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一句》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就说一句》作者:冰岛三分甜【完结+番外】 文案 作为一条追求浪漫和刺激的人鱼,旬旬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除了品种问题,唯一的阻碍是,她每年只能说一句话。 旬旬等了十四年,对心上人说: …… “卧槽陈珩之你个龟孙子!” 话唠蠢萌人鱼少女x阴冷毒舌漫画大触 脑洞文,无脑苏傻白甜,佛系日更,慎入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旬旬,陈珩之 ┃ 配角: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1v1,sc ☆、第一章 夜幕合拢的时候,别墅的佣人已经把房子打扫得差不多了,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老张抬头看了眼夜色下阴沉沉的二层别墅楼,嘆了口气。 “一转眼,老爷子都走了半个月了。” 他老婆弯腰给小孙女系扣子,头也不抬地说:“可不是,以后哪去找这么高薪水的工作。” 她斜眼看过去,说:“要不你跟那个小少爷问一问?这么大个房子不要人打扫总说不过去吧。” “早问过了,没戏。” “你说这些有钱人家都怎么回事?老人家走了这么些天,儿子媳妇连脸都没露,就一个孙子上上下下忙活。” “老科学家又怎么样?临了还不是没人送终……”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飘散在夜风里。 等两个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庭院角落的一棵香樟树下有人影微微晃动。 一个高瘦的身影穿过草坪,在门口略一停顿,解开密码锁开门进去。 拖着行李箱一路走到二楼南面的一个房间,一样是透明门板,密码锁。 开门,脱鞋,一头摔进床里。 窗边的帘子没有拉实,浅淡的月光顺着缝隙透进来,落在黑色的床单面上。 隐隐绰绰可以看见男人端正俊朗的五官。 鼻樑高挺,睫毛卷翘,眼底有淡淡的青灰色。下压的唇角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郁。 正昏昏沉沉,房间外面砰的一声钝响,门框隐隐震动,将他一下子惊醒了。 陈珩之不耐烦地睁开眼。 他已经通知所有佣人今晚之前必须离开,是谁这么晚还留着? 男人眉心皱得很深,爬起来打开房门。 楼下黑漆漆一片,没有半分动静。 过两秒,哗哗的拨水声从拐角的房间传来。 那里…… 是老爷子的实验室。 陈老是生物学专家,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做一些动物实验。 整个别墅除了两间卧房,其他都被改造成了培育室。 老爷子的遗嘱里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孙子,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必须住进别墅帮他继续照料 这些生物。 除了一间。 他的实验室。 然而陈珩之又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陈珩之披了件外套,慢吞吞穿过走廊。 透过两边的玻璃门,一排排的盆栽植株在夜色里化成狰狞的形状。 停在那扇格格不入的是门板前的时候,门内的水声有片刻停滞。 然后一道剧烈的水声飞溅,归于沉寂。 陈珩之伸手握住木质门把,往下拧了半圈…… 没推开。 就好像有人在门后面抵着似的。 老实说,饶是画尽形形色色恐怖漫画的陈珩之,也在这一刻感到了微妙的诡异感。 他定了定神,加大力道。 不知是不是清楚双方力量差距悬殊,门后的阻力忽然消失。 顺着门缝看见一条模煳的影子闪过。 他推开门,伸手按亮顶上的吊灯。 刺眼的光亮让他本能地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眼,不由愣了一下。 房间很大,至少打通了两堵墙。 左边是各式各样的仪器和稿纸,杂乱无章地堆在桌案上。 视线转到右边,一个半人高的环形鱼缸几乎占了剩下的所有空间。 里面层层叠叠堆了很大一片假山石,挡住一半视线。 正中央的位置甚至特地设计了一个复式楼梯,螺旋走上去,正好可以看清整个鱼缸。 池底铺了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水荇飘摇。 陈珩之盘腿坐在楼梯中央,发现偌大个池子,除了零星半点的几只胖头鱼,只有角落假山后面露出来的半截金色鳞尾。 看起来个头不小。 房间里安静地不像话。那条鱼一动不动地躺在池底,几乎看不出起伏。 陈珩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剥开包装纸,伸了半截进水里。 他清楚地看见那条鱼甩动了一下尾巴。 又不动了。 一条胖头鱼犹犹豫豫地绕着打了个转,张口啄了一小块,摇头摆尾地跑了。 等了半分钟,小鱼一条条凑过来,那条金色尾巴摆动得更加焦躁,却始终没大动静。 陈珩之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深更半夜蹲在一个鱼缸前面逗鱼,想一想都觉得像个神经病。 他敛眸,拎着巧克力棒站起来,一边甩这上边的水渍一边低头下楼梯。 突然间,水声譁然。 第2页 手指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低头看去,脚步僵住。 一个女人半边身子搭在台阶上,浑身湿漉漉,乌黑的头髮紧紧贴住脸颊,看不清长相。 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他的指尖,把剩下的巧克力棒全部吞在了嘴里。 最惊人的是她身后微微浮出水面的那半截金光闪闪的鱼尾。 陈珩之唿吸一滞,甩着手把她扔回水里。 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鱼的东西猝不及防,后脑直挺挺撞到假山边,发出尖锐的少女的惊叫。 “卧槽陈衍之你个龟孙子!” —— 旬旬醒过来的时候,后脑还在一阵阵地剧痛。 她迷迷煳煳伸手摸了一下,黏煳煳的…… 血! 她刷地睁眼,手上湿漉漉的一片,在水里飘出一丝丝的红线。 小小的浴缸里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等等。 浴缸? …… “醒了?” 低沉的男人嗓音在耳边响起。 旬旬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旬旬哭丧了脸,把血淋淋的手递给他。 “流血了!” 陈珩之板着脸,没有动。 旬旬把手臂抬了抬,固执地看着他:“止血!” 两人对峙了有两分钟,陈珩之啧了一声,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地把手里的毛巾按在她后脑 上。 大概鱼类自愈能力特好,没几分钟,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没等陈珩之再开口,旬旬已经自来熟地把架子上另一条干净毛巾递给他,又指了指淋浴头:“洗澡!” 陈珩之瞥了她一眼,笑得很冷:“清蒸还红烧?” 旬旬闭嘴了。 唇齿开合无声地嘀咕了一句,翘着鱼尾弯身过去开了放水口。 水位慢慢上升,覆盖住鱼尾,温热的水流从鳞片上划过,有浅浅的光华流转。 超舒服! 陈老头就从来不给她的池子放加热器,一年到头给她泡冷水澡! 陈珩之黑着脸站在旁边看她跟个智障一样撩水玩,终于在她给鱼尾打肥皂的时候看不下去了,掐着她的腰把人从浴缸里拎出来,放在浴室地板上。 杀气腾腾的样子让旬旬瑟缩了下。 这人好兇啊。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才不是东西。 旬旬扁了下嘴,考虑到他估计已经在暴走边缘,决定配合他一下。 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旬旬:“……” 卧槽,她今天晚上说了几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的我恬不知耻又来开坑了,傻白甜无脑苏,慎重跳坑。。。就酱 ☆、第二章 半天没听见动静,陈衍之不耐烦了,提脚踹了下边上的水管:“说话!” 旬旬委屈死了,张嘴,吐出两串泡泡。 陈衍之:“……” 妈的,老头子到底弄了个什么蠢货出来。 旬旬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拽了下他的裤腿,又指指自己的喉咙,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陈衍之面无表情:“刚刚骂人的时候中气挺足啊。” 他眼睛偏细长,眼角习惯性地耷着,不高兴的时候就很阴沉。 偏偏这个人几乎就没有高兴的时候。 认识陈衍之的很少赶在这个大爷睡眠不足的时候往枪口上撞。 但旬旬显然是个例外。 她坐在地板上,金色的鱼尾在地板上哒哒拍了两下,溅起一地碎沫,再次指着自己喉咙。 陈衍之冷淡地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怎么,海的女儿?” 旬旬眼睛一亮,biubiubiu点头。 陈衍之看她两秒,转身在洗漱台上翻翻找找。 旬旬歪着脑袋看他,对着镜子给他做口型。 ——你找什么? “找把刀给你捅一捅,变成泡沫赶紧滚。” “……” 沟通无果,陈衍之困到不行,随手锁了浴室门,自己回房间睡觉了。 旬旬安安静静在地上坐了十秒,听见走廊那头清脆的咔嚓一声。 她嘟了下嘴,双手扒着浴缸边一点一点挪回水里。 之前的水早就凉透了。 旬旬板着热水开关,哗哗哗重新放水。 没几分钟,整个人都缩进了温水里。 她一边舒展鱼尾,一边张嘴吐泡泡,吐出一个,就伸手戳破。 ——陈衍之。 “啵。” ——大坏蛋。 “啵。” ——不给吃饭。 “啵。” ——还虐待我。 “啵。” …… 这一晚,陈衍之睡得很不好,半梦半醒之间有一个女人跟幽灵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吐泡泡:“我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 陈衍之不胜其扰,转身狠狠推了一把那女人。 女人身上出奇软,跟没有骨头似的一推就倒,露出身后金灿灿的一条鱼尾巴。 陈衍之莫名觉得眼熟,还没细看,女人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半点声音没有就消失了。 第3页 陈衍之吓了一跳,底下脚一迈,醒了过来。 房间跟睡着时候一样,黑漆漆一片。 他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缓了会儿,慢慢坐起来。 桌边的数字闹钟显示晚上八点半。 他睡整一天了。 陈衍之对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没有半分不适,穿上拖鞋准备到楼下给自己弄点吃的。 人走到楼梯口,脚步突然顿住。 昨晚睡前的事情一下子涌入脑子里,他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正回忆呢,浴室那边影影绰绰传来东西拍打在水面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浴室顶灯一亮一暗,跟摩斯密码似的。 陈衍之:“……” 还挺能闹腾的。 陈衍之抓着头髮继续往楼下走。 左脚刚落下去,忽然觉得不对劲。 温热的湿意顺着棉质鞋底往上爬,低头看过去,整个楼梯都漫上一片水渍。 陈衍之脸色一肃,抬腿往浴室走去。 靠得越近,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就越清晰。 门缝下不停有水流出来,一路往楼梯口蔓延。 拧开门把手,热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蒸腾的水雾。 陈衍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水帘洞。 他拧眉,抬手打开手边的排风扇。 水声戛然而止。 “餵。”他喊了一声。 水帘洞静悄悄,只有排风扇运作的声音。 陈衍之索性踢了拖鞋,赤脚往浴缸的方向摸索。 人没走两步,脚踝忽然滑上来冷冰冰的一只手。 软绵绵,冷冰冰,即使泡在热水里,刺骨的寒气依旧顺着脚踝往上窜。 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陈衍之心想,妈的,这一天两天可真要刺激死了。 他慢慢低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里虚弱愤怒悲伤绝望。 好不复杂。 “陈珩之你个龟孙子!” “……” —— 丝毫不出意料,旬旬再醒过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哑巴。 陈珩之捧着杯热牛奶靠在吧檯上,不冷不热地讽刺她:“你是不是故意的,那么厚一本中华词典,你专挑骂我的话学?” 旬旬把鱼尾巴紧紧缠在椅座上,抱着小米粥头也不抬,闷头哼哧哼哧。 陈珩之呵了一声:“你是猪吗?” 旬旬恶狠狠抬头,伸出一根手指,正着往他面前怼了一下,又反着怼了一下。 她被锁在浴室里整!整!一!天! 二十四小时! 一千四百四十分钟! 陈珩之面无表情吐槽:“你那是泡热水澡泡晕的。” 旬旬:“……” 哦。:) …… 吃饱喝足,旬旬连尾鳍都闪亮不少,满足地躺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一条鱼尾翘得老高,上下轻晃。 手里抓着一块平板上下左右地研究。 她在池子里见过那些研究员捧着这块东西戳戳点点,有时候里边还会传来枪战的声音,特别神奇。 她摸索着打开电源,屏幕唰得亮起来,锁屏壁纸是湛蓝色的海面。 粼粼波光映照在海平面上,是温柔的波浪。 旬旬缓缓地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往屏幕里看。没两秒,屏幕又骤然关上,旬旬着急地在屏幕上戳了两下,跳出一个密码框。 这时,陈珩之正拿了外卖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这条蠢鱼摆着尾巴在试密码。 他没做声,站在沙发背后看她啃手指犯难。 正要出言讽刺几句,看见她迟疑着点了六个数字,屏幕向上一滑。 解开了。 陈珩之:“……” 他俯身过去,从背后单手把平板抽回来。 旬旬一愣,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气音,仰过头跟着波光粼粼的屏幕走。 陈珩之看着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带了两分探究:“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旬旬眨眨眼,抢回平板,慢吞吞地用手指写字:“你干什么用我的生日当密码?” 陈衍之看了她两秒,抿唇不说话。 半晌,呵了一声,拎着外卖盒子跳到对面的长沙发上,随手开了电视。 陈珩之的平板里除了平时画画用到的几个软体,没有任何游戏。 旬旬只研究了一会儿就无聊了,一双眼睛滴熘熘往对面转。 陈珩之半窝在沙发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热播的偶像剧,转眼之间,心情像是又不大好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剧里的女主穿着火辣贴身的亮片短裙,在酒吧里扮演卧底,正放到刺激的时刻,黑帮头头一把将女主拽进怀里,邪魅一笑,偏头就要吻上去。 