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总想出家》 第1页 [穿越重生] 《相公他总想出家/佛祖竟是我情敌》作者:嘟突【完结】 文案 下一本《男主总怀疑我要杀他(穿书)》欢迎给个收藏呀 李若匀一朝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一本女尊文,还是即将被女主迫害挖灵核的那种。 正想逆天改命,却惨遭书灵发现。 炮灰是不可能炮灰的,只有小心苟住才能得以存活。 书灵告诉她:只要顺利完成剧情,之后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李若匀:喵喵喵?有点心动这是怎么回事。 ? 在即将完成任务(通关)当天,女主惨遭杀害。? 书灵:为了剧情顺利发展,你必须顶替女主上位。 书灵,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下一步是不是该弄死男主了? 傅辰君一向护着乖巧懂事的邻家妹妹李若希, 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眼睁睁看着她挖出自己的灵核, 将他拘禁在小黑屋,直至一统整个苍云大陆。 重生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杀了李若希,并向当时一起下手的其他人展开报復。 顾夏可能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了。 睁眼醒来原以为自己要走上人生巅峰,有爹娘宠爱,迎娶世家美男,没想到当晚就受到追杀,只有管家带着自己逃了出来,还往怀里塞了一堆银票。 作为一个21世纪穿越者,有钱好办事。但是!!! 老天,你玩我呢? 好不容易遇到移动福袋,竟是个和尚。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和尚还没有剃度。 本文又名《佛祖竟是我情敌》 注意:本文纯架空,逻辑死,入坑需谨慎。 内容标籤: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夏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闹市旁的小巷里,一道影子摇摇晃晃的走近,身后跟着三五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跟在身后,嘴里唱着:“没有爹呀,吃不饱呀,拿着破钵去乞讨呀……” “去、去、去。” 人影转头摆手轻呵:“我教你们的童谣是这么用的吗?” 一群孩子闹笑着转身跑开,童谣声渐渐远去,依稀听见一道低低的声音跟着哼道:“小顾夏呀,真可怜呀,没了爹娘穷要饭呀……” 闹市里小贩的叫卖声渐渐清晰,蒸包子的香味也隐隐飘来。顾夏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肚子,拉紧了自己的裤腰带。 今天要是再没讨到一个铜板,真要被饿死了! 顾夏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泛黑的木钵,大步往闹市走去。 作为史上最倒霉没有之一的穿越者——顾夏! 简直说多了都是泪。 回想起自己的穿越经歷,依稀还能在鼻尖寻到那臭水沟的味道。 都说井盖走多了,运气也会变差。但是,顾夏看着脚上的7cm细高跟,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我就走这么一次,不会有问题的。 若不是! 若不是自己执意要从那圆形井盖上通过…… 谁能想到井盖特么会一起掉下去! 鼻尖臭水沟的气味渐渐浓郁。 不行不行,顾夏哼哼唧唧的将鼻头朝向右侧的包子摊,喉咙上下滑动。 好香啊! “啪”的一声,顾夏细瘦黝~黑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不甚明显的红痕,她痛得往后一跳。 能在黝~黑的手背上看见红痕,安伯他老人家这次真是下足了力气。 “安伯,我就闻闻,不碰,绝对不碰。” 看着面前的脸虽然布满褶子,顾夏依旧能从褶子中看出严肃,只好双手举在胸前,小脚挪动着上前,用真挚的眼神盯着安伯。 “我的白面团都快按上你的黑手印了,还闻闻。”安伯说着拿起一个肉包子往顾夏鼻尖上凑。顾夏刚要张嘴叼住,包子又回到了蒸笼。 “你前两天说要还我的两文钱呢,钱先拿来,再送你一个菜包子。” “嘿……嘿嘿……安伯,您老今天精神真好!” 蒸笼无情的被合上。 “夸我也没用,不知道被你这小子拐去多少肉包子了,老头子我也不多拿你的,说好的两文钱必须给我拿来。” “安,安伯,我这就给您赚钱去!” 顾夏小手摸了摸自己贴身藏着的钱袋子,两层布料相贴摩擦的手~感传来,顾夏脚底抹油往上河城最繁华的酒楼熘去。 德晖楼是上河城最豪华的酒楼,就在闹市的尽头,仿佛应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每天往来商人络绎不绝。自建成起,便门庭若市。四角飞檐上挂着四个硕大的元宝灯笼,一到晚上就闪着淡淡的黄光。听说这元宝灯笼还吸引当今圣上进店打尖。所以酒楼正中的牌匾还隐隐透着金光,据说是当今圣上亲笔手书。 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顾夏坐在酒楼门口,一脚盘在身前,一脚屈膝踩着地面撑着手肘,将手里的木钵摆在脚前,眼睛滴熘熘的往来往酒客身上不着痕迹的熘达。 都说乞丐做好了,发家致富是早晚的事,只是不知该说顾夏是不是运气太好,每逢遇到要施捨两文钱的大~爷,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 第2页 这不,前面这人刚从德晖楼走出来,看小二那殷勤的样子,绝对是个大手笔的。 来人肥头大耳,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要说裤兜里没点钱都没人信。 顾夏收回腿,赶紧双膝跪地,低着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等着来人投餵领养的样子。 快了快了,还有三步,两步……胡夏伸手拉住前方一条深蓝色的裤腿,晃动着手里的木钵,哀嚎道:“这位好心的大~爷,施捨点饭吃吧,小的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大~爷……” 头顶传来银袋晃动的清脆响声。来了来了。胡夏假意抹掉泪水,偷偷将手上的木钵往上举,方便老闆施捨。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家里,家里出事了!” 糟糕,又来了。 顾夏正要松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老爷已一脚踹上顾夏。 “滚开!” 顾夏连人带钵在对方力道促使下往后翻了两个跟斗,木钵离手“嘣”的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落在酒楼门口正在卖酒的小摊旁。 幸好当初我有先见之明,用半个馒头换来的是木钵,要不然都不够摔几次的。 心窝隐隐作痛,顾夏揉了两下,乐观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粘上的灰尘,正要去捡滚落的木钵,一只穿着草鞋的脚缓缓落在木钵上。 “呦,这不是小老弟吗。”语带轻笑,声音熟悉。 顾夏还未抬头,头上破布制成的帽子已经被扯起,一头乱糟糟的头髮堆在脑袋上。 糟了,我没洗头! 古代的人可不懂女人的帽子万万碰不得的道理。 顾夏赶忙伸手去抢,一张煳着锅灰的笑脸正正好摆在她眼前。 真是适合给一巴掌的高度。 “咕噜噜” 顾夏克制住蠢~蠢~欲~动的爪子,嘴角上扬,微踮着脚尖将左手搭在来者肩上,右手自然的往来者怀里摸,半途却被截住。 “大兄dei,江湖应急,小老弟就快饿死了。” 顾夏手轻松一扭,真从对方身上摸来两个铜板,随手从对方手上抽~出自己的帽子往头上一盖,遮住乱七八糟的头髮,顾夏径直往安伯的包子摊走去。 “安伯,来两个馒头,菜包不顶饱。” 清脆的响声落在桌面。安伯收起铜板,从蒸笼里挑出两个大白馒头往顾夏怀里塞,还不忘提醒道:“下次记得还我三文钱。” 顾夏捏着手里的馒头,忽视身前递过来的那只白净的手,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做了标记,转过身去,兇狠的往嘴里塞馒头。 要不是自己懒得绕弯就爱走在井盖上,现在才不至于为一文钱折腰。顾夏的手握成拳,越捏越紧,发出“卡擦”两声。等老娘回去,绝对投诉城建队!妈的,一个破井盖竟然还让我穿越了,穿越就算了,因为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做乞丐却讨不到钱的痛苦,谁懂! “咳咳” 妈呀,要被噎死了。 成立将手伸到顾夏面前,原以为顾夏会将其中一个馒头分给自己。却见顾夏一拿到馒头,分别在馒头上都咬了一口,甚至还背过身去,没一会就传来拍胸顿足的声响。 成立赶紧将自己的水袋往顾夏面前递。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咳咳” 顾夏锤了锤胸口,终于将馒头咽了下去。 “谁说的,你刚不是要抢我馒头嘛?” 腹中有物,顾夏说话都理直气壮了不少,自动遗忘买馒头的铜板还是从对方怀里摸出来的。 成立尴尬的将手缩回。 “嘿,小乞丐,成府后门正要分剩饭,你们去不去?” 街那头不远处,乞丐阿黄拿着一个木钵边招手边喊道。 “去!”顾夏应道,要将自己怀里的木钵掏出来,却到处找不到自己的木钵。 “给。” 破旧泛黑的木钵被一手抢去。 “这可是我吃饭的东西,可不能丢。” 顾夏摇摇晃晃的朝着另一个乞丐走去。 “我也去!”成立跟在顾夏后头。 “大兄dei,你不适合做乞丐,赶紧回家吧,被家人看见就不好啦。” 顾夏背对着成立挥手。 虽说是剩饭,但是成家家主和家主夫人可是上河第一大善人,时不时便在后门分些剩饭救济人,若不是这样,以顾夏的倒霉,根本活不到今天。 看着面前穿着绫罗衣裳的小姐,顾夏想起刚穿越醒来的那几天。 “小姐,这是夫人给您炖的乌鸡汤,您多喝一点。” 丫鬟一叶站在一旁,手上托盘上的汤盅正不停冒着香气。 “放那吧。” 顾夏坐没坐样的靠在桌上,手上抓着一把瓜子,桌上满是瓜子皮。 自从穿越过来已经一周了,这一周不是这个汤就是那个汤的,顾夏偷偷伸手摸上自己的肚皮,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什么时候自己肚皮上已经有一圈游泳圈了,不得了,不得了。 “小姐,这是广云社今日新出的糖子糕,绿豆饼和三鲜美人汤。”丫鬟一花端着托盘从门外兴沖沖地走进来。 闻言,顾夏赶忙将手上的瓜子扔回碟子。 第3页 “一花,快拿过来,广云社今日又出新品啦。” 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和美人汤正在眼前,顾夏咽了咽口水。减肥是一定要的,但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呀! 顾夏醒来后发现周围尽是古香古色,并没有多惊讶,毕竟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嘛,更何况如今穿越盛行的时代。 顾家小姐也叫顾夏,有一对极为宠爱~女儿的父母,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这就是顾夏想要的人生,没想到一觉醒来都有了! 若是知道那天便是作为顾家小姐的最后一餐,顾夏一定会将那盅鲜美的乌鸡汤喝进腹中。 打杀声是在顾夏正要入睡时响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支持一下专栏戳作者新文《男主总怀疑我要杀他》 推荐基友文:《女配专治各种不服[快穿]》 于瑄意外绑定女配系统,任务是被女主打脸,成为女主垫脚石,让女主走向人生巅峰。 于瑄耐着天下我最大的性子苟了两集之后,手撕系统 我靠自己本事当的白富美,凭什么要被打脸? 小剧场: 原女主在线装逼。 于瑄咬着牙,撸着袖子往前沖:“老娘要去撕了那小碧池。” 却被男人一把拉住搂在怀里。 男人一只手搂着于瑄的小蛮腰,一手捂着她的眼睛。轻吻她的耳朵,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不,你不想。” 第2章 “来人啊,杀,杀人了!” 刺耳的唿救声伴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顾夏惊坐起身,拿起随意披在一侧的外袍穿上。 顾夏屏息静听,前院又归为平静,仿佛刚刚的唿救声一切只是顾夏的错觉。 一连串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停留在闺房前。 若是,若是刚刚听到的不是错觉…… 顾夏捏紧身下的被子,目光四处寻找着棍棒类防身物品,但是闺房哪里会摆放这类危险物。一眼望去不是淡粉的轻纱就是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和头饰。 头饰…… 对了,髮簪! “咚咚” 顾夏刚站起身,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吓得顾夏一屁~股又坐回床~上。 “小姐,小姐您醒了嘛?” 苍老熟悉的声音带着急迫。 顾夏疾步奔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管,管家。” 人近中年的管家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岁。院子里阴沉沉的,顾夏望向前院隐隐看见前院传来火光,全都预兆着不详。 “这,这是怎么了?” 管家一步踏进闺阁,反手将房门关上,快步走向闺房正中的绣床,一把掀开床~上的绸被,在床缝里捣鼓了一阵。 “咔嚓”一声,床中的木板向两侧分开,一块正方形密道出现在眼前。 “小姐,管家现在没时间跟您解释,从这里出去,一直朝西走,那里有一座城隍庙,一会我会去那里和你汇合。” 顾夏还未动作,已经被管家提熘起来扔进了密道。 “切记,你从现在开始已不是顾家女。” “小姐,切记切记。” “啊……” 木板合上,掩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和顾夏的尖叫声。 管家,您没告诉我密道这么高的啊!!! 唿唿的风声环绕在身侧,顾夏手脚并用企图扒拉住什么东西。 “哎呦” 身下一堆东西缓冲了往下摔的力道,顾夏伸手用指尖捻了捻,细细长长,一折就断。 原来原主的绣床下堆着这么多杂草呢,难怪那老管家敢直接把柔弱的小姐往密室里扔。 顾夏并不清楚顾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虽说和原主父母并没有过多接触,但是这几天顾夏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和母爱。以顾夏多年看小说的经验猜测,原主的父母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刚刚经歷了一场小型跳楼机,顾夏将心慌意乱~揉成一团塞在角落,认真观察起密室来。没了头上的光照亮,密室里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顾夏跃起身,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四周,粗糙的质感,指尖扫过不规则的墙体,没有南方经常会出现的湿~滑青苔,环绕她周围的整整三面都是墙。 唯一能走的道路很明确。 顾夏两手伸展摸着两侧的墙体,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密道有两个人宽,底部铺着干草,随着顾夏的动作不时传来小声轻响。虽并不觉得压抑,但在黑暗中,手心开始渐渐出汗发凉,总怕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点什么东西。 随着密道左拐右拐,幸好一直没有出现分叉入口。眼前逐渐有微光传来,顾夏慢慢放松下来。 密道逐渐缩小,仅有一个成~人宽,顶部也逐渐降低,恰好能让她直立行走。 眼前光线越亮,顾夏踏出一步,抬头便见月亮挂在半空,一把木梯靠墙立着,除了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四周墙壁已围成弧形,除了顺着梯子爬出去,绝无他路。 顾夏爬出密道,入目是一间荒凉破旧的小院,在月光下隐隐透着一股阴寒,自己刚刚爬出来的地方便是一处干涸的水井,顾夏背后默默爬满一背的鸡皮疙瘩。 推开两扇随时都会掉落的大门,门口并无行人通过。 第4页 自从穿越醒来,顾夏还没有机会到外面走走,刚刚在密道中左转右转早已迷失了方向,如今并不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离顾府有多远,只能跟着管家的指示一路朝西走去。 古代的夜晚并不热闹,所有人早早关起门休息。顾夏一路走来,除了偶尔传来两声蝉鸣,并无其他声响,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脑袋不时往两侧摆动查看。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报更声远远传来。 顾夏隐隐看到前方有一座庙宇,走进一看,匾额上提着三个大字:城隍庙。 城隍庙并不如顾夏之前想像的那般寒酸,庙前的香炉便能看出香火如何旺~盛。 城隍庙的大门呈两侧大开之势,城隍爷爷坐在面前的供桌上,微笑看着芸芸众生。 顾夏绕了一圈,从供桌上找出残留的几根香烛,点了火,跪在城隍爷面前拜了三拜。 求城隍爷爷保佑顾府一切平安! 将香烛插在门口的香炉上,顾夏走进城隍庙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经过一晚的担心受怕,放松下来的她渐渐被睡意笼罩。 “夏夏,醒醒。” “醒醒,夏夏。” 顾夏嫌弃的撇撇嘴,将脑袋更深的埋入臂弯。 手臂被推搡两下。 顾夏“啪”的一声将打扰自己的魔掌甩开,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缝。 “嘶,痛!” 突然被眼前放大的脸庞吓到,顾夏起身时不幸撞到桌底。昨晚为了安全,她钻进供桌下打起了瞌睡,刚刚还以为回到了宿舍,又到了每日舍友叫起的环节,原来一切只是一场梦。 “管家,你终于来了。” 天光微亮,顾夏从供桌下爬了出来。 “小,夏夏,之后叫我陈叔就好,我也不再喊您小姐。” “管,陈叔,顾家怎么……” “夏夏,从此再没有顾家,你是我友人的孩子,从今天起,我会照顾你的。” “来,夏夏饿了吧,陈叔带你去买包子。” 陈叔一把拉起顾夏,不多做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两人走的都是小巷,巷口路遇卖包子的,陈叔便停下来买两个包子,都给了顾夏。 顾夏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紧紧跟在后头。 前面的路越走越荒凉。 “管,陈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打小路离开南嶙,越远越好。” 陈叔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塞给顾夏。 “这些银票你贴身藏好,若是我不幸遇难,你就赶紧离开南嶙,记住,越远越好,换上男装,不要让人发现你是顾家小姐。” “陈……” “小姐,记住!陈叔陪不了你多久了,一切只能靠……” 话未说完,突然落下几道黑影,将两人包围。 “陈叔。” 顾夏紧紧抓~住陈叔的衣摆,心里充满不安。 四周一侧是荒凉的土路,一侧是茂密的树林。 “你们还想往哪里跑?” “记住,寻到机会就往林子里跑,陈叔会为你拖住他们。”陈叔侧头说话。 “你们该知道背叛主子的都该死。顾府,一个不留。” 话落,仿佛约定好一般,黑衣人一拥而上。陈叔不知从哪抽~出一把软剑,护着顾夏迎上,刀光剑影。 “从此再没有顾家。”陈叔喊道。 “一个不留。”领头人站在一旁说道,其他人停滞的动作又变得顺畅起来。 陈叔转身踢翻偷袭的黑衣人,抬手挡住落下来的刀,直将黑衣人都揽到面前。 “趁现在,快跑!” 顾夏犹豫了一瞬,一把剑已经寻到空隙刺在陈叔腰上。 “快!” 顾夏松手,转身便往林子冲去。 一道身影疾飞过来,顾夏还未有反应,脸上已经传来痛意,领头人的刀被陈叔转身接住,一掌将顾夏送进林子。 顾夏不敢往后看,屏着一股气死命往前跑。她怕,怕转头看到的是陈叔的尸体,辜负了陈叔为她用生命换来的时间。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落在嘴角,渗进嘴里,隐隐尝到一股血腥味。顾夏知道,自己脸上刚刚被剑划了一道口子,若不是陈叔发现挣脱其他人上前,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一点小伤,不疼。顾夏忍着要往下落的眼泪,不停安慰自己。这是自己离死亡最近的时刻,即使前世掉进下水道都没有刚刚直面死亡来得可怕。 直到胸腔憋闷得厉害,直到双脚发麻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直到脸上再感觉不到痛意,顾夏才停下来,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不停喘着粗气。 这时眼泪才有机会逃离眼眶,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眼泪流过伤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顾夏低着头,任由眼泪砸落在地上,晕出一片水痕。 等缓过这阵情绪,顾夏才慢慢的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树林里并无人声,但顾夏并未感到害怕,经过一处水洼时,停下查看了脸上的伤口,是一处左侧由眼角直达嘴角的刀痕。顾夏扯起微笑,扯到伤口,“嘶”的一声轻唿。 第5页 本来就长得不是多么美貌天仙,如今多了一道疤,啧啧啧。 顾夏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迈开步子继续前行。 顾夏在林子里走了一天才走出林子,期间只能以果子果腹。 林子另一头是一片田地,一排排矮屋分散排列着。 顾夏上前敲响了就近的房门,因着脸上可怖的伤痕,差点被农夫一锄头赶出去。 第3章 顾夏将手中的木钵递给成府小厮,看着小厮往里盛了一勺饭,又添了一勺青菜。 “诶,你听说了吗?城西的那家人都死了!听说鲜血流了满地,发现这件事的更夫被吓得一病不起呢。”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怎……怎的这一两年来,时不时就听说有人惨遭灭门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从离河一路向西乞讨过来的,被灭门的家家户户满打满算已经有十来家了!最早就是谷城的顾府了,听说那尸体都放馊了才被人发现……”那人继续说道。 顾夏接过木钵转身,投去视线。 说者瞥来一眼,自动加大音量。 前面的人转过头附和:“啧啧啧……全家都死了,可怜呦。” “可不是全家……不过……” 说者挤了下眼睛,压低了音量,其他两人赶紧低头靠近。 顾夏悠悠从面前走过,试图听到一点声音。 “听闻那顾家小姐……” 说者装腔作势,停顿了一下,摆足了姿态。 两人赶紧询问。 “咳咳”说者手握成拳挡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听闻,顾家小姐她……” “喂,到你们了,动作快点。”成府小厮拿着饭勺等了半天,前面3人还围成一堆。只剩下这几人,他就可以收工回府休息了,语气不免带上了不愉。 三人只得分开上前。 顾夏直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刚刚装作肚子疼假意蹲下~身,没想到啥关键信息都没听到。 原以为顾府惨遭灭门是因为仇杀,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顾夏想到顾父顾母,想到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管家,想到藏在银票里一起交给自己的那封信。 “你……你怎么了?” 成立站在巷口徘徊等着顾夏,没想一会儿不见,再见顾夏已经泪流满面。 顾夏抬手抹去脸上泪痕。 真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己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顾夏,顾府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眼泪依旧留个不停,止都止不住。 顾夏一直以为原主已经消失,没想到还能影响到她的情绪。想起管家被杀当晚,并不是自己惊吓过度,竟是因为原主…… 成立慌乱抬手想擦掉顾夏眼泪,被顾夏拦住。 “我没事。” 不予追究。 信上四字突然闪现,杂乱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顾父慌乱中留下的绝笔信。 全家惨遭灭门,仅有一人活下,怎么不予追究? 胸口憋闷得难受,顾夏感觉到一股悲伤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别急,我没办法帮你报仇,但是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兇手的! 体内的情绪渐渐平缓,顾夏一手抹去眼泪,另一手还紧紧抓~住手中的木钵,若无其事的抬起头。 “你怎么还在?” “我……” “回去吧,回去做你的大少爷,扮乞丐并不好玩。” “顾夏,我不是……”成立愣在当场。 顾夏心不在焉的往住处走去,回想着顾府灭门的情形,希望能找到被自己遗漏的线索。 “驾。” 远处一男子骑在马上,风尘僕僕赶来。 “让开!” 顾夏还未反应过来,腰间已经被一手握住,脚尖离地,向后飞去。 “驾。” 顾夏盯着马匹远去,腰间触感消失,才反应过来,急忙跳开。 “你没事吧?” 眼前是一张俊秀的脸庞,头戴玉冠,身着一袭金绣花青锦缎长袍,腰系玉带。 “……没,没事,谢谢。” 顾夏之前看过型男半身肌肉照,和舍友偷偷一起看过字母片,跟男生睡过大通铺,但从来没有一次直接被男生抱在怀里还是拦腰抱的姿态。 头顶有点冒烟,顾夏偷偷庆幸自己脸上抹满黑灰,看不太出来是否有脸红。 阿其弯腰从地上捡起木钵,饭菜已经在刚刚的动作中洒落在地,沾满马蹄扬起的黄土,厚厚一层铺在米饭和蔬菜上。 顾夏看着自己辛苦从闹市端到城郊的饭菜,双手捏住下摆的裤子,脚尖在黄土地上乱捻,内心疯狂吶喊:完了完了,明天的早、午、晚餐就这么没了。 “对不起,我没接住木钵。”阿其道。 顾夏赶忙将阿其手中的木钵接过,眼角瞥到阿其修长漂亮的手指已经沾染上的菜渍,将手往怀里掏去。 “没事没事,要不是公子在,小乞现在早就是马下孤魂了。” 对方已经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白的手帕,随意擦去手上污渍。 第6页 “只是可惜了木钵里的饭菜。为了赔罪,请让阿其我请你吃饭吧。” “阿其?” 对方全身上下一看就是一副贵公子做派,锦衣玉袍。刚刚鼻尖还飘过一股松木的清香。 难道,我的霉运已经到尽头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给我送来了真命天子拯救我吗? “是,小兄弟唤我阿其就好。相见即是缘分,小兄弟若是不弃,就当陪我吃一顿饭吧。” 顾夏内心拼命点头,表面却是一副极为为难的样子,接着仰脸微笑道:“既然公,阿其都这么说了,那阿其叫我顾夏便是。” 阿其身手迅速,一听顾夏答应,拉起顾夏一跃身便上了屋顶,快走几步,在顾夏愣神中,已经到了刚刚的德晖楼门口。 顾夏虽已吃了两个馒头,依然被酒楼里飘出的食物香味勾起了馋虫,不禁咽了口口水。 阿其松开顾夏的领子,迈进德晖楼的大门。顾夏慢上几步,刚要跟上,已经被门口吆喝的小二拦了下来。 “诶,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 顾夏翻了个白眼,抬头挺胸:“不好意思,我后面有人。” 小二抬头往顾夏身后张望,并无人影出现,作势将衣袖拉了两下挽起:“呦,小子,背后有人,人在哪呢?我看你是皮痒了吧,不要以为我刚刚没看到你在门口乞讨。” “顾夏,快跟上。”里头传来一声唿唤。 “诶,来啦。”顾夏一把推开愣住的小二,大摇大摆往里走去。 德晖楼外面本就气势恢宏,里面更是金碧辉煌,顾夏有些拘谨,总觉得踏进的不是酒楼而是皇宫。 “两位客官,往这走。” 顾夏正要抬脚上楼,被阿其伸手一揽便进了一间包厢。 “目前就是这样。小姐,我们会加派人手去找的。” 眼角瞥见梯口处有人正往楼下走来,包厢门逐渐合上,小二也被顺势一把拉进了包厢。 第4章 说话声渐渐远去。 阿其在包厢中绕了几圈,终于一屁~股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我觉得这间就不错,小二,上茶。” “是,客官。” “再来几道你们这的招牌菜。” “好嘞。” 顾夏将盘中最后一根青菜夹起,刚张开嘴巴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嗝,抿嘴朝阿其笑笑,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将最后一口塞进了肚子。 桌上尽是残羹冷炙,顾夏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终于可以两天不用为吃食发愁了,开心。 “吃饱了吗?”阿其放下茶杯。 顾夏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刚刚都没怎么见对方夹菜。 “能否请顾夏帮我个忙呢。” 顾夏正襟危坐,用力点头。 阿其带着顾夏走出包厢,吩咐小二开了个房间,又让其搬来热水沐浴。 顾夏心里的小人瑟瑟发抖,犹豫着是否要跑出酒楼。 “阿、阿其,这、这是……”顾夏站在房门口哆嗦着,话都说不清楚。 阿其刚在门口~交代了小二几句话,转过头伸手一把拉住顾夏手腕,一手撑在顾夏头侧,慢慢逼近。 她这是被……壁咚??? 顾夏小步挪着后退,直至后背紧紧贴着门板。盯着面前仪表堂堂的男人,手被拉起,挣脱不得。 天啊,她不会遇到一个变态了吧,难道这人专喜欢玩弄乞儿?之前那顿饭不会就是甜头吧? “阿……” 顾夏话还未说出口,手已经被按在对方胸口上。 触感柔软。 手腕上的力度松开。 顾夏自然而然抓了两把,突然一把跳起,被阿其拉了一把往怀里摔去。 顾夏两手撑在对方胸上,反应过来时紧忙移至肩处。 “你你你……” “如你所见。” 果然。 顾夏颓废的低头。 她的运气还是那般糟糕,还以为遇到了属于自己的男主,终于转运了,现下才发现闹了个大笑话。顾夏灵光一闪,突然抬头问道:“你早就发现我是女的了!” 并不是疑问句。 阿其走到桌旁坐下,两手撑着下颌歪着头看着顾夏:“我要请夏夏帮我个忙,一会你就负责洗香香,我带你去见俏公子好不好?” 请不要穿着男装卖萌! 顾夏忍不住点头,强硬的控制住自己的脖子。 “阿其,我脸上可是有一道疤……” 阿其晃了晃脚:“这个夏夏不用担心,相见即是缘分,我相信你就是对的那个人!” 顾夏穿着茶白色对襟上儒,一条绛紫色长裙,披散着头髮坐在梳妆镜前,许久未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穿着女装洗得干干净净的样子。镜子中青涩的眉眼已经长开,不再是之前雌雄模辩的样子。 顾夏将手挡在伤疤处,另一边皮肤略微有些干燥,却依然能看出清秀温婉。 只是可惜了这张脸。 “夏夏,我让小二给你准备了一些首饰,你快来看看。” 阿其推门而入。看见顾夏脸上的疤痕神色未变,注意力都在手中的托盘上。将托盘放在桌上,阿其拿起一只珠翠玉簪就往顾夏头上比划。 第7页 “对了。”阿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瓶。 “这是去疤药,早晚都要敷一次,有奇效!”阿其边说边打开瓶塞,手指沾了点淡黄色粉末往顾夏脸上涂去。 “姑娘家脸上留疤可不好。” 阿其拿起小二早已准备好的胭脂为顾夏上妆。 左侧疤痕在阿其的巧手下并不明显,但阿其依然细心的准备了一条白色面纱。 准备好后,阿其依旧不喜走大门,往桌上扔下碎银,拉住顾夏施展轻功从窗户飞出。 阿其比她略高出一个头。自从知道阿其是女人后,顾夏不再害怕与其接触,揽着对方脖子,窝在对方怀里,终于享受了一次女主待遇。 两人在屋顶跳跃,眼角闪过什么。顾夏细看却看见几道身影跟在了她们身后。 “该死。” 阿其低声咒骂,拥着顾夏跃下屋顶,往小巷拐去。 拐了不知几个弯,阿其停下将顾夏藏进路边一个菜筐中。 “藏好了,别出来,我去引开他们,等我回来。” 顾夏抱膝藏在筺中,耳边听到细微声响,赶紧屏息闭眼,担心自己的霉运这时候起了作用。 来者很快就朝着阿其离开的方向奔去,或许是阿其也不放心顾夏,放慢了脚步,直到确定来人能被自己引开。 顾夏窝在筺中,筺中还带着一点泥土的气味,顾不上衣服会不会脏乱,只得听阿其的藏好等他回来。 “咿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 顾夏记得菜筐就在门边上,她能感觉到脚步声停留在面前,希望来者并不是来拿菜篮子的。 “小宝,听娘的话,隔壁千万不能进去玩耍。” 顾夏身前响起一道清脆的童声:“我记得,娘说里面好多好多血,小宝怕,不进。” “小宝真乖,回来娘给小宝做你最爱吃的糖粑粑。” 脚步声小跑着消失。 顾夏听见关门前轻声的嘆息。 “又一户被灭口了,真是造孽啊。” 直到门被合上,顾夏一把掀起头上的菜筐。 灭口?不会是之前那个乞丐说起的那家? 顾夏赶紧朝着小孩离去的方向追去。 “小宝。” 前面的背影晃晃悠悠,小孩看着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听到有人叫他,停下好奇的转身。 “小宝。”顾夏气喘着在小宝面前弯下腰,取下面纱,露出和善的半边右脸。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宝乖,你娘刚刚说的那户人家在哪里呢?” 小宝歪头,脸部皱成一团:“娘说不能去。” “小宝可听话了,小宝不去,只告诉姐姐好不好?”顾夏诱哄道。 幸好前世经常和小孩接触,诱哄这般大的孩子不太困难。 顾夏看着眼前的牌匾,已经掉落下来,垂在一角,姓氏仿佛被鲜血溅上,乌黑一团,只看得清一个“府”字。 顾夏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去,已不见满地献血,也不见尸体,官府应该派人来处理过。 宅子是三进一出的设计,前厅桌椅被掀翻在地,顾夏走过前厅,直奔后院而去。随意推开一扇门,房间里不见打斗的痕迹,正对门摆放着两把太师椅,中间一张小桌,两侧摆着六把圈椅。 太师椅后面有一副珠帘,顾夏抬手剥开,入目是一座佛龛,铺着樱桃红桌布的桌上还摆放着已经发黑的贡品。 “咿呀” 一道细微的声响传来,接着是一串平稳的脚步声。 该死,这倒霉的运气。 顾夏赶紧躲到佛龛下。 脚步声堪堪停在顾夏面前,一道细碎声响,再无动静。 第5章 顾夏躲在佛龛下,大半天都不再听见外面有声响传来,忍不住趴在地上,偷偷将布帘掀起一点。 入目是一双黑色的僧鞋,两腿交叠盘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四指相交,大拇指轻触,形成半圆放在身前,身披缁衣。 再上是白净的脖子,以及一张俊俏得有些过分的脸庞。淡色的唇无声念着经文,鼻樑高挺,一双眼睛紧闭看不见神采,额头饱满,还有一抹漂亮的美人尖。 美人尖? 和尚竟然还未剃度? 顾夏抬眼,和尚一头青丝具盘在脑后,用一只木簪固定,略有些不伦不类,但因着一张格外好看的脸,总让人容易忽视这点。 前厅有人推门而入,顾夏赶紧将布帘落下。 紧接着珠帘碰撞的声音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归尘,出声而摄心,则有迴响。” 顾夏侧着耳朵,听到和尚从蒲团上站起身。 和尚接过老者手中的念珠。 “是,师傅。” 低沉的声音格外好听。 珠帘落下,前厅的门被缓缓合上, 接着响起瀰瀰之音,顾夏静坐片刻,掀开小缝,盯着和尚出神。 顾夏眼睑微动,慢慢睁开眼,身上披着一件小毯。 她这是听着和尚的念经声睡着了? 而且还被和尚发现了? 顾夏呆坐片刻,从佛龛下爬出,怀中一陶瓶无声无息滚落在小毯上。 她没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小心翻找着宅子里留存的线索。 第8页 宅子里似是遭过贼,值钱的物什不见半分,除了放置佛龛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其他房间皆乱糟糟一片,寻不见什么线索。 顾夏低着脑袋,丧气的由后院小门出府。 日上中天,顾夏一睡就睡过去大半天,沿着巷子往外走,便见不远处两座石狮子立在两侧,门外站着两名佩刀的衙役,匾额上书:上河知府。 顾夏两脚定住,停在门前,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官府,从后门到府衙门口不过五十步,竟无一人逃脱前来报案求助。 想起顾府出事当天,只出现了一耳朵仿佛错觉般的唿救声,还有和管家动手的那批黑衣人,皆身手利落。 难道是江湖仇杀? 但是顾府只是商户之家,并不曾听说与江湖中人有牵扯。 她还是先找出这几家出事的人家是否有关联吧。 “呀,糟糕。” 顾夏惊叫一声转身就跑,惹来府衙门口两人的侧目。 完了完了,她一心想找线索,竟然把阿其忘了,这都过去一天了,阿其肯定已经回去找过自己了。 还有她的衣服和赖以生存的木钵都丢在德晖楼忘了拿了。 既然忘记了,再回原来的巷子也找不到阿其,不如想个办法给她留信,顾夏机智的往德晖楼去。 还是她用来讨饭的木钵更重要些! 顾夏还穿着昨日的那身齐胸襦裙,头髮有些杂乱,她对着水面稍微整理了一番,抚平了长裙上的褶皱。 德晖楼门口还站着之前那个小二,看起来并未认出顾夏,没再拦着她,热情的将人迎进门。 顾夏挥挥手,大步往楼上去。 不知道她的衣服和木钵是不是都还在房里。 推开门,碎银还在桌上,顾夏赶紧将自己唯一的一套衣服团起抱在胸口,拿起桌上的木钵,犹豫着看了几眼桌上的碎银,决然走出房间吩咐外面的小二道:“若是这间房的公子回来,让他上郊外的破庙找我。” “是。” 再说阿其这边,引着那群人离开不久,就撞上另一群黑衣人,黑衣人一声不坑,上来便和之前那群人打了起来,只留下一人护在阿其身侧。 “小姐,主子让我们寻您回去。” “诶。” 阿其虚晃一下,上前加入打斗,招招都往对方刀剑上凑。为了不伤到自家小姐,黑衣人竟缩手缩脚,身上被招唿了几下,虽都不是重伤,站在一边那人也不好再盯着自家小姐,只好加入其中。 阿其引着两方争斗,慢慢退出战圈,正要施展轻功离开,手腕被人拉住,肩上被人一点,竟无法动作。 “小姐,小人逾越了。主子说若是寻不到您,便提头来见,小姐不会愿意见到我们对小姐动手的。” 原来这群黑衣人都被耳提面命过,在交手中还分神看顾着自家小姐,防止再让人跑了。 “我不跑,放开我。”她躲这群人躲了也有大半个月,还未被发现过,今日不知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发现了行踪。 这人拉着阿其退到一边,并未理会阿其的请求。 没有了阿其捣乱,黑衣人出手招招致命,很快便解决了跟着阿其的那群人。 “嘿,兄弟,带我回去见君君之前,再带我去找一个人呗。” 黑衣人眼角抽了一下,听见自家主子的名字被小姐这样叫出来,真是……一言难尽。 “小姐,对不住了。有什么要求,您向主子提吧,主子都会答应您的。” 顾夏赶紧回到破庙换上之前的衣裳,许久不穿裙装,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难受,重新抹了锅灰到脸上,揉乱了头髮,戴上自己做的破帽,这才觉得舒服,拿起木钵重新出门。 街上人来人往,并未因有人惨遭灭口而引起慌乱。 看来知道这事的人还是少数,知晓者皆缄默不言,怕惹祸上身。 顾夏拿着木钵蹲在离青楼不远的地方。 都说青楼是获得消息最快的地方,若不是因着脸上的疤,顾夏混不下去时曾想过到青楼卖艺,琴棋书画虽不会,唱歌还是会那么一点的,只是人还没进去便被人用扫帚赶了出来。 妈呀,想起来就好气。 上善阁是一间青楼。早上做着的是茶楼的生意,晚上便是灯红酒绿,一批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门边揽客。虽各有各的姿色,却是上善阁最次的妓。 这时还是午后,只有几位茶客坐在里头。 顾夏也不急,蹲在一旁细细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啪嗒” 清脆的声响传来。 顾夏眼前的木钵里出现了两枚铜板。她愣了两秒,赶紧习惯性躬身道谢。后才诧异的抬头,却只看到来人的背影。 难道她真的转运了?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自觉施捨银钱给她,且身上还未发生任何倒霉的事情。 旁边一个乞丐在顾夏不远处徘徊。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人正是在成府后门说起顾府灭门之事之人。 顾夏起身,走到乞丐身旁,假意看了看周围,轻声说道:“诶,小哥,你听说了嘛?” 对方果真被引起兴趣,侧耳过来。 “城西那户人家……” 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个我知道,那可是上河城的大户,整个上河城的钱庄都是他经营的。” 第9页 对方顿了顿。 “这不,因着郭家无一人生还,郭家的富裕钱庄已经被官府接手了。” “官府?” 顾夏脑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对啊,这么大块肥羊,只能由官府接手,否则又是一场纷争。” 从青楼走出一大腹便便的男子,对方赶紧停住话头上前乞讨。 顾夏思考着刚刚得到的信息,但是因着对顾家不太了解,并无法得出什么结论,打算一会儿再对那名乞丐套话。 有人在顾夏面前停下,一片金叶子悠悠从她面前落下,落在木钵中。 一道锐利的视线随着金叶子一起落到顾夏的木钵中,顾夏心里一紧,将金叶子赶紧塞进怀里,抬头正好和那名乞丐视线对上。 看来刚刚那个老爷并没有给他银两。 顾夏不敢多待,趁着有人走过,挡住对方的视线,转身就跑。 都说财不外露,这下凉了凉了。 顾夏难得讨到一片金叶子,接下来的日子总算不会太难过,一定不能被对方抓住。 即使知道能从对方身上要到自己想要的线索,顾夏也不愿意牺牲一片金叶子换来。 总还会有知晓此事的人。 左拐右拐,她往后一瞧,那名乞丐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顾夏直往人多的地方钻。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顾夏心里默念,脑海闪过昨天刚听见的经文,嘴里转而念叨:地藏王菩萨保佑,地藏王菩萨保佑! 右侧不远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堆着两筐新鲜的蔬菜,许多人围在周围。老闆一个侧身,顾夏刚好瞧见板车下的空隙,转头一瞧那名乞丐正好被人群挡在后头,顾夏顺势跟着挤在人群中,偷偷往板车下躲。 一双破旧的草鞋经过板车往前走去,顾夏刚要从板车下出来,眼角瞥见那人又往回走来,赶紧躲回去。 板车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开,顾夏听见上头的老闆跟客人说道:“今天都卖完了,嫂子明天早点过来吧。” “你家的蔬菜每次都卖得这样快,下次多搬些过来卖吧,我家那老头子就喜欢吃你家的菜。” 一双深色布鞋被洗得干干净净,正好停在顾夏面前,帮忙挡住了顾夏会被发现的部分。 “嫂子,不是我不想多搬些,确实是只能装这么多了。大叔喜欢吃的菜我记着呢,明天给您留着,您一定买得到。” 草鞋慢慢经过板车。 顾夏手心抓了一把汗。 上头的老人家开心应到,布鞋转了个方向,跟在草鞋后头慢悠悠走了。 老闆搬了块板凳坐了下来,正好和顾夏面对面望着。 顾夏尴尬的勾起嘴角,从怀里掏出早上要到的两个铜板,递给老闆,一只手指举到嘴前示意噤声。 老闆冷静的接过铜板,目光从顾夏身上挪开,拿起一旁的蒲扇扇了两下。 直到草鞋彻底消失,顾夏才从板车底下爬出,用力拍了拍老闆的肩头,说道:“谢了,大哥。” 一心想着赶紧把怀里的金叶子藏起来。 今天的运气反常的好,顾夏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自从遇到了阿其后,不仅到德晖楼吃了一顿大餐,更是换了一套舒适的齐胸襦裙,不算路上掉落的贵重髮簪,今天又是连续遇到两位老爷施捨。 难道,真是因为阿其? 这可怎么办呢,她该去哪里找阿其蹭运气呢? 第6章 顾夏窝在草堆中,为了等阿其出现,顾夏已经好多天未曾出门了。 她想着若是阿其回德晖楼找她,必定知道自己在郊外破庙。 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顾夏掏出布袋子里最后一个硬馒头,和着口水吞了下去。 今天她必须要走出破庙了。 明月高悬,万家灯火,尤其是街市上,店家吆喝声,女子谄媚声,合成一团,热闹极了。 顾夏暗戳戳蹲在上善阁对面的暗影里,上善阁前围满了各色姑娘,每逢路过一位老爷便往里头招唿。 四周或坐或跪或站分布着几个穿着破烂的乞丐。 若想从乞丐中得到线索,不免遇到之前那个乞丐。 顾夏躲在阴影中往前方不远的成衣店走去。在老闆面露嫌恶时将贴身藏在怀里许久还带着体温的金叶子露了出来,迎来老闆的热情接待。 顾夏换了一身清爽的男装,又要来一盆水清洗了脸上锅灰。 看着铜镜里的刀疤,好像淡了许多,想起阿其给的药膏,往怀里摸去,才意识到小陶瓶已经不知道被自己地铁哪里去了。 路过卖面具的小摊时,顾夏随手买了仅能遮住下半边脸毫无装饰的银白面具戴在脸上。 一本正经的走进花楼。 门边的妓并没有迎上来贴着顾夏,她正觉奇怪,迎面扭来一位浑身上下金闪闪的老鸨。 头上戴着富贵竹样式的金钗,脖子上一块大金猪牌挂在胸前,金猪下连着一块稍小的金猪,往下吊着一串小金猪直垂到腹前。 让人不难不猜想这楼里的姑娘都是眼前这位老鸨所生。 “这位爷看着眼生极了,是来找柳音还是书琴?” 花楼中原本便飘着一股甜腻的气味,随着老鸨的靠近,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顾夏不由屏住唿吸。 第10页 “若是没有相熟的姑娘,公子是要陪茶还是开荤?妈妈给您介绍一个。” 老鸨将手上的帕子往嘴边一挡,“呵呵”笑了两声,揶揄着看着顾夏。 以妈妈看人的眼光,这人绝对还是个雏儿。 顾夏跟着呵呵两声,并不在乎老鸨的取笑,直唿要最好的姑娘,再来个包间,上壶好酒。 头上的金钗随着老鸨的点头轻晃,老鸨唤来陪酒的姑娘带着她上楼。 “丫头,带着爷上雅间,姑娘随后就来!” 上善阁里的女子分三六九等,次一些称妓,在门口揽客;再来称丫头,因年龄未到专门负责陪酒;接着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最高等则唤姑娘,姑娘也有贵贱之分,低一些的需出面让客官挑选,级别高的只需在房内等着客官翻牌。 女子在上善阁的待遇不同,也代表着能拿到的月钱不等。 南芜跪坐在顾夏面前抚琴。 手指拨动间,清越的歌声跟着响起。 顾夏将酒杯往唇间轻触,开口道:“南芜,坐过来。” 琴音中断,南芜施施然至顾夏身旁坐下,执起酒壶为顾夏倒酒。 顾夏伸手揽过南芜的腰,将手中酒杯往对方唇间送,南芜配合着一饮而尽,玉白酒盏上留下桃红色唇印,带着春色。 顾夏被对方勾人的眼神这么一扫,心里的小人儿剧烈颤抖,表面却要装作一副身经百战,处事不乱的样子,手指抬起南芜的下巴,凑到她耳边轻轻唿气。 虽然没有实操经验,但是上百部言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怀中的人儿意料之中身子一软,摊在顾夏怀中,唿气声都重了许多。 顾夏松开双手,抚了抚两边的袖子,自斟自饮。 “公子可是对南芜不满意……” 身侧的人自觉斜靠在顾夏身上。 顾夏心里暗道时候已到,伸手将南芜扫到一旁。 “这郭公子碰过的女人,我可不敢享用,若是引来……那可就不好了。” 顾夏眼角瞥见南芜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低下眼睑沉思片刻才抬起眼,将刚刚肩上滑下的外衣拉起,走至顾夏面前跪坐。 “若公子是来了解城西郭家的事大可直言,何必捉弄小女子呢。” “噢?你倒是明白。看来郭家一夜灭口可慌了不少人的心呢。” 顾夏脑中高速运转,喊来南芜只是觉得郭家既是上河首富,必是有个儿子继承家业,而青楼正是谈生意的好地方,这不,一诈便诈对了人。 “公子倒是不急。”南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饮着。 “我急什么。” “当然是何时会轮到公子……”南芜微微一笑,别有深意。 顾夏转着手中的酒杯,急忙思考对策,这一谈话,平白死了许多脑细胞。 “我与郭兄仅是旧友,常听郭兄提起南芜姑娘。我这刚回上河城便听闻郭家灭口一事,实在悲痛好奇。这何时能轮到我,不知姑娘何意?” “即是这样,倒是南芜误会公子了。只是这原因,还望公子不要追究了,今夜便当做南芜做东请公子赏琴。” 南芜说着起身,顾夏赶紧一把抓住对方手腕。 “这是何意?” 南芜抬手,四指握拳,食指向上一指:“这可不是公子能干涉的。” 顾夏眉头紧锁,郭家钱庄被官府接手,难道是官家灭的口? 郭府和顾府灭口真的没有关联吗? 顾夏推开门,老鸨带着一群打手围在门口,脸上谄媚的笑容被冷脸取代。 “呦,没想到我这上善阁竟有姑娘家敢上门。” 顾夏脑子里被搅成浆煳,头疼得厉害,老鸨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你不就是要钱吗?” 顾夏往怀里一摸,找来的碎银已经不见踪影,回头往房里摸索,却连个铜板都没找到。 该死,她又忘了自己倒霉的运气,看来阿其提供的中和时间已过。 顾夏转头,老鸨已经带着打手走进门来。 “妈妈,我这身上的银子被小偷摸走了,要不您喊个人跟我回去取钱?” “这上善阁里,银子哪有姑娘值钱。” “来人,给我把她抓住!” “等,等下!” 顾夏一惊,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急忙喊停,拿下面具,露出左半边脸。 “妈妈,您看我这脸,可是连你们阁里最次的妓都比不上。” 打手停下来看向老鸨。 老鸨眯着眼打量半天:“说得也对。” 顾夏刚要松一口气,老鸨接着说道:“但是我这打手可不看脸。” “给我把她抓住!” 第7章 顾夏退后两步,出其不意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来人身上砸,趁其不备推倒了老鸨跑出房间。 “该死的丫头,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抓住她!” 打手纷纷跟着顾夏往楼下跑。 楼上传来一道口哨声,大门旁立马出现两个壮汉守在两侧。 顾夏见出去无望,只好转了方向往花枝招展的大厅跑去。 四处都有壮汉到处张望,顾夏低着头直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11页 不知该说是她运气不好,还是运气不好。她敢保证南芜绝对没发现她是女人,难道老鸨一开始就是诈她的? 大厅里饮酒作乐的人见到突然出现的壮汉并不惊讶,还有人举着酒杯上前搭在其肩上,笑着询问是不是有新来的姑娘又偷跑出来了,可见这已成常态。 “小哥,若是妈妈调~教不来,本公子愿意伸援手帮忙。” 一声口哨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出现,顾夏条件反射性抬头,正见打手往自己这个方向围来,低下头一股脑往前跑,还能听见那人接着念叨:“还没有哪个姑娘能逃出本公子的□□,嘿嘿嘿……” 顾夏心里暗骂抄袭我费哥哥的梗, “啪”的一下一头撞进一人怀里。 顾夏捂着脑壳抬头,双方一同愣住。 “你怎么……”成立问道。 自从那日被顾夏说出身份,成立已经许多未见到她了,今天也是被人拖出来,没想。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快点帮我。”顾夏拉着成立衣摆,此时已顾不上男女大防,缩在对方怀中,恨不得将对方衣衫解开,整个人都藏进去。她可不想女子身份暴露,这对她以后行走都十分不利。 打手已经围在两人周围,伸手就要把顾夏抓过来,被成立拦住。 “呦,这不是成少爷嘛?” 老鸨扶着腰从后头走来,一扭一拐。 “什么风竟把成少爷吹来了?” “妈妈这是?” “这丫头男扮女装来我这上善阁,吃我的喝我的,还不给钱。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是……” 顾夏抬头正要反驳,被成立一手放在脑后压回胸口。 “妈妈,我这丫头就是爱玩,花了多少银两,妈妈记我帐上就是,我这就把她领走教训。” “这……” 老鸨暗自咬牙:“原来是成少爷的丫头,那可得好好管教管教。成少爷可别心善,这一日不管教,这丫头可要飞上天了。” “妈妈建议得是。” 顾夏暗自咬牙,伸手往成立腰间摸去,掐住一块肉便狠狠一拧。 成立神色未变,按住顾夏后脑的手用了些力气。 直到走出上善阁,顾夏才松开手。 成立捂着腰弯下身,英俊的脸挤成一团。 “你下手真狠。解气了没?” “……” 顾夏发觉自己的心微微抽疼。 她并不知道成立是何时见过自己的,从认识成立起,成立便是乞丐身份,十分照顾自己,不然以她的运气,可能还活不到现在已经被饿死了。 怀疑成立身份存疑也是因为他时常都能带来顾夏见都没见过的吃食和甜点,即便说是富人施捨,顾夏也是不信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顾夏低头看着地面问道。 “你知道我的霉运是会传染的,为什么还要一直靠近我呢?” 成立向前两步,温暖的大掌覆在顾夏头上,揉了揉。 “你既知我的身份,便知成家常行善事,若是会被传染,这说明我的佛缘不够,所以上天派我来拯救你……” “拯救到花楼?” “……” 顾夏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哥,你这逻辑有问题吧。” 成立微微一笑。 “不要再拒绝我了,若是你想自食其力,便来成府当个侍女吧。” 顾夏走在成立前头,默不作声。 眼前出现熟悉的草鞋,顾夏停下身,前头站着五、六个乞丐,正是之前在上善阁门口看到的那几个,领头的正是前几天顾夏遇到的阿三。 “呦,这是谁呀?这不就是乞讨都能讨到金叶子的小刀疤吗。” “咳咳,过奖过奖。” “怎么,也不准备请哥几个喝几口?”几人笑笑往前围来。 “阿三哥,这不准备请您老喝酒吗,只不过那金叶子……” “不捨得了?” “不不不,怎么会,只是这不怪我不小心把金叶子弄丢了吗?”顾夏陪笑。 “嘁,你当你阿三哥眼瞎?我看你那金叶子是丢在成衣店了吧。”阿三上下打量着顾夏。 “呵呵。” 顾夏转头瞧了一眼成立。 “怎么,转头一变就装成少爷攀上成公子了?” 阿三说完看向成立,又道: “成公子知不知晓你身边这人是个乞丐装成的骗子?” 成立沉思片刻。 阿三正要说话竟看见成立缓缓点头,一句话反被噎了回去,咳了两声:“成公子,既然您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是我们与小刀疤之间的事,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好……” 顾夏赶紧投去一瞥,眼神示意自己答应了对方之前提出的建议。 “……好像不行。”成立改口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厮,怎么也不能丢下不管不是。” 顾夏挑眉,又是侍女又是小厮的,自己这一会身份真多。 “我们受了成家许多恩德,按理来说不该为难成公子,但是这小刀疤……”阿三为难道。 第12页 成立拉着顾夏走上前往阿三手里一塞,阿三掂量两下侧身放行,身后乞丐俱围上前来:“哥,这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阿三将手里的钱袋子往上抛了两下,几声脆响:“这可比金叶子值钱多了。” 顾夏被成立拉着走了一会,扯着成立停了下来。 “你要反悔?” “不,不是。我还有东西得去取去,明天……” “算了,还是你陪我去吧。” 成立眼睛一亮,笑着答应。 好不容易才让顾夏答应接受自己的帮助,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能让她跑了。 顾夏咬着手指一脸纠结,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她不是温室里的娇花。一直都知道没有平白无故的好,知道成立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害了人家,便装作不懂。 顾夏从成衣店老闆手中先接过自己的木钵,正要接过那套陪伴自己多年破旧的衣裳。 成立从背后伸出手一把捞过,扔回柜檯。 “这衣服便劳烦老闆帮忙扔了吧。” 成立拉过顾夏,伸手要去拿顾夏手中的木钵,被顾夏躲过。 “这木钵你也用不上了,就一併给老闆扔了吧。” “这可不行,这木钵不能扔。” 顾夏说着将木钵藏进怀里。 这木钵可是顾夏刚沦为乞丐那一年用半个馒头和化缘的小道士换来的,小道士的脸顾夏记不清了,但依稀记得她当时威逼利诱半天才用半个馒头换来木钵。据小道士所言,这木钵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等他要到一个馒头便来和顾夏换回去,没想到两人再没见过。 成府。 成家老爷夫人休息得早,顾夏跟着成立来到后院。 “时辰已晚,不便在我院子为你安排厢房,你就在澄儿院子里休息一晚。” 成小姐睡眼朦胧的迎出来,乍见外男急忙转过身去。 “哥,你怎么……怎么……” 第8章 成澄急得跺脚。 “澄儿,你带顾小姐先去休息吧。” 成澄勐的转过身来,眼睫上犹带泪痕。看来刚刚真的吓得狠了。 “小、小姐?” 顾夏偷偷踩了成立一脚,这才上前几步道:“不好意思,吓到成小姐了。” 顾夏说着抬手解开头上的发绳,髮丝飘散垂落在肩头。 “其实,我是女的。” 成澄借着月光扫视了顾夏一眼,眼神并未在顾夏脸上的疤痕处多做停留,含泪带笑。 “原来是姐姐,哥哥真真吓到澄儿了。”成澄说着上前拉住顾夏的手。 果然是大家闺秀,这涵养真好。 “姐姐便交给我看顾就好,哥哥你回去吧。” 顾夏将袖口扎紧了,才将放置一旁的衣裳扔进水盘里,正要伸手揉搓,身后传来一身惊唿,顾夏身子不稳,整个人栽进水盆里。 “姐姐,你没事吧?” 成澄上前扶起顾夏,从耳侧拉开掩住她口鼻的丝巾,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布巾帮顾夏擦拭脸上的水渍。 “姐姐,这事就让丫鬟去做就行了,你不是说好下午陪我做女红的吗?” “咳咳” 顾夏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 说是来做侍女,却连一点活都不让她干,反倒过着小姐的生活。 顾夏坐立不安,这才抢过成澄身边丫鬟正准备送洗的衣裳。这手还没下水呢,就又被发现了。 昨日顾夏帮成澄整理床铺,没想不知哪里的利器将被子颳了好几道裂口。帮丫鬟擦净博古架上的灰尘,一个不稳手中的瓷器摔落在地。 虽然成澄一直说着不值钱,但明眼人都知道能摆在小姐闺房博古架上的一定不是什么次品。 这几日,顾夏总算明白了,成家人对顾夏的霉运免疫,伤害加成双倍送回到顾夏身上。 顾夏心拔凉拔凉,把自己卖了都不一定能凑上几枚铜钱赔自己摔坏的瓷器,便盘算着以工抵债,只是扫地这种活容易被发现,只能找些即使遭到破坏她还能负担得起的活计。 顾夏换了一身新的衣裳走进门来。 “澄儿,你哥呢?” 成澄听见声响,转身拉过顾夏站在托盘前。 “听说郡都有名的弘忍大师来上河了,祖母想与大师探讨佛法,我哥这几天忙着安排准备出行的马车呢。” 成澄摸着丫鬟托盘里的两匹布犹豫道: “姐姐,你看这绛紫更适合祖母一些,还是这黛蓝更搭祖母的肤色呢?” 顾夏走近对比了一番,道:“不管你选什么颜色,老夫人都会喜欢的,若是选不出来,还是用绛紫更稳妥些。” 丫鬟今儿将针线筐放在桌上,欠了欠身便出去关上了门。 顾夏跟着坐在桌边,自顾自给成澄和自己倒了两杯茶。 “姐姐,听说弘忍大师批字特别准呢。”成澄缝了几针,便停下来看着顾夏道。 成澄和古代所有女子相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出门也是去逛逛庙会,所以一见顾夏便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像极了邻家单纯的妹妹,总爱粘着外出读书刚回来的姐姐问问题、谈心。 第13页 “姐姐身上的霉运也一定有办法解除的。” “我……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啦。” 成澄靠近顾夏说道:“听说弘忍大师之前可谁都不见呢,我哥他为了姐……” “哐吱” “澄儿,你又在说你哥什么坏话了?”成立一把推开门走进来。 成澄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哪有。” “哥,我们啥时候去昌乐寺呀?” “我来便是因为此事,大师明日午后便走了,你们去准备准备,这就启程。” 成立看向顾夏说道:“这几日忙于此事都不曾问你近况,可还好?” 顾夏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擦了几下桌面,又将衣袖上的灰掸去。 “若是有点活做就更好了。” 成澄忍不住抬袖掩着嘴噗嗤一笑。 “听闻弘忍大师对改命一说有些见解,一会你便同澄儿同坐一乘。” 顾夏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心慌得厉害,不时拉开帘布朝外看去,又被成澄制止。 “姐姐,闺阁女子万万不可抛头露面。” 话还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一阵惊唿,顾夏一把拉开前帘问车夫发生了什么。 “顾小姐,老夫人和夫人坐的马车坏了。” “能修好吗?” “马车出发前都需检查清楚的,怎么会坏?”成澄戴着轻纱从后面探出头来。 顾夏心里咯噔一下。 “咔吱” 顾夏赶紧抓住车沿,成澄站立不稳摔在顾夏身上。 “怎么了?” “怎么了?” 成立听到动静骑着马来到后头。 车夫已经跳下横樑,走到一旁查看一会说道:“少爷,小姐这辆马车……也坏了。” 顾夏看着成立欲言又止,心仍旧慌得厉害,事情还未结束。 “与你无关。”成立说着勒马走至前头。 肩上传来温度,顾夏转头,成澄正将手搭在她肩上,摇头。 马车已是不能坐了,顾夏拉着成澄往前走,正与成立视线对上。 “昌乐寺离这不远,祖母说这是佛祖的考验,大家走几步吧。” 成立说完僕从纷纷收拾起东西。 “我,我知道一条近路。”顾夏开口。 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一脸宽容地看着顾夏:“孩子,老身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她的错! 顾夏刚进成府第二日便被成澄拉着见了老夫人以及成家老爷、夫人。成府果真是慈善世家,了解顾夏的情况后,纷纷让顾夏安心住下,即使是家里的丫鬟都一副倒霉了也肯定不是她的错的样子,令顾夏十分尴尬。 看着仿佛散发着佛光的成老夫人,顾夏欲哭无泪,这么多佛缘深厚的人都抵不住她的霉运,这弘忍大师…… 成立留两人下来善后,其他人俱跟着顾夏往小路去。 小路只有一个半人宽,路上杂草已经被踏平,看起来许多人走过。成立在前头砍去两侧多余的杂草,成夫人扶着成老夫人跟着顾夏身后,成澄脚步慢了些,缀在后头。 除了这群人的动静,四周一片寂静。 顾夏忍不住快步上前走到成立身侧。 “成,成少爷,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噢,你发现了。” 顾夏忍不住丢了个白眼给他。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成立手扬剑落,落下一堆枝叶,用劲风朝两侧扫去。 “想都别想!” 四周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有人影靠近。 成立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丝帕,简单擦了擦手上的剑,将丝帕收回怀里。 “出来吧。”语气沉稳,波澜不惊。 “大哥,我们遇上了行家呢。” 这声音略有些耳熟,顾夏朝声音来处看去,正巧看到熟悉的人影。 一人站在成立身前,手拿大刀正对着成立。 咦,这不是之前黑鼠寨的弟兄吗,难道信宫把土匪都做到上河城来了? “这,这是成老夫人?” 那人身后之人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拍下手下手上的刀,突然齐齐跪在地上。 原来不是信宫。 顾夏侧身让老夫人上前。 “丫头,你来扶我。” 顾夏伸手指着自己疑惑的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又招了招手才上前接下成夫人的位置,扶着她上前。 “你是?” 老夫人温厚的掌心拍了拍顾夏的手背,问道。 “我家四代皆农,住在离上河不远的地方,本来安居乐业,没想现如今山匪横行,不由得拖家带口往上河餬口。刚到上河因为小儿高烧不退又身无盘缠求助无门,幸得老夫人相助,否则小儿……” 老夫人细细思索了一番,道:“原来是你,我让立儿给了你一些银钱,怎么……” “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怎么会上山来做土匪。” 大汉站起身,不愿多谈。 “老夫人,自从郭家被灭口,这上河周围便不太平静,若是老夫人不嫌弃,由我们护送您去昌乐寺吧。” 第14页 顾夏总算安了心,这一路的惊慌终于有了解释。 霉运总该到头了。 离昌乐寺不远,刘二等人便告辞离开了。 顾夏远远看见黄昏中昌乐寺立在山头,香火旺盛,门前有一条长长的台阶,两位小和尚站在台阶前,看见来人双手置于胸前低头施礼。 顾夏跟着老夫人低头回礼。 “老夫人请跟我来。”其中一位小和尚在前头引路。 “小师傅,等等。我这姑娘想爬爬这天梯。” 顾夏一脸懵逼的被老夫人推出来。 小和尚看了顾夏两眼,回身与另一位小和尚说了什么,道:“福慧师弟会引导这位施主上天梯,其他人请跟我来。” 顾夏看着其他人往另一条路走去,从成澄的回眸中看到了同情。 “顾夏,我陪……” “立儿,跟上。” 成夫人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不容拒绝。成立迟疑一瞬,只得抱歉的看着顾夏,跟上大队伍。 顾夏看着眼前陡峭的阶梯,每一阶踏上仅有女人半个步子大小,两侧没有扶手,一眼望去在瀰漫的香火中还看不到顶。 跟随一路的心慌又出现了。 “施主,这天梯共有999阶,若您心里想着所求之事,坚持爬完,则必心想事成。” 顾夏爬上一阶又跳下来:“我不爬行不行?” 小和尚走至天梯一侧,目视前方。 顾夏眼睛朝着老夫人离开的方向看去,已经看不见人影。 看样子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说了心想事成便一定能心想事成,看来老夫人也是希望她能爬完阶梯改变运气的。 顾夏深唿吸了一口气,拉起裙摆,身体前倾,小心翼翼爬梯。 眼前隐隐瞧见寺门的影子,顾夏已经满头大汗,全身一股劲憋着,半分不敢松懈。 天色渐渐暗了,寺门前点燃了两盏烛光,为她指明方向。 顾夏目视前方,半分不敢往后头看去。视线所及的阶梯越来越少,顾夏轻轻吐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 五、四、三、二…… 只剩最后一阶了! 顾夏抬脚踏上最后一阶阶梯,另一脚正要抬起,不曾想竟踩到自己的裙摆,身体控制不住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改晚上9点发文哈,么么哒。 第9章 她刚爬完的999阶天梯,完了完了。 “施主,小心!” 顾夏手被一股力道拉着向前,踉跄两步,终于在平地上站稳。 一滴汗水落在眼睫上,顾夏眨了两下,还是看不清身前,抬袖抹去汗水,成立已经朝着自己大步走来。 “阿啾。” 顾夏本就一身热汗,刚刚还被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再被山风一吹,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喷嚏。 成立脱下外袍披在顾夏身上。 “热水已经备好了,你快去收拾一下,弘忍大师要见你。” 顾夏将整个人浸没在热水中,洗去一身疲惫,手脚酸软不想动作。 “归尘师兄,您明日便和弘忍师叔一起下山吗?” 门外传来小和尚的声音。 “嗯。”清冷声回道。 归尘? 顾夏脑袋“哗”的一声冒出水面,抓过布巾擦干身体,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追出去。 若是她没有记错,归尘便是她那日在郭府里见过的假和尚,原来竟是昌乐寺的师傅。 “师兄,你们这就回郡都了吗?” 顾夏偷摸摸跟在后头,将身子挡在柱子后,探出一个脑袋。 前面两人一人脑袋反射着微光,穿着灰青色僧衣,一人将头髮盘起在脑后,穿着一身黑色僧衣。乍一看还以为是道士和和尚。 还未看见脸,顾夏便确定果然是那日念经的假和尚。 “听说怡庆也发生了一起灭门案,我和师傅会去那边看看。” 怡庆?离上河不远的小城? “顾夏。” 成立远远看见顾夏趴在柱子后头,不知在干些什么,出声喊道。 顾夏浑身颤了一下,趁两人还未回头前赶紧转身。 “怎么头髮还未擦干便出来了,这着凉怎么办?”成立追问。 顾夏这才反应过来背后凉嗖嗖的,刚刚着急连头髮都没擦披散着湿发便跑出来了,这时才发觉不妥。 “还不是你说弘忍大师要见我,时辰已经不早了,我怎么好让大师等我。” 小师弟好奇停下脚步转头,归尘只好跟着看去,只见一女子被柱子遮去了半个身子,伸手将头髮拨到一侧,夏日衣薄,露出被水浸湿的后衣,以及即将显现出来的小衣带子。 “福泽,非礼勿视。” 归尘合眼,伸手盖在小和尚眼前,拉着人转身离去。 顾夏将髮丝上的残留水分拧出来,伸手拉了拉后背上的衣服,加快其风干,又将髮丝拨到背后,从怀里取出一条髮带随意绑了几下,便大功告成。 “好了。” “过来。”成立走回顾夏沐浴的屋子,刚要开门被顾夏一把拦住。 里头还有她到处乱丢的衣裳,怎么好让一男人看到,即使她是现代新女性,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第15页 “别,我马上换一身衣服出来。” “头髮。” “保证擦得干干的,你等我一会。” 顾夏拉开一条门缝,仅供她侧身进入,身子刚通过门缝,“啪”的一声将房门合上。 弘忍盘腿坐在檀香木制成的木板床上,床前搬了一张圆凳,坐着一位老太,老太手中拿着一串念珠,指尖不时拨动一颗。 风从窗缝熘进来,桌上的烛火摇曳两下又静立不动。 “大师说得极是。” 老太便是成家老夫人。 “万事皆有佛法,老夫人不必忧心,子孙自有子孙的命数。” 弘忍指头动了几下,问道:“不知老夫人近期是否收留了一位霉运十足的恩客?” “大师果然精通卜算之术,成家确有这么一位姑娘。” 老夫人嘆了口气,道: “成立心善,不忍那姑娘只能以乞讨为生,便试图用自家佛缘帮助她,不想却不见成效。” 弘忍微微点头应和。 “老夫人心善,贫僧的徒弟与这位施主有缘,便让贫僧见见这位施主吧。” 顾夏跟着成立一路往前走,正见到成夫人从和尚房中出来。 成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看到顾夏招手让她上前,摸着顾夏的手说道:“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快去吧。” 顾夏一脸茫然的进门,正对上弘忍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见识过万千俗尘却不为其所染,目光坚定,藏着大智慧。顾夏很快败下阵来,唤了声好,走到房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 弘忍的目光还注视着顾夏,仿佛内里的真顾夏都被他看了个遍,无所遁形。 顾夏屁~股只堪堪沾了个边,随时准备着夺门而出。 这老和尚简直太可怕了! 看出了顾夏的拘谨和害怕,弘忍闭了闭眼再睁开,再无之前逼人的气场,转而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和颜悦色的看着顾夏,道:“施主是否为气运所扰?” 顾夏用力点头。 这肯定是成立提前说的,不可信不可信。 “若施主不介意,可否将轻纱取下,让贫僧看看施主面相。” 顾夏面纱取下一半,只露出完好无损的那半张脸,道:“听闻大师批字奇准,没想还精通面相之术。” “小小把戏不足为外人道。”弘忍细细看了两遍顾夏眉眼,道“施主面相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若贫僧没算错,施主左侧脸部有一道由眼角到嘴角的刀疤,而霉运便是自此开始……” 顾夏松开面纱,心里惊异非常,转而一想又冷静下来,翘起二郎腿。 “大师这算的随便出去打听打听都能知道。” “哈哈。”弘忍忍不住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上的小鬍子。这女娃娃一脸不相信表现得真是明显,他自从成为郡都招提寺的方丈,连当今圣上与他说话都客客气气,除了经常被徒弟气得吐血,还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这女娃娃和自家徒弟真是绝配。 “你若不信贫僧的面相之术,便让贫僧来猜上一猜,谷城顾家小姐顾夏可是你。” 顾夏目瞪口呆的看着弘忍。 “你你你……” 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一个老和尚一眼看出? “施主莫怕,贫僧只是个和尚,并不参与俗世之争。佛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既然施主接了顾家小姐的因,便需偿还这果。” 这什么和尚这么厉害,连她不是真正的顾夏都看出来了。 “我我我……怎么偿还这果?” “施主应该发现了。” 这么说她的霉运还没有结束?顾夏勐然想起自己辛苦爬上的天梯。 “不、不是说爬上天梯就会心想事成?” 老和尚保持微笑。 “只是让施主离心想事成近了一步。” 顾夏嘴角抽了两下。 “施主,请回吧。” 顾夏思考着这果究竟如何偿还,身体不由自主听从老和尚的话起身往外走,开门被风一吹才晃过神来。 “老和尚,你诈我?” “不许对师叔无理!” 门边一个小和尚疾步上前。 “福礼,退下。”弘忍道。 小和尚偷偷瞪了顾夏一眼,低头回到原来的位置。 “施主,若想改变霉运缠身,便去寻找你的有缘人吧。” 顾夏听完心有所动,刚想起给她带来好运的阿其,便听老和尚接着说道:“福礼,喊你归尘师兄过来。” “是,师叔。”小和尚关上门谨慎的看了顾夏一眼,疾步离开。 “看什么看,我又不会把你师叔吃了。”顾夏嘴里念叨着,一张漂亮的脸快速闪过,顾夏一拍脑门啧啧两声,完了完了,她忘了和老和尚套近乎好一同出发调查灭门之事了。 顾夏扫视一圈空无一人的院子,又转过身去扒着门从门缝里偷瞧,里头一点动静也无。 都怪自己的心直口快,这可如何求人和尚带自己上路呢。 顾夏在门前转了两圈,轻轻拉动门环制造出动静,还将食指抵在唇缝间,准备着学人家在麻纸上戳个洞,里头终于听见了顾夏制造出的动静。 第16页 “施主,若是还有事便进来吧,夜间风大,莫着凉了。” 顾夏开心得扭了两下,转头确认院子里没人一本正经的推开了房门。 院子外归尘拉着福礼停下脚步。 “师兄,怎么?” 归尘看向师傅房门外,伸手揉了揉眉头道: “师傅有客人,我们晚点再过去。” 第10章 晨钟敲响第一下时,顾夏已经坐在窗棱边数着天上飘过几朵云了。 昨日一夜未睡。 “真是不巧,贫僧明日便回郡都了。施主若是想同行,需得与贫僧徒儿商讨才是。” 老和尚的话在耳边响起,顾夏忍不住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原以为昨日只要忽悠了老和尚便能一起出发怡庆,没想到主事的竟然是假和尚,顾夏无奈的嘆出一口长气。 对门“吱呀”一声打开,顾夏看到成澄惊喜的对她招手。恰逢老夫人的大丫鬟推门而出,成澄赶紧放下了摇晃的左手,又恢復到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气质沉稳的大家闺秀模样。 看着成澄步态轻盈地走来,顾夏抿着唇皱了下眉。完蛋了,好好的一个闺中小姐差点被她带坏了,幸好幸好。 哪曾想一关上门成澄便恢復一副小女儿姿态,脸颊布满红晕。 “你,你这是怎么了?” 成澄走到顾夏身旁坐下,又怕窗外的人会看到自己娇羞的模样,随即起身拉过一把椅子走到窗外死角。 “姐姐,我昨日……”成澄欲言又止。 “莫不是遇到意中人了?” 顾夏小声嘀咕,却瞧见红晕快速蔓延至成澄耳根,若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方才成澄点头了。 顾夏站在正殿前头还有些哭笑不得,一听成澄的描述立马便能猜出这偷了女子芳心的人非归尘莫属了。 早就知道归尘长了一张红尘的脸,却偏偏有一颗向佛的心,这多少万千少女要暗恋无望了。幸好她就是个颜狗,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尤其以她现代女性身份来说,这帅哥通常都是只管撩不负责。 不过今天才知道成澄已经有一位指腹为婚的对象了,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幸运。 早课已经结束,正殿里陆陆续续有和尚出来,顾夏在一群光头中张望着,好不容易望见一头黑髮,暗戳戳跟在身后。 等人群渐渐少了,顾夏才小跑上前拦在归尘面前。 “归尘师傅!” 顾夏晃了下神。早就见过归尘的样子,只是当时他闭眼念经,已是极为俊俏,比成立出色三分,这时瞧见睁眼的样子,那双眼睛仿佛一汪清澈的湖面,直引得人往下细看,深陷其中。 “施主有何事?” 顾夏回过神来,耳垂微微一红,直骂自己颜狗,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真不怪成澄一眼定情,若不是她毅力够好,这小心脏就要擂鼓了。 顾夏突然灵光一闪,问道:“不知归尘师傅认为佛度众生吗?” “□□人。” 顾夏一脸认真,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偷笑着拿着铲子挖好了坑,对着归尘说:快跳快跳。 “何为有缘人?” “听信佛理而自度。” 顾夏食指忍不住抠着掌心,一本正经道: “归尘师傅,昨日佛主託梦,需与师傅同行,否则……信徒将有大凶之兆!”不等归尘说话,顾夏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鞠了一躬接着道:“佛主慈悲,必不愿听到信徒噩耗,师傅肯定愿意帮信徒度过这一劫不是。” “贫……” “我就知道归尘师傅长得这般好看,肯定心善不会拒绝自度者的。那信徒这就收拾东西去了,一会见。” 顾夏一说完就跑没了影,只留归尘一人站在坑底。 幸好她机智,一会早早在门口等着,就不信归尘不带上她。 顾夏回房途中正巧遇上刚练剑归来的成立,疾走两步,又停下对着成立鞠躬道谢。 “谢谢成家这几天的照顾。” 成立手刚抬起,只听见一句没头没尾的道谢,眼前人已经熘回了房间。 急急忙忙将裙装用系带捆成一团正要出门又觉女装出门不便,顾夏站在成立门前,准备找他借几身衣裳。那头,福礼小和尚刚好从老夫人房间出来,顾夏眼睛一亮,转了个身,拉着福礼便问归尘的去处。 一只白色信鸽从窗户飞出,越过树梢往郡都方向而去。 厢房内,归尘站在弘忍身旁,目光由信鸽移向弘忍,不由关切道:“郡都将乱,师傅千万小心。” “你同意那小姑娘跟你上路了?” 弘忍指头微动,眼角含笑。 “……” 归尘目光不避不闪直视弘忍,道: “师傅,乱测天机有损寿命。” “诶,你师傅我这可不是算出来的,你脸上可清楚写着呢。”弘忍摸了两把鬍子,扬起下巴一脸得意。 即使知道郡都将大变,弘忍依旧一脸平静,根本无需归尘担心。 “师傅一路小心,徒儿便不送了。” 归尘转身离去。 “记得回都给师傅带个徒媳回来。”身后老和尚顽劣道。 “归尘,你是最有佛性的弟子,若不是天生属于红尘,将来一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可惜可惜呀。”弘忍低声自语。 第17页 记得刚见归尘时,弘忍简直像偷捡了一块无人知晓的宝玉,恨不得藏起来,将一身所得尽传授于他。却在一次外出化缘时算到其不久便会红鸾星动,逃脱不得。 这都是命啊!弘忍摇摇头盘腿坐下。 归尘正好从老和尚房间出来。 “喂,我不过想找你归尘师兄借身衣裳,不用这么防着我吧。” 顾夏一路跟着福礼进了弘忍的院子,没想到竟然看见了归尘,不由眼睛一亮。 “师兄,你怎么……”福礼一脸震惊,懊恼的拍了下后脑勺,绝望的看向顾夏。 “归尘师傅,真巧,我正找你呢。” 归尘眼角不可见的抽了一下,想目不斜视的离开,修养又告诉自己需问下这位女施主要做些什么。 “你看,我这一身女装跟你同行多不妥。” 顾夏眼睛直盯着归尘的淄衣,等着对方接话。 “施主自便。”归尘说完走出院子。 顾夏跟在归尘身后,踩着归尘的脚印走。 后头的福礼伸长脖子努力张望。 “既然师傅这么说了,我觉得你这僧衣便很好,要不借我一套穿穿。” 归尘脚步一顿,道:“胡闹。”转身离去。 “喂,师傅,你就借我一套呗,这和尚和女施主同行多惹人闲话。” “清者自清。” 顾夏拉住归尘的袖子。 “施主,男女授受不亲。” 顾夏转而抱住归尘的腰,哇,宽肩窄腰,身材不错嘛。 “借不借,不借我就喊了。” “你……无理取闹!” “我真喊了,非……” “放开我,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归尘:追着我跑的莫不是个瞎子? 顾夏:妈呀,这脸打得好疼。 顾夏:坑底凉爽嘛?(发射群嘲技能) 归尘:…… 第11章(抓虫) 顾夏穿着修改好的黑色僧衣站在门口,一头黑髮学着归尘用一根木簪盘在头顶,脱下面纱,眼睛滴熘转着告诉自己看不见看不见。 陆续有马夫牵着马车等在前头。来往还有不少烧香拜佛的妇人,经过顾夏身旁时先是一愣再投来善意的视线。这便是昌乐寺的另一道门了,经常来往的妇人均由这扇门通过。 顾夏眼睛一亮。 “听说大师此去郡都路途遥远,立儿特地为大师准备了一辆马车。” 成立搀扶着老夫人走在弘忍身侧。 “有劳施主。” 顾夏朝着弘忍身后张望,只看见福礼跟在身后,并未瞧见归尘的身影,心中一急,忘了自己的打扮,疾步走到弘忍身前问道:“归尘呢?” 成澄:“夏姐姐,你跑去哪儿了,我到处寻不到你?” 成立:“你怎么穿成这样?” 顾夏转头尴尬的朝成老夫人等笑到,微微将视线挪向弘忍。 “诶,是这么回事,这不,那个什么,大师说我有血光之灾,必须跟着归尘小师傅才能化解。”顾夏一手手指扣着手心,一手挠了两下鼻子,盯着弘忍说道。 老和尚,就算不配合也不要说话,求您了。顾夏眼神哀求。 成立看向弘忍,弘忍并未否认。 顾夏感激的投去一眼,赶紧看向老夫人等鞠躬说道:“谢谢老夫人和夫人以及成公子和成小姐这一段时间的照顾了。” 老夫人嘆了口气,拍拍成立扶在臂弯上的手背。 “这既是姑娘的破解之法,老身只希望姑娘有佛祖保佑,一路顺遂。” 成夫人也道: “望姑娘彻底改变命运,一心向佛。” 顾夏点头道谢。 成立还要说话,被老夫人制止。 顾夏一早便注意到成澄莫名的视线,但是一直未瞧见归尘出现,着急万分,怀疑自己莫不是被放了鸽子,只得又朝着弘忍问了一遍。 弘忍:“他不愿意送我这师傅离去,施主且先等等,他一会必会出现。” 顾夏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趁着几人说话,藉机赶紧将成澄拉到了一侧。 “澄儿,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因为我看上了他!” 成澄脸色一白,视线往四周一扫,随即否认:“姐姐你说什么呢。若是姐姐喜欢,实不必顾虑澄儿。” “我真的不……” 顾夏话还未说完,成澄跺了两脚转身向成夫人走去,根本不听顾夏的解释。 直到成家和弘忍分别坐着马车离开,顾夏还想着成澄的话,总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一朵花? 顾夏使劲摇头,或许古代女子便是如此,对情啊爱啊的总羞于出口,自己不能将他人想得太坏了。 顾夏还在不停自我暗示,归尘果然没多久便出现了,他并未带任何行李,只一身淄衣,瞥了一眼顾夏,便自顾自往前走。 不至于记仇吧,小气! 顾夏挎着包袱跟在后头,偷偷做了个鬼脸。 跟着和尚出门,怎么想都只能化缘才有饭吃,还不如用几身裙子卖点小钱,总不至于挨饿。 顾夏跟在归尘身后走了一段路,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直看到拉着板车的老农出现才恍然大悟。 第18页 “师,师傅,我们就这么走着出发?” 归尘不说话。 “这,这,这走到怡庆需要走多久?” “……约摸十天。” 原以为归尘也不会回答,这还不如不回答!顾夏崩溃掀桌。 顾夏拖着疲惫的双腿完全凭身体本能跟着归尘走,路上只吃了自己藏在包袱里的一个馒头,犹豫好久才将另一个馒头分给了归尘,终于在天快黑时走到一座叫做“合牧”的小镇。 顾夏一看到茶楼赶紧拉着归尘进店入座。 摸着贴身银袋子,感受一下手感。幸好自己身上还有点碎银,总还能吃一顿的。 “上次我们说到郡都这位爷一共有六位儿子,有两位留在郡都,两位已薨,这齐王和昭王留守封地。” 茶楼中坐满不少人,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这说书的站在茶楼正中的位置,面前一张长桌,桌上一盏茶,手上拿着一把摺扇,“唰”的一声突然打开,扇了两下又将其合上。 “若不是这位爷病重,这齐王和昭王绝无回朝可能。” 归尘看向说书人,又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这世道要乱噢!”一名听客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引来他人视线。 “这位爷,怎么说?” 小二送来几道小菜,还有顾夏嘴馋忍不住点的小炒肉~丝。 归尘看着荤菜,眉头紧锁,只拿了桌上的馒头,夹了两筷子青菜,闭目不见。 听客故弄玄虚:“你们没听过,这三两年已经有好几家大户惨遭灭口。” 灭口? 顾夏筷子一停,认真看向听客。 “我这可是郡都传来的消息,这瑞王,啧啧啧,手段可不简单噢。” 瑞王? 顾夏彻底懵逼,她来古代这么久,只听过哪个将军打了胜战,皇帝怎样怎样,还从未听人提起过王爷。 “你说这灭口是瑞王的手笔?”有人追问。 “嘘!”听客赶紧撇清关系。 “我可啥都没说。” 说书人用摺扇敲了两下桌子,引起其他人注意。 “这瑞王可最是孝顺,听说还是太子人选之一,你这道听途说的消息……” 归尘一直没有听见顾夏的动静,还以为顾夏吃饱了,睁眼说道:“若施主吃饱了,我们便启程吧。” 说完往桌上扔下几两碎银。 顾夏筷子还停在小炒肉上头,看到桌上的银子,一脸惊喜,连说书人接下去的话都没有半分兴趣,抬着盘子将小炒肉全倒进碗里。。 “马上马上,我就好。” 狼吞虎咽的收拾完桌上的残羹,顾夏扶着肚子跟在归尘身后。 “原来师傅您有银子啊。”顾夏谄媚地走到归尘身前,两眼发光。 “就这么一点了,明日准备化缘吧。” 顾夏“噢”了一声,失望的落在身后。 害她白高兴一场。 夜色已深,家家户户的灯逐渐熄灭。 顾夏小跑着赶上归尘:“师傅,那我们今晚睡哪呢?” 第12章 夜风渐凉,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飒飒声,夏日的沉闷逐渐散去,不久便要入秋了。 “假和尚,我们今晚到底睡哪呀?” 顾夏将包袱里的水囊拿出来灌了一口。许久未吃到口味如此重的菜品了,晚上吃的东西仿佛盐都不要钱一般。 顾夏咂咂舌,又勐喝两口水,随后抹了一把下巴,转头看了一眼归尘,将水囊往前递。 “吶,喝点水吧。” 归尘刚想转头拒绝,眼角瞥见几道身影在屋檐上闪过,手中利器被月光一闪,归尘眯了眯眼。 “滴答”一声,归尘耳朵微动,听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上。 顾夏看着愣住的归尘,摇晃两下手中的水囊,不见动静,小声嘟囔道:“不领情就算了。” 将水囊塞回包袱里,越过归尘往前走。 还是去找个破庙靠谱。 归尘往后退了两步,蹲下身朝地上一找,果然在侧前方靠近墙壁处找到一块暗红色的红点,用手一摸往鼻尖一送,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血液还温热,证明出事的地方就在前方。 归尘疾走两步抓住不着调的顾夏,掩住口鼻阻止其惊唿,拉着她朝来人的方向去。 不久便看到虚掩的后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声从另一条巷子传来。 随着归尘将房门推开,顾夏瞳孔放大,嘴巴微张。 一边是寂静到让人心慌的宅院,一边是一巷之隔的报更人,像极了那个她从顾家逃离的夜晚。 顾夏将手挡在嘴边,生怕自己不小心尖叫出声,惊扰了死者。 看管后门的小厮已经浑身鲜血倒在了地上,主院中悄无声息。 即使那晚顾夏不曾出门,不曾见过血腥,她想那日也是如此,肯定也是这般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令人绝望。 顾夏跟在归尘身后往前走,没几步便瞧见一、两具尸体躺在地上,甚至有人面朝上躺着,死前一脸惊慌和不甘。 越来越接近主院,顾夏的唿吸都放轻了很多,手心发汗。 第19页 看宅子的布置,这户人家并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或许,或许这一次她便能发现杀害顾家的兇手。 顾夏眼前突然发黑,意识全无,被归尘勐的一拉才回过神来。 “你要做什么?”归尘皱眉无声问道,瞧见顾夏一脸疑惑,无声吐出“小心”二字。 “都死了嘛?”前头传来一道略显粗狂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顾夏和归尘躲在月门后,只要微微一个探身便能看到兇手的面容。 月门后传来翻动检查尸体的声响。 顾夏心痒痒,微微往前踏了一步,突然僵在原地。 “什么声音?”男声问道。 完了完了,她这该死的霉运又要开始了。 “喵~” 一只白色狸猫从顾夏身后跳出,趴在月门前不远的位置盯着几人摇着尾巴,邪性得很。 “原来是只猫。”另一头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女声,女声接着道:“哥,检查过了,全府上下无一活口。” “哥,这值钱的东西当真不能拿?”另一道稍显活泼的女声响起。 若是只有一男一女,顾夏还能自欺欺人说道不可能是他们,可这熟悉的兄妹三人,不是信宫、信禾和信苗还能是谁? 他们不在黑鼠寨好好呆着,做他们的山大王,来合牧做什么? 顾夏想起一碗茶水被信宫坑进黑鼠寨的那日。 路口摆着一个茶棚,茶棚老闆戴着一顶斗笠,站在外头吆喝,不时拿起水壶给来往行人倒茶,然后将收到的铜板扔进一边的陶壶中,发出清脆声响。 茶棚中摆放着三张桌子,都坐满了谈笑风生的过路客,有二女在里头帮忙倒茶算帐。 “小子,三文钱一碗茶水,来一碗。” 老闆说着便往顾夏手里塞了一碗斟满的茶水。 顾夏不由自主的将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味道青涩,又灌了一口,茶碗依旧满盈。 喝了几次才将碗里的茶水喝完,整个肚子都灌满了茶水,撑得难受。 顾夏从怀里掏出三文钱扔在桌上,转身就走。 “小子,且慢。” 顾夏停住脚步。 “小子一共喝了六碗茶,一共十八文钱,还有辛苦费五十六文钱,包括过路费三两八。小子,一共是六两银子。” 顾夏心里跟着盘算,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你脸上的疤,应该也是道上的人,大哥我做小本买卖,也想认你当个朋友,就算你五两银子好了。” “我……”不就喝了一碗茶吗? 喝茶聊天的声音一瞬间停了下来,一片寂静。茶棚里的视线突然都集中到了顾夏身上,连过路行人都停下脚步看着她。 若是看不见这些人蠢~蠢~欲~动的双手,真是白看那么多电视剧了,顾夏真想扇刚刚差点被绕晕的自己一掌。 这摆明了就是撞见敲诈团伙了嘛。 整一个茶棚除了她都特么是自己人啊! 顾夏不着痕迹的将手伸进怀里,又从怀里伸出来掏出钱袋,倒出里头的二十文钱,一起倒在桌上。 “哥!大哥!我手头没有这么多……” 喂,那个谁,你手上的刀刚刚还将光线反到我眼睛上了!注意一点好不好! 老闆将眼睛微微眯起,四下打量了下顾夏,以确定她话里的真实性。 “哥,这小子穿得穷不隆冬的,看来真的就这么多了。” “是啊,哥,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茶摊里走出两名相似的女子,一人穿着褐色的棉裙,一人穿着裸色的棉裙。