说的,苏枕顺势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没有再说什么。 是他想太多了,是他妄想了。 “你怎么了?”古宸之看向苏枕的脸色,以为他身体还没调整好,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有些累了,我先回去”苏枕没有犹豫半分,就起身直径离开,头也没有回一下。 “苏枕...”古宸之也有些发愣,看着苏枕的背影远去。 留下三个人呆呆地站在亭中不知所措。 “我...”碧莜有些气愤,又有些自责,她也搞不懂自己又犯了苏枕哪根筋。 “我刚是说错了什么话吗?他干嘛这样的脸色对我...”碧莜看着桌上的罗汉糕,那可是她包的最用心的一袋,里面还写了道谢的小纸条,就算不喜欢,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第22页 “没事莜儿姐姐,或许世子真的是不舒服,回家休息了。”古宸懿安慰道,其实刚刚看来,倘若说苏枕没有生气,换做是她也不相信,刚刚苏枕的脸,黑得像是快要下雨一样。 “算了,不要就不要,苏世子身份显赫,看不起我这不起眼的礼物”碧莜自是不高兴,撅着嘴把罗汉糕放回口袋里,自己用心准备的礼物被人当众嫌弃,世子的人情真不好还。 可他是无端生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或许就像是别人说的,苏世子生性孤僻沉默,脾气古怪... 苏枕走后,三人并没有去元湖,也没有想以前那般说说笑笑的,吃完了罗汉糕碧莜就回家去了,空气中残留的尴尬气氛令所有人都奇奇怪怪。 而苏枕回到王府,气沖沖地走回院中,府里人头一次见世子把生气两字写在脸色,换做以前,就算是被王爷打骂也从不皱一下眉,可是今日怎么... 回到房中,苏枕也只是一个劲在写字作画,没有发火,也没有其他举动,关上房门,婢女连热茶都没来得及换上。 他以为,那罗汉糕是碧莜为他一个人所做。 只有他一个人有,那样的才是给他的谢礼。 可是当他满心欢喜地去到古府,就闻到了那一股香气,还以为碧莜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一份谢礼,无论是什么东西,他都是会很开心的。 可看到古宸之拿起那块糕点的时候,他是第一次,如此看不惯古宸之。 是他想多了,他忍受不了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他从未感受过,古宸之是他的好友,他总不能为了一块糕点,无缘无故和古宸之生气。 可是他待不下去,也不想要那糕点了。 苏枕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静字,他好像是第一次,如此着急又盲目地生气,无处寻根源,无处发泄。 此事后三天,四人又跟无事人一样,去到元湖游玩,苏枕再也没有提这件事情,也就当那日是真的不舒服,四人感情如初。 苏王府从此再也没有去到古府提亲,苏建以为苏枕心仪古宸懿,时日久了,自然会让他上门提亲,对于苏枕整日往外跑,并未多言。 碧辽清在大阳的生意越做越广,暂时没有离开大阳的打算,把后面的院子一同买了,打通两处院墙,碧家的院子又大了一圈。 碧辽清留在大阳,把骆北关的事情都交予令狐川打理,碧辽清了解女儿的心思,女儿一心想着古宸之,碧辽清和古君昊也相互默认,古宸懿心爱碧莜姐姐,早就认莜儿姐姐为大嫂。 时过境迁,白驹过隙,一晃五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事情不会太过详细描述,之后会穿插以前的一些情节,四人相识主要是交代背景,后面才是主线,前面故事较简,会渐渐加快节奏,谢谢阅读! 第16章 别离 又是一年的大雪纷纷。 雪半压枝,摇曳翠头,小年一过,萧萧雪即融。 今年是在大阳的第六个年头,刚来大阳的一年家中买的水缸子,如今已落下了重重的青苔印。 今年过年,两家人照例聚在一起,说着一年中发生的种种事情,古、碧、苏家的合作经过了五年,如今已是平稳,三家合作愉快,感情渐厚。 上个月,碧辽清托帮中人从骆北关送来的上月酒到了,趁着年节,在古府开封,酒味醇正,预示着今后一年都如上年一般,风调雨顺。 碧莜出生在二月的寒节,还差几日,就是碧莜的生辰,古夫人忙活着要帮莜儿庆祝生辰,把院子弄得干净整洁,等着那天把东西都摆上来,约着几个好友一同庆祝。 “你可别跑,这会儿我不陪你去庙园了”这会儿吃过饭,古宸之抢走了苏枕心爱的书谱,逼着他回答,苏枕不愿,还以为能够威胁古宸之。 “不去我就自己去,苏老人家不会在意的,大不了就自己回来。”上个月,古君昊吩咐了古宸之去城郊的庙里找一位苏道长学礼,古宸之觉得无趣,便拉着苏枕一起去,本来碧莜也跟着一起去,只不过两次下来,受不了那道长的孜孜教诲,偷偷熘回来了,只剩下苏枕讲义气地陪同。 “告诉我嘛,反正我迟早都要知道的。”古宸之不依不饶,非要听听苏枕今年送什么。 今年碧莜生辰,古宸之正在烦忧要送什么东西给莜儿,往年能想出来的东西都送了,吃的玩的穿的,每年都想着送些新鲜玩意,今年古宸之又烦恼起来。 但是今年不同,碧莜年十五,正直及笄之年。 举高的手被身后的人一把抢过,古宸之还看着对面的苏枕,一脸幸灾乐祸,没想到却被身后的“渔翁”得利。 “哥哥下一年可要这么费尽周折地给我准备礼物?”古宸懿练完书画,走来后院就看到哥哥和苏枕在抢着什么东西,趁哥哥不注意,一把夺过来。 还以为是什么秘密的东西,原来是苏枕的书谱而已。 “懿儿快还我!”看见古宸懿拿着,苏枕可算松了口气,对着古宸之笑了笑,想着这一下他就没辙了吧。 “别呀,苏世子,我也想知道你今年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古宸懿看着哥哥,她也想知道苏枕今年送的是什么东西,就暂时与苏枕作对,和哥哥同一阵线了。 第23页 往年碧莜的生辰,最花心思的就是古宸之了。 但是每年最让碧莜的喜欢的,还是懿儿妹妹送的东西,女孩子家的心思总归女孩懂。 至于苏枕... 第一年送的,是藩外购置的金座红珊瓶。 第二年送的,是青玉如意。 第三年送的,是玉石荷花盆景 第四年送的... 第一年碧莜见到礼物后,都是推脱的。小小生辰竟然让苏枕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想想,这对于苏枕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父亲允许后,便收下了。 之后每年,苏枕都是送这些东西,碧莜也没觉得意外,都一一收下了,至于为什么会送古玩,碧莜想想,以为是上次苏枕见她喜欢屋中的血玉红虎,才会误认为碧莜喜欢古玩,所以年年送她。 苏枕送来的的确是好东西,倘若卖出去,价值肯定不菲。 碧莜倒好,其他人生辰,她都写信交代骆北关的祁兄,把东西送过来,都是一些大阳城没有的稀罕物,礼物自然有新意讨人喜欢。 苏枕见他们没有还回来的意思,闷声不说话,坐下来喝杯茶,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古宸之见苏枕不肯投降,又打消了兴致,坐下来问道:“你倒是说嘛,我们肯定保密!” “书谱喜欢就送你了!”苏枕笑着,继续把杯中的热茶续上,这本小书谱怎么可能威胁到他。 “什么啊,哥哥你这个死脑筋”古宸懿见没趣,便把书谱抛回去,苏枕一抬手,稳稳接住。 “你别还给他呀...” “嘁”苏枕得意的笑笑,依旧是不语,反倒是一副“我赢了”的表情。 “说真的,你今年不会又准备了什么古玩送过去吧,今年可跟往年不一样,还是你...你有更稀罕的宝贝没有拿出来?”古宸之倒是很好奇,苏枕家的古器,他大致都见过一遍,只是不知道苏枕今年准备的是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苏枕意味深长地看着古宸之,又想问问他送的是什么,可想了想又吞了回去:“我该走了” “你去哪?”古宸之站起来,才刚来怎么又要走,古宸之望着苏枕离开的背影,不解地叫着问。 “回府!” ***** 碧家庭院堆满积雪,池水结块成冰,屋外一片寂静,屋内的人忧心忡忡。 “爹爹,我们真的要回去吗?” 碧莜和爹爹坐在火炉旁,烤着身子吃着温热的年糕,碧辽清刚刚看完信,皱着眉头想些什么,叠好放回桌上。 “还没定下,不过过完这个年,或许真的要准备准备了。” 碧辽清昨日收到了帮中的来信,信中说道,商帮与西边的交接出了问题,合作的人私自毁约,放款而逃,留下残局人却不知所踪,许多商户纷纷投诉,商铺拆迁,导致局面一片混乱,帮内处理已久,可依旧不能解决,便叫人写信给碧辽清,叫回商帮一同商量。 可是碧莜却犹豫了,大阳城住的好好地,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回去了呢。 大阳城的五年生活的有声有色,商帮也算是在大阳打通了门路,碧莜还认识了几个交心的朋友,虽然她和父亲也算是走商才来到的大阳,但一住就住了五年,已经对大阳有了感情。 还有对大阳里的人,也有了感情,怎么说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地方。 “爹爹,不能再晚一点吗...”碧莜一想到要回去,眼眶就不禁红红的,以前走商,都是说走就走,干净利索,可是这次,她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我的傻女儿”碧辽清见女儿几近快哭的样子,轻轻地推了碧莜的脑袋:“又不是不回来了,还没定下呢,你就哭了?” 碧莜揉揉眼睛,笑着说道:“我哪有...” “过些时日吧,现在我还没探清楚,况且我走了,大阳这边没有人替我打理,也要那边的兄弟过来才是...咳咳咳。”碧辽清这几日咳嗽,嗓子已经哑了不少。 “爹爹怎么了?还没有好吗”碧莜心疼地拍拍碧辽清的背,急忙去桌子上倒水,天气寒冷,碧辽清总怕女儿染了风寒,却没想到自己先生病了。 “不碍事,喉咙痒而已。”碧辽清倒没怎么注意,人老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 碧莜看着父亲深思凝重,想必帮中的事情也是棘手,她不应该如此胡闹,况且爹爹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怎么说还是回去家中最好。 碧辽清写好信,装进信封,交给碧莜送回骆北关,便捂着被子躺下休息。 二月已经过了一半,怎么天气反而越来越冷了,他可要快快把病养好,女儿的生辰,他不能缺席。 第17章 盒子 碧莜帮碧辽清捂好被子,淡淡地说道:“爹爹,等生辰过了,我们就回去吧” 尽管心里为爹爹着想,碧莜尽量表现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但是眼神的黯淡还是让碧辽清看出来了。 女儿捨不得,捨不得大阳,捨不得好友。 前几年走商,在路上多多少少也认识了几个好友,但是停留短暂,感情总没有那么深刻,唯有大阳城,让碧莜这么留恋。 也许跟古家多年交好的原因,但是毕竟在大阳停留了五年,也算是碧莜的半个家了。 第24页 “其实...也不必,咳咳咳”碧辽清担心女儿心情不好,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此时又后悔把这件事说出来了,想急忙解释,一心急呛了口水又咳嗽起来。 “好了爹爹,我知道你怕我捨不得,但是就像你说的,咱们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还是帮中的事情要紧”碧莜看了看父亲欣慰的眼神,又说道:“我知道,反正无论令狐伯伯处理得如何,你都还是会不放心地回去看一眼” “啧...你这丫头”碧辽清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这孩子怎么总说一些老实话,还好是在大阳,要是被那老头子听见了... “你令狐伯伯...我们早就视彼此为心腹,你怎么总这样说你爹爹”碧辽清说道,早年与令狐川结拜成兄弟,同在商帮生活这么多年,何谈什么信任不信任。 “我也没什么意思,谁叫你平时什么事都喜欢瞎操心”碧莜低下头,不认输地反驳道。 “你这小丫头,呵呵...好呀,过了今年的生辰,你就十五了,可以嫁人了,你心里...可有看得上的公子?”碧辽清又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嘴角扬起笑容地看着碧莜询问。 碧莜立马弹起来,又脸红地转过身去:“爹!” 怎么都躺下休息了,还要这么操心...爹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好好好,我都知道”看见女儿气急败坏的模样,碧辽清像老狐狸一样把脸埋进被子里:“那你是想爹爹帮你开口,还是你自己去?” “爹!”碧莜急忙地走到床边,几乎想用手捂住爹爹嘴巴:“这种事情,哪有女孩子家的先开口” “怎么?女孩子就不能开口了?” “当然不能!” 碧辽清意外地看着女儿,眼睛瞪大地转了转,换做以前,别说这件事,就算是更不要脸的事女儿也干的爽快,碧辽清还一直烦恼她什么时候能够收收性子。 如今倒好,来到大阳不过五年多的时间,性子就如此内敛了,可是他怎么,就突然想念从前洒脱的女儿。 “男婚女嫁,这都是世间常理的事,难不成如果男方不开口,姑娘家就一直等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说到这里,碧辽清想起了令狐祁。 祁儿今年也该成家了,也不知令狐川那老头催了没有,要是生了孩子,他可要第一个当孩子的干爷爷。 “爹爹喝了药早些休息吧,别再神神叨叨了”碧莜把床头旁边的烛台吹灭,把餐具收好,关上门就出去了。 碧家虽不大,但是在大阳,怎么也算是一个人人皆知的住宅,名声诺大的辽川帮主搬来了大阳,每日许多上门拜访的商人携着家眷前来,可是却极少人知道,碧府里面竟一直只有碧家父女两人居住,没有家丁,没有僕人。 商帮是碧辽清和令狐川白手起家共同创立的成果,能有如今的局面,全都是两人辛苦走商,诚信交易的结果,尽管生活已经富裕,两人还是习惯了以往节俭的作风。 就像碧辽清初次来到大阳城,谁会知道这个默默无闻、衣着寡陋的老头,也是统领商帮数百号人的帮主。 ****** 四天后,古府里摆满了甜瓜糖人这些小点心,古宸之吩咐了厨房多做几分雪萝丸子,任碧莜今日吃个够,在前厅的一大圆桌上,陆陆续续上着古夫人的拿手好菜。 今天是碧莜的十五岁生辰,古夫人疼爱碧莜,早就把她当女儿看待,碧莜嘴甜,讨得夫人欢心,也算是两家人的开心果。 碧辽清一直觉得打搅,自己女儿的生辰还要劳烦古夫人费心,早早地就拉着女儿过来道谢,古君昊却不以为意,还说他那个小庭院能干些什么,几个孩子都不能玩得开心。 碧莜解决了辽阳关运的事情,一直被古君昊贊口不绝,这几年又常为他们出些点子,古君昊常常夸奖,说碧莜再过些年,就能把碧帮主给比下去了。 碧莜今日穿的漂亮,比平时还要细緻一些,一大早过去,没想到苏枕已经在后院了。 今日苏枕很早就过来了,不像他平时的性子,不等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出现,还因为这个被古宸之胡闹叫作“苏来迟”。 吃过午饭,又切过了古夫人准备的年糕,碧莜、古宸之、古宸懿还有苏枕回到后院,古府后院的翠幽亭是四个人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 “苏来迟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早上见到他可把我吓一跳”古宸之走在前面,跟碧莜说起今日古府的所见所闻。 没有大人,几个人才开始了日常最熟悉的对话。 “古板子有意见?我就不能早来了?”苏枕回应着,转眼看向碧莜,感觉她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也就是莜儿姐姐才有这么大的面子。”古宸懿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莜儿姐姐生辰快乐!” “谢谢妹妹!”碧莜接过古宸懿的礼盒,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莜儿,这是我的”古宸之也把藏在桌子底下的小箱子拿出来,今年他费劲心思,送的是什么东西他谁也没说。 “这么大?”碧莜看着用桃红纸包好的礼物,又看看古宸之,满心欢喜地等着她把礼物拆开。 看着这幅表情,碧莜又瞬间沉默了...这让她怎么把话说出口。 第25页 “苏枕”古宸之叫了一声苏枕,便提醒他一下“该你了”。 “来迟兄今年是又要送什么珍稀古玩...”碧莜甩了甩思绪,今日是她生辰,本该高兴才对,如今还没到最后一刻,何必这么伤感呢,想到这里,碧莜对着苏枕调侃道。 话毕,就见苏枕拿出一个小盒子,还没看清楚时,三人就已经准备好了大开眼界的准备。 可是当苏枕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盒子上面墨绿色的花纹已经陈旧得有点褪色,远看整个盒子发黄变暗,小小一只,放在古宸之的大礼箱旁显得尤为... 尤为娇小可爱。 “这是什么?”最好奇的反而不是碧莜,而是古宸之,想起他上次无论怎样威胁,苏枕都闭口不言,却没想到苏枕会送这么小巧的玩意儿。 “今年可不是一般的生辰,这送的是什么?”古宸之拿起盒子转着看,盒子轻飘飘的,猜不出里面是什么名堂。 “莜儿姐姐,你快打开来看看呀”古宸懿也是好奇,摇晃着碧莜的手臂催促着把礼物打开。 “我...”碧莜看着他们期盼的眼神,想要开口告诉他们,又不忍心说出即将要离别的这个事实。 “姐姐怎么了?”古宸懿看着碧莜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停下摇晃的动作问道。 碧莜垂眸,把手中的东西放下。 “我要走了”碧莜吐了口气,还是在今天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害怕今日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去哪?” “姐姐要去哪?” 古宸之和古宸懿还以为,碧莜是要回家去,还想问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 只有苏枕坐在旁边,看着碧莜的眼神慢慢黯淡。 “回骆北关,回北境去”说完,碧莜微笑地看着她们,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今日是她生辰,她最好的朋友都精心地准备了礼物,她没有理由不高兴。 尽管再过两天,她就要走了。 “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听到这里,古宸之紧张地开始问道:“是在大阳住的不习惯?” “不是...商帮出了点事情,爹爹不放心,再加上...”碧莜顿了顿,缓缓说道:“爹爹的身体没有从前那么好了,想着回家能够适应一点。” “原来是这样...”古宸之说道,虽然是这样,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不舍的情绪都已经涌上了心痛。 “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上午” 第18章 风浪 碧莜知道,爹爹骗她说事情一点都不急,就是想让她好好地过完生辰再离开,可是当碧莜劝着回去的时候,碧辽清就忍不住了。 碧辽清早就收拾好东西,打算过了今日就离开。 “怎么这么赶,不能缓两天吗?我们还没准备好...” “你们准备什么,我又不是去哪里”碧莜看着古宸之心急的样子,瞬间就笑了起来。 “这怎么行,姐姐出远门,我们当然要去为你送行了”古宸懿也贊同,接着哥哥的话说道。 怎么能让碧莜和碧叔就这样孤零零地回去。 碧莜呆住,一时间也不忍心提醒妹妹。 似乎所有人都弄错了,碧莜此行,不是离去,而是回家。 四人相处久了,渐渐忘记了碧莜是从骆北关来的远客,一时也很难记起,碧莜说的离去,是回家的含义。 在他们眼中,仿佛这里就是碧莜原本的家,不过懿儿那句话,却让碧莜感受出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啊,无论去哪里,都有人挂念,这种感觉是真的让人很温暖。 “什么时候回来?”苏枕坐在一旁看着,终于开口问道。 原以为只有古宸之古宸懿两人捨不得,却不知苏枕坐在旁边,听到消息后心里也是一番苦辣,却只能淡淡地关心着。 四人中,最沉默寡言的就是苏枕了,外面的人常说苏王府里的世子不善言谈,脾气古怪,难以相处。 但他们三人是不这样认为的,接触了苏枕后发现,苏世子脾气反而是让人难以置信地好,时常在古宸之都没有耐心的时候,苏枕却能有那个性子去等待。 但是对于沉默寡言,这个倒是真的,只不过苏枕一开口,问的都是直中要害,重中之重的问题。 “我也不确定,或许一个月,又或许三五天,又或者...三年五载。”对于这个,碧莜也不确定。 大阳不是她的家,她跟爹爹走商,四处为家,只有骆北关才是真正生她养她的地方,但是这五年,她也是第一次在另外一个地方,找到归属感。 碧莜的眼眶已经含着泪水,她抑制着看向古宸之,仍然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到时候我把骆北关好玩的都带回来,你们可不许抢啊。” “好,我等你回来”古宸之走到碧莜身边,看着她说道。 还想着过了生辰,他就能向爹爹说去莜儿家提亲了,可是世事变化无常,他可以等,也一定会等。 大不了就去骆北关把莜儿接回来。 碧莜把礼物叠起来抱在怀里:“说好了,你们可不能把我忘了!” 第26页 她肯定会回来的,她还等着,古宸之去她的家中提亲呢。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 翌日。 艷阳高照,春日里的阳光里吹着被烤热的风,碧莜和爹爹拉着装满行李的马车在街上走着。 古宸之和古宸懿跟在后面,时不时嘱咐些什么。 碧莜还从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还能这么啰嗦。 懿儿最为不舍,昨夜就开始流泪,碧莜一离开,她除了每日在房内练字绣花,就没有其余的事情可做了。 古宸之也一副有话闷在心里说不出的表情,不是说不出口,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而说。 至于苏枕呢? 碧莜也问道:“今日苏枕怎么没有过来?” 碧莜一直走,一边向四周看望着,虽然苏枕过来了,也没什么话可以讲,但总归是分别,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他会直接过去找你呢,就没在府里等他了。”古宸之也纳闷,心中又猜测苏枕是不是睡过头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他也敢来迟? “算了,别管他,反正他来了也没有什么好话说。”碧莜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眼里还是始终望向东岭街的方向。 那是苏王府的位置,碧莜暗自伤心,也不知苏枕究竟在忙些什么,她就要走了也不来送送她。 可看着古宸之,心中的落寞又添了一层。 “好了,就到这里吧,你们这么早过来肯定困了,回去歇息”碧辽清看着古家兄妹二人,他们两人对碧莜的情谊也是令他感动,他也答应,只要商帮的事情一忙完,肯定带着碧莜回来大阳。 碧辽清顺道还给古宸之使了一个眼色。 “你们快回去吧,我到家以后,会写信给你们的。”碧莜拉着懿儿的手,不舍说道,又不时看看后面。 “要照顾好身体,不要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古宸之终于是一副大哥的模样,替碧莜整理好衣领和披风,又拨弄好了额前的散发。 “哪里,我以前哪里任性了...”碧莜不敢看古宸之,低下头细细说道。 她怕多看几眼,就捨不得走了,抛下爹爹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莜儿姐姐,你可要赶快回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哥哥我会帮你看着的...” 古宸之用手臂撞了妹妹一下,意思是叫她不要瞎说。 莜儿回来之前,他是不会让父亲帮他向其他府邸的女子提亲的。 懿儿笑笑,期盼着莜儿赶紧回来做她的大嫂。 “好了,我要走了,你们快回去吧”碧莜松开手,坐上了马车,挥着手说道。 可她还是依依不捨地看着街道,街上人稀疏,不需仔细寻找都能轻易地找到一个人,可是无论碧莜怎么看,还是没有看到苏枕的身影。 “驾!”碧辽清驾着马儿开始走动,马车拐弯,向北边一直离去。 碧莜在后面的窗子探出头,拼命地大声喊道:“等我回来!” 城门处站着的两个人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地看不见容貌,看不清轮廓,只是看着他们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子挥手。 碧莜最终还是没有跟苏枕亲口说一声道别。 此时的苏王府也是像往常一般的寂静。 阳光照射在阴冷的院子里,让人不寒而慄。 在尘清院中,苏枕拿着下人密报送来的纸条,眼神里充满着恐慌和不解。 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什么? 苏枕手中早已把纸条揉搓得不成模样,他气愤地冲出房门,跑向书房。 今日一早,苏枕就做好准备去到碧家,因为昨日才把礼物送出,他甚至有点胆怯面对今日的碧莜。 但他还是匆匆出门,心中揣测着碧莜今日对他的反应。 还未走出府门,他派去的家丁就急忙跟他密报。 前一次的辽阳关运苏建交给了苏枕负责,货物备齐,准备北运,按理说是走水尧一路北上,可是苏建却偏偏瞒着他,走了往东的谷洲道。 出城以后的一段路还是照常运行的,只是过了关运口,队伍就突然拐弯往东,没有回头之意。 队伍里的人回来跟苏枕汇报情况,苏枕已然觉得不对劲,前几日他派人去打探,今日一早就传回来消息。 可是这个消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砰!”书房的门被重重地踢开。 苏建此时还在整理这个月的公文,听见门被突然踢开撞出重重一响,拿笔的手被踢得抖了一抖。 “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不是苏建问的,而是苏枕问的。 苏枕走近父亲的书台,把上个月刚刚出城的货物详单放在父亲面前,眼神恐惧阴冷地望着他。 苏建挑了挑眉,把挡在面前的纸张拿开,不予理会。 “你到底要干什么!”见父亲不说话,苏枕急躁地又问了一遍。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父亲说话,他知道这样会惹恼父亲,可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父亲这么做,是深渊,是死路,若是被人发现,不仅仅是苏王府,凡是关联此次事件的人,都要同罪。 “你可知道你是大阳城的王爷,你这么做...” 第27页 “我做什么事情没必要向你解释清楚!” 苏建被苏枕的纠缠惹的恼怒,但是他这次压住火气,只是叫儿子不要再说了。 “出去!” “父亲,请你终止这个的合作!”苏枕跪在地上,恳求地说道。 “出去!”苏建比他吼得更大声,他想要他住口,不要再纠结此事。 他万万没想到,儿子能在这么细微的失误上发现端倪,是他太大意,太不防备了。 不过还好,这个人是他的儿子,虽然二人不亲近,可是他总不会到出卖父亲这样的地步。 没想到事情太久了没被拆穿,日渐放松,自然就大意露了马脚。 但是这恰好提醒了他,是该让人小心些了,想到这里,苏建急忙拿出信纸,匆匆写下方案。 顺利进行了五年的合作,怎么能够说终止就终止。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再让苏枕接手了。 苏枕回到房中,方才手中的证据已经留在了苏建的书房中,苏枕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和害怕。 苏枕坐在书桌前,呆滞地望着架子上的木箱。 他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苏建或许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他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些。 可是他不能,明知有危险,他绝不能做到置之不理,他总要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碧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大阳的郊境,往下一个城镇走去。 碧莜坐在车内无精打采,她想起刚来大阳时候的自己,兴奋地什么事情都想看看,一晃五年过去了,她还是对大阳城里的东西如此着迷。 看着旁边的行囊,碧莜想起昨天生辰他们几个送的礼物还没拆开来看呢,昨晚回家忙着收拾,竟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碧莜翻开箱子,把三个盒子拿出来。 懿儿的,宸之哥哥的...还有苏枕的。 该从哪一个看起呢... 第19章 髮簪 该从哪个开始看? 想罢,毫不犹豫地拿起古宸之的礼盒,盒子上面花纹精细清晰,想必又是叫哪家巧匠花费好一股精力才做出来的东西。 一打开,是一个七彩的泥玩。 四人站在亭前,碧莜手里拿着串成串的雪萝丸子,倚在古宸之身旁,懿儿拿着扇子在旁边嬉笑,池中的鲤鱼跳跃而起,溅飞水花。 唯有苏枕,急匆匆地往前面跑来,仔细一看,鞋子都脱落得一半去了。 “苏来迟” “哈哈哈哈”碧莜手里捧着泥玩,在车里笑得人仰马翻,她还从未想过把他们四人做成泥玩,摆在家中装点。 这份礼作为她十五岁的生辰礼,是再有意义不过了。 碧莜小心翼翼地放回盒中,拿出懿儿的来看。 看礼物的顺序就像是心头里的顺序,小小的车厢里没有人看到碧莜的一举一动,可谁人都知道碧莜把古晨之摆在了第一位。 拉开抽盒,是一只精緻的浅蛾束髮簪,停在上面的是,是雪白色的海棠花。 自那年以后,碧莜就尤爱海棠,虽然发生了些许意外,但每逢开春,四人都一同上山看那漫山遍野的海棠花。 莫不知道,这髮簪是古宸懿亲自描图所画,再交予工匠打造,簪子坠下的珠子,仔细一看,上面还有细细的纹路。 咦...这纹路样式好生眼熟! 果不其然,懿儿妹妹是用心了,十五岁的第一只簪子,上面玉珠子的纹路和古宸之从小便戴在身上的玉环纹路一模一样。 那岂不是配对之物吗...小小玉珠既不张扬,又恰好满足了碧莜的心愿。 碧莜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害羞起来,抬起眼看看爹爹有没有往车里探,才放心地笑着把髮簪放回。 放下盒子,拿起那个陈旧的长盒,且不知里面是什么,拿起来轻飘飘的,一点儿都不像苏世子的做事风格。 推开盒扣,好奇地打开一看。 竟也是一只簪子。 碧莜一头雾水,苏枕是赶巧了还是故意的,怎么和懿儿送一样的礼物。 还是说这是懿儿妹妹教他的把戏,终于令他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再送那些贵重的古玩,这样想来苏枕也算是聪明了一点,要是早个一两年该多好,这样的话昨晚就不用纠结究竟带不带那些古玩回去了。 不带没人打理恐积尘,带回去... 关键是带不动啊。 碧莜拿起簪子,不说这簪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髮簪,就连盒子也像是放了很久的废弃物,只不过保管甚好,没有损坏,只有一些避免不了的岁月痕迹罢了。 可是这簪子怎就莫名熟悉? 碧莜拿在手上转着看,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普普通通的一只白玉兰花簪,做工粗糙,虽也不是滥造之物,可总觉得不像是苏枕送礼的风格。 看了一会,不知苏枕抽了什么风,便把簪子放了回去。 当年的事情谁也忘了,可是看起来最该忘的人,往往却死死牢记。 碧莜一路昏昏睡睡,到了驿馆要了间小房便倒头睡下,父女二人隔日起身匆忙赶路,终于赶在七日内回到了骆北关。 此时大阳城里的苏枕,被罚禁闭幽府,苏建担心他将事情外传,却没想到昨日苏枕的信件早就送出去了。 第28页 至于收信的是谁,信件说的是什么,苏枕再三斟酌后才假装镇定地交给了父亲的手下,由他带出去,且不会被父亲怀疑,也能最快交到别人手中。 拿着苏枕给碧莜的送别信,愚钝的手下交给了古宸之,古宸之异样的眼神跟他道了谢,却还未反应过来。 也怕是永远也反应不过来了。 商帮的人听闻帮主回来,阵仗齐发,列好队伍等着帮主回来教导和商讨应对之策,令狐川更是迫不及待地跑去郊外的驿站提前接应。 “可算回来了”令狐川看见好兄弟,上前一个激动满怀:“莜儿也跟着回来了?” 原以为小姑娘不会跟着一同回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帮中有难,我岂能在外逍遥自在?”碧莜像是换了一个人,大阳城里的小家碧玉不见了,站在面前的碧莜是切换自如、能够独当一面的掌事人。 “那就快回去,兄弟们都等着你们呢。”令狐川之前早就把大部分的麻烦处理好了,最重要的决策等着碧辽清回来再商量。 突然的毁约就像是骆北关几十年不遇的暴雨,乱得人人失了方寸,令狐川为人沉稳,赶在碧辽清回来之前控制好了局面。 至于西隼那边为何毁约,如今还不得而知,只是帮中亏损连片已是事实,如何补救才是重中之重。 “莜儿!”回到商帮,此时最为激动的就是令狐祁,放下手头的事情就跑来迎接:“你回来啦!” “祁兄,想我了吗?”碧莜也毫不忌讳,当着爹爹和各位叔伯的面问道。 “我都几次想去大阳看你来着,你说呢”令狐祁说完,看着义父的脸色。 令狐祁虽不是令狐川的亲生儿子,但是令狐川能经手的事情,这些年都一一交给了令狐祁打理,令狐川无妻无子,已视早年间捡回来的弃婴为他的亲生儿子。 “祁儿,带你妹妹先回屋。”碧辽清吩咐着,把小孩们谴出去。 “我帮你拿”令狐祁殷勤地拿起碧莜身后的行囊,独自往院子走去。 知道自己非亲生,令狐祁早些年也一直放不下自己的身份,直到碧莜出生、长大,令狐祁对妹妹无微不至,宠爱至极。 碧莜和义父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而疏于他,慢慢融化了令狐祁心中的隔阂,义父的恩情无以回报,令狐祁便发誓此生永远效忠辽川商帮。 “这是去哪里?”见与以往回房中的路线不同,碧莜开口问。 “你去到就知道了”令狐祁自顾走在前面,心中期待着莜儿看见房间惊喜的表情。 “到了。”双手拿满行囊的令狐祁用脚轻轻踢开门,站在屋外的碧莜见着,兴奋地合不拢嘴。 “我说你怎么争着走前面,还不说话,是怕自己无端说漏嘴没了惊喜吧”碧莜四周看着,跟自己想像的房间布局一模一样。 “可不是,你一直说想要大一点的闺房,床宽八尺,傍窗而卧,这木可是安岭的水曲柳,开门便是池水亭台,荷花映月,夜晚还能听到蟋蟀虫鸣,我都帮你鑑定过了,你可喜欢?” 令狐祁说道,这也算是送妹妹这几年落下的生辰礼了。 就这么一间屋子,每一件家具都花费了他不少时间,就为了妹妹的一念“想要”和一声“喜欢”。 “我喜欢!谢谢祁兄”碧莜笑起弯月眸,踏进这陌生又心水的房间,坐在床上,摊成一个活脱脱的“大”字。 “莜儿饿了吗?” “饿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拿” “老规矩,再加一壶关月酒!” 妹妹差遣,令狐祁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了,躺在房中碧莜暂时没有想其他的事情,也渐渐忘了刚离开大阳的那份不舍,眼皮微垂,待令狐祁回来,碧莜居然在房中沉沉睡过去了。 下午古宸之拿着家丁送来的信件,上面俨然写着碧莜亲启四个字,落款人是苏枕。 可碧莜的信为何送来古府,古宸之这一下不敢冒然拆开,跑去王府询问,却被告知苏枕这月正在幽禁,不得见客。 上次碧莜回去苏枕没有相送,去打探只说有事耽误了,等碧莜回去以后送信致歉。 这就不懂了,碧莜的信件为何送来他手上,虽是代交,但他也不知碧莜的住址啊... 见是小事,古宸之只跑去与妹妹商量了,古宸懿开始也不明白,但听说苏枕正在府上幽禁,托下人将信交予哥哥手中,便大胆叫哥哥拆信。 果不其然,信中的内容根本就不是给碧莜的。 第20章 端倪 古君昊手里拿着从苏王府送来的信件,在书房内思索许久。 在古宸之送信过来时,虽不知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但是从信上的内容来看,古宸之并不知晓这信中指的究竟是什么,和妹妹讨论后依旧无解,所以才匆匆交予父亲。 可这并非人人都看不懂。 这下古君昊可是伤神废力,揉搓着太阳穴在书房想了两个时辰。 其实他莫约在两年前就发现了端倪,苏建身为王爷,权高位重,迫于当时情形,仅凭自己心中的臆测,难以弄清事情的真伪,可如今苏枕似乎是明摆着让他把事情弄清楚,可是这对于苏王府来讲,不是确确实实的祸事么? 第29页 古君昊想不通,碧辽清回了北境,此事更加无从商议,古家掌管自家的货物,和苏王府虽有合作关系,却并无半分利益勾连,但此事事关重大,倘若真的像信中所说,他真的能做到置之不理吗... 想罢,古君昊晃晃神,招唿着让管家进来,事情未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让碧兄知道,徒增烦恼。 苏枕被幽禁在府,一个月过去了又被禁了一个月,苏建是严令禁止了苏枕出府,永无止期。 府里的人不知道事出何因,只是见世子许久未出门都纷纷好奇,在背后议论,他们不知世子究竟犯了什么错,也不知其实世子根本就不屑被困住。 其实苏枕在夜晚已经出去好几次了。 区区王府高墙,谈何囚困。 白天出门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反倒不自在,若是以前和他们几个一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碧莜一走,三人是再也提不起出去游玩的心思。 夜晚出门没人在旁,可谓是轻松自在,苏枕几次想去古府找古宸之说清楚,可是夜晚人人熟睡,他又像是没有勇气,把这件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父亲,他那样做了,就是大逆。 但他若就此隐瞒,一旦被发现,就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如今他将线索给了出去,至于能不能解决,就看古府的人如何处理了。 仁尽义至,若是被人捅破了那层保密的窗纸,那这次关运的所有人都会身陷其中,甚至难逃死罪,自古福祸相依,换做以前,他可能就这样算了,苏建做的那些事情,他从来都不想理会。 可是如今...他也是有私心的。 潼晖六年,辽川商帮整合了新的商队谴派去西隼商议,重新签写了新的合作契约,保两方十二年合作平顺,再无动乱。 碧莜身为此事商统,带着帮中商队去到西隼协谈,西隼不仅同意因为上次的毁约进行赔偿,还附加了重新合作的利益条件,也确保今后的合作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碧莜此次立功,在帮中威望渐盛,人人都说,碧姑娘可谓是得到了帮主的真传,身为女子,行商依然有模有样,不输男儿风采。 此事过去,已是一年多的光景。 “莜儿刚刚回来,这些事情就交给祁儿就好了,你在这费什么劲”令狐川苦口婆心地劝着,此次事情尽管处理妥当,可碧辽清依旧是不放心地将事情头末全部过览一遍,就连马粮收支也不放过。 自从大阳回来,碧辽清的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所以这次去西隼才让碧莜代劳,如今女儿回来,碧辽清就急急忙忙帮着女儿顾前顾后,打理剩下的琐事,一直到深夜也不肯入睡。 碧莜倒是累得早早就睡下了。 碧莜做事雷厉风行,处事果断干脆,为的就是能够早日结束这个事情,回去大阳,此次回来时虽未开口与爹爹说,可她肚子里打的算盘,碧辽清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果然,回来不过两天,碧莜就商量着要去大阳了,从早到晚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大阳。 大阳的山,大阳的水,大阳的海棠花,还有大阳的雪萝丸子。 弄得令狐祁都想着和她一起去大阳看看。 忽有一天,碧莜从床上吓起,做了一个与以往都不同的梦,冷汗冒出,惊醒梦中,睡醒了发现自己竟身在大阳,回想才知道刚刚的梦有多骇人荒唐。 碧莜从西隼回来以后,整日说起大阳,令狐川才迷迷煳煳地想到什么,那时碧莜不在帮中,碧辽清卧病在床,这小事情也没与他们商量。 奇怪的是,这事情过了两月,就无声无息地自己填补回来,若不是他无意之中观察,还不知道此事有何不妥。 “何事?”在屋内听令狐伯伯与爹爹谈起,碧莜倒有些兴趣。 辽阳关运一直是由大阳古府和辽川商帮两地相互配合,商帮负责骆北关一带,大阳的事情一律交由古府接洽,和古府之间合作,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所以就算是碧辽清,也从未对古府有任何的不信任。 “也不是什么大事,大约半年前,大阳那边的货物送来我去接手,那时莜儿不在,我就多注意了两眼”令狐川顿了顿,肃穆说道:“我发现,那个看运的,竟不懂这开箱运货的规定,竟还问我主事人是谁...” 碧莜坐在一旁,听着也觉得不对,执起性子凑过来一同听道。 “我反问他是否是第一次走货的时候,那人竟畏畏缩缩地走了,写了单子却没留姓名,我看情况不对,就命人开箱验货,发现...” “发现什么?”碧莜着急地问道,吓得令狐川一时间断了言辞。 “发现货物中的阳兴茶少了五箱,并且以往商帮收的都是产自邬谷的茶叶,而那次送来的,竟是来自芙州的茶叶。” 听到这里,碧莜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下,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为何... 从货茶叶的商人都知道,芙州的茶叶,物珍价贵,怕是没有哪里的茶叶能够比得上芙州,邬谷虽然次之,但是数目一多,仍不可与芙州的相提并论,可是为何那次的茶叶要用芙州的替换,且不明确告知。 “对方既没有表明,也没有加价,我也是多留意了一下才发现这其中的变化,那边要货要得急,我也送过去了,再过一个月送来的货,就与前几年的无异,不仅换回了原来的邬谷茶,还把上次缺的五箱给补回来了” 第30页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碧莜问道。 “半年多之前的事了,就在你刚去西隼...两个月之后”令狐川回忆道:“当时我也不解,但是事出突然,货已经送出去了,想着等这边忙完了在详细告诉你,可是之后他们又没有其他举动,我就忘记了。” 半年多之前的事情...碧莜掂量着手,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何原因,但是心中却惴惴不安。 “别想了,也许是古兄有什么想法,又被搁置了下来,这件事于我们也并无害处,何必深究。”碧辽清最想的开,既然没有耽误出货,也没有计较这无端多出来的价格,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何必弄得一清二楚呢。 碧莜想来也是这样,但是这越无端的变化,越会引人注意,这变化突起又悄然消失,就像是有人故意掩盖。 碧莜想起今日早上的噩梦,心里始终难以平静。 第21章 大阳 帮中忙完了西隼的事情,已经是下半年的时候了。 秋风一起,北境干燥的天和乱飞的沙尘,弄得碧辽清整日咳嗽不停,拖拖踏踏的去看了几次病,喝了一个月的药也不怎见好转,碧莜担心,整天在旁唠叨,原本回大阳的日子已经定下,如今又延后了许久,似乎回大阳远无定期。 经过了西隼的事情后,碧莜尤知爹爹肩上的担子,虽有令狐伯伯帮忙,但自己仍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从前以为经商就同打交道一般简单,谁知自己还未进门,就可能被路下的石头绊得摔个狗吃屎,才更明白哪个前辈不是在这地上摸爬打滚才闯出来的天下,这个道理,是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了。 人心难测,也只有亲人才会没有附属条件地对自己宽容。 是夜,仓促吃过晚膳后,碧莜结束了议事,去到厨房帮爹爹煎药。 秋凉入三分,也不知这天什么时候会变得寒冷。 如今碧莜坐镇帮中,虽然手里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以前以为是该这样做的事,现在反倒不能这么凭感情鲁莽了,幸好帮内长老耐心仍足,愿意教导,碧莜经验尚浅,但经商之智聪慧,也能一点就透。 碧莜对着药炉子,看着火苗愣愣发呆,热气涌出碰得炉盖子砰砰作响。 不知此时,古宸之在干什么。 是在和古伯伯对帐,还是在看书,又或许在跟懿儿和夫人在闲聊,有没有...某一时刻是在想她。 应该是有的,碧莜想想便不自觉地笑了。 “爹,该喝药了。” 端着药进房,之见碧辽清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最近到晚上总是没有困意,碧莜才把喝药的时间换到睡前,加几服安眠的药,这才缓了许些。 碧辽清这几日身子似乎好了许多,但总是除不去那病根,碧莜担心再度劳累,不忍爹爹烦忧些什么,一鼓作气把帮中的大小事务都揽了下来,自己应对。 碧辽清倒是一脸轻松,说正好给小丫头歷练歷练了,还嘱咐长老们多多提点。 碧辽清撑着手从床上做起来,看着女儿脸上日渐多出来的沉稳,心生安慰。 “这习惯吗?”碧辽清喝着药,问道。 “有祁兄帮忙,我能应付得过来。”碧莜说着,又不禁想起刚刚还未解决的事情。 碧莜坐在床边,全然不知爹爹在看着她表情的变化,这段时间,只要一静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接下来的安排和应对,女孩子心细,碧莜也总能想到别人常常忽略的细节。 “你去吧”顷刻,碧辽清缓缓开口说道。 碧莜恍然回神,以为是爹爹叫回去理事了,正想把碗收走,才发现爹爹还未喝完一半。 “什么?”碧莜双眸忽然闪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去大阳吧。”碧辽清翻了翻勺子,舀起一勺细细地喝下去,说得很清楚。 “爹爹...” 碧莜此刻的心是欣喜,是复杂,用力地抓住爹爹的手:“你是说真的吗?” 原以为今年爹爹已经不打算过去,在心底里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亲口听到爹爹提起此事,心中雀跃,但怎么...却是开心不起来。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是颠不起了”碧辽清扬扬手,把碗放回托盘中。 “我...”碧莜没想到爹爹会做出这番决定:“我自己去?” 碧莜顿了顿,仔细想想,若是爹爹不去了,她自己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眼看到年尾,都是各个帮中相互走动的时候,况且...”碧辽清的眼神疼爱地看着女儿:“况且我们和古家的交情不一般,你替爹爹去探望一下,顺道拜个早年。” 碧辽清没有将话说出口,但是却很明白了。 “那...” 碧辽清拍拍手,以示打住。 “帮中的事情你不是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吗,我身体休养了这么久,都忍不住出去忙活了,你且放心去,不用着急回来。”碧辽清伸伸手脚,说话的语气也故作威严不少,像是给女儿证明,他身体已经好多了。 碧莜双眼含满泪水,此时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离开爹爹。 “但是...也不要去太久了,年...还是要回来过的”碧辽清拍着女儿的背,他何尝不是捨不得,千万个捨不得。 第31页 “我知道...我会回来的,这里才是我家。” 说完,碧莜终于忍不住扑进爹爹怀里,尽管她从小丧母,但是爹爹给她的爱,却不输别人家的孩子分毫。 后天,碧莜简单收拾了行礼,一早便打算出发,令狐祁从早上便跟在碧莜身后,一直唠唠叨叨嘱咐不停。 “此去大阳,你要每隔几天就捎信回来,写什么都好,至少要让我们知道你平安,夜晚自己一个人就不要出去了,若是没有人跟着,也不要去偏远或者不认识的地方,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还有...” “好了...!”碧莜一个眼神投过去,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把令狐祁的嘴堵死:“又不是去哪里,我还能把自己搞丢了不成?若是祁兄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 “不要胡闹...”令狐祁低下头,喃喃说道:“我哪走得开。” 他是想跟着一起去,义父自然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也未曾严令禁止,只是... 碧莜走了,碧叔身体尚未养好,不宜劳累,若是他也走了,那岂不是只有义父一人在帮中在操劳,想到这里,令狐祁还是按下了心中的冲动。 义父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能这么自私。 “知道啦”碧莜回头,看着令狐祁从昨天到现在都是失落的脸,又实在不忍心就此别过。 “放心吧,我会写信回来的,今年过年,好吃的都要留给我” “肯定!”令狐祁见碧莜回头跟她说话,笑容又重新挂回脸上。 “祁兄别送了,我自己出城就好。”说罢,碧莜跨上马,留恋地看一眼身后的人,就转身离去。 令狐祁看着越来越远的碧莜,笑容仍在脸上,僵硬地只剩下嘴角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强忍罢了。 一回头,令狐川便黑着脸站在身后,看见义父,令狐祁意外又胆怯地退了一小步,抬起手恭敬地请安。 “义父”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蠢的人...”须臾,令狐川终于是忍不住,将心中之言一吐为快。 令狐祁低头,虽不知义父责骂何事,但此刻的心情,就算是夸奖也不能令他好上几分。 “为何不去?”令狐川走到前面,有些愤懑地问道:“你知道莜儿这一去,你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令狐祁对碧莜的好,帮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令狐祁心中是怎么想的,却没人敢细细追问。 有人说令狐祁身为收养的弃子,本就没有权利干涉帮中之事,给他插手,无非是两位帮主心善仁慈,倘若他还打碧莜的注意,怕是被金钱和权利着了魔道。 两人成亲,这辽川商帮还不归他一人之手。 这种流言一出,帮中十之□□的人都在讨论,令狐祁献殷勤,到底是为何,只是这么多年,令狐祁一直勤勤勉勉为帮中做事,未提过丝毫要求,这才渐渐令帮中人信服,十多年已过,帮中人也心甘情愿认他作半个少主。 只是烙印在心底的这份卑微和分生,从来都只有令狐祁自己知道。 可是令狐川不这么想,既然儿子喜欢,又何必在乎旁人所言,他不过多干涉,就是想让令狐祁自己选择,若有人异议,他定当第一个为儿子抱不平。 可谁知令狐祁竟然这么蠢,当真把碧莜放走,眼睁睁看着她回大阳去,这一下令狐川就急了,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把这些年自己的苦心给他通通说一遍。 “莜儿若是心里有我,就算我没有求她,她...也是不会去的。”令狐祁低下头淡淡说道,他终究辜负了义父的期望。 父母盼的,从来都不是功成名就,而是孩子身体安康,子女成双。 “懒得理你...哼”令狐川被令狐祁这么一说,一时间倒不知反驳什么,他虽心疼,但也毫无办法,小声地斥了一下,搭把着手走回去。 任何事都不得勉强,感情更是,他又何尝不知道。 驾马两日,从骆北关直过平吉川,碧莜已经到了大阳城郊,单马利索,不像马车那般行动不便,尚且比预想之时还要快上一日。 此次回来,已经隔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前与古宸之一直有书信来往,还能知道大阳的一些事情,但自从去了西隼之后,就断了联繫,回来骆北关以后,一直忙着帮中事宜,此次回来,还未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走过城中,四周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两年前的摊位依旧是那个摊主,只是莫名觉得,这城中气氛冷清了不少,来往行人匆匆,虽不是第一次来,但竟比初到大阳时的感觉还要陌生。 又或许是秋天,本就萧瑟萧条,碧莜不再多想,驾着马儿往家的方向走去,从城门到家不走锦鲤街会更快一些,绕过京桐巷,就到取阳街。 只不过,不能先去古府看一眼了。 想罢,还是加快动作,回家把行李放下,再去古府,不知古宸之和懿儿见到她,是否会惊喜。 第22章 苏府 穿巷回家,还未走近,就看到有人在家外门前候着,人影三两。 “苏枕?”碧莜看到那依旧清冷的身影,笔直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但颇有几分精气神,倒让人眼前一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碧莜欣喜地跨下马,看见他,自然是有些兴奋的。 第32页 但却不懂,为何苏枕会在这里等她,像是早就知道她今日回来。 “我一直在等你”苏枕从嘴里细细地吐出字,还未听清楚便已收了回去。 “等我?”碧莜木讷站着,只听到末端的两字,想问个缘由就见苏枕往后探了探。 苏枕扬眉看着她:“碧叔没有来?” “没有,他差我一人过来,出面解决大阳的事宜,顺道过来给你们拜个早年!”碧莜笑笑说道。 回到大阳,自是很高兴的事,只不过去古府拜个早年是最为重要,商帮的事宜才是其次。 苏枕咽下嘆息,稍稍颔首,只道了一声哦。 两人站在原地目目而视,虽尚久未见,但却少了一分投契,碧莜只瞧着苏枕越发不自然,转身推开门请他进去。 苏枕抢先说道:“你刚回来,家中什么东西还未购置,吃饭了吗?” 碧莜尴尬地停下动作,这样想来,好像也无不道理,家中积尘一片,想必也没有脸面请他进去做客。 还未回绝,又听苏枕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说去我府中做客,今日府中做了好菜,今晚就且来我府中,明日一早再回来收拾。” “可是...”碧莜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一年多未见,苏枕性子怎越发热情,邀她去府用膳不说,还留她在府中住下。 想不到苏枕是这般性情之人,之前这么久都未有发现,真是惭愧。 碧莜笑笑,说道:“住下就不必了,该收拾的明天还是得收拾,我去你府中吃了饭,就打道回府吧。” 吃完饭,她还要去古宸之那里,不好久留,想到这刻,碧莜就忍不住捂着嘴笑。 苏枕默不作声,过了些许,声音比刚才还沉闷些说道:“随你,走吧” 话毕,身后不知从何处驾来马车,碧莜未留意,一时间被吓住,狐疑地看着苏枕。 两人一同上了车,苏枕跟随的僕人在车旁走着,碧莜将马拴在家中,迷迷煳煳地跟着苏枕坐车离去。 接近傍晚,街道行人纷纷回家吃饭,虽不热闹,但刚回到大阳的碧莜依旧兴致勃勃,掀开帘子探头看着两旁。 碧莜道:“这大阳城一年中可有什么趣事,告诉我听听。” 苏枕咽了咽唾沫,攥紧拳头淡淡回道:“没有” “......”碧莜汗颜。 果然还是这般无趣,方才性情这么快就没有了,碧莜不再理会他,天边晚霞渐起,上空云灿斟酌着今日要如何收场才引人注目,这时忽然马车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碧莜呆在窗边上,看着马车拐了两个弯,全然不知接下来走去哪里。 “去哪?”碧莜仍未有怀疑,慢慢反应过来问道。 车下的轮子咯吱响着,莫不知这街道偏僻得没有了人,连车轮轱辘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见此人是苏枕,碧莜也从未担心他耍什么花样,只望着他,等回答。 “回苏府。”苏枕道。 此开口回答的不是苏王府,却是苏府,碧莜听到后莫约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惊讶地说道:“苏府...你可是袭爵了?” 闻声,苏枕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碧莜,说道:“没有。” “没有?那为何...” “少爷,到了!”车夫停下,伸手掀开车帘,叫着苏枕下车。 碧莜懵了,若不是袭爵,苏枕为何不回王府,方才听是苏府,还以为他如今已是大阳里的王爷,身份地位已然不同从前。 车夫盼着站在车轿下,见碧莜还坐在上面,又朝她喊道:“姑娘,到了!” 碧莜回神,慌慌张张地下来,落地头上的,正是写着“苏府”二字的府邸,闻声有人回来,府里的人匆忙上前,看见苏枕躬身道:“少爷,您回来了。” 碧莜惊异,嘴巴微张地看向苏枕,重复一遍问道:“少爷?” 府内的人从头到尾打量着碧莜,且不知这位明目张胆叫着的姑娘是谁,只是苏枕未有多言,便不敢多问。 苏枕也没想着要解释,沉稳地道了一声:“进去吧。” 随他进去,碧莜只认得,这像是苏枕的新居,她曾去过那尘清院,如若说那里冷清,恐怕这里尚比那个地方冷清百倍。 领着碧莜去到前厅,家丁识时务地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苏枕走在前头,依旧负着手,待到餐桌前方坐下。 碧莜也随着他坐下,却不说这大阳一年未回,如今她是在哪里也朦胧得说不清楚,苏枕带她前来,这苏府是什么地方也未曾去瞧过,碧莜刚张开半嘴欲问,一碗香气扑鼻的药膳汤便端在她面前。 “你一路辛苦,快趁热吃吧。”说罢,苏枕拿起碗筷,自己就吃下了。 碧莜无措地环绕四周,瞥到一旁的女婢颤颤巍巍地退下,也不知是什么情形,心里尚有疑问,只是事情一套经过,看似有些不妥,但却不知有何不对,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苏枕邀她吃饭,随着马车来到新居,准备好的晚膳一应而上,做尽待客之道,看似并无差错。 可是碧莜心里怎就莫名堵得慌呢。 想罢,碧莜回神不再疑神疑鬼,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第33页 碧莜实在憋不住,看着苏枕的脸色较好,开口问道:“怎不见王爷呢?” “在王府。” “嗯?你可是自己迁出来?”碧莜咬着一口肉歪头问道。 “是。” 女婢往杯中添了茶水,碧莜四处张望,一下子又不知要问什么。 碧莜瞧了瞧他,又想起些什么来,于是又问:“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们几个...” “你两日赶路,肯定没有好好歇过,我命她们准备了新的被褥床帐,你若是累了,不妨就在府中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去整顿。” 碧莜被苏枕的话哑了嘴巴,恍恍地想到家中好像确实不大方便,天色已晚,只是今晚当真要留在这里吗? 碧莜眯了眯眼,看着碗中吃剩的半碗饭,轻松而道:“那今晚就打扰了!” 苏枕像是早有准备,却没想到连床都铺好了,这样想来也好,家中凌乱,明日收拾好自己再去古府也为时不晚,好在苏枕今日也没跟她见外。 晚饭过后,碧莜洗漱一番,跟着人回了房,房间早已是打扫好的模样,各类物品一应俱全,就等着小主子来垂怜,碧莜进房,婢女就怏怏地关上门退下。 天气阴冷,眼看就像要下雨的节奏,碧莜坐在房中,将明日重逢的戏码上演起止有八百遍,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够精彩,直到深夜,碧莜才意犹未尽地吹熄烛火,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未上三竿,苏枕束好发,慢悠悠地从房内出来。 “姑娘呢?”见前厅没人,苏枕还愣愣地回想一下昨日,再三确认后才开口问询。 昨日确实是将那丫头接回来了,没错。 “姑娘一大早就走了,说不等世子起床,改日再来道谢。”婢女此言一处,自知难逃一罚,只是...她此话也是转述,并不出自本心啊。 看着面前的人腿哆嗦地站在跟前,苏枕凌冽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却以示警告,随后挥挥手让她下去。 一大早便走了... 苏枕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不急不慢地坐下用膳。 不久,家丁过来,躬身询问:“少爷,城门的人今日还用去吗?” “不用”苏枕咽下浸着鱼肉的白粥,问道:“另外的人可还在?” “前几日...确认过不在,可不知这些天...” “城门处暂时不用管了。”苏枕顿了顿,伸手去夹那金黄灿灿的馅饼,递进口中。 “那姑娘...”家丁有些颤,挪了挪腿大胆问道:“需要派人跟着吗?” “不用,她中午自会回来。” 第23章 阴霾 未到正午,苏府的门在外面被拍打得如雷轰顶。 “让她进来”苏枕淡淡地回答家丁不知所措的眼神。 家丁纳闷,少爷不喜欢别人吵闹,如今这位姑娘这么放肆狂妄,少爷竟没有发怒,也是罕见...耸耸肩哒哒啦啦地跑去把门闩拿下。 “砰!”闩子一下,门应声而开,家丁看着眼前的姑娘吓得呆住,发愣地看着她冲进府中。 “苏枕!苏枕!苏枕你在哪里?”碧莜跑上石阶,边走边唿喊着,走到正厅看见苏枕站在一旁。 拿着干净的擦布在清洁架子上的古玩,一丝不苟的样子,碧莜冲进来时,手上的动作只顿了顿,余光瞥了一眼碧莜,并未正眼相看。 苏枕不用多想,就知道她是从古府赶着过来,想罢有些愤怒地放下抹布,转身背对着她。 逃不过的,迟早会来,今日就是那躲不过的十五了吗。 碧莜看着苏枕一脸从容的表情,她心火熊熊,跑上去扯着苏枕的袖子问道:“他们去哪了?” 碧莜的话语慌张得有些颤抖,双手死死地拽住苏枕的袖子。 “你知道是不是?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碧莜心急如焚,眼珠子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苏枕依旧淡定地挥了挥袖子,将丫鬟和家丁都遣散出去,前厅只留下他们两人。 碧莜一早去到古府,府们前没有像往常那样站着两位看守,已然觉得不对劲,拍门许久没人回应,无奈从后院翻墙进去,才知道古府早已是人去楼空。 哪有什么古宸之古宸懿...院子里破破烂烂,就连他们时常聚在一起的翠幽亭,已经没有丝毫过往痕迹。 碧莜实在想知道古府究竟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害怕地跑回苏府,如今只有苏枕能够告诉她这一切,可惜一进门,碧莜就隐约感觉到苏枕态度决然,始终冰冷着脸不愿多说一句话。 “苏枕,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枕的语气尤为不耐烦,用力甩开了碧莜的手,向前一步。 “什么...”碧莜不敢相信地看着苏枕,重复问道:“你在说什么?” “呵...也对,你和那古宸之向来最是要好,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低声下去地跟我说这种话是吗。”苏枕阴霾的脸虽背对着碧莜,但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冰冷却犹如锋利的冰刃一般,一字一字直中在碧莜的心上。 “苏枕...你怎么了?”碧莜心中一颤,仍不愿相信此话是从苏枕口中讲出:“现在只有你知道,古宸之他去了哪里,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第34页 宽大的袖子里,苏枕的手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肉,唿吸微变,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半响,苏枕转身启齿而道:“古府一家,囚于王府,已是罪犯之身。” 听闻,碧莜的脸瞬时一白,不肯相信地望着苏枕喊道:“囚于王府?是犯了何罪,你说清楚?” “他们利用我父亲的名义,勾结官员贪图厚利,假用王府之名办行为不轨之事,毁我王府名声,这已是贪污之事实,事后概不认罪,还污衊是受了王爷的指使,我父亲自然不能放过他们。” 碧莜恐慌地摇摇头,勐地抓住苏枕的手臂说道:“不可能,古伯伯不是那样的人!是你们弄错了!” “是他们亲口承认,何来弄错之说!父亲仁慈,未有交大理寺处理,已是恩赦,只当是私仇恩怨,只要他们肯认错,做出赔偿,从此远遁江湖,父亲必定不再追究。” 古府自从接受了宫城内的生意以后,已由皇上赐封为三品贵府,位同当地三品官员,若是贪污腐化,已是有损皇上颜面,理应抄家,更甚者被判流放。 “可惜,他们心势太高,宁折不弯,王爷也只好顺着他们的脾气,将他们囚于王府,眼不见为净了,也总比放他们出去,继续毁坏我王府的名声要强。”苏枕望着碧莜,看着她一副不肯相信、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倒真的是想继续说下去。 “那...我,我为什么不知道,大阳城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碧莜摇摇头,努力想找出苏枕话中的破绽,她始终以为,苏枕这是在骗她。 “哦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苏枕转身,看着碧莜挂满泪痕的脸说道:“他们送出去大阳的信,都被我一一截了回来,其中有一封,像是古宸之给你的...求亲信。” 苏枕故意顿了顿,将三个字讲得更重一些。 此话犹如天打雷轰,将碧莜的身体重重噼下在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碧莜已有些嘶声力竭,她不懂苏枕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他们罪有应得,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藉此写信出去求救,他们发现端倪之后,趁机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合作,以为藉此就能掩盖过去,可惜啊...还是逃不过老天的法眼。” 苏枕说着这些荒唐的话语,手已经微微颤抖,看着碧莜无力坠下的身体,握紧的拳头更重一握。 “求亲信...”碧莜呆滞地在嘴里念道,原来,她是等到的,去了西隼以后,她和古宸之就断了联繫,所以她才会不知道,古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古府贪污,谋取私利,诬陷重臣,这样的罪名,碧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碧莜跪在地上,膝盖向前挪动,抓着苏枕的衣摆说道:“你带我去见他们,带我去见他,我肯定帮你问清楚!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碧莜双眼死死盯着苏枕,就像盯着救命稻草一般,盯得苏枕心里犹如一团乱麻,里面有上千万只虫子腐蚀而过,心一狠,还是把碧莜推倒一旁。 “若是这么说来,你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同谋”苏枕说的咬牙切齿,在破功之前,急忙走去前面躲开碧莜的视线:“古府的人早就商量着要将你娶进门,就连聘礼都准备好了,这么来看,你也算是半个古家人,不是吗?” “是...”碧莜说的声音微弱,口唇颤抖:“若是没有你,我又怎么会到方才还被蒙在鼓里。” 若是没有苏枕,若不是他拦下了那封信,她如今,已是古宸之的新娘。 碧莜挪动着膝盖,跪行到苏枕身旁,不死心地说道:“无论怎样他们都没有伤害你,你就大人有大量,求求王爷放了他们。” 碧莜卑微的语气莫名地激怒苏枕,听了这句话令他更是不好受,可是他不能,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在做什么,他两年的时间花费如此多心思,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我做不到。”苏枕闭上眼睛,不忍再听碧莜说话。 上天戏弄,只是闭眼有何用处,何不得把耳朵也闭上,将那些虚假卑劣,装虚作假的事情统统抛诸脑后。 “苏枕...求求你,让我去见他们,我肯定可以...”碧莜仍是不肯放手,半跪在地上哀求,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苏枕说的任何一句话。 “来人!”苏枕拦口,不顾碧莜想要说什么,将屋外的家丁唤进来:“把姑娘关去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得开门。” “是!” 碧莜被人拉扯走后,苏枕才恢復以往神情,今日才知,话不从心原来是这般滋味,抬起手看,手掌已被自己印出深红一道,隔着一层薄皮快要渗出血来。 半响,只觉头涨眼花,没站得稳一把摔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丫鬟们经过看见主子疼痛地弯腰抚头,急忙小跑进来问道:“少爷,你怎么了,要叫大夫吗?” 说完,另一位机灵的丫鬟正准备急匆匆跑出府。 “不用!”苏枕连声叫住,忍住头中剧痛吩咐:“今日之事,府中不得议论,若是传出,死不足惜。” 第24章 囚困 入夜,初秋。 碧莜坐在柴火堆旁耷怂着身体,蜷缩在一旁。 第35页 没有道理...碧莜越想与不对劲,就算古府犯了错,区区王府还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坐在柴房中一动不动,只是未有见过打扫得如此干净的柴房,今日一米未进,飢肠辘辘,在地上捂着肚子发软,半响,柴房门被粗鲁地打开,两个家丁提着她走出去。 黑夜中被两人提着胳膊摇摇晃晃,拐了几个弯,转过几个角,啪的一声就把她摔落去敞亮的房间里,一抬头,眼先见的是那只血玉红虎,苏枕坐在桌后,睥睨地看着她。 待下人走后,碧莜才撑着腰站起来。 “饿了?”苏枕故作询问,明知碧莜已是饿得不成样子。 “我不信!”碧莜说道,话语响亮但尚有底气不足:“你下午说的,我都不相信,古伯伯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让我去见他们,我定能问出其中的误会。” “你是觉得我们苏王府会诬陷朝廷赐封的三品贵府?”苏枕听到后扯着半边嘴角笑了:“不见黄河不死心!” 话毕,摺叠好的纸张被苏枕从摞起的书文中扯出,帐本,帐单,信条逐一抛在碧莜脚下。 “桩桩件件,王府已经命人查明,若是想告,天子脚下何时不能告,念在旧情,父亲才通情容忍两家私下处理,毕竟都是合作多年的关系,你若说我们王府诬陷他们...” 转眼,苏枕已经看着碧莜蹲下身子捡起帐本查看,心中最畏惧的部分正在颤抖,但还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板着脸说完:“真是笑话!” 碧莜无力地翻着,这帐本里写着的,正是这几年古家从外商谋取的利润记录,末端赫赫签着古君昊的名字,商场的利益纠纷她不是不懂,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透,古伯伯究竟为何... “那现在呢?”碧莜此时已经抬不起头看面前的人,虽她算是古家未过门的媳妇,但她却不知用什么方式面对苏枕。 “现在?”苏枕顿了顿:“被父亲囚住在府,待他们思过痛改,赔偿损失,挽回王府颜面,自然会放了他们,毕竟在大阳内,王府还是有这个权利,只不过他们心眼太高,不肯屈服,贪了的钱,造过的孽统统不愿收回,我也不知古家竟是这般德行,只怪自己这些年看错了人,浪费时间罢了。”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们。”碧莜摇晃地站起,问道。 “我要怎样?”苏枕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话应是我问他们,如今王府在这商中名声一落千丈,拜他们所赐,你如今问我该怎么样?” “要怎么做,才能放了他们?”碧莜无措地看着苏枕:“王府的钱,我可以赔,毁了生意,我帮你们谈,只是...” “不必了,古家的人,我都信不过。”苏枕说的字字坚决,就像恨透了眼前人一般:“我与古宸之结交,这几年的生意怎么也与我脱不了关系,若是我将你交给父亲,你这辽川商帮的名头,说不定还能为我开脱几分。” “好”碧莜立马答应:“去吧。” 此话一出,苏枕愣愣地看着碧莜,从未想过碧莜回答应的如此干脆利索。 “你若未归,辽川的人还不来找你?”苏枕反应过来,狡辩说道:“我们好友一场,说到底,这个事情并非古宸之的过错,只是你...你辽川想要插手此事,于王府而言必定是坏事。” “爹爹不会的,他不知道...”碧莜已经站的无力,脑海中只剩下那帐本中的帐目,她至此不相信,古伯伯当真是贪图之辈,她还在祈求着,直到苏枕把证据一一放在她面前。 怎么会...怎么会,爹爹的肺腑之交,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将你留在府中,不回辽川。”碧莜走神,没有听到苏枕方才头头道的是什么,只听到这辽川二字才反应过来。 “至于这身份”苏枕望着她,冷笑而道:“下人待之。” 下人。 没有自由,受人约束的下人吗? “待事情没有结束之前,都休想再回辽川,我会派人伪造信件,你留在府中成为把柄,若是他们真的怜惜你,想必古宸之很快就决定拉着他爹痛改前非了。” 苏枕口里发狠,只将事情说得越来越毒:“他们平日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想必也猜不到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挫他们锐气,指不定那天我气消了,还能请求父亲放了他们。” 说罢,苏枕挥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 碧莜瘫坐在地上,留困苏府并不是最悲哀的事情,她不以为意,真正令她放在心上的,是古府的所作所为,若是被爹爹知道,岂不寒透了心。 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想起两年前离开时古夫人对着她伤心难过,说过不久定要回去看她,这两年已过,是她食言了,古伯伯虽然严厉,但也是性情之人,和爹爹深交多年,毫无不轨之举,坦坦荡荡。 还是说位高易忘本,人心善变,是她察觉太晚而已。 丫鬟们带着碧莜回到收拾好的房间,端进饭菜,只是碧莜早就没了胃口,坐在床上神色木然,动也不动。 翌日。 碧莜从床上坐起,行李不知被何人摆在桌上,她知道,今日起她就出不去了。 是她自愿的,又能如何,想罢,起身整理仪容,昨日哭得厉害导致今日眼睛肿的可怕,远看就像一只发疯的大眼□□。 第36页 无论如何,她要见到古宸之,当面问个清楚。 苏枕昨晚一夜未睡,本想着今早能够晚些起来,没了困头再去找人说话,只是一早就被人吵醒,说是沈家的大少爷过来了。 匆匆起身,稍稍整理便赶着出去,换做别日,定将那沈子良谴走,怎轮到苏枕今日一早便好生在府中招待。 “我跟你说的方法,可还有效?”沈子良捏着手里的花生壳,还未听到结果就已经得意几分。 “还行。” 苏枕眯着眼睛,困意虽然跑了,但是早上的太阳刺眼,一时间还未习惯,只是没想到,沈子良一早过来就是为了这桩事情,比他还心急几分。 “什么叫还行啊!若不是我下午命人高价伪造帐目,你还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呢!”沈子良这一听就有点不服气了,他替苏枕琢磨许久,这方法必须是万无一失的。 “她现在...在你府中?不走了?”沈子良挑挑眉,问道。 “暂时不走了。” “欸...你这可不行啊,你若是想用这个方法一直骗着她...啧啧啧,你应该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沈子良听闻,想了想好心提醒一番。 骗字一处,苏枕差点一脚踹过去,回看四周没人听见,才稍稍松了口气,沈子良捂住嘴,方知自己刚才太过粗心了。 “我知道,只是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跟你讲,虽然这方法可行,但是深究必定漏洞百出,关心则乱,若是她静下来细细回想,怎么可能想不到端倪。”沈子良听苏枕提过,那姑娘心思深沉,聪明伶俐,不是一般的情节就能够唬住的。 一年前苏枕突然上门拜访,沈家乃城中的大户人家,只是这少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整日花天酒地,吊儿郎当,那日听闻苏王府的世子来找他,一时间还被吓得躲到青楼去了,无奈之下苏枕只能去那醉月楼里把他翻出来。 一谈下来,沈子良才舒口气,感情苏世子是真的来跟他交朋友的,只是他这个富贵公子,怎么突然就被苏枕盯上了。 第25章 谋局 沈子良花天酒地,苏枕也陪着他花天酒地。 沈子良表面风流,暗地里却捂嘴笑道,原来苏世子也好这口。 沈子良见苏枕是同道之人,便拉着他一起玩,同是贵府出来的公子哥,虽然身份不同,但身后跟着一个王府世子,面子也颇儿大。 一日两人吃酒,约好不醉不归、一醉方休,沈子良举着杯盏,手里□□着花容月貌的美人,却看见苏枕正色眯眯地望着他。 也不知是酒吃多了还是他眼花了,随后只听苏枕悠悠地对他说了句:“我要你为我,谋一个局。” 殊不知那沈子良是个聪明货,鬼点子翻出来可以堆满整个大阳城,可脑子却不在仕途上,整日油嘴滑舌,讨得姑娘对他服服帖帖,言听计从。 沈子良把家中父亲最拿命疼爱的双龙珠拿了出来,送给了醉月楼从不接客的青萝姑娘,两人在房中翻云覆雨,却不知家里已经闹翻了天,沈老爷领着家丁到青楼里找人,吓得沈子良灰熘熘地躲苏府去了。 苏枕拿着手里的盒子,说道:“这世上双龙珠,有两颗,令尊收藏的,仅其中一颗,在这里头,是另外一颗。” 沈子良拍手叫好,苏枕果然讲义气,拿起盒子准备回家,既能免了父亲责骂,又能赢得青萝芳心,两全齐美,甚好甚好。 一拿盒子,里面空荡荡的。 那日在醉月楼里没有听清,苏枕说的那个局是什么玩意儿,沈子良这时才明白,这双龙珠乃是一场交易,只是不知,堂堂苏王府世子有何事求他。 “你若帮了我,这双龙珠你尽管拿走。” 诱惑太大,沈子良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于此一来,沈子良便勾搭上了苏枕这个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不是苏枕这个人,而是苏枕说的这件事。 一听此事,沈子良是再也淡定不下来,从小唬人的话说了不少,可从未说过这么大的,嚷嚷着要走,还未走到府门,十几个守卫将他团团围住,沈子良吓得跪地不起,直唿求饶。 “双龙珠未还,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此事大阳城中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若帮了我,我保你今后衣食无忧。” 沈子良莫约知道,苏枕当初接近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哪里是为了酒水情谊,转了几下眼珠子,无奈咬咬牙答应下来。 “无论你答应不答应,你若敢对外人多说半个字,我府里的府兵也是见过血的。” 此话一出,沈子良吓得直哆嗦,唯唯诺诺地点着头说道:“我何须你保我衣食无忧,我只要你给我找最漂亮的姑娘就好,最好是那种倾国倾城,一眼难忘的。” 一年下来,沈子良成了苏枕推心置腹的朋友,沈子良虽然满口鬼话,但也绝非不靠谱之人,因为如今看来,也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少爷,姑娘醒了,正往这边过来”派去打探的丫鬟回来躬身说道。 “过来了?正好也给我瞧瞧,令你费尽心思的丫头究竟长什么模样。”沈子良两眼发亮,就像等着酒楼里的姑娘过来一样。 “你回去吧,改日我再找你。”苏枕不耐烦,赶着沈子良走人。 第37页 “别呀,看看怎么了,我还不能看?金屋藏娇也不带你这样的吧”沈子良一脸不愿,坐实这石凳子不肯走了。 “你...”滚字未出口,碧莜就出现在转角,往这边走来。 碧莜今早已被人带领,换上了婢女的衣裳,只见她走来,满脸愤懑,沈子良哼哼地在旁吹着气,等着看热闹。 “我叫碧莜。”走到苏枕跟前,第一句话便是这响噹噹的自我介绍。 苏枕当然知道,可今日早上,当别个丫鬟喊了碧莜一句“无悠”时,碧莜还虎头虎脑地四处看,心想着这屋内还有别人了? 那丫鬟不解,直说了句“叫你怎么不理人啊!”,碧莜才明白,这一喊的竟是她的新名字。 三番四次解释,不但没有成效,反而见她的人都只会喊她无悠,而不知碧莜,这才急匆匆赶来质问苏枕怎么回事。 “我叫碧莜,不叫无悠。”见苏枕不说话,碧莜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说道。 沈子良在后坐得干巴巴,苏枕许久不说话,半响,抢着起来说道:“无悠?