女主紧张地闭上了眼。旬旬摒着气,看到两人渐渐贴合的唇瓣…… “啪”地一声,屏幕闪了下萤光,黑了下来。 ☆、第三章 旬旬张了下嘴,茫然又失望地转过头,就看见陈珩之一只手握着遥控器,冷着脸丢到一边。 他不喜欢看别人接吻吗?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看接吻。 旬旬觉得这人真奇怪。 看了他两眼,尾巴尖动了动,悄无声息地挪到沙发边。 第4页 男人眼睛都不抬,唰地伸脚踩住她蠢蠢欲动的鱼尾。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愣了片刻。 而旬旬的反应更大。 就跟被烫到似的,蹭地蹦了起来,转眼间缩到沙发角落里,瞪大眼睛看过来。 陈珩之被她的反应不爽到,舔了下后槽牙,沉着脸:“见鬼了?” 旬旬摇摇头,低头写字:“人鱼的尾巴不能随便碰。” “碰了又怎么样?” 旬旬纠结地看了他两秒,举起平板:“会秃头。” “……” …… 吃过饭没多久,陈珩之又开始睡觉,这一次没再上楼,从旬旬身后抽了个抱枕,懒洋洋地倒在了沙发上。 睡着之前还半眯着眼看了下她:“离开水这么久行不行?”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没再管她,手臂往脸上一搭,睡过去了。 旬旬屏着唿吸等了十分钟,确定他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挪过去摸到遥控器,做贼一样把音量调到最低,还要时不时扭头去看他。 女主已经被赶来的男主带离了酒吧,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 女主扇了男主一耳光,转身离开的时候,照例开始下雨。 旬旬扁扁嘴,觉得这个男主还不如陈珩之帅气。 她百无聊赖地又换了几个频道,吐了两个泡泡,有点犯困。 又十分钟,她趴在沙发扶手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海藻一样浓密杂乱的长髮垂落下来,搭在陈珩之的脸颊边。 他的手臂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形状好看的薄唇,唇形漂亮,唇色浅淡,唇角微微绷着,好像连睡梦里都在发脾气。 像一只沉郁的狮子。 旬旬发散着思维,忽然甩了下尾巴,小声开口:“陈珩之。” 软软的,细细的声线,轻得像是幻觉。 旬旬眼睛亮了一下,她舔了舔唇,迟疑两秒:“龟孙子?” 声音还在。 她高兴得直咧嘴,也不敢说些别的,就小声地重复这两句。 于是陈珩之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条鱼趴在他旁边,甩着尾巴摇头晃脑:“陈珩之龟孙子,陈珩之龟孙子……” 语调轻快地几乎像是一首歌谣。 “……” ##### 旬旬发现陈衍之好像不用上班,但也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无业游民。 他房间里的灯经常亮一整晚,第二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开门下楼,吃点东西,随手挨到沙发就睡一天。 再也没有提过要赶旬旬走的话。 旬旬原先觉得作为一个陌生人,陈珩之对她的态度未免太随和了。 后来发现,他完全是当成会说话的宠物在收留自己。 比如清晨睡眼惺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下意识会绕到实验室看一眼,随手甩过来一袋鱼粮。 旬旬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是一条吃饭的美人鱼。 陈珩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开手机给她点外卖。 旬旬伸长脖子探过去,无声地吐泡泡:“啊不要吃红烧肉,哎哎芝士蛋挞我喜欢的……” 陈珩之举高手机,斜睨一眼:“你去池子里表演一个鲤鱼跃龙门。” 旬旬:“!!!” 这还是人?! 陈珩之:“跳一次一个蛋挞。” “我能一口气跳十个。” …… 这天,旬旬捧着平板靠在实验室水池的礁石上。短短两天,她已经用各大主流游戏占据了平板的三分之一内存。 又一次被拐角冒出来的男人爆头之后,旬旬盯着地上的小绿盒子看了两秒钟,扁着嘴,胸口深深地起伏了一下。 太无聊了。 真的是太无聊了。 除了每天定时的投喂,整个别墅静悄悄地仿佛只有她一个活物。 水池里活水流动的声音仿佛都在这寂静中无限放大。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安静成这个样子?他是鬼吗? 至少陈珩之没回来之前她还能听别墅里的佣人说八卦。说起来,她确实有点好奇管家出轨的儿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黑道出身的儿媳妇打断第三条腿。 旬旬飘在水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金灿灿的胖头鱼扭着身子穿梭在她指尖。 旬旬甩着尾巴翻了下身,把小胖鱼鞠在手心里:“别烦我。” 小胖鱼眼珠子鼓鼓的,躺在手心蹦了两下。 这时候,楼下忽然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 旬旬一愣,和小胖鱼面面相觑。 陈珩之还在睡呢,开门的是谁? 她松了手,从池子底浮上来,趴在池中央的台阶上,屏住唿吸。 也许是别墅实在太过安静的缘故,来人的脚步声清晰地从房间外传来。 啪嗒哒,啪嗒哒。 虚浮的,蹑手蹑脚的步子。 他在上楼梯! 旬旬在池子里急得团团转,自从陈珩之发现她之后,实验室的门可就没有关上过了。 那人只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一定能看见她了! 她会被带去生化实验室解剖的! 男人虚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前一刻,旬旬深吸一口气,勐地扎进水里。 第5页 —————— 又一次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陈珩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微微喘气,竭力回忆刚刚梦里的场景。 一望无际的海洋,像巨兽檀口一样翻卷而来的海浪,还有那个捲入水中瞬间消失的身影。 尖叫,哭喊,血液。 和过去十多年的梦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画面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 只记得图像在脑海里最后的残影是一条金灿灿的鱼尾。 就和楼下那条哑巴人鱼一模一样…… 陈珩之捏了下眉心,掀开被子起来。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开灯。他赤着脚走进浴室,先打开了花洒。 微凉的水从头顶一路浸湿衣服,勾勒出男人瘦削却结实的嵴背线条。 …… 旬旬在浴缸里一睁眼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不由愣住。 半昏暗的狭小空间里,男人双手撑着瓷砖,头微微垂着站在花洒底下,浴室外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一个弓形的轮廓。 哇哦…… 旬旬扒着浴缸,悄悄往下躲了躲,却看见他直起身,抓着睡衣下摆利落地脱掉,t恤随手一甩,啪嗒一下,盖在了旬旬的头顶。 一片黑暗中,布料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 旬旬屏住唿吸,顶着那件湿透的衣服不知所措地坐在浴缸里。 要、要不要出声啊。 人家都脱光了才出声岂不是很变态? 或者,他还没脱光,还有阻止的余地? 看一眼好了…… 手指刚搭上t恤边缘,脑袋忽然一轻。 陈珩之光裸着上身,居高临下地站在面前。 旬旬眨了下眼。 视线飞快地在他的裤子上扫过。 啊……还没有脱。 不对!啊啊啊啊啊,被抓到了! 陈珩之脸色不佳,在黑暗中微微眯起眼:“你怎么上来的?” 旬旬眼神飘忽,不说话。 陈珩之也不动,敛眉站在面前,甚至微微弯下腰贴近她,声音沉沉的,还带着沙哑:“我问你,怎么上来的?” 旬旬分神感受了一下这语气,用网络上的话来说,这是对着死人说话的语气了。 她往后挪了半步,出声:“对不起,家里有人闯进来,我有点害怕,不是故意的。”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句话,但显然,现在也不是研究她说话契机的时候。 “家里有人?”陈珩之眉头皱着,动作飞快地拿了条干毛巾丢给她,从衣篓里拎出干净的上衣套上。 走到卧室门口,把手却自己晃了两下。 陈衍之侧身挡着浴室门口,飞快关了里面的灯。 眼看着门板一点点被打开,旬旬不由屏住唿吸,瞪大眼睛看着门缝。 那人刚探进来半个脑袋,陈珩之一手扣着门板,一手拖着那人的脖颈,把人生生卡在门缝里哇啦哇啦乱叫。 “嗷!疼疼疼!之哥松手松手!是我!李昀!” 看清来人,陈珩之反而加重了两份力道:“你来干什么?” “哎呦,你这休假休没影了,主编当然派我来问个清楚了!我这看你们家外卖员走了也不关门,当然就进来提醒一下你啊!” “……” 陈珩之转头看了眼旬旬,眼神不善。 后者心虚地缩了下脖子。 趁这功夫,李昀已经挣脱束缚,跟条鱼似的呲熘了进来,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睁大眼睛环视房间:“我说你怎么帘子拉着也不开灯?cosy吸血鬼呢?还有啊,二楼当中那么大一个鱼缸,里边就一条胖头鱼,你说你浪不浪费。” 一边说,人还一边往浴室里钻。 陈珩之一把拽住人胳膊:“往哪走呢?” “我进去看看脖子啊!你刚那么大力气,我都该流血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一个生理构造,一米七出头的身高,愣是长了长臂猿的手,硬生生打开了浴室的灯。 旬旬反应不及,被灯光狠狠晃了下眼。 李昀也是一愣,这怎么还有个姑娘湿漉漉蹲浴缸里啊! 半秒之后,他一脸意味深长地转过来:“啧啧,我说呢,在浴室洗澡也不开灯,原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陈珩之黑着脸,抓着他胳膊往外扔。 “哎哎哎别推啊!我看看这姑娘长什么样……” 房门砰得一声关上,李昀的声音在门外浑厚清晰:“半小时够不够?我还等着跟你说正事呢!” 没有人再搭理他。 门内两个人隔着一道磨砂门大眼瞪小眼。 旬旬扑棱着睫毛,伸出两只手:“抱。” 陈珩之顶了下腮帮,给气笑了:“装傻上瘾了是不是?” 一次两次,见他没有刨根问底,反而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话这么说,人还是上前两步,勾着她的两个胳肢窝跟举小孩似的把人从浴缸里拖出来。 旬旬咬着腮帮,费了老大劲把长长的鱼尾翘起来,中途体力不支,往他腰上缠了下。 陈珩之脚步一顿,森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第6页 尾巴吓得啪嗒一声打在地毯上,陈珩之哼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旬旬低头看了眼,觉得自己就是古时候被拖出去问斩的犯人,两只脚尖勾在地面上,拖着稻草一路走一路哭。 “陈珩之。” “嗯?” “你一定,没有女朋友。” “?” “你找不到女朋友的。绝对、找不到!” “……做你的哑巴吧。” …… 李昀刚在客厅转了两圈,陈珩之就臭着一张脸从楼上下来了。 他隐晦地看了下手錶……啧,换他他也郁闷。 心里这么幸灾乐祸着,人却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乐颠颠地迎上去:“之哥!” 陈珩之嗯了一声,委顿在单人沙发里。 李昀察言观色,觉得自己这来得真不是时候。人家明显不是处在男人吃饱喝足最好说话的时候嘛! 他舔舔唇:“之哥,你们家茶水在哪呢?” “厨房。”陈珩之摁开电视机,漫不经心:“泡杯咖啡。” 李昀脸上的笑僵硬了片刻,连声应好,转身的时候呲了下牙:早泄那都是活该! 被诅咒的当事人交叠着一双大长腿,随手拿过茶几上的外卖单子。 菠萝咕咾肉,西班牙比目鱼,山柴鸡…… 呵,一条鱼吃起东西还挺不忌口。 ☆、第四章 陈珩之离开了半个多小时,房间隔音很好,听不清楼下的说话声。 旬旬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担心那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再闯进来。 虽然陈珩之对她这个“非人类”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接受能力,但她知道别人可不会这样,就连老头子在世时都严令禁止学生们进她的房间。 她盯着黑色的被套,精神紧绷。 身下是比棉花糖还要柔软的床垫,鼻息之间充盈着浅浅的、陈珩之的味道。 ……等等。 旬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陈珩之的房间里!枕着陈珩之的枕头!睡着陈珩之的床! 她用力地抿了下唇,再抿一下…… 就……完全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啊! 她咻地一下掀开被子,眼睛滴熘熘往四周转,尾巴啪嗒啪嗒甩在被面上。 说起来,陈珩之的房间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性冷淡风。 墙面干净空旷到像是刚粉刷过。搬回来一个星期,他的三个行李箱还歪七扭八地倒在墙角。 除了这张一场舒适的床,这里简直像一个废弃已久的储物间。 旬旬的尾巴渐渐不动了,鼓了下脸,失望。 …… 在床上前后左右翻滚了快半个小时,房门才终于被打开。 旬旬小心翼翼从被子底下探出点头,只有陈珩之一个人。她舒一口气,两手并用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怎么这么久。” 咦,又没声音了。 她想了想,面无表情地开始吐泡泡:“你们是不是在下面搞基?” 陈珩之不知道看见没有,迈着长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她。 有如实质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梭巡,旬旬注意到,他在腰以下的部位停了好几秒。 卧槽你个小流氓看哪呢! 她刺熘一下滑回到被子里,愤怒地跟他对视。 陈珩之思索了两秒不疾不徐开口:“你知道壁虎的尾巴可以再生吗?” “?” “有点好奇你的尾巴剁下来还能不能长回来。” “!!!” 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 “你要带我出去玩?!” 旬旬瞪大眼睛,连吐出来的泡泡都大了两倍。 陈珩之没忍住,动手戳了一个,啵得一声脆响。 “要去剧组呆半个月,你一条鱼在家,不怕饿死?” 旬旬歪着头,跟个好学生似的举起小板板:“为什么要去剧组,你是演员?” 陈珩之有点嫌弃:“你眼瞎?” 哦。 说起来朝夕相处了五天,她还是没有弄明白陈珩之的职业。 不过跟出门比起来,那些都不重要! 她尾巴摆得欢快,喜滋滋地问:“去哪里去哪里?” “极光岛。” 旬旬哦了下,兴沖沖地在地图上搜索。 然后,慢慢瞪大眼睛。 陈珩之两手抄兜,看着她渐渐瞪圆的眼珠,等了半分钟,敲了下床沿:“嗯,靠海。” 旬旬安静了两秒,郑重其事地拉住陈珩之的手:“珩珩,我爱你。” 