虽素面朝天,穿着朴素,依然能看出两人姿色出众,难分一二。 “是啊是啊。” 顾夏收回视线,敛眸不住点头附和。 “既然这样……” “哐当”一声。 老闆突然从桌下抽~出一把大刀指向顾夏。 “小子倒是聪明,穿成这样,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顾夏懵逼的站在原地,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导致老闆突然暴走。 “识相的赶紧把你怀里的银票掏出来!” 顾夏随着刀尖低头一看,滙丰钱庄的标志刚刚好从衣襟里露出一个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银票。 完了完了。 顾夏慢慢抬手,突然灵机一动,跪地磕长头。 “城隍爷爷显灵,城隍爷爷显灵,信徒明日就上城隍庙给您捐功德金身!” 老闆拿着刀的手抖了两下,差点忍不住上前给顾夏一刀。 信苗拉住信宫的手: “哥,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第13章 裸色棉裙姑娘上前一步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别说话。”信禾轻声制止妹妹。 终于有人来问了,眼泪都快干了。 顾夏努力挤出两滴眼泪,装作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假意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 “你们不知道,昨日小子我差点饿死在城隍庙,便求城隍爷爷施捨些财物。” “不一会儿,便从天下掉下几枚铜板。原以为城隍爷爷救小子不死已经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没想到今日也救了小子。” 第20页 “今日也救了你是什么意思。”信苗追问。 姐姐,谢谢您这么配合。我真恨不得给您颁个奥斯卡女配奖。 顾夏快速将露在外头的银票扯出,其他银票竟然也跟着跑出来。 昨天夜里顾夏数过手里的银票,一百两五张,五百两十张,一千两两张。现在银票一张不剩都在手心里,她只觉得心中在不断滴血,腮帮子疼,脸上又要露出一副惊喜过望的表情,要疯! “这不,因着小子交不出过路钱,城隍爷爷显灵给了小子这些银票,就是为了和大哥您结缘!” 顾夏拉过老闆的手,将手里的银票郑重的交到对方手里,眼神却偷偷揪着银票不放。 “若大哥不嫌弃,小子便称您为大哥,以后就跟着大哥混了!” 你把我钱都拿走了,还不允许我蹭吃蹭喝?差评! “这……”信宫犹疑。 顾夏将视线转向信苗,神助攻,靠你了。 “哥,反正就多个小弟而已,哥你就收了吧。” “一切全凭大哥做主。” 信禾伸出手将信苗拉了回来,扯到身后,给了个眼神自行领会。 信苗偷偷吐了吐舌头。 “你们都这样说了,好!” 信宫将手搭在顾夏肩头,用力拍了两下。 “江湖人不拘小节。我叫信宫,以后你就叫我大哥,这是信禾、信苗,都是我妹妹。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茶棚里的所有人都是我们自己人。” 顾夏跟着环顾四周,兄弟们都是刚刚表演过路人的实力派,若不是古代没有电视剧,这些群演绝对不求没戏上。 “大哥!妹妹!” “兄弟们好!” “小兄弟好!” “对了,我们都介绍了,你叫什么?”信苗偷偷从信禾背后探出头问道。 “噢,我叫顾夏。” 信苗听后撇嘴,深思了一会,道:“你这名字也太文绉绉了,看你脸上有道疤,就喊你小刀疤好了。” “信苗!”信禾呵道。 “没事,叫我小刀疤挺好的,我很喜欢。”顾夏装傻般摸~摸后脑勺。 她一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且唯一一个主动送钱给土匪的人了。 顾夏还在和兄弟们其(一)乐(脸)融(绝)融(望)的互敬茶,突然被信禾唤醒。 “主子说过,只杀人,其他什么都不要动。” 信苗瘪嘴。 谁会嫌自己赚得钱不够多。 “走吧,前脚已经有人去回復主子了,我们还要往下一家赶。” 直到月门前确保再无半点声响,归尘跨过顾夏往前走去。 那只白色狸猫已经不知所踪。 顾夏被一院子的血腥味熏到胃中翻搅不止,终于跑到角落趴着吐去了。 归尘自顾自找到一个蒲团,在院子中盘腿坐下,看样子是要为逝去的人念经超度。 “喂,和尚,我们不去报官嘛?” 顾夏站在归尘边上,不一会又觉腹中难受,转身离开时,听到和尚说:“朝廷不管江湖事。” 顾夏深唿吸两下,茶馆中听到的消息在头脑中一闪而过,道:“这是不是朝廷借江湖之手灭口,倒是说不清了。” 这瑞王不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若是他,这样大规模下杀手又是为了些什么? 顾夏想起了皇帝病重以及郭府的钱庄已经由官家经营,难道是…… 不等归尘回答,顾夏捂着嘴巴又往角落跑去。 一整晚皆是刀光剑影,血腥风雨,顾夏一头大汗的醒来。 又记不清自己梦中的内容了。 顾夏最终还是报了官,这才拖归尘的福在县老爷家里住下。因两人都是僧人打扮,县老爷李大人只为他们安排了一间房间。 顾夏醒来时,归尘依旧保持着她入睡前的样子,盘腿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顾夏下床到茶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 “你醒了便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噗” 茶还没入口倒是被呛得全喷了出来。 顾夏咳嗽两声,一脸震惊的看着归尘:“这陈府发生了什么还没有结果,我们这么快便走?” “既已超度,便该往怡庆去了。” 敲门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小厮将早餐放在桌上,对着二人恭敬道:“二位师傅,县太爷邀请二位到陈府一趟。” 陈府地上已经被清洗干净,一家老小的尸身也经由仵作检查后送去义庄。 “合牧是北郡最大的湖盐产出地,我们这最富足的便是盐商了。说到这盐商,没有人不知道陈家大老爷,陈家大老爷可是我们合牧的活菩萨,便是他跟官家合作,让我们百姓也吃得起官盐。只是,可惜啊!” 顾夏看着面前的汉子一脸遗憾的摇头。 “两位师傅,这便是我们合牧的消息通,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若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便……” 师爷跟在县太爷身后为顾夏和归尘介绍。 郭家是钱庄,陈家是盐商,这顾家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跟这些被灭口的人家究竟有没有关系? 第21页 顾夏低头思索,自己就要摸到了那条若隐若现的线索,但是总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反覆说道并不会那么简单。 “哎呦” 顾夏一头撞上归尘的背,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抬高拍拍归尘的肩膀,甚至还上手捏了一下。 姿势着实怪异得很,自己却没察觉。 “假、师兄,我看你这每天也没做什么,怎么这后背这么结实,还有肌肉来着?”顾夏瞧了一眼师爷,赶紧改口。 归尘悠悠转头看了一眼顾夏,道了一声佛号。 这女施主奇怪得很,不讲究男女大防便也罢了,这对男人动手动脚的毛病,令他都不由怀疑跟在身边的究竟是不是女人。 师爷看着两人的互动笑道:“你们这师兄弟关系真好。早便听说弘忍大师近日会带着弟子由合牧经过至怡庆,只是可惜弘忍大师没来。” “不知二位哪位才是归尘大师?”师爷视线从二人间徘徊。 前头县老爷被捕头喊到一边去了,不知听了什么脸色一变,转过头来将师爷一道喊了过去。 顾夏终于有机会单独询问这位合牧的消息通,自然不愿意放过机会,眼瞧见归尘往一边去,赶紧拉着消息通往另一边走去。 “你这消息只是合牧城内的吗?” “这就不一定了,不知小师傅想问些什么?” 顾夏偷偷看了两眼四周,见没人靠近接着问道:“不知你对北郡这段时间的灭口案知道多少?” 消息通大拇指在食、中指上画圈,转身便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顾夏咬牙将怀里所剩不多的碎银掏出来放在对方手上,还留有她的体温便被对方掂量两下塞回怀里。 “没想到小师傅竟然对灭口案感兴趣。这我倒是可以给您说一说,这最早的便是谷城经商的顾府……” 顾夏跟着汉子,每说一句,便掰一根手指头,不知道来回重复了几遍这才结束。中间虽有大户人家惨遭灭口,也有一般平民,甚至还有江湖人事。 本就缕清的思路反而更是一团乱麻。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听声音就在陈府附近,捕头赶紧朝着尖叫声找去。 第14章 不一会儿,便有捕头过来说道:“大人,这小陈府也……” 不用明说,众人都知道看来昨晚竟是两家都出事了。 顾夏转头问消息通:“这小陈府……” “小陈府便是陈府分出去的二房。两家关系倒还不错,常有走动。” “这小陈府也是盐商?” “这倒不是,说来这小陈府自从分家后便不再做盐商,只常往各地去收集些新鲜玩意儿带来卖,没想做得也是风生水起,并不比盐商差。” 顾夏看着归尘往隔壁去,并未跟上。反正昨晚她翻遍了陈家都没找到半点和朝廷相关的线索,想必小陈府也是一样。 她独自一人朝外走去,消息通本想跟着,被她拒绝。 顾夏思考着走到酒楼前热闹处,不由自主蹲下身将随身携带的木钵掏出摆在面前,便处于神游当中。 不停响起几声悦耳的金属碰撞声,顾夏茫然的抬头看着面前人屈腿往木钵扔了一块碎银后离开。低头一瞧,木钵中细数起来已经有二、三十两银子了。 这、这、这,发生了什么?她并没有遇见阿其,这运气又是怎么回事? 顾夏回想起第一次得到施捨那一天,灵光一闪,随即拍手。 她那天可不止遇见了阿其,还遇见那个假和尚了,难道她的有缘人竟然是假和尚? 顾夏咬着手指思索。 这见到归尘一路走来好像并未遇见什么霉运,连昨晚差点出事都有惊无险的躲过了。 原来和尚的好处在这,下次可不就可以讨几枚银钱吃饭睡觉了嘛。 顾夏将碎银收进银袋子里,木钵重新放回胸前收好。有了这么一个移动福袋,顾夏沿路瞧见什么好吃的下手便买,再也不用为了怕饿肚子省钱最多只敢吃个肉包子了。 顾夏回县衙时归尘已经回来了。 “快看,师傅,我可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 顾夏将手里的吃食一股脑堆在了桌上:“你瞧,这合牧的素饼可出名了,我可是专门买来给你尝尝的。” 归尘一副盘腿入定的模样,没有反应。 顾夏手里拿着素饼来到归尘面前,贴近盯着他的眼睑,想找出其装睡的证据,没想睫毛一动未动,只好将手中的素饼放回桌上。 “不会是睡着了吧?”顾夏小声嘟囔,暗戳戳又拿着素饼回到归尘面前,将素饼上的香气往归尘鼻尖扇,直到手酸了对方都没有反应,一口将素饼塞进自己嘴里。 “胡(无)趣!” 顾夏手捂着嘴巴,突然跑回桌旁,赶紧倒了杯茶往嘴里倒,一手锤着胸口。 妈呀,差点被素饼噎死。 顾夏努力咽下素饼,靠在桌旁喘气。 难道对和尚不敬还会倒霉? 秉承着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顾夏绕着归尘转了两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看着归尘头上的黑髮,心里一动。 眯着眼睛在木簪周围找到一根头髮丝,顾夏小心翼翼伸手慢慢抽出,直到感到阻力,将头髮丝往手指上绕了两圈,又走到归尘面前仔细观察对方是否有醒来的徵兆,心里默数,闭眼就要将髮丝拔下。 第22页 “你在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夏吓得手腕一动,眼睛一睁,瞧见归尘微皱了下眉,赶紧将两手张开举在胸前。 只见一根黑髮悠悠从空中落下,在灰色的地面上仍旧十分明显。 顾夏手指缩起正要扶额,在归尘抬眼的瞬间又两手伸直放在胸前,一本正经的看着对方。 “年龄大了,就是容易脱髮,呵呵……”顾夏眯着眼笑着解释道。 归尘眼睑一落,顾夏赶紧转身拿来素饼,将鞋踩在髮丝上,掩耳盗铃:“我看这么久了,你也饿了,赶紧吃点素饼。这素饼可是合牧最出名的特产,专供寺庙的。” 顾夏伸手拿了一块就往归尘嘴里送:“快吃快吃,我们马上就出发怡庆!” 她就不信这样还能想着髮丝这茬。 归尘抬手挡住顾夏手腕,视线从地上飘过:“刚刚施主拔的,可是贫僧的头髮?” 顾夏僵住,将踩住头髮丝的那一脚往后挪去。 “咚咚”敲门声解了顾夏的围,趁着归尘起身前去开门,顾夏赶紧弯腰将那根髮丝捡起藏进怀里。 没准假和尚的髮丝也是增幅道具呢。 “听说二位师傅今日便要离开,县太爷吩咐我为二位准备好了马车。” 门前站着的正是师爷。 “多谢,贫僧用不到马……” “谢谢!谢谢!你瞧这县太爷也太客气了,马车我们就收下了,一会便前去向县太爷辞行。” 顾夏跻身至两人中间,将归尘的话头抢了过来,说完立即关上门,以防归尘说了不该说的话。 “师傅,我求您了,徒步去怡庆会死人的!”顾夏转身,两手合十併拢摆在胸前哀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直揪着归尘瞧,那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归尘沉默片刻,什么话也没说,重新走回椅子上坐下,只是视线在地上扫了一圈,闭了闭眼,嘴巴张合两下,默念起了心经。 顾夏沉浸在喜提马车的喜悦当中,将桌上的吃食重新打包好,迫不及待拉上归尘去向县老爷辞行。 正巧遇见县老爷在会客,只得由师爷带话进去。 “你说,这陈小少爷命真大,昨夜竟然去青楼呆了一晚,逃过一劫。” “可不是嘛,这小少爷据说是姨太太所生,如果不是大少爷死了,这陈家哪里会由他接手。” 迎面走来两位捕快,看见顾夏和归尘,停止交谈,摆了个单手立掌礼,便要离开。 “等等,捕头大哥。”顾夏赶紧上前两步拦住两人。 “师傅客气了。” “你们刚刚说,陈小少爷还活着?” “是呀,听说在青楼直睡到中午才回家,没想发生了这样的事,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两人说完就要离开,顾夏继续追问:“没受到追杀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俱摇了摇头。 难道这次灭门和顾家真的无关? 师爷很快便出来,带着顾夏两人往前门走。 一瞧见马车,顾夏仿佛看见了美好未来,选择性遗忘了刚刚自己还在纠结的问题,兴致勃勃拿起马鞭坐在前头打算一展身手。 电视剧上看着驾马车总是简单得很,顾夏大方的将归尘请进车厢,朝着师爷道谢。手一落,鞭子甩到横栏,马儿翘起前蹄,又悠悠落下,没有动静。 第15章 顾夏赶紧再落下一鞭,马儿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要不您还是带上马夫吧。”师爷招手让马夫上前。 顾夏赶紧拒绝。这若是还需要马夫,假和尚一定下车就走。 磨蹭了片刻,顾夏转身小心敲了敲木栏。 归尘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怎么?” “咳咳,师傅,这马不听话。”顾夏一脸委屈,一把将马鞭塞给了归尘。 师爷在一旁瞧着,若不是顾夏左脸那疤,倒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仿佛知道顾夏在甩锅,马儿转头喷了一口气,撅了撅蹄子。 左手被女施主拉过去塞了一根马鞭,归尘拨动念珠的拇指突然一停,原本一息掐一珠变成一息掐两珠。心里念叨着晚间做功课需再多加一遍心经。 归尘已将念珠收起,拉着缰绳沉思。 自四岁跟着师傅修行,他便极少受外物影响,不知为何,自从女施主出现,却经常感到无法静心,有时甚至连心经都不起作用。 迎面悠哉悠哉走来一匹黑马,突然甩开蹄子往前奔来。 归尘眼神一暗。 顾夏睡得正熟,被外面马鸣声吵醒,揉着眼睛拉开旁侧窗帘。正好瞧见同样拉开帘子的熟悉面孔,以及对方身后若隐若现的面具男。 顾夏睡意尽消,马上拉开帘子唤归尘停车。 一跳下马车便见一身粉色长裙的阿其搭着一双修长的手轻松落下。 顾夏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归尘握住缰绳的手指上方。在归尘疑惑的目光下转移视线,落荒而逃,跑上去一把拉住阿其的手。 收穫面具男冰冷的视线一枚,顾夏正要松手反被阿其拉上。 顾夏偷偷扫了面具男一眼,凶什么凶,这可不是我主动牵的了。再说归尘还在身后带给她好运呢,她可不带怕的。 第23页 阿其:“你那天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呢?都没见你回来找我。” “对不起,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阿其翻了一个大白眼,可惜顾夏没有看到。 顾夏不经意抬眼正瞧见阿其身后戴着半张面具的男子有点熟悉,不知在哪里瞧见过。且对方视线竟落在顾夏身后的马车身上,见顾夏看来,才将视线收回。 顾夏乍一看,这眼睛竟跟归尘长得好像,只是归尘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而对方却是可怖的漩涡。顾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对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嵇闻澜。”阿其将身后的男人拉到自己身旁,向顾夏介绍。 “阿澜,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夏夏,人又……人可好啦。”阿其默默吞下那个“美”字。 “对啦,我之前给你的药膏,你怎么没用呢,不然现在早该好了。” 阿其抬起顾夏的下巴,细细查看脸上的疤痕。 顾夏尴尬的挠了挠头髮:“这不,那天,我一不小心弄丢了吗。” 一路走来,脸上的疤痕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困扰,是否要除去疤痕,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不说这个了,阿其,你们要去哪里?” “阿澜有点事要去合牧一趟,你呢?我等阿澜办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两人约定好地点,顾夏顺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跟着归尘一起坐在前头。 “师傅,您教我驾车呗,等徒儿出师了,到时候您就只管在马车里念经!”顾夏腆着脸说道。 归尘手腕一动,未做思考便将手上缰绳递给了顾夏。 正好,他的修行还不够稳固,到时多少也会减少和女施主的接触。 马儿天生好像就与顾夏过不去似的,只要归尘在一旁,自然听话极了,但若归尘一进车厢,死活不动半步。 “哇,你这傻驴,再不走,今晚就吃驴肉火烧!” 归尘掀开帘子便瞧见顾夏一本正经的跟马儿又讲道理又耍无赖,顿觉无奈,正要出去接手,顾夏已经气得驴马不分了。 顾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头头头是道:“身为一匹马,你怎么能有驴脾气?再不听话,今晚真吃驴肉火烧了!” 马儿转头正要再喷一口气,竟慢慢朝前走去。 “这才听话嘛。”顾夏拍拍手,往后一倒想靠着车栏,正巧跌进归尘腿间,脖子一抬,茫然对上归尘视线。 糟了,她特么又做了一件蠢事。 顾夏坐在车厢里,脸蛋通红通红,还没缓过神来。 这脸真丢大了,一心想着她的形象还能拯救拯救嘛?却忘了在归尘眼中她早便没有了形象这东西。 顾夏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那个面具男了。莫不是江湖上传言的半君? 那一面之缘,未见出手便震飞了一整个黑鼠寨兄弟的男人,同样戴着半边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铃……铃铃……” 官道上突然传来几声铃响。 围在顾夏身边的兄弟们突然散开,又恢復了之前顾夏见过的走位。 “小刀疤,别往那处看。” 一巴掌拍在顾夏背上,顾夏差点将一肚子的茶水吐出来。 “羊来了,准备好!” 顾夏借茶碗的遮挡盯着官道与茶棚的交接处。 马车的影子一点点进入视线。 真是好大一只肥羊呀! 顾夏舔舔嘴唇,看来晚上有肉吃了。 前头的黑马一身油光滑亮的毛髮,走得闲庭信步,赶车的小厮侧坐在帘布前头,手里拉着缰绳,环顾四周,任由黑马自己走自己的。 车厢外围虽无过多装饰,但顾夏一眼便看出车厢帘布都是由丝绸裁成的,不是一定富贵人家可捨不得用丝绸去做车帘。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这是一头大肥羊! “来来来,过路客官喝个茶水,这上下十里可没有其他茶摊了。” “老闆,您这茶水真解渴。” “那是,马老闆,您这来回也有3次了,怎么,这次生意做得不错嘛。” “哪有。” “我偷偷跟您说,都是托您的福,若不是您这茶水摊,我这生意可没法做。” “那马老闆可要多多关照了,再给您满上。” 喂,说偷偷的,你的声音太大声了! “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归尘:“施主,身体髮肤,受之父母。” 顾夏将地上的髮丝捡起,吹了吹灰,送回归尘头上:“儿子,乖。” 请看顾·无聊·夏如何作死。 第16章(后有新内容) 车厢里穿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那黑马抬起前蹄,又稳稳落下,停在茶棚前,十分通人性。 车帘被掀开一个角,只见小厮背身挡着缝隙和里头说着什么,跳下车时车帘已如之前一般,连小厮跳下带起的风都轻易吹不起来,稳如泰山,一看马车里的人身份就不一般,或许还是个高手。 “老闆,来一碗茶。” “好嘞。” 老闆正要翻出茶碗,小厮已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玲珑精緻的瓷碗。 第24页 “倒这里。” 一个白色的银锭子落在桌面,少说也有三十两。 “出手真阔绰。”一边的兄弟轻声说道。 银子一出现,整个茶棚的氛围突然不一样了,顾夏突然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诡异的“热情”? 不就是三十两嘛,要不是我银票被“抢”走,五十两我也能拿得出来! 顾夏在心里吐槽,却忘了之前自己连五两银子都交不出来的事实了。 老闆在瓷碗里斟满茶水,往后面使了个眼色,已经默默有两个兄弟堵在了小厮后头,其他人也慢慢围上了马车。 “小兄弟,慢着。茶水的银子是给了,这过路费……” 老闆用手势在下头比划着名银子的样子。 小厮抬眼:“这银子就算是过路费都绰绰有余了吧。” 小厮并不当一回事,捧着瓷碗转身。 “老闆,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厮满不在乎的转过头看着老闆。 整齐划一的动作,顾夏赶紧跟着兄弟们转头盯着小厮,使出远距离视线攻击。 摸刀了摸刀了! 顾夏跟着假装往怀里摸去。 “小子,你最好去问问你家主子,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可不想欺负娘们。” “呵。”车厢里似乎传出一声轻笑。 “既然娘们不领情,兄弟们,给我上!” 除了顾夏,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将刀拍在桌上,一道道晃眼的刀光闪得顾夏眼睛疼,在旁边兄弟无情的目光下默默跟着站了起来。 兄弟们渐渐往车厢靠近,都想看一眼车厢内女子的真容。 黑马喷了两口气,撅起了蹄子。 “小黑,乖。”清冷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安抚了黑马暴躁的情绪。 前蹄落回地上,黑马若无其事的盯着地面。 “嘿,娘们,我们只要钱不要命,留下钱财就好。” 信宫将目标转向马车,站在人群前头最靠近马车的位置,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刀,刀背搁在肩头,等着对方回答。后脚暗自蓄力,若是对方拒绝,刚好能一刀捅~进车厢。 而小厮那头由信禾、信苗照看。 顾夏借着没人注意自己,躲在茶棚后头,偷偷探出一个头来,注视着前头事态的发展。 马车被二十来号人包围,小厮脸上却不见惊慌,马车里不可能只是个弱女子! 信禾察觉不对,正要出声制止,那一头,信宫已经带着人沖了上去。 车帘无风自动。 信宫连同兄弟们被一阵内力震得向外飞去,摔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哥!” “哥! 信禾、信苗扔下小厮,跑到信宫身边,扶起他。 顾夏跟着赶紧熘上前将弟兄们一个个扶起来。 “咳咳” 信宫擦去嘴边的血迹,捂住胸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厮已经走上前头将车帘掀开,手里的茶碗滴水未洒,递进车厢。 车厢内左右坐着一男一女,女子戴着白纱遮挡住面容,一双温婉的眼睛好奇的往车厢外张望。男子戴着半边面具侧坐,接过小厮递来的茶碗,指尖一根银针飞速掠过茶面,又将茶碗举至嘴边抿了一口,才放心将玲珑瓷碗递给女子。 车帘又悠悠落下。 “黑鼠寨虽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土匪,这绞杀可花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小厮跳上横樑,拉住缰绳,黑马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你……” 信宫赶紧拉住无知无觉的妹妹,拉着两人往两侧散开,空出位置让马车通过。 黑马走至信宫面前时,还嫌弃的扭头喷了两口气,“哒哒”的向顾夏来时的方向走去。 “欺人太甚!”信苗在马车走过后才敢生气地跺脚。 “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连一只畜生都马眼看人低。” “嘘!” 信宫眺望着马车的身影,手向后摆了两下,制止了信苗继续胡言。 信苗正要张嘴,便被信禾拉着往后退了几步。 信禾看着信苗摇头。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信宫才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信苗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别看里头那男的没说话,他可不好惹。” 一群兄弟静默的站在一边,等着信宫介绍来人身份。 顾夏跟着兄弟们注视着信宫,眼角扫到信苗微低着头两手握在身前不停揉~捏着裙摆。 小姐姐,你可别不服,人家人都没出现,你哥就倒地上了,这还看不出人家牛逼吗?再说了,连小厮都这么牛逼哄哄的主人,啧啧啧…… 顾夏心里盘算着,这才是穿越小说男主人选!不过,他边上那女人是谁?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 “这人叫什么没人知道。只是,江湖上最近出现一条传言,一戴半边面具的男子武功深不可测,性格乖张,江湖人称‘半君’,身边跟着一蒙面女子和一小厮,还有一匹极通人性的黑马。”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所有跟他交过手的人都一击毙命。这还是我花了一两银子从信阁买的消息。若不是刚刚小厮掀开了帘子,我想起这个消息,今日大家……。” 第25页 弟兄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来庆幸,庆幸老大消息买得及时,庆幸对方手下留情。 顾夏默默将自己刚刚的念头掐断,这样的男主,可能还未接近就把命丢了,还是不要了。 顾夏右手握拳往左手上一敲,难道阿其便是之前便和半君在一起的面纱姑娘?难怪身手如此不凡。 顾夏不忘将阿其离开前塞给她的小陶瓶掏出,取出一颗白色小药丸正要学着阿其手指一捻捏成粉末,奈何药丸纹丝不动,只得又丢回瓶子里,贴身和木钵放在一处,这次可不能再丢了。 虽然顾夏说着对外表不在意,但时常幻想自己疤痕去掉的时候,遇到一美男子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然后恩恩爱爱度过一生。 “施主,今日便在这里露宿一宿吧。” 顾夏正幻想着跟相公即将生下第二胎孩子,勐然被唤醒,忍不住拿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叫你乱想。” 一把掀开帘子,环顾一圈,除了一条笔直向前的官道,两侧是茂密的树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抬头一看,夕阳西斜,天色渐渐发暗。 “和尚,赶不上下个村子了嘛?” “这下个镇子便是怡庆,我们即使一路不停,到了怡庆,也是宵禁,进不去城内,不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归尘将马车牵到一处绑在树旁。 顾夏一把跳下马车,幸亏她之前买了许多吃食,否则这一路岂不挨饿。 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颗花生豆扔进嘴里,顾夏一屁/股坐在归尘边上。 “就睡这了?” “嗯。” 又一次环顾四周,顾夏挪近归尘:“这会不会遇到野兽?我们需不需要捡些木材点火?这看到火野兽就不敢靠近不是。你带火摺子了没?还是需要钻木取火?我们需不需要做个陷阱打点野味?对了,我忘记你是个和尚不知荤了。没事,我吃呀,你会不会?教我做陷阱怎样?”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归尘若再不阻止,可能竹屋都可能做出来了。 “施主,只要安静在此处呆一夜,明早便进城。” 顾夏手动将嘴巴缝上,看着天色渐沉,瞥了一眼开始打坐的归尘,站起身。 小心翼翼的将柴火放在地上,她不好意思找归尘借火,开始暗戳戳学着古人钻木取火。直到手上划出了口子,面前的木头依旧毫无动静。顾夏抹了一把汗,气得要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一旁,瞥了眼归尘又轻轻放下,起身往一侧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起名废== 感觉归尘即将被气到脱髮╭(°a°`)╮ 跟小天使们请个假,上周错过申榜,然后这周需要压下字数,下一次更新会在下周三或下周四呦,接着会开始尽量保持日更。这段时间缺少的两章也会在之后陆续补齐~ 周一周二会开始调整章字和小修一下,剧情不变,到时候会在章节备註哪一章是新发表哒,么么哒 第17章(新内容) 归尘因着身旁传来窸窣声响,不由朝顾夏看去。头上月明星稀,照着顾夏的表情格外生动有趣。气唿唿鼓着一张脸,想发脾气,又不敢吵到他。瞧着顾夏跑到稍远的地方,轻轻踹了几下树,又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照旧捡了几根柴火回来。 呦,火摺子! 刚要继续钻木取火,柴火旁这不是火摺子又是什么。难道这也是和尚的福气加持?连火摺子都能自己主动出现? 顾夏将火点着,突然便无所事事了。将车上的吃食一股脑搬到火堆旁,不一会儿便传来小仓鼠偷食的声响。 归尘睁眼,自己身旁摆着几样食物,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顾夏腆着肚子靠在树旁,还有闲心数着天上的星星,不由打了几个呵欠,正巧被归尘看到。 “今夜由贫僧守夜,施主进车厢休息吧。” 顾夏偷偷将下一个呵欠憋了回去,眼睛涌上生理盐水,不由水汪汪的看着归尘:“不行,不行,今日一天都是你在驾车,没有休息。倒是我,已经在白天睡过了,晚上由我守夜就好。”伸了个懒腰,顾夏用力眨了两天眼睛,使自己清醒过来,却又不由自主昏睡过去。 “出来吧。”归尘突然开口。 “你倒还是警觉。”顾夏身后那棵树上突然落下一个人来,一身黑色夜行衣,两手空空,唯有面上的白色面具反射着月光。 “听说你在调查江湖灭门一事?” “贫僧只管超度,这灭门一事,是朝廷是江湖,皆与贫僧无关。” “你倒还是这个样子,冷情冷血。”冰冷的视线从上至下扫过归尘全身,来人一闪,消失在了树丛间,最后还留下一句:“奉劝你一句,郡都你还是别回去了。” 火堆里偶尔传来“噼啪”两声。 顾夏悠悠转醒,已经到了亥时。惊得赶紧跳了起来,走到归尘身旁,小心翼翼戳了戳归尘,嘴里小声喊道:“师傅,师傅您睡着了没?” “施主还是去车上休息吧。”归尘眼睛闭着说道。 顾夏赶紧收回小动作,急忙答道:“不用不用,刚刚我自己休息过了,师傅您明天还要驾车,还是您进去休息吧。” 第26页 一睁眼,眼前便是一张谄媚无比的脸,还对着他眯着眼睛笑了几声。 归尘忍不住想伸手将面前的脸推开。突然想起刚刚来人说过的那句话。冷情冷血吗? 看着面前不算多好看的脸,归尘突然站起身往马车走去。 “师傅,您好好休息哈。” 顾夏真的忍住一晚没睡,本就是爱胡思乱想的人,独自守夜,整夜里不是害怕后面会突然出现什么,就是自己闭眼后再睁开会看见点什么,弄得自己是睡意全无,一直撑到了天亮。等归尘一起身,便带着一对黑眼圈跳上马车,补眠去了。 等再次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小贩吆喝声,顾夏已经睡了一觉回笼觉起来。喊住归尘停车,拉着他到处疯玩,又是採购了一堆吃食堆进车厢。 “走吧,我们要去哪?”顾夏咬着手中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恨不得拉着归尘一起去乞讨(划掉)化斋。 前头的酒楼人气十足,以顾夏的眼光一看,进出的老爷不是非富就是即贵,这可是乞讨(划掉)化斋的好时候阿。眼角瞥到归尘,暗戳戳准备将怀里的木钵掏出,不知道假和尚会不会配合。 “若无事,我们便往郡都去吧。” 顾夏跟着点头,突然一愣:“你这是超度完了?” 归尘疑惑的看着顾夏:“施主怎么……” “有事!我还有事。师傅,这不身上银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吗,我去讨点银钱路上用。”不等归尘回答,顾夏转身便跑:“师傅,您就在这等我。” 脑子里小人拿着锤子敲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人,道:“都怪你睡得人事不省,连调查都差点错过了。” 顾夏当真当着归尘的面,将木钵拿出来蹲在酒楼前,视线时刻关注着归尘,等着他一不注意便开熘。 今天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竟无一人往木钵里扔钱。但也正是这样,顾夏才有理由拿着木钵跑得更远。 问着乞丐来到张家,眼角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张家出来。顾夏犹豫片刻,跟着那道身影离开。 “信苗。” 前者脚步一停,转过身来。 果然是信苗。 “这不是小刀疤吗?你怎么在这?”信苗上前几步,拍拍顾夏的肩:“你怎么还是这么矮?看这打扮这是做道士去了?” 信苗还是那个样子,说话大大咧咧,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顾后果。 顾夏忍住吐槽的欲望,回答:“这不当年得到一道士指点,一心向道,便跟着道士一同离开黑鼠寨。不知黑鼠寨如今如何了?” 对不起了假和尚,借你骗骗人家。若不是当年黑鼠寨受顾夏运气影响,只出不入,顾夏哪里会离开黑鼠寨。 “我就说你当年怎么不声不响离开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黑鼠寨早不是黑鼠寨了,但是兄弟几个现在不愁饭吃,也算过得不错。” “不知兄弟们现在做的什么活计,有没有小弟的份?小弟都要饿死了。”顾夏假意揉了两下肚子,肚子配合交换两声。幸好醒来到现在忘了吃东西了,的肚子是真饿。 信苗挠了挠脸,犹豫道:“小刀疤,这活不适合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塞进顾夏手中。“若是过不下去,便到匾额上刻有三横的铺子里,报上我的名字,我会在那给你留点银子。” 顾夏捧着手里的银子,看着信苗疾步离开,竟半点线索都没有套到,只得原路走回张家。 听说这张家可厉害了,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手上握着整个北郡的丝绸生意,富可敌国。要说自从二皇子生下来,张家便打算居家迁至郡都,被皇后拒绝。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治国有道,但疑心慎重,至今未立太子。皇后当时哪里敢让张家迁至郡都,往坏了想,这不明摆着想要逼着皇上立太子吗。没曾想,到二皇子三十有二都没机会往郡都去,甚至惨遭灭口。 这生意正要交给二皇子,便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二皇子失了一臂,夺位无望。宫里那位一听这事伤心欲绝,差点先皇上而去。 顾夏转了一圈,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这张家发生灭门这样早,若是被她找到了线索,她还要怀疑这线索是真是假呢。 顾夏走回之前与归尘分开的酒楼前,正要去寻归尘,便发现眼前的牌匾左下角有三道横,并立一排,极容易被人忽视。 牌匾上写着醉香楼,无甚出彩。 归尘单手立掌站在马车旁,脚前已经被扔了一堆铜板,还有几个碎银。 啧啧啧,世道如此不公,难怪她讨不到钱,原来这运气只能一个人用。 作者有话要说:  改完啦改完啦,明天开始努力日更依旧晚9点发文,需要小天使们监督。 要收藏,要评论,要么么~ 第18章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郡都去,顾夏叼着一根路上折下的狗尾巴草,一手撑着下巴坐在窗边,摇头晃脑,嘴里不知哼着什么奇怪的曲子。 最近顾夏烦恼得很。 按理说,陆陆续续都有城镇发生灭门案,这不知怎的离郡都越近,反倒越是安全,连灭门案都少见,顾夏的线索就此中断。 而且,顾夏伸手摸摸瘪下去的钱袋子。 她许久没有讨到银钱了,连铜板都没有一个。说来也奇怪,原以为是因为运气仅能供一人使用,但连着几次归尘连马车都没下过,她依然一无所获。 第27页 顾夏好生苦恼,是她又弄错了什么? 马车在临近郡都的孜邻停下。 帘子掀开,归尘探进来说道:“明日便能到郡都了,今夜就先在这里稍作休息吧。” 本就无聊到发晕,手脚都快被马车颠到失去知觉,连背部都传来酸痛感。顾夏脑子里还在思索怎么下车去活动活动,这不一听到归尘的话连声叫好。 孜邻是个小县,家家户户在夜色降临前往外挂起了红灯笼。 顾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跟在归尘身后走马观花,眼角却注意观察着哪间客栈性价比更高一些,毕竟身上银钱不多,这郡都的花销可比其他地方都高。 走着正瞧见前头一座两层小楼,小二在里头忙碌着,门边没有小二侯着,依旧有不少客人往来。 顾夏脚尖一转正要上前,发现假和尚没有跟上,径直往小巷而去。 “诶……”招手还未说话,归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她只好屁颠屁颠跟上。 眼前是一富庶人家,门前的石狮子威武霸气,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程府的字样,左下角还有一戳方印,正要细看,归尘已经拉着门环敲击木门。 原来竟是要借宿。顾夏三两步上前斜睨一眼,还用胳膊肘捅了两下归尘,被其避开。 “你你你……有这好方法怎么不早说,我们一路上不知能省多少银子呢。” 不一会儿门内出来一位小厮,疑惑着看向面前非僧非道的两人。 “施主,贫僧二人要往那招提寺去,不巧今夜要在孜邻借宿一宿,不知施主可否行个方便?” 小厮谨慎的视线在听到招提寺时彻底放松下来。 “二位师傅是招提寺的僧人吗?我们夫人最是一心向佛,烦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待门合上,顾夏拉着和尚的袖子:“诶呦,不错嘛。看到小厮那眼神了没,这事妥了。” 归尘还在与夫人讨论佛法,顾夏借着尿遁的藉口终于躺在舒适的客房中,摸了两把被子,连被子都比客栈的舒服不少,不由在心里盘算着若是一路借宿能省下多少冤枉钱,嘴角抽了两下,忍不住肉疼。住宿真是好大一笔支出呢,而且还是两人一间房,若是省下来,她能多吃个几年不用乞讨。 享受了一次单人房服务,顾夏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小厮送来的酸梅汤,没想半夜醒来解手后睡意全无,只好到处熘达。 “老爷,要不答应他吧。” 乍一听到声音,顾夏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熘达到了夫人的住处,却没见丫鬟或小厮守门。 “不行!”男人说道。 夫人的声音带上惊慌:“老爷,这灭门案就是与他有关,你,你,你这是要置程家于不顾啊!” “你这就是妇人之见!传言怎么可信?” “哗啦”传来几声将什么东西收起来的声音。顾夏偷偷找了一处躲了起来。 风中若影若现飘来一股腥味。 “你与昱儿收拾收拾明日便走吧。” “老爷,您……” 夫人还未说完,老爷已经将房门推开。一道黑影闪过,顾夏隐约看见门前一道身影朝前倒下。 “老爷,老爷您怎……” 黑影闪过,声音截然而止。顾夏偏头,门前的影子好像厚重了许多。 一直未再听见里头传来声响,顾夏偷偷熘出藏身之地,一掌将自己嘴巴掩住,掩住即将脱口的惊唿。 门前倒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夫人,另一人自然是老爷了。 顾夏转身想跑,突然想起不久前两人好像将什么东西收了起来,没准这就是线索。顾夏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看见地上的尸体,直觉东西在尸体身上,只好屏息伸手在两人身上摸索。终于在老爷胸前摸出两页纸藏在自己怀里。 顾夏笃定这也是一场与顾家有关的灭门案,并不敢往房间跑去找归尘,只好躲回原来的地方,寄希望于归尘福气还有效果,杀手不会再回来检查。 只是独自一人时,顾夏运气总不见好。不久便听到一道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借着掩饰看见一道黑影进屋翻找了一番,接着朝她的方向靠近。 刺眼的白光不时闪向她的眼睛。顾夏知道那是刀光,后颈发凉。 脚步声停留在面前,东西突然被从眼前拿开时,顾夏双眼紧闭,准备接受死亡的到来,哪知来的竟是一位熟人。 “小刀疤,你怎么会在这边?” 顾夏惊讶的睁眼看着面前的信苗:“怎么是你?”想起信苗之前的问题,又道:“我这不就借宿来了,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这程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信苗在这,那么信宫、信禾肯定也在,他们是不会放着信苗一个人行动的。 “这事你别管,原位躲好了。”信苗将之前拿起的遮挡物又放了回去,说:“小刀疤,你就当没有见到我。”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信苗脚步一停:“怎么?” “信苗,西厢房还住着我师傅,求饶他一命!” 信苗轻轻“嗯”了一声,疾步离开。 第28页 信宫站在院子里,左后方站着信禾,看来信禾任务已经完成。 这次暗杀,信禾、信苗两人各负责两处,信苗刚去了趟西厢房,小刀疤那师傅还完好无损的待在房间里。幸好没出什么动静,否则被手下杀了,信苗自个儿也没有办法。 “都死了?”瞧见信苗回来,信宫问道。 连信禾视线都落在信苗身上。 “都死了。不就是杀人吗,哥、姐,你们不要那么担心嘛,我能做好。”信苗上前撒娇。 “要不我帮你再去检查一遍?”信禾温暖道,一脸不放心。 “姐,你不相信我?”信苗一脸委屈。 “怎么会,我相信你,不去了。”信禾拉过信苗的手,拍拍手背。 等着陆续有人来报,信宫等人才一起离开。 直蹲到双脚发麻,顾夏才从藏身处出来。借着灯光翻开刚刚藏在怀中的两张纸。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这灭口案,竟然真的跟江湖一方势力有关。 听风是一个集消息、暗杀于一身的组织,专门负责买卖消息,和悬赏人头。这一次,便是为了程家身后的势力。 程家世代经营茶楼,对茶这一块极为熟悉,若是能将听风与程家茶楼连接在一起,听风毕竟能做得更大更好。 这过来刺杀灭门的也正是听风下的杀手,这不就是说信宫兄妹三人已经进了听风名下? 不对!由官家接手的钱庄和程家不一样。难道灭门案有两派? 顾夏不怕死,摸索着跑去程家书房解决自己的疑问,还真让她找到了点什么。 手中这本《我朝秘史》便记录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乍一看没看出什么,联合最近这几起灭门案,倒是像极了朝廷中人的手笔。 若是顾家也是有名望的商户,不用多想,顾夏便能明确这事主谋的身份。 空中的腥味渐渐散去,一股味道飘来。 顾夏突然想起西厢房的归尘,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尴尬的拍了下自己脑门,她把最重要的事情反而忘记了。 希望信苗靠谱一点。 顾夏进归尘房间时差点没被吓哭,里面并无一人,空空荡荡,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往大厅找去,归尘已经坐在蒲团上念经超度逝者。 一惊一乍弄得顾夏极为疲惫,靠着墙听着归尘的声音竟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顾夏身上披着一件薄被,睡在一堆杂草上,归尘盘腿坐在一边。 “我们这是在哪?” “离程家不远的城隍庙。既然醒了,便出发去郡都吧。” 顾夏往后一看,正是城隍庙,外面天光微亮,还未有人来祭拜,顾夏不愿有人看见自己睡在这边,稍微收拾了一下,和归尘踏上了前往郡都的路上。 顾夏还记得灭门案的突破口,想回谷城重新调查顾家的事情,若是真能串上,几乎所有杀人案都指向一个方向。 但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说两人刚从上河一路来到郡都也要大半个月,这回去……而且不必问便知道,归尘并不会同顾夏一同回去,猜测路上可能发生的一切倒霉事,顾夏暗暗吞下这个方法。 