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姻缘簿》 第1页 [仙侠魔幻] 《欢喜姻缘簿》作者:山河间【完结】 文案 【文案】 很多年以后,天界姻缘殿的两个小童子就要看不住他们的君上了。 月君掌管天下姻缘,结果他倒好,不务正业,天天往地府跑。 地府。 红艷似火的彼岸花旁,天界备受尊崇的月君霁月,他此刻正拉着一娇俏红衣姑娘的衣袖,眼睫低垂,情意深深地道:“我们去凡间吧,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我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我浇菜。” 红衣姑娘抬眸轻扫他一眼,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勾唇一笑,“你可拉倒吧,你耕田?你挑水?你能煮熟两个鸡蛋就不错了。” 霁月:“……” 正文很正经 正文很正经 如果不正经 就当我没说 ———————————————————————————————— 1v1 甜宠 细水长流 he~ 【温和内敛型男主】x【放荡不羁爱自由女主】 其实就是(假)月老和(假)孟婆的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啦。 ………… (补充:有存稿,一周两更或三更,虽文笔有限,但会努力写好每个故事,我心中的小人物,他们该有个好归宿。) 受打击了,正在闭关中…… 此文一个月后完结。。(好像也没啥人看,这个事实真让人头疼。) 等我出关吧小可爱们 我就是晋江最靓的崽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就不要拆穿,看这边…… 暂停一下下哦 三次元有些事 一定要等我回来呀 保证4月完结 内容标籤: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溪、顾谨之(霁月) ┃ 配角:黑白无常、陆子辰、顾谨容、李思乐,以及一个招摇撞骗的小反派 ┃ 其它:he~ ================== 第1章 凡间的说书人都喜欢讲故事,讲才子佳人、神神怪怪、人鬼情未了的事。 富家千金看上穷苦书生,千年狐妖化身为人为报恩,还讲孟婆和月老。 天界的月老掌姻缘,地府的孟婆断前尘。 还没开始讲呢,只听到月老和孟婆几个字,底下就有人发问:“月老?孟婆?这是一家子吗?” 正准备开讲的说书人不紧不慢的回答:“各位先别急,容我细细道来。” 九重天上有神仙,地下万里有冥界。 冥界,也就是地府,凡间人身死之后魂魄的归处。 地府有鬼门关,有黄泉路,有奈何桥,还有从黄泉路一直开到奈何桥尽头的彼岸花。 奈何桥尽头长年守着一位老婆婆,名为孟婆,亡魂经过审判后过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断后方可入轮迴池,然后一切从头来过。上辈子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从入轮迴池那一刻起就一笔勾销。 这时候又有人问:“你怎么知道孟婆就是位老婆婆,难不成你还见过?” 竟然还有人问“孟婆汤是甜的还是苦的。” 随后就是一波附和声响起,各种奇怪的问题,叽叽喳喳的,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吵得人头疼。 这是存心要砸场子了,说书人也不是正经的说书人,只是志怪小说看的多,又喜欢讲故事,无奈讲故事途中被打断了好几次,实在有些恼火,索性就闭嘴不讲了,任他们自己猜去。 人群吵吵闹闹,也没人注意到听书队伍中何时加进来一位身穿浅蓝衣裳的女子,听了一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若照他们这么讲,孟婆是位老婆婆,那月老岂不是个老头子了? 她倒是想和月老成一家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至于孟婆汤,自然是甜的,若是苦的或是别的什么滋味,那些亡魂们不愿喝,虽然也由不得他们不喝,但是甜的总要容易入口些,省时省力。 到底是谁给她叫了个孟婆这称号的,还一传十十传百传的人尽皆知,那天上尊贵无比的姻缘掌管者在人们心里还是个老头子,这样一比较,心里莫名平衡许多是怎么回事? 孟婆以前还不是孟婆,她叫孟溪,判官给取的名字,生于黄泉彼岸。 黄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落的时候,黑白无常送亡魂过奈何桥回来的路上,在黄泉边上捡到了一女婴,无父无母,也不知打哪儿来,但既然生于地府,必然是和地府有关联。 十殿阎罗都太忙,各有各的事,哪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一个生在地府的小婴孩,黑白无常每天都要押送亡魂过奈何桥,也是忙得很。 至于判官大人,好像就是只动动笔桿子,没什么体力活儿让他做的,这样算起来,大概判官大人比他们稍微清闲那么一点点。 于是,孟溪就这样稀里煳涂的被黑白无常扔给了判官大人养着。 孟溪不止一次地质疑过自己的名字,她为什么叫孟溪,而不叫孟花花或者孟小花,毕竟她长于彼岸花从中。 黑白无常简直像双生子,除了长的不像,嘲笑她的时候,表情如出一辙。 “孟花花?哈哈,你让判官大人给你改名啊,叫你孟泉得了。”黄泉边捡的嘛。 第2页 “哈哈哈哈” “呵呵。”孟溪翻了个大白眼,决定和黑白无常绝交三天。 地府中没有日月交替,彼岸花开了又落,奈何桥上的亡魂送走了一批又一批。 孟溪慢慢长大,渐渐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又爱笑,只是性子不大像女孩子,跳脱的有点过分。 地府长年沉沉郁郁,半点生气也无,巴不得有这样活蹦乱跳的主,黑白无常空闲时极爱过来找孟溪玩,有时候去了凡间回来一定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 孟溪对凡间很是嚮往。判官生前是个凡人,偶尔会给她讲讲凡间的事,每当这个时候,孟溪就格外安静,她喜欢听这些。 但是判官毕竟离开凡间太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他给孟溪讲太阳,说太阳应该是个圆的,很亮很暖和,又讲星辰和月亮,讲的太模煳,孟溪完全不理解。 孟溪心里也有个秘密了,她要去凡间,去看看判官口中所说的太阳和星辰,黑白无常给她的小玩意儿又是从哪里来的。 地府的鬼门关只有特定的日子才会开,鬼门关一直都有鬼差把守,几乎是很难偷跑出去的。 黑白无常经常往返于凡间和地府之间,身上有一块可以自由出去鬼门关的阴令,可就是因为出入的太频繁,鬼门关的鬼差们记住了黑白无常,阴令渐渐派不上用场了,放在那儿积了几层厚厚的灰。 黑白无常向来是不防着孟溪的,再加上阴令已经很久都不曾拿出来用了,就算是不见了,一时间也很难被发现。 孟溪偷拿了阴令,她终于来了凡间。 在凡间,她看起来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艷丽的红,她好奇着这里的一切,却又和这里格格不入。 凡间真是热闹,人来人往,与地府的冷清截然相反,哪怕今天并不是个好天气,凉风习习,天也阴沉沉的,但是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已经是秋天了,再下几场雨,往后会越来越冷的。 孟溪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看看,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大户人家的门前也早早挂起了灯笼。 不远处转角有卖晚点的小摊子,孟溪走过去,学着前面的人像模像样的点了一碗馄饨。 