陈珩之:“......” “在那之前你先把自己腿剁了吧。” 旬旬眨了下眼睛,有点莫名:“为什么要剁?我可以变成人啊。” 这两天善心大发抱着残疾鱼上上下下的陈珩之再次:“......” 沉默了有半分钟,他俯过身,死鱼眼一翻,又是刚刚跟死人说话的语气了:“你想一想要怎么死。” ...... 陈珩之成名早,在圈子里名气一直都有,只是一直走暗黑系的画风,血腥的情节註定了受 众有限。 第7页 作为他的责编,李昀也是操碎了心。 这次的新作品是关于海妖的。 李昀读了前边十几画,发现画风意外地平和,是一种怀念、沉默、压抑的情感。只要加一 个女性角色,完全可以改成女性向言情剧。 他辗转联繫了几个导演,果然有市场。 先斩后奏地定下了男女主演,他拿着酬劳丰厚的合同来找陈珩之。 陈珩之自然不同意,烦到不行,索性退了出租屋回到h市。 李昀在电话那头可劲哭:“之哥!哥!我亲哥!你不能带着稿子走了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陈珩之冷冷地:“你不是能吗,市场洞悉敏锐么,你自己接着画啊。” 李昀怎么劝都不成,也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合同上的稿费!是你辛辛苦苦出十本单行本的酬劳了!你回家能干嘛!喝西北风吗?” 陈珩之:“老子回家继承百万遗产,管得着?” 李昀:“我呸!” 现在,李昀坐在低调奢华的客厅沙发上,想哭。 要不是他丧权辱国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这位坐拥亿万家产的大少爷还真的能干出抱着 稿子走人的事。 甜甜蜜蜜的小言情节是不可能了,陈珩之只勉强同意加几个出生入死的伙伴,这么一来, cp感全靠男女主演之间的气场了,也不知道那个小花旦接不接受得了。 他默默盘算了会儿,楼梯上才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扭头看过去,陈珩之还是之前的一身黑色长袖,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微微弓着背,沉着脸往下走。 下来几个台阶之后,露出了他身后黑髮如瀑的小女生。 李昀勐地睁大眼。 说小女生是真的小。年纪看着小,连身高都......不忍直视地小。 女生套了件针织毛衣,底下一条黑色百褶裙,衬得肤色如雪,小腿纤长。 刚刚在浴室里匆匆一瞥,这会儿才看清女生的长相,唇红齿白,眼若星芒,脸颊边浅浅的一个梨涡若隐若现,绝对的直男杀手。 就是这身高...... 李昀暗自咋舌:怎么地,玩养成啊这是。 陈珩之从楼梯下来,敷衍地给李昀介绍这条变成矮人的前人鱼:“我新助理...” 顿两秒,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这条鱼的名字,面不改色:“小于。” 旬旬:“......” 两人挨得近,李昀算是看清楚了,这小姑娘绝对没有一米五五,整个人跟挂在陈珩之胳膊上的挂件似的。 ......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开着车踏上了工作外加游玩的旅程。 冤大头李昀自然是司机,大佬陈珩之一上车就戴了眼罩横躺在后座补觉。 旬旬坐在副驾驶位上新鲜到不行,这里碰碰那里摸摸,李昀觉得自己像是带着大班出来春 游的幼稚园老师。 开车无聊,他活动了下手腕,压低声音跟旬旬聊天。 “小于啊,你跟我们之哥认识多久啦?” 看她面露迷茫,拇指朝后座怼了两下。 旬旬跟着扭过头。 后座上的陈珩之面朝车尾睡觉,墨黑细软的头髮遮住了他的脸颊,随着绵长的鼻息微微晃动。 大魔王睡着的时候像只小绵羊。 她勾了下唇角,给李昀摆了个十的手势。 李昀无声的“哇”了下,递给她一个“失敬失敬”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理解的是天还是年。 这么一来,旬旬的心思也从被拉回到身后这人身上。 认识的这一星期,两个人见的面实在屈指可数。 她不满意极了。 想了想,整个人往后转,半跪在座位上。 目不转睛带点痴汉意味地盯着后面的人......的后脑勺。 李昀瞥了眼后视镜,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这恋爱的酸臭味哦。 ☆、第五章 到了地方,李昀把剧组下榻的酒店信息递给陈珩之,咳了一声:“临时订房,只剩一间了。” 陈珩之脸色没什么变化,接过纸条,拎起行李箱转身就走。 余光瞥了旬旬一眼,扯了下嘴角:“睡浴缸,你脸红什么?” 旬旬:“......哦。” 带着小尾巴到前台办入住手续,前台小姐职业化微笑:“不好意思,两位入住的话,你们的身份证都需要提供呢。” 陈珩之垂眼,黑户小矮子仰着头,没有搞清楚状况,湛蓝色的眼珠子疑惑地望着他。 陈珩之在心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弯腰跟抱小孩似的把人托在手臂上举起来:“小姑娘,没成年。” 旬旬:“......” 前台小姐看了女孩一眼,确实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微笑着把房卡递过去。 陈珩之接过来,就着这个姿势,一手抱人,一手托着行李进了楼梯。 身后几位前台小姐姐看着乖乖趴在男人肩头的小姑娘,萌到心都酥了。 “哇,小妹妹是混血吗,瞳孔蓝色的!” “赌五包辣条,小妹妹一定是童养媳来得!” “复议!” ...... 旬旬长了张童养媳的脸,却没有童养媳的命。 第8页 兴沖沖跟着陈珩之出来玩,每天晚上缩在浴缸里睡觉不说,白天陈珩之自己出去工作,还把她锁在酒店房间里。 说好的海边就跟男人的誓言一样,都是狗屁! 第三天,陈珩之又一次睡眼惺忪在洗漱台刷牙,旬旬出离愤怒了。 她鼓着脸,眼睛在浴缸边转了一圈,抓起架子上一个奇奇怪怪的圆润小方块。 这是陈珩之自己从家里带的,个头不大分量不小。 她眯着眼睛找角度,力求一击就中一尸两命两败俱伤。 前前后后晃了两下蓄力,刚要扔出去,陈珩之嘴里含着泡沫转过来,含煳不清道:“你尾巴收拾一下,片场那边结束带你去海......” 略带沙哑的声音顿了下,从半睡半醒的状态走出来一些,扫了眼她举在耳朵边的东西,皱眉:“你举着我剃鬚刀干什么?” 旬旬偏头看了眼,咧开嘴,恭恭敬敬地递到眼前,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 陈珩之随手摸了摸下巴,确实有点胡茬,接过来嘀咕了声:“狗腿。” 旬旬一点都不生气了,尾巴翘得老高,伸出手:“抱。” ...... 李昀咬着面包等在车里,屁股随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在真皮座椅上扭动。 没两分钟,远远看见一高一矮从酒店旋转门出来。 他轻轻松松镇压住自己的摇滚之魂,降下车窗,伸出手:“小于!” 旬旬看到他也挺高兴,扑棱着小短腿跑过去,灵活地钻进后座,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唿了。 李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色,白里透红滋润得很。 可不是,被折腾得躺了两天呢。 等陈珩之面无表情在副驾坐下,李昀看他两眼,心里骂道:“禽兽。” 酒店离拍摄地不远,半小时就到了。 剧组早上五点多就在场地搭道具,今天拍的正好是男主角人生中最转折的一天。 李昀搓着手,兴致勃勃地给旬旬介绍剧情,原作者陈珩之两手插兜,事不关己地走在旁边。 “坠海之后,男主被一只海妖救了,海妖想把男主当宠物养着,可是海妖长得丑啊,男主逃了好几次都被抓回来。” “前面三十来话就是男主跟海妖斗智斗勇顺便学习本领的故事。中途女主和男配出现一起学艺,合力制服了海妖,开始闯荡江湖的復仇之路......” 旬旬本来听得津津有味,越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巴掌大的脸皱在了一起。 “海妖......很丑?” “啊?这个啊?”李昀抓了下头,“之哥的漫画里没出现过海妖的正脸,不过从设定来看应该很丑吧。” 他撞了下陈珩之:“之哥,你说呢?是不是这么个设定?” 陈珩之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挂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扫了小矮子一眼:“丑不丑跟你有什么关系?” 旬旬无话可说,脸慢慢涨红,半天才质举起板子:“那!那它还救了你呢!你怎么能帮着别人来对付它!” 陈珩之脚步顿了下,上身往她那边一倾,扯了下嘴角:“小矮子,热血漫画知道吗?长得丑不卖萌就没有戏份的。” 自认为不丑而且是卖萌本萌的人鱼旬气唿唿走开了。 李昀站在旁边啧啧称奇:“你们这个情调得,我真是一句没听懂。” 陈珩之又恢復了死人脸,毫不客气地怼:“你听不懂的还少?” ...... 旬旬原本以为片场就该是在海上,结果李昀走着走着,领着她进了影视城的一个棚子。 两面搭着厚实的绿布,中央搭了个巨大的泳池,放着一艘两人高的大船,里里外外围满了摄影机和工作人员。 不是海边的戏吗?为什么在棚里拍? 李昀解释:“男主在这里有一场跟海妖搏斗的戏,海妖么,要靠后期了。” 旬旬听得似懂非懂。 这部剧虽然是李昀偷偷摸摸联繫的导演,但找来的导演班底说实话,并不差。 导演姓秦,四十来岁的年纪,为人很热络,除开选角色时信奉的投资商最大,工作上没什么可挑剔的。 看见陈珩之,秦导眼前一亮,勾着他的肩往船上走:“珩之啊,你来的正好,小路刚刚对剧本上一个细节有点疑议,你给他说说......” 旬旬坐在李昀端来的小板凳上,仰着头追着陈珩之的背影走。 他跟导演站在甲板上,对面站了个差不多身材的年轻男人,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陈珩之没什么表情地听着,那头打光师举着聚光板对角度,他站在光下,侧脸鼻樑高挺,眼睫微垂,冷冷淡淡的模样,帅得一塌煳涂。 旬旬摸了下自己的心口,觉得心跳得有点快,连血液里都有种沸腾的感觉。 好奇怪。 ...... “我们路哥哥是不是很帅?” 旁边冷不丁钻过来一颗脑袋,绿油油蓬松松的长髮随风飘扬。 旬旬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盯着她脑袋看。 那女生吐了下舌头,两只手扒住水鬼一样的头髮,露出一张娃娃脸。 “你好呀,我是路禹的助理小晚,你是陈老师的助理吧?” 旬旬点了下头,迟疑地看着她这身奇异的妆容。 第9页 小晚低头看了眼,笑了笑:“我来客串一只水妖。” 她自来熟地搬了一把凳子过来挨着她坐下:“你刚刚是在看路哥哥吧?你也是粉丝吗?” 说着,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安利自家艺人。 “......路哥哥平时对粉丝都很好的,虽然跟陈老师不太合得来,肯定不会迁怒你的。” 嗯? 旬旬抬起头,终于对这个传说中跟陈珩之不太合得来的路禹大明星提起了一点兴趣。 刚刚说话的工夫拍摄已经开始了。 灯光调暗,一排工作人员站在船底下摇船,鼓风机唿啦唿啦地吹。 一个瘦削的少年穿着白衣伏在船头,束髮被风打散,混着雨水煳在脸上,隐约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樑。 船尾的位置还摇摇晃晃地挂着几个人,哭喊声穿过昏暗的天色飘摇起伏。 旬旬恍惚了一下,似有所感地看向船尾。 一个大浪击在船身上,原本抱着桅杆哭喊的小男孩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海浪带走。 中年女人声嘶力竭喊了一声,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了下去。 不过转眼,船上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他咬着牙,双眼通红,像一只困兽,发出绝望的嘶吼。 又一个海浪打来,少年伏在风暴中心,不躲不避...... 旬旬的心狠狠一缩,勐地站起来:“陈珩之!” ☆、第六章 陈珩之一开始并不愿意把自己的漫画拿出来改编。 除了脑残贊助商非要他写个女主出来,找不到合适气质的男主也是很大的原因。 《海魂》这本漫画虽然带着他丰富的个人情感,可是男主赵律本身的性格和他自己是很截然相反的存在。 陈珩之为人散漫冷漠,“无所谓”三个字几乎贯穿他人生的前二十四年。 可是赵律不一样,他阳光、热血,年少轻狂却也有勇有谋,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梦。 如今流行的ip鲜肉大多圈的是姐姐粉,卖萌的多,少年气反而薄弱。 原本也是抱着爱谁谁的想法进了剧组,冷眼旁观的这几天,暂且不提和路禹的种种摩擦,他的演技确实给赵律注入鲜活的灵魂。 今天的这幕景,他在梦里反反覆覆见了不下百次,哭喊声传来的时候,身边似乎真的有水流击打,寒冷彻骨。 导演还没有喊卡。 陈珩之沉默着往外走去。 没踏出两步,忽然听见一个惊慌失措的,有些熟悉的声音。 “陈珩之!” 他脚步一顿,回头往声源看去。 旬旬小小一只从板凳上站起来,几乎要往船上沖,被她旁边一个绿油油的影子抓住。 两个人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地,半个剧组都看了过来。 小姑娘眼角一圈红着,眼神有点空。 成形已久的想法在脑子里清晰地转了一圈,陈珩之舔了下后牙槽,有点想抽菸。 ...... 摄影棚在郊区,地方偏得很,剧组的人基本都是盒饭解决。 陈大少爷吃不下盒饭,于是老妈子李昀矜矜业业开车载两人回市区吃饭。 路上旬旬情绪不高,蔫蔫地缩在后座上。 李昀却没什么眼力见,有些激动地说:“小于妹妹,你原来会说话啊!上午真吓我一跳。亏得我来之前还跟大家打了招唿不要戳你伤疤。” 旬旬撩了下眼皮,左手捂着脖子,不做声。 陈珩之出现之前,她基本是说不了话的,每天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吐。 他出现之后,说话的次数多了,但契机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李昀还在叽叽喳喳逗她说话,陈珩之拿膝盖顶了下椅背:“绿灯了,开你的车。” 李昀一瞧,赶紧打方向盘。 ...... 午饭订了家江南风味的餐厅,店面装修很特别,假山流水,包厢分布在绿植之间,风趣雅致。 在包厢坐下,旬旬才恢復了一点精神,探着脑袋左右张望。 陈珩之拿着菜单看了会儿,敲了下桌面,递给旬旬:“吃什么?” 旬旬认真研究了会儿,眼神慢慢发亮。 吞拿鱼芝士饼、红薯咖喱鸡、月亮虾...... 她伸出食指噗噗噗点了一气,完了抬起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陈珩之看了眼菜单,靠着椅背懒散地笑了一声:“行啊,一道菜翻一个跟头。” 旬旬:“......” 傲娇地把菜单一推,不吃了。 小眼神往边上一瞄,陈珩之从善如流地接过去,唰唰两秒点完了菜。 啊啊啊啊啊,好气。 对面李昀拿着另一本菜单,兴沖沖地说:“诶,我要吃这个,香菜汁烤鲈鱼!” “!!!” 旬旬连头髮都要竖起来了,一把按住他的笔,脑袋摇成拨浪鼓。 李昀:“小于妹妹,这道菜很有名的,拿刀在鱼肚子上一剖,还能噼叉嘞!” 旬旬两腿发软,咚得一声跌回椅子上。 让一条鱼噼叉,是有多丧心病狂啊! 李昀作为鱼肉十级爱好者,连比带划地要给旬旬说明这道菜的精妙之处。 眼看旬旬脸色惨白,随时能吓晕过去,陈珩之咳了声,踢了下对面人的脚踝:“行了,吃什么噼叉鱼。” 第10页 李昀还要说什么,一个脑袋从半开放的屏风后探出来:“谁要吃噼叉鱼?” 三人看过去,居然是男主角路禹。 李昀咦了一声:“路大明星怎么也在这儿?” 路禹龇牙一笑,灵活地钻进来,坐在旬旬对面:“我闻着鱼味儿来的,不介意一起蹭个饭吧?” “当然好。”