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是妖女》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家娘子是妖女》作者：一逍遥【完结】 文案 霸气女穿越到架空朝代的四皇子身上!受封太子，当上皇帝! 她还记得前世站在景山顶上，俯瞰故宫，高声大喊：这就是朕的天下! 这回，真成了朕的天下了?? 娶妻，生子，撩汉子，扩疆土，一样都不能少! 可是，调戏二哥、三哥，撩倒万千秀女，这个未来皇帝有点儿浪啊…… --------------------------------- 凌枫瑶是一只柳树精。原本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汲取天地精华，争取早日做众妖的头领。 有一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躺在她真身脚下乘凉，突然开口问她：想不想下山看看? 真当她是山野村姑，不曾见过世面么?下山有什么好怕的! 她现身之后，那小白狐狸竟也变成了一个容貌俊美的俏郎君。 自此，自认精明异常的凌枫瑶就成了云枫这个狐狸精的跟屁虫。 原本以为只是混江湖的好哥儿们，这臭狐狸却笑眯眯问她：小妖女，嫁给我做妻子，你可愿意? ps：万年he永不变!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枫;凌枫瑶 ┃ 配角： ┃ 其它： ================== ☆、劫镖未遂 深山老林必有妖。 茂密的松林中，一棵粗壮的柳树昂然而立。走镖的镖师们累了，便坐到柳树脚下，背嵴靠在树干上，大口喝水，大块吃肉，相互之间交谈倒是不多。 领头的看起来已有五十多岁了，穿了件黄色短打，即便在歇脚，一双如鹰的眼睛也一直看着周遭的物事，这是做镖师的机警。 “黄头儿，听说这条路上有妖怪，咱们要不要快些赶过去。”又瘦又黑的小跟班儿压低了声音附在黄头儿耳畔低声说着。 黄头儿抽出别在腰间的菸袋，仔细装了烟进去，让那小跟班儿给点了，舒舒服服抽了一口，吐出个圆圆的白圈才说：“我走镖走了十几个年头了，什么怪事没遇到过。咱们不做亏心事，怕什么精灵鬼怪!”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你是想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银铃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身后的垂柳叶子轻轻扫了一下黄头儿的脸颊，“可惜，你遇到的不是鬼。” 镖师们都跳了起来，抽出插在腰间的快刀，将镖车团团护住。 黄头儿最是镇定，右手握着菸袋，在柳树干上磕了磕，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插起菸袋，朝着四面八方一拱手，朗声说道：“尊神还请现身一见!” 银铃般的声音即刻回道：“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黄头儿身后的柳树枝伸长了，缠住了他的腰，竟将他提了起来。银铃一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还带着娇笑：“我只不过想要几两银子花花。实不相瞒，这条路是我家的，你们想过，还是把买路财留下。” 护在镖车旁的镖师们握住刀的手都已有些颤抖，最年轻的那个连双腿都在抖着，脚下的干土变成了泥：“师……师父，咱们，咱们就把银子留下吧?” “废物!”黄头儿虽然人被吊了起来，样子有些狼狈，眼睛里坚毅的光却不褪，他高声喊道，“人在镖在，你想要银子，除非杀了我!” “好一个倔老头儿!”柳树枝慢慢伸长，竟又将黄头儿轻轻放到了地上。 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衫的娇俏姑娘坐在镖车拉着的大箱子上，翘起二郎腿，左手托着下巴，身子向前一探，对护镖的小师傅们嫣然一笑：“姐姐长得漂亮么?” 镖师们原本被吓住了，此时见到声音的主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长相标緻的姑娘，上来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还自称是‘姐姐’，都怔住了。 最小的那个最先反应过来，索性扔了刀跪在地上：“大仙饶命，大仙饶命!”不住的朝着那姑娘叩头。 姑娘一脸嫌弃，右手食指蹭着鼻子，轻哼了一声：“好没出息的傢伙!老头儿，你这徒儿比起你来可差远了!”跟着便挑起嘴角，“本姑娘今日心情不错，你们这帮老的少的都拿起刀来，咱们比划比划拳脚。若是你们赢了，我这条路，你们想怎么走便怎么走。若是我赢了，这一镖车的银子，你们就乖乖留下。可公平啊?” 镖师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着黄头儿。 黄头儿觑起双眼盯着眼前的姑娘：“我们混江湖走镖的，一向是风里去雨里去，刀山火海里赚银子。姑娘不论是何方神圣，总也不能打穷苦人的主意。” “打穷苦人的主意?”姑娘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管你穷苦与否，你当这条路很容易辟出来么?姑奶奶我拿的也是辛苦钱!” 黄头儿右手反握住刀把，心知以这姑娘的脾气秉性，若是这一仗不打，是决计走不出这片松林了。可是，以人力对抗异族，即便在拳脚上侥倖胜了，这‘怪物’就不会出尔反尔么?可他没有第二条路选择，右手拇指用力，一柄泛着黄光的宝刀出鞘，他一跃而起，正手握住刀把，利落的身手与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一般无二。 “好身法!”姑娘也跃身而起，手里多了条柳叶鞭。那鞭子仿佛游龙一般，直朝着黄头儿手上的金刀飞去。姑娘眼中透着自信，原本想着柳叶鞭既已出手，不消片刻便能捲住那金刀，随后轻轻一挥，老头儿手中就没了兵器。 可她终究估计失误，黄头儿的刀法在江湖上数一数二，比拼拳脚，她又哪里是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黄头儿已占上风。姑娘索性收了鞭子，眼睛里闪着绿光，一阵大风颳了起来。黄头儿退回到镖车旁，转瞬间风沙肆虐，镖师们已看不到彼此，却依旧围住镖车，尽力护着车上的箱子。姑娘右手轻挥，那些箱子都飞了起来。可不知为什么，风突然停了下来，镖师们连带着镖车一起不见了。 “谁斗胆和姑奶奶抢生意?” “才多大的年纪，竟然敢自称姑奶奶，小姑娘也不知害羞。”回那姑娘问话的是个好听的男声，“你是叫凌枫瑶吧?” “你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凌枫瑶扬起头高声喊着。 清风吹过，她眼前仿佛有个白影飞了过去，伴着那男人的声音，“我这么温柔，怎么可能是狼啊，小美人儿。”须臾，那男人又道，“我叫云枫，年长你一些，你可以叫我大哥。” 凌枫瑶的双手已紧紧攥成了拳头，眉头皱着：“你还我银子!” “你一个小妖精，要银子做什么?”云枫的话语中透着不解，“我送他们出了松林，你还是安心在这儿修炼吧。” “多管闲事!你有胆量出来，咱们打一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打架的小美人儿。”云枫语调轻浮，“只可惜，我今日还有旁的事要去做，不能在你这儿耽搁太长时间。再过些日子吧，再过些日子我来找你。” 第2页 “餵!”凌枫瑶飞身而起，几乎找遍了整个松林，也没有一丝一毫旁的妖怪或是神仙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穿到古代当皇帝》已开始更新^^文案如下： 霸气女穿越到架空朝代的四皇子身上!受封太子，当上皇帝! 她还记得前世站在景山顶上，俯瞰故宫，高声大喊：这就是朕的天下! 这回，真成了朕的天下了?? 娶妻，生子，撩汉子，扩疆土，一样都不能少! ☆、俊俏郎君 松林在东华山最陡峭处，每每入夜，冷风阵阵。凌枫瑶坐在大柳树旁，用衣袖擦着白日里那个臭老头留下的烟渍，目光中透着恨意：“臭老头儿，别再让我见到你!再让我遇见，保管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其实她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会来，更不用说镖车了。起初她以术法硬生生在这陡峭的山上辟了条路出来，想的就是总也有一两个不嫌命长的凡人大着胆子闯进来。只要进了这松林，能不能走出去，怎么走出去，还不是她说的算! 凌枫瑶将树干上的烟渍擦了干净，背嵴靠在自己的真身上，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轻轻嘆了口气。 以前尚未化作人身时，只一心想着修炼，虽然被困在这棵大柳树里面，却也没怎么感觉到孤独。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修炼成人身，整日里对着一群不会说话的老松树，闷也会闷坏。想来想去，都还是怪那个叫云枫的傢伙，如果不是他，现在那群镖师们一定还在这儿陪玩儿。其实她又哪里是真的需要什么银子，不过是想找一群凡人逗自己一乐，打发打发无聊的日子罢了。 凌枫瑶又嘆了口气，弯起双腿，双手托住下巴，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不知过了多久，松林深处，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朝着凌枫瑶跑了过来。原本有些落寞的凌枫瑶在见到这只小狐狸后，目光中透出了惊喜。更为难得的是，那狐狸仿佛就是来找她的，跑到她身边，乖乖趴了下来，将头搭在她大腿上。 凌枫瑶笑了，索性抱了那狐狸入怀：“你是上苍瞧着我寂寞，特意派来陪我的?” 小狐狸仿佛有灵性，蹭了蹭凌枫瑶的脸颊，赖到了她怀里。 与白日里完全不同，凌枫瑶对着一只小狐狸倒是温温柔柔的：“我瞧你这样子像是受了伤，姐姐帮你治伤，好不?” 小狐狸一点儿声音都不出，只用一双闪着光的眼睛看着凌枫瑶。 凌枫瑶轻轻将那小狐狸放到柳树脚下，右手成掌正对着那狐狸的身子，一道柔柔的绿光将那狐狸团团围了起来。小狐狸低低哼了一声，十分享受地躺在柳树旁，闭上了眼睛。 这狐狸伤得不轻，凌枫瑶费了好大的气力，额头都已渗出了冷汗，它的伤势却也不见好转。 “你这也未免伤得太重了……”凌枫瑶坐到小狐狸身边，右手轻轻抚摸着它软软的身子，“不过你遇到了姐姐算你运气好，姐姐会想尽办法医好你。” “又要到子时了……”凌枫瑶轻轻嘆了口气，“小狐狸，你不要走，姐姐明早醒来时继续给你治伤。”话音刚落，她便在这松林中消失了。 风停了，可那柳树的枝条却摆了起来，慢慢伸长，仿佛被子一般盖在了小狐狸身上。 ‘小美人儿温柔起来，可真是温柔啊。’那小狐狸正是云枫的真身。他躺在柳树脚下虽然享受，却也是不得不为之，‘我这一身伤你若是能医好，我倒是不介意拜你做师父。’他又困又累又受了重伤，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终于合上，又向里凑了凑，碰到柳树枝干，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凌枫瑶‘依约’醒来，虽然这约定是她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看着躺在自己真身脚下的小狐狸，她满意地笑了，听话的朋友是值得她用术法医治的。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不是这狐狸听话，而是它几乎已经昏迷了，醒不过来，又如何走得了。 “你是惹了道行高的老妖精么?”凌枫瑶的眉毛恨不能皱到一起，“长得这样漂亮，是谁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 小狐狸没有回应她。 凌枫瑶轻轻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阖上双眼，尽全力医治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小狐狸渐渐好了起来。春去夏来，古松还是原来那样子，柳树却越发茂密起来。 小狐狸原本在柳树脚下躺的好好的，双耳微动，一双眼睛睁了开来，突然开口说道：“小美人儿，多谢你救命之恩。虽然即便没有你，我这身伤修养了这么久也会好。” 凌枫瑶原本躲在真身里修炼，听到这熟悉的‘讨厌’声音，即刻回道：“你竟会是那只大尾巴狼?”语调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说过，我这么温柔，怎么可能是狼!”原本躺在柳树脚下的小狐狸不见了，一个身穿白衣，头髮高高束起，高鼻樑、薄口唇，生就一双桃花眼的青年站在柳树前面，“我要下山了，姑娘在这山上生活了千余年，想不想下山看看?” 柳叶闪着悠悠的绿光，柳条左右摇晃了许久，凌枫瑶才出现在云枫面前：“你是那个讨厌鬼?也是那只小狐狸?” “不错。”云枫笑得温柔，一双剑眉挑了挑，“我生得可漂亮?” 任是凌枫瑶再粗枝大叶，想起这几个月来与那小狐狸朝夕相处，此刻小狐狸却变成了那个讨厌的云枫，她真是说什么做什么都错，只死死咬着下唇，狠狠瞪着云枫。 云枫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自问是这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枫瑶姑娘原来这么讨厌漂亮男人么?”他又笑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你随我下山，我助你早日修炼成万妖之主。” “你……”凌枫瑶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微扬起头，“你占我便宜，我要找你算帐!” 云枫仿佛在仔细思索着：“你想找我打一架，又说我占了你便宜。可我说句实话，小美人儿，你这道行比起我来，可不是差了一点儿半点儿。” “我不信!”凌枫瑶右手握了柳叶鞭，轻轻一挥，那鞭子便朝着云枫抽了过去。 云枫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成掌，飞至凌枫瑶身前，轻轻在她腕上一砍，软鞭便到了自己手里：“我说过，你这道行还差得远。”他右手握住那鞭子，给凌枫瑶递了过去，“不论是术法还是拳脚，我都可以教你，就当是报答你这几个月的照料。” ☆、随我下山 “你是狐狸精，我是柳树精，按理说，我们不该有任何交集。”凌枫瑶收回柳叶鞭，低垂了眼睑，“臭小子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臭小子?”云枫哭笑不得，“我臭么?我身上还戴着香囊呢!”他索性解下挂在腰间的香囊，递给凌枫瑶，“这味道我觉得好闻的紧。” 凌枫瑶一脸嫌弃：“你还没回我的问话，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云枫仔细将香囊系回腰间，弯起左臂，左手食指轻轻蹭着鼻尖：“实不相瞒，有人托我帮黄头儿护住那趟镖，不然我不会爬到这东华山顶上来。”他突然凑到凌枫瑶身前，鼻尖几乎要与她的碰到一起，说出口的话却气得凌枫瑶要吐血，“我说真的，你这个地方真是不怎么好!你若信我，下山之后我大可帮你找一处好地方安家。” 第3页 “你敢说我的地方不好!”凌枫瑶右手成掌，突然伸了出去，掐住云枫的脖子，“信不信我结果了你!” 云枫有意咳了咳，假装成难以喘气的样子：“小，小美人儿，你这，救活了又杀掉，不心疼自己的术法么。” “我想杀便杀，你待如何!”凌枫瑶右手加了力道。 云枫冷冷哼了一声，一个闪身便退后了两丈远：“好不讲理!无论如何，我也陪了你好几个月，难道还比不过那群有老有少的镖师么!”他真的生气了，右手上翻，变出一把摺扇，用力在胸前扇着。 凌枫瑶神色一怔：“你是说，你受了伤之后跑到这山上来，是为了陪我?” 云枫煞有介事点了点头：“哥哥我已有了五千年的道行，我瞧你也不过修炼了两千年，你说我需要你帮我疗伤么?”他撩起袍子坐到松树旁的大石头上，“我不过是看着你太寂寞了，长得也还算标緻，带在身边不会丢了颜面，这才想着带你一起下山见见世面。” “见世面?”如果说前半段话还算中听，最后三个字却狠狠噁心了凌枫瑶一下，“姑奶奶我虽然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可我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姑!” 云枫眯起一双桃花眼，死死盯在凌枫瑶身上，片刻便道：“你的确曾经下过山，却在山下受了重伤，丢了不少修为，因而每晚子时都要回到真身中修炼。上一次下山，千年前的事了吧?” 凌枫瑶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回到山中之后再没同任何妖精联络过，不会有谁知道那段过往。” “这本事是我娘送给我的礼物。”云枫弯起左腿，左脚踩在石头上，“只要小美人儿你肯随我下山，我向你保证，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不再受真身的束缚。你就当是我太过孤独，需要你陪伴。” “听起来像个圈套。”凌枫瑶是有些心动的。且不说她已与小白狐狸相处了几个月，多多少少有些捨不得那又小又白又柔软的真身，单就云枫能给的好处，她随这臭狐狸下山，即便真的有什么圈套，也应该不会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即便真的是个圈套，你钻不钻?”云枫不再纠缠，转身便往下山的那条路走去。 ☆、时过境迁 凌枫瑶叉起双臂，一双眼睛里流淌着淡绿色的光芒。她望着云枫渐渐远去的背影，那背影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她情不自禁跟了上去。 “这可是你自己跟过来的。”云枫轻轻扯了扯嘴角，右手摺扇轻挥，左手抓住凌枫瑶的手腕。 凌枫瑶这才回过神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侧转过头瞪了云枫一眼：“你竟敢对我用狐族特有的迷魂术?” “如果你没动下山的心思，即便我用尽浑身解数，在你面前tuo.光了衣衫，也是无用。”云枫左手轻挥，封了回松林的路。 “臭狐狸!”凌枫瑶右脚狠狠一顿，索性停下不走了，“你封我回家的路做什么!” “免得你后悔。”云枫眨了眨眼睛，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微笑着，“咱们这次下山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那真身在松林中没有看护，万一有谁起了歹心怎么办?我的道行虽然高出你许多，想在万里之外护住你真身，依旧很难。” 凌枫瑶心知云枫这样做的确是为了她好，咬了咬口唇，默默跟在他身后。 云枫嘴角轻挑，等到凌枫瑶跟上来后，又攥住她手腕，这回不等她挣脱便说：“你这小妖女只怕不会神行千里那类术法，我带着你快些下山，赶在太阳落山前找间客栈投宿。” “你有银子么?还想找客栈投宿?”凌枫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十分享受神行千里的速度。清风拂过，周遭的景致却快速向后退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能修成神仙千里这类法术，到时再与这臭狐狸一较高下。 “等你修成了，我的道行也会更高，只怕还是要我带着你走。”不过转瞬，云枫已带着凌枫瑶下了山。 凌枫瑶心里有些怕：“你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这叫心有灵犀!”云枫依旧紧紧攥着凌枫瑶的手腕，凑到她面前，朝着她挑了挑眉毛。 凌枫瑶俏脸一红，赶忙抽出了被云枫握住的那只手：“早听说你狐族既会迷魂又会读心，往后你若是真想让我陪在你身边，不许再对我用读心术!” “分明是我陪在你身边。”云枫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的样子，右手轻挥给她换了套装束，“你千余年不曾下山，对这山下的境况不太了解，现在的姑娘们喜欢穿成这个样子。” 凌枫瑶低下头看着楚枫给自己换上的新衣裳，一张俏脸即刻黑了下去。布裙布褂有多寒酸就不必说了，黑色配上棕色，要多老气有多老气!“臭狐狸，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不骗你，现在的姑娘真的都是这么穿。”云枫左臂弯起，左手食指蹭着鼻尖，还在认真思索着，“你不过两千年的道行，怎么能出落得这样标緻。再将你变丑一些会不会更好?”说完便蹙起眉头。 “你敢!”凌枫瑶很久没听谁这样夸她了，樱唇轻抿，嘴角微挑，显然是开心又强忍住不叫旁人看出来的模样。 云枫却笑出声来，轻挥摺扇，当先在前面走着。 “臭狐狸，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山脚下依旧鲜有人烟，凌枫瑶跟在云枫身边，一时间也不能辨别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这身又老又丑的衣裳如果真的是现在的姑娘们爱穿的样式，眼光也实在与她大相迳庭，那她就可以早些回到松林去过她自己的小日子了。 云枫又瞥了凌枫瑶一眼，嘴角轻轻一扯：“找客栈投宿啊，方才我说过了。”他打了个哈欠，仿佛突然间变得很疲惫，“我在你身边睡了好几个月，没有玉石做的枕头，没有蚕丝织成的锦被，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都不曾洗过澡!”他想起这事便不由自主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现下还能忍，再过那么一两日真的要变成臭狐狸了!” 凌枫瑶笑了起来，将头微扬，左手捋着搭在身前的长髮：“看来我叫你臭狐狸也没什么错吗，往后我就这么叫你吧。” “你叫我臭狐狸，我叫你什么啊?”云枫还来不及生气，凌枫瑶已飞身而起，周身都带着快乐。下山，其实一直是她心中所想，只不过身体不允许。如果跟着这个云枫真的能免了每日子时回到真身中修炼的痛楚，她乐得随着这个臭狐狸走遍大江南北。 云枫笑着摇了摇头，一跃而起。 启明星升起的时候，他们到了距离东华山最近的市镇。凌枫瑶看着来来回回的姑娘们，一张脸彻底黑了下去，冷冷问道：“现在的姑娘们都是我这样的穿着么?” 云枫不以为意：“左右你今日是换不得了，没有哪家的姑娘敢在大街上换衣衫。” “臭狐狸!”凌枫瑶刚喊出声，便被云枫捂住了嘴，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私底下叫一叫我也就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喊我臭狐狸，还嫌你不是人家的焦点么?” 第4页 凌枫瑶挣了两下，见到云枫眼睛里闪着的光，闭了下眼睛权当应承，云枫这才松开手。 “明早我要换衣裳。”凌枫瑶低声说着，伸手指着不远处那个身穿绿衫的姑娘，“我要穿那件。” 云枫瞧了一眼，摇着头：“不成，她那身衣服穿到你身上未免太扎眼了。想要长久的在人间生活下去，必须学会低调行事。” “我不管。”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凭什么你能穿这一袭白衣，打扮成公子哥儿的模样，我就不能扮成大家小姐的样子!” “你是姑娘，我是公子，姑娘和公子在世人眼中本就是不一样的。”云枫已朝着不远处那家客栈走去，“姑娘太漂亮会有麻烦，你若是不信，大可试上一试。现在这个人间，和你千年以前见到的可是完全不同了。” 凌枫瑶咬着下唇跟在云枫身后。她偏不信他说的，明日偏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看到底会有什么麻烦。 云枫相中的客栈是这镇子上最高档的，价钱自然也高的紧。凌枫瑶打量着客栈内的摆设，轻轻点着头，正想问他有银子住上好的客栈么?就见他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扔到柜檯上：“两间挨着的上房，不许打扰。” ☆、子时修行 云枫和凌枫瑶跟着店家上了三楼。如果说一楼和二楼可以用华贵来形容，三楼的装饰堪称奢华。 云枫十分满意，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家：“帮忙烧两大木桶洗澡水。” 店家接住银子塞进怀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客官放心，洗澡水小二已在准备，保管两位洗的舒服。”他挑起眼皮瞧了凌枫瑶一眼，又看向云枫，脸上的笑变得有些暧.昧，“三楼清净，也极少有客官出得起银子，两位想做什么都方便。” 云枫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快些备洗澡水上来吧。” 凌枫瑶虽然千年不曾下山，店家脸上那暧.昧的笑容她还是看得出，待那店家下楼，她狠狠瞪了云枫一眼。 这间客栈真的是足够奢华。正如云枫所说，被子是蚕丝织就的，玉石枕冰冰凉凉，摸上去就很舒服。进门后，左手边挂着几柄宝剑，一旁的书架上，第一层放了每一柄宝剑的介绍，那竹简看上去就是有些年头的旧物，第二层摆着几本剑谱，凌枫瑶随意翻了几页，里面的剑招颇有些高深。右手边的书架上摆了好几层竹简，云枫走上前去随便拿起一卷展开，贊道：“这家店的主人品位不俗。” “方才领咱们上来的店家?”凌枫瑶嗤之以鼻，“我看倒是像个草包多些。” “他的确是个草包。”云枫点首贊同，“可他不过是个掌柜的，真正的店主又怎么会站在柜檯后面算帐。”他轻轻将竹简卷好，放回原处，交代道，“这屋子里每样东西都很贵重，看一看无伤大雅，却不可动旁的心思。” 凌枫瑶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稀罕么?” 云枫展了展肩膀：“不稀罕最好。你这个小妖女心思多、花样多，不提前交代好，我怕出了什么纰漏。” “我可不是什么小妖女!”凌枫瑶朝着云枫吐了吐舌头，跳坐到床上，将蚕丝被抱在怀里，“人可真是会享受。这样比起来，我们妖精活的也真是苦啊。” “人生苦短!比起人来，你能活很久，还要同人争么?”云枫又打了个哈欠，“小二送水来了，洗过澡先歇一歇。” 云枫转身打开房门，出门前却又迴转过头对着凌枫瑶邪邪一笑：“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很贵重，包括你。” 凌枫瑶躺在大木桶中舒舒服服泡澡时，耳边还迴荡着云枫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原本阖上的双眼睁了开来，狠狠翻了个白眼：撩妹子撩到姑奶□□上来了，千年前，姑奶奶也是将一众凡夫俗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还收拾不了你这只臭狐狸! 隔着一道墙，躺在另外一只大木桶中泡澡的云枫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声音穿过墙壁传到凌枫瑶耳中，她又忍不住轻轻笑了。 月挂中天，云枫躺在大木桶中睡熟了。桶中的水因他施了术法的缘故，久温不凉，一下一下冲到他白皙的肌肤上，虽在熟睡中也颇感到舒服受用。隔壁的凌枫瑶却远没这么舒坦，她躺在大床上，将锦被抱在怀里，只感到体内气血翻腾的厉害。终究是离开了自己的老巢，少了那整片松林的庇佑，就连清凉的月光也离自己很远很远。她想着想着，心里的委屈越来越大，竟像初初离家的游子一样，湿了眼睛。 距离子时越来越近，凌枫瑶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她索性坐了起来，暗自运功，强行平息体内翻腾的气血。 子时整，云枫突然睁开双眼，从木桶中飞身而起，也不擦干身子，随便抓了挂在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穿墙进了凌枫瑶的房间。 凌枫瑶口唇发紫，眉头紧锁，平放在双膝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云枫飞身坐到凌枫瑶身后，双臂平伸，双掌贴在她背嵴上：“你自己尽量不要运功，放轻松。” 凌枫瑶肩膀一紧，渐渐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整整过了两个时辰，围绕在云枫周遭的白光暗了下去，凌枫瑶周遭的绿光却亮了，绿油油的煞是好看。云枫终于收起双掌，轻声问道：“可感觉到舒服些了?” 凌枫瑶侧转过身瞧着云枫，笑道：“谢了!” “救命之恩，你就轻飘飘说这么两个字?”云枫身上本就是湿的，方才运功又出了许多汗，此刻睡袍更是紧紧贴着肌肤。 凌枫瑶的脸颊顿时有些红，微微低下头：“你若是当真能救我，我报答你就是。” 云枫却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只盼你不给我惹麻烦，报答就不必了。”他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小妖女，好好睡一觉。我向你保证，你身上的伤一定会好。” 凌枫瑶也不跟云枫计较他称唿自己为‘小妖女’这件事了，毕竟她也喊他‘臭狐狸’。她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想不明白云枫为何要在自己身上浪费那么多修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几个月与小白狐狸的相处么? “你该睡了，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云枫的声音透过墙壁传到凌枫瑶耳中。 凌枫瑶翻了个白眼，大声喊道：“不许再用读心术!” ☆、虎落平阳 第二日，凌枫瑶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黑着。她起床见雕花檀木圆凳上摆着一套浅绿色纱衣，少女心动了一下，嘴角微微挑起。兴奋起来右手施了术法，直接将那套衣衫穿到了身上。 云枫叉着双臂靠在门外，低垂着眼睑。凌枫瑶像一阵风般飘出来的时候，他眼睛亮了一下，即刻便暗了下去。 “不好看么?”凌枫瑶微扬起头，垂下的银色耳坠前后晃荡着。 云枫左手食指蹭着鼻尖，慢条斯理地说了声：“的确漂亮。” 凌枫瑶开心地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 第5页 云枫却假意咳了一声：“这位漂亮的姑娘，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凌枫瑶神色一怔。 云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我的银子只够付咱们两个一日的房钱，你再睡下去，第二日都要过了!” “原来是穷酸书生瞎摆阔!”凌枫瑶翻了个白眼，也像云枫一样叉着双臂靠在门外，“谁叫你不许我劫镖的!付不起房钱，跑路好了。” 凌枫瑶话音刚落，上楼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想跑路?哪儿那么容易!”掌柜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到凌枫瑶和云枫身前，“正午时分不见你们退房我就知道事有差错!”今日不同昨日，掌柜的完全收起了那副谄媚的嘴脸，浑身上下都透着欺凌‘弱小’的架势，“给不出钱，是不是?” 凌枫瑶斜眼看着掌柜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不出钱，你待如何?” “一只胳膊一条腿!”他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的模样，又眯了眯眼睛，挑着眉毛暧.昧一笑，“当然了，捨不得胳膊和腿，小美人儿你肯留下也可以。” “放肆!”还不等凌枫瑶生气，云枫已施擒拿手擒住了掌柜，“你方才叫谁留下?” “不给钱还这么横!老大、老二!”掌柜的虽然看起来瘦小，可那两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凌枫瑶左手掌心已泛起绿光，云枫却对着她摇了摇头，不得已，那绿光又暗了下去。 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抓住了云枫，掌柜的展了展被云枫抓皱的衣袖，冷冷哼了一声：“穿的像个大家公子，还以为真的有两下子，也不过如此!先关个一日一夜，报了夫人再做打算!” 那两个汉子说着就要压云枫下楼，云枫对凌枫瑶眨了眨眼睛。他分明没有说话，可凌枫瑶耳畔却响起了他的声音：“在人间生活就要学习如何做人，术法能不用就不用。” 凌枫瑶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云枫拖着拽着下了楼，他明明可以反抗，却任他们欺负。凌枫瑶紧紧咬着下唇，真是想不明白这个臭狐狸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还来不及想清楚，掌柜又瘦又长像鹰一样的手爪子已向她脸颊伸了过来。她一个闪身，退后了两尺：“我可不像那个臭……”她还想叫云枫‘臭狐狸’，却意识到他们两个此刻的身份是人，“臭男人那么没用!” “好有志气!”一个既妖娆又成熟的女声传到了凌枫瑶的耳朵里，“小姑娘，凤姐就喜欢有志气的姑娘，你随我走吧。” 那个叫凤姐的女人穿了一身嫩粉色的衣裳，所到之处留下了浓烈的香气。掌柜的给凤姐让了路，笑着说：“我就知道，这姑娘一准能入您的眼。” 凤姐瞥了那掌柜一眼：“也不知何夫人相中了你什么，这么好的店偏偏交由你打理。”她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戳了那掌柜脑袋一下，“既贪财又好色，怎么配得上这样的店!” 掌柜的也不气恼，陪笑着道：“没有我，这样好姿色的姑娘怎么能便宜了凤姐!” 凤姐啐了一口，扭动着腰肢走到凌枫瑶身前：“姑娘，跟着凤姐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姐姐我绝不委屈了你。”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凤姐儿瘦瘦的脸蛋儿上扑了厚厚一层粉，眉梢眼角都带着媚笑。 凌枫瑶身子一颤，下意识又向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姑娘!带我走，你小心后悔哦!” 凤姐大笑出声儿：“我凤姐还不曾做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呢!”她对着跟在身后的小厮一点头，小厮掏出一袋金子递给掌柜的，凤姐又道，“我瞧这姑娘值这些钱。” 掌柜掂了掂钱袋的重量，乐呵呵下了楼。 凤姐用自己修长且柔软的手握住凌枫瑶的手，仿佛眼前这姑娘是绝世珍宝：“我喜欢小辣椒，也希望小辣椒能喜欢我。跟我走，我保证你住的屋子比这间屋子好上许多。”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甜笑着答应下来：“那瑶儿可是要仰仗凤姐照料了。” 凤姐轻轻拍着凌枫瑶的手：“我更喜欢识趣的姑娘。小辣椒识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凌枫瑶被一顶小轿抬进了迎凤楼，凤姐将她安置在种满绿竹的小院儿里。凌枫瑶打量着小院儿的布置，既清幽却又不失华贵，真是难得。她坐在绿竹旁的鞦韆上，前后晃着：“凤姐姐，你这儿我住下了。” “光住下可不成啊!”凤姐伸手摸了摸凌枫瑶的脸蛋儿，“你要给自己赚银子。姑娘家在这世上生活本就不易，上苍赐给你这样一副漂亮的脸蛋儿，该是希望你能多多少少过得轻松一些。” “给自己赚银子?”凌枫瑶的眉头蹙了起来，她终于开始真正打量起凤姐。千年前，山下的女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瑶儿冒昧，凤姐是希望我怎么给自己赚银子?” 凤姐没了耐性，原本一张蕴满笑意的脸即刻冷了下去：“自然是哄好来我迎凤楼的大爷们。你当我那满满登登的一袋金子是用来打水漂儿的么?过会儿会有人来教你规矩，好好学着，今晚就给姐姐我操练起来吧。” 凌枫瑶瞧着凤姐离开的背影，纤细的腰肢左右扭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就不怕扭断了么?想本姑奶奶给你操练起来，我看你这迎凤楼改成落凤楼还差不多!” ☆、鸡飞狗跳 凤姐是真的看中了凌枫瑶，派了迎凤楼的头牌来教导她。头牌么，自然有些拿大，就连跟在身后的小丫鬟身上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傲气。 凌枫瑶抬起眼皮瞧了那头牌一眼，向后靠在摇椅上，左手揪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 “做我们迎凤楼的姑娘，这仪态应当摆在首位。”头牌不愧是头牌，嗓音婉转，就像黄鹂一般，听到耳朵里真是舒服。凌枫瑶不由得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挑着，只等着这位头牌姑娘再多说几句。 “你竟敢这样对我们姑娘!”小丫鬟见到凌枫瑶一副‘大爷’模样，倒是比自家头牌还生气。凌枫瑶眉头一皱，睁开眼睛瞧着那小丫鬟，左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头牌又开了口：“枫瑶姑娘勿怪，我这妹子被我惯坏了，可人是好的，往后你就知道了。” 凌枫瑶点了点头，眼珠儿转了转，终于还是决定坐直了身子：“你叫我枫瑶姑娘，我该怎么叫你?” “我叫夜雪。”头牌轻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小丫鬟摆了个圆凳在摇椅旁，夜雪坐到凌枫瑶身边，握了她的手，“凤姐姐让我教你，可是咱们迎凤楼的姑娘各有各的本事，你不可能是另外一个我。” 难得的，被另外一个姑娘握住手，凌枫瑶没有即刻将手抽出来。她起了好奇心，问道：“你们各有各的本事?” “我家姑娘的舞艺在南阳城中无出其右。”小丫鬟说起夜雪，脸上都是骄傲。 夜雪微笑着：“舞艺、茶艺、棋艺，这三样都被我们楼里的三姐妹占下了。你长的足够标緻，却也需要另闢蹊径。” 第6页 凌枫瑶扯了扯嘴角：“你是跳舞的舞吧?我是武功的武!”话音落了，她还挑了挑眉毛，“你的舞艺艷绝南阳，我的武艺天下无双!” 夜雪勉强笑了笑：“舞剑倒也不失为一种出路。” “我是不愁出路的!”凌枫瑶失了耐性，又躺回到摇椅上，索性将盛着葡萄的盘子都端了起来，拎起一大串葡萄餵到嘴里。 夜雪欲言又止，轻哼了一声，起身走出屋子。 凌枫瑶瞧着夜雪的背影，勐地翻了个白眼：“姑奶奶这辈子只会伺候自己，伺候旁人?真让姑奶奶去伺候，你就不怕你这迎凤楼倒了招牌?” 可凤姐真的是个大胆的，当天夜里就叫楼里的姑娘给凌枫瑶打扮了，准备让她出场接客。凌枫瑶看着铜镜中涂脂抹粉、描眉画眼的自己，心里还是颇有些满意的。毕竟千余年来，她素面朝天，每日躲在真身中修炼，实在是枯燥乏味的紧。这一次随着云枫下山，这还没过多少时日，就碰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想起云枫，她面色一僵，也不知道那个臭狐狸逃跑了没有，想来是没有，若是逃跑了，他怎么可能还不来找她。 晚上的迎凤楼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夜雪的舞的确艷绝南阳，她在花厅正中间跳着，围在周遭的客人们无不拍手叫好。 凌枫瑶站在二楼看着花厅中蝴蝶一样夜雪，偶尔也忍不住拍手。 “夜雪的舞艺可不止是艷绝南阳这么简单。她自幼便开始跳了，註定了是一辈子的本事。”凤姐站在凌枫瑶身边，也看着花厅正中央翩翩飞舞的夜雪，“这姑娘打小就没了爹娘，初时学舞是逼不得已，现在，我想她很感激。” “感激?”凌枫瑶不以为然，“我倒真是不觉着活在这儿的姑娘对你能有多感激!”她说着已跃身而起，飞到夜雪身边。 周遭的客人们都‘哇’的一声!凌枫瑶对着夜雪挑了挑眉毛，右手变出一柄宝剑，割断了夜雪攥在手中，从楼上直垂下去的红绸。那红绸正吃力，勐地断了，夜雪险些向前扑倒。凌枫瑶早料到了，左手拦住她腰，向上用力，扶着夜雪站稳。客人们正在发愣，凌枫瑶左手拽着的红绸飞了出去，将最近的客人绑了起来。 “来人啊!可了不得了!有人砸场子!”变化在瞬息之间，凤姐慌了神，匆忙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她这间迎凤楼开了很多年了，相中的丫头也不乏不听话的，可像今日这位‘武艺高强’胆敢砸场子的，实在是见所未见。 几个大汉冲进了花厅，凌枫瑶对着他们温柔一笑，左手多了一把绳子，同样的也将这些糙手糙脚的大汉捆了起来。 “姑娘，咱们有话好说!”凤姐有些怕了，站在离凌枫瑶三尺之外，扯着嗓子对她喊，“你不愿待在我楼里，直说就是，我八抬大轿派人送你走。何必要砸了我的买卖，得罪了我的客人!” “我顶看不惯你那副姑娘家就只能靠伺候客人养活自己的态度!”凌枫瑶说得清楚，一脚踹在离她最近那客人的小腿上，那男人即刻跪到了地上，和他捆在一起的客人们也都就势跌倒。凤姐抬手掩住大半张脸，暗骂自己用一大袋金子买了这么个祸害。 夜雪的脸色也泛了白，这样好的功夫，怪不得她敢吹嘘自己的武功天下无双。后排的客人早已作鸟兽散，凌枫瑶飞速捆好了迎凤楼的打.手，还有色眯眯盯着夜雪的几个中年男人，双掌相对，上下蹭了蹭：“真是痛快!我念在凤姐你给我好吃好住的份儿上，就不砸你这间店铺了。” 凤姐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凌枫瑶倒剪着绑了起来，她扬起头求道：“姑娘、小姐、姑奶奶!只当我求您，您想要什么自取，只是别再砸我的场子，让我这帮姑娘为难了。” “我让你的姑娘为难了?”凌枫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儿，走到夜雪面前：“夜雪姑娘，你虽然傲气了些，却还算投我脾气。今日你遇见我，就是遇见了救星!姑奶奶我救你出苦海!”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凌枫瑶此刻觉得自己与江湖上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别无二致，甚至比他们还更厉害一些，他们敢砸青楼么? “枫瑶姑娘，到此为止吧，夜雪求你。砸了凤姐姐的招牌，我们这群姐妹就真的无处安身了。” 凌枫瑶皱了眉头：“你竟然会愿意伺候一帮臭男人?一个个色眯眯的，都没什么好心眼!” 夜雪走到凤姐身后，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没有凤姐姐，没有迎凤楼，不知道有多少姐妹都会饿死街头。对凤姐姐，我们没有恨，只有感激。” ☆、妖善被欺 凌枫瑶实在难以理解这群漂亮姑娘心里的想法。千年之前，姑娘们织布、绣花，当然也有歌舞坊，可是客人们都温文尔雅，饮酒赋诗，像这种肥头大耳猪一样的色眯眯客人，实在是进不了歌舞坊的大门。 “姑奶奶想救你们出水火，你们不感激姑奶奶，反倒去感激这个喝你们血、吃你们肉的凤姐，这是什么道理!”凌枫瑶右手轻挥，迎凤楼大敞四开的几扇门都关上了，收了手后，她侧身坐在身后的八仙椅上，翘起二郎腿。 夜雪苦涩一笑：“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想在这世上普普通通活下去，太难太难了。”她搀着凤姐的胳膊，本欲走到凌枫瑶身前，却终究在一丈远处停下了，“若是没有凤姐姐将我们一众姐妹聚到一起，也许我们已经成了某位大官家中的舞姬，也许……”她低垂了眼睑，没再说下去，可是凌枫瑶看得出她眼中的害怕。也许没有功夫、普通人家的漂亮姑娘真的很难在这世上无风无浪地活下去吧。 凌枫瑶蹙起眉头，或者夜雪没有骗她，这位迎凤楼的凤姐真的是将一众漂亮姑娘都聚到了一起，保护起来?她眉心轻锁，脸色开始变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子时就要到了。 凤姐觑起双眼瞧着凌枫瑶，飞速解开绑在一众彪形大汉身上的绳子。彪形大汉拿起绳子将凌枫瑶捆在八仙椅上，这个小柳树精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凤姐姐……”夜雪握住凤姐的手，“枫瑶姑娘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凤姐眉尾一挑，瞥了夜雪一眼：“这小蹄子今日坏了我的生意，我真是白瞎了那么多金子。”她冷冷哼了一声，对着最靠近凌枫瑶那彪形大汉说道，“这小蹄子归你了!” 大汉眼睛一亮，却又有些犹豫：“姐，这野丫头未免太野了些……” “你要不要?”凤姐白了他一眼，“你不要，后面的兄弟总有想要的!” “我要我要!”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终究战胜了恐惧，那大汉看着凌枫瑶，口水眼瞅着就要流下来了。 凌枫瑶体内气血翻腾，见了凤姐和彪形大汉的嘴脸又是怒气攻心，索性紧紧闭上双眼。奇怪的是，她现在竟然在心里骂那只臭狐狸，骂他怎么还不来，非要等到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才来么! 夜雪眼中透着怜悯：“凤姐姐，你就不怕这姑娘好了……” 第7页 “好了?”凤姐冷哼了一声，“跟了我们大牛，还会有好的时候么?”她揉着被绳子勒出了红痕的手臂，又狠狠瞪了凌枫瑶一眼，“若是乖，给我们大牛做媳妇，我那金子也算没白花。若是不乖……”她低垂了眼睑，嘴角边挂着一抹阴险的笑，“从前那些不乖的姑娘是怎么处理的，依样画葫芦就是。” “你会后悔!”凌枫瑶勉强从牙齿中挤出这几个字，‘哇’的一声喷出口血在大牛身上。 大牛皱了眉头，瞧着自己染了血的衣裳，对着凤姐问道：“姐，这野丫头这个样子，还成么?” “不想等她身子凉了，你最好快些。” “凤姐姐!”夜雪跪在凤姐身前，“枫瑶姑娘说来都是为了我们姐妹着想，其情可悯啊!” “其情可悯?”凤姐低下头瞧着夜雪的眼睛，“我买她花的那袋金子，今日走了的那些贵客，往后再不敢来的贵客要怎么算?” “夜雪替她赚银子。”她起身护在凌枫瑶身前，尤其挡住了大牛那双眼睛，“她不过是嘴上不饶人，心是好的。” “我们夜雪又发善心了。”凤姐走到夜雪身前，右手捏起她的下巴，“你的舞艺抵了给我，你的身子抵了给我，你还有什么能抵给我?要替了这小蹄子，跟了我们大牛么?我可捨不得……”她双臂一叉，侧转过身子。 夜雪终究有些怕了，轻轻咬着口唇，想要退到一边，心中却还有犹豫。 花厅中的灯光闪了两闪，众人惊慌之间，太师椅上的凌枫瑶不见了。两丈之外，云枫将凌枫瑶抱在怀里，他终究还是在子时之前赶来了。“我说要医好你，自然不会食言。”他瞥了凤姐一眼，轻轻吹了口气出去，花厅中的一众人都躺倒在地上。 “臭狐狸，你再不来，我骂也会骂死你。”凌枫瑶脸色惨白，可是见到云枫，她就清楚自己会完好无损，子时过了，她就又是那个活泼跳脱的小妖女了。 云枫冷哼了一声：“吃到了苦头，你总该知道悔改了吧?往后乖乖听我安排，我叫你穿什么，叫你做什么，都不许回嘴。” 凌枫瑶用力白了他一眼，却不得不软软瘫倒在他怀里。 疗伤的地点选在了凤姐给凌枫瑶准备的房子里。云枫轻轻将凌枫瑶放在榻上，用袖子擦了擦她嘴角边的血渍，跟着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成掌正对着凌枫瑶，一团白光将她护了起来。好一阵子过去了，云枫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冷汗，见凌枫瑶的脸色有了缓和，这才收了手。 凌枫瑶只觉得身体暖暖的，气血也总算平息了下来，扶着卧榻半坐起身：“其实你不觉着你带我下山，是带了个累赘?” “不觉得啊。”云枫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揪着葡萄粒扔到嘴里，“没了你少了多少乐趣，何况本公子这五千年的道行总也要有用武之地。” “臭狐狸!”凌枫瑶瞧着云枫脏兮兮的外衫，抿嘴一笑，揶揄道，“你这白衣裳也未免太白了些。” “欠钱还钱，天经地义!我被那掌柜关了一整日，想来他那气也总该消了，又见子时已到，这才跑了出来。”云枫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你们这儿的姑娘，晚上都没有丫鬟给烧洗澡水么?” “哪儿来的‘我们这儿’!”凌枫瑶朝云枫挤了挤鼻子，“你想洗澡，大可抓两个姑娘上来伺候。这儿的姑娘可漂亮的紧。” “本公子无福消受。”云枫打了个哈欠，躺在摇椅上，“花厅里那些人欺负了你，预备怎么办?” “倒吊个三日三夜，让这南阳城里的人们都瞧瞧这位凤姐的嘴脸!至于那个夜雪，人倒是很好……”凌枫瑶还没说完，云枫已阖上双眼，在摇椅的摇晃下睡着了。 ☆、女扮男装 “真是只又臭又懒的狐狸!”凌枫瑶也躺了下去，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如此看来，她是每日都要受这臭狐狸的恩惠了。受人恩惠，定当结草衔环以为报。可他这救命之恩也未免也太大了些，该怎么报答呢?她轻轻嘆了口气。 “我没想着要你报答。”云枫在摇椅上翻了个身，轻飘飘说出这样几个字，“晃来晃去的，就是不舒服。明日叫那老闆娘送些银子给咱们，你就免了她倒吊三日的惩罚吧。” 凌枫瑶翻了个白眼：“臭狐狸你不是睡了么?”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你说我睡不睡得着?”云枫的眼睛也睁了开来，“小妖女，往后咱们还是分房睡吧。” 凌枫瑶见云枫想了半天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以为姑奶奶很乐得和你住在一间房子里么?” “在本公子面前，你那‘姑奶奶’三个字还是少说些为妙。”云枫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睡吧，我也要勉强睡下了。” 凌枫瑶没再理云枫，却也没有乖乖睡觉，想仔细思考思考她和云枫之间的拖欠却又怕云枫将狐族特有的读心术用在自己身上，只得在心底默念：睡觉……睡觉…… 这一催眠大法果然有效，没过多少时候，凌枫瑶便彻底入了梦乡。 云枫听着凌枫瑶均匀的唿吸声，缓缓阖上双眼。其实他睡不着，连续两个晚上施法将凌枫瑶体内翻腾的气血平復下去，实在是一件费力气的事，不仅仅是睡上一觉便能恢復的。待他能感觉到凌枫瑶真的睡熟了，便起身轻轻走出卧房。 云枫不得不庆幸，上苍待他总是特别的好。今晚是满月，银色的月光洒了满地，他走到园子正中央，撩袍盘膝坐了下去。月光很凉，可又恰好与他所修术法契合。他扬起头来，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内丹近乎贪婪地吸收着月亮的能量。不知过了多久，启明星尚未落下，云枫的内丹终于又回到他腹中。他颇为满意地睁开双眼，撩袍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四方步走进了凌枫瑶的睡房。 凌枫瑶早已起身，此刻穿了件男人的衣裳，头髮高高束起，双手负在身后，含笑望着进门的云枫：“云兄，小弟这身衣裳，你看可好?” 云枫一怔，摇着头笑了：“小妖女，你这是又在作什么妖?” “你都叫我小妖女了，我不作妖岂不愧对了这名号!”凌枫瑶说得理所当然，“你只说，这身衣裳穿不穿得就好。” 云枫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此刻的模样，点了点头：“俊是俊了些，终究不及本公子，这身衣裳可以穿。” “我不及你俊俏?”凌枫瑶转瞬便皱了眉头，“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这‘俊’可不止是俊俏，也有英俊潇洒的意思。”云枫已变出把摺扇握在手里，“长得太过漂亮那叫小白脸儿，爷这样的才算得上是公子哥儿。” 凌枫瑶勉强扯了扯嘴角：“臭狐狸，你再这样，早晚有吃亏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喝了一点儿，有点儿大，更的少了些……见谅…… 第8页 ☆、知恩图报 云枫不以为意，躺到摇椅上，合起双眼道：“本公子走江湖的时日比你修行的时日还要久，你说是我阅歷深还是你阅歷深?”他打了个哈欠，又道，“找银子的事就全权交了给你。我实在有些累，不妨再找个漂亮姑娘烧些洗澡水送上来。” 凌枫瑶狠狠瞪了云枫一眼，还是依他所说，走出睡房，准备去找那凤姐讨些银子来。 迎凤楼的一众人等自从昨晚被云枫施了术法倒在地上后，就一直没醒来过。凌枫瑶在弄醒凤姐之前，先狠狠在她身上踹了两脚。眼珠儿一转，终究觉得不够解气，嘴角微挑，又施了术法将她用楼上垂下的红绸绑了起来，头下脚上，头髮极其散乱。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让那凤姐醒了过来。 头下脚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凤姐还来不及难受，便开口求道：“姑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姐姐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好姑娘，你要什么，姐姐我都给你，只求你不要再折腾我了。”她昏倒之后并非全无意识，睡梦中她仿佛经歷了各种酷刑，此刻即便醒了过来，依旧手脚发软，就连心好像都在隐隐疼着。 凌枫瑶重又坐到昨日那张八仙椅上，左腿翘起，搭在椅子扶手上，冷冷一哼，道：“我要什么你都给?此言不虚?” “此言不虚，一点儿都不虚!”凤姐力气用的大了些，红绸前后晃着，她整个人更慌了，“姑奶奶，求您先将我放下来，您说什么我都听!” “将你放下?”凌枫瑶狠狠翻了个白眼，“姑奶奶我需要银子，你可能拿得出?” “拿得出，拿得出!”凤姐尽力保持着自己的腿不动，“姑奶奶您想要多少，说个数。” “是银子通通拿来!”她左手轻挥，唤醒了夜雪，指着夜雪对凤姐道，“你将藏银子的地方告诉夜雪姑娘。” 凤姐起初还有犹豫，见到凌枫瑶恶狠狠的目光，不得不如实交代：“我屋子里梳妆檯左侧有个小匣子你见过，最底层抽屉你抽出来，下面有个机括。”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夜雪姑娘，你家凤姐姐的命就攥在你手上了，快些去取银子吧。” 夜雪扬起头瞧了凤姐一眼，轻咬口唇上了二楼。 凌枫瑶右手捋着髮带，低垂了眼睑，左手轻轻一挥，凤姐便跌到了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红绸缚住：“臭婆娘，你叫那大牛欺我，单单赔些银子，也未免太便宜了些。” 凤姐费力扬起头瞧着凌枫瑶：“小姑奶奶，我几乎已给了你全副身家，你还要如何?” 凌枫瑶觑起双眼盯着凤姐，冷冷说道：“我本想将你倒吊在这迎凤楼外，吊个三日三夜，也许勉强能解我心头之恨，可那臭狐狸明摆着更想要你的银子。现在么，我仔细一想，这两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冲突。” 凤姐身子一颤，探起身来，将头磕到地上：“姑娘就饶我一命吧!昨日之事这南阳城中人知晓的并不多，可你若将我，将我……”‘倒吊’二字她终究说不出口，“小姑奶奶，我迎凤楼倘若在这南阳城中颜面尽失，楼里的姑娘丢了饭碗，只怕她们的下场会很惨。”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这番鬼话么!”凌枫瑶叉起双臂，左腿前后晃着，“没了你这座楼，自然还会有旁的楼，总也不会比你这座更差。” 夜雪已从楼上走了下来，将一叠银票递给凌枫瑶。她看着躺在地下的凤姐，心里还有不忍。 凌枫瑶瞧也不瞧，分出一半的银票递给夜雪：“本姑娘一向知恩图报，留下一半是做我和那只臭狐狸路上的盘缠，给你的这一半是希望夜雪姑娘能够真正带着自家姐妹做正当生意。开个歌舞坊也并非不可，只是不要什么客人都请进门，那些只有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的，咱们还是能拒就拒吧。”她收起左腿站起身来，“还要劳烦姑娘给我那位朋友烧一些热水，他要洗澡。” “洗澡?”夜雪神色一怔，随即笑了，“我即刻吩咐英儿。” 凌枫瑶伸了个懒腰，走过凤姐时，不忘又踹了她一脚：“这个人，你若是当真可怜她，给她些散碎银子也并无不可。只是千万不要心软，她昨日是如何对我的，有朝一日情势所逼也会那样待你。我言尽于此，还希望夜雪姑娘识趣一些。” 夜雪姑娘微微低下头去。 直到云枫洗的又干净又舒服，换上了一件新的墨色长衫，两个‘公子’才上了路。 “这迎凤楼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烧出来的水都带着香气。”云枫与凌枫瑶并肩走在小路上，他说完还不忘抬起手臂送到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清香淡雅，真是好闻的紧。” 凌枫瑶冷哼了一声：“真是只臭狐狸!” “我现在可真是不臭了。”云枫索性快走两步，挡在凌枫瑶身前，将胳膊伸了出去，“你若是不信，大可好好闻上一闻。” 凌枫瑶左手狠狠打了他左臂一下：“你喜欢那群姑娘，回去就是，何苦在这羊肠小路上跟着我走。” “我即便喜欢她们，也不表示我要她们一直陪在身边。”云枫展开摺扇，轻轻在胸前扇着，“男人么，总还是喜欢女人的。这阴阳调和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是男人，自然不清楚。” “去你的阴阳调和!”凌枫瑶狠狠打了云枫一下，撩起袍子在路边坐了下来，“你留那什么姑娘在我房里侍候半天，就是在搞什么阴阳调和?” 云枫一愣，哑然失笑，撩起袍子坐在凌枫瑶身边：“她是姑娘，我是公子，姑娘伺候公子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瞧着凌枫瑶的脸色，嘴角微微一挑，“迎凤楼里的姑娘都还上不了本公子的眼，此一点，你大可放心。” “她们上不上你的眼与我何干!”凌枫瑶的脸上明显带着怒意，好久好久，她手中才变了一柄宝剑出来，递到云枫眼前，“送你的。” “送我?”云枫将宝剑接到手里，右手握住剑柄，‘嚓’的一声抽剑出鞘，“这剑可是那客栈中的宝贝?” 凌枫瑶点了点头：“你救我性命，我总要想法子一点一点回报你的恩情。我见你用过玄冰剑，想来你是喜欢宝剑的。” 云枫插剑入鞘，收到了礼物脸上却没有喜色，反倒轻轻嘆了口气。 ☆、荷花妖精 “怎么收了人礼物还唉声嘆气的!”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樱红的口唇轻轻抿了抿，“真不知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她略加思考，笑眯眯地对着云枫说道，“左右你已有恩于我，索性把你狐族的读心术教了给我可好?” 云枫朝凌枫瑶挑了挑眉毛，笑道：“你想学读心术不难，不过我要先问清楚，你学了是要用在我身上，还是要用到旁的男人身上?” 凌枫瑶即刻红了脸，眼睑低垂，闷闷说道：“谁说我要用在男人身上!” 第9页 云枫眉头微动，左臂弯起，左手食指蹭着鼻尖，仿佛认真思考了许久才道：“我狐族这读心术是专属我族特有的术法，也不是说旁的种族不可以学，只是需要机缘。至于你么……”他认真打量着凌枫瑶，“时机未到!” 凌枫瑶轻声一哼：“你不想教，直说就好，谁稀罕!” 云枫口唇微张，还想说些什么，一张脸突然沉了下去，左耳微动，双眼渐渐觑起，嘆道：“你惹的麻烦找上来了，人家来寻她的镇店之宝了!” 凌枫瑶眉头轻锁，脸上带着疑惑。 云枫站起身来，将双手负在身后，含笑望着来时路，没过多久，便走上前两步，对着来人说道：“好久不见，何姑娘。”好一派英俊潇洒的风流公子气度。 凌枫瑶也起身站到云枫身边，看见来人是个身穿浅粉色衣衫，略施粉黛，头髮散在脑后，头饰仅是一支髮簪的美貌俏佳人。 