我叫沈子良,初次见...” “我给府里的下人赐个叫得惯的名字,你有意见?” “有!” “那又如何?”苏枕有些小怒意,阴霾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世子真当自己能够只手遮天吗?”碧莜不管不顾,只说出心里不愤的话,苏枕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最好就是把她也关起来,这样她便能找古宸之问清楚了。 “至少在这府内,我还有这个本事。”苏枕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后的沈子良,扬袖走开,走前补上一句说:“去门前,跪两个时辰,没有命令不得起来。” 惊呆的不止碧莜一人,还有身后张大嘴巴的沈子良,还从不知,苏枕竟也下得如此狠心。 “无悠姑娘,先走了,先走了。”见情况不对,沈子良也跟在身后屁颠屁颠地走开。 “你可真下得狠心啊,两个时辰,天都要黑了。”走开后,沈子良在身后说道。 “这不是你教我的?”苏枕回看他,他何尝不是于心不忍。 “对对对,都怪我,可我怎么知道这丫头长得这么水灵呢,早知道的话我就不...”还未说完,就被苏枕一脚踹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苏枕低下头,顺着碧莜方才走过来的路走过去。 “交给我吧。” 转眼已到深夜,碧莜被家丁督着,硬生生在苏枕书房前跪了两个时辰。 待起来时,腿已经不听使唤。 “无悠姑娘,你小心些。”碧莜扶着墙慢慢走回去,下午触了苏枕的逆鳞,如今没人敢跟她示好,就连走回房中,也没人搀扶。 走到屋前,却看见苏枕一人孤身直立,站在门前等着她回来。 “有何贵干?” “你清楚自己的身份?”苏枕冷冷说道:“你若是想古家人多吃些苦头,就尽管这样与我说话。” 没错,她是来替古宸之还债的,怎么还能这般无礼。 碧莜强忍着痛,躬身有礼地说道:“见过世子。” 苏枕征了征,却不知此时他的内心已经强忍到了极点。 “以后你只叫无悠,不叫碧莜,以后只到我书房服侍,看见我,不得再称世子二字。”说完,苏枕是头也不回地走掉。 碧莜看着苏枕的背影,她是越来越读不懂苏枕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只不过现在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枕了。 月光如露,泄在地上犹如一滩银水,碧莜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正对的池水,想着那五年如梦的时光。 一池月色。 书房内,苏枕也愣愣地走神,家丁禀告说无悠姑娘今夜未进晚膳,他也一夜未食。 碧莜,这已是我为你做的最大努力。 无悠,无悠,只要我在,定保你一世无忧。 第26章 为奴 “王爷,我们派去的人...被世子发...发现了”手下的人叩首在身前,紧张地说道。 “那又如何?继续去查。”苏建闻声笑笑,虎毒都不食子,难不成他的儿子还会反咬他一口? “世子那边的行动,我们需要刻意迴避吗?”手下人明白,只是这棘手的事情不知如何处理,等着王爷开口,以便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要正面起冲突就好,他心里打着算盘,就算是我没有举动,他也不会相信,我又何必顺了他的意。” “属下明白!” 命令一出,守在城外的人立即传信给苏枕,一向沉稳的苏枕听到后忍不住就在手下面前大发雷霆。 苏建老谋深算,他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他! 当初父子承诺,只要苏枕不多言半句,苏建便不会轻举妄动,苏枕规规矩矩隐忍下来,只为守住最初的承诺,可是背道里两人却各自行动,苏枕自知父亲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抢先一步把碧莜留在府中,只是他没想到,苏建竟如此狼心狗肺,丝毫没有顾及两人之约。 既然这样,为何他要誓死隐瞒,来当这个千古不赦的罪人。 “少爷,是否需要摆轿去王府?”手下的人见苏枕怒气难掩,小心翼翼地询问。 第38页 苏枕目光闪动,嘴唇微抿,说道:“不用,你下去吧。” 一年之前,苏枕就发誓,从此和王府再无半点干系,他抛弃权贵,这么多年已经做到了为人臣子的应尽之责,只要苏建不触及他的底线,他绝对守口如瓶。 可是如今已然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再不可能这般隐忍。 佳木葱茏,白玉为栏,檀木亭中放。 池水潺潺,院子幽静,不时风拂过,拨弄着几片被打理得干净的叶子沙沙作响。 诺大的院子,没有一株盛放的花,孤寂得没有生机,就连鸟儿飞入,也是头也不回地熘走了,院子中间,还有一潭看似深不见底的碧湖。 这几日苏枕都没有来找碧莜麻烦,碧莜落得轻松自然,整日在这府中闲逛,只是苏枕命令她只在书房服侍,她的活动范围,也只有这一片院子而已。 苏府到底有多大,碧莜还不得而知,她总想找个机会把府里探查一遍,说不定古宸之就被困在其中某个地方。 前几日苏枕说过,只要她表现好了,就领她去见古宸之。 碧莜想着想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无悠姐姐”冬雪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嗯?”碧莜正在整理院子的盆栽,听到声音回头。 “少爷叫你去书房…”冬雪说着,一副惊慌的样子。 碧莜来这府中还没过半月,府里的人,竟也只认识常在后院打理的冬雪一人,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慌张的样子。 秋味渐浓,如今已是深秋之时,听别人说苏枕这几日总无端生气,弄得服侍的丫鬟人心惶惶,就怕做错了什么惹来一身责罚。 “怎么了?”碧莜放下手里的事情问道。 “少爷不知…听说了什么事,现在生气得很,摔了茶杯,然后就把我遣出去了…”冬雪支支吾吾地说着。 碧莜嘆了口气,许是叫她叫去泄气的吧,她拍了拍冬雪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你去忙吧。” “无悠姐姐,你小心点。”冬雪可怜地看着她。 碧莜点点头,顺着方向走过去,天快下雨,早上的天看起来就如同傍晚一般灰暗。 冬雪看着碧莜往书房走的背影,默默在身后保佑她。 阴天渐怒,黑云压城,雨点淅淅沥沥。 碧莜走到书房门前,里面没有丝毫声音,房门敞开着,风吹打门框咿咿作响,茶杯的碎渣摔到了门前。 看来方才是发生过一场暴怒。 想到这里,碧莜冷静地还未抬脚进去,他既然是叫她进去发泄的,说不定还要叫她跪着,那不如趁现在回去房间拿护膝好了。 不知道这次又要跪多久,碧莜想到上次刚到府上,还不知做错了什么,就罚跪了两个时辰,可把她膝盖都跪裂了,两人好歹结识一场,一朝翻脸,竟连平日最温文尔雅的苏枕也是这般难以伺候。 刚欲转身,房间里就传来了阴冷的声音:“进来!” 她还未进去,怎么就发现她了… 碧莜胆怯地迈开脚步,苏枕正坐在书桌后面,额前的头髮散落微垂,桌上东西被翻动得凌乱,细长深邃的双眼冒出火光,正死死地瞪着她,碧莜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手指紧张地揉搓着,但是想到自己既没做错什么,又壮起胆子问道:“找我何事,苏少爷” 碧莜站在门口处,不敢靠近,也不敢再说话,苏枕眼里的怒火渐渐熄灭,但是表情依旧阴霾,整个房间像是被阴冷笼罩着,秋风吹入,扑在碧莜的身上一阵抖动。 “既然少爷没有吩咐,那我先下去了。”半响,见苏枕久久没有说话,碧莜也不耐烦,屋外开始下雨,打在房瓦上叮噹作响。 “回来!”碧莜一转身,就被身后的一声呵斥拉回来:“我允许你走了” 苏枕抿了抿唇,故作威胁地说道,现在他的话,她必须听。 碧莜重新站回原地,一言不发,等着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发话。 苏枕久久望着她,心头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看着面前的人,心中的怨恨也渐渐消除,整理好衣袖,将桌子上散落的物件不紧不慢地摆放整齐,才缓缓开口说道:“帮我泡茶。” 碧莜一听,就冷笑了出来,这人是在拿她赌气吗 “你要泡茶,为何定要我过来,冬雪不可以吗”碧莜睥睨地看着苏枕,命她在这站里这么久,就为了叫她去泡茶…?早不说晚不说,偏等这雨开始下起来才张口吩咐。 苏枕手中的动作停下,抬眸望着他,从口里挤出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下人。” 碧莜被他的话气得语塞,为了见古宸之一面,就要被他这般差遣?咬咬牙说道:“那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说罢转身离开,冒雨走去厨房。 来苏府不过半月,却像是把这辈子的气都受完了。 碧莜越想越生气,脚步由轻转跺,同是女婢,为何就偏与她过不去。 走去外院,拿出装着碧螺春的罐子,往茶壶里拼命加茶叶,不能骂你,我就苦死你! 鞋子已经被雨水淌湿了,碧莜也不管它,待水烧开,冒出阵阵白烟,拿起茶壶准备走回书房。 第39页 “等会儿,站住!”走到半路,就被身后的人叫住,碧莜疑惑地回头,见到一个妇人站在身后,叉着腰,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那老妇人问道,冒着雨走去院中的亭子。 “我叫碧莜…我是新来的”碧莜回道,这个人又是谁她来这府中不久,苏府的人大多都未曾见过。 “新来的!我从厨房里就看到你了,泡茶之前不洗干净茶杯,还放这么多茶叶,你这是要端去世子的房间”老妇人满脸厉色,方才显然是看到了碧莜的一举一动。 “我…”碧莜被她说得语塞,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反驳,怎么今天这种事情就被看见了,今天可真的倒了霉运,算罢算罢,这次也算是她理亏,只杵在原地,一声不吭。 “府里怎么会要你这样的丫鬟,也好,趁着今日被我逮到,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给你定定规矩!”说完,拉着碧莜的手便往外走。 碧莜还未反应,手里端着茶,脚底下的鞋子湿了水,踩在光滑的卵石上险些崴脚。 “欸!你放开我...我不是...”碧莜刚想狡辩,就被这老婆子拉了去,她才不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卖进来做丫鬟的! “秋娘!”苏枕突然出现在身后,把两人叫住。 叫罢,苏枕像是心虚地把藏在身后的雨伞丢掉。 “世子…”秋娘见状,马上向苏枕告状,这丫头,可太无规矩了。 可是苏枕匆匆走过来,抢先一步说道:“她叫无悠,是我房里的女婢,前些日子刚来。” 苏枕的脸依旧布满阴霾,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世子,这丫头没有规矩,可不能让她在你房里服侍啊,况且她…”秋娘盯着苏枕说道,眼里既是心疼又无奈。 苏枕眉头稍稍紧蹙,不说一言,正在抱怨的秋娘也慢慢不语。 “少爷…”秋娘自是明白,她一向随意惯了,秋娘是在王府跟过来的人,也是苏枕身旁唯一的旧人。 苏枕看了看碧莜泡的茶,没有犹豫地拿起一口饮下,加了半壶茶叶的碧螺春,苦涩难以入口,可他还是没有表情地一口饮尽。 碧莜看着他,苏枕真的就这样喝下去了。 “她只在我房中服侍,不去别的屋里,以后秋娘无需管她,她犯了错,跟我说便是了。” 秋娘松开抓住碧莜的手,看着苏枕像是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识时务地走开。 秋娘走后,碧莜才站直身子,看着苏枕站在自己面前,板着脸看着她。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用受这委屈,绕过苏枕,往房里走去。 “我替你挡了难,你就一点都不谢我”苏枕低沉的声音把她叫住。 碧莜停下,回头说道:“反正我是来还债的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希望你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苏枕立马打断她,不想再次听她说出那句话。 你为了他,究竟可以牺牲到什么地步,身后的苏枕握紧了拳头,如果换做是他,怕是得不到你一分怜悯吧,仅是见一面,真的那么重要吗...碧莜? 如果我无缘无故地要你留下来,你是不是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茶我已经泡好了,少爷没有吩咐的话,我还要去后院洗衣服。”碧莜说完,没有再理会,淋着雨快步离去。 苏枕望着她的背影,她现在已经好好地活在自己的身边,可为何,他们的距离依旧是如此遥远。 苏枕回到房中,写信命人务必加快动作,苏建的动向,他必须要一清二楚。 苏建安排在府里的耳目,每隔五天就向王府汇报一次,但这一年多来苏府都没有什么举动,苏建也渐渐疏于防备,可是耳目前几日说道,苏府里新来了个女婢,不知身份,只知道那丫鬟惹了世子生气,被重重责罚了一场。 苏建听完笑笑,只叨唠了一两句,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此时的骆北关,才是他的心头大患。 第27章 情线 中秋一过,树影斑驳,风变得刺骨,外出的人不得不多添上一件外衣,以免着凉。 苏府的中秋过得平淡,没有挂灯,派了月饼赏几分月钱,也同平时一样,并无半分过节景象。 今日一早沈子良便从家里赶着过来,嚷嚷着要吃苏府里的点心,边吃还点头称赞,也只有沈子良那张甜嘴,才能博得秋娘每次都为他撸起袖子为他下厨了。 “听闻昨天,宫里来的队伍已经在大阳安顿下来了。”苏枕叫人打探,莫约知道了从这月初,从宫中派出来分派去各州府的队伍,昨日已经离开南洲来到了大阳,为表皇家礼敬仁厚之心,中秋佳节根据各个府邸官职分发赏礼,这已是上代留下来的规矩。 “要说这大阳城以内,我敢说没有哪一个人消息比我更灵通了。”沈子良咬着点心,几分得意洋洋地说道。 苏枕不语,沉着脸看他。 “...怕了你了,夸一句我都不行?”放下点心,随后又虎视眈眈地望着苏枕手边的那盘翡翠糕说道:“昨日来了队伍是不假,可却少有人知,来我大阳城的,有两支队伍。” 话毕,苏枕的眉眼挑了挑,听着沈子良接下去说道。 第40页 “宫里来的队伍执有皇帝诏令,理应受人瞩目,全城议论,只是偏独我大阳,有两支队伍。” 的确,皇家队伍威严,第二只队伍尾末而行,很聪明地掩盖了自己的身份,也只有是自己人,才不会被排挤在外。 “既然他们走在一起,既没有表明身份,你又怎会知道他们其中的几人,另有目的?”苏枕问道。 “你夸夸我,我就告诉你。”沈子良斜着眼说道,等着苏枕开他的金口。 “是九皇子的人?”须臾,苏枕就从不明不白的现状中反应过来,此时来大阳,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你这么聪明,何须再问我。”说罢,沈子良把放在身旁的盒子打开:“你看这件衣裳,这可是最近最新的款式,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苏枕看着沈子良手里的女衫,红紫艷丽,正想驳他一句,只听脚步声,便慌张地提醒。 “你不要...咳...咳咳。” 沈子良眼疾手快地把衣服收回去,只一瞬间,碧莜便端着茶走进来。 “啊..啊啊点心真好吃。”沉不住气的立马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 “少爷,沈公子。”碧莜恭敬地把茶杯放上,倒茶。 “听说你府中的景色秋天别有一番景象,我还没去看过呢,我去看看...看看。”沈子良很不自然地走开了,留下碧莜和苏枕在屋内。 碧莜只觉得苏枕灼热的目光在看着她,一瞥眼,苏枕却在若无其事地看着手上的书信,没有半分慌张的神态。 “我先下去了。”见无事,碧莜便匆匆回去了。 苏枕颔首,未发一言。 原本还想打探一下他们两人在谈些什么,没想到一进去沈子良就慌慌张张地走开,他们可是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越想越不对,碧莜已打算去后院找找沈子良,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的目光。 下午。 苏建回府,便看见了家中突然多出来的赏礼。 “老爷!”秦管家见到,恭敬地请安,眼神示意着苏建,是有客人来过了。 苏建只吩咐下人把东西拿下去,好生保管。 “这其中,有一些是给世子爷的,需要送过去吗?”秦管家笑着询问。 苏建停下脚步,怔怔地想着些什么,须臾说道:“罢了,留在这里吧。” 若是被他看见,不知又要掀起几番风浪。 “最近苏府可有什么消息?”苏建坐回主位,端起上好的毛尖品几口,淡淡地问道。 “额...”秦管家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说话啊,是好是坏总得有个消息啊”苏建最不耐烦的,就是这般拖沓。 “我们埋在苏府的眼线,这个月都被陆陆续续切断了...世子爷想必是看出了端倪,所以才...” “废物!区区一个无封无爵的府邸,都不能混进一两个耳目,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苏建生气地一拍桌子,身旁的茶水只跟着震出水来。 他自己的儿子,还能这般无可奈何了? 整日苏枕只坐在书房内捣弄些什么,神秘地不得任何人过来打扰,只上午沈子良过来出去坐了会儿喝茶,却不知沈子良那傢伙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会一声。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苏枕迟疑了一会,才吩咐进来。 “少爷”秋娘像是提前准备了好久,才无误地叫出这一声少爷,端着苏枕最喜爱的碧螺春走进来。 “忙了这些天,喝口茶吧。”秋娘有些心疼地看着苏枕。 苏枕自从立了府邸,秋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这个小主子一同搬出来,在王府她多半算一个老人,没人敢督促她做事,如今在苏府,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要她亲自操劳。 可是能看到世子爷,她乐意。 “有劳秋娘了。”苏枕喝了一口香醇的热茶,这干凉的天气身体里总算灌进了一丝温度,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秋娘可整理好了?”半响,苏枕问道。 “好了好了,都在这里,我们苏府内所有的女婢家丁,都在这里了。”秋娘听到,急急忙忙地从袖口掏出摺叠工整的纸张,递给苏枕。 苏枕仍没有表情地浏览一遍,点点头,确认无误准备叠好,但是末尾处看到“无悠”二字,又忍不住拿起笔,把悠字改掉。 无忧。 到底是哪个莜,苏枕自己也分不清,揉搓着纸抓成一团,指骨发白。 秋娘以为出了疏漏,紧张地询问:“少爷,是怎么了吗?” “没事。”苏枕淡淡地笑着,拿起桌旁的药瓶子放前去:“这个,麻烦秋娘帮我拿给无悠。” 早上,苏枕就见碧莜的腿走路不利索,刚回来时车马劳顿,隔天又被他罚跪了两个时辰,想必她的腿也是酸痛,嘴上不询问,却又忍不住关心。 从那日亭中见到那姑娘起,秋娘就知道世子对那个姑娘不一般,未有多问,秋娘木讷地点点头,拿着药出去,。 碧莜在后院找了半天都未曾找到沈子良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自己又走回来,许多地方未曾去过,碧莜不敢闯入,这次还是跟着沿路扔下的小石头才找回原路。 第41页 下午躺在床上无事,用手不断地按摩膝盖,恍恍惚惚地就听到有人往这边过来。 推开门,秋娘无奈地眼神看着她。 “这是世子给的,快点用了快点好!”秋娘虽看不惯府里的下人这般清闲,但总归还是世子吩咐的事情,苦口婆心地把药拿进去。 “谢谢秋娘”碧莜愣愣地接着。 “你也是,好好地怎么就惹世子生气了,把自己搞得这副模样。”秋娘看着她,到底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我没事,我是自愿的。”碧莜低下头,这件事她至今未在人面前提过,她进来苏府,究竟为何。 想罢,碧莜扯着秋娘的衣袖问道:“秋娘可知,府中可有什么地方困着什么人?” “姑奶奶,你好生待着,别再出去惹世子生气了,世子对你这么好,你还想干什么?”秋娘听这姑娘一问,又急躁起来,世子从未对哪个下人这般关切,这丫头倒像不领情一样。 不过细细回想,府里是有一处地方不得进入,眼神闪烁了几分,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事了,多谢秋娘。”碧莜见秋娘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想必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一直到夜里,苏枕才从书桌上抬起头,此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今天的月亮还是一样的圆,就和昨夜的没有什么差别,皎皎明月,不偏不倚地映在了院中的池塘。 池边有人在发呆,苏枕走到窗边,黑夜里的身影并不明显,可是苏枕还是看清楚了。 昨晚碧莜早早就睡了,中秋的圆月都没有好好观赏几分,爹爹不在,中秋也不再团圆。 在大阳的时候盼着,中秋能在古府的翠幽亭,吃着月饼和古宸之一起赏月,走廊上挂着的红灯笼熠熠生辉,两人时而交谈,时而不语,但四周清静,偶尔懿儿妹妹的一两句闲谈,总归是比现在要好的多。 想着想着,身后便有人走过来,碧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在想古宸之?”苏枕有些疲惫地站在碧莜身后,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是。”碧莜愣了愣,淡淡回答道。 “他和古君昊的行为如此卑劣,有什么好想的。”苏枕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他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保护着我的人,古宸之从未对我做过什么卑劣的事,至少在我心中,他无可替代。” 无可替代? “嘁...未对你做过什么,你可知道是人都有两面,他对你好,可并不代表他的品行就值得被所有人肯定,这点你都毫不在意吗?”这回,苏枕却变得有些自嘲,他问的是古宸之,其实问的更像是他自己。 “我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无论他在别人的眼中沦为何样,在我眼里他都是...”碧莜忍着不语,眼泪已经悄悄落下。 “你要带我去见他了吗?”碧莜用手快速地抹过脸颊,回头看向苏枕,眼神里带着期盼。 回来至今,除了从苏枕口里听到那个关于古宸之荒唐的消息以外,碧莜再未得到关于古宸之的半分音讯。 “那我呢?”苏枕口气带有责备,问道。 “什么?”碧莜不懂,他又抽了什么风。 “......”苏枕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又变得低沉:“在你未做好本分之前,我不会带你去见他。”说完,苏枕垂着手走回房间。 碧莜无力地坐下,望着天上的明月,过了很久,碧莜才从梦境中反应过来,怏怏地起身回到房去。 今日苏枕没有过多吩咐,丫鬟们都围在一起说一些有的没的,碧莜回到屋前,冬雪她们正聚在一起,表情惊恐地讨论些什么。 见碧莜过来,冬雪急急忙忙地扯着她说道:“无悠,这么晚你怎么还出去熘达。” “屋外空气好,怎么了?”碧莜揉了揉眼睛,困意渐起。 “府里闹鬼了!”冬雪拉着她害怕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高潮铺垫慢慢堆起,亲们可能看的一头雾水,接下来会一点一点揭开,呜哇我也忍不住说出真相,上帝视角心疼**一万年,喜欢的亲可以动手点点收藏!下次看文不会迷路啦~ 第28章 女鬼 “闹鬼?”碧莜恍惚的脸顿时紧张起来:“哪里闹鬼了?” 冬雪拉着她的手,战战兢兢地走回一旁道:“我跟你说,这几日夜晚千万别出去了,昨夜是月圆之夜,听说那个女鬼不知是不是这原府中的冤魂,跑来寻仇了。” “女鬼?”听冬雪说完,碧莜有些害怕地往身后黑不隆冬的走廊看去。 背嵴寒毛竖起。 “不止我一人,她们几个都听见了,是真的!那个女鬼在夜晚叫个不停,好像在叫...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冬雪说的认真严肃,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证明自己说的话。 “真...真的吗?”碧莜握紧了冬雪的手,手心微微出汗。 碧莜住在偏厅的一间小卧室,进来的急,匆忙收拾了一间小房子碧莜就住下了,虽然比其他人住的要大一点,可是在院子处独立一间,远远看去,四周没有依靠,晚上吹了灯什么都看不见。 “要不然你今晚来我这里睡吧,我这就是挤了一点,但是总比...总比晚上你一人要好啊。”冬雪有些担心地看着碧莜说道。 第42页 “不...不用了,我既没做亏心事,哪里用得着害怕这个。”碧莜挺直肩膀,瞬时又装作一副毫不害怕的样子。 或许是哪只野猫在叫而已,哪里有说的这么恐怖。 碧莜这样想,松开了冬雪的手:“你们也别神神兮兮的了,既然都说是来找仇人的,你们害怕什么,快回去睡觉吧!” 几个丫鬟听见,仍然有些害怕地点点头,手拉着手跑回了房间。 看着冬雪她们关上了门,碧莜自己走回房去,拿着烛台看向四周,就是不敢回头看,四周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些高耸的树摇晃着身影。 “哪里有什么女鬼,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碧莜努力安慰自己道,却不知拿烛台的手在颤颤发抖。 回到房间,把门窗关好,唰地一下熘上床把等吹灭,打算早早地睡觉了,明天一早告诉她们,根本没有什么女鬼,是她们多想罢了。 入夜,碧莜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眼里犯困,可是偏不能完全入睡,秋风在夜晚尤为狂妄,粗心未关好的窗户被吹开了一条缝。 冷风就跟着这条缝肆意地霸占了整个房间。 碧莜扯了扯被子,可惜风还是从脚底那钻上来,无奈,掀开被子下床把窗锁好。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今年的冬天又快到了吧。 “啊!不要...” 碧莜锁上窗户的铜锁,咯噔一声,正好掩盖了那一丝轻微的叫声。 可是碧莜还是听见了,手顿在窗上,就像冻住一样。 今晚本就敏感,碧莜努力不让自己想“女鬼”的事情,可偏偏自己还是止不住地细细留意。 想罢,三步并两步地沖回床上,把被子掖得死死地,再把头捂上。 听错了,肯定听错了,被冻煳涂了而已!碧莜把被子盖上头,劝着自己快快入睡。 “不要过来...啊!啊....”尖锐的凄叫声在夜晚尤为清楚响亮,尽管捂着被子,碧莜这回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啊...啊....救!”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若是不留意听,很容易地就被风声树叶声盖过,却让留心听的人变得越加恐慌。 碧莜闭着眼,强行不让自己睁开,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嘴里默念着不要怕。 可是心里却求饶地说着:不要过来啊,求求你不要过来。 该死的,今晚真的不该逞能,去冬雪那里睡一晚,人多在一起,起码不会像如今这般害怕。 碧莜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外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过了许久,那“女鬼”像是叫累了,最后声音无力地撕扯着,渐渐停了下来。 碧莜依旧是一动不敢动,左腿已经被奇怪的姿势压迫得发麻。 一直到了后半夜,那声音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碧莜带着倦意眯了一会,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早上醒来,精神是在意料之中的恍惚。 一夜不睡傻三天。 规定了碧莜只能在苏枕的书房和卧房服侍,今日一早,碧莜就得跟往常一样去泡茶,刚踏进门,脸上的黑眼圈就暗暗吓了苏枕一跳。 苏枕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碧莜双眼欲开欲合,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 苏枕接过茶,想开口询问,却又害怕自己开口有失分寸,想起沈子良千叮咛万嘱咐的“金句良言”,还是把肚子里的话憋了回去。 可是一喝茶,刚憋回去的火就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苏枕重重地放下茶杯问道。 听到疑问,碧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啊...什么?” “我问,这是什么?”苏枕推了推茶杯,一脸厉色地看着碧莜。 碧莜的脸色确实差到了极点,苏枕想起昨晚的对话,她可是...想古宸之想的如此肝肠寸断,卧枕难眠吗? 碧莜见苏枕一副怨气的样子,才慢吞吞地拿起茶盖闻了闻。 这泡的哪里是碧螺春呀!泡的...泡的是什么?碧莜闭上眼睛,她也不知今日早晨自己迷煳着眼睛泡茶时放了些什么进去,倒了热水匆匆忙忙地就端过来了。 见状,碧莜连忙双膝跪下:“少爷见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碧莜跪下时苏枕的脸臭到了极点,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从心中涌起,他要她服从,她服从了,可为何这副场面却这般令他刺眼呢。 “就这么思念他?思念得一夜未睡?”半响,苏枕有些嘲讽地说道。 昨晚在庭院中,碧莜落寞的身影令他心疼,可是碧莜亲口承认在想古宸之的时候,苏枕的恨意顿时肆起。 他压抑心头的怒火回到房中,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水,他知道她和古宸之已经是不可能的,这样想来心里才舒坦几分。 “啊?”听见苏枕问话,碧莜抬起头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苏枕见状,有些无措和尴尬,低下头问道:“你昨晚干什么了” 问后,心中竟有一丝小得意,难不成她不是思念难眠,而是另有原因? “昨晚...冬雪说府里闹鬼了”碧莜支支吾吾地说起:“昨晚夜里,有女鬼的叫声,我听到后,才睡不着觉的。” 闻声,苏枕的脸从不可思议转为惊慌,眼珠急转地思索些什么。 第43页 碧莜看着他,把茶壶放下问道:“少爷也听到了?” 见他如此反应,碧莜心想大概是他也听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见有人证实,难免加重了心中的猜测和恐惧,不然一向没有表情的苏枕,也不会突然变得如此惊讶。 “那声音是从后院发出来的,我昨晚听了好几声才确定,我...” “胡说八道!”苏枕连忙打断道:“苏府这么久,从未有鬼神离奇之事,她们几个胡说,你也跟着信了?” “可是...”碧莜急着狡辩,却见到苏枕更加生气的样子,收了嘴巴不再出声。 可是她分明听得清清楚楚,再说了,苏枕刚刚的表情,分明也是听到后害怕的模样。 “闹鬼之事,以后不要说起,我若听见何人私下议论,跪罚一个时辰!”苏枕说完,负着双手走出房间。 什么啊,苏枕明明也是听到了,碧莜跪在原地一头雾水,不过想起初进府的惩罚,还是立刻住了嘴。 下午,闹鬼之事就在苏府传开了,虽然严令不允在少爷面前提起,可是私底下家丁和女婢都在讨论,有人说那声音是发自屋顶,那“女鬼”站在天上喊叫,有人说是在外院,也有人和碧莜一样,听得声音是从后院而来。 傍晚之前,苏枕都不在府中,碧莜的屋子离后院最近,中午趁着人多只去冬雪房内小憩了一会儿,便没有再回去房内。 苏枕不在,碧莜趁着空隙熘进苏枕书房,想着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房内整洁,书文纸张摞在一起,虽有归类,但是一下子也不知从何找起,碧莜时时注意着门口,担心突然有人闯入。 古家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碧莜心知无论是什么样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相信,除非她亲口询问,亲耳听到古宸之的回答,她才会死心。 仅凭几张来往书信和帐本,根本不能让她善罢甘休! 碧莜畏手畏脚地翻遍了书桌,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帐本和书籍之外,没有找到一页写着古府的事情。 苏枕将她困住,为的不就是避免她回去骆北关通风报信解救古家危局吗,这样想来苏王府和古府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公诸于世的秘密。 可是碧莜回神一想,若是古宸之知道她在苏枕手上,还是什么都不肯承认吗?这样想来,碧莜一时间有些失落,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一只死猫,是苏王府想独吞才栽赃陷害,把她困于此,就是为了不让她从中破坏! 说什么表现好了就带她去见古宸之,其实根本就是忽悠她的把戏。 碧莜想来想去,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也太多,苏枕将她困在府里,肯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无论怎样,在这里找到什么证据都是徒劳,唯有找到古宸之亲口问问,才能清楚明了! 计划在碧莜心中已然形成,碧莜兴匆匆地准备回房,趁着天还亮着,先把想到的写下来。 还未跑出去,余光突然看到架子上的一尊木雕山。 这个东西,怎么如此眼熟? 苏枕素爱收藏古玩,房里摆放着数不胜数的稀罕物件,碧莜平日里也不太注意,只是刚无端一眼看到这木雕山,就硬生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虽然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雕的是什么,是何人之作,可总觉得,这坐木雕山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以前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碧莜一时间想不起来,又恐苏枕回来,撒腿跑回去房中拿起纸笔把计划写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灵异小说~“女鬼”确有此人,文中细节伏笔有很多,不知大家猜不猜得到,越接近高潮都会一一揭晓,亲们可以边猜边看~谢谢阅读。 第29章 老虎 苏枕回来之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景象,府里人准备了晚膳,天气寒凉,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出来不一会儿就凉了无味,府里人掐好时间,苏枕前脚进门,后脚刚好把菜上齐。 可是苏枕撇开步子,直径走回书房,今日之事,已然打消了他吃饭的心情。 在书房忙活了许久,丫鬟们不敢上去劝着,拉了秋娘过来询问少爷,这才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送过去。 “少爷,快过来吧。”秋娘把桌上的茶壶拿走,整齐地摆好碗筷,秋娘不知小主子整日忙活些什么,经常愁眉苦脸,茶饭不思,府里只有她能够劝得动苏枕放下事情按时吃饭。 苏枕揉揉眉间,转眼不知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房里的薰香已经点了大半,秋娘撩开盖子往里头添上几许。 苏枕向门外看去,虽是漆黑一片,但是却能捕捉到想看见的人,四周安静,无果,苏枕终于坐下,竖了竖筷子开始吃饭。 半响,苏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无悠呢?” 秋娘有些诧异地回头,随后又笑道:“今天下午都在前院帮忙呢,一天都没见她回去休息,说是累不着。” 苏枕顿了顿,细细地咬着米饭。 “要老身把她叫过来?”须臾,秋娘见苏枕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问道。 “不必了。”苏枕回答得迅速,平淡的口气掩盖了内心的几丝慌张。 “她不来也好,那丫头粗心毛躁,笨手笨脚地,泡茶都泡不好,着实是委屈了少爷。”秋娘见苏枕没有下文,自个在那抱怨起来,只是抱怨归抱怨,秋娘近来对碧莜的态度好了不少。 第44页 毕竟嘴甜机灵,碧莜在秋娘面前讨了不少好。 只是向来都有说曹操曹操到,不一会,碧莜便端着茶水走进书房。 见碧莜手里端着茶,秋娘反应迅速地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去:“给我看看,再拿过去。”秋娘拿开盖子检查一番,茶的清香扑鼻而来,确认这次确实是好茶,才让碧莜端过去。 放下后,碧莜规矩地在一旁站着,时不时看向四周,目光最后顿在那只血玉红虎身上,秋娘在一旁把点剩的烛火重新添上,一边嘴里不停唠叨着府里的琐事,苏枕和碧莜皆没有回应,空气里只剩秋娘念念不断的声音。 苏枕吃完,碧莜急忙上去把碗筷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摞起,不让汤汁洒出。 “收了碗就回房去吧。”苏枕看着碧莜,眼眸里溢出异样的情绪,没有表情地说道。 “我...”碧莜扬起头,看着房里的架子说道:“不了,我见着书架脏乱,反正闲来无事,还是整理一下好。” 苏枕没有问她今日为何跑去前院之事,碧莜倒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了,赖着藉口不肯回房,总是想待在有人的地方,冬雪她们晚上洗漱之后无事,早早就躺下了,碧莜总不能厚着脸皮一同挤进去。 苏枕没有接话,表示默认。 到了夜晚,府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了,苏枕不喜欢别人打扰,到了晚上更不喜欢多人伺候,没事干的丫鬟和家丁早早回房,只留下值守的人站在门口。 最近闹鬼之事弄得人心惶惶,苏府氛围也紧张了不少,碧莜拿着抹布在书房的架子上拖沓着,她不敢一个人待在屋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昨晚的悽惨叫声。 想罢,碧莜打颤地抖了抖手,不再去想,只是擦着擦着,手旁已是那个略有熟悉的木雕山。 这木雕山是在哪里见过,碧莜越是用力去想,越是想不起来,站在木雕山面前停留许久,晚风一吹打上木门,晃晃回神。 算了,不想也罢,苏枕吃了饭早早就回去房中,前院已经昏暗无人,碧莜一人待在这里也是无趣,壮起胆子准备回去,临走时还把房中的两个灯笼提上。 畏畏缩缩走回去,想着回去一盖被子倒头就睡,今晚应该不会听到那个叫声了,还未走到,远远就看见一个窸窸窣窣的身影伫立在门前。 碧莜顿了顿步子,内心却发慌的很,是自己看错了吗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前进,只见那人一回头,白花花的脸正好映入眼帘。 “啊!救...” “是我。” 碧莜惊吓地没有多想,转身就惊唿起来,没想到那人不是鬼,是站在门前等候多时的苏枕。 碧莜大口地喘着气,挪着步子慢慢走近,问道:“你是...苏枕?” 苏枕穿着一身黑衣,夜里自然难以辨认,只是月光之下他的脸在黑暗中倒是白皙,竟像是女人一般,他站在门前,等着碧莜回来。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有鬼吗?”苏枕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我昨晚分明...”碧莜想说,她昨晚分明听到女鬼的惊唿声,放下戒备走进去,看着苏枕说道。 “我站在这里这么久,未有听到什么叫声。”苏枕眼里闪烁,黑夜里透出炯光,像是很确定地告诉碧莜,这里没有鬼。 碧莜被他说得不知如何申辩,如今看来势必要苏枕亲耳听到,才能相信她说的话。 “你为何在这?”碧莜突然狐疑地看着苏枕,苏枕早早就回房歇息了,本以为他此时已在房内唿唿大睡,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他刚才说,站在这里这么久,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苏府少爷亲自过来检查闹鬼之事是否属实吗? 苏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跟我过来。” “去哪?” “房间。” 碧莜愣住,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回来了吗?” 像是料到碧莜会有这番表现,苏枕倒没有不耐烦,只细细地嗯了一声。 “等一下。”见状,碧莜走进房中,把下午写好的纸条夹在枕头之中,急忙走出来,见苏枕仍是站在原地,怏怏地解释道:“这个枕头我睡习惯了,没有它我睡不着。” “走吧。” 苏枕没有多虑,引着碧莜一路走过院子,跟在苏枕身后碧莜竟也没有害怕,抱着枕头乖巧地跟在苏枕身后,一路走到苏枕的卧房,只见到大房旁边的一间小杂房敞亮着。 “以后,你的房间便在这里。”苏枕站在门口,等着碧莜走进去。 虽然看得出这里之前是一间杂房,只不过被修整好了一点,里面干净整洁,比原先的房间还要大一点。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后院,甚远。 “你...”碧莜感激地看向苏枕,却不知道问什么。 虽然是女婢,但是碧莜总是不习惯称唿苏枕为少爷,两年前也不会恭敬地以世子唤之,只是现在,碧莜口口声声地叫着“你”,竟也没觉得不妥。 “不早了,赶紧睡吧。”苏枕一向的脸色又摆出来,板着脸说完就回房了,留下碧莜一个人木讷地站在门口。 碧莜心情复杂,是苏枕知道她害怕,才把这个房间腾出来给她吗?可他不是声称府里没有鬼,他这样做,难道不是自相矛盾。 第45页 刚进府时苏枕对她的神情分明是讨厌的,恨不得将她与古家人同罪待之,可如今为何又对她这般好。 碧莜躺在床上,莫名地感觉安心,换做以前,在古府待到夜里,不论多晚,古宸之总是将她送回家中,再自行回府。 碧莜掏出夹在枕头中间的纸条,黑夜里看不清字迹,碧莜心中早已是一团乱麻,苏枕,你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 翌日清晨,沈子良急匆匆地过来苏府,轿还未落稳就伸脚出来,差点一个踉跄把脚崴了。 “你昨日不让我过来,你可知道把我急死了。”沈子良一边走进前厅,一头着急地说道。 还未停下,苏枕便将一个老虎布玩扔在沈子良身上。 “就是这个玩意儿?”沈子良捡起来,老虎双眼炯炯有神,俏皮可爱,只是他却不知,这老虎在夜晚烛光旁边却尤为骇人。 “这是我中秋在集市上买的,怎么就...”沈子良自责地看着布玩说道。 “你可知吓着她了?”苏枕沉着脸,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我哪里知道她会害怕这个啊,我...”沈子良欲狡辩,又想着去安慰安慰,敷衍而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现在赶紧去看看她。” 刚进了屁股还未坐热,沈子良就匆匆往后院走去,苏枕正想阻止,却见到冬雪走进来,护着茶水,生怕被沈子良撞倒。 “无悠呢?”自从碧莜进府,早上送茶一事已由她接手,今日见冬雪进来,苏枕却有些意外。 “无悠去前院了,茶是无悠泡的,叫我帮她送进来。”冬雪躬身说着,眼神有些迟疑。 “你去看着她,不要让她看见沈公子。”苏枕闭上双眼,单手扶着头,微微有些头疼。 冬雪见他眉头紧促,许是头疼又犯了,紧张地问道:“少爷还好吗?需要叫大夫?” “不用,你快去吧。”苏枕并未多言,撑着头命她退下。 冬雪听罢,只是心中有几许异样,今日一早,她就从未见过无悠,又到哪去看着她呢。 冬雪回答了一声,退下时刚好见到沈子良走回来,这样也好,就不用去找无悠了,只是她也不懂,为何不要无悠去见沈公子,无悠她...为何又要去找沈公子呢。 沈子良不同刚进来的模样,慢悠悠地走进来道:“她还未醒呢,昨晚好多了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惹的祸,沈子良现在就怕自己给她落下阴影,心中自责也努力想着有什么办法弥补。 “她是没事了,这两日倒是将我府中搅得一趟浑水。” 听罢,沈子良的脸色沉了下来,肃穆说道:“她没有起疑吧?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 苏枕没有说话,脑后隐隐作痛,深唿吸看向沈子良,许久才说道:“没有。” 看着苏枕的样子,沈子良也是于心不忍,看着好友一步一步走向不能回头的深渊底洞,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当初答应苏枕,到底是好是坏。 “我看你干脆就全部告诉她,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你现在能够骗她一时,难道还能骗她一辈子,你总不能把她永远地留在府里。”沈子良说着,口气越来越弱,渐渐地变得苦口婆心。 “等我处理完了...我自然会告诉她的。”苏枕细细地说道,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你总说处理完了,拖了又拖,你处理完了事情就能改变吗?”沈子良不懂,为何苏枕总是这般隐忍,这明明不是他的过错。 苏枕不语,这令沈子良愈发不解。 “现在瞒着她,等她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的!”沈子良说着有些激动,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就恨一辈子好了。”苏枕依旧是没有表情,只有头上的疼痛让他稍稍狰狞。 苏枕这样一说,沈子良越是觉得,当初错帮了他。 “无可救药!”沈子良甩了甩手,他说不过这个死心眼,也倔不过苏枕这个脾气。 苏枕低下头,却笑了起来。 知道了,恨他,不知,反而没有那么恨,只不过如今时候未到,她还能平安地活在未知当中,至于以后,就让该来的全数报应在他身上好了。 见苏枕低下头,捂着脑后,沈子良气势渐渐弱了下来,问道:“头又痛了?我帮你叫大夫过来吧。” 说完,沈子良直径走出去,站在门口的冬雪听闻落荒而逃,原本想替碧莜听听情报,等她出现后告诉她,谁知被她听到的,却是一个她听不懂的大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枕输出卡,滴! 第30章 逃离 恨一辈子,是谁恨谁一辈子... 冬雪揣度着这句话,连忙走开,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见到无悠,一开始以为是生病了才没有出来,去房间找了一通发现人已经不在了,连被褥枕头都一併没了踪影,问过秋娘,才知无悠搬走了。 可是苏府,为何也不曾见无悠身影。 大夫过来,替苏枕诊了脉,说是最近神思烦忧,睡眠不足导致了头晕,开了药单子便走了。 中午,沈子良陪了苏枕一会便灰熘熘地离去,临走时还特意去后院瞧了一眼,中午饭菜上齐,苏枕坐在厅中,只见平时不怎么出现在前厅的冬雪站在一旁。 第46页 苏枕眼眸一缩,轻声问道:“无悠呢?怎么不见她过来?” 冬雪怔然,虽知道苏枕迟早会询问这么一出,原以为中午无悠就该出现了,可是至始至终还是没有回来。 “无悠她...还在忙呢。” 苏枕凌厉地看着冬雪,害怕的想法在心中骤然升起,喊道:“秋娘。” 家丁将秋娘找来,秋娘仍是满脸笑盈盈地走过去,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了,却见苏枕面前的菜餚动也没动过。 “秋娘看见无悠了吗?” 秋娘神色微顿,转头看看一旁的冬雪,摇头说道:“没有呀,少爷找她有事吗” “秋娘帮我把她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她。”苏枕此时黑眸如点漆,似乎已经想到因果,但仍不甘心地最后再确认一遍。 “好好好,我这就把她找来。”秋娘不知苏枕为何恼怒,诺诺地点着头转身离去。 冬雪紧张地站在一旁抿了抿嘴,害怕地不敢声张,她知道,碧莜这次闯大祸了。 情况皆如苏枕所料,找遍了整个府邸,都没有见到碧莜,苏枕生气地掀翻了桌子,带着几个得力的府兵,往王府赶去。 一路上苏枕握紧拳头,表情始终冰冷,待去到街口,发现王府并无异动,此时街道上的人多,若是大张旗鼓地冲进王府,必会引起争论。 转身去到街巷对面的茶楼,挨近街道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进王府的前门,苏枕坐在一旁,目光不曾移开。 碧莜,你为何要如此执着。 自从碧莜进府以后,嘴边常常挂的就是请求苏枕放她去见古宸之,几番讨好,几番殷勤,目的都是为了这一个。 这次,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吗?苏枕目光如钩,死死地瞪着王府的方向,茶楼的老闆娘看见这么多人围在两个桌上,一时间也不敢过去询问,唯唯诺诺地退在一旁。 此时是人都能感觉到苏枕的森冷怒意,仿佛只要轻轻一划,便能划破苏枕最后的忍耐,派去探查的人回来,恭敬地说道:“少爷,王府今日并无异动。” 苏枕不语,高傲的身影令人不敢轻易揣摩他的想法,只看他站着,眼睛微眯。 “还有...四周,我们也没有找到无悠姑娘,今日府里确实没有人出去,除...除了沈公子。”手下缩了缩脖子,不知苏枕想要听到什么样的消息,就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 听到这里,苏枕大约是知道了,扬了扬手叫他退下,说道:“派两个人回去盯着,回来了立刻告诉我,今日之事,不许泄出府中,不许任何人议论。” 此话之意,便当是碧莜没有出过苏府。 听闻,手下的人皆是面面诧异,原以为苏枕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会处理地这般冷静。 苏枕坐在对面,仍是不分神地看着王府的动静,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 他害怕,自己隐忍了这么久的事情,就这样被碧莜知道,他也害怕,王府的人发现了碧莜的行踪,她就再也不能回去苏府了。 所以他定要抢先一步,在王府发现她之前把她抓回去。 此时苏枕才发现,执念,才是他最可怕的敌人。 “少爷,需要点些吃的吗,您中午...”手下的人看着苏枕在楼上已经守了有一个时辰,中午听见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了,连午膳都没吃。 “不用。” “其实无悠姑娘不一定会去王府,大阳这么大,许是跑出去玩了。”手下的人鼓起胆子,劝告苏枕。 可是手下的人怎么知道无悠究竟是谁呢,把她隐姓埋名关在府里这么久,就是不让那个老狐狸找到她,如今她自己毫不顾忌、毫不知情地闯入虎穴,还不知道自己已是苏建的眼中钉,肉中刺。 骆北关根基强大,且是碧辽清的地盘,苏建定不会轻举妄动,若是以硬碰硬,输得只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他要的,就是抓住碧辽清的弱点,一举剷除后患,而他料到碧莜肯定会回来大阳,所以布下了天罗地网,欲要瓮中捉鳖。 这么久了,碧莜还没有出现,想必苏建已经急不可待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最关键的小姑娘竟被自己的儿子关在府里。 过了许久,府里的人终于跑来报信。 “少爷,回来了...无悠姑娘回来了。”从苏府跑过来的人大口喘气说道:“刚刚无悠姑娘就回来了。” 苏枕的神色终于缓和些许,随后又幽冷地问道:“从正门回去?” “不...不是,守门的并没有见过无悠姑娘,许是...许是翻墙进来的。” 好,很好,苏枕轻扯嘴角冷笑,苏府戒备确实需要加强,不然人人都可以翻墙进来了。 “回去以后,今日之事,谁都不可再提起。”苏枕颇有怒意地警告,说罢,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碧莜回到苏府,只以为自己的行踪没人发现,却不知苏枕已经下令,府里的人不可提起今日之事,只有冬雪时不时目光闪烁地看着碧莜。 不久,见苏枕迈着大步子回来,碧莜有些心虚地站在门口,恭敬地道:“少爷。” 苏枕目光盯着她,见她毫髮无伤,活脱脱地站在自己面前,强忍说道:“我今日忙了一日,帮我泡茶。” 第47页 闻言,碧莜堪堪松了一口气,拿着扫帚走向厨房,半路上撞见冬雪,见她目光迥异,又不知是弄了什么麻烦事,主动站去她面前。 “怎么了?”碧莜上去问道。 “无悠姐姐,你去哪里?”冬雪四周看着,确认没有人经过。 “泡茶啊,少爷回来了,我除了泡茶还能干什么?” “少爷回来时,可有说什么,有责罚你吗?”冬雪抓住碧莜的衣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他干嘛无端端责罚我。”碧莜听罢,自然有些心虚,指尖莫名有些发颤,如若不是见苏枕没有异常,还真的以为自己露馅了。 “没有就好,你赶紧去吧,我不拉着你了。”见前面有人走过来,冬雪连忙松开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冬雪问的无端,碧莜虽然觉得奇怪,很想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仔细想想若是没有,是冬雪臆测的,那自己不是暴露了。 想罢,走进厨房,拿出惯用的茶罐子,煮起茶来。 煮水声咕噜咕噜地响起,碧莜想起今日,苏府她已经查了一周,根本没有发现有哪个屋子关着人,苏府虽然大,但很多地方都是空的。 趁着今日沈子良出府,碧莜混作随从一同出去,转身去到王府,她如今可以确定,古宸之他们应该就在王府里面,只是王府戒备森严,她又怎能轻易进去,如今苏建应该巴不得把她抓回去做人证,想到这里,碧莜在王府后墙探了一会儿,就自行翻墙回府了。 端茶进来,苏枕像平日那般在桌前忙碌着,见到碧莜,才稍稍放下手头的事情。 “今日,你在府里都做了什么?”苏枕端起茶,随意地问道。 碧莜拿着茶壶的手抖了抖,洒落几滴茶水,却不知,这小动作都被苏枕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会尽快完结,然后开新文,小天使们可以帮忙点点收藏吗~ 第31章 争吵 “没做什么,去清理了院子,不是快过年了?”碧莜想想,确实又到年末了。 苏枕低头不语,看着手中的信件,他知道,碧莜肯定会借着这个理由,找机会去见古宸之。 紧接着,碧莜说道:“爹爹他说...叫我去古府拜个早年,然后就回去,他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大阳这边的事情。” 苏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沉思一番说道:“碧叔当然不知道,古家人之前包办的事宜,王府已经替他们揽下,他们自己做了这些事,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好。” 碧莜的眼睛迅速转动,如此说道,现在三家的合作,早已经变成了两家,脑海有什么记忆在叫嚣着,但无论怎么努力,依旧想不到所以然来。 轰轰隆隆!屋外突然电闪雷鸣,此话一毕,像是骤雨将至,苏枕倒吸一口凉气,不慌不乱地桌上的一封信件拆开。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见过他们,我就回骆北关去,此次回去,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碧莜说着,眼里透露出失望无措,古家人待她至亲,如今她应该回报才是,可自己却一无是处,连事情的头末都弄不清楚。 砰!闻言,苏枕把身旁的书文拿起扔到地上,脸上布满阴霾,像是比如今的天气还要令人恐惧。 “你当如今还是两年之前?当苏府为奴只是玩乐之事吗?”不知为何,苏枕突然出口怒吼,眼里的红血丝充满双眼,瞪得碧莜害怕地缩了一下。 “我...”碧莜哑口无言,她以为,她只是提了一句,生生地触犯苏枕的逆鳞? “我当你是不知者无罪,你三番四次来恳求我,事到如今仍旧执迷不悟,若是王府当真要查个水落石出,你们商帮还不知是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 碧莜不可思议地听着苏枕说出这番话,眼睛睁大,恐惧地看着面前的人。 黑云密布,一场大雨难免,距上次的别离,已经真真正正有两年之久了。 两年,究竟可以发生什么事情,是可以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还是一场在所难免的风雨,能把多年的感情都全数沖刷掉。 碧莜眼里挂着泪,她恐惧,恐惧面前这个人,曾经不苟言笑,却始终愿意陪伴在他们身边,陪着他们疯闹,陪着他们闯祸。 “同流合污?骆北关是否真的同流合污你们真的不知道吗?古府这么多年的诚信,难道就因为几封告密的书信和潦草的帐本,就能把五年的信任通通埋没?居心叵测的到底是你们王府还是古家,你们当真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太信任,所以才会被利用,王府之名可以办多少事,不是人人都抵得住诱惑。” 碧莜终于忍不住,把这两个月来心里强忍着的宣洩出来:“两年之久,回来后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我见不到古宸之,见不到懿儿,古家被抄,你们将他们关起来,至今不能让我过去问个清楚,如今你跟我说我是执迷不悟,换做是你,你愿意相信这突如其来的罪名?” 苏枕的脸色不缓丝毫,紧抿薄唇,听着碧莜说出这番话。 “骆北关我要回去,回去之前我定要见古宸之问清楚,爹爹行商这么多年,他不会看错人的!”眼泪早已溢出,满脸泪痕,碧莜知道,此时的苏枕,已经不再是两年的苏枕了。 第48页 “你觉得你还可以回去?”听到这里,苏枕颇有疑问的眼神看着碧莜。 “为何不能,你以为你能够困住我...”话毕,碧莜回神,紧张的咬了咬嘴唇,差点就将今日出府的事情说出来。 “你已是苏府家奴,我自然有这个权利,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可能放你回去做什么手脚。”苏枕双手负在身后,表情冷淡的他却不知自己的掌心已然被握出血印。 “凭什么?你留我在府中养一个闲人,你有什么目的?还是...你怕我回去以后知道什么。”碧莜擦干眼泪,目无表情地望着她,已然不是一个女婢对待主人的态度。 雨终于落下了,漫天的黑云和响彻天际的雷声,最终的结果只是丝丝细雨,润物无声。 “目的?恐怕你是想多了。”苏枕的身体恍然颤动,脑海里拼命回想些什么:“骆北关寄来的信,我都帮你看了,也帮你回了,不用害怕你父亲担心,他知道你现在在大阳,过得很好。” 说完,苏枕嘴角扯动,冷冷一笑。 碧莜看着这个不多见的笑容,却让她不寒而慄,瞬间,苏枕把信放在烛台上,火焰串上信纸,转瞬成灰。 “你干什么!”碧莜跑上去,只见焚灰躺在地上,没有了字迹。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憎恨也许会与日俱增,她不但要弄清楚真相,更要让眼前的人知道,是他们执迷不悟,大错特错。 “你的回信,自然有人替你写,你只要安分地留在府里,等他们自己认了罪,我会带你去见他们——团圆。” 说完,苏枕冒着细雨走出书房,碧莜看着地上的之灰,却不知苏枕悄悄把一封信件藏在袖中。 明明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地,碧莜泪目地看着四周,陌生而害怕。 她依稀记得,自己和古宸之在城外的告别,记得懿儿央求她多留一会儿,她也记得,当初回来时,是苏枕第一个来接她。 过了今晚,碧莜深知,他们四个,是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苏枕走回房间,把房里打扫的家丁都谴了出去,长衣上是一颗颗细小的雨珠,小心翼翼地拿出袖里的信,上面赫然写着:碧莜亲启。 方才在书房读得仓促,看到一半碧莜就走进来,连忙把信塞进封袋里,以至于下面的一角被粗心地折皱了。 在大腿上把信纸摊平,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那是碧辽清的字迹,在他的印象中,碧辽清虽人到中年,但仍潇洒不群,气宇轩昂,当年在他生辰的时候,曾赠与他桃山篱下,泉素老先生的摺扇,那扇子是多少人望而不得的宝物,可是碧辽清却丝毫不心疼地送给他了,送来的时候,赠帖所写的落款,就是碧辽清的亲笔。 苏枕认真地看着信,很显然,如同信中所说,碧辽清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最近疾病缠身,所以腕力虚浮,笔锋飘散,除了说着商帮琐碎的事情以外,无外乎就是问碧莜在大阳过得怎样,信中还提及,古老爷送过去的檀青酒很好喝,拜了年,要赶紧回去。 檀青酒,自然是苏枕送的,拿着信纸的手阵阵抖动,手指相互揉搓,却丝毫没有将信纸揉皱。 他不能,他不能将碧莜放回去,无论用多么骇人听闻的理由,碧莜都要留在苏府。 至少这一年,她还不能走。 作者有话要说: 碧莜疑心渐起,事情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当然的,苏枕拿了蓝,要准备疯狂输出了~ 第32章 外出 已到年底,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院子里的池水结了冰,绵绵白雪装点着庭院,天地皓然一色。 自打上次两人在书房以后,碧莜对苏枕便没了好脸色,已经几天没有进过书房,苏枕也没有对碧莜说过话,府里人小心翼翼地,在两人面前皆不敢过问,府里丫头和家丁忌惮苏枕脾气古怪,也异常佩服碧莜勇于反抗的胆量。 但至于他们吵了什么,因什么而吵,却弄不清楚,只知道这几日两人都像吞了□□一般,随时一点就着。 快到年节,碧莜知道苏府不好出去,提前收拾了包袱准备熘走,只是她发现,逃出苏府比她想像的远远要困难得多,苏枕也越来越像是一个谜团。 上午苏枕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脸色颇好,下午一如既往地待在书房里弄弄古玩,翻翻书文。 有时也会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门口,像是等着什么人过来。 停了一天的雪又下起来了,虽然只是像柳絮一般细小,苏枕走出门,秋娘连忙跑上来,拿着架子上的厚斗篷给他披上。 “过两天,我打算去云霁山庄,想往年一样,叫府里人收拾一下吧。”苏枕望着外面的雪,淡然说道。 苏枕素爱玄衣,修长的身躯在寒冷的天气里挺直如松,温润俊貌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只是这两年的事情,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沉稳和疲惫。 “少爷,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今年也不在府里过年吗?”秋娘已经没有像往年一样诧异了,每每到这个时候,苏枕总会外出半月,似乎在逃避什么。 “团圆就好了,人在哪儿又何须刻意呢?”苏枕仍是一动不动,薄唇微启说道。 秋娘自然知道苏枕用意是什么,大阳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束缚,如今的局面,自然是她也不想看到的。 第49页 “少爷带的人都和往年的一样?那...”秋娘顿了顿,她自知,那姑娘在少爷心中还是不一样的。 “我来安排吧,秋娘去准备就好。”苏枕这才转身,看着眼前的秋娘。 秋娘已过半百,一辈子都在府里伺候,从苏枕记事起,秋娘也只是刚进王府里的丫鬟,岁月蹉跎,今日一看,秋娘确实老了。 穿过院子,苏枕一直在思索,若是在路上遇到了该如何询问,不知走着走着,就到了门口,仍是没有见到碧莜。 房里没人,苏枕推开门直径走了进去。 桌子上摆放着行李包袱,就像是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一包一盒,还是那日她初回大阳的两件东西。 看着眼前的包袱,心里就像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不自觉地走到桌子面前,没有犹豫地打开箱子,自己也不由得笑笑,苏枕啊,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疑神疑鬼了。 箱子里倒不是想像中的物品,一个泥玩占了半个箱子的空间,剩下的一边大大小小整齐地放了许多小玩意。 苏枕托起那泥玩,是他们四个人,眼前一愣。 心里最敏感的部位又被扎了一刀,拿着泥玩的手开始颤抖。 看着泥玩里自己的模样,苏枕淡淡地叫了一句:“苏来迟。” 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到,这个令他嫌弃却容忍别人叫的名字,已经好久都没有人叫过了。 是古宸之送的,苏枕猜到,把泥玩放回箱中,因为空隙,摞在旁边的小东西纷纷倒落,苏枕看到了那个陈旧的墨绿盒子。 是他送的礼物。 像是得到了嘉奖,苏枕甚欣喜地拿起来,打开一看,正是他送的白玉簪。 恍然回到七年前,年中集市上,她在摊位看中的那支簪子,几番挣扎,最后却被他给气跑了,在她走后,苏枕才掏出银子买了下来。 当时是想买来道歉的,后来那丫头出言不逊,硬生生打消了苏枕赔礼道歉的念头。 把簪子放回,如今回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然不是那个时候的苏枕了。 那五年期间,每次生辰苏枕都犹豫,送出这只簪子,怕是被人知道他的心意一样,所以一直小心留着。 把东西归回原位,苏枕有些留恋地看向屋子里的摆设,一出门,就撞见碧莜迎面走来,苏枕脚步顿了顿,一剎那竟产生往回躲的想法。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碧莜一脸惊讶,随后有些怒意地看着他说道。 “这是我的府上,我哪里不能进?”装作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苏枕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是我的房间,里面的东西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看?”被他的话激怒,碧莜豁出去了一样跟他讲道理。 只不过道理在蛮横面前是讲不通的,苏枕回头,看着她倔强的脸说道:“收拾一下,过两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去!” 碧莜连去哪里都不问一番,这让苏枕有些火气。 “你若不在乎古家今年能不能过个好年,那去不去也随你。”苏枕已经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古家人算是他最后的筹码。 “去哪里?”碧莜问道,眼神终于带有一丝慌张。 “云霁山庄。” 那地方自然是没有听过的,碧莜问过秋娘,只知苏枕每逢年前都会出趟远门,不留在大阳,把府里几个人带走,一直等到过完年才回来。 碧莜听闻立即说道:“王府世子过年不留在家中,成何体统。” 此话一讲,连忙被秋娘捂住嘴,连连说道:“这话可不能讲。” 碧莜无奈,只能回房里收拾东西,只是包袱早就摆在桌上,她随时都能一走了之。 两天以后,苏府的人便启程前往云霁山庄了,临走时苏枕吩咐,除了沈子良,任何人不得进入府内。 看门的也是奇怪,主人不在家中,为何那沈公子还没皮没脸地过来。 路途颠簸,还未天亮秋娘便叫醒她,碧莜倚在马车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到了山脚下。 山庄在云霁山上,还需走上半日才能到达,山中幽禁,山庄与进来的路口隔水相望,走到半山腰,已是雾霭缭绕。 “少爷,到了。” 山中原本就清静,只是这下雪时分更为寒冷,碧莜一路上打着冷颤,到了以后立马缩回房里待着,烤火取暖。 “少爷,今日刚到,就别忙活其他事了,吃过午膳好好歇息一下吧。”秋娘看着周围幽森,不知苏枕今年怎会来这个地方过年。 “好,只是我还有事要出去,晚膳秋娘就不必等了。”苏枕心中有事,自然是不听劝的。 “少爷又要去哪里?这方圆几里都荒芜,没有人出没。”秋娘有些焦急地看着苏枕,大冷天的,山里荒凉,不知世子又要跑去哪里。 此次苏枕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求医。 第33章 迷路 苏枕找遍了整个山头,终于找到了云长老所在的云清观。 云长老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却深感世间百态,生老病死,长老精通医术,不少百姓带着家中亲人过来求医,长老都不记报答,出手诊治。 苏枕找到之时,已是下午,没了太阳,山间尤为阴冷,苏枕仍是伫立在道观前,等老先生允诺,才踏步进去。 第50页 老先生穿着简陋,见到苏枕,只是脸色稍有严肃,添了热茶,命他坐下。 “老先生妙手回春,对人不论高低贵贱,皆而平等之念,实令晚辈尊仰。”苏枕两侧放好袖子,跪坐在老先生对面。 “贫道虽是山中闲人,但也略懂医术,济世救人,也就当积攒功德罢了,谈不起令人敬仰。”云老先生脸一直肃穆,脸色并未有丝毫缓和。 “听闻老先生最擅长医治消渴疾,晚辈认识的人中,有一位病人,患有此疾,不知老先生...” “消渴疾难断根源,就算对症下药,医治对病人来说消耗巨大,若要彻底根治,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先生的脸色沉了许多,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苏枕确实没料到云长老会有此话,只是他此行,为了就是这个目的。 “老先生不必谦虚,晚辈既然过来,必是有充分的了解,只需老先生出以援手,帮患者多撑些时日...” 苏枕已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消渴疾乃无解之症,只有一天一天任其消耗病人身体,直至枯竭。 他需要时间,那个人比他,更需要时间。 “恕晚辈冒昧,恳请老先生,此次出医骆北关,为我诊治一个很重要的病人。”苏枕自知此请非常不合情理,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话毕,手下的人送上两箱金银财宝,医药典故。 老先生所好,他并不知道,他只是做了他觉得有把握的事情。 老先生冷眼,不曾细看那两箱东西,站起身子慢慢说道:“老夫一介布艺平民,确实没有公子说的神通广大,山下也不乏有好的医者,请公子另寻高明吧。” 说罢,老先生像是决绝一般离去,不曾回头。 苏枕呆站在那里,不久,便有学童请他出去,老先生不问理由,见死不救,一时间令人觉得闻名医界的长老也不过如此,苏枕虽说想不通,但也愤懑离去。 回到山庄,已是傍晚时分,下人不知苏枕去了哪里,又耷拉着脸回来,只怏怏地添着炭,不敢出声。 在房间呆了一下午,火把身体都烤暖和了,碧莜披上斗篷,想出去看看山间风景,没过多久,便被人唤进去,说少爷找她。 碧莜嘆气,只是这山间风景还未欣赏,又要去见那闷葫芦。 见着碧莜一脸无畏的样子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屑,自从那日书房争吵,碧莜对他的态度尤为猖狂,苏枕一直是置之不理,只是这次他心头带有怒火,几乎忍无可忍。 “下人就是像你这般无所事事,整日闲逛的吗?”苏枕怒目瞪着碧莜说道。 碧莜懂了,许是又在哪里碰了壁,找她泄气的,每每苏枕生气,都要把她找来,要么骂两句,要么站在原地不动被他瞪着,碧莜已经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上次一吵之后,她想通了,她既不是正当地进府为奴,苏枕何来底气将她驱遣,命她行事。 这下碧莜像是有了理由,斥声说道:“我算是哪门子的下人,是你将我强留在府,我为何要自甘堕落,自封为下人。” 秋娘站在一旁,被碧莜这番话吓到了,吵了一架过后,原以为苏枕已经忍了下来,没想到碧莜得寸进尺,说话更为放肆。 砰!苏枕捶手,阴霾的脸更没有半分情理可讲。 “你别忘了,当初你可是说自愿的,如今又反悔了?”苏枕抑制自己的情绪,像是看碧莜会被他逼到什么地步。 “对,是你答应了我带我去见古宸之,三个月已过,如今我为何还要信你,要杀要剐,随你!”碧莜已经看清,无论她做得如何,苏枕都不会带她去见古宸之的。 还不如逃回骆北关,为古家人查明真相,再不济,爹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任劳任怨,你却一次次欺瞒,我可没那么傻,继续被你玩于鼓掌。”碧莜说着,眼泪不自主地就滑落下来,但表情仍是倔强。 她曾经相信苏枕只是迫于父亲,无法救出古宸之,再加上心头怨愤才会如此待她,她努力讨好,却看到苏枕步步紧逼,根本没有履行承诺之意,从那一刻她才明白,要想通过苏枕了解此事,根本就是妄想。 “无悠姑娘,你说话可太过分了!少爷他...”秋娘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知道,少爷定不是像她说的这样。 “你下去!”苏枕看向碧莜,不想再听她说话,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不攻自破,再无挽回的余地。 “好!我再也不会回来了。”碧莜咬咬牙,眼神充满恨意,转身跑了出去。 秋娘想冲出去阻止,却被苏枕瞪了回来:“让她走!” “少爷,无悠姑娘一直想离开,如今不在苏府,等无悠姑娘下了山,她就真的走了。”秋娘自认为对苏枕还是很了解的,她知道,苏枕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姑娘离开,如今却放任她走,过不了多久肯定会后悔。 “她无心在这,我强行留又有什么办法。”苏枕冷笑一声,这个谎言他说的太累了,他似乎从未说过如此令他费神费力的谎话。 这个局本就不存在,被怀疑是迟早的事,就像沈子良说的,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苏枕坐在房中,旁边的火炉烤得他全身火热,只不过心底已是寒透。 第51页 不久,有丫鬟跑进来说道:“少爷,无悠拿着包袱跑下山去了,我们...” “让她走。” 苏枕说的很淡,如今的他已经没有执念,就算把她抓回来,又有什么理由再将她留下。 寒冬的山林总是很快接近垂暮,天已经昏昏暗了,苏枕站在屋外,这个角度正好俯瞰整个山林,山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田野。 白雪皑皑。 “少爷,该吃饭了。”秋娘走上去叫着苏枕,只见他站在这里半步不挪,兴许是想看看,看看无悠是否平安下山。 可是山林茂密,尽管没有了枝叶,这么高的地方怎能看到山底呢。 “秋娘去吧,我还不饿。”苏枕回应道,只继续看着山下的方向,眸色深深。 秋娘听他这么一说,怎好自己回去,站在身后陪着他,想着等会儿再劝劝。 苏枕在等。 在天彻底昏暗之前,两个手下喘着气急匆匆地走进来,跪地说道:“少爷,跟...跟丢了。” 见苏枕闷声不语,两个手下面面相觑,另一个连忙说道:“山林没有光线,再加上姑娘发现了我们,有意避开,弯弯绕绕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苏枕仍是闷声,并无责罚的意思。 须臾,苏枕问道:“山下船家可有说?” “哦..我们一路跟到山下,问了船家说并未有人行船过去。” 云霁山和对面唯一的出路隔水相望,想要出山,必定驶船。 “再去问一遍。”苏枕回头看着他们,下令说道。 碧莜走了已有一个时辰,就算再晚,也该下到山脚了。 “是!”手下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跑下山询问。 没过多久,那两人又急着步子跑过来,慌张地说道:“没有...” 此话一出,便是碧莜没有坐船出山,还留在这山中。 山中幽冷,无人走动,此时她走了已有两个时辰,山路崎岖,就连苏枕上山时也需有人引路才顺利到达。 苏枕攥紧拳头,夜晚冷风渐起,颳得人耳根泛红,手脚冰冷。 碧莜兜兜转转,用石头在竹子上刻了标记,但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已经看不清楚了。 自认为走了很远,却不知一直在半山腰上盘旋,碧莜手里拿着长竹竿以防摔倒,握住的手已是冰冷得没有知觉。 “有人吗?”碧莜朝山林间喊去。 可惜连回声都没有,回应她的只有寂静。 “有人在吗?我迷路了!”碧莜小跑起来,她的小腿已是凉透,再不活动,怕是走不出这山林。 “有人吗?”碧莜一遍一遍地喊着,只是绕来绕去走的地方还是这里,现在是寒冬,还好不会有野兽出没,只是这夜晚的温度令她寒慄,害怕得不敢停下休息。 走得时候还是暖和,没想到绕了这么久,就连斗篷都丢在了床上。 碧莜有一生没一声地唿喊着,她已经走不动了,可是她一停下来,身体就会被寒冷占据。 嘴里唿着冷气,歪歪扭扭地坚持走着,绝望占据了整个身体,她是要冻死在这片山林了吗? 脚下一歪,碧莜整个身体扑倒在地,左手抱着的小箱子滚落,一路顺着斜坡滚落山间。 那斜坡看上去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碧莜吃力地站起来,膝盖已被磕碰得流血。 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她必须找回来!想罢,用长竹竿撑起身子,慢慢往底下探去,嗤啦一声,整个人下滑,连带着身上的包袱,一同滚下去。 身体撞到石块停下,碧莜的脸和手已经被刮破得不成样子,只是天黑,看不清这血迹。 听闻碧莜没有去坐船,苏枕再也沉不住气,带上识路的几人下山寻找,山间诺大,碧莜衣着单薄,苏枕紧张地不容半分犹豫,分头只身往山林钻去。 “无悠姑娘!” “无悠姑娘你在吗!”山间此起披伏地叫唤着,几个人分开寻找,到最后叫唤声变得稀疏。 苏枕孤身一人寻找,寻着碧莜可能下山的路线一直走着,越来越着急。 找至半山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叫,仔细一听,却是喊着“无悠姑娘”的人。 山路变得崎岖,苏枕走得快,几次不小心跪地,走到一陡坡边上,正想着要不要下去,便听到地下微弱的求救声。 是碧莜! 苏枕俯下身子慢慢滑落,地下枯枝堆积,渐渐地又没了那个声音。 该死的,早知是幻觉,此时下来又该如何上去,苏枕与自己生闷气,无奈继续往前走,想找上去的路。 碧莜捂着手臂,四处翻动,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小箱子,她的手已经在雪地里翻得通红,眼泪哗哗落下。 “有人吗?有人迷路了...”碧莜微弱的声音细细地喊着,她已经耗尽全身的力气,在喊下去,怕是要走不动了。 忽然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碧莜不敢回头,那声音却越走越近。 快步往前走着,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只是这寒冬时分,怎么会有野兽出没?碧莜越想越害怕,不敢回头看去,渐渐转走为跑。 却没想到身后的物体比她更为勐烈,迈着大步子往她扑过来,听声一个快步,随后一片温热搭在肩上,还以为是锋利的爪子,却没想到是一只单薄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肩头。 第52页 “是我。” 碧莜回头,那人微喘着气,容貌在夜里看不见,但碧莜知道,这个人是苏枕。 第34章 求医 “你怎么在这里。”碧莜有些惊慌,看着苏枕的长髮凌乱,显然是在山林里走了很久。 苏枕扣住肩膀的手放下,转为握住她的手腕,一触上苏枕眼眸瞪大,两只手连忙捂着她的手。 “怎么这么冷?”苏枕拉着她凑近自己的身体,他走了许久,正是全身滚烫。 “我...我迷路了,不小心摔了下来。”碧莜因他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着。 闻言,苏枕握住她的手,大掌轻易地包裹着她,往回走说:“我带你回去。” 