李昀招唿服务员再来一副碗筷,遗憾地说:“可惜我们小于妹妹不吃鱼。” 路禹遗憾地啊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小姑娘,鹿眼微微顿了顿:“咦,你不是上午那个?” 旬旬愣愣地看着他,愣愣地点头。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心脏跳得很快,血液噗嗤噗嗤,像是到了沸点的水,从耳垂红到了脖子。 两人一个呆傻一个微笑地对视着,气氛陡然诡异,视线交接处仿佛有火花噼里啪啦炸开。 打从路禹进来一直装聋作哑的陈珩之抬眼,茶杯往桌上一放,咚得一声轻响。 旬旬一震,勐地回神。 路禹笑眯眯地伸出手,在她通红的耳垂处捏了一下:“小姑娘怎么傻乎乎的?” 仿佛被电流穿过,旬旬嗖的一下往后躲,抓住了陈珩之的袖子:“我才不傻。” 咦。 她碰了下耳垂,诧异地往对面看去。 路禹依旧笑眯眯,长翘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听我助理说,你是我的粉丝?需要给你签名吗?” ...... 跟着陈珩之到沙滩边的时候,旬旬还若有所思地攥着那块带着签名的纸巾。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路禹总有一种......熟悉又感动的心情,心脏这里热热胀胀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可是她被关在实验室这么多年,怎么会见过路禹这样的大明星呢。 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她一向懒得想。 从这一点看,她跟陈珩之倒是一脉相承。 把路禹抛之脑后之后,旬旬看着脚下软绵绵的细沙,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海边! 湛蓝湛蓝,一望无际,是阔别了十年的海! 她蹦跶着把凉鞋脱下来,塞到陈珩之手里,“帮我拿一下!” 然后就跟一只丢了绳的土狗似的沖了出去。 陈珩之没说什么,拎着凉鞋鞋带,慢吞吞跟在后面,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随手就坐下了。 小姑娘就在十米开外,两条细白的腿痛快地踏出一朵朵水花,日光下面隐隐约约能看见金色的鳞片纹理。 也算认识了一段时间,陈珩之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好看是真的好看。 常年晒不到阳光的皮肤透白明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完成一个月牙,右脸颊还带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陈珩之仔细地回想,当年把他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梨涡也出现了。 小小的独一个。 他都要淹死了,这人还有心情笑。 陈珩之双手往后在沙滩上一靠,浅浅地弯了下唇。 阳光落在手臂上,暖洋洋的。 旬旬撒了会儿野,浑身都舒快了,趟着水啪嗒啪嗒跑回来。 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真痛快!” 陈珩之睁开眼:“玩够了?” 旬旬一脸“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陈珩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就这么坐着竟然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旬旬问:“要回去了吗?” 他站起来,随手拍了下身上的沙子:“我去那边买点水。” “哦。”旬旬看了看远在马路那边的营业区,觉着自己还能再玩二十来分钟。 她左右看了下,拽住陈珩之的袖子,故意眨巴着眼:“我能用鱼尾游一会泳吗?” 拇指跟食指交叠比划了下:“就一小会儿。” 陈珩之垂眼,扫见她金光愈盛的双腿。 “躲远一点游。” “好呀!” 旬旬把鞋子往地上一放,捡了根树枝画了老大的一个爱心,“等会儿回来你别找不到地方啦!我在这里等你!” 小小的身影冲到了海边,虚光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陈珩之站在原地,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海滩上的巡卫大叔远远走过来:“小伙子,这一块等会儿就涨潮了,别站在这里。” 陈珩之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浪头已经逼近到了脚边半米的距离。 沙粒堆积的爱心已经缺了一个角。 陈珩之看了两秒,俯身拎起凉鞋,面无表情地走了。 ☆、第七章 陈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s市重点大学的生物系教授,一教就是二十年。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和院里几位老师有了分歧,愤而辞职,彻底从学术派走向实验派。 既然是生物学家,抓小动物做活体实验自然是免不了的事。 看见旬旬第一眼,陈珩之就猜到她的遭遇。 在陈珩之的脑补里面,旬旬的日常估计就是五花大绑躺在手术台上面,一边吐泡泡一边哭。 脑补多了,还产生一种隐隐约约藏在潜意识深处的爷债孙偿的情绪。 旬旬能看得出来,但她不拆穿。 第11页 事实上,陈爷爷把她照顾得很好,二楼一半的房间都被打穿,又是找水源,又是挖新鲜水草,为了给她做一个缩小版的完整水域。 他手下的学生们更是隔三差五带好东西来投餵。 因此她虽然十多年没离开陈家,对海洋的感觉却也没有那么陌生。 她化出鱼尾,痛快地在海底深处游了两圈。 直到远处渐渐多起来的人声,她也不敢多待,顺手从底下捞了只海贝就上了岸。 这片贝壳的纹路清晰又完整,是灰调的,跟陈珩之的卧室风格特别像。 她喜滋滋地捧着贝壳去献宝。 走到原地,用木棍画下的爱心已经被浪潮打得只剩下一个尖角,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还没回来。 她往那头娱乐区看了眼,下唇捲起,吹了下额前的碎发,蹲在地上等。 正午的日头缓慢爬过中天,又一点点往下落。 地上旬旬的影子也从长到短,又从短到长。 她茫然又不可置信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被抛弃了! 就在陈珩之已经明确意识到自己是他救命恩人的时候! 这真他妈是晴天一个大响雷。 都怪陈珩之最近若有似无表现出来的小友好,一时之间麻痹了她的警觉,还产生了一种他准备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的错觉。 具体比如中午吃的那顿饭。 菜色端上来,都是她刚刚眼馋的。 她狐疑地看向陈珩之:“不会要我回去再翻跟头给你看吧?” 陈珩之嘁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斜睨一眼:“不吃拉倒,后面还一个噼叉鱼要不要?” 李昀在边上搭腔:“要啊怎么不要!之哥你太偏心了啊!都点小于妹妹爱吃的,我跟路禹这么大的电灯泡你看不见嘛!” 陈珩之:“一边儿去。” 旬旬那时候还窃喜,压制了这么些天的小情感蠢蠢欲动。 结果刚刚冒出点头就给浇灭了,还里里外外喷了一层冰冻剂。 陈珩之就是不想要她了。 她戚戚然蹲在沙滩边,手里还攥着那块光亮精緻的大海螺。 她一咬牙就要把海螺扔回海里,举到耳边时动作顿了下,一抹眼睛,对着海螺开口喊:“陈珩之你这个大猪蹄子!!!” 飘渺空灵的回声开始循环:“大猪蹄子大猪蹄子……” 还没循环两句,一个声音幽幽地在背后响起来。 “我他妈又怎么了?” “嗝。” 旬旬一个哭嗝打到一半,愣愣地转过来。 陈珩之居高临下站在身后,两只手各举着一只冰淇淋,很宠溺的一个画面,然而该男主角的脸色阴沉地像是随时要把冰淇淋煳在小姑娘脸上。 旬旬嗷地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眼泪汪汪地:“我还以为你要抛妻弃子……” “……” 海边游人投来八卦谴责泛着绿光的眼神。 陈珩之不想理她了,两个冰淇淋往她手上一塞,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旬旬抹了抹眼睛,啪哒啪哒光脚追上去。 …… 两个冰淇淋,左手边是草莓味儿,右手边是香草味儿。 旬旬有点纠结,她都没吃过,两个都想吃。 偷偷觑一眼前面这人,周身散发寒气。 他都这么冷了,还是别吃冰了。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地在两边各咬了一口。 超好吃!!! 陈珩之当先走在前面,手里拎着她的细带凉鞋,余光扫过去,看见小矮子冰淇淋煳了一嘴,开心地嗷嗷叫。 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过来,下意识把甜筒往身后藏了下。 陈珩之:“……” 旬旬为自己下意识护食的反应尴尬了下,欲盖弥彰地把两只手举到身前,问:“怎么了?” 陈珩之虚着眼睛看了她两秒,故意说:“香草那个,我给自己买的。” 旬旬瞪大眼睛:“你又没有说!” “我现在说了,你再给我买一个。” “我没有钱啊。” “哦,那你翻个跟头我看。” 旬旬蹦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就是想说这个吧。” 陈珩之毫无愧色:“啊,被你发现了。” “……”幼稚鬼。 “翻不翻?不翻不给晚饭吃。” 旬旬试着融入人类社会以来,研习了各类社会发展实录,学到一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她觉得是时候推翻陈珩之的暴虐统治翻身做主人了。 陈珩之原本也就是日常逗逗鱼,没想到时机没找好,小人鱼现在激情澎湃斗志高昂,立志要把他撂倒在地上叫爸爸。 旬旬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吃冰淇淋是吧?” 陈珩之“啊”了一声。 就看见她撸起袖子,哼哧哼哧把两个冰淇淋塞进嘴里,不由皱了下眉头,不凉么? 下一刻,他就有了答案。 到他胸口的小矮子原地一跳,一只手把他脖子往下狠狠一带,吧唧亲在他嘴上。 柔软的唇畔贴上他的,牙齿相撞,有很轻的磕碰声。 第12页 还来不及反应,小姑娘抱住他的脖子缠上来,蛮横地撬开了他的牙关,香草的清甜夹杂着草莓的甜腻,一瞬间充盈整个口腔。 她像是灵活的一尾鱼,偶尔游过来逗一逗他,然后很快游开。 这个让陈珩之全然震撼的吻实际只维持了几秒钟。 他太高了,旬旬垫得腿软,慢慢松开他,隔着几寸的距离,笑盈盈地看过去,小声问:“珩珩,香草味甜不甜?” 嫣红的唇畔不知道是被冰的,还是刚才亲的。 陈珩之维持着被迫弯腰的姿势,半天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画风突变的小矮子,半天:“草……” ———————— 晚上吃饭,神经粗壮如李昀都明显感觉到气氛诡异。 平时数他和旬旬最热闹,一张嘴能闹出三个人的吵。 可今天小姑娘安安静静缩在座位上,眼尾红红的晕开一条线。 再看陈珩之,面无表情低头吃饭,偶尔抬起来看她一眼。那目光说是绵绵情意吧,又不大像。深深沉沉,怪复杂的。 李昀想不通了,两个人不是去海边约会了吗? 这气氛,感情倒退到了冰点下啊。 他默默缩进,大气不敢喘。 坐下没吃两分钟,旬旬放下筷子,把碗一推,乖巧地笑了下:“我吃好了。” 陈珩之没动,也没做声。 等人拐进电梯里,李昀才舒了一口气,杵了下陈珩之的胳膊:“怎么回事啊你们?吵架了?” “没。” 李昀才不信。小于妹妹多喜欢他啊,平时那眼神就跟粘他身上似的,从来只有陈珩之给她冷脸的份儿。 而且这么几天,李昀还发现一件神奇的事。 小于妹妹只在陈珩之在的时候说话,而且话还不少。如果陈珩之不在身边,她宁愿打手语也绝不开口。 啧,多痴情啊! 这么痴情又漂亮的小姑娘,他也想要一个哇! 他正想着,忽然福至心灵,压低了声音:“你别告诉我你把人家……那啥了!” 陈珩之咀嚼的动作一顿。 李昀懂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才多大?这种事你干的出来?” 陈珩之有点不爽:“她只是长得嫩。” 而且,他才是被强吻的那个…… 草。 不能深想。 越想越气。 李昀觉得自己对陈珩之一直以来的认知可能有点偏差。 这怕是个渣男哇! 始乱终弃还这么理直气壮哇! 嗨呀好气!要不是还要靠他赚钱,他都想上去给他个大耳刮子。 …… 一顿饭心思各异地吃到八点钟。 李昀抓起车钥匙准备逃之夭夭:“我去开始我的夜生活了啊。” 陈珩之沉默了一下,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李昀:“……” 夭寿了,明天怕是要下彩虹糖。 ☆、第八章 另一头,把男人亲到怀疑人生的人鱼吃饱喝足,满足地跑回房间玩游戏。 陈珩之的床大且柔软,比狭窄的浴缸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她哼哧哼哧把被子枕头堆在床头,叠成很高的一堆。 充满仪式感地往被子堆里一躺,举起平板开始吃鸡。 沖鸭!!! 只穿一件白t恤的小人空着手,咬牙切齿往房子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面目狰狞的敌军。 旬旬紧张地手抖,狠狠按住前进的按钮,下意识地又开始吐泡泡:“快跑快跑!!” 刚冲进一个小别墅,忽然听见门铃声。 是从外间传来的。 旬旬以为是陈珩之按错了,没有搭理,捡起地上的□□往楼上跑。 过两秒,门铃又响起来,这一回坚持不懈整整响了十秒钟。 旬旬迟疑了下,不是陈珩之。 是李昀吗? 她操控角色躲在楼顶的油桶旁边,依依不捨地看了眼四周散落的武器,站起来去开门。 到了门口,她先垫脚看了下猫眼,看到一个带着墨镜压舌帽的身影,微低着头,只看见后脑的一撮呆毛。 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抬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路禹。 他指了指门口,示意她开门。 旬旬舔了下唇角,下意识照做,等反应过来不妥,路禹已经自来熟地换上拖鞋,大摇大摆往里走。 旬旬跟在他身后,眉头纠成一团,拽了下他的衣角。 ”啧,小可怜,还不能说话么?“ 路禹揉了下她的脑袋。 微凉的指尖滑过耳垂,金色的鳞片形状的纹理从手背一闪而过,顺着他的手指攀到旬旬耳后。 有很明显的热度。 “你……”旬旬捂着耳朵后退两步,疑惑地看向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路禹从酒店冰柜里拿了瓶冰啤,呲啦打开喝了一口。 他哈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示意了下她的腿:“你那两条玩意儿用得还好么?” “短是短了点,你要是不喜欢,我倒是能给你再换两条。” 旬旬缓缓瞪大了眼睛:“巫、巫医大人……” 第13页 …… 传说中,海底的珊瑚丛深处住着一个隐世不出的巫医,法力高强,并且脾气古怪。 旬旬第一次找到他的宫殿时,就被晾在门口整整三天。 第三天傍晚,一只通身漆黑,身形巨大的章鱼慢悠悠出现在面前,巨大的眼球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个像要两条人腿的鱼?” 旬旬被他张牙舞爪的触手吓得后退了两步,颤颤巍巍答:“嗯……” 巫医大人绕着她转了一圈:“海里的人鱼越来越少,被大家宠着都来不及,你反而要去做人类?” “我、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得去找回来。” “哦?