何姑娘对着云枫盈盈下拜：“好久不见，云公子。” 云枫点了点头：“我进你那客栈时就觉着那间客栈角角落落都有你的气息，今日看来，你还真是那间客栈真正的主人?” 何姑娘不答反问：“你觉着那间客栈可好?” “好则好已，只不过……”他有意低垂了眼睑，过了好一阵子才道，“客房太过奢华，除却我这般视金钱如粪土的浪子，只怕极少有人会去住吧?” “你算得上人么?”何姑娘浅浅一笑，秀眉轻挑，“分明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 云枫抿着嘴，眼睑微垂：“也算不得老吧!我们上一次……” “上一次什么!”何姑娘轻轻喝止住云枫，声音虽然娇滴滴的并不大，却自然带着一种威严，“你我已没有丝毫关系，我这一次来也不是叙旧的。”她目光扫了云枫一眼，带着嗔怪，“你还是乖乖将我那镇宅宝剑还回来，从此你我两个桥归桥路归路，我的店也不欢迎你来。” “真是无情。”云枫缓缓摇着头，“云枫自诩并非什么无情人，对于你，也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在你眼里，我突然变成了仇人?” “你我不是仇人么?”何姑娘的眼睛里染上了一抹粉色，她轻轻咬着口唇，又道，“我此来只是为了要回那柄剑，无意与你有什么争执。” 云枫右臂伸了出去，右手掌心向上，那柄剑被他轻轻握住：“曾经有人说，我喜欢宝剑，要寻遍全天下的宝剑给我。”他的目光看向剑身，眼神中透着温柔，“现在看来，宝剑真的寻到了不少，可也许是她自己喜欢上了?”云枫的目光又瞥向何姑娘，带着问询。 何姑娘轻轻哼了一声：“那人配不上这样好的剑。”她身形一动，上前就要去抢被云枫握在手中的剑，云枫却将右手背到身后，左手拉住凌枫瑶，向后退了两丈。 何姑娘停下了，瞧了瞧凌枫瑶，又瞧了瞧云枫，苦笑着道：“小姑娘就是好骗，看来你又要得手了?” “我不曾骗过任何姑娘。”云枫这句话说得十分郑重，犹豫了一下，他又说道，“即便当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也是时运，也是命运。” “时运?命运?”何姑娘轻声嘆息，带着些许幽怨，终于还是笑了笑，“你既这样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我不希望我们两个最终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宝剑还给我吧。” 云枫心中犹犹豫豫的，握住宝剑的手反倒紧了紧：“你店里的掌柜叫你‘夫人’，你是找了个‘人’?” “与你何干啊!”何姑娘心里的怒意又被云枫点了起来，“再这样磨蹭，我即便术法及不上你，也会拼了一命。” “可这剑是我盗走的!”凌枫瑶上前两步，将云枫挡在身后，“你要找的应该是我。即便他想把剑还你，我还不会同意呢!”凌枫瑶微扬起头，目光中透着自信。 何姑娘觑起双眼，瞧了凌枫瑶好一阵才道：“跟云枫混在一起，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目光黯然，微微低下头去，“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云枫不由得心里一紧，他几乎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小小荷花精，很多很多年以前了吧!那个时候的她仿佛跟现在没什么区别，至少从样貌上看来没什么区别。可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若是凡人不知道要轮迴多少次，妖精也因看过了太多尘世间的生死别离，或多或少经歷了些喜怒哀乐，有的变得豁达了，有的却越陷越深。可何姑娘到底是哪一边的，云枫却真的看不懂。 只听何姑娘又对着凌枫瑶说：“这世上的男人很多，你若是非要找个男人陪着也并非不可。只一点，自己的那颗心要守好了，若是交了出去，将来再想收回来，没那么容易。” 凌枫瑶皱起眉头。 何姑娘浅浅一笑：“那柄剑里有我的回忆，可这回忆与你无关。”她瞧着云枫，心里却想着与旁人的过往，“你还了我吧。即便你此刻不还我，无须我追，那剑也会很快回到我身边来的。” 云枫一怔，正想着将手中宝剑递还给何姑娘，那剑身却动了，自行飞到了何姑娘手上。 ☆、陈年旧事 何姑娘追回了宝剑，就仿佛追回了恋人一般。她将那柄剑抱进怀里，轻声说着：“你不听话了，万一前功尽弃怎么办?” 那柄剑到了何姑娘怀里便又没了声息，就像寻常的宝剑一般，哪里会飞来飞去。 凌枫瑶右手握成了拳头，正要上前再将那剑抢回来，却被云枫握住了手腕。何姑娘仿佛失了魂一般，转身朝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你拉着我做什么!瞧那剑的样子，剑中必定藏着剑灵，是难得的神兵!”凌枫瑶转过身狠狠瞪了云枫一眼，“你若不要，我留在身边也是好的。做剑灵的主人，省却了我好多麻烦。” “哪儿那么容易做剑灵的主人!”云枫瞧着何姑娘的背影，久久才说，“那剑灵已认她为主，此生都不会再易主了。” 凌枫瑶还想再问，却被云枫拽着朝不远处的山洞飞奔而去：“好好的蓝天突然阴了，只怕不久就会下一场大雨。” 云枫所言丝毫不差，他带着凌枫瑶刚进山洞，雷声便响在耳畔。不久，大雨倾盆而下。 山洞中点了一堆篝火，云枫右手握了根又粗又长的柴火，不停将碎柴拨到火堆中去，凌枫瑶却坐得离那火堆远了些。没过多久，就觉得脸颊很烫，她又往外挪了挪。云枫一双眼睛盯着淡蓝色的火苗，却对着凌枫瑶说：“坐到我身边来，这凡间的柴烧起的火还不能伤你分毫。” 凌枫瑶轻轻点头，起身走到云枫身边，撩袍坐了。 过了好些时候，云枫才开口说道：“何姑娘的真身是荷花，算起来，她该有三千年的道行了。” “那今日你拦着我不叫我出手，我岂非捡了一条命?”凌枫瑶不是没有八卦之心，只是她心里清楚，云枫想说就会丝毫不差地说给她听。 第10页 云枫却没有理她，自顾自说道：“她真的像荷花一样，清新出尘，温柔体贴。” “你这只臭狐狸一定是喜欢上人家了?”凌枫瑶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都透着暧昧。虽然在她的记忆里，这两千年来，她从不曾喜欢过任何一个妖或者是人，可下过山就见过猪跑，这样一只臭狐狸到底是怎样跑的，她心里还是十分好奇。 云枫笑了笑，那笑容中却没有想到恋人本该有的甜蜜，却多了些许无奈：“也许我曾经真的喜欢过她吧。”他用了‘也许’、‘曾经’这样的字眼，凌枫瑶不由得蹙了眉头：“我听她那意思，是你对不住人家!”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对得住，对不住的!”云枫侧过头瞧了凌枫瑶一眼，她虽然坐到了自己身边，脸颊依旧红扑扑的，又是女扮男装，当真别有一番滋味。他又迴转过头，继续瞧着淡蓝色的火焰：“那时我涉世未深，不知天高地厚。她刚刚修炼成人身，初次离开荷花池，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好奇。”云枫的目光渐变深邃，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一段他和何姑娘在一起的日子。 凌枫瑶也不打扰他，左手托着下巴，一双耳朵听着山洞外的大雨，一方面等着云枫继续说下去，另一方面又希望这雨快快停下，他们好继续赶路。 “我这双眼睛很是特别，只一眼便能瞧得出站在对面的究竟是人还是妖。” 凌枫瑶忍不住‘啊?’了一声：“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云枫终于还是忍不住帮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我在风波渡就只发现了她这一个异类，当然对于我来说也算是同类。” 凌枫瑶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她喜欢弹琴，喜欢跳舞，喜欢写字，还喜欢下雨时倚在门边听哗哗的雨声。”云枫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那个何姑娘，她除了不会烧饭，几乎符合所有男子对妻子的要求。 “想来你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凌枫瑶本来抱着一颗八卦的心听故事，可不知怎么，心里有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对于妖来说，那段时间并不算长。”云枫微微一笑，“她知道我喜欢宝剑，就像你一样，说要寻了全天下的宝剑给我。” “我和她才不一样!”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不过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借花献佛而已。” 云枫一愣，点了点头：“随你怎么说。”他将手中的柴扔进火堆中，仰躺到地上，“听着山洞外面的雨声，只怕我们要在这儿过夜了。” “汲取天地之精华，有助于我修行。”凌枫瑶也学着云枫的样子，仰躺在地上，“我总觉着离开我自己那块儿风水宝地，即便再吃好睡好洗好澡，也没那么舒坦。” “你没有我相助，只怕永远也离不开你那块儿‘风水宝地’!”云枫打了个哈欠，“我们不如先睡一下?子时整，我再助你平了气血。” “你那故事还没说完!”凌枫瑶侧转过身，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后来你是怎么对不住人家的?” “后来我有事离开了。”云枫的语气淡淡的，“再后来，我回过风波渡，可是却再没见过她丝毫影子。” 最重要的部分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凌枫瑶撅了噘嘴：“臭狐狸你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 “我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怎么吊你胃口了?”云枫却感到诧异，“妖活在这世上也像人一样，是要找些事做的。我总不能整日守着个姑娘，看她跳舞，陪着她写字、下棋，几日也便算了，时间太长，总会腻的。” “怪不得人家说跟你混在一起，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凌枫瑶眨了眨眼睛，“看来我还是要想法子早日摆脱你这个臭狐狸。” “你不能只听她片面之词啊!”云枫有些急了，“她那个性子就是喜欢淡淡地活着，可我终究不是那样的妖怪。你和她性子本就不同，我待你们自然也是不同的!” ☆、宝剑有灵 “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凌枫瑶轻轻咬着口唇，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高兴，“不过说起来，那位何姑娘终究还是遵守了对你的承诺，去为你寻来了天下的宝剑。想来那间客栈中的藏剑该都是给你准备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应该是如此，可现在不是了。”云枫的目光变得深邃，“那剑灵认她做了主人，想来也不是一时兴起，也许……”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那剑灵就是因她而生?” “越说越荒谬!”凌枫瑶翻了个白眼，“我道行虽然较你浅了许多，可也并非不通世事。宝剑自出炉之日起，剑灵就是在的，区别只是有些剑灵真正遇到了主人，被唤醒了，有些剑灵永远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主人，因而始终沉睡而已。可惜的是，大部分剑灵都难找到适合的主人。” “也许你说的不错。”云枫眯起桃花眼，侧转过身笑望着凌枫瑶，“总之我与何姑娘不再有丝毫关系，那剑灵与她之间的事，我也懒得去探究。” “还是收起你这副色眯眯的样子吧。我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有多好骗的小姑娘!” 云枫颇感无趣，索性阖上双眼，听着雨声睡了过去。 何姑娘回到客栈，进了她自己的屋子，布下结界才将剑身抽了出来，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 过了许久，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出现在何姑娘身前，眉目如画，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情意：“你走了好长日子，我那天被那姑娘盗走，还以为你追不上来了。” “我不追你，你就任人家将你盗去?”何姑娘眼中透着些许怒意，“我走之前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那是个妖怪!”剑灵抬起右手，抓了抓头髮，“我也只能勉强对付对付普通人，方才那下子已经尽了全力，现在还有些头晕。” 何姑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头晕还自己跑过来?我都追过去了，还怕我会失手不成!” “我听到你和那狐狸说的话了。”剑灵飘到何姑娘身后，将手虚放到她肩上，“你走遍天下寻找宝剑，起初就是为了他?” “我向你坦白过这件事。”何姑娘也将右手放到自己的肩上，就像手心里真握了剑灵的手一样，“我还记得你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事的确没有那么重要。”剑灵低垂了眼睑，眼中透出一种落寞，“可我说这句话时，以为自己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更觉得那只狐狸再也不会与你相见。我还记得你在风波渡口时眼中满布的忧伤，你还是喜欢他的吧?” “我……”何姑娘犹豫了，她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缓缓坐了下去，“说不喜欢，恐怕这世上没有谁会相信。可是，真的都已经过去了。他身边已有了另外一个姑娘，而我身边也有了你。” 第11页 剑灵笑了：“我不管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我是信以为真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略显透明的身体，轻轻嘆了口气，“其实我还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才待我这样好。毕竟当年咱们因为这柄剑相遇的时候，你连正眼都不想瞧我一眼。” 何姑娘站起身来，将剑灵虚抱进自己怀里：“我不骗你，起初，我是不喜欢小白脸儿的。” 剑灵的眉头皱了起来：“在你心里，我竟然是个小白脸儿?” “你难道不是么?”何姑娘扬起头笑了，“难道某位不是只会吟诗作画，一张脸长得白白净净的，提刀都嫌沉么?” “长得白净是我爹娘给的!提刀，我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什么错吧!”剑灵为自己辩解着，脸上即刻又带着讨好的笑，“何况，我现在已经在努力修炼了。若是有一日能真真正正触碰到你，一定表演个提刀给你看!” “啊?”何姑娘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提刀，就不必了……到那时，不论我想泛舟江湖，还是想归隐山林，你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谢天谢地了。” “那是自然。”剑灵应承的十分爽快，“到那时，我一定八抬大轿娶你做我妻子，让那只狐狸永远去后悔吧!” “你心里还在介意我和云枫之间的过往，是么?”何姑娘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被子送到嘴边，却停住了。 剑灵轻轻点了下头：“我不骗你。虽然我知道，没有云枫，你我两个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是我心里真的嫉妒他。”他抬起手来，想要去摸何姑娘的脸颊，“我多希望你和他没有那段过去，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里都只有我。你就当我自私，哪怕我始终是这个样子，我也希望你身边不要再出现别的男人。” 杯子里的水终于进了喉咙，何姑娘的心里很甜。剑灵救过她的命，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当然她耗损修为保他三魂七魄俱全，也许已经算得上报答了他的恩情。毕竟凡人的命运全都写在生死册上，剑灵因她而死，想来也是必然。可极少有姑娘能抵受住这种三天两头的爱慕表达，即便她曾经真的不喜欢他，现在至少是希望他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 “那个云枫，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来找你了?” “是!”何姑娘的语调中带着些许不耐烦，“我的小白脸儿，此后我一心一意助你脱离苦海，此后只要云枫在的地方，我就退避三舍绝不再见，这样总可以了吧?” 剑灵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其实我能在你身边就不叫身在苦海。每日能见到你，每日你都能将这把剑抱在怀里，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何姑娘轻轻哼了一声：“没出息!” “我不想做大事，也没有什么要出人头地的想法。”剑灵说得十分轻松，“终有一日，我又能提起笔来，写写诗作作画，画一画我的何姑娘，我就已经谢天谢地，此生无憾了!” ☆、惊险一夜 山洞里，凌枫瑶睡醒时天已黑透，外面的大雨却并未停歇。她其实是被饿醒的，肚子在咕咕叫着，却有甜香的味道飘进了鼻子里。 “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云枫听到凌枫瑶用鼻子吸气的声音，往架在火堆上被烤的野鸡身上撒调料的动作不停，目不斜视，却也已知道凌枫瑶醒了。 凌枫瑶坐起身来，见云枫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原本的长衫被他高高架在火堆上，心知他为了抓野鸡，被大雨打湿了衣裳。虽然心里有些感动，却还是忍不住揶揄：“明明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臭狐狸，偏要学做凡人，衣裳湿了不用术法烘干，却架在火堆上烤!” “做凡人有做凡人的乐趣。”云枫将稍微有些烤焦的野鸡凑到鼻子下面，蜂蜜的味道香香甜甜。他见凌枫瑶已凑了上来，撕了只野鸡腿递给她：“我的手艺，尝尝?” 凌枫瑶闻也不闻，接过来就塞进了嘴里，直烫的‘嘶熘嘶熘’吸凉气。 云枫笑了起来，看到凌枫瑶瞪着自己，忙又忍住了：“这是火烤，你以为是冷冻的?” 凌枫瑶的舌头上下动着，十分灵活，冷气吸到嘴里倒也没那么烫了，小心着又咬了一小口，野山鸡混着蜂蜜的味道又鲜又香甜，她笑了出来：“想不到你这只臭狐狸烧的东西还挺好吃。” “那是自然。”云枫很是得意，“我可是山上的大王，论烧野味，我排第一，还没有谁敢排第二。” “大言不惭!”山洞里终究阴冷，被凌枫瑶握在手里的野鸡肉很快就凉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吃完了，右手又平伸到云枫眼前，“另外一只鸡腿!” 云枫刚要下口，伸出来的舌头轻轻舔了下嘴唇，终究有些捨不得：“一只野鸡两只腿……” “我知道啊。”凌枫瑶眨着眼睛，“可你是男人，我是个姑娘，难道你不该让着我这个小姑娘么?” 云枫勉强扯了扯嘴角：“小妖女，你这是在跟我耍无赖么?”他虽然这样说，依旧将另一只鸡腿撕了下来递过去，“这样吃就不怕变胖么?” “我又不是凡人，吃多了，多练一会儿术法也就罢了。你见过有哪个妖精长得很胖么?”她看也不看云枫一眼，低下头便又将那另外一只野鸡腿吃了干净。 云枫看着手中已经没了腿的野鸡，索性又将两个鸡翅都撕了下来，一併递给了凌枫瑶：“鸡架总要留给我吧?” 凌枫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真是只善良的好狐狸。” ‘好狐狸’低下头咬着野鸡肉，嘴角勉强扯了扯：“吃饱了休养生息，一会儿子时就要到了。” 凌枫瑶听到‘子时’二字，顿时没了吃鸡翅膀的兴致，轻声嘆了口气，道：“臭狐狸，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 “这我也说不好。”云枫将鸡骨头吐到一边，“不论如何，我尽力就是。” “其实我还是想问，到底为什么?”凌枫瑶吃完了鸡翅，看着油乎乎的双手，终于还是施了术法，让自己的手白皙如初，而后双手交叉着握在一起，抱住双膝，认认真真盯着云枫。 云枫吃掉了大半只鸡，终于裹了腹，变了张荷叶出来，将剩下的半只放到了叶子上，也净了手，与凌枫瑶四目相对：“有些事，你忘记了，可我还记得。”他慢悠悠说着，“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我忘记了?”凌枫瑶眨了眨眼睛，有意往云枫身边蹭了蹭，“你我之间不会也有一段像你和那位何姑娘在一起时的过往吧?” 云枫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瞧着凌枫瑶：“随你怎么想，总之我还说不得。” “如果不是什么好事，那就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凌枫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自问现在活得不错，除却子时的确难受一些，其余时辰还是很喜欢这个世间的。” 第12页 云枫勉强笑着：“你能这样想自然很好，也盼你将来能这样想。” “这世上大凡能让我难过的事我就都不去想。”凌枫瑶的笑容很干净，她听着山洞外面的雨声，将髮带解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髮散在脑后，“我活着就想吃好、玩儿好、睡好，如果这三样不能得全，那勉强吃好也是可以的。” “真是个傻姑娘。”云枫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凌枫瑶的长髮。 凌枫瑶一怔，忙躲了开来，脸色却突然变得很差。 云枫暗道不好，他一心想着过去，竟忘了时辰，仿佛转瞬，子时就又到了。他轻声嘆息，双手握住凌枫瑶双手，与她双掌相对：“不要害怕，很快你体内的气血就会恢復如初。” 凌枫瑶轻轻点了点头，眉头却蹙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云枫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凌枫瑶，见她脸色差了，他便运足了功力，几乎已用上自己的全部修为去平復她体内翻腾的气血。 “感觉我今日赚到了。”山洞里响起了除凌枫瑶和云枫之外的第三个声音，那声音娇媚异常，“一个五千年的道行，一个两千年的道行，今日都为我所用，看来我得道的日子不远了。” 云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凌枫瑶体内的气血翻腾的越发厉害，低声说道：“她不过是声音传到了这儿，你千万不可乱了心神，一切有我!” 凌枫瑶勉强一点头，尽力和缓着自己的心绪。 云枫又加了功力，只盼在那妖怪到来之前，凌枫瑶能闯过子时这一大难关，即便尚未闯过，能过了紧要关头，他能空出一只手来，也是好的。 “云枫，你以为你今日遇到的是谁?”一个周身为白色光芒所笼罩的姑娘走进了山洞，她打扮得异常妖娆，走到云枫身前，一双眼睛盯着云枫，泛着魅惑的光，“想不到堂堂的狐王也会有今日。” “你在冒险!”云枫的手掌始终紧紧贴在凌枫瑶的双手上，“我早说过，你那吸人道行的功夫，能不练就不要练!” “我若是听了你的，今日岂非没了机会。” “白嫣!”云枫大喝一声，可他却能感觉到他的道行已渐渐从体内流逝。 白嫣左手成爪，对着云枫的背嵴施了术法。她目光兇狠，脸上却是满足，五千年的道行就是深厚，吸到了身体中，说不出的受用。 云枫的口唇已有些白，他双掌用力，最后又向凌枫瑶体内灌了些修为，便收了手，跃身而起，正面对着白嫣。 白嫣左手依旧成爪，气势却看得出已弱了下去：“你此刻气血虚弱，不是我的对手。” “那我这个狐王就要会一会你这个虎精!”云枫双手攥成了拳头，身上白衣飒飒，“你吸了我的道行，到底是受用，还是无福消受啊!” 白嫣冷冷一哼，双手已握了一对峨眉刺。 云枫挑了挑眉尾：“我还以为你已傲到不需用兵器。” “废话少说，速战速决!”她不禁有些犹豫，若是这云枫真的死在了她的峨眉刺下，他的道行还能为她所用么? 可就在犹豫之间，云枫已攻了上来。若是一般时候，他要对付这小小虎精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先是帮凌枫瑶平復体内气血，本就运功运到一半，道行又被这虎精吸走了一些，说是气血虚，也不为过。 白嫣瞧得出云枫此时体弱，攻势越发急了。 云枫顿感体力虚弱，眼前的白嫣竟多了重影，他紧紧闭了眼睛，勐地晃了下脑袋。白嫣嫣然一笑，跃身抱起凌枫瑶便出了山洞。 云枫却已瘫坐到地上，他强迫着自己静下心去。若是以现在这副身体追出去，只怕今日他们五千年道行、两千年道行真的都要白白送给这个虎精了。他盘棋双膝，阖上双眼，渐渐地平復着心绪。 白嫣见云枫并未追出来，心里反倒感到无趣。大雨打在凌枫瑶身上，怀中的妖精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白嫣又寻了一处山洞，将凌枫瑶平放在地上，摇着头道：“你这只柳树精不过两千年道行，用在我身上，也是不能白日飞升。可是不用，岂不是白白抱着你跑过来?”白嫣轻抿口唇，半蹲在凌枫瑶身前，修长的左手抚上凌枫瑶的脸颊，“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怪不得连那狐王都忍不住要带了你在身边。也亏得你有这个毛病。”她目光突然变得很厉，左手成爪，对准凌枫瑶的心口就要拍下去。 “没人告诉过你，做事之前千万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么?”不过转瞬，白嫣已离开凌枫瑶三丈远，左腕被云枫狠狠攥在手里。 白嫣嫣然一笑：“狐王不愧是狐王，这样短的时间，都恢復了?” “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云枫目光温柔，攥住白嫣手腕的那只手却加了很大的力道，“我没有骗你，我的道行并非哪个妖精都能消受得起的!你吸了不少妖精的道行，五脏六腑都不曾感到过难受么?” 白嫣一怔，她一直以为，这是隐疾。 “这是你那门功夫的代价!”云枫放开了白嫣的手腕，即刻又抓住她胸前的衣衫，“你体内有了我的道行，要不了多久，就该去见阎王了。我是狐族之王，明知你这阴狠的术法在妖界盛行，你说我会不会提早做些防范!” 白嫣终于表现出了害怕：“您是王……”那柔媚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丝丝的颤抖，“你一向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嘴角微挑，右手用力，白嫣已不知去到了何方。 凌枫瑶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睡袍已经干了，她那身男人衣裳被架在火堆上，看得出正在烤干。起初还没缓过神来，等到想明白了，她突然坐了起来，脸颊泛红：“谁帮我脱的衣裳?” “这位姑娘，你那衣裳湿得有多透彻你不是不清楚。”云枫靠着山石，脸上带着疲惫神色，“还穿着睡袍，你怕什么!” 凌枫瑶轻轻咬着下唇，还是给自己变出了一件翠绿色的纱衣穿在睡袍外面。 “不伦不类。”云枫忍不住批评，“你眉宇间尽是男儿神色，却穿女人家的衣裳，成何体统!” “我!”凌枫瑶扮男人还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的，这功夫下在身上，一时半刻这男儿神色还真是不好去。她本想辩驳两句，却又实在辩无可辩，只好张了口又合上。 “昨晚险些丢了性命。”云枫此刻倒是说得很轻松，“你还有印象吧?” “我想那虎精还是你引来的!”凌枫瑶还是决定嘴上不饶人，“我依稀记得，她知道你的名字?” “本王是狐族之王，普天下的妖精只怕都认识本王，也就只有你这个深山里的小妖女孤陋寡闻!”云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凌枫瑶却笑了：“孤陋寡闻也有孤陋寡闻的好处!只怕也正因为我孤陋寡闻，不对你恭恭敬敬的，你才待我与众不同。”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云枫感到眼皮有些沉，“其实昨夜真的很险，若是真被那虎精钻了空子，我这一世英明算是毁了。” 第13页 “啊?”凌枫瑶感到诧异，“你难道不该庆幸现在还有命在这儿和我聊天?想的竟然是毁了一世英名?” “既然还活着，就没有什么好庆幸的。”云枫终于还是阖上双眼，“天就快亮了，我们还是多多少少睡一会儿吧。” 凌枫瑶想着还没对他道谢，毕竟他又救了自己一次，这次还是生死边缘。可那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臭狐狸竟真的会周公去了! ☆、番外一 两千年前，天下四分五裂，饿殍遍野。北境皇宫中的荷花池里，那棵生长在最中央的荷花即便在周遭荷叶都枯萎后，花瓣依然粉嫩如初。只可惜，现在的北境皇宫已不是当年的北境皇宫，国破，王上提起宝剑便抹了脖子。西境、东境的铁蹄踏破了城门，城中百姓大都造屠。那株荷花在皇城破败后，便也枯萎了。 风波渡口，云枫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手握摺扇，一头长髮被他高高束起，好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今日本是他在风波渡待的最后一日了，只要上了船便顺流南下，找一处深山大泽修行，待得乱世平定，再出山感受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可是他在渡口遇到了那个和他一样的异类，那异类长得极美，一身淡粉色的衣衫本该透着俏皮雀跃，可她眼中却满布忧伤。 风波渡原本最热闹的茶馆此刻也快关张大吉，唯一的掌柜只能给进门的两位客人倒上两碗热水，便忙不迭又跑回楼上收拾细软，准备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个地方。 “你和我一样，都不是人。”云枫开门见山，“既是异类，这凡人世间的生死我们该看的很淡才是。” “我看不透。”何姑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白水，“北境的皇宫已破，我的家就没了。”她突然感觉到很冷，是那种孤独的冷，“北境的王上很是喜欢我，可他也不在了。” 云枫打量着何姑娘，摇着头笑了：“那王上也不过当你是朵荷花罢了，哪儿有那么多的喜欢不喜欢!” “你看得出来我是……”何姑娘咬着下唇，“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啊。”云枫展开摺扇，轻轻挥着，与这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我方才说了，你我都是异类。” “都是异类，论洒脱，我却比不上你。” “我道行高啊!”在这一点上，云枫很是自豪，“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怕也会这样想。” “会么?”何姑娘又端起茶碗，就像喝酒一般喝了碗中的水，“不会，永远都不会。” 云枫没有想到，她竟自己堵死了自己的路，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如你随我走?我们两个异类，大可寻一处青山绿水地过活，等待尘世安定。” “我们两个?”何姑娘更是犹豫，“我以前从未出过北境皇宫。” “凡事总有第一次。”云枫站起身来，将摺扇收了起来，插进腰间，“走吧，荷花姑娘?” “走了就能忘?就能等着尘世安定下来?” 云枫打了个哈欠：“我早已找了船，就在渡口。那船家急着带家人逃难，你若是不想随我走，我可真的要上船了!”这次他一丝犹豫都没有，背负着双手走出了茶馆。 何姑娘在云枫的背影中读出了洒脱，她攥紧了双手，终于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云枫其实心中早已看透了这位荷花姑娘，只等着她慢慢追上来，他一双眼睛却直视着远方：“其实妖精们大都喜欢乱世，好出来‘有一番作为’。可我不喜欢，我喜欢在青山上放歌，在绿水中行舟。” ☆、番外二 放歌、行舟，云枫和何姑娘洒脱起来就是几十年。 云枫寻了一处高山，在山林深处造了几间木屋。何姑娘不仅善舞，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云枫时常戏嚯：“其实你随我入山林隐居，终究是浪费了才华。若是在生活在凡人世间，就凭着这些才艺，只怕很快便会成为王侯将相争相追逐的对象。”原本这话听着还算正经，他却突然挑了挑眉毛，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是不是啊，小美人儿?” 何姑娘白了云枫一眼，对于他这种调戏早已见怪不怪：“虽然在你的谆谆教导下，我已明白朝代更替是歷史的必然。可我对北境皇宫还是有一种特别的眷恋。” “这个我懂。”云枫坐在圆木凳上，右手轻挥，木桌上多摆了一壶酒，他拎起酒壶，将壶嘴凑在鼻子下面，阖上双眼，左右轻轻摇晃着脑袋，好一副享受的样子，随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瞧着何姑娘，“要不要陪我喝?”他也不等那何姑娘说话，自顾自对着壶嘴喝下了好大一口酒。 何姑娘微笑着接过酒壶，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便也对着壶嘴喝了一口：“我这样陪你，你可乐意?” 云枫低垂了眼睑，点了点头。几十年的相伴，按理来说，他们两个妖精走到一起再顺理成章不过。或者，云枫自一开始就不该花大力气建了好几间木屋出来，若是只建一间，也许他们两个的孩儿都已学会神行千里了。可他总觉着，他与何姑娘之间差了些什么，可究竟差了什么，他又说不出。“其实那北境的最后一任皇帝很是有骨气。”半晌，云枫想起了这样一个话题。 何姑娘一怔，原本已忘了许久的人又突然被好友提起，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枫又道：“听说他死在与皇城隔街相望的后山山顶。想必他在山巅上看着原本辉煌的家此刻已属了外姓，心里是万念俱灰了。国破却不愿苟且而生，我佩服那皇帝。” 何姑娘扯了扯嘴角，拎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不知他临死前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也许凡人都是怕死的，区别只在于，有的死成了，有的没死成。我想没死成的那些，一定在感激着上苍，让他还能活在这多彩的世间。” “英雄所见。”云枫点了点头，“可是死了的那部分便没有机会再选，譬如你那位主上。” “他哪里是我的!”何姑娘狠狠瞪了云枫一眼，“听说近来天下太平，从百姓的角度来说，至少不是件坏事。” “有进步。”云枫一下一下鼓着掌，见对面的姑娘肤白如脂，脸颊却因为喝酒而微微泛红，心里不禁一动。他右手成掌，何姑娘突然被一股大力拽着向前，最后被云枫揽住纤纤细腰。 何姑娘轻咬口唇，微微低下头去。 云枫将薄唇凑了过去，就要贴上那对樱红的唇瓣，却突然停在了半路，搂住何姑娘纤纤细腰的一双手臂也松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景山，从山上俯瞰故宫，觉得当年崇祯一定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心灰意冷了…………这天下都是朕的，感觉多好。。。。 ☆、受伤休养 凌枫瑶醒来的时候，云枫还在沉沉睡着。大雨已停了下来，只山石上仍旧残留一些雨水，顺着凸起处，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很是好听。 第14页 烧在山洞中央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凌枫瑶吸了吸鼻子，拿起架在火堆上的衣裳穿好，犹豫了一下，又拿起云枫那件，给他披到身上。 云枫显然是有知觉的，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凌枫瑶哼笑一声，起身走出山洞。昨夜虽被云枫形容的极为兇险，可凌枫瑶心里清楚，她的伤又好了一些，修为也有所提升，只怕那臭狐狸是真的遭了秧。 下过雨的深山老林，空气中带着清香的木叶气息。凌枫瑶舒展了肩膀，阖上双眼，静静听着山林中鸟叫的声音。她嘴角微挑，耳朵突然动了动，握在手中的柳叶鞭被她掷了出去，不过转瞬，身前那片空地上已躺了许多只家雀。凌枫瑶收起鞭子，脸上尽是自豪神色。 山洞中的干柴被凌枫瑶架了起来，她索性变出了一张铁网架在火堆上面。 “烤小鸟撒些盐会好吃一些。”云枫已醒了过来，将袍子披在身上，坐到凌枫瑶身边，“小妖女为我亲自捕鸟，可是要答谢我?” “谁要答谢你!”凌枫瑶毕竟是个嘴硬的，“你睡的不省人事，我饿了总要找些东西吃吧。” 云枫自然不以为意，左手变出了一个盐包，打了开来，将咸盐洒在小鸟的身上：“见了你烤小鸟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贤妻良母!”他一脸惋惜的模样，“也不知调教些时日，能不能调教出来。”他又变出了一张铁网，两张铁网将小鸟夹在中间，不时的在火堆上翻转，撒盐，“这叫专业。” “我看是不务正业!”凌枫瑶狠狠白了他一眼，“你既然是狐王，不是该政务繁忙么?怎么不在你狐族好好待着，跑出来瞎逛呢!” “我可不是‘瞎逛’。”小鸟的表皮已有些焦了，云枫左手轻挥，原本燃着的火灭了，他打了个哈欠，“等到不烫手了，就可以吃了。” 寂静的山洞中，凌枫瑶的肚子叫了几声，她尴尬地笑了笑。 云枫低垂了眼睑：“饿，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将双腿盘了起来，阖上双眼，“那虎精还算有些本事，竟吸走了我不少修为。” 凌枫瑶终究感到愧疚：“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她轻轻咬着下唇，“我可以将我的修为渡给你。” “还真是大方!”云枫的一双眼睛又睁了开来，他侧过头瞧着凌枫瑶，挑了挑眉毛，道，“你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我就是再不济，总也要比你这个只有两千年道行的小妖女要强很多!”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凌枫瑶没好气地又白了他一眼，“往后我再关心你便是小狗!” “小狗怕是不乐意吧!”云枫说的一本正经，“我有个朋友，真身的确是狗，人家那道行、术法不知要比你强上多少!” “你故意的是不是!”凌枫瑶站起身来，走到洞口旁边坐了下去，微扬起头，瞧着雨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云枫的脸色沉了下去，过了许久，他才托起铁网，走到凌枫瑶身边：“再不吃，可就不好吃了。” 凌枫瑶心里有气，可肚子却的确很饿，她伸手捏了只烤熟的小鸟，低头咬了下去。 云枫坐到她身边，说道：“你可能要陪我在这深山老林中住上一些时日。我不瞒你，昨晚那虎精真是伤我伤的厉害。不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借借天地之精华、深山大泽之灵气，再碰到个实力相当的，只怕当真会送了你我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争取多更。。。。。 ☆、深山清修 “你在这深山老林中住，就不怕送了性命?你就敢保证昨晚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凌枫瑶将整个铁架都抢到手里，挑了一只烧焦却并没煳的小鸟塞进嘴里。 云枫弯起左臂，左手食指轻轻蹭着鼻尖，思考了很久才道：“你说的倒也是个问题。” 凌枫瑶低低‘哼’了一声。 云枫笑了，左手轻挥，整个山头都被他施了术法。他挑了挑眉毛，抢过凌枫瑶手中烤好的小鸟，也不嫌弃已被人咬了一口，撕了小腿便扔进嘴里。 凌枫瑶轻轻咬着下唇，瞪了云枫一眼，双颊泛红，又从铁架上挑出一只：“看来你这功夫还是很好么，这样的结界都能布下。” “我的术法总好过某些只有两千年道行的小妖女。”云枫勉强果腹，起身拍了拍手掌，又回到山洞里。 凌枫瑶勐地翻了个白眼，用力咬了一口又香又咸的肉，看着山洞前面流光溢彩的结界，心中其实对云枫是添了几分钦佩的。想来，五千年的道行真的要比两千年的道行厉害许多，即便在他重伤未愈的情况下。 “你不必佩服我。”云枫躺在山洞中一块天然形成的长条大石头上，翘起二郎腿，“只要你对自己还勉强有一些要求，总有一天能和本王并驾齐驱。” “谁稀罕和你并驾齐驱!”凌枫瑶对于云枫在自己身上用‘读心术’这件事早已见怪不怪。 云枫右手捋着自己的长髮，故意嘆息了一声：“旁的妖精见了本王都巴不得凑上前来，能学几招是几招，能得本王的庇护更是再好不过。你么，直至今日也不过稍微有了些感激的意思。真是白费了我这么多心思!”他一副惋惜的样子，仿佛一片真心都伏了流水。 凌枫瑶以手作梳，拢着自己的长髮，走到洞中坐在已熄灭的火堆旁，故意背对着云枫，道：“臭狐狸，你可知道我祖上出过什么样的人物么?” “你祖上的人物?”云枫坐了起来，瞧着凌枫瑶的背影，一脸的疑惑，“你们柳树精也有祖上?” “你真的是狐王?”凌枫瑶转过身瞧着云枫，“你若真是，不该不知道当今天后在成仙之前就是个柳树精吧?” “我就猜到你要说这个。”云枫又躺了下去，一脸‘本王已洞悉世间一切事’的模样，“当今天后已有多少年道行了?早已经是祖宗辈的人物了。她老人家是你家祖上?没问过人家同不同意?”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凌枫瑶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异常执着，“你这臭狐狸自然不知道我们柳树精想要修炼成人身有多难。也许，当今天后是第一个，我就是第二个。所以，我认个亲戚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云枫拉着长音说出这句话，“只是你这位亲戚与你隔着万水千山，只怕你再有难处，她也是鞭长莫及啊。” “我从不曾想过认个亲戚是要她在紧急时候相助，我只是以她作为榜样。”凌枫瑶的目光变得深邃，“她是众妖之首，总有一日，我也能做到众妖之首。” “好志向。”云枫翻转过身瞧着凌枫瑶，“到了你梦想成真那一天，我率领整个狐族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凌枫瑶想起未来，兴奋地站了起来：“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第15页 “怕只怕某些小妖女还来不及登上高位，就要打退堂鼓了!”云枫飞速坐了起来，盘着双膝，阖上双眼。凌枫瑶知道他已入了定，此刻正以深山中的灵气修復体内的损伤，她自然也不再说话打扰。 这座山比起东华山来终究是差了些灵气。救命恩人在洞中修炼，她这个被救的只好打打下手，看看这山中有什么野味得以充飢。凌枫瑶在山中打兔子，抓小鸟，所到之处见不到一只妖精的影子。不得不又一次佩服云枫的术法之高，他布下的结界看来不止有阻止妖怪进来的意思，只怕还将这深山中的妖怪都赶出结界之外了。 凌枫瑶背着一袋子猎物进山洞时，云枫已点好了篝火，含笑望着山洞口。 凌枫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既然醒了，怎么不出来帮我?” “我受伤了。”云枫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瞧着凌枫瑶将沉沉的一袋子猎物送到他身前，“我想，这位小妖女是不会同伤员计较的。” “你是伤员，难道我就不是?”凌枫瑶从袋子里掏出一只野兔扔进云枫怀里，“不出去干活儿，烤熟总可以?” “那是自然。”云枫早已备好了一应器具，将野兔架在火堆上，“我不骗你，比起做狐王，我还是更愿意做一只普普通通的妖精。” “等到你真做了普普通通的妖精，又去羡慕人家狐王?”凌枫瑶将束起的长髮散了下来，左右这山上再不会进来旁的妖精，她索性不再以术法维持男人的姿态，姑娘家穿着男装别有一番风味，云枫看得痴了。“当心你手中的兔子!”凌枫瑶从云枫手中抢过野兔，不停在火堆上翻转，“这山上野兔很少，好不容易猎来了，自然要珍惜。” 云枫扯了扯嘴角，笑了，在兔子身上撒着调料。直至这兔子烤熟了，他将四只兔腿撕下来，用洗净的叶子包了，递到凌枫瑶手里，才又说：“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可心里还有些虚荣。也不知还需要修炼多久，我才能脱胎换骨。” “你还需要脱胎换骨?”凌枫瑶心中不解，“我以为，你在你们狐族已做到了王，已再没有什么欲求了。” “真的没有欲求，我就不会去做这个王。”云枫撕下一块兔肉扔进嘴里，“如果你能修炼到毫无欲求，自然也不会想着去做妖界之主。” “是这样?”凌枫瑶还不能完全理解云枫说出口的话，“在我心里，能够庇护一方妖怪，当算是功德一件。” ☆、山中诸事 “你倒是很有正义感。”云枫将几张荷叶铺在他和凌枫瑶身前，仔细拆了野兔身上的肉，右手轻挥，两个妖怪身前已摆了大大小小六个调味小碟，“这么好吃的东西，搭配好作料才算不辜负美味。” 凌枫瑶瞧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兔腿上的肉撕下来，一个一个小碟子蘸过去，吃进嘴里，真的是很美味。可她却依旧嘴硬：“野味还是原汁原味更加鲜美，蘸了酱汁反倒不伦不类。”却将兔腿上的肉全都撕了下来，每个小碟子中都放了一些。 云枫自然也懒得拆穿她，嘆道：“吃的不错，只可惜没有酒。有酒有肉，就赛过神仙了。” “堂堂狐王，想要喝酒很困难么?”凌枫瑶右手成掌，掌心朝上，上面躺着一个白瓷小酒壶。 云枫摇了摇头：“柳树精就是柳树精，你变出来的酒能和凡人酿出来的相提并论?”提起凡间酿的酒，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陈年佳酿真的不止能用‘美’去形容。”他阖上双眼，仿佛手里端着的真是一壶佳酿，“闻起来醇厚，喝到嘴里绵软，咽下去，口齿留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好一副享受的模样。 凌枫瑶也跟着他沉醉起来，她伸了下舌头，觉得不妥又轻咬着下唇，嗫喏着道：“你说的那酒，真就那么好喝?” 云枫越加拿捏起来：“好酒之人自然觉得好!至于你么……”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估计会觉得辛辣异常，从喉咙一路辣到肚子里。”他说着，竟伸手轻轻拍了拍凌枫瑶的小腹，拍完了方觉不妥，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尴尬地望向远方。 凌枫瑶的脸颊顿时红了，用荷叶包好了野兔骨头，扔到了山洞外面。回到山洞时，云枫已又坐回到长条石床上，闭着双眼，双手放在双膝上，凝神修炼。 凌枫瑶的脸颊也不再红，左右不过是被一个同类摸了一下，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索性走进山洞，与云枫面对面相坐，学着他的样子盘膝修炼。 云枫的心其实并没有静下来，他眯着眼睛，透过一条缝儿瞧着对面的小妖女，竟然莫名的会感到心慌，也许不是那种慌的感觉……他是狐王，在这世上活了五千余年，比上虽然不足，比下总是有余许多，美女也见过不少，可是对面这个只有两千年道行的妖女，看上去至少是有那么些与众不同的。 “你瞧够了么!”凌枫瑶的声音冷冷传了过来，“不要以为只有你们狐族才会读心!” 云枫勉强扯了扯嘴角，终于阖上双眼。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毕竟被一个男人偷看，哪怕这个男人的真身是个妖怪，对于姑娘家来说都是一件不那么觉得讨厌的事。 深山中的日子过得很快，云枫白日里修炼，子时整帮助凌枫瑶平復身体里翻腾的气血。这处深山虽然比不得凌枫瑶的东华山，毕竟也是集了天地之灵气，对于妖精来说，极其有助于修炼。一段日子下来，凌枫瑶不仅感觉到神清气爽，子时也并没有初初下山时那么难以度过，就连修为仿佛都提高了好大一截。 云枫其实已经痊癒，可是他能懒则懒，假装着自己给凌枫瑶疗伤时费了好大的力气，白日里就由凌枫瑶去山林深处打猎。他自己点点火，做一做厨子，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可是凌枫瑶毕竟是个有了两千余年道行的女妖，云枫可以在她面前伪装个十天半个月不被发现，日子一长，多多少少也就露了马脚。 “这片林子里，野兔都进了我们的肚子，野鸟也进了我们的肚子，最壮的那头熊昨日也被我们吃光了，现在就剩下这些野菜。”凌枫瑶将袍子里兜着的野菜撒到云枫身前，没好气地说道，“劳烦臭狐狸给它做出来吧。” “我身子还没復原，你让我吃这个?”云枫本来早已备好了炭火和调料，只待凌枫瑶将山鸡，哪怕是牛蛙带回来。可是看着绿油油的野菜，他真的哭笑不得，“本王烤野味是一把好手，做这个，你还是另请高明。”他索性坐到一旁，背对着凌枫瑶 凌枫瑶也不气恼，在火堆上架了口锅，认认真真煮起了野菜。 “这真的很难吃饱诶!”云枫按捺不住，又转过身来，“你就是用再多的好调料，野菜它终究也还是野菜。” “我觉得很好啊。”凌枫瑶已将野菜盛了出来，挑了一根长的餵进自己嘴里，“吃了那么久的肉，正好清肠胃。” 第16页 云枫勐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凌枫瑶右手伸平，五指朝天，一副发誓的样子，“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云枫冷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出山洞。弯腰捡起一把石子，尚未直起身子，右耳便动了动，满把石子朝着草丛深处掷了出去。他也是兜了一袍子东西进的山洞，撒在凌枫瑶身前的是几只又肥又大的癞蛤//蟆。 凌枫瑶一惊，起身便向后跳了两丈远。 云枫笑得开怀，请出了玄冰剑三下五除二扒掉了癞蛤//蟆身上的皮：“这东西不止是好吃，还很有营养。” 凌枫瑶死死咬着下唇，狠狠瞪着云枫。 这要是换了旁人，被一个有两千年道行的女妖这样恶狠狠盯着，必定如芒在背。可云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竟用他那玄冰剑将癞蛤//蟆一只一只串了起来：“吃饱了好下山，找一间馆子要上一壶陈年老酒。” 凌枫瑶的心动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要下山了?”她已凑到了云枫身边，一双眼睛里闪着亮光。 云枫用眼角余光瞥了凌枫瑶一眼：“某位小妖女不是就喜欢待在山上清修么，下山有什么好的!” 凌枫瑶抢过云枫手中的玄冰剑，帮他翻烤着癞蛤//蟆：“我要尝一尝被你吹的天花烂坠的陈年老酒!”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g还差3000 ☆、下山寻酒 癞蛤//蟆虽然长得丑，可是扒掉了那张褐色的皮，留下白嫩白嫩的肉，入口软滑，实在是一样美味的吃食。 “也许还有美容养颜之功效。”云枫将烤好的癞蛤//蟆一只一只撸了下来，将中间那只烤的最好的递给凌枫瑶，“给个面子，尝一尝?” 凌枫瑶瞧了一眼被云枫扔到山洞外面的褐色皮，一脸的嫌弃。 云枫问道：“吃不吃?胆小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谁说我胆小!”凌枫瑶几乎是从云枫的手中抢走了那只烤好的蛤//蟆，犹豫了很久才咬下第一口。 云枫瞧着她紧锁的眉头随着那轻轻的一咬即刻舒张开来，也笑了：“我没骗你吧。” 凌枫瑶轻哼了一声，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看来上苍所赐都是有道理的。” “赐了这个来给你吃么?”云枫白了她一眼，迅速填饱肚子，将散在身后的长髮用玉冠束了起来，不过转瞬，身上便穿了一件淡蓝色长衫，右手握着摺扇，“这身行头如何?” 凌枫瑶将手中的骨头随意往山洞外面一扔，拍着手站起身来。见惯了云枫披散着长发，只穿一袭睡袍的样子，突然看到衣冠楚楚的他，凌枫瑶顿时觉得不太适应：“你，预备这么下山?” “穿着睡袍下山只怕会被人当成疯子。”他打开摺扇轻轻扇着，“你也该换件衣衫，这么着只怕连跟班都做不了。” “谁稀罕做跟班儿!”凌枫瑶低下头瞧着自己身上这件脏兮兮的衣裳，即便不是为了下山，她作为一个小姑娘，也未免太过不修边幅了些。“你转过身去!”仿佛下令一般的口气，难得云枫这个狐王不计较，乖乖转过身去，背对着凌枫瑶。 换了两件姑娘的衣裳，凌枫瑶想起在迎凤楼的遭遇，终究心有余悸，最后还是中规中矩穿了件水绿色的男人长衫。 云枫叉起双臂瞧着凌枫瑶的模样，终于点了点头：“总算懂得收敛，看来那趟妓院没白去!” “你故意的是不是!”凌枫瑶双手叉腰，看起来是要找云枫算帐。 云枫耸了耸肩膀，右手轻挥，去了这座山的结界，当先顺着山路走了下去。凌枫瑶翻了个白眼，蔫蔫地跟在他身后。 下了一半山，云枫停下脚步。待凌枫瑶跟了上来，他抓住了她手腕：“想要早些喝到好酒，我们还是用神行千里。” 凌枫瑶还来不及反应，发现自己已和云枫一同站在一家酒馆前。 小二见到云枫和凌枫瑶的穿着，忙陪着笑请他们两个进了雅间。待到落了座，云枫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要你们店里最陈的酒。” 小二将那银子握在手里，掂了掂：“公子，小店的陈年老酒很多，可这最陈的酒，只怕您这一定银子买不来一壶。” 云枫左手打了个响指，随后食指轻轻蹭着鼻尖：“你好好瞧瞧你手里的银钱，是银子么?” 小二定睛一瞧，原本摆在手心的‘银子’明晃晃的还闪着金黄色的光亮，忙赔笑躬身道：“小的眼拙，这就给两位公子取了陈年老酒送上来。” 待那小二下了楼，凌枫瑶冷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说手里没银子了么?你是有意让我去那个迎凤楼的?” “那天真的是没银子了。”云枫表现得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后来从那柴房中跑出来，去迎凤楼找你之前挣的。” “你倒是有本事!”凌枫瑶瞪了他一眼，小二已端着托盘推门进屋：“两位公子，小店的陈年老酒酒香扑鼻，保管两位喝了终生不忘。”他说着，将酒罈轻轻摆在桌上，另外又放了两盘小菜，“这小菜是小店送给二位下酒用的。” 云枫点了点头，左手轻轻挥了两下。 “两位慢用。”小二转身出了雅间。 酒罈的泥封尚未开，云枫站起身来，小心翼翼揭开泥封，果然酒香四溢：“这家店还算正宗，小二也没骗人。”他将瓷盅摆在凌枫瑶身前，右手握着坛口，左手托着坛底，已微微泛黄，十分粘稠的酒被倒进了酒盅里。 云枫端起酒盅，轻轻一嗅，一脸满足：“凌兄，请!” 凌枫瑶学着云枫的样子，双手端起酒盅：“请!”可她刚喝了一口，已被呛得勐咳了好几声，“这酒，也未免太辣了!” “酒么，自然是有辛辣的味道。”一口酒下肚，唇齿间还留着香气，“你要学着细细去品。这种香味，是要用心体会的。” 凌枫瑶勉强笑了笑，心底的傲气开始作祟：“你品的了，我自然也品的了。”她喝了一小口，忍住辣，让那口酒缓缓从喉咙流进胃里。 “怎么样?”云枫眼中带着期待。 可凌枫瑶的脸上写着‘难以接受’这四个字：“云兄你慢慢喝，我吃菜就好。” 云枫摇了摇头，索性握着坛口，直接将坛中酒倒进嘴里。 “你不是说，喝这种酒要用品的?”凌枫瑶见云枫大口喝酒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怕。 “有人陪，就要品。没人陪……”他浑身上下已透出些许酒气，“寡酒难喝，你没听过么?” 凌枫瑶本以为她与云枫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对他多少是了解的。可是喝醉酒的云枫她今天是第一次见，也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离自己那么远。 云枫一边喝酒一边交代：“若是我醉了，找一间客栈，要一大木桶热水，将我丢到热水里，子时我自然会醒。”他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凌枫瑶，“记得要上房。” 第17页 凌枫瑶看着云枫的样子，突然觉着眼前这只臭狐狸对于自己来说是谜一样的男人，他心里仿佛藏着很多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却不能说出来，即便是对着她。 云枫喝光了整整一坛酒，右手揽住凌枫瑶的肩膀：“小妖女，你是第二个在我喝醉了之后，还敢陪在我身边的姑娘。” 凌枫瑶瞪了他一眼，勉强将他架了起来，恨恨地说道：“臭狐狸，你怎么这么沉!”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1000^^ ☆、番外三 凌枫瑶扶着云枫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一间一锭银子勉强订下一间上房的一个晚上的客栈。凌枫瑶始终黑着脸，直至店小二在上房的正中央备好了大木桶，大木桶中盛满了热水，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热水煮狐狸。”她压低了声音恨恨说着，仍旧将云枫身上的外衫脱了，费力把穿着睡袍的醉鬼扔进热水里。她直起身子拍着手掌，走到床边合衣躺了下去。 其实云枫正处于半睡半醒间，洗澡水哪里会是滚烫的，只是氤氲的雾气仿佛将醉酒的他送回到过去，那段没人打扰，有美人为伴，他还不是狐王的日子。 他想，对于何姑娘，他终究是动过心的。就在他搂住她纤纤细腰的那一霎那，在他即将吻上她唇瓣的一剎那。 在那之后，何姑娘颇有一段时日没理云枫，那感觉大概是‘比邻若天涯’吧。几十年的好友，突然间面对面相见都会感到尴尬……云枫坐在院子里喝着他最爱的陈年老酒，竟也觉得索然无味。 “我可以等。”何姑娘终于从那间木屋中走了出来，坐在云枫身边，“等到你不再捨得放开手的那一天。” 云枫勉强笑了笑：“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何姑娘主动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我其实不胜酒力，不过我愿意陪你喝。” “你不需要这样。”云枫抓住了何姑娘的手腕，免得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你就是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改变些什么。” “你喜欢的，我也可以去喜欢。我知道你喜欢宝剑，我可以把全天下的宝剑都找来给你!”何姑娘的眼睛有些红，“我们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好友，一男一女怎么可能做几十年好友?” “你性子恬淡，也许我本就不该招惹你。”云枫扯了扯嘴角，“如果我能一直生活在这儿，也许我们早已成亲。”