慢悠悠吃完馄饨,就准备走人的,被摊子老闆喊住:“姑娘,还没给钱呢!” 孟溪回想一下前面一位客人吃完后走之前是放了点东西在桌上的,大概就是银钱了。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索出一沓纸钱出来递给摊子老闆。 老闆瞄了一眼孟溪手里的钱,神色颇有些为难,虽然天色暗,但他完全看得清,那姑娘手里捏着的哪是真正的银钱,分明是冥钱,平时祭祖,烧给自家先祖在地下用的。 摊子老闆估计以为孟溪有点心智不全,他嘆息,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姑娘早些回家吧,这么晚了,就不要在外面晃了。” 孟溪点点头,放了一张纸钱在摊子上,将其余钱塞回口袋,然后慢悠悠走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孟溪抬头看天,漆黑一片,并没有判官说的星星月亮。 凡人有凡人的生活,她也不是从小生活在这里,这里没人找她玩,也没人讲故事给她听,还是回去吧,好奇归好奇,可毕竟不属于这里,她生于地府,总该也活在地府。 “哎哎哎,前面的,把钱交出来。” 她想事想的出神,竟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了她一路。 孟溪诧异回头,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离她几步远,兇狠的盯着她看,这条巷子比较偏僻,来来去去也没见几个人走过,现在更是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孟溪心想:“呀,头一次来凡间,这还碰上打劫的了,真稀奇。” 她倒也配合,人家让她拿钱,她就真的二话不说把钱掏出来。 那劫匪走过来一看,全是冥币,不由大怒:“你他娘的逗我呢,这钱能用?” 孟溪点头,她刚刚还用了的。 劫匪将视线转到孟溪头上,道:“把你头上那玩意儿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孟溪头上那玩意儿是个玉簪子,白无常在凡间给她带的,她把那簪子取下来,一笑:“你想要?那就过来拿啊。” 劫匪看她下,愣了一下,真的伸手去拿那簪子,他怕是头一回打劫碰上个笑嘻嘻的人。 可惜他手还没碰上簪子,孟溪就变了一张脸,阴森森的白骨脸,骨上还附着腐肉,晚上看着特别瘆人,劫匪的视线措不及防对上白骨脸上黑洞洞的眼眶,瞬间心一沉,大叫一声:“鬼啊!”还没来得及跑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孟溪变回原样,撇撇嘴:“这就晕了,真没意思。” 她踢踢那劫匪的脚,自言自语道:“看你以后还做不做坏事,吓死你。” 话才落,就听见一声轻笑,孟溪侧头看过去,是个穿着浅蓝华服的锦衣公子,眉目精緻,就是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此时正倚墙靠着对着她笑。 孟溪想:可真好看。 确实好看,一双桃花眼,一笑就勾人,孟溪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心还能跳这么快。 她捂着胸口转过身去,偷偷深唿吸着平復心跳,然后又回头,指着地上的劫匪道:“他……他做坏事。” 第3页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把人给吓晕过去的。 锦衣公子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又看看孟溪,缓缓道:“天黑了,女孩家就不要在外面流连,早些回家去。”说完他朝这边走过来。 孟溪往后面退了一步,有点紧张,还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然而并没有,锦衣公子说完话就越过孟溪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孟溪突然间就不想回地府了,她喊道:“等一下。” 前面人回头,略带疑惑:“有何事?” 孟溪追上去,她说:“我叫孟溪,公子叫什么名字呀?” “顾……顾谨之。”没有丝毫隐瞒。 “顾谨之。”孟溪跟着念了一遍,名字真好听。 她凭空变了一朵彼岸花出来要送给顾谨之。 顾谨之一脸不解。 孟溪就把花送到他手上,一定要他接受。 顾谨之就笑了,他道:“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子给我送花。” 孟溪见着他笑就控制不住心跳加快,脸也有些微红,她说:“你快拿着。” 顾谨之接了花,一时没说话,定定的看了孟溪一会儿。 孟溪被他看的不自在,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道:“回家去吧。”说完话,自己便先走了。 第2章 待他走远后,孟溪才转身欲走,余光瞥见地上落了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块玉佩,色泽温润,玉佩上刻了个“顾”字,旁边有简洁的花纹,那是顾谨之的玉佩。 孟溪往远处看了一眼,顾谨之已经走的不见人影,她想了想,还是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带走了。 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那条巷子里,地上留了一地的彼岸花的细碎花瓣。 孟溪从凡间回了地府之后,颇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的,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将玉佩拿在手里反覆的看,看的认真,大有要将那玉佩看出一朵花的架势来。 她又一次偷跑出了地府,顺着第一次来凡间的路线回了原来的地方,她想着总要把东西还给人家,其实内心深处是有一点点想再见一见顾谨之的。 京城顾家,书香门第。稍微问一下路人就知道顾家怎么走,倒也没废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顾府庄严,朱檐碧瓦,门前有两座恢宏的石狮镇宅。 孟溪在石狮周围试探地踩了几脚,又围着狮子转了好几圈,没什么动静,她那样子活像要把这两座石狮子给扛去卖了。 只是此刻顾府大门紧闭,孟溪在门前徘徊许久,愣是下不定决心去敲门,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话,最后还是隐了身形,光明正大地翻墙而入。 顾谨之是顾家第二子,上面还有个兄长叫顾谨容,两人都很出色,唯一不足的是顾谨之身体不好。 据说是因为顾夫人在怀小孩的时候摔了一下,导致早产,小孩生在大雪之夜。 顾谨之从记事起就在喝药,那药真是苦,倒进鱼池里都能把鱼给熏得翻起白肚皮,他曾一度觉得那不是治病良药而是穿肠毒药,于是,这穿肠毒药就被他拿来祸害了池子里的鱼和园子里的花。 但他自己并没有因此而落得什么好处,反而被连累得小半个月下不来床,不是被打的,是病的。 顾母每天去看他,一看就掉眼泪,还得监督他按时喝药。 顾谨之后来便老老实实地喝药,安安分分的不闹腾了。 他安分下来顾母也心疼,男孩子小时候有几个不闹腾的,因着这身体原因,平白受了许多罪。 兄长顾谨容也懂事,知道照顾弟弟,什么事都让着他,但同样,男孩子闹腾是本性,偶尔兄长闯了点小祸,顾谨之就替他背个锅,反正一家人都宠他,父亲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一家人的溺爱竟也没将他宠成个纨绔,着实不容易。 好在两人慢慢长大,性子渐稳,曾经势要翻天覆地的闹腾劲儿也折腾不起来了。 孟溪在顾府兜兜转转,七拐八弯地算是见到了顾谨之。 