是什么?” “我的心。” …… 路禹直起上身,往旬旬身边凑近了几分,鼻尖耸动:“你这心口,可还是空落落的啊。” 旬旬鼓了下脸,不想说话。 十多年过去了,巫医大人性格阳光了不少,但喜欢往伤口上撒盐的毛病还是没有变。 路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说起来,我今天在剧组见到一个很有趣的人。” “哦……”旬旬干巴巴地说。 路禹摇摇头:“啧,不想变成泡沫就加把劲吧,小人鱼。” 旬旬觉得莫名其妙。 还想追问,路禹却摆摆手不欲深说。 扭头,看见反盖在床面上的平板电脑,拿起来一看,正好枪声响起,屏幕上还穿着t恤裤衩的女人轰然倒地,变成绿色的小盒子。 “诶,你也吃鸡啊?” 旬旬这才想起来自己未尽的事业,嗷了一声扑上去:“啊啊啊啊我又死了!” 她戚戚然看着屏幕上惨澹的数据,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路禹:“戚,不就一个游戏么……” 旬旬的目光幽幽地扫过来,饱含谴责控诉。 “……” 李昀虽然不喜欢一夜情这种风气,但也是个夜生活很丰富的男人,深夜蹦迪,其中他肯定是跳得最欢快的那个。 然而带着陈珩之,李昀也不敢往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跑。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清吧,点了杯朗姆酒,听着台上驻唱弹吉他。 陈珩之靠在卡座里边,端着酒杯发呆。 李昀去吧檯聊了会儿回来,这哥们姿势都没换一下,活生生是个雕像。 他又有些吃不准了,这可不像始乱终弃之后的行为状态啊。 他凑上去,认真地问:“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我给你参谋参谋。” 陈珩之抬眸看了他两秒,呵了一声。 李昀:“……” 他妈的你一个注孤生的钢铁直男在鄙夷谁?谁! …… “那个小矮子喜欢我。” “……啥?” 李昀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陈珩之拧了下眉,一字一顿地重复:“那个小矮子,喜欢我。” “……” 一段迷之沉默后,李昀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哇,我好惊讶哦。” “……” 他掀了一下眼皮,问:“你怎么发现的?” 陈珩之默了下,抿唇。 “嗯?” “她,亲我。” 李昀一愣,张了张嘴,噗嗤笑出声来。 “噗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啊,我们之哥这么纯情的吗?” 他靠在桌边笑得浑身打颤。 知道陈珩之没什么感情经歷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恐怕他的几百万粉丝都想不到,漫画里日天日地的恐怖界鼻祖居然被个小姑娘的吻搞懵了。 哈哈哈哈哈哈。 清净的酒吧里已经完全被李昀的笑声统治。 丢脸。 陈珩之冷声按住他脖子:”想死啊你。” 李昀捂着通红的眼角努力憋笑:“别别别,我笑够了,哈哈哈哈,笑够了。” 花了半分钟平復下心情,李昀开导他:“被那么漂亮个小姑娘亲你还不高兴了,知道我初吻送给谁了吗?你还不知足……” 陈珩之忽然抬头看他:“谁?” “额……”李昀顿了下,“我不记得了。” 小学六年级的事情谁还有印象。 “所以,你对小于妹妹到底有没有意思?” “没有。”陈珩之答得毫不犹豫。 人对鱼能有什么意思。 李昀心里啧了一声,也没戳穿他,掰着手指头认真给他建议:“没意思那也很好办,就赶紧给人安顿了吧,老这么在人跟前晃,人怎么放下?” “不行。” “怎么不行?” “她离不开我。” 李昀被他无耻的自信震惊到了:“屁,她也就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就你这坏脾气,我分分钟给她介绍个更好的。我看剧组路禹就挺好的,跟小于也来电。” 陈珩之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他的屁话放在心上。 眼睫一垂,满脑子都是那鱼软得不可思议的嘴唇,顶了下腮帮,有点烦。 第14页 这烦里还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他冷淡地一推酒杯,站起来:“走了。” “......” 呵,老子明天就带小于妹子去相亲,你就躲被子里哭去吧! 陈珩之垂眼走进电梯,脑子里还在想着旬旬的事。 说是必须说清楚的,只是怎么说,是个问题。 昨天的新闻上还出了个妙龄少女为情自杀的头条,造成不小的轰动。 那条人鱼看上去也是一条筋,想不开的可能性很大。 他看一眼左手边的黑森林,又看一眼右手边的波霸奶茶,自觉准备工作很充分了。 电梯应声打开,他数着房间号走到1820,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忐忑了下,眼前莫名浮现那条鱼水汪汪的眼睛。 他垂眸,收拾了一下情绪,拿出房卡,滴的一声。 推门的同时,里面传来激动的欢唿声。 “啊啊啊啊啊我吃到鸡了!!!” “切,早就说了跟着我带你躺赢,数了没,第几把了?” “第四把了!啊啊啊你好厉害啊!巫医大人我超喜欢你!” 陈珩之:“……” 作者有话要说:  陈珩之:“陈旬旬喜欢死老子了,她没有老子就活不下去,啧,老子要劝劝她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十分钟之后。 “妈的,脸疼。” ☆、第九章 旬旬缩在床边,小心翼翼往沙发看了一眼,碰到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咻地一下扭回来,连鞋尖都藏好了。 陈珩之捧着一杯热牛奶,寒着脸坐那,余光瞥见凌乱的被褥后面探来探去的脑袋,呵了一声。 眼前又闪过进门时看到的场景。 路禹翘着二郎腿靠床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他的平板,矮子半跪在一边,脑袋往他手里的屏幕上钻,两个人靠得很近,脸色都因为激动泛着红。 这矮子嘴里还“喜欢”、“爱你”喊个不停。 呵!呵! 见异思迁的鱼,果然只有七秒钟的感情。 陈珩之喝了口牛奶,扫她一眼:“你跟路禹认识?” 被子后边传来弱弱的回应。 “嗯。” “他也是人鱼?” “不是哦。”旬旬探出脑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是章鱼,我们最厉害的巫医。我的腿就是他帮我捏的。” 陈珩之:“哦,怪不得这么短。” “哪里短了!明明就又直又细!” “呵。” 旬旬秒怂,默默地把头缩回去,过一会儿,又小声嘀咕:“你就是对他有偏见。” “我……” 陈珩之开了一个头,又顿住。 他坐在沙发角上,顶上的吊灯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半阴影,双眸漆黑,下颚绷直,是在忍耐的样子。 过两秒,他吐出一口气:“是啊,我就是看不惯他。” 旬旬哦了一声,认真地说:“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不带他在你房间里玩。你看不见他就不生气了吧。” 没有,他好像更生气了。 陈珩之定定看了她两秒,起身走过去,把牛奶往她手里一塞,直接把人抱进浴室里,咔哒一下拉上了磨砂门。 眼不见为净。 旬旬:“……” 剧组的进展很顺利,前期剧情基本已经拍完了,陈珩之马不停蹄又要开始润色女配男配出现之后的脚本。 深夜十二点,酒店套房里安静无声,只有浴室偶尔传来的隐隐约约分辨不清的枪声。 陈珩之拿着数位板坐在书桌前画画。 笔尖轻扫,很快勾勒出一条人鱼的轮廓。 少年立在崖边,手里提着鱼叉,神色紧张地和她对峙。 依照导演的要求,这里要给女主加一场戏。 陈珩之淡着脸,画笔在手里打了两个转,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 干坏事还不带耳机的鱼。 导演给的梗概上写着:白纤紧张地看着那只奇丑无比的海怪凑近,下意识抓住了赵律的手。少年第一次跟女孩子亲近,分神看了她一眼,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她细腻的脸颊上,耳廓不由一红…… 陈珩之嗤了声,躬身开始画。 底稿都是现成的,稍加修改,并不麻烦。 笔尖擦在屏幕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每当他这边起来倒水,浴室里面窸窣的水声也就一下子停下来。 等他坐下,再故态復萌。 陈珩之脑补了一下旬旬翘着尾巴,抱着平板,坐在浴缸里头,耳朵扑凌凌支着,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不由抿唇一笑。 看了会儿脚本上初具雏形的人鱼,思索了下,调出橡皮,又擦了个干净。 过半小时,一只身宽体短,头上甩着触鬚,面目狰狞的海怪出现在原本的地方,咆哮着从海里钻出来。 陈珩之欣赏了几秒,心情稍霁。 摁了数位板的电源,揉着后颈,伸了下懒腰。 关灯回卧室的时候,路过浴室门前,忽然抬手敲了下浴室的磨砂门,咚得一声响。 浴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什么磕在浴缸边的声音。 第15页 “赶紧睡。” 里头的人安静如鸡。 陈珩之第二天要去剧组,天还没有大亮闹钟就响了起来。 尖锐的声音吵得人脑壳疼。 他拧起眉头,翻了个身,瞥了眼手机。 早上五点半。 他拿手背盖住眼睛,缓了半分钟,等睡意下去了,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近在咫尺的一颗脑袋。 “早啊。” 那个脑袋举着写字板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唿。 身上穿了一件藕粉色的雪纺衬衫,底下浅色a字裙搭一双细带平底凉鞋,露出光洁白皙的一截小腿。 陈珩之眯着眼睛打量她两秒,挑眉:“干什么?” 旬旬殷勤地递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咧开嘴:“路禹说女主角昨天进组了,我想去看看。” ……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走出来,碰巧斜对面隔几个房间的位置,房门拉开。 四个身材高大,西装墨镜的男人整齐走出来,在门口二字排开,架势很足。 旬旬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么气派的场景,不由驻足看了两眼。 就这么一个顿步的功夫,其中一个男人目光不善地看过来,上前一步准备撵人。 陈珩之原本落后她两步走着,看到男人上前,眯了下眼,长臂一伸,把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人鱼纳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擦着房门走过去。 几个保镖对视一眼,没有再管。 旬旬抓着陈珩之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小声说:“是不是大明星啊?” 陈珩之揉了把她的头髮,心不在焉地说:“谁知道。” 旬旬失望地哦了一声。 站了没几秒,电梯就到了。 两个人站定,摁了一楼。电梯门正要合上,伸进来一只肉嘟嘟的手。 一个年轻姑娘微微气喘,不好意思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让到一边。 紧接着狭窄的空间又上来六个人。 刚才看见的四个保镖簇拥在一个女人身边,把她围得严严实实。 年轻姑娘唯唯诺诺跟在最后上来,看神态应该是助理。 上来后,小助理伸出偏肉的手,摁下负一楼。 摁完,助理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说:“楚姐,我刚刚下去看过了,新房间採光很好,床单都换成天蓝色了,晚上你一回来就能入住。” 带墨镜的女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小姑娘还想说什么,女人凉凉地扫过去一眼:“闭嘴。” 旬旬支着耳朵听了一角,觉得这个声音真好听,声线流畅细腻,只是一个音节就能窥见女人漫不经心的妩媚。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眸光一淡。 陈珩之站在她后面,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和面板之间。小姑娘无意识的动作都不动声色看在了眼里。 他虽然不了解人鱼的习性构造,但也从书上看到过鲛人善歌的故事。 平心而论,小人鱼的声音很好听,软绵绵的,音色很纯净,只是能说话的时候不多。 她从来没提过,陈珩之却能猜到,多半跟自己有点关系。 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小矮子玉润的耳垂。 冰冰的,软软的,连个耳洞都没有。 旬旬吃力地抬起头,露出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虚张声势。 陈珩之掐着她下巴往怀里一提,低低笑了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有一丝突兀。 一直懒洋洋地靠着门板刷手机的楚橙一愣,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抬头,透过几个保镖的空隙看出去,就发现靠门站着的那个男人,肩宽腿长,此时正微微弓着背发笑,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腰上伸出来的那只手。 一只明显属于女生的手。 楚橙看了两眼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电梯又默默往下爬了几楼。 到一楼,电梯门一开,男人率先迈出去,楚橙迟疑片刻,拨开保镖紧跟上去。 然后就看见男人走到一辆suv前,低头跟怀里的人说话时露出来半边侧脸,轮廓深深,挺拔冷峻。 楚橙愣住,踩着高跟鞋小跑两步:“陈珩之!” 男人动作一顿,像是微微皱了下眉,转头看过来。 那张脸,正是她曾经看过无数次,梦见过无数次的模样。 眼眸低垂,眉梢冷漠。 “有事么?” 楚橙平静的心骤然起了波澜,她攥了下手包,深吸一口气,落落大方地笑了下:“好久不见。” “嗯。” 她的目光紧接着落在一旁的旬旬身上,忽视掉两人贴近的半边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秒,心里稍定,忽视她,继续对陈珩之说。 “这么早起,也是去剧组的吗?” “嗯。” “吃早饭了吗?要不搭我的车,路上一起吃点?”顿了两秒,微微笑了,“正好这次出演你的女主角,有一些剧情要向你讨教。赏个脸吗?” 陈珩之还保持着握门把手的姿势,微微侧着头,也不知道没有又听懂她那句“你的女主角”的深意,上下扫了眼她精緻的打扮,然后吐出两个字:“不赏。” 说完利落地拉开车门,把默默偷听壁角的人鱼推进去,打开驾驶座,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第16页 楚橙孤零零站在空旷阴冷的停车场,半晌,低头轻轻笑了一声:“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第十章 车子开出去半分多钟,旬旬还保持着跪坐在副驾上,贴着脸往后方看的姿势。 陈珩之拽了下她的手腕:“坐下,安全带系好。” 哦。 