他低垂了眼睑，眼中透出些许无奈，“可是，我是狐王的独子，用不了多久，我就是狐王。我的世界容不下一个性子恬淡的姑娘。” 何姑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云枫，一板一眼，毫无嬉笑之意：“我不懂。我害怕离别。我已做不成北境皇宫中那朵荷花，就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们，最终还是要分离?” “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 何姑娘低垂了眼睑，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宝剑。我将全天下的宝剑都找来送了给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分开?” “我们能陪伴彼此几十年，已经是不算短的时间。”云枫收起了那坛被喝了一半的酒，“你该找一个能永远陪着你游山玩水，吟诗作画的夫婿。”他索性转身下山。 何姑娘犹豫着，终于放声高喊：“云枫，我会找来全天下的宝剑送你!” 云枫停了下来，那时何姑娘的心里是闪过一丝惊喜的，不过这惊喜转瞬即逝，因为，他最终还是头也不回便下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5k^^ ☆、得失随缘 “对不起……”云枫低声呢喃着，木桶中的温水将他的睡袍全都浸湿了，一下一下击打着他的胸膛。也许是心情沉郁，那水的力道越来越大，直拍得云枫皱起了眉头。 “你在想伤心事?”和一个男人同住在一间房里，即便并没躺在同一张床上，凌枫瑶依旧觉得不自在。睡不着，便起床坐在木桶旁守着云枫，竟见到他满脸悲戚的模样，看样子就快哭出来了，凌枫瑶反倒笑了起来，“堂堂狐王，竟也会有不能如意的事?” 云枫皱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脸上的悲戚神色转瞬即逝，含笑望着凌枫瑶，道：“你在关心我?” “我才没有!”凌枫瑶别过头去，叉起双臂，嘴角边的笑意却掩不去。 云枫笑了笑，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完全被浸湿的睡袍，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小妖女，你就是这么把我扔进木桶里的?” “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把你的睡袍也脱了?”凌枫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臭狐狸，虽然咱们两个都是妖精，终究男女有别。” “有别么?”云枫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的样子，“我看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啊，我不过是稍微比你俊俏了些。” “你!”凌枫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却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我不会真有你说的这么丑吧?” 云枫忍住笑，从木桶中站了起来，睡袍紧紧贴在身上。凌枫瑶忙转过身去，右手变出了一件披风递给云枫，命令一般的口吻，“你披上!” 云枫一怔，伸手接过披风披在身上：“我自问我这身体还是勉强能见人的。” 凌枫瑶眼角余光瞥见云枫披好了披风，这才转过身来与他正面相对：“我又不是人，你能这身体能见人却不一定能见我。” 云枫低垂了眼睑，薄薄的口唇轻抿到一起，低沉着嗓音说道：“子时快到了。” 凌枫瑶盘膝坐在床上，舒舒服服享受着云枫将自己的修为送到她体内，脸上不再像初时那般惨白了。 这一夜，两个妖精合衣躺在同一张床上。凌枫瑶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有佳人在侧，云枫本该睡得很好，可他却说什么都睡不着了。夜半，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衣，轻声走出客房，站在客栈二楼的长廊上。 千年前的过往在见到何姑娘过后，竟然又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他不自禁苦涩一笑，扬起头看着狡黠月光洒下的银色。何姑娘喜欢满月，更喜欢在满月的时候跳舞。那个时候，他舞剑，她跳舞，山中就只有他们两个，恐怕连天底下最寂寞的月神也会觉得他们两个是这世上最登对的。 云枫有的时候也会问自己，喜欢过何姑娘么?终究是喜欢过吧……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知道她是荷花精，便觉得她清新脱俗，不同于旁的姑娘。若是不喜欢，就不会带她在身边，一伴就是几十年。 身后的客房门被打开了，凌枫瑶披散着头髮，叉着双臂站在云枫身边：“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既洒脱，又放荡不羁。” “我可不‘放荡’!”云枫瞧了凌枫瑶一眼，“我从没在姑娘面前失过分寸。你看我即便和你躺在同一张床上，也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凌枫瑶跳坐到栏杆上，一双腿前后晃着，“我猜，你喝醉了想到了何姑娘?” 第18页 云枫一怔，却不得不佩服凌枫瑶的观察力：“是，我想到了何姑娘。” 又是这个正正经经的样子，凌枫瑶还真的不太能适应：“要不要说出来听听?” “你陪我喝酒?”云枫这样说着，右手变出了一壶酒，“果子酿成的酒，你们姑娘家应该喜欢。” 凌枫瑶难得主动握住云枫的手腕，飞身而起，坐到屋嵴上：“听故事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屋嵴上勉强算是僻静吧。” 云枫点了点头，将酒壶递给凌枫瑶：“慢点儿喝，果酒也是酒。” 凌枫瑶已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有些甜，酒味也还算浓，于是贊道：“这酒不错。” “看来你是真的不会喝酒。”云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这一点，何姑娘还是要比你这个小妖女强上许多的。” “你为什么要拿我去比她!她老人家守着一柄剑就能过一辈子，我可是终有一日要做万妖之王的!”凌枫瑶脸上都是自信，仿佛那一天已经近在眼前。 云枫只是笑了笑，缓缓说道：“我在做狐王之前，同何姑娘做了几十年的邻居。” “邻居?”凌枫瑶感到诧异，眼珠儿一转，笑问道，“难道不该同吃同住?” 云枫哼了一声：“从不曾造次。” 凌枫瑶吐了吐舌头。 云枫又道：“我想她应该很喜欢我，真的走遍了天下去寻宝剑。” “臭美!”凌枫瑶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人家明明是对那剑灵情有独钟。” “那应该是后来的事了。”云枫的一双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一般，“若是我不走，或者带着她一起走……” “你还在喜欢她?”凌枫瑶忍不住打断云枫，“瞧你这样子，旧情难忘啊!”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一个清雅高贵的荷花精是做不了狐王夫人的。”云枫终究感到惋惜，“喜欢归喜欢，却一定要放手。幸而，我还能开解自己。” 凌枫瑶右手握着酒壶，左手拍在云枫的肩膀上：“臭狐狸，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不要强求么!” 云枫侧过头瞧了一眼那只细嫩的小手，嘴角轻轻挑了挑：“我是你祖宗辈的人物，自然不用你开解。” “嘿!”凌枫瑶听不惯了，“你占我便宜，还占我祖上的便宜，是不是讨打!” “我可不想讨打。”云枫抢过被凌枫瑶握在手中的酒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果酒，“其实你说的对，过往的失去也许是为了更好的得到。”他含笑望着凌枫瑶，“譬如她走了，你就来了。” ☆、旧事重提 “是你求着我下山的，还封了我回家的路!”凌枫瑶恶狠狠白了云枫一眼，“你不知道我在山上的日子有多逍遥!跟着你下山，我受了多少罪!” 云枫挑了挑眉毛，一双桃花眼色眯眯地瞧着凌枫瑶：“你的日子过得逍遥?既然过得逍遥，怎么还想着去劫人家镖局的镖车啊?” “闲来无事不行么!”凌枫瑶想起旧事，忍不住笑了，“那个黄头儿真的很有意思，他那个徒弟更有趣，怕是要被我吓的丢了魂儿。”她突然又板下脸来，目光灼灼盯着云枫，问罪一般，“臭狐狸，你和那镖头儿有交情?” “没有啊。”云枫眨巴着桃花眼，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凌枫瑶咬着口唇，将酒壶扔给云枫，叉起双臂，逼问道：“没有交情，你救他们!” “我那是在救你。”云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拎起酒壶，就着壶嘴喝下一大口，眉头即刻皱了起来，“真是难喝。”又将酒壶还给凌枫瑶。 凌枫瑶俏脸一红，须臾又恢復如常：“我不过是想留他们下来陪我玩儿几天，哪里需要你出手救了?” “小妖女不知道深浅，你可知过度惊吓也是会死人的!”云枫捋了捋自己的长髮，“那黄头儿的徒弟只怕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能不能再下地干活儿犹未可知。” 凌枫瑶的脸色难看起来，妖精和凡人虽然是这世上的两类物种，可是做妖也有做妖的准则。尤其在柳小妖做了天后之后，世上的所有妖怪都已记载在册，滥杀无辜是要受天谴的。 云枫嘆道：“看来你还算知道轻重。” “没死不是么!”凌枫瑶瞪了云枫一眼，“大不了他有什么需要，我尽量去帮就是。” 云枫笑了笑：“我已替你帮过了，你那册子里不会记下这笔劣迹。” “臭狐狸……”凌枫瑶左脚踩在屋嵴上，左臂搭上左膝，上身靠近云枫一些，“饶是我天生冰雪聪明，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得到你这位狐王的垂青，咱们有旧?” “你也可以这样想。”云枫直视着凌枫瑶的眼睛，突然低垂了眼睑，仿佛逃避一般，“就当我习惯了救助弱小。当年那何姑娘随我走，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你大可以再回去找何姑娘。”凌枫瑶微扬起头，“堂堂狐王，总不会争不过剑灵吧!” “时移世易咯。”云枫心中还是有些无奈的，“若是在两千年前，也许还有希望。现在……”他瞧着凌枫瑶，突然握住她肩膀，转瞬之间，两妖已回到卧房，“我累了，要睡觉。” “怎么说话说一半!”凌枫瑶坐在床榻上，突然反应过来，“臭狐狸，我们不能同睡一张床!” “有什么不可以的?”云枫脱下长袍，挂在床边，“前半夜不是睡的好好的。” “就是不成!”凌枫瑶抓起枕头护在身前，气鼓鼓地瞪着云枫，“同住一间房已是极限，你居然还脱了袍子!” “姑奶奶，你好歹也要看在我几次三番救你的份儿上。”他环视着整个房间，问道，“除了这张床，你说我还能睡哪儿?” 凌枫瑶上身探了出去，右手指着一侧的小书房：“你睡那儿!” 云枫勉强扯了扯嘴角：“那儿只有一张椅子，你这小妖女也未免太狠了些。” “睡不睡?”凌枫瑶瞪视着云枫，“你若是不想去睡，我们两个就这样瞪着眼睛等天亮好了。” “我睡。”云枫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我花的银子你睡床，凡人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女妖就更难养!” 凌枫瑶听到云枫嘴里默默叨叨的，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合衣躺在床上。 云枫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勉勉强强闭目养神。直等到凌枫瑶的唿吸变得均匀，心知她真的谁熟了，嘴角一挑，一个闪身便了上了床。 ‘还是躺着舒坦。’他在心里这样说着，双臂交叠着枕在脑后，不过转瞬就去会了周公。 “臭狐狸!” 第19页 日上三竿，云枫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侧转过身看着凌枫瑶气鼓鼓，将一床被子都搂在身前的模样，笑了笑：“我是守礼的。我连这上好的蚕丝被都没盖。” 凌枫瑶的目光很冷。 云枫下了床，对着凌枫瑶敛衽行礼：“算是我错了，我再不同你睡在一张床上，这样可成?” “绝不反悔?” 云枫眼珠儿一转，直起身来，笑着说道：“待到你几时觉着可以和我同睡一张床了，我就反悔。” 凌枫瑶脸颊一红，轻哼了一声，终是没有再争辩什么。 云枫缓缓转了转脖子，又弯了弯双臂：“你当我睡得舒坦么，整个枕头你都枕着。看来下次出来，带不够银子，也要随身带着一只玉枕，否则也太受罪了。” “活该!”凌枫瑶朝云枫伸了伸舌头，起身走到梳妆檯前，拿起梳子梳着自己的长髮。 云枫站在凌枫瑶身后，拿髮带随意绑了头髮。“我出门挣银子去，你去不去?” 凌枫瑶的眼睛亮了起来：“你预备怎么挣?” “也不能叫挣，不过是去拿回应当属于我的部分。”云枫的目光渐变深邃，凌枫瑶觉着他高深起来。“小妖女，我这身衣裳没有味道吧?”所谓一秒破功大抵如此，凌枫瑶笑了起来，透过铜镜都能看到她翻着的白眼。云枫犹自不觉，正抬起手臂，闻着衣服上的味道。 “你若是觉着有味道，换了就是。”凌枫瑶站起身来，展了展衣裳，挑着嘴角说道，“臭狐狸自然身上是臭的。” 云枫摇了摇头，右手变出柄摺扇，轻轻敲了下凌枫瑶的脑袋：“那些还在修炼的才是臭的，本王可是登记在册，正经的狐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要打脸啊，我努力写下一更，如果写不完明天补完……………… 预收两篇，感兴趣的求收一下^^ 玄幻：《千里江山那些事》 古言：《重生之另类皇帝》 抱拳一谢! ☆、欠债还钱 凌枫瑶没有想到，这只臭狐狸居然是来镖局要钱。她在镖局的正厅又一次见到了黄头儿。 想来云枫是做惯了这样的事，他与那黄头儿拱了拱手，就算是见了礼。黄头儿先自坐在大厅一侧的木椅上，抽出插在腰间的菸袋，装了菸丝。 云枫一愣，坐到黄头儿对面，也示意凌枫瑶落座。跟着对黄头儿说道：“我来，是要收尾银。” “当家的不在，你还是改日再来。”黄头儿已将菸丝点燃，就着菸嘴儿嘬了一口。 云枫哼了一声：“这间镖局，黄头儿你至少能做一半的主吧。”他低垂了眼睑，嘴角微挑，“莫不是，过了河就想拆桥?” “我那徒弟现在还躺在床上!”黄头儿狠狠将手中的菸袋敲在椅把上，“当初说好了的，不止要保这趟镖安全，镖师也要平平安安。那是我关门的徒儿啊!他就是再不济，也如我的亲生儿子一般，现在人几乎都废了。” 云枫瞥了凌枫瑶一眼，瞧她面色如常，这才说道：“你那趟镖保的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我不说，可咱们心知肚明。比起你那关门徒儿，我这修道的险些丢了性命，那命换来的银子，你不给，说不过去吧。” 黄头儿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有本事保住我那趟镖，能不能想个法子救救我徒儿?只要他能下床，白花花的银子我双手奉上!” “那有何难!”不待云枫说话，凌枫瑶已站了起来，“且不说你那徒儿不过是躺在床上下不来了，就是快要死了，我……我们也医的活!”凌枫瑶微扬起头，左手却不动声色扯了扯云枫的衣袖。云枫在心底嘆了口气，也站起身来，道：“我这兄弟既然都这样说了，就为我们带路吧。” 黄头儿的一双眼睛盯在凌枫瑶脸上，总觉得这小子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是在哪儿走镖时遇到过。重又将菸袋插进腰里，侧过身子，伸手作请。 厢房里，黄头儿的小徒弟躺在榻上，双颊泛红。他胸口上上下下艰难起伏着，凌枫瑶不由得心底有了些许愧疚。 云枫将四敞大开的窗户都关上了，转身对着黄头儿道：“我和这位小兄弟可以医治你这徒儿，请你出去备妥了银子，若是数目少了，我自然还能让他躺在这床上。” 黄头儿犹豫了一下，很快就转身出门，顺便带上了屋门。 凌枫瑶站在榻前，自己瞧着那小子的面色，咬了口唇，转过身瞪视着云枫：“臭狐狸，你又骗我!” “我哪儿有骗你!这小子不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么!” “这分明不是被吓到了，分明是被某个道行高深的臭狐狸施了术法!”凌枫瑶恨恨说着，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冷冷一哼。 云枫侧身坐到榻上，伸出左手去号那小子的脉，说道：“我费尽气力帮他们保了镖，不动动脑筋，只怕一两银子都拿不到。” 凌枫瑶觑起双眼：“你在这怂小子身上施了术法，就是为了要银子?” “不然呢?”云枫说得义正言辞，“你涉世未深，对于这些弯弯道道自然不懂。他们凡人开的铺面，那银子能少花就少花，能不花就不花。我若不好好利用黄头儿这徒弟，拼命钱都讨不回来，被族人知道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你们狐狸没有牙齿是什么样子?”凌枫瑶好奇起来，瞧着云枫给那小子除去施在身上的术法，顿时觉着这臭狐狸若是坏起来，真世上只怕无出其右。 “我狐族的牙齿一向长得很牢!”云枫很快去掉了那小子身上的术法，右手食指、中指併拢，点了他睡穴，“还是拿到再让他醒来。” 凌枫瑶瞥了云枫一眼，哼了一声，道：“臭狐狸即便是狐王也改变不了‘坏’的秉性。”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祝大家6.1快乐!剩余700今天白天多更一些…… ☆、有仇必报 “这世上有纯粹的好人么?或者好妖?好神仙?”云枫见那小子的脸色好了些，展了展臂膀，拉住凌枫瑶的手腕就要去找黄头儿。 凌枫瑶努力挣了挣，手腕却被他死死攥着。 黄头儿就等在门外，跟在他身后的小镖师手里端着个托盘。 云枫也不客气，掀开那托盘上面的红绸布，拎起钱袋在手中掂了掂，觉得重量有异，打开钱袋，见到里面的黄澄澄的金子，这才点了点头：“你那徒儿下午便能下床，一个月后当可跟在你身后走镖了。” 黄头儿不情不愿抱了拳：“多谢。” 云枫将满满一袋金子收了起来，原已准备拉着凌枫瑶走出镖局，到了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对那黄头儿交代：“以后那样的镖能不接就不接，毕竟你们不是每次都能遇上我。下一次若是没有我，只怕性命堪忧。” “云兄弟。”黄头儿背负着双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当真只是个修道的‘人’?” 第20页 云枫低垂了眼睑，嘴角微挑：“不然你看我像什么?” 他笑着拉着凌枫瑶走出镖局，黄头儿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给足了金子，若是不给，或者分量不足，别说他那小徒儿下不了床，只怕他也要永远躺在床上了。 待得走得远了，凌枫瑶用力抽出了被云枫攥在手心的手腕，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够了吧!” 云枫挑了挑眉毛：“左右在旁人眼里，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也许人家还以为你是我家中幼弟。” “我是你家中幼弟?”凌枫瑶一脸的不情愿，“你哪只眼睛看出咱们两个长得像了!” “咱们长得不像么?”云枫右手变出一个铜镜，递给凌枫瑶。 凌枫瑶倒是听话，举起铜镜，镜子里面出现了她和云枫的两张脸。云枫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眉毛又长又浓，眼睛都很大，口唇薄厚适中。听说口唇太薄，太过无情，所以我们都还算有情。” 凌枫瑶恨恨地将铜镜扔给云枫，扬起头说道：“臭狐狸，谁和你长得像!” “狡辩无效，你在心里已经认了。”他嘬唇作哨，两匹骏马从远处飞奔而至。当先的那一匹通身棕色，跟在后面的那匹通体雪白。云枫握住棕色骏马的缰绳，翻身而上。不等他开口交代，凌枫瑶已跃身上了那匹白色骏马。 云枫点了点头，一抖缰绳，棕色骏马向前行去：“这匹白色的马是我为我未来的妻子准备的。” “那我就先借用了，左右你也叫不来第三匹马。”凌枫瑶决定不再听这个臭狐狸胡说八道，即便是嘴上的便宜也决不能再让他占去分毫。 云枫的口唇动了动，也不再同她打嘴仗，正色说道：“你第一次见我时，我身受重伤。现在我预备去讨回公道。你若是不想随我同去，这匹白马自会将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待我报了仇，就去找你。” 凌枫瑶跟在云枫身边，问道：“是谁这么大本事，竟能伤了有五千年道行的狐王?” 云枫的面色突然变得很冷：“单凭本事，这世上能伤我的屈指可数。卑鄙小人用了卑鄙招数，我自然也不必去做君子。” “臭狐狸……”面对着这样的云枫，凌枫瑶感到害怕，“有一日，你不会也这样待我吧?” “我们狐族讲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们两个之间，恐怕只会有恩情。既然无仇无怨，我自然会一世待你好。” “谁稀罕你一世待我好!”凌枫瑶白了他一眼，心里却不再害怕，“话说回来，我也是有恩必报的。你几次三番以千年道行助我出水火，你的仇我自然也要帮忙去报。” “看来我没有看走眼。”云枫一抖马缰，两匹骏马都飞速跑了起来，“不过一切都要听我安排。即便你不齿于我的做法，也要事情全部做完，再同我争论。” “我从来不曾坏过旁人的事。”凌枫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匹骏马也不是凡人养的凡马，飞奔起来竟与云枫的神行千里不相上下。 两匹马停在了绿水河畔。云枫翻身下马，右臂垂下，右手握着玄冰剑，一双眼睛里透着的都是恨意。凌枫瑶站在他身边，也请了柳叶鞭出来，换上碧绿色战袍。 “那日我送黄头儿他们下山，那趟镖走的便是绿水河这条路。这河里有只蚌精，不知从哪个臭道士手里要了施了术法的艾叶水，真是害我不浅。”云枫的玄冰剑已伸进绿水河中，不过转瞬，河水便凝结成冰。 “我很好奇，那趟镖到底保的是什么?”凌枫瑶侧转过头瞧着云枫的侧脸，“你这个狐王竟然心甘情愿去保一群凡间镖师，蚌精想必看中的也是镖车中的东西。”她眼睛一闪，戏嚯道，“总不能是传说中妖吃了便能成仙的丹药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云枫瞧着刚刚结成冰的冰面有了裂痕，攥住玄冰剑的右手紧了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冰面。 凌枫瑶也紧张起来。 剎那间，冰面开裂，一个浓妆艷抹的姑娘飞身而出，两条水龙分别扑向凌枫瑶和云枫。 “小心!护住自己，万不可让这河水沾到你身上。”云枫没有说话，可凌枫瑶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玄冰剑挡住一条水龙，水头即刻调转方向，朝着浓妆艷抹的姑娘扑去。 蚌精自然不怕，半人高的硬壳将她护了起来。“云大哥，小妹没想到，你竟还敢来。”她嘴角边带着笑，话语中却全无恭敬。 云枫举起玄冰剑，轻轻吹掉剑上沾着的河水。他侧过头见凌枫瑶已施了术法将全身上下都护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蚌精飞身而至，瞥了凌枫瑶一眼，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跟着笑眯眯瞧着云枫，道：“当日小妹以身相许，云大哥瞧不上，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云枫低垂了眼睑，玄冰剑泛着冷冷的寒光：“我今日来，是要报了你伤我之仇!” ☆、谁人卑鄙 蚌精抱起臂膀，浅笑着：“凡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云大哥这么快就回来报仇，也太看不起小妹了。” 云枫弯起左臂，左手食指蹭着鼻尖，右手握着玄冰剑，目光极其寒冷：“这句话该是由我送了给你。”玄冰剑泛着冷冷寒光，本该被疾刺而出，直指蚌精的心口。可是云枫待那剑上的河水都干了，竟然将它收了起来，将双手负在身后。 蚌精的心有些凉，恐惧一点一点涌了上来。看云枫的深情，他好像已经捕到了一只猎物，现在就等着这只猎物一点一点死去。 “你做了什么?”蚌精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却因此更加害怕，“我着了你的道?” “你很聪明。”云枫挑了挑眉毛，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没有人告诉过你，狐王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么!你对我一点儿都不了解，是觉着自己有多美，才起了勾引我的心思啊，恩?”云枫始终和蚌精保持着两丈的距离，他随口对跟在他身后的凌枫瑶交代，“千万不要凑到她身边去，这种蚀骨粉沾在人身上，立时便可让人化成枯骨。用在妖精身上么，我自然又做了一些手脚。” 凌枫瑶扯了扯嘴角，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蚌精。 蚌精伸手要碰沾在胳膊上的河水，还没碰上去就又弹了开来。 云枫眼底透着一丝狡黠。 “你这个卑鄙小人!”蚌精恨得咬牙切齿，这几个字硬生生从牙缝中蹦了出来。 云枫往前走了两步，负在身后的左手突然成掌，一跃而起，一掌拍在那蚌精胸口，蚌精立时跌坐到地上，喷了口血出来。 云枫右手平摊在凌枫瑶身前，凌枫瑶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掏出一方手帕放在他掌心。 “看来蚀骨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怕蚀骨粉的那颗心。”云枫用力擦着左手上沾着的水渍，细皮嫩肉的，终究被腐蚀的有些红，“你怕运了功，蚀骨粉快速送到心脏，也不敢背水一战。”他轻声嘆息，一副惋惜的模样，“好在你遇到的是我，本狐王大发慈悲，就饶你一命。” 第21页 蚌精踉跄着站起身来：“云大哥……狐王大人……”她蹭了蹭嘴角边的血，“不绝后路，你会后悔，就像我今日一样。” 云枫自怀中摸出了一个纸包，弹给蚌精：“洒在你那绿水河里，回去好好洗个澡。我等着你再来找我。” 蚌精伸手接住纸包，冷冷一哼：“将来我若是不叫你后悔，就白白在这世上修炼了几千年。” 云枫瞧着那蚌精又回到绿水河中，眉毛一挑，转身要走。 “臭狐狸!”凌枫瑶飞速扯住他衣袖，“留敌人一命，是后患!” “我不过是给自己留个乐子，放心!”云枫伸手拍了拍凌枫瑶肩膀，“上一次遇到这只蚌精，若非我大意了，也不能让她讨到便宜去。下一次……”云枫挑了挑眉毛，“当然也不能让她讨到便宜去。” 凌枫瑶轻声一哼，握住白马的马缰，跃身而上。 云枫心情很好，双足点地，飞身而起，潇潇洒洒坐到了棕色骏马的背上，握住马缰，催马慢慢前行。 凌枫瑶一直黑着脸，周遭绿水青山，景致很好，她却始终直视前方，一句话都不说。 再好的心情也会被尴尬的气氛搅乱，云枫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不说话?听不到你叫我‘臭狐狸’，我倒是还有些不舒服。” “我觉得你很可怕。”凌枫瑶的声音很冷，“我看不透你。” “方才说‘留她一命是后患的’可是你!”云枫左手握着马缰，右手抽出摺扇，缓缓在胸前扇着，“那蚌精说我卑鄙，她也不想想她当初有多卑鄙!艾叶水加了道士的术法，你不是没见到我伤的有多重。”云枫想起当初被蚌精所伤，心里的气腾的起来了，手中摺扇唿唿唿扇着。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不疼不痒地问道：“你是将蚀骨粉涂在了玄冰剑上?那一点点粉末又怎么会染了整个绿水河?” “聪明!”云枫瞧了凌枫瑶一眼，目光中透着赞许，“其实那玄冰剑上真的没有多少药粉，我主要还是吓一吓那蚌精。谁知道她胆子小到手都不敢出，直让我捡了这么个大便宜。”云枫脸上都是自豪。 “很厉害么?”凌枫瑶白了他一眼，“卑鄙无耻，那蚌精骂的一点儿都不错。” “对于卑鄙的妖怪就该用卑鄙的方法去对付。”云枫说得义正言辞，“以正对正，以邪对邪，这世上有几个能修炼成菩萨!” 凌枫瑶没再说话，她竟觉着云枫说得不无道理。 “怎么又不说话了?”云枫面对着不和他顶嘴的凌枫瑶，心里竟然第一次没了底，“你不说话，是看不中我了?觉着我做的过分?” 凌枫瑶勒停了骏马，双足轻点马镫，一跃而起，飞过了整片树林，飞到了一片湖前。云枫自然跟在她身后，反倒先她一步在湖畔坐了下来，反问她：“你不坐么?” 凌枫瑶咬了咬口唇，走到他身边落座，觉着挨在他身边怪异，又向一旁挪了挪。 “我想听你说些真心话。”云枫随手捡着身边的石头，一颗一颗扔进湖心，湖水接连泛起了几片涟漪。 凌枫瑶瞧着有趣，嘴角本已微微挑起，又勉强压了下去：“你不以诚相对，又有什么资格听我的真心话?” “我还不够成心?”云枫往凌枫瑶身边蹭了蹭，“每日子时是谁以自身修为救你性命?这次我也说了你不想来可以不来，我不过是用不太光明的手段对付一个不光明的妖怪。” 凌枫瑶低垂了眼睑：“我并未觉得你有什么不对。真是因为我觉得你做的对，才更可怕。” 云枫听到凌枫瑶这样说，大大方方坐到她身边：“我们观点相同，有什么好怕的!”他又眯起一双桃花眼瞧着凌枫瑶，“我还以为你和那群‘假正经’的小妖女们一个模样，你肯与我‘同流合污’，我就放心了。” ☆、一亲香泽 “谁肯与你同流合污!”凌枫瑶侧装过头瞪了云枫一眼，却冷不防被他搂住肩膀，一双桃花眼里闪着浅粉色的光芒。凌枫瑶一怔，云枫已将自己英俊潇洒的一张脸凑了过去，口唇贴到了她红润的樱唇上。 凌枫瑶愣住了，直待被他强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用尽了大力将他推开，脸颊泛着红晕。 云枫仿佛饱餐一般，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口唇，朝着凌枫瑶挑了挑眉心，含笑问道：“方才你可会觉得讨厌?” 凌枫瑶抬起手臂，右手手背狠狠蹭着自己的口唇，目光中也透出了兇狠。 “你分明就是喜欢，却偏偏要装出一脸嫌弃的模样。”云枫故意长嘆了一口气，“女人心海底针，小妖女竟然也不能例外。”他合起摺扇，轻轻打了一下凌枫瑶的额头。 “我才不喜欢!”凌枫瑶也随手抓起了几块石头，学着云枫的模样扔进湖里，激起的水花却没那么漂亮。她暗暗嘆了口气，冷不防被云枫抓住手腕：“小妖女，玩儿这个东西也是需要学习的。你说一声喜欢，我就教你!” 凌枫瑶轻哼了一声，也并不挣扎。 云枫又飞速亲了她脸颊一下，抓住她手掌的那只大手微一用力，凌枫瑶手中的石子如箭一般飞了出去，‘漂漂漂’三声响，湖面前后泛起三片涟漪，最终融为一体。 “臭狐狸!”凌枫瑶向后跃了两丈，脸上都是怒意，“你再无礼，我即便回不了家也绝不继续跟着你。” 云枫缓缓向前走着，凌枫瑶慢慢向后退。只听云枫慢条斯理说道：“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女妖巴不得往我身前凑?本王喜欢你，即便你道行还浅，需要时时刻刻受本王保护，本王也不介意。” “我介意!”凌枫瑶右手握住柳叶鞭鞭把，‘啪’的一声，长鞭抽了出去，“你信不信我这个两千年道行的小妖精被逼急了，也敢拼了性命与你这个五千年道行的狐王一较高下。” “你明知道我会让着你。”云枫的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我连手都不会还，哪里还有什么一较高下。” 凌枫瑶右手紧紧攥着鞭把，真的用了力道抽出去。鞭身狠狠抽向了云枫的背嵴，连带着他右臂上的衣衫都开了口子。 云枫不再笑，眉心微微一皱，微低下头瞧着胳膊上的伤处。鲜红的血染上了墨色的衣衫，却因为衣服的颜色分辨不出。 凌枫瑶也是一怔，握着柳叶鞭的手臂僵直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云枫终是嘆了口气，将衣袖撩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遇到了一个有可能谋/害亲夫的小辣椒，du起来真是不讲道理。”好长一道口子露了出来，云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左手食指就着瓶塞弹了一下，瓶塞应声而出，刚好掉在凌枫瑶掌心。云枫正要给伤处上药，嘴角一挑，将那小瓷瓶递了出去，“你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给恩人上些药总不会再下du手吧?” 第22页 凌枫瑶收起柳叶鞭，气鼓鼓接过瓷瓶，勐地往云枫手臂上的伤处倒了药粉，直惹得他龇牙咧嘴，“你是个姑娘，出手是不是该轻一些!” “闭嘴!”她虽然嘴硬，却还是帮云枫脱了外衫，后背上被柳叶鞭抽到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一边往云枫的伤处撒药，一边轻轻吹着，“是你自己活该，往后不许找我算帐。” “你竟也知道理亏么!”云枫忍着疼，笑了笑，“你伤了我，再帮我上药，就算两不相欠。” 凌枫瑶终于笑了：“这算法我可以接受。” 云枫忍着疼穿好了衣裳，站直了身子还龇牙咧嘴的：“你这鞭子上沾了辣椒水儿吧?” “分明是你这药的问题!”凌枫瑶将瓷瓶扔回给云枫，叉起双臂，“该拿的报酬拿了，该报的仇报了，堂堂狐王大人每天就做些这样的事?” “我族中若无大事，自然不需我出面。”他低头瞧着自己被柳叶鞭抽坏的衣裳，对着凌枫瑶耍起了赖皮，“你弄坏了我的衣裳，是不是该赔一件?” 凌枫瑶戳了戳云枫的胸口：“你不是刚得了一袋金子，怎么还要我赔你衣裳?” “说得有理。”云枫握住凌枫瑶手腕，“你不出银子，总该出个人吧?跟我去相看相看?” 凌枫瑶轻咬着下唇，终于没再拒绝，扬起自己被云枫握住的那只手，道：“你松开，我就陪你去!” 云枫的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嘬唇作哨，那两匹等在山坡后的骏马跑了过来。 安阳城中最大的那间成衣坊中，云枫摆出了大爷的派头，坐在大厅里面正中央的檀木椅上，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一旁的檀木桌上，对着老闆娘吩咐：“取了你店中最合我穿的衣裳出来。”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凌枫瑶，又道，“比着她的身量，选一件最素雅的姑娘衣裳。” 老闆娘眼中透着不解，可是没有哪家老闆和银子有仇，她笑着捧起银子，搭道：“公子放心，我这铺子里的衣裳包您走遍整个东华大地，都找不出更好的。” 云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找出了何意的，这银子自然归你。若是找不出，你又夸下海口，本公子也不是好惹的。” 老闆娘身子一颤，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两位公子请稍等。” 待那老闆娘亲自往库房去了，凌枫瑶才板起脸来问道：“你做什么要她去给我找姑娘的衣裳?” “你不是姑娘么?”云枫反问着，“我后悔了。从今往后，你穿得越漂亮越好。我要旁人都看到，跟在我云枫身边的姑娘是这世间最好的。” 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听旁人夸奖自己，小妖女也不例外。凌枫瑶忍住从心底发出来的笑意，假装生着气。 老闆娘很快捧了两件衣裳出来，一袭墨绿色长衫，一件滚着金边儿的翠绿色纱衣。“这件长衫，公子您即刻便可试一下。至于这纱衣……”老闆娘瞧了凌枫瑶一眼，试探着说道，“我给您包起来?” 云枫手中的扇子指向凌枫瑶：“拿给她试一试。” ☆、随我回家 凌枫瑶此刻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她自己又给自己施了术法，不要说是寻常凡人，即便是云枫这样道行高深的妖怪只怕也瞧不出丝毫破绽。 老闆娘犹豫着将衣裳双手捧给凌枫瑶。云枫右手打了个响指，凌枫瑶自己用在身上的术法立时消了。那衣裳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浅绿色，可凌枫瑶捧在手里，却觉着它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 老闆娘的脸上带着自豪：“我家姑娘手巧，你不要以为这真的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素纱衣，铂金丝作底，金丝锁边……”老闆娘又看向云枫，“公子，您给那一锭银子怕是不够买下我这件衣裳。” 云枫挑了挑眉毛，对着凌枫瑶交代：“你试穿一下，若是当真合穿，银子、金子都不在话下。” 老闆娘伸手作请。 凌枫瑶身上的术法已除，女儿姿态尽现，那老闆娘仔细瞧着凌枫瑶的模样，暧昧一笑：“我方才倒是眼拙了，姑娘请随我来。” 凌枫瑶瞪了云枫一眼，又的确被那身漂亮的衣裳征服了，乖乖跟着老闆娘上了楼。 云枫微笑着，瞧了放在手边的墨绿色长衫一眼，他其实不喜欢墨绿色，想着穿起这长衫想必会和凌枫瑶很相称，这才拎了起来，穿在身上。 成衣坊的老闆娘不止会做漂亮的衣裳，那双巧手也能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凌枫瑶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云枫的眼睛亮了，却含笑往向跟在她身后的老闆娘，道：“老闆娘好手艺，也好眼光。”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可够了?” 老闆娘笑开了花：“足够了，公子、姑娘下次记得再来我这成衣坊，我给二位量身定制。” 云枫微一点首，又瞧了凌枫瑶一眼，挥着摺扇走出成衣坊。 凌枫瑶见了全身镜中的自己，心里正欢喜着，走在云枫身边，脸上都带着笑意。 云枫道瞥了她一眼道：“不生气了?穿件新衣裳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那老闆娘手艺好，又会说话。她说我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你的确是不丑，可那老闆娘想必见了哪个姑娘都会这样说。”云枫仿佛有意要招凌枫瑶生气一般，见她沉下去的脸，他反倒笑得更欢了些，“往后你就穿成这个样子跟在我身边，你开心，我过得也舒坦。” “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凌枫瑶右手捏着搭在身前的长髮，“我高兴与否，我每天穿什么衣裳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衣裳我花了足足一锭金子!”云枫的表情异常夸张，“那可是我用性命换来的!你说你该不该听我的。” 凌枫瑶轻咬口唇，她很想说‘我才不听你的’，终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更何况，这个臭狐狸每晚还在救她的小命。她轻声嘆息，又瞧了瞧自己身上这件流光溢彩的衣裳，道：“我听你的就是。” 云枫点了点头：“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今天总算说了句明白话。”他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你这个样子可以随我回家了。” “回家?”凌枫瑶皱起了眉头。 云枫握住她手腕，道：“你的家在东华山上那片松林里，我的家在孤岛上。”云枫一边说着，一边已拉着凌枫瑶启程，“我在岛上盖了间宅子，有一些同族和我生活在一起。那宅子是我私人的地方，以前我无聊了就去玩儿两日。现在么，你可以住在那儿直至身子痊癒。我是不会赶你下岛的!” ☆、孤岛豪宅 云枫所谓的‘家’真的建在一座孤零零的岛上。那岛离岸很远，凌枫瑶站在岸边看着茫茫大海，直觉着要被这臭狐狸诓到海里淹死了。 云枫右手握着摺扇，缓缓扇着：“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第23页 “前面不远?”凌枫瑶一脸的诧异，“臭狐狸，你没骗我?不会是想把我骗到茫茫大海里，而后淹死我吧?” 这回换云枫白了凌枫瑶一眼：“我在你身上是花了大价钱的。送你进海里，你当我有病么?”云枫右手轻挥，一道流光溢彩的拱桥出现在他们两个身前，他伸手做请，“走吧，小妖女!” 凌枫瑶轻扬起头，嘴角微挑，道：“还是狐王您先请。” 云枫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挥着摺扇走上那座拱桥，凌枫瑶紧紧跟在他身后。刚一上桥，原本前方一望无际的海水上竟凭空多了一座小岛出来，凌枫瑶‘啊’的一声。 云枫转过身，嫌弃地瞧了她一眼：“大惊小怪的!你没有这点儿本事，就当这世上有道行的妖精都没有这本事么!”他握住凌枫瑶的手腕，朝着那青山豪宅飞了过去。 孤岛上的豪宅，云枫盖了两层，周遭有花房、书房，一棵参天古树直耸向上。凌枫瑶绕着那树走了几周，道：“照理，这树有些年纪了……” “你是想说，它该如你一般修成人身?”云枫背负着双手，扬起头瞧着那茂密的树冠，“这世上有些小妖精希望能修炼成人身，譬如你我。可还有一些，譬如它……”云枫伸手拍着古树的粗干，“就心甘情愿做一棵树，千万年的守在这里。” “千万年都守在同一个地方?”凌枫瑶撇了撇嘴，“当年我守了东华山几百年，都忍不住化成人形。又过了些时日，更是按捺不住要下山瞧瞧。我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有生灵生而厌弃世间繁华。” 云枫听了凌枫瑶的话，不禁陷入沉思，这世上真的有生灵厌弃繁华，喜欢孤独么?还是，他们生来就不孤独?又或者，生来就会享受孤独?他轻声嘆息，竟然觉得自己即便身为狐王，即便在这世上活了几千年，依旧看不透世事。他又拍了拍古树的粗干，道：“也许，就只有等到他想要化成人身的那一天，才能得到答案。” “臭狐狸!”凌枫瑶抱起臂膀，对着云枫挑了挑眉毛，道，“你说的话这样高深，解释一下听听?” “我高深么?”云枫抽出摺扇在身前轻轻挥着，“我不觉得啊。”他嘴角微挑，当先走进屋子。 凌枫瑶又瞧了那古树一眼，参天大树终究与自己同源，她笑着对那古树说道：“餵!有一天你要是不甘心这样寂寞下去，不如化为人身来找我啊。做我小弟，我这个姐姐会罩着你的!” “他恐怕不需要你照料。”云枫扔了个橘子出来，刚巧落在凌枫瑶手上，“你在这世上活了两千年，这棵古树自我发现这座小岛的时候便已立在这儿了，树干就已经这么粗了!四千年前的事了吧，所以他是你祖宗辈的!” “凭什么谁都是我祖宗辈的!”凌枫瑶不开心了，飞身来到云枫身边，从他手里抢出了剥好的橘子，又将自己手里那个完整的扔了给他，“姑奶奶我修行了两千年，在妖精里总也算是前辈了，不数一总该数二吧!碰到你这个狐王，算我倒霉!可外面那棵老树……”她伸手指着大敞四开的门，“你竟也说他是我祖宗?” “‘姑奶奶’，我没说他是你祖宗!”云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年纪上来说，他是你祖宗辈的，这总没错吧。”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气鼓鼓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千年古藤 夜半三更，凌枫瑶挑了二楼的一间既宽敞，装修又十分奢华的屋子住着。她瞧着屋子里摆着的花瓶，床边垂下的纱帘，墙上挂着的雕龙刻凤宝剑，心里只觉得这臭狐狸实在太会享受生活了，做狐王不要太舒服。她几乎是将自己摔到了摇椅上，双手扶着椅把，随着摇椅前后晃着。 “姐姐，我能进去找你玩儿么?”窗子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十分清脆，听着凌枫瑶很是舒服。她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青年出现在她眼前。 莫名的，凌枫瑶侧开身，那青年甜笑着，一个漂亮的翻身便站在凌枫瑶身前：“姐姐，我叫古腾。” “古藤?”凌枫瑶想起了白天在院子里见到的那棵古树，不由得伸手指着那个方向，“你该不会就是院子里……” “姐姐你真聪明!”古腾心中没有男女之别，直接握住凌枫瑶的手，“不过我可不是那个‘藤’，我是‘腾空’的腾，是‘腾云驾雾’的腾!” 凌枫瑶勉强笑了笑，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古腾的手中抽出来。古腾却了用了力，他原本笑着的一张脸突然沉了下去：“姐姐你身体不太好啊!” 窗外，月挂中天，正是子时。 凌枫瑶的脸色越来越白，古腾与她双掌相对，他们盘膝在屋子正中央对坐着。 云枫的手将屋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他只瞟了古腾一眼，就已经清楚古腾是他院中的那棵古树精。他的道行照理来说要深过自己，由他为凌枫瑶医治，也许要比自己更好。云枫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失落，他本以为，狐王是无所不能的，在凌枫瑶眼前，自己应该永远都是最强的那个。可是没想到，这么快，那个更强的就出现了。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谁能忍受永远的孤独。他轻声嘆息，盘膝坐在门外，如果那古腾也会出现万一，他这个有五千年道行的臭狐狸还是能及时出现弥补一下。 “姐姐，你这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医好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在，用不了多久，姐姐就能痊癒。”古腾将凌枫瑶扶了起来，松开双手。 凌枫瑶真的觉得神清气爽，毕竟一个是柳树精，一个是古藤精，同根同源。凌枫瑶笑着扬起头：“你比那臭狐狸厉害，可你为什么要叫我姐姐?那臭狐狸说……”她双目一瞪，“你是我祖宗辈的。” “是你说，我寂寞了就收我做小弟的。姐姐说话不能不算话!”古腾四下里瞧了瞧，感嘆道，“没想到云枫的宅子竟是这个模样的。” “你不曾进来过?”凌枫瑶吃了一惊，“照那臭狐狸所讲，他找到这座小岛时，你已经在这岛上了。” “其实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自己在这岛上生活的时候。可能那个时候也不该叫生活，那个时候我就是我，每天等着燕子、喜鹊落在我身上，听着他们又笑又叫又哭泣，也挺舒服的。”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摆着的水果，咽了咽口水。 凌枫瑶抿嘴浅笑，拿了个桃子递给古腾：“那为什么还要化作人身?不会真的是……”她想说‘为了我’，可是又觉着这理由着实荒谬。 “因为姐姐说要照顾我。”古腾说的极其认真，咬了那桃子一口，汁液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他是第一次尝到桃子的滋味，“这桃子可真甜。” “你不会没吃过吧?”凌枫瑶感到惊讶，“哥哥，你在这世上可活了几千年之久了……” 第24页 古腾甜笑着：“我不需要吃东西，有雨水就可。”可他还是又咬下了一大口，想来是真心喜欢。 凌枫瑶瞧着他的模样，竟真的有一种要当姐姐，照顾弟弟的感觉：“那你真的想跟在我身边?” 古腾用力点着头：“既然出来了，就不准备回去。跟在姐姐身边，直到姐姐烦我为止。” “你这一口一个姐姐……”凌枫瑶扯了扯嘴角，“我感觉我是在占祖宗的便宜。” 有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凌枫瑶即刻黑了脸：“臭狐狸，你偷听人说话!” “我可没有偷听。”云枫双手将门推开，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子时刚过，我本要来给你医伤，可是有更厉害的出手，我自然乖乖躲在一旁护法就好。” “我不需要旁人护法。”古腾站起身来，与云枫四目相对。 凌枫瑶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弟弟’在云枫面前和在自己面前简直判若两人。在自己面前，他收敛了一切锋芒，真的像个什么都不知道，需要人照料的兄弟。可是在云枫面前，那股修炼了几千年的气息喷薄而出，他竟敢与狐王对峙。 云枫皱了皱眉头：“你仿佛对我没有善意?”他感受到了那种更强大的妖气，若是以武力相拼，只怕他这个久经沙场的狐王都不会是眼前这古藤精的对手。 “你占了我的地方!”古腾扬起头来，“这小岛原本是我的。你来了，这岛就变了。”他目光中透着寒冷，却又渐渐暖了下来，“不过你把姐姐给我送来了。”他笑着看了一眼凌枫瑶，又成了孩子模样，“我们前事不计。” 云枫哼了一声，叉起双臂，瞧了凌枫瑶一眼：“看来，我还要多谢你了!”他转身就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一楼住男客，小妖女毕竟是个姑娘。”而后双手拉开房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姐姐他待你不好。”古腾拉着凌枫瑶的衣袖，“往后你就只待我好，我也会只待你好。” 凌枫瑶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手背，道：“方才多谢你，下楼歇着，明早我们再见?” “姐姐!”古腾心中不愿，可看着凌枫瑶的眼睛，又不得不从，勉强点了点头，开门下楼。 待得下楼的声音不再传进来，她走到窗边，扬起头笑着：“臭狐狸，你是不是躲在我屋顶上?” ☆、醋意满满 一条绸带垂了下来，凌枫瑶轻抿口唇，忍着笑，右手紧紧抓住那绸带。屋顶上的云枫微一用力，凌枫瑶便已站到他身前。 “你说男客都住一楼，你为什么要住二楼?” “因为我是主，不是客。”云枫非常自然地握住凌枫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宅子都是我的，我想住哪儿，看心情。” 凌枫瑶低垂了眼睑，难得的露出了女儿姿态：“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古腾跟着我?” “他今天毕竟替我救了你。”云枫尽量表现的自然，“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待他与众不同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比你厉害!”凌枫瑶有意要气一气云枫，“被他治一治，我只觉着神清气爽。” “是吗?”云枫的口气淡淡的，右手拎起身边的酒壶，左手在空中虚抓，一只翡翠杯被他握在手里，“陪我喝酒?” 凌枫瑶接过翡翠杯，由着云枫将杯子添满，道：“这酒是你变出来的?” 云枫白了她一眼：“这小岛是我辛辛苦苦建出来的世外桃源，在我的世外桃源，水果是这世上最好的，酒也是这世上最好的，至于我带进来的姑娘……” 凌枫瑶接口问道：“也是这世上最好的?” 云枫没有回她，喝干了自己手中翡翠杯中的酒后，说道：“除你之外，我没带过旁的姑娘上岛。” 凌枫瑶秀眉轻挑，就着杯边，抿下一小口酒，轻声说道：“这酒很香。” “有进步!”云枫点了点头，“我敢担保，出了我这小岛，你再难找到这样甘醇的美酒了。” 凌枫瑶心知云枫说的必定是真的，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种不服气：“你这酒叫什么名字?待我出岛，就寻遍天下，看看找不找得到更好的。” 云枫轻轻嗅着美酒的香气，道：“这酒没有名字。是我千年以前，抓了人间最会酿酒的师傅到这岛上来专门为我酿制的。我将这酒埋在地下很长时间了，只想等到……”他瞧了凌枫瑶一眼，没再说下去。 凌枫瑶是个聪明的小妖精，她几乎已完全猜到云枫想说的是‘只想等到我带着喜欢的姑娘上岛’……她若是问出口，不知道云枫是会狡辩，还是会直言相告。时至今日，她还是看不透云枫，看不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妖怪，所以她只是低垂了眼睑，没问出口。 云枫轻声嘆息，太聪明，有些时候也是一种‘过错’，容易‘错过’。 “你不想睡么?”凌枫瑶没话找着话，又抿了一口酒。 云枫回道：“子时是那古藤精救的你，我精力充沛得紧。” “臭狐狸……”凌枫瑶的眼睛闪着星星一样的光亮，“往后，我都不再叫古腾救我了，我说真的。” 云枫将手里的翡翠杯填满，满脸写着不在意：“他的道行深过我，有他真心真意救治你，省了我不少麻烦。你不知道我每夜子时过后有多累，万一我族人又恰好在那时出了意外，我还真是分身乏术。” 凌枫瑶紧紧咬着口唇，将翡翠杯还给云枫：“你是想把我往古腾身边推，是不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云枫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都是你自己说的。”他索性拎起酒壶，将一壶酒都倒进了嘴里。 在凌枫瑶的眼里，云枫始终都是骄傲的。即便他曾经被凡人‘欺负’，她也能从他的眼睛里发现自信，那是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可是今天，她竟然第一次从云枫身上察觉出了落寞、沮丧。虽然他什么都不明说，可是那种感觉竟扑面而来。 “古腾虽然道行高过你，可是他不通世事。往后若是跟在咱们身边，需要你我提点的地方应该有很多。”凌枫瑶特意用了‘咱们’而不是‘我’。 云枫勉强扯了扯嘴角，并不打算给凌枫瑶面子：“你还真的预备带着他一起下岛?” “有什么不成么?”凌枫瑶眨了眨眼睛，“狐王大人是不乐意了?” 云枫瞧着凌枫瑶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酒意沖了上来，桃花眼中带着情意：“你和那古藤精凑到一起，我自然不会乐意。”他凑近了凌枫瑶，伸出左手揽住她纤纤细腰，将她拥进怀里，“是我将你带下山，是我将你带上岛，除了我，你不该再亲近其他任何妖精。” ☆、霸道狐王 “我哪儿有亲近谁!我有亲近你么!”凌枫瑶用力将云枫推开，可云枫终究是喝醉了，踉跄着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又被凌枫瑶紧紧抓住手臂。他身子向前一摊，索性伸出左手搂住凌枫瑶。 第25页 四目相对，云枫的桃花眼里透着诱惑：“小妖女，谢谢你救了我这条老命。” 凌枫瑶低垂了眼睑，樱唇轻轻一抿：“你能不能别这样盯着我看。” “你不喜欢我的眼睛么?”借着酒劲儿，云枫越发大胆，“我娘说，我这双眼睛生得很漂亮，几乎是整个狐族中最漂亮的。” 凌枫瑶索性正视着云枫的双眼，嘴角一挑，笑道：“我只看到了一只臭狐狸的桃花眼，难道你们族人生来不都是长着一双桃花眼，去勾引尘世间的俊男美女么?” “你是在嘲讽?”云枫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世人对我狐族多有误解，可你与我相处了这么久，还是这样想么?” 这双桃花眼虽然撩人，却也透着实在，凌枫瑶微一犹豫：“在我面前，你倒是有所收敛。” “我在你面前才不曾收敛!”云枫越发凑近了凌枫瑶，“小妖女，我在这世上修行了五千余年，自问也见过不少莺莺燕燕，若说从不曾心动过……” “那你一定是在骗人!”凌枫瑶微扬起头，“对于何姑娘，我不信你不喜欢!” 云枫神色一僵，搂住凌枫瑶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他坐回到凌枫瑶身边，带上来的酒已经喝干，他只好随手变出一壶，嘆道：“下次再约你，我一定带足了好酒。” 凌枫瑶不明白，为什么这臭狐狸放了手，她心里反倒没那么舒服。她勉强笑了笑：“臭狐狸被说中心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是不喜欢何姑娘……”他继续喝着酒，那段尘封的过往本来早已被他藏在心底，可是却被这个小妖精一次又一次挖了出来，“有些时候，是阴差阳错。不知是缘不够，还是份不够。” “有些遗憾?” 云枫却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她和你不同。我若不是狐王，随她一起泛舟江湖，也许也是美事一桩。可老天喜欢开玩笑，偏偏我是狐王。”他含笑望着凌枫瑶，“陪在我身边的，註定了该是你这样的姑娘。” “你除了是狐王，比我的道行高了一些，好像再没有旁的优点。我为什么要陪在你身边?” 云枫握住凌枫瑶的手：“因为我不嫌弃你!” “我还嫌弃你呢!”凌枫瑶瞪了他一眼，却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云枫喝了两种酒，脸颊有些红，他将口唇凑到凌枫瑶耳边，轻轻呵着气：“你真的嫌弃我么?你若是嫌弃我，不会随我下山，不会跟我上岛。试问这普天之下，有哪家姑娘像你一般跟在一个男人身边这样久?” 云枫的气息扑面而来，凌枫瑶没喝多少酒，竟有些醉意：“我是柳树精，并非寻常家的姑娘可比。你若是不想我跟在你身边，我想那古腾应该很乐意我和他两个一起下岛。” “不许再提古腾!”云枫的桃花眼中，粉紫色的光晕流动，他低头吻上凌枫瑶的口唇，那小妖女由推拒渐渐变为迎合，她双手攥成拳头，双臂揽在云枫的背上。 ☆、狐族太后 云枫渐渐感觉到嘴里有咸腥的味道，他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口唇，突然松开凌枫瑶，用手背擦了擦，银色的月光下，血渍看得没那么清楚。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心里多少有些尴尬：“抱歉，我失口了。” “你真的是柳树精么?”云枫十分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用力擦了几下口唇，咸腥的味道久久不去，“如果我没有见过你真身，我会以为你是老虎精或者狮子精。” 凌枫瑶轻笑出声：“那你不如就当我是老虎精或是狮子精，尽量离我远一些。”她说完，还叉起双臂，一副挑衅的样子。 云枫挑了挑嘴角，伸臂揽住凌枫瑶的纤纤细腰，道：“你即便真的是狮子精或是老虎精又能如何?我能降狮伏虎!”他紧紧盯着凌枫瑶的眼睛，一双桃花眼中透出了魅人心智的光亮。 凌枫瑶赶忙伸手遮住他双眼：“早说了你不准对我用迷魂术!你……”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很烫，“你再这样，我即便跟了你，也许也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好吧。”云枫眼中的光亮突然消失，他右手打了个响指，莹莹紫光萦绕在他们两个身边，让他们两个能清清楚楚见到彼此，“小妖女，你脸颊这么红，是真的心动了?” 凌枫瑶伸出左手，用左手拇指轻轻擦着云枫口唇边的血渍：“没先到我真的用了那么大的力道。”她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再有下次，你还是提前说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云枫轻轻抚着凌枫瑶散在身后的长髮，将口唇凑到她耳边，道：“那你快快做好了准备，如果在这屋顶上觉着不舒服，我们就去我屋里?” 凌枫瑶伸臂搂住云枫的脖子，嘴角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我今日本就没有准备，你若想用强，我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本王乃狐族之王，还会怕了你这个小妖女不成?”他将凌枫瑶拦腰抱起，双足微点屋顶，便已飞身到了二楼，推门进了他自己那间极尽奢华的屋子。 