说罢,又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系在碧莜身上。 碧莜低下头,她自知是自己离开的,如今不仅迷了路,反而让苏枕找到,绕来绕去不还是没有离开吗? 但碧莜不知为何,心里洋溢着感激,若是苏枕也与她赌气,不来找她,她怕是要葬身在这山林之中了。 “你怎么会来找我?”其实碧莜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走掉。 “你没有坐船。”苏枕如实回答,没错,他就是派人盯着她离开。 碧莜低着头,任由苏枕拉着她走,明明说放她走了,为何又要多次一举看着她离开,是怕她反悔又不走了么? 苏枕的手很暖,碧莜冻僵的身体感受到温度,有点依恋地吸取着他手掌的体温。 走了许久,苏枕一头雾水,仍是找不到出路。 碧莜看着他,神情有些紧张和无措,认识苏枕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慌张。 “这里我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去,上面是陡坡,你也是摔下来的吗?”碧莜看着他,问道。 苏枕不语,换了一只手握住,一只手已经握暖了,另一只手还没有。 摔下来?当然不是,他猜想她会不会在这里,才自己滚下来的,谁知道她还真的在这里。 “你是摔下来的?”苏枕看着她,放慢步子,问道。 “是啊...”碧莜有些窘迫,但这确实是这样:“我的箱子不小心掉下来了,我下来找...就上不去了。” 苏枕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箱子,是装着那个泥玩的箱子吗?因为里面是古宸之的东西,所以你才这么着急的吧。 不过回想,里面也有他送的东西,这样想来也许是可以骗骗自己的。 苏枕往前走去,他已经放弃寻找上去的路了,周围昏暗,苏枕拉着碧莜没有目的地走下去。 两人找到一处小山洞,虽顶上的遮掩不多,但终归不会下雨,就在这休息片刻,恢復体力。 碧莜彻底坐倒在地上,双手抱膝,坐在苏枕身旁。 “很冷吗?”苏枕探着她的手,不一会,被他捂热的手又恢復了冰冷的温度。 “嗯...”碧莜垂着眼说道,嘴唇打着寒颤。 她在山林里走了快三个时辰了,若不是她不停地走动,怕是已经没了知觉。 闻言,苏枕把斗篷往她身上盖,单手搭过她的肩,把她拥在怀里。 靠着苏枕身上,碧莜感觉到有温热慢慢往她身上传递,碧莜没有抬头,只是细声说了句谢谢。 半响,碧莜又问道:“我们...不走了吗?” “不走了,我派了人来找,若是我许久未归,他们回来找我的。”苏枕另一只手握住碧莜两只手,把她往怀里靠了靠。 “呵...我还是,逃不过你的禁锢,又被你...被你找了回来。”碧莜有一声没一声地说着,话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你若是不找那箱子,怕是已经下山了,又怎会被我找到。”苏枕说着,在她肩上的手虚力地掐了一下。 言下之意,是你自投罗网,自己不走的。 “那箱子...有我...最重要的东西。”说完,碧莜的眼皮上下打架,昏昏欲睡。 苏枕看着她的样子,已经不想再与她计较什么了,碧莜的头无力地歪过来,额头碰到苏枕的下巴。 碧莜身体冰冷,可是额头却滚烫,苏枕用手摸了摸,碧莜在发着高烧。 “你发烧了?” 苏枕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连火把的光都未看到,若是等人过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连忙用手托起碧莜的脚,准备把她抱起。 “别...别动,我好难受...不想再动了。”碧莜用手推了推苏枕的肩,难受的睁不开眼,但还是勉强用一丝力气说着。 “你发烧了,再不回去会更严重。”苏枕焦急地手乱放,只不断搓热碧莜冰冷的手脚。 早知这样,他就不该把她放走。 内心的自责涌起,苏枕放下碧莜,把她靠在自己肩上,围着斗篷尽量给她全部的温暖。 碧莜恍恍惚惚地说着呓语,她已经不清醒了。 半响,碧莜细声说道:“我是要死了吗?” 苏枕害怕得不敢大喘气,拨弄着她的头髮说道:“不会的,有我在。” “我想爹爹了,我好想...好想回去看他。”碧莜嘴角泛起笑意,听别人常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此生最爱的东西。 碧莜朦朦胧胧地睁着眼,可是她...为什么看不见呢。 第53页 “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去。”苏枕把碧莜的头死死地护在胸前,想要把仅存的温度给她,却不知自己的身体也慢慢没了温度,后背已是一片冷凉。 “我好累啊,我不想走了,不想再下山了。”碧莜说着,抱着她的人被她越说越慌。 “碧莜,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苏枕一边用手紧紧地抱着碧莜,一边看着四周,盼望着有人找到这里。 “你肯叫我...碧莜了?”碧莜还以为,苏枕已经不再叫这个名字了。 进了苏府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别人叫她真正的名字。 “不要说话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苏枕一遍又一遍地抚着碧莜的头,碧莜的身体终于有些温度,只是他在渐渐冰冷。 听罢,碧莜倒头睡去,不再勉强说话。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醒来时身体已经暖烘烘的,旁边烧着火炉,碧莜睁眼,入眼帘的却是一件陌生的房间。 她在哪? 房间里点着檀香,身上的寒冷退的无影无踪,碧莜撑着身子坐起来,小道士推开门,端着药走进来。 “姑娘,你醒了。”看着她脸上缓和过来,没有刚来时那么骇人。 “这是哪里?”碧莜说话仍有些虚弱,撑起身子四周探去。 “这里是云清观。”小道士说罢,拿着碗托准备出去。 “等等。”见他想走,碧莜连忙叫住他:“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碧莜记得,在山林里是苏枕找到了她,那应该也是苏枕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和你一起来的人?”小道士有些懵,想了一下说道:“姑娘是一个人上山的。” “不可能。”碧莜晃晃头说道,难不成山林里的那股温度,都是她的幻觉? “姑娘吃了药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小道士说完,退身离开。 大概是吃了药有了困意,碧莜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不一会儿又睡着了,这次睡得香甜,梦见了爹爹,爹爹在古府和古伯伯商议要事,他们四个在后院玩耍,夫人拿着新做好的点心端上来。 碧莜呢喃这嘴巴,这个梦很真实,因为以前真的发生过。 深夜,苏枕披着斗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云清观。 手里拿着碧莜心心念念的小箱子,他一醒来,就下山去找这个箱子了。 那时碧莜已经昏睡过去,苏枕迷迷煳煳强睁着双眼,听到上方有人走过,但是并无火光,那时不管是否听错,苏枕用尽全力朝上面唿喊,喊了几声,无力地闭上双眼。 药童把两人救回来时,已是冷得嘴唇发紫,手脚僵硬,碧莜被护着还算勉强支撑,只是苏枕早就没了知觉,连哆嗦都打不起来。 云长老听闻弟子在山上救回两个人,急忙穿好衣服赶过去,一看,却是早上过来求医的那位公子。 云长老施了针,令人将房间摆上几个火炉,搓着手脚,灌了热汤,苏枕才捡回一命。 谁知那小子一醒,便不顾一切地跑下山,拦也拦不住。 云长老知道,这姑娘还在生病,他还会回来的,任由他去,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 苏枕回来的时候,观里的人许多已经回去休息,苏枕的伤口被冻得发紫,放下木箱,走去火炉旁取暖。 “不要命的回来了?” 苏枕回头,云长老站在身后,看着他颓废的样子,险些认不出他就是今早过来的年轻人。 “嗯,这么晚了,长老还不去休息。”苏枕眼神里带着疲倦,他是累坏了。 那长老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蹲在一旁的苏枕。 “那是什么东西?”云长老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箱,感情这人连命都不要,就是为了去找回这个? “...是很重要的东西。”苏枕说道,把手反过来,换一面烤暖。 “你早上过来,就是为了那个姑娘?”云长老看破一切,也说破一切。 苏枕怔住,显然是被他说中了,只闷声点了点头。 “世子从小丰衣足食,财大气粗,你今日过来,还把我这个老头子吓住了。”云长老说着,看着被人放在一角的大木箱。 “您认识我?”苏枕终于回头,看着云长老说道,随后又摇摇头:“我早已不是什么世子了”。 “大阳苏王府,可曾有人不认识?云霁山脚下便是大阳,你当我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云长老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苏枕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那姑娘醒来了没有?” “醒了,喝了药,又睡了。”云长老说的简略。 木讷地点点头,苏枕没再说什么。 “你这么牵挂人家,你不去看看她?”云长老挑了挑眉,指着那个房间说道。 苏枕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头一次这般不知所措。 “今早见你,你便拿那两箱子东西送我,我原本以为世子请求的,是要我医治你的父亲。”云长老说着,捋了捋白花花的鬍鬚:“王爷不缺钱财,自然不需要低身来求我,只是我没想到,你所求的竟是外人。” 云长老此生最忌讳的,便是用金钱来衡量一切,他不论高低贵贱,皆出手诊治,就是因为心中从未有贫富之分。 第54页 但是对于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他从来不屑于医治,也从来不会为了金钱,丢弃了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 所以早上苏枕把那箱金银摆在他面前时,云长老动怒了。 “对于我来说,那不是外人。”苏枕低下头,羞愧地说道。 “哈哈哈哈。”云长老一听,摸着鬍子仰头大笑:“好,有情有义,我欣赏你小伙子。” 苏枕一听,起身兴奋地问道:“那长老可是答应了?” “没有。” 第35章 面目 “我在这观中,已有十年未下山去了。”云长老望了望窗外,不禁感慨。 外面的世界,他是再也不想踏足。 “苏某自知此请失礼,长老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苏枕垂下肩,有些丧气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满是刮痕,却感受不到疼痛。 “赶紧回去休息吧,再出毛病,我可不会来给你施针了。”云长老负着手,表情复杂。 他这般绝望,是说的太绝了吗? 苏枕推开房间的门,小道士夜巡见到他,连忙跟进去。 “她醒过了?”苏枕见他跟进来,问道。 “姑娘醒过了,还找你呢。”小道士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可有保密?”苏枕并不在意,只是沉着地问,双眸凝住,看向碧莜深睡的脸。 “嗯,姑娘不信,还想出去找你。”小道士说着,看向床边被喝干净的碗。 “有劳小兄弟了。”苏枕看看他,以示他出去。 他想和碧莜单独待会儿。 小道士识时务地关上门,房间里点着烛火,只剩苏枕和碧莜两个人。 碧莜睡得香,她是真的累了,在山林里走了那么久,苏枕用手探了她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苏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在山林里,他从未这般无助过,如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差点就被他害死了,苏枕留恋地抚着碧莜的脸,滑过她干净雪白的皮肤,脸因身体发暖有些微热,脸颊粉红,杏目闭合,唿吸均匀,时不时还嘟囔着嘴巴。 仿佛好久没有这般仔细地看过她,第一次见到碧莜,还是在古府的翠幽亭。 不知哪里来的小姑娘碰了他的东西,苏枕那时本就生气,捡起小石头往拿一投,碧莜转脸过来,四目相对。 那一眼之后,苏枕再也忘不了那张脸的模样,若再来一次,苏枕定不会扔那颗石子。 像是感受到目光的灼热,碧莜安静的脸突然动了一下,侧过身子,重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嘴里说着呓语,唇角轻扯喃喃喊道:“箱子...我的箱子。” 苏枕听着她微弱的声音,转眼看看摆在床头旁的小箱子。 他半夜去山林里替她翻找回来的箱子。 “找回来了。”苏枕轻声说着,声音细小仿佛只有自己听到。 “苏枕...” 苏枕骤然一愣,颤慄地看向身旁的碧莜,她依旧睡得香甜,不曾醒来过。 是说的梦话吗,她在睡梦中唤了他的名字。 罢了,苏枕神色颓然,说到底,是因为救了她的人是自己而已,她没有见到他平安,自然念念不忘。 心虽这样想,但仍上前把碧莜侧身掉落的髮丝拨上去,又忍不住地淡淡回答:“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她还是要走的,是他放她走的。 苏枕知道,此时碧莜回去骆北关,尚还留有余地,只不过自己这两年的心血,都一瞬间变成徒劳。 她开心就好了。 顷刻,房门被重新关上,除了那个木箱子,房间里像是刚才一般寂静,仿佛没有人来过。 翌日,碧莜醒来,抱着箱子跑出房间,见到云长老一副严厉的神态堵在门口,才不得不停下。 “苏枕呢?”碧莜看着对面的老头,脸色苍白却又紧张地问道。 “我哪知道。”云长老看着她,确实是个性子拗的丫头。 碧莜知道,苏枕是故意放她走的,只不过,为何心中会有一丝失落,救了她,都不能让她亲口说声道谢吗。 “这是哪里?”碧莜四周看着,问道。 “我家。”云长老走过去,仔细打量她说:“你是从骆北关来的姑娘?” 碧莜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老头,抱紧了怀里的箱子:“老头子,你还会算命的?” 云长老摇摇头,确实是不好搞,不好搞。 那小子怎么就把这丫头扔下了呢。 “姑娘性子放荡不羁,我猜到了,城中哪有你这样的姑娘家。”云长老一脸不屑,这些小毛病他还不是一看就明。 “我...我要回去了。”碧莜被这老头说得煳涂,此处她不认人,待着不安全,还是先走为妙。 “大病初癒,脸色还是白惨惨的,你要去哪里?下山吗?”云长老仍是一语道破,目光幽森地看着碧莜说道。 下山...听到这个碧莜身形不禁缩了一下,又对着云长老说道:“你既然在这住,可否指引一条路,我想下山。” 碧莜天真的眼神让云长老哭笑不得,她高烧刚退,说什么都是不会让她下山的,扬了扬手,两个小道士走过来。 第55页 “带这位姑娘下去休息,外面冷,别让她出去了。”云长老顿了顿,转身离开。 “你们...你们又要困住我?你们是谁呀?”碧莜被说的煳煳涂涂,被两个小道士抓着袖子拉进房。 “这里是哪里?”碧莜有些兇狠地看着两个小道士。 “云...云清观。”那小道士连她脖颈的高度都未有,看着碧莜的脸色,一个害怕得吃了哑巴,一个说话咬了舌头。 “那老头凭什么关我?”碧莜不服气,这小小破观与她无冤无仇,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呢... 两个小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唰地一下关上门,朝房里喊道:“长老叫你好生待着!” 说完一熘烟地跑了。 苏枕昨晚连夜回去,秋娘出门见到他,整个人都吓懵住了,从昨晚睡到下午,苏枕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少爷昨晚一夜未归,老身都不敢合眼,怎一回来就弄得这幅模样。”秋娘舀着热汤,心疼地看着苏枕。 苏枕手上全是□□枝划破的伤口,嘴唇被冻干破了皮,眼睛昏昏欲睡地看着秋娘说道:“秋娘不必担心,休息一下就好了。” 果真,今年过年,苏枕倒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了,原以为能游览一下云霁山的雪景,大老远跑来,竟是在床上过的年。 几日之后苏枕病已渐好,人又恢復了利索的姿态,只是神情经常凝滞,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今日乃是在云霁山上过的第十天,苏枕望向山顶的方向,碧莜在云清观也呆了十天罢。 “你别跑!你敢抢我东西,站住。”山庄虽是一片冷清,但云清观里却是少有的吵闹。 碧莜绕着几根石柱子追着小道士跑来跑去,两个你追我赶,后来其他几人看的乐乎,又兴沖沖地加入进来。 “你们几个合着一起来欺负我?待会儿我告诉那老头,有你们好受。”碧莜单脚踏在石栏上喘着气,看着对面的几个小不点气得咬牙。 那个小不点把她的包子给抢了!还扔着玩!她可是病人! “告诉我什么呀?”外面一片吵闹,云长老走出来,看到他们堆在一起笑嘻嘻的模样。 “成何体统!” “老头子,他们几个合着欺负我一个病人!”碧莜跑过去,首先告状。 “你还知道你是一个病人!病人这般活泼的吗?”云长老首先就是呵斥她,几个小道士看见,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你们还笑!”碧莜朝那边挤了眉眼,握紧拳头一副欲要收拾他们的模样。 “后院的雪,你们几个给我铲干净了!现在就去。”云长老看着他们,刚过了年节,还是不要罚的太重了。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跑走,留下碧莜垂着头站在那里。 “病好了?会跑了?”云长老看着碧莜,憋着气哼了一声。 碧莜绞着手,闷声说道:“是好了呀,还能跳呢。” “好了今日就下山吧。”见碧莜一副认错的模样,云长老不忍心地轻声说了一句。 “啊?这么快...”碧莜双眼吃惊地瞪大,没想到这老头会突如其来放她下山。 “你还不想走?看看他们被你带成什么模样。”云长老说的夸张,学着她把眼睛睁大了说话。 “我...我也没干什么呀。” “好了,不跟你拌嘴,今日你就可以下山了。”今早算一算,今天已经第十天了,苏枕拜託云长老把碧莜留在观中,等她病好了再放她下山。 是云长老私自把她留了这么多天,山中许久没有这般闹腾了,这丫头来了也好,过年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不过云长老还有一个目的。 碧莜看着长老,眼神里有一番捨不得,怎么说她在这观中的几天,还是很开心的。 突然有个高高瘦瘦的人走过来,穿着便利,背着包裹准备下山的样子。 “你这丫头不识路,就让他带着你下山吧。”云长老说罢,习惯性地捋了捋鬍鬚。 “谢谢长老。”碧莜看着长老,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长老虽然嘴上严厉,但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唉唉唉,你还是叫我老头子吧,这一声我可听不惯哟。”云长老说着,仰头笑了起来。 碧莜回到房间,把东西收拾一番,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把箱子拿上罢了。 临走时,那几个贪玩的小道士都垂着脸站在台阶上,一个两个耷怂着脑袋,开心不起来。 “这个,给你...路上吃。”早上抢了她包子的小不点凑上来,把东西递给碧莜。 碧莜接过,用手捏了捏,还是热的,是还给她的包子吗? “好啦,都回去给我背书去。”云长老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围在这里,一副生离死别的场面,看的让人受不了。 “要是有空就上山来,他们几个,都巴望着你来呢。”云长老说着,眼里带着不舍。 “上来喝药吗?你这的药可苦了。”碧莜装作一副鬼脸,前几天的药确实苦的要命。 “长老,谢谢这几日的照顾。”转眼,碧莜很认真地说了一句道谢,她知道,若是没有云长老,她这几天恐怕不能玩的这么痛快。 第56页 “好了,下山去吧。”云长老站在高处,看着弟子一路带着碧莜走下去,默默地嘆了口气。 走罢走罢,你始终要回去的。 当时说的不清楚,这次,就当还苏枕一个人情。 苏枕此刻正好站在山庄门口,身后的人拿着包裹,准备启程回府。 秋娘见着苏枕恢復了精神,心中自然欣喜,只是她不敢确认,世子当真把姑娘放走了? 一路来到山脚下,下山走的顺利,过了年节回暖许多,大家都不再缩头缩脚地避寒了,船家停靠在河岸上,见有人过来,热情地招唿着。 “少爷,你看!”秋娘看向山的另一头,两个人正往这边走来,一前一后,秋娘抱着侥倖仔细看下去,后面的当真是无悠姑娘。 苏枕神色顿了顿,手不自然地垂握,迈出去的步子迅速地挪了回来。 碧莜随着那人下山,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枕,他们不应该早就走了吗? 苏枕站在原地,此次却是碧莜主动走上去,见状,秋娘使着眼色退下。 “病可好了?” “那日谢谢你。” 两人对面而站,同时开口,说完又无措地撇开头。 “病好了,长老把我留下,痊癒了才放我下山。”碧莜细细说道,紧张地闪烁着眼。 “我说了让你走,那时起你便自由了。”苏枕看着她的模样,再说下去不过是些客套话,转身走上船。 身后的人见状,紧跟着上去,一时间船被坐了一半的位置。 见碧莜还站在原地,秋娘有些不解地问道:“少爷,姑娘她不上来吗?” “她自由了,不必跟着我们离开。” 听罢,碧莜对船家说道:“你先送他们出去,我下趟再走。” 旁边跟着一起下山的人突然对他说道:“姑娘,既已下山,在下便不多留了。” “多谢阁下引路,请便。”碧莜看着他,前面便是河道,不会再迷路了。 那人跟着苏枕上了船,船家见人已上齐,撑着杆子往河对岸划去。 碧莜看着船舱,脑海里白蒙蒙一片,仿佛没有喜怒哀乐。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吗?那古宸之呢,她还没有见到古宸之...她真的该回去吗。 船漾着涟漪一圈又一圈,两岸青山,苍穹之下是一道孤舟。 突然,苏枕走了出来,对船家说了什么,船已经行了近几十米,船家顿了顿,之后还是调着竿子,往回撑来。 碧莜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船突然往回越来越近,苏枕是反悔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高产如母猪:) 上帝视角:话说碧莜你怎么忍心走! 第36章 美人 船眼看着就快靠岸,碧莜变得慌张,可是心中一点逃走的想法都没有。 砰!船撞击了岸边,苏枕快步走下来,碧莜双眼盯着他,盯着他就这样走下来抓住自己的手腕,往船里走。 “跟我回府!” 苏枕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加解释,不予理由。 碧莜就这样被他拉着,上了船。 一直到了大阳,跟着苏枕上了回苏府的轿子,碧莜才缓过来,她是又要回牢笼里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低头不语,苏枕为何反悔,碧莜为何不抗。 没有人解释。 回到苏府,苏枕直径走了回去,碧莜踌躇着步子,最终还是跟着苏枕去了书房。 在云霁山,带着碧莜下山的人告别后,进了船舱,一封信交到苏枕手上。 那人按照云长老吩咐,带着碧莜下山,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苏枕展开信,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信中写到: 此去北境路途遥远,我确实如回应所说,不再下山。此人是我得意门生,由他代我前去骆北关,便如同我本人,公子重情重义,老夫不愿就此消解,执念之意,唯心而已。 执念之意,唯心而已。 看到执念二字,苏枕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既然长老愿意出医北境,那他为何还要把碧莜放回去。 他还有时间,不是吗 瞬间,苏枕快步走出,回到岸上。 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碧莜离开了,无论她愿不愿意。 碧莜站在苏枕身后,苏枕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你回房吧,今天不用在这了。”苏枕说罢,拿起桌上的书文翻动起来。 “为何反悔?”苏枕要谴她出去,碧莜开口问道。 “你又为何不走?”顿声,苏枕垂着眼,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叫她留下的理由。 说他不想让她离开么? “你会带我去见他吗?”碧莜关心的,自然还是古宸之。 碧莜从回来时就问自己,为何会跟苏枕回去。 内心深处告诉她是为了古宸之,她还未见到他,至少她还相信,苏枕不会骗她。 “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那日苏枕在山林里不顾一切地救她回来,当她在床头看见那个木箱子的时候,碧莜知道,苏枕还是当年的苏枕。 不论苏枕做了什么事情,他肯定有理由,碧莜几番挣扎犹豫,但最后依旧选择相信苏枕。 第57页 苏枕不语,翻动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 碧莜看向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木雕山上:“你为何要搬出来?自立府邸?” 闻言,苏枕勐然把书合上,双手负在背上,面对三个问题,他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碧莜,你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答案。 “过些时日,我带你去见他。”最后,苏枕还是淡淡地说道,他不想让碧莜伤心。 “好,我相信你。”说完,碧莜走出房间,听到关门的声音,苏枕才无力地垂下手,走到椅子上坐下来。 碧莜回到房间,房内仍是一尘不染,说是下人,其实苏枕更多的是把她留在这里,不准她走罢了。 碧莜开始不懂,可渐渐地摸透出,苏枕大概是把她留作把柄,免有意外。 可是碧莜思来想去,这事情的脉络总归是不通的,但若要说出是哪里的问题,却让她说不清楚。 把东西重新放回屋内,这段时间怕是走不了了。 年节已经过了,古宸之,你还好吗... 苏枕从云霁山回来,堆积了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在这几天处理,苏枕一天到晚待在书房,若不是特别的事情,都不会出来。 就连沈子良过来,也是去书房找他。 “太险了,真的是太险了。”沈子良拍着手,一脸担忧地嘆气道:“要是你就这么放她走了,我就跟你绝交!” “好啊。”苏枕连头都没有抬,干净利落地回答一声。 “你!”沈子良憋着嘴瞪他:“没良心的傢伙。” 这个局,可是他沈大公子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想到的最佳对策,若不是他,这个烂摊子谁帮着收拾。 “说好的,你要给我找天下最好看的美人,你想反悔?”沈子良激动地走前去,拍着桌子说道。 苏枕挑挑眉,抬眼看着他,转而的是一脸沉思。 须臾,苏枕很严肃地说道:“反悔的是你,不是我。” “我?你给我找了吗?在哪啊,我可是连影子都没见着啊。”说完,沈子良左顾右盼,就盼着苏枕把美人放出来。 “这几天,你过来几次了?”苏枕仍是闷声,不与他开玩笑。 话毕,沈子良脸耷拉下来,失了那痞气的样子:“我...” 苏枕自然知道,回来那日问了守门的家丁,家丁说沈公子几乎天天过来,从不间断。 “我这不是怕她无聊吗,她天天自己一个人待在那,不见阳光不见外人,她唯独不害怕我。”沈子良说的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 “那我这算是帮你找着了么?”苏枕点点头,沈子良说的确实是真话,反问他道。 沈子良不语。 “半年之内,这事情就能结束,之后你就把她接回去。”苏枕目光散漫,有些疲惫地说道。 很快了,半年之后,碧莜也能回去。 话说,今天也没有见到碧莜。 此时后院,几个丫鬟围在一起,碧莜和冬雪也调皮地凑过去,说着这府里有趣的的事。 “我跟你们说,少爷不在的这几天,那沈公子可是天天过来呢。” “是呀是呀,跑得可勤了。”小圆说着,一脸深意地看着紫香。 “话说这沈公子天天过来,都是过来干嘛呀。” 碧莜被他们几个说的煳涂,她和沈公子并无交谈,只知他是苏枕好友,怎么府中也有他的闲话。 “你们...别说了,要是被秋娘听见,都逃不了。”紫香被她们几个说的脸红,捂着脸拿秋娘出来挡箭。 “秋娘出去採买了,别想矇混我们,说,那沈公子是不是给你送东西了?”小圆好奇心大,虽无恶意,但也惹得紫香不自在。 “哪有啊,你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都看见了。” “对了无悠,你们这几日在山上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冬雪挽着紫香的手,岔开话题。 “那几日我没跟少爷待在一起,不过山上有个云清观,那里还不错。”碧莜说道,想着那小道士现在定是打着瞌睡。 “道观有什么好玩的呀,少爷就没有带着你们去其他地方吗?” “咚!” 后院某处细细传来响声,正好被小圆的话盖住,只是碧莜听得仔细,只见紫香脸上也有几分诧异。 “没有没有,山上冷,能去什么地方。”碧莜连忙说着,摆摆手。 “咚咚...” “幸好没有跟去,少爷总喜欢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游玩,还是府里好。” 这一下碧莜更确定是有什么奇怪的声响,紫香,冬雪也隐约听到了,纷纷看着其他地方。 “秋娘快回来了,我先去厨房了。”小圆见她们不感兴趣,有些泄气地离开。 几个姑娘连着一同走开,留下冬雪,碧莜和紫香三人站在原地。 “你们...也听到了?” “嗯,听到了。”冬雪讷讷地点头,只是大白天,谈不上害怕。 “其实这段时间府里总有这种声音,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久而久之她们就习惯了。”紫香说着,显然她对这个声响并不陌生。 第58页 “声音是在哪里发出来的?”碧莜紧张地问道。 “在后院,那个地方。”紫香指着远处,那个苏枕不让靠近的地方。 碧莜翻过整个院子,自然那里也不例外,里面不过是一些商铺帐本,地形绘图,货物样品,还有几箱放置很久的古玩。 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不准进去呢。 “那声音听着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可是走近细听,又像是外面传进来的,找不到根源,所以一直就没人理会。”紫香说着,那声音又响了一声。 “咚...”这声微弱,不同及上两次响亮。 碧莜竖起耳朵听着,想仔细听一遍,但过了很久的间隔,那声音也没有响过。 这样无规律的声响,只能是人敲出来的,不会是物体无端发出的碰撞。 “沈公子过来,都是来干什么?”忽然,碧莜联想到什么。 “这个...”冬雪和紫香目目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沈公子过来,不是叫我们拿房里的茶叶,就是送好些东西给我们,我们也...没有留意他去了哪里。” 碧莜点点头,那么她的猜想多半是对的。 府里有人。 沈子良把她们支开,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吗... 见碧莜沉思,紫香问道:“姐姐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碧莜笑笑,仿若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碧莜内心其实已经为苏枕说话了,内心矛盾越来越大,苏枕下一波输出正在路上。 第37章 窥探 碧莜走回房间,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若真的是古宸之,那沈子良三翻四次过来是为何,他与古宸之认识吗... 如果不是,那府里的人又是谁。 翌日上午,碧莜去书房上了茶,收走碗碟,苏枕便又坐在房中处理事务。 那十天堆积了太多的事情,苏枕这几日几乎从未停歇。 待秋娘让姑娘们散了,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碧莜只身走去后院。 后院靠近街道,墙外虽是集市,时常有人走过,但墙内却异常冷清,苏枕说了,后院无人居住,平日里不得久留,也不必打扫。 地上枯枝落叶堆摆在墙角,只是年节粗略打理了一次,之后,后院便再没人踏足。 后院杂房多,用来堆放府里闲置物,碧莜独自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拿不定主意。 那日声音虽听得清楚,但究竟是在哪里传出来的,目前还不能确定。 况且,这后院偏僻,平日无人过来打理,房间小之又小,说这里藏着人,碧莜也是半信半疑。 只不过那声音蹊跷,碧莜今日势必探个清楚。 原地坐下,碧莜等着某个地方的声音再次响起。 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旧什么声响都没有,碧莜站起身子,抖了抖麻木的腿,往其中一个房间里走去。 一间一间看过去,总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还好是白天,耀眼的阳光给碧莜壮了胆,用脚把门踢开,覆在上面的灰尘因风霎时扬起。 阴暗的房间顿时敞亮。 四面白墙,什么都没有,下一间。 之后的几个房间,里面不是废弃的木椅,便是堆放在一起的书文,碧莜原本还以为有暗门什么的,只是进去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若是暗门,又岂会被她这么容易发现。 碧莜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当真是自己听错了,苏府里根本没有人。 来到最偏僻的一件房子,这里以前碧莜翻过,屋子内东西最多,也最乱。 碧莜走进去,这里就同她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未有丝毫变化,四周摆着书架,上面全是旧的发黄的书籍。 真的是她听错了吗,碧莜走近里面,双手用力推了推书架。 纹丝不动。 敲了敲墙板,里面也是实心的。 四周乱糟糟的,但对于碧莜来说这里什么也没有。 对着墙壁,碧莜无奈地笑了起来,她真的是昏了头了。 苏府藏人,怎么会露出痕迹,仅凭几声来源不明的声响,就断定这府里有个囚人的暗室吗... 碧莜看着空白的墙壁,转身准备离开。 一转身,一个漆黑的身影扑面而来,勐地压住她的肩膀。 砰!碧莜被重重地推到墙上。 碧莜吃痛地低下头,头撞到墙上哼出声响,抬眼,正对的是苏枕怒目的火光。 “你在干嘛?”苏枕双手压着她的肩,禁锢住她的身体,脸渐渐靠近,双眼直逼,凌厉的眼神只一瞬间,便能将碧莜吞噬。 “我...”碧莜被他的动作吓得失了声,眼珠不自然地飞快转动,想着该如何矇混过关。 “嗯?”见她不回答,苏枕的脸更凑近了些,松开一只手,死死捏住碧莜的下巴。 碧莜被迫跟他对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我进来找东西。” 碧莜说完,头用力地往一边拧开,下巴没了禁锢,苏枕的手转而固住她的下颚,唿出的气体喷到碧莜的脸上。 碧莜从未如今靠近过苏枕,这样的动作令她不自然,不舒服。 “你找什么东西,找到这里来了?”苏枕对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生气地吼道。 第59页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碧莜用力推开苏枕的手,想要离开这个位置。 “哪里疼?”苏枕仿佛玩笑般问回她。 只是碧莜怎及苏枕半分力气,手无力地捶着苏枕的胸膛,苏枕一摆手,抓住碧莜双手越过头顶,令她不得动弹。 此时碧莜已是俎上鱼肉,任由苏枕“宰割”,苏枕的身体随之靠近,几乎快要贴在她的身上,碧莜害怕地扭动着,极不自在。 “你放开我,我现在就离开。”碧莜看着苏枕越靠越近,终于没辙,只好认输:“我不会再靠近这里,你...你放开我。” 苏枕居高临下地看着碧莜,两人姿势极为暧昧,若是被人撞见,不知又要传出什么言论。 话毕,苏枕松开碧莜的手腕,碧莜垂下手,手腕被用力抓出一道红印子,碧莜连忙钻出去,留下苏枕一人在这房中。 苏枕没有回头,眼前还有碧莜身上残留的馨香,留恋地让他不想移开。 好险。 她怀疑到这里了是吗。 冬雪说碧莜不再房中的时候,苏枕霎时就坐不住了,翻遍了房间和前院,差点就要带上人赶去王府,把碧莜截下来。 心中多了个心眼,临走之前忍不住去后院检查一番,去了以后,却看到那个房门正大光明地敞开着。 碧莜跑回房间,迅速锁上房门,靠在门上害怕地大口大口唿吸。 她不敢回想刚刚的画面,只要一想到,脑海里便淌过一丝滚烫的热流,脸颊通红。 站在门后许久,碧莜恢復冷静。 她方才直视了苏枕的脸,嘴唇几经要碰了上去,碧莜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地接触,一想到这里,碧莜便羞耻得无地自容。 又是哪门子变相的惩罚吗。 叩叩叩。 碧莜捂着脸,门外有人敲门,房门是锁的,没人知道她在不在里面。 “无悠,少爷找你。”冬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平淡温柔。 找她,找她干嘛?碧莜现在可不想见到苏枕,碧莜只不出声,当作房里没人。 房门外,冬雪锲而不捨地又敲了敲,少爷说了,无悠就在房间里面,务必要把她叫过来。 “无悠,少爷知道你在这里。” 此话一出,碧莜怏怏地站起身,有些无奈。 “我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过去。”碧莜说道,总算能清静清静了。 在房内磨蹭许久,碧莜才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开着,只是房里没人,桌面上的书文摆放整齐。 苏枕居然不在书房,这倒是件稀罕事。 问了家丁,才知道苏枕刚刚回卧房去了,早知就在旁边,倒不用跑来书房这么远。 碧莜原路返回,走到苏枕卧房门前,轻声敲门。 “进来。” 换了件衣服的是苏枕,碧莜见他,已经不是方才在后院的那身着装。 只是她身上还留有灰尘,稍稍动一动,就能把这一尘不染的房间弄得乌烟瘴气。 碧莜对于早上的事情仍留有恐惧,站在远处,等着苏枕说话。 “这个,给你。”说罢,苏枕抬起手,手里拿着一件东西,慢悠悠地放到桌上去。 东西落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小更~ 第38章 对峙 碧莜定眼看过去,是玉环。 记忆回到四年前。 “古宸之,这个是什么?”碧莜见古宸之腿上挂着东西,摇摇晃晃地摆动。 “这个?”古宸之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玉环,我五岁起便挂在腰间。” 碧莜拿起来,上面的纹路走向再熟悉不过。 懿儿曾送给她相同纹路的玉珠子髮簪,她一直捨不得戴。 “怎么会在你手里?”碧莜看向苏枕,这东西,怎么会在苏枕这里。 苏枕看着碧莜细细摩擦着玉环,心中五味杂陈,解释说道:“他让我交给你的。” 这样解释,是否不妥?苏枕说完,看着碧莜的表情,眼泪打转得几欲点下来。 她日日吵着要见他,无奈苏枕只能拿出这个东西,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他为什么要给我,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啊。”碧莜捧着玉环,有些哭腔:“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就一面,我不会乱说话,也不会问什么。” 碧莜拉扯住苏枕的手臂,卑微地恳求苏枕。 苏枕不耐烦地甩开碧莜的手。 又来了,又是这个问题。 “我只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天气寒冷,你们可有给他添件衣裳?” “时间到了,我会带你去见他的。”苏枕有些怒气地回答道。 “你总说时间到了,几个月过去了你仍这样说,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碧莜眼角挂着泪,这个问题她仿佛已经问过千百遍。 可是苏枕总是拿理由搪塞她,她只能心急地煳乱想办法。 “他在王府,是不是?”碧莜鼓起胆子,等着苏枕回答,眼神直直盯着他,不让他逃避。 方才在后院,苏枕却是一双怒目直视碧莜,看得她害怕,可如今,就连碧莜最平常的眼神,苏枕也避之不及。 第60页 “他不在王府。” “你们把他关在哪里?”终于问道答案,碧莜不死心地追问。 “怎么,你还想把他救出去,凭你自己?”苏枕看着碧莜固执的脸,让人不忍心但又厌恶至极。 “没有,我只是想....” “少爷。” 手下这会儿过来,刚好终止了对话,苏枕连忙回应他。 “什么事?” “王府来人,说王爷找您过去。” 苏枕眼眸瞬间紧缩,反感之意迅速涌起。 终于忍不住了么,事情已经做了,现在来找他又有何用。 碧莜站在面前,苏枕不能直接拒绝邀约,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想拒绝,他倒想亲耳听听,他的父亲会如何表扬自己。 苏枕迈脚走出去,留下碧莜一人待在房里。 苏枕带上府内精兵,出门绕过前街,从偏僻的地方走去。 众人分散,看似只有苏枕和抬轿的家丁跟随前去。 什么时候开始,苏枕出门也要带上随行护卫了。 苏枕在轿里细细盘算,他已经猜到,苏建找他过去,是为了什么事情。 又是一番口舌之战。 落轿王府,门前的人见到苏枕,连忙进去通报。 苏枕站在府们前,抬头望着,曾经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他已经有两年未曾来过了。 “世子,请!” 王府的人,仍然认苏枕为王府世子。 苏枕跟着家丁一路走去后院,被人带领着,仿佛从未来过此地,不认得路。 到了门口,苏枕进去,苏建从容地坐在里面,父子再次相见,竟是两年后的邀约。 苏枕走过去,未曾开口请安。 “坐。”苏建面容似乎有些倦怠,招着手让苏枕坐下。 “不必。”很显然,苏枕不愿与他在此促膝长谈,等他说完,站着还能方便离开。 “你我父子,非要弄得这般分生?”苏建很有耐心地对他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分。 分生?苏枕嘴角轻笑,从未关怀过他的父亲,居然主动跟他抱怨分生二字,实在稀奇。 “还请王爷开门见山,你这般客气,是想弥补什么?”苏枕这话,寓有双意,苏建自然懂得。 “好!”苏建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你准备何时收手?” “原来王爷今日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苏枕并不胆怯,他现在,已然不是当年任他摆布的苏枕了。 “至亲父子,你要将我逼至绝境,才善罢甘休吗?”苏建突然站起,恼怒令他说话大吼,恢復凌厉本色。 “是。”苏枕从容地一动未动,直接瞭然地说:“如果王爷想听,我不妨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行动。” 苏枕在明,苏建在暗,所以苏枕料定,他这次必定抢占先机。 “我放任你出府,自立府邸,不受拘束,我也答应过你,只要骆北关不插手,我可以放他们一马,如今你毁约在先,那也别怪我不留最后的情面!” 苏建说的决绝,使出最后强劲的筹码,逼迫苏枕妥协。 昨日他刚收到信,西隼那边的货运,被官府剿收了,有人通风报信,说货运里夹带黑火,苏建不得不收手,把货运停滞。 “王爷不是早就不留情面了吗?”苏枕眼眸如黑,说罢,慢慢靠近苏建。 “王爷派去骆北关的人马,不知被我截回多少次了。” “你在查我?”听闻,苏建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两年前就开始查我?” “没错,既然王爷没有守住承诺,如今怎么又来责怪我的不是。”苏枕说得坦然,就事论事。 苏建有些颓然地坐下,慌乱地喘着气:“你应该知道,事情没有败露之前,我依旧是大阳城的王爷,没人能奈我何,若是顺利,一朝功成便是千秋大业,苏枕,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苏建越说越是苦口婆心,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大的敌人,竟是自己的儿子。 “王爷既已认定,那你所作之事便是你口中的正义,但在我眼里看来,却是愚蠢至极。”苏枕睥睨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好,你若真要划的清楚,那便放任我去做,我不干涉你的事,你知道无论你府中如何强大,最终还是不低我王府势力,若你想清楚,我们父子二人一同建功立业,将来功成业就,你还怕拿不住一个人心?” 苏建此话直中苏枕心头,他知道,苏枕唯一放不下的,不过是那个女子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今日若是叫我过来诛心的,那我...” 苏枕余光瞥到,手下急匆匆地站在门前看着他。 苏枕进来时吩咐过,若有急事,不论何时皆过来禀告。 对着手下颔首,那人跑进来在苏枕耳边说了句话,便匆忙跑开。 苏枕揣着步子,双手握拳:“王爷若是以后无事,便不要再让手下叫我过来了,不然也同今日这般,徒劳而已。” 说完,苏枕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下的人告诉他,碧莜偷偷出府,跟着他过来了。 “世子慢走!”门口的人见苏枕走出来,恭敬地行礼,只见苏枕直接走过轿子,往大街上走去。 第61页 “世子的轿子,不是在这里吗?”门口的守卫看得迷煳,世子难道要步行回去? 苏枕绕过前门,走去对面的茶楼,手下人的在里面等候。 “少爷!”见苏枕过来,几个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在哪?”苏枕急切地问道。 “在后街,暂时还没有被人发现,只是不知姑娘何时会走前来,若是...” 手下还未说完,苏枕便拿起剑往后街赶去。 若是被王府的人看到,姑娘势必逃不出追捕,手下想说,他们的人,对比王府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毫无胜算。 苏枕披上准备好的白色斗篷,穿梭在行人之中。 后街,在后街,那里王府的人虽然不常值守,但若是被发现,碧莜也是插翅难飞。 渐渐地,苏枕转走为跑,身后跟着寥寥几人过去,其余的埋伏在街道周围。 几人去到那里,除了行人,并未发现碧莜身形。 “人呢?”苏枕急得大声斥责。 “属下刚急着过来报信,我们...我们也不知姑娘去了哪里。”手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应留下一人跟着姑娘。 苏枕一脚踹了那人腰腹,疼痛地捂着退后两步。 “少爷,有人过来了。” 突然,身后有四五个人跑向这边,嘴里喊道:“什么人!竟敢围在王府周围撒野。” 值守的发现可疑之人,派人出来赶走。 苏枕戴上帽子,若是被苏建知道他在找人,肯定知道碧莜已经在大阳城内了。 “快走,不要让他们认出我。”说完,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跑了一阵,王府的人便被他们甩开,毫不费力,只是他们已跑出后街。 “少爷,咱们还回去吗?”见没人跟过来,手下问道。 苏枕揣摩着,他无端走掉,轿子还停在府门口,若是不回去,而是会被人发现端倪的。 只是碧莜还不见踪影... “回去,你们几个通知所有的人,若是见到她,立即拦下!”事到如今,只能回去再想办法解释了。 苏枕披着斗篷,独自走在街上,虽看不清面貌,但高挺的身影还是引来不少目光。 走了一段路,已经回到了王府门前的街道,苏枕在摊位随意买了几样东西,提着回去。 快接近王府,门口守卫依旧按照往常那日站在门口,只是时而往这边看过来,因为苏枕的轿子,还落在门口。 苏枕走进一摊位,扮作喝茶的手下细声跟他说:“府里没派人出来,应该没有发现姑娘。” 苏枕点头,准备取下斗篷过去,刚拉开绳子,前面茶馆中便看到碧莜在鬼鬼祟祟地装看。 “跟我来。”飞快地繫上绳子,眼睛不曾离开碧莜,苏枕飞奔过去。 只怕一眨眼,那人又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茶馆便是正好开在王府对面的那间,碧莜不知从哪里找了一身粗布衣服,倚在门边直勾勾地看着苏王府。 苏枕走过去,把斗篷脱下,一把揽在她身上。 “诶,你...”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挡住视线,转眼,有人在身后护住她,绕过手帮她把胸前的绳子系好。 “苏枕!你怎么在这...”碧莜转头,看见苏枕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先是惊讶地叫出来,随后便是被戳穿的无措。 她偷偷跑出来跟踪他,却没想到被他亲手抓住了。 “你什么时候从王府出来的?”碧莜看着他问道,他的轿子不是一直停在府门口吗? “别废话,去前面等我。”说完,一把将她推前去。 碧莜被推前去,又被不知名的人扯住,刚想惊唿,那人却立即开口解释:“姑娘,跟我来。” 是苏枕的人么?只是这人穿着,还让人以为是前来喝茶的老百姓。 现场被抓包,碧莜惶恐地跟着那人离开,苏枕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才慢悠悠地走过去王府。 门口的守卫见苏枕提着东西回来,才解开了心中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觉得苏枕的做法很愚蠢,只是世上之事难有两全。 待事情揭晓,大概那时才能明白苏枕的无奈。 第39章 隐瞒 离开王府,苏枕坐在马车中,时不时掀开帘子一角望着街道。 “少爷,在前面。”车夫见到苏府的人,自觉地慢了下来。 苏枕单手撑起轿帘,碧莜披着白斗篷,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街口。 帽子很大,完全遮挡住她的脸,素白的斗篷在阳光下映着光,微风拂过,惊鸿一面。 马车越来越近,碧莜听到远处声响,头偏向过来,看见苏枕坐在轿中,伸手出来。 没有停下的意思,碧莜没有时间考虑,不加思索地把手递上,稳稳握住,一把拉上。 斗篷在空中因跃起甩出一道弧线,飘飘然如白灵舞动,苏枕揽住碧莜的腰身,迅速将她抱进马车。 马车转眼快速经过,留下马蹄悠然,殊不知车内脸红心跳,碧莜没有反应过来,完全扑在苏枕身上,身体无措地压在上面,手还撑着苏枕的胸膛。 四目相对,碧莜的脸霎时间变得熏红。 她哪知道苏枕会无端端把她拉上车,还硬拉.... 第62页 好生停下马车等她上来不行吗。 “呃...”苏枕被碧莜盯得心神不宁,头忽然剧痛起来。 “你怎么了?”碧莜迅速起身,以为自己不留心把他压疼了,直起身子,才发现苏枕的手一直搭在自己腰上。 碧莜坐起,发现自己并没有弄疼苏枕,只是他表情狰狞,确有痛楚之感。 苏枕捂着头,无力地摇晃着,仿佛能够赶走其中的剧痛。 “你是哪里不舒服?”碧莜见状,慌张地问道。 苏枕摇摇头,不语,手却支着头部,就连话都说不清楚。 “快一点,快点回去。”碧莜朝着马车外面喊着,紧张地拍着苏枕的背,想让他舒坦些。 只是这样的动作并没有让苏枕的疼痛减轻丝毫,马车因快速奔跑而剧烈摇晃,苏枕捂着头,再也忍不住地发出声响。 “呃...”苏枕吃痛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来。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痛过。 碧莜看着他,心急地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扶着苏枕,无助地坐在他身旁。 最后,苏枕还是抵不过这次折磨,垂下头,身体歪倒在碧莜身上。 “苏枕...苏枕!” 苏枕的头靠在碧莜肩上,碧莜害怕地拍拍苏枕的脸,没有一点反应。 他是疼得昏过去了。 碧莜抱着苏枕的头,吃力地扶稳他的身体,不让他摇晃到地上。 “再快一点!少爷昏过去了!” 下午的场面使碧莜头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回到府里,家丁两边抬着苏枕的手臂,把他扶回房中。 秋娘紧张地跑过来,看见昏睡过去的苏枕,捂着嘴细声哭着。 表情却没有一点意外。 碧莜守在床边,等着大夫过来,寸步不离。 如若不是她偷跑出来,苏枕那时已经回到府上了吧。 大夫过来瞧了一番,说了几条症状,忌讳,开了药便离去,这个场面流程,府里人已经见过千百遍。 “秋娘,苏枕他是怎么了?”碧莜回想马车上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苏枕狰狞的脸,仿佛下一秒就会疼痛地死去。 秋娘手里拿着药单,未曾仔细看过,便收回袖中:“又是这些药,吃了已有四五年了。” “四五年?”碧莜不可思议,苏枕的病,已是旧疾? 那时她还在大阳,怎么从未听苏枕说过。 “前几年还未这么频繁,这一年才最是严重,少爷只要操劳过度,或者心神烦忧之时,便会头痛,上半年,疼昏过去是常有的事。”秋娘呆望着床上的苏枕。 秋娘离开王府跟过来,这也是原因之一。 “大夫可有说,是什么原因导致?”碧莜望着秋娘,以前还不知,苏枕竟有这么严重的疾病缠身。 “大夫说了,是头上的伤口导致的,但具体是为何,也说不清楚。” “头上的伤口?”碧莜隐隐约约地想到什么:“在哪的伤口?” 秋娘用手指了指,乃是脑后正中央,枕骨的位置。 碧莜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不就是峻望山的时候,苏枕为了救她留下的伤口吗! 那时她还亲自检查过,伤口干了疤,苏枕坐在房中与她说笑,已然是痊癒的模样。 怎么会... “少爷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碰到了头,他第一次昏过去时,我才发现他头上有个伤口。”秋娘说着,泪已经不知不觉地落下。 “没什么事,只是回来那日有些头晕罢了,睡了一觉便没事,只不过脑袋上留疤,有头髮挡着,也无碍。”苏枕坐在房中,不以为意地说道。 回忆涌上心头,苏枕那时告诉她,只是留疤而已,她还以为,苏枕那几日闭门不见,是因为在养伤,无暇见客。 他骗秋娘说不记得哪里弄来的伤口,峻望山的事情,他竟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是碧莜怎么可能不记得。 碧莜捂着嘴,眼泪迅速溢出,几乎要失声地哭起来。 秋娘本就伤心,见到碧莜的样子,也是沉重地低下头,抚着碧莜的背。 “所以平日,我之所以不让你顶撞少爷,也是怕...怕他再次犯疾。” 秋娘知道,自从姑娘来了府里,世子高兴是为了她,不高兴,也是为了她。 但碧莜仿佛从未见到苏枕高兴过。 入夜,苏枕从昏厥转为深睡,期间两次动了动手指,皆被守在床边的碧莜看到,才令人放下心来。 药已经在煎了,只是苏枕还未打算醒过来,前几日他几乎不眠不休,这下终于肯好好睡一觉了。 碧莜坐在床边,望着苏枕的脸。 在她面前,苏枕总是表现得这般绝情,绝情得令人憎恨。 可是后来,碧莜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罚她跪了两个时辰,事后却吩咐秋娘拿膏药给她。 斥责她说闹鬼之事,又半夜带她去换了房间。 就连在云霁山把她赶走之后,也是苏枕不顾一切把她救了回去。 可是为什么,偏独古宸之的事情,苏枕不肯让步丝毫。 碧莜凝望苏枕的脸,一时间望得出神,心中却五味杂陈。 “苏枕,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63页 不知过了多久,碧莜伏在床边已经睡了一觉,口水流到嘴角外,才搓着眼睛起来。 一抬头,苏枕直勾勾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醒了?”对上眼神,碧莜有些欣喜地站起来,顿时就睡意全无:“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苏枕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抬起手来想要抓住什么,碧莜却抢先把手放在他的额上。 “头还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碧莜探了探额间的温度,一时间忘了,他只是头疼,不是发烧。 苏枕抬到半空的手垂下,轻轻摇了摇头。 碧莜欣喜地笑了:“你等着,我给你把药端过来。”说完,快步朝厨房跑去。 苏枕的手挪过去床边,被褥上还有一丝温度。 暖进心里。 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碧莜伏在床边睡着了,苏枕侧着头,看着她的睡相很久很久。 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就永远看不到了。 碧莜跑进厨房,把煎好的药倒出来,药香扑鼻,瀰漫了整个厨房。 倒药的手一时间顿住,就连药炉已经倒空都未察觉。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喝过药了,但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端着药走回房间,苏枕已经坐起身子。 苏枕看着窗外的天色已黑透,知道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吃饭了吗?”苏枕开口问道。 碧莜拿起药,一时间不忍心叫苏枕自己拿着喝。 碧莜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责骂她逃出府的事情,谁知他醒来第一句,便是问她吃饭了没有。 “没有,刚刚不小心睡着了。”碧莜说着,用勺子舀了舀冒烟的药,轻轻吹凉。 勺子递到苏枕嘴巴,苏枕脸色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意外乖巧地喝了下去。 一口两口,一勺接着一勺,渐渐碗已见底,碧莜心里也越来越不是滋味。 见药已经喝完,苏枕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闷声说道:“快去吃饭吧。” 碧莜听到,有些生气地放下勺子,碗瓷碰出清脆的响声,夹杂着碧莜的抱怨:“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闻言,苏枕喉咙一紧,不自然地逃避着碧莜的目光。 手在被窝里疯狂地揉搓着,背嵴惊起凉意,苏枕的身形已经僵掉:“瞒你什么?” 苏枕的声音是颤抖的、恐慌的,一阵从未有过的畏惧泛起心头。 “是你父亲逼你的对吗?”碧莜灼热的目光紧逼苏枕,仿佛不问个清楚,誓不罢休。 半响,苏枕转头回来,有些迷煳地问道:“什么意思?” “是王爷逼你这样做的对么,所以你才不得告诉我古宸之的下落。”经过下午的事情和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推敲,碧莜以为,苏枕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听完碧莜所讲,苏枕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调整坐姿,把被子拉了拉上来。 “你是答应了他什么,为了保护古宸之,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对吗?”碧莜严肃认真地问道。 苏枕咽了咽口水,嘴角一扯说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你不让我去见古宸之,是因为你有你自己的打算,至于你不让我回去报信...是怕我们插手,让王府误以为辽川也参与了此事。”碧莜望着苏枕的眼睛,努力地想得到肯定。 苏枕无奈地垂下眼,嘴里喃喃道:“不是。” “你说什么?”碧莜见他嘴角动了动,以为他说出答案。 “你认为是这样的就是吧。”苏枕不再看向她,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也说出一个圆不回来的谎。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碧莜见他不是否定,眼里露出一丝安心。 闻言,苏枕的心勐然地跳动。 “那我是怎么样的人?”苏枕眼神里没有波澜,仿佛在问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问题。 “你...” 碧莜欲言又止,令苏枕提起兴趣,身子往前靠了靠。 “你过两天,有时间吗?”转而碧莜却说道,答非所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以结合11、12章来看 如无意外,下一章新人物登场 第40章 无果 “你过两天,有时间吗?”转而碧莜却说道,答非所问。 苏枕冷冽的眼神抬起,望着她:“没有。” 碧莜想说出口的话被苏枕一句没有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失落地垂下脸。 “去哪里?”看见她的表情,苏枕又忍不住问道。 “你会跟我出去吗?”碧莜听苏枕这么问,显然苏枕是在给她,抓着他的袖子期待地看着他。 苏枕紧抿着嘴,须臾又躺回床上,脸上泛起困意:“我累了,过两日再说吧。” 说完,碧莜连忙起来帮苏枕掖好被子,吹灭烛火让苏枕睡下。 临走时碧莜忍不住说了句:“好好休息。” 虽然不知苏枕究竟在烦忧些什么,但多多少少总感觉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碧莜走出房间,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累得软了手脚。 今日苏枕犯病,她整个人都害怕得失了神,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两日后,苏枕被碧莜扯着出去,府门前早已安排好了马车。 第64页 “去哪?”苏枕一脸不愿,手却任由碧莜把他拉走。 “先上马车。”碧莜说一不二,说好了过两日就要带苏枕出去,今天一早就准备了出门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放在车上。 “如果是一些无谓的地方,我就不去了。”苏枕口头上说着,脚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苏枕口硬心软,碧莜早就知道,若他真的不想去,怕是十头大象来都拉不动他。 到了门口,手下的人看见苏枕,表情都略有惊恐,早上碧莜说苏枕要出远门,叫他们准备马车,他们本来都半信半疑,因为不是苏枕吩咐的话,他们一概不用执行。 但是这姑娘在苏枕眼里也不是一般的分量,若她所言是真,又不敢怠慢,只得怏怏地去准备马车,没想到这姑娘真的把苏枕带来了。 碧莜把苏枕推上车,自己坐了上去,只见苏枕闭着眼靠在车上,一脸生气的模样。 来都来了,还这么大火气...碧莜看着他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吩咐车夫出发。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大半天,终于到了,苏枕掀开窗帘子,脸色黑到了极点。 “来这里做什么?”苏枕明显生气了,昏暗的马车里苏枕的脸色几乎能融为一体。 “下车吧,到了。”碧莜已经跳了下去,掀开帘子等他下来。 “你知道如果我不愿下去,现在叫他们回府,他们还是会听我的。”苏枕明摆着拒绝的态度,他不愿下车。 “下来!”碧莜没有丝毫慌张,语气越来越霸道。 她是女婢,他是少爷,现在却反过来了,到底谁听谁的。 只是碧莜从来没有把苏枕当主子,苏枕也没有把碧莜真正当过下人。 见苏枕仍一动不动,碧莜三步两步踏上车,两只手拉着苏枕的手臂:“走了大半天,你忍心叫他们现在就调头回去吗?” 苏枕被碧莜拉出轿子,话到嘴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 无奈,苏枕最终下了马车,眼前的云霁山雪融已过半,和当初过来时的光景完全不同。 苏枕知道,碧莜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前两日他昏倒,她自然什么都想到了。 瞒不过的,现在就开始揭开,一步两步,最后真相大白。 “走吧!”见苏枕的脸色稍稍缓和,碧莜主动走在前面,带着他们上去。 台阶上打扫的小道上见山下有几个人正走过来,扔了扫把慌张地跑回去。 “长老!长老!有几个奇怪的人往这里来了!”这个时候了,道观里本不会有人过来,害怕地跑回去叫长老出来坐镇。 “云长老!”碧莜大步走上台阶,却看到眼前空无一人。 “云长老!我来了,你在哪呀。”碧莜喊着,前两日她便写信说自己过两日会上山,长老虽没有回信,但也没拒绝。 只是今日怎么没见人? “好了好了,你走慢一点。”小道士拉着云长老,小跑着往这边跑来,长老跟在后面有些喘气。 “老头子!”见到长老,碧莜高兴地叫了一声。 “姐姐!”小道士现在才看清楚,原来方才山下的几个怪人是他们,激动地甩来长老的手跑过来:“你怎么会上山!” “你...你给我回去,害得我上气..不接下气...”云长老瞪着小道士,谎报军情,该罚。 “云长老。”突然,碧莜很有礼貌地向长老行礼,她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不是来玩闹的。 见碧莜一副谦卑的样子,云长老看向后面的苏枕。 苏枕朝他俯身点头,以示问候。 “长老,我此次上山,是有一事相求。”碧莜说道一半,看向身后的苏枕:“长老可否帮这位...” 长老抬起手,以示打住:“我知道,坐过来吧。” 碧莜疑问地看着他,云长老怎么知道,他知道什么? 苏枕顿了顿,吩咐手下的人出去等候,直径走去椅子坐下。 只见长老认真地抚着苏枕的手把脉,医者看病,自然少不瞭望闻问切。 碧莜见长老神色稍有迟钝,连忙说道:“只要是思虑过度、神思烦忧之时,他便会...” “便会头痛欲烈,唿吸紧促,严重时甚至昏厥,不省人事...是这样吗公子?”长老一脸肃穆,看着苏枕,等他回答。 碧莜木讷地站在一旁,长老医术高明,是她多嘴了。 苏枕看了看碧莜,闷声说道:“是。” “症状一年甚过一年,痛楚一次比一次强烈,公子是否长期依赖药物,藉此缓解疼痛?”长老看着苏枕,脸色并不和善。 苏枕渐渐低下头,无话狡辩:“是。” 碧莜在旁,听着长老的说辞,既然能诊得出,那肯定有办法医治:“长老,那他的病...是否还能根治?” 云长老把手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枕的脸色,这次苏枕意外地镇定,长老知道,他不想再隐瞒了。 只是这病因,他并不能完全有把握。 “公子可否容老衲看看伤口”云长老站了起来问。 苏枕点头,坐在椅上不敢乱动,云长老走过去,先是用手四处轻按苏枕的头部,待按到后方,苏枕因疼痛而稍稍皱眉。 第65页 碧莜在一旁看着,心惊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结果。 云长老拨开苏枕的黑髮,顶上髮髻梳起,下方的黑髮垂落,正好遮盖了那个伤口。 云长老看着那个地方,伤口干疤,已然是许多年前的旧伤,用手上去周边轻按,突然使力,苏枕吃痛地抽搐着嘴唇。 “呃...” 显然云长老力道不轻,但仍未停下,仍在伤口周围摸索,苏枕表情痛苦,但也没有让长老停下。 片刻,长老拉回袖子,坐回原处。 碧莜见长老心中已有答案,着急地上前一步:“怎么样?可还严重?” 长老脸色深沉,看着苏枕的脸,眼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我行医多年,虽如今隐居在这荒山之中,但这几年见到的病例也不胜少数。”长老说着,慢慢抬头看向碧莜:“但像公子这样的情况,老衲还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意思?长老你说清楚一点。”碧莜心中空落落的,这老头子探了这么久,一句肯定的话也说不出。 到底治不治得了,这么简单的答案都不能给吗... “公子这伤口是多年的旧伤,沉寂在体内已是多年,若要医治,也并非不可能,只是老衲有一事不明。” “长老请讲。”苏枕说道。 “公子出生高贵,身边应该也有不少名医,头上的伤口在初患时,若及时诊治,便不会落下病根,只是公子为何当时...完全没有医治?” 云长老方才诊脉时便知,苏枕头上的伤乃是因为淤血压迫所致,只是淤血究竟有多严重,他还不敢断定。 直到摸了苏枕的后脑,他探病多年的手也惊住了。 碧莜的眼泪早已哗哗落下,忍住哽咽问:“你当时不是说,大夫看了,说并无大碍?你为什么要骗我...” 碧莜眼眶哭得泛红,扯着苏枕肩上的衣服,不依不饶地问他:“你明知道你跑上去,伤的是你自己,你当初为何要来救我?” 云长老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个哭得失声,一个沉默不语,心头也是百般滋味。 “若是早些医治,在淤血还未形成之前,公子的病也不会到如此地步,这么多年过去了,淤血越积越大,若要根治,怕是很难。” “那这么说,还是能根治的是吗?”碧莜听长老此话,那就代表还有希望,不是吗? “倒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过程繁琐复杂,若留在山上静养一年,老衲施针可帮公子头上淤血慢慢排解,只是效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意思是说,苏枕这一年都要留在这山上,变相来说,这一年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怎么可能。 “好,我们今晚就留下,我下山帮你把府里的东西拿过来。”听长老这样说,碧莜就如同见到希望,正准备回去帮苏枕把衣物都拿过来。 苏枕勐然抓住她的手,站起来说道:“跟我出来。” 云长老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是无奈地嘆了口气。 其实结果,他们谁都知道,碧莜又何必自欺欺人。 “苏枕...苏枕。”碧莜被苏枕拉着走出去,到空旷的地方,苏枕松开手,背对着碧莜。 “苏枕...”碧莜看着苏枕的背影,她现在很害怕苏枕现在说不,这件事她不得不管,当年的时候她便内疚万分,当时她怎么会想到,苏枕会对自己的伤不管不顾。 他可是大阳王府的世子,当时碧莜还以为,他是真的无碍。 “长老说了,只用一年,一年内你头上的淤血就会排解,你再也不会头痛得昏倒了。”碧莜说着,努力平静自己,劝苏枕留下。 “你在内疚什么?”苏枕语气轻挑,问道:“你若是同情我才这样做,那我告诉你,你不必这样,当年的事情,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苏枕回头,看着碧莜满是泪痕的脸,心中又被狠狠地扎上一刀。 碧莜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什么叫,与她无关? “我不会留下的。”转眼,苏枕终于拒绝。 “你错了,我不是同情你,你必须在这里住下!”碧莜辩解着,但她心中却无法说服自己。 “我为何要听你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苏枕说的咬牙切齿,不屑的眼神瞪着她。 苏枕说的很对,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为了她留下。 他离开,才是真正为了她,他不可能留下来,留下来像一个废人一样。 说完,苏枕踏步向前走去。 手被拉住,碧莜的手冰凉,山上晚风骇人,吹得碧莜阵阵发抖。 “当我求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带着几分哭腔,碧莜卑微地恳求道,手抓着苏枕的手臂,很用力,仿佛怕他逃走一样。 苏枕站在前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苏枕咬着唇,他命令自己残忍拒绝,可脚却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 “一年而已,你若是有生意要打理,我可以帮你,我跟爹爹走商这么多年,你相信我,我可以把府里的生意做得很好,我这一年不会回去,我看着你把伤养好,看着你痊癒,好不好?”碧莜知道,苏枕放不下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她能帮他做的,仅有这些而已。 第66页 泪已溢出眼角,苏枕捨不得把手甩开。 他相信她,就算她把苏府的生意处理的不好,苏枕也不会怪她分毫,她说她会留下,陪他在这里养病,一年内都不会离开。 若没有这件事情,你还会这样做吗? 忽然苏枕转身,被握住的手反将碧莜的手拉上,一把扯过,人稳稳地拉进自己的怀里。 晚风阵阵,碧莜被苏枕的手护住,久违的温度蔓延上心头,碧莜乖巧地没有挣扎,双手垂下,任由苏枕抱着。 以为苏枕会说什么,但过了许久,苏枕也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 “苏枕?”碧莜叫了他一声,苏枕的手却紧了一下。 “你答应我好不好?”碧莜靠在苏枕怀里,感受到一股厚实的安稳,不自觉地有些留恋。 她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须臾,头顶上响起一声道歉。 碧莜抬眼望去,苏枕的下巴却抵在碧莜头上,不准她乱动。 “你...”见他手越来越用力,碧莜稍稍挣扎一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她啊。 “我不能答应你。”苏枕说得很冷静,没有一丝犹豫和试探。 碧莜沉默,这个结果她早就想到了,最终苏枕还是会下山的,可是她以后,该怎么面对苏枕,她还能开心快乐地过一辈子吗。 “为什么...”碧莜把头埋在他胸前,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为什么要这样...” 碧莜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心头的内疚堆积如山,可她却不能为苏枕做什么。 就连把他留下来养病,她也做不到。 “你听话,很快就好了。”苏枕听见她抽泣的声音,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答应我,不要离开,不要怀疑什么,不要再...试探我。” 碧莜身形一僵,抬起头来,正对上苏枕灼灼火热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尽管这章粗长,新人物还是要下一章才能出来。 第41章 同床 “你说什么?”。 “你先答应我。” 苏枕稍稍低头,想以吻封缄,但他没有这样做。 碧莜挣开苏枕的怀抱,她看着面前的人,曾经是再也熟悉不过的玩伴,如今,碧莜却丝毫看不透他。 “苏枕...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碧莜唇齿抖动,没有了怀里的温度晚风吹来更显寒冷。 垂下手,苏枕一如既往地不再解释,误会也好,憎恨也罢,他都无所谓。 “回去吧,我们该走了。”苏枕垂眸看着地面,干燥的嘴还有沙哑的语言,皆是无力地劝着碧莜... 别再问他了。 碧莜定定地站在后面,看着苏枕一步一步离去,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力。 他说了不怨她,他是自愿的。 回到观里,云长老看见苏枕垂着脸走回来,眼眸中带有生涩,便已然了解一切。 从手里递过一瓶药,云长老看着面前的人,百般无奈:“这是定丹丸,头痛时服下,比草药有效。” 苏枕接过,讷讷地说:“谢过长老。” “时间不早了,今日还下山吗?” 此时碧莜跟着苏枕的步子回来,便听到长老询问,今日离不离开都无所谓,反正苏枕不愿留下来。 “留下吧,明日再走。”苏枕回头,看着碧莜的脸,今晚还没吃饭,她一定饿了吧。 道观里都是清粥小菜,吃得清淡,碧莜和苏枕一同坐着,一言不发。 云长老时而看看他们的脸色,这刚刚是大吵了一架? 长嘆一口气,对着两个苦瓜脸,连饭都吃不下,端着碗筷怏怏回房去了。 到了晚上,云长老让人收拾了碧莜上次住的房间,早早回房睡下了。 房里只有一张床,云长老并不打算多给一床被子。 碧莜一晚上都没有和苏枕说话,独自站在外面眺望着远方,那是骆北关的方向。 直到深夜,终于抵不过困意,碧莜走去房间,却发现苏枕坐在里面。 关上门,往里头探了探,只有一张床。 两人无措地相互看了看,都知道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碧莜本想在后面接一句“这是我的房间”,但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忍住了。 “长老叫我来的。”是云长老跟他说,今日他住这间房,他还以为,碧莜另有安排,直至碧莜进来时,他才想起,这就是那时碧莜生病住的房。 碧莜咬着牙,老头子就不会多给一个房间吗... “你睡吧,我走了。” 转眼,碧莜准备出去,只是苏枕连忙叫住她:“你去哪?” “我去找另外一个房间。” 说完关上门,没有犹豫地离开。 找了一圈,碧莜更加肯定云长老是故意的,因为道观里就没有第二间能住人的空房。 马车已经被手下的人占了,难不成要她一人在这台阶上睡上一晚? 碧莜双手抱着身子,左右踱步,活动取暖,这一夜干脆不睡了。 这样想着,房门打开,苏枕看着碧莜,朝她走来。 “先进来吧,外面冷。”苏枕对她说道。 第67页 碧莜见到他,忍不住想起下午的对话,她不讨厌苏枕,却不知如何面对他,面对自己。 但是外面的确冷,再站下去,说不定又要发烧了。 碧莜跟着苏枕进房,屋内确实暖和多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处安放。 “你去睡吧。”苏枕指了指铺好的床,有点劝告的口吻。 碧莜看着他,他这又是要牺牲自己吗? “你是病人,你睡吧,我坐着就好了。” “坐一晚上?”苏枕打趣地问道,少有地笑容在嘴角泛起。 碧莜看着他,苏枕仿佛对此事并不纠结,点头确认:“嗯,坐一晚上。” 苏枕挑了挑眉看她,淡淡地哦了一声。 “哦。” 哦完便走到床边,把长衣脱下,躺到床上。 终于睡下了,碧莜觉得自己已经受不起苏枕对她的任何好意,她如今心乱如麻,确实难以入眠。 但是过了不久,碧莜撑着头,眼皮上下打架,坐在烛台旁边有一个没一个地打盹。 难以入眠的是苏枕才对,碧莜坐在旁边不睡,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掀起被子,苏枕向她走来,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明明就困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还要嘴硬呢。 苏枕笑笑,须臾收起笑容,手轻轻推了推碧莜的肩膀。 “碧莜....” 碧莜闻声醒来,看见苏枕凝望着自己的脸说道:“你去睡吧。” 像是被发现错误的小猫,碧莜搓着眼睛,狡辩说道:“我不困,不小心眯了一会而已。” 苏枕看着她,碧莜的谎言在苏枕的直视下不攻自破,她知道,她拗不过苏枕。 “那我睡地上。”碧莜说罢,走过去床边。 “只有一床被子,是你盖还是我盖?” “......”碧莜汗颜垂脸,老头子是摆明了给她难题。 苏枕走过来,搭上碧莜的肩,把她推坐在床上。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中间为界。”苏枕看了看中间,尽力打消碧莜心中的疑虑。 苏枕的手摁在她肩上,只要她稍稍起身,手就把她摁下,碧莜无奈,脱下鞋子往里面睡去。 终于两人都躺了上去,苏枕仰躺着闭眼,不再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碧莜背对着苏枕,眼角渐渐溢出眼泪。 被窝是暖的。 苏枕将原来的位置给了她。 捂住嘴,碧莜不敢抽咽,怕哭声把苏枕吵醒,却哭得越来越厉害。 她曾经以为,是苏枕变了,变得眼中无情,把他们的情谊全都当做过眼云烟。 