今天天气太好,下人便搬了椅子在院子里的树下,顾谨之就坐在椅子上看书。 孟溪隐去了身形,别人看不见她,她便自顾自走到顾谨之面前盯着他瞧,又绕到他旁边瞄了几眼他正在看的书,然后发现,这些字,她认识的没几个。 偏偏顾谨之看书极快,孟溪不认识的那些字还没琢磨过来他便翻了页,几次都这样,孟溪忍不住嘀咕出声:“这都什么字啊,真难懂。” 声音很小,近乎耳语,但两人隔的近,顾谨之一字不漏的全给听见了。 他突然就转头往旁边看,周围没有人,嘴唇好像划过什么似的,有点痒,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 幸亏顾谨之看不见孟溪,不然准能见她涨红的一张脸,他转头时,嘴唇堪堪从她脸侧划过。 也怪孟溪自己,跟着顾谨之看书,不自觉便越靠越近,还没管住嘴。 顾谨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面看书看的慢起来,但孟溪却只肯站在旁边,不再凑上去跟着看,后来又索性跳上了旁边树的一根枝桠子上,背靠着树干,一条腿垂下来晃晃悠悠,树上好,视野开阔,天气也好,还有小风吹来。 第4页 孟溪迷迷煳煳地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天没黑,太阳也没落下去,那应该还算挺早的,顾谨之已经没看书了,书就搁在石桌上,桌上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水。 只见顾谨之喝了几口那碗里的水,默不作声,皱着眉头将碗放在一边。 孟溪好奇那碗里装的是什么,从树上跳下来,走到石桌旁,用手指沾了点那黑色的水往嘴里送,才尝到味道,瞬间就炸了:“呸呸呸,这什么鬼玩意,苦死了。”一激动现了身形都没发觉,只在一旁蹲着,满脸的怨念,想不通顾谨之为何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对于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这种怪事,顾谨之却显得极为镇静,他甚至还走到孟溪身边去和她一样蹲下来,然后斟酌的开口道:“那是我喝的药。” 孟溪侧头,惊奇的看着他:“你……” 她本想问你看见我了?才开口,瞥见地上的影子就住了嘴。 顾谨之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接着她的话道:“看见你了,我记得你。” 孟溪眨眨眼,心道:这让我怎么接话好,要不也说‘我也记得你?’可不是么,这都还找上门来了。 想了想,觉得这样回答太不矜持了,于是,她将怀中的玉佩拿出来,递给顾谨之:“你的东西,我捡到了,还给你。” 顾谨之接了玉佩什么也没说,反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孟溪摇头,不吱声。 他便自己猜:“翻墙来的?” 孟溪:“……”这还一下就猜对了。 两人蹲着说话也不嫌累,还是孟溪受不了先站起来拍拍腿,道:“东西还你了,我走啦,再弄丢被人捡到,看谁给你送回来。” 顾谨之看看手中的玉佩,笑着摇摇头道:“多谢姑娘将它送回来,但是于我而言,这玉佩并没什么用,不如赠予你,以后再进我家门,莫要翻墙,摔了怎么办。” 孟溪愣了一下,回想到顾府外墙的高度,那高度对她来说简直是如履平地,于是她手一挥,极其骄傲地道:“比这更高的墙我都能翻过去,这算什么,不会摔了的。” 顾谨之不言语,笑着看她,桃花眼灼灼勾人心魄。 她又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匆忙转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见她迟迟不接玉佩,顾谨之便干脆拉起她的手将玉佩放入她手中,低声缓缓道:“翻墙那么厉害,下次也带我去翻翻那比我家更高的墙吧。” 孟溪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又苦着脸道:“我肚子饿。”也不知刚刚是谁说要走的。 现在还不到午膳时间,厨房可能只有早上的一些糕点,顾谨之不喜人贴身随侍,此时身边也没下人,他便让孟溪坐椅子上等会儿,自己去厨房取了点心过来。 孟溪将石桌上的书随手翻了翻,不认识的字还是不认识,翻了几下就将书丢一边去,又去研究顾谨之喝的药。 顾谨之将点心搁在孟溪面前,孟溪毫不客气的捏着糕点就往嘴里送。 她在地府是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的,地府和凡间不同,凡间人吃五谷杂粮,珍馐美酒,地府只吃供奉和祭祀,还有的也会捕食恶鬼吞之入腹。 顾谨之只在一旁看着她吃,心里有些小小的满足感,他并不清楚自己这种情绪是因何而来。 孟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捏了一块糕点送到顾谨之嘴边。 顾谨之向后微仰着头,连连摆手,道:“你吃吧,我自小便不喜甜食。” “吃一口吧,就吃一口。”孟溪很固执地非要让他咬一口才罢休,“那个药那么苦,吃这个压压应该会好点。” 顾谨之拗不过她,就着她的手小咬了一口她手上的糕点。 点心这东西,顾谨之小时候其实喜欢吃的,但不能多吃,因为他喝的药与糖相剋,而点心多多少少都会放糖,因此,稍微长大点后便再也不吃甜的食物了。 见他只咬了一小口,孟溪也没再强求,收回手,将那缺了个口子的糕点塞自己嘴里吃了。 顾谨之给她倒了杯水,道:“少吃点这个,一会吃饭该吃不下了。” 孟溪想:难道还留我在他家吃个午饭?这多不好意思呀。而且,自己该回地府去了,偷跑出来,没被发现是侥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她口渴,端了桌上的水就喝,幸好顾谨之倒水的时候试了试温度,不然就她这么一喝,准能把嘴烫了。 尽管孟溪一点都不想离开,可是没办法啊,她不能冒着被发现后永远再出不了地府的风险来换在凡间,在顾谨之这里的一小刻光阴。 于是,她试探地伸手,用一根手指小心地勾了勾顾谨之的手指,有点丧气地道:“我得回去了,要是回晚了以后就很难出来。” 顾谨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握住孟溪的手,低声问她:“以后还会来这里吗?”他没有问她回哪里,家在哪里,只问她还会不会再来。 孟溪措不及防,被抓住了手,连挣脱都忘了,视线撞进他幽黑深邃的瞳孔里,心突地一跳,整个人都要陷进去出不来,她下意识的答:“会……会啊。” 第3章 顾谨之将她手轻轻揉了揉,低声道:“手怎么这么冰啊。” 第5页 孟溪一下抽出手,两手背到身后去,这才道:“我可能,可能体虚吧。”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她长年待在在地府中,地府中原本便是这样冰凉凉的,不带一丝活气,哪怕她现在站在凡间,站在这太阳底下,身上也难以暖和起来,还只觉得在这太阳底下站了太久,人都要发晕。 不待顾谨之接话,她接着道:“顾谨之,你把眼睛闭上。” 顾谨之听话的把眼睛闭上,还转过了身。 孟溪手中又一次变幻出了一株彼岸花,她轻轻的吻了一下花瓣,然后将花夹在了书中,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今天太阳好,见到你格外欢喜,那么,借着阳光说声:“我心悦你,一见钟情。” 有风吹来,拂过顾谨之的发梢和眉眼,他睁开眼睛转过身,见书中夹了一朵花,便将那花拿在手中,抵在胸口。 我等你再来。 孟溪回了地府,经过黄泉的时候碰到了黑白无常,正想和他们打个招唿,白无常却先开了口:“好奇怪,我闻到了凡间的味道。” 孟溪瞪大眼睛,屏住唿吸,没敢接话。 黑无常皱起鼻子嗅了嗅,道:“没有啊,我怎么没闻见。” 他们俩正押着亡魂过奈何桥,送亡魂去投胎呢,没时间纠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味道,只匆匆朝着孟溪点了下头就走了。 