满室烛光下，凌枫瑶的额头上渐渐有汗水流了出来。 云枫眼中透出了惊诧：“你很紧张?怎么额头上都是汗?” “我有些冷。不对，好像又有些热。”她浑身上下打着哆嗦，口唇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应该是很难受。 云枫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将凌枫瑶放在床上，伸手抚上她额头，并没有很烫，右手搭在她脉上，脉搏忽快忽慢，他暗道不好，赶忙又将凌枫瑶打横抱了起来，口中喃喃说道：“都是我不好，你这身伤，我已出手医了，就不该让那古藤精再出手。现在我们两个的功力在你体内角逐，都是我不好!”他心里十分自责，子时他一定是被嫉妒沖昏了头脑，连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都给忘了，“我带你去找我娘，她会医术，一定救得了你。” 凌枫瑶听着云枫自说自话，竟还能笑出来：“臭狐狸，你不是狐王么，怎么做事这样慌里慌张的……” “我慌了么?”云枫强自镇定，已抱着凌枫瑶到了岸边，“我才没慌!你这小妖女命大的很，只要交到我娘手里，必定能万无一失。” 折腾了好一会儿，天已发亮。凌枫瑶探起身子瞧着周遭的景致，一望无际的荒漠，不见水源，不见绿树，她心里有些慌：“臭狐狸，你又准备带我去哪儿?” 已渐渐有白狐、红狐跟在云枫身后，跑了一段便化作人形，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衫的少年追到云枫身边：“王上您终于回来了。” 云枫点了点头：“太后在吧?” 那少年回道：“太后在烟波楼。” 凌枫瑶只感到周遭的景致即刻变了，满目的黄沙尽皆消失，绿树阴阴，小溪潺潺，这简直就是两个天地。云枫的声音变得温柔：“等你好了，我带你四处逛逛。” 第26页 凌枫瑶一点头，发现自己已身处一间装饰古朴的屋子里，淡淡的檀香味道萦绕在她周身。 云枫将凌枫瑶轻放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凌枫瑶惊觉自己已站不起身来，恐惧顿时袭满全身，云枫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很快会好，你放心。” 烟波楼里，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长发披散在身后，头上只插了一根碧玉簪的女人微笑着看着云枫，仿佛她早已知道云枫会带着凌枫瑶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云枫撩起长袍，跪倒在那女人身前：“枫儿给娘请安。” 狐太后上前将云枫扶了起来，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也露出了责备的神色：“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你是不想做这个狐王了么?” 云枫站起身来，实在没时间跟娘亲寒暄，拉着狐太后的手走到凌枫瑶身前，道：“娘你医术高超，快给这小妖女诊治诊治。” 狐太后瞧了自家儿子一眼，又看了看凌枫瑶，右手抓起凌枫瑶左腕，手指搭在她脉上，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她体内气血不平，本是由你的修为压制着……”狐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又多了个古藤精瞎胡闹!”她闪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云枫，这姑娘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下这样大的力气去帮她平復体内翻腾的气血?” 云枫扯着娘亲的衣袖，求道：“娘你先救她，那些过往，待娘你将她救好，枫儿定必如实相告。” 狐太后冷哼了一声：“欠下的风流债吧?” “娘!”云枫又跪了下去，“枫儿的秉性，娘您再清楚不过了。我偶尔也会胡闹，可绝非没有分寸，不然娘你也不能让枫儿做这个狐王不是!” 狐太后瞪了云枫一眼：“你要救这姑娘，就该早带着她来见娘亲。你自己胡乱医治，会将她这条小命送了，你信不信?” “枫儿知错了。”云枫低下头去，“只要娘肯救她，你日后吩咐我去做什么，枫儿都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2000 ☆、吸功救命 “当真?”狐太后的眼睛里闪着光，“我这儿子天生下来的一根反骨，想不到为了这个柳树精竟然愿意听娘亲的话了。看来那凡人的书上写的‘一物降一物’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假啊。” “娘你就不要挖苦枫儿了。” 狐太后抓住云枫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怎么这趟出去回来，动不动就下跪。虽然你跪的是你老娘，传了出去，为了个女人一日三跪，是不是也太过有损你狐王的威仪。” 云枫瞧着随侍在狐太后身边的小姑娘，脸上透着严肃的神情：“你们几个，要是斗胆说出去……” 那几个小姑娘都笑出声儿来，为首的那个说道：“狐王大人您待如何?难不成还要收了我们的修为?眼睁睁瞧着我们几个姑娘又变回小狐狸，百年、千年的修不成人身?” “你们快别逗他了。”狐太后瞧了身边的小姑娘们一眼，那些小姑娘都垂首称‘是’。她又吩咐云枫，“将这姑娘抱进我房里，你在一旁护法。” 云枫一点首，俯身抱起凌枫瑶跟在狐太后身后。 狐太后的卧房布置的十分简洁，一把银月刀挂在床边的那片墙上，看来在她心里那刀必定处在十分重要的位置。 云枫将凌枫瑶轻放在床上，狐太后已撸起两臂上的衣袖，露出一对莲藕一般的雪白玉臂，她瞪了云枫一眼，道：“让这姑娘盘膝做好，娘要将她体内你的功力和那古藤精的功力都吸出来。” 云枫听了这话，心里犹豫了：“我族为异族吸功，对身体会有损伤。” 狐太后哼了一声：“除此一方，别无他法。不然你就不要救这姑娘了，任她自生自灭吧。” 云枫已将凌枫瑶扶了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他也撸起了自己的衣袖：“既然只有这一个方法，娘你在我身边护法，我去把她身体内我和那古藤精的功力都吸出来。” 狐太后握住云枫的肩膀，云枫立时动弹不得。只听狐太后说道：“你这点儿微末的道行去吸功，那就不只是于身体稍有损伤，只怕会送了你和这柳树精的小命。娘亲到时还要找个旁支后裔去做狐王，岂不麻烦。” “娘……”云枫被狐太后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搬了个圆凳坐在床边，“娘你感到身体不适就要停下，换枫儿接替。” 狐太后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我看你这意思，便是赔上你我母子两个的性命也要救这柳树精了?” 云枫倒了一杯茶递给狐太后：“枫儿清楚娘亲的本事。您若是没有把握，必定不会这么做。” “哼!”狐太后盘膝坐在床上，运功与凌枫瑶双掌相对。 云枫心中并非全无担忧，一个是他嫡亲嫡亲的娘亲，一个是他喜欢的女人，无论哪个出了意外，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难以接受。 狐太后自与凌枫瑶双掌相对，眉头就始终紧锁着。云枫将双手负在身后，瞧一瞧自己的娘亲，又瞧瞧自己的女人。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凌枫瑶的脸色渐渐好转，狐太后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云枫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点了狐太后的灵道穴，称她手臂酸软，忙将她抱下床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狐太后刚刚坐定，嘴角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云枫跃身坐在凌枫瑶对面，顶替了娘亲与她双掌相对。凌枫瑶体内的两种功力已几乎被狐太后吸干净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云枫便收了手掌，起身扶着凌枫瑶慢慢躺下。 狐太后已睁开双眼，可脸色依旧不好。 云枫走到狐太后身边，右手刚刚伸出，便被狐太后抓住手腕：“这古藤精道行很高，娘亲自行化解便好。你插手，于娘亲无益，于你却有害。” “那娘你想吃什么?枫儿去打了回来，做好摆在桌上?” 狐太后被云枫逗笑了：“你又不是当年的小孩子，怎么还说孩子话?”狐太后接了云枫递上来的手帕，擦掉嘴角的血渍，就势将右手手指搭在云枫的脉上，目光中带着诧异，“你此前受过伤?” 云枫笑了笑：“娘亲的医术又精进了，我的伤早好了。” 狐太后轻声嘆息：“儿子大了，即便受了伤都不想回娘亲身边来。”她摇了摇头，“若是这姑娘不出差错，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 “当然不是。”云枫坐在狐太后身边，握住娘亲的手，“是娘亲放儿子出去歷练，怎么又捨不得了。” “你越来越不知道分寸。”狐太后抽出自己被儿子握住的那只手，向后靠在椅背上，“以前无论你在外面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你心里总是把狐族放在第一位。可是这一次……”她瞥了躺在床上的凌枫瑶一眼，“你的安危就是整个狐族的安危。我不明白，这柳树精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你以自身修为去救。” 第27页 云枫心中也有愧意，可是救凌枫瑶他却从不后悔。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凌枫瑶，目光中都透着温柔：“枫儿是狐族的王，在枫儿心中，狐族始终摆在第一位。这小妖女可怜，得不到第一那个位置，枫儿只好尽己所能，尽力去照料她。” 狐太后轻声嘆息：“我儿子就是我儿子，娘亲这次便信了你。” 云枫瞧着狐太后苍白的脸色，实在不忍心再央求娘亲救治凌枫瑶，只是道：“娘你歇一歇，儿子叫姑娘们去炖鸡汤。” “你的修为和那古藤精的修为在娘的身体里打架，喝鸡汤能医的好?”狐太后瞪了云枫一眼，“我记得你小时候看过，‘大禹治水疏而不堵’，用在这姑娘身上，也是一样的。你以自己的修为去压制她体内的气血，即便没有那古藤精胡闹，终有一日这姑娘的修为也会与你的修为打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2000 ☆、后山黑熊 云枫的脸色沉了下去：“娘的意思是，小妖女只能自救，旁人却救不得?” 狐太后轻声嘆息：“去后山取熊胆回来吧。” 云枫的眼睛亮了起来，点头称‘是’。 狐太后见到自家儿子兴奋起来的一张脸，忍不住泼了冷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听说那些黑熊们的修为也颇有进境，当心一些。” 云枫右手斜垂向下，玄冰剑已被他握在手中：“娘你放心，占了我狐族的地方，我想要件东西他若不给，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狐太后轻声嘆息：“非要吃了亏，才知道长记性。你去吧，别带着太重的伤回来，老娘我就谢天谢地了。” “娘你总觉着枫儿还未长大。”云枫又瞧了躺在床上的凌枫瑶一眼，按理说，她该醒了。 狐太后也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待你取了熊胆回来，这姑娘应该会醒。” 云枫微一颔首，消失在狐太后身前。 狐太后转身走到床前，侧身落座，伸手捋了捋凌枫瑶鬓边乱发，笑道：“我一直在想，我家枫儿会相中怎样的姑娘。是同族，是异族，又或者是……凡人。柳树精也很好，想来你会一心一意对我家枫儿，是么?” 后山很大，参天古树笔直向上，云烟缭绕。云枫几个起落便来到山顶，将玄冰剑垂直插进了山石中，朗声喊道：“老黑大哥，小弟要借你族中宝贝一用。”嗓音嘹亮，响彻云霄。 “几十年不见，狐王的功力又精进了。”又高又壮，形貌粗犷的大汉出现在云枫身前，“我黑熊一族不像你狐族，喜欢住奢华的宫殿，喜欢锦衣玉食。我族中黑熊一向生活节俭，没有什么宝贝能借给狐王。” 云枫左臂弯起，左手食指蹭着鼻尖，右手握住玄冰剑的剑柄，低垂了眼睑，说道：“你族中熊胆不就是宝贝么!” 老黑的脸色沉了下去：“狐王没开玩笑?你此来，是要取我族熊胆?” “不错。”云枫右手松开剑柄，攥成了拳头，“老黑大哥是想乖乖交出来，还是和我打一架再交出来?” 老黑冷冷哼了两声：“你想要熊胆，就只有杀了我。这一遭，不是你取了我熊胆，就是我取了你狐尾。”他右拳大力挥出，云枫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压力向自己逼了过来，他双手成掌，交叉着挡在身前。 一击已过，老黑双臂垂在两侧，双手紧攥成拳，张口吼出声来。 云枫嘴角微挑，抽出了玄冰剑，脚尖点地，跃身而起，剑尖直朝着老黑的大口刺了过去。两种力道撞在一起，云枫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老黑的实力。 老黑的吼声越来越响，云枫竟被这声浪逼退了，他一连向后跃了几丈，飞速在衣衫上扯下两条布塞进耳中，復又挺剑上前。 老黑嘿嘿一笑，现了真身。云枫的双耳已有血流了出来，他阖上双眼，只感觉到耳膜依旧在振，但是庆幸，隔着耳塞，他还能听到老黑的吼声。他睁开双眼，眼中粉色光晕流动，狐族的迷魂术，只要这黑熊中了招，他必能取出熊胆。 老黑仿佛早已猜到了云枫心中所想，他用一条长长的白布将双眼蒙住，心中只想着，今日必定能取了狐王的白尾，一扬熊族之威。 云枫打定了主意，无论那声浪再强，拼上前去以手中玄冰剑割开黑熊眼上的白布，只需他与自己四目一对，管保叫他神思不属。可是机不可失，剎那之间若是不成，也许堂堂狐王就要在后山殒命了。 他深吸口气，挺剑向前刺去。黑熊的声音越来越响，云枫只感到耳膜又颤了起来。他手臂轻颤，用力握住剑柄，逼近老黑。 黑熊感受到玄冰剑的寒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不止以白布遮眼，更是闭上了眼睛。 云枫大声一喝，玄冰剑自上而下噼了出去。那条白布撕了开来，连带着老黑的脸上也斜斜地被噼出了一道口子。 吼声立止，老黑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仍旧紧紧闭着。 云枫提起玄冰剑，对准他胸口就要刺出去。冷不防被一个女人挡在玄冰剑和老黑中央：“狐王，饶老黑一命，我给你熊胆。”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精緻的盒子，双手捧给云枫，“这是老黑抢回来的……”那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云枫隐隐能听到她在说些什么，接了那盒子揣进怀里，转身离去。 老黑的熊掌抓在女人背上，用着力：“那熊胆是我们孩儿的……你怎能给了云枫!” 女人扑在老黑怀里，伸手擦着他脸上的血：“孩儿，我们日后还能再有。可是你的命若是没了，一族老少怎么办?你又要我怎么办?” 那黑熊掌变回人手，轻轻抚着女人的背嵴。老黑睁开双眼，瞧着眼前自己的女人，心还是软了。 那女人又道：“狐族一向与熊族有交，若非为了亲友性命，狐王想必也不会来逼你。我们孩儿的熊胆若是能救人一命，也许不是坏事。” 老黑重重嘆了口气：“总有一天，我会一雪今日之耻。” “方才你已很厉害了，没有什么耻辱。”女人紧紧握住老黑的手，“我见那狐王的双耳都有血流了出来，必是受了损伤。” 老黑摸了摸自己女人的长髮，嘆道：“我们回山洞里继续修炼，终有一日，我能战胜那狐王。” 云枫施术法回到烟波楼前，他将双耳流出的血擦干净，才开步进门。 狐太后早已等在花厅，接过儿子递上来的熊胆，放在一旁，右手抓住儿子左腕，搭在他脉上。 云枫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娘亲瞪了回去。 狐太后嘆了口气：“你这双耳朵还勉强能用得，去药房叫胡叔抓些药回来煎吧。” 云枫乖乖听了话：“儿子就去找胡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2000 ☆、点滴愧意 药房开在荒漠边上，胡叔给云枫诊脉过后，迴转过身给他抓药，口中喃喃说道：“年轻气盛，少爷你这是又跑到后山，找黑熊打仗去了?” 第28页 云枫的耳朵还在嗡嗡响着，他年少时也和老黑打过架，却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响的吼叫声。他按了按耳朵，笑着回道：“我去找老黑讨了颗熊胆回来。” 胡叔身子一僵，不过转瞬又拉开一个抽屉，继续给云枫抓药：“那黑熊一向用心守护熊族，少爷你若不是杀了他取了他的熊胆，想必那熊胆是他儿子的。” 云枫的眉头一皱：“熊胆是老黑的夫人给我的。路上我打开瞧过，已经晒干了。” “听说黑熊的儿子偷着出了林子，被採药的猎了。黑熊葬了儿子，下山抢回熊胆，又点了採药的草房，勉强解了气。” 云枫不知该说些什么，接过胡叔递上来的草药，道了声儿谢。 胡叔又从柜子里拿了个小瓷瓶出来，递给云枫：“每日往左右耳中各滴一滴，希望能够痊癒。” “看来我这耳朵伤得不轻?” 胡叔并未否认：“夫人的医术要比老头子我高些，也许她有法子。” 云枫嘆了口气：“毕竟拿了人家孩儿的熊胆，就是以这副耳朵做抵，仿佛还差了些什么。”他心底有一丝愧疚，可又十分清楚这熊胆他非取不可，笑了笑便朝着胡叔一拱手，“枫儿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胡叔点了点头：“少爷既然回来了，就多待些时日，夫人很想你。” “胡叔放心，我还要央求娘给我医耳朵。” 胡叔瞧着云枫的背影，摇了摇头。他其实很羡慕云枫，还有一颗年轻的心。 云枫回到烟波楼时，狐太后已又坐到凌枫瑶对面，与她双掌相对，给她疗伤。云枫没有凑上前去，而是坐到一边，拿出胡叔给的小瓷瓶，分别往两只耳朵里滴了一滴药水。 狐太后开口问道：“药取回来了?” 云枫起身走上前去，笑着回道：“看胡叔那意思，还是要娘亲给枫儿诊治。” 狐太后轻哼一声，收了双手，睁开双眼瞧着自家儿子：“我是不是交代过，那黑熊的修为大有进境，你却当了耳旁风。” 云枫讪笑着，他虽能听得见声音，却也能感受到声音在耳中迴响，真是刺激…… 狐太后瞪了他一眼，起身拉住他手，让他坐在圆凳上。“你仗着自己有五千年的道行，就以为可以在这世上横行霸道了。”狐太后运了功，将双手贴在云枫的双耳上，“再不听话，将来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云枫闭目养神，原本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耳朵里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他提起嘴角笑了笑。 狐太后不用看，都知道自家儿子那一脸找抽的模样，手上用了力。云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过身瞧着自己的娘亲：“娘你总不会对自家儿子下狠手吧?” “我这是以毒攻毒。”狐太后扬起头瞧着自家儿子，“你是想好得快些还是慢些?” 云枫眼珠儿一转，微躬身道：“枫儿好的慢些，便能多陪在娘身边。” “那今日就到这儿。”狐太后最是清楚儿子心里的小算盘了，瞧了躺在床上的凌枫瑶一眼，道，“去挖出一坛你藏在地下的好酒，将熊胆泡在里面。子时到了，这姑娘若是被折腾醒，就餵她一碗。切记……” “枫儿决不再擅作主张，娘你放心。” 狐太后嘆了口气，转身走出卧房。 ☆、护短娘亲 当晚，凌枫瑶就睡在狐太后的卧房里，云枫在床边盘膝打坐。云枫心里终究有些愧意，带回了喜欢的姑娘，就把老娘赶出了烟波楼，也不知道老娘心里会怎么想。 “有了媳妇忘了娘，天下的男人一般黑。”狐太后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托着托盘，盘子上放了一碟小菜一壶酒。 云枫含笑起身，接过狐太后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的矮桌上，耳朵里面还有些响声。他轻轻晃了晃脑袋，说道：“娘你坐。” 狐太后反倒有些诧异，若是在平常，云枫听到她这样的挖苦，必定会回上一两嘴，直至母子两个互相嫌弃也才罢了。今日，想来他那耳朵真的是难受的紧了。狐太后拉住云枫的手，让他在圆凳上坐了。她走到云枫身后，运功将双手轻抚在儿子耳上。云枫舒舒坦坦享受着，过了半晌，觉着耳朵舒服了许多，回头含笑瞧着自家娘亲：“枫儿多谢娘。” 狐太后白了他一眼，坐到矮凳一旁的檀木椅上：“娘这间屋子都被这姑娘占了，快收起你的甜言蜜语吧。” 云枫笑了，坐到狐太后身边，拎起酒壶给娘亲身前的酒杯斟满了：“这一杯，娘你就当儿子给你赔罪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贊道，“娘你这酒芳香绵软，十分甘醇。” 狐太后轻轻哼了一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是出自真心的话，就不要说。” 云枫拿起筷子给狐太后夹了一筷子菜，讨好地笑着：“娘你能不能看在儿子受了伤了份儿上，就不要挖苦儿子了。” 狐太后白了儿子一眼，拿起筷子夹了碗中的菜。 云枫知道自家老娘只是喜欢挖苦自己，哪儿有娘亲不疼儿子的。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狐太后笑了：“你这张叼嘴，方才能满饮一杯还叫好，看来在外面还是吃了苦的。”如若不然，只怕他喝到嘴里，就要吐了出来。 云枫装出了一副可怜模样：“儿子不止是吃了苦，还被人欺负，关在柴房里关了一整日。” 当娘的终究护短，狐太后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撂到了桌上：“谁这么大胆，竟敢关我儿子!” “当然他们也没得到便宜。”那日云枫只对凌枫瑶说了一半事实，另外一半是，他将那掌柜的倒吊在柴房里，还往他口中塞了一团马粪连带柴草，就算是报復了。 狐太后勉强点了点头：“我的儿子，我能欺负，旁人，别说那只是个凡人，即便是神仙也欺负不得。” 云枫即刻趴在桌上，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娘亲：“儿子这对耳朵伤了，娘亲是不是也该为儿子讨回公道。” 狐太后扬手轻轻拍了儿子后脑勺一下：“是你理亏还是人家理亏?你还敢叫娘去给你讨回公道!” 云枫故意长嘆了口气：“就知道我这亏是吃定了。”他侧身坐着，翘起了二郎腿，耍着孩子脾气问道，“假使我这双耳朵医不好呢，娘你也不去给我讨回公道么?” “若是医不好……”狐太后的眼神变得阴狠，“谁伤了我儿子，我要他原样奉还。” 云枫心中一动，伸臂握住狐太后的手，仿佛发誓一般：“娘你放心，儿子往后做任何事都量力而行，决不再让娘你生气。” 狐太后侧转过身，拍了拍儿子的手，笑道：“你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了你的女人。” 云枫瞧了躺在床上的凌枫瑶一眼，脸上挂着羞涩，为难地说道：“她还是个姑娘，不是我的女人。” 第29页 “哦?”狐太后笑了，那笑里带着些许意味深长，还有些许怒其不争，“枫儿，你是我狐族的王，有些事……” “儿子还是想着能水到渠成。”云枫的神色变得柔和，“我若是和这小妖女真的有缘分，在娘亲和整个狐族面前行了礼，将狐后的金冠戴在她头上，一切也都不迟。” “你倒是很为她着想。”狐太后站起身来瞧着窗外的月色，“快到子时了，这姑娘想必已经很难受。”她转过身吩咐云枫，“今日最好将整个熊胆都给她餵下去。怎么喂，你想办法。” “熊胆极苦，这种有了道行的黑熊胆只怕更苦，能否磨了粉撒进酒里?” 狐太后已走到门前，准备推门出去，听到儿子这样问，又转过身来：“她若有你一般的酒量，能将你那陈年的老酒都喝下去，你也不妨那样做。” 云枫微躬身送走了狐太后。而后将窗子关紧，给整个烟波楼施了术法。 云枫坐到床畔，轻轻抚着凌枫瑶的脸颊，见她眉心紧紧锁着，心里一疼。他不是没有过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想着带她下山，也许她现在还好好待在东华山上，也许现在她的病已经好了。 云枫的右手突然被凌枫瑶紧紧攥住，凌枫瑶的眼睛依旧紧紧闭着，额头却有冷汗渗了出来。云枫左手端了酒碗，送到凌枫瑶嘴边，凌枫瑶的口唇沾了酒，头勐地一晃，若非云枫左手够稳，只怕整个碗都要摔到地上。 云枫将右手从凌枫瑶的手中抽了出来，扶着她坐起身，靠在床头，轻声哄着：“我娘说，你要喝下这一碗酒，一会儿我们再把熊胆吃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再也不会受这个苦了。” 凌枫瑶点了点头，勉强喝下一小口，却被呛地咳了起来，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云枫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我娘将你体内我和那古藤精的修为都吸了出来，你现在想必很难受，可是挺了过去，便能救命。” 凌枫瑶笑了笑，伸手要去捧酒碗。 云枫摇了摇头，将酒碗送到她嘴边，瞧着她一点一点慢慢喝下去。 “我……”凌枫瑶刚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嗓音沙哑，“我是睡了很久了?” “还不到一整日，不算久。”云枫转身坐到凌枫瑶身后，将她搂进怀里，“疼了就咬我，我不怕疼，一会儿我们把熊胆吃了。” 凌枫瑶翻了个白眼，却是有气无力：“你说的，不怕疼。可不许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2000 ☆、生吞熊胆 云枫见她还能说笑，想来也没有那么难受，便笑道：“本王说话一言九鼎，怎么会骗你一个小妖女。” 凌枫瑶撇了撇嘴，左手搭在他左臂上，将头微低，就着他虎口咬了下去。 云枫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得不忍住，左臂缩都不缩一下，任由凌枫瑶下口咬着。 直至满嘴的咸腥味盖住了浓浓的酒香气息，凌枫瑶才松了口，软软地躺在云枫怀里。云枫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方白手帕，轻轻擦着挂在凌枫瑶嘴边的血渍。 凌枫瑶抱着云枫的手臂哭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在云枫面前哭：“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忍一忍，疼我陪着你一起。”云枫用手背轻轻蹭着凌枫瑶的脸颊，“我娘亲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到那时，三山五湖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哪儿。” 凌枫瑶微一点头，阖上双眼，眉头紧紧锁着。 云枫左手手掌朝着不远处桌上的那坛酒平伸出去，熊胆被酒泡发了，顺着那道黄光飞至云枫掌心。熊胆上残留的白酒沾到他虎口处，他忍不住轻嘶一声。 凌枫瑶忍着疼竟还能笑出声儿来。云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见你生病，我不欺负你。等你好了，这些都要还回来。”云枫将自己左手伤处送到凌枫瑶眼前，顺便想将熊胆送进她嘴里。 凌枫瑶却紧紧闭着嘴，上齿用力咬着下唇。 云枫心中无奈，轻嘆一声：“我娘吩咐的，无论多难吃，你都要吃下去。” 隔着酒香，熊胆的苦味都扑面而来。凌枫瑶头摇得好像拨浪鼓：“酒我已经喝的很勉强，再吃这个，不如杀了我。” 云枫想起小的时候狐太后餵他吃药，不由说道：“吃得下苦药，说明你有勇气。你修炼了两千余年，还怕这点儿苦么?” 凌枫瑶轻轻咬着下唇，依旧摇着头。 云枫盯着凌枫瑶的眼睛：“我不想再对你用迷魂术。不过你若是不愿吃，就不要怪我。” 凌枫瑶眼中闪着光亮，握住云枫的手，问道：“你若是对我用了迷魂术，我会不会好受一些。” 云枫摸了摸凌枫瑶的脸颊：“不许找我算后帐!” 凌枫瑶浅浅而笑：“我就当我失忆了。” 云枫将熊胆放到一旁的托盘上，双手握住凌枫瑶的双手，眼中流动着浅粉色的光，凌枫瑶很快便软软摊在云枫怀里。 云枫扶着凌枫瑶靠在床头，拿起熊胆思量了一下，便塞到了自己嘴里。有了修为的黑熊胆不止是苦，简直辣到难以忍受。他细细嚼碎了，将口唇贴在凌枫瑶又干又白的唇上。见她迟迟没有吞咽的动作，云枫索性用力按了她百会穴、合谷穴，见她终于将熊胆吞了下去，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一松，眼中的浅粉色光芒顿时消了。凌枫瑶即刻咳了起来，趴到床边就要将刚吞下去的熊胆吐出来。 云枫忙将她扶了起来，用自己的口唇堵住她的嘴。凌枫瑶渐渐放弃了挣扎，许是熊胆也在她胃中化开了，她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上的痛楚减轻了。 云枫这回真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的口唇始终贴在凌枫瑶的樱唇上，双手抚上她背嵴，吻得越来越深入。 凌枫瑶用力将他推开，脸颊泛红：“你不怕我咬你?” 云枫用右手食指轻轻蹭着自己的口唇，笑道：“我家有药，不怕的。” 凌枫瑶靠在床头，右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髮，口中依旧很苦：“很多年前我猎过一头熊，那熊胆远没有你今日给我吃的这颗苦。” “良药苦口，你没听过么?”云枫白了她一眼，却带着笑意，“看来你今日挺过去了，是不是不会再昏睡了?” “我也不清楚。”凌枫瑶眨了眨眼睛，“我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这一番折腾，云枫的左手虎口处终于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抬起左臂，将左手送到凌枫瑶嘴边：“你咬的，我这块儿肉都快被你咬掉了。” 凌枫瑶瞧了云枫一眼，轻轻在他虎口上吹着气。云枫反倒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凌枫瑶会说‘是你让我咬的!’没想到她却用极其温柔的口吻问道：“疼不疼?” 云枫一愣，扯着嘴角笑了笑：“原来小妖女也能这样温柔。” 凌枫瑶白了他一眼：“看来你见不得旁人对你好。早知道，方才我还不如再咬你一口。” 第30页 云枫忙将左手收了回来，凌枫瑶却笑了。 “说起来，你今日这一劫还真是‘拜我所赐’。”云枫起身给凌枫瑶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里，“我方才都在想，如果当初没勾着你下山，也许你现在过得很好，也不必受这样的苦。” 凌枫瑶喝了一口茶水漱了口，可嘴里还是苦，她只能勉强忍着，眉头却微微蹙起。 云枫也咬了熊胆，深知凌枫瑶口中有多难受，劝道：“今日太晚了，明儿个一早我去找了好吃的来，必定能让你忘了熊胆的苦味。” 凌枫瑶歪着头看着云枫，笑道：“我等着你的好吃的，若是不好吃……” “我任你处置!” 凌枫瑶瞧着云枫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寻常人的眼睛并没有不同，反倒更加干净、清澈。她心底不由又起了疑惑：“有件事，我之前问过你。你身为狐王，想来只要愿意，必定是美女环绕的，怎么对我一个柳树精这样上心?” 云枫抢了被凌枫瑶握在手中的茶杯，也喝了口茶水漱口，凌枫瑶俏脸一红，只听云枫回道：“自然不是没有缘由，你这个小妖女长得又没有天仙漂亮，没有旁的缘由，我不是傻么。” “臭狐狸!”凌枫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勐地一喊，又咳了起来。 云枫帮她顺着气，柔声说道：“我们两个有缘，已经是最好的缘由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2000 ☆、助攻娘亲 凌枫瑶笑着白了云枫一眼，虽然知道他说的一定不是真的，可听着却很舒服。她由云枫扶着躺在床上，阖上双眼：“臭狐狸，我困了。” 云枫抬起左手，给凌枫瑶捋了捋长发，柔声说道：“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我娘就能把你医好。” “你娘?”凌枫瑶头脑清醒了，终于想起这件事，“你娘已见过我了?” 云枫点了点头：“若是没有我娘，你这小妖女的命只怕已不在了。”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道：“你们母子一个害我，一个救我，我就算两不相欠了。” 云枫扯了扯嘴角，轻轻抚着她长发，道：“睡吧，我娘很好相处，尤其对她儿子喜欢的姑娘偏心。” 凌枫瑶轻嘆口气：“这次是真的进了狐狸窝，我认命了。” 云枫哼了一声：“这世上想进我这窝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你来了就能躺在我娘的床上，竟然还心有不愿。” “我终有一日不需要旁人庇护。”凌枫瑶信誓旦旦说着，却瘫软在床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云枫坐到床边的圆凳上，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撒在左手虎口处，状似不经意说道：“真有那一天，你就护着我吧。我将整个狐族都交了给你，我心甘情愿站在你身后，给你带孩子。” “谁要你帮忙带孩子!”凌枫瑶俏脸一红，心中一动，忙闭上双眼。 云枫笑了。 天刚亮的时候，狐太后敲响了自己的卧房门。云枫原本坐在檀木椅上，趴在一旁的矮桌上睡着。听见敲门声响，理了理衣冠，捋了捋长发，才走到门口，打开木门，脸上即刻挂上讨好的笑：“娘。” 狐太后换了一件天青色衣衫，上面绘着朵朵白云，端的是清新淡雅。她见到自家儿子略显憔悴的一张脸，责怪道：“你若是为了里面那个姑娘如此折磨自己，可别怪你老娘心狠。” “娘你一点儿都不老。”云枫主动扶着狐太后进屋，“昨儿个是你吩咐孩儿子时照料好小妖女，儿子不敢不听你的话。” 狐太后冷冷哼了一声：“旁的事儿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云枫即刻躬着身子：“儿子保证，往后娘的话儿子都听，无不遵从。”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你?”狐太后给了自家儿子一记白眼，“今儿个信誓旦旦，说着什么都听。待这姑娘身子好了，不知道又要跑到哪儿去疯，丢下整个狐族给你娘，是不是?” 云枫脸皮再厚，终究有些心虚：“儿子不敢。” 狐太后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右手搭上凌枫瑶的脉，侧过头问云枫：“你昨儿个夜里把整个熊胆都给她餵进去了?” 云枫回道：“娘吩咐的，儿子自然照办。” 狐太后转头看着凌枫瑶还有些苍白的脸，笑道：“也难为这姑娘了，黑熊胆又苦又涩，比你那些陈年老酒还要辣，她能整颗吞下去，够豪气。” 云枫挑了挑眉毛，他自然不会将昨晚他是怎么餵凌枫瑶吃熊胆的事说出来。 狐太后收了手，瞧着云枫的神色，浅笑摇头：“你就是先将熊胆嚼碎了餵给她，娘亲又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是不是啊，姑娘?” 凌枫瑶长长的睫毛轻轻一动，还是睁开眼睛扶着床榻坐了起来：“您的医术真好。” 狐太后笑道：“若是连你是醒是睡都分辨不出，怎么救你这条小命啊?”她握住凌枫瑶的左手，问道，“我这儿子办事不牢，我还不知道姑娘你的芳名。” 凌枫瑶终于明白，云枫的行事作风、言语态度都是从他娘这儿学的。她浅笑回道：“我叫凌枫瑶。” 狐太后又问：“是枫叶的枫?” 凌枫瑶轻轻点了下头。 “那你和我儿子还真是有缘，他那个枫也是枫叶的枫。” 凌枫瑶尴尬地笑了。 云枫心情大好，重重拍了几下手掌，几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鱼贯而入，逐个将吃食摆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 云枫闻了闻屋子里的香气，道：“虽然一大早吃烤羊腿实在有些罪过，不过念在小妖女昨儿个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的份儿上，这罪过就免了。”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又想起他娘亲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红了。 狐太后低垂了眼睑，嘴角微挑，随后站起身来吩咐云枫：“照顾好小枫瑶，一个时辰之后我过来。” 云枫抱拳躬身：“多谢娘。” 狐太后背对着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 云枫十分殷勤，上前扶着自家娘亲，却被狐太后打掉了手：“你老娘我还没老到出入都需要人扶的地步。” 云枫面子上终是有些过不去，瞥了凌枫瑶一眼，见她抿唇忍笑，也笑了，一伸手道：“那儿子送娘出去。” 狐太后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要瞪他：“这烟波楼是你老娘我的地方!你的姑娘好了，你们快快搬回你屋子去。” 云枫目送狐太后离开，回身见凌枫瑶脸颊泛红，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走上前去笑道：“一个时辰，我们先填饱肚子。” 凌枫瑶见云枫要上来抱自己，忙躲了，自己下床坐在圆桌边：“你不许对你娘胡说。” “我什么都没说。”云枫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没告诉我娘。”他一边辩解，一边给凌枫瑶盛了一碗汤，“先喝汤，你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 第31页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凌枫瑶默默翻了个白眼，拿起汤匙缓缓搅着碗中的汤。 云枫手握小刀飞速剔着羊腿上的肉，蘸好了作料夹到凌枫瑶碗里：“我娘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的母子，你该希望这世上越多越好。” 凌枫瑶轻轻哼了一声。 云枫将桌子上的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凌枫瑶的碗里，这才坐下来，给自己盛了碗汤：“我狐族的厨子在全天下都是首屈一指的，我的手艺是他亲传。”他说着，脸上不无自豪。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2000 ☆、拼尽全力 凌枫瑶夹起一筷子羊腿肉塞进嘴里，不凉不热，温度正好。酱汁的味道并没有遮去羊腿肉的鲜美，她眉毛一挑，本想称赞两句，可是想起云枫那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云枫只喝了几口汤，吃了一点儿素菜就放下筷子。 凌枫瑶不由诧异：“你不饿么?” 云枫伸手给凌枫瑶捋了捋稍显散乱的长髮，笑道：“一会儿我娘会运功为你疗伤，我守在一旁护法，一定不会有事。” 凌枫瑶眯着眼睛笑：“我从未担心过，反倒是……你很紧张?” 云枫一愣，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娘亲和最爱的女人都会处在危险境地，一个不慎，很有可能随时没了性命。虽然云枫很相信自己的娘亲，却还是忍不住紧张。他轻轻嘆了口气，心里竟有些羡慕凌枫瑶：“受伤的是你，要被医治的也是你，你一点儿都不紧张?” 凌枫瑶摇头：“我有两千年的道行，虽然不常在人间行走，终究比凡人活得长了许多，即便没了这条小命，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说不定，来生直接托生成仙女!” 云枫瞧着凌枫瑶单纯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揶揄道：“我这个有五千年道行的狐王都不敢奢望能托生成神仙，你这个小妖女居然还妄想着要做仙女。” 卧房的门开了，狐太后应声而入，瞪视着云枫：“怎么你不想做狐王想要做神仙，是嫌弃你老娘了?” 云枫即刻站起身来，走到狐太后身边，微躬着身道：“儿子不敢。” “心里在想，却不敢对着老娘说?”狐太后又白了云枫一眼，坐到凌枫瑶身边，握住她的手，“我这儿子是不是有些敢做不敢当?” 谁料凌枫瑶却摇着头：“狐王绝对无愧于他的称号。” “嚯!”狐太后笑着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你是怎么迷了小枫瑶的魂的?”又回过头瞧着凌枫瑶，“我想他在外面也不会有多正经，除了一个狐王名头，他几乎不怎么理族中大事。” 云枫坐到狐太后身边，给娘亲夹了一筷子青蔬：“娘你就不要揭儿子的短处了。” 狐太后轻哼了一声，握住凌枫瑶的那只手用了力，认认真真问道：“你可做好了准备?一会儿也许会很难受，比过去的每个子时都要难受。” 凌枫瑶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您放心，我忍得住。” 狐太后不再多问，伸出双手与凌枫瑶的双手握在一起，不过转瞬，一老一少已对坐在床榻上。 云枫在床边的圆凳上落座，阖上双眼，他全身即刻被金黄色的光芒笼罩起来，那黄光包裹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将狐太后和凌枫瑶都护了起来。 狐太后皱了眉头，臭小子不知深浅，凭他那点儿微末道行，如何能护得住他老娘和他喜欢的姑娘。若是出了意外，置整个狐族于何地。可狐太后不能分心，更不能收手，只能全心全意为凌枫瑶打通气血。 大禹治水疏而不堵，狐太后将自己的内丹送进凌枫瑶体内，感受着内丹在她的奇经八脉游走。云枫的额头有汗流了出来，他知道狐太后为了救凌枫瑶，堵上了自己的修为。 日已西斜，云枫双眼紧闭，口唇轻轻颤抖。金黄色的光越来越弱，狐太后身上的天青色衣衫鼓了起来，仿佛她此刻正迎风而立。凌枫瑶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却是一种血液流速过快，发烫的红。 “云枫，收手!” 随着狐太后大声一喝，金黄色的光彻底消失，云枫从圆凳上弹了起来，身子轻微一晃。 狐太后的胸口快速上下起伏，好半晌才彻底平静。 云枫这才抬起手臂，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 狐太后睁开双眼，侧过头瞧着自家儿子，这一次，她不得不由儿子扶着站起身：“她修养一些时日便能痊癒。” 云枫扶着狐太后坐在太师椅上，而后走到床边扶起凌枫瑶。 凌枫瑶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她几乎瘫软在云枫怀里，被云枫架着坐到狐太后身边的太师椅上，躬身道了谢：“您的救命之恩，枫瑶不知以何为报。” 狐太后瞧了自家儿子一眼，道：“救你，是因为枫儿。母子之间，不图回报。” “可是……” 不等凌枫瑶再说多谢的话，云枫将她横抱起来，柔声说道：“你已向我娘道了谢，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乖乖在床上睡一觉。” 凌枫瑶只看了一眼云枫的眼睛，便沉沉睡了过去。 狐太后拢着自己丝缎一般的乌黑长髮，揶揄道：“你不是一向不屑对姑娘用迷魂术么。” “不得已而为之。”云枫给凌枫瑶盖好薄被，转身回到狐太后身边，扶起自家娘亲，“娘帮儿子救了小妖女，现在该轮到儿子助娘一臂之力了。” 狐太后哼了一声，却任由云枫扶着自己走出烟波楼，说道：“我若是没救这姑娘，你只怕也不会这样殷勤。” “娘你总是觉着枫儿待你不好。”母子两人都用了神行千里，不消片刻便进了沙漠，“你到底要枫儿怎样做?” “守在狐族，你做得到么?”狐太后握住云枫的手腕，盯着他的一双眼睛。 云枫揽住狐太后，双足点地，跃身而起，站到了距月亮最近的地方。 狐太后盘膝坐了下来，扬起头说道：“就知道你做不到，好在你没用甜言蜜语哄骗你老娘。” 云枫笑了，与狐太后相对而坐，道：“在娘面前，儿子道行再高也是儿子，也需要娘亲庇护，需要娘亲帮儿子担着整个狐族。” 狐太后摇了摇头，心里却很高兴，没有哪个娘亲不想护着自家孩子。 月光洒在沙嵴线上，狐太后吐出内丹，借月光修復。云枫右手成掌，朝着狐太后的内丹方向平伸出去，为娘亲贡献了自己的修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别有洞天 皓月西沉，狐太后终于将内丹收入口中，云枫也收了右手。他刚刚敛气凝神，却被狐太后抓住双腕，双掌即刻与狐太后的双掌相对。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太阳冲出了沙嵴线，橙黄色的光亮几乎与沙嵴线混为一体。母子两个终于都收了手，云枫长长吐出口气，睁开眼睛笑了：“多谢娘。” 第32页 狐太后哼了一声，由云枫扶着站起身来：“你这个无论如何都不服软的性子真真随了你老娘我，早瞧出来你身子不适了，还想着要助我一臂之力。” “娘亲就是娘亲。”云枫讨好地笑着。 狐太后嘆了口气：“娘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儿，无论什么事你都该跟娘说。好事，娘听了开心开心，坏事，娘帮你想办法。你虽然已是狐族之王，有了五千余年的道行，终归还是娘的儿子。” “是。”云枫应了声，“其实我很庆幸，我有一个没写在凡人话本子里的娘亲。” 狐太后扯了扯嘴角：“话本子里的娘是怎样的?” 云枫挑了挑眉毛，说得一本正经：“话本子里，娘你该眼睁睁看着那小妖女处在水深火热中，或者干脆拆散我们，施了术法，将那小妖女变走，然后我费尽千辛万苦去寻找。也许那小妖女毁了脸，可是我不嫌弃，最后抱了个孩子回来，娘你不接受，我们就只好分道扬镳。” 狐太后笑着摇头：“娘没那么不识趣。天地万物皆有尽时，娘庆幸的是，你没有抱个凡人回来。” 云枫心里有些好奇：“若是那小妖女真的是个凡人，娘你预备怎么做?” 狐太后思索了一阵：“棒打鸳鸯不明智，由凡人修成妖怪，娘再给她一些修为，尽量让她活得长久一些。” “娘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云枫微微躬身。 狐太后轻打了他一下：“活了这么久，才知道你老娘好么!” 云枫扬起头看着远处的朝阳，笑道：“我知道我的娘亲是这世上最通情达理的娘亲，尤其护短。”母子两个相视一笑，狐太后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云枫又道，“她儿子即便做错了，她也必定将错处怪在旁人头上。可我拿捏不准，这样护短的娘亲会怎样她儿子喜欢的姑娘。是爱屋及乌，还是……” 狐太后笑了：“本太后既然担了个护短的名头，自然是有关你的人和事我都要护。你我都护了，还在乎多一个姑娘么。” “上苍待我可真好。”云枫握住狐太后的手，就像当年他还小的时候，狐太后牵着他的手一样，“竟然赐给我一个这样好的娘亲，枫儿真是不枉此生。” 狐太后轻抿口唇，右手握住云枫的肩膀，道：“收起你的甜言蜜语，说给你那姑娘听去吧，你老娘我受不了这个。” 云枫还想狡辩，转瞬便被狐太后扔回烟波楼。 云枫一愣，见凌枫瑶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扶着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下去。云枫嘴角微挑，走到凌枫瑶身边，右手托住她背嵴，左臂放在她膝弯下面，将她横抱起来。 凌枫瑶下意识伸左手抓住云枫左臂，眼睛瞪了起来：“臭狐狸，你抱我做什么!” 云枫柔声道：“烟波楼是我娘的地方，你鸠占鹊巢占了太久，我娘不说，我也不能装作全然不知。”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你准备带着我去哪儿?” “住不了我娘的地方，只好勉强你这个小妖女去住我的地方。”云枫将凌枫瑶抱到床榻边。凌枫瑶随手抓了挂在一旁的素纱衣披到身上，笑着说：“在你的地方，我除了听你安排，还能怎么办?你就是要卖了我，恐怕我还要给你数钱。” “哪儿捨得卖你!”云枫抱着凌枫瑶飞身出了烟波楼，过了两个花园子，最里面的院子里，有一棵早已枯了的参天古树。凌枫瑶本还对那古树心存好奇，云枫已施术法带着凌枫瑶钻进了古树干枯的树干里。 凌枫瑶被云枫放到了地上，她仰头瞧着云枫家里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娘进过你这屋子么?知道你这屋子有多奢华?” 云枫随手抓了一坛酒，解开泥封，给凌枫瑶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我娘在我这个年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可是她养大的，我什么样子，她一清二楚。” 凌枫瑶看着手中巧夺天工的古藤杯，坐到身边的古木摇椅上，前后晃着：“怪不得你在外面住店要住最好的，吃东西也那么挑剔，根源原来在这儿。” 云枫坐到凌枫瑶身边，喝了一口古藤杯中的酒，一脸的享受：“每次我回到这屋子里，就想着不如待在狐族，哪儿都不去了。每天喝喝酒，烤烤肉，族中大小事务还有我娘顶在前头出主意，只是想想都觉着舒坦。” “那你还出去?”凌枫瑶歪着头问，她都不用想，看也看得到云枫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云枫的目光变得深沉：“我狐族的古籍上有载，祖辈在这儿建族，一心想着能让整个狐族无灾无难，无论老幼都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前几任狐王守着整个狐族，从不曾出过荒漠一步，直至另一种族打了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喝下一口酒，“听说那一仗打得异常惨烈，我狐族几乎要被灭族。究其原因，一则没能做到知己知彼，修为上稍显不足。这二么，常年守在这儿，整个狐族都无心机，忘了外面的阴险狡诈。” “后来你们歷代狐王都要出去歷练?” “大抵如此。”云枫喝干了古藤杯中的酒，目光又变得澄澈，“方才说的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连我都不曾经歷过，说了给你，大可当个故事听。” 凌枫瑶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那段灭族的‘故事’必定是歷代狐王接掌狐族之前的必修课，是他们务必要牢牢记在心底的沉重过往。今日云枫对着她说了出来，真的是当她作自己人一般看待。凌枫瑶低垂的眼睑。 云枫脸上又透出了不正经，右脚踩在椅子上，上身想前探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凌枫瑶：“你见了我娘亲，觉着我娘亲怎样?” 凌枫瑶不闪不避，也直视着云枫，回道：“她很温和，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我必定会想尽办法报答。” “她要的可不是你的报答。”云枫挑了挑眉毛，“其实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肯救你完全是因为我。” 凌枫瑶瞧着云枫那副模样，心里就有气：“因为你险些害我没了性命么。你娘若是不救我，你这个狐王岂非要背上人命官司。” “小妖女的心已经软了，嘴上偏偏不饶人。”云枫摇着头，“看来我下次出门还是要带着你，直到你心软嘴也软，我就放心的将你安置在我娘身边。” “谁稀罕待在你这狐族!”凌枫瑶侧过头去不再看着云枫。 云枫打了个哈欠，翻身躺到一旁的卧榻上，合上双眼：“我这屋里藏着许多宝贝，你若是不累，就四处找找，找到了归你。若是累了，就睡到我旁边来。”云枫不用睁眼睛都能感受到来自凌枫瑶‘狠毒’的目光，慢悠悠说道，“若是不好意思，这屋子里还摆了几张床，只要你能找到。” ☆、三道门后 凌枫瑶见云枫已翻转过身，背对着她。她翻了个白眼，顺着木楼梯走了上去。 第33页 这古树的木干里当真是别有洞天，每登上二十级台阶便有一扇木门，仰头望上去，几乎看不到台阶的尽头。 凌枫瑶打开第一扇木门，门后的小屋里挂了满墙的宝剑。凌枫瑶直至此刻终于明白，为何那何姑娘追云枫的方式是寻遍天下的宝剑给他，他真的是对宝剑极其钟爱。 第二扇木门后的小屋子里满登登的，全都是书架。凌枫瑶走了进去，蹲下身子拿起最下层的一卷竹简展了开来，写的正是云枫给她讲的那段狐族过往，分毫不差。凌枫瑶摇了摇头，放好了竹简，又顺着楼梯向上走去。她现在只想找一张床，躺下去饱饱睡上一觉，什么八卦之心、霸王之路通通都要睡醒之后再说。 第三扇门周遭泛着淡紫色的光晕，凌枫瑶推门进去，原本该是古木的地面水波粼粼。她有些诧异，这只臭狐狸未免也太会享受生活些，这是在树屋里修了个水池么……她矮下身子，伸手去摸，质地很软，竟然是一张大床。臭狐狸想必给这间屋子布了结界，她若不摸上一摸，真的会以为这床榻是水池，只怕就是合他的意，睡到他身边去了。 想到云枫那张脸，凌枫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自己丢到床榻上。这床榻很软，周遭飘着淡淡的香气，凌枫瑶嘴角轻挑，一头长髮几乎铺在床榻上，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眉梢眼角都透着满足的笑意。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倒挂在空中，沉沉睡着的云枫。多亏她极有定力，若是被吓得弹起身来，只怕口唇就要贴到云枫的脸颊上，白白给他占了便宜去。 凌枫瑶向上蹭了蹭，这才坐起身来，气道：“臭狐狸，你是蝙蝠么，要倒挂着睡!” 云枫睁开双眼，自空中翻了个跟头便躺到凌枫瑶身边，重又将眼睛合上，老神在在说道：“我不是蝙蝠，我是只千年小狐狸。” 凌枫瑶被他气笑了：“千年的‘小狐狸’?臭狐狸你真的是没皮没脸。” “那我这张脸皮是树皮么?”凌枫瑶重又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心知这个小妖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躺在她身边睡回笼觉的，索性也坐了起来，一双眼睛中还透着疲惫。 凌枫瑶有些诧异：“臭狐狸你昨晚不是早早就睡了?” 云枫又打了个哈欠：“这间屋子才是本王真正的卧房，我还道你找不到这张床榻。” 凌枫瑶轻声一哼，神色中却不无自豪：“本姑娘想找的东西又怎么会找不到。” 云枫点了点头，难得没和她继续槓下去，问道：“我这卧房还好?” 凌枫瑶点了点头，双手按了按软软的床榻，扬起头看着卧房中飘着的淡淡光晕，清香的气息时不时飘进她鼻子里，真的是没有办法说不好，只能称赞：“臭狐狸你真的是会享受。” “一点儿都不错。”云枫自然毫不谦虚，“这屋子我费尽了心思，比你昨晚看到的剑房、古书房都是费心。”他眉毛一挑，问道，“你可看得出这床榻其实真的是水做的，只不过我在上面施了术法，你才能舒舒服服躺着，连衣衫也不曾被沾湿。” 凌枫瑶自然不信：“你说得若是真的，整日睡在这张床上，对于你的修为恐怕有害无益。” “本王道行很高，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术法丝毫都伤我不到。”他双眉轻挑，突然起了坏心。凌枫瑶没有准备，身下的‘床榻’完完全全‘软’了下去，大床变成了水池，她和云枫身上的衣衫一起湿了。 “臭狐狸!”凌枫瑶捧起水泼向云枫，“你故意的是不是!” 云枫游到凌枫瑶身边，双臂将她圈了起来：“你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现在总该信了?” 凌枫瑶右手高高抬起，用力拍了下去，池中水打在他们两个的脸上，云枫一脸的无奈，凌枫瑶却很开心：“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云枫嘴角微挑，双手突然握住凌枫瑶肩膀，用了力，他们两个一起扎进水池。凌枫瑶爱水，却并不深识水性，即刻喝了一口水。云枫及时将自己的口唇送了上去，贴到凌枫瑶的樱唇上，慢慢吹着气。 凌枫瑶勉强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推开云枫：“臭狐狸，我已忍了你很久!” “我在救你性命。”云枫说得义正词严，“还是说，你喜欢喝我的洗澡水?” 凌枫瑶听着这话就觉得噁心，飞身到了门边，素纱衣却紧紧贴在身上。云枫的一双桃花眼se/眯眯地瞧着，凌枫瑶喊道：“背过身去!” “我这儿备了姑娘的衣衫，是给未来狐后准备的。”云枫自然不怕凌枫瑶，索性也站到门边，握住凌枫瑶的手腕，笑道，“我带你去瞧瞧，万一合身呢!” 凌枫瑶轻声一哼，还是被云枫拉着走向更高处。 那是第五扇门了，许是因为这间屋里藏着的都是姑娘衣衫，门洞是被珠帘挡住的，显然被云枫施了术法，并非谁都能进。 凌枫瑶毕竟是个姑娘家，见到漂亮的衣衫自然移不开眼，也暂时忘掉了那只臭狐狸的不好。 云枫坐到椅子上，笑道：“喜欢哪件就穿上瞧瞧，我保证不看你白嫩的ji/肤。” 自然还是要双重保险，凌枫瑶变了个屏风出来，挡在她和云枫中间。云枫摇了摇头，端起手边的夜光杯，里面已盛了葡萄酒，仿佛早知道他此刻会来这儿一般。 凌枫瑶不是一只贪心的妖精，虽然这屋子里的衣裳她都穿得，也的确都很好看，可她不过脱掉身上早已湿透的衣衫，选了一件不招摇的乳白色长裙穿在身上，走到屏风前面，忍不住问道：“我穿这件可好?” 云枫上上下下打量着，笑道：“很好看!往后这件屋子，你随便出入。最好每日都换了不同的衣衫，再打扮打扮，也好叫整个狐族都瞧瞧本王的姑娘到底有多漂亮。”她那个病恹恹的样子只怕族中好些狐狸都已瞧见了，要抹去，还是需要些时日和精力的。他努力为她创造条件，这个小妖女也该努力配合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2000 ☆、狐族有难 “谁是你的姑娘!”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坐在他身边。可能因为这间屋子里的衣裳真的都是给未来的狐后准备的，裙子的后摆很长，几乎要在地上拖着，凌枫瑶不能适应，拢了又拢。 云枫嘆道：“我先在很庆幸提早带你来了，早些适应狐后的生活也好。你这个山野间长大的小妖女，和那些正统的妖精公主不同，过惯了野日子，很难受得住约束，连这穿衣的习惯都是如此。” “你方才毁了我那件衣裳，这件勉强就算作赔偿。”听她的口气，竟还有些嫌弃这做工考究，就连一聊都很难得的专门给未来狐后缝制的衣衫，“你们狐族的王后跟我这山野里的小女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身为狐王，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给那些个爱慕你的妖精公主们听到了，找我麻烦可怎么办。” 第34页 “你怎么会有麻烦!”云枫拿起另外一只夜光杯递给凌枫瑶，“整日待在我身边，妖魔鬼怪想要对你动手，也要掂量掂量。至于那些妖怪公主们，娇滴滴的，且不说大都不是你对手，是你对手的，也碍着身份，主要是碍着本王，绝不会对你出手。” 凌枫瑶轻声一哼，端起夜光杯尝了一口杯中酒：“本姑娘不需要你庇护。” 云枫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随你怎么说。”他身子向前一探，狐狸鼻子嗅着凌枫瑶身上的独有的木叶香气，轻声说道，“本王认准的事，任是谁都更改不了。