慢吞吞转过来坐好,忍不住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一辆保姆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超过三辆车,游刃有余地吊着车尾。 就像是刚刚那个照面,楚橙留给人的印象一样。 高傲,冷艷,自信满满。 真好。 旬旬半张脸贴着玻璃窗,挤得鼻樑微塌。 略一迟疑,她打开平板的电子语音功能,打字:“刚刚那个女生,你认识么?” 陈珩之似乎也沉浸在什么思绪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她是你的?” “前女友。” 哦。 前女友啊。 旬旬愣愣地点了下头,怪不得。 她似乎就是上回电视里被掐掉的那段吻戏的女主角呢。 怪不得。 她默默打开平板上的游戏,专心排位,不再说话了。 没有她诡异的电子音频叽叽喳喳,车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 陈珩之收回思绪,瞥了她一眼:“怎么了,这么安静。” 旬旬没理,揣着把a48,英勇无畏地冲进包围圈,怼天怼地乱扫射一气,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垂死挣扎中,匍匐前进两步,身后敌对方拿着平板锅上来,嘭一声给了个痛快。 她看着自己的“尸体”,抿了下唇,目光直愣愣的:“我好生气。” “什么?” 她转头看着陈珩之,郑重其事地说:“你这样的为什么都能找到女朋友!” 陈珩之:“……陈旬旬你是不是想死了。” ———————— 气氛不怎么融洽地到了摄影棚。 陈珩之先去见导演,正巧碰上他在给路禹讲戏。 路禹看见他,挑衅地笑了下:“陈老师来得怎么比我这个通宵打游戏的人还晚啊?” 通宵。和谁打的游戏不言而喻。 陈珩之眯了下眼,对视之间,烧起一串无形的火花。 导演知道两个人不对付,连忙岔开把话题往工作上带。 说了两句,自然而然提到了他昨晚发过来的新脚本。 一说起这个,导演头髮都白了两根。 原本好端端的粉红气氛,硬生生被他改成了钢铁直男注孤生的情节。 偏偏男主角的路禹还挺开心。 倒是楚橙,到片场看到剧本之后,看着自己堪比背景板的戏份,脸黑了两分。 不远处,几个助理凑在一起,小声讨论今天的几位主角。 听到楚橙的名字,旬旬默默直起腰,用脚拖着小板凳往八卦集散地凑近。 “不愧是小花旦,刚刚近距离看了一眼,皮肤超级好!” “是的是的!虽然脾气差了一点,就沖那张脸我也原谅她!” 旬旬小声哼了哼,肤浅。 “啊,好想看她跟路禹谈恋爱哦!那是什么神仙画面吶!” “我也是!不过别想了,这就是一部少年漫,女主角?不存在的。” “哎,太可惜了吧……说起来,陈老师怎么不画少女向漫画呢,有他的脸自然代入,绝对超级火啊!” “可能……没谈过恋爱?”一个女生坏笑着说,“毕竟这么毒舌,一点都不体贴,没有女生能忍吧。” 小团体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旬旬有点生气。 没谈过恋爱有什么值得嘲笑的。 陈珩之虽然毒舌暴躁脾气差,可他还是全世界最好的陈珩之啊。 而且……他才不是没谈过恋爱呢…… 这时,经常混迹于八卦论坛的某个助理说:“诶,我听说啊,楚橙和陈老师曾经有过那么一段。” “啊?” 众人愕然。 “就好几年前了,楚橙那时候没大火,上一个访谈节目的时候自曝跟自己邻居家的哥哥谈恋爱,那时候也有人扒到过这个邻居,不过楚橙热度不够,大家看看也就当炒作忘了。后来火了以后,节目又被人挖出来,楚橙跟陈老师都是从小住在水芜小筑的,八成没错。” “哇……” 于是这个上午,大家热情高涨,发绿的眼睛蹭蹭蹭往镜头那边扫,试图抓住两人任何的肢体接触。 然而楚橙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被改掉的戏份里,陈珩之也一直在角落里跟编剧说话,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终于,戏份告一段落,一个女生嗷嗷地小声叫唤:“看到没!楚橙跟着陈老师出去了!“ ”哇,我已经脑补了三百万字的破镜重圆小甜饼!“ ”噗,陈老师那种性格,甜不起来吧。“ ”你懂什么,就是这种我很暴躁只对你温柔的梗才甜啊!“ 又是一阵土拨鼠尖叫。 旬旬:“……” 第17页 这群人真的不是编剧出身吗? 然而伸长脖子探出去,正好看见陈珩之跟楚橙一前一后走出去,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她皱了下鼻子,内心天人交战。 跟踪人家,不太好吧。 可能就是很单纯的人有三急? 是的,一定是这样,人类可麻烦了,一天得跑好几趟洗手间,尤其是女孩子,又要补口红又要补粉底。 ………… ………… 敲尼玛楚橙你化妆师就在我眼前边站着呢你去外面补什么妆啊啊啊! ☆、第十一章 旬旬怀里抱着只小盆栽,偷偷摸摸蹲在拐角,撅着屁股往走廊那头瞧。 摄影棚毕竟空间有限,这座小楼就被剧组收用当作临时落脚点。 此时空旷的走廊上没有别人,可以清晰地听见女生打开水龙头的声音。 哗啦,哗啦。 整整三分钟。 旬旬看着手錶,面无表情地想,茧子都该洗出来了吧。 又一会儿,男厕的门推开,陈珩之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楚橙一点都不意外,自顾自走到洗手池前。 楚橙靠在对面瓷砖上,笑盈盈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跟少年时代比,男人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背嵴宽阔,沉默中自有一种成熟的韵味。 她出道多年,已经演过很多偶像剧了,吻戏不断,床戏也尝试过,但形形色色的男人都不及眼前这一个吸引人。 跟他一起长大的十年,甜蜜又恍惚,尽管记忆已经模煳不清,但那份迷恋从来没有减退半分。 她勾唇,叫了他一声:“陈哥哥。” ”又怎么?” 陈珩之关上水龙头,抽出两张纸擦手,语气有些不耐烦,擦手的动作却是慢条斯理,明显在等她说下去。 楚橙一喜,放软了声音:“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跟我说话么?” “不想。”陈珩之垂眸看了她一眼,“跟前女友没什么好聊的。” 他这么补充着,重音就放在“前女友”三个字上。 楚橙听出来了,敛眉:“是我不对,我当初不应该这么草率地提分手。”顿了两秒,她皱了下眉头:“其实,我都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跟你分手了。” 那段时间恍恍惚惚,就像在梦里一样。 梦里醒过来,她和陈珩之甜蜜的青梅竹马都变成了回忆,周围的人都说,他们已经分手了。不久前还拥抱亲吻的人一夜之间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楚橙垂下头,眼神晦涩起来,一下一下抠着自己的拇指指甲:“我们为什么会分手?” 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旬旬屏住唿吸,下意识往前伸头。 “对啊,为什么会分手?” 忽然听见有男人小声的追问,就在耳朵上边。 旬旬:“……” 一扭头,看见路禹放大数倍的脸,扑棱着睫毛,专注地撅着屁股蹲在她身边。 见她看过来,路禹一把扭着她的脑袋转回去;做口型:别捣乱。 “……”到底是谁在捣乱啊。 旬旬往那边看了一眼,陈珩之耷着肩膀站在女人面前,头微垂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楚橙穿着双平底鞋站在他面前,侧脸姣好,眉眼如画,正好到男人肩膀。 心里那口气一下子就散掉了。 旬旬抱着盆栽慢吞吞往后挪了两步,看不见两个人了,站起来往外走。 路禹纠结了一下,有点想看后续,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 到了外头空地上,旬旬把盆栽放回墙角,蹲着拨了几下叶片。 闷闷不乐得很明显。 路禹站在她旁边,抓了下耳朵,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她,刚要干巴巴说两句,旬旬忽然抬起头,哀怨地看过来:“都怪你。” 路禹:“……?” “你把我的腿捏得太短了。”旬旬神情认真地说。 路禹:“……” —————— 楚橙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一直在等对面的人回答。 当时身边朋友一直说是她误会了陈珩之,铁了心要分手,陈珩之心灰意冷之下,索性搬走再没有来往了。 她其实一直不信,她这么喜欢的一个人,因为一点误会就分手了吗? “不是误会。” 楚橙诧异地抬头,看向对面神色冷淡的男人。 “当年分手没有什么误会。”陈珩之说,“我移情别恋了。” 楚橙脑子里轰了一下,刷地站直,“你说什么?” “我喜欢上别人了,被你撞见,所以分手了。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楚橙怎么可能满意,在她的世界里,陈珩之应该被她伤透了心,怀着希冀又逃避的心情在世界某个角落怀念她才对。 噼腿! 怎么可能! 她踉跄了下,精緻的妆容因为此时阴鸷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她拉住陈珩之,有些歇斯底里:“我不信!你明明还喜欢我的!今天早上你还跟那个丑八怪演戏骗我!” “那个人是谁?” “你喜欢上的人是谁?” 她的声音失控,惊到了好几个过来上洗手间的人,这时候都探头探脑在那边听墙角。 第18页 楚橙又哭又闹,跟镜头前优雅性感的形象大相迳庭。 她爆了句粗口,狠狠一踢边上的垃圾桶,随着砰得一声巨响,整个人载到了地上。 陈珩之皱了下眉,对她的失控感到些许意外。 他有意给一些刺激,但也不想刺激过头闹出事情来。 这时候,男厕所的门颤颤巍巍给推开。 李昀哭丧了一张脸走出来:“我的祖宗,你刺激她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陈珩之一挑眉:“你一直躲里面?” 李昀眼神一飘,不说话了。 目光扫到地上狼狈的女人,嘆一口气:“这得抬出去吧?” 陈珩之皱了下眉头:“你通知她助理,给楚爸爸打个电话。” 李昀明显很有经验,轻车熟路拨了个电话出去,简单说了两句,对方就懂了。 楚橙的小助理没一会儿就到了,身后还跟着风风火火四个保镖。 看到陈珩之,几个人都是一愣,也不敢多打听,急急忙忙把楚橙抬着送去医院。 李昀问陈珩之:“楚爸爸说已经往医院去了,你要不要也去交代一下?” “旬……小于呢?” 李昀抓了下脑袋:“在剧组里玩呢吧,剧组里人都挺宠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倒是,每次来一趟跟买年货似的往酒店带。 陈珩之眉心舒展了一些:说:“走吧,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旧情难断,女主黯然神伤,跟男二远走天涯,全剧终…… …… 开玩笑的 ☆、第十二章 之后三天陈珩之都呆在医院里,没有回过酒店。 李昀倒是在第一天替他回去拿过几件换洗衣服。 当时旬旬正蹲在冰箱前边找牛奶喝,李昀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乍一眼看见她还愣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别开眼:“那个,我替之哥回来拿几件衣服。” 旬旬眨眨眼,站起来:“他跟楚橙复合啦?” 那天之后,楚橙也没有来过剧组,现在在拍的都是路禹一个人的镜头。 李昀:“还没呢。他就在医院替班照看一下,你一个人应该没事吧?” 旬旬注意到他说的是还没有,那就是说快复合了喽? 她吸了口牛奶,慢吞吞地说:“我挺好的。” 李昀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之哥这两天也顾不上你,你有事就去找路禹哈。” 他满脑子都是“我哥们要跟前女友复合,我要怎么跟他暧昧对象解释”的尴尬,着急忙慌地从衣柜里抓衣服,嘴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旬旬嗯了一声,走过去帮他把柜子底的两件薄外套抽出来,放进行李箱。 没几分钟,行李箱塞了一半,李昀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折回来把一只新手机塞她手里:“之哥让我去买来的,他的号码存里头了,让你别乱跑。” 旬旬拿过来摆弄了一下,垂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要回一趟家。” 李昀啊了一声:“你哪个家?” “就在极光岛,很近。” “哦哦,原来你是本地人吶!行啊,我帮你跟之哥说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又叮嘱了几句,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就几天功夫,剧组里明显冷清下来。 女主角生病住院不说,取景地因为涨潮完全没办法靠近,导演愁眉苦脸一阵,决定把拍摄搁置一个月,等潮退了再说。 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除了路禹以外,酒店里的人一下子就空了。 市医院病房外,陈珩之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脸色平淡。 他对面坐了一对老夫妇,女人焦躁地站在房门前,偷偷抹眼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一边,头髮白花花的,满面风霜。 相顾无言地坐了两分钟,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脸,无奈地说:“珩之,你是看着橙橙长大的,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跟你阿姨实在是难受。” 陈珩之没有吭声。 男人继续说:“算伯伯求你了,你就哄哄她吧。” 李昀很没有存在感地坐在一边,他认识陈珩之这么久,对这件事多少也有点了解,两家人以前也算世交,陈珩之对楚爸爸还是很尊敬的,这会儿老人家花白着头髮,放下脸面求人,换作他也怕不忍心拒绝。 果然,陈珩之抬起眼,问:“怎么哄?” 楚爸一喜:“等橙橙醒了,你告诉她你们复合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配合假装跟她谈谈恋爱,把她情绪稳下来……” “稳下来之后呢?”陈珩之打断他,“再分一次手让她发疯,还是干脆将错就错结个婚领个证过一辈子?” 楚爸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陈珩之的耐心却已经在这几天告罄,他站起来,脸色有些冷:“楚伯伯,讳疾忌医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早在她发病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以给你们介绍心理医生,陪你们演戏,我做不到。” 一直小声呜咽的楚妈妈抹着眼睛走过来:“小之,当时你刚刚搬走,橙橙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给自己编了一个因为误会分手的故事。后来那些记者找到你,你不也没有否认吗?现在跟那时候也没有分别,你就配合她的幻想……结婚……也就是领个证,反正你现在身边也没有人……” 第19页 “谁说我身边没有人。”陈珩之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下来,他抓着拉杆箱:“以前无所谓,以后我会有自己的家庭跟人生,我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陪楚橙玩这种幻想游戏。” 