可越到后来,碧莜渐渐发现,是她错了。 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苏枕,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那五年里碧莜眼中从来只有古宸之,古宸之的一瞥一笑,一喜一怒,碧莜都清楚瞭然。 只是苏枕为她受了多年的病痛折磨,她都没有发现。 想起刚回来大阳的日子,苏枕对她的绝情和说话的狠辣,依旧历歷在目。 但是碧莜现在统统不相信了。 但是苏枕为何要这样做,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枕头的一角被眼泪浸湿,碧莜不知何时睡着,过了今晚,任何事情都回到原地。 没有任何改变。 翌日,碧莜翻转身子继续睡,手伸直放肆打在床上,忽然想到什么,勐地睁开眼睛。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床头苏枕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坐起来,明明昨晚说不困的是她,今早起晚的却还是她。 穿上鞋子,碧莜走去外面,只见苏枕站在台阶上,神情恍惚,思考得出了神。 碧莜走过去,怯怯地问过早。 告别了云长老,坐上马车,碧莜有些失神地坐着,绕了一圈,她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苏枕的病,该如何是好。 她还该留在大阳吗,古宸之怎么办,回去了该如何跟爹爹解释。 碧莜望着窗外心乱如麻,仿佛从来没有如此多的烦心事。 “长老说了,只要我适当休息,不多劳累,不会经常犯病的。” 像是看出碧莜心中的烦忧,苏枕淡淡地说着。 碧莜回过头来,看着苏枕的脸,马车摇摇晃晃,她的眼里却定格一瞬。 “你当时为何不找大夫诊治?”事到如今,碧莜还是想问清楚。 苏枕顿了顿,有些轻松地回答道:“当时,我以为无碍的,后来确实也没有什么毛病,便没在意。” 是这样,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理由怀疑。 昨晚碧莜突然想到,苏枕不告诉别人,连秋娘也不知情,是不是为了掩盖伤势。 他害怕被父亲知道,从而责怪自己,也责怪上她。 今日问了答案,碧莜心中勉强舒坦一些。 是因为忘了,所以才没有诊治。 昨夜苏枕其实睡的并不好,回去的路上一直闭着眼睛,回到府里,已是午时。 下了马车,却见到门口的人神色各异,奇奇怪怪。 “他们怎么了?”碧莜问着身后的苏枕,以为是他吩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苏枕也怔怔地摇头,家丁们目光闪烁,见苏枕回来,慌张地跑前来。 第68页 “少...少爷回来了?” “府里出什么事了?”苏枕眼眸一深,首先想到的便是后院,见碧莜在这,他便不敢直问。 “卓...卓姑娘在府里,我们...拦不住。”家丁会看了看,唯唯诺诺地说道。 苏枕眉头一紧,看了一眼碧莜,直径走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桌惜画是推向故事高潮的关键,嘻嘻,我嗅到了真相的味道~ 第42章 定亲 碧莜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苏枕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表情紧张。 卓家姑娘? 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楚,碧莜捂着心口的位置,跳的很厉害。 苏府从来没进过除了丫鬟厨娘之外女人,今日突然有个贵府小姐驾到,下人们都不敢阻拦。 因为卓姑娘自称,是王爷命她过来苏府,长住。 “长住?!”碧莜听冬雪说起来,惊讶地喊了一声:“你说她要在苏府里长住?” “嘘!你小声点。”往书房的方向探了探,冬雪拉着碧莜的手逃开:“被听见就麻烦了,我看那个卓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进来时身后带着四个丫鬟,我给她泡茶,她看都没看一眼。” 苏枕走进府里,就把卓姑娘拉进书房,关上门说话,两人至今未出来,也不许别人进去。 碧莜跟在他后面,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现在拉着冬雪在书房门前偷听,冬雪又被她一嗓子给吓跑了。 “无悠,你说她该不会是王爷给少爷挑的姑娘吧?”冬雪看着有些发愣的碧莜,没头没尾地猜测道。 苏枕如今确实到了成家的年纪。 “我...我哪知道啊,就算是,卓家姑娘总不能屈身提前就住府里来。”说完,碧莜笑笑掩饰尴尬。 自从古家被抄后,大阳城里没了大商户,各地商家纷纷力争上游,卓家这几年在大阳扎稳脚跟,成为了大阳赫赫有名的商家,卓家老爷卓居溱有个宝贝独女,正是刚进苏府的卓惜画。 “说不准,王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少爷性格寡言,刚好给机会他们培养培养感情。” 冬雪的话拨弄着碧莜的头绪,为何此时偏就多了一个大家闺秀。 “你说,她会留在这里不走了?”碧莜弱弱地问道。 “嗯,她行李一箱两箱地抬进来,还命令我们为她收拾房间。”冬雪往后看一眼,拍拍碧莜的肩膀:“少爷出来了,你要过去问问吗?” 碧莜回头,苏枕从书房走出正往她这边看过来。 心中惊慌无措,碧莜推开冬雪的手往前面逃走,脸红的像个蜜桃子。 碧莜也不知为何要逃,总觉得回来以后,便没脸再见苏枕了。 明明心中还有很多疑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但思绪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卓姑娘打乱了。 碧莜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无用的,以前她不能改变什么,她不能帮助古家,不能改变苏枕,她也不能离开。 现在的她还是一样,她在府中,越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听到卓惜画来了以后,事情就像变得更乱了,至于为什么,碧莜也说不清楚。 因为她心中本来就乱成一团,至于这个卓惜画来不来,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或许她该劝苏枕把她放走,可是走了,古宸之怎么办,古府不肯认罪,王府不肯放人,是非黑白谁对谁错,善恶却不能终。 碧莜回到房里,把头埋进被子,脑子慌乱成麻。 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哭了起来,碧莜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讨厌自己的不知所措,她什么都做不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碧莜埋头痛哭,一个人在房中自言自语。 从前她以为,她是很有办法的,走商的时候,无论爹爹和她碰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她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这半年,她什么都做不了,碧莜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用。 “这个房间是什么,打开看看。”忽然,门外有人走过,问道。 门被推了两下,碧莜在屋内锁着门,听到声音迅速起身。 “小姐,门锁住了。” 是卓惜画?她来这里干什么,碧莜走到窗旁偷看,几个丫鬟规矩地站在门前,丫鬟中间的,是亭亭玉立的身姿。 卓惜画大眼睛扑扇着看向房间门口,有些气愤和不解;:“锁住了就开不了吗?” 旁边便是苏枕卧房,在这地方无缘无故有个锁起来的小房,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卓惜画走近看,吩咐把门打开,她要把这府中探个清楚。 丫鬟们纷纷低头,不懂小姐什么意思,这里是苏府,不比在家中可以肆意妄为啊... “你们几个,快给我砸开啊。”见他们杵着不动,卓惜画伸出手指,点名要几个强壮的家丁把门砸开。 苏府家丁面面相觑,这是要他们听一个外人的命令...把自家的房门给砸开? “这...”站头的王柱挪了挪步子,拉上旁边的兄弟:“你去啊...” 家丁们不敢动,万一被少爷知道了,还指不定怪谁,这是谁的房间,房间里的人是什么份量啊... “我使唤不动你们?”卓惜画瞪着眼睛看着几人,气愤地叉着腰走上前去,纤细的手指顶着那人脑袋。 第69页 “我将来是你们的少夫人,你们今日不把这门给我砸开,明天你们都给我滚出府去!”说完,卓惜画用手扇扇脸,脸颊被气得又红又热。 其实门里面是什么,卓惜画根本不在意,只是苏府里的下人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下卓惜画可是气着了。 在家中,就连爹爹也要听她的三分,凭什么来到苏府就要受这种待遇。 “你们几个,还不快动手!”念儿说道,跑到卓惜画身旁,既然有小姐出面,何愁他们不听话。 碧莜站在门后,看着屋外发生的一切,苏府家丁知道这是碧莜的房间,这才不敢擅自砸开,只是如今这姑奶奶下来头等命令,也只能弯着身子去把草丛里的石块搬来。 王柱几个拿着大石块,往门走去。 碧莜站在屋内,看着他们无奈地走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卓惜画自称将来是苏府的少夫人,要是被她发现在苏枕卧房旁边,有个丫鬟独自一房,若是再加上家丁口中的三言两语,指不定被她污衊成什么样。 现在正是烦心之时,碧莜才不要无缘无故被一个生人怀疑责骂,指不定她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拳把这个千金大小姐给打翻了。 想罢,碧莜眼疾手快,堵在门上,怎么说她也不能这个时候出去。 “砰!”门重重地被砸了一下,碧莜捂着耳朵身体却被震得哆嗦。 “用力一点!”卓惜画见着几人有气无力的样子,恨不得亲自上阵。 区区一道房门都砸不开,苏府的人可当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们几个,给我把门砸开!”卓惜画冲着身后的几个人,她就不信了,这苏府她还管不了。 “我看谁敢!” 举着石头的家丁闻声立即停下,懦懦地看着迎面走来的苏枕,表情委屈。 不是他们的错啊,要不是这个女人,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砸这道门。 见是苏枕过来,卓惜画眼中掠过几丝高兴和尴尬,体面地躬身行礼,尽显贵府女子教养。 “见过世子。” “你在干什么?”场面一片混乱,丫鬟和家丁们站成一团,围在这一间小房门前。 “惜画是想知道,这房子里面是什么,才命他们把...” “你是何人?”苏枕说的不留情面,正对卓惜画羸弱的脸色:“你凭什么砸我府中的门?” 几个家丁听罢,暗自低头笑着,原以为会被少爷责骂,却没想到这大小姐嚣张的嘴脸被生生打了一巴掌。 念儿悻悻地看着他们几人,有些气愤地冲上前去:“我家小姐是王爷选定的世子妃,将来便是这苏府的主人,世子为何要明知故问,难道小姐连这点小小的权利都没有吗?” “住口!”卓惜画一眼怒目瞪着念儿,恨不得一巴掌掌过她的嘴。 “小姐,念儿是看不得你受这份委屈,所以才...” “跪下!”卓惜画站直身子,难掩尴尬地对着念儿斥责,家丁们一时间都惊呆了,原来这千金小姐发起火来也像是会吃人的。 “卓府出来的丫鬟,竟这般没有规矩。”苏枕见着卓惜画惩罚下人,面无表情地嘲笑一句说道。 卓惜画被这场面羞红了脸,有些别扭地回应:“念儿不识大体,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不识大体?”苏枕轻挑眉,睥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念儿:“看来你不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是错的?” 错的?卓惜画抬头,对上苏枕深邃的眼眸。 “虽然念儿不识规矩,顶撞了世子,但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卓惜画看着苏枕,脸色难看到极致。 在场的家丁发出窸窸窣窣的言论,这卓家小姐,当真是王爷选的世子妃? “王爷上个月与家父定亲,世子公务繁忙,定亲宴没有出席就算了,难不成还想不承认吗?”卓惜画朝苏枕说道,语气之间有几□□为女子的痛恨和失落。 碧莜靠在门口,听着他们在门外争吵。 定亲...原来上个月苏枕就已经定亲了。 上个月,苏王府和卓府协定了两家联姻,定亲宴上准新郎没有出席,但是这桩婚事,如今整个大阳都知道了。 “只是定亲,成亲之期未到,卓小姐依旧算是我府中的贵客,府里下人自当竭尽全力地招待你。”苏枕看着卓惜画有些泛红的眼,心头狠狠地纠在一起:“只是希望卓小姐以后高抬贵手,不要干涉我府中的家事。” 说罢,苏枕朝房间里走去,家丁听到苏枕此话,自觉地都散了。 几个人朝跪在地上的念儿做了鬼脸,没想到他们几个今日,还能亲眼目睹卓家大小姐吃到少爷的闭门羹。 卓惜画有些怨气地快步离开,恨不得将那几个嘲笑她的家丁都拖出府去。 念儿跟着她,知错地低下头,回到房中,看到小姐坐在床上默默流泪,她心中也是千般心疼。 “小姐...”念儿走到跟前去,跪在卓惜画身下。 “念儿,你...”卓惜画也是气她,苏枕表面虽不生气,依旧像上午那般温润待人,只是她知道,苏枕心里对她已经有了疙瘩。 “念儿知错了,念儿也是看不得小姐受委屈。”念儿心里憋屈,苏府的人有眼无珠,待小姐做了夫人,看怎么收拾他们。 第70页 卓惜画看着念儿,也知念儿心中是为她抱不平,这样想对她也是气不来,扶她起身站在一旁。 “以后,你可不许随随便便乱说话了。” “小姐,你干嘛非得住在苏府受这份气,被老爷知道,可不知有多心疼。” 卓惜画低下头,有些无奈地嘆气,当初,是她求着父亲让她进苏府的。 “小姐,你要实在是受不了,我们还是回府去吧。”念儿推着小姐的手,劝道。 “念儿,你别再说了,我渴了,帮我倒水吧。”卓惜画平静下来,这份委屈暂时也不算什么,何必计较这么多,这些东西,她以后定会慢慢讨回来。 只是她与王爷有诺在先,苏府说什么她都不会走的。 夜晚,苏枕坐在前厅用膳,碧莜听说卓惜画也去到前厅,便没有过去伺候,尽管她平日过去,也没有伺候什么。 此时碧莜和冬雪在后院吃饭,对着面前的饭菜毫无胃口。 “怎么了?”冬雪却胃口出奇的好,看着碧莜无精打采地戳着碗里的饭。 “少爷他上个月与卓家小姐定亲了,这事你知道吗?”碧莜问道。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今天知道了。”冬雪丝毫不在意,但也不觉得奇怪。 “你说,这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大事,少爷他为什么就不告诉你们。”碧莜放下饭碗,这下她是真的完全没胃口了。 “大概我们习惯了吧,少爷平日做什么事都不喜欢别人问为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一些无谓的事情。” “无谓的事情?”碧莜诧异,定亲这种大事,也能算是无谓的事情吗... “对呀,但也不止无谓的事情,有些奇怪的事少爷也不会说,就像沈公子,你,还有现在的卓小姐。” “我?”碧莜这下更加惊讶:“我怎么了?” 冬雪放下筷子,神色顿了顿,看看周围,细声对她说道:“无悠,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是我说的。” 碧莜信誓旦旦地点点头:“你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其实上次,少爷是知道你逃出去的。”冬雪凑近她耳边,缓缓说道。 碧莜皱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冬雪:“少爷知道?” “不仅这样,苏府的人都知道,少爷还带着人出去找你了,只不过后来见你已经回来了,少爷才命令我们,再也不许提起此事。” 碧莜记忆闪过,怪不得那次她回来以后,苏枕突然奇怪地问她下午干什么去了,冬雪也神神兮兮地问她有没有受到责罚。 原来苏枕早就知道了。 “还有...”冬雪脸色有些犹疑,渐渐沉重。 “还有什么?” “那日你不见了之后,沈公子过来和少爷谈话,我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说”冬雪眼神闪烁,怕祸从口出,有些害怕地缩了缩。 “说了什么?”碧莜一把捉住冬雪的手臂,着急地追问。 “他们说什么,恨你一辈子。”冬雪低下头,无措地说道。 恨你一辈子,碧莜无力地垂下手,这是苏枕说的吗,是恨她一辈子... “碧莜,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也是憋在心里好久了。”说完,冬雪夹了一块肉进口中压压惊。 “嗯。”碧莜朝她笃定地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只是心中越来越疑惑,既然苏枕明知她逃出去了,为何还要隐瞒,既然恨她,为何要为她做这么多事情。 吃过晚饭,碧莜正收拾碗筷,只是家丁们过来,告诉她苏枕叫她去房里,有事情吩咐。 碧莜垂脸答应了一声,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想见到苏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没有情人的话,我收到的狗粮分你一半_(:3」∠)_ 第43章 眼泪 苏枕卧房内有一张红木桌,虽平日处理事务都在书房,但这红木桌上也摆着不少书文。 今天夜里,苏枕便没有去书房,而是留在卧房内,卧房光线昏暗,秋娘又往房里添了几盏灯,唠叨半天叫苏枕不要晚睡,直至苏枕一一答应了才肯退下。 碧莜踌躇地站在门口,不愿进去。 看着门外地上晃晃摇动的影子,几次欲想进来,缓缓又欲想离开,苏枕干脆合上帐本,看她磨到几时。 最后还是苏枕憋不住了:“怎么不进来?” 门外的影子僵硬地愣住,杵了几秒碧莜才低着头走进来:“你找我?” 苏枕不由得细声笑了下,反覆揉捏着手,本来是想问她今天下午有没有被吓着,后来想想这丫头胆子比天都大,他还是白担心了。 其实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苏枕翻着桌面上的帐本,一脸疑惑的样子:“上月南阳的帐本,我落在书房了...” 碧莜站在面前失神顿了顿,然后呢... 苏枕盯着她,险些惊嘆碧莜的理解和反应能力。 碧莜问道:“为何叫我去?” “我不想动,其他人不识字,只有找你去了。” 说罢,苏枕一只手撑着头在桌上,一副累坏的模样。 晚膳过后,卓惜画一直跟着他,苏枕显然是不想被卓惜画缠着,所以才来卧房处理公务,他怕这一出去,又会见到那个贵府来的千金小姐,拉着他说起婚事。 第71页 碧莜不语,怏怏地转身走出去。 这一晚上碧莜都在想,该怎么劝,苏枕才会让自己离开,可是想来想去,碧莜都不能说服自己,苏枕身体欠安,她总不能真的当做与自己无关,只是太多事情堆在一起,碧莜怕再想下去,她会把自己逼成疯子。 暂时离开大阳,总比她如今不明不白地待在苏府要好。 只是苏枕会答应吗... 想着想着,碧莜已经穿过院子去到书房。远远就看到烛光敞亮。 碧莜疑惑地走过去,只见卓惜画一人在里面,站在桌前胡乱翻动着。 她在干什么?碧莜走过一旁,伏在门后看着。 卓惜画一本一本翻动着桌上的书文、信条,像是在找什么有用的东西,粗略看了内容又皱着眉头放下。 卓惜画蹑手蹑脚地翻着,不敢碰乱桌上的东西:“在哪里呢...” 碧莜有些无措地敲敲门框,卓惜画一脸惊恐地转过头来。 她手里还拿着信纸,眼珠子瞪得大大地看向碧莜:“你是谁?!” “苏...少爷叫我过来拿东西,我是府里的丫鬟。” 说罢,碧莜直径走过去,一一翻过桌上的帐本,找到南阳的那本。 卓惜画看着她,瞬间失了脸面,被人撞见她在书房鬼鬼祟祟,若是被苏枕知道可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的人准备离开,卓惜画连声叫住:“你...站住!” 虽然早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但碧莜还是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她。 见这丫鬟还蛮听话,卓惜画心里稍稍轻松了不少:“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卓姑娘。”碧莜躬身,依着她的口气,她不想惹上这个大小姐。 “你既知道我是谁,那我在这苏府日后的身份你也该清楚,就算我...” 卓惜画为自己找着理由开脱,碧莜无暇听她狡辩,歪着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 只是碧莜看见那木雕山,思绪又被牵了回来。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卓惜画见她不语,一直唯唯诺诺地听自己说着,也没想把这丫鬟怎么着。 碧莜听她唠叨完,终于可以走了:“是,我知道了。” 拿着帐本回去,树影三两,碧莜揉了揉鼻子,脑袋昏昏沉沉地,兴许是有些染了风寒的徵兆。 回到卧房,苏枕仍是那个姿势,好像未曾动过,碧莜把帐本递给她,站在旁边等他吩咐。 平日里,只要碧莜站在一旁无事,苏枕都会叫她退下,只是今日,碧莜站在房中这么久了,苏枕连头也不曾抬起过,就像忘了碧莜还留在房里。 碧莜脑袋有些涨晕,但也还好,只是不知苏枕今日为何不叫自己离去,耐不住性子,正巧喉咙也发痒,碧莜轻轻咳了两下。 这回苏枕终于抬头,一抬眼,正好撞见碧莜微微闪烁的杏目。 用手指敲了敲茶壶,苏枕迴避眼神说道:“茶没有了。” 原来他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想放她回去,算罢,反正房间就在隔壁,困了也好马上回去。 碧莜走前去,拿起茶壶走开两步,又转身说道:“晚上喝茶不好,会没了困头。” 苏枕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那...还是白水吧。” 碧莜拿着茶壶出去,最后还是泡了花茶回来,想着白水喝了寡淡,苏枕日夜繁忙,若连喝水都是无味,怕是更枯燥了。 苏枕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是花茶?” 碧莜点头:“嗯,助眠的。” 苏枕嘴角抿着上扬,不声不响地连着喝了几杯,便又低头执笔处理事情。 碧莜揣摩不出苏枕在想什么,步子上去挪了挪,却说不出第一句话。 苏枕低着头,察觉碧莜的身影不安分地动个不停,问道:“有事吗?” 碧莜顿住,又被抓包了,苏枕头上是有个眼睛? “我想跟你说件事。” 苏枕未曾停下,也没有不理:“你说。” 碧莜未加思索地道:“我想回大阳。” “不行。” “我只是...” “回房里去吧。”碧莜还未说全,苏枕便打断她的话。 苏枕的口气不容得商量。 碧莜见他的样子颇有几分无理取闹,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她的话,有些生气地对着苏枕说:“你既知道我上次逃出府去了,你就知道这次我也能逃回大阳。” 碧莜此话像是把事情捅破,苏枕不慌不乱回道:“你可以试试。” 碧莜走上前,站在苏枕身旁:“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可以试试,试了又会怎样。 苏枕更挺直了后背,缓缓说道:“你出得了苏府,可是你出不了大阳。” 自从上次的事情,城门不仅有苏枕的人日夜守着,甚至还有苏建的人。 碧莜低下头来:“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 说罢,碧莜已经不自觉地小声抽泣,眼泪滴在手肘上。 她是真的想家了,人在无助的时候,会更加想念家中的温暖。 她曾经迫切想要留下的大阳,如今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但碧莜知道,她不可能永远不回来。 第72页 闻声停下手中的笔,苏枕垂着脸,心中何尝不是一样的煎熬,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苏建的人更甚会对骆北关下手,他劳心劳力,此时更不能让碧莜就这么离开。 苏枕放下手中的笔,坐着不动:“先回房吧,我有些累了。” 见他又是不给答覆,碧莜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握紧拳头看着眼前的人。 忍过了片刻,碧莜松懈下来,不再恼怒。 她知道自己已经欠了苏枕太多了,若是苏枕真的计较,她根本没有理由走掉。 “好,我不问,我也不走,只是...你也别再为我做什么了。”碧莜说完,哗啦啦的眼泪瞬间落下,打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碧莜哭得无声,苏枕看着她坐如针毡,忍不住站起来,用手帮她把眼泪擦去。 碧莜被迫抬起脸,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掠过一抹震惊。 房间里一高一低的身影,在深夜里是旁人没有见过的温柔。 苏枕直视碧莜哭红的眼:“你没有欠我什么,若是为了这个,是你想多了。” 手还停留在碧莜脸上,一滴泪落下,融入掌间缝隙之中,只留下一道泪痕。 两人双眼对视片刻,仿佛回到儿时,苏枕仍是不苟言笑,但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言行举止都颇有长兄风范,碧莜的小打小闹苏枕从不爱理会,甚至有些厌烦,但若是遇到危险,苏枕总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保护着他们。 保护着她。 苏枕比碧莜年长三岁,碧莜也从未叫过苏枕一声哥哥,苏枕苏枕的,直唿其名便是七年光景。 直至碧莜在苏枕房间自己擦干眼泪,苏枕才把碧莜放回去房间。 苏枕弄好最后的细枝末节,到了深夜才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今夜的话。 开端是他引起的,也只有他才能了结,若说亏欠,到底是谁亏欠了谁,怕是这辈子都算不清楚了。 也许这一生,生来便是为了你而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祝大家狗年行大运,红红火火一整年~旺旺旺 附件:狗狗拜年.jpg 新文《不得你》今天首发三章,杀人组织堂主和江湖高手女子的爱恋厥歌,两朝烽火不休,太子为心爱之人甘被千夫所指,当身份揭开,阴谋袒露,人心走向,一切只能是最强的人说了算。 此文男主反差较大,为爱不择手段,说到底就是傲娇霸主(男)x深情冷漠(女)的故事,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点入作者专栏找到文文~ 第44章 矛头 天还蒙蒙亮,碧莜在被窝里辗转反侧,虽然已经没了倦意,但仍是留恋地不想起来,捂着头强迫自己再睡一会。 就这样捂着睡了约半个时辰,就被门外的声音惊扰至醒,坐起身子,碧莜才发现自己真的感冒了。 慌慌张张打了一个喷嚏,碧莜起床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念儿清早就陪着卓惜画起身,去厨房做了满桌子早点,兴许待会世子起床,就能好好吃上一顿,可两人不知苏枕原来这么晚还未起床,愣愣地在屋前等了很久。 念儿看看屋内,又看看卓惜画,扶着主子的胳膊说道:“小姐,我们回房里等也是一样的,何必一早在这站着呢...” 卓惜画看着天上,太阳已经探出头,苏枕也是该起来了。 “不行!”卓惜画甩了甩念儿的手:“我既是为他做了早膳,当然要他第一时间知道了,况且以后,我也是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若是世子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立即过去伺候。” 卓惜画站在门口,虽然苏枕一直未出来,但她也不减兴致,卓惜画自那日在茶楼出见到了苏枕,便是一眼不忘,痴痴慕想,如今进到苏府,也算圆了她半个念想。 全不知苏枕早就穿好衣裳坐在房中,看见卓惜画堵在门口,才一直未出去。 碧莜走出房中,恰巧看见卓惜画和念儿站在苏枕屋前。 念儿听到声响,拍着小姐的肩膀:“小姐你看!” 卓惜画顺着念儿的手看过去,那便是前些日子她要打开房门的那件屋子,那里怎么...原来是住人的? 卓惜画站在原地,碧莜也一动不动,各自揣摩着对方的意图。 见是府里丫鬟的着装,卓惜画独自走了过去,探个究竟。 直到走进看清楚了样貌,卓惜画吃惊的看着碧莜:“是你?你住在这里?” 看着眼前的屋子,与苏枕的房间仅一墙之隔,房间虽然不大,但独自分给一个丫鬟住,这丫鬟的分量也着实不轻。 碧莜脑袋昏昏涨涨地,一大早起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躬身对着卓惜画行礼:“见过卓姑娘。” 可惜卓惜画不吃这套,上去揪过碧莜的手腕:“你为何会住在这里?” 碧莜手腕被抓得用力,别扭地稍稍甩开:“我..我原本...” 碧莜面对卓惜画的逼问,一时间哑口无言,该怎么说,说她本来不住这里,因为怕鬼所以被苏枕调来这里住吗? 见她不解释,卓惜画冒着怀疑的眼神看着碧莜:“你昨晚说你是府里的丫鬟,你怎么不同其他人一样,住在外院?” 碧莜喉咙有些沙哑,面对这些问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卓惜画不依不饶地拽着,步子轻飘飘地,像似踩在一朵云上,耷拉着脸,实在提不起精神。 第73页 念儿此时急匆匆跑过来,看见两人拉扯不开,犹疑几分,对着卓惜画说道:“小姐,世子出来了。” 卓惜画有些兴奋地回头,只见苏枕往这边走来,脸上深沉。 放开抓住碧莜的手,卓惜画像是瞬间换了一张脸,面带笑容地问好:“世子,你...” “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苏枕的脸色谈不上怒意,只是眉头微微紧凑,不悦地看着她们。 卓惜画有些迟疑,道:“我只是过来询问,这丫鬟为何会...住在邻近世子房间的屋子里。” 苏枕看着碧莜,至始至终都低着头,像是比他更为不悦,看得他心生别扭,这下好了,是这个大小姐自己找上门来的,也别怪他不留情面。 苏枕走过去,眼眸微怒:“这是伺候我的丫鬟,我命她住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听从我的吩咐,卓姑娘仔细想便知道,这是苏府,若不是我的命令,谁人可以住在我屋旁边?” 此话令卓惜画大失脸面,强忍着微笑,说道:“是,惜画多虑了,日后遇事定当细细斟酌。” 苏枕摆头过一侧,见碧莜眼神迷离,像是没有睡醒一般,苏枕也有些怨气,怎么被人找麻烦,这丫头也不会反抗,难道还等着被人欺负不成,若是他不出房间,是不是被人拉走才会反应过来。 想罢,苏枕严肃地对着碧莜说道:“起来后不是要去煮茶,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碧莜迟钝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带着几声咳嗽。 苏枕负在身后的手不禁捏了捏,是生病了吗? 见那姑娘被苏枕谴走,卓惜画说道:“日后世子若是命人泡茶,可以找惜画代劳,反正日后也是由我照顾世子起居,可以先让我...” 还未等她自荐,苏枕便打断:“方才姑娘说了凡事要细细斟酌,那请姑娘再次斟酌一下,差遣下人这等事,算不算我府里的家事?” 说罢,苏枕看着卓惜画无地自容又充满恨意的脸,快步离去。 只是身后不甘心地响起:“我为世子做了早膳,正热好了在前厅,还请世子过去用膳。” 苏枕步子慢了一下,还是固执地说道:“以后还请姑娘不必费心了,我没有吃早膳这个习惯。” 卓惜画在后方眼看着苏枕离去,转眼身子瘫软下来,念儿急忙上前扶着小姐。 明明问过秋娘,苏枕早上该是有用膳的习惯,她才会一早起来为他精心准备,如今却被他用这般敷衍的理由拒绝了。 念儿看着小姐伤心,不禁心疼:“小姐,我们回家吧。” 卓惜画看着旁边的小房,像是被什么激起,这个丫鬟手上握有她的把柄,虽然她没有戳穿,但可见苏枕对她却有不同,这丫头深得苏枕庇护,若是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她在苏枕心中可真的是好感全无了。 想罢,卓惜画站起来,小声喃道:“念儿。” “小姐,念儿在。” “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何要劝我父亲,让他答应王爷,放我住进苏府吗?” 念儿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姐这般卑微地恳求父亲,放手让她去做一件荒唐的事。 “既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就不该随随便便放弃,苏枕的人,我要得到,苏枕的心,我也要得到,在此之前,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成为我眼前的绊脚石。” 苏枕快步走去厨房,想在碧莜离开之前挡住她的去路,可惜去到时,碧莜已经离开了。 她煮了茶,定会去书房找他,想罢苏枕片刻不停地走回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书房里没有人,桌上摆着茶壶,壶嘴上冒着热气。 苏枕问门前的守卫:“无悠呢?” “姑娘进来放了东西,又回去了,说是身子不适。” 苏枕冷笑一声,她还真的是无所谓,一句身体抱恙便把他打发。 苏枕走进去,招唿着让门口的人退下。 手下见苏枕没有询问,主动告诉向苏枕禀明:“少爷,昨日卓小姐来过。” 苏枕回眸,果然,这卓惜画与想像中一样,跟那老狐狸是一腿的,暴露得这么早,也不怕被他发现就谴人出去。 虽说是大阳卓家,还公诸世人与他有了婚约,苏建便以为苏枕不敢轻易得罪,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人撵走了?卓惜画口齿伶俐,也是见过世面的贵府千金,派她过来接头,苏建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苏枕既然敢把王府不放在眼里,区区卓府又能拿他几分,苏建心思深沉,这点也想不透吗。 苏枕突然眼眸一紧,还是说,他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手下的人见苏枕没了反应,上前一步躬身。 苏枕回过神来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属下还有一事。” “说。” 手下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出口说道:“昨夜,卓小姐在书房被无悠姑娘撞见了。” 听到此话,苏枕冷眼回视:“无悠可曾受她胁迫?” “没有,无悠姑娘像是答应了替卓小姐保守秘密,两人对话片刻,便离开了。” 离开了...卓惜画不惜屈身来到这里替苏建做事,被人发现了却让她轻易离开,虽然他早就对卓惜画做好了防备,但心中总隐隐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第74页 就算卓惜画不知碧莜真实身份,碧莜也会是她下一个目标。 “你们几个,在府中看好卓惜画的行动,若有可疑,立刻告诉我。” 卓惜画上午在苏枕面前吃了哑巴亏,导致她今日都小心谨慎,不敢再擅自吩咐事情,平日一些无关紧要的,苏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苏建找人给他演一场戏,苏枕也要好好配合一番,以示回应父子之情。 下午卓惜画端着糕点,颇有兴致地走过来书房,看见苏枕脸色甚好,才跨步走进来。 “世子,休息一下吧。” 苏枕身旁摞着一对文书,卓惜画见了也是深感疲倦,就如同自己早些年勤读四书五经那般,虽然无趣,但却不得不读。 苏枕稍稍放下本子,看着她殷勤地端茶递水,倘若此人换做碧莜,倒也算赏心悦目。 卓惜画把茶杯递到苏枕手边,苏枕略眼看了看,冷漠地道一声:“放下吧。” 见他心情还算不错,卓惜画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听闻世子独爱碧螺春,不知可有什么缘由?” 苏枕轻轻挑眉,看向手边的茶杯。 碧螺春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独爱碧螺春,味道清香,饮后回甘,确是好茶。 苏枕问向卓惜画:“卓小姐品读诗书甚多,可知这碧螺春有另一别称?” 卓惜画摇摇头,她虽博览群书,但对茶道鲜有耳闻,茶叶更是少之又少。 苏枕放下笔,拿起茶杯小小抿下,说道:“碧螺春,也叫佛动心。” 卓惜画笑道:“好美的名字,世子喜欢此茶,可是因为这名字的缘故?” 听到此话,苏枕脸色略有僵硬,被她这么一说,想来独爱此茶,当初确实是因为名字的缘故。 却不是叫这“佛动心”。 见苏枕低头思索,卓惜画开始切入正题:“不知无悠姑娘经常泡此茶,知不知这茶还有一个如此美妙的名字。” 苏枕收起思绪,便听到卓惜画连忙追问:“无悠姑娘可是来府中很久了?” 苏枕侧脸看着她,一副“你到底想问什么”的态度,说道:“无悠是我贴身丫鬟,自当了解我的喜好,卓小姐若是做不惯粗活,找她过来便是。” 苏枕的态度阴晴不定,导致卓惜画说话总是小心翼翼,见矛头初现,卓惜画适当地收回话题:“我只是好奇,毕竟日后我还要长住在这府中,晚上我下厨,世子可否与我共进晚膳?” 对上卓惜画期盼又殷勤的眼神,苏枕想了想,只是颔首答应。 见苏枕终于应允,卓惜画像是得到嘉奖,兴沖沖地走出去准备,今夜晚膳,除了为苏枕烹饪拿手菜以外,卓惜画还想探一探,这个无悠在苏枕心中是何分量。 若是无足轻重,那她便可以安心剷除。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45章 落水 晚上,卓惜画拿出了全副手艺,做了满桌子的菜餚,亲自去书房把苏枕叫去用膳。 还未进前厅,香气便从里面扑鼻而来,什锦三丝菜盒、酒酿清蒸鸭、糯米如意卷、粟米百合红枣羹、翡翠豆腐饺、一盅乳白色的鲫鱼汤摆在桌子中央,丫鬟手里还拿着烫好的梨花酿酒。 苏枕迈着步子走过去,神情显然是大吃一惊,卓惜画看见苏枕脸色颇有惊喜之态,心中也冒几分得意。 “你们几个都退下吧。”周围的丫鬟围在一旁,弄得晚宴规规矩矩,卓惜画下了命令,叫他们都退下,留下两人在跟前伺候。 苏枕依旧闷声不语,就同往常一样,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并无任何赞美之词。 卓惜画坐在一侧,表情疑惑地问他:“怎么不见无悠?”。 像是关怀,像是不解,又像是套话。 苏枕咽下一口饭,喃喃说道:“回屋去了。” “无悠平日总在世子身边伺候,怎今日就不过来,我还想着坐在一起吃饭,也好感谢她这么久以来替我悉心照顾你的用心。” 卓惜画说的坦然,却把“替我”两个字咬得极重,不知身后的两位丫头纷纷低头,生怕被苏枕盯上。 好谢不谢,偏就谢碧莜一人,苏府还没有其他丫鬟了?若是真的谢,怕是摆个十围酒宴都不够。 苏枕轻笑,只是未发出声音:“她身体不适,改日吧。” 听闻,卓惜画一脸关怀地放下筷子:“可还严重?需要叫大夫?” 听到这里,苏枕稍有怒气:“无悠是婢女,况且她身体一向硬朗,不劳烦卓姑娘担心了。” “听闻,无悠和世子打小就认识,无悠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苏府。” 像是准备了好久的话,卓惜画弄这么一场晚宴,到头来却是绕着碧莜问个不停,此话一出,苏枕脸色稍顿,眼眸透过阴霾。 卓惜画是苏建叫过来的不假,原本以为只是过来探消息的,却没想到苏建连这个也怀疑上了。 苏枕脸色诧异:“哦?听闻?” 卓惜画脸色略有慌张,像是说错话的样子:“我见世子对于无悠颇有照顾,兴许是无悠与世子认识很久了,如今无悠身体不适,我既...我住进苏府也添了不少麻烦,理应关心一下才是,若是惜画多嘴了,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第75页 卓惜画生生地把“我既是苏府未来的女主人”这句话咽了回去,只不过,她住进来添了不少麻烦这话,苏枕倒是很认同。 原来是套话的,苏枕看着面前这一桌子的饭菜,原来这也是一场买卖。 听罢,苏枕放下筷子:“不用了,我见卓姑娘口口声声都是这位婢女,想必是很关心她,那我这就帮你把她叫来,你自己细细盘问便是。” 卓惜画脸上刷地惨白,后悔莫及地拉着苏枕的玄袖:“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晚饭还未吃完,世子要去哪里?” 苏枕站在原地,盯着她不语。 卓惜画慢慢低下头:“惜画以后不多嘴了。” 像是讨了罚的孩子,卓惜画被苏枕的脸色吓住之后,便不敢多提半句无悠,只忙着介绍每一道菜的烹煮和原料。 碧莜在房中躺了一天,虽是躺下,但毫无睡意,眼里泛着困,合上眼却头晕目眩。 这一天都没去书房,只给手下的人扔了句话,苏枕也没来找过她,碧莜拉了拉被子,止不住又咳了两声。 怎么好端端的就染上了风寒。 屋内没有点蜡烛,没人知道她在房内,也没人知道她生病了,碧莜无精打采地坐起身子,透过窗户,还能看见院子外面碧湖上的粼粼水光。 不知苏枕现在在做什么。 顿时,碧莜有些惊讶地呆住,她为何会想苏枕在干什么,手里慌乱地抓着被子,碧莜骗不了自己,其实今日,她都在期盼着苏枕能够过来看看她。 他不是知道她病了吗.... 罢了,碧莜晃晃脑袋再次躺下,今日一米未进,脑袋晕的发涨,兴许睡一晚上,明早起来便能好许多。 等这场病好了...碧莜闭上的眼漏出一滴泪水,等这场病好了,她又能干什么呢。 心中早就没有期盼,大概是最无助的感觉。 翌日清晨。 碧莜准时醒来,虽然手脚饿得发软,但也没了昨日的昏沉,哒哒啦啦地下床,想着先去厨房煮一碗粥喝下。 推开门,今日确实是大好的天,吸一吸新鲜的空气,身子也爽朗不少。 碧莜走去厨房的路上,却看见卓惜画和念儿迎面走来。 此时小路狭窄,碧莜无法装作看不见,只好停下站在一旁,恭敬地问好。 卓惜画远远看见她便叫了声:“无悠。” 碧莜没有抬头,等她走过来,却见她握住了自己的手,卓惜画的手温热,搭在碧莜手上却是透过一阵寒凉。 “怎么昨日都不见你?听世子说你可是生病了,今日好些了吗?” 碧莜的手不自然地缩了缩:“多谢姑娘记挂,今日好多了。” 说完,卓惜画一把握住碧莜的手,像不让她逃走似的:“我看你脸色依旧很差,你可有吃药,病这种东西可不能拖着...” 只听卓惜画一顿念,碧莜无奈,站在她面前听她说着好坏,却不知心中千百个逃开的想法。 见碧莜站着没了反应,卓惜画有些担忧地扯过她的手:“无悠?是又不舒服了吗?” “呃...?没有没有。”碧莜着急地摆摆手,她要赶去吃东西,被拉着当然不舒服了。 卓惜画温柔地朝她笑笑:“这样吧,你到我屋里,我叫大夫来帮你看看,再叫念儿煮些东西给你吃。” 听到她这般热情,碧莜也不知她今日吃了什么药,到底是谁病了。 “不用了,这样不合适..”碧莜一再拒绝,卓惜画的手也不见松开,无奈碧莜差点搬出苏枕来当藉口。 只是碧莜未说出口,卓惜画便打断她说:“世子今早出去了,不在府上,你大可不必顾虑,等病好了,世子还需你尽心伺候。” 卓惜画的眼神看的碧莜极为不舒服,此番话,就像是在告诉她要养好身子,才能尽心伺候苏枕一样。 碧莜看着他,卓惜画也越来越有苏府夫人的样子。 “走吧。”见碧莜没有再次拒绝,卓惜画拉着她的手走过去。 碧莜手脚无力,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卓惜画牵着她的手,时而提醒她小心台阶,颇有照顾病人的样子。 只是这卓惜画今日怎突然如此好心肠,昨日不还兇巴巴地对她说话吗? 碧莜只被她牵着走,卓惜画带着她走过前院,穿过中间的院子,苏府今日异常安静,也许是因为苏枕出去把手下都带走的缘故。 这样想着,苏枕带这么多人手,是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突然,卓惜画停了下来,转身说道:“诶呀,我把药箱落在了念儿的房间了,瞧我这记性,你和念儿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碧莜点点头,看着卓惜画有些着急地原路跑开。 脚下是卵石路,碧莜走上去池岸,池子表面平静,没有一丝波纹,底下的鱼儿畅快地游动着,一转眼,便消失在池底不见。 念儿站在碧莜身后,见碧莜回头看她,有些尴尬地笑笑,碧莜也不同她说话,只是呆望着池水,有些愣神。 鱼儿勐地跃起,水面上恰似生出一个大窟窿,碧莜眼里掠过狐疑,怎么卓惜画忘了拿东西,却要自己亲自回去... 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念儿,只见她全然不同方才的脸色,带着几分恨意,双手沖她而来,碧莜站在池边没有防备,哗啦一声,整个人被她推入水中。 第76页 扑通一声响彻整个院子,只是苏府今日正巧没有人,这么大动静也没有人发出惊哗 碧莜身子沉入水中,划着名手脚勉强探出头,扑喊着:“救命...!” 从小在北境长大,她不会游泳。 念儿站在岸上,看着水下的人拼命挣扎。 “救我!”碧莜身子越发下沉,原不知,院子这水竟这么深。 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碧莜身子本就无力,现在尚是四月份,池水虽不算冰冷,可是浸上碧莜发冷的身体却更加令她感到刺骨。 看着站在岸上的念儿,碧莜总算是明白了一切,只是她在水里捣腾许久,都没见到卓惜画。 不过来亲眼看看她的战果吗。 水一遍又一遍地没过碧莜的头,渐渐地碧莜累了,水花越来越小,岸上的念儿看着害怕地抽搐,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想将她救起。 到最后,碧莜不甘愿地模煳了双眼,脑海里渐渐失去知觉,缓缓沉了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杀她,她不能回去找爹爹了吗,她还没有见到古宸之,见到懿儿,还没有... 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眼睛在水底渐渐合上,手还是伸在前方,有力无力地抓着什么。 苏枕...救我,我还不想死,碧莜嘴唇微微张合,只是没人看见,也没人听见她说什么了。 卓惜画躲在石头山后面,远远观望一切,见到念儿看向她,卓惜画才慢慢走出来。 这丫头心机难测,长得颇有姿色,还有自己的把柄,原以为她在世子眼里还有几分地位,只不过昨天看来,她也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卓惜画朝池子走去,待日后她进了苏府,做了苏府的女主人,这种人她定不能留,只不过如今趁早剷除,也不用整日提心弔胆。 虽说保密,但也不如死人来的干脆。 “无悠!”门口处传来一声喊叫,是苏枕的声音。 卓惜画悬着的心突然被人扎了一刀,还未走进,远远看见的,便是苏枕急切跑过来的身影。 哆嗦的腿一下子瘫软在地,倒坐在石子路上,念儿见状,立马跑过去搀扶,却撞到了迎面跑过来的苏枕。 苏枕的眼睛冒着红血丝,阴戾地快要杀人一样:“无悠呢!” 念儿被他挡住去路,苏枕这么一吼,本就害怕的不成样子的念儿一下子失了魂,放声哭着指去岸边。 第一次亲手杀人,念儿早是害怕的不成模样。 见状,苏枕绕开地上的人,跑过去池边,池水已经没了挣扎的痕迹,碧莜已经掉进去了? “少爷!”在院子周围的手下一一出来,只是还未说什么,就看见苏枕脱去外衣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苏枕便在众人围拥之下跳了下去。 他知道池水有多深,他也知道,碧莜不会游泳。 水底看不清楚,苏枕紧张又急促地四处游动,手不断地抓着什么,快一点,再快一点。 突然,抓过一个冰冷的小手,苏枕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拉过来,碧莜早已昏迷过去。 苏枕抱着她的身体,往水面上游去。 两人冒出水面,苏枕拖着碧莜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叫醒她:“无悠!无悠!” 没有反应。 苏枕抱着她,伸出手来,岸边的手下立马拉他上来。 回到岸上,苏枕按过碧莜的人中,腹腔,碧莜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昏迷了多久,不知喝了多少水,苏枕喊破喉咙地叫着她,脸上的水一滴一滴滑落,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 最后,苏枕接近疯狂地把碧莜抱起,顾不上自己的模样多么狼藉,飞快地往房间跑去。 抱着碧莜的手害怕地颤抖,却不敢把怀里的人松开。 碧莜,你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吓我。 卓惜画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助又悔恨地坐在地上,苏枕回来的时候她心中便开始惊慌,当守卫在院子周围跑出来时,卓惜画脸顿时煞白。 “叫大夫!快!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给我叫过来!”苏枕把全身湿透的碧莜放在自己床上,一边吼着家丁,一边替碧莜搓着冰冷的手。 秋娘闻声赶来,看见湿透的两人,顿时惊慌得失声:“少爷...这” 苏枕已然顾不上解释,看见秋娘,声音带有颤抖地说:“热水,还有衣服...毛巾,快点拿来!” 不自觉地又吼了出来,秋娘见苏枕已经害怕得几欲疯狂,连忙出去准备。 苏枕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碧莜,哆哆嗦嗦地念道:“你不要吓我,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碧莜的身体被苏枕摇晃的厉害,只是碧莜像是下了决心,不再醒来。 “你不准死,我命令你不准死!听到没有。”苏枕没有办法了,大夫没来之前,他就像是惊慌失措地孩童,用着无力的威胁,求碧莜快点醒来。 苏枕用力把碧莜从床上抱起,狠狠地揽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只要你醒来,我不再逼你,你醒来好不好。” 只是碧莜已经听不到,苏枕在她耳边叫着,双手搓着她的身体,想她醒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秋娘连走带跑地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身后引着大夫。 第77页 见状,苏枕小心翼翼放下碧莜,起身走去:“快!快救救她!不能让她死!” 第46章 付出 知道此人是大阳城的世子,大夫不敢怠慢,放下药箱为病人诊脉。 苏枕强忍着,看着大夫脸色愈发紧张。 苏枕没了耐性,几乎抓起大夫的衣领逼问:“她怎么样了?!” “公子稍安,若想姑娘无事,请出去等候片刻。”说罢,拿出包有针灸的医袋。 秋娘替碧莜拿了衣服,见苏枕握紧拳头站在一处,过来劝阻:“少爷,大夫治病需要清静,你先出去吧。” “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苏枕话语有些颤抖,看着秋娘,心中像是等着她的肯定。 秋娘点头,抚了抚苏枕的背,让他安心:“我替她换上干的衣服,你先出去。” 苏枕看了看床上的碧莜,仿佛已经没有了活气,嘴唇煞白,犹如死人一般。 心急无奈,苏枕走出房间,心中却时时记挂着房里的人,卓惜画此时过来,站在远处望着,不敢上前。 苏枕如今懒得与她一一计较,待碧莜无事,怕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触碰到他的底线,无论是谁都不留情面。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房门打开,大夫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 苏枕焦急地站在原地,见大夫出来,大步跨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大夫额头冒着汗,大概是被房内的炉子熏得厉害:“姑娘在池中喝了不少水,水吸入肺,不过老夫已经帮姑娘把水咳出来,若是再稍晚一步,怕也是无力回天。” 苏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双手垂下,眼神迷离:“还好...” 若是他晚回来一步,后果不敢想像。 早上苏枕离开府中,他虽知道卓惜画对碧莜并无好感,前几日便派手下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今早听人来报,说那卓惜画带着碧莜去到池边。 苏枕听罢已觉不妥,匆忙回来时,碧莜便被她推下水中。 秋娘拿着碧莜湿透的衣服出来,看见苏枕抓着大夫的手腕,紧紧不放。 大夫脸色仍是凝重:“只是...” 听他还未说完,苏枕立马抬起头:“只是什么?!” “姑娘本就染了风寒,身子经不住这冷水,现在高烧不退,再加上心中气分郁结,难以排解,恐怕...” 苏枕眼神溢出震惊,害怕和无助感痛袭全身。 他这么做,终究还是令她痛苦了,她心里,是不是早就恨透了他。 “世子!” “世子...!” 一转眼,高大的身影突然向后倒去,像是毫无防备,重重倒在地上,苏枕头疼剧烈,听到碧莜无事后,终于忍不住着痛感,昏厥而去。 已是傍晚,苏枕睁开眼,见到的人却是沈子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仿佛每一次见到苏枕,沈子良都是这副表情,心中无奈,却又不忍丢下他不管。 见他睁开眼,沈子良稍稍凑过去:“醒了?” 苏枕晃晃神,回想今天的事情,勐地坐起来:“碧莜呢?!” 沈子良推他躺下:“她很好,你放心,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话毕,门被推开,卓惜画端着汤药走进来。 看见沈子良坐在床边,卓惜画还是很有规矩地问好,害怕地看了看床上的苏枕,把药放在一旁。 见状,苏枕脸撇过一边。 卓惜画的脸黑到极点,只是她心知肚明,心中仍带有几分恐惧,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沈子良坐在其中不免有些尴尬:“咳...你喝药,喝药,我该走了。” 见他准备离开,苏枕也没有与他道别,板着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反正沈子良也不是来找他的。 沈子良离开后,屋内两人依旧不语,卓惜画走过去,把药拿在手上。 “世子,该喝药了。”卓惜画不知苏枕头上有旧疾,今日一见,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见苏枕不理会她,卓惜画心里难免心虚,坐下床边,轻声说道:“无悠已经退烧了,秋娘给她用热水擦了身子,该是明天就能起身走动了。” 听到无悠,苏枕眼睛突然睁开,像是漫出灼灼火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他当初为她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守她一世无忧,只不过怕被王府的人生疑,才把忧字改了过来。 如今,倒是真的无悠,碧莜在苏府,就没有一次真正地笑过。 卓惜画撞见苏枕的眼神,肩膀不自然地缩了缩,舀了勺药吹凉:“这是我府上的大夫开的药,说是对头痛极好,这一剂药...” 还未说完,药碗洒落,瓷碗碰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粉身碎骨。 卓惜画右手被烫红,眼角挂着泪,不敢相信地盯着地面的汤药。 霎时,苏枕坐起,目中无人地看着她。 卓惜画的手片片泛红,地上的汤药冒着烟,煎了一个时辰的药被苏枕全数打翻。 卓惜画止不住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卓惜画眼里尽是委屈,她虽明白自己有时骄横任性,但她确实是真心真意地对苏枕好,她屈身进府,除了是听苏建之命外,还是为了能够接近苏枕,让他渐渐习惯她,接受她,再爱上她。 第78页 她听说王府世子性情古怪,脾气无常,起初王府来家中提亲时她还颇有顾虑,她四方打探,知道了苏枕经常去的一间茶馆,耐不住性子,卓惜画忍不住要去见一见。 只是这一见,卓惜画才知道什么是一见误终生。 苏枕眼里布满阴戾,痛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这眼神映在卓惜画心里,一刀一刀的扎进心里。 “你问我为什么?”苏枕掀开被子下床,身上仅是单薄的寝衣,结实的身材挂满疲惫。 卓惜画见苏枕步步靠近,不得不往后退去。 苏枕死死盯着她:“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话毕,卓惜画惊骇地坐倒:“我做了什么,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卓惜画已然全无大家闺秀之态,她心中的隐忍,委屈一一暴露在苏枕面前,她渴望他知道。 “我屈身进府,千般百般讨好你,照顾你,不惜受别人冷眼,你府里的下人在背后议论我,我在你的眼中无论做什么都是笑话,为了得到你的肯定,我做了我从未做过的事情,而你呢,从来都是敷衍了事,如今更是为了一个丫鬟这般羞辱我,苏枕,我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卓惜画满脸泪痕,抽泣着把自己的苦楚说出来,她恨不得,恨不得让苏枕在她面前对她忏悔,她也恨不得,恨不得让苏枕知道她多么爱他。 她是深闺中长大的女子,见过的男子不多,也许她这一辈子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可如今她遇到了令自己倾心的人,她没有机会选择,也正好不想选择,她倾尽所有对他好,所以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是大阳贵商之户的千金,是被人捧在手中的娇花,可是在苏枕眼中,却沦落成了卑微至极烂泥。 苏枕渐渐没了怒气,剩下的只有冷漠:“没有人逼你,若你是想因此让我感到内疚,那么你失策了。” 深情之下,却是满满的利用和背叛,这样的关爱,他不需要,也不想要。 卓惜画哭得厉害,仿佛从未这般无助地哭过:“她只是一个丫鬟,一个卑贱至极的下人,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把我觉得碍眼的人除掉罢了,我也没想让她死,只是想让她吃吃苦头,收敛一些而已,是她自己不争气,怪不得我...” 说着说着,卓惜画气势越来越弱,心虚之意渐渐浮上,她承认,有那么一个时刻,她想杀了她。 言下之意,就是她堂堂一个贵府小姐,在苏府里还不能处置一个丫鬟了? 苏枕站在她面前,眼神睥睨,嘴角扯过一抹耻笑。 丫鬟?若是牵动整个骆北关的势力,区区大阳卓家怕是早就没了立足之地,碧莜在苏府里确实是丫鬟,但若是在北境,碧莜的身后却是整个辽川商帮。 门再次被推开,秋娘走进来,见到两人在房间里争吵,有些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捉虫~) 第47章 愧疚 秋娘看罢顿了顿,对着苏枕说道:“少爷,无悠醒了。” 闻言,苏枕眼里抹过一丝忧虑,随后消失不见。 看着坐倒在地上的卓惜画,苏枕无暇去管她,拿上长衣往外走去。 ******** 苏枕房内,碧莜已经坐起身子,挨在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只是眼里有着出乎意料的镇定,仿佛只是大病了一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苏枕进门,看见的便是碧莜坐在床上若无其事地发呆,可是这样的碧莜倒让苏枕更心疼几分。 冬雪端药进来,碧莜看了她一眼,笑笑以示答谢,嘴唇干裂得说不出话。 顷刻,苏枕走上前把药碗拿起,就如同上次碧莜照顾他那样,温柔细心地把冒烟的药吹凉。 待温度差不多,苏枕小心翼翼地递去碧莜嘴边,碧莜看着勺子,顿了顿,并没有张口。 “我自己来吧。”碧莜艰难地举起双手,想把碗拿过去。 她不能再承受苏枕对她的好了,真的一丝一毫,她都不能承受。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了,无论她怎么反抗,怎么寻找蛛丝马迹,都被苏枕一一抹去了。 他不想她知道。 手抬起僵在半空,苏枕把碗握得牢牢的,没有犹疑,很强硬的态度,他要餵她。 碧莜只好张口,一一把药喝下。 就当是把上次晕倒的人情还了吧。 可是那次晕倒,苏枕也是因为她,碧莜抬眼凝望苏枕,他很认真,一勺一勺地舀着药,不曾回看她。 人情?碧莜忍不住留下眼泪,究竟是谁欠了谁,苏枕仿佛从来没有欠她。 见碧莜脸颊流过眼泪,苏枕端着药的手往后缩了缩,脸色黑了下来。 碧莜无措地把眼泪擦去,可是身体却止不住抽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碧莜开始哭得越来越厉害,她知道卓惜画这次想让她死,但是在她醒来后,想的却不是为什么,也不是要讨个公道。 她又欠了苏枕一次。 见她哭得越来越厉害,苏枕干脆把碗放在桌上,冷漠的双眼看着她哭声起伏渐渐。 过了很久,碧莜像是哭累了,脸上的泪痕已经挂满嘴角,眼泪留到嘴里,很苦很苦。 第79页 苏枕递过一条手帕:“哭够了吗?” 碧莜没有接过,用衣袖把眼泪擦干净,点点头。 “那就喝药。”闻言,苏枕又把药碗拿起来,没了刚刚的温度,像是稍纵即逝,一下就会变凉。 碧莜抬眼看他,这算什么,小孩子闹别扭吗?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不表态,不解释,也不让她离开。 碧莜这半年每天都在问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浑浑噩噩地待在苏府,她回来时的念想、期盼,全数成了妄想。 古宸之还不知被关在哪里,她却被困在苏府,没了自由。 “放我走吧。”碧莜说的无助,声音细小,像是恳求。 苏枕把药递到嘴边,碧莜乖巧地喝下,仿佛喝了药,就是完成了交易,她就能走了。 只是苏枕许久都没有回应,仿佛碧莜没有说过。 碧莜不死心地又说一遍:“我想离开,我...我真的好累。” 每日在苏府里,没有生活的目标,没有原因,但时间过得越久,她的愧疚越攒越多。 苏枕见她没有反问古宸之的事情,药喝得差不多,放下碗,定定地看着碧莜:“她很快就走了,以后你不会再见到她。” 苏枕以为,碧莜这次是被卓惜画吓到了,无缘无故被人推下水里,差点小命都没了。 碧莜疑惑地看着他:“你要把她赶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把卓惜画从苏府赶走吗,她可是他的... 只是苏枕若无轻重地探探碧莜额头,又问道:“饿了吗?我叫厨房做些吃的给你,你高烧刚退,只能吃些流食,其他的就...”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碧莜推开苏枕的手,这一次,碧莜终于是忍不住了,沙哑的嗓音有些吃力地喊了出来。 她忍不住苏枕一次次对她这般好,发生了这么多事,苏枕都像是若无其事地,倔强地对她好,好到她不适应,不能承受。 “若你是想折磨我,想我找到一份罪恶感,那你做到了,你没必要再这样对我。”碧莜的眼里泛着红血丝,她这几日虽时常睡着,但却睡不好。 片刻,苏枕的脸掠过震惊,攥紧拳头,听她把话说完。 “我欠你的,我知道这辈子都可能都还不清了,只是我不想这样一无所知地活着,活在无知却充满了罪恶感的世上!你知道吗苏枕,我真的好累,我每天睡觉,想的就是你为我头疼昏厥的样子,想的是古家被抄的画面,而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像是一个废人一样被你困在这里,我很累,我感觉我就快要疯掉了!” 到最后,碧莜几乎竭嘶底里地喊出来,她真的累了。 苏枕站在她面前,听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说出来吧,这样你会好受些。 苏枕见她逐渐平静,眼里只留下无助,这种眼神他似乎经常见到,可却不知,这眼神里还带着恐惧与愧疚,愧疚至极。 “古家的事情,你没有错,峻望山的事情,你也没有错。”苏枕望着她,试图用单薄的语言宽慰她,宽慰一个执迷不悟的人。 错的是他,所以他才要弥补,他才要愧疚。 两个相互对彼此愧疚的人,活得都太累了。 只是碧莜不知,苏枕最初待她,是带着这份愧疚开始的,最初的最初,也是从愧疚开始的,渐渐地,苏枕放不开了,他不想把这个人从自己生活中放走,尽管苏枕知道,她迟早要离自己而去。 苏枕坐回床边,抬手想抹过碧莜的眼泪,却只是僵在半空:“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所以你没有必要愧疚。” 碧莜无心听他说什么,把头埋在腿上,双手抱住自己。 半响,苏枕思索道:“若你是想补偿,就把病养好,过几天,你帮我做件事。” 听苏枕这样说,碧莜的哭声显然是顿了顿,侧过头看他,眼里带着疑问。 “若是你的病没有好,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苏枕终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带着宠溺的浅笑。 碧莜没有抗拒,坐好身子认真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苏枕垂眼:“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是一直觉得亏欠我吗。” 碧莜终于不再抽泣,呆呆地点头:“好。” 苏枕看着她,傻丫头,你从来都不亏欠我什么,怎么就这般执着呢。 就在这时,碧莜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房间安静,苏枕听得清清楚楚,碧莜倒是一脸窘迫地埋头。 丢脸死了。 “我去厨房,帮你做点吃的,很快回来。”苏枕笑笑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碧莜首先想到的,是苏枕居然也会做吃的,这倒是鲜有耳闻。 他又要为她做事情了,嘆口气,碧莜干脆躺下来,趁着缝隙小憩一会儿。 只是不知不觉间,从前碧莜心头以为最重要的事情,都被渐渐磨灭了。 ****** 念儿提起裙摆,鬼鬼祟祟地走进苏枕书房,里面的卓惜画正在捣鼓着什么,一本一本地翻着书文,拆开苏枕也未曾看过的信件。 见卓惜画一脸烦闷,念儿着急地说:“小姐,他们说世子出来了。” 听闻苏枕离开后就去了那个女人的房间,一直未曾出来,卓惜画不懂,一个丫鬟而已,何须劳烦主子这般关照。 第80页 待她完成苏建交代的事情,就定下婚期,到时候苏枕眼里或是心里,都只能有她卓惜画一个人。 “小姐,咱们快出去吧。”见卓惜画不紧不慢,念儿着急地说道,若是被苏枕撞见,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怕什么,我就不信他真的敢把我赶出去。”卓惜画见着念儿这般害怕,心里直来气,她也是贵府千金,何须这么窝囊。 翻了许久,终于在一本小册子上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卓惜画翻动着检查,确定无误:“找到了!” 是苏枕记录来往西隼的信件节略。 来苏府大半个月,苏枕防她防的严,她几次扑空,这次终于被她找到了。 “走,去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搞事情,嘿嘿嘿~ 第48章 梅巷 苏王府。 苏建把册子收好,恢復一脸祥和:“画儿,在苏府可还习惯?” 卓惜画见王爷对她带来的东西深感满意,也是一脸欣喜:“多谢王爷关心,惜画一切都好。” 不管好不好,只要婚期定下,一切都尘埃落定。 “哈哈哈那就好,我与你父亲商量着,下月初五便是你们大婚的日子。” 卓惜画听闻,更是高兴,起身连声谢道:“多谢王爷!” 转身,苏建脸色微沉,难掩几分无可奈何之意。 ***** 三日后,碧莜身体日渐转佳,已经可以出院子走动了,只是苏枕吩咐了她不必做事情,整日下来,她更加像个闲人般在府里四处熘达。 落水之事以后,卓惜画也没来找过碧莜,府里的丫鬟自个揣摩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见到卓府的人都像是碰见瘟疫一般,避而远之。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府里人渐渐知道,碧莜的身份同他们不一般,虽然苏枕没有明示,但傻子都看得出来。 今日一早,苏枕心情甚好,像是吃了蜜一样,一早起来嘴里止不住地浅笑,虽然抿着嘴,但手下和家丁见到主人这幅模样,心里纳闷却又不敢好奇。 吃过早膳,苏枕本该照常去书房处理事务,只是今天苏枕换了出门的行头,家丁们见状,忙着去门前准备好马车。 秋娘跟在苏枕身后,拿着雨伞:“四月份的天最常下雨,少爷今儿个怎么突然出门,是又要出去处理事务?若是不要紧的少爷吩咐老周去就好了,湿湿嗒嗒的弄得浑身不舒服,一不小心还可能染了风寒...” 秋娘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也许是府里人都习惯了,听过就罢了,只是苏枕今日心情特别好,秋娘说什么,他都应声答应。 “我知道了,今日突然出行,昨夜没有提早吩咐,也是麻烦你们了。”苏枕接手拿过雨伞,对着门口的车夫和手下说道。 这一下更加令人纳闷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世子今日也太客气了吧。 苏枕看了看周围人一头雾水的脸,也是无奈地摇摇头:“对了,去把无悠叫过来。” 苏枕已经几日没吩咐过碧莜了,就连早上泡茶之事也是交由冬雪代之,今日叫碧莜过来,还是这几日内的头一例。 秋娘转转眼珠子:“少爷是有事要吩咐?” 这一问问得苏枕哑口无言,怎么说呢.... “算是吧。”苏枕说罢,眼里又溢出几分期待,陪他出街,不知算不算是吩咐。 秋娘见状,也是装作从容淡定:“好,老身这就帮你把她逮来。” 今日阴天,天总是一副快要下雨的模样,盖过了太阳头儿,只是苏府平日里的闷葫芦今日却格外灿烂。 不一会儿,秋娘拉着碧莜的手匆匆忙忙往门口赶来。 碧莜的头髮打理得简单,穿着平日里丫鬟们的衣服,其中一个袖子挽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鸟被人抓了过来。 秋娘见苏枕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候,加快了脚步:“来了来了。” “秋娘,你要带我去哪呀?”碧莜被一路领着,见到苏枕,也是纳闷:“苏枕?你站在这干嘛?” 苏枕见到她的样子,挑一挑眉,虽然没有提前叫她打扮一番,但也不至于如此...随意。 苏枕走上前去,手里拿着白色斗篷,与秋娘道谢:“秋娘,有劳你了。” 随后,双手一扬,斗篷随即展开,绕到了碧莜身后,围住她纤瘦的身体和凌乱的衣服。 系好绳子,总算看起来不像是府里的丫鬟了,再戴上帽子,除了矮一点,应该分不出男女。 被苏枕的举动吓了一跳,碧莜杵在原地任由他摆布,马车慢悠悠地拉到门口,苏枕转身走去。 “走吧。”撇下一句话,苏枕已经踏出了府门。 碧莜才反应过来,苏枕是要带她出去。 碧莜放下袖子,跟着走了出去:“要去哪里?上街吗?” 她知道苏枕不会带她出去处理公事,颇有玩笑之意地问了一句。 顿了几秒,两人已经上了马车,苏枕见碧莜在旁边坐下,才开口说道:“算是吧。” “啊?”碧莜被这回答惊得合不拢嘴,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怎么苏枕今日突然大发慈悲,想起带她出去玩了,该不会又是圈了一个套,捉弄她的把戏...? 第81页 “你干嘛突然带我出来,我们去哪?今日天气不好,你怎么偏选今日,万一下雨怎么办...”话一说完,碧莜就后悔了,苏枕能带她出来已经是谢天谢地,她还敢挑剔说不好。 想罢,碧莜马上狡辩道:“我只是...” 不过苏枕并不在意,今日阴天,他是故意挑这个天气出来的,阴天的街道少人,人人撑着雨伞挡雨,不会注意来往行人,穿着斗篷走在街上也理所应当,不会引人注意。 随后只听苏枕回答道:“去梅巷。” 苏枕的回答依旧是简略,听到梅巷,碧莜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梅巷,不就是她第一日来大阳,古宸之带她出去玩的地方吗... 那时他们四个人,还是初识,互相说话都生疏客气,后来相处久了,四人之间也同亲生兄妹一般打打闹闹,感情渐厚。 时隔几年,碧莜虽早已回了大阳,却没有来过梅巷,掀开帘子,虽然准备下雨,可是两步的摊贩依旧坚持做生意,仿佛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收摊走人。 梅巷已然不同七年前的样子,商贩走的走换的换,只留下几个老字号和大店铺,其余的都被时间沖走了,七年前的梅巷在碧莜脑海里依旧清晰可见,只是如今眼前的梅巷,却是陌生得沉默。 马车停下,身体跟着车厢摇了摇,苏枕首先探头出去,单手举着帘子说道:“下车。” 碧莜耷拉着脑袋,帽子挡过了头,有些麻烦地扶了起来,才看清楚脚下的路。 准备抬脚下马车,苏枕突然伸出双手在面前,碧莜僵硬地一动不动,很显然,苏枕是给她递了个扶手。 害羞地低下头,碧莜稍稍抓住了苏枕的手腕,跳下车。 苏枕吩咐了车夫去街口等候,留下两名手下跟随,今日如他所料,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人,也无需提前防备。 交代了事情,苏枕对着碧莜说道:“走吧。” 碧莜点点头,帽子宽大看不出她细微的动作,虽有疑问,但总归是欣喜胜过不解。 见到有大户人家走来,两旁商贩都卯足了劲叫喝,尽量把客人吸引过来。 碧莜一路走得拘谨,虽然高兴,但也不敢随处走动,碰见喜欢的,也只是定定地瞧上一眼,便怏怏走过,不敢停留。 “公子,新鲜的花生酥还有太师饼,要尝尝看吗?” “过来看看,最新花样的布匹,不掉色不脱线,都过来看看咧!” “公子,看看这茶壶...” 每走过一个摊位,摊主都向他们介绍最新的商品,苏枕像是巡视一般经过,碧莜跟在旁边,绞着手越来越紧张。 终于忍不住了,碧莜步子慢下来,问道:“卓姑娘呢...她怎么没有同我们出来?” 碧莜也知道此话问得不合时宜,只是卓惜画毕竟也同苏枕有婚约,如今苏枕带另外一名女子外出,被人看见,必定议论纷纷。 苏枕嘆了口气:“她回卓家了。” 碧莜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这回答,却让她感觉自己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见不得光。 呸呸呸,她才不是呢,她又不是主动要出来的,这事不能怪她,怪苏枕! “怎么,没看见喜欢的?”苏枕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啊?”碧莜抬头,正好撞见苏枕有些凛冽的目光:“没有没有,这不是刚走一会儿嘛,还没有见到喜欢的。” “卖茶花饼咯~新鲜好吃的茶花饼~” 远处在叫卖,碧莜听到,下意识地回头,茶花饼? 她也会做茶花饼,不知这里卖的有没有她做的好吃。 没有提前打招唿,碧莜直径走了过去,大伯见着有人过来,脸上挂着笑容,只是这人被帽子挡住脸,也不知是男是女。 “这位....是要买饼吗?”虽不知性别,大伯也热情地问道。 见状,碧莜摘下宽大的帽子,露出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茶花饼。 大伯吃惊地略张嘴巴,眼前的人五官精緻,一双杏目炯炯有神,俨然是一位小姑娘的模样。 “姑娘,我这里的茶花饼有不同的口味,不知姑娘要哪一种。”大伯更有兴致,撸起袖子准备一一介绍。 碧莜看着眼花缭乱,闻着味道也觉得好吃,片刻,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又把她的帽子戴上了。 “不要拿下来。” 帽子挡了上来,碧莜转身抬头,苏枕有些着急地看向四周,手还留在她的头上。 “我...我想吃饼。”碧莜有些慌乱,不知为何苏枕不准她拿下来,到了嘴边的疑问却变成了我想吃饼这句话。 算了,戴上就戴上吧,能出来就好了,若是惹他不高兴,说不准下一秒就被苏枕捉回去。 见碧莜没有反抗,苏枕不再按着她的头,转而对大伯说道:“每个口味各来一包。” 见公子出手阔气,大伯也是眼里发光,像是见到金主一般:“好嘞!这就给您装起来。” 眼里发光的不止是大伯,还有碧莜,她只是说一句想吃饼,苏枕当真给买了,今日真不知刮的是什么风。 拿过五包茶花饼,身后的手下连忙过来提走。 买下饼后,碧莜跟在苏枕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为何今日这么大方?” 第82页 苏枕脸色不悦:“我平日里很小气?” 碧莜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枕偏过头,像是看向旁边的摊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想看什么就去看,不必问我。” 碧莜更加不解,苏枕今天是怎么了,仔细想想,难不成是... “其实也不用出来的,生辰过了就过了,也不必每一个生辰都要记得。”碧莜朝他摆摆手,以为苏枕想给她补过生辰,上个月是她的生辰,苏枕与她都没有提起。 上个月去了云清观,碧莜整个月都消沉,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 只不过苏枕没有忘,只是他没有提起罢了。 苏枕听到后,有些玩味地问道:“生辰?这和生辰有什么关系?” 碧莜皱眉,难不成苏枕这大发慈悲的举动不是为了给她补过生辰...? 见碧莜撇着嘴一脸困惑,苏枕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碧莜的脑袋:“别胡思乱想,过了今日,你就要回府里去了。” 此话引起碧莜非常不适,瞪着眼睛看着苏枕,表情瞬时凶了起来。 推开他的手,碧莜快步走前去,远处,是卖头饰首饰的摊位,摊主是个年轻女子,碧莜走过去,甚觉眼熟,不自觉停下脚步。 “两位要买什么?”年轻女子见有人过来,放下手中的事情,一抬眼,盯着苏枕的脸目不转睛。 “你你你...你”突然,年轻女子急得说不出话,像是确定又不确定,指着苏枕张着嘴惊讶。 见状,苏枕低头,身后的手下遮过雨伞挡住他的脸。 碧莜挑着挑着,样样都觉得好看,只不过配在自己头上,稍显唐突,拿起的髮簪都一一放下。 她还是不习惯这些东西,还是看看就好了。 见碧莜没有兴趣,年轻女子有些失落:“姑娘是不喜欢吗,我这里还有许多款式。” 碧莜朝她摇摇头:“不是不是,都挺好看,是我...” 诶?这个人,怎么感觉好生熟悉。 咯噔一下,想起来了,这个摊位还是七年前那个位置,这个年轻女子,就是当年那个看苏枕看的两眼发直的小女孩。 碧莜一脸意味地看向身旁的苏枕,只见苏枕低着头,有些不耐烦。 仿佛回到七年前那天,古宸懿拉着她来看首饰,碧莜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身为女孩子,天性还是爱美的,拿起一个样式简单的白兰簪子反覆细看,摊主的女儿看见苏枕,像是见到什么宝物,连生意都不做了。 想到这里,碧莜的手指轻轻颤动。 簪子。 眼里掠过惊慌、茫然、不可思议。 十五岁那年,苏枕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墨绿色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白玉兰花簪。 手工粗糙,丝毫不像苏枕送礼的风格。 那时的疑问像是突然得到解答,被什么牵动着,碧莜随意拿起一个簪子说道:“这个,我要了。” 今日终于开张了,年轻女子高兴地接过,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盒子细心包起来,递给碧莜:“多谢姑娘,五两银子。” 话毕,手下的人掏出钱袋买下。 碧莜拿过盒子,定定地看着。 相同的纹路,相同的质感,当年她和古宸懿碰到盗贼,苏枕许久才跟过来,那时碧莜没有多想,以为苏枕是被那群姑娘缠住,如今想来,原来苏枕是去买簪子了。 “走吧。”碧莜语气清淡,当做若无其事一般,朝着苏枕说道。 像如获大赦,苏枕终于逃开那种怪异的目光,被人盯着的滋味真不好受。 只是他没有发现,身旁的碧莜神色不同,手里拿着盒子,指头握得发白。 走了许久,无论碧莜去看什么,苏枕都很有耐心地跟在旁边,没有丝毫不悦,碧莜也没有随意买东西,一路走出梅巷,天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碧莜见走的差不多了,也不知苏枕接下里要去哪里,开口说道:“我有些累了。” 