孟溪赶紧跑回去洗了个澡,太惊险了,这要被发现了,再出去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呀,感谢黑无常不靠谱的鼻子。 近来白无常像是闲着了,时不时跑来孟溪这儿晃悠,孟溪找不准时机出去,索性安安分分的在地府待着。 白无常一来便要祸害这些彼岸花,株株连根拔起,孟溪看的直心疼,问他:“好好的长在那儿,干什么要拔了呀。” 白无常直起腰杆子,回头理直气壮道:“要拔了种到我那边去,添点颜色才好看。” 孟溪:“……”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正准备继续採花的,白无常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凑到孟溪面前,问她:“你看我的样子像不像凶神恶煞?” 孟溪摇头:“不像。”相反,很是眉清目秀,就是太白了,没有活气。 白无常嘀咕:“凡间人说黑白无常长的凶神恶煞,还总拿着我们名号去吓人,真该叫他们来仔细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真的凶神恶煞。” “那别人估计是不肯的。” “也是,活腻了才想见我们。”白无常说完又继续採花。 孟溪也是闲的,跟白无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问他地府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白无常想了想,道:“新鲜事没有,怪事有。” “什么怪事?” “亡魂不愿投胎。” 孟溪来了兴趣,非要问清楚:“为什么不愿投胎,那岂不是每日都要被雷噼。” “不懂,说是要等一个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却记得自己要等个人。”白无常又连拔了好几株彼岸花才接着道:“是个将军,战死沙场,下一世本该生在富贵人家,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不沾鲜血,不沾人命,他要等人,那个人就一定会来么,白白错过了下一世的好命运,谁知道再入轮迴池,他的命运又是什么样的。” 白无常拔完了彼岸花,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孟溪好奇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便独自去了奈何桥,见到了那一缕魂魄。 那魂魄太虚弱了,幸好地府没有风,不然肯定会将这魂魄吹散。 “你叫什么名字,等什么人来?”孟溪问那亡魂。 亡魂好半天没回应,孟溪耐心的等着他开口,最后才听他道:“小柔,我等她,我的名字……”亡魂捂着头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断断续续的念叨:“小柔……云……” 魂魄已经不全了,估计是不愿投胎被雷给噼散了,孟溪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奈何桥,她是头一次见到不愿投胎的亡魂,还有这么深的执念,要是他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来,或者直接把他忘了……真是可怜。 …… 凡间日子过的快,孟溪不过在地府多待了几天,凡间竟已是凛冽的寒冬了。拿着玉佩,规规矩矩的从正门进了顾府,下人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带她去见顾谨之。 下人将她带到门口,自己便退了下去,孟溪抬手欲敲门,顾谨之正巧从里面开门,两人一愣,相视一笑。 屋内很暖和,孟溪随着顾谨之进去便闻到了药的味道,她看到屋内桌上搁着个空药碗,摸着还有些温热,想是才喝完的,便问道:“怎么还在喝药,生病了还没好吗?” 顾谨之摇摇头,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身拿了个小暖炉塞她手里暖手。 孟溪趁他不注意,拉过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我是不是也病了,每次见你,这里都控制不住乱跳,跳的我唿吸困难。” 顾谨之一下抽出手,耳朵尖漫出点红色,冬□□服穿的多,隔着厚厚的衣服,其实什么也没感觉到,只觉得她的手还是冰凉凉的。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遂又从屋子内室里翻出件狐裘出来,披在孟溪肩上,还给她把领口的带子系得紧紧的。 第6页 孟溪疑惑的看他,顾谨之转开视线,轻咳一声:“外面天气如何?” “大太阳。”孟溪回答。 “嗯,那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很久都没出去过。” “好。” 两人出了门,拐几个弯就到了街市上,孟溪不识路,只随着顾谨之走,天气好,街市两旁小摊子众多,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满街串。 不远处有一送亲队伍穿街而来,皆穿着大红的喜衣,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喜轿前方两名清秀侍女沿路分发竹篮里的糖果。 街道两旁挤满了凑热闹的大人小孩,喧杂声一片。 孟溪被前面小孩连踩好几脚,她低头看了看鞋面上两个大黑印子,实在是有气无处发,算了,小孩子,无心之失,不与你计较。 正当她憋着闷的时候,顾谨之伸手带着她往旁边站了点,她瞬间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待送亲队伍热热闹闹走过去后,人□□头接耳一阵才慢慢散开,各忙各的事去了。 孟溪听见身旁有人说,这喜轿中原是城中许家的姑娘,本是与楚云楚将军配有婚约,可惜天不随人意,将军已去,女子另嫁别家。 这话让她想起地府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心下疑惑,便接了话问道:“那许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旁人惊异:“叫许柔,你竟然不知?” 我还真不知,许柔……那亡魂念着等着的小柔,莫不就是这个许家姑娘许柔。 准备再问几句的,被顾谨之牵着手往街道另一头走。 顾谨之个子高,面相好,站在后边儿都被塞了满兜的糖。 孟溪从他手里拿了两个糖,剥开糖纸往他嘴里塞一颗,还剩一颗入了自己的嘴。 她含着糖,含含煳煳道:“那侍女总看着你,她摸你的手,你竟然不反抗。” 顾谨之本就不想吃糖,一颗糖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了更不好,骤然听见孟溪的话,被那颗糖呛得直咳嗽。 “怎么了?”孟溪担心他,眉头蹙着:“是不是有些冷?”她说着就准备将顾谨之系在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来。 顾谨之握了她的手腕,匀了唿吸,好笑地道:“你哪里看见她摸我的手了。” 孟溪不理他,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开,又将他兜里的糖全抢过来塞进自己口袋中,轻飘飘看他一眼,然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前面走。 阳光正好,周遭的一切皆与她无关,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身上,全身泛着温和的光晕。 