顿了顿,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楚妈妈一愣:“我、我去给你解释。” 楚爸爸在旁边听不下去,拉了拉她的袖子:“别难为孩子了。” 楚妈妈眼眶泛着红:“那我家橙橙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珩之,叔叔阿姨求你,就和她在一起吧!我们橙橙这么漂亮,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说着,又捂住眼睛呜呜哭泣。 陈珩之沉默看了一会儿,跟两人告别,头也不回离开了医院。 坐在车上,他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揉了下太阳穴。 李昀在前面开车,还震惊于他就这么离开了。 “不是……之哥,你真就这么走了?不管楚橙了?” 他有幸看到过一次楚橙发病时候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荧幕前意气风发的小花旦模样,垂头散发地满病房跑,边跑边找自己老公。 对,就这么几天功夫,陈珩之的地位已经从前男友直线上升到了老公。按照楚爸楚妈的意思,陈珩之还非得跟她领个证了。 陈珩之仰着脸,不想说话。 休息了会儿,拿出手机。 屏幕上跟某条鱼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晚上的闲聊。 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一轮才被接通。 “餵。” 陈珩之听见她声音还愣了一下:“可以说话?” “嗯啊。”小人鱼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听筒那边还有隐隐约约的水声,看来又泡在浴缸里。 “吃了没?” 旬旬:“吃啦,加州寿司卷,超好吃的!” 陈珩之笑:“嗯,今天干什么了?” 旬旬:“没什么啊,就看电视来着。” 之后没聊两句,又嚷嚷着要去打游戏。 陈珩之:“不准找路禹。” 旬旬不情不愿:“哦……” 陈珩之略犹豫了下,说:“我现在回去了,有话跟你说。” 那头沉默了一下,哦了声。 挂上电话,陈珩之在脑子里把这几天组织好的语言又过了一遍,难得有点紧张。 偏偏李昀这个话唠还在旁边叨逼:“之哥你真不厚道,不喜欢小于妹妹还拿人家挡刀。上次我回酒店给你拿东西,还以为你肯定要跟楚橙在一起了,尴尬到大气不敢出。更别说人小姑娘了,委屈巴巴跑回家住了两天。不过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再下去我觉得她有戏……” 陈珩之原来没听进去,过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勐地睁开眼:“什么回家?” “就上次我回去,她说要回老家一趟,后来事情太多我就忘记跟你讲了……” “你跟她乱说什么了?” “没有啊。”李昀迷茫地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我可能,就无意之间透露了一下跟楚橙要复合的消息……” 陈珩之:“……” 就在李昀拿完衣服回来的晚上,他还尽量详尽地给小人鱼解释了楚橙的病,小人鱼在简讯里很“善解人意”地表达了让他好好照顾病患的意思。 所以他解释的那些话,在李昀的“知情人爆料”之后,听起来就像一个渣男为了稳住后院的说辞? 想到刚刚电话里的水声,陈珩之额角一跳。 再把电话打回去,已经没有人接了。 ☆、第十三章 少了一只泡泡鱼,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陈珩之在房间里呆了快一个月,又恢復了没日没夜赶稿的生活。 有时候饭点爬起来,习惯性走到浴室门口,才想起来没有什么嗷嗷待哺的蠢鱼了,面无表情关掉外卖软体,栽回床里补觉。 李昀在客厅给他理稿子,不止一次看见他梦游似的爬起来,又低气压地躺回去。次数一多,他大致也看出来了。 这大概又是一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故事…… 咦。 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昀摇摇头,把他的画稿打了个包,传给编剧跟导演。 楚橙的病短时间是好不了了,导演终于放弃强硬组cp的念头,开始走社会主义兄弟情路线。 路禹在片场气得跳脚,看着基情满满的台本撸袖子:“靠你奶奶二大爷!陈珩之呢?让他给我出来!有本事写没本事出来见我吗!老子跟他拼了!” 偶像人设崩得很彻底。 …… 少了一条泡泡鱼,生活真的没什么不一样。 李昀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卧室,嘆了一口气。 就是有点安静过头了。 九月底,网络上的连载结束,少年李律的探险之旅似乎到了尽头,站在崖边,发现自己还是孑然一身,他看了一眼广阔的海平面,爽朗一笑,纵身往下跳…… 短短一个小时,微博底下哀鸿遍野,联名要求李律復活的帖子堆了有几百层高。 对此,陈珩之充耳不闻,作品已经完成,后期怎么加工就跟他无关了。 第20页 李昀松了老大一口气,非常坚决不容反抗地把陈珩之往房间外面拉:“不行,你不能再闷在酒店里,走走走,哥哥带你去享受人生策马奔腾。” 陈珩之弓着背,没精打采地瞥他一眼,倒也没有反抗。 两天没睡,他就是想反抗也没什么精神。 照旧李昀开车,把这块地方有些名气的餐厅都给他报了一遍。 陈珩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半天才回:“吃日料。” 李昀一听,喜滋滋地开始导航,带着他来到一家装修很精緻的居酒屋。 老闆是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对日本文化有过深入的研究,日料店开得像模像样,在当地小有名气。而且这家店开在沿海的地段,据说是岛上最佳观海台。 最近因为涨潮的原因,窗外边就是潮水,伴随着海风的咸腥气味,仿佛是开在海上的一家料理店,人气爆棚。李昀已经暗搓搓关注很久了。 陈珩之半合着眼,掀开帘子走进去,随便扫了眼布局,往角落走过去,气场很沉郁地开始睡觉。 李昀停了车子回来,咋咋唬唬跑回来:“这儿的停车场可太远了,要不是怕车子给水泡烂,真不如门口随手一放……” 他抓起菜单,随手翻了翻:“哎,你要吃什么?这里的生鱼片不错,三文鱼也可以,啊啊啊,还有鲑鱼卷,要不要每份都来点?” 李昀看得两眼放光,大有“菜单上带个鱼字的老子都要吃一遍”的架势。 陈珩之本来两手抱胸在睡觉,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准点鱼。” 李昀:“!!!!不行!我!要!吃!鱼!” 陈珩充耳不闻,抬手去拿菜单,没拉动。 李昀按住小册子,用全身每个细胞说不。 正僵持着,撞进来一个声音:“呦,又碰面了,基漫大大。” 这个声音…… 李昀一个头两个大。 自从导演改变剧本大方向后,路禹就给陈珩之起了这么个外号,人前人后地挑衅。 两个人的气氛比起之前的表面平静,只差在脑门上贴“我跟这个人不共戴天”的字条了。 果然,路禹在对面坐下之后,陈珩之翻了两下菜单,凉凉地说:“来一个芥末章鱼吧。” :) 李昀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一个劲点头,行行行,好歹也算个鱼。 路禹一把按住他提笔的动作:“不准点!” 李昀都要哭了:“两位大爷,你们不吃生鱼片又不吃章鱼,来居酒屋干什么!” …… 半分钟之后,两个人面前一人五瓶烧酒。 李昀坐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抱紧自己的鳗鱼卷,很小心地缩到后面去了。 路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味道很醇,闻着倒是烈。 自顾自喝了两瓶,一抬头,陈珩之还非常沉得住气,端着酒盏歪在墙上,目光懒散地落在窗外的海浪中。 路禹舔了下后牙槽,心想,你就装吧你,看你能忍几分钟。 ……… 三分钟之后,路禹忍不住了。 “啧,听说你最近失恋了?女朋友跑了?” 闻言,陈珩之没什么情绪地看过来。 路禹幸灾乐祸:“我们小人鱼真争气!” 陈珩之凉凉地说:“谁是你的小人鱼?” 路禹:“嗤,不是我的,难道就是你的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上:“小姑娘好心救你,你们却借而不还,把债主关起来囚禁了十多年,小人鱼看上你也是眼瞎……” …… 絮絮叨叨到了十一点,路禹已经醉了,趴在桌子上睡得很不安稳。 陈珩之弓着背坐在对面,依照李昀这些年对这位爷的了解,这怎么还有点失魂落魄的意味在里面。 他默默观望了会儿,凑过去:“要不,我们先送路禹回去?他一公众人物,在外面喝成这样也不大好。” 陈珩之嗯了一声站起来。 李昀迟疑一会儿:“你没事吧?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回答。 他嘆一口气,躬身把路禹的连帽衫扣上,抓着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把人扛起来。 老闆看见,走过来搭了一把手:“诶,这就走了?那今天的寿司卷还要不要了?” “什么寿司卷?” “这位帅哥每天三餐都定的……”话还没说完,路禹扑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半个房间都能听到地说:“嘘……你别给陈珩之这个小贱人听见。” 李昀:“……” 老闆:“……” 路禹一无所觉,继续口齿不清地巴在他耳朵边说:“晚上的寿司不要了,每天吃要腻。哎,得找点别的养这小祖宗……” 李昀摇摇晃晃拖着他往外边走,一回头,看见陈珩之不动如山坐在卡座里,咦了一声:“你怎么坐回去了。” 陈珩之:“饿了,吃点东西。” :)行吧,一个两个都是我大爷。 ☆、第十四章 第21页 十二点过半,老闆早早打着哈欠关门打烊。 居酒屋里一片黑暗,窗外月色落在海面上,粼粼波光映衬到店里,勉强有几分光亮。 一片寂静中,汹涌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打在外墙上,声势浩大。 就在这哗啦啦的水中,窗外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 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出现在窗外,半浮在海面上,两手巴着墙,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眨眨眼,咦了一声:“人呢?” 屋子里不算乌漆麻黑,但她刚从亮堂的海域过来,一时适应不来,宛如个睁眼瞎。 这时候,靠窗的沙发上有窸窣的声响。 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从沙发上坐起来,单手支了下额,似乎还困着。 旬旬松了一口气:“你在呀,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她两手在窗台撑了一下,半个身子坐在窗沿,尾巴啪嗒啪嗒甩在台子上,语气雀跃:“巫医大大,今天吃什么?” 黑影兀自坐了一会儿,从面前的小桌上拖了个小盘子来,放在窗台。 旬旬凑过去分辨了两秒,有些失望:“又是寿司……”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伸手抓了一块,咬了一小口,晃着尾巴嘆气:“吃腻了。” 那头男人还弓腰坐着,没有说话。 旬旬只当他白天拍戏太累了,还在补觉,两颊塞得满满的,无聊地在黑暗里打量这家店面。 墙壁上挂着大幅海报,勉强可以看出樱花和许多不认识的日语。 这里的老闆和路禹是朋友,十分善解人意地把晚上的地盘借给明星好友跟“地下女友”私会。半个多月,他们店里没有鱼的菜早就统统吃了个遍。 旬旬捧着盘子:“哎,我明天不来了。” “什么?”黑影愣了一下,声音嘶哑,像是喝醉了似的有点含煳不清。 旬旬没放在心上,揩了一下嘴角说:“我昨天被人看见了,好像引起了一点骚动。而且我在海面呆了太久,潮水再涨下去就糟糕了。” 她弯腰,把盘子递迴给路禹:“吶,谢谢你的饭,我准备回海底去啦。” 顿了顿,小声说:“这次是真的回去了。” 反正,那个人也不来找她。 这么想着,心里就气。 当时她化人形的期限就快到了,陈珩之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君心似铁的样子,她每天都沉浸在变成泡沫的恐惧里头。偏偏还出了楚橙的事,她一时间心灰意冷,就跑到海边躲了几日。 结果陈珩之对她不闻不问,听路禹的转述,还真跟楚橙同进同出如胶似蜜了! 王八蛋! 大猪蹄子! 忘恩负义! 旬旬气鼓鼓地摆了下尾巴,两手往窗台一撑就要跳下去,猝不及防被人揽着腰拖回去。 “诶……” 背嵴碰到男人坚硬结实的胸膛,压抑的唿吸就响在耳畔,吹拂过她湿漉的额发。 是很亲密的姿势。 旬旬觉得怪怪的,路禹从来不靠她这么近。 而且这气息,闻着好像…… 她浑身一僵,不敢回头:“陈陈陈……” “好不容易会说话了,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全了么?” 陈珩之倒在沙发上,从后头扣着旬旬,冷冰冰的鱼尾碰到他的脚踝,滑腻湿漉的触感让他拧了下眉:“尾巴先收起来。” 尾巴…… 旬旬低头看一眼,想到什么,一下子也不抖了,小身板挺直,挑衅地说:“我不!” 说完弓着尾巴拼命往他裤腿下蹭:“你等着秃头吧秃头秃头秃头!” “……嘶。” 陈珩之被她冰到,一只手伸下去,扣住她尾巴根,另一只手在腰上一抄,跟摊鸡蛋饼似的给她翻了个面。 旬旬头重脚轻,咚的一声栽在他胸口,嗷呜了一声。 黑暗里边,堪堪能看清他明亮深邃的眼睛。 …… 第一次见他,他还不是这个成年男人的模样,是个笑容清朗的少年,趴在船舷往水里撩鱼。 清澈的眼底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以及海面里呆呆傻傻的她。 那时候她出生还不到两百年,见过的人类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个少年是她审美认知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撩到了尾巴。 少年陈珩之愣了一下,反应很快地握住了她的尾巴尖,往后喊:“爸!我、我抓到鱼了!好大一条!” 那天日光正盛,海面被阳光折射地几乎不能直视,他一只手用劲,睁大眼睛想看清那条鱼的样子。 身后,陈妈妈抱着小儿子走过来,小声骂他:“你小心别掉下去!” “不会!”陈珩之笑了下,另一只手也往下探,作势就要把她拉上来。 旬旬吓得魂飞魄散,拧着腰转了两圈却动弹不了。 最后心一沉,凑过去康嗤就是一口。 陈珩之叫了一声,快速收回手,坐在甲板上。 陈妈妈紧张地走上来:“怎么了?” “我被鱼咬了……” “噗哈哈哈。” 怀里不满三岁的弟弟不知道妈妈在笑什么,也弯着眼睛咿咿呀呀地笑。 第22页 陈珩之不好意思地摸着后颈,也笑了:“鱼的嘴巴还挺软的。” 旬旬面红耳赤地躲在船下边,冒头看了他一眼。 真、真好看。 …… 陈珩之睡了两个小时,眼睛已经很好地适应了黑暗。于是亲眼看到小人鱼的脸由一开始的怒气沖沖肉眼可见地红了,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满意了,两根指头捏住她的鼻子:“想谁呢?” “反正不是你!” 旬旬摆着头:“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嗯,是该回家了。”陈珩之敛眉,“尾巴收了,跟我回去。” 旬旬瞪大眼睛:“那才不是我的家!你跟你前女友……不对,现在应该是现女友了,你们一起甜甜蜜蜜虐狗去!我才不吃你们的狗粮!” 