苏枕看着身后的人,一路下来也没有买什么,表情有些失望:“不逛了?” 碧莜点头,虽不知苏枕今日是怎么了,只不过能够出来,也称得上高兴二字。 “那就回去吧。”说罢,苏枕扬扬手,叫手下把那车牵过来。 碧莜见他也是要一同回去的样子,问道:“你...不用去哪里吗?” 苏枕一脸疑惑,反问:“我要去哪里?” 碧莜尴尬地笑笑,摆摆手说:“没有没有,那就一起回去吧。” 心中惊奇,才知苏枕今日是特意同她出来的...墨绿色的盒子藏在袖中,碧莜有些心虚,不敢拿出来。 上了马车,毛毛细雨总归是争气地下大了,滴滴答答地打在马车顶上。 碧莜试探地摘下帽子,问道:“你前几日说,要我帮你做件事,是做什么?” 苏枕那日的话,碧莜一直牢牢记着,只是苏枕这几天都未找她,碧莜便以为苏枕把这件事忘了,借着今日,像是提醒他一样问道。 碧莜呆呆地坐着,等着苏枕的回答,只见苏枕动了动喉结,转头不语。 又是这样,不想回答便闷声不语,碧莜已经习惯了,难不成还能从他喉咙里把话抠出来? 第83页 心里放弃挣扎,见苏枕没有看过来,碧莜稍稍拿出盒子。 只是旁边的苏枕依旧一动不动,突然张口回答道:“跟我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这一章可以联繫第7章 看,下一章又搞大事情~ 第49章 成亲 哐当。 手中的盒子应声跌下,滚落到脚边,碧莜一开始还未听清苏枕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其实是不敢听清楚罢了。 苏枕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脸,和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苏枕弯下腰,伸手去碧莜裙边,把盒子捡起来。 见到盒子,苏枕的手明显顿了顿。 碧莜呆坐着一动不动,盒子被塞回手里,低下头,苏枕的手连忙抽了回去。 苏枕见她反应略惊,连忙解释道:“你不要多想,与我成亲,只是讨个结果罢了。” “讨个结果?”碧莜不懂,但心中依旧是难以平静。 “再过不久,王府和卓家的婚期便会定下,到时候卓家的花轿抬进来,我是不娶都不行了。” 苏枕垂头,言语之中尽是冷漠:“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娶。” 对于卓惜画,苏枕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若不是旁人告诉她,碧莜还不知他们已有婚约。 碧莜怔怔地点头:“可是...这和我与你成亲有什么关系?” 碧莜一脸不解和天真的眼神,在苏枕眼里甚觉可爱,平时的她机灵聪明,偏遇到令她心慌意乱的事,却总是一塌煳涂。 蓦地,苏枕抬头,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若是已有家室,怎能娶亲?” 懂了,若是她与苏枕成了亲,那卓惜画进来便是侧房,贵府大小姐怎么可能委屈做小。 只是碧莜没有留意,苏枕说的,是家室。 碧莜像是一下子想通了,可是问题又接踵而来:“可是...你这样不会得罪了卓府,王爷知道了,我...” 碧莜是想说,若是被人知道怪罪下来,她便是首当其冲,她无缘无故横插一脚,便是打断了别人的姻缘,这样岂不是会遭天谴吗。 “有我在,你怕什么?” 碧莜汗颜,你不怕,我怕啊,上次自己还未做什么,就被卓惜画推下水,小命都快呜唿,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和苏枕成亲,让她从苏府夫人变成了侧房,还不恨死自己。 像是看出了碧莜心头的疑虑,苏枕说道:“成亲以后,你还是苏府的下人,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至于以后,你也不用担心。” “那就是说,咱们是偷偷成亲?”碧莜吃惊地稍捂嘴,这下好了,真的成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虽然朋友有难,她必定两肋插刀,只是这个忙,帮得实在是令人难堪。 “是,至于以后的质问,你也不用管,我既已到年纪袭爵,王爷的命令自然管不了我。”苏枕对所有疑问一一作出解释,这个局,就像是简简单单的,只为了躲避卓家婚事而存在的。 碧莜看着手中的盒子,慎重思考,她欠苏枕的太多了,这只是一桩假婚事,帮苏枕摆脱卓家,虽不知这算不算把苏枕往火盆里推,但是,她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卓惜画。 碧莜看过苏枕,嘴里像是还有疑问,她不知苏枕若是这样做了,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这可是关系到两家的婚事,城中贵府和王府,被她这个不知名的丫头搅了浑水... 与苏枕年少相识,七年过去,也算得上是半个亲人,虽然苏枕的作为时常有令她难以理解的地方,但是身为这么多年的好友,碧莜也希望看见苏枕能够娶到自己心爱之人。 碧莜一咬牙,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妈了,眼里霎时充满坚定:“好!我答应你!” 听罢,苏枕神色平静,像是早就想到。 “那我们...什么时候?”碧莜不敢问得直接,口里还是避嫌得要紧,不然就像两人真的在商量婚事一般。 马车突然剧烈摇晃,苏府到了。 苏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明天。” 扔下一句口出惊人的话,苏枕利索地下马车,没有贴心地给她充当扶手。 “明天?!”碧莜挺直腰杆,止不住地大声惊唿。 太突然了吧,明天成亲,今天才告诉她... 不过想想,既是假的,只不过走个过场,又何须她亲自准备。 苏枕直径走回书房,听到身后有人大吃一惊地叫唤,有些顽皮地笑笑,低下头,生怕被人看见一般。 碧莜下车以后,脚像是有千斤重,一直迈不开步子走进去。 碧莜不知,若是走个过场,让卓惜画以为苏枕已经成亲,那直接说个理由不就好了,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拜堂成亲,多此一举。 回到房中,碧莜脱去斗篷,拿出那个墨绿色盒子。 两个盒子摆在自己面前,除了一个有些陈旧之外,皆没有差别。 拿起那支白玉兰簪子,碧莜一下弄不清楚,这只簪子究竟是在七年前的那日买的,还是苏枕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买下的。 若是碰巧,苏枕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买了一支她多年前看中的簪子给她,那苏枕的记性也太惊人了。 只是,发旧的盒子告诉她,这个簪子已经买了许久了。 第84页 那就是说,在七年前的那天,苏枕就偷偷将这只簪子买下,一直保存着。 转动簪子,碧莜细细看着上面的纹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简单的最好看。 碧莜又把古宸懿送的那支拿了出来,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那年碧莜不知,只以为苏枕是受了懿儿妹妹的指点,随意买了一支簪子送她,没太在意,心里头只独爱古宸懿送的那支。 如今两支簪子拿在手里,碧莜心里拼命叫嚣着什么,只觉得,那支普普通通的白玉兰簪,在她手里重了好多好多。 ***** 翌日。 天气清爽,微风拂过池水,掀推涟漪。 府里这几日安静,因此碧莜的病好的极快,仅短短几日,发烧留下的小尾巴都已不见了。 本来是心情舒畅的一段时间,只是昨夜,卓惜画突然从卓府回来了。 卓惜画住在后院,离碧莜的房子甚远,除非特意经过,平日两人基本不会碰面。 只是昨夜卓惜画回来,今天苏枕就要与她成亲,尚不知苏枕是如何打算的,碧莜心里堵得慌,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泡好茶,端着走去书房,生病以后,碧莜还是头一次给苏枕泡茶。 其实今日泡茶还是冬雪的活,只不过碧莜耐不住性子,想提前问问,卓惜画回来了,这亲,究竟怎么偷偷成。 茶水冒着烟,碧莜一路经过院子,另一条路,只见沈子良悠闲地从后院走来,拿着扇子轻扑,面带桃花,荡漾浅笑。 这四月天的尚未炎热,这沈公子也不怕着了凉,碧莜快步走前去,茶壶里的水时不时溢出。 “见过沈公子。”碧莜拦在他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沈子良倒是没有诧异,收起摺扇:“这不是无悠姑娘嘛,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在我跟前问好了。” 碧莜见他言语举止随意,也并未拘谨:“是公子的扇风把我吹过来了。” 沈子良扬了扬摺扇,:“机灵嘴,有意思,你去忙吧,我要去吃茶了。” 见他要走,碧莜站在他跟前:“沈公子,你这是...刚从后院过来?” 碧莜此话问得意味深长,她早就想找这位沈子良说话,只不过这人熘得紧,没一次让她抓着。 “呃...对呀,随便走走看看风景。” 碧莜噗呲地笑了一声:“后院乱糟糟的,满地尘土,沈公子也不怕脏了衣裳。” 沈子良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看了看下摆,还有些尘土灰在上面。 见他有些下不来台,碧莜连忙问道:“沈公子认识卓惜画?” 如今后院的大人物,就只有卓惜画一人,沈子良虽然经常来调戏府里丫鬟,但今日他如此笑颜,想必是吃了好果子。 沈子良拍了一记脑袋:“对呀,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惜画方才交代我,要我把她定做的粉饰盒取走,晚一点那人就走了,我不跟你说了,走了走了啊。” 沈子良抱拳,一脸惹不起的模样,快步离开。 碧莜看着他匆忙的身影,自己长得很骇人吗?原来沈子良和卓惜画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只是苏枕的好友怎么会跟卓惜画熟络。 茶显然没了方才的温度,碧莜转头走去书房,还未走进,便听到了卓惜画的声音。 “这是父亲命人去东湖带回来的砚台,还有这个,是紫林溪盛产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后院吗? 碧莜走在门口一侧,听见卓惜画向苏枕一一介绍前日回家带回来的东西,卓惜画显然,不是刚刚从后院过来的样子。 那便是说,沈子良撒了谎,碧莜皱着眉头,他为何要骗人呢。 苏枕一向不喜欢热闹,府里没有招待宾客,过年过节都是冷清的气氛,只是沈子良,算是苏枕如今最特别的好友。 沈子良独自去后院,没带丫鬟小厮,进府或是离开,皆不用向苏枕通报,碧莜知道,苏枕虽表面严肃,其实也是一个不拘规矩的人。 只是,沈子良去后院是做什么。 茶盖隐隐颤抖,碧莜像是想到什么,后院...真的不止卓惜画一人。 碧莜平息自己的情绪,既然露出了马脚,那更不能打草惊蛇,端着茶壶,碧莜迈步走进去。 卓惜画一脸热情,见到碧莜瞬间冷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碧莜倒是很有礼貌,依旧像从前一样,与卓惜画问好。 见碧莜低头,卓惜画也摆起自己大小姐的架子,稍稍点头回应。 “放下吧。”只是坐在一旁的苏枕至始至终都未曾抬起头,语言冷漠。 碧莜把茶壶放到一旁,倒了一杯茶,唯唯诺诺地放在桌上,眼神闪烁,想引起苏枕的注意。 看我啊,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倒是看我啊。 苏枕无动于衷,提笔写下刚劲的字迹。 碧莜踌躇着步子,这下好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又不是她提出的成亲,她在这里急什么,被发现了大不了熘走,留下苏枕一个人处理烂局。 头也不回,碧莜怏怏地走掉,走到外面,嘴里还嘟囔着说:“早知道就不答应,卓惜画对你这般好,何必把我拉下水。” 不管了!碧莜一跺脚,今日苏枕若是不找她,她死也不会找苏枕! 第85页 无事可做,院子里的池水潺潺,碧莜坐在石头上,无趣地看着水中倒影。 几个家丁捧着被子枕头,一个接着一个往后院走去。 碧莜跳起来,今日后院怎如此热闹? 跟着走过去,碧莜拍拍一个人的肩膀:“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我帮忙吗?” 反正她无事做,找些事情充实一下时间,忙起来便不会烦心了。 家丁见是这位姑奶奶,自然不敢怠慢:“少爷吩咐了,拿些干净的棉被和枕头去后院,今日有贵客到。” 碧莜愣住:“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_(:3”∠)_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拜堂只能晚一点了~ 第50章 贵客 苏府竟也有贵客大驾,今日确实稀罕。 碧莜扯住那人衣衫:“带我一起去呗,我也可以帮帮忙。” 家丁无措地回头,其余的人都齐刷刷熘走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应对,全部都是叛徒。 “这...这活太重了,姑娘还是去打理一下盆栽,说不准待会儿少爷就找你了。” 说完,那人像是逃离灾区,小步跑开。 碧莜垂下手:“什么嘛,不想带就不带,我自己去看。” 她倒想知道今日来的是什么贵客。 那几人已经走远了,碧莜到达后院,五人早就没了踪影,不知他们去的是哪个房间,空旷的后院,又剩下她一个人。 该不会... 碧莜跑去那个杂房。 推开门,尘土飞扬,霎时充满整个房间。 “咳...咳咳咳。”碧莜摆着袖子,里面依旧是乱糟糟的样子,根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目光看到堵白墙。 那时碧莜疑心,独自跑到这里探个究竟,却不料被苏枕抓个正着,还在那里被... 碧莜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怎么又想起那个画面,捂着脸,急忙跑出去,门也忘了掩上。 走时还不忘四处看看,自己这个羞红的脸有没有被人瞧见。 却不知,躲在远处的几个家的正好目睹了这个场面,柱子后面五人闷声而笑,看着碧莜落荒而逃。 “她这么害羞,是看见了什么?” “我哪知道,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里,不就是一间杂房嘛?” “嘘!小声点,万一她回来发现了,咱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走吧走吧,你地还没扫完呢,要是人来了房间还未打扫,看你怎么跟少爷交代。” 几个家丁稀稀拉拉地往后院一间房间走去,里面布置的干净整洁,四周安静清幽,苏枕特意吩咐了,这件事情不要在府里大肆张扬。 特别是在碧莜面前。 ***** 碧莜跑回房间,锁上门,心中砰砰直跳。 她这是怎么了... 苏枕那日的脸仿佛就在自己眼前,低头看她,额前的散发微垂,灼热的唿吸悉数蔓延在脸上,薄唇抿动,几欲快贴了上来,带着急促,又有几分谨慎。 蹲在地上,碧莜双手抱膝,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令自己的思绪慢慢平復下来。 碧莜不知道何时,苏枕竟自己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像是发了芽,能够牵动她的思绪,往往令她不知所措,令她难以忽略,难以忘怀。 碧莜晃晃自己的脑袋,现在是春天,难不成自己真的春心荡漾了。 不是的,苏枕那么做,是为了惩罚她而已,他越掩饰,就代表着有秘密。 站起来,碧莜躺在床上,沈子良今日从后院出来,后院今日又有贵客到,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繫。 只是府里人的嘴巴紧的很,苏枕一句命令,人人都当不知道,那几个家丁见到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罢了,反正今日贵客一来,总不可能藏着噎着,后院藏了什么秘密,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卓惜画在书房里将礼盒一一摆放整齐,看着苏枕处理公文一丝不苟的样子,虽不搭理她,但也心花怒放。 不敢发出声响,卓惜画蹑手蹑脚地走前去,问道:“今晚,父亲想与你见一面,一同吃晚膳,申时卓府的马车就过来了,世子可否同我一起回去?” 卓府?苏枕执笔的手停住:“你父亲?” 卓惜画点点头:“父亲说了,两府婚事将近,他还未好好与你说过话...” 的确,上次定亲宴苏枕没有出席,卓府的人自然憋着一口气,只是今日叫他过去... 偏是今日。 须臾,苏枕抬头:“好,我和你回去。” 卓惜画笑逐颜开,总归没想到苏枕会如此爽快就答应了。 “那我去通报,就不打扰世子了。” 看着眼前的人离去,掀起一阵风,吹动桌上的信稿。 碧莜修剪了院子的盆栽,中午又浅眠了一阵,一直到了下午,府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傍晚申时,卓府的马车准时来到苏府门前,卓惜画一路走在苏枕侧旁,一边说着家中的琐事。 苏枕没有交代事情,离开以后,像往常一样,府里便是自由的天下。 晚饭时分,碧莜去到厨房,发现秋娘和冬雪都在忙活,天黑了大半,却慢慢悠悠地生着火。 碧莜走过去:“你们...?不是应该在前厅?” 第86页 冬雪道:“少爷出去了,今晚不在府里用膳。” 秋娘看碧莜的样子,还不知苏枕去了卓府,既无事干,顺道走过去问:“想吃什么,今晚少爷不在,你们可有口福了。” “真的吗?!谢谢秋娘,我要吃素烩三鲜丸!”冬雪第一个抢先说道。 “我要一品豆腐!” “山药汤羹。” “香酥鸡丝还有雪菜黄鱼!” 厨房里接二连三地点菜,秋娘都被吓惊了,摇摇头:“你们这帮小鬼子,哪有这么多,平日少爷都没这么挑剔,我做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哼!” 众人有些落寞,不过能尝秋娘手艺,也是满足。 碧莜不解,待他们点完菜,拉住冬雪问道:“你是说少爷不在府里,他去哪了?” 冬雪道:“少爷随卓姑娘会卓府了。” “什么?!”碧莜吃惊,不禁提了提嗓子。 冬雪轻笑:“你这么激动干嘛,是少爷自己说去的,不是被逼胁迫的。” 最后半句话冬雪凑近碧莜耳朵,小声说道。 “他可有讲什么时候回来?”碧莜越发不懂,今天不是... 冬雪摇头:“没有,什么都没说,我也是见到门前的车夫口口声声喊卓姑娘为小姐,我才猜到,少爷是去卓府了。” 苏枕去了卓府,难不成苏枕变卦了,心甘情愿娶卓惜画为妻? 也罢,碧莜站起来,苏枕大概是忘了,也有可能后悔了。 可是,若他变卦了,总得提前告诉她一声吧,好歹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啊... ***** 晚饭,秋娘虽然没有答应他们,但也挑了一两道菜,几个丫鬟眼里发光,光闻味道就已饥渴难耐。 “吃吧吃吧,你们几个在我面前还拘谨什么。”看着她们不敢动筷的样子,秋娘无奈地下达起筷令。 “好好吃啊!秋娘,有你在就是好。”几个丫头拍着马屁,尽讨秋娘欢心。 秋娘正被她们乐得合不拢嘴,只是碧莜坐在一旁,一脸心事重重。 冬雪肩膀碰了碰:“无悠,你怎么了?” “啊...没事。”双手拿着碗,碧莜看着眼前的菜,竟也没有胃口。 “你不舒服吗?”冬雪放下筷子,探探碧莜的脸颊。 碧莜笑笑回道:“我还不是很饿,你们吃吧,我有点困了。” 说罢,碧莜放下碗筷,转身走回房间。 只是下午小憩了一下,晚上的困头又冒了上来,碧莜自知心情不好,却不懂为何。 因为苏枕?因为苏枕没有过来跟她解释,还是因为,苏枕突然...与卓惜画示好了。 那日落水之事,碧莜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虽然事后卓惜画没有继续找她麻烦,也没有道歉,可是这置之不理,仿若无事的态度,更令碧莜不舒服。 卓惜画目中无人,心高自居,碧莜也不想与她计较,事情过了就过了,是非黑白人人心中自有分明,若真要计较,怕是卓惜画以后在苏府无地自容。 大病了一场,碧莜像是想开了许多,直至今日,沈子良又勾起了她的疑惑,还有方才,碧莜又想起了冬雪与她说的事情。 苏枕说恨她一辈子,究竟是真是假,只是苏枕为她做了这么多,碧莜不是不懂,苏枕说的与做的,竟处处矛盾。 碧莜坐在床上,脑海里怔怔回想这半年发生的事情。 她离开的那两年,大阳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枕到底瞒着她什么,碧莜越是想知道,秘密仿佛被埋得越深。 真相像个无底洞,令人畏惧,寒冷,不可窥视。 深夜,碧莜烧了热水洗澡后,在房里便倒头睡下了,苏枕至今未归,想必是要在卓府留夜。 今晚苏府格外安静,不知巡守的家丁是否在偷懒,外头就连风吹过的声响都没有。 碧莜倒是睡得一头好眠,翻过身,不知嘴里喃喃些什么。 咿呀。 房门被推开,床上的人睡得沉,不知有人站在床前,心情复杂。 小腿被推了推,碧莜皱着眉头,换了个姿势,只是躲不开那个东西,乱动的异物又跟了上来。 “谁呀?”碧莜朦朦胧胧地喊了一句,以为是梦,眼睛未睁却听到一声回答。 “是我。” 从床上弹起,碧莜松懈的眼霎时瞪大,咽了咽口水,不敢动弹。 只见苏枕穿着红衣,髮髻高束,手里拿着衣物,站在她床前。 碧莜问道:“你回来了?” “嗯。” 苏枕闷声,不作解释,气氛凝聚而尴尬。 回过神来,碧莜才看清楚,苏枕身上穿的,是喜服。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了?! “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所以就先睡了。”碧莜绞着手,有些无措,但她说的是实话啊。 苏枕往窗外望了望,把手里的衣服丢在床上:“换了,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苏枕关上门走出去,丝毫不惧被人看见,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前。 难怪今晚格外安静,像是苏枕把人都谴走了? 碧莜起床,利索地把衣服穿上。 男女婚嫁,龙凤花烛,玉帛、喜红、丹纱、帐影。 第87页 这些都没有。 稍稍整理头髮,碧莜穿上殷红的喜服出去。 推门,撞上苏枕深邃的目光,在夜光里闪烁而透彻,碧莜低下头,深知自己的现在的样子并不好看。 “走吧。”碧莜开口,打破这一寂静,只是随后又问道:“我们去哪?” 穿成这个样子,碧莜有些慌张地看向四周,当真不会被人撞见吗... “跟我过来。”苏枕说罢,引着她走往后院。 前面便是卓惜画的房间,只是里面漆黑,并没有人。 “卓惜画呢?”碧莜问道,她没有跟苏枕一起回来吗。 蓦地,苏枕回头,嘴角有些笑意:“被我灌醉了,今晚她不会出现。” 碧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把她灌醉了,然后就自己回来了?” 真够狠的,在卓府把卓家小姐灌醉,自己逃回家中,苏枕怕是这大阳城第一人吧。 苏枕想想自己也笑了,没办法,今晚...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走到一间房前,里面微亮着烛光,苏枕率先推开门走进去,幽兰的香气扑鼻,碧莜愣愣地走进去。 这里,便是...那几个家丁说有贵客住的房间吗? 碧莜抬眼看苏枕:“在这里?” 在这里拜堂成亲? 苏枕点头,这里清静,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经过,如今深夜更不会有人过来了。 碧莜笑笑,原来有贵客是假,布置房间才是真,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这个地方确实好,就连她也没想到。 “咳咳..咳” 勐地,身后传来几声沧桑的咳嗽,碧莜像是被抓包一样,下意识躲在苏枕身后,不敢见人一样。 “你躲什么?”那声音有些低沉,不悦,带着几分无奈。 碧莜探头出去,一袭白衣坐在远处,姿态祥和。 “云长老?”是云长老,碧莜跑过去,脸上尽是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真的,真的有贵客。 云长老捋了捋鬍鬚,笑笑说道:“怎么,你不高兴?” “老头子,你不是说不下山的嘛,你怎么会...会在这里。”碧莜此时才发现,房间里面,穿梭的丹纱挂在房樑上,桌子两旁点着红烛,带着几分喜庆之感。 “那小子说,叫我来当个见证,我瞧着新娘子是你,唉...一把年纪了还是改不了喜欢凑热闹。” 听云长老这样说道,碧莜回头看苏枕,心中感动又复杂。 只是假成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快点快点,吉时快到了。”云长老坐着不耐烦,他今晚忍着困头,已经等了好久了。 碧莜走过去,眼神幽深:“其实,可以不用叫长老过来的,只是一个仪式...” 苏枕看着她的头髮,空无一物,不禁皱眉:“若无见证,怎么证明你我已经成亲。” 碧莜想想,也对,若是卓府的人问起,也好有人出来给他们说话。 想罢,苏枕突然走去一旁,拿过一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金凤钗,没有犹豫,苏枕拿着钗子走向碧莜,有些生疏地在髮髻上摆弄。 “这...”碧莜有些别扭,还从未有人帮她弄过头髮,举起手想把髮钗拿过:“我自己来吧。” 唿...怎么这么麻烦,不是拜个堂就好了吗? 苏枕推开她的手,闷声说道:“不用。” 瞬间,髮钗穿发,稳稳地戴在碧莜头上,苏枕走回她跟前,终于有些新娘子的模样。 “好了好了,快点吧,我困了。”云长老不耐烦,虽许久为下山,但也是第一次见新人拜堂如此草率的。 烛影下,两人三拜结礼,拿起桌上的喜酒,执手相握,共饮交杯之酒。 礼成。 云长老目光欣慰,站起来,将两人的手握住,却不知他语出随意:“我困了,你们随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完,打着哈欠一路走去偏房,关上门,留下两人在原处。 被弄得煳涂,听到长老的祝福,碧莜刷一下脸红,这就成亲了吗... 苏枕仍握着碧莜的手,两手还未有温度,碧莜挣开。 “长老,不知道我们...是假的吧?”碧莜问他。 苏枕放下手:“不知,知道的话,他就不会来了。” 不过苏枕料到,云长老此时已然知道自己被骗了,只不过没有戳穿罢。 气氛恰好,灯光微醺,碧莜四处看着,这房间,应该是苏枕亲自布置的,只不过很难想像,苏枕爬上房梁把丹纱挂上的样子。 突然,碧莜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用手立马捂住,咕噜一声又响起来。 晚上没吃饭,本来已经睡下了,被苏枕拉起来,肚子竟开始反抗。 房内还摆着糕点,桂圆等东西,碧莜走过去指着说:“这些,我能吃吗?” 苏枕点头。 幸好苏枕还能想到在房里放些吃的,不然她就要饿到明天早上了,碧莜拿起盘子上的糕点,闻了闻,是茶花饼。 茶花饼,碧莜吃着,嘴巴渐渐停了下来。 这不就是那日,去梅巷买的茶花饼吗,手里捏着糕点,碧莜才知,原来那日,苏枕带她出去是这用意。 第88页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51章 聘礼 碧莜噎着饼,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咳咳...咳!”碧莜勐地用手拍自己的胸口,饼渣呛在了喉咙里。 见状,苏枕端起放在一旁的喜酒,递过去,有些无奈地轻拍碧莜的背。 “谢咳...”碧莜接过酒杯,豁出去地一口干尽。 “怎么这么辣!”皱起眉头,这酒像是熊熊烈火,只烧得喉咙一阵火辣,碧莜唿着气,瞪着苏枕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酒不辣,只是她喝的快罢了。 “谁叫你吃这么急,没人跟你抢。”苏枕由拍转抚,从上往下轻抚碧莜的嵴背,让她舒坦一下。 饼干终于咽下去了,只是碧莜也没心情吃东西:“我没吃饭,当然饿了。” 苏枕看着她,有些不悦:“自找的。” “是啊是啊,我自找的,大少爷,堂已经拜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碧莜站在他面前,神色有些倦意。 也不知是真是假,碧莜觉得此时此刻有些不真实,她竟然与苏枕拜堂成亲了。 虽然是假成亲,倘若被爹爹知道,也足够荒唐了。 所以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允许其他人知道,除了云长老... 见碧莜在自己面前直打哈欠,苏枕也跟着犯困,吹熄房里的喜烛,拽着碧莜的手走出去。 “跟我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碧莜任苏枕把自己拉走,另一只手有一个没一个地打着哈欠:“去哪里呀...我困了。” 两人穿着喜服一路走去苏枕房间,一路上碧莜也不像是刚过来时神神兮兮,衣服过长,险些几次把自己绊倒。 去到苏枕房中,两人在黑夜中关上门,若是在外人看来,也像是新婚之人要开始洞房了。 点上蜡烛,房里面,苏枕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碧莜坐在一旁打盹。 “你在找什么,明天再找吧,我真的困了...真的好睏好睏了。”如今已经是三更,大概池塘里的鱼都在唿唿大睡了。 只是苏枕不回头搭理她,指着身后的床说道:“这有床。” 碧莜打盹底下的头顿时惊醒,有床?! 她知道有床啊,可是她怕一睡下就醒不来了,倒时苏枕又躺上来,那不就是... 罢了罢了,再忍忍吧。 砰,重重的箱盖子盖上,苏枕拿着小东西朝她走过来。 “这个给你。” 用布包裹的小物件被放在桌上,碧莜打开,是一个手镯。 碧莜小心翼翼拿起来,白色的玉镯子晶莹剔透,在烛光下温润透着微光。 “好生漂亮,只是...为什么要给我呀?”碧莜不懂,转而问苏枕。 “这是母亲留下的,在我出生后不久,她就离开了,这镯子...据秋娘所说,是给我在娶亲之时交到新娘手上,算是代她给儿媳的聘礼。” 碧莜神色顿了顿:“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小心弄坏可怎么办。” 重新把镯子包上,碧莜没再看它,苏枕找她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个给她? “你为何不能收?”苏枕走到她面前坐下,知道她的顾虑,像是早已有准备:“你必须收,这次你帮我不计后果,若是王府的人找你麻烦,你大可把这个镯子拿出来,苏建见到了,自会找我说明白。” 苏枕直唿父亲其名,碧莜有些愣神,看着桌上的玉镯。 这玉镯,竟是给她的护身符,更是代表了她与苏枕已经成亲的信物。 “可是,这样你母亲...”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了下。 碧莜话说一半,被这敲门声下失了神,嘴巴被苏枕捂住,这才没发出惊慌声。 苏枕看着他摇头,示意不要惊唿。 “世子?你回来了?” 门外的人询问,是秋娘。 碧莜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可不想被秋娘知道,若是被人看见她和苏枕穿着喜服一同站在屋内,指不定明天被议论成什么样。 府里丫鬟成了世子妃,定下亲的千金小姐被冷落,也是大阳城里的大笑柄,足够被人笑个底朝天了。 苏枕把碧莜推去衣柜后面,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两人紧挨在一起,烛光投射不到两人的影子。 “是我。”苏枕朝外面喊了一声。 听罢,秋娘松了一口气:“我说世子今晚没有回来,怎么这大晚上的房里有烛光,我便过来看看,以为是贼,吓得我赶紧叫了守卫。” 一听有人,碧莜的身子僵硬地不管乱动,这下惨了,隔着一道门,只求他们千万不要进来啊。 “无事,我刚回来,没有惊动手下。” 此时苏枕额头也是细细冒着冷汗,秋娘这招措不及防也是令他意外。 “难怪老身没听到说世子回来了,呃...少爷可是饿了,老身去厨房为你煮碗汤羹过来。” “不必了!”苏枕急忙拒绝:“天色已晚,不劳烦秋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早再做汤羹吧。” “好好好,少爷也赶快休息吧。”秋娘的影子在外面频频点头,站了一会,转身离去。 第89页 碧莜抢着推开苏枕的手,长舒一口气。 “我怕是没吓死,都要...被你捂死了,唿...”碧莜垂着眼,大口唿吸着。 苏枕突然笑了起来。 碧莜看着他,有些气愤,也有无奈,双双对视,两人不约而笑。 碧莜问他:“你笑什么?”。 一向沉稳的苏枕,方才在她面前撒了弥天大谎,事后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也不害怕秋娘突然之间折回来,抓个正着。 “你还记得在古府,捉迷藏?”苏枕靠在一旁,身形疲惫。 今日从卓府赶回来,灌醉了卓惜画,应付了卓老爷,招待了云长老,又把房间布置一番,到如今才舒一口气。 碧莜看着苏枕的脸,眼里有些复杂,原来他还愿意记得。 “当然记得,那时我躲在大水缸里,你又跟着我跳进来,我怕你把我们暴露了,用手捂住你的嘴,后来古宸之死活找不到我们,这才投降,我平日里爬上爬下地一下子就翻出来了,倒是你,还钩破了裤腿子。” 说起窘事,苏枕只是一笑而过,反倒是碧莜,在心里难以释怀。 见苏枕不语,碧莜问道:“你说那时候,古府那么大,你为何偏要跟着我躲进来。” 苏枕顿顿道:“我没想那么多,也许是觉得,那个地方最隐蔽,就跟着进来了。” 苏枕望着她,他倒真是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记得,碧莜每一次都躲在大水缸里,古府的每一个空水缸,都被她躲遍了。 “哪里是,其实古宸之早就知道了,他只是故意找不到我而已。”提起往事,碧莜总是这番雀跃,眼神里带着回味和熟悉。 苏枕看着她的脸,他再也不可能想她那样提起了,只要碧莜能够永远无忧无虑,他便愿意付出一切,他要的,就是她永远无忧无虑,快活一生。 转眼,碧莜离开原地,外面已然恢復寂静。 “我还未问你,今日你怎么会把云长老叫过来,他不是从不下山的吗?”说实话,碧莜方才见到云长老的时候确实惊呆了。 “我说了一番话,把他打动,他就自然跟我下山了。”苏枕说的清淡,走过去把手镯放在碧莜手里握紧,不得她拒绝。 碧莜接过,就当是替他放着了:“也只是云长老心大,像是我们那边的老人家,那是一个倔脾气,决定了的事情,是永远都不会改...” 说着说着,碧莜看向手里的镯子,脑海一瞬间晃过...什么场景。 “天下哪有不变的东西。”苏枕注视着她:“趁没有后悔,去做就行了。” 碧莜突然抬头往他,对上苏枕的眼睛,碧莜眼里溢过冰霜,是苏枕从未见过的眼神。 “苏枕...你有没有骗过我?” 苏枕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随之被拨弄了一下,碧莜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令他没有回答的勇气。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骗过我?”碧莜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须臾,苏枕道:“我永远会保护你,就像以前一样。” 苏枕说得笃定,甚至带有几分深情,只是在碧莜眼里,这些全然变成了敷衍。 眼眶湿润,不知是被这番话感动,还是被心中的事情所震撼,碧莜低下头,不想再看他。 “我困了。”说罢,碧莜转身离开。 见她要走,苏枕大步走上去,把碧莜挡在身后,说道:“我来开门。” 万一外面有人,岂不是功亏一篑。 门被拉开,微风浸入房间,揪在一团的心像是得到丝丝宽慰,碧莜握紧手镯走出去。 苏枕看着她的背影,直至碧莜回到房内关上门,苏枕才放心的退回房中。 真好,他也算是跟她成亲了。 苏枕今晚心里一直都像是浸在蜜饯之中,虽不敢表现出来,可今天却是他这两年里最开心的一天。 开心得,忽略了碧莜后来的几分变化。 回到房内,碧莜坐在地上,就在刚刚,她已经没有了丝毫倦意,手里的镯子握得很紧,仿佛在发泄自己的不甘,还有这半年被欺骗的愚钝。 永远会保护她...碧莜听到这句话,心里是震惊的,只是这掩盖不了,苏枕骗了她这么久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等故事完结,《不得你》就会接档啦~ 碧莜像是知道了什么,两人大战即将爆发。 ps:前文中有交代,铺垫提过很多次,有没有亲可以猜到嚯嚯嚯。 第52章 不和 早上卓惜画匆匆回到苏府,红着脸跑去书房。 “世子昨天...什么时候离开了?” 只是苏枕今日心情尤为好,看到卓惜画也比平日里顺眼几分,说到底她昨晚没有怀疑,还傻乎乎地以为苏枕原因接受她了。 “吃完饭后,晚一些就回来了。”苏枕未抬头,他可不想撞见卓惜画一副娇羞的模样。 “惜画昨晚...不小心喝醉了,可有扰了世子?” 昨晚苏枕在卓府与卓居溱相谈甚欢,卓老爷是很满意他这个女婿,苏枕一表人才,风姿堂堂,过了这么久,终于知道女儿为何死活要去苏府住了。 苏枕淡淡地回到:“无碍,你喝醉也就是睡着罢了,我见你睡得熟,便没有惊醒你,自己回来了。” 第90页 听到这里,卓惜画更是脸红心跳,苏枕这几番颇有煳弄的回话,到卓惜画心里却是体贴。 “那世子为何不在府里住一晚。”此话一出,这贵府小姐也知太直白了,捂着嘴像是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既然晚了,可以叫下人帮世子收拾一间房,明早再回去的...” “府里有事情不方便搁置,未与卓姑娘提前打招唿,是我疏忽了。”苏枕说罢,取出这个月已经对好的帐,逐一翻看。 “世子可以叫我...惜画的。” 听到苏枕喊她分生,卓惜画有些失落,心中还是希望苏枕朝她迈出一步。 闻声,苏枕站起来,幽幽目光望着她,丝毫没有昨晚的温柔。 “世子去哪里,我帮你泡茶吧。”见状,卓惜画着急地走去他旁边,自己刚刚回来,见到苏枕还未有半刻,他就要离开了。 苏枕悠然浅笑,像是安慰卓惜画急切的心情:“我出去处理事情,书房有些乱,可否帮我整理一下?” 半响,卓惜画骤然一愣,笑着点头直说好。 转身,苏枕目光冰冷,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 顺手地把方略夹在了帐本上,只是卓惜画没有发现,借卓惜画的手给苏建传递消息,让他们尝尝自己辛苦谋划后得来的败果。 也不失为上策。 走出书房,苏枕直径走去后院。 过了昨夜,苏枕面对碧莜,心中总归有份异样,旁人看不出来,自己心中却暗自揣摩。 只是半路上,手下的人匆忙赶着过来截住他:“少爷,呃…无忧姑娘不在后院。” 见苏枕走的方向,大致知道少爷是去干何事了,情急之下支吾,想提醒苏枕碧莜刚在前院,却被苏枕的眼神硬生生塞了回去。 “何事?”苏枕停下,并未询问碧莜在哪。 手下的人咽了咽口水,躬身说道:“王府…王府的人在门口,少爷未有命令便不敢放进来,只是现在…” 只是现在王府来的人气焰高,势要进来府里,手下的人怕惹事,才匆忙地找苏枕。 “王府之人,一律驱逐,为何还来通报?”听到这里,苏枕莫约有些生气,皱着眉头,不打算理会。 “他..他们说王爷…在…正在过来,小的们…”见少爷不肯出面,非要他们来做这个恶人,这样他们是真的怂了。 听罢,苏枕脸色转为阴戾,未说分毫,迈步向门口走去。 门口内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下人们纷纷议论着究竟该怎么办,身后的人见到苏枕过来,纷纷让出一条大路。 “锁门!”苏枕站在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有些气愤地说道。 “少爷,可是这…”站在一旁的秋娘想劝阻,尽管有些误会,但总归是父子,不能一辈子不见。 苏枕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不想知道苏建突然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也不屑知道。 只是今日卓惜画的消息还未出去,苏建怎就无端过来了。 “今日府里任何人不得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进来。”苏枕说的决绝,声音有几分高昂,像是告诉门外的人听。 殊不知碧莜站在远处,不解地看向眼前这一切。 在她心中,苏枕一直是畏于父亲的威严与身份,所以从未做过什么忤逆的事情,只是今日,苏枕完全不同往日之态,自立府邸,为何不允王府的人入内? 锁上门,家丁和女婢纷纷退散,苏枕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脾性,大家都习惯了。 “为何不允许进来?”碧莜走上去,拦住准备回去的身影。 苏枕看到碧莜,眼神闪过迴避和无措,方才还想找她,如今却避而不及。 “没什么”苏枕往后看去,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碧莜张开双手,彻底挡在苏枕身前:“没什么?他是你父亲,你为何不许他进府?” 苏枕本就气愤的心情被碧莜又搅了一番,这丫头,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你为何要搬离王府,你与王府闹不和,是因为古晨之吗?”碧莜看着他,眼里想有一潭碧水,深不见底。 “闹不和?”苏枕轻笑:“何不怪你整日猜疑,无端臆想。” 每每说到古晨之,都像是挑起苏枕的一根筋,他生气,隐忍,却又不敢表露胆怯,只能用威慑的语言来打击碧莜,一遍又一遍,连自己也折磨。 “好,就算你没有,那我问你,你说古家贪污,城中还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大阳城如此之大,总不会没有一个人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 苏枕背对着她,轻声说着:“当然有,只不过那些人为了避嫌,都逃出了大阳,你若是还想为古家人辩解,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苏枕低下头,隐隐作痛的脑后令他站稳都有些吃力,咬着牙关,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好…就算你是为了不让我深陷其中才做出这些事,那你为何不在事情一开始就告诉我?”碧莜心切等待着答案,手指揉搓着,微微出汗。 “来不及了,这是王府与古家的私事,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语出无奈,却一字一字地扎进碧莜心里。 第91页 “来不及吗?苏枕,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到最后,碧莜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苏枕说得很轻,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直径走开。 碧莜长嘆一口气,很好,她终于知道了。 身子无力地垂下,倒坐在石子路上。 苏枕说,那是王府与古家的私事,所以在出事之后,他为了不让她知道,截断了古家送去骆北关的信件,知道她回来大阳,在不得不的情况下,才告诉她真相。 碧莜看向院子中间的假山,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木雕山。 北境西棠,原有方洛大师的木雕最为闻名,其中难得一求的,乃是远近闻名的崆峒木雕山。 只是方洛大师前几年便归隐于世事,仅剩下几座宝贵的木雕山,留存在北境西棠乡。 碧莜初进苏府,见到木雕山,一时间只觉眼熟,还未认出这个稀罕物,苏枕喜爱古玩,收藏名贵的玩器已是常见。 只是那日,苏枕在房中的一句话,令碧莜想起来这木雕山的来歷。 木雕山从不售卖,虽不知苏枕是如何得到这座木雕山,只是碧莜知道,很多年前,苏枕便已经去过北境了。 为何骗她,又为何不告诉她。 第53章 倾慕 回到房中,苏枕无力地坐下。 真相揭开的日子似乎越来越近,他似乎期待着,又谨慎着,却不敢有任何的不甘愿。 “少爷。”门框被人敲响,手下捧着一个小箱子走进来,小心翼翼:“锦珠坊送来了这个,是送去卧房还是…?” 苏枕幽幽地看了一眼,无力说道:“放这里吧。” 随手一扬,手下应声把箱子放下,识相出去,只留下苏枕一手撑着头坐在屋内。 门前的树影被风吹动,苏枕恍然抬起头,入眼的是一个精美的木箱,静静地摆放在其中。 走过去,苏枕打开盖子,虽然知道里面是何物,只不过一瞬间,还是被这玲珑巧丽的饰品惊了一惊。 花费三个月打造的套饰,碧莜会喜欢吗?苏枕默默地拿起来细看,像是一个未有见识的孩童,手里拿着闻所未闻的稀罕物,细细观看,反覆欣赏。 套饰是由白玉打造的,清雅温润,苏枕知道碧莜不喜爱花哨的打扮,三个月前,专门按照她的喜好,给她定下了这套首饰。 三个月前未有这个想法,婚后,倒正好给她作为礼物。 想罢,苏枕自嘲笑笑,什么成亲,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在意罢了。 咿呀,门被人稍稍打开,苏枕慌忙盖上盒子,却不料被秋娘抓个正着。 “蹑手蹑脚的,怎在自己府里还是这样。”关上门,看见苏枕惊惶失措的样子,秋娘不禁想起王府中的日子。 苏枕害怕父亲,做什么事都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纰漏,就连小时候偷吃糕点,也是躲在房里悄悄行动。 就是这样的苏枕,今日却当着府里人的面,把王府的人拒之门外。 秋娘装作好奇地往箱子那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苏枕连忙把手搭在上面,答道:“买的一些礼物罢了。” “给无忧的?”秋娘眼神闪烁,暗示着什么。 “不是…随手买的而已。”苏枕低下头,不敢大方回答。 “那就是给卓姑娘的了,老身帮你看看,看少爷挑的合不合卓姑娘的口味。”不等苏枕回绝,秋娘走上去把箱子打开,一打开,箱子里摆放着精美的套饰,是每个女人难以抗拒的,秋娘也不例外。 “少爷虽然不爱珠宝,但是这挑首饰的眼光也是不可小觑,只不过…以我来看,卓姑娘未必喜爱这种款式的。” 秋娘说的含煳,只是两人都清楚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枕不语,怯怯地坐在一旁。 “少爷倾慕无忧姑娘,老身很早就知道了。”秋娘合上箱子,眼里透过慈祥和心疼。 两人在府里时常不合,只不过这半年来,苏枕的变化秋娘都一一看在眼里,自从那姑娘来了,苏枕的喜怒哀乐多多少少都是围绕着无忧。 苏枕眼瞳漆黑,透着幽光,有些无措地绞着手,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穿。 “只是她…为什么不知道呢。” 是啊,就连秋娘都看出来的端倪,为何她却不知道。 “无忧是个好姑娘,肯定会知道的。”秋娘走到苏枕跟前,稍作安慰:“感情之事,且不是一概而就的,你让她慢慢发现你的好,自然就心领神会了。” 苏枕笑笑,发现他的好? 他对碧莜,还不是已经坏透了么?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当年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恐怕会将他恨透了吧。 见苏枕始终沉默,秋娘也不多嘴:“卓姑娘快回来了,老身还要去忙活,桌上的汤羹,少爷要趁热吃了。” 点点头,秋娘随着目光出去。 卓惜画?苏枕皱眉,她不是还未出去吗,怎么如今就快回来了… 王府。 卓惜画站在桌前,有些期待。 毕竟她找到了重中之重的机密,婚事总算可以订下来了吧。 苏建合上本子,表情甚是满意:“怎么不坐?来人,快点上茶。” 第92页 卓惜画瞪着眼等着王爷的回答,自是不愿轻松地坐下来,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苏建的一声应允,为了这一声,她这个月吃的苦头还有担惊受怕都值得。 “我这几天一直在与你父亲商量,这婚事,关乎到我们两家人的名声,还是不能含煳…”苏建此话也说的含煳,听得卓惜画心里怦怦直跳。 “王爷说的是,若是把日子定下,惜画也好细细安排。”卓惜画前一句后一句地提醒,就是为了把这桩婚事咬定。 苏府,她一定要嫁进去。 “这事切不能心急…王府也自是不会委屈了你,只不过如今…”苏建欲言又止,这话怕是不能说出口。 如今苏枕与他对立,这婚事且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在外人眼里父子关系和睦,只是其中恩怨只有两人知道。 “只不过什么?”卓惜画有些心急地站起来:“王爷是有什么顾虑,还是要惜画再做什么?” “不是不是。”苏建摆摆手,他如今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大小姐会如此心急。 “若不是,惜画只求王爷能够按照约定,定下婚期之后,我便是王府之人,王爷所託之事惜画也必定尽心。”卓惜画说着,微微有些哽咽,一个扑通跪在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了…”苏建有些吃惊,着急上前把卓惜画扶起:“可是苏枕他欺负你了?还是在府里不受待见?你跟我说,我自会找他算帐。” 卓惜画摇摇头,用手帕拭去眼泪:“没有,世子他…对我很好。” 是很好,不闻不问,若是卓惜画不去找他,怕是永远也见不到。 “那是为何,若是你在苏府过的不好,我可怎么与你父亲交代…”苏建一脸阴霾,如今真的是一局未定,又乱一局。 听到父亲,卓惜画连忙摇头:“没有,还请王爷不要惊扰父亲。”若是被父亲知道,肯定要把她锁回房中。 “只是…”卓惜画抽噎着,求助地看向苏建,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思索几分,卓惜画说道::“世子儿时可有什么好友?” 听卓惜画这番问题,苏建的脸可是瞬间沉了下来,只不过当年的事情,如今知道的人都消失匿迹,恢復脸色,苏建有些沙哑地道:“没有,为何这样问?” “世子府中有个丫鬟…像是与世子年少相识,世子对她,也很是照顾。”卓惜画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苏建的反应。 只见苏建有些发愣,眼里充满了疑问:“丫鬟?” 苏枕从小性格冷漠,对人也是从未亲近,除了那几人之外,还从未听说过他和其他人有过几分交情。 难道…! 苏建勐然抓住桌角,声音有些颤抖:“那丫鬟,可是从北境来的?” 卓惜画一脸狐疑:“听口音,倒也不像。” 手指轻点,苏建略略思考着什么,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啊。” 卓惜画不懂苏建在闷声说着什么,只是暗自觉得,那个丫鬟肯定不一般,若是留她继续在府里,对自己将来定没好处。 “她叫什么?”突然,苏建像是反应过来。 卓惜画回答:“叫无忧。” 第54章 夫妻 “无忧?!” 随之而来的是苏建不可思议而又充满疑问的震惊:“怎么会是府里的丫鬟…” 卓惜画向前一步,像是证明方才的话:“虽说是丫鬟,但这无忧总与别的丫鬟不同,只在世子房里伺候,别的一概不用管。”说罢,卓惜画抬眼,满是盈盈弱泪:“就连说她一句,也惹得世子不高兴…” 这样一说来,卓惜画在这苏府里待得是好生委屈,苏建听了一头雾水,但心底隐隐感觉不对劲。 见苏建没有反应,卓惜画用手帕试泪,小声抽泣,只是苏建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若真的是那丫头回来了,眼下的事情恐怕会更糟。 只是…为何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论当年,谁与古家最为交好的,当属碧辽清他们父女,只是时间过了太久,这事情若是被揭开,也势必闹得风风雨雨,若是这丫头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她这番举动,岂不是太出人意外了。 还是说,当年的两家交好,也只是表面之像?苏建暗自揣摩,指尖揉搓着衣袖。 忽然转身,苏建笑笑对卓惜画说:“你先回去,今日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改日与你父亲商量好婚期,这事情便定下了。” 想来想去,若那丫头不是碧莜,岂不是自己多想了。 听到商量婚期,卓惜画终于露笑,只是苏建的脸色越来越黑,卓惜画不敢再多停留,听罢躬身道谢:“谢王爷!惜画告辞。” 卓惜画走后,苏建招唿着手下的人进来书房,共同密谋对策,这件事情若不是从卓惜画嘴里说出,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这丫头究竟是不是碧莜,在大阳城里待了多久了,为何避开了自己埋在城门口的眼线,为何又会在苏府出现… 各个疑问,苏建越想越思虑,儿子私下与自己作对,府里还藏着这个丫鬟,想到这里,苏建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人心叵测,只是谁也没想到将来最最要防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第93页 砰!重重的一声闷响,苏建的拳头打在石桌上,身旁的手下住了嘴,愣着一动不敢动。 “这个逆子!!!”字字咬牙从苏建嘴里蹦出,忽然,青石花纹的茶杯应声而摔。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娇媚的声音传来,云媚清提着衣摆匆忙走进来,满脸焦急,看见地上碎掉的茶杯,一堆不知所措的人站在屋内。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出去。”扬了扬手,云媚清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堆臭男人,随后,扭着身子走去苏建身旁。 “王爷,这大好天的动什么气,云儿陪你出去走走?”云媚清这名字听着妩媚,婀娜的身姿紧贴在苏建身上,只是这艷俗的身躯和名字,却长着一张清秀温柔的脸。 苏建抬头喘着气,看见云媚清的样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滚!混帐东西!”毫不留情,苏建一把推开了云媚清的脸。 平日里受尽了苏建的疼爱,今日自己的夫君却像换了一个人,云媚清捂着脸,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王爷…你怎么了。”云媚清待着哭腔,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建:“夫君怎么推我…”。 苏建看着她的样子,唿吸有些急促,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低声吼道:“出去!” 云媚清忍不住委屈,哭着从房里跑出去,桌上的苏建撑着头,沉沉地长舒一口气。 他们母子,为何都要与自己作对。 三日过去,自从那日在园中大吵一架后,碧莜都没有见过苏枕,而苏枕也是一样,至始至终没有找过碧莜。 两人闷闷不乐,各怀心事,只是今日,碧莜坐在房中,屋外有人敲门,碧莜不乐意地走去外面,有人捧着盒子笑嘻嘻地看她。 那人站着不说话,碧莜闷声问他:“这是什么?” “少爷给你的。”那人笑着,把盒子递前来。 “我不要。”碧莜一把推开,想也没想便转身走回屋内,只是那人拦着门,表情丝毫不退让。 “少爷说了,这东西一定要交到无忧姑娘手上。” 碧莜瞥眼看着那个盒子,一打开,一副精美的饰品摆在眼前。 “给我做什么?讨好我吗?”碧莜语出犀利,眼里迸着光,一副欲要打人的的模样。 手下瑟瑟发抖:“我…我只是跑腿的,少爷什么也没说啊…”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了,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挺温柔的吗。 闻言,碧莜推开他,走进屋内把床头的包袱拿上,直奔而出。 “姑娘要去拿?”手下有些慌了,看架势,她这是要走的样子,想到这里三步并两步跑上去:“姑娘去哪里,少爷说了,你不能出府。” “你走开!”碧莜不管不顾,直径外府门的方向走去。 这规矩是从她进来苏府那一刻便立下的,从未更改,除非苏枕心血来潮,否则她妄想光明正大地踏出苏府一步。 只是今日,她做不到了,既然你骗我,那也别怪我不顾情谊。 看着碧莜一步一步走去,那人捧着盒子往书房跑去。 走到外院,守卫已然察觉她要出去,纷纷跟在身后,门口的家丁看见碧莜往这边走来,纷纷拦在门口处,拔剑而出。 “让开,我要出去!”碧莜说的大声,没有分毫胆怯。 “没有少爷吩咐,恕难从命!”一堆人把门口堵死,却不敢上前把这姑娘拖走,只能这干巴巴防卫着。 碧莜深吸一口气:“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门口的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回答,片刻,碧莜一手噼过一人肩膀,趁人没有防备,抢过他手中的剑。 这下惊呆了众人,这丫头…原来还有两下子。 碧莜举着剑,指着拦在门前的人:“都让开!” 剑刃锋利,众人不敢反抗,只能被碧莜逼着,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没人敢出手打这位身份特殊的丫鬟。 忽然,一人想奋身前去抢过剑,碧莜眼疾手快,把剑抵在自己脖颈上,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见她脖子上渗出血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转眼,碧莜推开门,前脚已经迈了出去,身后的人纷纷放下剑,哀求道:“姑娘!你今日若真的从府中出去,我们这帮兄弟可都要被赶回乡里了!” 说完,身后的人纷纷回应,他们不敢出手与她打斗,也耐不住这位姑奶奶的威逼。 蓦地,碧莜已经走出门口,背对着他们,冰冷的字从碧莜嘴里说出:“关我何事?” 听罢,身后议论纷纷,皆是意外。 “姑娘,平日里兄弟们待你不薄,若不是我们几个,你早就被王府的人抓去了。” “就是啊,在府里那次若不是我们看守,你恐怕…姑娘,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呢,你要是走了,我们怎么跟少爷交代。” “是啊是啊..” 众人求情,谁也没想到,这姑娘真的有一天会不顾一切,誓死都要离开。 求情的话扎在碧莜心里,更是重重一击,王府?苏府?看守? 呵…苏枕,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事情,碧莜转身看向他们,眼里尽是失望和恐惧。 第94页 她活在这府中,却像是活在一个充满欺骗的深渊里,越扎越深。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那你们…都走好了,关我何事。” 语气像是自嘲,说完,碧莜勐地转身,毅然决然地往外走出。 “若他们因你而死,也不干你的事吗?!”突然,人群后一阵愤懑的声音响起,苏枕站在后方,看着碧莜的背影,背嵴寒凉。 碧莜停下脚步,怔怔地听着这句话,却未有回头之意。 随后又响起:“若你今日离开,他们也别想活过今晚。”说罢,苏枕拔刀,直指自己胸膛之上,慢慢穿入,流出丝丝猩红。 手下看到这一幕纷纷跪下,少爷今日是真的发飙了。 身后动静不小,碧莜一转头,却看见苏枕眼里布满血丝,狠狠地盯着她,而他手上的刀剑,正慢慢刺入自己的左肩之下。 “住手!”碧莜喊着,冲过去推开苏枕的手,一瞬间剑抽出,胸膛缓缓流出止不住的血。 “你疯了吗?”碧莜嘲苏枕吼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声音颤抖。 “你不是要走吗,我疯不疯又与你何干?”苏枕的怒气丝毫未有平息,像是用尽力气吼了出来,说完,挥剑向右,剑锋刺入一人身上,那人吃痛地咬着牙,却未发一言。 看到这一幕,人人低着头不敢出声,一向沉着冷静的少爷,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 碧莜忍着眼泪,晃晃点头:“好,你要杀要疯,随你便,只是我不能再被你骗下去了。” “姑娘!” “无忧姑娘!” 众人惊呆了,只见碧莜快速转身朝门口跑去,苏枕丢下剑,跟着跑上去,虽是一个酿跄,却不顾一切地抓住了碧莜的手。 “你去哪里!”只是片刻时间,苏枕便已从生气转为害怕,抓着的手止不住颤抖,但口气依旧不可一世。 碧莜试图挣脱:“我要去找古晨之!他不会骗我,更不会为了继续骗我而杀人!” 这一字一句的话像是最残忍的武器,苏枕抓着她的手几欲要扭断,碧莜吃痛地皱着眉挣扎,也不愿恳求苏枕松开半分。 蓦地,一阵天旋地转,碧莜已被苏枕扛在肩上,因为用力,肩膀上的血更为兇勐地溢出,浸湿衣袖。 苏枕咬着牙,禁锢着碧莜不安分的双腿。 “你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被苏枕扛着离开,碧莜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只是苏枕像是个石桩子,任由她打,手却紧紧不松开。 绕过书房,苏枕直接回到卧房,锁上门,把碧莜重重地扔在床上。 啪地一声落下,碧莜吃痛地揉揉屁股,还未缓过神来,只见苏枕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袭来,摁住她的手,两人固定在床上。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碧莜狠狠地骂着他,盯着他,口气狂妄又痛恨。 苏枕嘴角轻笑,有些玩味地看着身下的人,手抬起越过头顶,说道:“我干什么,碧莜,我们已经成亲了,你不能走,你若是忘了,我今日便来提醒提醒你。” 苏枕已然不顾肩上的伤口有多疼痛,喘着气与碧莜较量着,死死摁住她不断挣扎的手,说完,苏枕附身去亲碧莜的脸。 见状,碧莜瞪大眼睛,拼命地扭着身体,头偏过,唇落在脸颊上,微微颤抖。 “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碧莜眼角不知觉地溢出眼泪,她知道,苏枕已经疯了,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苏枕。 未得偿所愿,苏枕不甘地怒眼瞪着她:“我干什么?当然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忙完作业,抽出时间把文更了 第55章 故事 闻言,苏枕像是着魔一般,咬破的血唇重重地印在碧莜的脸上,脖子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 碧莜自顾地叫着,害怕地挣扎:“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见她依旧是不肯屈服的模样,苏枕索性锢住她的脸,对准了那片倔强的红唇,没有思索地吻了下去。 辗转连绵,苏枕留恋痴迷地反覆吮吸,碧莜整个身子呆住,双眼瞪大地看着眼前的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虽相识多年,可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昵,碧莜还是难以接受,只是苏枕死死地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反抗。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没有了惊慌,苏枕更为沉迷地吻着她,像是吻着一件珍宝,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却又心疼得小心翼翼,蓦地,舌尖悄悄潜入唇齿指尖,碧莜抓着个间隙抽泣一声,苏枕温柔地将她的唇瓣含住,舌尖试探地在她嘴里游走,这个吻,苏枕等了不知多久多久。 被苏枕强势的气息包裹着,碧莜的身子软了下来,苏枕松开了禁锢,转而揽住碧莜的腰肢,深深拥进自己的身体,加深了这个吻,碧莜眼神已经变得迷离,闭上双眼,髮丝粘上点点泪水。 天旋地转,苏枕不愿放手,像是借着这个难以得来的吻,发泄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愫。 碧莜,我爱你,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知道。 虽已结髮为妻,可就连最简单的亲密,都像是恩赦一样,这世间最折磨的,到底还是求之不得的东西。 第95页 “啪。” 碧莜勐地推开苏枕的肩膀,手掌上残留着鲜血,碧莜不可思议地看着倒在床上的苏枕,不知肩上早被浸湿一片。 苏枕倒躺在一侧,眼神空洞,嘴角牵动,却像是有血有肉,不再像以往一般死寂。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所有事情都会被碧莜知道,还不如卸下面具,做回七年前,令她最为安心的玩伴。 只是方才,是他自己打破了这条界限,就算恨他入骨,他也值得了。 碧莜使劲地抹着唇,想把苏枕的味道从嘴里抹去,苏枕突然在一旁笑了起来,碧莜看着他的样子,恍如发狂着魔,双眼通红,肩上的鲜血缓缓溢出,苏枕却丝毫感受不到痛处,待他坐起,碧莜戒备地退到一旁。 “放心,我再也不会碰你了。” 只是苏枕没有望着他,木讷地说出这句话。 虽然方才的欺凌还未过去一刻,听到这句话后,碧莜还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眼前的苏枕,又像是回到了儿时一般,无论何时都会在远处默默保护她。 想到这里,碧莜站起来:“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 碧莜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令苏枕誓死隐瞒。 “那你还是要走?” 苏枕没有回答,顺着她的话,很平淡地问着她。 碧莜仰了仰头,房里没有点灯,黑暗中只能看见苏枕的身影,沉沉地低下了头。 “是,我还是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嘴唇变得干裂,苏枕垂头妥协:“好,过了明天,我送你离开。” “我如何信你?”一个不允许她出府的人,虽听到这句话时碧莜甚为震惊,但还是不得不怀疑一番。 “就算我留你,你也还是会离开,还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赶路。” 此话说得体贴,像是不忍碧莜一路辛苦:“今晚秋娘准备了好菜,明日一早,我便命人送你回去…回骆北关。” 听罢,碧莜仍旧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还未反问,苏枕便说道:“只是,两年之内,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回来。” 两年…两年内他应该可以处理,豁出一切,待苏府消失匿迹,待无人议论纷纷,无人记起时,她至少可以无处深究其中细节,也不会内疚至极,悲哀沉痛。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为何?你知道的,等我找到了古晨之的消息,我定会回来找他,我不像你一样…”说罢,碧莜顿了顿。 “像你这般冷血无情。”话毕,碧莜转身离开,摔门而出。 布了这么久的局,房内黯然轻笑,苏枕啊苏枕,若有来生,你切莫因情生私,既不相识,也不相欠。 只是来生,他从来不敢奢望。 夜晚卓惜画回来,虽不知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府内气氛沉寂,问候过苏枕之后,见苏枕不愿搭理她,也暗自回房。 婚期将至,卓惜画此时也不愿惹得苏枕不高兴。 前厅的桌上,秋娘望着一桌的好菜慢慢冷却,苏枕吩咐了今晚是无忧的送别宴,说明日一早她便会离去,只是晚上饭菜上齐,苏枕却没有吩咐人去通知无忧。 看着一桌子的菜,苏枕丝毫未动,院外月色幽森,翠影零星,怏怏走出去,池水边是苏枕的影子。 秋娘不忍,走到池边劝说道:“少爷,还是进来吃点吧,你肩膀上的伤可受不了凉,身子要紧。” 池面忽然泛起涟漪,底下的鱼儿探出脑袋,寒寒月色在水面上瞬间支离破碎。 苏枕没有转身,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秋娘退回远处,踌躇着要不要离去。 “少爷,这么多年了,郊外的蒲陵少爷也是每月都去祭奠,当年的事情,不能怪你…” 忽然,苏枕问道:“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二十年来,苏枕不止一次问过关于母亲的事情,只是当时年幼,苏建不许任何人谈论关于苏枕生母的事情。 如今提起母亲,更多的只是好奇而已。 只是今夜,不知怎的,苏枕突然想问清楚,他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秋娘自是没有想到,苏枕如今想的,是与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 “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秋娘意外,但也没有一口拒绝。 “只是想知道罢了,我如今已成年,却依旧不知自己的生母是怎么样的人…不可笑吗。” 须臾,秋娘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嘆一声:“你母亲,是个难得的美人。” 苏枕的眼珠倏然一动,像是高兴地笑了笑,等着秋娘继续说下去。 “当年王爷游歷乡野,在一处小村落见到了你母亲,你母亲虽不是大家闺秀,到底在也算是村里的富贵人家,王爷花了大笔银子,多番恳求,终于将你母亲娶进了府中。” 说罢,秋娘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喃喃道来当年的事情:“那时王爷刚袭爵不久,年轻气盛,对你母亲也疼爱有嘉,也就是那年,我成为了你母亲的女婢,日日夜夜贴身伺候,王爷与夫人的事情,我是最清楚不过了。” 听到这里,苏枕问道:“他们很相爱?” 秋娘没有点头,有些迟疑:“在当时,大阳城里人人都羡煞这对佳人眷侣,都说是佳偶天成,王爷年轻有为,王妃一貌倾城,你说何人不羡慕…” 第96页 说着说着,仿佛看见当年画,秋娘眼里含着沧桑,一晃二十载,只是如今,再也没有往日的痕迹。 秋娘顿了顿:“只是你母亲…心却不是这么想,夫人她,为何要如此倔强。”说完,秋娘轻抹眼角。 当年的事情歷歷在目,再次提起,也只是旁观人而述:“嫁入王府,自不是你母亲本愿,女子婚假,靠的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刚来王府一年,你母亲日夜茶饭不思,虽脸上带有笑容,私底下却暗自神伤,王爷多次发现你母亲日日以泪洗脸,原先也只是随着你母亲去了,以为时间久了,你母亲便能忘记,留在王府呆一辈子。” “只是心底里的东西,哪能说忘就忘的,一年以后,你母亲消瘦,像是得了大病一样,没多久生下了世子,更是卧病在床。”说道这里,秋娘渐渐哽咽:“王爷也从刚开始的疼爱变得不耐烦,他没想到,王妃还惦记着那个男人。” 苏枕表情冷淡,像是听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王妃始终相信,自己的心爱之人回来把自己接回去,只是在王府日过一日,人没有等到,身体却渐渐…王爷盼不到夫人心甘情愿,也不忍夫人如此消极,却勉强不了她,那时夫人刚生下世子,王爷便想用你来留住夫人。” “她还是走了,是吗?”苏枕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秋娘没有回答,二十年前的旧事,就算提起,也不会像当年那样伤感了。 只是秋娘不忍说出,王妃终究还是抛弃了世子,选择了离开。 “王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恨透了夫人,从此之后,王府里再也不允许提起王妃,王妃就像从未来过府里,有关于王妃的一切,王爷全都烧毁了。” “所以他如此待我,恨不得将我也烧毁了!”苏枕一时充满恨意说道。 “世子!”秋娘听他如此说道,自是不忍打断:“王爷多年苦心,将你养育成人,你怎能如此诋毁,说到底,他也是你的父亲。” “当年,若不是他强迫母亲嫁进王府,他又何来如此下场。”苏枕有些气愤,原是因为母亲当年离开,这些年来苏建把不满之意都发泄在他身上。 “王爷…是爱王妃的,不然也不会…让她离开。”秋娘知道,苏建当年,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选择放手成全。 “这是这种逼迫后的成全,很难令人动容,他用孩子威胁,我母亲何尝不是忍痛割爱,我明白她不带走我是为何,只是…” “少爷!”话说一半,门口的守卫匆忙跑进来:“门外,发现有人在窥视我们,后院刚刚有一批人马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熘走了。” 苏枕挑眉,问道:“看清楚是哪里的人了吗?” “天太黑不敢确定,但是兄弟们看到,莫约是王府的人,领头人有王府的腰牌。” 听到王府,秋娘有些迷茫地站起来:“世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今晚多派些人,看好后院,我出去一趟。”说罢,苏枕着急地迈步离去。 第56章 死局 清晨微露,一早碧莜已收拾好了行囊,没有告知任何人,趁着天边刚刚翻起鱼肚白,想着悄熘出去。 只是没想到被站在院前的苏枕截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碧莜警惕地望着他,难不成这人一大早便来等她了。 “我送你出城。” 显然,苏枕昨日说过的话并未忘记,门口备好了马车,时刻等着人离去。 “我这么早出来,就是为了自行离去,你一早赶来,怕不是又要半路拦我停下?” 碧莜跟着在后面,双手紧抱着包袱,清晨石子路湿滑,还不忘低头看着脚下。 “……”苏枕垂眼,放慢步子让碧莜跟上,也是想这条石子路,走得再慢些。 “真是闷葫芦儿。”见他不说话,碧莜没有好语气地嘟囔了一句,苏枕双手负在身后,时不时张望四周。 “无忧!” 身后传来叫唤,碧莜一闪而过,原以为是冬雪赶来送别,只是回头看见的却是卓惜画从远处跑来。 跑到两人跟前,卓惜画却先是看了一眼苏枕,再把手中的东西递上:“无忧,路途遥远,我做了写吃的,你带在路上吃。” 卓惜画声音温柔细腻,纤纤玉手把包裹好的点心塞到碧莜手里,眼里尽是笑意,却不忘看看苏枕的反应,像是报备着,不忘立功。 碧莜只是顿了顿,不知这卓惜画何时这么没脸,上次的事情,她竟是全然忘了? 碧莜表情冷淡,把东西放回卓惜画手中:“用不着,饿了在路上吃便是了。” 一说完,碧莜欲转身,卓惜画冲上前把碧莜拦下,表情甚是委屈:“惜画以前确有不妥的地方,只是世子待无忧甚好,惜画不想因此惹得世子不高兴,还因为我…坏了与无忧的感情,这些点心,就当是惜画的一番心意,若是你以后回来,惜画定好好与你赔礼道歉。” 未等卓惜画这一番说辞表演完毕,碧莜轻声笑笑:“卓小姐误会了,我只是府里的丫鬟,世子待我也同常人一般,卓小姐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赔礼道歉我怕是承受不起,只是日后,还是不要相见为好。” 第97页 这一句话,听得卓惜画哑口无言,碧莜轻轻推开她的肩:“若是没事,我还要赶路,告辞。” 苏枕站在一旁,表情凝重,说到底,碧莜还是不会原谅卓惜画那番举动。 “世子何时回来,惜画好准备早膳。”卓惜画并未因为碧莜的回话而变得窘迫,转而问向苏枕,一副等待他回家的模样。 “咻!”话毕,一支弓箭射入两人中间,正入地面,卓惜画惊慌失色地大叫一声,捂着脸坐倒在地上。 闻声,苏枕用手拥护着碧莜,转身回头看去,不过片刻,头顶上方陆陆续续飞来更多的箭,正对着两人上方。 “小心!” 苏枕未有犹豫,将碧莜揽在身前,快速逃出原地,过后回头,地上已是密密麻麻的箭。 “什么人?”碧莜此时反应回来,看着身后的箭,脸色不禁变得煞白,苏枕捏着她的肩膀,脸色逐渐紧张。 “快走,快出去!”来不及考虑,苏枕牵着碧莜的手,往门外跑去,守卫们应声而来,从院子四面八方跑出,只是此时,却不知苏府外面已被层层侍卫包围,房檐上躲藏着弓箭手。 两人飞快穿过中间的迴廊,身后早满地的箭,碧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喘着气着急问道:“有人要刺杀你吗?他们可知你是何人,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 来不及一一解释,转眼,两人已经来到大门,只是大门紧闭,周围的守卫也不知去向。 弓箭终于停了下来,苏枕仍然把碧莜护在身后,额上渗出冷汗,他自然清楚不过,门外的人究竟是谁。 碧莜推了推他的手,以示困惑。 蓦地,苏枕按住碧莜,独自上去把门打开,门是虚掩的,只是门外面,四五层士兵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对方来势汹汹,见有人出来,腰间的剑直至前方。 见到此状,碧莜跑上去喊道:“你们是何人,想要干什么!” 碧莜毫不畏惧的表情皆被远处的人看在眼里,远处一顶轿子缓缓走来,里面的人见到碧莜,终于坦然了几分。 碧莜还不知道,面前的人,今日便是来抓她的,重兵围堵的苏府,目标却不是苏枕。 “莜儿,好久不见。”轿帘掀开,苏建弯腰走出来,扬起袖子,脸上尽是笑意。 碧莜不禁往里退了一步,看了看面前的人,多年未见,苏建像是瘦了几分,面容苍老,只是五官未有多大变化。 “王爷?” “回来大阳,怎么不来王府与我打声招唿,说到底我与你父亲也是好友,你回来了我却不尽待客之礼,说出去我怎么好意思。”说完,苏建洪亮的笑声荡漾在四周。 碧莜面对眼前的情形,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苏建的这番话,眼前的士兵,难道他都看不见吗,还是说… “今日王府知道有客,特意备了好酒,莜儿可愿过来坐坐,到时候我与你父亲也好有个交代。”苏建走上前来,士兵们识相地让出一条路。 苏建的步伐未曾停下,碧莜望着他稍稍皱眉,只是握紧了拳头,问道:“王爷可知古家人下落?” 顿声,苏建步伐放慢,目光转向地面,不再看碧莜,一步一步往苏府大门走去。 “父亲!”此刻,苏枕终于按捺不住,朝着苏建喊道。 这一声,碧莜更是怀疑地看向两人,苏枕目光凌厉,犹如藏着万剑刀光,迸射而出,长袖里的手紧紧握拳。 过了这么久,苏建最终还是知道了。 “古家?”苏建一脸疑惑地看着碧莜,眼珠转动,像是努力地在想些什么,突然,苏建身体凑前,看着碧莜的眼睛,颇有玩味地说道:“难道小儿未曾告诉过你,古家人,全都死了。” 此话犹如五雷轰顶,苏枕身体不禁往后,压着步子才让自己站稳,握紧的手终于松开。 终于还是,被她知道了,苏枕不敢上前看碧莜的脸,他更加无法面对此时碧莜。 “你说什么?”碧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声音很小,像是听错了一般,弱弱地又问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一次,苏建彻底失去了方才的耐性,语出锋利,咄咄逼人:“我说,早在两年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像是彻底失去信念,碧莜双手垂下,包袱掉在地上,里面的木箱子发出哐当一响。 碧莜强忍着泪水,她看着苏建阴戾的脸,丝毫没有了往日的仁慈:“你说他们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和你的儿子,统统在撒谎,你们全部都在骗我。” 说完,碧莜像是发了疯一般,一把抓住身后苏枕的手臂,指甲狠狠地扣住:“你告诉我,古晨之是不是被他困在府里,他在胡说八道的是吗?你说啊!” 碧莜眼前变得模煳,她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就像在威胁自己不要相信苏建的说辞。 肯定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苏枕,你告诉她啊!两年前你亲眼看着古家人在你面前死去,你还要骗她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无疑是揭穿了苏枕这两年来的所有谎言,以前碧莜不解的,现在似乎都有了答案。 听到这句话,碧莜双手再也提不起力气,她不敢看向苏枕,只是无力地问道:“是吗?你亲口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98页 “是,是真的。”苏枕再也没有任何理由骗下去了,他辛苦布局这么久,最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她知道。 “啊!”