冬日的暖阳天光,很容易让人心生欢喜和满足,也容易让人心底滋生贪念,比如现在的顾谨之,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俏丽的身影,眼里心里也只装了那一个人。 他不知情爱的滋味,也从未过以后要与哪一位女子缔结良缘,可是现在他想了,想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捧在掌中。 如果他身体健康,如果他们早一些相识,如果他可以活的久一点……他还有多长时间呢? 孟溪不识路,一个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顾谨之竟然没跟上来,人来人往,我要是躲起来,他会不会来找。 到底也只是想想,真要躲着,没人来找岂不是太尴尬,但她也没往回走,就站在原地等。 顾谨之快步追上去,在她耳边小声道:“我避开了,我的手只给你摸。” “哼。”孟溪幽幽的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 第4章 京城南郊依山傍水处修建了一座月老祠,香火供奉不断,据说十分灵验,不少善男信女慕名而来,想为自己求得一世好姻缘。 月老祠不大,祠中栽种了许多树,棵棵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丝带,祠内供奉着月老的神像,头戴朱红纱帽,正襟危坐,慈眉善目,还留有鬍鬚,左手执姻缘薄,右手牵红线。 孟溪看着,便也跟着进去拜一拜,顾谨之随她一起进去,见着月老神像直皱眉,心里觉得这月老不该是这样子,也不会留鬍鬚。 拜完月老许了愿,本应该也写个红丝带挂上去,但她并没有,姻缘这事靠求可能性不大,得自己努力,她从神像右手中取了红线,这才拉了顾谨之出了月老祠。 说是陪顾谨之出来走走,全程基本都是她乱走,顾谨之跟着记路。 沿着原路返回,孟溪口渴,顾谨之带她去了茶楼,两人在茶楼里坐下,顾谨之问她:“许的什么愿?” 孟溪摇头:“不能说出来,不灵验。”而后,她将那红线拿出来,继续道:“你把眼睛闭上。” “你要回去了吗?”顾谨之没闭眼睛反问她是不是要走。因为上次就是这样,闭上眼睛她就走了。 孟溪一愣:“不走啊。” “哦。”然后他就乖乖闭眼。 孟溪截断红线,一段系在顾谨之手腕上,另一段系在自己腕上。还多出来一点,揉成一团放入怀中,想着若是这红线不灵,将来便是系在脚上也可做一装饰品。 顾谨之睁眼看见系在腕上的红线,抖抖袖子,将红线藏在衣袖中,眉目含笑。 她许的愿是与君长相守,顾谨之没把那红线扯下来是不是说明她的愿望要实现应该是不难的。 茶楼中有说书人,他讲那狐狸的故事,千年修行化为人身,好奇人间便来人间走一走,人世浮华万千看迷了眼,不知世事,春心萌动爱了一个人,本以为能执手相伴至白头,可惜啊…… 第7页 时值寒冬,说书人不怕冷似的,手里握着把纸扇子对着胸前轻摇几下,喝口水,接着往下讲。 那狐狸一次喝醉了酒无意现了本形,凡人肉眼凡胎,见着枕边人竟是个妖怪,吓得半死,暗中请来道士,施了法便将那狐狸活活烧死。 周围一片唏嘘声,原以为是个比翼双飞的美满姻缘,谁知却是个这么不尽人意的结局,霎时吵吵闹闹的非要说书人换个欢喜点的故事。 顾谨之听得认真,孟溪瞧着他,问了一句:“你也觉得那狐狸该死。” 顾谨之摇头:“人心太恶,妖也分好坏,犯了戒,罪不至死。” “何为好坏?” “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心有所爱,反之,是坏妖。” 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他的故事,孟溪一手支着下巴,眉目舒展开,笑靥如花,耳里听不进旁人的一句话,全部神思只放在了顾谨之一人身上,恨不得以后天天跟他在一起,想黏着他,还想,吻一吻他。 她一个人想着,红了脸都不自知,顾谨之却是奇怪了,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那神游天外的魂给召回来。 孟溪抓着他的手,两手握住。 “想什么呢,魂都给游到天外去了。”顾谨之好笑地道,轻轻抽手,没用多大力,自然也没把手抽出来,干脆算了,她想握就握着吧。 “别动,你才说过给我摸的。”孟溪握住了就不撒手。 顾谨之:“……”是我说的没错,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直到出了茶楼,两人手还是牵着的。孟溪一路偷着乐,顾谨之手暖和,捏着舒服,她便一直不撒手。 顾谨之也由着她,任她揉揉捏捏不吱声。 “顾谨之,顾公子?”她故意拖着调子喊他,他也不理,嘴角却是勾着笑的。 忽然,孟溪拽了他一下,语速极快地道:“快快,挡我一下,遇见熟人了。” 顾谨之不明所以,但看她神色紧张,以为她在怕什么,没多想便将她一把抱住。 “……”孟溪头埋在他胸前,睁大眼睛眨啊眨大概没想到是这么个挡法。不过也没时间纠结,因为这青天白日里,她竟然在凡间看见了黑白无常,得亏是她先看到的,要是白无常先看见她,肯定立马就跑过来要把她给薅回去。 两人姿势有些引人注目,行人过来过去都会往这边看两眼,黑白无常工作倒是挺认真的,压了亡魂就走,没有丝毫停留,只是从人群中经过时白无常目光往这边扫了下。 凡间人看不见黑白无常,孟溪看着他们消失了才从顾谨之怀里挣出来。 “看见谁了,紧张成这样?”顾谨之理了理孟溪被蹭乱的头髮。 孟溪嘆气,苦兮兮的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刚刚就是看见了家里人,要是被发现我跑出来了,他们定要把我捉回去。” “家里管的太严么?”顾谨之思量片刻,问:“我可否登门拜访一下?” 孟溪摆手:“不用,我家住的远,而且家里人不大管我,就只不让出门,怕我在外边儿闯祸。”她不想说这个,便转移话题,指着前面转角处道:“那里应该有个小摊子卖吃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那儿吃过东西,我带你去。” 转角处,那摊主竟然不在,顾谨之告诉她:“可能人家只有早晚才会出来摆摊,白天也许在家休息或者忙别的什么事去了。” “啊?好吧,那我不吃了。” 顾谨之轻笑:“去我家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孟溪却摇摇头:“不了,等你回去,我也要回家啦。” 顾谨之没说话。 孟溪低头,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画圈圈,边画边轻声说:“很早之前,爷爷和我讲日月星辰,我想像不出来那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我就偷偷跑出来了,要自己去看一看,第一天,我就遇见了你。”她说着往前面那条小巷子里指了指,“就是那里,那天天气不好,周围一片陌生,日月星辰没见着,遇见了你,你对我一笑,我就觉得万物不如你,我想日月星辰虽好,可毕竟是众人的,及不上你一分。” 她笑起来,天真烂漫地道:“你还叫我早些回家呢,我见你一次就想着要见第二次,所以我要问你名字,不然我去哪儿找你是不是,你走了我还捡到你玉佩了,真是巧,刚好给了我第二次见你的理由。” 她说到这里,认认真真的看了顾谨之一眼,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你和我说妖也分好坏,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妖,我也心有所爱,所爱之人在眼前。” 顾谨之一丝惊讶也无,朝着她走了一步,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孟溪躲了一下。 