即便是天神要改，都该掂量掂量，是他厉害，还是本王厉害。” “霸道!”凌枫瑶拽了拽裙子后摆，眉心轻轻皱起。 “当真习惯不了，我叫他们把其他的衣裳重新改过。”云枫看上去有些生气，“前些日子我只传了你的……”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你的尺寸和喜好的颜色回来，忘了告诉狐族的绣娘们我家姑娘的性子。做出来的衣裳样式，只怕有些不合你意。” 听到云枫这样说，凌枫瑶反倒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如此用心对待一个山野中长大的柳树精，他是整个狐族的王，就连狐族的太后都救过她的命。按照人间的话本子走下去，她是该以身相许。可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凌枫瑶来说，都想被罩了一层迷雾，她总觉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云枫也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狐王，她看不懂他。 “在你面前的云枫就是最真实的云枫。”云枫上身后仰，靠在椅背上，“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我在旁人面前是另外一副模样，可那个样子是戴了面具的，远不如现在真实。当然你心有障碍我可以等，反正我们的命都很长，有的是时间。” “我需要一个原因。”凌枫瑶直视着云枫的眼睛，“臭狐狸，我总觉着我们之间并不简单。” 云枫站起身来走到凌枫瑶身前，轻轻抚着她长发：“不要想那么多，我待你是真的，你待我也不假，这就够了。” 凌枫瑶轻声嘆息，勉强点了下头。狐族王上，狐族太后待她都很好，换做另外一个女妖精只怕求都求不来，她其实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这颗心到底怎么了。 云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左手在身侧划了个圆圈，幻境中，一人单膝跪地，抱拳道：“狐王，我们的兄弟丢了。” “丢了?”云枫的眉头蹙得更紧，“狐族是这三界所有族群中最有灵性，族人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千万年来，只有你用‘丢了’这两个字来描述同伴的行踪。” “小武有错。”小武抬起头来，与云枫对视着，“是结界。我试图寻找血印，可却总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 云枫微一点头，低垂了眼睑，认真思忖着：“小武你有三千年的道行，若当真如你心中所想，那布了结界的，道行要比你高出许多。” 小武抱在一起的两只手都露了青筋：“属下必定会找回兄弟，一个都不少带到狐王面前。” “你回来吧。”凌枫瑶第一次见到云枫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模样，“我出去将兄弟们找回来。” “属下……” “够了!”云枫将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小武，“本王一向说一不二，你清楚。” 小武长长出了口气，垂下的头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愧疚：“属下遵命。” 云枫转身面对凌枫瑶的时候，脸色柔和下来：“我去人界，你去不去?” “我去。”凌枫瑶站起身来，一脚却踩了裙子后摆，险些摔倒，被云枫及时环住纤腰。她飞速将衣裙后摆理顺，站直了身子，突然与云枫唿吸相闻，又往旁边走了两步。 云枫心下好笑，终究有些心事，笑得没那么开怀：“我去见一下娘亲，你随我一起?” 凌枫瑶轻轻点头。 云枫握住凌枫瑶手腕，他们两个转瞬间已在古树屋中消失，出现在烟波楼。 狐太后坐在花厅里面正中央的椅子上，见云枫带着凌枫瑶出现在眼前，笑道：“小枫瑶，你这身乳白色衣裳是云枫给你挑的?” 不等凌枫瑶回话，云枫已抱起拳头：“娘……” 狐太后抬手止了他说话，原本的一张笑脸也冷了下去：“小武那边的事我知道了。枫儿你这次出门要格外小心，毕竟他道行比小武要高深。” 云枫微微躬身：“知道了，儿子一定把兄弟们都带回来。” 狐太后又道：“若是你做不到，还有你老娘。救兄弟很重要，可救兄弟的前提，是保住你自己。” 云枫微微点头。 狐太后瞧着凌枫瑶，又笑了起来：“你预备随枫儿同去?” 狐太后对凌枫瑶很温柔，可凌枫瑶还是感觉到了狐族太后的威仪，回道：“枫瑶已叨扰多日，也该走了。” “你随了枫儿出去，也要跟着他再回来。”狐太后站起身来，走到他们两个身前，握住凌枫瑶的手，“丫头，我救了你的命，你可不能就这样轻描淡写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2000. 今天下午5点到的家，今天统共更4000，明天争取6~8k ☆、风沙肆虐 凌枫瑶笑着扬起头：“您想我做些什么?或者这狐族里面没有的东西，您喜欢什么?” 狐太后拍了拍凌枫瑶的手，郑重说道：“我希望你能守在枫儿身边，无论他遇到什么，无论你遇到谁，你们都不会分开。” 凌枫瑶开起玩笑：“像丫鬟一样伺候他?” 狐太后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笑道：“你们两个如何相处我不管。我救你，是因为枫儿，你记在心里就好。” 其实不用狐太后这样提醒，凌枫瑶心里也十分清楚，堂堂狐族太后对自己这般好只不过是因为她儿子狐王云枫。她微一点头，没多说话。 凌枫瑶没有娘，从不知道有娘的感觉有多好。虽然和狐太后接触的时间很短，她却感受到了温暖，现在突然听到狐太后亲口说救自己是因为云枫，心里终究有些酸涩。怪只怪她自己是柳树精，而不是什么老虎精、鲤鱼精，又只活了两千年，对于世事看得还没那么清楚。 云枫轻轻握住凌枫瑶的手，对着狐太后说道：“娘你放心，我和小妖女这一生都会守在彼此身边，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我也没什么心情插手。”狐太后击掌三声，一名乖巧的小姑娘双手捧着托盘来到凌枫瑶身前，托盘上放了一条银叶鞭，“我知道小枫瑶你善用长鞭，云枫那屋子里藏了许多宝贝不假，可是论起武器，他只怕仅有一屋子宝剑。这礼物还是要他老娘代他送给你。” 凌枫瑶侧过头瞧了云枫一眼，云枫背负着双手，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枫儿代小妖女谢过娘亲。”他不等凌枫瑶向狐太后道谢，也不问她收是不收，反倒伸长了手臂将银叶鞭握在手中，贊道，“化了银子制成柳叶，娘你还真是有心。” 第35页 狐太后白了儿子一眼：“你好不容易瞧中了一个姑娘，老娘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帮一帮你。我狐族总不能到了你这儿便没了后。” 云枫眉毛一挑，神色间终究有些尴尬：“枫儿不在，族中大小事务还是要娘亲操心。” 狐太后冷哼一声：“你在的时候可曾操心过?” 凌枫瑶已在忍笑，云枫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有些厉，她死死咬着下唇，尽力忍着。 云枫微躬身道：“那儿子去了。” 狐太后轻轻点头，右手一挥，凌枫瑶发现自己已站到了沙漠里，茫茫黄沙，四面都不看不到边际。云枫苦笑：“我老娘大事精明小事煳涂，似这种送人的小事，她是会时不时出一些差错。” 凌枫瑶扯了扯嘴角：“你要救你兄弟，我们快些去人界?” “不用急。”云枫握了凌枫瑶的手，在荒漠中慢慢走着，“抓了我的兄弟，其意却不在我的兄弟。也许是为了见我，也许……”他瞧了凌枫瑶一眼，没再说下去。 凌枫瑶却嘆了口气：“做你兄弟可真惨。” “生在狐族，他们不知有多幸运。”云枫细细数道，“神界、人界都有他们的三六九等，我们妖界自然也有三六九等。现而今，我狐族几乎已是妖界最大的族群，生在狐族，全然不必怕外族的仇家。” “听起来很厉害。”凌枫瑶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颇不服气，她顶看不惯云枫这副牛气的模样。 云枫又道：“所以你当真想做众妖之王，来我狐族就好。做了我的姑娘，我将狐族大权都交了给你。到时我藏到古木屋里，洗洗澡、看看书、练练剑，想想都觉得很美。” “你狐族的大权不是在你娘手上。”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看你就像人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还是败家的那种。” 云枫倒也不气，将手中的银叶鞭递给凌枫瑶：“你说我是公子哥儿，这话我勉强接着。可是我并不‘败家’，那古木屋子里所有的宝剑、古书，全是我自己挣回来的，依凭的是我的本事，与我是不是妖怪，是不是狐王，全然无关。” 凌枫瑶轻哼了一声，心中却信了八九分。毕竟她见过云枫向人要债时的模样。 “这片黄沙也属于我狐族，这儿入了夜会很美。有没有兴趣再留一晚看一看?”云枫含笑望着凌枫瑶，一双桃花眼又眯了起来，“还是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这儿留多一晚?” 凌枫瑶心中无奈：“臭狐狸，连我都要替你的兄弟们感到委屈!” “方才我娘对你说救你完全是因为我，虽然这话不假，可听起来总是没那么舒服。我这么殷勤，无非想让你开心一些，尽快忘掉我娘那几句话。你不领情，也便罢了。”云枫松开了手，大步向前走着。 凌枫瑶听了他的话，心里竟多了几丝愧疚，可这愧疚明明就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是追了上去，试探着说道：“臭狐狸你生气了?” 云枫没理她。 “我也是为了你的兄弟好。万一他们是遇到了仇家，你早一点儿找到他们，他们就早一日安全。” 云枫突然将凌枫瑶横抱起来，一张脸冷冷的，没有丝毫笑意：“你搂进我，最好窝进我怀里，不听话有了损伤可不要怪我。” 凌枫瑶本有些生气，很快就明白云枫为何让她窝进他怀里。沙漠就是沙漠，天地突然变色，狂风吹过，沙子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疼。 过了许久，凌枫瑶感觉不到狂风时，才抬起头来。她发现并不是风停了，而是云枫带她进了一间药铺。药铺里虽然点了烛火，依旧很黑，想来药铺外面狂风还在肆虐，风沙漫天。 “胡叔，外面风太大，我们在你这儿避一避。” 凌枫瑶几乎是跳出了云枫的怀里，见站在云枫对面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微笑致意。 胡叔捋着颌下鬍鬚，施了术法让药铺里更亮一些：“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风了，也不知多久能停。” 云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伸手将衣衫上的沙子掸到地上：“明日即便不停，只要风能稍微小一些，我也要出去。” “是遇到了大事?”胡叔请凌枫瑶坐到云枫身边，给他们倒了茶，“按说太后该知道沙漠今日会变天的事，无论如何也该留你在族里。” “只怕她是有意的。”云枫端起茶碗，喝了茶水漱口，他嘴里都是黄沙，“我老娘嫌我不理族中事物，想必是要惩罚惩罚我。” 胡叔摇了摇头：“太后对您有多好，狐王您不是不清楚。” “小妖女不是外人，胡叔您还是叫我少爷，叫我老娘夫人，太后、狐王的，听着别扭。”云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也沾着许多细沙，他抱怨道，“本王这盛世美颜就被这一场风沙给毁了。” 凌枫瑶笑出声儿来：“臭狐狸，就你，盛世美颜?” “本王生的丑么?”云枫白了凌枫瑶一眼，对着胡叔道，“胡叔你说，本王是不是歷代狐王中长得最俊美的?” “这……”胡叔犹豫了一下，“倒是不丑。” 凌枫瑶笑得更欢了。 云枫哼了一声，却也忍不住挑起嘴角：“胡叔你既说错了话，今晚就守在一楼吧，二楼的卧房让给我住。” 胡叔抱拳躬身，称了是。 其时天色灰暗，哪儿又分得出白天黑夜。云枫握着凌枫瑶的手上楼，凌枫瑶小声儿说道：“你竟然好意思占你叔父的地方!” “不然你守在楼下?你懂得如何根据天象判断这场风暴会不会对我狐族造成毁灭性的影响么?你以为胡叔在这沙漠里开这间药铺是因为他年纪太大了，青山绿水的狐族容不下他?” 这一连三问只问得凌枫瑶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躺在二楼的硬板床上，凌枫瑶能清清楚楚听到屋子外面狂风肆虐。她翻来覆去，自然是睡不着。 “睡不着也闭上眼睛。”打地铺的云枫嘆道，“累你跟着我吃苦了，我老娘虽然护短，可教训儿子也绝不含煳。我大了，打骂不得，她就只好变着法子惩罚我。其实她完全可以让我多留一日，也完全可以直接将咱们送到人间。” “你难道不该怪你自己动作慢，还要留在这儿看月光，这回你看吧!” “总能看到的。”云枫打了个哈欠，屋子外面风太大，他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晃动，“睡一会儿，睡醒了我带你出沙漠。” 左右是难以睡着，凌枫瑶戏嚯道：“臭狐狸你不是会神行千里么!怎么一阵狂风就把你挡住了。” “沙漠颳大风可不仅仅只有风啊。”云枫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行千里胜在速度，该走的路分毫不差。这样的大风迎着脸吹过来，我若是再用神行千里，只怕这张勉强能看的脸就要废了。” 第36页 凌枫瑶捏着自己搭在胸前的长髮，犹豫了一下，说道：“臭狐狸……” “恩?” “其实你生得真的很好看。我相信你是歷代狐王中长得最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先交3000的作业………… ☆、一还一报 “将来会出现另外一张盛世美颜，超过本王。”云枫的眼睛里闪着星星，“小妖女，比起我老娘，你长得更漂亮。我老娘待你好，可看见你这张漂亮脸蛋儿，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想来她有意说那些气你的话，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 凌枫瑶樱唇微启，话到嘴边，却并没说出口。这臭狐狸先说会有一张美颜超过他，又夸自己比他老娘漂亮，如果不是她想的太多，就必定是这臭狐狸又在胡思乱想了。 “怎么不说话?”云枫侧转过头，索性坐了起来，瞧着躺在床上的凌枫瑶，“我夸你生得好看，你至少也该说一声多谢。” 凌枫瑶勉强笑了一声：“得到狐王夸奖，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云枫低垂了眼睑，突来的沉默显得屋外的狂风声响更大。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我如果说，我们两个很久之前就见过，很久之前，你就想着要嫁给我了，你可愿意相信?” 凌枫瑶神色一怔：“你说真的?” 云枫轻笑一声，又躺下去，将双手枕在脑后，柔声说道：“睡吧!实在睡不着，就听听窗外的风声。在其他族群的聚居地，你可听不到这样响的风声。” 凌枫瑶的心又哪里能静下来。听风声?这臭狐狸的一句话直搅得她心慌意乱，她拼命想着过往，都找不到有关这臭狐狸的丝毫讯息，难不成这又是他从话本子里学来的招数?公子见到心仪的姑娘，不是会在四下无人的情境下低声说上一句：姑娘，我们好似见过。实则是在骗人，两个人根本素未谋面。 凌枫瑶轻哼一声，终于还是阖上双眼，狐族既会迷魂又会骗人，往后这臭狐狸的话还是少听为妙。 屋外的狂风颳了整整一夜，凌枫瑶是在后半夜风声小些的时候才迷迷煳煳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被云枫抱在怀里。 “臭狐狸!”凌枫瑶俏脸一黑，从他怀里跳了出去，软软的沙地，她险些摔倒。 云枫手快，搀住她胳膊，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柳树精么?行动速度如此之快，我会以为你是我同族，一只小白狐狸。” 凌枫瑶拂掉云枫握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扬起头看了一眼依旧灰濛濛的天，笑道：“我浑身上下都是清新的木叶气息，你们狐族再有本事，能生出我这样的后代?” 云枫扯着嘴角笑：“我狐族没本事，歷来后代都是又脏又臭的。”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大步向前走着，步履轻盈，一点儿黄沙都不曾带起。 凌枫瑶一耸肩膀，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终究捨不得一路都冷着凌枫瑶，过不多时，便开口说道：“衣袖里有一方手帕，你拿出来蒙住脸。” 凌枫瑶惹了云枫生气，自然要乖乖听他说话，从宽大的衣袖里掏了那方手帕出来，将脸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云枫停下脚步，转身见凌枫瑶听了话，心里满意，勉强点了下头，走上前去拉住她手腕：“我不想在沙漠过夜，风还没停，一会儿你大概会感觉到脸像刀割一样疼，忍着些，很快就到人界。” 凌枫瑶来不及开口说话，就感觉到沙漠中的黄沙打在脸上，饶是她用帕子蒙住了一张脸，扔能感觉到刀割一般疼。她有些后悔惹这个臭狐狸生气了，若能被他抱在怀里，至少是不需要忍着这疼的。 好在只有一瞬间，人界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仿佛救星一般。可凌枫瑶却不敢随随便便摘下脸上的帕子，她和云枫站在一家客栈前，还没进门，她拽住云枫，问道：“我这张脸可有受到什么损伤?” 云枫不答反问：“你看我这张糙脸上可有口子?” 凌枫瑶笑了，解下帕子，只听云枫又道：“脸颊有些红，还是受了些损伤。” 凌枫瑶忙用双手捂住脸，一双大眼睛瞪着云枫。 云枫笑了，握住凌枫瑶的手，柔声说道：“尽管放心，没有大碍。即便真受了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我也会负责任。” “你当然要负责任!”凌枫瑶越发觉着自己这张脸火辣辣的疼，“若不是你，我又如何会受这样的苦。” 云枫轻声嘆息，那嘆息中却满是宠溺：“叫店家找些寒冰来，我保你明儿个一早，这张脸蛋儿便恢復如初。” 云枫刚从狐族出来，手上自然是不缺银子。‘住店当住最好的’，他和凌枫瑶自然又住到僻静处，做了邻居，虽然有可能只是一晚上的邻居。 店家收了银子，特意下到地窖取了冷冰上来，恭恭敬敬送到云枫屋里。云枫敲了几下隔墙，说道：“要治脸上的伤，进我屋儿来。” 凌枫瑶听到了，却歪在卧榻上，一步也不动。 过不多时，屋门便响了。云枫端着铜盆进来，肩膀上还搭了条手巾。 凌枫瑶嘴角微挑，却转过身去，用背嵴对着云枫。 “小姑奶奶，本王已将东西送到你身前儿来了，好歹给些面子?”他将铜盆放在卧榻旁的圆凳上，侧身落座，扶起凌枫瑶，“这要是睡着了，明儿早上脸一肿，你会不会对着铜镜哭?” “我像是那么没出息的!”凌枫瑶气鼓鼓的，“别说这张脸肿起来，就是毁了，我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哪儿来的这么多气话!”云枫用手巾包了一块冰，轻轻敷在凌枫瑶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凌枫瑶轻轻挑了挑嘴角，却又勉强压了下去。 “觉着舒服，就摆了舒服的样子出来。高兴的时候也要装着不高兴，不难过么!”云枫下手很轻，心里终究有些愧意，“狐族的那些黄沙与寻常的黄沙不同，我们妖怪道行再高，只凭术法也难以去掉那些黄沙留下的伤。反倒是人界这种土法子最有用。” 凌枫瑶白了他一眼：“你们狐狸一族还真是有心眼。” “我们不是有心眼，我们是有心。”云枫将手巾中的冰块换掉，又去给凌枫瑶的另一半脸冷敷，“本王自生下来就被狐族的老少照料，似这般照料你，这还是第一次。”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凌枫瑶抓住云枫手腕，从他手里抢过那块裹着冰块的手巾，“我自己来就成，不劳烦狐王大人。” 云枫眼珠儿一转，反倒将一张脸凑了上去：“那你不如帮我拯救拯救我这张糙脸，看在我也照料了你许久的份儿上。一还一报，公平得很。” ☆、还我姐姐 凌枫瑶低垂了眼睑，撇了撇嘴，自顾自将包着冰块的手巾敷在自己的脸上，侧转过身，不理云枫。 云枫轻声嘆息，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口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住，右臂弯起，食指、中指之间夹住了一道白光，那白光里裹着一张字条。他瞥了凌枫瑶一眼，展开字条，一字一字念道：“云枫，请将姐姐还给我。” 第37页 凌枫瑶一怔：“谁叫你还姐姐?”即刻便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带着些勉强，“不会是那位古藤精吧?” “你猜对了。”云枫将字条递给凌枫瑶，“看来我兄弟失踪都是因为你，你说你该如何补偿?” “这也太荒唐。”凌枫瑶前前后后看了那张字条好几遍，“就这么几个字，也不写怎么还，也没写他在哪儿……” 云枫哼了一声，她这反应也实在出人意表。 “姐姐，只要你想着要找我，我就能找到你。”当空碧绿色的光晕一闪，古腾穿了件云白色的衣裳出现在云枫和凌枫瑶身前，“姐姐你说走就走，也不交代一声。我猜到他必定带你进了狐族，可我沖不破狐族与人界的结界，就只好绑了他们还在人界的族人。”他一脸邀功的模样，侧身坐在床榻边，握住凌枫瑶的手，“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云枫的一张脸要多黑有多黑：“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我也不必带着她回狐族，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你让我姐姐受了苦?”古腾恶狠狠瞪着云枫，左手却抓住凌枫瑶手腕，三根指头搭在她脉上，过不多时，转过头瞧着凌枫瑶，奇道，“姐姐你的伤全好了?” “所以受再多的苦也值得。”凌枫瑶看了云枫一眼，目光中带着感激。 古腾发自内心地高兴，双手握了凌枫瑶的手，兴奋道：“姐姐你既然好了，我们去闯几大仙山，抢几株仙草回来，再踏平几大妖族，弟弟助姐姐登上万妖之王的宝座。” “万妖之王?”凌枫瑶皱了皱眉头。 云枫的脸更黑，踏平几大妖族自然也包括了狐族，这古藤精到底要拉着他的小妖精做什么!要登上万妖之王这个宝座，脚下必定要踏着累累白骨，此前凌枫瑶说要做万妖之王不过是开个玩笑，现在听古腾的意思，倒像是已在做准备。 “姐姐，你不在我身边这些时日，我了解了你的过去，知道你有这个心愿。我喜欢你，愿意倾尽我所有去帮你。”古腾瞟了云枫一眼，目光中透着不屑，“到那时，无论哪一族的王上都要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而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帮你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 凌枫瑶露出了一丝笑意，望着云枫的眼神有些尴尬，终于想起从古腾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眉心蹙了起来：“你说你了解我的过去?” “他在那荒岛上生活了几千年，怎么会知道你的过去。”云枫的目光中流淌着淡粉色的光晕，古腾与他四目一对，原本微张的口唇合了起来，起身站到云枫身边，仿佛被下了蛊du一般。 凌枫瑶心中自然有了疑惑，云枫走到她身前，左袖在她脸上轻轻一拂，她双眼一闭，软软躺在云枫怀里。云枫扶着凌枫瑶躺到床上，拽了床里的薄被给她盖好，又给她捋了捋鬓边乱发，看着她熟睡的侧颜轻轻一笑，这才起身走出客房，古腾竟也乖乖跟在他身后。 云枫进了客栈对面的酒馆，与古腾相对而坐。古腾晃了晃头，失了神的双眼顿时又有了神采，他伸手抓住云枫的手腕，喝道：“你胆敢对我用迷魂术?” 云枫唤来店家，要了两壶酒，手腕却任由古腾握着：“你道行的确高深，这么短的时间就破了我的迷魂术，云枫甘拜下风。” “我本就不该中招!”古腾松了手，瞪视着云枫。 云枫眼睑微垂，拿起酒壶斟满了他们两个身前酒盅，右手一挥，酒馆中的客人与小二都停了手中的动作，时间仿佛静止一般。他端起酒盅喝了一口酒，皱眉道：“差强人意。” “你怕我姐姐做了万妖之王，你狐族从此在这世上再无立足之地!”古腾言之凿凿，剑眉几乎都要竖起，“是也不是!” “不是。”云枫一丝犹豫也无，“我只问你，千年之前的事你知道多少?还有，你到底是谁?” “堂堂狐王竟也会怕?”古腾扬起头，眼中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岛上的那棵古藤树，几千年来从不曾修成人身。” “看来我错了。”云枫轻笑着，“我这双眼睛能瞧得出妖魔鬼怪，神仙也能看得出，面对你，我竟然走了眼。” “你占了我的岛。”古腾双目灼灼，不过转瞬又露出了孩童模样，“不过我现在不准备要你还了。你将姐姐让我给，我们两不相欠。” “你想要我的小妖女?”云枫一盅酒已喝下肚里，又给自己满了一盅，“即便我肯，只怕她不会愿意。” “这与你无关，你只要肯放手。” “这手我不会放。”云枫将酒盅重重搁在桌上，“我绝不会把小妖女让给你，眼睁睁看着你带着她走入歧途，除非这世上再没有云枫。” “成为万妖之王是姐姐的心愿，她想了一千余年。”古腾端起酒盅，竟然向云枫敬了酒，“我喜欢姐姐，你若是也喜欢她，我们就该齐心协力帮她。” “帮她什么?做万妖之王么?”云枫冷哼一声，“千年前她的确不服输，也凭藉自己的本事打败了凤族、羽族的族长。打败了又能如何，五脏六腑尽皆损伤，她险些没了性命。” “现在不是千年之前了!”古腾瞪了云枫一眼，“现在姐姐身边有我，她不会再受伤。” “是么?”云枫轻蔑一笑，“古藤精，我们聊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千年之前你是谁?还有，为什么要做那小妖精的弟弟。” “我和姐姐之间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古腾一挺胸膛，“总之我清楚姐姐是一定要达成她心中愿望的。只要那愿望一日不达成，她就一日不能放下心结。她也不过是表面上显得开心而已，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哦?”云枫缓缓转着手中的酒盅，竟突然觉着这古藤精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要说千年以前，就是千年后的今天，小妖女也曾说过要做万妖之王的话。 “你想通了?预备把姐姐还给我?” “小妖女从来都不是你的。自然，她也不是我的。”云枫心底多少有些失落，“我不管你千年前是否和她有过交集，请你离她远一些。她的心愿，自有我去帮她实现，与旁人无关。” “这我可不能听你的，我要听姐姐的。”古腾将头微扬，一副挑衅的模样，“姐姐忘了一些事，我要帮她回忆起来。只要她想起过往，她绝不会再理你这狐狸。到那时，不需我多说一句话，她都会跟我在一起。” “你敢!”云枫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中透着兇狠，“我能在你身上施一次迷魂术，就能施第二次，第三次。”换言之，让你废了自己的道行，也是轻而易举。 “我不会再中招。”古腾心里其实是鄙视狐族迷魂术的，迷人心魂才能制胜，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我言语上难能统一，那就各凭本事。我想，姐姐一定希望自己能够有完整的记忆。”他终于喝掉了酒盅里的酒，转身大步走出酒馆，出门后停下来说道，“你那帮兄弟在我找到姐姐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他们全放了，你是不是该感激感激我。” 第38页 云枫盯着古腾的背影，直到他走进对门客栈，才将目光移开。千年前的那段故事，是过往也是伤疤。有些人喜欢回忆过去，可有些人就只愿展望未来。小妖女真的会愿意将心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撕扯开来么。 ☆、千年过往 云枫在酒馆里坐了很久，他绞尽脑汁竟也想不起千年之前和这古藤精有过什么交集。听那古藤精的意思，他竟知道自己和凌枫瑶的一切过往?云枫心底第一次有了恐惧，如果那段过往被旁人告知给小妖女，会怎样?她会不会一时冲动，再一次走上那条不归路。 云枫重重嘆息，站起身来，将双手负在身后，走出那间酒馆。酒馆里的人醒了过来，他们惊诧于时光的流逝，匆匆付了酒钱，赶回家去。 凌枫瑶还在昏睡着，云枫坐在床榻边，轻抚着她脸颊，目光中满是温柔。很多年前，在他还没遇见凌枫瑶时，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何姑娘那样温柔善良的，可直到他遇到了凌枫瑶，才真正看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谁。也许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一帆风顺，他本以为那个小妖精会心甘情愿做他的狐后，他们就在狐族那片青山绿水中生活，从此无忧无虑。可是有志向的小妖女那个时候不想做狐后…… 月挂中天，云枫右臂衣袖在凌枫瑶脸上轻轻一拂，凌枫瑶的眉头皱了皱，这才睁开双眼。 “你醒了?”云枫浅笑着，扶着她坐了起来，“有没有头疼?”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小瓶，拔出瓶塞，在凌枫瑶鼻下轻轻一晃，柔声又问，“可清醒些了?” 凌枫瑶原本还有些懵，既刺鼻又有些香的味道冲进脑海，她立时便清醒了：“臭狐狸你迷倒我做什么!” 云枫给她捋了捋长发，犹豫了一阵，才开口：“小妖女，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下山时发生的事么?记得多少?” “我第一次下山?” 云枫轻轻颔首：“那时你时常穿淡绿色的衣裳，飞扬跋扈，十分骄傲，比你现在更甚!”他眼中宠溺更深，抬起左手，揉了揉凌枫瑶的头髮。 “我的确也下过山，不过那是在认识你之前。”凌枫瑶一怔，目光中透着疑惑，“你待我好，是因为我们之前就见过?” “是，我们之前就见过。”云枫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站到窗前，“我想，与其让那古藤精告诉你我们两个之间的过往，不如由我说出来。” “我不明白。”凌枫瑶也站了起来，右手拢了拢衣衫的后摆，脸上的表情有些嫌弃，“臭狐狸，你们狐族的姑娘都这么穿衣裳么?” 云枫没理她，望着窗外的一双眼睛变得深沉：“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的伤么?” 凌枫瑶眉心一皱，道：“时间太久，早记不得了。” 云枫轻笑一声，负在身后的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我们是妖，妖的记忆不止比凡人强了一点儿半点儿，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伤的。” 凌枫瑶不说话了。 “一千年前，说远很远，对于我们妖来说，其实也很近。”云枫侧转过身，对着凌枫瑶微笑，“你想不想记起过往，即便那过往有些苦。” 凌枫瑶紧紧盯着云枫的眼睛，目光不再单纯，反倒带着怀疑：“我的过去我该知道，不论那过去有多苦。” 云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不再开玩笑，不再‘小妖女、小妖女’叫着，“天都快亮了，你再睡两个时辰。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过往的一切你都能记起。” 客房的门开而又关，凌枫瑶却哪里还能睡得着。她从不曾想过话本子里姑娘没了记忆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千年前的过往，她又的的确确记得没那么真切，就连她自己究竟是怎么受的伤竟然也忘了。 凌枫瑶嘆了口气，合衣躺在床上。她的过往究竟是怎样的?她千年前的生活里就有了云枫?千年以前，他只是她的好友?还是她的什么人? 她长出了一口气，阖上双眼。终有一日，一切的一切都会清清楚楚，黑的变不成白的，白的也变不了黑的。 云枫走出凌枫瑶的客房后并没急着回自己的房间。他走到二楼一间普通的客房前，敲响了房门。 古腾很快便给他开了门，侧转过身，伸手做请：“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 云枫大踏步走了进去，见他关了门，便说道：“枫瑶应该知道她的过往。可这过往不该由你告诉她，也不该由我告诉她。” “狐王的话就是高深。”古腾坐在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着云枫继续说下去。 “我封过她的记忆。可是她被我送回到东华山上后，应该是又遇到了什么，她的那段记忆连带着修成的术法都消失了。” “姐姐千年前的术法已经很高，比起我现在还要高。”古腾顺着云枫的思路想下去，“几百年的时间，你有没有找到拿走姐姐记忆和术法的人?” 云枫低垂了眼睑：“只怕是我不愿她遇到的那位主动找上门去的。”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眼望古腾，道，“废掉的术法无论如何找不回，可被抹掉的记忆却能找回。等她真真正正想起过往，她想怎么做，我都随她。云枫不等古腾表态，便推门走了出去。 古腾看着关紧的房门，点了点头：“你不愧是狐王，你说的话，我听了。” 云枫回到自己那间客房的时候，天已快亮了。他坐在八仙桌旁，右手上翻，请出了那柄玄冰剑。他爱宝剑，狐族那间剑室里藏了许多天下名剑。但其实以玄冰做剑，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左手拎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灌了好大一口酒。玄冰剑唯有一处好，若是不想伤了对方性命，将体内阳气灌于剑中，剑身即刻消失。 “小妖女……”他的目光里都是惆怅，“如果你知道我们两个中间有那样一段过往，你还会跟在我身边，耍性子，闹脾气么?只要你在，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怕只怕到了那时，你再不会理我，我们两个最终还是难逃分道扬镳的结局。” ☆、毁誉参半 第二日一早，凌枫瑶打开房门的时候，云枫已站在门外，手臂上托着一套乳白色的衣衫：“拿去换了，你不是嫌我狐族姑娘的衣裳繁琐么。” 凌枫瑶轻抿口唇，伸手接了那衣裳，奇道：“你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该不会是一夜未眠吧?” 云枫扯着嘴角笑，一双桃花眼又眯了起来：“小妖女，你先不要说我，你昨晚可睡着了?” “我睡得很好。”凌枫瑶也眯起一双眼睛，学着云枫的模样，“已经忘掉的事就当还不曾发生过。等想了起来，谁欠了我的，我都要还回来。” “也好。”云枫点了点头，“到那时，你想找谁报仇，想怎么报仇都由着你。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凌枫瑶的眉心皱了起来：“我当真有仇家?” 云枫冷哼一声：“你觉着你这性子不会招人嫉恨么?” 第39页 “是招些妖魔鬼怪嫉恨吧!”凌枫瑶微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只怕你这狐王也遭了不少妖精嫉恨，这世上又有谁能得到万千生灵的宠爱呢。”她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云枫还在愣神，枉他空有五千年的道行，竟然还不及这小妖女想得通透。有妖怪恨这小妖女，自然也有他和古藤精这样的妖怪喜欢，这世上的每个妖也许都是毁誉参半的，他自己也是如此。且不说天下，就是这狐族，也多多少少有一些族人不服他这个狐王，若不是有他老娘在狐族坐镇，他只怕没这个闲心在外歷练。 凌枫瑶的速度很快，客房门开后，一个俊俏的郎君出现在云枫眼前。 云枫笑道：“你做男人真是比过了全天下一众男人，这一路走下去，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的心。” “只怕会抢了你风头!”凌枫瑶手中摺扇在手掌上打了个转，轻轻敲在云枫的头上，“不过这男人衣裳是你送来的，你可不许再在背后说些乱七八糟不中听的话。” “那是自然。”云枫直接握了凌枫瑶的手，附在她耳畔低声说，“你可听过‘断袖之癖’么?”自然受了凌枫瑶一记好大的白眼，他却丝毫不介意，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下了楼，古腾已等在客栈外。凌枫瑶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云枫自然死死握住。古腾却丝毫不介意，凑到凌枫瑶身边，笑着说：“我和姐姐一路走，姐姐说好了要收我做小弟的。” 凌枫瑶瞧了古腾一眼，对于他总称唿自己作姐姐这件事，虽然觉得有些不妥，还是不得不勉强受了：“你跟着我做小弟，可以。可你瞧着我这身打扮，也不该再叫我姐姐。” “叫兄长?叫公子?姐姐你挑一个。” 云枫哼了一声，这古藤精不愧在这世上活了几千上万年，哄姑娘的招数真是厉害。 “你还是叫我姐姐吧。”她低头看了一眼被云枫握住的手，低声道，“反正已经很怪了，再怪一些也没什么所谓。” 古腾眯着眼睛笑，背负着双手走在凌枫瑶身边：“姐姐待我真好，我也会对姐姐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事，更的少了些……明天如无意外，多更多更多更………… ☆、回梦神玉 “你若真是想待她好，就不要撺掇着她去做什么万妖之王。那顶冠，她戴不起。”云枫领着凌枫瑶和古腾走上另外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他才朗声说出那样的话。 古腾却不以为然：“妖生漫长，依着姐姐的性子，是决计不愿庸庸碌碌去过这几千年的。”他说着，侧转过头含笑望向凌枫瑶，“姐姐不是一向以现任天后为榜样么。” “这个倒是真的。”凌枫瑶揉了揉古腾的长髮，竟真的当他是弟弟一般，“现任天后是我老祖宗辈上的人物，同为柳树精，没道理她能建千秋镇那样一个镇子，我却不可以。” “你可以。”云枫左手紧紧攥着凌枫瑶的手腕，右手轻挥摺扇，“你那位老祖宗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做千秋镇的主人，你若愿意，我便将整个狐族都送了给你，我老娘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只一点，不要想着收服这世上所有的妖怪。即便是现在，你那位老祖宗也没能将全部的妖怪都登记在册，收归天界管理吧。” 凌枫瑶一怔，点了点头。却听古腾说道：“境遇不同，又有什么可比较的。现任天后当时遇到了身为鬼差的太子殿下，若非如此，今日会不会是万妖之王也犹未可知。你明知道我姐姐有那个本事将这世界上的妖怪收归麾下，却左拦右拦，还不是怕将来她会对你狐族有所威胁么。” 云枫冷冷一哼：“我虽身为狐王，一心不过希望族人能活得自由自在，不为外族所欺。枫瑶若是当真愿替我母后担下重担，我自然乐得将狐族交到她手上，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凌枫瑶终于不耐烦了，用了大力将自己的胳膊从云枫的手中抽了出来，“我想不想做妖王，想不想去狐族，都是我自己的事。所有的一切都请让我自己想清楚。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几时能想起过往，怎么想起过往!” 云枫怔住了，这样霸道的小妖女与千年前的那个一般无二，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了，终是低头一笑，又恢復了正常神色：“你还记得东华山上黄头儿保的那支镖么?你险些把那群保镖的人都扣在山上。” 凌枫瑶何其聪明，眼珠儿一转，笑问：“那支镖保的是能让人恢復记忆的药草?” “是一块骨玉。”云枫扬起头看着大路一侧直耸入云的半壁高山，说道，“这世上只怕没有什么药草能让一个妖精恢復千年以前的记忆。可是传说中，每一只梦魔都拥有可以使神、人、妖在梦中回到过去的能力，再感受一次千年前的爱恨情仇。”云枫的目光变得深邃，如果不是这个古藤精，他又怎么会把凌枫瑶带到这山上去。千年前的过往，记得还不如忘记，云枫有那个自信让凌枫瑶成为自己的妻子，哪怕需要的时间久一些，再久一些。真记起了，这小妖女对自己会怎么看…… 凌枫瑶也扬起头顺着云枫的目光望向山顶：“想来这世上已没有梦魔了?” 云枫轻轻颔首：“在梦里追寻千年前的记忆，即便已轮迴转世，也能想起前世过往。可想而知，这世上有多少生灵都想得到梦魔。偏巧梦魔一族术法低微，又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他们族中的秘密被外人知晓后，族人相继失踪，最后一只梦魔留在这世上的就只剩下一块骨玉。” “用梦魔的骨头做成的玉?”凌枫瑶皱了眉头，“黄头儿他们保的就是这个?” “现在那块玉叫回梦神玉。”云枫握住凌枫瑶的手，“我之所以会接那趟镖，不止是为了银子。”还为了知道那回梦神玉的去处，以备将来你有需要。 “其实你完全可以将那块玉抢到手里，咱们妖精要抢凡人的东西，还不是勾勾手指就到了手。”古腾撸起衣袖，又朝着凌枫瑶笑，“姐姐，你瞧着弟弟怎样把那件好东西给姐姐抢回来。” “抢回来不难，你可知道那玉该怎么用么?”云枫瞪了古腾一眼，目光中写满了对没见过世面的嫌弃，索性揽了凌枫瑶的纤腰，在她挣扎之前便道，“这半壁山你想自己上去也是不难，却免不得脏了衣裳，还是我送你上去?” 凌枫瑶眨了眨眼睛，一点头：“那就多谢了。” 云枫即刻跃身而起，脚尖交替着在山侧壁上轻轻一点，登上山顶十分轻松。古腾自然也丝毫不费力气，几乎是与云枫同时落地。 云枫难得没耍无赖，站稳后便松开了搂在凌枫瑶腰间的手臂。凌枫瑶心里竟还有些失落，她侧转过头，有意瞧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也许是因为她离那段过去越来越近的原因吧。原来，这臭狐狸不再在意自己的时候，自己竟会这么捨不得。 第40页 古腾望向不远处的高门大户，眉心不由蹙起。果然是宝贝所在地，那宅子被妖气围绕，却没有哪个妖怪敢冲进去行抢，真是奇哉怪哉。 “梦魔一族与凡人所生的后代正在催动骨玉，没有哪个妖精敢动手。”云枫当先走到那座宅子前，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云枫求见万公子。” 过不多时，大红的门便被小厮从里面拉了开来。小厮见到云枫，恭恭敬敬伸手做请：“云公子，我家公子请您进花厅稍后。” 云枫一点头，背负着双手走进门去。凌枫瑶和古腾本跟在他身后，却被那小厮身后挡在门外：“我家公子只请了云公子一人进门。” 云枫抓住那小厮手腕，脸上还挂着一抹笑：“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小厮不敢放人进门，恭敬回道：“云公子容我进去请示我家公子。” 云枫手上加了力：“这两位真的是我朋友。万公子若是要怪罪，云某一力承担，与你无关。”他微微用力，那小厮便跌坐到院里，手脚发麻，一时之间竟难以站起身来。他又握了凌枫瑶的手腕，三个妖精先后进了花厅。 ☆、凡人后代 凌枫瑶在雕花檀木椅上落了座，环视着装饰华丽的花厅，笑道：“臭狐狸，你这朋友和你一样，真会享受。” “他不是我朋友。”云枫自从进了花厅，便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们两个之间有的不过是交易”。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臭狐狸不理她，她自然也不会理这只臭狐狸。云枫轻轻笑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沉重。也许明天，也许今晚，这个小妖女就会想起那段过往…… “狐王大驾光临，万某有失远迎。”一把粗犷豪迈的声音从内堂传了出来，与之相匹配的是同样高大的身形。 云枫站起身来，抱了拳：“万老闆好久不见。” “不敢不敢。”万老闆抱拳回礼，坐到主位上，身后跟着四个小厮上了茶。 云枫喝了口茶，重重盖上茶碗盖，蹙起眉头：“万老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恩人，你就拿这茶煳弄我?” “我现在没有心思喝茶。”万老闆的眉头始终皱着。 云枫站起身来走到万老闆身前，拍了拍他肩膀：“你找到了梦魔一族的后人，你夫人必定会平安无事。” 万老闆勉强点了点头。 花厅里很静，没有小厮上来打扰，云枫默默喝着那碗实在难喝的茶，凌枫瑶心里无聊，见到万老闆和云枫的表情，硬是忍住了一句话也没多说。 天黑了下去，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雕花木门撒进花厅。直至内堂传出了脚步声，万老闆才吩咐小厮点上蜡烛。他站起身来，看着内堂与花厅相连的通道，目光中透着希冀。 脚步声很轻，速度也慢，从屏风后面走进花厅的是个姑娘，脸色泛白，口唇也没什么血色。 万老闆迫不及待迎上前去：“我妻子怎样了?” 那姑娘弯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残留的汗水，笑道：“万老闆放心，您帮我找到家中至宝，我必定会尽心尽力保你夫人安全。明日天亮时，尊夫人会醒来，记起和您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万老闆重重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内室。 早有小厮端了参汤上来，递给那姑娘：“王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吩咐了给您炖的。” 王姑娘坐到云枫对面的椅子上，接过参汤喝了，将空碗放回小厮手上的托盘里，扬起头笑着说：“多谢。” 小厮又说：“我家公子说，姑娘是我家夫人和公子的恩人，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家公子无不应允。” “万老闆的好意，王梦蝶心领了。”她掏出了放在衣袖中的骨玉，十分爱惜地抚摸着，“我家族中最宝贝的这块玉能被他找回来，我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小厮微躬着身道：“姑娘的客房，小的已布置妥当，您随时可以去休息。有什么需要，随便唤个小厮吩咐就是。” “好。”王梦蝶的笑一直很甜，直到那小厮走出花厅，她才仔仔细细将骨玉用一块蚕丝帕子包好，小心放到衣袖中。重新打量花厅时，才发现对面坐着三个陌生人。 “听说梦魔一族化为人身后，大都孤高傲世。想不到与凡人结合生下的后裔竟会如此温婉可人。”云枫轻挥摺扇，直视着王梦蝶的双眼。 王梦蝶即刻沉下脸：“你是谁?竟知道我的身世?” “不是知道你的身世，是知道你家族的过去。”云枫缓缓说着，“其实那块骨玉由你自己保存，还不如放在万老闆这里。宝贝的身上通常都带着害人的属性。” 王梦蝶盯着云枫笑眯眯的眼睛，死死咬着下唇。 “你不必害怕，我对你家的宝贝不感兴趣。”云枫低垂了眼睑，“说起来，真正将骨玉平平安安送到万府上的那个人是我，那万老闆不过是借花献佛。王姑娘对万老闆都心存感激，不知道对我这个真正去拼命的，存的是什么心思?” 王梦蝶还没来得及回他问话，凌枫瑶先冷冷哼了一声，侧转过头瞪着云枫：“以身相许，云少爷觉得如何啊?” “这我可消受不起。”云枫大喇喇握了凌枫瑶的手，一双桃花眼眯成一条缝，“毕竟世人都道我有‘断袖之癖’，就不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了。” 王梦蝶扯了扯嘴角，随即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真是个好骗的小姑娘。”云枫拉着凌枫瑶的手腕站起身来，对着凌枫瑶说道，“我看王姑娘今日身体很弱，你的事待她身体好些了再让她办吧。” 王梦蝶听着云枫说出口的话实在感到别扭，右手大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觉着我好欺负!姑娘我的确性子好，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人欺负了，占了便宜去!” “明日待万老闆缓过神来，对姑娘说清楚，你再行判断也不迟。”云枫带着凌枫瑶走到花厅门口，回过头又对着王梦蝶道，“想来，姑娘必定会后悔对云某说了这番话出来。”他沉下脸来，瞧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古腾，“你不跟着我走，是预备住在这花厅里?” 万老闆自然也吩咐了小厮为云枫他们准备客房，云枫和凌枫瑶依旧住隔壁。云枫的屋子里，万老闆一早给他备好了酒。夜色深了，他手握酒壶走到隔壁房门前，抬手轻敲了一下：“你若是没睡，我讲万老闆的故事给你听?” 屋门很快开了，凌枫瑶换了睡袍，一头长髮披散在身后。 云枫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口唇，低垂了眼睑，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才走进屋子。 凌枫瑶和云枫相对而坐，在两人身前分别摆了个茶碗全作酒具，待云枫给自己斟了酒，才道：“不瞒你说，我见到王姑娘手上那块骨玉，就感到不舒服，现在才好些了。” 第41页 云枫一点头：“梦魔的骨头，自然是不寻常。” 凌枫瑶长出了一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碗中的酒：“左右今夜是睡不着了，有你主动送上门来讲故事也好。” 云枫笑了，随即低垂了眼睑：“万老闆的真身是一头狮子。” ☆、此生无悔 “当年我与他结识就是因为梦魔骨玉。”云枫第一次用茶碗做酒盅，刚喝进嘴里，就露出了一脸的嫌弃模样，“你跟我在一起，能不能多多少少勉强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品位。”他甚至有些痛心疾首，“万老闆给我预备的是陈年佳酿，配这个茶杯实在是糟蹋了。” “他预备了好酒，竟没给你配上酒樽么?”凌枫瑶瞪了云枫一眼，将搭在身前的长髮捋到耳后，道，“你那故事还讲不讲，不讲我要睡了。” “稍安勿躁。”云枫又喝了一口酒，缓缓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就像个说书先生，“故事的开始和你从前看过的话本子一模一样，只不过与女娇娥相配的虽然是个妖怪，这妖怪却长得粗犷了些。” 凌枫瑶想起万老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云枫假意咳了两声，又道：“我见到他的时候，原本该写在话本子上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他正拼尽全力从一群小妖手中抢那块骨玉。” 凌枫瑶皱起眉头：“从一群小妖手中抢?” 云枫点了点头：“听说他为了救他娘子，几乎散尽修为，几大族的族长都战过了，却栽到了一群小妖精手上。” “狐王大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此便和万老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凌枫瑶挑了挑眉毛，一副一定被本姑娘猜中了的模样。 云枫却摇了摇头：“本王的确是救了他，可他连个‘谢’字都没说，从那群小妖精中抢了骨玉，就没了踪迹。” “臭狐狸你没骗我?” “骗你于我有什么好处?能在你心里树立起我高大的形象么?”云枫难得瞪了她一眼，“不过我毕竟是只狐狸，我救了他，他不谢我，我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凌枫瑶笑了：“这才是么。” 云枫轻哼了一声：“一个奄奄一息的妖精，本王想找到他，实在是轻而易举。” “你也见到了他夫人?” “是个不算漂亮的善良姑娘。”云枫努力回忆着，“不过已经奄奄一息，就快归西了。” 凌枫瑶叉起双臂：“你不会想说，你又出手救了他夫人吧?” “这倒没有。”云枫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心善。更何况，凡人生死自有命数，擅自更改有违天条。” 凌枫瑶翻了个白眼：“冠冕堂皇。” 云枫自然是不介意，继续说道：“现在想来，当时在万老闆身边催动骨玉的那位姑娘应该是王姑娘的祖辈。” “你认识万老闆的时候，他已经跟他夫人纠缠了几世了?” 云枫明显不能回答凌枫瑶这个问题。凌枫瑶的卧房门又被人推开了，是万老闆：“我自己的故事还是不该经由旁人之口讲出来，姑娘我可以进去?” 凌枫瑶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睡袍，还是抓住搭在衣架上的男人袍子套在身上，这才说道：“万老闆请进。” 云枫暗自窃喜，这个小妖女待他和待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披散着长发，身穿睡袍的模样，这全天下应该只有自己能见。 “狐王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和我夫人纠缠三世了。”万老闆进门后就坐到云枫和凌枫瑶对面，“她每一世都能遇到我，最终都因我而死。” “你克妻啊!”凌枫瑶脱口而出，即刻被云枫扯了扯衣袖，她侧过头瞧了云枫一眼，脸上透着尴尬。 万老闆丝毫不介意：“我其实也这样想。那一世，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骨玉能让人想起几世轮迴中最重要的事。我想让落落想起和我在一起时有多苦，就此和她一刀两断，落落继续轮迴做她的人，我继续做我的妖精，努力修行。” 姑娘还是比较了解姑娘的想法，凌枫瑶即刻说道：“她记不得两世之前的你，还会和你相遇，还会和你相恋，想必不会怕苦。” 万老闆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落落醒来后说的不是后悔，而是怨我不早些将过去讲给她听。说我们两个错过了太多时间。” “这就是了。”凌枫瑶主动给万老闆倒了酒，“姑娘家的心眼儿有多死，认准了就不会变。” “后来落落又入轮迴，梦魔家的后人带着骨玉离开，骨玉是如何丢的就不得而知了。”万老闆举起茶杯，朝着云枫敬了，“骨玉能够重回梦魔一族手中，还要多谢狐王。” “那是你花了银子买回来的，我不过是除了些路上的障碍而已。”云枫说得轻描淡写，只有他自己清楚，想抢这骨玉的到底是谁。为了这东西，他险些要让她老娘再找个两姓旁人做狐王。 万老闆瞧了瞧凌枫瑶，又瞧了瞧云枫，低垂了眼睑，默默喝着酒，这才觉着这酒的味道差了些，脸上多了些许歉意：“忘了准备酒杯，狐王多多担待。” “只要你明早向王姑娘说明，我为了将这骨玉送到她手里有多费心就好。”云枫见万老闆点了头，眼角余光瞟了凌枫瑶一眼，又道，“你那故事还没讲完。若非你硬要和你夫人一样做个凡人，只怕也不需请我出手。” 万老闆粗犷的脸上露出了温柔：“我欠落落的。虽然人生苦短，可是能一世一世握着落落的手走过奈何桥，能和她一起生儿育女，一起老去，要比我独自一个漫长的妖生幸福。” “你做了人?”凌枫瑶起身走到万老闆身前，上上下下瞧着他，“你们狮子精里也有你这样的情种?” “这世上的情种多得很，可不止他万老闆一个。”云枫说了句不疼不痒的话出来，终究有些惋惜，“不过，你是狮妖一族中道行最高的，做狮王是或迟或早的事。就这样放弃了，我替你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万老闆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他又瞥了凌枫瑶一眼，才道，“在狐王心里，不是也有比狐族更重要的事么。” ☆、妖中奇才 看着被万老闆关上的卧房门，云枫瞧了凌枫瑶一眼，恰巧凌枫瑶也转过身来看着他，一双眼睛中透着疑惑：“万老闆说，比起做狐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枫低垂了眼睑：“狐王从来都不是我选的。狐族向来讲究血统，我是我娘唯一的儿子，不得不接这狐王的位。”他走到卧房门前，双手将门打了开来，“夜深了，你早点儿睡吧，明天我们再去找王姑娘。” 凌枫瑶见云枫的态度急转直变，撇了撇嘴，脱下衣裳搭在床边，躺在床上时还在想：这万老闆的眼睛真的很厉，竟看得出自己是个姑娘。臭狐狸最近很奇怪，也不知心里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真的忘记了一些过往么?那些过往与臭狐狸有关?是好的?还是坏的?看那臭狐狸犹豫的模样，想来至少不会是好的。如果是坏的，她和臭狐狸是不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第42页 凌枫瑶的脑子很乱，眼皮却更沉，想了一会儿终究是瞎想，勉强数着绵羊入了梦乡。 云枫却不同了，他回到自己的客房便脱/衣上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凌枫瑶对于他来说，真的要比狐族重要么?如果真要他在狐族和小妖女中选一个，他会怎么选?这世上，两全其美真的就那么难么?万老闆和他夫人是人、妖相隔，可他和凌枫瑶都是妖精，妖精之间的结合，本不该存在什么阻隔。可惜造化弄人，即便是凡人的话本子里也没有那么多一帆风顺。 “我还以为狐王会住在那姑娘的卧房里。”粗犷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云枫侧身下床，给万老闆开了门。 这一次，万老闆手上托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壶酒和两只古藤杯。“有姑娘在，说话还是不太方便。更何况，万某还想听狐王亲口说一说自己的八卦事。” 云枫侧过身请万老闆进屋，狐狸鼻子嗅了嗅：“好酒!比你放在我房里这壶还要好。配着古藤杯真是好享受。” 万老闆递给云枫一只古藤杯：“方才我少说了一句多谢。这几次若是没有你相助，也许我找不到落落，更抢不回骨玉。” “你还是狮子精的时候，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帮上了忙。不过你已脱胎换骨术法全无，这一次抢回骨玉，我真的是功不可没。所以，你应该请王姑娘帮我。” “真霸道。”万老闆握着古藤杯，右手拇指上上下下摩挲着杯上雕刻的花纹，“催动骨玉要用王姑娘的血，她毕竟是个普通人。” “你出点儿血，每日给她炖一些补汤，什么千年老人参、冰山雪莲都给她用上。”云枫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始终皱着。 万老闆却不以为然：“狐王不该希望王姑娘恢復的慢一些么?” 云枫神色一僵，默默喝着酒。 “狐王和那姑娘之间，不像万某和落落这般简单吧。”万老闆挑了挑眉毛，“是相爱相杀那一款的?” “好了!”云枫沉下声音，“你我之间只有交易，不是朋友。” “听说你为了护住骨玉险些失去修为，丧了性命。我不管狐王大人如何看我，总之万某是交了你这个朋友。”万老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事说出来总比藏在心里要好得多，万某不才，也许还能给狐王做一下参谋。” 