顾夏一到郡都便自觉拿着木钵去乞讨,也是这次运气给力,没多久便讨到不少银两。她拿着这笔钱到处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去谷城帮忙探查消息。 解决完这事,才有时间坐下好好思考自己能顺利讨到钱的原因。 突然勐的站起身,木钵滑落在地,发出巨大声响。 顾夏苦逼的皱起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晚9点发文,若是没有准时更新,就是蠢作者又又又加班啦,第二天再来看文吧,会熬夜码字哒~ 求评论,求收藏呦 第19章 第一次乞讨毫不费力,是听了归尘念经。 第二次乞讨毫不费力,也是听了归尘念经。 第三次乞讨毫不费力,还是听了归尘念经。 顾夏捡起地上的木钵,暗喜:这么简单便能乞讨加成的方式不要太好,哪个和尚不念经呢。 脸上笑意渐渐僵住,回想这一路上除了归尘念经超度逝者时她听见了声音,其余时刻一概没有。顾夏苦巴着脸走进茶楼,自顾点了一堆吃食。 还以为要靠着乞讨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谁曾想半路遇见不可战胜的拦路虎,头疼。还是吃点东西靠谱。 “我们接着说这位大官人的故事。话说这位官人被兄弟陷害只得到九周边境避难,幸得父亲大寿,得以回都祝寿……” 顾夏视线转向说书人,抓了一把瓜子,一脸认真。 “这故事怎么这么像那一位?”另一桌坐着两位穿着白袍的书生,背对着顾夏小声说道。 顾夏偷偷竖起了耳朵尖,侧了侧身子。 “这就是个故事,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你别多想。” “被兄弟陷害,回来祝寿,这不是……” 正要听见那人的名字,说书人拿起摺扇往桌上一拍,顾夏勐的吓了一跳,手上的瓜子掉在桌上大半。 “老父亲命不久矣,能继承家族的人选只能有一个,这人会是谁?兄弟们都想:这大官人当时被赶出家族就是因为父亲对他大失所望,大官人已在父亲前失了势,兄弟们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各自较劲。” 第29页 说书人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二子有势无权,三子被寄予厚望,五子已失父心,六子从小不被关注……” “这不用想也知道继承家族的是三子啊。”前头坐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抢白道。 说书人微微一笑:“最后这能继承的人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说着,收拾起桌上的书袋。 “老陈,你不厚道啊,连你都不知道是谁,那我们怎么知道?”壮汉摊手问道。 “这就是个故事,是谁都有可能。”说书人视线扫过大厅,在顾夏身上稍作停留,背起书袋离开。 “我就说这故事意有所指,你听到了吗,这五子……” “谭兄,莫要多想,准备来年春闱是重。” 你倒是让他说完啊! 隔壁桌的谈话又一次被打断,顾夏恨不得站起身将那戴着书生方帽的书呆子暴打一顿。又跟着那两书生坐了一阵子,再无听见两人谈起这五子究竟是谁,一脸失望的往外走。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顾夏肩膀被一掌往后推去,摔坐在地上,茫然的抬头看向来人,还未说话便被对方抢白。 “一头长髮又穿僧衣,你这人该不会是个骗子吧。”说者一身朴素衣裳,眼神躲闪,尽说一些模稜两可的言辞。 刚出酒楼不远,又在闹市,周围渐渐围满了人,偏听偏信,指指点点。 幸好每日坚持涂阿其的药膏,疤痕已经不太明显。 这是遇上敲诈的了?顾夏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跛着一只脚往前微挪了两步,学着归尘装模作样道:“施主何必为难贫僧,贫僧素有腿疾,走路最是小心谨慎。” “原来真是个和尚。”旁人窃窃私语。 来人还想再说什么,风头瞬间一变,周遭人突然噤声,一同将视线转向他。 惊慌的眼神一闪而过,来人很快镇定下来,装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举起手臂指着顾夏道:“你,你……说你穿着僧衣装模作样骗人还真是没说错。大家看看,刚刚还是一副腿脚灵便的样子,要撞着我自己却摔了,还素有腿疾。大家评评理,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旁人还在左右张望,后头清晰传来一道声音:“这是假和尚!骗子!” 旁人怀疑的念头一下子就定了,纷纷跟着那人指责顾夏。她转头一看,这人略有些眼熟,再回想,这人正是她之前询问是否能往谷城查探消息的人之一。 念头一转便知这是瞧见自己付出的银子,眼热了,这人早便等在这边准备讹她一笔,或许这围观人群中可能大部分都是团伙。 若是她每日都能毫不费力讨到银钱,她倒是不再意拿点银子脱身,可是…… 顾夏接受着旁人的指责,这银子绝对不能出,不仅不能出,还要好好敲对方一笔。她可不是好惹的。现在有归尘在旁,她对自己的运气可是不带怕的。 “顾夏。”熟悉的声音响起。 成立扒拉开人群挤进来:“我在楼上看着就猜这人一定是你,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这是怎么了?你的脚怎么了?” 成立走到顾夏身前蹲下,两手一伸准备查看顾夏的腿。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成立的手。 “我说这腿疾从小便有,这大哥非要无凭无据说我讹他。你来得正好,快告诉大家。”她要的是神助攻而非猪队友,不知道成立怎么出现在了郡都,不过有上河那次,成立肯定能配合上她。 顾夏生气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还以为能反敲来一笔钱,没想到那人转身就跑,太不是男人了。 成立:“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寺庙呀。”顾夏顺口应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从没有讹到钱的失落中惊醒,顾夏这才发现成立一路跟着自己即将走到招提山。 招提寺在离皇城不远的招提山上,以山为名。因高祖落魄时受寺内高僧相面,有帝王之相,后推翻前朝,自立为王。之后高祖为感谢高僧,重建招提寺并将招提寺作为皇家寺院。 原来是成立今年顺利通过乡试,正巧成澄这几年正要婚配,便偷偷跟着哥哥进都找机会看看指腹为婚的对象。 成立一心想跟着顾夏住在招提寺,被顾夏连恐带吓拒绝,只得约好时常上山来拜拜。 顾夏从后门熘进寺院,拉着小沙弥便问归尘去处。 “归尘师兄这会应是从住持房里出来了,你往藏经阁去看看。” 招提寺最大的建筑便是那所藏经阁,歷代住持皆会派寺中弟子外出修行并带回藏经阁所没有的藏书。歷经几代,顾夏看着眼前就像一家图书馆的藏经阁,脑门有点疼。随手翻了几页,又跟着念了几句,便放下经书,在书海中找人。 归尘拿着一本经书站在书架前,周围是暖黄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温润如玉,格外吸引人的目光。若非他穿着僧袍,绝对会有一堆小姐让丫鬟往他怀里塞手绢。 顾夏偷偷咽了口唾沫,平復微快的心跳,唾弃自己道:让你花痴,这人天生向佛而生,心动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随手抽了一本佛经上前。 第30页 “师傅,这心经好,还是出声好?” 归尘抬头看向顾夏,眉头微微一皱。 顾夏听得晕头转向,此念经非彼念经,但同是念经,希望能有效果。 第二日,顾夏一早便下山,空手而归。 或许一个晚上没有成效? 为了和归尘探讨佛法,顾夏搬了一堆佛经每日每夜的啃,总觉得头髮都要掉光,隔日便能立地成佛,满脑子“般若波罗蜜……”终于又找上了归尘。 两人在房间中讨论了一天一夜,顾夏得到了归尘赞赏的目光,这次应该就够了吧。 第二日下山,依旧空手而归。 一进屋子,看见满屋的佛经,顾夏差点气得将经书通通撕了。 白费力气。 倒是归尘对她的态度和缓了不少,邀请顾夏一起做早课。 早课?听说和尚每天早上都要聚在一起念经。 希望的小火苗熊熊燃起,顾夏洗脑式将这几日填鸭式教学塞进脑子里的佛经通通忘记,一脸兴奋的等待隔日的早课。 或许是这几日执念太深,连梦中顾夏都在与归尘畅谈佛道,最后携手双双出家。 直接惊醒。 妈呀,这一年内,她不再看任何和佛教有关的经书了,这洗脑程度简直比传销还厉害。 门被敲了两下,归尘的声音响起。 “施主,早课一炷香内便开始了,我让弥生送来早餐。” “先放外面吧,我马上就好。” 这可是第一次归尘主动来找她!竟是因为一节早课。 顾夏无声尖叫,抓乱了头髮,这次再不行,她还是好好待在归尘身边,别整天想着发家致富了。 顾夏学着归尘盘腿坐在蒲团上,整个大殿,除了她和归尘,一眼望去,全是九十五瓦大灯,闪闪发亮。 顾夏眼神不由自主开始乱瞟,大殿最前面就是弘忍,木鱼一敲,整齐的经声一同响起。 顾夏耳朵唯有听见那道清冷的声音,仿佛石子投入一汪死水,瞬间泛起涟漪。 肩上突然一重,归尘声音一停,睁眼看向左侧,顾夏已经在经声中睡着,眼下一片黑青。 这几日探讨佛法中,顾夏对佛法的见解极为独特,连归尘都不由放下对她的成见,有时甚至忘了她是位女子。 归尘右手抬起两次,最终还是放在膝上,闭眼跟上众人。 一切都被上头的弘忍看在眼里,满心满眼都是欣慰。 早课渐渐进入尾声,顾夏头一歪歪进归尘怀里,赶紧坐直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还是让顾夏伤疤好了-_- 第20章 顾夏往前探了探身,转头瞧了一眼归尘,见他眼睛紧闭,嘴巴张合,默默往后坐回原位,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这动作如此神速,莫非他当真没有察觉? 前头木鱼敲响三下。 顾夏扫了一眼弘忍,跟着单手立掌,时不时偷偷睁开一眼看向归尘,嘴里无声数着一、二、三、四……乍一看还以为她真能跟着把经书背下。 大殿里回声渐停,木鱼又缓慢敲响三下,众人一齐站起身,顾夏也拿起自己的蒲团跟着往外走。 得赶紧趁着福气加成还在带着木钵去酒楼门口,或许开张一天又可以吃个大半月,正好今日谷城那边应该也有了消息。 “施主。”归尘喊住顾夏。 她硬生生停住脚步,真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惜这几日天天跟着归尘探讨佛法,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犹豫片刻只得转过身去。 身后归尘从袖中抽出一卷经书…… 就知道就知道,她干什么不好,怎么会觉得探讨经书就能代表听了归尘念经呢?现在强行把经书丢掉还能不能行了? “归尘师傅,那日不是说了,唤我顾夏便好,这施主施主的,若是人一多,我还真不知道你喊的谁。我也唤你归尘吧。”她倒是想喊假和尚呢,心里恨不得直接将经书抢来砸在地上转身便走,表面依旧一脸欣喜,视线咕噜转着停留在归尘脸上,绝对不往下瞟哪怕一寸。 “顾夏。” 看着归尘嘴唇嘟起又瞬间张开,嘴里蹦出自己的名字,顾夏欣慰的点点头。 真乖! “那日你说有一事不明,我这刚好有一本……” 手中的经书正要往前递,顾夏赶紧抢白道:“诶,那什么,我好像还有一事需要下山,等我回来一定找你去。” 边说边朝着前头跑,连木钵都不敢回房拿。 归尘瞧着惊慌离去的背影,嘴角一勾,摇了摇头。还以为她能再多坚持一段时间,这才为其找来手中这卷经书,看来这几日已是极限了。他早就看出顾夏并非一心向佛,只是她理解的佛法确是那样特别,令归尘受益良多。 正要收回袖中的经书被人一把抽走。 弘忍翻看了两眼又塞给归尘:“你倒是连祖师爷亲笔所写的经书都拿出来了。” 手里抱着蒲团,顾夏坐在牛车上,心情甚好的哼着曲子,旁边还有一位穿着绸缎的公子,一把摺扇朝着顾夏扇了两下被她嫌弃的推开。 “你怎么在这?这都快要入冬了,你还成天拿着扇子,冷不冷。” 第31页 秋老虎早前便过了,这几日温度渐凉,顾夏里头忍不住多加了几件衣裳。问起其他小和尚才知道他们一入冬穿衣不得超过三件,只是将平常的中衣换成夹棉的。顾夏讨来一件中衣感受了一下,不仅厚重得要死,保暖效果也不好。 对了,回寺时可得帮归尘带几件衣裳,依他的个性,绝对和其他小和尚一般都是死脑筋。这和尚又没有武功,没有像书里写得那般内力护体,哪会不怕冷。 “你不让我住在寺里,我又不知如何寻你,只得在门口碰碰运气。”成立将摺扇合上。 “看你过得倒是不错,连脸上疤痕都好了许多,看来归尘师傅真有办法解决你的霉运。” “那是自然。”顾夏骄傲应道,她一会可是日入巨款的人。上下扫了两眼穿着单薄衣服的成立,果然会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得省了多少银子。 “对了,你找我干~嘛?”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顾夏抱着蒲团赶紧问道,可别耽搁了乞讨的时间。 “澄儿也跟着我一道来了。” “我知道呀,她不是将要婚配了嘛?” 顾夏细数了下自己剩余的银两,心道:木钵还是别买了,反正没有木钵也能乞讨。 “她想见你。” 顾夏愣了一下,想起最后分别那日说过的话,不知怎的竟有点心虚。她伸手抹了下鼻子,她可没有看上归尘,要怪只怪他那张脸长得太好了,颜控的痛苦谁能理解? “你们现如今住在哪里?我今日正巧有点事,改日一定上门。” “南大街往后的嵇府……”成立还想再说什么,可惜顾夏一门心思已经在别处,只得跟在身后。 填满了荷包的顾夏别提有多开心了,这次出乎意外没多久就得到了大把赏钱,甚至连乞儿都会给她丢下一枚铜板。 顾夏笑得见眉不见眼,往后一退,胳膊一抬搭在成立肩上,一副暴发富十足的样子,道:“想吃什么,爷请客。” 坐在一家装饰简单的酒楼里,桌上摆满了荤菜,连小二都不由自主看向正大快朵颐的顾夏。 “看什么看,没听过活佛济公嘛,这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顾夏又夹了一块猪颈肉扔进嘴里。在招提寺里一日,顾夏只能吃一天素,嘴里都淡得没了味,仅有下山才能吃点荤,只得赶紧填饱肚子。 小二明显不信,一步三回头,连其他食客都不时看向她,仅有成立毫不在意,还不时往她碗里夹菜,劝她多吃。 见着顾夏吃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你刚说的活佛济公是谁?” “……” 顾夏打了一个饱嗝,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桌子和成立干净的碗碟,尴尬的挠了挠眉尾。 “下次,下次一定请你再吃一顿。” “我可记住了。”成立赶紧接话。 看着眼前俊朗的脸微笑应道,顾夏总感觉自己掉进了自己挖好的坑,还掉得挺深。 趁着结帐时,顾夏将一张纸顺手塞进掌柜的手心,双方相视一眼,掌柜的低下头将找零的铜板放在桌上,移至顾夏面前。 离开时顾夏转头看向牌匾,左下角正好并排着三个“一”。 街上热闹异常,因着圣上身体欠安,这次寿辰将要大办为其沖喜,免了百姓一年的税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只有顾夏皱着眉头,一脸烦躁。 她要被烦死了!身后跟了条尾巴,赶也赶不走。连那处都不敢去,不知道消息传回来没有。 “你既过了秋闱,何不回去好好准备明年春闱?”顾夏停住脚步问道。 “夏夏这是关心我呢?我本不想做文官,若是春闱未过,大不了去考武状元便是,夏夏不必担心。” 顾夏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谁要关心你。 实在没有办法摆脱身后的尾巴,顾夏只得带着成立进了一间成衣铺。 算了算了,还是改日下山再去问问情况吧。 成衣铺极为普通,看着便是日常百姓购买的首选,摆在前头的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而是厚实的冬衣,里头只有老闆和老闆娘两人,老闆在前头充当掌柜和接客,老闆娘闲暇时也出来帮忙挑选布料。 通往里头的帘子掀开,老闆娘拿来几款素色布料,还有几块棉花摆在托盘一侧。 “小师傅是要做中衣吗?” 顾夏点头。 老闆娘招手让老闆拿来一件僧袍样式的中衣。 “小师傅看看这件,这招提寺里小师傅的衣裳大多都是我们店里做的。” 顾夏摸了两下,和小和尚拿来的中衣并无差别。 “还有……” “呦,看来生意还不错嘛。” 门口走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倒八眉,鬍子拉渣,领口大开,前头一只大白虎从领口露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文着大白虎的壮汉。 成立走到顾夏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她还想探头细看,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只好放弃。 “虎,虎哥,您怎么过来了?”老闆转头示意老闆娘赶紧带着客人进去里屋,走上前问道。 “小师傅,里头还有些布料,我们进去看看。” 第32页 看不见前头发生了什么,但老闆娘脸色担忧,视线不时瞟向门口,足以猜测这事不仅发生过一次。顾夏抬起了半边屁~股,又坐了回去。哪有什么用钱解决不了的事,若是有,就是钱不够。 自从跟在归尘身边后,顾夏不再担忧自己的运气,即使偶尔分开,只要不超过一天,对她的运气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况且身边还有成立在,顾夏屁~股牢牢粘在椅子上,不动半分。 “老闆,这生意既然不错,是不是该把欠着我们虎哥的钱还了?”另一道声音响起。听着狐假虎威,一听就是小弟。 “小师傅……”老闆娘脸色焦急。 “老闆娘有眼光,这几款布料就不错,不必进里屋了。”顾夏看着手上的布料,拿起其中一款赤色。每次见归尘,穿的总是雷打不动的玄色僧衣。归尘本身就皮肤白净,穿上赤色一定极为好看。 “这颜色衬你。”成立转头便瞧见顾夏拿着赤色布料发呆,以为她不知该选什么颜色,不由开口。 “虎哥,我们这小本生意,真没有那么多钱。要不您再给点时间?明日,明日再来?” “啪”的一声巨响。顾夏勐的回过神来。 原来是那虎哥一脚踹向柜檯。 “你当时可是借了五十两盘下这家店面,说着一年连本带利一百两还给我,怎么,忘了?” “怎,怎么敢。这不是生意不好……” “我管你好不好,再不还,这店面就盘出去,足够连本带利还给我了,多的我也不找你要。” “虎哥义气。”身后小弟连连夸道。 顾夏听着灵机一动,一脸欣喜的看向老闆娘:卖吧卖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会比较晚噢 第21章 老闆娘疑惑的看向顾夏,抬手往脸上摸了两把,偷偷往后挪了几步。 “虎哥,不是我不想卖,这店铺在巷子里,经过的人本就不多,哪有什么生意,这店自然也盘不出去。” 顾夏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她就是看重巷子里衣服不贵才进来买的。 以前老想着靠自己的现代知识发家致富,摆脱贫穷,还尝试着前往成衣店,令老闆为其想法折服,没想到结果通通是被拿着扫帚赶出去,还以为她是过来乞讨的。 这不,机会出现了。 顾夏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荷包,今天讨到的金叶子不少,不知道够不够一百两。 前头成立还纹丝不动挡在跟前,若是不够,或许可以找他借一些。 “老闆这是想把铺子盘出去?” “是,是啊……” “要不盘给我吧。” 一群人包括老闆娘都将视线看向成立身后的顾夏,连成立都转头看向她。 “我这银子不多,刚好一百两,不知可不可以。” 老闆看向老闆娘,老闆娘眼神示意,这家店如今即使要盘出去也不过四十两,这小师傅竟然想一百两盘下,你还不赶紧答应。 老闆犹豫片刻,那头虎哥正要帮忙答应,顾夏接着道:“当然,一百两盘的不仅是这店,还有这店里的布料,包括老闆和老闆娘。” “我们不签奴籍。”老闆看着顾夏,神色莫名。 “自然不签奴籍,便算老闆和老闆娘依旧在这家店做工,每月一人给五十钱的工钱。” 老闆低头思索。 “你还想什么,这小师傅愿意出这么多钱,你们还能继续在这里卖成衣赚钱,还不赶紧答应。”虎哥站起身说道,晃晃悠悠想走到顾夏身前,都被成立挡在中间。 顾夏掏出荷包数了数,还差点,用胳膊肘捣了捣成立,借来三十两,一同让成立扔给了虎哥。 “老闆既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这店已经被小师傅盘走,小师傅才是这店的老闆,叫我掌柜的就是。” 完成一件大事,顾夏凑到成立耳边叽里咕噜了一阵。 她从未经商过,只能让成立帮忙与两人签订契约。老闆叫吴哥,老闆娘便叫吴嫂。顾夏走到吴嫂边上比手画脚了许久才让吴嫂知道她想做出怎样的衣服,先是震惊,后眼神一亮赶紧往里屋走去。 “对了,吴嫂,别忘了帮我做四件僧袍,我下次来取。” “好嘞。” 商量了将店名改掉后,两人走出成衣店,成立这时才开口:“你倒是省得花大价钱玩闹。” 全程成立都没有说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顾夏还以为对方也贊成自己盘下店面,原来以为自己是在瞎闹。 “这可不是瞎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三十两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还了,便当做你刚说的什么股……” “入股?” “对!” 顾夏刚想拒绝,转而想到成家本就经商起家,自然要比自己在这一块熟悉,若是有了他照顾,这店铺不火才怪。 “那就劳烦你多照看吴哥、吴嫂了,等着赚钱吧!” 顾夏依旧买了一堆吃食带回招提寺,这次坚决没让成立送,自己步行着上山。 离寺庙不远正好瞧见一位樵夫正往里推着牛车,牛车上捆满柴火,身形极为熟悉。 第33页 待她爬到寺前,那樵夫已经将牛车推进寺庙,不见人影。 顾夏抱着一堆吃食站在归尘厢房门口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熟悉的“进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蠢事。每次下山总是习惯性给归尘多带一份吃食,早已养成一进寺庙便到归尘居处的习惯。 “进来。” 顾夏退后两步,既想将吃食分享给归尘,又不愿意和归尘探讨佛法,简直进退两难。 “施主,您又来找归尘师兄了,这次又带了什么好吃的?”弥音正从厢房里出来,大声说道。 身为一个和尚,怎么这么大嗓门?顾夏咬紧牙关,不知道归尘听没听见外头的说话声。 弥音不过十三岁,还是个孩子。顾夏在怀里挑出一样最最最不好吃的零嘴塞给弥音,小声道:“这个给你,其他的帮我送给你归尘师兄吧。” “施主,您就在门口,为何不自己送进去?”弥音接过东西,一脸疑惑。 “小声点!”没见她这么小声嘛,就你大嗓门。这里面没听到也该听到了。 顾夏转身要跑。 “顾夏,进来。” 这被点名道姓,还能当做没有听到吗? “施主,师兄叫你呢。”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你不用再重复一次。 顾夏转身走回来,将弥音怀里的东西都抱回自己手上,包括说了要送他的小零嘴,一同用手指勾了回来。 “诶,施主,那是……”要给我的。弥音抬手。 顾夏转头做了个鬼脸,推开门,迈进厢房。 看着顾夏将吃食放在桌上,归尘故意道:“你是来拿经书的?” 顾夏的脸瞬间皱成一团。 归尘忍俊不禁,可惜顾夏一脸苦恼的坐在桌前,做着继续探讨佛法的心里建设,没有发现老实呆板的归尘也开始会捉弄人了。 顾夏脸上的疤痕基本看不出来了,一张小脸没了刀疤影响格外清秀,穿着僧袍倒也像模像样。此时一张小脸揪成一团,坐在桌前唉声嘆气。 “佛经被师傅拿去了,我今日也累了,便不探讨佛法了。” 顾夏的脸瞬间展开,笑成一团。 归尘在她瞧来时,将视线移向桌面。 “今日又买回了什么?” 顾夏注意力被转移,赶紧细数起带回来的吃食,还打开了几样拿给归尘尝尝。 不像在合牧时那般难以接近,归尘当真尝了几口。 这探讨佛法的作用真大,连归尘都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顾夏将归尘的转变归结于被自己的智商折服,差点高兴之余说出自己用乞讨的钱盘下一家成衣店的事。 顾夏睡前还在规划着名成衣店未来的发展,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怎么盘下一家店会如此顺利。当夜便做梦梦见了自己扑在归尘怀里,收购了一家家店铺,走上人生巅峰,醒来时嘴角还挂着微笑。 一拍脑袋,可不就是昨日早课扑到归尘怀里了嘛。 顾夏还想着今日再实验实验,不久便听见早课结束的钟声。 怎么今日归尘没再唤自己起来听早课? 顾夏梳洗完毕走去大殿,正瞧见归尘走在一妇人身后。遥遥一看,身后还跟着不少奴僕,远远缀在后头。 妇人身穿一身琥珀色长裙,头上插着一对珠钗亮眼得很。虽来寺庙已是朴素打扮,也能看出妇人不是朝廷命妇便是当家主母,一身气派。 这是怎么回事?顾夏心里猫抓似的好奇,却不敢离得太近被发现,看着两人像是要往菩提亭的样子,抄近路提前往那去了。 “澜儿已经接手听风阁,将听风发展得不错。现如今老爷清闲得很,最是挂念的还是你。” “贫僧在寺中一直很好,望老爷、夫人不必挂念。” “你倒还是这个样子。这奕儿也回来了,不日将要成亲,我也算对得起姐姐了。” “夫人,请带一句话给闻澜:‘江湖便是江湖,切莫同朝堂扯上关系。’若无事,贫僧便走了。” 顾夏趴在树上,听着两人交谈一头雾水,唯有听风阁还知道是什么。听这妇人所言,这听风阁难道就是她家的? 卧槽,这消息可大了,毕竟没人知道听风阁身后究竟是谁。只是,顾夏小心转动抱着树干的手腕,她只记得这妇人,也不知道这妇人是谁。尤其古代女子基本不会出门,她如何能找到这妇人身份? 妇人在菩提亭坐了许久,直到妇人离开,顾夏才从树上下来,手脚发麻,腰酸背痛。下次再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偷听了。 “施主,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师傅找您。” 弥音远远跑来,还未跑近,顾夏已经听见他的大嗓门喊了些什么。 “弘忍、师傅他找我何事?”顾夏问道。 “师傅没说,不过归尘师兄也在。施主,您快过去吧。” 弘忍房中,归尘坐在下首,看着师傅突然闭眼,大拇指在其余四指指节点了若干下,最后缓缓睁眼,唤来弥音去喊顾夏。 “师傅,这进宫带上顾夏,实在不妥。” “别急,自有天意。” 顾夏坐在马车中,中间坐着弘忍,对面坐着归尘,外面还有个小沙弥驾着马车。 第34页 这可是第一次见和尚主动坐马车出门。听说可是进宫,自从来到古代,顾夏便是在离郡都很远的谷城和上河生活,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进宫。顾夏不时偷偷从布帘中往外瞧,被归尘视线一扫,便正襟危坐。 马车一停,外头便有尖细的声音喊到:“恭迎弘忍大师。” 弘忍一下马车,归尘便道:“一会不要乱跑,不要偷看,跟紧了。” 顾夏点头,跟在归尘身后下车。视线一扫,不敢多看,紧盯着鞋面。 外头是红色的宫墙,离着皇帝居处还需要走许久。顾夏只敢用眼角扫着两侧,即使听见前头公公与弘忍交谈,都不敢抬头瞧上一眼。 “弘忍大师,这归尘小师傅咱家见过,后头这位?” “这只是贫僧新收的一位小徒弟。”弘忍回道。 “看来大师总是与这些俗家弟子有缘,又收了一位带髮修行的小徒弟。” 公公的声音阴阳怪气,顾夏忍不住抬眼,正好与公公转来的视线对上,赶紧垂下眼睑。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三更emmmmm,大家还是别等了,不一定有,我努力! 需要评论才有动力呀,小可爱们(?? . ??) 第22章 这北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既要出家,便需修身修心。这修心,便是一心向佛;修身,便是剃度,修戒律十条。 人人都知弘忍大师有个带髮修行的徒弟,法号归尘,最是一心向佛,只因从小一要剃度便会晕倒只得带髮修行,所以郡都对带髮修行者其实很是宽容,除了皇宫…… 应该是说,除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宁公公,最是讨厌带髮修行的僧人。只是这弘忍大师的徒弟,即便是他,也动不得。 宁公公带着众人来到养恩殿。 弘忍吩咐了顾夏几句,让其和归尘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跟着宁公公进殿。 “大师,这归尘师傅也一同进来吧。”宁公公看向归尘,道:“圣上有事吩咐。” 归尘看了一眼弘忍,在对方颔首间,跟在身后进门。 养恩殿同电视中看到的宫殿相差不大,门口有两名太监低着头守在两侧。顾夏放心大胆的四处张望,除了偶尔有宫女或侍卫经过,一片安静。 不一会儿宁公公独自一人出来,站在门口同顾夏面面相觑,眉头一皱,实在看不得顾夏站在自己跟前,唤来小太监带着顾夏去小花园走走。 顾夏无趣的坐在花坛边上,小太监站在不远的地方。 莫名其妙被带进宫来,莫名其妙被嫌弃,莫名其妙被丢在花园中。眼角瞧见小太监转向其他地方,顾夏负气又摘下一片花瓣碾碎在土堆里,毁尸灭迹。 “归尘?” 顾夏寻着声音抬头,还以为归尘也同自己般被赶了出来,正要向对方吐槽自己的委屈,身后只有一身穿华服的男子。 小太监疾步往这里走来,看见男子赶忙跪下行礼道:“奴才见过昭王殿下。” 殿下?昭王殿下? 顾夏赶紧跟着起身,却不知该如何行礼,看了一眼行跪礼的小太监,单手立掌行了僧礼。 昭王摆摆手,两人起身。 “你是何人?”昭王视线扫过顾夏全身,尤其是同归尘一般浓密的黑髮,问道。 “昭王殿下,这是弘忍大师新收的小徒弟。”一边小太监看着沉默不言的顾夏,赶紧回道。 “噢?小徒弟,看来你和归尘还是师兄弟呢。对了,归尘没来吗?” 原来刚刚昭王是将她看成归尘了。毕竟之前能进宫并且带髮修行的和尚也只有归尘一人,现在多了一个她。 呸,她才不是和尚呢。 “归尘师傅同弘忍大师一同正在觐见圣上。”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昭王示意顾夏跟上,走到一旁的石椅上落座。有丫鬟送上两壶热茶退下。 顾夏暗中打量着昭王,长得是人模人样气度非凡,就是没有归尘看着顺眼。她自己都没发现如今竟会拿着他人同归尘比较了。假借喝茶的瞬间又扫了两眼昭王,还是她家归尘更好看些。 “小师傅如何称唿?” “顾夏。” “没有法号?” “师傅还未取。” 昭王瞭然一笑,两人胡天海地畅聊一番,便有小太监前来寻顾夏,说是弘忍大师要出宫了。 顾夏临走前,昭王喊住她道“不知小师傅可否帮本王一个小忙?见过归尘帮本王带一句话吧。” “王爷为何不跟贫僧前去,自己同归……师兄说呢?” 昭王笑笑不说话。 “下月中旬是本王大婚,请归尘师傅一定上门,本王将好生招待。” 难道归尘还有什么隐藏的幕后身份?连个王爷大婚都要特地请他上门。 顾夏跟着小太监左拐右拐,一心想着见到归尘时如何想方设法炸出他和昭王的关系。沿着红砖瓦墙直走,再见弘忍时已不在养恩殿门口,听领路的小太监说这是出宫之路。 顾夏朝着弘忍身后看了两眼,不见归尘人影,疑惑的看向弘忍。 “走吧,小徒弟,我们该出宫了。” 第35页 弘忍走在前头,被顾夏拉住袖子停住脚步。 “归尘呢?”说着还回头张望了两眼。 “放心吧,他有事要处理,你我先行出宫便是。” 话说归尘这边被宁公公带着进了一间卧房,再出来时已经脱去了袈裟,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唬人得很。未做停留便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直接由宫中驶出,宫门口无人敢拦,一路朝着城外而去。 顾夏越想越奇怪,归尘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处理,甚至连和她打一声招唿的时间都没有。 马车突然停下,顾夏以为外头发生了什么,未做理会,倒是弘忍上前掀开帘子先行下车。顾夏从帘缝中看到小沙弥前去敲门,知道马车停留时间不会太短,也跟着下来。 马车停在一所大院门口,匾额上写着“嵇府”两字,倒是有点熟悉。不一会儿出来一位妇人也是极是眼熟,领着弘忍往里走。 “弘忍大师怎么来了,这归尘怎么没一道上门?” 妇人向后张望两眼,一开口顾夏便记起了这道声音。这不早上刚听到过,还让她爬树差点手脚僵硬下不来的那位施主嘛。 这简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上还想着如何找到这位妇人呢,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 妇人带着弘忍进了一间佛室,再出来便一脸笑意的走到顾夏身前,一把拉过她的手道:“这位小师傅是要住在嵇府了,就把嵇府当做自己家。” 顾夏一脸懵逼的看向弘忍,总感觉自己被卖了。手上要被视线刺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男子,赶紧从妇人手上挣脱,赶忙退后几步。 直到跟在妇人身后送走弘忍,顾夏还有种不真实感。手腕上戴着的是归尘从不离身的佛串,弘忍说可以用来压运。 压运? 要是佛珠一早就有用,为何还要让她找什么有缘人呢。虽然嫌弃极了,顾夏还是将手指上沾染的花汁又往身上擦了两下,这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手腕上的佛珠。 你最好像你主人一样有福气加成,否则转眼她就能把佛串卖了。 弘忍可是说了,归尘过两日便会回来。让自己在嵇府等着一起上山,若是过了两天还未回来,她照样要把佛串卖了。 自从遇见归尘,顾夏并未同他分开过,这乍一要分开,她便开始心慌意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归尘。她将这心理归结于害怕自己霉运復甦,这许久未发作,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妇人亲切极了,弘忍一走,也不让僕妇准备,亲自带着顾夏进内院,被身旁僕妇提醒才又带着顾夏前去外院,为其准备好了居室,还拨了个丫头伺候,直被顾夏拒绝。 “小师傅,这处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少时住过的地方,因小师傅来得匆忙,府上也没有准备。对了,隔壁还住着上河来都备考的书生,若是不嫌弃,要不我重新给你找个住处吧?” “不必不必,夫人太客气了。” 这真是听风阁的前女主人?难道不应该是一脸高冷不近人情那种,竟是这么好相处的嘛?还是因为她还挂着假和尚的名头? 顾夏好不容易摆脱了妇人的热情招待,回到自己的住处。 “顾夏?” 成立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成立时,顾夏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嵇府这名字甚为熟悉,原来之前成立提过的地方便是嵇府。 “借住借住。” “成公子,成公子,圣旨下来了,快去接旨吧。”一名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 “圣旨?” “是成小姐的,圣、圣上赐婚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上河成家之女成澄品貌出众……今昭王适婚娶之时……钦天监已择良辰,于下月十六完婚……” “谢主荣恩。” 顾夏跪在成立身旁,成澄正跪在另一侧,直到成立站起身接旨,顾夏都没从成澄脸上看到欣喜的表情。 这包办婚姻就是这样,还不知道见没见过另一半长啥样呢,就要成婚了。 顾夏往旁边挪了两下,想告诉成澄一声这昭王其实长得不错,让她不用担心,没想成澄察觉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 不会还在生气吧? 传旨的太监一走,嵇夫人便走到成澄边上。顾夏不想引来嵇夫人的注意,赶紧离开,想着由成立做引,让成澄出来见上一面,之前成立不还说成澄要见她呢嘛。 住在嵇府倒是方便了顾夏出行,顾夏熘出嵇府也没遭到人阻止。一路走到之前同人约定的地方,果真有一人等在那边。那人并未说话,而是塞给顾夏一封书信,转身离开。 顾夏赶紧打开书信一看,这顾家果真大有来头。顾家是做珠宝生意起家,名下店铺不仅分布了整个北郡,连其他国家都有涉足。生意做得不是一般的大,后头甚至有了几家鍊金厂,连军中将士所穿的盔甲听说也是出自顾家之手。 只是这顾家一死,没人知道这后头的鍊金厂究竟落入了谁之手。 之前顾夏或许还相信这是仇杀,将所有线索一连,这哪里会是什么江湖仇杀,北郡将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得最痛苦的一章,感觉好多东西要抓出来熘熘,但是又写得好啰嗦。 第36页 顾夏:归尘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第23章 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顾夏精神恍惚的走在街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大理寺,被门口的带刀侍卫直接拦下。 幸好还穿着僧袍,没直接被当做闹事的抓到官府。 顾夏赶紧拍打了两下脸,清醒了脑袋,找到一处墙角蹲下,努力平復原主的情绪。 “别急,你千万别急,这状告皇室宗亲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们有证据吗?没有。我们有背景吗?也没有。你这一冲动,不是要把自己送进大牢吗?人家王爷只要挥一挥手,多的是人投毒暗杀我们。这大仇不得报,还赔出去一条命。你冷静点,总有办法的。” 顾夏嘴里念叨着,感觉到头脑不再那么昏沉,心口的疼痛消失,终于吐出一口气,爬起身,顶着身后两道提防的视线原路返回。 回到嵇府,顾夏全身脱力摊在床上,衣服已经浸了一身汗,迷迷煳煳的睡去,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也没有醒来。 “阿秋”顾夏赶紧吩咐小厮帮忙打来一桶水,躺在温热的水桶中,还不时揉着鼻尖。 昨日穿着汗湿的衣裳睡着,果真着凉了。 “成公子,您来找小师傅的吧,小师傅正在沐浴,要不您一会再来?” 门外小厮的声音响起,顾夏将下巴抬离水面,透过窗棂纸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听到成立离去,顾夏又埋进水中。 “阿秋,阿秋”提前裹上了成立临时拿来的披风,拿着成立的手帕擦了擦鼻尖。古时候就是这点不好,没有纸巾,感冒都很难受。 成澄坐在一边本不想搭理顾夏,见她鼻子通红,果真难受得紧,还是吩咐丫鬟去煮了一碗姜汤过来。 顾夏接过热腾腾的姜汤,抿了一口,眼含热泪的看着成澄,哑声道:“澄儿,你终于肯搭理我了。” 重感冒的声音实在严重,成立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还是请个大夫吧。” “不不不,我喝完姜汤再闷闷汗,明天就能好。” 顾夏一口气将姜汤喝完,身体由内到外暖和了起来。古代只有中药,刚穿来时可没少被逼迫着喝药,她可不想再尝那噁心巴拉的东西了。 “成立,善衣坊的成品衣应该做出来了,你去拿来瞧瞧吧。” “不急于这一时。” “我这不急着穿呢嘛。阿~阿秋”顾夏往身上又盖了一件薄被,吩咐小厮取来厚实一点的被子。 “要不我让小厮去取。”成立往外一喊,小厮被顾夏叫去取被子,门外并无人看守。 “吴哥、吴嫂那里哪敢随便相信旁人。” 成立还想再说什么,见着顾夏一脸难受的样子,犹豫片刻起身出门。 终于将成立忽悠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成澄两人。看着成澄依旧冷清的样子,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只得她先开口缓和气氛。 “这昭王,你见过没?”还未等成澄张口,她又接着道:“昭王长得是一表人才,绝不比归尘……差。” 顾夏低下头,偷偷将嘴巴藏进被子中,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这破嘴巴,还是少说少错。 没想成澄反先开口:“夏姐姐,澄儿见过昭王殿下了,他很好。夏姐姐也听到昨日的圣旨,澄儿不日将完婚,便不要拿归尘师傅取笑澄儿了。只是不知分别后夏姐姐跟着归尘师傅过得如何?” 成澄当真一副没有和顾夏闹过别扭的样子,连之前的不搭理人、冷漠的性子都仿佛幻象。顾夏刚想放下心,对方突然画风一转,面无表情道:“夏姐姐是不是希望澄儿这么说?” 顾夏看着成澄打了个哆嗦:“你,你别……” 成澄敛眸,挺直的背部放松下来,再抬眼又是温柔可人的闺中小姐。 “夏姐姐,当时我真的很生气。” “对……”对不起。 顾夏道歉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气自己即使遇见喜欢的人也只能埋藏在心底。姐姐便当澄儿在昌乐寺与你开了个玩笑吧,下个月大婚,你一定要过来陪澄儿出嫁呢。” 顾夏看着面前强颜欢笑的脸庞,点了点头。她确实清楚成澄喜欢归尘,但也知晓她已有婚约。当时跟着归尘离开也是为了能调查顾家灭门的线索,后来发现他才是那位有缘人,便离不得了…… “姐姐如今还跟在归尘师傅身旁吗?” 顾夏愣愣点头。 “整个北郡都知晓归尘师傅带髮修行是有原因的,和尚从没有七情六慾,姐姐莫不要真心错付了。” “我不是……我没有……” 顾夏还想再说什么,外头传来兴奋的喊声。 “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少爷他回来了,还带回了大少奶奶!” 为了摆脱尴尬,顾夏假装好奇的往外走。 嵇府中后院住着女眷,前院住着男丁,男客通常也安排住在前院。顾夏在前院熘达一通还未曾见过嵇家少爷,连小姐都没听下人提过。偶尔问起,看下人的脸色还以为问到嵇府痛脚,并不敢多问。顾夏差点以为嵇府就老爷、夫人两人,这夫人在招提寺所说的闻澜莫不是抱养? 第37页 今日倒是多出一位大少爷。 顾夏又打了两个喷嚏,拐过几条长廊,很快便到了大堂,一眼望去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连丫鬟小厮都一脸兴奋。 这,这不是? 嵇夫人看到顾夏,拉过男子转过身便要给顾夏介绍。 闻澜?嵇闻澜! 男子戴着半边面具露出下颌,女子戴着轻纱遮住相貌,这副面孔顾夏看了多次,并不妨碍认出两人。 站在眼前的不是半君和阿其又是谁? 只是这半君的眼神落在顾夏身后的披风上,不知怎的,顾夏竟有些心虚。 “阿秋” 顾夏掏出手帕不雅的擤了个鼻涕。 抬头正看见阿其靠近半君挤眉弄眼,不时往她手上一扫。 总觉得身后有些发寒,莫不是衣服穿少了? “小师傅,给您介绍一下……” “夫人,我与二位施主相熟,无需介绍。” 浓重的鼻音一起,不仅是半君,连嵇夫人都忍不住皱眉,一脸关心道:“小师傅怎么病得这样难受,我让下人赶紧去喊大夫来。” “不……”顾夏赶紧摆手,眼睛不由自主瞟向半君,拒绝的话竟然卡在喉头,要吐吐不出来,咳嗽几声带过。 趁着嵇老爷将半君喊走,顾夏赶紧将阿其拉到一边,一脸茫然道:“这人怎么比上次见面更可怕?” 阿其笑了两声,一脸神秘:“还记得刚见面时,我让你帮的忙吗?” 两手撑着下颌歪着头看着顾夏:“我要请夏夏帮我个忙,一会你就负责洗香香,我带你去见俏公子好不好?” 想起当时阿其穿着男装卖萌的样子,顾夏实在不愿点头。 “他他他……就是你说的俏公子?” 阿其用力点头。 顾夏一把拂下阿其拉在自己袖子上的双手,揉了揉鼻尖:“这俏公子还是算了。” 说完径直走回房间。 徒留身后阿其两手叉腰,一脸无奈道:“小夏夏,这可由不得你了。” 成立提了两袋大包回来,里头正是顾夏招唿过得将棉用鹅绒替代,洗净塞进衣服夹层中的冬衣。顾夏赶紧穿上试了试,又轻又暖和。 “吴哥说了,这衣服保暖效果确实比棉衣高出许多,但这鹅绒可不好找。” 顾夏小心翼翼将赤色僧衣收好,又用布巾捆了起来,收到柜子里。而另一套玄色僧衣反倒是胡乱套在身上。 “没有鹅绒可以用鸭绒代替。倒是哪里有多余的鸭绒和鹅绒,你这股东可别想偷懒。” 成立坐在桌前一脸悠闲的倒了杯茶,倒是有了主意似的等着顾夏多问几句,对方却将自己裹在被子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夏,还是叫个大夫吧。” 被子里并无传来回应。 成立继续说道:“夏夏,澄儿即将大婚,我们也该从这里搬出去了。我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买了座宅子,老夫人和爹娘正往郡都赶来。你在嵇府生活多有不便,要不随我们住……” “咚咚” 说话声被敲门声打断,顾夏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整张脸红扑扑的。 “小师傅,您开下门,大夫到了。” 一听到“大夫”两字又赶紧缩回被子里,小声跟成立道:“我睡了,我睡了。” 就差一点,成立无奈握紧了拳头,看着顾夏的模样心底越发柔软,无视顾夏装睡的样子,起身打开了房门。 小厮身后跟着三人,一人是鬚髮皆白,背着药箱的大夫,一人是带着面具的半君以及跟在半君身后的阿其。 “成公子,原来你在这呀,这是我们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成立看到半君时不知为何浑身充满戒备,乍一听到大少奶奶竟放松下来。 “进来吧,夏夏还未睡呢。” 半君将视线又一次扫向成立,又环顾一圈屋子皱了皱眉,转而又看向床上的蚕蛹。 “唔~”床那头传来一声仿佛睡得香甜才会发出的声响。 阿其忍不住笑出声:“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没睡。是要自己伸出手让大夫把脉,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成立惊讶的看向阿其,看来两人十分相熟,否则这位姑娘怎么会知道夏夏是女子。 被子里翻动了一阵,最后从床缝中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腕来。同在上河城乞讨相比,在上头再找不到茧子。 之前都未细看,成立这才相信顾夏果真要跟在归尘身旁才能净化霉运。 半君一个眼神,阿其便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搭在顾夏腕上挡住成立的视线。 