顾谨之垂眸,音色温润:“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孟溪道:“我如此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些,你要想好,想清楚,若是没想明白,没明白的话……”你走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措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顾谨之拥着她,在她耳侧轻声道:“我占个便宜,即便是妖,你也是最可爱的妖。” 第8页 “哼。”孟溪在他怀里哼哼,清楚的感觉到他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 顾谨之继续在她耳边道:“我小时候就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不能吹风不能淋雨,简直是比女孩子都要娇贵些,因为这样,同龄人都不愿跟我玩。”他说到这里,轻声笑了两下,“我喜静,一个人看书也能看一天,那时候兄长怕我闷,总从外面给我带千奇百怪的东西,偷偷塞给我,好多都被我闲置在那里没动。” 他停顿片刻,又道:“哦,我还做了件坏事,小时候不喜喝药,把药全倒进了鱼池和花丛里,后来鱼和花死了一片。” “噗……”孟溪听着这些话,没忍住笑出声来,“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每天被监督着喝药。”他才不说最后病的躺床上起不来。 孟溪小心翼翼的回抱他,在他怀里瓮声道:“以后我来,你要喝药我和你一起喝。” 顾谨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真当药是个好东西不成。” 他将她抱紧了些,继续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被你放在心中,是我的幸运,你若是妖,我不在了,若能被你记上百年千年那自然是荣幸中的荣幸,可我既希望你记得我,又希望你不记得,漫长的岁月中,想着一个早就不在的人,太痛苦了。” 孟溪用力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顾谨之抱的太紧,她便作罢,只在他怀里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我若现在有别的喜欢的人,便可自行喜欢了去,你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就让我早早放弃。” 顾谨之沉默不语。 孟溪踢他一脚,他还不撒手。 孟溪道:“你大可放心,我记性很差,别说百年千年,半年我便忘得干净,既不知以后如何,为什么就不能允了现在,你若觉得会耽误我,你点头,我走就是,以后自是不会来打扰。” 顾谨之依然沉默,也没有点头摇头,孟溪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你……”孟溪再次开口,却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干脆闭口不语。 第5章 好半晌,顾谨之才说话:“怎么像是在闹矛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他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宠溺,“悄悄告诉你,最开始见到你是在大街上,你穿着一身艷丽的红,漫无目的的走,对周围很好奇又陌生,我跟着你,你却没发现我,我以为你是哪家的小姐,贪玩偷跑出府忘了回家的路,我便一直跟着你,看你吃了馄饨,拐进小巷子里,那时天色很黑,巷子里人少不安全,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天黑到处跑做什么,不知道外面危险么,后来果真碰上打劫的了,你竟也不知道怕。” 他将孟溪松开,垂眸望进她的眼里,打趣道:“原来你这么厉害,一个人就将那劫匪解决了。” 孟溪赶紧解释:“我可没动手,他也没受伤,就是胆子太小,被我一吓就晕了。”然后反应过来,指着他半点不害臊地道,“你竟然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早就一见钟情了。” 她说的这么直白,顾谨之反倒不自在,摸摸鼻子不看她。 孟溪心里这才开始喜不自禁,便凑过去开他玩笑:“那你第二次将玉佩赠予我,可是当做了定情信物?” 顾谨之耳尖红红,不吱声。 孟溪掩嘴偷偷笑了下,然后平復心情,十分郑重的和他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两情相悦,你就是只剩一天可活,那一天我也陪你一起,与你在一起,我总是开心的,不谈以后会怎样,至少现在,我们是在一起的。” 待她把话说完,顾谨之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然后将她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上,点点头,几不可闻的回了句:“好。”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总是温柔的,像浸着一汪春水,春水化冰,她的心不是冰做的,只那一丝波光便将她的心勾的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最是受不得这种目光,她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踮起脚,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嘴角边落了个吻。 孟溪匆忙跑回地府,进了鬼门关才发现身上还繫着狐裘,顿时头疼起来,赶紧解下狐裘折好,却发现无处可藏,又不捨得扔,只好抱在怀里,偷偷往黄泉那边去了,心里侥倖的想着不要碰见黑白无常才好。 偏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才想着不想见他们,结果黄泉路还没走完,三人……哦,三鬼碰个 正着,孟溪甚是郁闷,一拍脑门儿,转身便往回走。 黑白无常互相对视一眼,不解,白无常开口在后边喊:“孟丫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孟溪才不理他。 偏偏白无常就爱闹她玩,见她不理,更是奇怪,三两下蹦哒到她前面拦住去路。 ……得,这会儿是两边都走不了了。孟溪瞪他一眼,白无常没看见,只注意了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你怀里那东西是什么呀,抱的这样紧,快给我看看,我又不会抢了去。”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上回她在顾谨之那儿吃了点心回来就被白无常闻见味了,这次和顾谨之离得更近,衣服还是他的,怕是一拿出来,白无常就知道她偷跑出了地府,怎么办呢,做为一只鬼为什么鼻子要这么灵敏。 第9页 孟溪看他两眼,只好道:“一件衣服你也要看,要看可以,你得把鼻子捂着。” 白无常很听话地捂鼻子。 “……”孟溪无奈,只好让给他看。 白无常看了那衣服,却皱着眉对孟溪道:“你等一下。”然后走向黑无常,对黑无常小声说了几句话。 隔得远,孟溪听不见说了什么,只见白无常说完,黑无常点点头,然后自己就先走了,只剩白无常和她在这黄泉路上。 孟溪走过来,问白无常,“怎么了呀?” “孟丫头……”白无常看着她,“你是不是偷偷跑去了凡间?” 孟溪一惊,却没有立刻否认,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白无常指了指她怀里的衣服,道:“我与黑无常在凡间押送亡魂回地府时,在街上看见过这件衣服。” “我……”孟溪欲反驳,白无常却接着道:“当时还觉得奇怪,想着那人不可能是你,现在见这件衣服才确定真的是你,还有上一次怕也是才从凡间回来,当时正忙着,没时间细究。” 