云枫苦笑着，也喝干了古藤杯中的酒，想了好一阵子，才说：“你夫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你们能否成其好事的根源只在于你。可那个小妖女却是个天赋异禀，胸有大志的妖精，不甘心千百年都过着平淡的生活。” 万老闆捋着络腮鬍子，道：“听说千余年前，妖界出了个奇才，不过千年的道行却不知修了什么秘术，竟能大败各族王上。总不会就是狐王你那位姑娘吧?” “你这消息倒是很灵通。”云枫左手四根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万老闆非常识趣地给他斟满酒杯。“当年她大杀四方，树下威信的同时也埋下了祸患。她是奇才不假，可再奇的才，不过千余年道行又如何能敌得过妖皇。他才是真正的万妖之王。”云枫说起‘妖皇’二字，目光中露出了恐惧。 “妖皇……”万老闆的手一抖，本该倒进古藤杯中的酒洒到了桌上，“那姑娘竟然能惊动妖皇……”他直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那姑娘大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怕一个不慎就灰飞烟灭。 “她没能去找妖皇。”云枫低垂了眼睑，右手紧紧攥着古藤杯，攥得指尖都发了白。 万老闆虽然长得糙了些，心思却很细腻，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是云枫心里永远的秘密，也不再逼问，自顾自喝着酒。 过了许久，云枫轻轻笑了：“其实我很羡慕你，喜欢的姑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你也足够洒脱，为了她竟连千年道行都愿捨弃。” “我们彼此纠缠了太久。”万老闆想起落落，粗犷的脸上都是温柔，“上一世，她终于提到了孩子，她说她有生之年希望能和我一起养育一个孩子。我活了千余年，从没有过那种激动的感觉。直到那一刻，可能我才真正看清楚，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是修成仙身，不是做狮王，我要的再简单不过，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哪怕会入轮迴，哪怕要歷经生老病死的苦痛。” “想不到糙汉子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云枫嘴上虽在调侃，心里却已经有些嫉妒。他若是一只普通的狐狸，现在就去把凌枫瑶绑了，带着她去到一处荒山野地，盖房子生孩子，长长久久这么生活下去。还要什么过往，每时每刻真真切切的陪伴才是最真实，最幸福的。 万老闆举起手中的古藤杯，道：“狐王，助你梦想成真。” 云枫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当真有那一日，我窖中佳酿任凭你饮。” 万老闆低垂了眼睑：“只盼那时我还活在这世上。” ☆、多谢恩人 凌枫瑶一夜好眠，早起的时候，刚打开房门，就见古腾笑嘻嘻站在门外。 “姐姐。”古腾笑着扯了凌枫瑶的胳膊，“昨夜我见你屋里有人，就没进去打扰，我是不是很听话。” “真的是听话。”凌枫瑶刚刚抬起左臂想要揉古腾的头髮，却突然被人握住手腕。云枫将凌枫瑶扯到自己身后，拦在她和古腾中间，侧转过身，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瞧着凌枫瑶：“万老闆给咱们准备了早饭，若是不好吃，可以砸到他脸上。” 凌枫瑶微扬起头，难得主动握住云枫的手：“你们两个之间只怕有的不止是交易吧?” “的确只有交易。”云枫紧紧攥住凌枫瑶的手，心跳都快了一些，却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激动，假装平平静静的，“他愿意当我是朋友，我也只能随他去了。” 古腾跟在凌枫瑶身边，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一直笑着，保持着弟弟该有的姿态。云枫知道，古腾是因为自信。他自信在小妖女想起一切之后，就自然而然会去到他身边。 云枫握着凌枫瑶的那只手有汗流了出来，凌枫瑶一怔，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枫勉强笑着。 “如果那位王姑娘今日身体尚未恢復，不能催动骨玉，我允许你带我出去玩儿一天。”凌枫瑶眨了下眼睛。 云枫瞧着凌枫瑶的眼睛，点了点头：“虽然听起来，你好像是在明目张胆占我便宜，不过这个要求我愿意满足你。” “臭狐狸!”凌枫瑶低低喊出这三个字，眉梢眼角却有笑意。 万老闆双手扶着他家夫人等在花厅门前。云枫远远见到，附在凌枫瑶耳畔低声道：“他那夫人真的是不漂亮，出门打扮得再好看也无伤大雅。”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夸你生得漂亮。”云枫松了手，将双手负在身后，摆出了狐王的派头。 第43页 凌枫瑶轻哼了一声，却也并不是真的介意。 “云兄!”万老闆双手抱拳，“我带着我夫人一起谢过你护住骨玉之恩。” 落落盈盈下拜，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 云枫点了下头，又附到凌枫瑶耳畔，低声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只狮子精愿意生生世世被这个长得不算漂亮的姑娘圈住，这姑娘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想必很是温柔可人。” 凌枫瑶轻哼一声：“看来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姑娘?” “姐姐，我不是这样的。”古腾适时插了话进来，“我只喜欢姐姐你这样的。” 云枫狠狠瞪了古腾一眼，即刻含笑看向凌枫瑶：“各有所好，我若是也喜欢万夫人这一款，我孩子说不定都有几百年道行了。” 王梦蝶站在花厅一侧，也对着云枫拜了拜：“方才万老闆已对我说明情况，梦蝶多谢云公子护送我家传骨玉。” 云枫挑了挑眉毛：“我就说你该谢我。不过，你也不能只说句‘多谢’就是真的谢了吧?” 王梦蝶瞧了凌枫瑶好一会儿，才低垂了眼睑，嘴角一挑，道：“我知道云公子的意思，只不过梦蝶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两次催动骨玉之间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这个自然。”云枫被万老闆请到主位上落了座，“梦蝶姑娘想要些什么调养身体的药材只管讲给万老闆，他这里没有，我也必能为姑娘找到。” 云枫的一双桃花眼里闪着亮光，王梦蝶心神一晃，忙低垂下眼睑，心在砰砰砰跳着。 云枫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凌枫瑶。凌枫瑶白了他一眼，端起身前的茶盏喝了口茶，不自禁点了点头。 云枫笑了，大大方方握住凌枫瑶的手。 王梦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站起身来，爽朗笑着：“我先多谢两位恩人帮我找回家传物件。”说完，一饮而尽。 “王姑娘论豪爽不逊于你母亲。”万老闆也端起酒杯，“我和我夫人一起谢过王姑娘。” 落落端起茶杯，温柔笑着：“我身子不好，就以茶代酒。” 王梦蝶一点头：“只盼万老闆不要将梦蝶的住处再透给旁人。”她看了云枫一眼，又道，“答谢过云公子的恩情，梦蝶希望能在这世上过些安稳的日子，不想再因为家传的宝贝和血液被江湖中人打扰。” “只要万某力所能及，必定尽力护姑娘一生一世安全，不为外人所欺。”万老闆微低下头，又道，“我想云公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我又要谢过万老闆和云公子了。”王梦蝶一点头，嘴角微挑。 云枫说道：“过些时日，也不知云某是会感激王姑娘还是怨恨王姑娘。”他的笑中透着一丝无奈，握住凌枫瑶的那只手轻轻一颤。 王梦蝶笑道：“不过是命中注定，水到自然渠成。云公子已经走到了这儿，又何必犹豫。” “他是心虚。”古腾挑了挑眉毛，“我想他早在见到我姐姐的那一刻，就开始心虚了。” 云枫眉心一皱，说话间脸色就要沉下去。 王梦蝶低垂了眼睑，说道：“这世上的事不过因果循环。万老闆能找到梦蝶，想来与家母不无关系。至于云公子，梦蝶不过是给你一个成全，无论将来是苦是甜，公子都不该怪到梦蝶身上。” “王姑娘说的是。”云枫终于举起酒杯，“云某既然造了因，就不该怕后果。一切的后果，云某一人承担，与你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干系。” “我不是小姑娘了。”王梦蝶微扬起头，“从万老闆找到我的那一刻，向我指天誓日地保证一定能找回我家骨玉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小姑娘。” “梦魔一族的后代註定了一生一世都要生活在纷扰中，你也该有所准备，不该一味想着要过安稳日子。”云枫好心提醒，尽量收敛起眼中的光芒。 王梦蝶微低下头，轻轻一笑：“梦总还是要做的。若是水一定要来，我只好用土去掩。” ☆、蓬莱散仙 “梦总还是要做的。”蓬莱山巅，云枫背负着双手，看着山下云海翻腾，不由得想起王梦蝶说的这句话。 凌枫瑶右手捋着自己的长髮，微扬起头，说道：“看来你还是很看好那位王姑娘的。” “怎么这么说?”云枫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轻声笑了，“我不过是觉着她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凌枫瑶打了个哈欠，走到山顶上最粗壮的那棵树边落了座：“昨夜你误了我睡觉，我要在这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好好补上一觉。” 云枫走到凌枫瑶身边，轻轻揪了揪她耳朵：“这儿是蓬莱仙山，你曾经来过。这儿的散仙若是知道你一个小妖精躺在这棵参天古树下睡觉，想必会出来打你。” “我倒不信散仙们都和你这只臭狐狸心里想的一样。”凌枫瑶刚一说完，就感到脑门被谁轻轻敲了一下，她即刻站了起来，“谁打我?姑奶奶我可不是……” 云枫忙上前捂住她口唇，眉毛一挑，向着四周一拱手：“神仙恕罪，这小妖女是无心之失。” 空气中传出一丝轻笑，一个身穿青袍的俊美青年出现在云枫和凌枫瑶身前，脸上的笑很温暖：“好久不见啊，狐王!”他瞥了凌枫瑶一眼，“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没收了这小妖精?看来狐族后位犹虚，你考虑考虑我那个妹妹?” “不敢。”终究面对的是散仙，云枫收敛了狐王身上的霸气，“狐族地处偏僻，怕是会怠慢了牡丹仙。” “只要你心中愿意，我那妹子必定掏心掏肺地守在你身边，别说不过是地处偏僻，就是那片荒漠，她也会给你种满红花，绝对没有不活之理。”青袍青年挑了挑眉毛，“本仙所言句句是真。这小妖女这样霸道……”他飞身上前，摸了凌枫瑶的脸颊，又即刻飘了回去，“娶回家里有什么好。” 凌枫瑶正要生气，却被云枫护到了身后，对着她频使眼色：“竹仙还是不要再开玩笑，这小妖女这些年来没什么长进。” “不止是没什么长进吧?”竹仙瞧着凌枫瑶的眼睛，道，“她的术法修行也倒退了不少，这是发生了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云枫勉强笑了笑，“云枫多谢竹仙关心。” 竹仙点了点头，右手轻挥，一架古琴躺在大树下面：“狐王擅舞剑，这小妖女的鞭法也很霸道，两位可还有兴趣?” 云枫瞧着凌枫瑶的眼睛：“竹仙想和我们两个比试一下，意在切磋，你成么?” “有什么不成的!”凌枫瑶右手一挥，已握了银叶鞭在手，“就用你老娘送我的这根鞭子。” 云枫轻轻颔首，也请了玄冰剑出来。 竹仙反倒愣住了：“狐王你的赤霄剑呢?玄冰剑性寒，与你自身的修为相剋，此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第44页 云枫轻嘆一声，左手掌心摸着玄冰剑剑身：“我这只老狐狸已在这世上活了很多年了，再寒的神兵利器只怕也上不了我分毫，竹仙不必担忧。” 竹仙点了点头，撩袍坐在树下，将古琴放在双膝上，阖上双眼，右手中指挑了下琴弦，发出第一个音阶。 “你自己多加小心。”云枫对着凌枫瑶这样嘱咐了一句，竟掏出一块长条丝巾，遮住双眼。手中玄冰剑依着竹仙手指下流动的音阶舞了出去。 凌枫瑶初时只觉得那琴音刺耳，而后摒除杂音，终于寻出了音阶中的规律，勉强挥起银叶鞭。 竹仙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见凌枫瑶脸色渐白，就轻轻按住琴弦，站起身来：“小妖女，你这修为真是大不如前了，本仙都要替你可惜。” “还请竹仙不要在这儿挑拨，枫瑶身上争强好胜那股气好不容易收敛了。”云枫的语调中带着些许责怪。 竹仙却嘆了口气：“狐王你也在这世上活了很久了，怎么‘没有得到就不存在放下’这种粗浅的道理你还不明白!”他收了古琴，将双手负在身后，“这个山头是我的地方，你们两个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会有旁的散仙打扰，我请我妹子去凡间喝酒。” 云枫抱拳，深深一揖：“多谢竹仙。” 见竹仙走远了，云枫脸上关切神色尽现：“你可还受得住?竹仙的琴音里夹杂着他的修为，一般的妖怪胡多或少都会受到伤害。” 凌枫瑶摇了摇头：“起初我没找到琴音中的规律，后来仔细听了听，虽然要破了他的琴音很难，但是不被他所伤还是容易。” “果真是妖中奇才。”云枫摸着凌枫瑶的头髮，“小妖女，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我想听一句实话，你真的非要做万妖之王不可么?” “我也不清楚。”凌枫瑶的眼中带着些许迷茫，“本来是说着玩儿的，可是突然多了个弟弟说我有那个本事，你又说我忘掉了一些过往。我就更想不清楚了。”她长出了一口气，“难得堂堂狐王大人肯带我出来玩儿上一日，我们姑且不去想它。” “也好!”云枫表示贊同，右手环住凌枫瑶的纤纤细腰。 凌枫瑶挣了挣，云枫却搂的更紧了：“我带你看看这蓬莱仙山的好景致，这里虽然灵力旺盛，可仙气与妖气不同，终究会对我们妖族的修为有所损伤，本王护着你。”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看出来了，你也就在妖精面前还有一些威严。他不过是个小小散仙，你又抱拳又躬身的。” “我们是在人家竹仙的地方。”云枫的桃花眼中闪着精光，“真要比试，他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可我今日是带着你出来玩儿的，总不好因为这个扫了兴。谦卑一些，不论对着的是妖是仙，都没有什么坏处。当然，在狐族和那些小妖面前，我还是要保证我狐王的威严。” ☆、人皆有私 “蓬莱仙山果然无愧于仙山二字。”凌枫瑶跟着云枫在蓬莱山上飞了一圈，落在山巅时，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却笑得很开心，“在这儿修行，很快妖便能化成仙吧?” “真是个傻姑娘。”云枫揉着凌枫瑶的头髮，“妖化仙不仅仅是修炼便能修成的，也与你在哪儿修炼无关。我们没有成仙的根底，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妖精吧。” “成仙的根底?”凌枫瑶的眉心皱了皱。 云枫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前，低声说道：“这儿不是说这件事的地方，我们下了蓬莱山，我再说给你听。”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笑道：“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就像不是狐太后的儿子，就是道行再高，也做不了狐王，是不是一个道理?” 云枫轻轻点了下头。 “真是不公!”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会选那条‘万妖之王’的路去走，你们这些个王上真的是需要好好修理一番。” 云枫背负着双手，先凌枫瑶一步下山，凌枫瑶跟在他身后。只听云枫说道：“就算各族王上都有更换又能如何?小妖女，换做你是我母后，会不推举我做狐王而另选他人么?” 凌枫瑶被问住了，人皆有私，妖也概莫能外，有朝一日，她若是真的建族做长，她会不选她的孩儿做继承人么? 云枫停了下来，握住凌枫瑶的手腕，笑道：“今日说好了带着你开开心心玩儿一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 凌枫瑶微扬起头，笑道：“也好。” “闭上眼睛。” 凌枫瑶依言阖上双眼，再睁开时，已站在洞庭湖上的乌篷船头。云枫变出了一件披风披在凌枫瑶肩上：“我们就在这洞庭湖上漂，漂到哪儿是哪儿。” 凌枫瑶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光：“不回岸上了?” “不回岸上。”云枫坐了下来，右手伸到船外，感受着湖水的清凉，“漂到没有仙人，没有妖怪的地方，我们便弃舟登岸，盖一座茅草屋，生养几个孩子。” “臭狐狸总在想美事。”凌枫瑶坐到云枫身边，双臂环抱着双腿，“以前我们也曾来过洞庭湖么?” “来过。”云枫望向西边正沉下去的太阳，道，“我喜欢月夜，你也喜欢月夜，而这洞庭湖的月夜是天底下最美的，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来。” 凌枫瑶也看着天边的那缕橙黄色，道：“其实日落也很美。当然我的确更喜欢月夜，喜欢月光洒在地上的银色，很干净。” “像你的心一样干净。”云枫的一双桃花眼又眯了起来，“小妖女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论你在梦里见到什么，始终相信我是为了你好。” “这我可不敢保证。”冷风吹来，凌枫瑶紧了身上的披风，“倘若你曾经想过要杀我，我也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么?” “我绝不会想着要杀你。”云枫信誓旦旦，“你是我认准的狐后，是我孩儿的娘亲，我若是杀了你，岂非要将我这狐王的位子往外推。” “臭狐狸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今晚就只剩你一人看月亮!”凌枫瑶瞪着云枫，口唇紧紧抿在一起。 云枫瞧着凌枫瑶生气的模样，口唇动了动，无奈地笑了：“我想我若是此刻吻了你，极有可能会被你推进湖里，所以还是忍住。” 凌枫瑶又白了他一眼，静静坐在船上，看着天空中高挂的启明星。 夜幕降临，独属于月亮的银光洒在船上，洒到凌枫瑶和云枫的身上，云枫终于开口又说：“我第一次吻你，就是在洞庭湖的乌篷船上，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上弦月夜。” 凌枫瑶心中一动，同时也惊诧于她此刻心里的感觉，她本该用力将云枫推进这洞庭湖里，让他好好感受感受夜里的洞庭湖水有多凉，却又狠不下这个心来，反倒觉着，跟着他的意思，在银色的月光下，他们拥抱在一起才是最合时宜的事。 第45页 云枫右手拉住她左手，左手摘掉她戴在头上的帽子，跟着抚上她背嵴。 凌枫瑶的一头长髮散了下来，她没有拒绝，一双眼睛盯着云枫，竟带着些许醉意。 云枫附在她耳畔，低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对着你，我从不曾说过谎话。即便举止上有所冒犯，也是情不得已，也是为了你好。”他微低下头，吻上凌枫瑶的唇瓣，许久，才松了开来，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多谢你没将我推进湖水里。” 凌枫瑶低低哼了一声，脸颊却是红的。 “其实少了些许记忆，忘记些许不快乐的事，也不一定就不好。”云枫试探着说道，“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是决定要记起过往的事，我绝不横加阻拦。” 凌枫瑶低垂了眼睑：“你说给我听的，总是我们过往有多好。可是我即便心思不够缜密也能猜得出，我们两个的过往不是止有风花雪月，我更想知道，这世上有谁欺负过我，我要一样一样还回去。” 云枫了解凌枫瑶，不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她，都是一副绝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欺凌的性子。他略施术法，乌篷船停了下来，他低声说道：“小妖女，不论你决定做什么，我总是会站在你身边的。” ☆、回到过去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云枫没想到王梦蝶很快便调养好了身体，主动请凌枫瑶进了她屋子，准备催动骨玉让凌枫瑶想起过往。 “王姑娘……”在王梦蝶就要关上房门的时候，云枫快步上前阻住了，“云某能否随枫瑶一起进入梦境?” 王梦蝶一怔，随即点了头，请云枫进门。 凌枫瑶已坐在屋子里侧正中央的卧榻上，见云枫也跟了进来，不由诧异：“你怎么来了?” “辛苦王姑娘也将我送进你的梦里。” 王梦蝶落了门栓，转过身即刻问云枫：“你如何会知道我族是怎样使用骨玉的?” 云枫挑了挑嘴角，撩袍坐在凌枫瑶身边：“我家中藏书有载：梦魔一族，擅入梦。我想骨玉你的血大抵就是入梦的媒介。” 王梦蝶笑了：“看来云公子家学渊源。世人都知道梦魔一族的后代有恢復人记忆的能力，却极少有人清楚我们是怎么做到的。” 云枫笑道：“我见过你母亲催动骨玉。”他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一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那抹笑意终究还是夹杂了苦涩，低声道，“开始吧。” 王梦蝶一点头，从衣袖中掏出那块用丝帕包着的骨玉，小心翼翼展开丝帕，端正地摆在屋子正中央的方桌上。 “等一等。”凌枫瑶见王梦蝶已拿出了匕首，准备割开掌心，突然开口叫停，跟着侧转过身瞧着云枫的一双桃花眼，笑道，“臭狐狸，这一天还是来了。你是不是早就想过?” 云枫温柔地笑着：“我想过，想过这一天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是逃走，还是……” 凌枫瑶握住了云枫的手，道：“谢谢你带我去蓬莱山，带我去洞庭湖。” 云枫抬起另一只手，捋了捋凌枫瑶的长髮：“听上去你要和我诀别了?” “说不好。”凌枫瑶轻抿了下口唇，探起身子吻了一下云枫的额头，坐下后道，“希望今天不是告别。” 云枫右手抚着她脸颊，道：“我说过，我总是站在你这边，不论你想做什么，我发誓。” 凌枫瑶坐正了身子，一双眼睛看向王梦蝶，道：“梦蝶姑娘，开始吧。” 王梦蝶右手握着的匕首划开了左手掌心，鲜血滴在骨玉上，那骨玉即刻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芒。王梦蝶坐了下来，阖上双眼，脑海中出现了一座山，那个时候，凌枫瑶正准备下山。 “东华山上的各路前辈，枫瑶今日终于修成人身。曾经有先辈说过，不敢下山的妖精不是好妖精，枫瑶想做个好妖精!就此拜别各路前辈!”凌枫瑶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衫，跪在那片松林前，拜了三拜，恋恋不捨又瞧了很久，这才起身背着包袱下了东华山。 千年柳树精一朝化成人身，那相貌自然是凡间女子难以企及的。山下的人、事、物对于凌枫瑶来说，都透着两个字——新鲜。毕竟受过前辈指点，她知道用银子可以买成衣铺里的绫罗绸缎、街头小巷挑着扁担的卖货郎竹筐中的茯苓糕……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从想像变成了现实，凌枫瑶只觉得人界就是仙境，怪不得妖精都想着要修成人身，来人界走上一遭。 酒馆不大，酒架上却摆满了酒罈。凌枫瑶是被那挂在门头的布晃招惹进来的。前辈们提到过吃食、歌舞坊、风车，她却从不曾从他们的口中听到过这个‘酒’字。可是见到这小小的酒铺里座无虚席，想来必是前辈还没找到的好东西。 坐在铺子里的壮小伙们见到门帘打开，竟然进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随之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木叶气息，都不由得眼望凌枫瑶，有些甚至看呆了。凌枫瑶丝毫没注意到四面八方投向她的目光，坐到角落里唯一剩下的那个座位上，等着店伴过来招唿。 店伴其实也愣了一阵，才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姑娘想喝什么酒?”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道：“本姑娘要喝你们这儿最好喝的酒!” 店伴起了玩儿心，笑着道：“小店虽小，好酒却也藏了不少，姑娘想喝，不知出不出得起银子?” “姑娘喝酒还要什么银子!”一阵酒气扑面而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踉跄着走了过来，扔给那店伴一锭银子，“这姑娘的酒钱，我付了!”笑眯眯凑到凌枫瑶身前，“只要你肯陪我喝几杯。” “我陪你喝酒，你帮我付酒钱?”凌枫瑶眨了眨眼睛，“听起来我不亏啊!” “那是自然。”那汉子勾了勾右手食指，店伴便搬来一条长凳放在凌枫瑶身边，笑着道，“方爷您坐，小的马上就送酒上来。” 方爷挥了挥手，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凌枫瑶。 凌枫瑶也笑着：“你总这样看着我，是因为我好看?” “姑娘……生得漂亮。”方爷打了个酒嗝，这一次酒气直向凌枫瑶扑了过去。 凌枫瑶皱起眉头，右手作扇，在鼻子前面左右扇着，十分嫌弃地瞪了那方爷一眼，“酒是这个味道的?未免也太臭了些，不喝也罢。”她站起身来就要走出小酒馆。 方爷伸出右腿，在她身前一拦：“爷这银子都花了，买了酒，美人儿你总要给爷这个面子。” 凌枫瑶叉起双臂：“要我给面子，你不后悔?” 方爷左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右手搭在凌枫瑶的胳膊上，笑道：“爷我，从来没后悔过!” 凌枫瑶微低下头瞟了那只肉手一眼，哼道：“那本姑奶奶今日就让你尝尝后悔的滋味!”她又坐回到刚才那个位置，店伴已送了酒上来。 第46页 凌枫瑶拎起酒罈给自己身前的酒碗斟满了。四面八方传来了喝彩声，男人们高声叫着：“好!姑娘够豪气!”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看来这东西能迷人心魂，你敢不敢再喝!” 方爷一怔，被凌枫瑶盯着，心里竟还有些害怕。他哼了一声，左手拍在桌上：“美人儿，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初次见面 凌枫瑶端起酒碗，香气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头，下狠心喝了一口，醇酒穿肠而入，她即刻咳了起来。 周遭的男人们都笑了，更有甚者大喊道：“姑娘喝不了酒还要进酒馆，是不是太寂寞了啊?” “寂寞不怕啊。”方爷端起凌枫瑶放在桌上的那只碗，喝掉碗里剩下的酒，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酒好喝，带着姑娘的味道就更好喝。” 男人们闹笑起来。 凌枫瑶右手大力在桌上一拍，怒而起身，肩膀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小惩即是大诫。”耳畔刚刚响起这句话，小酒馆里就起了风，起闹的男人们都被大风吹了起来，即刻又摔到地上。方爷却被倒吊在屋顶上，眼中透着惊恐之色：“快，快救我下来!”此时此刻，凌枫瑶已和那只手的主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山路上，凌枫瑶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喊：“姑奶奶功夫高超，不需要旁人动手相助!你这个人简直是多此一举。”显然是将对那酒馆里一众男人的气都撒到了前面那男人身上。 男人转过身来，手中摺扇轻挥，正是云枫：“我说了，小惩大诫，你出手不分轻重，就不怕犯了天条么?”他迴转过身，沿着上山的那条路走去。 凌枫瑶哼了一声，追到云枫身后：“看来你也不是人?装什么大头蒜!” 云枫瞪了她一眼：“姑娘长得漂亮，言辞却这般粗鲁。我不是什么大头蒜，我是一只狐狸。” “原来是狡猾的臭狐狸!”凌枫瑶扯住云枫的衣袖。 云枫停下脚步，侧过头道：“这位柳树精小美人儿，我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次，你不道谢也便罢了，骂我是什么意思?” 凌枫瑶咬着下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拽住你，还是想说一声多谢。” 云枫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枫瑶，道：“才下山的小妖精，修炼的又是这般漂亮，若是不想在人界招惹太多麻烦，我劝你扮丑一些。” “就是因为人界那些男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枫轻挥着摺扇，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你只该怪自己太漂亮。”话刚说完，他便消失在凌枫瑶身前。 “神行千里……”凌枫瑶低声呢喃着，“这臭狐狸的道行很高么。” 凌枫瑶微一思索便决定相信云枫，将自己变得丑一些。左右她下山是为了游玩儿和歷练，遇到的麻烦自然越少越好。 云枫选择上山，她便重新下山，嘴上还在嘀咕：那臭狐狸有两下子，竟然能看出她不是人而是妖。她低下头随便踢着脚下的石子：会神行千里的妖，多半道行很高，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为好。 可惜，这世间万物有缘相见已算得上是一种缘分。相见过后，又能扯在一起，是什么原因都好，就证明这缘分不浅。 凌枫瑶没有想到，很快，她便又见到了那只臭狐狸，在她的东华山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没眯着……实在困了，明天努力补足字数。 ☆、妖有好坏 “早就听说这东华山灵气充盈，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一个穿着一身黄衫的姑娘站在东华山巅上的那棵大柳树下，仰头望着青翠的柳叶，伸手揪下了一片叶子叼在口中，对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笑道：“五哥，我们将全族迁到这儿来可好?” “你说好就好。”五哥摸着黄衫姑娘的长髮，笑道，“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入赘’的机会，自然要对我的婆娘百依百顺。” “你我尚未成亲，不许喊我婆娘!”黄衫姑娘俏脸轻扬，嘴角却微微挑起。 五哥又摸了摸她脸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黄衫姑娘的一双眼睛里突然紫光大盛，目光变得兇狠，十根指头指甲变得很长。 五哥握住她肩膀：“幽蓝，定下心来，不要有私心杂念，忍一忍很快就过去。” “你走!”幽蓝双手用力推了五哥一下，口唇也变成了绛紫色，仿佛疯子一般，双手不停插进古松中，千年松树受了损伤，松针即刻由绿变黄。她转过身来，泛着紫光的眼睛紧紧盯着最高的那棵柳树，双足点地，跃身而起，右手成爪，插进了那棵柳树里。 “谁胆敢动我真身!”凌枫瑶真身受了损伤，即刻回到了东华山上，脸颊已有些泛白。 五哥忙上前来拽住幽蓝右臂，幽蓝侧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左手顺着他左臂自上而下抓了下去，五道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五哥的左臂颤抖着，却依旧紧紧抓着幽蓝手腕。 凌枫瑶看着四下里受伤严重的古松，右臂侧伸出去，右手握着柳叶鞭，朝着幽蓝和五哥的方向狠狠抽了出去。 柳叶鞭并没有抽到幽蓝身上，而是被她拽在手里：“这东华山是你的地界?” “不错!”凌枫瑶与幽蓝僵持着，“你斗胆伤我先辈，今日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幽蓝冷哼一声：“五哥，你站到一边去，且看我是如何占了这东华山的!”她眼中的紫光淡了下去，十指指甲也没那么长了。 五哥这才松了手，从衣服上扯了块布下来，包住了受伤的手臂。 凌枫瑶攥着柳叶鞭的右手加了力道：“要占我这东华山?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自古以来都是弱肉强食!我看你修成人身时间不久，还是乖乖背着包袱下山，也许我还能勉勉强强留下你的真身。”幽蓝叉起双臂，说话的口气十分傲慢。 “真是荒唐!”凌枫瑶用力抽回了柳叶鞭，收到自己手里，“我在东华山顶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妖精。” 幽蓝侧过头瞧了五哥一眼，挑了挑眉毛，道：“五哥，这柳树精说我不要脸，你说我该不该动手?” 五哥轻点了下头，幽蓝的一张脸便笑开了花：“五哥愿意同我站在一起，真好!”幽蓝盘膝坐在地上，阖上双眼，东华山上即刻颳起了大风。 凌枫瑶右手轻颤，柳叶鞭又挥了出去，这回换五哥拦在她和幽蓝中间，右手攥住了挥过来的鞭子。 “她才刚刚抓伤了你!”凌枫瑶看着五哥受伤的左臂，鲜血正透过衣袖滴在地上，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分明控制不住体内的妖力，任其发展只怕对整个妖界都会有危害!” “幽蓝将来是我妻子，她想做什么我都依!”五哥终究是个男妖，单单论力气，凌枫瑶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第47页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被乌云整个遮住，‘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凌枫瑶的心里有些怕了，若是这女妖引了雷过来，噼在她真身上，只怕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蛇妖相不中我狐族沙漠，又来东华山上闹了?”云枫从山下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右手提着的赤霄剑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凌枫瑶见到来人，原本紧张的一颗心顿时放松下来。 五哥松了右手，退到幽蓝身边，见到云枫时，眼中带着惧意，喃喃说道：“这么快……” “我才任狐王不久，这位蛇妖便迫不及待伤我族人，这是瞧不起云枫啊。”云枫笑着，目光突然间冷了下去，提起赤霄剑，一束红光朝着幽蓝的心口直/射过去。五哥转身挡在幽蓝身前，那道红光穿透了他右侧肋骨。 幽蓝的一双眼睛睁了开来，大声喊道：“五哥!” 东华山上雷声大作，参天古松被疾雷噼中，即刻断作两截。凌枫瑶一步一步向后退着，云枫突然喊道：“往山下跑!”与此同时，他跃身而起，赤霄剑挡住了就要击到柳树上的雷，云枫握住赤霄剑的右手一震，虎口处火辣辣得疼。 “我不是有意要伤那只白狐，狐王何必紧追不捨。”幽蓝起身查看五哥的伤势，柔声问道，“他可伤到你要害了?” 五哥摇了摇头，笑道：“你五哥命大，伤了肋骨，什么都不妨碍。” 云枫收起赤霄剑，将右手负在身后：“小小蛇妖想要占我狐族地盘，只凭此一点，我是不是就该杀了你?” “杀了我?”幽蓝扶着五哥背靠古松坐了下去，“哪怕你是狐王，也不敢触犯天条吧?” 云枫一步一步朝着幽蓝走了过去。 幽蓝不经意挑起嘴角，笑道：“只怕狐王大人是在强撑吧!”她左手成爪，朝着云枫的心口抓了过去，腰间却突然被柳叶鞭缠住，停在了半路。 云枫松了一口气，看着幽蓝背后的凌枫瑶，笑道：“我还以为你跑了。” “你救了我真身，我也不能不讲义气!” 云枫轻点下头，左手轻挥，幽蓝和五哥便消失不见。柳叶鞭落在云枫左手，他递给凌枫瑶：“你这鞭子是宝物，竟能将那蛇妖捆住。” “这是用我真身上的柳叶编制而成的，还贯了术法在上面，自然非比寻常。” “那可要收好了。”云枫双手抱拳，“美人儿你多多保重，云某告辞了。” “餵!”凌枫瑶望着云枫的背影，喊道，“我该怎么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法国4比3阿根廷，凉凉了……洗洗睡吧……天台的都等地下铺好充气垫子再跳哈 ☆、真身受损 云枫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凌枫瑶的问话，竟软软倒在了下山的路上，醒来的时候，已被凌枫瑶拖到山洞里。 “这蛇妖引来的雷电真是厉害。”他扶着湿地坐了起来，嫌弃地擦了擦手上沾着的土，瞧着站在洞口的凌枫瑶，说道，“你就不能找个好一些的地方安顿我么?我好歹也是你的恩人。” “狐王大人勉强凑合凑合吧，也不知道外面的雨什么时候才能下完。”凌枫瑶将手伸到洞外，豆大的雨点打在她掌心，很快，她的衣袖也被打湿了。 云枫站起身来，揉着胳膊也走到洞口，跟凌枫瑶一起望着山洞外的大雨，笑着摇头，说道：“蛇妖不止引来了雷电，这场雨竟然也没有放过。”他打了个哈欠，“话本子里，白娘子水漫金山寺，你这东华山地势高，下个几天几夜，无碍的。” 凌枫瑶侧过头瞧着云枫，问道：“你真的是狐王?” 云枫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那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那棵古树!”凌枫瑶拉着云枫走出山洞，不顾倾盆大雨，走到那棵被雷电噼到，已从中间断了的古松前，“救救它，我求你。” 雨水顺着凌枫瑶的脸颊流了下来，云枫竟忍不住伸出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水渍，雨还在下着，那些混着泪水的雨水反倒越擦越多。他尴尬地看着自己被浇湿的衣袖，放下手臂，话语中带着歉意：“被那道雷噼中，只怕是救不活了。” 凌枫瑶眨了眨眼睛，扬起头任由雨水打在她脸上：“那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云枫低垂了眼睑，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凌枫瑶奇道：“你知道我想求的事是什么?” 云枫苦笑着：“你想亲手杀了那蛇妖，是也不是?” 凌枫瑶颔首：“我生来便在这东华山上，多得这些古松前辈们庇佑。我若不能为他们报仇，实在是白白修炼了这么久。” “即便是我，也不敢杀了那只蛇妖。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若杀了她，必定会有神君在那万妖册上给我记下重重一笔。” “你怕我不怕!”凌枫瑶抓住云枫手腕，“你即刻带我去找那蛇妖，我就是拼死，也要要了她那条命!” 云枫重重嘆息：“保全自己是根本。用性命相拼，只怕这棵古松有灵，也不愿见到。”他反手握住凌枫瑶手腕，两妖转瞬便回到山洞里。 凌枫瑶随随便便抹了把脸，咬着口唇，一字一顿说道：“我一定要报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年轻的小妖精总是这么讲义气。”云枫右手食指、中指併拢，往山洞中央一指，火堆便架了起来。他也不顾及凌枫瑶就站在身边，脱掉衣衫，在火堆旁落了座，用长棍挑着准备烤干。 凌枫瑶心里坦荡，也不想什么男女有别，在云枫对面坐了，竟也脱下衣衫来，烤着火。 云枫反倒一怔，瞧了凌枫瑶一会儿，便低垂了眼睑。 凌枫瑶本是妖精，没下山之前不需要吃东西便能好好活着。可是下山去到人界，吃遍了好点心、好果子，胃口竟然彻底开了。大半天的折腾，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云枫忍住笑，起身走到凌枫瑶身边，将手中长棍递给她：“拿着。” 凌枫瑶不明就里，却乖乖听了他的话。 云枫弯腰捡起地上的几块石子，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几块石子朝着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他俯身捡了几只中招的癞/蛤/蟆在手里，递到凌枫瑶眼前：“敢不敢吃这个?” 凌枫瑶‘嘶’了一声，向后窜了两窜，却还在强忍着：“你敢我就敢!” 云枫笑着坐了下来，拿出赤霄剑，将癞/蛤/蟆一只一只串上去，整个赤霄剑都被他架到火上烤。凌枫瑶虽然很讨厌那几只癞/蛤/蟆，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样，未免也太不尊重神器了。” “赤霄尊我为主，自然要听我的吩咐。何况它剑身性热，用来烤肉最合适不过。”云枫的脸上写满了无所谓。 凌枫瑶有些看不起自己，她看着那几只丑陋无比的癞/蛤/蟆竟然在吞咽口水。 云枫抬头瞧了凌枫瑶一眼，嘴角不经意扯了一下。灰褐色的皮渐渐烤焦，他终于扯下一只递了过去：“尝尝?” 第48页 凌枫瑶还在犹豫：“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作为修炼了千余年的妖精，即便这蛤/蟆身上有毒，你是不是也不该怕?” 凌枫瑶哼了一声，接到手里。终于还是抽出匕首，给那蛤/蟆扒了皮，露出嫩白的肉，才忍着噁心吃下去。 “我多多少少也是个有品位的狐狸，难吃的东西我从不吃。”云枫左右瞧了瞧，目光最终盯到凌枫瑶的匕首上，“借我用一下?” 凌枫瑶点了下头，反手将匕首送过去。 云枫学着凌枫瑶的样子剥掉了褐色的外皮，剔下大腿肉送进嘴里：“是不是也没那么难吃?” “如果能有些酱汁，就再好不过了。”凌枫瑶吃掉了嫩白的肉，抱着臂膀，用双手搓着大臂。 云枫点头以示同意：“下次我从家里带一些出来。” 凌枫瑶挑了挑嘴角，起身走到一边，靠着山壁坐了下去。 云枫感到诧异：“你怎么了?” 凌枫瑶轻轻摇头，虽然已经阖上双眼，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已经睡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睡一下。” 云枫眉心微锁，走到凌枫瑶身边，半蹲下身，将右手抚在凌枫瑶的额头上：“你额头很烫。怎么修炼了上千年的妖精也受不了凡间的大雨么?” 凌枫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才没有。” “你真身被那蛇妖伤到了?”云枫扶起凌枫瑶，右手成掌，贴在她背嵴上，“伤得还不轻，你怎么不早说?” “你已经救了我一次……”凌枫瑶的脸颊已经被烧红了，“何况，你也受了伤。” 云枫收了手掌：“那蛇妖的指甲上染着毒汁。”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看球一边写，基本没有速度了……………… ☆、运功拔毒 凌枫瑶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煳，她阖上双眼，重又睁开，终于可以正常视物：“那蛇妖指甲上染着的想必是蛇毒?” “也许吧。”云枫盘膝坐到凌枫瑶身后，“我尽力将你体内的毒汁逼出来，你放松。” 凌枫瑶不再嘴硬，点了下头，阖上双眼。 云枫运起功力，双掌贴在凌枫瑶背嵴上。过不多时，凌枫瑶便吐出一大口黑血，云枫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多谢狐王。”凌枫瑶由云枫扶着靠在岩壁上，嘴角微挑。 云枫笑着，有些无奈：“你这颗心可真大。我说帮你把体内毒汁逼出去，你就一点儿都不疑心我会做什么坏事?” “你会做什么坏事?”凌枫瑶微扬起头，脸色惨白，“若是你当真有心要对我不利，又何必救我的真身，眼睁睁瞧着惊雷将她噼了就是。” 云枫低垂了眼睑：“也许，是不关乎你性命的其他坏事。” 凌枫瑶笑了：“不关乎性命，那就算不得坏事。不论对于神、人还是妖来说，活着大概都是最重要的。所以其他的坏事，我任凭你去想。” 云枫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静地听了许久山洞外的大雨。 “我还能活下去吧?”凌枫瑶认真问出这个问题，“至少还有命给我山上的兄弟们报仇?” “你能活下去。至于报仇……”云枫挑了挑眉毛，“你该继续修炼，几时能真正脱离真身，几时再去报仇。” “你把那蛇妖送到哪儿去了?”凌枫瑶抱着双臂，嘴唇微微颤抖。 云枫左臂伸出，凌枫瑶的衣裳被他抓到手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衣裳披到了凌枫瑶身上：“她想占我狐族的地界，我即便不杀了她，也总该叫她吃些苦头。”云枫眼皮一挑，目光闪着精光，“你真以为我会怕什么在万妖册上记的那一笔么?” 凌枫瑶笑出声来：“我就说堂堂狐族之王怎么就会被一只蛇妖唬住。妖不去害异类，已经算是心有大善，至于我们同类之间，还是术法和拳头决定一切。”她又缩了缩，显然还是冷。 云枫又抓了自己的衣裳过来，盖在凌枫瑶身上之前，犹豫了一下：“带着我身上的狐狸味道，你不嫌弃吧?” 凌枫瑶哼了一声，自己伸手将那衣裳抢了过来，盖在身上。 “我拔不出你身体里全部的蛇毒，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云枫右手上翻，变了一壶酒放在地上，“我要回狐族一趟，你自己小心一些。若是被我老娘发现我把蛇族族长抓回家里，也许我就没什么机会报仇了。” 凌枫瑶坐直了身子：“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你想再见我么?”云枫站起身来，温柔笑着，“有缘分，总还是能再见的。” 凌枫瑶眼瞅着云枫消失在她眼前，她身上还盖着他那件长衫。凌枫瑶竟低下头去，闻了闻那长衫上面遗留下的味道，微微一笑，心说：这衣裳的味道还是很好闻的，看来狐狸也不像传说中那样都有一股异味。 云枫回到狐族时，身上只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内袍。古树屋里，娇俏的小姑娘见了云枫的样子，忙摘下挂在一旁的袍子，给云枫披到身上：“王上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衣裳穿了出去竟不见了?” 云枫捏住小姑娘的下巴，道：“胆子大了?敢调侃本王?” “云荷不敢。”云荷给云枫斟了茶，“王上不肯说，我不问就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云枫哼了一声：“我送回来那两个妖怪，你把他们关哪儿去了?” 云荷撇了撇嘴：“王上只将他们送了回来，又没有什么交代……” 云枫瞪着眼睛：“被我老娘发现了?” 云荷无奈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球。。。。。 ☆、守望互助 云枫重重嘆了口气：“你近来越发办不了事，是不想在本王的屋子里侍候了?” 云荷满脸委屈，可云枫转身就出了古树屋，根本不听她辩解。 烟波楼里，狐太后手里端着茶盏，慢慢品茶，仿佛正在等着云枫来。云枫披着斗篷，风一样上了二楼，对着狐太后抱拳说道：“娘把那蛇妖抓起来了?” 狐太后抬起眼皮瞟了云枫一眼：“怎么我这儿子刚回到家里，就来找他老娘兴师问罪?” “那幽蓝竟然起了抢我狐族地盘的心思，儿子不给她点儿教训，她就不知道狐族是欺负不得的!”云枫撩起斗篷坐在狐太后下手边的椅子上，胸口因为生气而上下起伏，“娘你不知道那蛇妖有多猖狂!” “你接任狐王不久，术法、谋略其他妖族一无所知。自然会有些不自量力的，想要打我族地盘的主意。以你的本事，打出去便是，何苦这样不依不饶的。”狐太后瞪了云枫一眼，“那幽蓝可曾占你一分土地?还是伤了你狐族的某个兄弟?” “儿子若是就此作罢，未免显得无能。” 第49页 狐太后摇了摇头，轻声嘆息：“我们同属妖类，本该守望互助。以威望震慑，才是长久之道。你与蛇族族长为敌，岂非是与整个蛇族为敌?似这般不依不饶，不给人家丝毫退路，试问你如何带领狐族在这天下生存?其他妖族若是合起来孤立我狐族，狐王大人预备怎么做?” 云枫低垂了眼睑，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慢慢喝着。 狐太后又道：“妖与妖之间的相处，其实与神仙、凡人之间的相处并无差别。给她留一条退路，将来你也有大道可行。娘的话，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可是娘……”云枫抬起头望着狐太后的眼睛，“儿子费了好大气力才把他们抓回来，你就这么将他们放了?” 狐太后笑道：“你老娘我给那五哥医好了伤。” 云枫扯了扯嘴角：“娘可真是宽容大度，儿子甘拜下风。” “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狐太后对着自家儿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才刚做了狐王就不听娘的话了，还想要瞒着你老娘我。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走完我这狐族的地界会易了主，到那时你准备把你老娘我安顿去哪儿啊?” 云枫赶忙起身抱拳：“儿子不敢。” 狐太后冷哼一声：“云枫，你的性子适合做王上，娘将整个狐族交了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可是你欠缺歷练，又急着想干纲独断，再不加收敛，很快会有祸事临门。” 云枫低下头去，眉头紧锁：“娘的话，儿子记得了。往后狐族大事，还是由娘决断。” 狐太后站起身来，走到云枫身前，握住儿子的手：“娘知道你心在狐族。你既已接掌狐族，族中大事娘就不会插手。只一点，在族内，族长当有威严，有独断的魄力。可是对外族，能震慑便震慑，我们图的是共存，而不是独生。若是这世上的妖只剩下狐妖，你说会不会有灭顶之灾?” 云枫轻声嘆息：“儿子还是去人世间看尽世间百态，遵循先祖叮嘱，歷练好自身。此间狐族大事还请娘亲决断。” 狐太后点了点头，右手突然握住他手腕，三根指头搭在他脉上：“你与那蛇妖引来的天雷之力相抗，脏腑皆有损伤，还是回你那屋子里修养些时日再走。” 云枫躬身称是。 那场雨足足下了五日五夜，凌枫瑶体内妖毒未除，不敢贸然使用术法，就这样被困在山洞里五日五夜。好在她听力不错，能学着云枫的样子，抓几只蛤/蟆果腹。云枫还给她留下一壶酒，虽然辛辣异常，终究能够驱寒。她苦涩一笑，不禁觉着自己这妖精做的实在是有些窝囊。若想不被人欺，必要自身强大。 凌枫瑶下定决心，待体内妖毒尽除，她定必用心修炼，她要让这世上的妖精都清清楚楚记得她的模样，记得这世上除了现任天后，还有她这个柳树精有其他妖怪难以企及的术法。 东华山上古松繁茂，自然也不仅仅只有凌枫瑶这样一个柳树精。只不过道行更高深些的，有些已羽化成了散仙，有些脱离真身束缚，自然去到旁的地方建宅逍遥。那些先辈对凌枫瑶很好，离开之前，都愿意将自己的修炼秘术教给凌枫瑶。 往日里凌枫瑶从不曾被其他妖怪欺负过，那些个陈年术法自然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受了欺负，要再欺负回来，修炼先辈们教给她的各路术法，想必要打败那蛇妖还是不成问题。 ☆、再次相遇 古树屋里，云枫躺在卧榻上，任由云荷给他捏腿揉背，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上面刻着柳树精一族的过往。 云荷不由得好奇：“怎么王上出门一趟，转了兴趣?想着要研究柳树精了?” 云枫扬起手中竹简，轻轻敲了云荷的额头一下：“本王挑了你过来，是为了要伺候本王，再多嘴，就换第二个姑娘来吧。” 云荷伏在云枫大腿上，含笑说道：“王上选中云荷，真的只是手指随便一点?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云枫嘴角微挑，翻转过身，用背嵴对着云荷：“你上楼去休息吧，本王也要睡了。” “王上……”云荷轻轻咬着口唇，“您不喜欢我了?” 云枫轻声嘆息：“云荷……”他坐起身来，正色瞧着云荷，说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改了你的名字么?”他抬起手臂，轻轻捏了捏云荷的脸颊，“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她的真身是一枝粉色的荷花。” 云荷的眼中渐渐盈了泪光：“我以为，王上对我至少还是有些喜欢的。他们都说，这么多年，我是除太后外，王上屋子里的第一个女人。” “你还是个姑娘。”云枫又摸了摸她脸颊，“咱们狐族有许多好汉，将来你一旦有了相中的，我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王上……”云荷挑了挑嘴角，“王上今日突然向云荷吐露心事，是因为又遇见了那个喜欢的姑娘么?” 云枫摇了摇头，浅淡一笑，低垂了眼睑，没再多说什么。 云荷轻声嘆息，终是扬起头来：“既然王上已将话挑明，云荷也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小妖，我等着王上的嫁妆。” “一言为定。”云枫笑得开怀，“我还以为你总要伤心一阵。看来本王对于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王上是整个狐族最重要的。”云荷的眼睛很亮，“初时太后要选几个姑娘来侍候您，您挑中了我，我本以为是要我永远跟在您身边。现在想来，您更多的是在应付太后吧?” “已经过去的事，你还是要让它永远过去。”云枫捏起她的长髮，“不要想那么多，我不在的时候，去外面挑一挑有没有真正称心何意的汉子，待本王回来给你做主。” 云荷眨了眨眼睛，道：“云荷也祝王上早日遇见一位称心何意的姑娘。” “会的。”云枫接话接得很快，“我狐族仅有狐王怎么能成，还是需要一位狐后来给本王传宗接代。” 云荷站起身来，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微微躬身道，“王上您好生歇着，云荷就在楼上，您有需要，云荷即刻来到您身边。” 云枫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云荷待他的态度。不近不远，正是主僕之间的关系。云荷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踏上木梯。 她崇拜云枫，与此同时，她也十分清楚，想要得到云枫青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她努力期待着有朝一日，云枫看她的目光中透着宠爱，那双桃花眼里都是爱意。终究是痴人说梦，没想到，这场梦这么快就被梦中的男主角打碎了。 这么早梦碎其实也很好，至少她还是狐族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有许许多多优秀的小伙子追在身后。真的死心塌地选了狐王，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云枫五脏六腑的伤势在狐族修养了很久才痊癒。他还没离开狐族时，就听从人界回来的族人说，妖界出了个奇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说，全然不将前辈们放在眼里，几乎打遍了各个妖族的族长。 第50页 云枫淡然一笑，再奇的奇才，没打到他狐族，没与他云枫过招，他就绝不相信那妖精会有多奇的才。也许事实不过是，那‘奇才’遇到了一群‘草包’而已。 直至他准备重回人界歷练，走到沙漠入口处，遇到了浑身是伤，来狐族求救的黑熊精，探得他五脏六腑都伤得厉害，这才勉强相信，这位奇才的确还是有些本事。 他指引了黑熊精穿过沙漠，进烟波楼找狐太后医伤，叫他日后听从狐太后的安排，这才离开狐族，重新踏入人界。 这一来一回，人界已过了几十年。沧海桑田，云枫还能想起那个柳树精，却也没真的将她放在心上。只告诉自己，她不过和歷练过程中遇到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妖精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狐王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小弟?”道路一侧的槐树枝上，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 云枫一怔，扬起头去看的同时，也做好了遇到敌人的准备。 一串娇俏的笑声响起，绿衫青年从古槐枝上跳了下来，站到云枫身前是，拱手一揖，随后便扬起头来。 云枫紧张起来的那颗心顿时放松下来，与此同时，他也在感慨世事奇妙，他刚刚还在想那小柳树精，没想到，这么快这小柳树精就站到了自己眼前。“看来你体内毒素尽已除去，现在是大好了。” 凌枫瑶一副男人扮相，与云枫并排向前走着：“小小蛇毒，我又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你走后不久，我体内的蛇毒就已尽除。” “真是可喜可贺。”他侧转过身，一拱手，“我还怕你无法祛除体内毒素，最后在那山洞里一命呜唿呢。” 凌枫瑶哼了一声：“堂堂狐王大人也未免太不把旁的妖精放在眼里了。” 云枫眼睑微垂，他不得不承认，凌枫瑶还是说中了他的一点儿小心思。在狐族修炼了千余年，还有狐太后亲自指点，云枫对自己的本事一向是自信的。 凌枫瑶撇了撇嘴，又扬起一张笑脸：“我们今日难得遇见，不知狐王大人是如何惩治那蛇妖的?” 云枫面色一僵，他当年可是信誓旦旦在这柳树精面前说过，他要找那蛇妖报仇。现在不仅仇未报成，连那蛇妖的姘头五哥都被太后给医好了。 ☆、报答恩情 凌枫瑶瞧着云枫脸色，轻声一哼，道：“我就知道，狐王也不过如此。想报仇，还是要靠自己。”她抽出了柳叶鞭，与最初云枫见到的那条鞭子不同，这条鞭子通体都泛着融融的暖光。 云枫啧啧称奇：“不过是几十年的时光，小妖女的道行今非昔比了啊!” “那是自然。”凌枫瑶将头微扬，目光中透着自信，“我可是柳树精，与当今天后连着亲，她老人家是我祖宗辈的人物。” 云枫轻哼一声：“古书中写到，当今天后在成为天后之前，先是祛除了体内妖毒，由妖变成了人，还经歷了转世，歷了许多劫难才得以飞升成神。” “我又没想过要成神。”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我只不过想做她做成的第一件事，让这世上的妖怪都不敢动我东华山上的一草一木，如此而已。” 云枫脑中灵光一现，看着凌枫瑶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探寻。 凌枫瑶低垂了眼睑：“你别这么瞧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你没做坏事?”云枫嘴角微挑，“一丝愧意都没有?” “愧意真没有。”凌枫瑶直视着云枫的眼睛，“这几十年来，我认真修炼前辈们留下来的术法，哪一族胆敢欺负到东华山上来，我便叫他们有去无回，没什么可愧疚的。” 云枫轻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祸到临头犹不自知，道行尚浅的小妖精总是要经过歷练才能稍有成长。” 凌枫瑶气不过，快步跟在云枫身边：“你说清楚，我能有什么祸患!若是说不清楚，我可不依。” “你不依?”云枫觉得好笑，“那便如何?” 凌枫瑶笑着挑了挑眉毛，道：“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嚯!”