大夫坐在椅子上,搭着丝帕诊脉,不一会便站起身。 “怎么拖了这么久,小姐这是风寒引起的高热,若是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老夫开道方子,赶紧让人同老夫去抓药吧。” 听到这话,顾夏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庸医!我这只是风寒,哪有那么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写得巨无敌顺,觉得生病闹别扭的夏夏好可爱,我想虐男主了。 晚上会有二更呦,欢迎小天使进专栏点个作收呀,么一个 第38页 第24章 顾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明明就是闷出来的,才不是什么高热。” 老大夫听完吹鬍子瞪眼,手指着顾夏,刚想指责她竟然质疑自己的医术,没想顾夏嘴里已经嚷着头晕缩回被子里。 “看在你烧煳涂的份上,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 “来人,送大夫出门,抓了药后赶紧送来给小师傅服用。” “是,大少爷。” 顾夏茫然的坐起身朝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嘴里嘟嚷着:“归尘,归尘,我头晕。”眼睛发红,泫然欲泣,可怜极了。 成立脸色巨变。 阿其赶紧上前揽住顾夏,轻拍后背,柔声安慰。 “都怪你,你一不在,我就倒霉。” “怪我,怪我。” 顾夏发脾气般将手上的佛串取下,本想摔在地上又捨不得,砸在被子上。 抽泣两下,顾夏重新将被子上的佛串带回手上,趴在阿其肩上,湿意透过轻薄的衣服传来,阿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半君。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最后一句低喃也只有阿其听得到。 安慰着顾夏躺回床上,为其盖上被子,几人才一道出门。 成立脸色苍白的走回房间,房门口只有半君和阿其。 “要不要告诉她?”阿其问道。 “算了。” 那药最后是阿其哄着顾夏喝下的。担心夜里反覆高热,也是阿其守在顾夏床侧,不时伸手覆在她额上反覆查看。直到确定烧真的退了,阿其才打着呵欠出门。此时天际已经发白,门外半君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自斟自饮,并未离开。 “烧退了?” 阿其点点头。 闷了一身汗,顾夏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小厮早已准备好热水等着里头的人传唤。 昨日仿佛喝了假酒一般,记忆到成立拿来善衣坊的衣服后就断了片,只迷煳记得夜里有人哄着自己灌下一晚巨苦的中药。 坐在铜镜前,眼睛略微浮肿,顾夏还是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吩咐小厮取来热毛巾热敷了事。 “小师傅,有人找。” 顾夏没想到在小破酒馆中递出的纸条真的有用,真帮她引来了信苗。不过她信中写的地址是招提寺,不知信苗如何找到的她。 信苗被小厮引着进了顾夏的房间,像到了自家院子般逛了一圈才在桌旁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有钱人的生活当真是不错,连这招待外人的茶都这样好。小刀疤,你这运气不错嘛,怎么进来的?” “……阴差阳错。”顾夏走在桌旁坐下。看来信苗并不知道听风阁阁主便是嵇府大少爷,这保密措施做得真好。 “呦,你脸上的刀疤呢?这没了刀疤,倒真像一个沙弥,难怪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信苗毫不顾忌男女之别,抬起顾夏的下巴仔细看了两眼才放下。 谢谢你连原因都给她找好了,她还不需要临时掰扯一个理由。 两人寒酸了一盏茶时间,顾夏真是庆幸自己当时撞见的是信苗,以信禾那样的性格,别说留下联繫方式了,根本不会给她遇见的机会。 “信苗,黑鼠寨后来怎么了?” 原来自从顾夏加入黑鼠寨,黑鼠寨更是入不敷出,出去抢劫五次,能有一次成功都要谢天谢地了。顾夏离开后,信宫几人合计着解散黑鼠寨,只是黑鼠寨的弟兄本就无其他生计,大部分还跟着信宫。为了不让兄弟们饿死,也仗着他们有点功夫傍身,机缘巧合下信宫带着他们加入了听风阁。 幸好顾夏确认下手的不是信宫几人,否则即使主谋是其他人,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信苗。 顾夏从信苗那得知这听风阁本就分为两派,一为消息,二为暗杀。自从猜测顾家的死亡可能与听风阁有关,顾夏派往谷城查探消息的人选,首选便一定不是听风阁的人,即使听风阁的消息比其他人来的要快要准。 但若顾府的死亡本就是听风阁下的杀手,那么顾夏这一进听风阁,简直像把自己暴露在听风阁面前,恨不得人家知道自己在调查灭门案一事,顺手给自己一刀。 顾夏又给信苗倒了一杯茶,换个角度继续套话。 原来几乎所有的灭门案通通都是听风阁下的杀手,这灭门案的价格也从一千两白银变为一千两黄金。 信苗“哈哈”两声,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再多说听风阁的事,反倒问起顾夏近况。 “我住这儿当然是过得不错,只是大哥也到郡都来了吗?”她早便猜测一定是有哪位皇室宗亲利用听风阁下手,但是究竟是哪位呢? “还不是又有人花钱……哈哈……过来玩,过来玩。” 信苗打着哈哈,顾夏也不好多问,只知道郡都不久又要发生命案了。 送走了信苗,转身便看到成立站在自己门前,一副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的样子。 只是这成立今日怎的这般奇怪,之前她送信苗出门时还硬生生假装没看见她。 顾夏从后头勐的一拍成立肩头,成立转过头看见她就跟看见鬼似的一脸苍白。 “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第39页 “昨日……” “对了,你可是善衣坊的股东,这鸭绒哪里来,可就需要你想办法了。” 倒不是顾夏身为老闆,推脱责任,只是这羽绒服现代人哪个不知,但鸭绒或鹅绒哪里来,古代可没有供不应求的北京烤鸭和一站式服务,只得让成立自己去想办法。 “你昨晚……” “对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嘛?” 成立摇头:“你烧煳涂了。” 或者是自己多想,人一生病总会寻找亲近的人,顾夏前段时间都与归尘师傅有所接触,找他也是正常。 “难怪我总觉得迷迷煳煳,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昨夜还要谢谢你照顾吶。” “你倒是该谢谢我,多大的人了还不吃药,我差点没拿一漏壶直接给你灌下去。” “阿其?” 阿其伸了个懒腰,走到顾夏身后,下巴搭在她肩上,一脸睡意。 “我昨日可是照顾你到曦光出现,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 “还是考虑考虑见见俏公子吧。” “我拒绝!” 转而想到半君不就是嵇闻澜,也正是如今的听风阁阁主,若是能从他那里得到消息…… 顾夏将颓在自己身上的阿其推开,扳着她的肩膀道:“我见!” “什……什么?” “我说我同意见见你口中的俏公子。” 可,可是他没来啊。阿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同意见面。这不还有一位俏公子呢嘛。 “来来来,跟我来。”阿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成立看着嵇家大少奶奶将顾夏拉走,昨天那句话依旧没有说出口。 半君就住在顾夏隔壁的院子里,同顾夏院子一样的石桌,连房屋布置都几乎一样。顾夏基本没见过会有谁在自家设两处一模一样的院子。 阿其蹑手蹑脚的走在前头,门口的小厮看见她没有声张,在阿其的摆手下退了下去。 “嘘,让我瞧瞧他在干嘛。” 阿其偷偷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顾夏跟在身后还没扫两眼便被阿其一把合上,捂住视线。 “你看到什么了嘛?” 顾夏摇头。 阿其轻吐出一口气,差点露了陷。不再带着顾夏偷看,敲了两下门等里头出声后,推开门拉着顾夏进了屋子。 顾夏正想看到一模一样的摆设,没想半君住的屋子与她住的那间还是大大不同。她那间虽看着朴素,但装饰一看便是价值千金,令她在房间活动时都怕一不小心将装饰扫下。而半君住的屋子挂件摆设都以刀具为主,一看便是练武之人。 半君坐在桌前,面具依旧戴在脸上,看到她俩也没有多惊讶,仿佛早就知道进来的会是她们。 顾夏神游道:连阿其都已将面前的轻纱取下,不知道睡觉时半君是不是还戴着他的面具?难道长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可是看着露出的下颌,线条优美,一看就知道这颜不赖的概率高于百分之九十!可能就比归尘低那么一点点吧。 “你说是嘛?” 阿其用胳膊肘捅了两下顾夏。 什……什么?发生了什么?正想开口再问一遍,桌下的手被阿其用力抓住,在阿其的视线下,只得先行跟着点头。 “你看,小师傅肯定还没玩过郡都,我也第一次来北郡,你身为郡都之人难道不应该带着我们去玩吗?” 噢,原来是去玩。 “招提……” 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若是再清润一些,倒是同归尘像了个十成十。顾夏老早便忘了半君说话的声音,这人不仅同归尘身形体态想像,连声音都像极了。 “我先声明:不去任何与佛道有关的地方。” 半君与阿其同时将视线转向顾夏。 顾夏用力点头。出去玩去什么佛寺,多没意思啊。她虽经常下山,游玩的路线便是招提寺、闹市、招提寺,也不曾知道郡都有啥好玩的去处。 只是,想到自己的运气,顾夏又有些犹豫。 “就去那里!” 阿其一拍即合。 又出了趟小差,顾夏并未听到两人决定的去处。只是这外出游玩还有这么多讲究? 隔日,顾夏一大早便被喊了起来,看着阿其将一堆药瓶塞在她怀里,告诉她药瓶的用处,甩甩手就要离开。 “等等,你不去吗?”顾夏拉住阿其的裙摆。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昨日吃坏了肚子,身体不适,就不一同出游了,你与阿、阿澜玩得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将二更放出~ 周六考试,接下去两日请假呦,周六会滚回来哒。 第25章 顾夏同半君一同坐在马车里,一路朝着车外看。没有阿其做调剂,她可不太敢和半君说话。这可是一个不爽便能用内力震飞一堆人的武林高手呢。 以半君对阿其的保护,还以为阿其身体不适,半君会留下来陪她,没想到竟然同意和她这么一个和尚一同出游。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顾夏一路看着马车到了郊外,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走,不少~妇人蹲在小溪边洗衣服,孩子们就在一旁玩耍,一路飘来的俱是欢声笑语。 第40页 马车最后停了下来。 顾夏跟在半君身后跳下马车。 眼前是嵇府别院,名为东篱。小厮跟在顾夏一侧为其介绍。 “夫人最是喜欢赏花,这是老爷特地为夫人准备的别院,这东篱别院取自陶潜的‘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所以俱是不同品种的菊花。还有一处别院名为‘凌寒’,顾名思义,里头种的皆是梅花。等初雪一下再去赏梅,格外好看……” 一进别院,从门口长廊便摆满了各色菊花,若是小厮不说,顾夏真难将它们同菊花想在一处。 原来今日的出游却是赏菊。 看着顾夏认真欣赏面前的花卉,不时还询问花农几句,半君慢上一步跟在后头。 “少爷,夫人去年埋的菊花酿已经好了,是否要挖一壶与小师傅尝尝?” 半君正想拒绝,瞧见顾夏转过头来用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盯着他,拒绝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艰难的点了点头。 若是知道顾夏酒品这样糟糕,即使顶着顾夏的目光,他也一定会拒绝小厮的提议。 仅仅倒出玉白壶这么多的量,因天气渐凉,还在热水中温壶,按道理酒气本就不多,这热水一浸,更是如糖水一般才是,这样都能喝醉? 归尘看着八爪鱼般缠在自己身上,怎么叫都不放手的顾夏,脸上的面具在顾夏磨蹭间隐隐有掉落的趋势。 “来,我要上树!我是巨人!” 僕人们偷笑着退至院外,他们可不敢看主子的笑话。 “哇,钢铁侠,你是钢铁侠吗?” 顾夏两腿缠在半君腰上,两手在空中乱抓。为了防止身上的人往后倒去,半君只好一手护住对方的腰,一手和她争抢脸上的面具。 “啪嗒”面具在争抢中摔在地上。 “咦,你是人啊。” 顾夏两手在半君脸上乱摸,又凑近仔细看了两眼:“你这人,怎么长得好像那个谁?臭和尚!” 右手勐的一拍,与半君左脸亲密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半君“嘶”的一下,抓住她作乱的右手,不由念起经来平復心情。 “你果真就是那个臭和尚,一天到晚只会念经,你还会干嘛?” 顾夏脸上刚刚还气势汹汹,这会嘴巴一瘪,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去哪里了?” 归尘看着面前眼泪直流的女子,心里一酸,仿佛被什么东西哽在喉头,竟说不出话来。 “我才不要喜欢你呢。” 随着最后一句呻~吟,顾夏抽泣着趴在归尘肩头,幸亏归尘搭在顾夏肩上的手还用着力。否则这哭完就睡的德行,不得滑落在地。 归尘捡起面具戴在脸上,吩咐小厮准备一间房,抱着顾夏进去。 归尘将毛巾拧干,将顾夏脸上的泪痕擦去。 自从小时随母亲进了寺庙,他便觉得与佛有缘,一心想着出家侍奉佛祖。 连师傅都夸他是修佛的命,佛经一看便懂。只是少年时随师傅外出化斋,再回寺时便发现他命运改变,此生将属于红尘。 这是命,但他不信。 直到遇见顾夏,一位奇特的女子,不仅忽悠他带着自己上路,连与男人睡同一间房都放心得很,一点安全意识也无,若是自己不在身边…… 归尘想起那日在顾夏房间看到的成立。将薄被往上拉了拉。 师傅早便同他说过她就是自己命定的缘分,会将自己拉入红尘。躲,躲不掉命运。倒不如一切随缘。 既说通了自己,归尘嘴角含笑走出房间。 顾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想起来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笑的梦。 她可能出问题了,否则怎么会梦见自己被归尘抱着赏花呢,这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嘛。 “饿了吗?” 半君推门进来。 顾夏被吓得呛了两声,拉下头上的被子,点了点头。 这一整天,她也只喝了一壶菊花酿便睡着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在现代时就不太好。只是舍友说她一醉就睡,所以也没有太过于担心。 两人上了马车,往附近一家农家酒馆去。 酒馆只有一层,来往的小二都是周围的妇人,连老闆都是一年轻女子。这里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男权思想,顾夏还挺喜欢。 两人点了几道家常菜便坐下。 “最近从临江过来的人好像多了不少。” 酒馆里的人纷纷附和,这一看好像都是熟人。 “是呀,听说临江那边出现一批身穿盔甲的军队,官府怀疑有人建私军。”老闆娘听见八卦拨打算盘的手一停,抬头扫视一圈,视线在顾夏这一桌多停留了几秒,又低下头对着帐本算帐。 “我怎么听我家那位说是南越准备好了军队要攻打我们北郡?” 连上菜的妇人都走到那一桌上加入谈话。 “你们都说错啦,听说是我们北郡要攻打南越啦。” 顾夏填着肚子,听得不亦乐乎,她最喜欢听八卦了。 对面的半君筷子只在素食上夹了几筷,一样荤菜都没见他碰过。 顾夏大气的往他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练武之人,怎么能只吃素呢。” 第41页 “嘁,这怎么可能。”年轻一点的汉子说道,把顾夏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还不是皇帝病重又未立太子,皇子们都急了,我哥便在齐王手下办事。听说这军队自称是瑞王的亲兵” 半君趁着顾夏不注意,将东坡肉藏在碗底。 顾夏仿佛看到心里的小人一手插腰,一手举着食指指着酒馆里的众人道:你们都是傻子! 这传言一听就太假。 门外跑来一妇人,酒馆里还在八卦的声音突然停了。 “素娘呢?看到素娘没有?”妇人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 顾夏视线扫向柜檯,刚刚还在拨打算盘的年轻女子已经不知去向。 “诶呦”一声轻唿,妇人已经拧着老闆娘的耳朵揪着人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店已经盘出去了嘛?就是因为你这样,黄媒婆给你介绍的对象才总黄了。哪个一听媳妇开了一家酒馆还敢娶进门的。这不是入赘又是什么。” 妇人一通大骂。众人该吃吃该喝喝,仿佛这事已经是常事。 “娘,娘,放手。”素娘拍打着自己老母亲的手,道:“不是我不盘,这店没人要呀。” “谁说没人要,我话就撂这里了,今儿这酒馆就白送了,谁要这酒馆?” 顾夏左右看了一眼,这么好的事竟然没人有反应,该不会是骗子同伙吧,这也不对呀。 “你,就是你了。” 顾夏指了指自己。对方点头,拉着素娘就往这走。 “小师傅,看你不是这的人,眼生得紧。” “不,不是。” “我今日看你有缘,这酒馆就白送你了。” “这,这不好吧。”顾夏赶紧摇头,眼睛看向素娘。 “小师傅,我娘说给你就是真的送你,这酒馆就是我娘的,一会就能给你拿地契。” 素娘这么一附和。妇人才松开她的耳朵,伸手往怀里一掏就是一张地契。 顾夏愣愣的接过来,看着素娘不舍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地契,手一伸就递到素娘跟前,被素娘一把推开。 “我娘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还给我作甚。我这几日会过来与你交接清楚,便回家待嫁了。”素娘边说边瞟了几眼妇人。 妇人笑道:“小师傅,您可真是我们素娘的福音,若是明日那张家公子成了,小师傅一定记得前来吃酒。” “我……贫僧今日便走了。” “这么急的嘛?” 顾夏看向半君。 “反正也无事,便多留两日吧,只是这两日,一定要交接清楚。” “太急……哎呦,两日,两日便两日。”素娘手上被老母亲掐了一下,赶紧改口。 顾夏就这么平白无故得到一张酒馆的地契,想想还觉得神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佛串,忍不住亲了一口。难道归尘的随身物品真的有加持功效吗?看来下次可以偷件僧袍来试试。 顾夏又与半君回到了东篱。 “我们在这停留两日再回去真的没事?”顾夏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 素娘不仅成功相上了那位张家公子,令老母亲高兴不已,也在两日内交接完所有事项。为了不影响酒馆生意,顾夏依旧让素娘时常来酒馆照看,便算作自己入股,地契也随手塞给了素娘,只是素娘却不接。 素娘的婚礼急迫得很,老母亲害怕素娘又悔婚,过几日择个吉时便成,还想让顾夏多停留两日参加素娘的婚礼。顾夏看了两眼半君,他从第二日起便有些奇怪,不怎么说话,也不催着人走。待最后一天吩咐小厮收拾好所有东西,等顾夏一交接完,拉着人就回郡都。 顾夏一回嵇府,阿其就凑到房间里,扬着眉头,一脸好奇的问道:“怎样怎样,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听了顾夏讲了两人在郊外的奇遇,看见她从怀里取出的地契,阿其一脸佩服。 “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顾夏笑笑不说话,想起之前自己花钱盘下的善衣坊,总觉得自己这两次盘店莫不是太轻松了。若是归尘的关系,这次在她身边的只有归尘常年戴在手上的手串…… 顾夏待在嵇府大半个月,归尘还是没有出现。甚至再过不久,成澄便要成婚。 成立已经买了一座宅子,待收拾好,成澄也要一同搬出去。 这日嵇府来了一位贵客,顾夏外出寻食时,正听到丫鬟小厮聚在一起小声谈论,便也默默围在后头。 “这昭王原来长得这般俊俏,成小姐可是有福了。” “怎么说?” “这昭王据说二十有六,还未娶正妻。” “不是说与成小姐自小~便有婚约?”顾夏问。 “这即使有婚约,收个通房、小妾也是正常,但这昭王至今后院可是空无一人。” “莫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哇,真的好喜欢写顾夏耍赖,归尘无可奈何的样子,想写小甜饼~\(≧▽≦)/~ 第26章 几人这才察觉这声音有异,转头正瞧见顾夏伸长着脖子凑在他们中间,惊得跳开。 第42页 “小,小师傅……” 顾夏赶紧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昭王……” 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别怕呀,我不过是来八卦八卦。” 老皇帝如今有四子,二皇子还未封王,为皇后之子,本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选,因母族一遭被灭,缺了左膀,至今还在挣扎,奢望老皇帝能将皇位传给他。三皇子便是如今的瑞王,被寄予厚望,母妃淑贵妃最是受宠,但最近有传言声称这瑞王是灾星,若北郡落入他之手,将会被其他国家蚕食。而五皇子便是昭王,身为皇子时因传出谋害手足被分封到离边疆最近的小城,直到皇帝病重才传召回来。而这六皇子齐王从小就不受宠爱,母族无势,一成年便封王外派。 这皇家关系真是复杂。 顾夏摆摆手,众人赶紧离开。 还是去见见这昭王吧,上次他让帮忙带的话现在可没办法带了。 顾夏朝着他们说的方向往前走,前面正是时常接待客人的外厅。外厅通常都会有小厮守着,以防里面传唤,此时竟无一人看守。 莫不是不在外厅? 顾夏踌躇了一会大步往前走,正听到里头传来交谈声,正想转身离开,便听里头道:“齐王到听风悬赏对几大家灭口,这事你知道?” “所以你将计就计?” “因为这皇位,你如今竟是这样百般算计了吗?” 顾夏还在想这嵇老爷是在同谁谈话,另一人便出声了。 “舅舅,若是我不想着如何坐上那个位子,等其他人登基,您觉得奕儿还有命活吗?” 声音冷漠至极,顾夏没见到人都能想像到说话人脸上必定带着嘲讽。 等等。这声音,若是她没有记错,不正是昭王?还有这舅舅?可没人说过昭王同嵇府有舅甥关系。 “是我,当初没有拦着你娘亲……”伴随着嵇老爷一声长长的嘆息。 顾夏捂着嘴退后两步,径直往外跑。 这这这,所以杀害顾家的幕后主使其实是昭王? 不,不对。 顾夏想起嵇老爷说过的话…… “诶呦,不知道府内不能疾走的吗?”嵇夫人身边的奶嬷嬷举着托盘的手一歪,碗里的东西洒出大半。奶嬷嬷转头还想再说两句,顾夏已经跑远了,只能心疼的看着托盘。 “发生了什么?大唿小叫的。”嵇老爷从外厅里走出,昭王跟在身后。 “老爷,夫人见殿下回来了,特地吩咐厨房熬的鸡汤。可惜刚刚撞到小师傅,洒了大半出去。” “你说刚刚撞见谁?”昭王急忙问道。 “不就是借住在家的顾夏小师傅嘛,不知道刚刚怎么了,走得急急忙忙……” 昭王与嵇老爷相视一眼,随即走到奶嬷嬷身旁拿起托盘上仅剩不多的鸡汤。 看着昭王的手染上油渍,奶嬷嬷心疼道:“殿下,我再给您重新……” “不必了,跟舅妈说,鸡汤很好喝。本王有事,便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望她。” 再说顾夏这边,撞了人后心悬到了嗓子眼,偷偷从后门熘了出去。 完了完了,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听到这些消息,是不是会被灭口? 顾夏脑筋乱成了浆煳,一会瑞王,一会齐王,还有这昭王,所以她要报仇的对象究竟是谁? 不过不论是谁,都不是现下的她能够对付的。 顾夏出了嵇府如无头苍蝇般无路可去,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前往招提寺的路上了。在她心里自发做出决定时,她早就将招提寺当做了归宿,只是归尘不在。 或许是归尘不愿意见到自己,才让弘忍将自己送到了嵇府呢?顾夏想着,一颗心难受到了极点,怎样也不愿相信。 大不了自己日后偷偷跟着归尘,这样不仅他不会觉得自己烦,自己也不怕再倒霉了。顾夏按了按依旧有些难受的胸口,得意的想着,嘴角勾了半天却抿得紧紧,自以为是因为要倒霉了难受。 晚霞渐渐铺满天空,顾夏不时撞见下山的妇人。 师傅们这时应该都还集中在前院,为了防止有人给归尘或弘忍通风报信,顾夏从后门进去。 前面一道身影正往柴房里搬柴火,极为熟悉,好像之前在哪看过。 对了,那天上山看到的樵夫应该也是他。 顾夏走上前一看,这不就是…… “大块头?” 当年黑鼠寨就在一矮山上,由一片木屋围成,木屋顶上飘着一块黑色破布,上面手书:黑鼠寨。 和顾夏想像中不同,黑鼠寨中并没有三十来个兄弟留守本营,茶棚里的十来号人就是黑鼠寨的主要劳力者,基本一出动便是倾巢而出。 “这黑鼠寨在过去曾经赫赫有名,没人会往这里来,所以根本不需要留兄弟在寨子里。” “赫赫有名?” “小刀疤,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之前在茶棚中坐在顾夏身边的大兄弟名叫“块头”,块头人如其名长得极为高大,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出肌肉结实。一手腱子肉压在顾夏肩上,顾夏差点直不起身。 第43页 “我们这黑鼠寨曾经叫做黑虎寨,相传黑虎寨的寨主从这山上抓过一只老虎并且驯养成功。” “当时许多能人异士闻名而来,被寨主感化,自然而然留在这山中,自此便出现了黑虎寨。” “这听着怎么这么像传销?”顾夏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块头将耳朵凑近顾夏。 “没,没什么,你听错了。” “那之后为什么改名叫黑鼠寨了呢?”顾夏将块头的脑袋推开,继续追问。 块头拥着顾夏继续往前走。 “块头,记得给小刀疤安排住处。”信禾在后头喊到。 “好嘞。” “要知道,当时黑虎寨越出名,便越容易引来官府的注意。这不,突然传出寨主养的那只老虎……” “那只老虎怎么了?” 块头扭头环视一圈,压低声音继续道:“吃人!” “咦!”顾夏脸上充满惊恐,心里却在不断吐槽:切,我还以为那只老虎变成人起兵造反了呢,吃人有什么好怕的。 “块头,你又在吓唬新人了。” 周围传来一阵闹笑。 顾夏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被块头带着走进卧室。 其他人已经或坐或站杵在卧室各个角落,正调笑着块头,块头一手放在后脑勺,一副又被发现了的囧样。 “新来的,你别听块头瞎说,他总爱编各种故事吓唬你们这些新人。”一个年龄稍长的青年说道。 “好……”顾夏默默翻了个白眼,原来一路上说了这么多都是假的。 顾夏这才观察起卧室,一张茶桌,一排衣柜,一条长塌便是这屋子仅有的东西了。长塌上铺着7、8套棉被,已经有人动手将棉被往一边挤去。 “对了,小刀疤和我睡,你们赶紧把我边上的位置空出来!” “什……什么?”顾夏惊呆。 块头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拿出崭新的铺盖,铺在自己铺盖边上,指引顾夏上前。 “刀疤,以后你就睡这里了,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块头罩着你!”块头拍拍胸口向顾夏保证。 顾夏看着面前的铺盖,咬了咬牙,不就是大通铺吗,睡了! “吃饭啦……” 中庭声音传来,顾夏手腕突然被握住,一下子只能跟着前面的人跑。 庭院中早摆上了几张桌子,信宫已经坐在正中主位上,自斟自饮。 “快,快坐!” 块头拉着顾夏坐下,顾夏还喘着粗气,一脸茫然的看着块头。 “你,你不懂,来,来晚了,你就没饭吃了。你这么瘦,一会要多吃点,不然可没法长到我这么高,不好看!” 块头说着,已经伸出筷子,将桌上的菜不停往顾夏碗里夹。 顾夏穿越过来时,这身体才14岁,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自然瘦小,仅仅只到块头胸口,比信禾、信苗都要矮一点。 身边陆续有人入座,一坐下便是筷子间的交锋。顾夏也不自觉拿起筷子跟着大快朵颐。 “嗝~”顾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碗里还有块头后面夹进来的菜,但是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只能盯着碗里的回锅肉发呆。 “怎,怎么?”块头捧着碗,视线扫到顾夏毫无动作,筷子上还夹着一把青菜正立在顾夏的碗上。 “我吃不下了。” 块头一脸震惊:“你,你这也吃太少了吧,难怪长不高。” 说着将筷子上的青菜放进自己碗中,还将顾夏的碗拿起,将碗里剩下的东西往自己碗里倒。 “这,我吃过了……”顾夏抬手准备制止。 “没事,哥不嫌你,粮食吃不完是要被雷噼的呦,哥帮你吃完。” 顾夏看着块头毫不嫌弃的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心里五味杂陈,这是第一次有人会吃自己的剩饭。 桌上的动静慢慢消停下来,大家都吃饱喝足,却并没有离开位置,皆抬头看向信宫。 信宫慢悠悠的往碗里又倒了一碗酒。信禾、信苗起身搬出酒壶分别给各位兄弟碗里添酒。 顾夏偷偷拿起碗抿了一口。 唔……好辣。 脸都被辣得皱成了一团,连左侧的刀疤都快被藏进褶子里了。 块头偷偷靠近顾夏:“一会你把酒偷偷换给我,我帮你喝!” 顾夏愣住,被块头戳了一下才赶紧跟着众人站起身来。 “今天,我们黑鼠寨终于又迎来一位新成员!” “刀疤!” “刀疤!” 信宫一说完,众人看着顾夏,直唿顾夏的名字,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顾夏,耳朵微微有些发红。 “来来来,大家举起手上的酒碗,干杯。” “干杯……”顾夏有气无力的说道。 举起酒碗,正要不醉不归,碗里的酒不知何时已经一滴不剩。 顾夏呆滞的转向块头。 块头仰头喝完第二碗酒,看着顾夏微笑。 虽然已经过了几年,块头也从当年黑鼠寨中络腮鬍子的土匪装扮变为如今朴素老实的农家大哥,顾夏依稀记得当年大快头经常拿各种编造的传说吓唬她,但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又保护着她。 第44页 “小刀……”大块头看了一眼顾夏的左脸,用怀疑的语气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人。你……先不说了,一会来找你。” 顾夏咽下一堆问题,径直往归尘房间去,里头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都在预示着这里面已经许久没住人了。 顾夏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连石榻上的被子都掀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没有密道。 失落地出门。 原来弘忍不是在骗她,归尘当真不在。 “诶,施主,你怎么在这?怎么从……”弥音看着顾夏从归尘的房间出来。 “我这不是落了东西在归尘房里过来取嘛。” 顾夏呵呵两声,抬步要走,又折回到弥音身旁:“你说,归尘最近是不是没回来过?” “是,是啊。”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嘛?” 弥音摸了摸后脑勺,奇怪道:“不是说师兄和你一起去临江了嘛?” “我?和我去临江?”顾夏震惊道。 第27章 “是呀,师傅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先回来了?” 顾夏还要再问,那头弥音却不愿意多说了。 这呆和尚,突然跑临江去干嘛。还有这弘忍,为什么会说自己和归尘一起去临江了? 那头脑子还没搞清楚,这头又是一堆疑问。 顾夏烦躁的抓了一把树叶,边走边将叶子揉碎,又扔回土壤中。 后门块头已经将柴火搬完,坐在板车上等着顾夏。 顾夏看着板着脸朝她这看的块头,想起他时常说的那句“哥罩着你”,“噗呲”一声笑了。 她终于也是有依靠的人了,真好。 “你怎么,怎么就……”块头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想什么呢,我没出家。你看,这头髮还在呢。”顾夏低下头用头顶对着他,一边用手抓了抓自己学归尘捆成一团用簪子固定的发包。 “对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下山吧。”顾夏道。 块头点了点头,嫌弃的看了一眼顾夏身上的衣服,推起板车跟在她身边。手臂的肌肉线条被衣服紧紧包裹着,好像比当初更结实了些。 块头将板车停在山脚,犹豫了一下又用锁链锁上,两人这才走向山脚的一间小茶馆。 顾夏从外头往里看去,老闆给过往行人斟茶卖茶水,老闆娘在里头忙乎歇脚的客人,像极了当时信宫他们。顾夏看了一眼手上的佛串,又盯着面前块头身上发达的肌肉,迈步走进了茶馆。 总不会又遇见土匪的。 “你后来怎样了?” “自从你走了,大哥他们也不做土匪了,我便出来谋生。” 顾夏依稀记得每逢他们被安排下山做任务,块头总是自发的跟自己一组,而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她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黑鼠寨可能也是因为她生活不下去的。 顾夏尴尬一笑。没想到块头离开黑鼠寨反倒过得还不错,本想找个山头以打猎为生,山上救了一位姑娘后便一路护送到郡都,后在招提山遇见了一位鳏夫,竟跟着他做起了砍柴的营生。 外头天光渐暗,顾夏不说要走,块头便也坐在对面喝茶。顾夏一会瞧瞧外头的天色,再看看块头,嘴巴张合两下,最终不想连累块头,起身告别。 不知道自己回嵇府是不是羊入虎口,可是这么跑了便也坐实了自己听见嵇老爷与昭王的谈话,或许装傻回嵇府,还能逃过一劫。 顾夏右手摩挲着左手的佛串,佛珠较大,带上了佩戴者的体温,缠绕在手上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抓着手腕,令人心安。 块头就住在山脚另一头的草房中,看着块头将铁链解开,顾夏神色莫名,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知道了她运气差,气哭。 回到嵇府时,顾夏并未发现异样,连晚餐都在小锅里温着,等她回来才送上来。 顾夏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其仿佛算准了她回来的时间,刚放下筷子抹了把嘴巴,门就被敲响。 阿其推门进来。 “夏夏,你今日去哪儿了?” “随便出去逛逛。怎么?” “好像自从那天你们回来后,都没见过阿,阿澜。” 阿其瞧着顾夏,看她一无所知的样子,伤透了脑筋。两人出去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人这几日都不曾瞧见? 顾夏让小厮打来一盆温水,坐在一边,掏出今日刚从招提寺拿回的木钵,小心用清水擦洗,并不关心阿其口中的半君去了哪里。 木钵外表已经多了许多划痕,只是之前被污渍遮挡,看不太出来。木钵被擦洗得噌亮,清水也变得混浊。 阿其接过顾夏宝贝似的木钵,在手中盘了两圈,这就是个简单的木钵。 “嘶” 一根倒刺扎在阿其手上。阿其将手上倒刺拔出,疑惑的转过木钵,木钵底下本就为了增大摩擦刻得凹凸不平,仔细一看才瞧见右下角有两个由梵文纂刻的小字——归尘。 难怪顾夏要如此爱护手中的木钵。 阿其向顾夏投去果然如此的视线,却又不得不感到可惜,看来她又要重新寻找人选了。她今晚过来不只是为了问归尘的去处,还为了告诉顾夏皇帝寿辰在即,恐会发生事端,若无大事最好不要出门。 第45页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噼里啪啦,温度骤降。顾夏被雨声吵醒,迷迷煳煳起身打算在橱子里再拿一床被子,窗外一道人影闪过,一时睡意全无。 她偷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外瞧,那道人影正往半君院子里去。晚上阿其刚说过近日半君并不在府上,这人究竟是谁? 顾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奇心。又知半君是听风的主人,这人影莫不是半君回来了? 顾夏在柜子里翻了一通,没翻见蓑衣,又怕自己耽搁再去晚了。多披了一件衣服在头上,冒雨往半君院子里跑去。 院子里果真点上了烛火。 顾夏看见窗纸上映出的一道人影,应该就是半君,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正要回房间休息,窗纸上又出现了一道人影,人影呈半跪状,应是听风里的人,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夏悄悄靠近半君居住的厢房,挪到窗棱下缩成一团。拖半君院子同她所住院子如出一辙的设计,她才能知道这地方最是隐蔽,不仅能听到里头的交谈,还不易被里头的人发现。 只是今夜天气不好,这处房檐较小,还是会有雨水打在身上,冰冰凉凉,顾夏贴在墙边,将一件衣服挡在身上,所有心神都在屋子里。 里头声音本就小声,今夜又有雨声遮掩,顾夏基本听不见里头在说些什么,偷偷将湿透的手指将窗纸沾湿,小心翼翼戳破,借着里头的烛光仔细看。 半君和那人背对着自己,顾夏看不见那人长相,只得将耳朵紧贴。 “那人……临江……危险……齐王……” “……保护……” 顾夏只依稀听见三言两语,并不清楚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另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一阵冷风吹来,顾夏鼻头一痒,赶紧将鼻子捏住,将即将出口的“阿秋”吞回去。等缓过神来,再从洞中往里张望,里头只剩下半君一人。 顾夏正准备离开,看着半君抬手将面具取下,正好奇要抬眼去看半君的长相,便见半君转身面向门口,手放在面具上,最后又松开。 门被推开,一把滴着雨的油纸伞先进来,然后是一身锦袍的男子。 …… 自从赐婚旨意颁下后,嵇府便喜气洋洋,今日更是热闹。通往后院的小路不时有妇人来来往往,还有丫鬟、小厮跟在后头,手上举着红布遮挡的托盘,进进出出。 昨夜不知何时下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顾夏一早被阿其从被窝里拉出来时,已经感觉到了凉意,穿上了善衣坊做的羽绒僧衣。 冬天终于来了。天光大亮,虽看不见太阳,但也不会阴沉,被府中喜气一感染,却是一好天气。 外头小道上雨水将干未干,树枝被昨夜的大雨打折了腰。顾夏两手塞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哈了口气,化成一片白雾。 好冷啊! 衣柜里还塞着一件同款样式的赤色僧衣,是她特地为归尘选的颜色。不知道临江变天了吗?归尘会不会觉得冷? 幸亏昨夜灌了两碗姜汤,否则今日肯定重病在床。 “快走,听说今日宫中送来了成小姐的喜服,她不好出后院,可是一早就吩咐人让我带你过来。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阿其拉着顾夏往后院走。 要说这嵇府大少奶奶成日往一男人房里钻,怎么都没人说什么?即使这男人是个僧人。难道因为半君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 顾夏看着阿其搭在自己手腕上的芊芊细手,转头看向四周来往的小厮、丫鬟,众人皆目不斜视。瞌睡虫一拥而上,顾夏脑子卡壳,打着呵欠笑了笑。刚想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嗯?你说什么?” 阿其转头翻了个白眼,看见顾夏眼睛半眯,显然还未睡醒,将内力收回,另一手伸进顾夏脖子,冻得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听清楚了嘛?” 顾夏点了点头。 她可是成澄的假想敌,差点“抢”了成澄的意中人,若不是成澄早有婚约,这会可就不共戴天了。 成立新买的宅子还在准备,算着也要临近成婚前才能布置妥当,听说那时成家二老包括老夫人应该也到了郡都。在这之前,成澄都在嵇府待嫁,这不,一应物品全由嵇夫人为其准备。 顾夏跟着阿其进了成澄的房间,没想到嵇夫人也在里头,正要退出来却被嵇夫人热情的请了进去。 成澄已经穿上了一身红妆,直视着顾夏。 “小师傅,你瞧,这喜服好看不好看?”嵇夫人拉着顾夏围着成澄转了一圈,满含期待的问道,仿佛这喜服是为顾夏而制。 顾夏看了眼成澄和阿其,见两人无甚反应,还以为自己想多了,回答道:“好看,这喜服好看,这新娘更是好看!” 成澄听见顾夏说话,嘴角勾起朝她点了点头:“谢小师傅夸奖。” 顾夏与成澄寒暄了几句,便藉口有事拉着阿其出门。 这成澄房间,还真不是顾夏能呆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阿其问道,连她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 “说来话长啊……” 顾夏正要解释,阿其已经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46页 “我们这是去哪?” “他回来了!” 顾夏坐在半君房间里,总觉得温度凉了两度。她也曾进过这间房间,却未觉得这房间温度比门外低,这是怎么了? “阿澜,夏夏还未去过西洲,听说西洲……” “不去。” 顾夏搓了搓手臂,怎么这温度越来越低了,连半君看过来的视线都凉飕飕的。 “喂,你怎么能这……啊……” 半君手一伸将还想再说什么的阿其拉到自己腿上。阿其手搭在半君颈后,眼睛一瞪,震惊道:“阿澜?” 作者有话要说:  一没有准时更新,小天使就要走光了,是我的错无疑了,但是你们至少催催更呀,嘤嘤嘤,旋转式哭泣 请让蠢作者知道自己不是在单机,收藏评论走一波好嘛"(?Д?*) 第28章 半君看着阿其。 阿其无奈抬头扶额,扫了两眼自己和阿澜的姿势,转过身让顾夏先回房,自己一会便去找她。 本在阿其坐在半君腿上后回归正常的温度,因这一句话又下降了不少。 顾夏浑身不适,离开前扫了一眼昨夜她戳洞的地方,并不太明显,赶紧离开房间。她这是夫妻吵架,被殃及池鱼了吗? 羽绒僧衣果真比棉衣保暖了好多。顾夏在房间里坐了片刻,记挂着善衣坊的事情。成立自从买了宅子后便很少回嵇府居住,顾夏见不着人,便也了解不到善衣坊的情况,羽绒服不知是否已在售卖。 不等阿其,自己出了门。 还未到善衣坊,便见巷子里头已经排满了人,不用进去,就听到众人夸着善衣坊的衣服。 顾夏抿了抿唇,压下得意的微笑,在众人的视线中,走进了善衣坊。有人要说些什么,看见顾夏被吴哥热情的迎进去,只得回到原位排起队。 成立并不在坊中,看这情形,也不用她多管,找吴哥又拿了两件羽绒僧衣便走了。 顾夏走在街上,不时回头,因着昨夜下雨,温度骤降,街上行人都少了许多,连平时总会出来的小摊许多都没有出现,人流密集处只有刚刚见到的善衣坊门口,街上往常生意不错的成衣店也只有陆陆续续几人。 街上行人不多,转头看去也没有可疑分子,但顾夏总感觉有人跟在身后。想起阿其的嘱咐,不愿在外多做停留,朝着嵇府的方向大步向前。 快到嵇府时,一小孩跑了过来,顾夏侧身要躲过,还是被迎面撞上,手中便多了什么东西。她顺手要抬手来看,想到了什么,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大步进了嵇府,这才觉得身后没有了尾巴。 直到进了房间,顾夏还疑神疑鬼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又开了门确定门外没人才打开手中的纸条。 危险,快跑! 字写得歪七扭八,纸条右下角还画着一株杂草。不对,顾夏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杂草,这是禾苗。信苗正在给自己通风报信。看来那日听墙角还是被嵇老爷和昭王发现了,才会利用听风下手,不然信苗也不会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下手。 只是自己如今住在嵇府,在嵇府对她下手,不是易如反掌?为何要多此一举让听风里的人下手?还是说怕自己在嵇府出事,不好跟弘忍解释? 顾夏总觉得哪里说不清楚,若是嵇府安全,信苗又为何让她逃跑呢?顾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木钵藏在了怀中,包括为归尘准备好的僧服也重新整理了一遍,打算今夜找个机会就跑。 阿其红着脸到了顾夏房间,并未发现她有异样,还说起了如今郡都竟流行起了轻便的棉服,让顾夏明日跟她上街去看看。 顾夏赶紧答应。 按理说阿其是嵇府大少奶奶,跟半君关系匪浅,或许求助她,她有法子帮助自己,但是顾夏又不敢拿自己和她的生命冒险。最好的情况便是阿其成功说服半君,自己无性命之忧,最坏的情况便是阿其其实与半君站在一处,利益为上。或者说若是阿其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将半君的身份说出,而导致阿其也有性命之忧呢? 顾夏一直等到天黑,才将行礼背在身上,打算偷偷从后门离开。 正瞧见半君往内院走去。 因阿其和半君二人还未成婚,阿其一直住在内院,两人早上刚见过,这半君半夜找阿其,是要做什么? 顾夏犹豫片刻,将包袱藏在一处,知道半君武功深厚,远远跟在半君身后。 或许觉得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了,阿其房间里的窗户正开着,顾夏无需走近便能远远瞧见里头的动静。 幸好她没有近视,除了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阿其托腮坐在桌旁,半君背对着窗户,将阿其身影完全挡住。 半君进房间不久,顾夏便瞧见他将脸上面具取下。