陈珩之头痛:“都是假的,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骗人!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在这一个月了!路禹说你每天都跟楚橙在一起!” “……” 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趁醉给那王八蛋来两刀了。 旬旬铁了心不相信他,又踢又骂地要从他怀里跑开。 陈珩之睡眠不足,又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一时间施展不开。 更要命的是,他被蹭得起了一点不合时宜的反应…… 艹。 他深吸一口气:“你东西不要了?” 旬旬一愣,看见陈珩之指了指自己心口:“这里面的玩意儿,不是你的么?” “你要还我?”她扁了下嘴,“我的鲛珠早就和你融为一体了,难不成你要把心剖出来给我嘛?” 说完,还真有点怕这个人争这口气,又说:“反正……就是长不大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要了。” “不行。”陈珩之一脸认真地看她,“得还给你。” 被他的严肃感染,旬旬撑着他胸口坐起来,眼睛警惕地往他两个口袋里瞧,就怕他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来。 说起来,路禹还真的有那么一把可以把鲛珠从活人胸口剜出来的匕首。 她更紧张了,说起话来都有点结巴:“你准备怎、怎么还?” 陈珩之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及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旬旬一头雾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两百零六岁。” 陈珩之压下眼睫。 听路禹说鲛人两百岁成年,两百零六岁…… 勉强也算成人了。 …… 旬旬注意到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心口跳得飞快,言语混乱地阻止他:“你、你别乱来,我晕血,你要是敢…我就……” 话没说完,对面的人一抬手。 她啊了一声,扑上去捂住他胸口:“冷静冷静冷静啊……” 混乱中,男人好像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扣住她后颈,把人提到了跟前,弯腰亲了上去。 唇上的触感柔软温热。 旬旬一愣,骤然睁开眼。 男人的脸紧紧和她贴靠在一起,纤长浓密的睫毛几乎碰到她的眼睑。温热的唿吸落在脸颊边,有点乱。 他浅浅吻了两下过渡,忽然撬开她的唇,强硬地闯了进来。 “把我的心赔你。” 她口中还有来自大海的凉意,他原来怕得很,现在却好像有另一份记忆代替了原来的噩梦,在脑海里鲜活了起来。 …… 海水四面八方从口腔鼻腔进来,深不见底的海里已经看不见父母的身影。 他无谓地在身旁抓了两下,只碰到汹涌的暗潮。 胸腔的窒息感越来越深。 他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一个长发如水荇飘摇的女孩子游到他面前,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睑,小声叫他:“喂,你还好吗?” 陈珩之没有办法回答她,脑中混混涨涨地想,果然是幻觉,她在水中竟还能说话。 她有些吃力地抱着他的肩膀,可是力气太小,几乎拖不住他。 于是抬手招来密密麻麻的一群小鱼,在他背后结成一面墙。 她唿了一口气,盯着他看了两秒,一偏头亲上去,给他渡气。 好像有取之不竭的空气。 陈珩之胸腔很痛,本能地抱了上去,几乎贪婪地从她嘴里掠夺空气。 女孩被他亲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拉开他,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冷冰冰的珠子。 陈珩之迷迷煳煳地睁开一只眼睛。 她红着脸,小声地说:“先借给你,我以后去找你拿呀。” 说完,按着他的脑袋点了两下,好像这样他就答应下来了似的。 她满意地笑了,左脸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上去。” 她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鱼群一起把他拱起来,好像从海底徐徐升起一张水床,拖着他往上。 她游到前面,偶尔转过来看他一眼。陈珩之看见她身后那条金光闪闪的鱼尾,穿梭在海底的鱼群中间,好像所有生物都停下来在她指尖轻轻依偎。 是人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性冷淡的作者实在写不来蠢萌女主,就完结在这里吧。后面还有一点没写进去的存稿,当番外看看好了 第23页 ☆、番外 李昀坐在客厅,瞄了眼那头气压很低的某个人,崩溃地抓了下头髮。 自从陈珩之跟小于妹妹和好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恐惧支配的气氛了。 那两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整整冷战两天了。 两天里,这位爷就是这么副死样子,缩在沙发上画稿子,全身从头到脚冒黑气,只差没在额头上贴一个“别找死”的标籤了。 这也就算了,月底截稿日没几天了,他每天看着很高产似的,画出来的东西…… 真是相当一言难尽。 …… 正吐槽着,陈珩之转过来,语气毫无波澜:“你之前吃的那个,噼叉鱼,长什么样?” 李昀:“……”又来了。 他拿出外卖软体:“我直接给你点一个临摹吧。” “嗯。” 他点了下头,面无表情缩回去发呆。 过半小时,外卖员踩着点按响门铃。 …… 陈珩之握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临摹噼叉鱼。 还有空分析了下这个厨师的刀功。 两瓣鱼尾没有对称,差评。 眼看这个下午又要荒废下去,李昀有点急,抓耳挠撒了一阵,试探说:“诶,都四点多了,前几天是不是说带小于妹妹去吃大餐啊,地方我都找好了。” 陈珩之眼睛都不抬一下:“吃什么吃,她喝水就饱了。” 李昀:“……” 行吧,他闭嘴。 他兢兢业业去他微博上拔草,一登陆,就看见主页显示的刚刚更新的图片。 十分栩栩如生的噼叉鱼。 评论里已经非常上道地哈哈上了:“大大又跟女朋友吵架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天了,我猜今天能和好。” “不一定,以前都没生气超过两天的,这次可能是重大感情危机。” “想开一点,可能大大只是单纯想转型画美食专栏呢,毕竟女朋友是个美食博主嘛哈哈哈哈啊哈。” …… 他还翻着评论,身边的人忽然拿着钥匙站起来。 “哎,你去哪?” 陈珩之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饿了,买东西吃。” “哦。” 李昀看着他的背影,默数。 一、二、三…… 陈珩之转过来:“那家店地址发我。” 哦:) …… 陈珩之拉开车门进去,刚繫上安全带,副驾驶的门也被拉开。 路禹笑嘻嘻地钻进来:“去市区啊?载我一程啊。” 因为旬旬的缘故,陈珩之在临海的s城买了个海景房,平时不用出差的时候就住这边。 不知道路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死皮赖脸买下了隔壁幢别墅,硬是成了三不五时来蹭饭的邻居。 对此,陈珩之非常恼火,只恨自己家还不够有矿,不能把整个海景区都买下来。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情跟路禹周旋,默认他上车,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然而路禹却不让他好过,那张嘴从上车起就没停过。 唧唧哇哇,好不聒噪。 “哎,你火急火燎地去市区干什么啊?” “对了,楚橙前两天节目里突然发病了你知道吗?抱着一个小鲜肉就叫老公,现在网上沸沸腾腾的都在扒她病史。看不出来你还挺忍辱负重啊。” “说起来一天没看见旬旬,吃播视频也没有更新,是不是因为这个跟你吵架了?” 车轮跟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吱呀地一声。 路禹被惯性带着往前狠狠一冲,又被安全带勒回来。 偏眼一瞧,陈珩之已经把车停在道边,冷着脸看过来。 “你不说话会死?” 路禹眨着他的桃花眼,诚恳地点头:“会。” 陈珩之舔了下后槽牙,话多可能是他们这个种族的特徵了。 路禹又一脸哥俩好地凑过来给他出主意:“闹脾气也没什么,甭管什么事儿,摁倒亲,往死里亲,保管什么毛病都没了。” “......” 三秒之后,路禹被提着领子扔了出去。 身为常年出没热搜榜前十的人,他很自觉地掏出围巾墨镜,拢着脸凑近车窗,压低声音:“记住没?往死里亲!” 小轿车一骑绝尘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路禹拢着包住半个头的围巾,很费解,他这不是给他科普男女之间相处第一要义呢么! 唉,狗咬吕洞宾。 ———————— 提着打包盒进到卧室,床上空荡荡的,录视频的装备还放在旁边。 他开了卧室的大灯,折到阳台敲了下门。 外边安静两秒,传来轻微水声,又半秒,传来女孩子气鼓鼓的声音:“干嘛。” 陈珩之拉开门,就看见她趴在池子旁边,白皙的背部格外瞩目。 装修的时候,他特地在这里辟了一块小泳池,旬旬时不时要来游两圈。 有时候闹脾气了就仗着陈珩之怕水,趴到池子底装死。 比如现在。 第24页 她瞪着眼睛看过来一眼,眼尾还是红的,然后一下子扎到池底去了。 陈珩之:“……” 吵架这两天,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 网络上的环境太乱了,她的吃播因为受欢迎,进来的人更加鱼龙混杂。 他那天只是随意瞥了下,就有那么多不堪入目的意淫,平时他没看到的地方,她也是这么被屌丝想入非非的么? 他只是想一想都觉得不能忍。 动了点人脉,直接把她的帐号封掉了。 只是看见她这样,心里某块地方莫名就软了。 啧。 他提了下手里的袋子:“出来吃饭。” 旬旬没动,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来:“还不饿。” 陈珩之抿了下唇。 他没什么经验,这种情况,应该是要哄。 怎么哄? 毫无头绪。 他压下自己的情绪,调动所有的耐心,平心静气跟她讲道理:“你中午就吃了半碗,平时不都能吃三碗吗?” “......” 陈珩之感觉她好像更气了:“......” 思索了两秒,他蹬了拖鞋,翻身下了池子,沿着池边走了两步,摸到抽水的开关,轻轻按了一下。 泳池里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旬旬本来是抱着鱼尾巴在底下蹲着,这会儿就跟海底浮起来的雕像似的,先是眼睛,然后鼻子,嘴巴。 陈珩之看着她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扛回卧室。 旬旬一条尾巴甩得虎虎生风:“放开放开,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直男癌!社会毒瘤!霸道总裁!” 她最近微博刷得勤快,不知道学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新词彙。 那小尾巴最近长大了不少,乍一甩起来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啧,你小短腿呢?” 旬旬的耳根刷的一下红了,蜷起尾巴义正严辞:“你别想!” 顿了顿:“一个月之内你都不要想了!” 陈珩之愉悦地勾了下唇,想不想可不是她说了算。 被放下来的时候旬旬正要继续打滚反抗,忽然发现自己被放在直播的椅子上。 电脑跟app都已经打开了,面前还放着某法国餐厅的外卖盒。 咦。 她愣了一下,抬头。 陈珩之摸摸她的脑袋:“帐号给你解封了。不是说这个月时长还差几个小时吗,播吧。” 旬旬啊了一声,慢吞吞地解开打包盒,看了眼直播间入口,又看他一眼,“我真开了啊?” “嗯,尾巴藏好。” “嗷。” 她弯了眼睛,调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笑眯眯地上线。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直播间已经涌进来几十万的人。 旬旬和平时一样跟大家打招唿,弹幕上有人问她怎么好几天没上线。 “前几天有点忙呀。” 忙着生气。 旬旬的声音天生占了优势,又是一个小话唠,很多声控都买她的帐,另一边,她吃相可爱,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慾,短短一个月,就有了很庞大的粉丝基础。 当然,死忠粉的同时也诞生了一些黑粉。 右上角飘进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又是男性视角对女生的侮辱。 旬旬只扫了一眼,正要无视,那几条弹幕忽然凭空消失了。 她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对方删除了。 过两分钟,这种评论一冒头就消失了,连粉丝都看出来了:“咦,刚刚想点举报的几条都不见了。博主换管理员了吗?” 旬旬下意识抬头,看向身后一直握着手机的陈珩之。 他头也没抬,在她脸上揉了两下:“嗯。我,你新管理员。” 直播间又炸了一下:“嗷嗷嗷刚才入镜的手是谁?” “是传说中的漫画巨巨男朋友嘛!” “好酥啊!” 旬旬脸红了,转过来默默吃东西。 右上角还有阴阳怪气的评论,这回以女生酸气的口吻居多。 “每天大鱼大肉的,谁知道是不是兔子。” “就是,还拉漫画家炒cp,想火的心不要太明显。” “这个男朋友也就敢露个手,说不定长很丑呢。” “软饭男吧,画漫画火不了,就抱大腿来了。” 旬旬是第一次看到攻击陈珩之的评论,瞪大眼睛:“胡说!” “有本事你让他露脸啊!” “丑八怪。” 旬旬气得眼睛都红了,拽了一下陈珩之的衣摆:“封她号!还有旁边那个布达拉宫不下雨,上面那个也要封!” 陈珩之碰了下她的眼角:“别理她们不就行了。”说完还往下瞥了一眼,“小尾巴藏好。” 旬旬想不通他怎么这么淡定:“他们都骂你了!不能不理!” “哦,你忍不了他们骂我,我就能忍他们骂你了?” 陈珩之俯身,指着上头更加粗鄙的话:“你觉得我能忍?” 旬旬想了两秒钟,扁着嘴,摇头:“我以后都不播了。” 陈珩之摸摸她的脑袋:“乖。” 围观弹幕群众:“????” 第25页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可爱的博主被男朋友劝退啦? 陈珩之关了摄像头,对麦克风说了一句:“散了吧,你们博主我抱走了。” 说完不管弹幕的鬼哭狼号,直接关了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二月份开,一本正经中长篇。 《初初见你》 文案: ——有一个脸盲的男朋友怎么办? 一众回覆中,有一个回答脱颖而出: 徐羲(踊跃举手):变成前任以后,变着花样在他身边蹦跶,然后重新拿下! 热门评论: 纪时许:我脸盲,不是眼瞎。 徐羲:…… 网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型翻车现场。 网友:老子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日天日地小仙女vs沉默寡言白月光 —超俗的破镜重圆梗,一个甜字贯穿始终。 —文案瞎几把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