云枫握住她手腕，又盯着她双眼，“我那件衣裳还放在你那儿吧?我好歹也是你的恩人，你们柳树精就是这么待恩人的?” 凌枫瑶轻轻咬着下唇：“是你逼着我这么说的，谁说我们柳树精不知道报恩!” “那你预备怎么报这个恩情?”云枫的桃花眼里闪着光，“这可是救命的大恩，不是送两件礼物就能了的。” 凌枫瑶的眼珠转了转，含笑问道：“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 “倒也未尝不可。” 凌枫瑶哼了一声：“要东西简单，兵器、药材，哪怕是记载了仙术的古书，我都能给你找到。” “那我若是说想要你，那些宝贝不也都是我的么!”云枫的桃花眼里透着温柔，“这笔买卖这样做，才划算啊。” 凌枫瑶将一双眼睛眯了起来，云枫立时感到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灼烧一般疼痛，忙松了开来：“你到底修炼了什么诡异的术法?” “怕了吧?”凌枫瑶挑了挑眉毛，“你只要不再胡乱说话，我自然不会伤你。” 云枫点了点头：“你要确保你修炼的术法不会对你造成太大伤害才好。虽然我们是妖，术法太邪只怕也会抵受不住。” “多谢指点，我先辈绝不会害我。”凌枫瑶将双手负在身后，扬起头瞧着云枫，“现在请你仔细想想，到底想要什么宝贝作为报答?” 云枫装作思考了很久的模样：“我生来便是狐族的储君，宝贝神器也见过不少，真的是不稀罕。唯有一点……”他右手上翻，云霄剑被他握在手里，“我喜欢宝剑。” “那很容易。”凌枫瑶笑脸盈盈，“全天下的宝剑我都找来送给你，你对我的恩情就算我已报答了，你看可好?” 云枫眸光一闪，嘴角边的笑意带着一丝怅然，可那抹怅然神色很快便消失了：“既然你有此意，我静候佳音。” 凌枫瑶笑而颔首，转瞬便消失在云枫眼前。 云枫轻声嘆息，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姑娘也像凌枫瑶一般信誓旦旦想要找来全天下的宝剑送了给他。只可惜，比起凌枫瑶，那个姑娘太过温柔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不适合站在他身边，成为狐族王后。 云枫再次见到凌枫瑶时，她正与何姑娘对峙。一个‘男子’、一个姑娘站在梅山山顶，他堂堂一介狐王竟然躲在一块两人高的大石后面，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何姑娘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衣衫，长发散在脑后，只用一支簪子轻挽着：“这位相公，听我店中的伙计说，你要找我?” “我来找你讨要几柄宝剑。”凌枫瑶右手微一用力，柳叶鞭在风中舞动，仿似一条游动的青蛇。 何姑娘轻哼一声：“想要我店中宝剑，那要瞧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51页 凌枫瑶跃身而起，何姑娘挥出了一条绸带，与凌枫瑶的柳叶鞭纠缠在一起。 一个修行时间长，一个是妖中奇才，鞭、带纠缠在一起，这两位看似安安静静相对站着，实则以内力相斗。在云枫眼里，她们你来我往，斗了近百招，奇才终究还是渐渐占了上风。就在那柳叶鞭即将捲住何姑娘腰身之时，云枫从两人高的大石后面一跃而出，拽住了软鞭。 凌枫瑶一怔：“你怎么来了?” 云枫说道：“不要再打，到此为止。” 凌枫瑶用力一抽，那柳叶鞭竟被云枫紧紧攥住：“我答应过你，要找来全天下的宝剑送了给你，如今只差她店中的那些。” “你只需将你寻到的那些送了给我，你就不再欠我的情。”云枫的手竟被柳叶割破，流了血。 何姑娘的眼睛有些红，她一步一步走到云枫眼前，挑了挑嘴角：“真的是你?” 云枫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何姑娘微扬起头，免得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狐王?” “是。”云枫松开攥住柳叶鞭的那只手，将双手都负在身后。 何姑娘笑道：“这位小相公找我寻宝剑，我那店里的确藏了一些，你可想要?” “那是你的东西。”云枫淡淡说着，“今日能见，实在我意料之外。你千辛万苦收集的宝贝，我不要。” “好一句我的宝贝你不要。”何姑娘重重嘆了口气，“费了好大气力，走遍凡人世间，原来，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她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着下山的路。 云枫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透着落寞。 何姑娘脚步一顿，朗声说道：“我找到了一个我爱的人，他心无大志，只愿与我厮守。” “这样很好。”云枫喃喃说道，“把臂入山林，那才是你该过的生活。” 入夜，洞庭湖上，一叶扁舟在湖面上飘着。没有划船人，似乎那叶扁舟漂到哪儿去，对于舟上的人来说，并无所谓。 “小妖女，我要多谢你。”云枫拎起酒壶，给凌枫瑶和他自己身前的酒盅斟满，“想来，你为了找到那些宝剑，必定费尽了心力。” 凌枫瑶此刻换上了女儿装束，微风偶尔拂起她鬓边碎发。她不理云枫的致谢，反倒问道：“你和那老闆娘有旧交?” 云枫点了下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如果我不是狐王，也许她会是我的妻子。” 凌枫瑶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你是狐王，与你娶谁做妻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繫么?” 云枫轻哼一声，拎起酒壶，将壶中酒都倒进嘴里：“狐族的王后性格不该软弱。她，适合过平静的生活。只有与寻常的妖精在一起，弹琴、跳舞、下棋，她过得才快乐。” “听起来，你倒是更像在为她着想!”凌枫瑶虽在笑着，云枫却看得出她眼中的嫌弃。 “也许是有缘相遇，可是终究无份在一起。过去的事了，已经发生再没有办法回头。”他话语中不无惋惜，又拎起一壶酒，灌进嘴里。 “餵!你不怕喝醉么!”凌枫瑶抓住他手腕，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云枫喝醉了，也许不是因为那两壶酒，是因为他希望自己能醉一次。他的那双桃花眼有些红，却也十分迷人：“小妖女，我很感激上苍，我虽然错过她，还能遇到你。” 凌枫瑶忙松了手，可手腕又被云枫握住。他絮絮说着：“你虽然有些时候不太讲理，却是个恩怨分明，有魄力的小妖女。你站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凌枫瑶低垂的眼睑，低声说着：“你喝醉了，我们该回去了。” 云枫左手轻挥，挡在中间的那张方桌即刻消失，他借着醉意揽住凌枫瑶，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髮：“我在这世上活了几千年，上一次，我几乎已经要将那何姑娘抱进怀里，终究还是放了手。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掉你。” “臭狐狸你喝醉了!”凌枫瑶在云枫怀里挣扎着，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空，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妖中奇才，已修习了先辈留下的各种术法，要挣开这位狐王的怀抱，完全不必使用蛮力。 云枫左手揽住凌枫瑶的背嵴，右手轻抚她脸颊，额头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鼻尖相触，唿吸相闻，他试探着吻上她的唇。 ☆、坦白过往 凌枫瑶愣住了，她常年在东华山顶修炼，护着她的都是一群古松先辈，从来也不曾遇到一个胆敢如此对待她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大力推开了云枫，双颊泛着红晕，脸上却带怒气：“你胆敢如此对我，就不怕我修炼成的‘邪术’么!” “怎么你也知道你修炼的是‘邪术’么!”云枫清醒过来，忍不住又摸了凌枫瑶的脸颊，“一时冲动，小妖女你莫要见怪。” “臭狐狸!”凌枫瑶轻咬口唇，压低了声音骂云枫。 “我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姑娘说我‘臭’。”云枫抬起手臂，故意闻了闻，“在那一众狐狸里面，本王可是最爱干净的那个。你若我臭，可当真是冤枉了我。” 凌枫瑶轻哼一声，侧过头去瞧着倒影在洞庭湖面的上弦月。 “白日里那个姑娘，我们曾经见过。”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你不是说如若你不是狐王，那姑娘就会是你妻子么。我还听不出你们两个曾经见过这层意思?” 云枫轻声一笑：“我狐族歷代狐王皆有异能，这双眼睛能瞧得出站在对面的，是人、是神、还是妖。那时我刚出狐族歷练，尚未接任狐王，适逢人界改朝，就遇见了她。” “随后你便和她凑到了一起?”凌枫瑶歪着头，右手轻轻托着下巴，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云枫伸手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髮，才道：“她本是人界皇宫荷花池中开得最盛的那朵荷花，可是皇城被破，她不忍见旧主家破人亡，我便带着她进了深山。” 凌枫瑶笑问：“把臂入山林?臭狐狸，你拐了人家姑娘，最后又将人家姑娘抛弃了?” “哪里!”云枫白了凌枫瑶一眼，“我在山上盖了几间草房，我们两个一人一间。” 凌枫瑶的眼睛里闪着光：“那姑娘长得很美。” “我知道。”云枫伸手摸了摸凌枫瑶的头髮，“我也曾有过冲动，想要一亲芳泽。最终还是放了她，也许也是放了我自己。” “你还是喜欢她的!”凌枫瑶信誓旦旦，还挑了挑眉毛。 云枫坐到凌枫瑶身边，大大方方握住她的手：“曾经还是有些喜欢的。不过现在，她找到了爱她的人，我也找到了我喜欢的姑娘，两相安适，互不来往，也很好。所以，你不要再去向她讨要那些宝剑，那些是她的过往。” “你还是挺为人家姑娘着想的!”凌枫瑶抽出了被云枫握住的那只手，“你我之间本就不算相熟，现而今我又还了欠你的情，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第52页 “你讨厌我么?”云枫双手握住凌枫瑶肩膀，让她直视着自己，“你若是讨厌我，方才是不是应该将我推到这洞庭湖里去。” “我不想招惹你狐族。”凌枫瑶微扬起头，“你有恩于我，我不想骗你。我就是那个妖界奇才，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几乎打败了各个妖族的王上。至于那只蛇妖和她的五哥，我让他们给东华山上那棵古松赔了命。” ☆、相伴左右 云枫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杀了幽蓝?她是蛇族族长!”他深深思索着，“你杀了她，整个蛇族都会与你为敌。” “所以，堂堂狐王大人还是离着我远一些为妙。”凌枫瑶靠在舟变，将手伸进湖里，湖水清清凉凉地从她的指缝间流走，她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仿佛在她心里，杀了两个妖怪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蛇族势大，幽蓝一死，族内必定会乱一些时日。可你对于他们来说是外族，他们必定同仇敌忾。”云枫低垂了眼睑，“你与狐族站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有所顾忌。” “先谢了。”凌枫瑶直起身子，将手上的洞庭湖水弹到云枫身上，“别说一个蛇族，就是全天下的所有妖族都来找我，我也不怕。”她目光中透着自信。 云枫轻声嘆息，嘴角边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你本就是东华山上一只无足轻重的柳树精，现而今招惹了几大妖族，你以为还能舒舒服服像以前一样活着么?” “打架可以舒展筋骨，欺负欺负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妖精，我心里舒坦。”弯月西落，凌枫瑶脱掉鞋袜，索性坐到船头，任由洞庭湖中的凉水冲着她的脚。 云枫轻声嘆息，也随着凌枫瑶一起坐到船头，可他碍于身份和颜面，终是没有脱掉那双雪白的长靴。 凌枫瑶将头微侧，白了云枫一眼，轻哼一声：“依我看，做狐王也没什么好。想要脱鞋，都不敢!” 云枫知道凌枫瑶是在激他，自然也不放在心上：“你既然觉着并无所谓，那我也不再多说。将来若有祸事，我护着你。” 凌枫瑶口唇轻抿：“我叫你臭狐狸，你不生气?” “我本就是狐狸。”云枫挑了挑眉毛，“虽然用‘臭’这个字来形容，实在有些名不副实。不过，既然我叫你小妖女你也不生气，我自然也没必要生气。” 凌枫瑶笑道：“你都说了，我将来会有麻烦。如果你不怕麻烦，我自然乐得能多个狐王来护我。” 云枫轻轻颔首：“既是如此，我们就说定了，往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错!”凌枫瑶一笑，嘴角边便嵌上两粒酒窝，“是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凌枫瑶信誓旦旦，可是云枫要走的时候，她还是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从蓬莱山顶俯瞰下去，云海翻腾。凌枫瑶和云枫并排而立，不由感嘆：“散仙修行的地方就是和我们妖精修行的地方不太一样，自然透露出一股子仙气。”她眼珠儿一转，侧过头瞧着云枫，“你狐族建族之处，想必也比不过这蓬莱仙山吧?” “各有各的好。”云枫终究还是护短，“你若是愿意，我带你去瞧一瞧狐族一望无垠的沙漠，还有青山绿水，还有我那间古树屋。” “古树屋?”凌枫瑶好奇心起，“听上去很有意思。” “我已命族中守卫将你送我的那些柄宝剑全都放到了我屋里，你去了见到，必然满意。”云枫将一双手负在身后，“我还要为你辟出一间屋子，可以当做水池的大床，你可喜欢?” 凌枫瑶轻咬口唇：“你说得好像我真的要做你妻子一般。” “难道不是么?”云枫伸出右臂，将凌枫瑶揽入怀中，“妖界奇才，只能屈尊嫁给狐王做妻子了!你总不能孤独一世吧?漫漫长路，你自己走下去，多凄凉。” “你还不是一样孤孤单单地走了几千年，看起来也还好吧。”凌枫瑶侧转过头瞧了瞧云枫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竟然就这样默默接受了。 “我其实过得并不孤独。直到现在，我那屋子里还有个狐族的姑娘在侍候。”云枫偷眼瞧着凌枫瑶的神色，她面色如常，他却有些失落，“你就不好奇，我屋子里的是个怎样的姑娘?” “想来你没那么喜欢。”凌枫瑶随口说着，“若是喜欢到骨子里，难道不该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不上早朝’么?哪儿还有心思跑来狐族外面玩耍。” 云枫轻声嘆息：“想不到我堂堂狐王，阅尽天下美色，最后竟会栽到你这个柳树精手里。” ☆、仙妖斗法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更好的。”娇娇俏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云枫仰头望天，右手手背突然被人打了一下。他眉心一皱，左手成掌，掌心凝聚着一团火红的光华。 “不要动怒么。”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凌枫瑶和云枫身后，一个身穿淡红色纱衫，头上插着一支黄金牡丹髮簪的姑娘含笑而立。一双柳叶眉，一对桃花眼，口唇绵薄，鼻樑挺拔，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云枫转过身来正身对着那姑娘，双手抱拳道：“原来是牡丹仙，云枫失敬。” “狐王好本事。”牡丹仙轻点下头，“我和竹兄这片山头极少有仙人会来，想不到狐王竟有如此胆色。” “听人说竹仙和牡丹仙侠肝义胆，也很是大度，云枫来此，不过是想瞧瞧这蓬莱仙山的景色是否真如古书中所说，是三山五湖中最美的。” 牡丹仙哼了一声：“巧言令色，你当本仙是你身边那个柳树小妖么!”她坐到身后的那块大石上，左腿搭上右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头，“不过你这只狐狸精倒真是有几分美色。” “是不是牡丹仙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俊美的那个?”云枫挑了挑眉毛，桃花眼中带着暖色。 牡丹仙嘴角轻轻一挑，高声说道：“竹兄，你说这个男人与我可还算相称?” 话音刚落，牡丹仙身边便多了个青衣仙人：“你眼光一向不错。千余年来，虽然来我这蓬莱仙山的人不多，却也都是龙凤之才。时至今日，你才开了这个口。这‘相称’二字，我自然是要说出来的。” 竹仙手心里握了一支竹笛，用笛身敲打着掌心，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云枫：“可他是只妖精啊，而且生来便是要做狐王的，没有成仙的命。” “竹兄你不是说咱们从今而后就占了这片山头，做这蓬莱山上的散仙么。既是散仙，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我就是真找了个妖精，应该也无关紧要吧。”牡丹仙一直望着云枫的眼睛，她实在是爱极了这双桃花眼，沉静中还透着一丝狡黠，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挑逗之色，想来他若是愿意，这世上的大多数姑娘都会被这双眼睛迷住。 竹仙侧过头瞧着牡丹仙的模样，轻声嘆息，对着云枫说道：“我妹妹既看中了你，你是预备带她回狐族，还是你留在蓬莱?” 第53页 云枫低下头笑了：“两位仙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且不说云枫已接任狐王，不可能留在蓬莱。牡丹仙随我去狐族，也实在是有些荒唐。” 牡丹仙飞到云枫身前，盯着他的眼睛：“本仙子不好看么?” 云枫向后退了两步，左手轻轻握住凌枫瑶的右手：“仙子很美，可仙子恕罪，云枫已心有所属，便是天仙也不能换。” “不识抬举!”牡丹仙右手轻挥，闪身退到了竹仙身边，“竹兄，既然狐王出口拒绝，妹妹我，手有些痒了。” 竹仙轻点下头，将竹笛横在嘴边，悠扬的音阶缓缓自笛孔中流了出来。 云枫右臂斜伸向下，赤霄剑被他握在手中。他跃身向前，将凌枫瑶挡在身后，以剑身抵挡住音阶。 凌枫瑶也已握了柳叶鞭在手，嘴角微挑，鞭子便已朝着牡丹仙挥了出去。 牡丹仙轻哼一声，不过转瞬，十指间便已夹满花瓣，大片花瓣仿似暗器一般，朝着凌枫瑶直飞而去。凌枫瑶手中软鞭与花瓣相碰，原本是两样轻飘飘的‘兵器’，可是此刻身上仿佛加了千斤重量，击到一起，叮噹作响。 凌枫瑶的眼里透出了兴奋：“臭狐狸，你仔细听着。”她舞动着柳叶鞭，那些牡丹花瓣本已要落到地下，她又抽了起来，原本嘈杂无章的声响渐渐规律起来，和着竹仙的笛声，犹如天籁。 牡丹仙嘴角渐渐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兴奋：“竹兄，这两个妖精有些本事。” 竹仙低低‘恩’了一声，吹出来的笛子曲越发急了。 两仙两妖斗了很久才停下来，单以术法论，几乎不相上下。 竹仙轻声嘆息：“牡丹，我们最好交了狐王这个朋友。” 牡丹仙走到凌枫瑶身前，捏起落在她肩上的那片牡丹花瓣，点了点头：“狐王好眼力，相中了个与他相称的姑娘，我也懒得棒打鸳鸯。”她一个闪身又飘到云枫身前，“不过狐王大人，你想娶这小妖精做狐后，想必没那么容易吧。” 云枫瞧着站在身边的凌枫瑶，伸手捋了捋她鬓边乱发，柔声说道：“我活了几千年才遇到一个她，娶做妻子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不过，终有一日她会戴上头冠，心甘情愿嫁给我。” 凌枫瑶瞪了云枫一眼，再看向牡丹仙时，脸上却带着笑意：“牡丹仙子术法高强，竟能轻轻松松驾驭这些花瓣，枫瑶佩服。” 牡丹仙轻嘆一声：“说真的，你这妖法是我这千余年来从不曾见过的，奇妙，还透着那么一丝丝诡异。”她低垂了眼睑，“再斗下去，只怕我会落了下风。” “我是占了东华山上先辈们的便宜。”凌枫瑶收起柳叶鞭，“若非有他们照拂，我是万万敌不过牡丹仙子的。” “我不过是个散仙。”牡丹仙回到竹仙身边，眼中透着些许失落，“竹兄，你这个妹妹只怕又要再等上几千年，也许才能遇到一个中意的。” 竹仙摸了摸牡丹仙的长髮，笑道：“那就委屈你再在蓬莱山上修炼几千年。” 牡丹仙重重嘆了口气：“那也只有如此了，只盼竹兄不要太嫌弃你这个妹妹就好。” 竹仙轻点下头，对着云枫一抱拳：“蓬莱山这片山头认了你这个朋友。” 云枫抱拳还礼：“多谢竹仙。” 竹仙与牡丹仙相视而笑，消失在蓬莱山巅。 凌枫瑶这才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位牡丹仙子很厉害。真要继续斗下去，说不好谁会落了下风。” 云枫点头同意，将凌枫瑶搂进怀里：“人家毕竟是修炼了万余年的散仙，你即便真的斗不过，也没什么。” 凌枫瑶眼珠儿一转，瞪视着云枫：“臭狐狸，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妖外有妖，妖外还有仙。”云枫正色说道，“要在这世上长长久久生活下去，学会收敛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凌枫瑶有些泄气。 云枫又笑道：“当然我带你来这儿，主要还是为了看风景。凭你我两个的本事，即便那位竹仙和牡丹仙并不当我们是朋友，我们想全身而退，总还是不难。” “这话我爱听。”凌枫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些年来她潜心修炼，若是偶尔遇到散仙都打不过，未免也太对不住自己了。 云枫轻轻碰了一下她鼻尖：“斗了这么久，我们坐在那棵古树下歇歇?” 凌枫瑶点了下头，仰头望着参天古树，道：“这儿既是蓬莱仙山，这古树只怕也已成了仙。”她竟对着那古树行了一礼，“枫瑶初来仙山，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神仙勿怪。” 山顶无风，可那古树的叶子竟摇晃起来。 凌枫瑶眼底透着兴奋：“枫瑶再此谢过神仙。” 他们两个落座后，云枫不由开口问道：“你与这古树仿佛旧相识一般，你能听懂他的话?” 凌枫瑶点了下头：“咱们都是世间生灵，你们狐族之间有独特的交流方式，我们树族之间自然也有。” 云枫却不太信：“你方才也说了，这位前辈是仙。仙与妖之间也可通过这种方式交流?” “那是自然。”凌枫瑶眼中露出了自豪神色，“我们树族想必是所有族群中最为特殊的，谁叫我们老大是现任天后，又曾经做过千秋镇一众小妖的头领，自然会对树精们多加照料。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见到她，指不定也能飞身成仙，住到三山五湖中去。” 云枫望着远处的流云，问道：“你也想成仙么?” 凌枫瑶一怔，她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世上的大部分妖精又的确都想着有朝一日能飞身成仙，可是扪心自问，她自己真的想么?哪怕当真得到了现任天后的关照…… “我是永远也不能成仙的。”云枫静静说着，“生为狐族储君，一世都该孝忠于狐族，直至灰飞烟灭。做我妻子，自然一世都要同我站在一处。小妖女你若是真想成仙，我就放了你，此后不再纠缠。” 凌枫瑶轻咬口唇，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如果这臭狐狸不再纠缠，她竟然会感到不舍。“其实做妖，我没觉着有什么不好。”说这句话时，凌枫瑶将声音压得很低，云枫却放了心：“能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造化。” ☆、变化突生 凌枫瑶低首浅笑，随后便扬起头来，直视着云枫：“我已与大部分妖族敌对，蛇族更是想着除我而后快，狐王大人可想好了?” 云枫洒脱一笑：“本王好歹也是一族王上，况且我狐族地广狐多，你是我看中的姑娘，整个狐族都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那我岂非连累你成了狐族罪人?”凌枫瑶不期然间与云枫四目相对，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中尽是情意。鬼使神差一般，凌枫瑶凑上前去，将樱红的唇瓣贴在云枫的唇上。云枫将凌枫瑶打横抱在怀里，就在这云山雾绕的蓬莱仙岛上，第一次毫无顾忌地与她亲吻。 第54页 比起人，妖与妖之间的感情更加简单，更加纯粹。一旦坦白，感情发展速度一日千里。在蓬莱山上，云枫始终紧紧牵着凌枫瑶的手，他们已经商量好，下山就回狐族与狐太后见面。云枫甚至已经想好，在哪儿、怎样娶凌枫瑶进门。可是下了蓬莱山，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方圆千里寸草不生，凡人不仅填不饱肚子，还被疫病纠缠。凌枫瑶怔住了：“我们上山之前，这镇子里不还是一片繁荣景象?” 云枫的眉心紧紧皱着：“能在转瞬间使得花草枯萎，人间也仿佛没有生机一般，也许……” 凌枫瑶的眉心也蹙了起来：“你是想说，妖皇?” 云枫点了下头：“在这三界中，唯有妖皇有这等本事。” “不是说妖皇为祸人间，很久之前便已被天界诸神以仙法封印，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么?” 云枫瞧着凌枫瑶的眼睛，犹豫了一阵才说：“开启封印很难，可并非全无可能。也许需要同族的血，也有可能是一种术法的使用。我虽然看过很多古书，可是有关妖皇的一切仿佛是一种禁忌，寥寥数笔，没有来龙去脉。” 凌枫瑶点了下头：“事出反常，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三界中不寻常的事造成的?比如说，我……” “你以为你是谁!”云枫用力弹了一下凌枫瑶的脑门，“你一个小小柳树精，怎么有本事和妖皇扯上关系。” “我修炼成了先辈们留下的所有妖术。”凌枫瑶矮下身子，看着道边一朵枯萎的花，右手拇指情不自禁抚摸着干枯的花瓣，眼底带着凄凉之色，“妖皇之所以能成为妖皇，不止因为他是妖中翘楚。我会的这些术法，想必他都会。” “不要胡思乱想。”与凌枫瑶所想不同，云枫害怕的是，妖皇醒来，会不会是感觉到了凌枫瑶身上的强者气息。他可以被封印，这些年来，妖族的势力互相牵制，妖怪们不敢谈论有关他的一切，甚至于妖皇这个名字也不敢宣之于口。可是凌枫瑶的觉醒，是不是对他无可撼动的位子造成了威胁…… 凌枫瑶轻声嘆息：“倘若这世间的花草树木皆为我所累，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这个小妖女!”云枫扬起头瞧着她，“当初你找各个妖族的族长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些受了伤的妖精也都是为你所累呢!” “那自然是不同。”凌枫瑶叉起双臂，与云枫四目相对，“我与那些妖族族长打架，不过是为了我东华山撑门面，强者才可不为外人所欺。我也并没有什么要将其他妖族收到自己麾下的意思。你与我若是没有这层关系，我们迟早也是会打上一架的。” 云枫缓缓摇头：“你的术法足够高强，可终究道行未深。这普天之下的所有妖精，恐怕也只有你自己觉着你自己没有要做万妖之王的意思。” “没有就是没有!”凌枫瑶转过身去背对着云枫，她讨厌被人怀疑，哪怕这个臭狐狸是她喜欢的那只妖精。 一只大手握住凌枫瑶的右肩，云枫柔声说道：“我相信你没有那个意思。至于这个妖皇……”他扬起头看着天上的滚滚乌云，“世间事皆有因果，不论是神族还是我们妖族，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为祸天下，我们一定能结果了他。” ☆、封印记忆 云枫和凌枫瑶所到之处，再没有见过青山绿树，河道干枯，饿殍遍野，云枫的眉头越蹙越紧。 狐族与人界相接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此刻荒漠上方乌云翻滚，黄沙被龙捲风捲起，灰濛濛的一片。 “我狐族有天然屏障，妖皇即便已经临世，也不该对我狐族有任何影响才对。”云枫变出一件斗篷披在凌枫瑶身上，自衣袖中掏出一条手帕，蒙住凌枫瑶的脸颊，“穿过这片荒漠便能见到青山绿水，有我老娘在狐族压阵，妖皇也该忌惮几分。” 云枫右脚踏进荒漠，狂风便吹到他身上，凌枫瑶紧紧拽住他的手，不许他再往前一步。 云枫右手轻颤，迴转过身瞧着凌枫瑶，问道：“你怎么了?这黄沙打在脸上虽然会疼，绝不会疼到让你难以忍受的地步。忍耐一会儿，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凌枫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也渐渐变红。 “小妖女……”云枫紧紧攥着她的手，几千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凌枫瑶阖上双眼，她身体里，仿佛有两股妖力在打架，那两股妖力都很强，其中一股属于她自己，另外一股……她用力抽出被云枫攥住的那只手，向后退了几丈远：“臭狐狸，你快走!穿过这片沙漠，能不出来，尽量不要出来!” 云枫迈出去的右腿又收了回来，他右手一挥，在荒漠与人界布下一道结界。 “臭狐狸……”凌枫瑶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云枫，眉心轻锁。 云枫笑着，右手紧紧握住凌枫瑶的左手，左手握着赤霄剑，扬了起来，剑尖直指向天，赤红色的结界将他们两个笼罩在一处。云枫笑道：“我有四千年的道行，还有与你之间的情意，这结界若是被你冲破了，我便与你死在一处。” 凌枫瑶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笑着说道：“这世上有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供你挑选，即便你回过头去再去选那位何姑娘，她想必也会心甘情愿跟了你。你可是狐族王上，为我这小妖女而死，不是愧对了整个狐族么?” 云枫撩起袍子盘膝坐在地上，嘴角边挂着一抹笑：“死在一处，是最坏的结果。我有预感，我们两个都能好好活下去。” 凌枫瑶也慢慢坐了下去，与云枫相对：“真是干坤倒转，预感难道不是姑娘家的专属么。” “你还不算煳涂，还能与我斗嘴。”云枫双手抓住凌枫瑶手腕，双掌与她双掌相对，“相信我，我们一起将那股妖力赶出你身体，然后再合力将他打散。” 凌枫瑶点了下头，犹豫了一阵，终于说道：“若是赶不出……” “不可能!”云枫的语调中是不容人反对的坚持，“只要你神智清明，你我二人合力，这三界恐怕都无敌手。” 凌枫瑶笑了，这臭狐狸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有多难受。那两股妖力在身体内翻腾，就连远在东华山上的真身都在饱受煎熬。也许，被这臭狐狸杀了，会好受许多。 “不要胡思乱想。”云枫的声音响在凌枫瑶耳畔，“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个道行加起来还不足七千年的小妖精妄图杀了本尊，真是蚍蜉撼大树!”洪钟一般的声响迴荡在结界中，云枫睁开双眼，渐渐有血从嘴角边流了下来。 “臭狐狸!”凌枫瑶的声音有些虚弱，她的双手颤抖着，“用你的赤霄剑杀了我，我将这混蛋困在体内，与他同归于尽。” 妖皇狂笑着：“小小柳树精还妄想杀了本尊，真是不自量力!” 第55页 凌枫瑶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抱着小腹不停在地上打滚：“妖皇，我的术法不比你差。” “可惜你太年轻了，若是再过个一千年……”妖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亏得你修炼的妖术与本尊同源，本尊才得以借你的身体逃脱。” 凌枫瑶冷哼一声，扬起头来求着云枫：“快!你的赤霄剑是世间宝物，杀了我，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妖皇。” “我不能。”云枫低声说着，却绝不容人质疑。他扶起凌枫瑶，将双手贴在她背嵴上，咳了一声，缓缓将内力送进她体内。 凌枫瑶挣扎着：“臭狐狸，你不要命了么!妖皇的妖力我抵受不住，你更加难以抵受!” 云枫固执着加了力道，他也能感觉到凌枫瑶体内妖力的对抗，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疼着。 “你放手!”凌枫瑶大喝一声，硬生生将云枫的手震开了。 云枫站起身来，抬起手擦着嘴角边流出的血。他脑海中上古留下的书籍一卷一卷展开，他不停找着妖皇二字，可是越紧张越慌乱。 “不要犹豫了!”凌枫瑶的目光里都是哀求之色，“我不能被他占了身体，我不能毁了天下，也毁了你!”她重重喘息着，“你不是孤王么?你难道不该拼尽全力护住整个狐族么?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你娘……” 云枫的手在颤抖，她知道凌枫瑶说的不错，在这个结界里，她和他只能活一个。若是她活了下来，妖皇临世，人界绝不止是现在的饿殍遍野，狐族和他娘亲还能好好活下去么? “杀了我，我不怪你，我们之间终究是缘分不够。” 云枫看着凌枫瑶渐渐变红的眼睛，变出了赤霄剑握在手里。 凌枫瑶以手撑地，踉跄着站起身来。 云枫的右手在抖。 “一剑穿心，他跑不了。”凌枫瑶攥紧双手，阖上双眼。 云枫提起赤霄剑，刺出去的时候向下偏了偏，左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拂过。 凌枫瑶倒在了他怀里，结界消散，一股黑烟自凌枫瑶体内飞了出来。 云枫右手成掌，朝着那股黑烟击了过去。 黑烟躲得很快：“狐王，本座谢过你的恻隐之心。”不过转瞬，妖皇的化身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枫的眉头紧紧蹙着，他看着赤霄剑上凌枫瑶的血，心里一疼。 “小妖女，我封了你的记忆，送你回东华山，回到本体中好生修养。忘了那些术法，妖皇便不能找到你。可惜的是，你也会因此而忘了我。不过没关系，我会再去找你，我刺了你一剑，到时你再还我一剑，我绝不还手。妖皇的事，你就交给我。” ☆、洞庭沉剑 那团黑烟消散后，荒漠上的龙捲风也停了。云枫横抱起凌枫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雪白的脸。他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他就这样抱着凌枫瑶，永远走在去东华山的路上。可惜，那条路变得那样短，仿佛不过转瞬，他就来到了凌枫瑶的真身脚下。 印在她额头上的吻绵长而深沉，云枫轻轻将凌枫瑶放到地上，伸手捋着她有些散乱的头髮，终于还是阖上双眼，右手在她身前一挥，凌枫瑶便与她的真身合而为一。 云枫扬起头看着有些干枯的柳叶，变出赤霄剑握在掌心，恋恋不捨下了东华山。 那棵参天柳树后，凌枫瑶扶着树干走了出来，她望着云枫下山的背影，脑海中与他在一起时的记忆越来越浅，她低声呢喃着：“再见了，臭狐狸。” 洞庭湖畔，弯月升起。云枫站在岸边，左手轻抚着赤霄剑剑身。剑身上，凌枫瑶的血已经干了。 云枫双手握住赤霄剑剑柄，高高提了起来，对准湖心方向狠狠插了下去，神器就这样被他送到湖底。 他用这赤霄剑刺了凌枫瑶一剑，这柄剑的剑身上沾了他最爱的女人的血，带在身边，永远会提醒着他，他曾经伤过凌枫瑶。 他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身前。天边，一柄身带寒光的宝剑朝着他飞了过来，他跃身而起，将那柄通身泛着蓝光的宝剑握在手心。玄冰剑，随心所欲，此后，再不会伤他心爱的姑娘一丝一毫。 半壁山上，中中正正萦绕着香气的厢房里，王梦蝶收起梦魔骨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色已经微微泛白：“这段故事实在是太费心力了。” 过往的点滴云枫一丝一毫都没忘过，此时他又跟着凌枫瑶走了一遍，只觉得心痛难忍，那一剑虽然是刺在凌枫瑶身上，他却时时刻刻都疼着。 凌枫瑶的一双眼睛始终紧闭，长长的睫毛却在颤抖。 云枫站起身来走到凌枫瑶身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左手刚刚伸出去，却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凌枫瑶的那双眼睛终于睁了开来，有泪在她的眼圈儿里打转，她盯着云枫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早就见过?” 王梦蝶轻声嘆息，退出门外，带上了门。 云枫坐在一旁的卧榻上，右手摸着炕桌上的雕花瓷杯，看都不敢看凌枫瑶一眼。 凌枫瑶冷哼一声：“狐王大人不是一向骄傲么?怎么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伤了你。”云枫缓缓说出口，“所以，我宁愿你永远都记不得过去，我们重新开始，也许更好。” “臭狐狸!”凌枫瑶低声骂着，“那一剑，是我求你刺的。你本该一剑刺在我心口，事情就会终结。” “我捨不得。”云枫的眉心紧紧皱着，“我想像不出，若是这世上没了你，我该怎么走下去。原来人和妖都一样，一旦遇到了心中挚爱，分开就会生不如死。” ☆、往事如烟 凌枫瑶眼睑低垂，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我伤了你，还不叫对不住你么?”云枫终于与凌枫瑶四目相对，“那一剑，我内疚了很久。我看着赤霄剑上沾着你的血，心里只想着，这一生，你我之间算是完了。” 凌枫瑶笑着扬起头：“你若是毫无缘由刺我一剑，你我之间必定是完了。臭狐狸……”凌枫瑶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走到云枫面前，“多谢你的剑偏了一寸，多谢你又来到东华山。” 云枫心中一动，起身紧紧将凌枫瑶抱进怀里：“小妖女，是我应该多谢你。” 凌枫瑶轻声一哼：“好好的赤霄剑，你沉到洞庭湖底做什么?你不用可以留给我啊。” 云枫轻轻抚着凌枫瑶的背嵴，不停用自己的左脸蹭着她的左脸，说道：“那柄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用了。玄冰剑很好，即便将来我们还会再有刀剑相向之日，那剑也不能伤你分毫。” “你还想要与我刀剑相向?”凌枫瑶扬起头来看着云枫，眼睛里面依旧是亮晶晶的。 云枫摇着头：“再不会了!往后你做什么我都和你站在一起，你就是要毁了这天下，我也和你一起。” 第56页 “这天下又没有对不住我，我为什么要毁了他!”凌枫瑶吸了吸鼻子，白了云枫一眼，“我是那么爱喊打喊杀的妖精么?” 云枫抚着她的脸颊，道：“你不是么?是谁惹恼了几乎所有妖族的族长?不是你?” “至少有一族我没去招惹。”凌枫瑶紧紧握住云枫的手，“是不是?” “那是因为那一族的王上入了你的眼。”云枫的桃花眼里闪着光，“你再去招惹他的族人，将来还如何做他的王后?” “谁说我要做他的王后!”凌枫瑶白了他一眼，“这千余年来，我在东华山上不知道过得有多舒服!” 云枫嘆道：“嘴硬心软，终归是要吃亏的。”他将凌枫瑶搂进怀里，柔声问道，“那过去的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小妖女对我这只臭狐狸没有恨?” “我从不曾恨过你。”凌枫瑶这次说得十分认真，“如果说怨，我只怨你不早些来东华山找我，我只怨你封了我的记忆。” 云枫眉头轻皱，随即又展了开来：“你现在不是都想起来了?” 凌枫瑶却摇头：“你不过是封了我的记忆，而且那一剑是轻伤，我在真身中修养，不需要多少时日就会痊癒。可是我的内伤……” 云枫揉着她的头髮，笑着：“不要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对!”凌枫瑶的眉头紧紧皱着，“我的记忆应该不止是被你封印了这么简单。只有你的封印，你又何必千辛万苦找到梦魔骨玉?封印者解封不是很容易么?” “你就当时间太久，我忘记了当年的封印咒语。”云枫眼珠儿一转，笑道，“不如我们早些回狐族成亲?我家老娘日夜都在盼望我能早日为狐族娶到王后。” 凌枫瑶缓缓坐到卧榻上，凝眉思索着：“你将我送到东华山上，之后必定又发生了一些事。我的记忆连同我的术法都被人拿走了。” “不要再想。”云枫坐到凌枫瑶身边，握住她的手，“你既不怪我刺了你一剑，过去的就都过去吧。” “这么长的时间，你可抓到了妖皇?”凌枫瑶反握住云枫的手，“可将他处置了?” 云枫面色一僵：“那日过后，妖皇再没有在这世上出现过。” 凌枫瑶这一次倒是生了气：“他刚从封印里逃出时，妖力虽强却不能凝聚成人形。那个时候，最好找，也最好抓。我不信堂堂狐王举狐族之力找不到一缕黑烟!” 云枫的目光躲闪起来：“我承认，起初那段日子我的心思不在找寻妖皇的下落上。” 凌枫瑶白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后来再想找，找不到了?” 云枫此刻反倒像个无助的孩子，点了下头。 凌枫瑶嘆了口气，又笑了：“臭狐狸太过将我放在心上，以至于坏了大事。也不知道，我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我那时还欠缺歷练。”云枫的一双桃花眼又眯了起来，“我向你保证，只要妖皇现身，我必定会举整个狐族之力抓住他，给他送到你眼前。” 凌枫瑶却嘟起嘴：“指望你这个臭狐狸，黄花菜都会凉!” “说好了，你不许自作主张!”云枫紧紧攥着她手腕，“我要做的事，我都会一五一十讲给你听，也请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凌枫瑶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千年前休习的那些术法，如果猜的不错，该是被妖皇拿走了。” 云枫一怔，不表示同意，却也并未表示不同意。 凌枫瑶又道：“我想继续修炼。虽然是从头修起，可我已经走过那条路，重新再走，只会更加通畅。” “我不同意!”云枫表情严肃，“你修炼的那些术法有邪有正，否则也不会唤醒妖皇，让他有机可乘借着你的身体逃出生天。” “正是因为那些术法对于妖皇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我才要继续修炼。”凌枫瑶的目光中透着坚毅，“不管他藏在哪儿，只要我的术法大成，他必定会出现。到那时，你我两个再加上狐族，想必可以一举斩断这条祸根。” “由你做诱饵，我不同意!”云枫的态度也十分坚决，“那些术法你修得我也修得。这次换我做饵，你在一旁助我一臂之力。” “你也未免太过高估自己。”凌枫瑶白了他一眼，“短时间内要修好那些术法，实在是不自量力!即便是我这个妖界中千万年来才出现一位的奇才，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再一次将前辈们留下的术法研习透彻。你这只臭狐狸还是做好狐族王上吧。” ☆、巫山云雨 云枫眉心一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即便退而求其次，你至少该允许我守在你身边。” 凌枫瑶笑了，微侧过头瞧着云枫：“你是怕我成为妖皇第二么?”她挑了挑眉毛，抬起右手抚在云枫心口，“我向你保证，那些妖术在我体内任何风浪都掀不出。反倒是那妖皇……”她轻哼一声，“我的那些术法只适合树妖修炼，妖皇总不会这么巧也是树妖吧?” 云枫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他是一条龙。” 凌枫瑶奇道：“龙?龙生下来便属神族，再不济也该是一方水君，无论如何也不该堕落成妖啊。” “龙族若是与天族作对呢?”云枫轻声嘆息，“不论是神族、人族、还是妖族，总少不了想要篡班夺权，犯上作乱的!” 凌枫瑶知道，再说下去，恐怕就要谈到天族禁忌，还是就此打住为妙。她转了转眼珠儿，转而问道：“你狐族也有想要犯上作乱的么?” 云枫眸光一暗，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我父王就是死于一场叛乱。”他左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那时候我不过几百岁，父王与他厮杀，浑身上下都是血。” 凌枫瑶握住云枫的手，口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云枫勉强挑了挑嘴角：“不碍的。几千年都过去了，我连我父王的样子几乎都已记不得了。” 他虽然记不得他父王的模样，可是那浑身是血的样子，一定铭心刻骨，千年万年都不会忘。 云枫轻声嘆息：“你说我老娘有多不容易。千余年的时光，只有她一个女人顶起狐族。”他盯着凌枫瑶，双目灼灼，“若是有一日我也先你而去，你能挑得动狐族那副重担么?” “你胡说什么!”凌枫瑶狠狠白了云枫一眼，“将来你我若是当真有缘，那就要几千年都厮混在一起。我才不想做什么狐太后!” “好!”云枫将凌枫瑶搂进怀里，“我们永永远远都厮混在一起。” 凌枫瑶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低垂了眼睑，用力将云枫推开。 云枫一怔，握住凌枫瑶的手腕，将她横抱起来，转瞬便到了万老闆给他准备的房间里。 第57页 “我等了你很久，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没近过女色。”云枫将凌枫瑶轻轻放到床上，俯下身去，抚着她的长髮，柔声说道，“我们本已谈婚论嫁了……” 凌枫瑶还保持着一丝清醒：“那个云荷……” “她早已另嫁他人。”云枫拆掉凌枫瑶的髮饰，一头长髮散了下来。 凌枫瑶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又问道：“那姑娘的名字是你给取的?” 云枫点了下头，随即瞭然，俯下身去轻碰她樱唇：“何姑娘早已琵琶别抱，而我却等了你千年，我那些不值一提的过往，你是不是也该忘了?一心一意地跟我在一起。” 凌枫瑶轻哼一声，目光中却满是情意。她双手揽住云枫的脖颈，主动吻上他口唇。 云枫心里一急，右手轻挥，纱帐徐徐落下，他和凌枫瑶两个相拥着躺在被子里。 凌枫瑶脸颊泛红，右手抚在云枫胸膛，勉强和他隔着一些距离，犹豫着问道：“会不会，疼……” 云枫附在他耳畔轻声说：“放心，放轻松。” 圆月初升，云枫仰躺在床上，右手枕在脑后，左手搂着凌枫瑶，脸上尽是笑意。 凌枫瑶已睡了一觉，此刻她眉心一皱，缓缓睁开双眼，迷煳着问道：“你不累么?” 云枫摇了摇头：“我在想，我们在哪儿行礼比较好。” “那也许是很久之后的事。”凌枫瑶见云枫变了脸色，即刻趴在他胸前，问，“你想去哪儿?” 云枫将她搂得更紧一些：“你可还记得，我老娘说我们两个有缘，名字里都带着枫叶的枫字。” “所以你想找一片枫林?” “或者在狐族种下一片枫林。”云枫抚着凌枫瑶的长髮，“待我们两个儿女绕膝，我们再行礼?” 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将头埋进云枫怀里，眼中却有愁绪。 ☆、金牌令箭 云枫睡着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也许是因为怀里躺着他此生最爱的姑娘的缘故。 日上三竿的时候，云枫才迷迷煳煳醒来。凌枫瑶没躺在他身边，他眉心一皱，翻身下床，摘下挂在衣架上的云白色长衫披到身上，推了门出去。 万老闆已和妻子落落坐在庭院中的雕花石桌旁吃早饭。云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抓住万老闆手腕，问道：“你可见到枫瑶了?” 万老闆低下头看着云枫的手，又瞧了妻子一眼，这才道：“狐王大人，我妻子还在，你不该同我这样拉扯。” 云枫狠狠瞪了他一眼，将双手负到身后。 万老闆重又坐了下来，给落落夹了菜，这才说：“不要说那位术法高超的凌姑娘，就是梦蝶姑娘，我都说不出她带着骨玉去了哪儿。我现在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既无三头，也无六臂，要找姑娘，还是得狐王大人亲自出手。” 落落忍不住瞪了自家相公一眼，却还是乖乖给他盛了碗汤。 云枫冷冷哼了一声，转瞬便消失在万老闆的庭院中。 东华山上那棵参天柳树下，云枫撩袍落座，抚着粗树干，苦笑着道：“昨晚我太累了，竟然招了你这个小妖女的道。若没有你这个小妖女的‘迷魂术’，人界再普通不过的迷魂香又如何能迷倒我。” 参天古树的叶子动也不动，东华山上一丝风都没有。 “你以为你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么?”云枫轻轻摸着柳叶，凝眉道，“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我狐族的王后，本王认定的姑娘，整个狐族翻遍三界都会将你找到。” 云枫走到大路上，抱拳朝着四面八方行了大礼：“晚辈是枫瑶未来的夫婿，先向各位前辈请安，多谢前辈们这两千年来对她的照拂!” 话音刚落，山林间便起了大风。云枫跃起身来，不停躲避着各个方向狂风的袭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狂风才停了下来。 云枫心里清楚，这就算是通过考验，得到了凌枫瑶先辈的支持。他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前辈。”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重新在来路上布下结界。 古树屋里，云枫推开木门便见到狐太后端端正正坐在屋子里面正中央的卧榻上，双目灼灼盯着他。 云枫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进去，朝着狐太后行礼：“娘。” 狐太后‘恩’了一声：“你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怎么想起回来了?” 云枫走到狐太后身前，给她捏着肩膀：“儿子终究是狐族王上，事事都麻烦娘亲，实在不像话。” “你也知道么?”狐太后白了云枫一眼，即刻揶揄道，“你不是回来拿这块令牌的?”狐太后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在云枫眼前左右晃着。 云枫笑了，万事都还是逃不过他老娘的这双眼睛，他只得求道：“娘我回来拿这块令牌，的确是有重要用途。” 狐太后重又将令牌收起，叉起双臂，道：“你希望出动整个狐族去帮你找那柳树精?” “凌枫瑶是儿子此生认定的姑娘，是我狐族将来的王后。”云枫撩起袍子跪在狐太后身前，“儿子若是找不到她，只怕整个三界都会出乱子。” “荒谬!”狐太后生了气，“这是你第几次为她下跪?我狐族娶不起这样的王后!”她站起身来将右手负在身后，“三界的乱子你能摆平么?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狐族王上，若论术法，在妖界中都排不上前列，你凭什么出头!” “儿子有五千年的道行，足够克制凌枫瑶体内的妖力。” 狐太后摇着头：“云枫，你身系狐族安危，可想过倘若出了什么差错，整个狐族该往何处去么?” 云枫愣住了，眉心轻轻皱着。 狐太后嘆道：“在你这屋子里仔仔细细将事情想清楚，真的决定了再来找娘。” 看着被娘亲关上的木门，云枫坐到卧榻上，自上而下捋着他的长髮。娘亲说的不错，狐族就只有一个王上，他若是出了问题，只怕族内就会大乱。即便有他娘亲坐镇，没有真正的后继之君，又能撑多久。可是，凌枫瑶如果没有他，也许很快就会被妖皇找到，如果她被打败……云枫难以想像，这世上如果没有了小妖女，他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做狐族的王上。 烟波楼里，狐太后上上下下抚摸着金黄的令牌，眉心微皱。这块令牌，还是上一代狐王，她的夫君留下来的。执此令牌，可号令三界中的所有狐族，即便身在三山五湖已修成散仙，也必定会遵守这个约定。 倘若这令牌到了云枫手里，他找到凌枫瑶，他们一起对抗妖皇……狐太后以手加额，目光中透着疲惫，她已经失去了夫婿，再失去儿子，她还能担得起狐族的重担么。 “娘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打败妖皇，和凌枫瑶一起，安安全全站到你面前。” ☆、狐族令出 第58页 狐太后攥成拳头的左手微微颤抖，就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轻颤：“臭小子，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仅剩的亲人了。” “娘……”云枫身子一颤，他能感受到娘亲心底的担忧，易地而处，今日如果换做他老娘想要只身赴险，他只怕会将这烟波楼关起来，再命十几二十亲兵把手方才稍微安心。 母子之间沉默了很久，还是狐太后最先打破这沉默：“你非去不可么?” 云枫点了下头：“儿子永远都会记得，身后还有狐族，还有娘亲。心中有牵挂，儿子，绝不会死。” 狐太后抬起头来盯着云枫的眼睛：“你承诺给娘的，绝不会食言?” “儿子若是食言……” “好了!”狐太后站起身来，走到云枫面前。她右手在他身前轻挥，一件银白色的铠甲换到他身上，“这身铠甲本来是为你父王准备的，现在娘亲把它穿到你身上。”她笑着为云枫整理铠甲，“你的眼睛和口唇很像你父王，你父王命你照料我，现在好不容易轮到你要照料我了，万万不要食言。” 云枫单膝跪在狐太后身前：“云枫向上苍起誓!” 狐太后终于从衣袖中掏出那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交到云枫手上：“既已用它召集了整个狐族，务必让那妖皇灰飞烟灭!” 云枫的眼睛里闪着光亮，他能看得出她娘亲眼底除了不舍还有期望。“娘你放心，我是狐族王上，绝不会在三界面前丢了狐族的颜面。” “狐族的颜面没那么重要。”狐太后重又坐到卧榻上，恢復了平平静静的神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是谁伤了你父王么?就是妖皇!” 云枫的耳边嗡嗡作响，这件事，无论他当年怎么追问，他娘都不肯说出口。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註定他要在这个时候，和他未来的妻子一起手刃整个狐族的大仇! 狐族令牌一出，从狐族走出去的散仙，自立门户的狐妖都聚到了一起，凌枫瑶的所在很快就传到了云枫耳中。另有一群狐妖去找妖皇的下落。 落枫山下的山洞中，凌枫瑶已闭关四十九日，那些被遗忘在时光里的妖术，她都找了回来，多了一千年的道行，她对先辈们留下来的术法领悟更深。这一次，不要说是妖皇，即便是当今天帝，也休想将她习得的术法夺走。 古腾始终守在凌枫瑶身边，为她护法。直至凌枫瑶终于睁开双眼，眼睛里闪着傲人的光芒，这才满心欢喜凑到她身边：“姐姐，神功已成?” “不是神功!”凌枫瑶嘴角微挑，两粒酒窝深深下陷，“只不过我族先辈留下来的术法，我这两千年来都在偷懒，总也要真正用心努力一次。” 古腾点了点头，抱拳躬身说道：“弟弟恭喜姐姐!” 凌枫瑶笑了，望着古腾的眼睛，问道：“你年长我许多，为什么总叫我姐姐?” “姐姐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那个时候你也是神功初成。”古腾的思绪仿佛已经飘回到过去，“那时我才修成人身，刚刚出岛便被一群小妖围起来欺负，是姐姐帮我解了围。” 凌枫瑶眼中却透着疑惑：“你确定救你的是我?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姐姐贵人事忙，自然不记得这样小的事。可是那日姐姐被狐王带到岛上来，我只见了姐姐一眼便能肯定，姐姐你就是我的恩人。” 凌枫瑶勉强点了下头。她展了展肩膀，终于走出山洞。 山洞外面，身穿银白色铠甲的云枫负手而立，凌枫瑶怔住了。 ☆、妖皇再现 凌枫瑶笑着走向云枫，将双手负在身后，微扬起头盯着他的一双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云枫却板着一张脸，右手拎着狐族令牌：“为了你，我出动了整个狐族。” 凌枫瑶自知理亏，走到云枫身前，帮他整理着穿在身上的铠甲，道：“狐王就是狐王，穿上铠甲，真是器宇不凡!” 云枫冷哼一声：“不再叫我臭狐狸了?” 凌枫瑶眨眼说道：“该叫的时候自然会叫，该赞美的时候我也绝不会含煳。我是不是很好?” 云枫给她捋着长发，揽住她肩膀，望向山顶：“这落枫山即便在古籍中也少有记载，你是如何找到的?” “我不找山，我找树。”凌枫瑶握住云枫的手，带着他跃身而起，落枫山顶，枫叶铺了满地，漫山的金黄色，“你不是说，要找个满是枫叶的地方?” “这山上的确很好。”云枫四处看着，“够大，将我整个狐族都请来，也不成问题。” 凌枫瑶白了他一眼，脸颊却不由得红了。 云枫轻抚她脸颊，柔声说道：“我有些等不及了，待我们消灭了妖皇，就在这儿成亲?” 凌枫瑶的眉心却蹙了起来：“能消灭再说吧。” 她望向远处，乌云滚滚而来，右手已握了银叶鞭。 云枫自然也很机警，早已请出了玄冰剑。 古腾站在凌枫瑶身边，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姐姐你放心，这一次，我绝不让他伤你分毫。” 凌枫瑶来不及细想古腾话中的深意，迎着倾盆大雨，飞身上天，站上了云端。 云枫已先凌枫瑶一步，朝着最黑的那团云飞了过去，玄冰剑发着凛冽的寒光。 乌云背后，是个身穿青色铠甲的男人。云枫的眉心皱了皱，看样貌，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样的俊美青年会是妖皇。 “狐王云枫，我们又见面了。”妖皇的声音还是那样雄浑，“我该谢过你放了我逃出生天的恩情，让你十招。”妖皇说着，已将双手负在身后。 云枫挺起玄冰剑刺了上来，妖皇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刺到身上，剑身砍在肩头。云枫的眉头越蹙越紧，妖皇身上虽然出了血，可是不伤要害，伤口迅速癒合。 十招很快，凌枫瑶赶来的时候，云枫正挺剑朝着妖皇的心口刺去。 凌枫瑶高喊：“臭狐狸不要!”银叶鞭已甩了出去，捲住玄冰剑剑身，用力调转了剑尖的方向。 妖皇笑嘆：“可惜的很，这一剑没刺过来。堂堂狐王，难道你不知道当年你父王是怎么死的么?” 云枫眉心紧蹙，他的古树屋里虽然装满了古籍，可是关于他父王的记载，却全被狐太后收了起来，一卷都不叫他查看。 凌枫瑶左手攥住云枫手腕：“不要听他说话，他在迷惑你心智。” 云枫点了下头：“我父王死在你手上，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 “好!”妖皇的目光厉了起来，他不再是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脸上布满了龙鳞。 凌枫瑶左手轻颤：“他硬生生将我族妖术融进体内，以龙血融合，臭狐狸，你一定要小心。” 云枫点了下头，言语中透着坚定：“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决战山巅 第59页 妖皇请出了龙戟，海底的宝贝本该散发着如玄冰剑一般的幽蓝色光芒，可此刻蓝光外面却被一层黑雾笼罩。 云枫冷哼一声：“龙族化妖，註定了不会被上苍怜悯。” “本尊何须天族怜悯!”妖皇的手背和胳膊渐渐长满了龙鳞，青色铠甲竟也破了。 云枫眉心紧蹙，拎起玄冰剑，左手掌心在剑身上一抹，鲜红的血与幽蓝的剑身融为一体。凌枫瑶在玄冰剑刺出之前，左手也握住了剑身，对着云枫浅笑道：“你我已是一体，你的血混着我的血融进剑里，必定能杀死化魔的妖皇。” 凌枫瑶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她盘膝坐在地上，阖上双眼。 