昨夜因昭王突然出现,顾夏就没有瞧见他的长相,看着半君朝窗外转身,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唿吸。 转过来,快转过来。 直到看见半君的脸,顾夏咬住了手指,不敢置信。看着他走向窗户,烛光从背后照来,脸庞藏在黑暗中,影影倬倬。窗户合上,挡住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顾夏跌坐在地。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临江嘛? 第47页 顾夏眼睛还望着紧闭的窗户。 “呵呵”两声。 原来半君竟是归尘。 心里发慌似的毫无着落,又一揪一揪隐隐作痛。 难怪他一路到郡都一定要到案发现场,原来不是为了超度。或许是因为听风第一次执行灭口任务,便跑了一个顾家小姐,他其实是想检查是否有逃过一劫的残留从而清理干净吧。 呵。 幸亏自己从未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吗? 顾夏站起身,向后门走去,拿起藏在角落的包袱,随即又放下。包袱中是之前为他定制的僧服,只是如今还带着它干嘛? 今日出门便有人跟踪,看来昨夜昭王见归尘便是说的这事。顾夏将包袱扔回去,归尘看来并不需要自己准备的衣服,甚至,现在恨不得听见自己死亡的消息,才不至于自己将昭王与嵇府的关系传出。 顾夏被难过,怨念占满心绪,眼睛发涨,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忍着不让眼泪留下,茫然的走出嵇府,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若是不知道半君的身份,她早决定好前往临江找归尘,现下,还找他干嘛。 天大地大,走到哪算哪,定有她的容身之处。 想起归尘留下的佛串,顾夏甚至想将手上的佛串扯断,但是又不愿回到之前霉运不断的日子。顾夏发狠踹了两脚墙根,气自己如今都要被暗杀了,还要因自身气运留着仇人的东西,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将佛串塞进衣袖里。 没想到佛串一离身,霉运便接踵而来,还未走两步脖子一痛便晕了过去。 晕倒前,顾夏满脑子都是:完了,她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昭王:我要杀一个人。 半君:谁? 昭王:住你家那小和尚。 半君:别傻了,归尘还不还俗全靠她,把她杀了,你有办法让归尘还俗? 昭王:…… 原谅难过中的顾夏没有脑子。 阿其其实是下一本快穿的主角,各位有兴趣预收一下下本快穿文呗。么么哒^3^ 第29章 “是他嘛?” “废话,穿着僧服还未剃度,不是他是谁?” “你说,好好的和尚,不在招提寺呆着,大半夜在外熘达什么?害我们好找。” “谁知道,快把他带回去。他徒弟在我们手中,看那老秃驴答不答应。” 顾夏醒来时,脖子后隐隐作痛,身体和意识游离在两端。 她这是死了嘛?眼前影影倬倬看不太真切,这就是地府的样子?好像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白纱,看不真切。 “吱呀” 有人拿着吃食进门。 顾夏寻着声音转头,只看见一道模煳的人影朝她靠近。这就是鬼差嘛?顾夏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太真切。 “归尘师傅,您醒了。” 一道女声闯进耳朵,顾夏伸手揉了揉眼,将眼角的眼屎抹去,再睁眼,世界突然清晰起来。 眼前是一位梳着双挂髻丫的丫鬟,正要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上,瞧见顾夏睁眼,托起托盘,行至顾夏面前,弯腰浅笑道:“归尘师傅,奴婢准备了些清粥小菜,您是否要尝尝?” 顾夏尴尬的看向来者。原来她眼睛刚刚被煳住了,还以为自己到了地府。不过,刚刚这人喊她什么? “归,归尘?你喊我?”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顾夏就难受得厉害。 丫鬟一个不稳,手中的东西砸在地上,惊唿:“您不记得了?” “快将镜子拿来给我瞧瞧!”顾夏赶紧招手喊道,一手摸着自己左颊,却怎么也摸不见脸上浅浅的疤痕。 难道她死后又穿到归尘身上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归尘他…… 顾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是那张脸,怎么就被叫归尘了呢?转身正要问丫鬟,已寻不见人影,门口留有一条缝隙,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门。 她放下铜镜,揉着后颈站起身,转着脖子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房间里博古架上摆放的物品皆不是凡品。顾夏翻了翻衣橱和梳妆檯,抽屉中空无一物。连无人居住的房间都摆着价值不菲的装饰品,这房子的主人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门外传来几道厚重的脚步声,顾夏赶紧躺回床上,一脸茫然的盯着门口。 门被推开,原是刚离开不久的丫鬟带来了一名大夫,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位举手投足十分贵气的男子。 男子一进门便将视线投向顾夏,微微点头示意。 顾夏觉得此人面善,不敢多看,正好大夫伸手,低眸顺势伸出手腕。 后颈还火辣辣的抽痛,她并没有一眼便认定这是从别人手下救了自己的人。毕竟若是救人之人必不会在她醒来后直唿她归尘。但若是杀她之人,又何必唤来大夫救她。 她不确定这是杀自己的还是救自己的,既然对方认为自己是归尘,自然是演好目前的身份,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些什么。 “王爷,小师傅身体康健。”大夫抬起诊脉的手指,摸了两把鬍鬚,回答道。 王爷?难怪她觉得此人面善,这脸不正和昭王有三分相似嘛。不过她究竟做了些什么,惹了一个昭王还不够,这又是哪位王爷? “那这失忆?”男子侧站着询问大夫。 第48页 从顾夏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男子睫毛在烛火照射下投下一片小小的影子。顾夏捂着后脖子,直盯着男子,静观其变。 大夫沉思片刻转向顾夏,问:“不知小师傅可否摸到后头有一肿状物?” “嘶”后颈靠近头髮的地方轻轻一碰都痛得厉害。顾夏点点头。 “下官猜测,或许是有人打晕小师傅时伤到了后脑,后脑淤血导致暂时性失忆。”大夫很快下了结论。 顾夏偷偷翻了个白眼,这解释,她若是去做大夫也能手到擒来。 “何时能好?”男子又问。 “待喝完老夫开的药除去淤血,自然能想起自己是谁。” 男子摆手让丫鬟领大夫出去后坐在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整个北郡都在流传弘忍大师有一带髮修行的佛家弟子,甚有佛缘。若是剃度出家,招提寺下一任的住持非他莫属。可惜本王自成年便被父王送至封地,无缘得见归尘师傅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男子恭维话一出,顾夏已经在心里摆起了架子,仿佛自己就是归尘本人,还要谦虚的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 若不是自己还装着失忆,真想顶着归尘的名头做点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情。反正你无情,她便无义,谁也不欠谁的。 顾夏还在心里扎小人,男子话锋一转,严厉道:“归尘师傅,本王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既然失忆便给本王装像一点,若是让本王发现不对劲,本王也不动你,你说,这招提寺随便杀个小师傅,需要多久才能杀完?” 听着男子的声音,顾夏汗毛直立,她完全相信这人说的话并不是说着玩的。 这时候说她不是归尘,还来不来得及? 欲哭无泪。 凭什么她被归尘伤害后,还要帮归尘擦屁~股,这王爷明明就是他惹的,只是怎么都和她过不去。 这男人看着精神就有问题,老皇帝就这么几个皇子,一成年便去往封地的除了齐王再无他人。 齐王,那个利用听风灭了许多大家的王爷?杀害顾府的幕后主使? 顾夏脑子“嗡”的一声,原主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差点淹没了她。不行,你这个时候不能出来,我们都会死的! “……” 顾夏捂着胸口大口唿吸,连齐王说了什么都听不见,好一会儿,才压制住原主,缓过神来。 “老皇帝活不过寿辰了,现如今只要有弘忍大师帮忙,本王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坐上皇位。” “所以你抓我过来,只是为了逼迫弘忍站在你那边?” “招提寺自古以来在皇族夺位中都保持中立,只忠于北郡君主。你无法想像宗教的力量能有多强大,若是有人说我是天选之子,有谁不服,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人模人样的疯子! …… 弘忍接到齐王手下递来的消息时,听风一同将顾夏被齐王掳走的消息传到了弘忍耳中。 弘忍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右手手指在指节间跳动一会,卜算的结果不太好却也不太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看来他那徒弟可离还俗不远了。 听风的人穿着黑衣站在一旁,道:“主子问,是否需要派人将顾夏小师傅救出来?” “不可。”弘忍摸了把小鬍子,一脸不怀好意道:“尽快将这一消息传到临江,就说归尘师傅被掳,下落不明。” 第30章 “这位小姐,快来瞧瞧,这是曼赫国新出的口脂,您瞧,这样一转便能出来,不需要用手指沾涂,还方便随时补妆。”小贩手上拿着一捧圆管向来往的姑娘推荐。 徐莘停下来接过小贩手中的圆管,转身朝身后的男子道:“闻公子,你瞧,这口脂真是神奇。” 男子一身黑色长衫,做文人雅士打扮,头髮束起在脑后成髻,连束带都是墨黑,衬得一张脸极为白净。此时听见徐莘的声音,脸上并无表情,只微微点头道:“这颜色极衬小姐。” 徐莘微微一笑,眼神扫过男子的脸,不做停留,脸庞染上一抹微粉,道:“连闻公子都这么说,店家,这口脂我要了。” 热闹的集市,来往行人不时能看到其他国家打扮的男女。临江位于南北漕运的中心,作为北郡第一大港,自是海贸繁盛。 男子落在徐莘身后,伸手去摸手腕,待摸到空无一物,手握成拳落在衣袖里头。 “闻公子,最近天气渐凉,听说郡都最近流行一种名叫‘羽绒服’的衣裳,极是保暖。我见闻公子总穿得这样单薄,已让往来郡都的走贩留了两件下来。”徐莘两手交叠背在身后,转头说道。见男子与她相距两步远,后退两步走在男子身旁。 “小姐破费了,闻谨无需添衣。”闻谨边说边落后两步。 “你怎的总离我这般远?”徐莘生气的停下脚步。 “小姐,男女有别,若让大人知道,又要说小姐了。”闻谨跟着徐莘停下。 “你未娶,我未嫁,阿爹有甚好说。”见着对方毫无动静,徐莘生气的跺脚转身,小声嘟囔:“书呆子!” 第49页 临江因来往通商,人员繁杂,必是各皇子、王爷争夺的重地。徐家世代镇守临江,徐申徐都尉手下便有一万重兵,防止他国将临江作为突破口,徐申更是只听令于圣上。只是不知,这三千重兵自从归尘一来,还未在临江发现过。 这闻谨便是前来探查的归尘,现如今是徐府的门客。 一小厮打扮的人影匆匆而来,附在归尘耳上说了什么,归尘脸色大变。 “主子今夜便到,公子回府后可早做准备。”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莘转头看到这幕,赶紧上前问道:“闻公子,发生了什么?” 小厮言安看了一眼徐莘,问了声好,又匆匆而去。 “无事。” …… 自从前几日下了场初雪,窗外如今银装束裹,飒是好看。 顾夏裹着被子窝在床上,房间已经命人架起了暖炉,被子里还塞了一个汤婆子。窗户大开,炉子不时响起几声“噼啪”,丫鬟从炉子里掏出几枚开裂的板栗,扔在顾夏面前的瓷碗里。 顾夏两手捏住板栗一用力,一枚完整的板栗掉出壳来,进了顾夏的嘴巴。 门被推开,一股寒风从门外钻进来,冻得顾夏缩了缩脖子,喊着赶紧关门。 “呵,归尘师傅,这小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屋外走进的便是齐王。丫鬟赶忙放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行礼,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若是再来点荤菜,我会过得更好。”顾夏小声埋怨。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齐王招待。不知贫僧啥时候能出这王府。”顾夏大吼出声。 齐王手中的杯子一晃,茶水滴落在桌上,丫鬟赶紧拿来丝帕递给齐王。幸而茶水不太烫,齐王手指只是微红。 “不急,这再过半月,皇帝寿辰一过,你便能走了。” 顾夏掰着手指算到,她如今在这王府已有一周,还要再过半月,便说明她还要再吃半月的素食,脸都青了,只能无奈应道:“噢。希望如此。” 齐王将手帕扔在桌上,也不去碰那茶,看着顾夏的样子笑道:“听闻归尘师傅冷清冷心,一心向佛。若是无关佛理的谈话,通常憋不出半个字来,看来传言有误。” 这总结得真是精闢,谈到佛理,归尘能聊个三天三夜,而佛理之外……顾夏想起刚认识那时,想要让归尘说话,真是难上加难。 “听说齐王自小~便逊于其他兄弟,即使掌管了封地均无太大出色,难堪大任。这传言不也有误。”顾夏上下扫视脸色一变的齐王,下床将手洗净擦干,又窝回了床上,打了个呵欠。 齐王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夏:“本王倒是知道归尘师傅缘何佛理之外不开口了,倒是庆幸你有个弘忍大师护着……” 喂,你知道什么了? “归尘师傅看来待在王府实在无趣,本王会让下人搬来佛书,归尘师傅还是好好礼佛为好。” 把佛书换话本可行? 自从齐王出门,顾夏一脸世界末日样颓在床上。不一会儿,肚子一阵剧痛。连着出恭了几回,便知事情不妙,赶紧让丫鬟去喊大夫。 被这一闹,果真是脸色铁青,虚脱在床。 半月未见归尘,顾夏都快忘了自身霉运沖天,好巧不巧,看今天这样,归尘留下来的福气已经一点未剩了。不知将自己拘在王府的齐王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顾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肚子一痛,脸色一变,灰熘熘进了恭房。 第二日,郡都传言,齐王骑马一个不甚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腿,需静养数日。 离皇帝寿辰不到半月,郡都到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成立已经赶在成澄成婚前将府邸整理好,接来了成家二老与老夫人。 如今的嵇府只剩下阿其,整日无所事事,若不是半君临走前强调不可私自救出顾夏,她早就已经潜进了齐王府。 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自从那日齐王离开,顾夏再未见过他。她居住的别院里,除了丫鬟僕从,再未见过他人。 这日,外头的守卫突然多了起来。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外头传来的鞭炮声,顾夏知道,时候到了。 半君一到临江,归尘连夜便往郡都赶。 前往郡都的船上,比归尘来时,多了许多身强体壮的大汉,一同在郡都下了船。 归尘目光一暗,跟在壮汉身后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剧情再有几章就走完啦,后面就是感情线了。 这篇文离完结不远了。(pi,女配刚出现tt) 第31章 迎亲的队伍从昭王府邸出来,晃晃悠悠一路向前,前头高头大马上坐着穿着新郎服的昭王。不多时,轿子一沉,边上跟着的嬷嬷喊到:“新娘上轿。” 队伍浩浩荡荡朝皇宫而去。鞭炮声响了一路,两旁的百姓热热闹闹聚在队伍两旁,不时有丫鬟、小厮往两侧撒些果糖、红枣,中间还夹杂着银锭子。 昭王往两侧一扫,正巧撞上许多人的视线,又装作不知收回。 百姓们欢唿雀跃,喜词一句一句伴着新娘走了一路。后头的红妆半道就送进了昭王府。 第50页 因着成婚这日是皇帝寿辰,皇上宴请群臣,侧门大开。 百姓们跟了一阵,便陆续停下脚步。队伍后人影一晃,昭王与左侧的随从对视一眼,过了个拐角,随从已不见踪影。 随着队伍进入皇宫,城门陆续关上,唯有西城门依旧大开,从外走进一批穿着铠甲的将士,围上皇宫。 喜轿一停,新娘被嬷嬷扶下轿子。 皇帝坐在大殿之上,遥遥一看便看见皇帝脸色苍白,似使了好大一股劲才能控制自己坐在龙椅之上。后头站着李公公随时注意着皇上的状态,还有一侍卫低头站在一旁,看不清面容。下方坐着皇后娘娘,因着母家的事苍老了许多,一脸冷漠。 群臣分坐于两侧,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坐着一光头和尚,笑着看向正在拜堂的昭王两人。 “一拜高堂。” …… “什么人?” 外头声音一起,顾夏手上一歪,差点崩到牙。 墙外落下几道身影,守在外头的侍卫已经一个个倒在地上。 “啊……”丫鬟一声尖叫,血迹已经洒在窗棂上。顾夏透过打开的门窗,看见一道道剑影反射着阳光。 正转身要跑,后脖子一疼,便再无知觉。 “夫妻对拜。” 尖细的声音一起,门外突然闯进来一群穿着红衣的刺客。 “老皇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龙椅上的皇帝惊得剧烈咳嗽,靠在宽大的龙椅中,支撑他的那股力气突然撤去,用手指着穿着喜服的昭王,不停颤抖。 “你……你……你这个逆子!” 刺客们转头对视,一脸茫然。 “父王,这非儿臣所愿。若非父王迟迟不立下太子,儿臣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说什么?”齐王掀翻桌子站起身来。 “你说这刺客是你的人?” “是又如何?”昭王将胸前俗气的大红花脱掉,扔在齐王脚下。 昭王早已将成澄推向弘忍。成澄掀开盖头,一脸震惊的看向昭王。这谋逆可是大罪!成功是万人之上,失败可是要满门抄斩的,成澄急得都快哭了。 “皇上。臣妾一早便说,这从小会谋害手足的人,长大必定……” “闭嘴!” 皇后怯怯的闭嘴。 “朕可以将皇位传给你……”老皇帝无奈的弯下了背,闭眼扶额说道。 看着老皇帝正要妥协,齐王上前一步赶紧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把这人拉下去。” 刺客应声而动。 “这皇位要传给谁,可不一定呢。”齐王一脚将大红花踢回去,两手摆在后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父王,您再考虑考虑,这皇位是要传给谁?” 昭王已经退到老皇帝身边。 群臣早在刺客出现时,围成两堆。有人见齐王得势,走出几步慢慢挪到齐王后头,一脸谄媚。 “咳咳”老皇帝咳嗽两声,失望的看向齐王,抬起右手一摆,一批禁卫军出现在众人周围。 “父王,别挣扎了,此刻皇城已经被五万大军包围,您的大将军,如今可是儿臣的老丈人,如何能不为儿臣着想。您便像刚刚一样,直接传位于我,我还能让您安享晚年。” 齐王看向静坐不动的弘忍:“弘忍大师,您说呢?” “这太子的最佳人选自是……”弘忍看了一眼齐王,在对方认定自己一定会站在他那处时改口说道:“自是由皇上决定。” “你!你这老秃驴,看来你那宝贝徒弟……” “你在说我吗?”顾夏揉着脖子从殿外走进来,身旁还跟着阿其,在旁护送。 嘴里不停跟阿其抱怨自己脖子疼。 “你不是……你怎么……”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归尘。”顾夏盯着齐王微笑:“谢谢齐王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齐王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我还有五万大军……” “五万大军已归顺。” 戴着半边面具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手上的剑尖,不停往下滴着血。 顾夏看到半君脸色一变,躲在阿其身后。 即使知道听风并未派人追杀自己,但一想到杀害顾家的人来自听风阁,想到幕后兇手与归尘有关,她便不知如何面对归尘。 这段时间躲在齐王府,不愿思考也不想面对,没想到遇到归尘…… 这件事总该解决。 “不可能,这不可能……” 齐王上前走到龙椅前,正要动作被昭王挡在身前。没想齐王两腿一弯直接跪下,昭王侧身躲开。齐王跪着上前拉着皇帝的衣摆自责:“父王,儿臣错了,儿臣都是听了小人摆布,父王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 “你……唉……” “小心!”那边只见齐王手往腰间一伸,顾夏从阿其身后探出头大喊。 昭王迟疑两步,皇帝身后的侍卫已经往前飞来,一脚踢开齐王手中的利器。昭王见状,上前几步拿下齐王。 第51页 “归归归……” 顾夏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只是不再是一身僧袍,换上一身侍卫装别有一番风味。正出神中,顾夏被阿其一拍回过神来,勐的转头看向半君,视线在两人间来回。 这是归尘?会武功的归尘? “知道你喜欢他,注意一点。”阿其附耳说道。 谁?喜欢谁? 顾夏将目光从半君挪向归尘,迟疑间看到弘忍的视线落在归尘身上。 只见归尘将地上匕首捡起,匕首刀刃处泛着异样,明显淬了毒。归尘拿着匕首上前,朝昭王看了一眼,两人一对视,昭王撇开视线。归尘垂眸,上前将内力传回给皇帝,老皇帝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朕没想到,生的儿子个个都逼着朕传位。”皇帝站起身扫视下面的二皇子,瑞王,以及制住齐王的昭王。 “你们做的事情,朕哪件不知,还不是想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皇帝走到齐王身前:“尤其是你,北郡各处一共三十四户人家满门灭口,你以为朕不知道到听风悬赏的人是你?” 昭王早在皇帝走下来后便放开了齐王,此时听见皇帝的话,袖中的手紧紧握住。 刺客已经被禁卫军抓住,没有投向齐王的大臣纷纷离开。这可是皇上的家室,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墙角的。顾夏本想跟着阿其一起离开,被弘忍喊住,反而让阿其带着成澄先行离开。 顾夏坐在弘忍身旁,早已回过神来,早在之前便见过半君和归尘同时出现,只是那时见到归尘的脸,太过于惊讶,反而以为半君便是归尘,以为自己一直都被耍着玩。 经过刚刚,顾夏才发现,归尘和半君其实是孪生兄弟。难怪嵇母会到招提寺同归尘谈论听风的事宜,难怪归尘不在,弘忍会将自己送到嵇府,只是自己太笨,一直没发现。 所以昭王和归尘其实是…… “来人,传旨。将齐王贬为庶民,收回齐王封地,囚禁于齐王府,终身不得出。二皇子封为闲王,赐封地……朕也老了,不愿再看你们为皇位手足相残,民不聊生。现封瑞王为太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 “皇上……”皇后站起身还想再说什么,被皇帝一个眼神制住,身子一软被身旁的丫鬟赶紧扶住。 二皇子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整场事变,只有瑞王欣喜的拜谢皇恩。昭王什么都没说,站在一旁。 还以为他诈出了刺客是齐王的人,即使老皇帝不死,成为太子的人也一定是他。昭王眼角扫向瑞王,不知道刚刚出现刺客时,吓傻坐在原位的瑞王不知有什么资格能坐上皇位。 顾夏跟在弘忍和归尘身后,脚尖踢着无形的石头,幕后兇手这么快被处置,顾夏感到心情一松。 几人一出宫,归尘并未同弘忍回招提寺,反而带着顾夏回嵇府。 一进嵇府大门,昭王一把抓住归尘领子将他抵在墙上,一脸愤怒,道:“你一直都知道老皇帝的算计?” 归尘看着昭王,一脸平静。 “可笑我还觉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原来这一切他早就算计好了,难怪灭口案至今没人去深查,呵。”昭王放开归尘的领子,快步出了嵇府大门。 顾夏看着昭王的背影,身在皇家,依旧会成为老皇帝的棋子。难怪总说皇家最是无情,希望昭王不是那样的人。 顾夏看着归尘理了下领口,跟着归尘身后往里走。直到走到自己的院子,归尘脚步一拐往半君所住的小院走去。 院门大开,归尘一出现,阿其便从屋子里迎出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节奏整体拉快了,本来想尽情虐的情节被蠢作者删掉了。之后努力谈恋爱! 快告诉我,你们想看两人怎么互动? 第32章 半君坐在桌旁,手上把玩着一件巴掌大小、雕工细緻的粉色水晶,水晶晶莹剔透,内含些许絮状物,雕成一只惟妙惟俏的小猪模样,可爱极了。 归尘眼睛看向半君手里的水晶猪,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徐姑娘呢?” 这只粉色小猪是徐莘的贴身之物,是她已逝母亲留下的遗物,对她极为重要,现在出现在半君手中,便证明徐莘人已经在听风手中。 “若非将徐姑娘带回郡都,临江那一万五的兵力如何控制。”半君将手上的水晶猪放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将其移向归尘:“这徐小姐可是对你一往情深,自愿同我到郡都来,只是不知她是不是剃头桃子……” 归尘抿唇不语。 阿其看向顾夏,那傻姑娘心思不知在何处,听见情敌出现也没有反应,手捂着肚子,一双眸子盯着桌上的点心,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暂不可能停下,求助的看向阿其。 顾夏舔了下嘴唇,眼神透露出的都是她饿了。她一早吃了点糕点就被来人打晕,到现在夜色沉沉还未进食,肚子早就不满到极致。 阿其在顾夏的眼神暗示下只得道:“饿了吧,要不你先吃点东西?” 顾夏用力点头,拉出椅子坐在一边,眼睛盯着点心,纠结要从哪块先下手,完全忽视了对面三人投来的视线。 她要被饿死了! 等吃饱喝足,抹了把嘴巴,才后知后觉问道:“发生了什么?” 第52页 阿其恨其不争的瞪了顾夏一眼,道:“这最难消受美人恩,咱们归尘师傅怕是要因那徐小姐还俗了。” ??? 顾夏疑惑地看向阿其。 阿其解释了一遍,朝归尘确认道:“那徐小姐可是喜欢你?” 归尘本不该同人讨论情爱,这本就不该发生在他身上,他尽可忽视阿其的问题,但看着顾夏的眼神,归尘“嗯”了一声。 顾夏瞪大双眼,看向归尘。 她的移动福袋要成为别人的了嘛? 心中酸涩,眼眶瞬间盈满泪水,忍着不让它落下。 “归尘……” 阿其还以为顾夏要哭泣归尘的始乱终弃,没想到顾夏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嘴角一弯。 “要不你还是剃度出家吧。” 归尘:“……” 阿其咬牙,这人简直无可救药。 听着半君同归尘讨论徐莘的去处,顾夏坐在一旁不言不语,手上捻着刚刚掉落在桌上的碎屑,直等听到两人决定让徐莘暂住在招提寺时抬头看了一眼归尘,又低下头去,手指无处安放,又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啃着,只觉得竟不如刚刚所尝那般美味。顾夏眉头紧皱,不知是因糕点无味,还是两人谈话中心皆是一名她不认识的女子,余光不时扫向归尘,等着最后的决定。 顾夏的小动作都被归尘收在眼底,归尘敛眸只做不知,沉思片刻后道:“贫僧明日会劝说徐小姐回临江。” “……若是她不愿呢?”半君本想就此打住,桌下衣袖被一双小手轻扯,那边阿其视线在低头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顾夏身上一扫,只得再问。 “若她不愿……贫僧将带徐小姐上山……” “我困了。” 顾夏勐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众人看着顾夏离去的身影,只听到归尘慢慢道:“再修书一封,让徐都尉派人来接……” 顾夏回到自己房中,关上房门后蹲在门口,一手揉着胸口出神。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心脏无端难受得厉害。按理说齐王受到惩戒,这原主大仇已报,理应消停,却不知怎的又难受起来。难道是后遗症? …… 深夜里又下起了小雪,风夹着雪花从小缝里挤进窗户,融化成水滴落在窗沿。 屋里的暖炉已经灭了。 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缩成一团,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徐莘半夜被冷醒,裹紧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伸手要合上被风吹开的窗户,被迎面的风一吹,睡意全无,索性趴在窗沿上盯着外头飘落的雪花发呆。 自从半君将她安排在客栈里,已经好几天了。初到郡都,她半生不熟,郡都的冬天比临江寒冷得多,犹豫过是否要离开,却怕归尘找不到自己,窝在客栈里并未出门。 听闻父亲投靠齐王,暗地里为其招兵买马,借用顾家之势冶炼兵器,打造军队,都是为了这一天。 前几日徐父谎称为皇帝祝寿前往郡都。为了阻止父亲,她毅然跟着归尘上了前往郡都的船只,幸好并未太晚。 第二日,天空放晴,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小厮、丫鬟们一大早便拿着扫帚,总算赶在家主起床前将昨夜厚厚的积雪扫到一旁,扫出一条道来。 昨夜一夜未睡安稳,做着些光怪陆离的梦,只依稀记得同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梦中不知争抢着什么东西,明明她都抢到了,手中的东西竟自己长出四肢来,长成了归尘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走向那名女子身旁。 顾夏在梦中难受得紧,想着千奇百怪的方法争夺着变成归尘的小人,奈何最后总会失败,只要那女子一招手,小人便忘记刚刚还与她一同玩乐,径直走向女子。顾夏急得差点哭了,竟这么从梦中醒来,盯着雕花床顶,一时回不过神来,愣愣盯着一处,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蹦起,细细看着之前自己以为雕花的地方,竟刻着梵文,组成一朵朵莲花样式。 顾夏眼下一片青黑,打着呵欠收拾好了行礼,坐回了梳妆檯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她昨夜睡得不好,仿佛若是被人看到了,自身小秘密便跟着曝光,做贼心虚的将之前阿其塞给她的胭脂从抽屉中翻找出来,遮盖了眼下的青黑,这才拿起行礼准备出门。 她穿着之前定做的塞了羽绒的玄色僧袍,并不觉得冷。还不忘将另一件一同做好的赤色僧袍滚吧滚吧收到了另一个包袱里,打算找机会拿给归尘。归尘既已回来,她也该回招提寺了。 她的福袋回来了,自然该紧紧跟着。 顾夏出门时正撞见往这边来的阿其。 阿其见她背着行礼,一句话未说,左右一看,见小厮、丫鬟忙着打落树上的积雪,拉着顾夏就往角落里去。 昨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总觉得未知的徐莘一定是顾夏的威胁,这徐莘肯定不会就此离开,会同归尘一起回招提寺暂住,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一定得让这小傻子注意着这徐莘。人徐莘父亲可是一都尉,还敢帮着齐王一起谋反,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徐姑娘可不一定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计划,还敢上都可不容小觑,这小傻子别被阴了就好。 阿其将自己昨夜所思所想告诉顾夏,顾夏微张着嘴呆愣在一旁。 第53页 “不……不可能吧。你别把人家想得那样坏。” 这小傻子! 阿其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咳嗽两声。她这忧心着一夜未睡究竟为了谁呀。 “总之你听我的,多防着一点总没有错。” 顾夏还想说话,阿其赶紧又道:“还有,看好你的归尘,可别被人抢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顾夏低着头,脚下画圈:“什么我的,他可不是我的。”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好意思……” “才没有不好意思,他只是我的移动福袋,若不是跟着他才不会倒霉,我才不要跟着一个哑巴呢。”顾夏撇嘴嘟囔。 阿其想到归尘,不由附和:“那还真是一个哑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又想到顾夏所说的移动福袋,震惊道:“你不是喜欢归尘嘛?” “喜欢?” 顾夏心脏一跳,脸上漫上两朵红云,不由否认道:“没有,没有,怎么会……” 阿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夏咬着嘴唇,两手在身前勾缠。作为万年母胎solo顾夏,她从未想过“喜欢”这两个字某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一直觉得一个人挺好,认为自己是单身主义者,并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突然某一天,有人告诉她,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还是个带髮修行的和尚。 顾夏心脏跳的厉害。 这是喜欢嘛? “阿其,我不喜欢他。” 顾夏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若是不喜欢为何会担心他有没有着凉,若是不喜欢为何会在听到他谈论起其他女人时觉得不舒服,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我只是不想失去移动福袋。顾夏在心里说道。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家人。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不想刚有了友情和爱情便失去。所以总是阿其过来找她,总是要别人先迈出一步,她才敢小心谨慎的也朝对方迈出一步,她小心的控制着双方的距离。 只是不知何时,爱情的种子不知不觉在心底萌芽,开出了一朵小小的黄色花苞,含苞待放,躲在心底的角落里,被她忽视。 突然被点醒,花苞颤抖起来,挣扎着想要从心里拔~出来,找到其他地方躲起来,不让人看见。只是一动就痛得厉害,只能畏畏缩缩贴近地面,假装自己没有存在过。 顾夏被阿其拉着到大厅吃早膳时,归尘已经喝完了面前的白粥。看着背着行囊的顾夏,眼睛微睁。站起身朝顾夏走去。 顾夏低着头看着停在面前的脚尖,自从隐秘的心事被点透,她便不敢与归尘对视,手上握紧了装着赤色僧袍的带子,犹豫着是否要往前递。 “这僧袍……” “昨日贫僧忘了告知施主,贫僧一人回寺即可。施主早可脱下僧袍,若是无处可去,便在嵇府住着吧。” 顾夏伸出的手瞬间顿住,惊讶的抬起头盯着归尘,他刚刚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常加班,所以没有更新。感谢各位不催之恩,蠢作者还欠着一章,晚点发上来。如果今天没有,我也会还上来的(瑟瑟发抖)。谁让小说太好看了,呜呜呜……好想多长出一双会自己码字的手…… 第33章 什么叫脱下僧袍?什么叫在嵇府住着?什么叫一人回寺?她这是被丢弃了,不要了,觉得累赘了? “喂,你说什么……” “予儿,过来。” 阿其还想再说什么,被半君阻止。桌上还坐着嵇老爷和嵇夫人,皆看着归尘与顾夏,两人相视一眼,无奈的摇头。连二老都没说什么,阿其只得生气的走到桌旁坐下。 归尘转身要走,衣摆被顾夏拉住。 顾夏抬起一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道:“归尘师傅,您忘了我的运气了?若是我倒霉死了,归尘师傅岂不是要背上一条人命?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归尘师傅,您忍心看着信徒就这么死了嘛?” 归尘眸色一深,看着眼前这张和平时不同的脸,看到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腕上垂着一点佛串。那是他留给她的佛串,就是知她运气不好,心有不忍,不知这佛串是否有用,但还是留了。 顾夏随着归尘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这佛串本来自己要扔了的,被齐王掳去后运气着实不好,却也没带。当时她处在被归尘欺骗的失望中,甚至想对着佛串出气,只是不忍心,干脆眼不见为净,塞在衣袖里。昨夜刚知晓归尘与半君非同一人,睡前又将其找出带回手腕上。 此刻被归尘看着,竟觉得手腕发烫,恨不得将其取下,当着他的面砸在地上。 什么破佛串。 归尘抬眼盯着顾夏,眉头一皱,连袖中的手指都忍不住握成拳。 “什么破佛串。”顾夏原来说出了口,将带着体温的佛串从手腕上拔下。当真是用拔,串着佛珠的绳子被顾夏勒得老长,在手腕一侧留下三道红痕,丝毫不觉疼的递到归尘面前。 “对了,既然归尘师傅回来,这佛串理应还给师傅。我这倒霉体质,还是找个地方倒霉死得了,留在嵇府影响了嵇府命数可不好。” 第54页 若不是绳子结实,这佛珠便会散落一地,如同顾夏的心。 刚知道了自己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这就是报应吗?连留在身旁都不被佛祖允许。 “不必,这手串还是施主留着。”归尘说道。 顾夏执拗的举着手,将手举高,举到归尘面前,一定要他将手串收回。 阿其看着两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归尘能在临江为着顾夏与半君交换回到郡都,这如今的发展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其看向自顾自吃早膳的半君,早在归尘身份被顾夏发现,嵇闻澜在家中便脱去了半张面具。此刻正好夹了一个小巧精緻的烧麦放在她的碗中。阿其忍不住在桌下拉了两下闻澜的衣摆,换来他的摇头。 手串被归尘接过,顾夏又是难过又是轻松,转身便向坐在餐桌前的各位辞别,连早膳都不吃就打算走。 “你这是做什么?”归尘在嵇府门口拦住顾夏。 顾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归尘师傅,你这是做什么。既不让信徒跟着,那还管信徒死活干嘛。” 成立拉着马坐在马车前的横栏上,瞧见嵇府门口似在争执的两人是顾夏和归尘,赶紧甩了两鞭子停在嵇府门口。马车还未停稳,成立便从上头跳了下来,三两步走到顾夏身旁,站到两人中间。 “夏夏,你们这是怎么了?”成立看到顾夏眼角微红,兇狠的视线瞪向归尘。 “归尘师傅,伤害弱女子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早便看这归尘不爽了,为何顾夏只能跟在他身边才能摆脱霉运。若是那人是自己,若是顾夏只能跟在自己身旁,他一定会护着顾夏,不让她难过。 归尘扫了一眼成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顾夏。 “成立,你怎么来了?”顾夏调整了情绪,转向成立问道。 成立赶紧收回目光落在顾夏身上:“成府早已收拾好,我担心你在嵇府住着不自在,便来接你。只是前几日听说你不在嵇府,一早有小厮来报,我便赶紧过来了。你前几日去了何处?” “随便逛了逛。” 成立看了顾夏身上的行礼,略带不安的开口道:“夏夏,同我去成府可好?” “好呀。” 成立惊喜的睁大眼睛,开心得伸手就要接过顾夏身上的行礼。 顾夏瞥了一眼归尘,将包袱从身上取下,正准备递给成立。反正她确实无处可去,如今只有成府,她还敢安心的住几日。 “你同我一同回招提寺。” 成立刚要接过顾夏手上的包袱,顾夏手腕一转,又将包袱拿到身前,不可思议的看着归尘道:“你说什么?” 归尘犹豫片刻,闭眼又睁开,最终还是道:“你同我一同回招提寺。” 顾夏正要答应,眼睛一转,将手上的包袱塞给成立,走向成立停在一旁的马车。 “你让我离开就离开,让我回去就回去,多没面子。归尘师傅还是自己回寺吧,信徒不照顾了。” 说着借着横栏一使劲已经跳上马车,钻进了帘子里头。 成立抱着行礼跟在顾夏后头,坐上马车后还“不好意思”的朝归尘笑道:“夏夏今日便住在成府,不劳归尘师傅费心了。” 说完驾起马车便走。 顾夏偷偷掀起窗帘一角,借着缝隙看着归尘低头站在原地,形单影只,然后越离越远。 归尘回寺不忘到客栈里去找徐莘。 “师傅说的是那位女客呀,自住店起走的最远的地方便是这大堂,连这门都没出过,不知在等什么人。”小二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归尘上楼。 门被敲响两下,门内传来柔软的女声,带着南方特有的吴浓软语,问道:“谁呀?” 听见有人来找,门内传来桌球作响,然后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门应声而开。 徐莘看着面前的归尘,喜笑颜开。 “闻公子,你来啦。” 归尘单手立在身前,行了半礼:“徐小姐,贫僧特来请罪。” 归尘从袖中掏出那只粉色小猪,放在掌中伸到徐莘面前。 “请罪?”徐莘顾着高兴,这才发现闻谨穿着僧人才会穿着的僧袍,而且他刚刚自称贫僧…… 耳边一阵雷鸣,徐莘抬手扶额,震惊得无法言语。她背叛父亲,追到郡都的闻公子竟然是一个和尚?何其可笑。 徐莘抬眼朝归尘头上看去,一头青丝扎在脑后,做不得假,心思又活跃起来。 “闻……师傅可曾剃度出家?”徐莘问道。 “……不曾” 徐莘欣喜:“既然你未曾出家,何来请罪之有。” “贫僧虽未剃度,但早已决定一身侍奉佛祖身旁。之前诓骗了施主,理应请罪。施主的贴身之物还给施主。”归尘又将手中的小猪递给徐莘。 “带髮修行做不得数,我早晚会让你喜欢上我,因我还俗。这小猪便做你我的定情之物,等成婚当天,我要你亲手给我戴上。”徐莘一脸自信。 早知临江风情开放,女子可随意出门,可追求喜爱之人,不受束缚。但听徐小姐大胆言辞,归尘不由愣住。 连一旁的小二都不由咂舌,这女客不知从哪来的,若是郡都女子敢这样直言,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第55页 “临江民风开放,在郡都,施主万万不可如此言说。还是早日回临江去吧。” “我不回去,我已修书给父亲,回去定带着女婿一同去见他,怎可独自一人回去。”徐莘生气的转身走到桌旁坐下。 归尘无法,将手上的粉色小猪放在桌上,只得先带着徐莘到招提寺暂住。 徐莘一路上高兴的在归尘边上叽叽喳喳,连闻公子都不叫了,开口便唤阿瑾。 归尘皱眉道:“施主,贫僧法号归尘。” “既然你早晚会还俗,我喊你阿瑾有什么不对?” 归尘抿唇不语,想起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边的顾夏,上山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即使后面喊着爬不动了,也没有慢下脚步。 一到寺庙,归尘便吩咐弥音安排徐莘的厢房,脚步不停朝自己房间去。 徐莘辛苦爬上山,额上已经布满细汗,没想到等在门口的竟是一光着头,头上点了两个戒疤的小和尚。 弥音安排了徐莘住处,正要离开,便被徐莘拉着问阿瑾去处。 弥音想了半天,都不知女施主所问的阿瑾是谁。直到徐莘说到归尘,弥音才想起归尘师兄俗名闻谨。 看来这又是一位被归尘师兄面相吸引的女施主,弥音处理多了这样的人,信口胡诌道:“归尘师兄平日不在寺里,施主只可在厢房附近活动,万万不可到大殿去。” “为何?”徐莘问道。 “施主百般纠缠师兄,佛祖定会怪罪师兄,连师傅都会责罚师兄,施主还是别去大殿为好。” 弥音一出院子,赶紧“呸呸”两声,向佛祖请罪道:“弟子都是为了师兄才扯谎,请佛祖千万莫怪罪弟子。” 常跟在师兄后头的顾夏施主竟未跟着师兄回来,弥音觉得奇怪,刚想敲门找师兄问问,归尘正好从外头进来。 “师兄,你找弘忍师傅去了吗?” “怎么?”归尘看着站在自己门口的弥音,看来徐小姐已安排妥当,他可修书一封给徐都尉。 因着昨夜半君拿着徐莘的贴身之物相威胁,徐都尉并无受到昨日齐王逼宫的牵连,临江还需人镇守,老皇帝并不打算处置徐都尉。 弥音跟着归尘进屋,看着归尘在书桌上铺宣纸,道:“师傅说顾夏施主同师兄一起去临江了,怎么只有师兄一人回来了?顾夏施主呢?”弥音突然想起顾夏偷偷回过寺里,右手握拳在左手上一敲:“我知道了,顾夏施主半途熘回寺里,是不是便没去找师兄了?” “你说什么?她回过寺里?”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夏:我都没叫得那么亲密,你不能这么叫! 徐莘:阿瑾,阿瑾…… 顾夏委屈的看向归尘。 归尘拉过顾夏,让其坐在自己腿上:娘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夏灵光一闪,当着徐莘的面揽上归尘的脖子,甜甜喊道:相公~ 徐莘气黑了脸! 开心,及时码上了昨日的份额,明天还会继续更新~ 第34章(已补齐) 顾夏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呜呜呜的哭了。早知道她就不把手串还给归尘了,她没想到自己的霉运会突然大爆发,走路都能踹到石子摔倒扭伤了腿。躺在床上喝个水都能烫自己一身,幸好水温不高,领口的皮肤只是微红。更过分的是新买的架子床竟然塌了!本来扭伤的腿遭此重创直接折了,如今用两块木板固定,屁~股都还隐隐作痛。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夏后悔了。 习惯了顺风顺水的生活,如今要重新回到从前动不动就倒霉的日子,她当真受不了。 成立看着石榻上小心翼翼挪腿的顾夏,嘴巴张合,握了握拳开口道:“夏夏,我送你回招提寺吧。” “不去。”