碧莜失去理性,毫不顾忌地朝苏枕说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会恨你一辈子!” 苏枕低下头,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是这般绝望无力:“我做不到…”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我要去找古晨之,我要离开这里!”回神过来,碧莜看向四周。 这一切都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布局,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离开这里,她就能去找古晨之了。 对!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离开。 见她失去理智,苏枕用手紧紧抱住她,任由她不断地挣扎捶打:“碧莜,他已经死了!” 见苏枕说出这话,更像是在碧莜心里狠狠地扎上一刀,勐地,碧莜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苏枕,往外跑去。 见状,苏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手抬起,放下之间,身后的士兵早已准备万全。 “将她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抓虫~~~ 第57章 离开 一声令下,苏建身后的士兵整装待发,阵势骇人。 身旁的苏枕听闻,自是不肯让步,扬言下令:“今日踏入苏府者,一律诛之!” 今日父子难逃一战,就看谁更快抓住对方的把柄,说罢,苏枕抓起碧莜的手往府里走去,从府里出来的守卫一层接着一层,苏枕碧莜逆向而行。 看见他们两个逃走,苏建丝毫不慌乱,苏枕瞒着他做了什么,在看到碧莜之后心中早已知晓。 说到底还是他的骨肉,怎又能眼睁睁看着他重蹈自己的覆辙,被情所困,被情所伤。 想罢,苏建举起右手,吼道:“今日抓住那个女人,王府自有重赏。” 两边人数不相上下,苏府门口被围堵得里三层外三层,瞬间地面染上滚烫的鲜血,人头落地。 苏府的守卫全数涌出,苏枕这两年在府中养的精兵这时皆不再暗藏,苏建虽有准备,却不知这苏府到底有何计划。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放箭!放箭!切不可让那女人逃出这里!”急火攻心,苏建双眼通红,苏枕这是要为了那个女人与他彻底翻脸。 百箭齐发,半数人突围冲进了苏府,身手矫捷的王府精兵从房檐翻入,场面越发混乱,苏建不得已退回轿中,又调了一波士兵从府中过来。 今日,决不能让碧莜离开! 苏枕抓着碧莜的手一路逃回府里,身后紧紧跟随着一群守卫,只是人渐渐变少,被射中后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碧莜此时已经慌了神,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着她的思绪,她听不到声音,像是没有知觉,任由苏枕带着她逃离那处。 仿佛逃走了,便能不知晓这一切。 “小心!”房檐上此时陆陆续续有士兵跑来,弓箭无情,一下又一下往他们这边射来。 只是偏离一尺,箭头差点穿入碧莜右臂,苏枕抱着碧莜倒地而去,他双眼充满着恐惧,看着怀中毫无反应的人。 他不是不想正面迎击,只是今日他答应了要送碧莜离开,便必须带着她逃走,况且如今,这大阳是再也不能留了。 “少爷!”见苏枕和无忧倒地,守卫围着他们,手中的剑不断挥动,斩过一道一道的箭。 “碧莜!你看着我!你振作一点!”苏枕心中的慌乱让他无措,眼前的人像是失了魂魄,身处危险之地却没有丝毫逃离的意识。 苏枕把她拉起,碧莜像是牵线木偶,任由苏枕摆布。 “少爷,快走!兄弟们快顶不住了。”几人簇拥着,往后院逃去。 苏府里面建筑错乱,王府的人不会那么快冲到后院,几人拼死护着碧莜去到后院,跟随苏枕跑进那间不起眼的杂物房。 待到安全,苏枕看着面前几人,都是平日里忠心跟随自己左右的手下,如今更是为了护他,死的死,伤的伤。 “少爷和姑娘切莫出来,待我们击退王府的人,再来禀报!”说完,几人执剑鞠身,转身离去。 此时后院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前院且不知是什么场面,苏枕看着地上的血,心中泛起更重的恨意。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要放手。 迈开步子,苏枕走去一处杂物堆旁,伸手推过檯面上一盏台,随之地板振动,眼前的木柜渐渐移开,露出一扇黑暗的门。 门里昏暗无光,像是通去另外一个幽森的世界,隐隐的迴响在召唤着。 “穿过这里便是外面的街道,那里偏僻,暂时不会有人发现,我已派人在外接应你,护你出城。”苏枕说的急促,看他着碧莜无神的模样,更是心痛不已。 无暇顾及感受,苏枕看着那扇门,空气混浊,夹杂着几分尘土。 碧莜仍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你走啊!”苏枕站在门前,忍不住大声说道。 我已经放你走了,你为何还不走。 碧莜转头看向那扇门,她是对的,苏枕又骗了她,那日她闯进这屋子,苏枕无故跑来责备她,还说,这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杂物房。 这房子里又藏有什么秘密,她已经不想问个清楚明白了,越是去发现,去揭开这层层谜底,伤的只会是自己仅存的信任。 第99页 而现在,她却是被伤的体无完肤。 苏枕快步走上来,扯着碧莜的肩膀,有些蛮力地把她推进那密道:“你快走啊!走!” 若再不走,待王府的人来到这里,他也无法保她离开。 外面打斗的声音隐约传来,苏枕心中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他着急地吼道:“此次是我真心赶你走,你走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你与我…从此再毫无关系!” 说罢,苏枕抓住碧莜的手臂,重重地往里推去,碧莜站的踉跄,被苏枕重重一推,几乎要扎进墙壁,眼里透出的无情闪着泪水,仿佛是这黑暗中唯一照亮苏枕的东西。 “毫无…关系?”碧莜开口,重复这四字,嘴角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 她好乱,脑海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仿佛有一瞬间认为自己身处梦境,不知此时是否真实,晃过神来,竟也记不起刚刚的任何事。 碧莜看见苏枕的肩上趟出血迹,染湿了衣服,她走了,他是否要回去面对那残忍的父亲,收拾满是血腥的残局?想到这里,碧莜忍不住抬起手,想去轻抚那正在流血的伤口。 她在做什么?碧莜忽而看向苏枕的脸,到了此时,她想的却是这般事情,方才的真相、谎言、杀戮,碧莜像是唤起记忆,在黑暗中,这些事情再度快速闪过。 “走啊!”见碧莜停在空中的手,苏枕朝着碧莜嘶声力竭地喊道:“你既已知道,这苏府便留不得你,你走啊。” “呵。”听罢,碧莜无力地垂下手,此时苏枕在她面前已丑陋不堪,这段时间以来的欺骗,摆布,现在想起也是让她噁心不已。 “好,我走。”一声冷笑过后,碧莜看向那昏暗的地下,站直身体。 见她已不再如死尸一般,苏枕握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扇门重重关上。 “砰!” 她走了,终于走了。 碧莜,今后去留,我是再也不能护着你了。 忍住的眼泪终于溢出,若不是还有事情未了结,他又何尝不想跟她一起走,只愿今后,在你发现真相的某一刻,可以稍稍…记起他,便足够了。 只怕现在,她已经是真真实实地恨透了自己,苏枕无力垂下双臂,肩上的伤痛令他走路也有些吃力。 把机关扭回去,杂物房里恢復了以往的模样,苏枕眼里从刚才的悲伤渐渐转为愤怒。 苏建,你杀我挚友,屠我府中之人,又令我陷入两难之地,丑事做尽,父子情分早已不復存在。 今日,你再伤了我挚爱,便别怪我不顾那仅存的一丝抚养之恩。 执起剑,苏枕往前院而去。 “王爷,兄弟们追进府中,仍不见世子与那姑娘踪影,想必是…已经逃出了。”苏建坐在马车上,听着手下报备,心中怒火渐盛。 “一群废物,一个府邸能有多大,就连两个人都抓不住,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手下跪在地上,瑟瑟回话:“兄弟们被苏府的人绕来绕来,实在是分不清方向,恐是府里有什么暗房密道,他们定是把我们绕开逃了出去。” 苏建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速速传我令,派人去城门,大阳城内加紧搜寻,绝不能让那女人离开!” “是!”收到命令,手下三步并两步跑去传令。 “不用找了!”一声阴冷从府中传来。 苏建探出头去,只见苏枕满身伤痕鲜血站在府门,手里握着的剑不断往地上滴着血,身后的守卫也是伤痕满身,卓惜画站在马车旁,看见苏枕这幅模样,忍不住想过去看看。 “回来!”苏建一声呵斥,卓惜画只顿了顿脚步,便往苏枕那跑去。 “世子!你怎么样,为何留这么多血…”卓惜画看着苏枕这幅模样,已是心都碎了,拿出手帕,欲擦去苏枕脸上的血渍。 卓惜画的手还未触碰,苏枕厌恶地扬手一推,带着些憎恨,把卓惜画推倒在地。 今日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她的一记功劳。 “王爷可是要找我?”苏枕语言充满戾气,此时王府的人已被他清理干净,碧莜应该已经离开,这笔帐,他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 “你个逆子!”苏建从轿中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要为了那个丫头,与我作对到底?咳..咳咳。” 卓惜画看见苏建下来,迫切地想为苏枕说情:“王爷!不是这样的,你听世子解释,世子怎么会与你作对…” 说到最后,卓惜画也失了底气,若不是今日见到,她还不愿意相信,这父子两人之间竟有如此大的矛盾,而这个矛盾源头,却是那个无忧? “你闭嘴!”苏枕一剑指向卓惜画的脖颈,今日的事情,若不是卓惜画推波助澜,恐怕还不会如此精彩。 “世子…你。”卓惜画躺在地上,紧张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枕,苏枕已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往常那般温润沉稳,像是着了魔的疯子,手上的剑随时会刺下来。 “那丫头如今已经知道古家事情,此时放她回去,北境的人必然不会置之不理,若想成事,必定牺牲,我教你养你这么多年,难道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第100页 “放她回去?”苏枕听罢,冷笑一声:“怕是她还走不到那骆北关,便会惨死于王爷的手下。” “若不是你,她两年前就应该死了!”苏建的愤怒早已冲破理智,他的儿子,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苏建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说道:“你为了她这么做,究竟有何好处,你知道她心里全都是另外一个人,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像是给苏枕重重一击,碧莜在时便时常提醒他,她担心的、挂念的是古晨之,如今走后,就连苏建也… 苏枕仰天大笑,甚是无奈,古晨之,也就是此时我才如此恨你,你已经死了,为何你还要在碧莜心中阴魂不散。 苏枕痛恨自己的这种想法,但是他嫉妒得发狂,他忍不住这样想。 笑着笑着,脸上的泪水夹杂着血一同留下,苏枕狼狈地看着苏建:“为了什么…?” 剑尖离开卓惜画,苏枕往前走去,一步一笑说道:“忘了告诉王爷,我与碧莜…已经成婚了,她如今已经是我的人,我的妻子,为何不护?” “什么?!” “你个逆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卓惜画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拽过苏枕的长袖:“世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58章 腥血 碧莜在黑暗中摸索,短短的楼道,像是无尽的深渊,底下仅有一丝烛光照亮。 脚下一空,整个人摔坐在地上。 并非踩空,只是脸上早已模煳得不成样子,仿佛没有力气支撑她再走下去,碧莜靠着墙蜷缩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难道小儿未曾告诉过你,古家人,全都死了。” “古家人,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 想到这里,碧莜无助地颤抖,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苏枕他竟是这样的狠心。 回想从一开始,早在她回大阳城的第一天,苏枕便以各种理由阻止她去古家,到后来,苏枕说古家贪污受贿,碧莜虽半信半疑,但也未曾想过什么荒唐的原因,却怎么也不能相信,真相竟是这般残忍。 苏枕瞒了她这么久,就是怕她知道真相后会痛不欲生吗?那这一年多以来,她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 恨他入骨? 一束光从上方照进来,整个房间霎时变得亮堂,碧莜抬起眼,只看到一人向她着急地走来。 “你还坐在地上干什么?!” 对方的声音急切又惊讶,碧莜擦掉眼角的眼泪,终于看清,眼前居然是一间狭小的卧室。 房间一切布局排列整齐,因为处于地下,周围瀰漫着潮湿的空气。 沈子良一把扯过她的衣袖,语气还有些许责备:“我在外头等你许久,你居然坐在这里发呆,要是他们来了,连我都救不了你。” 碧莜呆呆地被沈子良拉扯着,朝对面的楼道走去,推开门,方知这房间连通着外面的街道,只是苏府地处偏僻,后街更是寥无几人。 碧莜望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能来干什么,我来带你离开这里啊。” 听到这里,碧莜甩开他的手,这沈子良多半是被苏枕叫来的。 “我不走,更加不会跟你走。”碧莜咽了咽口水,眼神空洞。 沈子良颇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看她这幅样子,怕是还未接受的了方才发生的事情,虽不了解那头的细枝末节,但是沈子良知道,这次,苏枕是真的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沈子良笑了笑:“不跟我走?我也不想带着你,我只保你安全走出这大阳城,出城之外,你要去哪里都可以。” 说完,沈子良的马车便从拐角驶来。 碧莜的眼泪像是不听使唤,只一阵一阵地往下掉,听到大阳城,碧莜像是想起什么,抱紧手里的包裹转身走去。 “诶!你去哪里?!”沈子良一把拉住她 碧莜眼里充满着倔强,试图挣扎:“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今日不问清楚,休要叫我离开。” “你就别再去给他添乱了,你快走吧!”,这姑娘像是不肯罢休,沈子良既着急又想不出任何法子,一气之下,便气吁吁地吼了起来。 “添乱?”碧莜更为生气地问道:“他骗了我许久,如今被揭穿了真面目,就要把我赶走,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这么大费周章地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碧莜竭嘶底里地说道,她气愤,她惶恐、无助,像是一只被人困在黑暗里的走兽。 面对眼前的人,沈子良也是百般心疼无奈,苏枕啊,这到底是你一手选择的结果,如今两败俱伤,你真的不后悔吗? “好,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沈子良不想碧莜再闹下去,更加不能让她就这样回去找苏枕,松开手,沈子良往马车走去。 见状,碧莜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跟着沈子良上了马车。 见两人上了马车,车夫驶着马绕小路走去。 苏府内的血染红了地面,渐渐凝结,血腥味飘荡在四周。 父子之战还未分清胜负,只是此时苏建有些虚弱站在府门外,捂着唿吸困难的胸口。 第101页 “你个逆子,你到底要与我作对到什么时候!咳咳咳...” “王爷!”卓惜画见状,着急地过去搀扶,眼泪像珠子一般掉落在地上。 “我既已成年,为何不能娶妻?”此话,苏枕说得无畏:“王爷莫不是在赶走了我娘以后,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 “世子!惜画...惜画与你,下个月便要成亲了,王爷已经亲口答应了,王爷怎会不允许。”卓惜画迫切地打断,看着身旁的苏建,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她与苏枕会成婚的,对不对?... “别做梦了,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我的婚事,何时轮到他做主?”看着他们两人,卓惜画被苏建派进苏府,以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便能逼他束手就擒,却不知道,苏枕怎么会放任他们狼狈为奸。 “你在书房偷走的情报,都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早在你踏进苏府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你是谁的人,至于你为何要这么做,我想也不过是利益勾结,如今你再无用处,他又怎么会实现当初答应你的许诺。”苏枕一字一句直批卓惜画的痛处,若不是看在她还有一丝用处,哪里还会留她在苏府呆这么久。 若不是卓惜画,也再无后面的事情,更不会...有今天。 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竟是卓惜画把他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个罪魁祸首,苏枕早已在心头狠狠地算上一笔。 卓惜画抽泣着,险些跪倒在苏建身边,忽然,她像是着了魔一般,提起裙子朝苏枕走去,摇着头一遍一遍说道:“世子,惜画知道错了,惜画错了,世子...惜画不应该出卖你,我这么做只是为了...” 见卓惜画走来,苏枕握紧了拳头,想起那日从池中将碧莜捞起,他更是百倍千倍反感,疯狂的念头从脑海蓦然生气,执起剑往前刺去。 呲!刀入躯体的声音响彻在这安静的空地上,士兵们震惊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眼前这一幕。 瞬间,鲜血染红了鲜亮的衣服,溢出的血顺着剑刃流出。 “呃...”卓惜画抬起手,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枕,嘴唇抽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还未走进,苏枕便是一件刺向她,冰冷的剑刃,仿佛就像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却永远触及不到。 卓惜画试图把那剑从身上拔走,她不甘心地握紧剑,接着低头看向自己,握剑的手也渐渐涌出鲜血,只是剑并未刺入她的心脏,稍稍往上偏离,狠狠地刺入了左肩。 “你可知,早在那日我就该杀了你。” “世子...”到了这里,卓惜画终于忍不住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眼泪兇狠地落下,滴在手上,剑上,卓惜画不再反抗,像是把自己的全部伤疤都展露在苏枕面前。 “我只是爱上了你,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我只求你爱我,哪怕只是让我陪在你身边,这样你都不可以给我吗...”卓惜画缓缓说道,有些吃力。 “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你若是爱我,怎么又会做出那种事情。”见到卓惜画上身被鲜红染尽,苏枕铁了的心不禁往后缩了缩,他抽出剑,只见卓惜画的肩上鲜血澎涌而出。 他并未刺入全力,只是这一剑对于卓惜画来说,已是心头重创。 更伤人的,是苏枕对她,毫无情感。 “这一剑,便是当...”苏枕想来想去,这一剑,便是当那日为碧莜报仇罢了,只是碧莜已经离开,若是卓惜画记恨起来,不知会闹出什么事端。 苏枕不再看她,扔下剑说道:“便是当你偷取情报的债,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一笔勾销。” “画儿!”发生了这么大动静,卓惜画的婢女早已熘回去告知卓家,卓居溱赶来时,见到的却是倒在地上,浑身血迹的女儿。 卓居溱心痛不已,跑过去探得女儿还尚留着一丝活气,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苏建!枉我如此信任你,将画儿送进苏府,如今你们父子二人竟将她折磨至此,你们...!!!”卓居溱只抱着自己的女儿,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过。 “今日的仇,我卓某定会谨记于心!苏卓两家,再无情分可言!”说罢,卓居溱抱起卓惜画往外走去。 见状,苏建像是有苦难言,气得大声一咳,腥味从喉间涌出,一口鲜血吐在掌中。 “王爷!王爷切莫动气,保重身体!”手下的人见状,纷纷过去扶着苏建,这场风波,还不知该如何结束。 “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事到如今,不妨说得直白,之前你从我这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王爷这般有心思在这教训我,还不如早些回去处理你的...宏图大业。”苏枕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像是讽刺,也像是宣布着这场仗,败的人不是他。 “你...咳咳,逆子,逆子!”苏建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一手指向苏枕。 他是如此恨铁不成钢,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让苏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人,是他自己。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你们的王爷回去。”苏枕不再理会苏建说的任何话,转身说道。 他累了,担心了许久的事情,今天总算是来了。 第102页 而他,也终于做了那个真真切切令她恨透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沈子良和碧莜相对而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碧莜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见沈子良率先开了口说道 :“今日我是有诺在先,无论怎样,我一定要带你出这大阳城。” “为何?”碧莜无力问道。 “还能为了什么,他不想你留在这里知道这一切,如今王府的人知道你在苏府,他们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碧莜一头雾水,她不懂,苏枕瞒着他,不就是不让她知道古晨之已经...既然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为何... “古家的事,我虽然也甚觉可惜,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做人嘛,还是要朝前看,你总不能...” “古家人的死,可是与苏枕有关?”沈子良一边说着,完全没有注意碧莜的变化,只见碧莜眼睛狠狠地瞪着他问道。 “咳...”沈子良咽了一口水,手无措地收进袖中。 碧莜见他不回答,更是大声追问道:“你说啊!是不是?!” 思来想去,苏枕做了这么多,若不是这其中牵扯着他,他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地骗自己,既是骗的,那必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可是碧莜却不敢往最坏的方面想,尽管苏枕骗了她这么久,她也不会想,这兇手是... 他们以前是那么的好,他们四个人,甚至约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就算世事变了,碧莜也相信,她认识的人不会改变。 “唉...”沈子良逃避了碧莜的眼神:“这叫我怎么说。” “为何不能说?你告诉我,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古家人...是怎么...”碧莜不忍问下去,但是她不得不知道。 “我...”沈子良看着她,此时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的!你告诉我啊!”碧莜着急地跪在他面前,生怕他就这样一声不说,把她送离开。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沈子良有些惶恐,颤颤巍巍地将碧莜扶起来:“你先起来,你这一跪,我可是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碧莜擦干净眼泪,哽咽地说道:“好,我不这样,你慢慢说。” “当年究竟发了什么事,我一个外人并不清楚,我认识的,只是苏枕一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从前有什么恩怨,我一概不知。”说完,沈子良深知碧莜会更着急,连忙说道:“只是,我敢担保,苏枕绝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我要说的,只有一句,你要相信他。” 她要相信他。 碧莜呆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沈子良:“相信他?”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叫她如何相信他。 “若非走投无路,苏枕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以为人人都愿意当这个恶人?”沈子良说的苦口婆心。 “走投无路?走投无路便能骗我至此?如今说一堆荒唐无用的话来搪塞我,我看你和他分明就是一类人。”碧莜再也不想听这任何一句好话,说到底,沈子良也不过是苏枕的眼线罢了。 说完,碧莜起身欲要下车。 “你干嘛?你又要走?”沈子良慌了,此时正是出城的大路,她要这么走出去,必定被王府的人认出。 “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自己去找答案!” “不可以,姑奶奶我求你了,你快坐下吧,这事情真没这么简单。”沈子良用力拉住往外走的碧莜,一边注意着窗外的行人。 “你放开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见状,沈子良终于忍不住呵斥:“我们干什么?苏枕做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他爱你!” 瞬间,碧莜像是僵住一般,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子良:“什么?” “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沈子良看着碧莜,甚是无奈。 第59章 回家 像是瞭然车里的气氛,马车突然急促晃动了一下。 “你初回大阳时,苏枕日夜派人守着城内外动向,一听到你回来,便马不停蹄地跑去接你,你去到苏府,他可曾待你有一丝不好?他既是苏府的主人,却没日没夜地为你操劳,还有好多事情,苏枕他虽然没给你提起,可是在我这个外人看来,都是百般心疼。”沈子良说着说着,想起苏枕这一年来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沈子良摇了摇头,继续说着:“他虽然没有告诉你,那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对他的了解,难道还不及我多?” 碧莜木讷地听着沈子良的话,心里千万种滋味翻腾而过。 苏枕,爱她… 碧莜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回想起这一年多在苏府的日子,苏枕对她,确实是不同常人的关怀。 只是心底隐隐作痛的部分让碧莜保持着清醒,既然是苦衷,为何不能告诉她一起承担,欺瞒到底是她最痛恨的东西。 见她不说话,沈子良说道:“你且先回大阳,今日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过些日子…” “我不信。” 第103页 忽然,碧莜抬眼,眼神里一如平常的冷漠说:“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何不把古家的事情告诉我,他明知道我与古晨之…” 苏枕明知道他与古晨之情投意合。 究竟是苦衷还是另有隐情,碧莜已经不想再去思索,她只知道,苏枕做了这么多事情,最终都是在骗她。 骗她去苏府,骗她古家人贪污,骗她留在大阳,不许她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允许她见古晨之。 苏枕,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愧。 “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我便自己去寻找答案,离开了大阳,便没有人能够阻碍我,古家之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如果苏枕继续阻止我,那也别怪我不顾情分。” 碧莜说的决绝,心里的痛苦和憎恨交杂着,手脚冰冷,脑袋像是随时都要爆炸。 古晨之…碧莜眼眶红透,明明很难过,但她却格外的冷静。 “你出了大阳,苏枕他自然不能再困住你了,话我已经带到,若你真的要去寻找真相,那也只能随你,只是…” 沈子良顿了顿,心痛也是百般痛苦,他劝不住碧莜,也不能告诉她实情,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两难的事情吗。 “公子,到了!” 眼下,马车已经顺利出了大阳城,沈子良看了看外面,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碧莜迅速下了马车,沈子良跟在她身后,随从把准备好的马牵过来。 “北境路途遥远,这匹马可日行千里,能助你早日回家。”此时,沈子良已经不能再劝她什么了。 碧莜牵过马,脸上挂着泪水,望了望头顶大阳这两个字。 这曾经是她那么嚮往的地方,从前是,现在依然是。 碧莜跨上马,声音带着哽咽:“我走了。” 马蹄上扬长而去,背影坚决,此次回去,算是这件事情的末端吗。 大风慢慢颳起,沈子良目送碧莜离去的身影,待到完全消失,他才匆忙上马车。 “去苏府,快!” --------------- 此时苏府门前已经恢復了以往的寂静,家丁匆忙赶来门前,清理着唯一残留的血迹。 秋娘被王府的人放了以后,一直跟在苏枕身后,苏枕左肩的伤口再次撕开,血渗透了衣袖,只是苏枕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只有秋娘心疼地催促他坐下包扎。 可惜谁说的话苏枕都听不下去,关上房门,把所有人隔绝在外。 碧莜走了,她知道了古家人的事情,现在她一定恨透了自己。 苏枕心里仿佛只剩下这句话,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想起了碧莜刚刚回大阳的那天。 他还想带她去峻望山看海棠,去看山间的雪水融化的模样,像小时候一样游遍大阳城的山水,带她去吃大阳城的佳肴美味,看她戴上那支白玉髮簪,还想再喝一口,她亲手泡的碧螺春。 不会再有了…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苏枕闭上眼睛,如死寂一般沉默,秋娘在门外喊着:“少爷,沈公子来了。” 门一声接一声地敲响着,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枕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说道:“不见。” 门外的沈子良听罢,嘆了口气,也不想再强求他什么了。 “她走了!”沈子良喊道:“她还是要去找真相,我劝不住她。” 屋内没有回应,这个结果,苏枕大概早就想到了。 “如今你应该振作起来,苏建知道了你戏弄他这么久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半个月之内就会对骆北关下手,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见苏枕还是不作声,沈子良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转身欲走,却又折了回来:“那我…我就把她接走了,她在我身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王府的人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说完,毛毛细雨从天而降。 两日过后,碧莜回到北境,一年多未曾回来,也没有和爹爹通信,碧莜心中百味杂陈。 爹爹这一年来,可有去大阳找过她,被困在苏府,苏枕之前说过会替她回信,爹爹可是知道了大阳城的事情? 回到商帮,碧莜便是看到了令狐川。 “令狐伯伯,我…我回来了。” 令狐川放下帐簿,抬头看见风尘僕僕的碧莜站在门口,先是有些意外,反应过来更是激动地跑过去。 “莜儿!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可知道你爹爹有多着急!” 听到这里,碧莜眼泪刷一下就留了下来:“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离开这么久的。” 令狐川抚了抚他的肩膀,眼里都是心疼:“你为何瘦了这么多,可是在大阳那边太累了?这一年来大阳的事情商帮都有跟进,你一直说不需要人手派过去,你看看,你这副模样,你爹爹看了怎么会不心疼。” 碧莜抽泣着,听到这番话,竟有些迷煳… “什么…”碧莜哽咽着,不懂令狐伯伯说的是什么意思。 “莜儿!”身后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唤,碧莜回头,令狐祁朝他跑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将她抱个满怀。 “莜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第104页 “咳咳…咳”看到这番场景,令狐川不禁咳嗽了两声,这小子,怎么也不注意一下场面。 见义父提醒,令狐祁才不舍地松开碧莜,定定地注视着她:“你过得还好吗?这一年来你都没有回来,你可知道我…我们有多担心。” 碧莜哭得越来越厉害:“对不起,是我不好,我…” 说到一半,碧莜变得迟疑,苏府的事情,还是不要被他们知道的好,只是她许久未归,究竟怎么解释呢? 算了,如今刚刚回来,还是先处理当下的事情,后面再慢慢解释吧。 “爹爹呢?爹爹怎么样了?”她初离开时,爹爹的身体尚不是很好,这一年来都没有家里的消息,她最心心念念的就是爹爹的身体了。 “碧叔的身体…到底还是需要调养,他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你快去看他!” 说完,令狐祁牵着碧莜往屋内走去。 一路走过,商帮里倒没多大变化,直到走去里屋,也仅仅是改变了一些布局的摆放,碧莜四周看着,不禁有些感嘆。 “前段时间,碧叔的身体实在令人担心,还好你的朋友过来诊治,这才缓解了许多,只是如今还需要慢慢调养。”令狐祁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朋友?”听到这里,碧莜再次不解:“什么朋友?” 见她停下,令狐祁笑笑地看着她:“就是你大阳的朋友啊,我曾写信告诉你,碧叔的身体抱恙,你说你在大阳认识一个朋友,是医者,请他过来大阳帮忙看看,话说你的朋友医术了得,人也热心,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碧莜听他说道,眉头越发越紧,她为何不知道有这个人… “他人呢?”碧莜问。 “前段时间说家中有急事便回去了,临走前留下了药方,碧叔一直按照那个方子调养着。”看见碧莜有些不解的模样,令狐祁虽有疑惑,但总归抵不过欣喜,拉上碧莜的手腕:“快走吧,碧叔知道你回来,不知该多高兴。” 碧莜被令狐祁牵着,心中却是阵阵不安,她从不知道何时结交了令狐祁口中的这个“朋友”。 转眼,已经走到了熟悉的院子,还是一年多前熟悉的场景,碧莜跑进房中,看见爹爹坐着,正在整理什么东西。 “爹爹!”看到爹爹的瞬间,碧莜哭得更凶了,跑过去扑到碧辽清的怀里。 碧辽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和惊吓,只是瞬间,便知道了是女儿回来了。 “莜儿!”抬过碧莜的头,看着她委屈又布满泪痕的脸,心中尽是想念和心疼:“你终于捨得回来了,你还要不要爹爹了?啊?” “要要要,当然要,莜儿可是要一辈子跟爹爹在一起。”碧莜拼命哭着,眼泪尽数擦在碧辽清身上。 令狐祁在后方看着,不禁有些感慨,他也以为一度以为,碧莜永远不会回来了。 “你起来,让爹爹看看你,你这一年在大阳过得可好?” 碧莜擦擦眼泪,面对这个问题,心中却有些发慌。 “你每个月寄回来的帐簿和信件,爹爹都反覆看过了,你能独立打理大阳那边的事务,还做的那么好,爹爹以前可真的是小瞧你了。” 碧辽清欣慰地捏了捏碧莜的鼻子,眼底溢出骄傲,他的女儿终归是长大了。 “爹爹…”碧莜站起来,有些恍惚,她突然发现,一年过去了,为何他们说的话… “怎么,夸你一句你就得意了?只是我早早就催你回来,你怎么就拖到现在。”碧辽清笑了笑,说到底,女儿还是回来了,他心中的石头也终于放下了。 碧莜像是被蒙在鼓里,她怯怯地问道:“爹爹方才说的,可是大阳的生意?” “是啊,大阳那边,本来靠你古伯伯我就已经放心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如今帮里的长老都对你在大阳那边的生意赞不绝口,你这次回来,是打算长住一段时间?” “爹爹,你在说什么?”听到这里,碧莜往后退两步。 什么朋友,什么大阳城的生意,还有古伯伯,难道大阳城的事情,爹爹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太累了,赶路回来都未曾好好休息…” “爹爹!”碧莜打断碧辽清的话,手心冒汗,嘴唇微微发抖:“我…” 内心在翻滚,碧莜揪着心,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只是她现在,应该把事情搞清楚。 “我不累,爹爹,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可否把上个月的帐本给我看看。” 第60章 信件 “诶,你刚回来,生意上的事情就不要再挂念了。”碧辽清摸了摸碧莜的头:“祁儿啊,你带你妹妹回去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 见爹爹不允,了解清楚且不是当下的急事,碧莜走到门口,回头与爹爹说道:“那我先回去睡一觉,今晚可有好吃的?” “当然有~快去吧!”碧辽清笑了笑,看着碧莜和令狐祁离开。 骆北关的天气尚未归暖,只是碧莜回来的消息,把商帮的气氛都调动了起来。 第105页 下午,碧莜在房里睡过一觉,吃过晚饭后,便忙着给爹爹煎药。 从令狐祁的口中了解到,爹爹这一年来的身体越来越差,只是从大阳过来的那位朋友帮爹爹调理了不少,如今,还得需要药物辅助才能舒坦一下。 碧莜不敢露出马脚,回来以后,才发现事情远比自己发现的更为复杂,她不敢过问那位朋友的事情,更不敢坦白大阳的一切。 她更多的是责备自己,一年前爹爹的身体已不是很好,她还是执着于去大阳,如今想想,碧莜更是不明白,苏枕为何要隐瞒她北境的事情。 只是如今这幅局面,也少不了苏枕从中掩饰,他既骗了她,又帮着她隐瞒,苏枕心中究竟是何用意。 若是这样,从大阳来的那位朋友,自是苏枕派过来的,他既知道爹爹的病情,为何不告诉她,却偷偷找人过来医治,还自称是…她的朋友。 想到这里,碧莜趁着爹爹与令狐伯伯商量事情,熘回房中查看信件。 苏枕曾说过会帮她回信,如今想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只能从信中知晓。 爹爹的书房堆放整齐,碧辽清对于女儿寄回来的信件更是视如珍宝,很容易就在书架上的木檀盒中找到。 一打开,一沓信件整齐地引入眼帘。 展开信件,摺叠工整,字迹清秀,碧莜一时竟错认,以为这封信是出自自己之手。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迹,她可以想像到,苏枕是如何一笔一划模仿她的字迹,勾勒出她的语气。 “爹爹,大阳城最近暖和了不少,峻望山的海棠已近开遍,这次我可没有爬树了…” “春节将至,我本应该早日回家与爹爹和长老们团聚的,只可惜大阳这边确实繁忙,还好有古晨之帮我打理,我给爹爹寄了些许春节佳品,应该过些时日便能送到,原谅女儿不能回家之过,待我处理好了事务,必定早日回家…” “爹爹信中说到身体稍有不适?可有请大夫来看过,此人是我大阳城的朋友,精通医术,我特意请他出了一趟远门,爹爹可要快点好起来,待我回去,可要看见你健健康康的。” “我在大阳这里一切安好,爹爹不必担心…” “家中一切没变,只是积了好多尘土,打扫起来可麻烦了…” 泪水滴落到信纸上,碧莜看着这一封封模仿她字迹的信件,双眼早已模煳。 这些都不是她写的,都不是她经歷的,只是为了让爹爹安心所以才杜撰了这些虚话吗? 将信纸揉搓成一团,碧莜捂住嘴巴,她想不通,苏枕做了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何。 在大阳城中不允许她回北境,不许她和北境联络,却以她的字迹写信,瞒住了所有人。 碧莜在房中轻声抽泣,丝毫没有感受到背后的身影,碧辽清走过来,拿过碧莜手中被揉皱的信纸。 碧莜被突然出现的爹爹吓到,还来不及擦干眼泪,便看见爹爹心疼的样子。 “怎么不在外面和长老们说说话,他们听见你回来,都高兴地想与你谈谈大阳的事情。”碧辽清语重心长地说着,他并不打算追问女儿为何独自坐在这里难过。 只是他想知道,女儿的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在大阳经歷了什么。 碧辽清一遍又一遍地摸过女儿的头,细声说道:“如今在这里,你大可不必拘谨,这里是你的家,什么不高兴的、难过的,你都可以发泄出来,咳咳…咳咳。” 听到此处,碧莜哭得更厉害了,伏在爹爹的膝盖上,不再隐忍。 碧辽清把揉皱的信纸抚平,又细细读了一遍,尽管这些信件他已经读过无数次,如今女儿就在身旁,这纸上的言语却更为亲切。 “爹爹…”碧莜有些抽噎,手中还捧着那个木檀盒子。 “嗯?” “你可有怪过我?”问到此处,碧莜有些胆怯。 “为何怪你?大阳虽远,但这一年来你确实长大了不少,长老们都说,你比以前更为沉稳了,你若是还像从前那般任意妄为,我以后怎么放心将商帮交付于你?” 说道这里,碧辽清反而一点都不难过,脸上洋溢着欣慰,想了想,又说道:“况且,你与古晨之…爹爹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如今你在大阳扎了根基,爹爹以后也好放心你留在大阳。” 碧莜脸上挂着泪痕,看着爹爹从容的说出这番话,她内心揪成一团,不忍打断爹爹所说的这一切。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都是苏枕寄回来的信件,才导致了爹爹始终被蒙在鼓里,爹爹还以为她在大阳是为了生意,还以为古晨之与她还日夜陪伴,还以为大阳城依旧是那个大阳城。 “爹爹,我…”想到这里,碧莜忍不住想说出真相。 大阳统统都变了,古家没有了,古晨之不在了,大阳的生意根本就是假的,这一切的假象,都是因为一个人。 “你怎么了?”,碧辽清不懂,女儿一副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样子,这丫头从来不都是心直口快的吗。 “我过些日子,便要回去了。”深思熟虑后,碧莜还是决定,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不要让爹爹徒增烦恼了。 第106页 离开的时候,沈子良对她说过,此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她也曾亲耳听到,苏建命手下抓她的命令,她究竟是做了何事… 她与王府,从来就没有恩怨。 “这么快?不再住些时日再走?”碧辽清虽然不舍,但也没有阻止。 碧莜笑笑,恢復以往轻松自在的模样:“爹爹放心,此次回去我就是为了安顿好大阳的事情,这次之后,大概会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去大阳了。” 说着说着,碧莜的眼神逐渐黯淡。 听到此处,碧辽清一副生气的模样:“不回去了?怎么,那个小子还没有跟你…” “爹爹!才不是呢!”听到这里,碧莜害怕地打断,随后又装作害羞的模样,她不想在此时提起古晨之。 只要一提起古晨之,碧莜心中便隐隐作痛。 “怎么不是,他要是再不过来提亲,我便不放你回去了。”碧辽清说着,看见碧莜脸红的样子不禁笑笑。 碧莜心中很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两年前,若她收到了古晨之那封求亲信,这一年多的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她永远都收不到了。 古晨之,你真的不在这世上了吗,仅凭一人之辞,换做以前碧莜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可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都没有出现,就如同在这世上销声匿迹一般。 古晨之,你真的是像苏建所说的,两年前就已经… 事情的真相,大概只能回到大阳,由苏枕亲自告诉她了。 那日苏枕将她赶走,说着与她再也毫无关系,一年多以来苏枕都不肯将事情与她坦露半分,如今回去,他又怎么可能跟她说明。 对了!那日她与苏枕假成亲,苏枕曾把那只镯子交给她,那只镯子,被她带回来了。 只是如今事情败露,苏枕也将她逐出苏府,那是苏枕母亲留给他的信物,碧莜自是不能留着。 趁着把镯子还回去,找苏枕把事情问清楚。 第61章 执念 深夜,商帮内的人都已经入睡,碧莜独自坐在房中,翻看着这一年从大阳寄过来的信件。 苏枕像是知晓她心中的想法,难怪爹爹看了不会起疑,就连她自己看了都会信上几分。 反覆看了几遍之后,碧莜把信折好放回,明明这两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好不容易能够停下来,她却毫无睡意。 她心乱如麻。 面对古家人的事情,不知为何,好像没有时间让她伤心,碧莜更多的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叩叩。 门突然被敲了敲,此时已是深更,碧莜疑惑地走过去,拉开门,令狐祁拿着一封信纸站在门口。 “祁兄怎么来了?”碧莜看向他身后,背后黑漆漆的一片。 令狐祁定定地看着碧莜道:“看见你房间还未熄灯,便过来看看。” 侧了侧头,示意想进屋里说话,碧莜看见立即瞭然,邀令狐祁进屋内说话。 “我不过是在收拾一下,今天下午睡过了,还没有困头。” 碧莜说完,也是心虚地揉了揉手指。 “确定不多待一会儿?”令狐祁像是知道些什么,看向那个木檀盒,把手里的信件放到桌上。 见状,碧莜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祁兄拿的可是给我的?” 令狐祁手指反覆揉搓着信封的边缘,蓦地抬眸,细声说道:“你此次回来,虽然旁人没有察觉,我也不敢胡乱猜测,你若是有困难,大可跟我说,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让碧叔知道的,我也会替你保密的。” 此话说完,碧莜便瞭然了令狐祁今晚过来的目的,果然,她今天的反常还是被人发现了。 “谢谢祁兄,确实如你所说,大阳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我…现在还不能与你们详说,我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平时回家活蹦乱跳的碧莜,此次回来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情,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妥,但令狐祁还是觉得事有蹊跷。 推过信件,令狐祁说道:“这封信,是当时从大阳过来的医者留下的,他说等你回来,再亲自交予你手上。” 再次提起这个人,令狐祁并没有把他称为碧莜的朋友,碧莜接过信件,怯怯地说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令狐祁并没有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想想也是,你怎么会与这么清新寡淡的人交朋友。” 碧莜低下头,那时与祁兄谈论起,她一副迷煳的样子,更是连这个朋友的名字都叫不出,也难怪令狐祁怀疑了。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问,只是,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自己扛着,我永远…”令狐祁顿了顿,欲想说什么,但又收了回去。 碧莜笑了笑:“我知道,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哥哥。” “嘁。”令狐祁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自在,看着窗外的明月,缓缓起身道:“很晚了,要是决定了什么时候启程,要早日告知我们。” 碧莜点点头,手里拿着信件,送走了令狐祁,回到房中将信封打开。 本以为要回到大阳才能知道那个朋友的身份,没想到他还给自己留了一封信。 第107页 展开信纸,仅有简单的两句话: 授我之事,今既成矣。尚有须者,可见云清观。 云清观。 原来那位医者并不是苏枕派过去的人,是云长老的人。 碧莜反覆思考,只是为何,云长老会派人过来商帮之中,为何又会知道爹爹患病之事。 思来想去,原因到底只有一个。 年节时苏枕带她去云霁山,在山上兜兜转转的去到了云清观,可是在观中的日子,不曾见过苏枕,她也未曾与长老谈论过家中之事。 是苏枕吗… 是他读了信件,知道了爹爹身体抱恙,为了不让她担心,这才去到了云霁山求医。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定是这样,只有苏枕,才会想到以她朋友的身份将医者请来家中,还有那封信件,就连理由,苏枕都帮她想好了。 三日后,碧莜启程回大阳。 苏建早已在大阳城布下天罗地网,若是骆北关稍有动向,苏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碧莜乔装打扮,尽量去偏僻的驿站,沿途经过都已薄纱蒙面,她知道,稍有不慎便会被王府的人抓走。 只是他们大概也没想到,碧莜居然没有把消息告诉商帮,而是在三天后偷偷潜回大阳。 苏枕和王府的人同时蛰伏在城门附近,各自乔装,不同的是,一方抓捕,一方搜寻。 碧莜给了五两银子进城的黑水货夫,躺在箱子里面,走的偏门混进城,眼看着安全进到大阳城,碧莜却不敢出来,货夫只好把装着这丫头的箱子扔去了偏僻巷子里。 “姑娘,这里闷,你一个人可别憋死了。”货夫有点不忍心,这么大个人了,还躲在箱子里不敢出来,敢情这小姑娘还是个逃犯? 碧莜推开一条小缝隙,看着巷子外的街道人来人往,说道:“谢谢你咧,我死不了,钱不少给你,你忙去吧。” 货夫抖了抖身上的麻袋,晃着身子走开。 如今街道上人多,虽然出去也不显眼,只不过要直接去苏府,大白天的还是太显眼了。 待到晚上,再悄悄行动。 深夜,在箱子里躺了一天的碧莜一脚踹开了箱板。 “嘶…”舒展了一下手脚,尽管没被憋死,可把她闷坏了,好不容易睡了一觉,还把脖子扭了一遭。 街道上几经没人走动,却不知王府的会不会彻夜监视,碧莜一路穿过小巷,兜兜转转终于来到苏府的后院外墙。 之前已经便已经爬过一次,现如今更是难不倒她。 家丁侍卫们已经入睡,只剩下值守的站在一处打着哈欠,碧莜拿下面纱,蹑手蹑脚地往苏府的卧房走去。 不知这个时候,苏枕是不是睡了.. 恍然,碧莜瞥了瞥眼,睡了又如何,我千辛万苦不顾生死回来就是为了问出真相,就算睡了也得把他叫醒! 一路穿过院子,虽然离开仅有三天,再次回来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经过苏枕的卧房,房里黑漆漆一片,碧莜站在门口,轻声敲门。 “苏枕…苏枕,苏枕!” 门被轻轻拍动,只是里面并没有回应。 真的睡了?碧莜透过窗纸往里看,却不敢推门进去。 此时已是三更,就算睡了也不足为其,只是… 思索一番,碧莜还是觉得去书房看看。 书房离卧房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值守的守卫,碧莜不想打草惊蛇,在苏府呆了一年多,虽然别的没学会,但是小路却开闢了不少。 绕过草丛,碧莜远远便看见书房的烛光还亮着。 这么晚了,苏枕居然还在书房..碧莜走过去,从侧面走近。 只是一侧,碧莜却踌躇了步子,见到苏枕,究竟该如何询问。 思来想去,这件事情本就与她有关,她有权利去问清楚,一跺脚,碧莜向门口走去。 风沙沙地吹动着桌面的书页翻动,纸张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张图纸落地,碧莜还未留神,便发现了桌子后面空无一人。 苏枕…不在书房,那是去了哪里? 一个黑影慢慢靠近,碧莜看着地面,只见那影子迅速走来。 糟了,她这么明显地站在书房门口,想必是被守卫发现,若是当成小偷,想必又要在府里闹出风波。 还未迈开腿逃跑,一只手绕过前来捂住了她的嘴,瞬间,碧莜发出的惊唿声被硬生生摁了回去。 “嘘!” 手掌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令碧莜一下子不再挣扎。 被捂着嘴巴拉扯走进书房,关上门,碧莜瞬间推开了禁锢。 “为何突然出现,走路不带声音吗?”碧莜显然是被吓到了,脸色煞白地揣着气。 只见苏枕有些无措地站着,另一个手里拿着茶壶,壶嘴隐约冒着热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只是瞬间,便恢復了从容的脸色。 “你深更半夜偷偷进来苏府,我没叫守卫抓你,你反倒问我走路不带声音?”说完,苏枕拿着茶壶走去桌子。 看到被风吹到地上的纸张,眼眸稍稍顿了顿,并未做声响。 碧莜不想与他计较,走过去说道:“此次回来,我并不想打草惊蛇,那日府门前的场面…我至今难忘,也并不敢忘,我只是想知道,两年前,大阳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08页 两年前,又是两年前,绕来绕去,经歷了这么多事情,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两年前。 苏枕不曾抬头,说道:“若你回来只是为了问这件事,那你还是回去吧。” 又是闭门羹,虽然碧莜已经预料到,但她此次觉得不会善罢甘休。 翻过行李,碧莜掏出那个用缎布包裹的镯子:“这个,还给你!” 那日她离开苏府之时,苏枕曾说过她与他不再有任何关系,事到如今苏枕还不道出实情,碧莜对他,也是从未如此心寒。 苏枕瞄了一眼拿镯子,并没有接过。 见他不理会,这意思便是拒绝收回这镯子了?这不是苏枕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吗… “好,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我便拿着这镯子去王府,苏建虽然会对我不利,但若能知道真相,总比被你一直蒙在鼓里要强!” 碧莜说得气沖沖,握紧镯子便往门口走去。 她知道,苏枕不会真的丢下她不管的。 苏枕,我只是想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就不肯告诉我呢。 没走两布,身后遍传来一声呵斥。 “回来!” 苏枕瞪着眼睛,笔尖的墨水将书本染透,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碧莜回头,一副赴死的表情看着他:“怎么?你想亲自带我去?” “…” 苏枕沉默,放下笔慢慢起身,眼神里布满着红血丝,不紧不慢地拿起茶壶倒出热茶,浓浓茶香瞬间溢满书房。 苦中带甘的味道,碧莜自然再熟悉不过。 方才苏枕不在书房,突然出现在身后,他是自己去泡茶了吗… 苏枕小抿一口,这茶味道浓烈,深夜喝下,怕是一宿都不能入眠。 这倒好,如今只有清醒,才能让苏枕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件事。 蓦地,苏枕走过碧莜,在她身后说道:“你若是真的想知道,跟我去个地方。” 第62章 墓地 郊外颳起冷风,一辆马车颤颤巍巍地往尽头走去,穿过山林,便是一片荒芜的田地。 碧莜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路上并未多言,虽不知晓苏枕要带她去哪里,只呆呆的坐上马车,往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去。 马车咿呀停下。 “公子,到了”,车夫说的小声,随后打开了马车的门。 “走吧。”苏枕摆了摆衣袖,不曾细看碧莜的反应,自顾往前走去。 碧莜跟着苏枕往树林深处去,四周昏暗一片,若不是跟着人,恐不知道这丛林深处还有一条路。 碧莜提着裙摆和斗篷,吸了吸鼻腔的寒气:“这是哪里?” 脚边草木倒下,这条路苏枕像是走了千百遍,一路兜兜转转竟也未曾迷路。 苏枕并未回话,蓦地,不远处三座凸起的土堆映入眼帘,碧莜心中却是咯噔一样,脚步也变得僵硬。 越走近越迟疑,碧莜喘着气,仔细分辨,只见三块无字碑竖立在眼前,墓碑前还有祭拜的痕迹。 “这...这是...”碧莜走过去,声音颤抖,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三座土堆。 风拂过脸颊,地上残缺的树叶被吹到一旁,两块无字碑紧紧地挨在一起,另外一块在旁边相隔不远,独立而细细晃动,还未得到答案,碧莜早已泪如雨下。 碧莜蹲在地上,黑暗中眼睛满是无助:“这不是真的,你是在骗人的对不对,你带我过来这里干什么。” 碧莜以为,只要她不停地追问下去,苏枕便会受不住这个玩笑,告诉她古家人并没有死,那都是赌气骗她的。 她也不曾想到,苏枕竟会带她来此处。 “我早已告诉过你,是你自己不肯相信,如今...你大可不必再追问我。”,苏枕咽了咽口水,走到那三座坟墓跟前,定定地站着。 碧莜望着这三座坟墓,心如藁灰:“既已安葬,为何是无字碑。” “若是旁人,或许还有立字,但他们对王府做的事...我如今给他们一处安葬之地,已经是仁慈。” 碧莜跪着走过去,占满泥土的手有些害怕的抚摸着,那挨在一起的两座,想必是古老爷和夫人,想罢,碧莜勐然抓住身前这一块墓碑。 这个...是古宸之吗? 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碧莜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苏枕只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如何劝阻碧莜,或许,他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安慰她的人。 碧莜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勐地转身扯住苏枕的衣摆:“为何只有三座,还有一个在哪里?” 古老爷、古夫人、古宸之、古宸懿,若是古家人全部被杀害,如今这个地方怎只会有... 还是说...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碧莜跪在苏枕跟前,几近哀求地问道:“是谁?你说啊,为何只有三座,还是说这三座也是假的。” 碧莜的眼里闪着泪光,像是得到一丝希望。 苏枕木讷地任由碧莜扯住他的衣裳,不知为何,倘若在苏府,碧莜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他总能想到一个缘由,可如今在这里,苏枕的嘴巴像是被锁住了一样,他说不出口。 或许这个,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苏枕动了动嘴唇,几经迫切的想要告诉碧莜,但理智还是把苏枕拉了回来。 第109页 不能告诉她,若是被她知道了,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索性背过身去,不耐烦地扯开自己的衣摆。 “古...家人背信弃义,毁我王府名声,被捕后拒不认错,父亲忍无可忍,杀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此事与你们商帮没有关系,你们与古家原是故交,若传出去,谁能保证你们会不会颠倒黑白,王府不愿再挑起是非,父亲命我安葬他们...已是念在仅存的一丝情分。” 黑夜中的苏枕双眼通红,他命令自己说出这番话:“这么久来你死缠烂打都想知道这一切,如今你知道了,这本与你无关,你若马上离开大阳不再回来,守口如瓶,我敢保证,王府不会找你麻烦,两家合作依旧如同常日...” “你住嘴...”苏枕这番话还未说完,碧莜却不再隐忍,勐地站起身来:“这就是你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你真当王府可以只手遮天吗?这事情的种种都未了解清楚,古家人未必就是罪魁祸首,你们就枉然杀人,倘若我告去官府,还不知谁黑谁白!” “在大阳,王府就是能只手遮天!官府都惧我三分,你若是想告,那便去吧!” “你...”碧莜哭得厉害,后来只一遍又一遍的细细念着古宸之的名字,她从不爱哭鼻子,以前,无论是跌倒或是被人嘲笑了,她都未流过一滴眼泪,只是这一年来,碧莜才知道,唯有一件事令她无法坚强。 当年三家的交情是那么的深厚,如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古家人死了,古府日渐废弃,所有当年认识的人仿佛都失去了踪迹,没有告诉她当年发生的种种,这个消息仿如一个惊天大雷,突如其来便噼在她的头上。 “念在你我当年的交情...我把你留在苏府,是不想你去外面刨根问底,原本以为哪一天你会打消这个念头,只可惜你如此执着...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回来,你我就当从不认识罢了。”苏枕看着碧莜,一字一字地吐着,仿佛千根绣花针刺在心头,密密麻麻,锥心之痛。 “若是古宸之知道,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如今才知道这件事,且不论你口中的是不是真相,但他一定不愿看到,我与你站在一起。”说完,碧莜怒目中渗出恨意:“古宸之把你当成至亲兄弟,你如今却能如此倘然的说出这些话,你们相识一场,古家人的品性你怎能不了解,你当真从未怀疑过吗?” 苏枕身形微微颤抖,嘴唇抿成一线。 忽然,车夫从远处小跑过来,边跑边喊:“公子!公子...” 如今半夜三更,苏枕的警觉自然松懈了几分,可是出门的时候还是派人多方打探了才过来,只见车夫气喘吁吁地说道:“方才小的看到山下有几零零星星的火光,这大晚上的,以为是山上的猎户,便没太在意,只是过一会儿,这山下的异动越来越大,俺瞧着不对劲,赶紧过来禀告公子...公子,你赶快离开吧。” 听闻,苏枕抽动着耳朵,山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倘若不仔细听还真的会被忽略。 看来是有备而来,欲要瓮中捉鳖的,他被抓住了没关系,只是碧莜,绝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 这山荒凉偏僻,苏建肯定没想到苏枕会把他们安葬在此处,王府的人第一次上山定会迷路,想罢,苏枕一把拉过碧莜的手腕,往山上走去。 碧莜拼命甩开,撕扯着又哭又闹:“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枕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吩咐着车夫:“你往前面那条路下山,他们定会在山下设下埋伏,你且不管他们,去把马车驶回府,拖延他们。” “是,小的这就去办。”说罢,车夫调头离开。 见到车夫离去,碧莜扭着身子往那边走去:“你放开我,松手!我要离开这里!” 看着碧莜欲离开,苏枕执着地抓着她不放,无论是碧莜喊累了还是疼了,苏枕的手只越抓越紧,生怕一个不注意,她便会熘掉。 如今山下恐是十面埋伏,他们势单力薄,要逃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且不知苏建带了多少人前来,还不如逃上山去,等待苏府的人过来。 若不是那日在苏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若不是碧莜已经知晓,若不是碧莜今日回来找他,他是死都不会将她带来此处。 眼前王府的人追到此处,今晚就算豁出性命,他也要带着她离开。 这山再往上,苏枕便也没有再踏足过,也不知另一边有没有出路,山上杂草丛生,路实在不好走。 待到空旷一点的地方,苏枕掏出一管竹炮,对着天拉开引线,一声长鸣响于穹苍。 “你这是做什么?”碧莜望着苏枕,暂时把方才的事情抛下了,跑了这么久,也不知为何要跑。 “快走!”来不及解释,苏枕继续拉着碧莜往山上走去,王府的人闻声定会追寻他们的踪迹。 “是王府的人?”碧莜皱着眉头,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烈。 “是。”苏枕虽看似沉稳,但内心却跟碧莜一样提着个胆子,这山头诺大,他也是没有把握。 “那他们是来抓你...还是抓我?”碧莜喘着气,体力已经不足,却还是撑着步子跟苏枕走去。 第110页 苏枕不敢停下,只同往日细声温柔地回答道:“他是我父亲,怎会来抓我。” “那八成是来抓我的,但他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你这么拼命带我走,又是何必,你我两人,山下却是数百人,我走不掉的,还不如抓我回去讨个赏。”碧莜说道。 他不知道王府为何这么大张旗鼓地前来抓她,若是被抓了走,她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北境了。 苏枕听着笑笑,只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进,一下子,又像是从不同方向传来。 “这边!”黑夜中慌忙带着碧莜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前方路更是漆黑,脚下一绊,碧莜半个身子摔在地上。 膝盖被摔裂了口子,碧莜疼痛的吸了口冷气,苏枕额头渗出冷汗,一把将她背起继续往山上跑去。 跑了一会,周围又恢復了一片宁静,只剩下两人喘气的声音。 “咻。”黑暗中,银箭射出来的月光映过眼瞳,苏枕顿了顿步子,这周围昏暗一片,但他知道,他们走不掉了。 王府的人不知何时埋伏在此处,苏枕原地将碧莜放下,护在身后,说道:“都出来吧。” 闻声,躲在树后的士兵悉数走出,将他们团团包围,众人拿着武器,王府的人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赶来。 “世子若是识相,早该停下来,何必跑这一遭。”领头的率先站出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笑着说道。 第63章 埋伏 苏枕和碧莜两人原地不动,得到消息的王府士兵全数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山上的小岔口一时间被堵得水泄不通。 “王府费尽心机,只为了抓我一个,王爷真的好手笔。”碧莜站直了腰身,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 苏建不紧不慢地赶来,远远看着他们,如今他们两个是俎上鱼肉,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那是自然,你是碧帮主的心头肉,远到大阳我自是不能怠慢,不过你这小丫头机灵,不费点功夫,我怎能请你回去。”苏建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听到爹爹,碧莜警觉地望着苏建。 虽不懂苏建目的究竟是何,但她隐约能知道,只要把她抓了回去,爹爹那边便是任人宰割,若苏建以她为条件,爹爹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苏建停下脚步,抬头望望漆黑且密不透风的天,缓缓说道:“这黑云压天,看着就像快要下起雨来,可谁知,等了这么久依旧是滴雨未下,我本不想逼你到这一步,是你自己偏要回来,若你安安心心待在北境,你我两家便相干无事,只可惜...” 只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拿下!”一声令下,士兵拔剑而起,两人眼下已是走投无路,却没有人敢首当其冲。 只见苏枕夺过一把利剑,表情狰狞地望着苏建喊道:“我看谁敢!” 父子之战,终究免不了再一次的腥风血雨。 苏枕吼道:“王爷,如今你也是自身难保,只要我将信件交出,我确保你绝对不能全身而退!” 听到威胁,苏建握紧拳头却也无法斥责,如今乃是扭转事情的关键,只能决不罢休地再次下令:“我说将她拿下!” 士兵们颤颤巍巍,那女人被世子护着,若要抓人,必会伤害世子,前排的人跃跃欲试,但凡触碰到碧莜的人,苏枕却毫不犹豫地一刀砍去。 丝丝腥气蔓延开来,碧莜被苏枕拽着,眼前的苏枕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兇狠得像头恶狼,容不得人接近半分。 碧莜被苏枕拉扯着,几经摔倒,胶着片刻,忽然山下映出一片亮光,脚步声阵阵浩荡,传来的叫唤声渐渐响亮,不绝于耳。 探兵匆匆赶回,扑通一下跪地:“王爷!山下突然出现一匹人马,正往山上赶来,大约有一两百人!” “混帐东西!”苏建狠狠地踹了一脚,许是刚刚那一身鸣响,苏府的人赶来了。 “王...王爷,若此时抓人下山,不知山下什么情况,恐有闪失,是先正面抗击...还是...?” 苏建咬牙说道:“小小府兵有何能耐,还想跟我们抢人不成?” 话毕,□□箭稀稀疏疏地往这边射来,苏府的人几欲要冲到山上,见状,苏建不得不先把他们击退。 “速速带一匹人马下山,但是他们两个也不能跑了!”苏建说罢,几个士兵护着他连忙往山上走去。 苏建没走两步,领头的便传来叫唤:“给我追,抓不住的统统提头来见!” 方才的地方倒下的两三个人早就断了气,苏枕砍下了一人的手臂,鲜血溅了一地,慌乱下苏枕一跃而起,利剑一挥,人群被他砍开了一个口子,拉着碧莜往山上跑去。 见到这一幕,苏建气急败坏:“你们...你们这群废物,今晚谁也别想逃,你们都别跟着我!给我去另一边守着!” 苏枕拉着碧莜跑得飞快,撒开腿往树林深处跑出,几欲用光所有力气,身后传来刀剑碰撞、血洒挥扬的声音。 兜兜转转跑了许久,身后的士兵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两人实在跑不动了,放慢了脚步,但也不敢停下片刻,忽然,苏枕吃痛的捂住右肩,像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跪在地上。 “你怎么样了?”碧莜害怕的撑住他的手臂,苏枕额头冒出冷汗,左手捂住臂膀,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溢出。 第111页 “呃...是□□。”苏枕喘着大气,右臂不敢动弹丝毫,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追兵未曾赶上,这□□却是凭空而来?苏枕望着四周,漆黑一片却一个人都没有。 碧莜望着他手上的鲜血,哽咽说道:“我们不逃了,我不逃了,山上还不知有没有出路,再这么跑下去你会没命的。” 说罢,碧莜转身,像是要回去找苏建,只要她回去了,这一切都停下了。 “你疯了吗?!”苏枕一把拉她回来:“你若是回去,你父亲怎么办,商帮怎么办,苏府的人已经赶来,只要他们过来寻我们,我们便能得救!你此时回去,我便是功亏一篑!” 碧莜哭得越发厉害:“可是...你的伤,再这么下去你的手会废的。” 苏枕的伤口血流不止,黑暗中虽看不见苏枕的容貌,但仅凭苏枕的声音却开始逐渐虚弱了。 “我没事...我没事的,他是我父亲,他不会杀我的,我们快走...快走!” 占满鲜血的手再一次握住碧莜,温暖而坚定。 “咻!”右侧传来声响,□□朝这边射来,苏枕机敏地拉着碧莜往后退一步,一支箭射在树上,擦肩而过。 “是谁!”望向四周,并没有看到人的踪影,苏枕握紧了碧莜的手,边跑边往四周看着。 树木变得越来越少,前面是一片空地,跑过去一看,才知道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我们现在去哪里?”碧莜紧紧地握住苏枕的手,望着他的伤,一时间毫无对策。 苏枕望着山下,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乱,若此时原路返回,说不定会撞上追兵。 望到远处有个小洞口,苏枕拉着碧莜往那走去:“我们先在此处休息片刻,王府的人这么久都未曾追来,定是被苏府的人拖住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了?”碧莜比苏枕按住坐下:“那岂不是坐以待毙吗?” 苏枕咬着牙,却不敢强行拔出箭头,吃力的说道:“不会的,你相信我,呃...” 手撑在地上,苏枕已经痛得麻木,这箭上不知是涂了什么,苏枕意识似有模煳,干裂的嘴唇变得苍白。 “你别说话了,这山上没有水,你要撑住,苏府的人都是你培养的精英,他们肯定会赶过来的。” 苏枕听罢,薄唇艰难的扯出笑来:“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才会...才会令你困在这荒山之上...” 碧莜看着苏枕的样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方才责备的思绪全然抛诸脑后,她扶起苏枕的身子,让他靠在大石上,衣袖轻轻擦去苏枕额上的冷汗。 “你在胡说什么,这且是你我都没有想到的,你不要说话了,若是他们追来,大不了我跟他们回去。”碧莜哭着,轻轻捂住苏枕的伤口,看着被血浸湿的衣袖,无论待会过来的是王府的人还是苏府的人,她都不想再逃了。 忽然,一颗石子丢到脚边,碧莜挂着泪的眼睛勐地抬起,不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人,手里拿着□□,往这边走来。 擦干泪水,模煳的视线终于看清,只见那两人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一堆人,碧莜下意识的站起来,挡在苏枕身前。 “哥几个真不赶巧,赶上你们在这打情骂俏,只是老爷吩咐了,这位公子,今天要跟我们回去。” “你们是谁!?”碧莜瞧着他们,穿着整齐的黑衣,显然不是王府的士兵。 听到声音,苏枕意识清醒,强忍着站起来,习惯性地把碧莜护在身后。 “兄弟们苦等这几天,就看着世子爷什么时候出那府们,没想到蹲了这么久,却在这山上逮住你们。”说罢,几个人抡起大刀:“世子贵人多忘事,只是我们家小姐刚离开不久,世子爷还未曾忘记吧。” 苏枕走上前去,说道:“你们是...卓家的人?” “本只是抓你回去,谁想到能亲眼目睹这样一番好戏,父子相互残杀,反目成仇,这个精彩的场面,若传出去,肯定精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人说着笑着,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碧莜看着他们,回过头来细声问道:“卓家的人怎么会在此地?” 那日王府之事过后,碧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枕望着她,只低头不做声。 “世子爷,如今你也受了伤,我们也不好硬拖硬拽,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回去。”那几人说道,忽又打量一下碧莜。 苏枕像是知晓他们下一步计划,一把将碧莜推开,说道:“既是来寻仇的,何必拖拖拉拉,就在此处解决吧。” 卓老爷找苏枕,无非是为了那日苏枕当众刺了卓惜画一剑,但事后,他听闻卓惜画未有大碍,若是寻仇,就还他们一剑,再不济,便还他们十剑。 一剑也好,十剑也罢,他都不能在此时离开碧莜,更不能让碧莜单独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第64章 悬崖 “大哥,你说接下来怎么办?”身后几个小弟簇拥过来问道。 那领头的望着他们两个,论起长刀说道:“嘁,一个瘦弱女子,一个半身不遂,你们还问我怎么办,他们不走,大不了直接扛回去!” 说罢,摆起架势向苏枕碧莜他们走去。 第112页 碧莜见状一下子慌了,拉着苏枕往后退两步:“你们...你们要干嘛,你们别过来!” 蓦地,苏枕甩开碧莜的手往悬崖边上走去,边走边说:“若你们今夜抓我回去,我便纵身跳下。” “苏枕!”碧莜惊恐得看着他,分不清这是为了逃脱的藉口还是他的想法。 “你要跳就赶紧跳,老子还等着回家睡觉!”那大哥看着苏枕临危不惧的样子,不禁想想,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服软。 苏枕捂着手臂,吃力的走到边界处,脑袋昏沉,他的身影在远处摇摇欲坠。 再坚持一会,他们就快来了。 他们来了,碧莜便能回去。 “大哥!”身后一个小弟走过来提醒道:“不可,老爷吩咐一定要带活人回去,他若是被我们逼死了,那怎么向老爷交待呀...” “管他呢。”听到这番话,那大哥不耐烦地推开身后的人,这荒郊野岭的,抓个人都如此麻烦? 只是现在把人抓走,碰见山下王府的话,定不会任由他们把人带走,那老大拍了一记额头,这抓个人怎么这么难啊... 见他们不语,苏枕说道:“卓老爷此次抓我,想必定是为了那次事情,如今这个局面你也看到了...咳咳咳” 说到一半,苏枕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碧莜跑过去将他拖拽回来,这身后的悬崖,若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 苏枕看着碧莜,继续吃力说道:“我如今陷入两难,若我跟你们走,你可有把握山下的人不会阻拦,做过的事情,我自会面对,待我解决完此事,定去卓府认罪。” 领头的看了看苏枕的脸色,虽有些怀疑,但他若是真的跳了下去,自己定会惹出□□烦,再加上山下那一群人,且不知能不能走掉,自己不想搅入其中,想了想便也罢了。 “好!咱们兄弟今日且信你一回,过了今晚,便不会手下留情。”说罢,带着兄弟转身离开。 像是乌云过去,月色稍稍洒下银光,山间勉强能看清人的模样,苏枕垂着眼看向碧莜:“扶我去那里,呃...” □□上的药性已然发作,苏枕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待到坐下,便听到不远处的叫唤。 “少爷!” “少爷,我们来了!” 苏府的人此时赶来寻人,虽然只有三三两两几人,但也摆脱了王府的士兵。 “苏枕!你的人来了。”碧莜摇摇苏枕的身子,想让他清醒一点,着急地扶他起来,一边喊道:“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苏府的士兵赶来,神色稍有缓和:“少爷,王府的人在山腰被我们截住,我们先来寻找,少爷赶快跟我们下山。” 苏枕抬抬手,想问些什么。 “少爷放心,我们早已派人去通知沈公子,少爷,再不走便来不及了!”王府见形势不妙,必定会加派人手,若他们赶到,想必又是一场大战。 “呵,原来是骗人的买卖,我本想在这看场好戏,没想到被我抓个正着!”卓府的人突然出现在身后,原来他们还没走。 见状,苏府府兵拔出利剑,警觉地看着面前这伙拿刀的人。 “苏世子,方才说的信誓旦旦,原来是在等救兵赶来,却没想到等来几个残兵败将...” “呸...你么是什么人,说话给我放干净点!”苏府的人听不下去了,举起剑指着他们吼道。 “兄弟们,给我上!” 转眼,两方刀枪长剑便打了起来,一人搀扶着苏枕准备离开,只是卓府的人真的被激怒了,一人看见便拿起长刀狠狠往这边砍来。 只是那人手脚笨拙,跟苏府士兵不过过招几下便抵挡不住,最后竟被一脚踹开。 “少爷,这边!”偷得一丝机会,手下引着苏枕往一条小道走去。 苏枕走得吃力,两人不得搀扶着他,歪歪扭扭地往一旁走去。 突然,苏枕松开了碧莜的手,眼睛看着她,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道:“你走...” “少爷!” “不可以!” 碧莜和手下同时发出声音,他们躲在一旁的石头后边,苏枕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但意识依然清醒,对着他们两人说道:“我走不动了,我走不走都不要紧,苏府...府里的人很快便赶来,你..下山,找沈...” “少爷...!”手下的人看着苏枕,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你不走,我绝不走,你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跟我解释清楚,这次我绝不会抛下你走掉!”碧莜有些不甘,她像是害怕,手紧紧拽着苏枕的衣袖不放,手臂的血浸湿了半个袖子,碧莜握出的血不断滴下。 苏枕努力抬起眼眸,温柔地像是哄孩童一般对碧莜说道:“你乖,离开大阳以后,就...别回来了,若是...还有机会,我便去骆北关找你...呃...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你现在就跟我们走。”碧莜泪落成珠,她不在意自己能否走掉,但她心里的声音在叫嚣着,她绝对不能把苏枕独自留在这里。 见他们犹豫不决,苏枕推开了他们的手,点点头意识叫他们快速离开。 “搜,今日便是挖地三尺都给我找出来!” 第113页 “在那边!那边有人打架!” 树林里传来响声,听这架势,定是王府的人过来了。 “快走,你快带着姑娘下山,我受了伤,走不快的...”苏枕眼珠子布满着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手下。 这是一个死命令,不得有抗。 “...是”手下的人只的诺诺点头,扶着碧莜的手:“姑娘快跟我来。” 碧莜被人拖着起身,手还不舍的拽住苏枕的衣服,终于,在苏枕的目光中,消失在黑夜里。 王府的人赶来,看见的确实两伙人打的火热,一边是苏府的府兵,还有一边也来头不小,拿着长刀竟能对付得了苏府的人。 王府人多势众,将他们团团围住,两边的人见状也停了下来。 王府领头四周看看,吩咐一队人继续搜寻,随后问道:“你们是谁!” 苏建跟着,闻声赶来,便是看着面前这副景象。 卓府等人看着苏建,顿时明白了,那大哥扯着嗓子说道:“王府的人好威风啊,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见他们不仅不回话,还颇有几分挑衅之意,周围的士兵拔起剑逼近。 “哟!阵仗还不小。”那人说着,把手里的长刀扛在肩上,指着胸口说道:“卓家马文强,我们来便是...” 还未说完缘由,苏建朝天大笑:“我当时哪里来的小喽啰,原来是卓家的人。” “王爷可别忘了,苏府曾对卓家做过什么!老爷此次便是要你们付出代价!”那大哥有些气急败坏,对着苏建一番吼道。 苏建轻笑一声:“卓家我早就不放在眼里,我不想知道今日你们要做些什么,若你们坏了我的事,格杀勿论。” “少废话!苏枕在哪里!”卓府的人像是被激怒了,举着刀喊道。 苏建皱了皱眉头,那个逆子他早就不关心了,只是那个女人... 闻声,苏枕扶着石头从一旁走出来,望着苏建。 此时正有矛头,他出来干扰,碧莜说不定能多争取得几分机会逃得更远。 看到苏枕满手是血地走来,苏建并无半分心疼,拿起手上的剑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一剑架在苏枕的脖颈上。 “说!那个女人在哪里!”苏建怒目盯着他,恨不得把他一掌打死。 卓府的人自是不能放过这个嘲讽的机会,身后传来笑声,道:“王爷世子反表面里一副和睦样子,背地里却反目成仇,谁能想到,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苏枕没有挣脱威胁,反而淡定地说道:“她走了,你不会找到她...” “逆子!你若是将我逼到绝路,我断然不会让她们骆北关好过!你以为将全部事情隐瞒,她便永远不会知道吗!简直是荒唐可笑!” “不啊...咳...我知道我不能骗她一世,但倘若你不在了,就算她恨我,我也无忧了。”说罢,苏枕嘴角扯着笑,慢慢坐在地上。 身上的迷药让他四肢没了知觉,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他保持清醒。 苏建满眼不可思议,他不相信这么多年培养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对他,剑缓缓逼近,苏枕的脖子渗出一道血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要为了那个女人弒父吗!” “不止是...不止是她,还有整个古家,还有我最珍贵的东西。”苏枕看着他,眼神带着几分怜悯,他怜悯眼前这个人,这个人早已不是他的父亲。 “珍贵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珍贵的东西。”苏建瞪着他,蹲下来说道:“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唯有权位,金钱和利益,你若没有这些,其他全部都是妄想!,你没有这些,天下何人会听信与你!” “你联合九皇子,欲与外朝谋反,你为了达到目的,借商帮合作之意做了什么!古家人知道后,你便痛下杀手,对你来说,达到目的才是重要,这么多年来的交情和信任,你都能全数抹杀,你可知从那刻起,你便是奴隶,便是权势的俘虏!” “你懂什么!是他们不肯善罢甘休,我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苏建不知想起什么,眼里像是有泪光,他望着天上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手里握着的剑放下,他看着面前倔强的苏枕,缓缓说道:“你与你母亲一样,一样让我爱恨不得,你们母子连心,一样的作践自己。” 王府的人走过来,在苏建耳边说了一句,随后离开,苏建神色稍有转变,但又像早已料到,挥挥手不再细问。 站起来,苏建说道:“但我绝不后悔,待我功成名就之日,天下人只会看到我得到的,没有人会在意过程,到时候你们也就知道,到底谁才是成,谁才是败!” 苏枕不再反驳,他知道,苏建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没有人可以劝得了他。 蓦地,苏建说道:“将人带上来吧。” 一个不好的念头,苏枕勐地回头看到,王府的人押着两人往这边走来。 苏建背对着,说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去做,若是你们不曾与我作对,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碧莜...”苏枕强撑着身子,手上的疼痛加上浑身无力,他便只能往那边爬去,手抓着泥巴和细石,缓慢得往那边爬去。 第114页 碧莜双手被反扣,看见苏枕倒在地上,心疼的掉下眼泪。 “你的救兵还是来的太迟了。”说罢,苏建不再说些什么,准备离开。 碧莜被擒住,不断挣扎,喊着苏枕的名字。 手下的人走过来,问道:“王爷,那些人怎么处置...” 苏建顿了顿,那几个卓家的人,本是打着抓苏枕的名义过来,只是他们将苏枕抓了去也无谓,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刚刚全都听到了,那便不能留了。 苏建嘆了口气,稍稍整理衣襟,道:“杀了吧。” “是!” 望着王府的士兵离去又准备折回来,马文强眼疾手快,跑到苏枕身旁,一把长刀抵在身前,大声说道:“王爷心狠手辣,我们实在佩服!王爷是要杀了我们,剷除祸患吧。” 马文强笑笑,紧紧抓住手里的救命稻草不放:“今日我们哥几个若是离不开这荒山,那便让世子给我们陪葬!” 苏建望着他们,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方才你们也看见了,王府内乱,此人早已不是世子了。” 言下之意,便是苏枕也不能威胁他。 王府士兵听罢,便毫无顾忌地走过去。 卓府的人,除了苏枕身后的马文强,血光之下全部倒地。 马文强急了,手里的刀都歪了下来,依旧抵着苏枕的脖子往后退去:“这、这...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苏建望着他,果不其然,只是一些虚张声势的废物。 马文强被逼急了,拉着苏枕走到悬崖边,他不信,王爷会用苏枕的性命换他的命。 他声音颤抖说道:“你们别过来,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保证!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扔他下去。” 苏枕如今手脚无力,如同蝼蚁一般任人摆布,只是眼睛仍是死死地看着碧莜。 碧莜也看着他,泪水将他的轮廓模煳,她不知道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看着马文强两人只在悬崖边上,碧莜扑通跪地,说道:“王爷,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你放过苏枕,你放了他吧!。” 苏建站在原地不动声色,虽说他料到卓家这几人不会有什么把戏,但是如今苏枕浑身无力地被拖在悬崖边上,他竟莫名渗了一股冷汗。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解决!”见他们迟迟不动手,苏建下了命令。 身后树林里的人影蠢蠢欲动,看准了情形,扣着碧莜的两个士兵被身后的人重重的踹了一脚屁股,直接倒地,碧莜吓得不轻,只瞬间被人往后拉去。 “哎哟!”那两个士兵揉着屁股,未搞清楚,长剑刺入,两人毙命。 “姑娘跟我来!”几个黑衣人出来,拉着碧莜往树林退去,树林里陆陆续续冲出人来。 “你们是谁!”碧莜反倒没有惊慌,只问道。 王府的人也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吓到,黑衣人一把抓过碧莜的手腕说道:“沈公子在那处等你,姑娘快跟我来!” 是沈子良!碧莜勐地抽出手,恳求说道:“快救救他,苏枕在那里!” 半山腰上的这块小空地,一时间被涌出的这波人沖乱,王府、苏府、卓家、还有一伙黑衣人,四方混战,各有各的目的。 显然,黑衣人的人数出乎了王府的意料,他们目的清楚瞭然,便是护着碧莜离开。 悬崖边上的人看着情况不对,马文强依旧死死扣住苏枕,人群中,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 “抓住她!” “姑娘快回来!” 苏建被王府的人护到一旁,他几乎与黑衣人同时出声,碧莜不顾一切冲进人群,身旁的刀剑不时向她刺来。 碧莜看着不远处的苏枕,用尽全力跑向他。 树林里穿着夜行衣的沈子良见情势不对,连忙跑出去。 悬崖边上,王府的人躁动不安,握紧了手里的剑说道:“婆婆妈妈的,赶紧上路吧!” 说罢,长剑当空,举起的剑欲要砍下马文强的项上人头。 马文强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瞬间,他豁出一切,连着自己一同滚去那悬崖。 “不要!” 噗嗤一声,剑入躯体,溅出星星鲜血。 马文强趴在地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只是手仍然死死抓着苏枕。 悬在半空的苏枕。 瞬间,嘴巴吐出鲜血,马文强声音微弱的说道:“放我离开,我...我不松手。” 直到现在,马文强依旧不相信王府的人会对苏枕置之不理,只是他的视线逐渐模煳,抓着苏枕的手渐渐松开。 苏枕的身体摇摇晃晃,他抬着头,手也死命地抓着马文强。 王府的士兵显然被吓到了,哪里还管得了杀不杀人,世子被马文强推了下去,吓得他赶紧回去告知。 马文强的嘴里不断吐出血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身下的苏枕,他还不想死,只是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弱,直到断气那刻,他也未有合上眼睛。 苏枕抓着马文强的手,伤口的疼痛几欲要撕裂开,苏枕痛苦的咬着牙齿,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忽然一双手抓了上来,拼命地把他拉起。 “苏枕,苏枕!我来救你了,你抓住我,我拉你上来。”碧莜趴在悬崖边上,眼里挂着泪,却笑着对苏枕说。 第115页 苏枕艰难的抬起头,望着这个奋不顾身救他的人。 “苏枕!苏枕...”碧莜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掉在苏枕的头髮上:“苏枕你别松手,我拉你上来。” 只是这力量悬殊,碧莜何尝能拉动苏枕,她只死死地抓住不放,往身后喊道:“来人啊!苏枕在这里,来人啊!” 苏枕的手渐渐滑下,碧莜害怕的看着他,摇着头密密麻麻地说道:“不要,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我好痛...”苏枕微弱的声音传来耳边,穿过声声打斗,穿过刀剑撞击,碧莜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苏枕!” 第65章 揭开 边上的草叶摇晃,只剩下一只手空虚的往下探去。 苏枕松开了碧莜的手,没有犹豫。 那边,王府士兵正匆匆跑过去回话,世子被卓府的人推下了悬崖,来不及阻止。 沈子良在不远处,听见碧莜嘶声力竭地朝山下喊去,心中咯噔一下,背嵴里渗出的凉意蔓延到心间,手中握着的剑摔在地上。 跑过去,沈子良看着趴在地上的碧莜,拽着她起来:“苏枕呢!啊!” 碧莜无力地被他抬起,眼神空洞,望着沈子良。 沈子良只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闹了这么久,竟是这景象收场吗? 苏建听闻后,额头暴起青筋往悬崖边赶来,跪在旁边,身子欲往外探去,身后的侍卫看见,连忙拉住。 “我的儿!苏枕!”苏建被众人拉住,朝着山地下狠狠地喊道。 到底是亲父子,两人虽时常不合,苏枕也挑明了不支持父亲,甚至自立府邸,撇清与王府的关系,但苏建还是相信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会明白自己的难处,回到自己身边与他共建宏图大业。 “王爷,请节哀。”侍卫看着这一幕,纷纷低下了头。 苏建站起来,望着马文强的尸体,充满血的眼珠子瞪得死死的:“卓居溱!你杀了我儿,我定会要你血债血偿。” 蓦地,苏建看向一旁的碧莜和沈子良,身体仍有些不稳,慢慢走过去说道:“我儿若不是因为你,他早该有大好的前程,他或许已经成家立业,过着大阳城人人羡慕的日子,可直到方才,他还心甘情愿地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他死了,你满意了吧!” 此话一出,苏建的虚伪面目无疑是要揭露开来,苏建也不再打算对北境隐瞒,虽然苏建之前对碧莜做出的事情令人可疑,但总归没有对北境那边撕破脸,只是如今苏建已不想与任何人假意合作。 “到底是谁在逼迫苏枕,王爷怕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沈子良扶着碧莜起来,望着苏建说道:“事到如今,王爷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苏建不屑说道:“你是何人,你也配与我说悔意?今日之事,若不是你带人从中掺和早该了解,这么算,我儿的死你也该偿命!” 说罢,苏建拔起剑指向沈子良,苏建如今是被惹毛了的老虎,逮住一块肉便不会松开。 沈子良站在原地,不曾退后一寸:“如今王爷自以为掌握了朝中要领,准备攻打的日子也日渐接近,这件事若是做成,便是復兴天下的重任,此时经歷丧子之痛,在下很是同情,只是王爷,接下来这几天还是考虑一下,该如何自保吧。”说完,从衣襟间掏出一封信:“这是苏枕交由我送去京城,如今信已送出两天,不日方可到达,此乃抄件,王爷可仔细过目一遍。” “你究竟是何人!”苏建恼羞成怒,恨不得把眼前人撕成碎片。 “这封信说的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苏枕这两年来一直试图阻止你,只是他早已知道无望,只能用这种方式令你停手,你若对他还有愧疚,如今回头还不算太晚。”说罢,沈子良拉着碧莜离开。 “咳咳...咳”信件看到一半,苏建便被气得连生咳嗽,几欲是咳出血的模样,怒气沖沖地指着他们喊道:“来人,给我抓住他们两个,咳...一个都别想离开!” “是!” 说罢,眼前扬起白色沙尘,飘飘洒洒充斥着整个山间。 王府的士兵用手扑腾着,这白色的粉尘迷了眼睛,霎时间敌我难分。 沈子良带来的人,人手一包白色脂粉,若是实在逃不出去,便扬起脂粉,用此法扰乱视线,肆机逃脱。 这四五十人撒了粉,便从山一边逃下,沈子良带着碧莜,在黑暗中连滚带爬的逃下了山,过了这么久,天边已翻起了鱼肚白。 众人分散逃跑,沈子良和碧莜逃到偏僻的地方,过了一会,沈府的马车如约而至。 碧莜被沈子良摁着坐上了车,脱掉黑衣和面罩,恢復一副端正的模样,直到方才,碧莜还不死心地要去山地下找苏枕。 她不相信苏枕就这样死了,就算死了,也死要见尸。 沈子良只低着头,心头不是滋味,闷声说道:“这山下不知是什么,待风头过了我便找人去山下寻他。” “为何要等,若是他没死不...”碧莜激动,大声驳问,还未说完便被沈子良捂住了嘴巴。 “如今王府大张旗鼓地寻你,你若是想寻死,便只管出去。”说罢,掀起帘子看看车外,此时天蒙蒙亮,王府的人就算追来,也未必有这么快。 第116页 沈子良紧接着说道:“不用我寻,王府的人也必定会寻,王爷不知道我是谁,若我此时就去,不就暴露了身份,不过你放心,我会找附近的居民帮忙寻找,若是苏枕还活着,必定安全送我府上。” “不行,我不能回去,我要亲自去找他...”碧莜此时已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是苏枕跌下悬崖的画面。 “你不是恨他!不是怨他骗你这么久吗!你心里满是古家长子,你可曾仔细看过他对你的情谊,可有看过他对你的心!”看见碧莜的样子,沈子良狠狠地吼了出来。 “我...” 听到这里,碧莜眼泪又落了下来,落在了沈子良的手上。 “他跟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带你离开,保护好你的安危,如今你是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若我此时放你离去,那不就负了他的一番心思,他说过,我是他最信任的人,也只有我能够带你离开。” 说完,碧莜无助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你什么,王爷要对北境出手是迟早的事,你一定不能轻举妄动!”沈子良咽了咽口水,低头喃道:“苏枕他...” 碧莜抬眼,全然不懂他在说什么,追问:“瞒我...” 长嘆一口气,马车已缓缓驶出大阳城,沈子良捋了捋思绪,道:“古家人确实是被王爷所杀,但却不是因为贪污,而是另有原因。” “你说什么?”碧莜惊讶地抓住沈子良的手腕。 “我虽不认识古家老爷,但我曾听父亲说过,古老爷一声清廉,古家长子更是大阳城中长子的楷模,换作是我,一时间也很难相信。”沈子良说道,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那这套说辞,是从何而来?”碧莜问。 “是...是苏枕命我,捏造出来的。”沈子良继续说道:“就在你第一次离开大阳那日,苏枕无意间发现了王爷的书信,书信内容,竟是交代了勾连外朝意欲谋反之事,两方军火运输,便是借苏古两家的合作进行,苏建利用他王爷的身份,再加上古家在外的名声,自然而然就能避免了检货,靠着这条链子,这军火朝外秘密运了三年。” 碧莜听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苏枕发现了以后,与王爷对质,那个时候苏枕就算发现了也毫无反抗之力,他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一错再错,若被发现,就算能够脱身,古家也会遭到连累,苏枕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古家,古老爷去找王爷理论,一开始还被矇骗过去,后来,古老爷亲自去东洲查货,这才证实了苏枕所说不假。” 沈子良顿了顿,此事过了这么久,再次说出来心里头仍不是滋味:“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能想到,古家人慾终止合作,并将证据告到朝堂之上,王爷恼羞成怒,痛下杀手,那时我虽不在场,但苏枕曾与我说过,他恳求过父亲,但也无济于事,他亲眼看着他最好的朋友死在眼前,他心中又何尝不是百般痛苦。” “那为何不能告诉我,为何要瞒着我,我在他眼里...丝毫都不能为他分担吗?”碧莜早已哽咽,脑子乱成一煳。 “正是因为他太在意你,他才会关心则乱!”沈子良语重心长地说道:“他料到你知道此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也责怪自己,他认为古家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他,是他发现了信件送至古家,古家才会知晓这一切,这么多年,苏枕一直不能释怀。” “这怎么能怪他,倘若事情败露,这参与谋反便是株连的重罪,古老爷定是想到,想必他也不会怪苏枕的。”碧莜说道,她想不懂,苏枕为何要这样责怪自己。 “天下少有两全之事,正是因为他与古家的关系,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苏枕本以为在事情败露前告诉古家,古家人便能想方设法脱离摆布,古家人被杀害后,他与王府断绝关系,自立府邸,日夜担心消息被你知道,到后来,他找到我,想出了这个自认为毫无疏漏的对策,为的就是不让你发现,他知道你会回来大阳,所以日夜派人盯着,不让你被王府的人找到,从你进入苏府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的骗局。” 碧莜摇着头,不肯相信沈子良说的这番话是真的:“怎么...怎么会这样,那古家的帐本,信物都是假的?” 沈子良摇着碧莜的肩膀,说道:“如今这些都已无关紧要,你要知道,苏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若你被王府抓到,北境那边定会落为俎上鱼肉,苏枕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你知道以后,他有足够的能耐去与王府抗衡,他培养府兵,不断打探王府的下一步行踪,苏建在他的干扰之下事情几欲败露。” 第66章 黄沙 “他可以告诉我的,他为什么要隐瞒着一切...”碧莜越说越哭,渐渐不能自拔,沈子良看着,却不能相劝。 “若告诉了你,以你对古家的感情,你可能保证不会轻举妄动?苏枕之所以这样隐忍,就是想给王府毫无反击之力,错就错在,你们都有自己心头顾及的人。”说罢,沈子良沉默不语,回想当初,他曾以为王府世子当真如同外界所说的那般不近人情,只是这么久下来,苏枕却早已把他当作心腹。 第117页 他替他谋局,他也曾答应为他找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对了,还有一事...沈子良咽了咽口水,不知该不该与碧莜说。 如今苏枕生死未卜,所有事情都未成定局,罢了,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子良接着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千万别干预,但也需要提防,王爷曾说他不会放过北境,你且回去与人商议,大阳的事情苏枕交待过我,至于苏枕,我若是有消息...便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碧莜点点头,说道:“我不相信,苏枕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他不会死的...” 碧莜的手在颤抖,方才发生的事情恍如一个梦境,手中仿佛还留有苏枕的掌心的余温。 碧莜回想一切,从打刚回来大阳,苏枕接她回府,囚禁他,贬她为下人,再到后来的云霁山,卓惜画入府,一桩假的拜堂成亲...这一切事情,究竟是布局还是苏枕的全心全意,碧莜分不清楚。 只是细细回想,苏枕的心意大概早就有了苗头,莫约是从那白玉簪子开始吗... 碧莜眼神无光暗自失神,沈子良不忍再与她多说,只是他却心疼:“你俩从小相识,如今你既知道了全部,你大可不必再骗自己,他为你做的种种,你当真毫无感觉?” “我...”碧莜有些气急,不料话未说出竟不知如何反驳,回头是剩下一句我不知道。 “算了,倘若是因为愧疚,那不要也罢。”沈子良只感觉苏枕是天下第一无脑之人,兜兜转转这般,到最后留给他的唯有愧疚。 马车驶出大阳城一上午,到驿站已是正午时分,沈家的马车虽招人显眼,但王府总归想不到碧莜回藏在里处。 沈子良下车替她买了一匹马,碧莜在车内换了身衣裳。 沈子良牵着马过来,说道:“这驿站人少偏僻,我们又即时出来,这匹马健壮,你需快马加鞭回去,我派人在途中看着,定能助你安全回到北境,这里有些干粮,你...还是不要停留,尽快启程吧。” 碧莜接过东西,躬身答谢:“沈公子这番助我,碧莜来日定当相报,只是...” 碧莜想想,只是什么,如今这事情她怕是再也不能参与,还不如不要添乱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有消息,我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沈子良看了看远方,再不远处便是荒漠,人一旦走进去,若无方向,怕是想回头都很困难。 碧莜跨上马,装好行囊,准备出发。 上车前,沈子良刚踏上了一只脚,却迟迟不肯上车,回头喊道:“碧莜!” 碧莜拉了拉马绳,疑惑地回头。 “这事情并非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苏枕他未曾做过坏事,上天一定不会亏待于他。”沈子良想了想,还是先不要与她说明。 碧莜被大阳刺迷了眼,只远远看见沈子良挥手的身影,用力地点点头,说道:“我相信。” 说罢,驾着马儿一路远去。 翌日,碧莜在驿站,莫约看见一群人拿着画像,在茶馆里挨个问道,虽看不清画像里的人是谁,碧莜披上头巾从后门走掉。 她只身一人,漠漠黄沙且没有避身之处,晚上睡觉是也只是眯着眼,不敢睡得深沉。 快马加鞭两日多,碧莜回到商帮。 商帮一切如前,显然没有收到大阳那边的消息,碧莜一路走进去,这想着该如何对爹爹说明这一切。 她脑子还如同浆煳一般,未曾仔细明了如今的局面,她只知道,苏枕掉下去了,古府遇害,王府的合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建串通了九皇子,密谋如此之久的计划,且不知何时举兵攻城,若是一朝失策,那他们也必然逃不了干系。 碧莜遇到自己的事情天生一条筋,若不是沈子良多番提醒她,她怎会在事情未清楚前就回来。 “呃...”碧莜一路走着,顾着想东西却没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令狐祁。 “莜儿?”令狐祁显然惊了一下,拿掉碧莜的头巾,看见她像是哭肿的双眼:“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了” 令狐祁弯着腰看着碧莜,她刚一人赶路回来,这几日消瘦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她眼睛通红,无措的看着他。 “对呀...我回来了,还未来得及跟你们说。” 令狐祁立即知道不对劲,扶着她的头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碧莜有意迴避他的眼睛,看向旁处,说道:“我..我只是有些累,想爹爹了,所以赶路赶快了些。” “赶路就能不睡觉了?”令狐祁知道碧莜在逃避,但也顺着她的意思问道。 “啊...对,我两日没睡觉了,我去看过爹爹便休息了,祁兄有事晚些再过来找我吧。” “大阳那边还好吗?”碧莜离开之际,令狐祁嘴快地连声问道。 碧莜背对着他,支支吾吾地说:“还好...一切都好,我先去看爹爹了。” 看着碧莜的背影,令狐祁心里也不是滋味,自打碧莜去了大阳之后,心里的秘密就越来越多,从前不论是什么小事,都会拉着他说个不停。 碧莜一路小跑会后院,身后木箱子里的东西哐哐啷啷,还未跑到后院,父亲便从书院叫住了她。 第118页 “爹爹!”看见碧辽清,碧莜便像看见了依靠,跑过去一把拥进爹爹怀里。 “诶哟,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写信知会一声,我方才听前面的人说道莜儿回来,正准备去前面接你呢。” 碧莜把爹爹抱得紧紧的,不曾松开,问道:“是我太想爹爹了,就迫不及待赶回来了,爹爹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但还需调理。”碧辽清挣开碧莜的怀抱,隐约感觉女儿有些不对劲,一边拨弄她散落的头髮一边说道:“瞧着你也累了,赶快回去睡一觉吧,你可有跟你古伯伯交代了?” 碧莜愣了一下,爹爹如今对大阳那边的事情分毫不知,王府对这事情显然不会大意,若就这样告诉了爹爹... 想罢,碧莜点点头说:“都交代好了,爹爹不必担心。” 碧辽清欣慰地点点头,催促碧莜回去休息。 回到商帮,碧莜算是脱离了危险,王府的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但在北境他们且不敢冒然对商帮怎么样,只是,该如何一步一步告诉爹爹他们... 碧莜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困意,她脑子乱的很。 忽然门被轻轻敲了敲,令狐祁在外头轻声问道:“莜儿,你睡了吗?” 碧莜顿了顿,欲想就这样装睡过去,但令狐祁在外又轻声说:“你怎么了?” 心知逃不过这一问,喃喃回道:“还没睡下呢。” “我做了些吃的,你填填肚子会好受一些。”说罢,令狐祁轻轻推开门进来。 闻到香味,碧莜的肚子咕咕直叫,可如今她还未做好准备,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他们,但也不能拖,若是王府又有什么新的动作,商帮该如何应对... 令狐祁细心地摆好,放在碧莜跟前:“既然没睡下,便吃些东西,总比饿着肚子睡好。” 碧莜低头喝着粥,阵阵米香入口,抚慰了碧莜这两日的风餐露宿。 令狐祁坐在旁边,叨唠这商帮最近的事情,他一边说着,也一边等着碧莜与他说。 碧莜突然匆匆回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碧莜闭口不言,令狐祁也不敢冒然询问。 “我吃好了,谢谢祁兄。”碧莜一直低头吃着,直到碗见底才肯放下,想必是真的饿了。 令狐祁收好碗出去,直到方才,碧莜也不肯与他倾诉。 深夜,碧莜从温暖的被窝醒来,她一觉睡得安稳,没有人过来打扰。 推开门,微风袭来,后院一片安静,想必爹爹正与长老们在外头忙活,碧莜走去,还是先看看他们最近在忙什么,再仔细想想接下来的事情。 走去前厅,爹爹正与长老么核对这个月的帐目,碧莜坐在旁边,瞧着他们不忙不乱的模样,商帮如今根基扎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人料理,大的差错已经许久没有出现。 令狐川摞好帐本,双眼有些疲惫,揉着眼睛说道:“过两日,我便要去那酱坊看看,那坊主刚上任不久,免不了有些遗漏。” “这种小事让孩子们去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胡长老翻动单子,时不时说上一两句。 “不行,孩子们怎有威严,这会儿去到,谁听谁的还不一定。”令狐川摆摆手,一副说一不二的模样。 碧莜坐在爹爹旁边,捏着爹爹的肩膀,这两年碧辽清的身体大不如前,商帮的事情也渐渐交由令狐川和长老们打理,但每月的核帐还是要亲自把关。 碧辽清看得仔细,不曾仔细听旁人的对话,碧莜在耳边轻轻问道:“爹爹,如今这两年,合作的工坊可有新增?” “自然是有的,有的工坊搬走了,有的换了主事人,便也不与我们合作了,所以每年都有新的进,旧的出。”碧辽清说道。 碧莜沉默了一会,陪着碧辽清一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帐本。 碧辽清见碧莜不说话,笑笑说道:“怎么,看着这帐本,是有些生疏了?” “那自然是没有。”碧莜摇摇头,一副充满信心的样子。 “你年纪尚小,刚从大阳回来,还不用这么着急,多熟悉几日也不迟。”碧辽清不以为意。 “爹爹,大阳王府的合作,依旧在进行么?”碧莜见爹爹看的用心,钻着空子问道。 听到此问,碧辽清有些意外的回头:“大阳王府?” 碧莜不禁有些心虚,但也挺直腰杆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对呀,王府,我小时候去过的那个王府,爹爹不记得了吗?” 碧辽清笑笑,没有发现碧莜情绪上的端倪:“记得,虽说单子不大,但总归是老家,这么多年王府把关严谨,未曾有什么差池。” 七年前谈的生意,被碧莜突然问起,碧辽清回头看着她问道:“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 “没,我看见上头的开阳茶,想起来便问问了。”碧莜机灵地看向帐本,正巧看见上面的单子,也算逃过一劫。 身后有打扫的僕人走过来,躬身在碧莜旁边说道:“姑娘,外头有个人,说找无悠姑娘。” 那僕人想着兴许是把名字叫错了,也不好赶走,便进来告知。 碧莜背嵴一凉,却不敢惊慌,问着那僕人:“可说是何人?” 第119页 僕人道:“没有,只说是从大阳来的,是个老妇人。” 第67章 起因 碧莜起身,连忙小跑着出去。 远远望到一个风尘僕僕的身影,碧莜有些激动,朝外面喊道:“秋娘!” 看见碧莜,秋娘无助的眼神像是有了依靠,双手捂住碧莜的手,干裂之下是粗糙的温度。 “秋娘你怎么来了,你快进来!”碧莜牵过秋娘的手,想必她赶了许久的路才来到北境。 秋娘摆摆手,并未出口拒绝,只掏着包裹,着急着把什么东西找出来。 从包中找出一封信件,秋娘递给碧莜:“路途上颠簸,难免有些皱巴巴的,这是少爷嘱咐我,一定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的东西。” 听到苏枕,碧莜眼里又挂起泪,接过信件,上面只写着碧莜亲启四个字。 秋娘大概从沈子良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的头尾,这两年大大小小秋娘也猜到了不少,到头来,最忧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碧莜害怕爹爹发现,着急地抹掉眼泪,说道:“秋娘,这附近有个茶馆,我们...我们去那里坐下来说。” 秋娘看着碧莜的样子,想必也有很多事情想要与她说。 茶馆里有些冷清,碧莜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与秋娘坐下,面前摆着信件,碧莜望着一动不动。 秋娘许是有些累了,这两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如今终于可以歇一歇。 “无悠姑娘...”秋娘见碧莜有些走神,轻声叫了她一把。 只是碧莜倒清醒得很,木讷地开口问道:“苏枕...可有消息了?” 秋娘低下头,不忍回答这个问题。 碧莜又问:“苏枕他...还会回来吗?” 秋娘望着碧莜的眼神,迫切地像是一个孩童,不罢休地问着同一个问题,止不住有些哽咽:“无悠姑娘,只要你相信,少爷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望着秋娘的眼睛,碧莜都知道,这不过是在安慰她的话语罢了。 “只是...”秋娘低着头,说话顿了顿。 “只是什么?”碧莜问道。 秋娘掩着心口说:“我本是王府的下人,有些事我本不应该插嘴,少爷从小我是看着长大的,有些话,我自认为...还是应该告诉你。” 碧莜疑惑地看着秋娘,只等她说出下文。 “当年古府的事情,姑娘可莫要怪少爷...”秋娘喃喃道来:“那时候,是少爷发现了端倪告诉了古府,王爷知道后,生气地将少爷囚禁足足三月,不予他出门半步...” 碧莜有些恍惚,问道:“你是说,苏枕在那个时候便已知道了这件事情。” 秋娘点点头,继续讲道:“一边是他的父亲,一边是他的挚友,若换作旁人,依照少爷的性子他定是不会管的,王爷从小待他不好,他多少次想过与王爷同归于尽,那时世子还小,他知道这件事情后,除了慌乱和害怕,他还能做些什么,但他不想古府被矇骗在其中。” 碧莜微微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何其兇险,若被揭穿,那必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本以为古府能顺利脱开关系,谁知道,王爷丝毫不顾往日旧情!”秋娘越说越害怕,当年的事情还歷歷在目。 秋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碧莜的手,说道:“当时少爷赶过去,看见的只有古老爷冰冷的尸体,古家少爷跪在地上,求王爷绕了夫人和妹妹一命,他们愿意从此遁世隐居,不再过问大阳城的任何事,只是王爷他...。” 碧莜听到这里,几欲哭出声来,她不能想像,她离开的那一年多,古家竟遭到如此变故,那时她还满心期待的等着,等着回来大阳的重聚,等着从古府寄来...提亲的消息。 “那时少爷的头都快磕烂了,满地的鲜血,直到最后,少爷晕倒了,古家...”秋娘已经不忍说下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根本不是苏枕所说的古家贪污,古家是惨死于苏建的手下。 碧莜此时心中除了心痛还有不尽的愤怒,握紧拳头说道:“他怕我轻举妄动,怕我为了报仇与王府殊死一搏,所以才不愿将此事告诉我,要我蒙在鼓里这么久,要我做这个罪人这么久!” 碧莜越说越激动,这些年来,她竟只是个负累。 “姑娘也不要太自责了,少爷瞒着你,完全是保护你,他对你的心意,老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身为外人,自是没有理由劝你,也是知道姑娘心有所属,只是少爷他...”说道这里,秋娘嘆口气:“这些事情,少爷说不应该给你知道,就应该让你恨他一辈子,告诉你,完全是因为老身不忍心,不忍心他在黄泉之下还被心爱之人误解。” 碧莜声音微弱,说道:“秋娘你待他好,苏枕定会理解你的,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碧莜低头,说道:“他为何...为何要保护我?” 碧莜自问,她并未对苏枕做什么,也并未待他与旁人不同,反而,苏枕更是知道她与古宸之的感情,为何他还要不顾自身安危来护她周全,碧莜想了许久,依旧是想不懂... “这个...”秋娘像是被问到了:“感情之事,哪里是旁人能看得穿的,少爷一向沉默寡言,只要提起你倒有几分善言,打从古府认识了你之后,少爷也逐渐开朗了不少...至于古府,少爷也曾与我说过。” 第120页 碧莜问:“说过什么?” 秋娘回想,那日深夜她送去汤羹,苏枕在昏暗的屋子里看着古府的陈年帐册,本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苏枕竟定定的看得入迷,秋娘便好奇问了一句。 秋娘说:“对话是什么老身记不得了,但深刻记得一句,少爷说,如今这个结局,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碧莜震惊,这事怎会是他亲手造成的。 还是苏枕认为,发生这样的事情,全是因为他把信件送去了古府,捅破了这层窗纸吗... 可是这怎么能怪他。 “平反之事多番险恶,面对的居然还是自己的父亲,少爷虽未能亲眼看见结局,但他定是想姑娘能好好地活下去。”秋娘看见碧莜的样子,害怕她做了什么傻事,只对她说些好听的。 “我知道...我知道...”碧莜恍神,并没有认真听秋娘说的话,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见她渐渐稳定下来,秋娘拿起包袱说道:“信件交由你手上,我也算替少爷做了最后一件事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秋娘要去哪里?”碧莜看着秋娘,像是准备离去。 “我已经写信告诉儿子要回家中,我怕是...不会再回那大阳城了。”秋娘抹抹泪,如今人到中年,她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送走了秋娘,碧莜回到家中,爹爹还在和长老们对着帐目,碧莜直径走回房内。 她不能让苏枕白白做这么多,如今王府在大阳声势愈大,她虽不知苏枕计划,但她在这里不能按兵不动。 沈子良说过,苏建接下来定会对骆北关採取行动,她更不能让爹爹受到威胁。 第68章 露水 深夜,碧莜坐在房中,方才秋娘的话令她久久不能平復。 此时已是三更,爹爹和长老们已经回房歇息,只剩下伙计们在弄着些杂货,碧莜走出房中,晚风吹来还是打了个寒颤。 远远看到令狐祁在院子的另一头走来走去,手里捧着一摞摞帐本,细心的摆在架上,整理干净。 碧莜走过去,犹豫过后开口叫道:“祁兄。” 令狐祁回头,样子有些疲惫,但还是笑笑回道:“莜儿怎么还不睡?” 说罢,还是回头继续整理。 碧莜低下头,声音细微地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回到房中,令狐祁坐下来听碧莜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讲一遍,碧莜原以为祁兄会很惊讶,但令狐祁却是出奇的镇静。 待碧莜讲得差不多了,令狐祁也大概了解,便问道:“王府的人,如今可是在逮捕你?” 面对这个问题,碧莜显然有些迴避:“我带着这个秘密回来,他们定不会任由我逍遥自在的。” 北境乃是商帮的天地,大阳城王府尚未能把手伸过来,王府不想捅破这层纸,万一商帮真的真的把事情闹大了,还不知谁能得势。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能忍到现在才跟我说。”令狐祁有点愤懑,站起来说道。 碧莜有些无措,不知道祁兄是不是生气了:“我...我也是心乱的很,怕告诉了爹爹会让他更加烦忧,爹爹和古伯伯是肺腑之交,如今古府横遭变故,爹爹肯定会追究的。” 令狐祁背对着碧莜,说道:“那你尚可告诉我,与我商量,也不必自己扛着。” 转身,令狐祁看到碧莜自责的样子,方知自己的语气过重了,坐回原位细声说道:“你可知,今早和王府的货物刚刚出境,你若早点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及时想到对策,早日抽身。” “可是...”碧莜摇摇头,也有些懊恼:“祁兄可知道,大阳是王府的天下,苏建更是朝廷重臣,皇上的得力臂膀,若要揭穿他,且不是这么容易之事。” “你那好友嘱咐你回来,想必他们已有了应对之策,你先不要着急,若是他们能够顺利摆平,让我们抽身,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没有消息,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令狐祁淡淡地说道。 碧莜点点头:“好...” 大阳城内。 过来隆冬,梅巷又恢復了人来人往的景象,商贩摆出家中最新的商品,远处便能听到一声声吆喝叫卖。 酒馆茶楼依旧座无虚席,讨论着春节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年復一年更替着,大约没有人记得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听说,最近朝廷跑了一个要犯,跑到咱们大阳城来了,朝廷派了重兵轮流值守,抓捕要犯,你看着茶馆这么多人,没准啊那要犯就藏在这茶馆里。” “哪有这么玄乎,你净说些不讨彩头的事,来来来,喝酒~” 三人举杯,大白天喝得迷迷煳煳。 “诶,你别说,这最近我看着这里里外外,多了好多人,看着是些平民百姓,可哪知道他们一天到晚都在附近巡着,我猜吶,那就是出来抓人的,嗝...”一个人拿着酒杯说着,酒洒出了一半。 后桌,四个人围坐一桌,只竖起耳朵听他们说道。 “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沈子良喝完杯中的茶,又看看这窗外的天色:“不急。” 手下的人抖着腿有些着急:“再不回去,老爷又该找公子问话了。” 第121页 可是沈子良哪里怕,只招着手,叫小二再拿一碟小菜来。 见公子不动声色,手下的人相互使着眼色,忽然,一个手下灵机一动说道:“公子,你可是答应了姑娘,要买酥院的桃花饼回去的,再晚了,那店家就收摊了。” 说完,三人相互看着,这下公子定会走了吧... 沈子良看着他们三人,手指指着他们说道:“有你们的啊,你们是怕我晚了回去,会被老爷子抓去挨板子是吧!” 三个人捂着头,坏笑地使着眼色,把古姑娘抛出来,比什么都好使! 三个人坏笑着,捂着头在桌下,还不知有人的身影已经走远,沈子良扯着嗓子喊道:“走了!” 街上拥挤,三个人跟在沈子良身后,蓦地,沈子良招唿着一人贴身跟过来。 “方才你们也听到了,王府仍有行动,那边可有消息了?”沈子良压低声音问道。 手下回答道:“按照日程,半月前就该有消息,不知那边是不是有事耽搁了,至今未收到回信。” 沈子良皱了皱眉头:“有没有打探清楚,那边是否可靠?” “问过了,都是秦大人身边的亲信,再说了,苏世子也曾多次拜访,定不会弄错的。” 听罢,沈子良停下脚步,神色严肃说道:“怎么说话的!” 身后的手下停下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两人。 忽然,那人只赏了自己两大巴掌:“属下知错了,属下一时嘴快,是苏公子,苏公子...” 见他改口,沈子良也不再追究,继续说道:“呵,哪里来的事情耽搁,怕不是看到这个烫手山芋,没有胆子罢了。” 苏枕不知所踪,这么大个秘密,也不是人人都有胆子。 “啊,公子,那可怎么办。” 沈子良说:“那有什么,他害怕这个烫手山芋,我不怕,大不了我告到御前,也要把这消息公诸于众,都不知道他们在犹豫些什么,婆婆妈妈的!” “公子!” “公子,公子。” 走着走着,身后两个手下拼命地叫,两人回头,看见他们正在朝自己招手:“走过了,酥院在这里!” 见沈子良停下,身旁的摊贩连忙吆喝自己的生意:“这位公子,看看咱家新进货的胭脂水粉吧,可讨姑娘欢心了,来瞧一瞧看一看吧。” 沈子良留意着,定定看了一番,随后,却只是摆摆手说道:“不用了。” 擦肩而过,直迳往酥院走去,身后留下商贩的声音。 “姑娘,上好的胭脂水粉,过来看一看吧。” 像是被香味吸引,一位姑娘停下脚步,拿起一盒胭脂细细看着。 看着有人挑拣,摊主马上说道:“这个是今年最新的盒子样式,别家都没有,姑娘眼光真好。” 听到这番话,那姑娘笑了起来,眯着眼举着问:“呃....呃嗯?” 摊主有些无措,这姑娘难不成是个哑巴? “姑娘手上的只要五十文钱,我这还有其他款式,你要不要瞧瞧?” 听到价格,姑娘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放下胭脂盒,点头谢了便走掉。 转眼快到傍晚,树林深处一个农家院子,外出的女儿背着背篓回来,便看见母亲刚煮好了饭菜。 “露儿回来啦,快,来吃饭了。”母亲放下手里的抹布说道。 念露点点头,冲着母亲笑,却走进另一间房中。 叩叩。 门敲了两下,房内应允进来,念露看着床上的人,脸色又开始担忧。 “呃....啊....”念露努力用表情说着,只求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念齐弘站在床边,神色略有不爽,半响,说道:“你说你把他捡回来干什么,现在半死不活的,倘若他一不留神断了气,你说该怎么办!” 念露抓着父亲的手臂,眼神楚楚可怜,哀求着父亲宽仁一下。 “我的傻女儿,你把人家救回来,别人未必会感激你的,你若是说,把他捡回来给我当女婿的,你看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使唤他出去干活?” 床上的人安然的躺着,唿吸微弱但均匀,只是半张脸被刮花,看不清模样,右手淤紫一片。 “啊...”念露惭愧,却无法反驳父亲的话,只好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叫父亲出去吃饭了。 人已经救回来了,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念齐弘有些愤懑的摆了一下手臂,独自走出去。 父亲走后,念露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又探了额头,确保他没有异样才匆忙出去。 翌日。 碧莜将事情告诉了令狐祁后,商帮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大阳发生的事情,如今帮内一切平顺,若此事爆发,将又是一场风波。 碧莜坐在书房,开始翻看最近的出货帐目。 碧辽清担心长老们太过心急,只交由令狐祁帮着碧莜,学着打理事务。 从一年前的帐目开始看,到最近的几个大单子,碧莜发现许多商主都与京城扯着关系。 “祁兄,帮中可有与朝廷的合作?”碧莜问道。 令狐祁抬头,细细想了一番:“没有,商帮虽然涉及广泛,但地处北境,都是通往外朝的较多,多为私人商主。” 第122页 碧莜挠头,继续问道:“那与京城那边的生意,可有合作?” 令狐祁答道:“有,不过交由我们直接打理的甚少,京城那么远,不方便嘛。” 听罢,碧莜又像走入了死胡同的样子。 一上午碧莜只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令狐祁也忍不住问道:“你问这些,是看出有什么不妥了?” 碧莜摇头,说:“没有,我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呢。”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对了祁兄,你可否把最近两年,与大阳、谷洲和京城的货单给我看看。” “既然莜儿有需要,那自然是有的。”不过须臾,令狐祁便找出两本帐册递到桌上:“这上面通货数量,日期,帐目,商主都写的清楚,不过这数量众多,你得慢慢看。” 碧莜翻看,果不其然,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满了一个本子,笑容一下子就虚了。 两人一直待在书房,直到中午都未曾起身,待到家丁过来,才知道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令狐祁放下笔,揉揉眼睛,看见碧莜盯着那么多个小字看了半天,不由得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你都看了一上午了,先去吃饭吧,回来慢慢看。” 碧莜不曾抬头,说:“嗯...我很快了,祁兄先去吧。” 见叫不动碧莜,令狐祁又说:“其实这些帐单只要粗略看了便好,每月的都仔细盘算过了,不会有错的。” 闻声,碧莜仍是一动不动,敷衍回道:“嗯,我知道。” “......” 令狐祁知道碧莜是拗脾气,只好先去把热的饭菜拿过来了。 刚走出房门,没走两步,碧莜着急的声音便从后面响起:“祁兄,祁兄!” 令狐祁回头,看着碧莜捧着帐本的样子冲出来,有些好笑。 碧莜激动地说道:“这里,半年前开始,由西隼运去京城的绸缎布料,这商主是京城周府周员外。” 令狐祁错愕地点点头:“嗯....这就是甚少之一,但我记得京城的单子数量都不多,所以很少有印象。” 听到后,碧莜有些兴奋地喃喃自语:“京城的周员外,员外...太好了。” 第69章 京城 看着碧莜兴奋地样子,令狐祁八成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轻轻拍了她的头,说道:“先别想这么多了,去吃饭吧。” 令狐祁不想浇她冷水,这件事从没有她想像的这么简单。 “不,我要回房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碧莜转身跑走,拿着帐本往卧房跑去。 令狐祁望着碧莜的身影,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与她共渡难关。 一直到晚上,碧莜独坐在房中,将京城周府的布纺生意研究得仔细,周员外在京城有一家布纺工厂,从年前经营至今,属于私产,规模大,一直从西隼进货。 若从此处下手,会不会得到一些联繫,碧莜琢磨了半天,仍然一头雾水。 房门被敲了敲,令狐祁端着一碗粥进来:“听家丁说你晚饭也没吃,碧叔还也为你这般用功,这粥还热,快先吃了吧。” 这两日令狐祁端着吃的就像是碧莜的跟屁虫,生怕她漏吃了一餐,碧莜只好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翻着帐册。 *** 入夜,郊外的温度难免阴冷,树林里的农户早早吹了灯休息,远看山间,只有一盏小小的荧黄灯微微照亮。 爹娘早早睡去,念露一人在屋子内,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书,有时走神,数了数,今天已是第十日了。 这时,床边的手突然弹动了一下,念露望着床上安睡的人,有些无措。 念露有些害怕地轻轻推了他的手,想确保他方才只是做噩梦而已。 只是床上的人双眼转动,紧接着缓缓睁开。 “呃...”念露紧张地哐啷一声站了起来,椅子被摔在地上,看看窗外,还好方才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床上的人突然有了意识,嘴里嘶的一声,他的身体在这一动不动的躺了十天,都快要僵硬了,双眼还未清晰,便听见旁边有人跑了出去。 “无悠...”床上的人沙哑的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靠在床上,右手的疼痛感令他动弹不得。 须臾,念露回来了,拿着打好水的水盆,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门窗关上。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双眼,只是手脚在微微挪动,并未坐起来。 念露背嵴一顿发凉,手麻木地拧干手帕,想替床上的人擦干额上的汗珠,今晚还未替他擦过脸。 手帕凑上去,轻轻地擦过额头,念露的手勐地被人擒住。 “你是谁?”床上的人突然睁开双眼,嘴角因疼痛而抽搐着,却很防备地看向念露问道。 念露显然被吓到了,连忙把手缩回去,只是那人抓得紧,念露的手只被勒出红痕来。 “呃...啊....啊...”念露一路往后退,试图表明她并不能说话,另一只手拼命摇着。 见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床上的人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坐起身来,望着这周围。 念露跌跌撞撞地跑去桌上,拿起纸笔,有些生硬地写下几个字,递过去。 床上的人接过纸张,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你受伤了,我把你救了回来 第123页 看见字条,床上的人稍稍松懈,房间里灯光昏暗,却能清楚看见念露被吓得煞白的脸,方才许是太过突然,那人转而轻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啊....嗯....”念露见他平復下来,着急地用手比划着名,最后还是拿起笔在纸上写:大阳郊林十 看见字条,床上的人好像渐渐回想起什么,又问道:“你是哑巴?” 蓦地,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无礼,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此问怎能如此唐突,又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念露反而无谓的点点头,又在之上写:念露 “你叫念露?”床上的人坐直身体,只是右手的疼痛令他歪倒在一边。 念露又写道:你叫什么名字 床上的人看着这问题,定定地有些出神,思索了一番,说道:“我叫赖迟。” *** 七日后,碧莜和令狐祁辗转来到京城,以走访京城商点为由,暂住在京城的槐街,旁边不远,便是周府的布纺厂子。 碧莜走在街上,时不时感嘆京城的繁华,这样人来人往的街道,在骆北关可是见不到的。 令狐祁只跟着碧莜,有事看中了什么小玩意便掏出钱,但都被碧莜一一拒绝了。 碧莜说道:“此次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大阳一事,我想,就从周府入手。” 令狐祁摸不着头脑,虽不知碧莜在想些什么,但自己心里也想不出什么计划,只等碧莜说道。 远远便看见了周府的布作坊,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在这京城中也算是有名的布坊。 碧莜指着那边说道:“祁兄你看,周员外名下有好几处工坊,其中,酱坊,布坊以及茶楼最为重要,我们逛了这么久,想这么宾客满门的布坊还未见过第二家。” 令狐祁点点头:“确实,依照帐册上来看,这布坊进的货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料子,价格出的公道,想必这周员外也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进去看看。”说完,碧莜大步走了过去。 进去之后,门口便有热情的伙计招唿着:“两位客官需要什么,我们这有全京城最上等的布料,也有全京城最实惠的布料,两位进来瞧瞧。” 碧莜听罢,便装作一副阔气的样子:“好呀,把你们这最好的布料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伙计听见,连忙答应。 伙计领着两人去到了成布间,里面皆是琳琅满目的布料和花色,看的碧莜也有点诧异,想不到这周员外,倒也把生意打理得这么好,也算是个合格的经商之人。 碧莜随意拿起一块料子,掂量了一下:“我瞧这里,确实都比外面的新鲜,不知是从哪里进的货?” 伙计答道:“哪里的都有,最主要的还是西隼的,那的布料啊,乃是上上品。” “哦?这步料如此之好,价格肯定不菲吧。”碧莜继续问道。 “咱们家价格最是公道,你瞧这花色,好的定是贵价,便宜的定是次之,绝不会故弄玄虚。”伙计满腔自豪,热情地说道着。 碧莜心中默念了一下,又看了看身后的令狐祁,令狐祁只不出声,想看看碧莜究竟要干些什么。 “若我一下要千匹娟红绣花,你们可有货?”碧莜问道。 “有有有,那自然是有的!”伙计兴奋地点头,那腰就怕是弯到地上去了。 看到他这番热情,碧莜也不由得笑笑:“那好,做生意就喜欢这么痛快,下午我便叫人过来取货。” “好嘞!客官要不要再来这边瞧瞧,这花色还未拿出去,你们是第一批看见的吶。”伙计依旧忙着介绍,不亦乐乎。 碧莜用手臂撞了撞令狐祁,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令狐祁看见,一时间便也不好意思。 碧莜不依不饶,令狐祁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我们家小姐一下拿了这么多,不知你们老闆可否赏个脸,也好继续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伙计听罢,神色僵硬了不少,只是这贵客临门,也不好一下就拒绝,于是说道:“咱家老闆是个大忙人,平时也不怎么来厂子,你们两位若是有意合作,可以跟我们管事的说,也是一样的。” “这恐怕不好吧。”令狐祁继续看着碧莜的眼色,又说:“今天这对我们来说,也只是小单子,若是这批卖得好,以后还来找你们,如今只是要你们老闆出来与我们谈谈,这都拒绝,未免太过小气。” “这...客官大人,我...我也做不了主啊。”伙计有些茫然,思前想后才说:“两位客官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待伙计走后,碧莜端着的架子才放下来,令狐祁看着她摇摇头说:“说到底,你还是想找周员外问一句而已,何必如此麻烦。” 碧莜却不以为然:“话可不能这么说,在这大阳做这么大的布坊尚且不易,何况这是京城,要说这周员外背后没有人撑腰,我可是不信,你也看到了,这布坊价格公道,也没有故弄玄虚,表示很多人都愿意与他们合作,若是进来冷冷清清的,也没人招待,说明这工坊也就是个空壳子,是个打着布坊挖钱的玩意儿。” 第124页 令狐祁不懂,接着问:“那又如何,你也看到了,这布坊又不止在西隼这一处要货,我们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 碧莜听罢,只拍了拍令狐祁的肩膀,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有一个门路,最重要的啊,就是以诚动人。” 说完,伙计急急忙忙赶回来,说:“今日儿老闆确实没空,不过咱们管事的请两位客官过去,在前厅备好了茶水,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如此说来,周员外也许真的不在,碧莜也不好就这样打道回府,下次再来,必定引起误会,只好前去。 去到前厅,便闻到浓郁的茶香,碧莜一脚踏进去,开口说:“想不到这布坊产的好布,里面的人也泡的一手好茶。” 掌柜的听见,也笑着附和:“听闻有贵客光临,本店当然是备最好的招待,这是开春头一尖儿的信春归,两位客官尝尝。” 碧莜和令狐祁依次坐下,还未待他们开口,掌柜的率先说道:“我是这布坊的掌柜,听闻两位有意与我们合作,不知两个客官是哪家商户?” 碧莜举着杯子,手明显顿了顿,这... 第70章 面纱 “我们是...”碧莜支支吾吾,一时竟说不出。 糟了,来的时候竟没想到这一出,若是随意编个商户出来,万一他们一打听,不是闹了笑话吗。 只听到令狐祁说道:“我们是梁都濮户元兴家的,远道而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掌柜的听罢,说道:“原来是梁都远来的贵客,方才真是失敬失敬!” 碧莜暗自嘆了口气,还好还好,若不是祁兄在,这一问她可要想半天了。 掌柜的虽然没有听过这梁都濮户,但总归也好声好气的招唿着,只是碧莜没有了耐心,拼命使着眼色给令狐祁。 令狐祁自然也收到了暗号,说道:“是这样,我们家小姐出来京城,但早就听闻周大布坊的名号,今日一看,果然与众不同,我们打算在梁都开个商坊,把京城更多好的东西都拿回去,不知周老闆可有意愿与我们合作?” 这眼下来了一个大生意,虽然是掌柜,但也不好私自做决定,掌柜一时间给不出答案,更不知面前这两人是不是来胡闹的,犹豫半天也没有回答。 令狐祁一看便知道这个掌柜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说道:“这事不急,我们也只是有这个意愿,实在是看你们家生意做得踏实,才冒昧了一些。” 掌柜的看见台阶,立马就下,说:“是是是,生意上的事情,确实需要好好商讨一番...” 未等他说完,令狐祁便打断道:“我们会在京城留个数月,这几天你们老闆若是有空,便可以来槐街的桃园客栈找我们,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他商议。” 掌柜的听完,更是一头雾水,只躬身说好好好。 离开了布坊那个,碧莜显得有的落寞,原以为可以藉此见到周员外,谁想到竟这般兜兜转转。 令狐祁看见碧莜一脸不高兴,便说道:“你呀,做事情总是一条筋,这以后你便知道,很对事情不是你想到的那样。” 碧莜不说话,拧着手指闷声嗯了一下。 令狐祁说道:“平时你只懂商场纷争,若是商帮出了什么事情,交给你也可以迎刃而解,可这事却不是商场之事,你怎还以为,单用生意这个钩子,就能把周员外这条鱼钓出来。” 碧莜不解问道:“可是方才,祁兄怎有把握周员外一定会来赴约?” 令狐祁低下头笑笑,说:“其实我也没有把握,所以我后面才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议,若是这个掌柜的传递的好,或许能够激起那周员外的好奇之心,毕竟,我们也是正正经经地找他谈生意,不是吗?” 碧莜点点头,祁兄这话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转而又问:“倘若周员外不来,那可怎么办?” “从他与我们商帮合作这么久来看,他为人公道,身为员外,竟也在意这小小布坊的生意,苦心经营,商帮合作有钱有势的人很多,但像周员外这样把生意看的这么紧要的,也为之甚少。” “所以?”碧莜不懂,所以这能说明什么。 “他需要钱,如果他有足够的好奇心,他定会过来找我们。”令狐祁说道。 虽没见过周员外,但令狐祁能推断出这么多,也正是因为他多年在商帮中与人打交道积攒下来的经验,碧莜听着觉得倒有几分道理,总比自己冒然前去吃了闭门羹好。 “那我们这几天,只能在客栈等消息了?”碧莜还是有些失落,问道。 令狐祁点头:“嗯,怎么说也要先设法见到周员外,若是他肯帮忙定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肯...” “若是他不肯,我便拿着信物,去击那登闻鼓。”碧莜说道。 令狐祁望着她,不知碧莜心里的决心究竟有多大,说:“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公然举告朝中重臣,那王爷万一有什么手段,你怎么脱身。” 知道令狐祁有些担心,碧莜说道:“这也只是最坏的打算不是吗,况且,如今不止我们在想办法。” *** 大阳王府内 第125页 云媚清和几个小厮站在门外,着急却又不敢敲门,只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房门的手下躬身听命,不曾抬头。 苏建声音低沉,揉着太阳穴读着占城最终写下的战略。 “日子越来越近了,咳咳...九...九殿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苏建问。 手下回到:“九殿下并未有新消息,应该是按原计划,若有消息送来,必定第一时间告知王爷。” “好...咳咳...啊咳”苏建话只说到一半,只难受的咳出血来。 “王爷谋备了这么久,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手下的人稍稍抬头,看见手帕上尽是鲜血。 “下去吧。”苏建未曾在意,摆着手叫屋内的人都离去。 “还有,...准备送去次布洲的军火,被查获了,王爷打算如何是好?”手下小心翼翼提醒道。 苏建嘴抿成一条线,只等好久,才说道:“放了吧,不要也罢。” “是,这次定会处理干净,请王爷宽心。” 手下出了屋子,云媚清着急的走过来:“怎么样了?” 手下摇头:“王爷虽未一蹶不振,但看得出来还是伤了心神,还请王妃多劝劝王爷。” 云媚清眼里何曾只有心疼,看着屋内,自从那日悬崖归来后,苏建就闭门不曾见她,更谈不上劝字。 云媚清握紧拳头,说:“王爷派去山下的人,今日都叫回来吧。” 手下的人有些愕然:“可是,王爷下令,未找到世子尸体之前,不能...” “还找什么?”云媚清瞪大着眼睛,说道:“都这么多天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那尸体准给那山间野兽叼走了,之前搬了出去,如今死了也别想回来。” 苏枕在王府时,乃是云媚清眼中的一根刺,苏建多年未曾与她要孩子,多半是因为这个苏枕。 苏建心里还有那个女人。 手下望下屋内,多希望王爷能够听到给他下个死命令。 见他不回应,云媚清训斥说道:“我如今是王府里的王妃,连命令你们的权利都没有了?现在就给我把人叫回来,听到没有!” “是,属下这就去。”手下的人见她马上要生气,只能答应着怏怏走掉。 手下的人走后,身后的贴身嬷嬷凑过来,在云媚清耳边说道:“王妃这么做,怕是会惹王爷不高兴了。” 云媚清耸耸肩,说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把我赶出去吗,这么多天了,能找到的定能找到,再找下去也是徒劳,只有他还执迷不悟。” 同样执迷不悟的当然不止苏建一人,此时悬崖边上站着三两个人影。 “公子,公子?” 沈子良站那边上,往下看了许久许久,直到身旁的人叫了他,才回过神来,说道:“你说他去了哪里。” 手下庞兴只傻乎乎地挠着头,说:“苏公子若是没死,定会回来找你的,公子这么一问,倒让我有些惶恐了。” 沈子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说:“你也下去山头看过了,这下面可是一潭深水,顺着河流一直通往阳下谷,他懂水性,他不会死的。” 没错,沈子良这么多天也同样在找苏枕,同样没有找到苏枕的尸体,越来越大的直觉告诉他,苏枕没有死,也不会死的。 可是没有死,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累了,唿唿唿~,一一不跑了。”身后的丫鬟望着蹲在地上的人,两个人笑得灿烂。 沈子良望见,也走了过去,扶起地上的小人,用袖子帮她擦干额上的汗:“小一怎么跑这么快,心莲都快追不上你了。” “高,好高,那边,在那里!”小一指着远处,兴奋地说道。 沈子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那里是什么地方?小一是不是累了,跟我回家好不好?”说罢,沈子良拿出面纱,替她围上。 小一只乖巧地任由沈子良把她的脸遮上,嘴里嘟囔说道:“哥哥,姐姐,在水缸里,懿...一儿都知道嘻嘻嘻,我...我我要去找他们了。” 沈子良虽不懂她时不时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摸摸她的头,不禁有些感慨。 身后的庞兴看了看天,从远处开始阴沉下来,乌云渐渐压过。 “公子,咱们快回去吧,好像快要下雨了。” 远方传来轰隆一声,小一连忙吓得捂住了头,缩进沈子良怀里:“呜呜呜,我怕,哥哥我害怕。” 沈子良紧紧抱着她,仍是望着那天边,对她说道:“你不要怕,雨下过就什么都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回家找哥哥好不好?” 小一点点头,身子渐渐不再哆嗦。 回到马车上,小一像是玩累了,躺在沈子良身上沉沉睡了过去,摘下面纱,沈子良看着她睡得香沉的脸。 果不其然,还未回到家,大阳的春雨就勐地下起来,沈子良抱着小一,披着斗篷便冲进了家里。 把小一放回床上继续睡去,自己却被淋得狼狈,还不忘骂着庞兴为何不带伞。 还未换上干净的衣服,家丁走过来,说有京城的信寄来了府里,是给沈子良的。 第126页 “京城?”沈子良一下变得惊讶,追问道:“可是秦大人?” 说完连忙接过信件,打开看过,惊讶却变成皱了眉头,看着信件的落款,竟是碧莜。 “她怎么去了京城...”沈子良自言自语说着:“不过也是,她怎么会老老实实待在北境,多一人总比少一人的好,只要不是在大阳,倒也没这么紧张。” 沈子良心中暗自发誓,如今他不止是为苏枕,更要为小一讨回公道,他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 昨夜一场春雨,城中空气变得清爽不少,碧莜和令狐祁虽在异乡,倒也睡了个好觉。 只是昨夜碧莜还不甘心的等着,总觉得那周员外什么时候会过来找他们,等了一晚上也没有消息,最后令狐祁劝了几句,才回房睡去。 今早起来,碧莜倒没这么心急,用过早膳,在房内写着寄回家中的信件,苏枕不在了,古府的事情很快就会被爹爹知道,她还未想好该如何对爹爹说。 未写多久,便有人来敲门。 敲门声有些急促,碧莜并未抬头,说:“祁兄进来吧。” 没有推开门,令狐祁站在门外说道:“莜儿,他来了。” 第71章 员外 碧莜执笔的手顿了顿,是周员外? 令狐祁在门外说道:“快出来吧。” 一路走下去,碧莜心中都忐忑不安,轻声问着令狐祁:“你那梁都濮户是否可靠?万一他盘完起来可怎么办?” 令狐祁自若说道:“那是我的深交挚友,昨日我便拖信过去告知,万一被问起来,他定会替我圆着的。” “那就好。”碧莜点点头,手心搓着汗,且不知这周员外是个怎么样的人,冒然过来,万一他听后转头就走可怎么办。 快到茶厢房,碧莜急忙扯住了令狐祁的手腕,说:“万一那周员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歹人怎么办?” 令狐祁也顿了顿,转着眼睛想了会,轻声说:“那便不与他说了,可好?” 碧莜点点头,说罢,令狐祁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令狐祁便躬身说道:“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周员外,果然气宇轩昂。” 碧莜跟着进去,倒没有问好,只见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坐在中间,身后站在一个瘦弱僕人,见到他们,也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周员外说道:“阁下...便是梁都濮户元兴家的少主了?久仰久仰!” 令狐祁有些笑意的回头,看到碧莜放松不少的脸色,示意着让她不必紧张。 “这是我家小姐,我乃是跟过来谈商的,不是少主。”令狐祁有礼貌地引着碧莜入座,那僕人紧跟着过来倒茶。 “听闻你们昨日去了我家布坊,说有要事与我商议,不知是何事?”周员外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 知道周员外想开门见山,令狐祁也不再婉转:“既是要事,可否私下叙说?” 使了个眼色,周员外看着身后的僕人,打把手叫他出去等候,待到屋里只剩下三个人。 碧莜望着周员外,衣着简洁大方,虽不是粗衣麻布,但也没有锦衣华服,膀大腰圆的样子,倒也有些富态。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令狐祁望着周员外,准备上前大说一番。 只是未等令狐祁开口,周员外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是谁?” 此话一出,碧莜和令狐祁都有些出糗,虽未弄懂周员外是不是看出来了,但也满脸尴尬。 令狐祁清了清嗓子,说道:“周员外何出此问?” “三年前,我也曾见过梁都濮户的老爷,他仅有一个儿子,这位姑娘,恐怕不是他的女儿。”周员外指了指碧莜,语气未免有些严肃。 见他看穿,碧莜也不再畏畏缩缩的,直接问道:“周员外竟然早就知道,为何今日前来赴约?” 周员外说:“你们买了我千匹娟红绣花,若是只为邀我出来,那我也该给你们一个面子,我也想看看你们打着濮老爷的名号想干些什么,万一事情不成,我也好卖濮老爷一个人情,帮他抓住你们这两个骗子。” 到头来,周员外是过来抓小人的,碧莜和令狐祁面面相觑。 听完以后,令狐祁说道:“员外言重了,冒充别人,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过大人肯出来赴约,希望您不计前嫌,听我们把话讲完。” “哼”周员外揉了揉鼻子,嘴稍稍撅了起来,像是有些委屈,倒也不想放在心上,随后问道:“你们想干嘛?” 听罢,碧莜只上前,跪在员外面前说道:“我们有一要事需上告朝堂,无奈能力有限,不能将此事传入圣上耳中。” 周员外一副疑惑,说道:“不是,你们有什么事啊,若是有什么冤情,大可找当地衙府县官,何必找我来说?” 令狐祁听罢,也跪在地上,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也是确定了此事不虚才冒然拜访。” 周员外不信,凑身向前问道:“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当地父母官不能解决吗,实在不行你们...我给你们主持一个公道行了吧。” 周员外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实在不行他们能有什么重要之事。 第127页 见他有些不耐烦,令狐祁望着周员外的眼睛,说道:“若是欲与外朝联合谋反,不知算不算大事。” 听罢,周员外动作都慢了下来,像是在回想些什么,又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令狐祁脱口而出,却又迟疑了。 令狐祁低头想着,须臾,说道:“我们只不过是...” “他是北境辽川商帮少帮主,此次谋反,正是有人借了商帮之手加以谋划。”碧莜不等令狐祁说出,便截断了他的话。 令狐祁望着碧莜,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否认道:“我...我...我不是。” 他是令狐川捡来的养子,他自知养育之恩已是万斤重,帮中长老早就忌惮他会不会肆机抢夺碧莜的帮主之位,令狐祁因此也常年默默无闻,只劳心劳力地帮义父打理商帮之事,从不求什么回报,帮主之位,更是不敢窥探。 周员外彻底惊呆了,放下茶杯,说:“你们...你们少又来煳弄我,辽川...辽川乃是北境最大的商帮,何事需要求得我帮忙。” 揭了一个梁都濮户不说,却得来了一个商帮少帮主。 碧莜说道:“自是商帮,很多事情也是我们触不到的,朝堂之事,我们更是远远不及,只是此事,事关我心念之人,我不能坐视不理。” 周员外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想怎么办,我区区一个员外,又能帮你们做什么?” 碧莜知道周员外不想惹祸上身,也不想此事徒增一个无关之人,说道:“大人可否为我们引见,我们确实有关朝中大事需要举告。” “引见引见,我想见都尚且不易,何况你们。”周员外闷声说道。 见周员外并未一口拒绝,碧莜直接跪在地上,说道:“此事刻不容缓,也绝无虚假,还请周员外帮我们一把,若是举告成功,周员外也功不可没啊。” 随后,碧莜扯了扯令狐祁的衣袖,示意他躬身请求。 “这...我...”周员外看着他们两个,虽是无语,却又有些犹豫。 “若是周员外肯帮忙,我们辽川便是欠了大人您一个人情,日后合作,想必更为平顺。”此话一出,碧莜便知,她如今是以整个商帮之名来做这件事。 不知爹爹知道了,会不会责骂她,只是爹爹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半响,周员外缓缓说道:“你们既去意已决,又来到这里苦苦相求,我若不插手,便显得我不近人情了,带你们去见也不是不行,只是,此事我一概不知,我只是带你们去,旁的事,切莫追究到我。” “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大人!”听罢,周员外自是答应了,碧莜连声谢道。 只是一旁的令狐祁问:“不知大人慾带我们去见谁,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任何人都能委以寄託。” “我知道。”周员外说道:“你们来找我,自是想到了这一点,我无爵无位,在这京城中虽有半席之地,但终归不是朝堂上的人,所幸,也结识了许多朝中贵臣,平日里闲着没事一同喝酒,此事,我定不会把他抛给不可信的人,毕竟,你们若是惹了麻烦,我总得无缘无故受些委屈。” 这周员外心中可盘算的清楚,帮了忙,便是得了一个辽川的人情,若是拒绝了,以后他的生意怕是难做了。 忽然,门外有人过来喊话:“大人,夫人在家要你回去了。” 周员外一听,立刻蹦了起来,整理好衣服,说道:“我还有点事,三日后,你们来府中找我。” 