话说的这样明白,孟溪也不能再隐瞒,于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她将偷走的阴令拿出来还给白无常,道:“我是偷偷跑去了凡间,抱歉,偷拿了你们的令牌。” 白无常接过阴令也没有责怪她,只是嘆口气,好好的和她讲,“以后不要私自跑出地府了,冥主虽不大管这些,但若被发现了,不论大惩小惩你总是要受点罪的。” “嗯,谢谢。”孟溪深知偷令牌这事就算过去了,白无常不会往上报。 正要走时,白无常瞥见衣服好奇的心思又起来了,怼着孟溪非要问清楚这件衣服的来由。 孟溪扶额无言以对,以前都没发现白无常竟然这么八卦。 她不想说,白无常偏就堵着路不让她走,她气急,开口快速的说了一句,“别人的衣服,忘了还回去。”然后便消失在原地。 白无常一脸懵,心道:跑这么快,我还没问完呢。 孟溪独自住在黄泉一侧彼岸花旁,虽是由判官大人带大,但实际上陆判官很少管她,判官不知在地府待了多少年,一年一年都是这样平波无澜,孟溪性子活泼,又喜听故事,小时候经常吵着要他讲各种故事,她愿意听,他自然就愿意讲,只不过有很多都是他胡诌的,只凡间的事,没当故事讲,虽对凡间的印象早就模煳不清,但终归生前是个凡人,见过的那些事物,忘也不会忘干净。 但他若是知道他讲的那些故事让孟溪动了去凡间的念头,甚至还春心萌动,动了凡心,他怕是要悔死了,幸亏他不知道。 凡间。顾谨之一个人回了顾府。 孟溪偷吻了他一下就跑的不见踪影,顾谨之原地愣了半天才想着要回去。 回去时午膳时间已经过了,菜都摆桌上了,但家里人却都没吃,等着他回来。 顾母有些着急,听见下人向她汇报二儿子和一位不相识的姑娘出了府,她就开始担心,顾谨之平日里极少出去,就算是出去也不会出去这么久还不回,中午也没喝药,她这一急又开始掉眼泪。 顾谨之的兄长顾谨容今日刚好在家,他就见不得顾母哭,顾母一掉眼泪,他就赶紧上前安慰,“母亲,您别急呀,谨之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乱跑了不成,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母擦擦眼泪,吸口气,“我知道他不是小孩子,可他身体不好,出门我就担心,你也听见了,他可是跟个陌生姑娘出府的,现在也没回来,他肯定被骗了。” “不会的,那么大的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被骗,而且京城秩序严谨……”很安全的。话没说完被顾母瞪了一眼。 顾谨容识趣闭口不语,怕又被顾母念叨着不心疼弟弟。 可等了许久,饭菜都要不敞气了,顾谨之也还没回来。 眼看顾母又要掉眼泪,顾谨容连忙道:“母亲别心急,我这便出去看看。”正说着,顾谨之就从外边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母亲掉眼泪,兄长围着桌子团团转,桌上的饭菜都没动过。 他莫名奇妙,心道:我一上午不在家,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殊不知自己就是这个大事。 见他还站在门口不动,顾谨容赶紧过去把他扯到顾母面前,“母亲您看,谨之这不是回来了么,说了让别担心的吧。” 弄半天是自己的问题,还以为天要塌了呢,于是他很乖觉地承认错误,“让母亲担忧了,我很好。” 顾母见他活气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上前来在他身上左右看看,确定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真是要把他当成宝贝疙瘩来紧张。 顾谨之扶了母亲去桌边用膳,顾谨容看着他,用嘴型道:“你去哪儿了。” 顾谨之摇摇头,不作声。 菜都冷了,只好让厨房拿去再热一下,期间顾谨之倒了三杯水,一人一杯。 顾母都还没发问呢,他这个兄长总是急,“谨之啊,听说你和一个陌生姑娘出去了,这可不太好,你看母亲多担心啊。” 顾谨之嘴角微勾,神色温柔的道:“不是陌生姑娘,她很好。” 第10页 顾谨容不可置信,弟弟这是动春心了……吧。 “是哪家的姑娘,可曾婚配?”顾母问。 “未曾婚配,只是……”顾谨之犹豫,“家不在本地,隔得远。” “哦~”顾谨容拖长调子,问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街上。” 顾谨容点点头,道:“唉,我弟弟这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哪个姑娘家见了不动心?” 顾谨之呛了下,摆手,“风流倜傥就算了,一表人才还能勉强接受。” 顾母又在忧心,眉头微蹙道:“家不在本地,可是家世清白人家的姑娘?” “母亲放心,儿子只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会耽误了她。”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饭菜终于热好端上来了,吃到一半,顾母突然问:“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顾谨之便回答:“姓孟,孟溪。” 顾母点头。 顾谨容忙接道:“下次那姑娘再来我们家,可要好好待客呀。” “自然。”他也不想让她在这儿有一丁点儿的不自在。 顾谨容还要再多问问,“那姑娘多大呀,你们可是彼此互有好感?若是对彼此都有好感,那就去提亲,不要畏惧以后,每一天都该好好儿的过。” 顾谨之看兄长一眼,然后给他碗里夹一筷子菜,轻笑道:“若是父亲今天在,定是要说你了。” “食不言,寝不语。”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同时开口,顾谨容大笑。 第6章 吃完饭,顾谨之回了自己住处,没待多久就有下人端着药送过来,隔老远就闻到药味,这次丝毫犹豫也无,待药温热后一口喝下去,眉头都不皱,末了喝口水压压,静坐片刻就去了卧房休息。 他的卧房里一张桌子上放着个细口小花瓶,花瓶里插着两枝花杆子,原是孟溪送给他的花,这花凋零的快,天一亮,花就枯萎了,只余着花杆子在那儿。他都没扔,就是花杆子他也好好的放花瓶里插着,还每天换水。 看了看系在手腕上的红绳,安心闭眼休息,也不知她许了什么愿,可否与我有关,要好好喝药,不能生病,能多一天和她在一起就多一天。 孟溪交还了阴令,不能再光明正大地从鬼门关出去了,地府依然沉沉郁郁,冷冷清清,没有白天黑夜,她想见顾谨之,迫不及待的想去找他,再拖下去,她可能会控制不住硬闯。 地府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还在等可能一直等不到的人,孟溪回地府后又去看了一次,执念太深,不愿投胎,她大概也想到了,那亡魂很可能就是楚云,等的人应该是城中许家姑娘许柔。 可许柔却已嫁做他人,阴阳相隔,所以楚云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他要等的人,除非许柔寻死,可你看,等了这么久,他该受的罪也受了,人却始终没来。 孟溪舀了一碗忘川水,在水中放了几颗糖,待糖化在了水中便将那忘川水递给楚云喝,楚云不愿喝,问她,“喝了就会全部忘记吗。” 孟溪点头,“会,苦苦等着一个把你抛弃的人,不如就此忘了她。” 他看向虚空,目光无神,无声的拒绝,他就是不喝,就是不投胎,就是要等人。 不愿投胎的亡魂,地府自然有百般惩戒的办法,孟溪在地府生活了几百年,头一次看见这么固执不转弯的亡魂,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劝他早早去投胎,人家根本就听不进。 