云枫的心一疼：“小妖女……” 古腾喝道：“狐王你还在等什么!姐姐已将性命交给了你，以玄冰剑胜了妖皇!”他双臂已变回古藤，缠住妖皇腰身，“他不可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 云枫点了下头，跃身而起，玄冰剑与龙戟斗在一处。 妖皇腰身被缠，行为受桎，眉心一皱，朝着古藤喷出一团火。藤条被烧，古腾眉毛也不皱一下，索性双脚化根，紧抓大地，全身皆化作藤条，缠在妖皇身上。 云枫攻势愈疾，脑中灵光一闪，收回玄冰剑，朝着妖皇的喉间刺去。妖皇已挥龙戟斩断了一根藤条，用力退后几步，堪堪避开了剑尖。 云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咽喉必定是妖皇的软肋，復又挺剑上前。 妖皇高声一喝，抡起龙戟将缠在身上的古腾齐齐斩断。古腾被妖皇的大力弹回到凌枫瑶身边，又变回人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血，他看着凌枫瑶笑道：“姐姐，我这样子不会吓到你吧?” 凌枫瑶摇着头，掏出手帕给古腾擦着身上的血。其时大雨倾盆而下，竟也不能将古腾全身上下沖个干净。凌枫瑶的脸色越发惨白。 云枫左手握住龙戟，右手执起玄冰剑正准备横切妖皇前颈，勐然发现凌枫瑶被妖皇抓到身前，挡住了玄冰剑。 他之所以选择千年玄冰做剑，只是因为他在玄冰上施了术法，遇到此生最爱，玄冰化水，再不能伤她分毫。 云枫手里的剑消失了，与此同时凌枫瑶的脸色也不再惨白。她反手抓住妖皇布满龙鳞的胳膊，古树一族的术法真真正正由传人灌进妖皇体内，与他融化在血液中的功力两相抗衡。 妖皇弃了龙戟，右手成掌，拍在凌枫瑶心口。 凌枫瑶的嘴角有血流了出来，右手竟也拍在妖皇心口，笑着说：“我们两个就比上一比，看看我族术法到底是谁修的更好一些。” 玄冰化水，他们两个融在剑身中的血液随着雨水落到人间。凌枫瑶与妖皇比拼妖力，云枫被一道红色结界拦在外面。他心里发急，以狐族术法勐冲结界，那道结界却越来越强。他阖上双眼，重重喘息着，左手捏了个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赤霄剑自洞庭湖底飞了出来，重新回到云枫手上。云枫轻抚剑身，挺剑刺向结界。通体红色的赤霄剑与结界相触，竟然带着小主人冲破结界，来到了妖皇和凌枫瑶身前。 “小妖女退后!”云枫大喝一声，赤霄剑已顺着他的意思，朝着妖皇飞去。 云枫将凌枫瑶拽进怀里，与她四目一对，吩咐：“护好自己。” 赤霄剑在洞庭湖底待了太久，本可趁着妖皇与凌枫瑶对掌之际抹了妖皇的脖子，却绕着妖皇飞了两圈，又回到云枫手里。 云枫眉头一皱：“你是沉在洞庭湖底太久，分不得轻重缓急了么?” 不过转瞬，妖皇又已抓了龙戟在手，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个小小的柳树精以古树一族的正经术法伤了他，不可逆转的脏腑损伤。 云枫手中赤霄剑与妖皇的龙戟击在一处时，云枫明显感到妖皇的身子一颤，云枫嘴角挑了起来：“你终究没能敌过小妖女。” 妖皇脸上的龙鳞褪了下去，白白净净的书生眼中透着迷惘：“当年本尊并不想要了你父王的性命，是他一剑刺在本尊心口，反震断了自己的奇经八脉。寡母幼子，本尊不该起恻隐之心。” 云枫将赤霄剑背在身后：“当年的事……” “本尊是妖皇，绝不允许任何妖族的背叛。只有你父王，领着整个狐族违抗本尊的号令。”妖皇缓缓说着，仿佛当年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一般，“旁的妖怪坐上本尊这个位子，所作所为只会比本尊更狠，你本没有机会活到这个年岁。” 云枫低垂了眼睑：“如此说来，我倒是像欠了你的活命恩情?” “我龙族本该翱翔于九重天上!”妖皇扬起头来，看着更高处的苍穹，“是天族一次一次将我逼到了这步田地。” “妖也分好坏。”云枫神态柔和，“集合所有妖族对抗天族，这是自寻死路。我们生而为妖，并非就低了他们神仙一等。” “你不懂!”妖皇扬起头来看着手里的龙戟，“你从不曾在九重天上活过，生来便是妖精，又如何能懂我!” 妖皇脸上又起了龙鳞，云枫攥紧赤霄剑，他终于明白妖皇为何要和他说这几句貌似‘掏心’的话，妖皇就是妖皇，想来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的伤竟都好了? 妖皇双手握住龙戟，他周身都散发着黑褐色的雾气。 云枫提起赤霄剑：“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许再错。” 赤霄剑有灵性，自云枫手中飞出，毫不客气在妖皇颈前割了一剑。 暗黑色的血流了出来，妖皇笑了：“本尊被天界那些神仙们关了太久，也累了。可是就此赴死未免太过不甘。你们和这三界一起为本尊殉葬吧。” 云枫握住凌枫瑶的手，抱住古腾飞下云端，站在落枫山上。 天上落下的雨水变成了黑褐色，因为染了妖皇的血。 云枫看着凌枫瑶苦笑：“我们成了三界的罪人?” 凌枫瑶却摇头。 古腾醒了过来：“能和姐姐一同赴死也很好。” 凌枫瑶摸着古腾的头髮，道：“你要撑住，我还不记得我们的过往呢。” 古腾笑道：“姐姐只要记得，你救了我性命，我又还了你一条命，我们再无拖欠就好。还是狐王比较懂你，没做妖王，不毁三界，很好。”他望着云枫的眼睛，“狐王你不用幸灾乐祸，我还有真身在，死不了。你照顾好我姐姐，她少了一根头髮，我们树族绝对不依。”他在黑雨中化作一阵绿烟，朝着那座小岛飘去。 凌枫瑶苦笑：“还好我们是树精。不过这雨这样下下去，哪怕万千年的古树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云枫撸起衣袖，他的胳膊已经泛红：“天界总不会坐视不管……” “狐王自己捅了娄子，自己不想法子收拾么?”雨神秋毕星突然出现在云枫身边，“父君命我来给你擦屁股。” 云枫敛衽行礼：“如此，多谢雨神。” 第60页 秋毕星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不这样‘尽心’，也不会有这样的后果。”他右手一扬，星星点点的银色满布天空，随着黑雨落下，“我兄长已命鬼差将妖皇带进地府，三界总也能有个万余年的太平。” 云枫又拜：“多谢神君。” 秋毕星点了下头：“我要去第十二重天上带着幼弟下凡解人间苦难，就此告辞。” 秋夜白揽着凌枫瑶目送秋毕星登上第十二重天。黑雨渐渐消失，山头升起白烟，暴雨落下沖刷着大地。 凌枫瑶任由大雨将她浑身浇透：“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我们是妖，像妖皇灭世这种大事，总也要交由天界的大神来处理，才不算破坏了三界平衡。”云枫用已经湿透的手帕给凌枫瑶擦脸，虽然越擦越湿。 “太过轻描淡写，堂堂妖皇，仿佛在雨神面前丝毫不值一提。”凌枫瑶竟然感到悲伤，“我们妖真的比天族诸神差了很多么?” 云枫却摇头：“你道那雨神为何等到现在才现身?若是没有你我和古腾合力重创妖皇，他恐怕也要扒一层皮下去。” “大胆狐王，竟敢在背后说本神君的不是!”秋毕星的声音混着暴雨声响在云枫和凌枫瑶耳畔。 云枫与凌枫瑶相视而笑。 秋毕星又道：“不过本神君大度，还是要谢过你们将妖皇打伤，又割破他颈项，否则我恐怕要请母后出手。” “我突然有些后悔。”凌枫瑶抬起手来帮云枫整理湿漉漉的头髮，“若是不出力，岂非能见到当今天后?” “凭我母后的本事，勾勾小指便可收了那条妖龙。小小柳树精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乖乖修炼早日位列仙班才是正途。” 凌枫瑶对上云枫的眼睛：“我只想做个妖精，不想上九重天。” ☆、山洞一夜 暴雨中传来一声轻笑：“本君只听说凡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原来妖怪也是一样。” “只不过是神君还没遇到意中人罢了。”凌枫瑶微扬起头，朗声回道。 秋毕星嗤笑一声：“本君今日还要去西北荒布雨，送走妖皇，为两位留下性命，就当是送你们的新婚贺礼了。” 秋毕星的声音越来越远，大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落枫山上的金黄色枫叶在暴雨沖刷过后透着新生一样的光泽。云枫搂住凌枫瑶的腰肢，跃下山去，攥紧山洞。他右手食指在洞中虚点，篝火燃起。 凌枫瑶和云枫穿着睡袍相对而坐，火堆上烤着他们两个的衣服。 “臭狐狸改不了臭习惯，总是喜欢用凡人的法子解决问题。”凌枫瑶微扬起头，双手托着下巴。 云枫挑了挑眉毛：“还想不想吃蛤/蟆?” 凌枫瑶抿嘴轻笑，弯腰抄起几块石子，朝着右边掷了出去。 云枫将三只蛤/蟆穿在赤霄剑上，架上火堆烤。 凌枫瑶眼望赤霄剑，不由问道：“这柄剑里藏着剑灵?” “我不知道。”云枫翻转剑身，烤着蛤/蟆的另一面，“这柄赤霄剑是我父王留下的，起初它不过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我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它竟有了自己的神识。” “那你还将它沉到洞庭湖底?它居然也会心甘情愿?”凌枫瑶不由得好奇，凭这柄赤霄剑的本事，本可以挣脱云枫的束缚，至少无需在洞庭湖底待上千年。 云枫笑道：“我用它伤了你，它自然知道，我对它有多厌恶。” 宝剑有灵，赤霄剑的剑身轻轻颤动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凌枫瑶将湖水绿色的袍子披到身上，望着云枫嘲笑道：“我看你要不了多久，就彻底控制不了这柄剑了。” “我本来也不曾想过要控制它。”云枫将三只蛤/蟆都放在一旁的荷叶上，用赤霄剑飞速剥了皮，“我当它是伙伴，如果它不愿意，我就给我老爹点三炷香，禀明实情后，随便将它扔到哪儿去。” 凌枫瑶笑着摇头：“你明明很喜欢这柄剑。” 云枫凑到凌枫瑶身边，将剥好皮的蛤/蟆递了给她：“可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 凌枫瑶接过荷叶，微垂着脸，撕下大腿小口吃着。 云枫低声说：“跟我回狐族?我们请母后到这儿来。” 凌枫瑶轻轻咬着口唇：“我受了伤，使不得术法。” “我抱着你。”云枫挑了挑眉毛，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情意，“狐王迎娶王后，自然是要郑重其事。我老娘等着我将心爱的姑娘带回族里，已经等了很久。我们回去后，你好好休养，待身体痊癒再来这儿行礼也未为不可。” “你就真的不怕我树下的那些仇敌么?”凌枫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除了狐族，我打败了其他各个妖族的族长，更杀了蛇族的那个女妖。” “尽管放心。”云枫抓住凌枫瑶的手，“我老娘会给我们摆平一切。”他低垂了眼睑，嘴角轻挑，“即便不能，即便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我狐族，他们也不过是再败一次，仅此而已。” “这么自信?”凌枫瑶将蛤/蟆的身子餵进云枫嘴里，“那可是全天下的妖怪，群起而攻之，这滋味不好受。” 云枫慢慢嚼着，将骨头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天帝的儿子都来帮我们，他都看得出你已经‘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又何必再拿这些多少有些伤感情的话来考验我。其实言语哪有行动来的实际!” 他拿起凌枫瑶手里托着的荷叶丢到一旁，右手轻挥，整个山洞里都闪着萤火虫一般的光亮，左手抚上凌枫瑶背嵴，那件被她披在身上的湖水绿色衣衫缓缓落到了地上。 “小妖女，这几千年来想要往我身上贴的女妖数不胜数，可我就只要一个你。” 凌枫瑶笑了，左手搭在云枫的肩膀上，右手食指颳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樑：“我也算得上是妖界的扛把子了，你要我，明明是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还想在我这儿讨到好处去!” “那你给是不给?”云枫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凌枫瑶的额头，“你有些坏，我也不是什么好妖怪，除了这世间大义还能勉强遵守以外，只怕咱们两个什么都做得出。还不如相互/收了，免得祸害旁的好妖精。” 凌枫瑶笑了，阖上双眼，吻上云枫的口唇。 ☆、再入狐族 醒来的时候，凌枫瑶只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大火炉中，她睁开双眼就见到云枫的笑，迷煳着问道：“着火了?” 云枫一怔：“着火了我还会笑么?”他眉毛一挑，嘴角微动，手臂一松，凌枫瑶即刻跃身而起，双脚触地时险些一个趔趄，又被云枫搂住腰。 凌枫瑶微扬起头：“臭狐狸，你使坏!”转头瞧着周遭的景象，即刻虎着脸道，“谁许你带我来这儿的!” “昨儿不是说好了我抱着你来狐族么?”云枫给凌枫瑶理了理头髮，笑道，“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第61页 凌枫瑶的眉心皱了起来：“你总要和我商量好，争得我同意，再带我来吧。前次来你这儿，凭白受了你娘许多好处，还接了她送的银叶鞭。这次我又来，总也要带些回礼才是。” “你不了解我老娘!”云枫牵着凌枫瑶的手往荒漠深处走，“她待你好是不图回报的。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也许她真的是看准了你有朝一日会成为我族王后，才待你这般好。” “你娘知不知道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云枫摇了下头：“她只是好奇，我为何好端端的却沉了赤霄剑。不过我的事，我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我老娘开明的很，不是那些话本子里的恶婆婆。” 凌枫瑶被他气笑了，仍是问道：“太后喜欢用什么兵器?” “她老人家修炼多久了，再像我们晚辈一般还需要兵器防身，岂不是叫三界笑话。”云枫揽住凌枫瑶的肩膀，“我说真的，你我早日成婚，她最是开心不过。” 凌枫瑶却蹙了眉头：“只怕是会愈加凡心。” 云枫摇了摇头，知道再劝也是无益，索性揽紧她腰肢，施展神行千里，转瞬便站到烟波楼里，狐太后身前。 云枫对着狐太后行了大礼：“母后，儿子回来了。” 狐太后笑而颔首，起身走到云枫身前，摸着他脸颊：“回来就好。妖皇出世，天地色变，我儿为三界立下了汗马功劳。” “亏得毕星神君，否则儿子和这小妖女便成了三界的罪人。” 狐太后顺着云枫的目光看向凌枫瑶，目光中透着温柔：“孩子，谢谢你。” 凌枫瑶微笑着：“说起来，我几次受您恩惠，该说多谢的，是我。” 狐太后的目光变得深沉：“妖皇是我狐族的仇人，云枫的父王就是因为妖皇而死。所以起初，我并不想让枫儿趟这趟浑水。现在他能为父报仇，是天意，也是因为你。” 凌枫瑶摇了摇头。 狐太后转身坐回到卧榻上，眉眼俱笑：“我这儿子修炼了五千年，好不容易才跪在我面前说，相中了个姑娘，我不管这姑娘有什么过往，即便将来真有麻烦找上门来，也自有我担着。” 云枫朝着凌枫瑶笑了笑，即刻跪在狐太后身前：“枫儿多谢娘亲成全!” 凌枫瑶却有些犹豫。 狐太后含笑问道：“你不喜欢我枫儿?” 凌枫瑶摇着头：“正是因为喜欢，才会犹豫。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却怕他的族人因我而无端受累。” “我枫儿真是好眼光。”狐太后又起了身，握住凌枫瑶的手，“这世上之所以分了三界，全因这三界所守法则不同。我们妖界虽然也讲一个理字，可终究是胜者为王。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凌枫瑶犹豫了一下，终于跪在云枫身边。 狐太后满意地点了头：“你们这两个孩子都受了伤，好好在族中修养。趁着你们修养这段日子，我也好做些准备，顺便将喜帖发出去。我要整个妖族都来为我狐族庆贺，看看我枫儿娶了一个多么好的狐后。” 古树屋里，凌枫瑶与云枫相对着躺在水床上。云枫的眉梢眼角始终都在笑着。 凌枫瑶轻咬口唇：“我总觉着你和你母后联起手来骗了我进门。” “这可真是冤枉。”云枫仰躺在床上，“刚才某位小妖女可是心甘情愿下了跪，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可恨!”凌枫瑶转过身去，背对着云枫。 云枫嘴角微挑，左手打了个响指，整个水床变成了水池，凌枫瑶挣扎了两下，被云枫扶稳，站在水中。 凌枫瑶脸上气鼓鼓的，眼中却闪着光彩：“臭狐狸你是不是故意的!” 云枫将池水轻轻撩到她身上：“这池水中放了药，洗一洗有助于身体恢復。你不是想知道我老娘喜欢什么么?洗完了，我们躺到床上，我就说给你听。” ☆、荒漠黄昏 可是这个澡他们泡了很久。 云枫使的是狐族术法，凌枫瑶毕竟属于古树一族，即便妖术已高出云枫很多，对于他这种‘乱七八糟’的法术，想要将这一池水恢復原状，实在是不容易，索性就穿着睡袍在水里泡着，左右温度正好，水浪一波一波沖在身上，也的确舒服的很。 云枫初时离她很远，后来凑近了，眉毛一挑，便去呵她的痒，凌枫瑶索性撩起水来和他闹在一起。闹得累了，云枫将凌枫瑶搂在怀里，右手打了个响指，他们便相对着坐在床上。 凌枫瑶虽然笑着，目光中却有不屑：“不过是雕虫小技，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云枫十指微弯，做出呵痒的动作。 凌枫瑶低下头笑了：“算了，狐王大人饶命，小女子认输。” 云枫帮凌枫瑶将湿漉漉的长髮捋到耳后，拉着她站起身来，走出这间卧房，进了那间都是姑娘衣衫的屋子：“这屋子里的衣裳之所以你穿上都合身，是因为都是比照着你的身量做的。”云枫挑了一间淡粉色长袍递给凌枫瑶，“换上吧，你这睡袍湿哒哒的裹在身上容易惹我流鼻血。” 凌枫瑶狠狠瞪了他一眼，将那长袍接到手里：“你还不背过身去?” 云枫嫌麻烦，右手轻挥，那长袍已穿到了凌枫瑶身上。他跟着便将凌枫瑶横抱起来，回到卧室。 将凌枫瑶放到床上后，云枫也脱掉湿漉漉的睡袍，换上一条云白色的亵裤，仰躺在凌枫瑶身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凌枫瑶却用力摇了摇他肩膀：“你还没说，你娘到底喜欢什么。” “估计是喜欢我。”云枫随口应付着，“我老娘是狐族太后，奇珍异宝大都见过，术法更是高超，其实我也想不出她到底还缺些什么。”云枫据实已告，侧转过身将凌枫瑶搂进怀里。 凌枫瑶默默翻了个白眼，自然不肯死心：“你这样喜欢收藏宝剑，你娘是不是也喜欢收藏什么?也许不是宝剑，是刀斧一类的?”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千五百岁上，我老娘就已不需使用武器防身了。你再送给她兵器，岂不是笑话她法术修炼的不到家?” 凌枫瑶又问：“那配饰呢?髮簪一类的?” “我的姑奶奶!”云枫轻轻抚着她长发，无奈地又睁开了眼睛，“实在不成，明早我亲自去问，看看她老人家到底喜欢什么，你看可好?我们今日还是早点儿安歇了吧。” 凌枫瑶轻抿口唇，终是点了下头。 云枫沉沉睡了过去。与妖皇斗法，他和凌枫瑶都受了些伤，虽然看起来不严重，可他们自己心里却很清楚，最近的几十年里，这种架势的斗法真的不能再来第二次。 这一觉他们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是黄昏，已不知又过了几个日出日落。 凌枫瑶迷煳着坐起身来，眉头皱了皱：“臭狐狸，你这洗澡水里是不是加了蒙/汗/药?” 第62页 云枫自然否认：“只是一些阴阳双补的好药材。更何况，你这小妖女术法如此高超，人界的蒙/汗/药对你会有效果?” 凌枫瑶点了下头。 狐狸的鼻子也很灵，云枫用力吸了几下，瞭然地笑了：“是我老娘，不过她往这屋子里送的不是蒙/汗/药，是她自制的一种香，有助于我们身体恢復的。” 凌枫瑶试探着运功，果然气血通畅很多。她一笑：“我知道送什么给狐太后做礼物了。” 云枫低垂了眼睑，低声笑道：“这世上哪怕是最珍贵的药材，我狐族好像也不缺。” 凌枫瑶眼睛一眨，目光中尽是狡黠之色。 云枫抓起一旁的云白色长袍披在身上，俯身扶起凌枫瑶：“我带你去荒漠最高的地方看日落吧，除了我狐族之外，这三山五湖再找不到比这儿更壮美的景色了。” “我不信。”凌枫瑶微扬起头。 云枫也懒得同她斗嘴，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不过转瞬，他们两个已经站在荒漠最高处。 沙嵴线起起伏伏，凌枫瑶坐了下来，不由感慨：“你们狐族是得天庇佑么?” “听说这片荒漠和里面的绿洲是我祖父抢来的。”云枫右手抓起一把黄沙，又平展开来，任由荒漠上的热风将细沙吹走。 凌枫瑶侧转过头瞧着云枫：“我一直以为你们狐族生来就在这儿。” 云枫嘆道：“我老娘说，在妖界，胜者为王。其实这三界也都是这个法则，就像当年蛇王去你的东华山上抢地盘，是一样的。” 凌枫瑶的眉心蹙了起来。 云枫又道：“我狐族这块地方原本被许多妖族瓜分，是我祖父聚集了妖界的绝大部分狐狸，硬生生将其他妖族赶出了这片荒漠。自然他的后人也并非懦弱之辈，他打下来的江山，我们能守得住。” “终究还是血汗拼出来的。”凌枫瑶握住云枫的手，脸上露出了调皮神色，“我终于明白你跪在狐太后身前说要娶我的时候，她为何答应的干干脆脆。这世上能与你狐王比肩而立的女妖，只怕不多，而我刚好是一个。” “一个打败了众多妖族族长的小妖女，入我狐族做狐后，我一点儿都不亏啊。” 凌枫瑶听了这话，自然不高兴。 云枫忙又将她搂进怀里：“当然你即便并未修炼那些高深的术法，我看中了你，也是要将你娶回来的。不管我老娘愿意与否，这事我非做不可。” 凌枫瑶笑了：“话本子都说男人的话最不可信。” “我不是人，我是修炼了千年的小狐狸，我从不说假话。”云枫的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其实你既然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要送什么礼物给我老娘，不如想想大婚之日是不是该送我一件礼物?”云枫瞧着凌枫瑶眼里的迷茫，只得继续说道，“我那玄冰剑化了水……” “那是你自找的。”凌枫瑶看向西方正向下沉的日头，不由赞嘆，“这儿真的很美。” 云枫挑了挑眉毛，附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成了这儿的主人，想来多少次都可以。” ☆、成婚大礼 玄冰化水，这世上再没有云枫以千年玄冰凝成的宝剑。凌枫瑶思来想去，实在觉得自己欠了云枫。他将赤霄剑沉在洞庭湖底是因为自己，他的玄冰剑混着雨水落入尘世间也是因为自己，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成婚之前，或者是成婚当日再送他一柄好剑。 思虑很久，凌枫瑶瞧着躺在一旁的云枫已经睡熟了，她眉毛一挑，轻声起身走出古树屋。云枫睁开了眼睛，悄悄跟在凌枫瑶身后。 她施展术法缩地成寸，不过转瞬就来到洞庭湖畔。云枫远远跟在她身后，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凭她现而今的修为，早该发现了才是。 凌枫瑶右手成掌，拘出了洞庭湖的一汪水。那汪水在她手中变幻着形状，她仿佛用了好大的气力才将这汪水收服，塑成了一柄剑的形状，晶莹剔透的。 云枫心里一动，以洞庭湖水塑剑，也难为这小妖女能想得出。他嘴角微挑，将双手负在身后，转瞬间便又回到狐族他那张大床上。既然小妖女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她能给他一个惊喜好了，反正他们狐狸一族，做戏还是能做得很真的。 凌枫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云枫黑着一张脸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自己弯起的右腿，问道：“你去哪儿了?” 凌枫瑶将右手藏在身后，回道：“我去看看夜里沙漠的样子，走得太远了，迷了路。” 云枫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左手握住她右臂。 凌枫瑶眉心一皱，云枫的手力轻了下来。 “你要看，我给你看啊!”凌枫瑶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云枫眼前，掌心有明显的灼伤，胳膊也有些发青，云枫一怔，“谁伤了你?我家那片沙漠里可没有胆敢伤你的妖怪。” “普通小妖能伤的了我么?”凌枫瑶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找一件配得上你娘的礼物。”她轻‘嘶’了一声，被瀛洲岛上的怪鸟喷出的火焰灼伤，也不知能不能自然痊癒，什么时候能痊癒。 云枫自然心疼，也怨自己怎么就不跟着她紧一点儿，被她发现又有什么。 凌枫瑶左手变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递给云枫。 云枫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朵泛着粉色光华的莲花。 只听凌枫瑶说道：“这世上的女人只怕都希望自己青春永驻，虽然你娘亲看上去依旧很年轻，千万年后，这朵花总能派上用场。” 云枫盖上盒盖，脸色始终很黑：“为了这朵花，你跑去瀛洲岛和那只怪鸟打架?” “不然呢?”凌枫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轻轻吹着掌心，“请问这位狐王，这世上还有什么更配得上你娘亲?” “我说不过你。”云枫瞪了凌枫瑶一眼，走出卧房，飞身而上，推开最上面一间屋子的门，那屋子里藏着狐族自制的秘药。云枫拿了最贵重的两种，又回到他自己的卧房，一边给凌枫瑶上药，一边念道：“终究是神鸟所伤，这药能不能治好很难说。若是医不好，只能厚着脸皮再去瀛洲岛寻那神鸟的主人。” “妖也有自愈能力。”凌枫瑶不以为意，“即便不用你这药，过些时日，这伤处自然会好。” “希望如此。”云枫小心翼翼给凌枫瑶包扎好伤处，又拔出另外一只瓷瓶的塞子，倒出一粒丸药送到凌枫瑶嘴边，“张嘴。” 凌枫瑶撇了撇嘴，还是将药丸吞了下去。 “我老娘已将喜帖发遍五湖四海，你我就在落枫山上成婚。”他轻轻握住凌枫瑶受伤的手，带着她走进那间挂满了姑娘衣裳的屋子。他指着最里面那件大红色的嫁衣，说道：“千年以前为你准备的嫁衣，你看可合心意?” 那间大红的嫁衣滚着金边，上面绣着的那只凤凰栩栩如生，凌枫瑶眼睛一亮：“合不合身，总要穿上才知道。” 第63页 云枫取下那件嫁衣，给凌枫瑶穿到身上，自然十分合身。凌枫瑶看着拖拽在地上的红纱，还是撇了撇嘴：“做你们狐族的王后就非要穿这样啰嗦的衣裳么?我看你娘也是这么穿。” “这是身份的象徵。”云枫帮她整理着衣衫，“出了狐族，怎样穿都无所谓。可是身在狐族，时时刻刻还是要顾忌着身份。不论是衣着还是配饰，都要与身份相称。” “臭狐狸……”凌枫瑶微扬起头，“我有些后悔了，我受不住约束。” “现在后悔还哪里来的及，整个三界只怕都已知道你凌枫瑶要嫁给我云枫做妻子。”云枫低垂了眼睑，嘴角轻轻一挑，“你若当真受不住拘束，就只好早些为我狐族开枝散叶，我选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做下一任狐王，我们便可以功成身退，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看这样可好?” “谁要为你狐族开枝散叶!”凌枫瑶脸颊泛红，脱下嫁衣扔给云枫，便跑出了古树屋。 云枫重新将嫁衣挂好，口中喃喃说道：“女人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却偏偏要说不喜欢。”其时他眉梢眼角尽是温柔，能娶到小妖女做妻子，他已经别无所求。若是将来真有一日能与她畅游五湖四海，将会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凌枫瑶的手伤还没有完全好，婚期却已如约而至。狐王娶王后，这对于整个妖界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尤其这位狐王娶的还是位与几大妖族都或多或少有些仇恨的王后。 落枫山上，宴开百席，狐太后接受着各个妖族的祝贺。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那一声一声的‘恭喜狐太后，祝狐王与狐后早生贵子’总是真真切切响在耳畔，听起来还是很受用。 凌枫瑶本是蛇族的大仇，可她嫁的是狐族王上，蛇族现任族长也不得不给云枫面子，随也前来恭贺，看着凌枫瑶的目光中始终带着恨意。 其他妖族的王上几乎都败给了凌枫瑶，所谓‘愿赌服输’，他们大都觉得，狐王娶了这样一位王后，还是与狐族交好，又或者各自安适、互不干预，才是保全之道。 金黄色的枫叶铺了满地，挂在树上的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云枫与凌枫瑶比肩而立，对着狐太后拜了下去。 ☆、蛇族礼物 大婚礼成，云枫和凌枫瑶一起端着酒樽走到每一桌前谢过来客。蛇族坐在最贴近悬崖边的一棵枫树下，见云枫与凌枫瑶已端着酒樽走来，新任族长白展右手握着酒樽，藏在桌下的左手已紧紧攥成了拳头。 云枫右手握住凌枫瑶左手，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白展兄，你任蛇族族长，我还没来得及道贺。” 白展站起身来，端起酒樽：“白展还是先恭贺狐王娶得如此漂亮的王后。”他扬起头便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紧跟着右手拎起通体银白的宝剑重重撂在桌上，“这是我蛇族送来的贺礼，请狐后亲自来拿!” 凌枫瑶知道，她与蛇族之间的大仇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她摘下头冠递给云枫，右手已握了银叶鞭。 凌枫瑶与白展打架，云枫笑着退到一旁，毕竟凭凌枫瑶现在的本事，别说是一个白展，就算所有的妖族的族长群起而上，当然他云枫不能插手，也许也不过能与他夫人打个平手。 凌枫瑶右手握着鞭把，掌心毕竟受着伤，还是能感觉到火辣辣地疼。不过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微微躬身，道：“蛇王，今日你这贺礼，小妹定然要拿到手。” 白展冷哼一声：“那就请吧。” 宝剑出鞘，那银白色的鞘身竟然幻化成银边，被白展握在左手。凌枫瑶的眼睛亮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炼制这样的一柄剑呢!蛇族送上的这份礼物，真的是她最为满意的，虽然要她自己去取。 左鞭右剑，蛇族的族长也换了好几任了，这样的兵器大傢伙儿还是头回见。不过结局早已预料，这场精彩异常的打斗竟然勾不起各个妖族的兴趣。他们依旧推杯换盏，不时敬一敬狐太后，相互打探着彼此族中的消息，只盼妖界长安。 白展手中软鞭与长剑配合的极好，几十招过后，他左手软鞭已缠住凌枫瑶腰身，右手长剑疾刺上去，被凌枫瑶的银叶鞭缠住了。 云枫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眼中没有丝毫担忧。 凌枫瑶打架之余，瞥了云枫一眼，见到他事不关己的模样，恨恨骂道：“臭狐狸，都是你狐族的破衣裳误事!”她腾身而起，身上的喜服突然被扔到云枫怀里，云枫脸上多多少少透着些许尴尬。 凌枫瑶左手握住白展的软鞭，笑道：“蛇王还请看好了，鞭子是这么用的。”她右手轻抖，白展只感到右手掌心一阵酥麻，本被他紧紧握住的宝剑竟然在轻颤。他依着规矩，用力抽动左手软鞭，凌枫瑶本该摔倒在地，可她仿佛早有准备，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后，稳稳落在山顶，左手已攥住软鞭。 “你应该清楚，我是用鞭子的行家。”凌枫瑶脸上透着骄傲，“不过我家狐王喜欢用剑，所以你这礼物我还是要收。”她右手微动，银叶鞭已上上下下缓缓起伏，白展的右手突然很疼，可他依旧紧紧攥着剑柄。 “好能忍!”凌枫瑶忍不住皱了眉头，她能感觉到自己右手伤处又裂开了。 云枫跃到凌枫瑶身边，将大红的喜服披在她身上，右手握住她右手，微一用力，柳叶鞭便收了回来。 “我夫人右手伤了。”云枫的一张脸沉了下来，附在凌枫瑶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凌枫瑶左手松开了白展的软鞭，说道：“既然这柄剑是蛇族至宝，我不能夺你所爱。若是想打架，等你琢磨好如何使软鞭，等我这手上好了，我们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好!”白展左手软鞭已又变回银白色的剑鞘，将右手宝剑收入鞘中，拱手道，“如此，我等着狐后。” 狐太后见状已走了过来，右手握着酒樽，脸上带着笑意：“早就听说蛇族有个白展，年纪轻轻术法已在蛇族数一数二，近日你登上蛇王宝座，可见王位还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白展恭恭敬敬端起酒樽：“太后过誉，白展愧不敢当。” 狐太后轻轻点了下头，握住凌枫瑶的手：“我狐族这位新王后是个有本事的。”她低垂了眼睑，又道，“可这世上越是有本事的就越发的骄傲，年少时免不得做一些伤和气的事。就是我未入狐族前，也得罪过你们的先辈。可是……”她侧过头瞧着凌枫瑶的眼睛，“她今日已成了我狐族王后，定必会规行矩步，与众妖族首领共同维持妖界平衡。” 白展又怎么会听不懂狐太后话中的深意，他点了下头，拍了散下手掌，笑道：“今日毕竟是狐王的大喜之日，送宝剑未免戾气太重，我蛇族送上的是一尊白玉观音。” 狐太后笑而颔首。 云枫拱手道：“多谢蛇王。” 这场热闹虽然并未以凌枫瑶获胜为终结，却因为狐太后的几句话，稍微减少了些蛇族对凌枫瑶的仇恨。 第64页 送走了贺客，狐太后终于由侍女拆下了沉重的头饰，一头长髮上只插了一根髮簪。换了一件便常的粉白色外袍，坐在烟波楼花厅里面正中央的卧榻上。 凌枫瑶和云枫也换了衣衫，比肩而立，给狐太后行礼。 凌枫瑶手中托着那个檀木小盒，亲手送到狐太后眼前：“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也答谢您对我的恩情。” 狐太后笑着，却不伸手去接：“你已与枫儿成婚，做了我狐族的王后，不该对我换个称唿么?” 凌枫瑶的脸颊有些红，低声唤道：“娘。” 狐太后这才接了那个檀木匣子，打了开来：“瀛洲岛上的火莲，孩子，你就是为了给我摘一朵火莲才受的伤?” 凌枫瑶笑了，退到云枫身边，云枫轻轻握住她的手。 狐太后将檀木匣子放到一旁，沉下脸说道：“往后不许再去招惹神族，哪怕是神鸟，你可能做到?” 凌枫瑶轻咬口唇，低低嗯了一声。 狐太后又笑道：“你的好意娘心领，不过我妖族想要永葆青春，实在不需要神族的火莲。”她右手托出火莲，施术法将那莲花送到凌枫瑶的右手上。莲花与凌枫瑶掌心伤处相碰，竟化作淡粉色的光点，一点一点融进她伤处，光点消失，她掌心伤处也全部癒合。 狐太后站起身来，由小婢女扶着她右臂，含笑说道：“今日与各个妖族的首领寒暄，实在有些疲惫，你们两个也回去歇着吧。” ☆、互送礼物 皓月当空，星光漫天。 凌枫瑶和楚枫坐在古树屋最上面的粗树干上，云枫身边放着一坛酒。 “我想你狐族终有一日会为三界所嫉羡，荒漠接着青山，好处都被你们占了。”凌枫瑶扬起头来看着云枫，眼睛里也闪着星星。 云枫倒了一杯酒递给凌枫瑶：“现在不是我狐族了，而是我们的狐族。即便将来真有你说的那一日，我们两个也会共同面对。又或者，你忍心见我们子孙辈的小妖们受欺负么?” 凌枫瑶笑着白了云枫一眼，又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只得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云枫左手揽住凌枫瑶肩膀，右脚踩在粗树干上，和她一起仰望着星空：“其实如果你不说，我一直也没觉着这狐族的天有多漂亮。” “我以前还在东华山上的时候，也没觉得东华山有多好啊。现在我反倒觉着，我那东华山真的是灵气充沛，很适合修炼。”凌枫瑶的眼中流露出嚮往，她想念东华山了，想念山上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些古松前辈们。 云枫笑道：“你若是想回去了，我明天陪你上山?” “不好吧。”凌枫瑶目光中明显透着兴奋，嘴上却说着反话，“我才刚刚嫁给你做王后，就把狐王拐跑了，你娘嘴上不说，心里不会骂我?” “现在我老娘也是你老娘了!”云枫在这件事上不肯让步，“且不说我第一次带着你来狐族时，她不惜以自身修为帮你吸出体内两股妖力。就说刚才，你才将火莲送了给她，她便用来给你治手上的灼伤，你还不肯真心实意认她作娘亲么?” 凌枫瑶轻抿口唇，握住云枫的手，笑道：“只此一次，绝不会再错。往后我就叫太后娘、老娘、母后，狐王大人觉得可好?” 云枫重重颳了一下凌枫瑶的鼻子，微低下头，看着右手握着的酒杯，低声说道：“听说凡人成婚，都要喝上一杯交杯酒，寓意长长久久，我们也喝一杯?” “人家凡人最长不过活几十年，自然想着长长久久。你我难道也只能活几十年不成?我们往后的千千万万年都在一起，又何必抢凡人的好意头!”凌枫瑶微侧过头，嘴角却挑了起来。 云枫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凌枫瑶，强迫着她用右手握住，他右手却抢了凌枫瑶左手握着的杯子，狐王、狐后的两只右臂交缠在一起。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云枫道：“我就知道小妖女口不对心。” 凌枫瑶哼笑一声：“臭狐狸勉强，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是人么?”云枫已将酒杯凑近自己的口唇，眉毛一挑，“我们共同饮尽杯中酒?” 凌枫瑶点了下头，两只杯子中的酒都被喝尽了。 已到了后半夜，凌枫瑶躺在云枫怀里，眼皮已有些沉。 云枫其实很想问：你是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我?可他毕竟是狐王，是凌枫瑶的丈夫，他这样一问，惊喜全无。更何况，如果那柄剑不是送给他的…… 狐王心里忐忑，只能‘抛砖引玉’。 凌枫瑶已窝在他怀里睡着了，却听到鞭子一放一收的声音，口中喃喃道：“力道不对，不是行家。”睁开眼时，眼前是一条翠绿色的翡翠鞭，以银环连接。云枫嘆道：“我的确不是行家，能放出去已经不错了。” 凌枫瑶将鞭子握在手里：“你送我的?” “我狐族除了你之外，再没有谁用鞭子做武器，不送你，我就只好束之高阁。”云枫摸着其中一块翡翠，满意地点着头，“上面有我的专属记号，以后凭鞭认娘子。” 凌枫瑶轻哼一声，嘴角边却是隐不去的笑。她合上双眼，右手拇指轻轻摸着翡翠，哼道：“你竟在上面刻了臭狐狸的头!” “标记啊，每一块上都有。”云枫连喝下几口酒，也被辣的撇了嘴，“本王有多用心!” 凌枫瑶郑重其事将鞭子收了起来：“你这宝贝可真是宝贝，若是磕了碰了，岂不就坏了?” “我施了术法在上面。”云枫说得轻描淡写，凌枫瑶心里却很感动。她右手上翻，泛着湖水绿色的宝剑被她请了出来：“我可不像那白展一样，信什么送兵器戾气太重，我就送兵器，护你平安，我才安心。” 云枫虽然早就知道凌枫瑶为他准备的是由洞庭湖水塑成的剑，眼中却依旧满布惊喜：“你是为娘准备礼物的时候顺便为我准备的?” “随你怎么想。”凌枫瑶将剑柄交给云枫，“这剑没有剑鞘，你不想用，大可收在你的剑阁里。” “我时时带在身边。”云枫右手挽了两个剑花，“我那赤霄剑属阳，这剑属阴，一阴一阳，此后我只怕是天下无敌了。” “臭美!”凌枫瑶又窝到云枫怀里，“臭狐狸，我真困了。” 云枫收起宝剑，将凌枫瑶横抱起来，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屋去睡。” 凌枫瑶点了下头，伸臂搂住云枫的脖颈。 卧房里盈满了淡粉色的光，那张大床冰冰凉凉的，云枫侧身躺着，右手支着自己的头，左手一下一下拢着凌枫瑶的长髮，低声说着：“夫人，今日我们新婚……” 凌枫瑶迷迷煳煳打了一下云枫的左手。 云枫索性探起身子亲吻她脸颊。凌枫瑶生气了，瞪着一双眼睛：“是你硬拉着我上去的。” 第65页 “你真睡得着?”云枫始终温温柔柔的，伸手去呵凌枫瑶的痒，“今夜时光珍贵，我不想浪费。” 凌枫瑶笑着求了饶：“好了，臭狐狸!”她双掌挡在身前，“我不困了。” 云枫将凌枫瑶搂进怀里，阖上双眼，吻着她口唇，其时月已西沉，卧房里的粉色光芒越来越暗，他们的夜才刚刚开始。 ☆、新婿进门 日上三竿时，凌枫瑶才醒来。作为狐王，云枫从来不说假话，当然对着他的新婚妻子，他更加不会说假话。 云枫将一件浅粉色的新衣衫铺在床上，笑着说：“换上这衣裳，我们回东华山。” “当真能回东华山?”成婚过后的凌枫瑶仿佛变了个模样，她右手搭在云枫的右肩上，几乎要将他搂进怀里，“我以为你不过说说而已。”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云枫轻轻拍了拍凌枫瑶手背，“世人皆以为狐狸薄情又风/骚，其实我们专情的狠。我父王终此一生也只有我老娘一位夫人，我老娘在我父王死后，只一心看顾着狐族，一心等着我长大。”他眼睑低垂，悲伤转瞬即逝，“其实我们狐狸是专情的。” 凌枫瑶侧过头吻了云枫的侧脸，而后拎起那件淡粉色衣裳，不嫌费事地，学着凡人的样子一件一件从里依穿到外面的纱衣，跟着系好嫩黄色腰带，双臂平伸，问道：“可好看?” “当然好看。”云枫将凌枫瑶按坐在铜镜前，修长的右手握起木梳，一下一下给她梳着长发。 镜子里的凌枫瑶眨了眨眼睛：“你这招也是从凡人的话本子里学来的吧?说什么皇帝不爱江山爱美人儿，或是后宫三千只取一瓢饮?” 云枫听出了凌枫瑶话中调笑的意思，也笑道：“我没有江山，也没有后宫佳丽三千。我的王后若是愿意帮我掌管狐族，我乐得整日待在这间古树屋里，养咱们的孩子。” 凌枫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是说要去东华山?再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 云枫点了下头，从梳妆匣里挑出一根白玉簪，问道：“这根簪子可配你的衣裳?” “可以啊。”凌枫瑶笑道，“其实我对于穿戴没那么讲究。” 云枫瞧着铜镜中的凌枫瑶，轻轻将白玉簪插进她瀑布一样的长髮里，昔日精灵古怪的柳树精眉目间已露出了初为人妻的温柔。 “小妖女，我往后还是这么叫你吧?”云枫扶起凌枫瑶，有用木梳将她的长髮梳得更顺一些。 凌枫瑶微扬起头：“那我依旧喊你臭狐狸?” 云枫右手食指点着她鼻尖：“只有你我两个，你想喊什么都无所谓。在族人面前，我们还是要时刻记得我们狐王、狐后的身份。” 凌枫瑶叉起双臂，轻抿着口唇：“你瞧我像是不知道轻重的野丫头么?” “你难道不是生活在东华山上的野丫头么?如果真的不是野丫头，怎么会想着平白无故留一群凡人在山上供你‘调/戏’?”云枫见自家娘子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才住了口，将她横抱起来，“我们还是用神行千里，免得到了那儿太阳已落山，还要在山上睡一宿。” 凌枫瑶樱唇微启，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云枫已将她放了下来，东华山巅，她仿佛离开了很久很久，终于找了回来。 她走到自己的真身下面，抬手抚摸着绿叶，苍翠的柳叶无论春夏秋冬都不黄不落，这儿才是她的根。 “我曾经想过，把你的真身带回狐族，凭我的本事，应该不会伤害分毫。可我觉得你不会高兴。”云枫双手握住凌枫瑶双肩，“你的真身在这儿，东华山便永远是你的家。若是有朝一日你不见了，我也好来这儿找你。”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凌枫瑶白了云枫一眼，“看来你这臭狐狸的肚子里还是有些花花肠子。” 云枫眉毛一挑，向前走了几步，拱起手来朝着四面八方一拜：“诸位前辈，昨日枫瑶已嫁给云枫为妻，云枫不知该如何请先辈们喝这一杯酒，今日只好带着她来到这东华山上。” 凌枫瑶走到云枫身边，初时脸上还带着羞涩，轻轻咬着下唇，右手握住云枫的左手，话语十分坚定：“诸位先辈，枫瑶今后就是狐族的王后了。也许在东华山上的日子会越来越少，枫瑶多谢先辈们这千余年的照料。” 她躬身行礼，久久不起。 云枫看到了落在山巅上的属于凌枫瑶的泪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页面崩了，用app发的……少了点儿，发一点儿《穿到古代当皇帝》的存稿给点进来的天使们看一下，不久将开。 楚钰讪讪一笑：“母后找儿臣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杜皇后抬手指着一旁的圆凳，温言道：“你坐。” 楚钰依言坐了，索性开门见山：“母后可是听到了后宫中的流言?” “什么流言啊?”杜皇后端起茶盏喝茶，低垂了眼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楚钰笑道：“不止是后宫，就连前朝的那群老匹夫们都在传儿子有断袖之癖。” 杜皇后一口茶喝呛了，右手拿着帕子掩住嘴轻声咳着。 楚钰忙起身给她拍背：“母后若是为了这事，真是没有必要忧心。”他展开双臂，在杜皇后身前转了一圈儿，“您看儿臣这样子，哪里像是好那口儿的!” 杜皇后轻轻抚了抚胸口，笑了：“终究难堵悠悠众口，你二哥现而今已有一子一女了，你三哥也有了女儿，就连你五弟宫里的宫女，是不是也有个已有了身孕?” “儿臣今年才十五。”楚钰撩起袍子坐在杜皇后身边，“也只能算是‘晚熟’，哪就跟龙阳扯上关系了。依儿臣看，必定是他们听到了什么消息，想要拿儿臣的短处，可偏生儿臣行得正做得直，也就只好拿房中事做文章，真是……”他想说‘龌/龊’，仔细思量了，换道，“无聊。” 杜皇后抬起手给楚钰整了整衣衫：“你房中事竟也给外人知道了，是不是治下多少有些不严?” 楚钰不得不点头承认：“母后说的是，他们手长，儿子想法子断了他们的手就是。” “不过你也要抓紧。”杜皇后盯着楚钰的眼睛，“十五岁，也算不得小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 楚钰知道，母后又想到了楚鋮，她的第一个孩子。其实楚钰想过这个问题，早婚早育，孩子多数都不会太健康，估计他皇长兄早夭也有这个原因在。 杜皇后愣了下神，拍了拍楚钰的手背：“你被人揪住的短处可不是什么不关乎痛痒的错处，你父皇不日便要立你为储，这个时候，这样的消息对你大为不利。” “儿臣明白。”楚钰的眼睛里闪着光华，“母后你放心，儿臣是个有本事的，不论是哪一方面的本事。” 第66页 ☆、终生相托 云枫扶起凌枫瑶，伸手擦干她挂在脸上的泪。 凌枫瑶提起嘴角，微微一笑：“这下你可放心了?我和我这些前辈们高别，从此我真的只属于你狐族了。” “东华山永远是我们的家。”云枫轻轻捋着凌枫瑶的长髮，“也许，等我们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我们两个就会回到东华山上来，终此一生。”他扬起头看着那棵参天柳树，“你还记得那只小白狐狸么?” 凌枫瑶盯着云枫的眼睛：“我现在怀疑，那群镖师会压着梦魔骨玉从我这山上经过，是你指使!” 云枫低垂了眼睑：“我不过是让万老闆给他们指了一条近路而已。” 凌枫瑶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我只问你，这世上有谁能将你伤得那么重?哪个妖族的妖怪那么不长眼，居然敢动你狐王身上的毫毛?” 云枫抿嘴笑了：“我又没在身上刻着我是狐王。出门歷练，尤其是在人界，妖族不能施展术法不是天经地义的。我那些伤，大半还是自作孽。不自己作一作，怎么化作真身得到你这位小妖女的照料啊。” 凌枫瑶冷哼一声：“再怎么修炼也逃脱不了狐狸的本性，阴险狡诈，十分狡猾。” “可惜你问得晚了些。”云枫将凌枫瑶圈进怀里，“前日问，还有反悔的可能。今日，普天下的妖精都知道你是我狐王的妻子，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凌枫瑶被云枫揽在怀里，轻轻笑了。王/八配绿豆真是一点儿不假，她本就不是什么规行矩步的好姑娘，配这只臭狐狸，半斤八两吧。 南风吹动着柳条左右摇摆，古松的松针竟也沙沙作响，仿佛是一种送别，也是一种祝福。凌枫瑶心里万般不舍，可她明白，她的命已与云枫的命纠缠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下山的大路上，凌枫瑶再一次回望着这个她生活了千余年的地方。眉心一蹙，终又舒展开来，笑着对云枫说：“你说还会再陪我来东华山，决不能食言!” “食言就让我变成大胖子，从此狐族不再有英俊潇洒的狐王。”云枫紧紧握住凌枫瑶的手，和她徒步下山。 凌枫瑶却道：“你不再英俊潇洒也很好，你可知你这双眼睛有多勾人?去人界走一圈儿，怕不是大多数的姑娘都要被你勾走了魂儿?” “没有吧。”云枫真觉得自己十分无辜，“这五千年来，我只有过两次心动的感觉。” “你不打自招了!”凌枫瑶挡在云枫身前，倒退着下山，“我猜你就很喜欢何姑娘，如果不是怕人家温温柔柔的，进了你们狐族，难免会受委屈被欺负，只怕你千余年前就已经成婚了吧。” 云枫紧紧攥住凌枫瑶的手腕：“你小心一些，东华山虽然是你家，这山路上的石头只怕也不会认主人。” 凌枫瑶眨了下眼睛，与云枫并肩走着。 沉默了好一阵，云枫还是开了口：“有些事，有些感情，过去了就回不了头。”他这个认真模样很少见，“不论是人还是妖，总有一些值得埋在心里的过往。我毕竟在这世上活了五千年之久，若是丝毫感情在遇见你之前都不曾有过，你是不是多少也会觉着我有些问题。”说到最后，云枫挑了挑眉尾，又不正经起来。 凌枫瑶白了他一眼：“我突然觉着我亏了。”她抽出自己被云枫紧紧攥住的右手，捋着搭在身前的长髮，道，“嫁给你之前，我也该找个凡间小哥爱上一场，待他阳寿终了，再回过头来找你。” “你敢!”云枫紧紧揽住凌枫瑶的纤纤细腰，将她带进怀里，“若是前日你说这话还可以原谅，今日你我已属对方私有，再敢有这样的想法，就要受到惩罚。” 凌枫瑶挑了挑眉毛，一副挑逗的模样：“你想我怎么罚你?” “我那件事过去千余年了，你这件事才刚刚发生。不该是我罚你么?”他右手打了个响指，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阴云密布，臭狐狸的眼睛里闪着迷人的光：“天已经黑了，大雨很快就来，夫人是想浑身浇透了再进山洞，还是想现在就进山洞?” 凌枫瑶还来不及选，大雨已倾盆而下，她没好气地说：“臭狐狸，你一定是故意的!” 东华山唯一的山洞里，云枫早早在洞口布下结界，看着雨水顺着凌枫瑶的脸颊流下，心里终究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是我错误估计了自己的术法，娘子恕罪。”他说着，双手抱拳，深深躬了下去。 凌枫瑶也不理他，右手握着一根粗树枝，将一旁的枯草推进火堆里。 云枫挨着凌枫瑶坐了，凌枫瑶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云枫轻声嘆息：“回狐族也不是不行，我不过是给了你一个留下来的好藉口而已。” “臭狐狸!”凌枫瑶将粗树枝扔了给他，伸手拢着自己的长髮，“你想睡山洞，直说就是，我会不让你谁么?” “其实我不止想要睡山洞。”云枫将树枝扔到一边，凑到凌枫瑶身边帮她攥出头髮里的雨水，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家狐王年纪不小了，想尽快要个孩子。你我在山洞里有不小的缘分，选在东华山，是因为这儿是你的家。我希望，我们能在这儿有个孩子。” 云枫说得十分诚恳，凌枫瑶反倒不好回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反对：“我如果说，我还不想，你会不会失望?” 云枫真的点了点头，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不过你若是想多玩儿个十几年，几十年的，我愿意奉陪。听说当年我父王娶了我老娘，也是百余年后才有的我。” “那就不要破了你狐族的规矩。”凌枫瑶主动搂住云枫的脖颈，“依我看，我父君还年轻的很，哪里就到了当爹的年纪了。” “你是害怕吧!”云枫轻轻捏着凌枫瑶的鼻尖，“想不到我们妖界的奇才竟然怕做人娘亲!那本王就慢慢等，等到你求着本王，说要生个孩子为止。反正我们这一生都已经被月老绑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穿到古代当皇帝》已更新，奉上文案： 霸气女穿越到架空朝代的四皇子身上!受封太子，当上皇帝! 她还记得前世站在景山顶上，俯瞰故宫，高声大喊：这就是朕的天下! 这回，真成了朕的天下了?? 娶妻，生子，撩汉子，扩疆土，一样都不能少! ☆、大结局 养儿子养了五千年，狐太后第一次感觉自己就像凡人话本子的婆婆一样，好不容易生了儿子，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结果儿子娶了新媳妇就不要老娘了! 她本以为云枫成婚后会有所收敛，老老实实待在狐族处理族中大小事务，她就真的可以清闲清闲，等着抱孙儿。孙儿没等到，她儿子反倒比之前更不见踪影。狐太后看着写满了族中大小事务的册子，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真想学人界的恶婆婆，将儿媳妇千里传回来，好好教教她如何为人妻。 第67页 可惜狐太后还是心软，嘆了口气，喝了杯茶，重又拿起写得密密麻麻的册子，一条一条看下去。 瀛洲岛上，凌枫瑶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对着会喷火的神鸟挥起银叶鞭。云枫坐在一旁看热闹，身前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桌子上放着茶壶，他嘴角微挑，不时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茶，好不逍遥。 “你夫人是想把我这神鸟折磨致死么?”瀛洲岛上的桃仙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遍同样的话，每天一遍，也有几十年了吧?他穿着蟠桃一样的粉色衣裳，挨着云枫坐了，瞥了那方桌一眼，便道，“你不请我喝口茶?” “桃仙还是自便，我狐族的茶杯的确有限，禁不住您一天摔一只。”云枫说着，又喝了一口茶，还闭起眼睛闻了闻，“今日这茶有别样的味道。” “你终究只是个妖精!”桃仙的话里带着恨意，却还是自己变了只杯子出来，倒了茶壶中的水，只轻轻抿了一口，他便正眼瞧着云枫，“你沏了这么好的茶，是准备离开瀛洲岛了?” 云枫远远瞧着凌枫瑶上下翻飞的身影，笑道：“我娘子这些年来和我游遍了天下，本来也该收收心思，回我狐族乖乖做她的王后。可她心愿未了，回狐族前总念着曾被桃仙这只神鸟烧伤了手，我这才带她来瀛洲岛。” “你就不怕我这神鸟再喷出火来，灼伤你夫人的手?这岛上的火莲可稀有的很，她之前摘走了一朵，下一朵也不过才长了个骨朵。”桃仙眼中透着心疼，“那是我费了多少气力才养出来的。” “这些年我赔给你的奇珍异宝也不算少了，消消气。”云枫挑了挑眉毛，“我夫人今日若是侥倖得胜，我们便告辞了。” 桃仙握着茶杯的右手轻轻抖了一下，他已记不得狐王带着他的小娇妻来这瀛洲岛上住了多少年，总之，他们由最初的敌对，渐渐竟变成了朋友，神仙和妖怪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太过清晰的界限。他轻声嘆息，远远看着那只神鸟：“我这只鸟只怕已将你夫人当成了朋友，再不忍心喷火伤她分毫。可是单凭术法，你夫人是天生下来的奇才，这鸟再得天庇佑，终有一日也是会输给她。想不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快?”云枫苦笑一声，“桃仙你可知我已在你这岛上叨扰了多久?这么长时间不回狐族，我老娘心里指不定已骂了我多少回。” 桃仙的眼底透出些许落寞：“今日过后，我便再喝不到你煮的茶了?” “我狐族一众狐妖欢迎桃仙大驾光临。”云枫敛衽对着桃仙行了一礼，“这瀛洲岛风景如画，我狐族却也不差。” 桃仙点了下头：“他日我在这瀛洲岛上待腻了，必定去狐族叨扰。” 云枫与桃仙都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凌枫瑶和神鸟。凌枫瑶嘴角微挑，放出银叶鞭，那鞭子象徵性地缠上了神鸟的脖颈，便又被她收了回来，她轻飘飘落在地上，一拱手：“承让。” 神鸟飞了起来，在凌枫瑶身边转着圈。 云枫和桃仙走了过来，桃仙扬起头对着神鸟说道：“你这玩伴要回家了，你还是乖乖回到本仙身边来吧。”神鸟朝天叫着，声音中透着挽留的意思，它还是飞回到桃仙身边，小脑袋蹭着桃仙的后背。 凌枫瑶捋着因打斗而略显散落的头髮，笑着对云枫说道：“我赢了。” 云枫将手中茶杯递了给她，眼中都是宠溺：“玩儿够了，我们该回家了。” 凌枫瑶喝了口茶，走到神鸟身边，轻轻摸着它蓝紫色的羽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有意让我，这么多年，我们始终都是平手。” 神鸟侧过头不去看凌枫瑶，竟然独自向瀛洲岛的最高处走去了。 桃仙无奈：“它是捨不得你，却也知道你不得不走。”桃仙腾身而起，对着云枫和凌枫瑶抱拳道，“恕我不远送了。我这瀛洲岛本不欢迎小妖，可是对于狐王和狐后，随时欢迎你们来。”他不等云枫道谢，便追上了神鸟，走在它身边。 凌枫瑶被云枫搂进怀里，扬起头瞧着他的眼睛：“我们回家吧。” 云枫右手食指轻点她鼻头：“终于想到回家了?你可知你这样回家，我老娘肯定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把她儿子拐走了几十年啊!” 凌枫瑶轻咬口唇：“那又能怎么办?即便再过几十年，瀛洲岛上的火莲恐怕也不会开花，难不成我们再在这待上百年?” 云枫瞪着她，凌枫瑶即刻笑了。 云枫嘆道：“为今之计，想要回家，想要我老娘勉强开心一些，恐怕也只有一个法子。”他附在凌枫瑶耳畔轻声说道，“就是我说，你要求我的那个法子。” 凌枫瑶的脸颊顿时红了，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云枫：“谁要求你，我大可一辈子不去你狐族。” 云枫远望着桃仙的背影，紧紧握住了凌枫瑶的手：“你不求我，那我求你好了。求你不要让我见到我老娘那张黑着的脸。” 凌枫瑶抱臂哼了一声，嘴角边却有浅浅的笑意。 云枫忍住笑，搂住她的纤纤细腰，柔声说道：“我们回东华山上折腾几个月，保管我老娘见到你的时候眉开眼笑的。” 在东华山上，云枫倒是丝毫不介意住的不好，吃的差，每日在山洞里和凌枫瑶耳鬓厮磨。这样的神仙日子足足又过了小半年，直至狐太后含笑站在山洞口，云枫才将烤好的蛤/蟆送到狐太后眼前：“母后，火候正好，味道也好……” 狐太后冷哼一声：“你可还记得，你是狐族王上?” 云枫讪讪一笑：“就是母后今日不来，儿子也打算带着枫瑶回家了。” “是么?”狐太后白了云枫一眼，走进山洞，坐在石床旁边，给正熟睡的凌枫瑶捋了捋头髮，低声说道，“狐王有后，不止是狐族的大事，也是整个妖界的大事。你们两个就这样待在东华山上，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云枫道：“儿子知错。” “带上枫瑶，跟母后回家。”狐太后又瞪了云枫一眼，起身走出山洞。 云枫撇了撇嘴，轻轻将凌枫瑶抱在怀里。凌枫瑶睡得迷迷煳煳的，双臂揽住云枫双肩：“我们去哪儿?” 云枫嗓音低沉，轻轻柔柔的：“我带你回家。” 凌枫瑶彻底清醒时已躺在古树屋里的大床上，云枫换上了狐王的衣裳，那双桃花眼虽然没变，身上却添了威严感。他扶着凌枫瑶起身，笑道：“我老娘找到了东华山，我不得不带你回来。” 凌枫瑶瞧着云枫的模样，嘆道：“看来我们再不能随随便便离开狐族了?” 云枫将凌枫瑶圈进怀里，右手轻抚着她隆起的小腹，笑道：“等你生下孩子，等着孩子长大，长到我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就离开狐族，去蓬莱山，去瀛洲岛，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凌枫瑶的眼睛亮了：“就像这几十年一样?” 第68页 云枫点头：“就像这几十年一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