顾夏头都不抬。 “你这样……” “我就想看看我还能倒霉成什么样!”顾夏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顾夏,你行!面子算什么?” 直被成立劝说着不(内)情(心)不(窃)愿(喜)上了回招提寺的马车。 马车里铺着厚实的绸被,顾夏往里头小心挪了两下,刚坐稳,就被成立往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两手捧着刚刚好。 顾夏换上了自己那身旧僧袍,本该送给归尘的赤色僧袍被她故意落在了成府。 随着马车微微晃动,顾夏手心渐渐湿润起来,忍不住在身上擦了两把,将汤婆子放在一旁。 马车内透不进风来,顾夏也无法透过帘子瞧见外头的情况。知道顾夏怕冷,成立吩咐丫鬟将马车两侧的帘子三面分别间隔缝着指头大小的小球,与帘子用几条编好的细线相连,严丝合缝的勾在两侧,挡住外头的寒意。 弥音跺着脚站在山门前,看着两侧无人,搓了两下手掌,往手心呵气。今日由他在门口当值,这大冷天的一般不会有香客出现,弥音躲到背风处。 远处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 马车停下时,顾夏刚打算掀开帘子被成立呵止。 成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油纸伞,撑开后站在车前道:“夏夏,你把汤婆子抱好了。”慢慢将帘子掀开。 第56页 弥音早在马车停下时走到成立身旁,看到马车里的顾夏差点反应不过来,惊喜道:“施主,你回来了。” 顾夏由成立搀扶着下马车,一手拄着一根木拐站在成立的油纸伞下,一手撑在成立伸来的手臂上,全靠成立支撑才不至于无法前行。 “施主,你这是怎么了?”弥音看向顾夏的伤腿。 顾夏刚想摆手说句没什么,眼见着归尘同哪位女施主正交谈着走出来,瞬间戏精上身,道:“不就是摔了一跤断摔了腿,倒霉不死我。” 说着还抬眼瞥了归尘一眼,正撞上归尘视线,赶紧当做没看见将视线收回。 成立将顾夏送到厢房,抬手扫落肩上的雪花后才推门而入。 弥音瞪大着眼站在后头,连他身上都落满雪花,唯有顾夏一人干干净净。 “夏夏,你一个人能行吗?我还是让落雨上山来照顾你吧。”成立扫了一眼厢房,目露担忧:“连被子都给你换厚实一点。” 落雨是在成府照顾顾夏的小丫鬟,成立本想带着上山,被顾夏拒绝。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成立从柜子中取下干净的被子,在床上铺好,又将顾夏扶到床上,才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 弥音一直呆在房间里,等成立离去,走到顾夏面前,疑惑道:“施主,你去哪里了,怎么没和归尘师兄一併回来?” 顾夏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弥音手里。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我看你手都冻红了,快暖暖手。” 弥音抱着汤婆子嘟囔:“我不小了,你们怎么都这样。” “你们?” 顾夏转而一想便知道弥音说的是她和归尘。归尘竟然没告诉弥音自己不回寺庙的事情,莫不是觉得她一定会回来? “施主,你怎么了?”弥音紧张地问道。 顾夏咬牙切齿的脸一僵,吩咐弥音记得每日给自己送来斋饭,便赶着他出去。 她这次才不会黏在归尘身上,只要霉运有所缓解,她宁愿窝在厢房中都不愿意见到归尘。 心无端酸涩起来,眼角微红。 我才不在意你呢。 顾夏无声说道,眨眨眼睛眨去眼眶的湿润,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了进去。 这一天难得的好天气。 太阳高照,雪地折射出微光。院中种着两株红梅,在白雪皑皑中点缀出一抹艷色。梅雪相衬,风带来一股暗香。 总算不需要提心弔胆担心自己出事了。 顾夏坐在窗边欣赏院中的雪梅,总忍不住想折上一枝摆在屋内。想起之前随着半君去赏菊时听小厮说起,嵇夫人还有另一别院种满了梅花。两株梅花已是这样好看,不知道一片梅花林是怎样的盛景。顾夏难过的嘆出一口气,化作一片白雾。 她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顾夏在厢房中窝了几日,这几日见到的人除了弥音还是弥音,坐在窗台旁都未曾见到归尘的身影。 “咚咚” 弥音端着餐盘敲门进来。 顾夏摇头甩去那一丝不该有念头,强制自己将心思放到弥音带来的斋饭上。等看清斋饭俱是什么,一脸铁青,出门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毕竟不是真的和尚,让她一日两日吃个斋饭还能行,这日日都是素哪里能受得了。 顾夏咂了砸舌,舌尖一点味道俱无,她想念甜糕和板鸭的味道了。 窗外一抹亮丽的身影闪过。顾夏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窗外。来人披着一件红色斗篷直垂到地上,头上一支翠绿的髮簪随着步子摇动。 她这几日总能见到这姑娘的身影,今天总算想起来问弥音。 “你说的是徐莘施主吧。”弥音透过窗户瞧了一眼外头道。 徐莘?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她是跟着归尘师兄上山的,如今和夏夏姐住同一个院子。”顾夏听着弥音“施主施主”喊烦了,总算掰着弥音喊起夏夏姐。 “夏夏姐放心,这样的施主贫僧见多了,早就告诉她不能上前殿,她不会缠着师兄,影响师兄修行的。” 临江徐都尉之女—徐莘。 难怪觉得这名字耳熟,她不就是为了归尘离家出走的徐莘徐小姐嘛。她都可以住到寺里来,自己凭什么不行。 顾夏觉得委屈,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白饭和青菜,对弥音道:“弥音,若是经常给寺里送柴的那位柴夫到了,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她难受得厉害,并不想呆在寺中,现如今腿脚不便,也只能叫块头带自己下山了。 傍晚时分,弥音领着块头进了院子。 “小刀……小顾夏,你怎么了?”块头一见顾夏的腿便关心问道。 顾夏一见块头,眼泪“唰”一下便掉了下来,一颗一颗无声的由脸颊滑落,砸在衣服上。 “怎么了,怎么了?”块头早在与顾夏重逢那日便知道了顾夏的女子身份,从那日便决定将其当妹子照看。没想再见面,自己的妹子竟哭得那样难过。 块头手伸在顾夏面前,想为妹子擦去眼泪,又担心手中的老茧划伤妹子的皮肤,默默收回手在身后揉搓。他这时才无奈于自己是个糙汉子,连安慰人都不知道怎么安慰,看向弥音寻求帮助。 第57页 弥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着顾夏哭只能手慌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不哭,不哭。” 两人只能干看着顾夏流眼泪,一脸焦急。 情绪发泄后,顾夏打了个哭嗝,将眼泪擦干,红着眼睛道:“哥,我想下山。” 块头看了一眼顾夏的脚踝,又看了看她红通通的眼睛,皱了皱眉头,咬牙道:“好。” 弥音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被块头一个眼神吓得吞了回去,看着块头抱起顾夏就要出门,着急道:“等等,夏夏姐你等等我。”一熘烟跑了。 不一会儿,弥音气喘吁吁跑来,往顾夏怀里塞了一条佛串:“夏……夏夏姐,听说……你运气不好,这……给你,佛祖保佑你。” 顾夏裹着屋子里取出的棉被坐在板车上,从怀里取出弥音的手串,虽然知道他的手串对自己的霉运无用,但小和尚一片心意,她饶了几圈戴在手腕上。不知是不是招提寺和尚人手一条佛串,这佛串竟和归尘那条极为相似。顾夏不时露出白皙的手腕看两眼,又在感到凉意后缩回袖子中。 “奇怪,这一路竟都没磕到小石子。”块头自言自语,拉着板车的手原本青筋凸起,渐渐放松下来,不再使多大的力气。 日头正好,虽天气寒冷,路上依旧有不少行人。两人一进城门,块头便带着顾夏去医馆看大夫。 大夫摸着鬍鬚惊奇道:“这只是扭伤,为何用上了木夹?” 块头并不清楚状况,只见顾夏睁大双眼,看着面前发须皆白的大夫道“你你你,你确定没看错?” 大夫吹鬍子瞪眼:“老夫行医多年,在郡都多少也有些名气,怎么会看错!” 顾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之前可是有大夫说我折断了腿。” “这是哪来的庸医!老夫看你这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看来也不严重,何须用到木板。”说着唤来药童安排其将顾夏腿上的木板取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蠢作者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鬼,都没时间码字,还欠着一章,最迟周二会一起补齐! 自荐一下蠢作者下本快穿预收文→《快穿之孤家寡人》 有予一朝穿越,便是男主宠在手心的小公主。 只是这僵硬的系统声是怎么回事? “欢迎使用孤家寡人系统,宿主可以称我神助攻。” 有没有毛病? 明明是女主的设定,偏偏要她为女配神助攻? 算了算了。 诶,这男配挺好。 “初心萌动,扣除1000单身狗点。” 有没有搞错,她这是要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嘛?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本男主宠宠宠,女主迫于系统只能不停给男主找对象的故事。 第35章 夹板被取下,顾夏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腕,脚腕处传来微微的酸胀肿痛,脚趾还不太灵活。顾夏将脚挪到地上,使了点力。许久不用这腿走路,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并不敢停留太久。 块头看着顾夏眉头微皱,行动不便,小心护在顾夏身侧,问道:“大夫,我妹……她这脚需要注意点什么?” 大夫落笔写完方子,塞给药童去抓药。门口正巧进来一位病人,大夫走到半路回头,看了眼顾夏,摸了两把鬍子道:“你这脚现在还不能负重,拄拐慢慢走走,前几日切不可又跑又跳。” 没了夹板束缚,即使只能拄着拐杖一步一挪,顾夏也开心极了,听着老大夫的医嘱频频点头。 抓了药,两人从医馆出来。 街上到处都是喜庆的颜色,来往的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赤色装饰。 “快过年了。”块头拉来板车,站在顾夏身边说道。 “嗯?今天什么日子了?” “二十九了。” 她在成家住了一段时日,在寺里又无时间观念,竟不知这都快过年了。难怪家家户户门前都贴起了春联,挂起了大红灯笼。离皇帝寿辰,都过去那么久了嘛。 “妹子,上车,哥拉着你走。”块头压下把手,让前头翘起来。只要顾夏一侧屁~股,便能直接坐到板车上。 因着临走前大夫嘱咐还需好好修养,不可过多走动。块头强硬要求顾夏必须坐在板车上,直到板车无法通过的道路,顾夏才有机会起来走两步。 为了早日行动自如,顾夏总想多走动走动。但还记着老大夫的话,基本使力的还是那只没受伤的脚与拄着拐杖的手。 街边小巷又多,顾夏直往小巷里钻,块头不得不将板车放在一边,跟在顾夏身后,注意着顾夏脚下,恨不得替她走路。 “刚出炉的甜糕呦,又香又甜的甜糕呦……”阿婆站在蒸笼边上叫唤。 热乎乎的甜糕还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咬上一口,甜丝丝的,吃进肚子里热乎乎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顾夏遇到了美食也不嫌手酸了,蹦着这里尝一口,那里看一眼。块头手上已经拿了一堆吃食,没手去护着眼前的人,嘴里直喊着:“小心,注意脚下。” 吃饱喝足,顾夏坐在板车上让块头推着回寺。刚到门口,顾夏就囔囔着“停下”。块头本想将她送到厢房门口,最终拗不过她在寺院门口停下来。 第58页 板车上比去时多出许多包装成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各种各样。顾夏托着下巴,坐在板车上整理自己买的东西,不多时便分出两份来。一份准备送给照顾自己的弥音,偏甜口。 另一份…… 顾夏皱眉看向多出来的另一份,这份口味偏淡,并不是她会喜欢的味道。 她什么时候买下了这么多垃圾? 自动遗忘她皱着眉头尝了又尝觉得会是某人喜欢的口味像暴发户一般买买买的过程。目露嫌弃。 这一份堆起来竟比给弥音买的还要多? 都是之前养出来的坏毛病,又在不自觉下为归尘买了这些东西,尤其是知道自己心意后,更把归尘挂在心口,看到合适他的物什下手更是简单粗暴。 顾夏咬唇气极。 你怎么这样下~贱,想着他干嘛。对方可是连你受伤都没来看过你一眼。 “哥,这些给你。”顾夏烦躁的将另一份送给归尘的吃食推给块头。 块头摆手拒绝。 顾夏拎起东西递到跟前。 “不用,妹子你留着自己吃。哥这么一个糙汉子,哪会喜欢这些女娃娃……”吃的东西。 块头赶紧收回自己未出口的话,妹子情绪刚缓过来,自己真不会说话。 顾夏垂下眼睑,手依旧伸在块头面前。若是他还不要,这些东西扔了她都不会送给归尘的。 才不要给那破和尚吃。顾夏心里道。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一个一心出家的和尚竟喜欢得这样难受。 只是在难过时希望对方出现,即使一个安抚的眼神,她都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不奢求什么。怎么连一个眼神都成为了奢望,还是她本就喜欢错了人? 呵,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大玩笑,离开归尘,倒霉到死,到归尘身边,心痛到死,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样痛苦? “你哥我不会说话,我……那我就拿回去了。”顾夏身上的悲伤太过浓郁,块头赶紧接过顾夏手里的东西挂在车把上。 顾夏抬起一张乍一看难过至极的脸,待块头接过去,瞬间展露笑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块头眨了下眼睛,还以为刚刚自己看错了,摸摸后脑勺,只要妹子开心,让他每天都吃甜食他也愿意。 “明晚,明晚哥来陪你过节。” “好呀。”顾夏笑得甜甜的,至少,她在这个世界还有个哥哥会保护着她,照顾她的情绪。 与块头分别后,顾夏拄着拐慢悠悠往前挪动。脚腕传来丝丝酸胀感,看来今天走的路已经够多了。 这是她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后最期待的一次新年。之前曾过过两次,不是要想着如何保暖就是如何多要些食物。今年总算不必为吃穿发愁了,还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说到小金库,不知道善衣坊和小酒馆如何了。今日出门,她只顾着口腹之慾,根本没想起来自己还是这两家店的老闆,改日还需要去看看。希望自己的霉运没有对这两家店铺造成影响。 话说,今天出门是不是太顺利了? 顾夏一边思考一边低头注意着脚下,迴廊迎面正走来一人,剎车不及差点撞上。 “嘶……”不巧的是当时踩到地上的正是伤腿,不小心承受了全身的力气,顾夏一个不稳正要摔倒,被来人扶住。 “你没事吧?” 一听这声音,不用抬头顾夏都知道来人是谁,一把推开来人,冷冷道:“谢谢归尘师傅关心,我没事。” 两手紧紧抓着手边的袖子,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归尘将伸出的手收回,看着顾夏不敢再用到伤腿,一蹦一蹦艰难的前进,唤来了弥音前去帮忙。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弥音扶着顾夏往前走,眼睛一转道:“正巧遇到了块头,让贫僧赶紧来帮忙。” 师兄,我可为了你撒了不少谎。佛祖要找就找师兄阿,不关弟子的事。 弥音扶着顾夏回了房间,在桌旁坐下,转身又跑出了房间,不一会,拿着一盆热水进屋。 “夏夏姐,单脚走路你肯定也累了,泡泡脚吧。” 弥音把水盆放在顾夏脚前,一抬眼,震惊道:“夹板怎么拆了?” “你才看见啊。” 弥音摸着头傻笑。 “谢谢你的热水了,桌上的都是带给你的,都拿去吃吧。” 弥音看着桌上的东西,眼睛一亮,道完谢抱着就走。 顾夏脱去了鞋袜,将脚放进热水中,舒服得唿出一口气来。 看来没白给弥音带好吃的。 另一头,归尘遇到顾夏后便回到房中等待良久,他刚刚便瞧见顾夏手中的吃食,按往常来说一会这人肯定同之前一般黏上来,自顾自拿了许多吃食送给他吃。 刚刚瞧见她夹板已拆,看来脚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还是呆在屋子里等着她来找,省得又摔伤了腿。一会还是将听风独有的药膏给她,让她自己空闲时还要多涂涂。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归尘正襟危坐,脚步声慢慢停在门口,几声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归尘正觉不对,“请进”已自然而来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情线卡到死,对不起大家,今天才更新。 第59页 还欠着3章,这两天尽量补齐 第36章 踏进门来的是穿着一身灰色僧袍的小师弟。 归尘眉头紧皱,他早该在没听见拐杖声时便发现来的人不是顾夏才对。 他这是怎么了? “师兄,夏夏姐这次下山带了好多好吃的给我,你要不要尝尝?”弥音一股脑的将所有东西都堆在桌上。 “这个甜糕可好吃了,上次夏夏姐带过一次,可惜当时我就吃到一块,师兄你试试。” 弥音打开了甜糕,举到归尘面前。 归尘拿起一块凑到鼻尖闻闻,味道闻着就甜腻,与之前顾夏给他带的糕点都不同。 归尘咬了一小口,果真甜到发苦,同她第一次买来糕点的口味相同。 还记得当时,她诱哄着他吃下去,见他甜得直喝水却笑着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怕甜,不会欣赏美味。从那之后,她带来的糕点再也不是甜到发腻的那种,渐渐变得口味清淡,他若多吃几块她总会笑得很开心,然后拿起他喜欢的那款放到嘴里,喊着一点味道都没有,你怎么会喜欢这种。 再之后带来的糕点越来越符合他的口味了,连他这种不吃零嘴的人有时都忍不住多吃两块,正餐反而吃不下去。 “师兄,是不是很好吃?” 思绪被拉回,归尘将整块糕点吃完,喝了一壶茶水才将嘴里的甜味去掉。 轻轻回了声:“嗯。” 原来再甜的东西,也会甜到发苦。 归尘翻找了下桌上的东西,没见着熟悉的包装,坐在桌旁看着弥音不时往嘴里塞点心,一杯茶水都不喝,看得他不由又喝了几杯水。 “师兄,喜欢就拿,不用跟我客气。”弥音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股气喝了两杯水说道。 归尘:“……” 顾夏今日太累了,吃了晚膳便早早上床休息了,连晚膳后拿出的木钵都放在床头,来不及收拾。 半夜,屋外偶尔传来两声“呜呜”的风声。 床上的人窝成一团,睡得正香甜,怎么吵都吵不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外头走进一道黑影,将门合上,站在床前。 归尘拉下顾夏头上的被子,露出红彤彤的脸颊,或许是感觉到凉意,没一会顾夏又将头缩回被子里去。 归尘手指一点,顾夏睡得更沉了。 他先将房中灭掉的柴火烧上,直烧得屋里热乎乎的。顾夏将被子踢开,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归尘无奈的捡起被子,盖在顾夏肚皮上。坐在床尾掏出怀里的药膏,在手心先软化,才拉开顾夏的裤腿,在脚腕处揉搓。 脚腕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感,顾夏皱着眉头想醒来,却因为点了睡穴,陷入梦中,无法清醒。 揉搓了一阵,顾夏脚腕处的皮肤都发红起来,归尘才松手,从怀中掏出另一瓶药膏,这药膏能缓解伤处的疼痛。之前归尘没有给人上药的经歷,冰凉的药膏一涂上去,顾夏便缩着脚想躲。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上药,归尘熟练许多,先用热力暖和了药膏,才敢往顾夏脚腕上抹。 再有几日,她这腿便彻底好了。 归尘将被子仔细给顾夏裹好,白嫩的手腕从被子中伸出,露出手腕上一串熟悉的佛串,绕成三圈,衬着白嫩的手腕更为纤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顾夏身上早就不见落魄时形成的茧子,一双手白白嫩嫩像是养在闺阁中的大小姐。 不正被他养着呢嘛。 朝廷的事并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为了不再发生之前她被劫走的事情,他真不愿她住到招提寺来。只是他没想到顾夏身上的霉运离了他便这样严重。 他不由伸手摩擦过顾夏手上的佛串,不小心落在她的皮肤上,被体温烫得手指一热,缩回手来。拉开被子重新将整个人裹住,熄灭屋内的柴火,这般她便不会再踢被子了。 离开时衣摆扫落什么东西,幸好被他接住。 手指摸到什么,愣在当场。 归尘将手中的木钵翻过来一看,木钵底部用梵文刻着两个字:归尘。 “小师傅,小师傅,反正你这木钵也讨不到东西,要不我拿这个馒头跟你换木钵怎样?” 面前是一位脏兮兮的小乞丐,手背都沾满了煤灰,只有手心干干净净,拿着一个发硬的干馒头。 两手用力将馒头掰成两半,一半递到归尘面前:“吶,我只有一个馒头,我们一人一半。你不要嫌弃它是干馒头,有得吃就不错了。” 归尘肚子一叫,跟着对方将馒头吃干净,木钵自然而然成为对方的。 “贫僧这木钵暂放在施主这,贫僧会回来换的。” “可以呀,到时候条件由我开,小和尚你若是做不到,木钵就是我的了。” 原来当时的小乞丐是你。 归尘将木钵摆在床头,想起他小时闹着出家时弘忍同他说过的那句话:“闻谨,你命里註定会遇到一名女子,同她过完此生,所以佛祖并不收你。如今你执于出家,我便赐你法号归尘。” 归尘归尘,早晚有一日要归于尘俗。 归尘回到自己屋子,当晚便做了一场梦。 小时的归尘还没有这样冷清,会对很多事物产生好奇,会贪玩,遇到陌生人也会拉着师傅的衣摆跟在身后,然后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但是在早中晚固定时间,一定会静下心来看看经书。 第60页 那是归尘第一次同师傅外出化缘,他只记得自己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同师傅停在一座宅子前。 师傅拉着拉环敲了两下门,门被打开,里头有一对夫妻迎上前来,热情招唿着两人进屋。 他坐在师傅边上,被一道婴儿啼哭声吸引,转头便瞧见奶妈抱着一婴儿上前。 “夫人,小姐不知怎的老是哭,哄都哄不住。”奶妈着急道。 “我……” “贫僧来试试。” 夫人刚伸出手,听见和尚说话,忙让奶妈将孩子抱到弘忍手中。 没想弘忍刚一接手,婴儿便不哭了。 “小姐同我佛有缘。”弘忍说道。 上头坐着的夫妻对视一眼,欣慰的笑了。 弘忍将婴儿抱到归尘面前道:“归尘,看看她。” 他本就不喜欢婴孩,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弘忍笑着道,将手中的婴儿抱到归尘面前,示意他抱着试试。 归尘醒来时揉着额头,做了一晚不知所云的梦,额头隐隐作痛,连最后弘忍说了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他记忆从来便不差,只记得弘忍只让他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便将其抱走,并未塞到自己怀里。 外头钟声敲响。 归尘并未多想,收拾妥当便出门做早课。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希望今天还能再放一章出来。 第37章 大年三十,寺里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一早便能听到外头传来搬运东西的声响。 “小心,动作轻点,别砸了。” 顾夏打开窗户朝外头张望,院子里多了许多来回忙碌的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夏夏姐,你起了嘛?” “进来吧。” 做完早课的弥音将早餐放在桌上,看着顾夏站在窗旁看着外头,解释道:“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每逢这几日寺里便开始忙碌起来。这些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厮,许多夫人为了抢明日的头柱香,今天索性都搬到寺里来。有人待晚膳时回去同家人吃团圆饭,有人会偕同家人一同在寺里吃顿斋饭。夏夏姐,要不要去前殿,前殿更热闹。” 顾夏走回桌旁坐下,拿了一个素包子咬了一口。 “看看吧。” 今早起来,或许是泡了热水的缘故,脚腕松快了许多,立在地上也不疼了,顾夏也想出门逛逛。没想刚一出门就遇到徐莘。 徐莘穿着一身亮丽水粉对襟长裙,衬得腰是腰,腿是腿,顾夏看着都不由多看两眼。 徐莘:“你是带髮修行的小师傅嘛?” 顾夏看着徐莘,神色莫名,轻轻点了下头。 徐莘:“那你认识归尘嘛?为何你住在后院?” “僧舍住满了,便让我暂住后院。若是打扰了施主,还望见谅。”顾夏还穿着僧衣,单手立掌行礼,跟归尘学了个十成十,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 徐莘摆手,走到顾夏面前凑近一看,笑得灵动:“小师傅,你看着也挺舒服,就是没有我家归尘好看。” 顾夏脸一僵。 谁是你家的,要也是我家的,不知廉耻! 顾夏心里骂道,却忘记了自己黏在归尘身边时也是这般。 “小师傅,若是遇到归尘能不能让他到后院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谢谢你了。” 徐莘道完谢就走,徒留她风中凌乱,连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顾夏正想往前殿去瞧瞧,身后有人唤道:“夏夏。” 成立带着大夫上前,看着顾夏的腿,道:“你夹板怎么拆了?” 随后又道:“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你怎么下床了?” 成立拉着顾夏进屋坐下,让大夫赶紧上前给顾夏检查。 大夫隔着裤子按压了两下,看着顾夏,“什么感觉?” “没感觉。” 又把了把脉。 这才朝成立说道:“这位小师傅的脚腕已经好了。” “是不是太快了?”成立皱眉。 “这……是快了点。”大夫抹汗,在成立的视线下急忙道:“好是好了,还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这位小师傅千万不要着急走动。” 顾夏站起身蹦了两下:“我觉得挺好的呀,山下的大夫都说当时我的腿并没有折,不需要用到夹板。” 大夫头上冒汗冒得更厉害了,几乎想转身落荒而逃。 “算了算了,我这不挺好的嘛。”顾夏拍拍成立的肩膀。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成立说着带着大夫气势汹汹下山去了。 若不是因为当时大夫诊出她折了腿,成立也不会带着她上山。 想着自己白白把人往归尘怀里送,成立便气得脑子疼,这还怎么让夏夏跟自己回成府。 顾夏看着成立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惹得他这样生气,若是因为大夫诊错了病情,对她也没造成什么影响,何必生气成这样。 不过自己自从住在招提寺,还真没发生什么倒霉事。与归尘也只见了两面,什么时候福袋效果变这么好了? 徐莘透过窗户看着来往女客往前殿走去,犹豫着还是踏出了一步,跟在烧香拜佛的女客后头走到前殿。 第61页 前殿围满了提前上山来烧香的普通妇女,进进出出。夫人们早就烧完香与弘忍大师聊明日第一炷香的事情。 小和尚们也跟着忙碌着,归尘正站在佛像前往碗里添灯油,嘴巴不时开合,结束后朝着施主点头示意。直等到添油的小弟子回来才将油壶递给他,走出大殿。 徐莘目光一直黏在归尘身上,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前。 归尘看到徐莘脚步一顿。 看这日子,徐都尉这两日也该到了。 “阿瑾,你们这前院只有烧香时,女客才能过来嘛?”徐莘站在归尘身边,抬头问道。 归尘并不回应,直往前走。 “那你为何不去后院看我呢,我一个人待在后院可无聊了。” 徐莘习惯了归尘的冷清,也不在意,跟在身旁不停说道。 “明日便是年节了,你今日有空吗?陪我下山置办点年货吧。” 顾夏走到前殿时,正看到徐莘跟在归尘身边蹦蹦跳跳说着什么,还不时拉着归尘衣摆晃动两下撒娇。 这情况在郡都可是难得一见,周边妇女纷纷投来视线,但因在寺庙,知晓归尘师傅并未真的出家,很快便理解地挪开视线,忙着烧香拜佛去了。 “阿瑾,你陪我下山去吧,好嘛好嘛。”徐莘本就是南方人,声音绵柔,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声音,而非顾夏,说起话来辨不出男女。 顾夏听着心都要软了,何况是归尘。 顾夏等着归尘下一句便要答应,没想到或许是自己的视线太过怨念,归尘往这里看了一眼,带着徐莘走了过来。 归尘:“你出来了。” “嗯。” 喂,旁边妹子看着你呢,你怎么不回应,找我说什么话呢。 顾夏刚在腹诽,归尘便转向徐莘,瞬间捏了一把汗。 “施主,这两日寺中繁忙,贫僧无法带您下山置办物什,若有需要……” 顾夏和徐莘两人齐齐看向归尘。 若有需要你就带她下山你就死定了! 归尘看了顾夏一眼,眼角微勾。 顾夏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若有需要施主可自行下山,同门口值班的小和尚说一声,他会等您上山再关山门的。” 徐莘:“我我我……阿瑾,你之前不这样叫我的。” “施主,男女有别。” 归尘说完转向顾夏,道:“至于你,竟然无事便来帮我整理施主布施的物什吧。” “我?”顾夏瞪大眼睛指着自己。 “不是你是谁。莫非你还想偷懒?” 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归尘,这人是谁?谁把我的归尘偷走了? 顾夏呆愣的跟在归尘身后。她明明还在生归尘的气,怎么经过徐莘身边时突然好像气消了,心里还有一点小得意。她低着头,忍不住偷笑。 归尘带着顾夏穿过前殿,来到后头的空地。 此时空地上摆满了方桌,五张方桌摆成一排,用红布铺着,摆了几排。桌上摆满了施主带来的吃食,桌边站着几位手拿篮子的施主还等在边上。 顾夏往桌上一看,这桌子哪还有地可以放呀。 有和尚走到归尘身前道:“归尘师兄,是否还要再添桌子?” “不用。” 归尘朝几位女客道:“布施的东西给贫僧吧,贫僧会摆上去的。” 女客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归尘,连连道谢。 顾夏研究过一阵经书,知道布施摆放的桌子都是有讲究的。这桌子若是添了又摆不满桌面,对佛祖可是不敬。只是这东西要怎么放上去呢? 顾夏见归尘在桌前捣鼓着,将桌上的东西重新摆放,不时便移出一巴掌的位置。只是归尘手上的菜篮子可不止巴掌大,要挪到何时呀。 她看不下去,走到另一张桌上,开始整理起桌上的东西。 总算将东西摆上去了。顾夏在冬日的阳光下都折腾出一身细汗,受伤的那只腿又开始微微酸痛,只能靠另一只腿站立。 归尘这才瞧见顾夏站立的姿势不对,心下道都怪自己太过入神,疏忽了这点。 “贫僧送你回去休息吧。” 归尘视线落在顾夏脚腕上,脚腕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竟酸痛难忍,眼眶都渐渐红了。 顾夏袖子里的手用力握成拳,感到指甲在手心造成的轻微痛意忍下眼泪,道:“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归尘没说什么,将顾夏拉到一边,见左右无人,让她在石阶上坐下。 “伸脚。” “我没事。” “伸脚,乖。” 归尘由下往上看着顾夏,眼神温柔,最后一个字差点让顾夏掉下泪来。 果然她就是矫情,一有人关心一点委屈都忍不了,一点疼痛都受不住。只是不知道这关心能不能久一点。 归尘脱去顾夏的鞋袜。 顾夏脚指头不自然的蜷缩起来,脸上都飘上两抹红晕,在白净的脸上像画了胭脂。 即使她来自现代,也受不住被喜欢的人看着脚丫还心如止水。 归尘从怀里掏出两个药瓶来。 自从给她上过药后这药瓶便随身携带。 第62页 依旧先是把药膏热乎了,才往顾夏脚腕上抹。 顾夏忍不住缩了下脚,归尘的动作便轻柔下来。 酸痛感一阵一阵往上浮,顾夏咬唇忍下要出口的轻唿。 “忍一下,快好了。”即使不抬头,归尘都能猜到顾夏是什么表情。每晚即使点了睡穴按~摩时都能眉头紧锁,清醒时能不觉得疼吗。 将第二瓶药膏往上涂抹时,顾夏终于放松下来。 伤口处冰冰凉凉,还挺舒服。 “总觉得好像每天晚上都有人这样给我按过脚。”顾夏看着归尘给自己穿上鞋袜,心想。 归尘抬头笑而不语。 顾夏愣了一下,捂住了嘴巴:“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刚刚竟然说出口了,天啊! 归尘追问:“什么意思?” 顾夏赶紧摇头。 这一定不是她之前见过的归尘,简直坏透了! 小脸儿依旧红扑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内容纯属胡诌,考据党速速退下。 蠢作者不骗你们,真的要宠了! 第38章 招提寺惯例,年夜饭都是搭在离厨房不远的小院中,僧人与施主一桌吃饭。最早时称作施面,因当时饥荒者众多,招提寺第一任方丈便以佛祖为名布施,这面也称消灾面。 延续至今,不仅每月初一都保留施面的习惯,更在大年三十施食。 为的也就是那么一个热闹。 不同于在家中宴客时男女分桌隔着屏风吃饭。这一顿年夜饭随意得很。 顾夏与块头到时,徐莘正站在归尘边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虽说招提寺的年夜饭建议僧俗同席,但顾夏一眼望去,穿僧衣的和尚均坐在左侧,其他人坐在右侧,泾渭分明。 顾夏一眼就找到了归尘。 归尘右边坐着弥音,左边空着两个位置。环顾一圈,并未瞧见弘忍,看来有一个位置是给弘忍留的。看徐莘目光频频扫向归尘左侧,应该是想坐在他边上。只是那一桌都是和尚,徐莘并不敢直接坐下。 因着白日发生的事,顾夏不敢往归尘那多看,拉着块头随便找一处坐下。 正好被眼尖的弥音发现:“夏……” 左侧小腿被踹了一脚,弥音委屈的看向归尘。 归尘早就看到了顾夏,对弥音道:“唤你师兄过来坐。” 弥音灵机一动,站起身往顾夏那走去。 顾夏跟在弥音身后,手心都流出了薄汗,耳后根发烫。她握了握手心,抬头挺胸,目光不偏不倚直视前方到归尘身旁自然坐下。 徐莘:“阿瑾,我真的不能坐这边吗?” 归尘自从徐莘走到身旁便不言语,这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施主,快开宴了。” 徐莘还站在归尘边上坚持着,眼睛微微发红。 “施主,你也看到了,这桌真的没位置了。”眼看着弘忍远远走来,弥音不得不劝道。 话一说完刚准备坐下,就被徐莘一个眼神看得身体一抖,膝盖一软正正好坐在椅子上,背部被一道视线盯着,不用转身都知道是谁。 弥音转头对徐莘嘿嘿笑了两声。 难怪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先祖真是明智。 “大师。” “师傅。” “师叔。” 弘忍纷纷点头示意,来到归尘这桌时视线在归尘和顾夏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忍不住测算了一把,眉头微皱,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坐下,宣布宴席开始。 顾夏吃饭时谨小慎微,只埋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碟子,避免与归尘的接触。即使这样,总有不小心碰到归尘的时候,一碰到便快速将手缩回来,抬起惊慌的眼睛,又很快低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吃得整个人尴尬症都犯了。 归尘眼角瞥见顾夏的样子,像只被猎人盯上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的小兔子。眼见她耳后根的红晕漫上脸颊,便将左手缩回,保持不会再碰触的距离。 饭后,桌上换上茶水,愿意守岁的便留在院子中,想休息的也能自行离去。 僧人们轮流在一旁守岁。弘忍一早便回厢房了,只有归尘和弥音,还坐在顾夏两侧。 块头也坐到这张桌子旁,徐莘见有人入座,弥音也不知起身干嘛去了,赶紧在归尘旁落座。 临近子时,守岁的人越来越少了。见僧人拿出鞭炮,剩下的几人纷纷跟在后头出去。 顾夏本想跟在归尘身后出去,袖子被块头一拉,块头低头附耳道:“来,哥送你件礼物。” 归尘瞥见两人离去的方向,脚步一顿,拉着一僧人说了句什么,便甩开了徐莘,朝着两人走去。 深夜中突然炸开一朵朵缤纷的烟花,顾夏靠着树干,看着被烟花照亮的天空,眼睛弯成了月牙。 “夏夏,新年快乐!” “哥,新年快乐,谢谢你!” “你有什么愿望,赶紧喊出来,佛祖会保佑你的。” “那我要永远不倒霉,每天都开开心心!”顾夏将手摆在嘴巴两侧朝着天空大喊。 前面是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后头是烟花炸响的声音,若不是归尘离得近,其实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第63页 两人相视一笑,顾夏抬头望着天空,嘴巴张合无声的说些什么,细碎的星光仿佛被她收入眼底。归尘只一眼便不敢再看,默默离开。 这是顾夏这几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新年,有吃有住,还有疼着自己的哥哥,不用担心自己会倒霉。 “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平安喜乐。” …… 大年初一这一天,顾夏早早便醒了。她对寺里今年取得头香的方法好奇得很。 寺庙门后的小院摆着一块竖起的大圆盘,圆盘最上方有个小洞,里头用扁平的木块围成有横有竖不规则图案,最左侧在可活动的木板上写有“头香”两字,圆盘底部还有个接物的小洞。 若是有个小银珠,像极了小时玩的游戏。 这头已经挤满了人,都等着弘忍大师出来告知争夺头香的方法。 顾夏在人群里看到成立站在成老夫人身侧,慢慢挪了过去。 “老夫人好。” 成老夫人看见顾夏并不吃惊,笑得慈眉善目:“是你呀,在这可好?脚好了吗?” “都好,谢谢老夫人关心。” “你看你们这年轻人在这定觉得无聊了,去吧,去寺里逛逛,让丫鬟陪着我就行。” “祖母……” 成老夫人拍拍成立的手:“去吧。” 弘忍正站在圆盘旁,归尘跟在弘忍身后,这次由他讲解头香的争夺方法。 顾夏站在人群后,踮脚听了一会,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需要用到小银珠。只是小银珠投入后还需扶着圆盘转一圈,只有打掉那块活木板,才是今年头香持有者。 这种需要运气的争夺方式,反正也与她无缘,她和成立退到人群后。 “夫人呢?” 成老夫人去哪都有成夫人陪同,这次却只有成立,莫不是…… “听昭王府下人来说,澄儿近日身体欠安,母亲去看望澄儿去了。” 幸好幸好,成家对她多有关照,幸好无事,只是成澄…… “成澄怎么了,自从大婚后我便再没见过她。” “此事说来话长……” 圆盘前早已由夫人排着队一人一人试过,小银珠每每都能落下来,却总砸不到活木板,眼见着时辰临近,夫人们都急了。 “大师,这该如何是好?” “夫人不用担心,顾夏。” 顾夏正准备听成立讲发生了何事,那头便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弘忍看着顾夏道:“顾夏,你上来。” 所有人都随着弘忍的视线看向她。 顾夏手指着自己,见弘忍点头,在众人的视线中同手同脚的走上前,惹得众夫人善意的弯起嘴角,连弘忍和归尘都忍俊不禁。 “大师,这位小师傅能行吗?”刚刚那位夫人又问道。前几年总是她取得头香,今年反倒不是她,总想再争取点什么。 “让她试试吧。” 顾夏接过归尘递来的小银珠,随着归尘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啪嗒”一声,银珠掉落下来,众人仔细盯着停下来的圆盘。 人群中有人喊到:“倒了倒了。” 果然,那块活木板随着银珠一砸,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有人道:“这小师傅运气真好。” 顾夏目瞪口呆的看着圆盘。她第一次同运气好挂上勾。 听闻能上头香的人,今年运气都不会太差,难道她真的要转运了? 顾夏将头香插在香炉里,被成立拉着走时还一脸茫然。 “你说我是不是要转运了?”顾夏问。 “是,是,一定是!” 得到满意的答案,顾夏不时低头偷笑,不一会才晃过神来。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成澄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 进进出出都是来拜佛的夫人们,成立让丫鬟小心照顾成老夫人,拉着顾夏往偏僻的角落里去。 “你说什么?成澄有孕了?” “嘘,你给我小声点。” 成立慌忙捂住顾夏的嘴巴,往两侧张望,没看到其他人影这才放开。 虽皇帝寿辰后封瑞王为太子,但皇帝还坐得好好的,该给瑞王下放的权利还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谁当皇帝,其中还有变数。到目前为止,除了有皇后护着的二皇子,还未听说哪位皇子妃子有孕。昭王为了护住自家王妃,只能称其身体欠安,闭门不出。 皇族真乱,啧啧啧。 “听说招提寺的护身符还挺有用,要不我给成澄求一个去?” 顾夏说着就要去找弘忍,被成立拉住。 “这事祖母自会处理。” “你不会是嫌我运气不好吧,我转运了!” 成立摸摸鼻子,呵呵两声。 顾夏气得跳脚,正想踩成立一脚解恨,前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赶紧噤声。 “阿瑾,你为什么躲着我?” “施主多虑了,男女本就授受不亲,何况贫僧早晚都会出家……” 归尘的声音,那另一人? 顾夏想起半君曾拿在手中的粉色小猪。 第64页 是徐莘! “但你还没有出家,不是吗?我也还有机会。” 徐莘挽上归尘的手腕,被其躲开。 “施主,贫僧还有事,先行离开了。”归尘抬脚就走。 “阿瑾,归尘。” 归尘脚步停下。 徐莘小跑两步,继续说道:“我明知你拿我贴身之物是为了威胁爹爹,我都交给你了,为何你……” 顾夏偷偷冒出头来偷看。 归尘才不会拿女子的贴身之物呢,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明明就是半君。 成立看着顾夏一颗心都在外头,拳头紧握。 “徐都尉这几日便会到郡都了。” “是你,是你告诉爹爹的?” 归尘眼角瞥了一眼角落,要离开的双脚又停下。 “阿瑾,我就问你一句:你当真不会因心慕的女子还俗吗?” 归尘不说话。 “我便当你答应了。我不会离开的,即使爹爹来了我也不会离开的,我要你为我还俗。” 我要你为我还俗!顾夏学着徐莘说话,不屑的朝人背后做了个鬼脸。眼神不小心与归尘对上时,慌得一逼,赶紧蹲下身来。 没瞧见我,没瞧见我。 第39章 “起来了,他们走了。” 所以最后一眼其实是她的错觉?归尘并没有看见她? 顾夏起身拍打着身上粘上的尘土,正要离开这处角落,听见成立说话,脚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你喜欢上他了吧?” 不等顾夏回答,看着她的样子,成立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就这么输了,输给了一个带髮修行的僧人,输得一塌煳涂。 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成立知道,即使归尘一生都不会还俗,他也没有希望了。顾夏从来只当他是朋友,从未越界。 这日在外头受了寒,顾夏夜里竟又发起烧来。 幸好归尘这几日依旧夜里来为顾夏按~摩,才不至于让顾夏烧成傻子。 “醒醒,喝药了。” 归尘抿了一口药汤,待温度适中,才将顾夏抱在怀里。 只是一闻药汤的味道,顾夏便不愿张嘴。 “乖,喝一口,一会有你最爱吃的甜糕。” 早在嵇府时,归尘就知道顾夏怕苦,熬药时,顺便从弥音房里顺来几块甜糕。 听到甜糕,顾夏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道:“你不能骗我。” 归尘无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虽不懂顾夏在说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归尘拿出了怀里的甜糕放在顾夏面前。 要不是最近天冷,这甜糕放不了几天早被弥音吃完了。 顾夏伸手去拿,归尘将甜糕重新收回怀里。 “乖,喝完药就给你。” “你刚刚说的喝一口。” 顾夏一脸委屈。 见归尘无动于衷,顾夏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推开他的怀抱,扭头就往被子里钻。 归尘无奈,这人病了反倒像个孩子,不仅会撒娇,还格外难哄。 被子抖动两下,传来哼唧哼唧的低泣。 “骗子!小气鬼!连块甜糕都不给我吃,我不喜欢你了。” 顾夏一开始还声音响亮,最后越说越小声,只有被子不时抖动两下。 归尘嘴角噙着笑,将药汤放在一旁,从被子里捞出烧得脑袋迷煳的人。明明人难受得紧,眼睛半阖,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嘴里却还念叨着甜糕。 抬手用拇指抹去顾夏脸颊上泪痕,归尘低声问道:“难不难受?” 顾夏点头。 “你把药喝了,甜糕都是你的。” 顾夏迷迷煳煳听到甜糕两字,继续点头。 好不容易哄着她将药喝完,弥音的甜糕终于到了顾夏肚子里。 归尘扶着顾夏躺下,在房里呆到顾夏额头温度降下去了这才离开。 “师兄,不好了!” 一大早归尘的门便被弥音敲开。 “怎么了?” “厢房中出现老鼠了,我不捨得吃的甜糕被老鼠偷吃完了,连纸屑都不剩。”弥音委屈道。 