听罢起身,碧莜和令狐祁一同谢过。 待周员外走后,碧莜说道:“想不到这位周员外,竟是个妻管严。” 令狐祁不懂,问:“此话怎讲?” “没什么,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说完,碧莜看着令狐祁,却见他神色异样,又问:“祁兄怎么了,可是哪里不是舒服?” 令狐祁望着她,说道:“方才,你为何要这么说?” 碧莜却自顾地坐了下来,说:“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吗,依能力,你确实是帮中能委以重任的人,你是令狐伯伯的儿子,当然是少帮主了。” “可你知道,帮中...帮中并不希望我继承商帮,我也没有资格。”令狐祁声音细了下来,那份自卑,从小到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碧莜反驳:“谁说没有资格,我一介女流才是没有资格,我整天不务正业,爹爹才不放心把商帮交予我呢,倒是你,爹爹曾与我说过,祁兄是一个值得託付的人。” 令狐祁听着,看见碧莜毫无遮掩地说,他是一个值得託付的人。 仅仅是託付商帮吗? 无论何时,令狐祁看碧莜眼里尽是温柔,此刻的他却定定地看得有些出神。 碧莜拿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走神了?” 令狐祁却忽然问道:“他...还在你心里吗?” 碧莜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懂令狐祁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感情之事,碧莜从不与人说,她知晓爹爹和祁兄都知道,却没想到令狐祁会在此时问她。 “我...”碧莜低下头,没有回答。 第128页 回想大阳的时候,多年前的事情渐渐有些模煳了,但她总能记得古宸之对她笑的样子。 然后呢...? 碧莜有些惊讶,她继续回想着,她想到刚进苏府里那两个时辰的惩罚,想到苏枕带她去另一间卧房,想到了云霁山,山林里苏枕为她找回的那个木箱子。 她胡闹跑出去,苏枕去找她却头痛得厉害。 被卓惜画推下了池水,迷煳中握住的是苏枕宽大的手。 还有那半夜,与他假成亲的场景... 为何,一时间脑子里都是苏枕的画面,碧莜摇摇头,有些失落。 她与苏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心中,何时渐渐地有了苏枕。 碧莜久久不回答,令狐祁便没有问下去,摸了摸碧莜的头,扯着笑对她说道:“好了,不要再想了,今日事已过,我们出去京城的街道看看。” 令狐祁知道,碧莜心中还是放不下,他怎么可以此时再扰乱了她。 *** 今日天气爽朗,山林间的空气清新了不少,念露拿着刚洗好的果子,远远看见院子中的赖迟与父亲。 念齐弘绕着赖迟走了一圈又一圈,这个人脸上满是擦伤,手也废了一只,留在这里还浪费了家里的粮食,想来想去还是不妥,粗声问道:“哪里来的?” 今日他才下床走动,走到这园中,便看见这个人绕着自己,听罢,赖迟答道:“大阳人。” “既是大阳的人,怎么不回家去?”念齐弘没有好脾气,大声问道。 “自会回去,只是今日方才清醒,还望伯父留我休养两日。”的确,他的手疼痛不已,如今身体虚弱,回去怕是会折损不少,留在这山间,起码不会有人来打扰。 “为何掉崖?家中是做什么的,可有亲人?”念齐弘听到他要留在这里,只觉得他好不要脸,便仔仔细细盘问清楚。 赖迟顿了顿,捂着生疼的手臂,艰难的说:“我孤身一人,在山间打猎失足掉落山崖,只是命大被救了回来。” “孤身一人,那你还有脸皮留在这里白吃白喝?走走走,今日你就给我走人!”念齐弘听到后,只觉得这人是个泼皮无赖,留下来屁用没有。 念露拿着果子沖了出来,递了一个给爹爹,眼睛把眨把眨地看着,意思再明显不过。 念齐弘彻底生气了:“你刚没听见吗,他就是个负累,你捡他回来,你...你当家中是什么,我不管,今日他就给我走人,我可没有闲钱给他吃饭。” 念露不管父亲说什么,拉着赖迟直直往房里走,待关上门,念露才把留下来最大的那只果子给他。 “嗯...呃”念露张着嘴,意识给他吃。 赖迟看着这果子,放在一边,说:“不用了,这么久我还没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只见念露直摆手,笑着看他。 那日念露路过山底,本是捡些柴火回家,只见河边躺着一人,动也不动,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那人气息微弱,便把人救了回来。 因是哑巴,住在山间的念露就算出城也未曾与男子打过交道,赖迟便是她第一个结交的男子。 若是不看脸上的伤,赖迟净是生的一副好样貌,剑眉星眸,挺鼻薄唇,看的念露好生喜欢。 念露拿起纸笔写到:你且宽心住下,不必理会旁人 赖迟点点头,如今他是真的不能这么快就回去,于是又再次谢过。 须臾,念露又写:公子今年多大了 第72章 举告 赖迟掂着手指算了算,今年他该有二十一了罢。 赖迟回答道:“虚度二十春秋。” 念露点点头,又写着问:公子家中没有其他人吗 赖迟看着念露的目光,恍然想起另外一个人,这位姑娘怕不是看上了他? 赖迟接着道:“我已成婚,只是...” 只是夫人不爱他?或是不愿跟他?算了吧,他那婚根本就是假的,赖迟摇摇头,不想说下去。 念露听罢,只尴尬地笑笑,见赖迟不愿提及,她也不想问下去了。 原来已经成婚了,那为何是孤身一人,念露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房中赖迟仍是坐着,风从窗中吹进来,笔落溅墨,他想了想,该是回信的时候了,走过去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开始写着。 *** 三日后,碧莜和令狐祁站在周府门口等候,此时府里的马车还未出来,便听到里面有些抱怨似的吵闹。 “我倒要看看,大清早的你要跟谁去哪里。”门内的声音越来越近。 啪一声,家丁推开门,周员外被他的夫人拉扯着走出来,看见他们,碧莜和令狐祁立即行礼。 这周夫人倒与周员外有几分相似,圆圆的脸却未到肥胖的身材,周大人被她拉在身后,一时间有些无奈。 “你看看你看看,我都说了是去谈些生意上的事情,不到午时便回来,夫人先回去好不好?”周员外细声温柔地劝着,面子上难免有些难堪。 令狐祁看到这幅景象,也明白了周员外的处境,解释说道:“夫人许是误会周大人了,我们出去乃是为了公事,望夫人恩准,请周大人与我们外出。” 第129页 周夫人看着令狐祁,这人倒也规规矩矩挺有礼貌,望了望旁边,碧莜睁着大眼睛只定定看着她。 “怎么还有个女人?不是说谈生意吗?”周夫人有些吃闷地说道。 令狐祁见状,说道:“此人是我小妹,跟我过来学学生意场上的规矩。” 碧莜只乖巧的点点头,努力示好。 听到这里,周夫人也无话可说了,挽住周员外的手臂,撒娇说道:“那你可要快点回来,今日还要去赏那海棠花呢。” 周府的马车此时才驶过来,周员外让碧莜和令狐祁先行上车,又跟夫人说道:“好好好,我谈完了事情必定第一时间赶回来,回来给你买新的胭脂可好?” 坐上车后,碧莜和令狐祁不再理会车外的事情,只听着周员外和夫人道别,别了又别... 碧莜揉搓着自己的手,这京城里也有海棠花吗,不知是在哪里,是否有大阳的好看。 周大人终于上了车,不禁有些尴尬:“方才失态了,夫人实在是...哈哈哈,走吧,去秦国公府!” 一路上马车平稳的很,周大人只与他们说着,这秦大人年轻时本是护国将军,如今年迈,只留下一个国公的身份。 “秦大人曾四处征战多年,战功累累,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这几年一直在府上休养着,你们有事情,大可同他说,只不过...” 令狐祁说道:“周大人不必费心,此事断然不会牵扯到您。” 周员外点点头道,又跟他们说着京城这两年的变化,与两人聊得倒也投机,没过多久,车夫便停车说到了。 周员外掀开帘子,对他们二人说道:“我先进去叙茶,待会你们便进来。”这无端扯两人进去,总要找些由头。 周员外进去之后,碧莜问道:“那核对后的帐本可带齐了没有?” 令狐祁又当着碧莜的面数了一遍:“都带了,只是,这位秦大人未免会看的懂,就算看得懂,也不知他会不会就此相信。” “就看他信不信了,若是不信,我便去敲鼓。”碧莜惴惴不安地说道。 “我倒觉得,你去敲登闻鼓,还不如另想对策,你直面与苏建对着来,何尝不是以卵击石,你的好友多年来暗自密谋都未能一举成功,你怎有保证朝堂上会信你一介女子的话。” 碧莜想想,是啊,苏枕密谋这么多年,他为何不肯揭发出来,他虽搬离了王府,但到头来依旧是王府的世子,他说的话别人总会信上几分。 还是说,他终究不忍这样对他父亲,毕竟是亲父子,何至于逼到绝路。 碧莜晃晃头,不对,若依苏枕对苏建的态度,怎么会这般为他着想,这件事终是说不通。 两人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等到周员外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唤他们进去。 刚下马车,便看见周员外准备离去。 令狐祁错愕地问:“大人这是要离去?” 车内说道:“剩下来的事我也不想知道,我就不等你们了。” 碧莜和令狐祁一直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周大人急着离开,真的是为了不想过多参与吗? 见碧莜心神不宁,令狐祁有些开玩笑地说道:“许是给周夫人买胭脂去了,我们进去吧。” 一路被家丁引着去到书房,国公府内景致甚是气派,碧莜左顾右看,心中越来越紧张。 “二位,国公在里面等候。”家丁说完,也灰熘熘地离开。 碧莜跟着令狐祁走进去,秦大人坐在里头,望着他们二人走进来,命人上茶,入座。 待茶品完,秦大人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听闻二位从北境远道而来,我本一向是武学之辈,不懂商场上的事,只听周员外说辽川商帮的少帮主有要事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秦大人目光灼灼,看着他们二人说道。 “正如周大人所说,只不过我们冒然前来,却不是为了商场之事。”说罢,令狐祁拿出帐册献上:“秦大人曾身为护国将军,定然知道战争杀戮会引起多大的痛苦,眼下,正有人举兵欲反,掀起一场战争。” 秦大人眼光存疑,拿过帐册翻看了一遍,问道:“这只不过是一些流通货物的帐册,能说明什么?” 见秦大人提问,碧莜跪于前处说道:“此乃我商帮与大阳王府多年来运输货物的记录,最近,我才发现,有人以商帮合作为由,藉此掩人耳目,往外朝运输足量军火,密谋造反。” 秦大人起身,缓缓说道:“你是说大阳王府?苏建?” 碧莜低头,说道:“正是!” 秦大人眼睛低垂,像是努力思索着什么,又问:“你们是辽川商帮的人?” 碧莜回道:“我乃辽川帮主之女,此事伤及我爹爹与商帮众多长老,碧莜定不会妄下虚言,还请大人早日查明。” 秦大人似乎有了答案,又问道:“这事事关大阳城王府,你们远在北境,为何会知晓?再者,你们与沈府又有什么关系?” 这事情像是一个脉络,秦大人似懂非懂,为何他们二人又会知道? 碧莜心中暗念,沈府?难不成是沈子良? 第130页 “这...”碧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关系,如同哑巴一般。 见她不回话,秦大人并未生气,自顾说道:“早在一年前,有人突然写信给我,说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下违逆之举,要我查明,以示戒备,我不以为意,之后这一年以来,陆陆续续寄来了许多的证据,我也就不能不管了,但是这些证据要证明一个王府谋反,还不足以让人深信,苏建虽身不在朝中,但却是皇上的心腹,何人敢妄自举告。” 碧莜低着头,眼里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那人也曾多次过来拜访我,但这件事,我仍没有在朝上提及。”秦大人看着这帐册,回想说道:“莫约前段时间,大阳沈府沈公子也差人送了书信过来,也同样的事情。” 碧莜低下头不语,隐隐有些抽泣。 秦大人心中已瞭然一切,说道:“他胆识过人,多谋善断,我很欣赏他,他说这是不仅仅是为了江山社稷,与他而言,更是为了一个人。” 秦大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碧莜,问道:“你便是那个人?” 碧莜有些哽咽,不知如何回话:“我...苏枕他...” 秦大人却从容地笑笑,继续说道:“这件事,不知不觉好像已经闹大了,却又没有闹大,如今皇上虽到晚年,但朝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子众望所归,如今就算我把这消息说给陛下,未免也太过骇人听闻。” 碧莜擦了擦眼泪,说:“可是大人,这事刻不容缓,苏建准备已久,不知何时会举兵攻城,若再不防备,怕是有失先机。” “好了,此事我心中已有数,你们先回去吧。”秦大人坐下说道。 “可是大人...”见秦大人没有下文,碧莜有些着急,只被身旁的令狐祁拦下。 令狐祁强先一步说道:“此证据为苏建密谋与外朝联繫的证据,留给大人,如果大人有任何需要,我们既当过来。” 秦大人不再回应,只由家丁带着他们出去。 原以为秦大人会给出什么应对之策,可如今这件事就像是不了了之一样,碧莜不甘心,仍想着冲进去说个清楚明白,还好被令狐祁截住。 “既然秦大人已经知道了,那剩下的事情便不归我们管了,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回去吧。”令狐祁说着,拉着碧莜的手腕离开。 碧莜不甘心,说着:“可是就这样算了吗,若是秦大人仍不愿举告,难道古家人的仇,还有苏枕的努力都白白浪费了吗?” 听到这里,令狐祁不禁有些生气,方才说到苏枕时,令狐祁便觉得碧莜有些不妥,如今她直言不畏,更是让人有些着急。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古家人,为了自己,可秦大人想的,朝堂上想的,却不是一己私慾,这事不能相比较。”令狐祁语重心长地跟碧莜说道,想要说服她。 碧莜被令狐祁的话一击即中,毫无预备地哭了起来:“可我能怎么办,苏枕该怎么办,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我,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第73章 骤变 碧莜像个无助的孩童,令狐祁既心疼她,却不得不阻止,这事岂是她一腔热血便能办成的。 轻轻拍着碧莜的后背,令狐祁轻声温柔地对她说:“苏枕他会明白的,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你捲入其中,不是吗?” 一边劝着,令狐祁心中何尝不是痛苦,莜儿啊,你何尝为一个人如此伤心过。 碧莜忍着眼泪,尽量不让自己失态,抽泣着一路走回客栈。 回到客栈,碧莜只忙着收拾行李,离开京城,又被令狐祁阻了下来,万一秦大人改变主意了可如何是好。 碧莜只不相信,但还是被令狐祁叫着留下几日,令狐祁知道碧莜喜欢海棠,听着周员外带着夫人去赏花了,那便去看看,碧莜却连声拒绝。 果不其然,三日过后,店小二拿着信条过来敲门,令狐祁展开信纸,只有叫他们回北境的消息,并无其他。 “你看,秦大人果然不吃这一套,我明日就去敲鼓!”碧莜有些气唿唿的,瞧着周员外和秦大人皆是好人,没想到都是缩头乌龟,如今王府谋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何无人敢信。 只是令狐祁却否定,说道:“秦国公叫我们回去,未必代表着他不答应,我猜,他正准备着该如何告诉陛下。” 如今朝廷太过安宁,却像是风雨来临前的徵兆。 碧莜不语,就算王府真的起兵造反,也未必能一举成功,这还不算最后一步棋,只是这王府想要造反,背后定有靠山,秦国公还需查明这一步。 “听话莜儿,我们这两日先回去。”这回令狐祁却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拎着包裹准备回去。 “我想去大阳。”碧莜坐着不动,她还不想这么快回去,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去大阳?”令狐祁眼中倒是一亮:“怎么又去大阳?” “去找沈子良,便能问清楚秦国公的事情。” *** 事实正如碧莜所料,占城兵将蓄势待发,瞄准时机准备攻城,这月下旬,乃是祭祀天地大典,宫中繁忙,此次大典提前一月进行,是因为皇上的身体日渐虚弱,太子下令早日举行,以求皇上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第131页 苏建坐在房中,近日他神思烦忧,头上的白髮多了不少,再加上心疾,整个月比从前更为苍老。 苏建喝着酒,闭眼想着那日攻城的景象,那日城内必定会血流漂杵,满目狼藉,但是这都没有关系,过了这一关,便是一个崭新的天下,只有强者的天下。 手下的人走进来,望见王爷双眼通红,不禁劝道:“还请王爷保重身体,剩下的事情,已经全部整理妥当,不容有误,势在必得。” 苏建想着想着,笑了起来:“我窝在这大阳城已经够久了,我已经不想这么久了。” 大阳虽是苏建的天下,但苏建却只有大阳这个天下,他不甘心,他知道太子一旦上位,他便没有了这般荣华。 所以他联合九皇子,就是为了掀翻这不公的待遇,九皇子不受重视,被太子打压,手中无权,同样都是皇上的儿子,为何他要低人一等,他要证明给皇上看,他也有能力,也能做这千古帝王。 手下看见王爷在说着胡话,宽慰说道:“王爷请宽心,那时九殿下从宫中举兵,占城从城外攻进来,王爷里应外合,定能拿下,之后必有王爷的一番天地。” 见苏建不再有吩咐,手下躬身准备退下。 苏建突然问道:“有消息了吗...?” 手下心中咯噔一下,王爷还未知道夫人的吩咐,这几日也一直瞒着,却没想到王爷突然问起。 手下支支吾吾地回道:“兄弟们...这几日一直在寻找...从未停歇,只是...还未有世子的消息。” “不找了。”说完,苏建眼眶有些湿润,喃喃说道:“将世子的碑位,立入宗祠吧...” 手下听罢有些震惊,王爷当真...不找了吗? 苏建自顾自地说:“他生前既不想回来,死后...也随他去吧。” 尸横野外,融入这天地间,对于苏枕来说,是不是总比回王府里好。 若是他没死... 苏建目光凛凛,说:“若是没死...也不要回来了。” 苏建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流下,手下领命后便悄声退下。 苏建像是对他们母子都放手了,也终于明白,不爱他的人,终归是不属于他。 碧莜和令狐祁回到大阳,推开了家里的大门,自从那时回来大阳后,碧莜再也没进来过。 家中一切如常,却没有意想中的脏乱,像是有人打扫的痕迹,只是最近才开始积尘。 碧莜走进去,多年前和爹爹生活中在这里的景象歷歷在目,桌上的茶壶,架上的摆设,皆如往日。 两人忙着将屋子收拾了一番,令狐祁扫着庭院,碧莜拿起抹布,架上的古玩又勾起碧莜的思绪。 那时没有带回去,如今还原封不动地摆在这里,碧莜用手轻轻触碰,嘴角不禁有些笑意。 苏枕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一直不喜欢这些昂贵又稀罕的东西,他倒是不厌其烦,每年生辰都送她一座古玩。 只不过苏枕书房中的红玉血虎,她倒真的很喜欢。 是因为红玉血虎的关系吗...碧莜定定看着面前的古玩,她从未表达过自己的喜好,只是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就连那不经意的白玉簪子,苏枕都记下来了。 想到这里,碧莜哭着又笑着,拿着脏抹布走去别处,正好正面碰见令狐祁从院子里回来,拿着扫帚,看着碧莜又哭红了鼻子。 “莜儿怎么了?”令狐祁急忙放下扫帚走过来,以为碧莜是哪里不舒服。 碧莜擦着脸,破涕为笑:“没有,这里灰尘太多了,一不小心迷了眼而已。” 令狐祁半信半疑,看着方才碧莜站着的地方,这些古玩,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令狐祁懊恼,他从未参与过碧莜在大阳的生活,对这里的事情一概不知,更不知如何开导。 “祁兄今晚便在爹爹的房间住下吧,明日一早陪我去沈府,可好?”碧莜笑着问道,不让令狐祁多想。 令狐祁点头,坐下来倒着茶水,说:“你说的那沈公子,是什么人?” “是苏枕的好友,也是苏枕最信任的人。”碧莜说完,暗自想到,若是古宸之还在,想必古宸之才是他最信任的人吧。 他们四个曾经是那么要好。 令狐祁看着碧莜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想必她昨晚也偷偷哭过了,说道:“我曾听你说过,苏枕沉默寡言,想必这位沈公子定有不同常人之处,才能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碧莜点点头,说:“沈子良本是大阳第一风流公子,只是遇到苏枕之后,却想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知是何缘故。” 令狐祁听罢说笑道:“这样说来,我明日可要去交个朋友了。” 一时间,碧莜并没有在执着于秦大人的事情,晚上和令狐祁说着大阳城发生的事情,苏府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碧莜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令狐祁也逐渐有了困意,看着碧莜的睡颜,有些沉迷地望着,却不敢用手轻抚。 这么多年来,他是她的哥哥,是她最亲密的兄弟,无论碧莜有什么微小的变化,令狐祁总是第一个察觉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 从前心心念念都是古宸之的碧莜,如今却悄悄消失了,就连碧莜都未有发现,令狐祁也同碧莜的方向一同趴在桌子上。 第132页 碧莜,可是他们,都不在这世上了,古宸之是,苏枕亦是。 你可有目光回头,来看看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的,令狐祁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也缓缓闭上眼睛。 早上第一缕阳光熘进窗户时,碧莜迷迷煳煳地睁开双眼,不知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碧莜只觉睡得浑身舒展,似乎好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 走出院子,令狐祁已经将肉包子端在桌上了。 “快来吧莜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令狐祁招着手叫她过来。 碧莜坐在桌前,问道:“昨晚,我可是在桌上睡着了?” 令狐祁笑笑,说:“是呀,莜儿这么多年可是长大了,我都几乎抱不动你了。” 碧莜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反驳道:“哪有,我明明没有很胖。” 令狐祁确实口是心非,说完便后悔了,万一碧莜开始节食可如何是好,想罢立马夹了一块蒸糕进碧莜的碗里:“快吃吧,吃完还要去沈府不是?” *** 清晨街道上只有菜贩子出来吆喝,令狐祁跟着碧莜走,一路上看着碧莜生活这么多年的地方,碧莜有事说着,这家那家店铺本是古府或是自家的店面,后来皆被苏府的人收下来,不知何时又被卖了出去,渐渐地不再有人知道古府了。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沈府。 沈府的马车刚好驶出,碧莜和令狐祁站在门口,等着家丁来开门。 却没想到沈子良从马车里探头出来,有些惊讶:“碧莜?你怎么在这?” 匆忙下车,沈子良身还披着斗篷,显然是要外出的装扮。 碧莜也有些意外,说完:“沈公子是要外出?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沈子良却摆摆手,推开门,迎着他们进去:“我正要去京城,既然你们来了,便先与你们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攻城~ 第74章 攻城 进到沈府,碧莜令狐祁坐在一侧,沈子良倒不急不慢,茶饮了一口又一口。 令狐祁望了望碧莜,眼神有些狐疑。 将一口酥扔进嘴里,沈子良有些含煳地说道:“你们这是从北境过来?” 碧莜也有些坐不住了,说道:“我们方才从京城回来,回到大阳,便来找你了。” 沈子良呛了一口:“你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回到大阳?王府的人呢?” 碧莜笑笑,说道:“我带着面纱,王府的士兵未必认得我,他们如今或许正忙着眼下的事情,大局将定,想必没有盯这么紧了。” 沈子良半信半疑,忽而又反应过来:“你方才说,你们是从京城回来,你们去找秦大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找秦大人?”碧莜问道。 沈子良又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人,问:“你们为何会认识秦大人?!” 见他不回答,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碧莜嘆了口气说:“此时说来话长,既然你也知道了,那便告诉我们,你与苏枕既都找了秦大人,他为何还没有答覆,是真的不准备管此事了吗?” 又吃了一口酥,沈子良拍了拍手,说道:“你们冒然找他,他定不会跟你们说太多。” “那么你们可是有计划了?”碧莜眼睛一亮,着急问道。 沈子良摆摆手,说:“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有什么计划,不过我听说,城外羊角山多了一支驻守军队,想必正是为了这事来的。” “一支驻守军队?仅有一支,如何能保万无一失?”令狐祁听后只觉得不对,问道。 沈子良笑笑说道:“自是不止一支军队的,倘若连我们都知道了,那王府定然察觉,只是如今...” 碧莜打断道说:“只是如今,需要稍加防备的还有北境,苏建定不知道我回来了,反而会将目光停在北境,若是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或许还会找一个替死鬼。” 沈子良点点头,从前听苏枕说这个姑娘聪明伶俐,没想到如今竟也有这番远看。 沈子良接着说:“如今北境,可知道这边的事了?” 碧莜有些凝重地望着他,又看看令狐祁,摇摇头说:“没有,本想着此事未定,我不想过早告诉爹爹让他烦心。” 沈子良突然站了起来,不禁着急说道:“现如今不是烦不烦心的事,古家不在,苏枕失踪,苏建肯定以为这消息是从你们那传出去的,到时候苏建若不得利,北境也没有任何防备,军队返程攻去北境,你们商帮便是俎上鱼肉了。” “你说的对。”碧莜点头:“我们现在就回去将此事告诉商帮。” 令狐祁听罢,却对碧莜说道:“不可,现在城外情况未知,外面或许动盪,回去的路上只有我们两人,要我如何护你周全。” 碧莜有些失落,说:“祁兄是要我留在这里?” 令狐祁说:“不错,这边的事情,由我回去说就好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低沉,沈子良知道,令狐祁现如今是左右不放心,招唿着手叫一个丫头进来。 “苏建现在正是要对大阳多加松懈,混淆视线,碧莜留在大阳,若是不随意作出风声,我大可护她周全,这丫头唤作柳絮,我让她跟着你,发生了什么也好第一时间告知。” 第133页 身旁的柳絮躬身,声音盈盈如水:“柳絮见过小姐。” 碧莜本想拒绝,她从来不习惯让人照顾,只是如果能让令狐祁放心,那也未尝不可,望着柳絮,她俩像是同辈之人,只是碧莜莫约年长两岁,于是说道:“别叫我小姐了,叫我莜儿吧。” 沈子良留了他们吃过了午饭,下午休息片刻,令狐祁便骑马离去。 碧莜没能去城外送别,被令狐祁阻止了,只是,大阳城的事居然是从令狐祁口中告诉爹爹的,爹爹会不会怪她隐瞒... 碧莜坐在房中忐忑不安,一切若像沈子良说的,秦大人有了计划,宫中开始部署防备,军队驻扎城外,那么,现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听闻,苏建已将苏枕的牌位立入宗祠,所以碧莜上午才没有问苏枕的消息,沈子良也没有再与她说。 两人不约而同,似乎已尘埃落定,那日一别,竟真的成永别。 *** 五日已过,令狐祁想必已经回到了北境,不知爹爹知道了这边的事情,该是何种心情,会不会怪她。 碧莜一连几日都待在家中,时而扫着庭院,时而看着架上的古玩发呆,思绪扰乱着她,一连几日都未曾好好睡过。 深夜,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碧莜手里拿着面纱,稍稍整理头髮。 柳絮看着有些惶恐:“莜儿姐姐要出门吗?” 碧莜望着她,点了点头。 “如今深更半夜的,姐姐出去要做什么?有事情还是明日一早再去吧。”柳絮着急,站在了碧莜身前。 知道她担心自己,碧莜戴上面纱,说道:“如今已是深夜,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我去的地方本就偏僻,你不必太担心。” 柳絮听后,只连忙去房中拿上小烛灯:“姐姐既要去,那柳絮便陪着姐姐。” 柳絮说完眼角笑眯眯地望着她,碧莜看着,恍然想起当初的自己,初来乍到,虽懂人情世故,但却未有今日这般消沉。 “走吧。” 碧莜走在前头,柳絮是第一次这么晚出街,难免有些害怕,只凑近碧莜身后,四处张望。 碧莜绕过了古府,并没有打算走去锦鲤街,但却在一处分岔路口停下了。 碧莜望着另一处方向,那边漆黑,深不见远处,了无人迹。 苏枕本就爱清静,不喜人打扰,买的府邸自是偏僻得不能再偏僻,只是如今,府邸的人应该都散了罢。 柳絮见碧莜迟迟不走,顺着碧莜的目光一同望过去:“姐姐,你在看什么?” 碧莜眼角闪过泪,恰巧被柳絮看到,只连忙擦擦眼,说:“想起一个人,算了,我们走这边吧。” 最终还是没有去苏府看一眼,碧莜一直沿着小路走,柳絮走的踉跄,碧莜索性挽住她的手臂,两人搀扶着,走到山下。 便是那日坠崖的山。 “姐姐,这儿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我们还要上去吗?”柳絮看着上山,不禁有些害怕,挽着碧莜瑟瑟发抖。 “嗯,絮儿不要慌,上面的东西,不值得人害怕。”说完,碧莜领着她开始上山,如同当时苏枕领着她上山一般。 一步一脚印皆是回忆,若是知道,她当时定会走得慢一点。 按照记忆,碧莜顺着苏枕那日带她上山的路一直走,若是没错,此时该走到那三座墓了。 碧莜凭着微弱的光探向四方,喘着气自顾自地问道:“怎么没有...?” “姐姐在找什么?”柳絮连同她一起四处看着,四周除了树木别无其他。 碧莜难掩失落,她只是想再看一眼而已,她后来想了想,为何只有三座墓,想必苏枕是把古伯伯和古夫人葬在了一起,所以只有三座。 她当时还不断质问他,还以为他骗她。 一路走上去,碧莜一路回想,这便是苏枕当时中箭的地方了吧。 当时他们被王府的人包围,不知苏枕是否也同她一样害怕,只是他要保护她,才会拼了命想办法逃走。 走着走着,柳絮的脚力明显不足了,弯着腰嘟囔说道:“姐姐,我好累了,我们歇一歇吧。” 碧莜回头,看着柳絮满头大汗,嘴里喊着要休息。 “前面便是空地了,再坚持一会儿。”碧莜学着苏枕那日对她的语气说道,牵过柳絮的手,拉着她,脚步放慢了些。 穿过树林,便是半山腰的悬崖,头顶月亮映入眼帘,眼前一片清晰可见。 柳絮坐在石头上,看着碧莜走去悬崖边,越走越远,柳絮勐地站起来,冲过去。 以为碧莜要想不开,只见到碧莜还差两步的距离便停下了。 碧莜定定站着,望着远方。 “姐姐在想些什么?”柳絮拉着碧莜的衣袖,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碧莜看过柳絮,问道:“絮儿是否试过,想念一个人,很想很想的那种。” 柳絮被这句话问呆了,想了半天回答道:“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也会很想很想我爹娘。” “那如今呢,如今还很想吗?”碧莜追问,想知道,要如何做才能不这么想呢。 柳絮摇摇头,说:“爹娘病了,为了筹钱治病,很早就把我卖给别人家做丫鬟了,家里只留下一个弟弟。” 第134页 碧莜不语,柳絮如今进到沈府,沈子良对下人不薄,今后出来,想必也会有好日子。 柳絮看着碧莜,颇有调皮地问道:“姐姐刚刚在想谁?” 碧莜呆住,头扭过一边。 柳絮把头凑过去,看着碧莜的眼睛又问:“可是姐姐的心上人?” “不是...”碧莜眼神闪烁,看着沿边的树枝被风吹动,说:“我...我只是想对他,亲口说声谢谢而已。” “只是说一声谢谢,那何必要很想很想呢。”柳絮笑着问。 见她嘴硬,柳絮也不继续问下去,放开碧莜,把小烛灯留在地下,往别处走去看看。 心上人。 碧莜承认被问到时,心中咯噔了一下,默默问自己,她究竟是怎么了。 碧莜蹲下身,摸摸脚下的泥土,几场大雨过后,已经沖刷得什么都没有了。 身后的柳絮呆呆地望着山下,山下轰隆隆地传来一些声音,微微震动。 碧莜回头看,见柳絮一动不动地朝地下望去,拿起烛灯笼走过去,问道:“在看什么呢?” 柳絮指着下面说道:“姐姐你看下面,这个时间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走动?” 碧莜将信将疑,皱着眉头往下看去。 “方才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好多星星火光在动。”柳絮说道。 碧莜看着,突然街角一处莫名其妙就烧了起来,山下传来异动,听不清的一片吶喊阵阵响起,那些移动的星星火光,像是人举着的火把。 “不好!”碧莜连忙吹熄烛灯,拉着柳絮跑下山去。 柳絮一脸茫然,无端被碧莜扯着跑得飞快,还未来得及问,碧莜便说道:“快,我们快去沈府!” 第75章 成败 远处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地面因勐烈地撞击而震动。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冒着冷汗,眼珠转动着,仿佛身临其境那痛苦。 “父亲,我求你,我求求你,我跟你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了他们吧!”少年勐地在地上磕头,额前一片血肉模煳,一声接着一声。 剑还是举了起来,他跪着上去抱住父亲的腿,不断地求饶。 “你放过他们吧,父亲不是要去提亲吗,我答应,我统统都答应,父亲你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被人一脚踹开,床上的人皱着眉头惊醒,心跳快速而不止。 今日早休息了一点,却没想到梦见了这个场景,穿上鞋子,赖迟往屋外走去。 屋外却看到念露拿着针线,借着微亮的烛光在缝补些什么,正欲走近去,念露却慌张地收了起来。 “呃....”念露望着他,眼下没有纸笔,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赖迟却知晓她想问什么,答道:“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念露点点头,手藏在桌子底下摆弄着。 赖迟看着念露,低下头说道:“我过些时日便会离开,姑娘对我的大恩大德,我...” 赖迟捏了捏自己的手,想抬起手来,闷声用力后又泄气地放下。 念露有些无措,只一顿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笑着摆手,只是失落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赖迟对她说:“我回去以后,若是家中还有一些能够帮助到你的东西,定会送过来答谢姑娘,只是如今我还不能离去,烦请姑娘多留我几日...” “啊...!”忽然,念露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他身后的方向指去。 赖迟回头看去,只见一片火光在远处山后亮堂着,映红了半边天。 眉头稍皱,赖迟掂量着手指算着,又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念露不懂他为何这样问,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只用手比划着名。 只见赖迟突然站起来,声音低沉地说道:“就是今天吗...” 方才那个梦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出心头。 *** 碧莜拉着柳絮跑下山,虽然两人已经气喘吁吁,但却不敢停留半刻。 柳絮莫约知道了有大事发生,慌张地随着碧莜跑去,只见头上飞过一支箭,箭尾的火苗划过半空。 “姐姐小心!”柳絮急忙把碧莜往回拉,箭在碧莜头顶上飞过。 碧莜望着前方的街道,百姓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是,还以为是山匪抢盗,只拼命往外跑去。 看着这四处的火光,碧莜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他们已经进城了吗? 柳絮被碧莜护在身后,两人靠在墙壁上,柳絮声音颤抖,说道:“姐姐,我们要赶紧回去,公子说了有事情发生要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碧莜说道:“嗯,跟我来,走这边!” 外街道四处逃散的人越来越多,军队似乎已经往这边过来,不知羊角山那边的军队现在是何情况,碧莜和柳絮沿着后街跑回去,后街虽然还未有太多人过来,但要回到沈府,需要绕一大圈。 占城士兵浩浩荡荡,伫立在城外,火球、火箭不断跃过城墙投入城中,准备破城门的石柱蓄势待发,大阳城内尖叫不断,唿叫连天。 占城金澜军统帅禄思淼站在军队最前方,单手举旗,昂着头,脸上露出目空一切的神色大声喊道:“攻城!” 第135页 砰!巨大一声响,金澜军的士兵推着石柱往城门撞去。 王府方才还没有任何举动,直到听到那一声轰动的撞击声,王府的士兵冲出府们,一边喊着:“辅国大将军在此,速速打开城门恭迎金澜军,凡阻挠者,死!” “速速打开城门恭迎金澜军,凡阻挠者,死!” “恭迎金澜军,凡阻挠者,死!” “凡阻挠者,死!” 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王府士兵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此时宫中,九皇子率领着炎卫军在皇城起兵,另一边占城从大阳出发,一路攻打南下,直至中谷洲,最后在宫中与九皇子汇合。 这场蓄谋已久的谋反,今夜终于拉开了帷幕。 王府士兵虽只有百号人,他们守在街道四处,有的去拉开了城门,大阳不攻自破,金澜军瞬时从城门沖了进来。 有的妇人抱着孩子,骂着这些无端冲进来的将士,不断唾骂着,占城士兵受不了这大声囔囔,一剑穿心,以求清静。 禄思淼举着旗子骑着马进来,看着大阳城门口一片废墟的景象,喊道:“大阳城已投,其余人等速速束手就擒!” 王府背叛,大阳城没有兵家驻守,自是很快就投诚,见状,一大部分的金澜军开始南下,攻打南下的巢元城。 碧莜和柳絮终于跑回沈府,两人精疲力尽,大阳城中心金澜军还未这么快攻进来,碧莜敲着沈府的门,还未敲多久,沈子良便急匆匆打开门。 “你们怎么才来,快进来!”说罢,便把两人拉进去。 沈子良整装待发,对着碧莜说道:“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留在沈府,千万不要出去。” 说罢,碧莜看着他,像是要出去与人厮杀的模样,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王府的士兵已经出到了城门,他们守在街道上,等着宫里传来消息,我带着人出去,拖延时间。” 碧莜一把拖住他的手,摇头说道:“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沈子良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是有准备,苏枕把他的精兵都给了我,他们现驻守在北街山下,我需要赶过去他们才能出发,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 说罢,沈子良戴上面罩,驾着马儿往北街而去。 柳絮哭着,握住碧莜的手,说道:“姐姐怎么办,我好害怕,他们会不会打进来。” 碧莜握住柳絮隐隐颤抖的手,指尖握得发白,镇静地说道:“不会的,你看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过来这边,絮儿先回屋里,等事情过了再出来。” 说罢,碧莜准备往外院走去。 柳絮一把拉住她,问:“姐姐要去哪里,姐姐不能离开的。” 碧莜脱开她的手,说:“我要去帮他,我不能让他去送死,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说罢,碧莜骑上马跑出去。 王府的士兵多数已经集中到城门口,禄思淼看着剑刃上的血,一脸不屑地说道:“如今这人还未杀数百,城就破了,依我看,这破城不要也罢!” 手下将士过来,问道:“如今大阳已破,将军要不要现在转去南下,继续攻打巢元?” 禄思淼一听,笑了起来说道:“方才军队已经南下,攻破巢元定像这大阳一般势在必得,按照圣上的意思,要快快把辅国大将军请回去,我还没见到人,怎么能先行离去。” 若是没有苏建从中安排谋划,占城军队从百里过来,没有走漏一点风声,攻破大阳怎能如此顺利。 苏建此时坐在屋内,听见远处的声音,面无表情。 他马上就要得到至高的荣耀,无上的权利,他渴求这么多年,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咻! 一支烧焦的剑穿过窗纸射进来,正中苏建的左下手臂,此时屋内没有其他人,苏建吃痛地闷声,把剑拔了出来。 “出来!”苏建朝空无一人的屋内喊道,箭虽然射中,却没有很深。 半响,一人从上跃下来,破门而入,手中的剑刺入,抵在苏建脖颈上。 碧莜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握剑的手往上提了提,说道:“王爷一定想不到,我为何会在这吧,站起来!” 苏建未正眼看她,只轻声笑了一下:“王府人都不在了,自然免不了有几个小喽啰趁机熘进来,怎么,外面的人没有将你杀了吗?” 碧莜顶着他的颚下,把他往屋外推去,边走边说道:“你身为王爷,不仅暗中串通九皇子,还联合外朝谋反,利用商帮之名私运军火,事迹暴露后杀人灭口,种种行为卑劣至极,你真以为没有人知晓吗?” 苏建捂着正在出血的伤口,神色放松说道:“那又怎么样,为人这一生,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就算使尽手段,也要...呃。” 见苏建想要逃走,碧莜反手扣住他的脖子,剑刃下渗出血丝。 苏建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当真以为你能走出去吗,我虽受了伤,可打起来未必占下风,你若走到出去,就是去送死,哈哈哈哈哈哈。” 碧莜抵着他往城门走去,她知道苏建没有为了逃跑而煳弄她,城里城外都是苏建的人,而她仅独身一个。 第136页 碧莜语气充满着杀气,问道:“别废话,沈子良在哪里?” 碧莜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声音,只张望着,却没看到沈子良的身影。 苏建倒像是无所谓,语气轻蔑说道:“原来是沈公子,我当是哪个不要命的,我儿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与我作对,只有一个下场!” “你闭嘴!”碧莜听到苏枕,手中的剑又狠狠地往苏建身上抵去。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士兵们把百姓困在屋里,哭声一大片,士兵门看到一位女子逼着一人往外走去,王府的人看到苏建,只冲过来喊道:“何人放肆!放下剑!” 碧莜反而沖他喊道:“走开,不然我一剑杀了他!” 随后,继续往城门口走去。 越往外走,聚拢跟随的士兵越来越多,碧莜转身,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嘴里喊道:“叫你们将军出来,不然我就一剑杀了他。” 士兵们看着被剑抵着的苏建,脖子上流着血,这个女的像是不怕死一般。 黑夜中,另一方的人正在打斗,一群黑衣人蒙着面,杀了半条街的金澜军,虽已经有些疲惫,当听到另一边有人在挟着苏建,还是往那头跑去。 碧莜抵着苏建挡在身前,靠在城墙上,如今已是尽头。 “放开将军,速速就擒!”士兵们一步一步往这边靠近,碧莜却毫不退缩,脸上只有坚韧,抵着苏建说道:“你应该知道,若是我走不掉,那你也活不了。” 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那也算为古家报仇了。 蓦地,只见那群士兵后方不断有人倒地,对面有人往这边射箭,围在这边的士兵勐地转身,往那处跑去,只留下几人。 是沈子良他们!碧莜终于看到他们平安无事,稍稍松了口气,苏建察觉她松懈了一丝,反手推开她握住剑的手,剑刃瞬间抵在碧莜身上。 “你和我斗?你看看现在,成败已成定局,你们这是不自量力。”苏建说道,却没想到被碧莜用脚一踹,苏建吃痛得倒地,剑摔在地上。 碧莜捡起剑,知道苏建不会轻易放过她,大声说道:“我呸,你这种小人,你死了才是死不足惜。” 剩下的三人见状,提起剑往碧莜刺去,一人之力对抗三人,碧莜显得有些吃力。 从小学的三脚猫的功夫,虽然当年在古府看着古宸之也学了不少,但还是免不了刀剑之伤。 不过一会,碧莜背上,手上尽是剑痕,血渗出来,染红了衣服。 碧莜站着,看着倒在地上的苏建准备爬起来,还是执着剑刺过去,不过还未出半步,那三人便过来阻挡。 今日就算城败了,也要亲手杀光这苏王府。 城墙上一人坐在沿上,看着下面的打斗,嘴角扯着笑,只觉得颇有意思。 “拿来!”禄思淼伸出手,叫人把他的弓箭拿来。 一士兵拿过弓箭,递到禄思淼手上,问道:“将军,为何不下去将这帮人杀了。” 身后一众金澜军坐在地上,并未听到禄思淼下指令。 禄思淼梳理着箭羽,说道:“挺有意思。”说罢,拉开弓,对准了下面。 碧莜一剑穿入一人左肩,用力拔出,血喷涌而出,滋在她衣服上。 剩下的两人护在苏建身前,三人皆是满身伤,碧莜不懂,这些人为何做狗也做的这般忠心不改,至死也要护这样的主人。 咻。 身后一箭射来,碧莜看着眼前一人应声倒地,再是一箭,面前便只剩苏建一人。 城墙上的禄思淼看着这一切,把箭瞄准了那个女子。 “碧莜!你怎么跑出来了!”沈子良跑过来,看着她满身的血迹,又看看苏建,他的左手袖上已是大片血水。 “我要杀了他!”碧莜剑指苏建,眼里透出的只有憎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建捂着胸口,放声大笑,说:“死到临头气急败坏,你们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说罢,苏建望着城墙上,禄思淼拿着弓箭,把弓拉到最大,对准了碧莜。 第76章 暂别 “小心!” 转眼,箭已离弓,箭头击中了旁边的石柱,只留下一个窟窿。 闻声,便看见沈子良和碧莜倒在地上。 城墙外的号角吹起,渐渐往这边靠近,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竖着耳朵往城外望着。 “是他们来了!”沈子良满脸尘土和血渍,略带兴奋地对碧莜说。 碧莜一时间还不懂是谁来了,只听了一片片号角声和千军万马的脚步声。 沈子良站了起来,剑指着城墙上的禄思淼,喊道:“我朝军队正往这边赶来,速速投降吧!” 禄思淼凝望着远方,那军队踏过的地方扬起烟尘,他轻笑一声,想用这几千人马就把他吓退,简直可笑。 远处,左护使带着宫城来的军队,他们半路遇上金澜军,两家军队在两山间展开厮杀,生生截断了占城攻打巢元的路线,闽山地势险要,金澜军被突然冲进来的军队冲散,几乎全军覆没。 羊角山下的驻守军队闻声赶来,砍下了金澜副统帅的项上人头,两队收拾残局,此时浩浩荡荡往大阳前进。 第137页 金澜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入禄思淼耳中,左护使便提着金澜副统帅的人头扔上了城墙,显然,禄思淼现如今是被人堵死了。 大阳里尚还剩下几百将士,禄思淼望着城墙下的苏建,握紧了拳头。 苏建也正对禄思淼的目光,突然放声狂笑了起来。 左护使喊着说道:“占城余孽速速投降!不然,一律杀之!” 闻声,剩下的将士们都窃窃私语,副统帅被杀,剩下的零星几人怎么翻身,凑过去禄思淼身旁,说道:“将军,我们定是被人背叛了,不然为何会正撞入敌军埋伏的腹地,我们...还是投吧。” 众士兵点点头,他们百来人如何对抗下面的上千人...只见禄思淼站上城墙,对着下面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此时宫中已经兵变,你们何有能耐远来大阳一战,此一招声东击西,果然是妙!” 左护使望着他不肯认输的脸,有些轻蔑地笑:“宫中兵变?这倒是闻所未闻,不过禄将军远在占城,是如何知道我们宫中发生的事情。” 禄思淼一时间无言,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九皇子也失败了? 左护使接着说:“今晚宫中确实有几个孽畜露出了马脚,皆被剿灭了,至于反叛的人,当然不会有活路。” 秦大人并未把九皇子兵变的事情告诉圣上,而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了太子,太子察觉动机,确信此事不虚,这才与秦大人商量了对策,太子早已料到宫中中卫军已然叛变,但却没有撤销了军中统领之职,以免打草惊蛇。 九皇子兵败,暂押内狱,朝中同党依律撤职,转闻占城起兵从大阳开始攻打,太子便派火速派兵前来。 左护使见禄思淼咬死不相信,也不想与他废话,下令进城把余党押回宫中。 禄思淼大怒,原以为这是一场步步为营的计划,最后却被人一击而破,怒火冲心,禄思淼拔起剑冲下去,誓要与左护使决一死战。 两人交锋,左护使身为宫城一等护卫,与禄思淼过了几招之后,禄思淼左肩中剑,却未刺入心脏。 左护使不容他再这么嚣张,下令道:“其余人等,暂押回去,等候发落!” 望着苏建被套上镣铐,若是没有他从中作祟,占城怎有机会从大阳下手。 碧莜被沈子良扶上马,左护使前来询问情况。 忽而,碧莜望着远处被人禁锢的苏建,像是不能再忍耐,不顾身上的疼痛翻身下马,拿起身旁的弓箭,瞄准了苏建。 沈子良余光扫过,吃惊地望着碧莜的举动,正欲过去阻止,只见碧莜已拉开箭弓。 “碧莜!” 箭已经射了出去,她说过,今日就算战败,也要杀光苏王府的人,苏建更是不能留。 只是哐当一声,箭飞到半空便落地,连同一把飞出来的剑,众将士看见举起□□,环顾四周。 “你是何人!”左护使还未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一蒙面人站在远处一楼阁上,且不知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只是他挡了那支箭,并未有下一步举动。 见状,那人转身离去,并未从门口出来,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碧莜被沈子良摁住,说道:“别追了,方才你想做什么!苏建自有他的罪过,但你若杀了他,你也免不了一罪。” “可是...那人定是王府余孽,为何苏建还有人蛰伏在城中?”碧莜愤懑不堪,只怪那个人,若是能亲手为古家人报仇,担一个罪名又有何妨。 “你就不要管了,左护使已经派人搜了整个大阳,那人想必很快会被抓回来。”沈子良望着碧莜一身的伤痕,她怎么就不知疼痛。 苏建和禄思淼被左护使押走回京復命,此时,天边刚刚翻起鱼肚白,茫茫硝烟燻灰了半边天。 苏王府内一片废墟,家丁内眷被押送回京,苏建密谋造反,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搜了一顿大阳上下,除了王府剩下的几等人外还在挣扎外,还有几人趁乱逃了出去,即可便下令追捕。 “相关人等都缉齐了吗?”左护使问着前来报备的手下。 手下回道:“大阳王府、占城金澜军一应人等都已收押,就等护使发落。” 左护使巡视着那些暂被押扣的人,又望了望苏建一脸无畏的脸,眉头皱了起来,问道:“我听闻,大阳苏王爷膝下有一子,为何这里没有,他人呢?” 手下顿了顿,说道:“听闻王府世子前段时间已经逝世,苏氏宗祠内确有牌位,王府内搜了一顿上下,只有家丁内眷,没有其他人了。” 死了?左护使听罢,望了望苏建,只见他一脸无畏,不禁让人怀疑,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又命人去府里拿过牌位,亲眼确认过后,才匆匆放回。 半天过后,左护使便押着叛乱的百号人回宫復命去了,此事虽有了一个结果,但苏建做过的祸事,最后却是一死了之。 古家的仇,朝廷自然不会在意,只有碧莜耿耿于怀,她还在后悔,当时没有一箭杀了苏建。 *** 翌日上午。 碧莜坐在家中,柳絮替她收拾着行囊,今日,便要回北境了。 她终于不用在大阳担惊受怕,就算走出去,再也没有人会抓她了,爹爹也终于不会受人威胁。 第138页 只是,碧莜心中仍然忐忑,爹爹如今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回去之后,究竟该如何与爹爹说明。 “姐姐,喝口茶吧。”柳絮望着碧莜思虑深沉的脸,又说:“此事已经过了,姐姐还在担心什么?” 碧莜握住茶杯,脸色征了征说道:“那日挡我箭的人还未抓到,苏建不知还会不会有其他手段,我要赶快回去,只是...” 只是碧莜又害怕回去,她害怕爹爹突然面对这种种事情,也后悔当初没有早早告诉爹爹。 “姐姐...”柳絮不知如何安慰,只上前握住了碧莜的手,问道:“那姐姐还会回来吗?” 碧莜微微有些迟疑,在心中问自己,她还会回来吗,古府没了,苏府也不在了,她曾经最留恋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还回来干什么。 只是对上柳絮那迫切的眼神,碧莜知道她有些不舍,相处几日,她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 碧莜看待柳絮只如同妹妹一般,微笑着对她说道:“也许吧,或许哪天我想这里了,便回来看看。” 门被咿呀推开,沈子良看了里面才敲敲门,两人坐在院中说话,有些打搅地说道:“我过来看看碧莜伤势如何,听说你今日就要回去了?” 碧莜点点头,谢过沈子良这几日的照顾。 还有他为苏枕的坚持。 沈子良揉了揉鼻子,面对碧莜的答谢,显然有些害羞,说道:“为兄弟两肋插刀,那有什么!” 说罢,碧莜望着他,有些失神。 沈子良瞬间就收敛了起来,知道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望着柳絮使着眼色。 柳絮自然不知方才的话有任何不妥,摇摇头表示不帮忙。 “那个...额...”沈子良坐了下来,气氛略有些尴尬。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直没有时间,若是沈公子有空,可否安置苏枕的墓碑,我若得空回来,也能去祭拜。”碧莜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妥,只是眼下苏建已经不在,和苏枕唯一相关的,仅有沈子良了。 沈子良顿了顿,缓缓点头说道:“我...待你回到北境,我便捎信给你。” 三人又叙了几番话,又告别了一番,柳絮便跟着沈子良回府了,碧莜回顾四周,最后关上了大门,这个家,尚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碧莜慢悠悠地走着,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经过了古府瞧了一眼,并未进去,门口已经被人修整,这座府邸很快便有人搬进来了。 接着又绕去了苏府,苏府大门紧闭,碧莜只站在门前,望了几眼便离去,全当是告别。 去到城外,碧莜买了匹脚力好的马儿,准备快马加鞭赶回商帮,心中虽忐忑,却又迫切回去。 此次离去,虽不是永别,但也不知何时再会回去了。 第77章 尾声(上) “啊!呃...”念齐弘摁着赖迟的手,念露手里拿着黑乎乎的草药煳往他的伤口上抹。 “去哪里搞搞搞这么些东西,明知道有这样的伤,别动了,再动就把你扔出去!”念齐弘说罢,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把赖迟牢牢摁住。 念露望着赖迟的样子,咬着牙,把捣碎的药煳往伤口上抹。 “你看这么一弄,又要躺个十天半个月,外面柴房还有一堆的柴,你要我来砍吶?”念齐弘说完,霎时有些不忍心,只是想想这小子像是玩儿似的住在这里半个多月,也有些气不过,扭过头,不再看他狰狞的样子。 “我...我来,伯父不必担心,抹了药,很快就能好了。”赖迟一字一咬牙,那药煳像是盐巴一样,灼烧着他的伤口,渗出血水来。 念露抹好了药,急忙在纸上写道:药抹好了,这几天千万不要剧烈活动 像是给父亲看的,念露故意把纸朝向父亲那边。 赖迟稍稍点头,又望了望念齐弘,说道:“我过几天便离去了,伯父不必揪心,这几日我...我不会偷懒的。” 念齐弘规定,若是他想要留下来,每日必须噼上三堆柴,这屋顶漏了要修瓦,饭没煮熟要生火,总之样样不许偷懒。 赖迟虽不是很懂,但也一应照做,念露看不过去,总是会偷偷帮忙。 “行啦。”念齐弘看着赖迟满头大汗,于心不忍地说道:“这两日你就歇着吧,手废了我可管不了你。” *** 最近天气只阴晴不定,回去途中一日偶遇大雨,碧莜本想停下来一天,却怎也闹不过心中的念头,下午仍冒着小雨,快马加鞭赶路回家。 回到商帮,碧莜只觉着比以往清静了许多,绕过前院,碧莜直直往书房走过去。 只是书房里空无一人,连祁兄也不在。 “碧莜?”胡长老经过,看见书房的门打开了,便凑进去看了一眼。 碧莜有些无措,像被抓包一样,笑着点头问好:“胡长老,我爹爹呢?” 胡长老索性走进去,有些急躁地与碧莜说:“你怎么才回来,你爹都病了好多天了,他在房里,你快去看看他吧。” 碧莜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道了谢,急匆匆跑回房里。 待到房门前,碧莜只用袖子勐地擦自己的双眼,缓了缓气息,碧莜走进去,望见爹爹正在深睡,走过去坐在床边。 第139页 “我回来了,爹爹。”碧莜望着爹爹的脸,像是比上一次见到又苍老了许些,碧莜忍不住一下子鼻头又酸了起来。 都怪她,是她没有待在爹爹身边,留爹爹一人在这里。 碧莜坐在房中,捂着嘴巴不禁抽泣,忽然,碧辽清闷闷地咳嗽了几声,碧莜拍着他的心口,只帮他顺着气。 碧辽清察觉有人在身旁,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便看见女儿坐在身边。 “爹爹,你醒了?”碧莜着急地跪坐在地上。 碧辽清伸出手来,握紧了碧莜的手,想说话,却又被咳嗽打断了。 碧莜倒了水过来,扶碧辽清坐起,看着爹爹慢慢喝下去缓解了不少才安心。 “爹爹还有什么不舒服,今日喝药了吗,女儿这就去厨房看看。”说完,碧莜正欲起身离去。 只被碧辽清握紧了手,把她拉回自己身边,摆着手说道:“无妨,今早已经喝过了,你突然回来,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爹爹...”碧莜不知碧辽清这番话是责备还是玩笑,总归是自己太久没有陪过爹爹了。 挨着枕头靠下,碧辽清望着碧莜的眼睛,沉沉说道:“我都知道了...” 碧莜自是知爹爹说的,点点头,内疚地不敢直视碧辽清的眼睛,问道:“爹爹是因为这些事才病倒吗?女儿知错了,我知道不应该瞒着爹爹,可是...” “人老了...总是会病的,人人都会,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摸了摸碧莜的头,碧辽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知道女儿做这些,都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爹爹不怪我吗?您从小教我,做人不能说谎,可是我却瞒了你这么久,就连古家的事情也...” 提起古府,碧辽清的眼里也透出哀伤,又闭起眼睛,像是想着陈年往事,边想边说:“我与你古伯伯年少认识,一见如故,他这一生坦坦荡荡,从未干过什么坏事,他惨死与苏建手下,也正是因为他坚持自己心中的正直,他不愿参与这件事当中。” 碧莜望着爹爹,说道:“如今苏建计划破败,他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只是古家之仇,女儿无法帮他们报了。” 碧辽清淡然,看着女儿自责的脸,安慰说:“既是他有了该有的惩罚,为何不算报了?你被苏府那小子瞒了这么久,这也算是抵过了。” “爹爹知道苏枕...”碧莜一时间有些惊慌。 “祁儿都与我说了,他见我一下子病了,一着急就什么都交代了,嘁。”碧辽清忍不住又说道起来,说到底令狐祁还是个心实的孩子。 “咳...咳咳...咳咳”说了一会,碧辽清又开始不停咳嗽起来,眼睛咳得通红,气也喘不上来。 “爹爹躺下来休息吧,我去帮你熬些汤羹,喝了能舒畅一些。”碧莜着急地把碧辽清扶下来躺着。 碧辽清知道碧莜又要离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微弱地说道:“我虽不认同苏枕的做法,可是他为了情谊如此待你,以后爹爹也放心了,你要忘记过去,好好生活。” 听见爹爹像是在说诀别的话,碧莜一下子就急了:“我要好好活着,爹爹也要好好活着,你不是还要看女儿嫁人吗,爹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放心呢,你的女儿如今可玩闹的很,除了你没有人可以管的了...” 说着说着,碧莜痛哭起来,她不知道原来爹爹病的这么重,这几年,苏枕一直以她的口吻来回覆信件,帮碧辽清请遍各路名医,碧辽清心中便以为,女儿为他操劳了这么多。 如今事情揭穿,碧辽清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碧莜也内疚至极,她竟不知爹爹已经病了这么久。 看着女儿内疚至极,碧辽清也知道如今时间才是最好的疗药,念叨着困了,碧莜才停下哭声,帮爹爹掖好被子。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令狐祁才匆匆赶来,见碧莜从大阳回来安然无恙,才如获重赦。 “原以为大阳的事情没这么快过去,没想到...”令狐祁摇摇头,他倒是想亲眼看看苏建的下场。 “是啊,原以为没有人会在意,只待到真的闹起来才会相信,可惜,那时还是让苏建活了下来。”碧莜丧着气说道。 “我倒觉得,那人虽然护了苏建,但也免了你的灾不是?朝堂还未押回去问罪,你就轻易把他杀了,难免会让人以为你是在故意掩盖什么。”令狐祁想了想,看来当时也是虚惊一场。 “你是说,他们会怀疑我杀人灭口?我当然没有那个心思,我只不过是想亲手杀了他报仇罢了。”碧莜自顾自说着,回想起来还是有点气愤。 “你啊,还是这么莽撞,关于自己的事情从来不考虑清楚,若我那时拿剑指着苏建,你可保证不会阻止我?”令狐祁问道。 “我...你与此事无关,你凑什么热闹。”碧莜驳了他的话。 只是事实已成事实,倘若再来一次,碧莜仍然会这么做。 碧莜接着说:“苏建利用商帮的事情,朝堂自会来调查清楚,之后商帮还需配合审问,这些事还不是何时才能完全结束。” “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说。”令狐祁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望着碧莜的脸。 第140页 知道他不再开玩笑,碧莜点点头。 “碧叔的身体,从前段时间便没有那么好了,大概是多年走商,风餐露宿的,落下了很多旧疾和隐疾,这次的事情我与他说了以后,更是加重了许多,他虽口头上说着无碍,但大夫开的药方也明显加重了,有些病,拖了许多年也未曾见好。” 碧莜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声音隐忍地问道:“这...你是什么意思?” 令狐祁看着她,他知道碧莜都懂,只是偏要人告诉她这个事实,若是没人与她说,她还能骗骗自己,这不是真的。 “这段时间,商帮的大小事务都不让碧叔知道了,只想让他安心养病,望这段时间能够轻松一点。”令狐祁一点一点说着,就像在一点一点扒开碧莜的伤口。 从小开始,她每一天的日子都是跟着爹爹一起生活,两人四处行商,走过了大大小小许多地方,她小时候一直以为,爹爹身体硬朗,能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后来,碧辽清脚力渐渐不行了,回到帮中之后很久才出去一次。 到大阳后,虽然日子过得平稳,也没有经常走来走去,可一旦生重病,还是回到家中才能习惯。 就这么磨了许多年,碧辽清也知道自己身体越来越糟糕,难免有些忧虑,碧莜不在家中,反而不会让她担心。 碧莜颔首,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给爹爹添麻烦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照顾爹爹,待他好了为止。” 第78章 尾声(下) 这段时间以来,日子看似过得安稳,碧莜陪着爹爹在家中休养,时不时做个新鲜的汤羹,味道有好有不好,碧辽清皆是满意地喝下,两人在院中促膝长谈,却也抵不过时间的流散。 碧辽清和碧莜说着年轻时候的事情,说着如何与她娘亲结识,他们的故事平淡却甜蜜,令碧辽清至今难以忘怀。 渐渐地,碧辽清便下不来床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碧莜为他忙来忙去,有时候心急打翻了杯子,碧辽清只一顿说道着,随后又止不住笑场。 半月之后,碧辽清逝世,那时女儿和令狐川都在身边,交代完最后一句话,便安详地离去。 碧辽清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将他的骨灰,埋在与碧莜娘亲初相识的地方。 他说他这一辈子都在为商帮做事情,死后,他只想属于心间的那个人。 商帮上下哀悼七日,碧莜虽然表面看着镇静,却总回到爹爹房间抹泪,爹爹走了,如今她只有一个人了。 碧辽清走后,帮主之位顺理应承给碧莜,碧莜便要接过碧辽清的重担,只是碧莜知道,她才是最不应该做这帮主的人。 商帮交接那日,碧莜在众长老面前拒绝了帮主之位。 “我虽自由在这商帮之中长大,商帮便犹如我的亲人,你们亦是,只不过,如今我还有爹爹的心愿要去完成。”说完,碧辽清望着令狐祁。 令狐祁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摇摇头。 “祁兄打理商帮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论能力,他自是在我之上。”碧莜不顾令狐祁反对,依旧自顾说着。 众长老听后自是议论纷纷,令狐祁本是捡来的养子,他有何资格继承这多年留下来的基业。 陈长老被人推了出来,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莜儿啊,你天赋异禀,你的才干我们有目共睹,老帮主也曾与我们说过,你将来若是接了他的位置,我们还需好好辅佐你。” 令狐川在旁边站着,望着令狐祁无处自容的脸,心中纠结万分。 碧莜知道众人的意思,继续说道:“商帮中一直论的,乃是诚信二字,若是血缘可以胜过一切,那这商帮最初,便不会创立起来。” 确实,碧辽清和令狐川两人,当初一腔热血,创立辽川,多年风雨,早已同亲人一般。 碧莜把令狐祁拉过来,说道:“祁兄在商帮多年,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爹爹未有交代我定要接过帮主之位,可我也有权利,将这位置交予我信任之人。” 虽说如此,长老们还是在底下窃窃私语,令狐川知道众人都难堪,只好站出来说:“莜儿,帮主之位,且不是这么快能决定的,日后难免你一时冲动,不如这样...” 令狐祁听罢,有些失落,他承认他没有想过这个位置,但是义父竟也同众长老一样。 此时碧莜举起令狐祁的手,笑着说:“不如这样,祁兄暂代帮主之位一年,若是各位觉得他做的好,这位置便正式交予他,若是这一年内,他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长老们自可叫我回来,到时候我定不会拒绝。” “这...” 令狐川本是有些难堪,听碧莜说完,他大声说道:“我同意。” 令狐祁有些泪目,他并不在意众长老对他的看法,只是义父这次,竟真的贊成他。 从他记事起,便清楚避嫌二字,义父虽待他好,但对于质疑,也从未正面支持过他,他知道,令狐川越是偏袒,他反而越遭人议论。 这次乃是第一次。 到最后,众长老只好纷纷点头。 晚上,令狐祁和碧莜坐在院中,碧莜只认真叫着令狐祁“帮主”“帮主”,叫的令狐祁一脸害羞。 “你知道,若是没有你,我定不会坐上帮主之位,这个位置我从未渴求过,只是如今交给了我,我定会尽心尽力,不负你所託。”令狐祁举杯,以茶代酒。 第141页 碧莜笑笑说道:“为何是不负我所託,商帮是所有人的心血,祁兄,我交给你,便是对你放一百个心。” “为何交给我?”令狐祁低头,忍不住问。 “我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爹爹走后,我更是明白了,商帮根本装不下我,若是要我待在这两个月尚可,只是一辈子的话,会把我憋死的。”碧莜说着,望着天上的月亮。 碧辽清自是了解碧莜的心思,所以他未有下死命令,叫碧莜带他的骨灰回去,还有这个目的。 “所以,你本不是觉得我可以胜任,只是自己不想挑着担子,便给我了?”令狐祁嘆了一口气,颇有打趣地问她。 “当然不是了,若是没有祁兄,那我只好乖乖待在这里,我可不能,将爹爹的心血置之不理,放心吧,我也不是不回来了,这里才是我的家。”碧莜拍着心口,像是在保证。 令狐祁抿嘴,声音沉了下来,问她:“你...之后要去哪里?” “去斜晖山,完成爹爹的心愿,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碧莜双眼微微垂下,悲喜交融。 “什么时候启程?”令狐祁问。 “明天。” *** 碧莜坐在爹爹房中,收拾着爹爹的遗物,想把它们存封好。 碧辽清柜子上头,放着一个小包裹,是那时碧莜从大阳带回来的,碧莜一直忘了,碧辽清便帮她收在这里。 碧莜打开,不过是一些衣物而已,那个装着重要东西的小箱子,早就放回房中。 手指微微被膈了一下,碧莜往小包裹底下翻去,掏出一个白玉镯来。 这是... “这是母亲留下的,在我出生后不久,她就离开了,这镯子...据秋娘所说,是给我在娶亲之时交到新娘手上,算是代她给儿媳的聘礼。” 苏枕的话在耳边响起,这是成婚当天,苏枕给她的那个白玉镯。 怎么放在这里了。 这是苏枕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她自是不能留,只是如今,还未有从大阳那边的消息。 想罢,碧莜只好问过沈子良,交代了这镯子的事情。 信件送出不过三日,却收到了大阳来的回信,拆开来看,是沈子良寄来的,但却不是回信。 信中写到,叫碧莜七日后去大阳城外不远处的亭山相见,碧莜思前想后,想必是沈子良已办妥了那件事,并未回信拒绝。 去斜晖山途中经过大阳,正好把白玉镯交还给苏枕。 翌日,碧莜被令狐祁送出北境城关,如今天气日渐炎热,碧莜一路上走的很慢,回到大阳,正好七日之后。 “姑娘,前方便是大阳城了,听闻这大阳前不久打了仗,城门都被烧毁了,这不,城墙黑不熘秋的,修整了半个月还未弄好。”车夫望着远处,与他们说着这一处的杂事。 “老师傅,我到了。”望见远方的亭子,碧莜急忙叫停下车。 只是那亭中已经有人在等候,碧莜走过去,只见沈子良身后跟着柳絮,向她招手。 碧莜小跑着过去,见到柳絮,更有些亲切。 “半月未见,北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要节哀。”沈子良望着碧莜,淡淡说道。 碧莜点头,微笑着回应:“多谢沈公子记挂,此行正是为了完成爹爹心愿,途径大阳,便想着过来,物归原主。” 沈子良眼神闪烁,并未直接回答,只转身,看向不远处正在嬉闹的人。 碧莜隐隐听到笑声,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待看清楚,碧莜只怔怔地望着,不敢相信。 “这...她是...”碧莜有些激动,又看向沈子良,等他解释。 “古家出事以后,苏枕命人偷偷将他们安葬,发现懿儿尚还留存几丝气息,便把她救了回去,只是她醒来之后,便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沈子良说道,又傻笑着:“她如今记不清楚事,就如孩童一般,不过也罢,那段事情,忘了比记得要好。” 碧莜回想起苏府的事情,好像某些事情有了解释,望着古宸懿在远处和女婢追逐着玩耍,忍住了眼泪,正欲走过去,却被沈子良拉住。 “她害怕生人,如今受不得惊吓。”沈子良望着碧莜疑问的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懿儿已有两月的身孕,快为人母亲了。” 听罢,碧莜却高兴地笑了起来,她自是没想到,原来懿儿还活着。 “之后苏枕本没想瞒着你,不让你知道,全是我的意思。”沈子良低头,言语中有几分懊恼。 碧莜摇头,表示毫不在意:“懿儿能够遇到你,想必她的家人知道后定能安心。” 沈子良看着古宸懿玩的欢快,说道:“古家人我已全部将他们的碑位归于祠堂,懿儿闹着要出去玩,我们已经准备离开大阳,到处游山玩水,遇到好地方,便留下来住上一段时间,叫你过来,全当是告别了,江南海北,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嗯...”碧莜应了一声,不懂沈子良为何还不与她说。 “累了...”古宸懿往这边看过来,对着沈子良喊道。 沈子良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又念叨了几句,扶着古宸懿上了马车。 第142页 见沈子良就要离开,碧莜疑惑地走过去,有些着急地问他:“那 ...苏枕呢,他在何处,我还有东西要给他。” 沈子良看着碧莜有些着急的表情,暗自窃笑,说道:“我想,他大概不会要了。” “为何?”碧莜皱着眉头。 沈子良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你拿了,他自然就不要了。” 碧莜懵怔地站在,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沈子良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会知道... 趁着碧莜还未反应过来,沈子良灰熘熘地窜上马车。 “你是说...”碧莜终于有些激动,抬起头对着车窗喊道。 马车开始前进,沈子良掀开帘子,得意地告诉她:“他在大阳郊林等你,你再不去,他就走啦!” 亭山山后,便是大阳的郊林,听罢,碧莜激动地抱着包裹往山后跑去。 直到现在,她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响,手指紧张地发麻,嘴里不断嘟囔道:“苏枕...苏枕他在大阳郊林...苏枕...” 一日过半,山间一片宁静,赖迟把最后一堆柴摞好,拿起袖子擦了擦汗水,他单手砍柴,比平常人尚且使力很多。 虽然手上的伤还未痊癒,但如今他已可以走动,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附近了。 念齐弘出来检查,看见赖迟没有偷懒,心里总算平衡了不少。 赖迟上前,先是对着念齐弘躬身行礼,念齐弘有些惶恐,紧张地说道:“你干嘛?你有事情就说!” 赖迟不紧不慢地说道:“今日事情已毕,我也是该离去了,感谢伯父这段时间收留。” 念齐弘看着他,他这是要走了?如今露儿没有回来,若是女儿在,肯定又要几番挽留,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离开。 只是念齐弘是个刀子嘴,又忍不住说道:“饭已经做好了,你吃过再离去吧。” 赖迟知道,他已经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谢过之后,还是执着离去。 赖迟穿着念露给他做的粗布衣裳,他本没有任何东西带来,如今离去,也是孑然一身。 “你以后要去哪里?”念齐弘想了想问道,虽然有些不忍,但他留下来,只会耽误了女儿,他可不愿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只不过这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倒是比常人更加有用。 “世间这么大,哪里都可以去。”赖迟说罢,再次躬身答谢。 待赖迟起身,却看见念齐弘往他身后戒备地看着,忽而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站在我院门口?” 赖迟背后一僵,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恍如回到多年以前。 “苏枕...”碧莜手中的包袱脱落,定定这望着面前的人,泪流满面。 碧莜推开栅栏,朝苏枕跑过去,一把投入他的怀中。 “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让我知道。”碧莜哭得难看,只把脸埋起来,不让旁人看到。 念齐弘一头雾水,看着他们两人,像是久别重逢,又问道:“苏枕...?苏枕是谁?” 碧莜抬头,望着苏枕的脸,他如今不修边幅,与在苏府的样子天差地别,这倒让碧莜忍俊不禁。 苏枕愣愣地站了好久,最后,才用一只手揽住碧莜的腰身,紧紧环住她,感受着她的温度。 见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念齐弘咳嗽几声,打扰问着:“你是谁?你是他亲人?” 念齐弘指着苏枕,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这小子不是说没有亲人吗? 碧莜有些迟疑,她是谁,她又为何来找苏枕,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见苏枕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她是我妻子。” 碧莜面无表情,任由苏枕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苏枕在紧张地反覆揉搓。 望着苏枕的脸,这一次,碧莜终于反握住他的手,笑着答道:“我来接他回家。” *** 离开之后,两人走在山林间,没有对话。 忽然,苏枕松开了碧莜的手,转过身去,问道:“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来找我?” “我既是知道了,为何还不来找你?”碧莜拉过苏枕转回来,苏枕眼里很少会有眼泪,只是这一次,碧莜主动替他轻轻擦去。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说道,碧莜的手僵在半空,转而又笑了起来。 苏枕表情有些固执,推开碧莜的手,自己连忙擦干,尝试动了动自己的右手,还是疼痛万分,最后,只能抬起左手。 这小举动皆被碧莜看在眼里,是那日树林中的箭,这么久了,竟还未痊癒。 掏出镯子,碧莜摆在苏枕面前,试探地问道:“我本是将这东西来还给你,你若是收下,那我便走了。” 犹豫半天,苏枕还是未有回答。 碧莜有些着急,却不想催促,心中只暗暗骂了他千百回。 蓦地,只见苏枕一脸桀骜,扭开头说道:“我不要了,你留着吧。” 碧莜嘴抿成一线,再次确认:“此话当真?” “当真。” 碧莜有些愤懑地收回手镯,突然,苏枕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第143页 苏枕的头抵在碧莜肩上,抱了很久很久,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碧莜被他勒得紧,几欲挣开,只听苏枕在耳边说道:“我右手如今已是无用,休书甚长,我不愿写了。” 白玉镯收下,便是当正正经经的娶了进门,成了他母亲的儿媳。 两人终于笑了起来,碧莜稍稍睁开他的怀抱,望着苏枕的眼神。 他终于不把她赶走了。 “走吧。”碧莜自若说道,脸上带着欣喜。 苏枕牵着她,问道:“如今我已不能回大阳了,我们去哪?” “若是我没来找你,你会去哪里?”碧莜反问他。 “我?”苏枕脸上思索着,回答道:“或许去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住下,粗茶淡饭也好,贫困潦倒也好。” 碧莜听苏枕说着,无论去什么地方,只要苏枕在她身边,她便能安心生活下去。 “可是如今带上了你,便不能穷困潦倒了。”苏枕问道:“你想去哪里?” “我们先去斜晖山,再去云长老那如何?如今天气越来越热,那里人少清静,避暑最好不过,老头子医术高明,顺道看看你的手,过几个月....” 两人朝着山外越走越远,山林间开始撒下银白色的月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