归尘眉头一跳,一本正经问:“弥音,佛家八戒为哪八戒?” “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弥音顺口答道,说到最后不得不捂住嘴巴。 “嗯?” “师兄,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弥音赶紧关门离开。 不知道师兄今日怎么了,平时也没见师兄用八戒说事。弥音一脸茫然,幸好自己跑得快。 招待外客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夫人们早在初一便下山回家去了,院子里又只剩下顾夏和徐莘。 “夏夏姐,不好了!” 听完弥音的抱怨,顾夏想起昨夜似梦非梦的场景。 该不会昨夜真的是归尘来照顾她,哄着她吃药吧? 顾夏脑袋突然灵光,轰的一下,整个人都红透了,想起在嵇府时仿若做梦般的场景。 “夏夏姐,你怎么了?” 第65页 所以那些都不是梦?所以那时出现的半君其实都是归尘? 难怪她当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一串佛串能让她不倒霉,弘忍可以拿出十串来,为何还要说归尘才是她的有缘人…… “夏夏姐?” 顾夏勐的抓住身前的弥音,将弥音吓了一跳。 她将白皙的手腕露出来,露出手腕上熟悉的佛串。当时还以为可能每位僧人都有一串,现下才发现,已经许久未见归尘拿着佛串出现了。 “弥音,告诉我,这串佛串究竟是谁的?” 弥音脑袋空白,差点说出来。“我”字刚出口,就被顾夏瞪了一眼。 “出家人不打诳语。” “是,是师兄的。” 想到归尘或许对自己有意,心脏就如小鹿乱跳,蹦蹦蹦停不下来。 “咚咚咚” 门被敲响,门外站着徐莘。 “顾小姐,我能进来吗?” 噫,被发现了。 顾夏与弥音对视一眼,弥音转身离开。 徐莘跨过门槛坐在顾夏对面。 “不知顾小姐身为女子,为何要以一身僧衣示人?” 门外晃过一道身影,顾夏刚准备回答,徐莘已经被打晕。 “你,你是?” “小女给各位添麻烦了。” 来人一身劲装,看着与徐莘有五成相似。 “徐都尉言过了。” 归尘从门外跨进屋内。 “若非徐小姐,徐都尉如今可没法安然在这。” “原来是闻公子,噢不,是归尘师傅。” 顾夏看着徐莘被带走,弥音从归尘身后探出头来。 原来竟是去搬救兵去了,难怪来得如此凑巧。 …… 脑子里乱闹闹的,不该有的念头流水一般冒出来,甩都甩不掉。 顾夏跟在归尘身后慢慢走着,脚尖不时碾着路上的石子随后踢到一旁。 从昨日便发觉归尘态度转变,思及以往种种,原来对方并不像表面那般冷漠。或许是和尚本质,乐善好施,并非她想的那般,只是自从知晓过去在身边的一直是归尘,手腕上的佛串也是归尘的,心上便“唰”的一下生长出一片茂密的藤蔓,将整颗心缠绕得紧紧的,伺机而动,只要一发现对方露出细微缝隙便一拥而上,将对方的心也缠绕进来,紧紧不放。 直到被拉了一把,顾夏才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归尘的身影,一棵大树挡在前头,若不是归尘拉了自己一把,自己如今已经蹲地上捂着脑门干嚎了。 “你在做什么?” 顾夏的右手还抓着左手腕上的佛串,假意伸手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盯着天空看了两眼,这才仿佛听到声音般转向归尘,道:“今日这天气真好。” 归尘看了一眼顾夏,本该平静的眸子眼角染上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顾夏表面淡定,心里却慌得一逼,并未发现。 前头小师弟疾步朝这走了过来,在归尘耳边低语。 归尘看了一眼顾夏,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顾夏抬脚跟了几步,直引来小师弟疑惑的视线,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止步回去,归尘已经给她解了围。 “既然无事,便来帮忙吧。” 招提寺的藏经阁里,书架上已然落了一层灰。和尚们正忙着整理第一层的经书,将其往外搬。弥音拿着一盆清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以防他人不小心将经书掉落,砸进水盆中。 顾夏跟着归尘往里走时,弥音正将干巾拧湿了起身,看见她还偷偷打了声招唿。 拾级而上,很快便到了二楼。 一和尚正拿着拂尘站在楼梯口等着。 藏经阁顾夏曾来过,还在这里专研了许多经书才拉进了和归尘的距离。 只是她也只在一楼晃悠过,二楼除非有方丈即弘忍点头,并无人能上去,除了归尘。 归尘指了几处,让跟在身后的弥尔带着弥仁先去整理。 顾夏放眼望去,二楼与一楼的摆设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摆放的书明显少了很多,还因少人借阅,连书棱都沾上一层薄灰。 弥仁先将佛经上的灰尘轻轻扫去,弥尔这才将经书从书架上拿起,略等弥仁拂去灰尘后才又放回去。 顾夏正思忖着这方法不科学,归尘不知从哪找出一根拂尘塞进顾夏怀里,领着人继续朝里走。 “知道怎么做吗?” 顾夏点头。 再走几步,里头是一间锁起来的小屋。 归尘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锁。 正欲推开门时朝顾夏道:“往边上站站。” 顾夏疑惑的走向一旁,待房门打开,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由屏住了唿吸。 归尘将里头唯一的一扇窗户打开,待里头空气流通这才叫顾夏进来。 即使这样,顾夏还是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见归尘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忙接过捂在鼻前,这才缓了过来。 顾夏看着归尘搬书带来的灰尘飞舞,不由得往怀里摸去。可惜她没有随身带丝帕的习惯。 “你等会。”顾夏将手中的丝帕塞给归尘,说着急急忙忙跑开。 第66页 再回来时,弥音正蹲在地上擦地。 顾夏手里握着她刚从房里取出的丝帕,只见归尘不时咳嗽两声,并未将方才的丝帕挡在脸上。 顾夏犹豫间,归尘已经将手伸到她面前。 “还不拿来。” 顾夏这才将手中的丝帕递给归尘。换来的是归尘亲自将丝帕绑在自己脑后。 顾夏耳朵都红了。 一旁的弥音还不时往这瞟上两眼,惹得顾夏不自在极了。 终于将书架整理干净,顾夏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额头在冬日都冒出一层薄汗,冷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喷嚏。 脑门挂上灰尘,被手一抹,额头反倒一大块黑色污渍。 弥音抬头看去,赶紧低头闷笑,最后实在憋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顾夏左右一看,没发现笑点,像看傻子一样看向笑得趴在地上捶地的弥音,眼带嫌弃。 归尘刚将手上的经书放回书架,从木梯上下来。看到顾夏的脸,转向弥音道:“擦完地,心经抄二十遍。” 弥音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归尘摆摆手招唿顾夏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丝帕。 诶诶诶,竟然你有丝帕,刚刚为什么没有一起拿出来? 顾夏呆呆看着归尘手上的丝帕,更震惊的是,这丝帕竟然落到了自己脸上。 丝绸与额头亲密接触,再是脸颊,鼻子。 顾夏已是呆落木鸡,突然勐的往后蹦去,呆呆看着归尘手上的白色丝帕已经变色,一脸尴尬,嘴巴张合不知怎么开口。 这这这……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吃错药了?” 归尘将手帕收起,凉凉看了顾夏一眼,转身离开。 “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顾夏看着归尘的背影,拍了两下嘴巴,后悔不已。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小天使,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心态不是很好,总是码不下去字。从今天开始会恢復更新,谢谢没有离开的小可爱们,么一个~ 第40章 这一日,招提寺里挂起了红灯笼,门里门外都贴着红色的双喜。 来往的僧人不再穿着素色衣裳,纷纷穿起了硃砂色绸衣。 顾夏被推拥着往前走,周围尽是宾客喧闹声以及一叠声的“恭喜恭喜”。 一直被推拥着走到正殿,正见一人跪在佛祖面前,弘忍正手拿剃刀要往那人头上比划。 “等等!” 顾夏拉着衣摆跑上前,跪在地上的果真是归尘。 “你不能出家!” 归尘一脸冷漠,示意弘忍继续。 “你出家了,孩子怎么办?” 顾夏低头,身上正穿着一件红色嫁衣,肚子凸出,即将临盘的样子。 肚子上覆上一双修长的手,归尘一脸温柔道:“你想什么,我已经为了你还俗,今日我们要在佛祖的见证下成亲。” 顾夏再抬头,弘忍已同嵇老爷、嵇夫人一同坐在上位。 “一拜天地。” 耳侧传来司仪高亢的声音。 “夫妻对拜。” 顾夏与归尘对视一眼,两人正要低头弯腰…… 顾夏勐的惊醒。 眼前还是熟悉的梁木,身下还是那张硬板床,耳边一阵安静,唯有屋外传来僧人扫雪的声响。 回想梦里发现的事情,顾夏摸了把平坦的肚子,躲进被子里偷笑。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已经恨嫁到如此了? 顾夏咬了下指尖,鼓了鼓腮帮子。 都怪寺里这两日总在传着归尘要还俗的事情,这不一不小心,梦里就当真了。 才不是她恨嫁呢。 数了数手指,从藏经阁那日她说错了话,自今已经有3、4、5,5天未见归尘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或许是昨夜做的那个梦给足了勇气,顾夏又恢復了本性,找到归尘便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不时露出痴痴的笑。 连弥音偶尔撞上两次都以为顾夏中了邪,只是归尘没有说话,弥音只得装作没看见。 “你跟着我做什么?”归尘停在房门口,再进一步便要进房间了,顾夏跟在身后还未察觉。 “归尘,你真的要还……” “嗯?” “没有没有。”差点就问出口了。想想也不可能,要还俗早还俗了,哪里还有机会乱传呢。 “明日你有空吗?我们许久没去看看小酒馆了。还有嵇夫人的梅花园,一定开花了吧。” 顾夏一脸期待的看向归尘。一副你去不去,不去我咬你哦,蓄势待发的样子。 归尘压了压嘴角,揉乱了顾夏的头髮,视线往一旁扫了一眼道:“我让弥音准备好马车,明日辰时,你若睡过头便不去了。” “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顾夏扭头就瞧见弥音偷偷从门缝里探出的脑袋。走上前询问:“我刚刚没听错对不对,归尘答应了对不对?” 弥音僵硬地点头。 得了肯定的答案,顾夏高高兴兴转身回去准备,并未瞧见弥音一脸吃了苍蝇的神情。 第67页 他就不该跟过来偷听,做苦力的又是他。 为了不错过早课,弥音天没亮就起身,将马车牵到门口绑着,这才回去做早课,坚决不出现在归尘视线内成为苦力。 顾夏一早醒来,穿着一身羽绒僧衣别提多暖和了。昨天还特地下山给归尘带了两件,在夜里偷摸摸给他送去。 顾夏围了围巾,带了一顶新出的毛线帽,围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抱了一个手炉。 不知道归尘会不会穿自己昨夜拿给他的衣服。 正想着,归尘领着弥音从大殿过来。 归尘依旧穿着他那身僧衣,弥音一脸萎靡的跟在身后。 看着顾夏一脸失望,归尘揉了揉眉心。一早他试过顾夏带来的衣服,只是太暖和了,以他的体质本就不怕冷,穿上那件衣服还微微出汗,只得将其藏在柜中。 这会却不知如何处理。 两人坐在车厢内,顾夏探头坐在车窗旁,眼神看着窗外,弥音在外头充当车夫。 这不似嵇府的马车,柔软舒适,门帘晃动中不时有冷风钻进来。顾夏眉眼上已经沾染上白雪,却执拗地坐在窗旁,不愿移动。 “弥音,先去嵇府。”归尘无奈道。 几人在嵇府换了辆马车才继续前行,归尘还拿了一件包袱放在角落。 因出来得早,便决定回程途中再去看看小酒馆的素娘。 马车在“凌寒”别院停下,顾夏先行从车上跳下。 她一路上都未与归尘说过几句话,虽然一路上都在心里建设劝说自己归尘不穿自己送的衣服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肚子里还是一肚子气,不愿说话。 “少爷,您来了。”凌寒里的门子迎出来,看见归尘行礼作揖。 “老爷年前刚带夫人过来赏梅……”门子一边同归尘说着家常,一边引着几人往里走去,直到梅园路口这才离开。 弥音看着顾夏的神情,自是不愿掺合,跟着门子离开。 肩上传来厚重的触感。 一件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你身子本就弱,多穿点,别受了寒。”归尘自然而然将披风在顾夏身前繫紧,道:“你昨夜送来的衣服,我穿过了,只是体质本就怕热……” 归尘话未尽,顾夏已知言下之意。他穿过了,并不是不愿意穿。 “你怎么不早说?”平白无故让自己生了一路的气。 “你怎这般小气。”归尘说着,伸手划过顾夏鼻尖。 如此亲昵的动作,惹得顾夏愣了愣。回过神来时,园子里只剩自己和归尘两人,归尘早已走远了。 凌寒果真是赏梅的绝佳之地,院子里种满各种各样顾夏说不出品种的梅花,与白雪相衬,仿佛来到了室外桃源。 门子送了一壶温酒过来给两人暖身子,顾夏刚想喝一口被归尘一把阻止。 “倒两碗热汤来。” 门子应到,将温酒收走。 顾夏嘴馋的看着门子离开的身影。 听说这可是去年嵇夫人自己摘下梅花亲自酿的梅花酒。 刚刚酒水倾倒时散发的香味,令顾夏不由舔了舔嘴唇。 她自知自己流量不好,只得同归尘撒娇道:“我就喝一点点。” “不行。” “真的,就一点点,不骗你。”顾夏拉着归尘落在桌上的衣袖哀求。 “不行。” 归尘可没忘记上次在东篱顾夏酒量不好,趴在自己身上闹着上树,最后哭着睡着的样子。 记忆里,不管是生病还是喝醉耍酒疯,惹得她掉眼泪的好像总是自己。 不一会,门子便送来了两碗热汤。热汤下肚,顾夏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不再想着喝不到嘴的梅花酒。让门子喊来弥音,脱下披风,两人在梅树间玩起了雪仗。 到了正午,凌寒中的厨娘用新鲜的梅花花瓣做了各色美食。 千防万防,归尘都没想到,顾夏在小睡中会偷偷熘到厨房,找厨娘撒娇要来了一小壶梅花酿。 直到房门被推开,一道带着梅花香气的身影倒在自己身上,归尘不由扶额,下次还是要将酒藏起来为好。 顾夏迷濛着双眼从归尘身上抬起身,视线仔细由归尘额头扫到下巴,又扫回嘴唇,“吧唧”就是一口。看着归尘傻笑:“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不等归尘回答,顾夏自顾道:“我也喜欢你。” 话一说完,便倒在归尘身上,一醉不醒。 这是喝了多少梅花酿? 归尘不得不起身,先将醉鬼安排好,这才去厨房找厨娘熬了碗醒酒茶。 厨娘李婶听到顾夏醉了,肥胖的脸颊“呵呵”笑了两声。 “怪我怪我,不该给她煮那碗酒酿丸子。” 见归尘拿着醒酒茶要走,李婶赶忙道:“少爷,经常带那位姑娘来玩,李婶这般手艺可很少有机会能大显身手的。” 归尘想起顾夏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道:“好。” 顾夏醒来时,日头已然西斜。 灌了一碗醒酒汤,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房间,直拉着归尘问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看着归尘耳垂都红了,只得到自己一进来就睡着的回答。 顾夏偷偷摸了两下嘴巴,这酒喝得可值了。 第68页 临走前,李婶还往顾夏怀里塞了一堆临时做出来的吃食,只喊着有时间一定常来。 弥音空手坐在马车上,不由得酸了。 顾夏也不藏私,划拉了一半给弥音,弥音这才满足。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远远就能听到素娘她娘亲的声音。 顾夏偷偷瞟了归尘一眼,不由捂嘴偷笑。 “怎么?”归尘抓了个正着,问道。 “没有没有,不知道素娘又做了什么,让大娘如此生气了。” 马车在酒馆前停下。 顾夏刚一下车,就听里头道:“我知道你经商头脑好,你这店盘出去就算了,新开的分店算怎么回事?” 分店? 顾夏正疑惑的往里走,又听道:“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了?让你休息你不好好休息,天天在外忙碌,我乖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皮可给我绷紧点。” “娘,您放心,我不会让素娘累着的。” 顾夏进门时,正看见那位张家公子扶着素娘坐下,两人恩爱非常。 “小师傅。”素娘一眼就看到了顾夏,忙站起身。 “别,别急,你肚子里可是有孩子的。可千万小心点。” “你都听到了?”素娘脸带羞涩,无奈地看向自家娘亲:“娘,你闺女不要面子的啊,以后小点声。” “诶,你还怪我。”大娘转向顾夏问:“小师傅,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可对了。素娘,你可悠着点吧。” 战火被转移到自己身上,顾夏可不傻,才不进火坑。 “对了,刚刚听到你们说分店?” “那可不。”素娘骄傲的说道:“小师傅,你就坐着收钱吧。” 顾夏想起午后的那个吻,捂住了嘴巴。 这一个吻的运气要不要这么好,那……那……如果那啥了,是不是整个国家都是她的了? “看也看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归尘道。 顾夏脸颊通红,不敢抬头,只好低头吱唔着答应,同素娘等人道别离开。 坐在马车上,归尘突然伸出手指将顾夏的脸颊抬高,眼睛里水光潋滟,被顾夏慌张敛眸遮住,红晕顺着脖颈一直往里延伸,被衣服遮住,归尘的眼睛不由暗了暗。 缓过神来问道:“你想什么呢?” 顾夏一把将归尘的手指拍开,转身背对着他,将脸颊藏进双膝中,嘟囔道:“要你管。” 马车里本就暖和,直到下车,顾夏脸上依旧红扑扑的,也不多逗留,一跳下车便蒙头往房间跑。 第41章 归尘未回房间,便有人急忙来通传,道弘忍找他。 弘忍一早便被急昭进宫。从宫里回来后,让归尘一回来便去找他。 归尘敲门进去,弘忍不像往常那般盘腿坐在椅子或床/上念经,而是站在窗边观察星象。 见归尘进来,走到桌旁坐下。 “你倒是不再隐藏了。” 寺里流传归尘要还俗是真的,他一从宫里回来便听说他的徒弟归尘带着顾夏女施主出门了,虽然多了一个弥音,他也知道归尘心中的决定。 “师傅,那人又要做什么?” “贫僧算了一卦……” 归尘抬头。 “既然总归要还俗,便早日脱去僧衣带着顾夏回家去吧。” 归尘不可置信,这个时间,那人怎会允许自己还俗,若还俗了,他便没有了对听风的牵制。 “师傅,天下未平,那位怎会允许……” “唉……” “既如此,便小心谨慎,切莫追悔莫及。” 归尘知道宫里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弘忍一定又算到了什么,只能这样提醒他。只是该发生的事毕竟无法避免,他不会后悔。 第二日,全国上下颁下一道圣旨。 所有寺院中,不再允许有带髮修行之人存在,若要修行,一律需剃度出家。 圣旨一下达,全国轰动。 连女施主都需做到剃度,才是诚心礼佛。 半君带着阿其在这天下午来到了招提寺。 原是瑞王不小心看到半君的脸,知道归尘同昭王的关系,拿归尘下手。 出家之人本就该了断尘缘,只允许站在君王身边,皇子争夺皇位也不允许站队,这是大忌。 “若不是太子册封大典被那位安排在今年春,未免夜长梦多,他也不会在这时出手。”半君将阿其面前的茶水添满。 “那位……”归尘欲言又止。 半君低声耳语:“那位……确确实实病重了。” 弘忍急匆匆让自己还俗时,归尘就已经知道那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早知老皇帝并不会这么简单将皇位传给瑞王,瑞王只是挡在身前的障眼法,他心中的人选其实是那位最不抱希望的皇子。 不过即使老皇帝病重,瑞王也不可能轻易让其下这么一道圣旨。 “那位想让你令瑞王倒台。”半君看着阿其离开去找顾夏,收回视线,又道:“真是好一波算计,若不是最后坐上皇位的是自己人,这天下不如姓嵇好了。” 第69页 归尘瞥了半君一眼,不以为意:“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半君:“你这天生便没法出家,说吧,要怎么做?” “你倒是不劝我还俗。” “劝你有用,你还会在这招提寺长大?”半君将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想好了便传信给我,只是这弟媳你可看紧了。” 半君说完朝阿其离开的方向走去,自家媳妇当然要自己去领。 顾夏好不容易看到阿其,两人自是讨论了一番最近发生的事情。聊到归尘,顾夏耳垂显而易见的红了。 “怎么怎么,你们发生了什么?”阿其一脸好奇。 顾夏说一半留一半,将事情经过说完时,阿其早就猜到了一切。 “你等着,不久归尘一定会因你还俗的。” 顾夏面上一副才不会的表情,心里暗自偷着乐。 阿其一会便被半君带走了。 厢房中又只剩自己一人。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又晃过喝醉酒的画面。说来也奇怪,她总会忘记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以及发烧后也是迷迷煳煳,记不太清。只是这次,嘴唇相触传来的触感麻麻的,她现在想起,心脏还不由自主小鹿乱撞。 只是这么嘴唇相碰,小酒馆便开起了分店,顾夏想起前几日匆忙拿了衣服就离开的善衣坊,也不知道善衣坊最近做得怎么样了。 那一日去得晚了,店里也没见到几个人。 不过善衣坊由成立接手掌管,应该不会只开这么一家店才对。 反正左右无事,顾夏晃晃悠悠下了山。 店里新出的帽子被一扫而空,吴哥正站在柜檯后向几位僕从解释,一见顾夏来了,慌慌张张从里头跑出来,将顾夏迎进去,拉进了里间。 生意扩大,店里早买了几个丫头签了死契,住在院子后头当织娘。 吴嫂正从她们房里指点出来,一瞧见自家相公急匆匆拉着顾夏进来就明白了。 “哎呀,我的小师傅,你怎么这幅样子下山来了?” 顾夏一脸不解,她之前不也是这般下山。只是今天路上落在身上的视线多了许多,还以为郡都来了许多新户,才会对她这般好奇。 顾夏朝着吴嫂转了个圈:“怎么了?我这么穿有哪里奇怪嘛?” “你不知道,今日圣上下旨,凡佛修者皆需剃度出家,不允许带髮修行。” 顾夏一脸难以置信,在心里吐槽道:老皇帝莫不是有病? “你在这先等着。” 吴嫂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自从生意火爆,吴哥、吴嫂两人便也搬到了善衣坊来,将善衣坊当成了家。 不一会儿,吴嫂拿出几件衣服,塞在顾夏怀里,让其赶紧去换下来。 顾夏换上一身合身的短打,配着扎起来的髮髻,倒像是穿错了农家衣服的贵公子哥。 “有这么严重吗?”顾夏对着铜镜整理衣服问道。 “小师傅,小心谨慎总不会错的。” 吴哥也从前头进来,看见顾夏换了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小师傅,要不您别回去了,就在这住下了吧。”吴哥道。 顾夏赶紧摇头:“这可不行,我还是要回去的,放心,哪里有这么严重。” 若是知道自己会为说过的这一句话付出代价,顾夏宁愿这时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询问了几句店铺的状况,知道成立正有开分店的想法,顾夏点了点头,将此事全权交由吴哥和成立处理,无需过问自己的意见。 又向吴嫂拿了几件块头能穿的衣服,这才离开。 顾夏赶着夜色回寺,顺路将衣服给块头送去。 担心块头会像归尘那般穿着闷汗,又不懂变通怕她难过穿在身上,只得提前说好,若是不冷便不用穿了。 街道中传来打更的声音,一道身影从嵇府快速闪过,朝招提寺去。 “明日将由师傅行剃度受戒之礼。明日结束,将对所有带髮修行者施以严惩,你将顾夏带走。” “她如何愿意和我走?” “你明日带她来看我受礼,她会走的。” 身影闪过,归尘从一旁的大石后走出,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顾夏被快速的敲门声惊醒。 “夏夏姐,不好了,你快起来,师兄他要剃度出家了!”弥音在门外喊道。 顾夏勐地坐起身。 跟着弥音颠颠撞撞的往大殿去。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归尘还俗的迹象这般明显。 为什么突然要剃度出家? 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都不是真实发生的? 大殿前已经围满了僧人,有两名武僧站在门口,不允许有人进去打断行礼。 弘忍在沙弥递来的钵中清洗了双手,拿布巾擦干。拾起剃刀时转头看了眼殿外,正扫过顾夏,与她身后之人的视线对上,微微颔首。 因幅度太小,没人发现。 “你,你怎么不阻止师兄?”弥音焦急道。 顾夏双手抓紧衣摆,目光盯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眼眶通红。 随着剃刀经过,髮丝掉落。 顾夏道:“我阻止不了。” 第70页 既无感情,她如何阻止得了归尘作何决定。 顾夏身后之人看着顾夏的发顶,眼睛扫过大殿中正在行剃度礼的背景,心道:归尘,你完蛋了! 不用那人带顾夏走,顾夏回身收拾了东西就准备离开招提寺,弥音拦都拦不住。 “夏夏姐,你不能走,师兄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是必须剃度才能解决的呢?” 弥音哑口无言。 若是因为新颁布的旨意,这只能证明,自己在归尘心底并没有佛祖重要。 她哪来的脸能和佛祖比呢? 半君跟在顾夏身后,见顾夏进了块头的屋子,看样子顾夏并不会答应跟他回嵇府,又见其不会有危险,转身离开。 半君原以为顾夏会就这么住下。只是没想到顾夏只是去同块头告别,在半君走后没多久,换了一身衣服便离开了。 顾夏顺着山路一路往下,思索着自己的归处。 她如今是真的没地方去了。 想起小酒馆的素娘…… 离开归尘,她的霉运一定会大爆发,何必连累他人。 走了没多久,顾夏终于在山脚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 山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林子,林中白雪皑皑,偶尔听见树叶被白雪压折掉落雪地的声响。 从块头家出来后她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这感觉尤其明显,一定不会是错觉。 顾夏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身后。 “哥,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林子里一片安静。 “你再不出来,我就不走了,到时候受凉了还要你辛苦照顾了。” 话音未落,果然从林子里走出一道身影。 她就知道,一定是块头。 “哥,你别跟着我了,我运气可糟糕了,不想连累你。”顾夏盘腿坐在雪地上,一手撑着下巴,抬头看向块头说道。 “哥皮糙肉厚,不怕连累。”块头拍拍自己的胸/口,上前一把拉起顾夏。 “地上凉,别坐。” 见劝说不动,顾夏只得放弃。手腕上还戴着归尘的佛串,顾夏捨不得扔,也不忍心扔掉。 希望这佛串能保佑她不那么倒霉。 顾夏不再是独自一人,身旁跟着块头,两人漫无目的前行。 夺位之争暗地里展开。 几家寺院穿着僧衣带髮修行的僧人被一夜暗杀。这时旨意才得到重视,本想观望的僧人纷纷或剃度或还俗。 郡都里突然出现一队穿着黑色劲装的杀手,自称暗卫。说是杀手,却直接受命于皇家,光天化日下行事,任务便是杀了不听旨意的僧人。 能被用来杀鸡儆猴的自然是招提寺传言弘忍名下的两名徒弟。只是这伙人到招提寺找了一通,归尘已然出家,顾夏不见身影。 瑞王听到归尘出家,支配他人命运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管那小和尚是否还俗了,都给本太子把人带回来。” “是。” 第42章 顾夏和块头来到临近郡都的一座小城,稍作停歇。 一气之下离开郡都,进了客栈才反应过来自己手头本就不宽裕。虽说她有两家店铺,但还未有进帐,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和两张地契。顾夏之前有多义无反顾的离开,现在就有多后悔没去善衣坊支点银子。早知道在归尘身边时就该多去乞讨几次。 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木钵,犹豫着是否要重拾老本行。最后还是掂量了下怀里的钱袋子,打算到下一座城镇再恢復以往的工作。 想起自己糟糕的运气,顾夏趁着银子和地契还在怀里,赶紧从怀里掏出来急忙塞给块头,道:“哥,这些你保管着,绝对不能放我身上。” 正在心里夸自己机智突地又难过起来。 离开归尘,她也只能做乞丐增加收入填饱肚子了,最糟糕的甚至可能连饭都没得吃…… 看了一眼块头,顾夏整个人更萎靡了。 还要多连累一个人受罪。 顾夏偷偷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佛串,希望佛串加成效果能好一点,不要太倒霉就行。 两人正准备离开这里继续往谷城去。临近城门,城门口的搜查比来时严格许多,官兵手上各拿着一幅画像同来往行人比对。 “唉,又是带髮修行的僧人,这年头连……”两位农夫挑着担交谈着离开。 在客栈时,块头便听到昨夜已经有不听旨意的僧人被杀,这时听见“带髮修行”几字便神经紧绷,拉住不知想些什么走在前头的顾夏。 “嗯?” 块头走了两步,朝离得最近的官兵手上扫了一眼,眼尖正瞧见画上的人穿着僧衣,那张脸赫然是顾夏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嘛?”顾夏问道。 块头不答。 径直拉着顾夏转身蒙头往回走,又进了之前的客栈。 “小二,之前的房间再续一日。”碎银子“啪嗒”跟着落在桌上。 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才道:“我们今夜再出城。”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块头强装镇定,眼神上下扫视顾夏,嘴巴张开又闭紧,犹豫片刻,道:“今日不宜出门。” 第71页 “……”你以为我傻吗? 顾夏从招提寺下山时便不做僧人打扮,块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突然有官兵要抓她?他本就脑子笨,自己想不清楚,又不愿说出来让顾夏知道,眉头紧皱,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到了夜里,顾夏正打着瞌睡,块头一脸危机四伏的样子,却强装无事,拉着顾夏出客栈往城门反方向去。 顾夏瞌睡虫被惊飞,心知这必是出了事,或许与早上城门发生的事有关,可当时自己在神游,并未注意,不敢多问,小跑着追上块头的脚步。 只是没想到块头所说的出城,竟是钻狗洞…… 顾夏看着块头面色严肃,不敢拒绝。 老娘女汉子,大丈夫,不就是钻狗洞吗,钻就钻! 从狗洞一钻出,又急急跟着块头朝小路跑去。 没多久便见块头频频往后看,顾夏跟着转头却什么也没瞧见,突然心底一阵发寒。又跑了一阵,汗毛倒立的感觉少了许多,顾夏牙关紧咬,勐的甩开块头的手。 “你别跟着我了,快走吧。” 联想块头之前的样子,跟着他们的人必是朝自己而来,她真不愿连累旁人,尤其还是待她最好的哥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 手被甩开,块头着急去拉顾夏的手,被她躲开几次,急红了眼:“我是你哥!”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顾夏错愕间,块头拉起她的手又继续往前跑。 顾夏踉跄着跟上,眼眶微红。 想起刚来这个世界时保护她离开最后死在她面前的管家。一定,一定不能再让块头出事了! 顾夏加快了脚步。 只是那股逼人的气息又跟在了身后,仿佛在玩猫追老鼠般,快追到了,给老鼠留点活路,让老鼠以为得到了希望再一口咬住老鼠的脖子。 顾夏气喘吁吁,脚步沉重,却不敢慢上一步。 她出事了没事,块头一定不能出事。 咬紧牙关,喉咙都跑出血腥味,却依旧机械地往前奔跑。 两人跑进林子,顾夏左手被树枝刮到,手串上的珠子顿时四分五裂,弹跳开来。 顾夏慌忙中看着空落落的左手,心头一惊,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 还未反应过来,块头已经拉着她找了处凹陷处,将顾夏藏了进去,自己也随之跳进去,手边的杂草铺在两人身上。 虽未听见声响,那股逼人的气魄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顾夏大气都不敢出,右手压着空落落的手腕,假装佛串还在手腕上,嘴里无声念叨着之前背下的佛经。 余光中还能看到黑色的官靴从自己头顶前经过。 “人呢?怎么这么一会就不见了?” “跑不了,就在这了,仔细搜查。”低沉的声音从头上响起,说话的人正是顾夏面前这双官靴的主人。 “是。” 官靴往远处走去。 听声音,顾夏仅能判断跟着他们的应该有三人。 “这里什么味,这么臭?” 顾夏赶紧屏住唿吸,她刚刚一阵紧张,并未闻到什么味道,听到有人这么一说,腐烂的气味一股一股钻进鼻子中,难闻得很。 “动物尸骨腐烂的味道,你赶紧用剑翻翻,咱们离这远点,臭死了。” 刀剑从头上从下刺带起一阵风声,顾夏手心一紧,鸡皮疙瘩浮在皮肤上,冷汗直冒,她用力控制自己不出声,不动作,若是被发现,她和块头都得死。只是对块头的担心导致身体不由自主轻颤,咬紧牙关都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都没有,我们走吧。” 一道破风声从远处而来,顾夏只听见耳旁一声闷哼,块头紧紧的抱住自己,让自己无法动弹。 刚刚发生了什么?是箭吗? 块头一定受伤了! “诶,你干嘛呢?” “刚刚看到一只兔子,原来看错了。”又是那道低沉的声音,不知怎么又在不远处出现。 来人眼神在两人躲藏之处一扫,心道:对不起,归尘师傅必须得反。 “臭死了,什么东西都没找到,我们走吧。” 脚步声越来越远,顾夏想转身查看块头的伤势,被死死压着,不能动弹。 直到感觉背后劲松了才勐的转身。 招提寺里。 归尘只觉得一阵心慌,由密室走出。房间里正坐在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同的是此人剃了发。 “我要出去一趟。”归尘走到门边被人拦下。 “二少爷,瑞王已派人时刻注意寺中情况,您这一出门,计划便全乱了。”假归尘阻止道。 归尘收回门上的手,捏紧了拳头,突然松开,转身疾步往密室走:“联繫你家主子,让他来见我。” 第43章 人一走远,块头精神一松,脱力倒在顾夏身上,瞬间陷入黑暗。 顾夏身上一重,惊慌失措,只敢虚虚扶在块头两侧,不知如何是好,声音颤抖,带着哭声:“哥,你……你没事吧?伤……伤哪里了?” 耳边只听得见微弱的唿吸声。 “哥?你别吓我……” 若不是轻微的唿吸喷洒在颈间,顾夏全身发冷,差点要跟着晕过去。 第72页 好容易缓过来,伸手正要将块头扶着躺下,触手尽是温热。顾夏伸上前一看,微弱的月光中,手上一片血红,鼻尖一股血腥味渐渐浓郁,急忙将块头小心翼翼扶着躺下,“撕拉”一声将内里干净的下摆撕下来,正要上手脱块头的衣服,块头悠悠转醒。 “没……没用的。”块头抓住顾夏手腕,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咬牙忍住即将出口的痛唿,伸手往后将露出的箭身折断,扔在一旁。看着顾夏一脸担忧害怕,他咬牙装作无事。 顾夏看到了,那箭正射在块头左/胸,只是自欺欺人觉得自己还能保留最后那么一点运气,能像其他小说那样,或许块头心脏长在右侧,或许箭头离心脏还有那么一点距离。只是手掌下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缓慢,她骗不过自己。 眼泪夺眶而出,老天对她总是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让她在摔下井盖时便死去呢,为什么要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却剥夺了她的友情、亲情以及爱情? 难道她天生就是命犯孤星,活该孤身一人孤独死去吗? 不,她不信! 一定还有办法。 “哥,我带你去找大夫。” 顾夏擦掉眼泪,拉着块头就要往身上背。块头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到,坚信只要找到大夫,便还能有救。 若是…… 她不敢想。 “妹子,放……放我下来……” 顾夏又一次将滑下来的块头拉上去一点,无声拒绝。 “哥……时间不多了,你就再听哥一句……唔……”块头将涌上喉间的血用力咽回去,依旧有少许顺着唇边落下,滴在顾夏肩头,渗进衣服里。 顾夏脚步一顿,终于还是放下块头,扶着他在大树旁靠着,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伸手捂住嘴边的呜咽。 流失的血液带走了体温,块头打了个轻颤对埋头哭泣的顾夏道:“换女装吧,能躲就躲起来,哥不能再护着你了。”话音刚落,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块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雪未化尽,鲜血砸落在雪地仿若一朵朵争奇斗艳的红梅,带来绝望。 “别……别哭。”伸手抹去顾夏的眼泪,却将手上的血污抹上脸。块头擦了两下,越擦越多。 正要缩回手被顾夏伸手握住,顾夏哭得哽咽,打了几个哭嗝,抽噎道:“哥,你带我……哥!” 一声绝望的唿声响彻林中,在林子里过冬的动物突然被惊醒四处而逃。 块头终是闭上了眼睛,没有听到顾夏最后的愿望。 风吹过,寂静的林子中树叶飒飒作响,几片枯叶随风落在块头身上,又寂静无声。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顾夏,又仿佛顾夏并未存在,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半君经由听风找到顾夏时,顾夏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呆呆坐在块头身侧,双目无神。半君往前走了几步,便仿若受惊之鸟,扑在块头身上,一脸惊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哥,你带我走。” 半君这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毅然打晕了顾夏,吩咐手下将块头下葬,抱着顾夏离开。 看着怀里的人,他真不知如何和归尘以及阿其解释。若不是他当时太过于松懈,没有派人保护顾夏,便不会发生这种事。 半君将顾夏带回了嵇府,怕归尘担心,只让听风转告一切平安,并不敢多言。 阿其心疼的为顾夏梳洗了一番,坐在边上等着她醒来。 “呦,这是谁呀?这不就是乞讨都能讨到金叶子的小刀疤吗。” 顾夏茫然的抬头,周边是熟悉的景色,看着眼前带着小乞丐围堵她的阿三,顾夏明白自己又回到了上善阁前,成立正站在一边等着她开头求助。 只是这次,她什么都没说,闭紧嘴巴,引得阿三带着人拉起袖子上来,被成立拦下。 “这是我新收的小厮,你们要做些什么?” 解决了闹事的阿三,成立腆着脸上来提要求。 顾夏依旧不理。 重新回到这一刻,她记得,只要不答应成立,便不会遇到归尘,更不会有接下去那么多的糟心事,块头就不会死。 场景一变,有人将自己护在身前,箭气带着风声响起,顾夏死命挣脱块头的保护,却无济于事,耳边一道闷哼。 顾夏勐地惊醒。 “哥?哥?我哥呢?” 翻身而起便要夺门而出,阿其拦都拦不住,只得一掌将其打晕。 不得已重复了几次,阿其都怕再多来几次她会被打成傻子,幸好又一次醒来后顾夏呆呆坐在床/上,不言不语。 接连换了几次大夫都无济于事。 原本繁华的大街变得萧条,郡都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街上僧人突然多了起来,纷纷往招提寺去求见弘忍。 弘忍又一次从宫中出来后嘆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象,这天下终要安稳了。 这日早朝与以往不同的是,皇帝左侧在年前为准太子安排的位置被撤了。 瑞王一早起来便心神不宁,直到看到自己的位置被撤才后知后觉发现出事了。 老皇帝还是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随着群臣进谏,脸色越来越严肃。 第73页 原是瑞王手下的暗卫终于还是出了事,各地均有出家僧人被杀害,此事越闹越大,寺院纷纷闭门谢客,连百姓都对皇家怨声载道。 “儿臣,儿臣有话说。”瑞王不得不自保。 昭王道:“儿臣有本奏。” 两人一齐出声。 老皇帝懒洋洋示意昭王先说。 “弘忍大师已还俗的小徒弟顾夏听闻前几日被暗卫所杀……” 瑞王:“这怎么可能!” 老皇帝目光如炬看向瑞王,待瑞王噤声后转向大理寺卿:“可有此事。” “回皇上,确有此事。”大理寺卿从怀里掏出一本摺子递上。 老皇帝翻完“啪”地砸在桌上。 瑞王顺势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群臣交头接耳,指着瑞王窃窃私语。 …… 这日阳光正好,大街小巷大人孩童都在放炮仗,热闹堪比新年。 这日正是昭王继位的日子。 昭王没想到老皇帝当真愿意将皇位传到自己手中,直到礼毕坐上了皇位还恍然如梦。 归尘也在这一日还俗。最后还是阿其忍不住将顾夏的情况告知了他,只是他心急如焚却无法下山。归尘脱去了僧衣,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回到了嵇府。 嵇老爷,嵇夫人均迎在门口。看到归尘出现,两人对视一眼,嵇夫人眼眶发红,拿着手帕擦去眼角湿/意。 “闻瑾,你终于回来了。” 顾夏呆呆的被阿其牵在身后,没有反应。只会在他人靠近时躲在阿其身后,连归尘都靠近不得。 嵇闻瑾拿着凌寒那送来的糕点进门时,顾夏正盯着窗外的花苞发呆。 钻进顾夏房间的那枝迎春花枝头布满了许多黄色的花苞,飞来鸟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朝里叫唤着,给房间带来生机。 “厨娘送来的糕点米香味很足,它们或许是饿了。” 闻瑾将糕点放在顾夏手边,站在她身后往窗外看。 顾夏反应片刻,转头盯着闻瑾瞧了几眼,见他目光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缓慢地拿起一块糕点掰碎了小心翼翼撒在窗台。 鸟雀们见窗里的两人没有动静,其中有一只胆子大的蹦蹦跳跳走到顾夏面前,歪着小脑袋又看了几眼,才敢啄食窗台上的食物。其他鸟雀见其平安无事,纷纷飞到窗台啄食。 耳边轻微的“啪嗒”声传来,顾夏抬头望去,枝头上一朵接一朵的花苞缓缓开放,她不由看得出神,手上还剩一半的糕点掉落在地上。 围成一团挤在碟子边的鸟雀受惊往枝头上扑腾。 闻瑾怕顾夏受到惊吓正要伸手关窗,低头便瞧见她脸上露出的一抹浅淡的笑意。 不忍去惊动。 这是顾夏回到嵇府以来第一次脸上有了其它的神情。 “我想出去走走。” 若不是他盯着顾夏不放,还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 闻瑾让下人准备好了马车,扶着顾夏上车,自己要跟着上去时遭到拒绝。 “一个人。”顾夏盯着闻瑾说道。 顾夏恢復了面无表情,之前那抹笑意仿佛不曾出现过。 闻瑾手握成拳,看着顾夏充满排斥的神情,心脏紧紧缩在一起,不得不从喉咙吐出一声:“好。” “但是马夫必须跟着。” 顾夏什么也没说,进了车厢。 看着马车离开,闻瑾让小厮牵来一匹马远远跟在后头。 知道顾夏离开招提寺都经歷了什么之后,他早有预感若顾夏醒来后一定会想离开嵇府,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之前瑞王颁发旨意后,他的一切动作都在先皇眼皮子底下。闻瑾没有马上还俗便是将自己当成了先皇的一步棋,这步棋若是下不好,嵇府将有灭顶之灾。若是下好了,他还俗后,听风便不再是皇帝的眼中钉。 却不曾想先皇为了一举为昭王铺路,在暗卫中安插了眼线,势必要拖弘忍的徒弟下水,才能扩大百姓和僧人对瑞王的不满。 幸好块头没有让顾夏一个人下山,不然……他想都不敢想。 闻瑾跟着马车来到了许多城镇,看着顾夏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游街,一个人盯着人群发呆,只能远远缀在后头。 顾夏自从醒来后,便发现身上的霉运g消失了,她再也不需要归尘跟在身边,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马车往块头的埋骨之地走去,顾夏一路看着窗外,心里一阵平静。 等看望了块头,她便回谷城随便找一个地方度过余生。 走在块头墓碑前时,天色已晚,顾夏也没打算马上离开,让马夫明早再来接她,一个人坐在墓碑旁同块头说话。 “哥,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这是块头离开后,顾夏第一次梦见他,明知自己在梦中,依旧控制不住自己一直掉眼泪。 块头还和生前一般,一脸憨笑,摸摸顾夏的头髮道:“我是哥哥,哥哥生来便是保护妹妹的。” 从块头离开后,顾夏便充满懊悔,一直认为块头的死和自己有关,将块头的死算在自己头上,走不出去。 “妹子,你要过得好,哥就放心了。” 第74页 顾夏用力点头。 梦醒,眼前的归尘正拿着外袍要往顾夏身上盖。与顾夏四目相望,虽是一惊,依旧将外袍披在她身上。 “夜里风凉,别病了。” 顾夏盯着归尘,这才发觉归尘风尘僕僕,脸带憔悴,不再是之前那个不染尘埃的小师傅。 归尘转身正要离开,被顾夏喊住:“师傅,佛还度众生嘛?” 归尘转身看向顾夏,顾夏眼睛不再无神或充满排斥,而且带着狡黠歪头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 顾夏嘴巴张开,一脸惊讶。这和她预想的回答不一样啊。 闻瑾走上前两步,在顾夏面前蹲下,看着她道:“我已还俗,佛度不度众生我不知道,但是你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