魂魄都没有实体,所以他要不断忍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地府恶鬼戾气所伤,魂魄被撕裂又重新癒合再撕裂,偶尔还要被雷噼几下,先不说痛不痛,烦都要被烦死了。 但他依然坚持要等下去,孟溪心里嘆道:可惜地府不打仗,不然,就楚云这样的,重言重诺,铮铮铁骨,怎么也该守在地府,在地府好好的做一方鬼将啊。 近几日孟溪一直在潜心修炼,为什么这么用功,说出去要笑死人,她的术法一直都没好好修炼过,哪天真要硬闯鬼门关,打不打的过那些鬼差,那可真难说。 孟溪不属于鬼怪一类,若真要给个定义,勉强只能算作妖怪一类的,她是彼岸花花魂孕育而生的,是诞生于地府中的小妖,长年混在地府中,与黑白无常要好,见惯了鬼来鬼往,也分不清妖和鬼的区别,索性随众,把自己也当成一只鬼,还是一只漂亮的鬼。 本来就是么,她是长在白骨堆里的美人花。 这一日,黑白无常又来送新魂入轮迴池,刚过奈何桥,孟溪便听见有女子声音哭哭啼啼,不似凄悽惨惨的,倒像是喜极而泣,还有对话声,她本在修炼,受不得吵,听那声音只觉得烦躁,哪里静得下心来。 于是便先放下修炼一事,晃悠着去找黑白无常,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黑白无常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奈何桥上,孟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轮迴池旁,那里有一位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拉着一亡魂絮絮说着些什么话,再仔细一看,那亡魂不正是楚云。 孟溪这下子好奇了,走到白无常身旁,悠悠的开口问:“这是怎么了呀?” 她走过来白无常还没发觉,听到她的声音,白无常愣了一下,看她一眼,这才和她说:“哦,你看那亡魂,他不是要等人吗?”白无常指着楚云,“这不,人家还真找来了。” 第11页 孟溪皱着眉去看,见那女魂额头一侧有一大块血印,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撞的一样,“她额头怎么回事?” 白无常回她:“阳寿未尽,自杀而死的。” “不会是撞死的吧?”孟溪问。 白无常点点头,确实是撞死的,一头撞在墓碑上。 孟溪只觉得地府近来可真奇怪,有不愿投胎要等人的魂,还有巴不得早点下地府去投胎的魂,她又问,“那她原本阳寿未尽,却因自杀提前入了地府,可是也要受罚?” 这时候,黑无常道,“若是外因致使提前入了地府,地府给予公平对待,下一世自然投个好胎,但原本阳寿未尽,却因自杀而死,不惜命,自然也该受一些刑罚。” 孟溪想了想,对黑白无常道:“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黑白无常点头。 孟溪走到轮迴池旁,女魂还在说着话,楚云握着那女魂的手,认认真真的听她说话,时不时给她擦下眼泪。 孟溪走过来,女魂也看到了她,愣愣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许柔?”孟溪问,她虽在凡间碰见过许柔的送亲队伍,但没见过本人。 “是的。”许柔回答她,又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她,“我好像,好像见过姑娘。” 孟溪奇道:“是吗?” 许柔笑了笑,又不确定的道:“许是看错了吧。”她当时坐在喜轿中,从人群中过,轿身晃悠,只从轿帘缝隙中扫了一眼,两人是不是同一人还真无法确定。 孟溪才不管她是不是真在凡间见过自己,反正白无常都知道她偷跑去了凡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楚云这时候不声不响地“飘”过来,要将许柔护在自己身后。 孟溪见他这样都要乐了,但她心知先前劝他喝忘川水时,自己说错了话,所以她不理会楚云,只轻飘飘瞥了一眼许柔。 许柔聪明,知道孟溪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轻轻扯了扯楚云的胳膊,楚云侧头看了她几眼,退开了。 两人在旁边说话,孟溪对许柔道,“你可知道你原本是阳寿未尽的?” “我知道。”许柔点头,“可是他不在,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盼头,不如碰运气看看是不是真有地府一说,看看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他。” 孟溪没接话,听她说。 她似在回忆,不紧不慢的开口,“我讲讲我和他的事吧。” “楚将军在的时候,京城里的世家千金,以及普通百姓家里未出嫁的姑娘家,大多都仰慕他,年少成名,鲜衣怒马,大概她们梦里也会做一做自己的新郎君是楚将军的美梦吧,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梦。”她说到这里,看了看孟溪,许是担心孟溪会笑话自己,但是并没有,孟溪听得认真,还问她,“然后呢?” 许柔笑笑,微低着头道:“我也只是做做梦,哪里敢真的奢求,我是家中庶女,还有个姐姐,是嫡女,很受宠。在京城里,嫡女和庶女地位悬殊,当时姐姐也喜欢楚将军,我也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府去,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楚将军。 当时他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我跟着他走了半里长街,那时正是春日,晴空朗朗,微风和煦,路上行人也少,我心里溢满了欢喜,欢喜之余又有些小小的心酸,不知是什么事,让他这么落寞,一个人喝酒喝到醉也没人陪。” “我出府的次数极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竟然忘了自己该怎么回去,虽是朗朗晴空,但毕竟是偷跑出来的,又怕又心急,怕自己一个人天黑前都回不了家,于是只好壮着胆子上去和他搭话,问问许家怎么走,他回头看我,眼眶通红,我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挪步。” 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些沙哑,“太常寺卿许家,许幼华?”他说的是父亲的官职和名字。 我点头,怯怯的样子肯定很不讨喜,所以我还是不敢看他。 他也没继续和我说什么了,只是掉头默不作声往回走,那我肯定还是该跟着他,跟着他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些,他走的快,我只能时不时小跑才能跟上,或许他发现了我跟不上他的脚步,所以他慢下来了,等我跟上。 我窃喜,有点得寸进尺,他等我,我就走得更慢,他也没有不耐烦,依然和我隔着一步远,这一段路程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家,我都不知道自己偷跑出来原本是要做什么的,但是,遇上楚将军,是我偷跑出来最大的收穫了,所以,我原本想要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到了家门口,楚将军就对我说:“到了,进去吧。”他看着我进去。 我终于鼓起勇气再看他一眼,剑眉星目,大好男儿,无一处不合我心意,只是此刻却有些落寞,眼眶还是很红,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我把娘给我绣的手帕塞到他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家,这么大声响的回家,自然被发现了偷跑出府的事,于是我被罚跪了一晚上祠堂,如果是姐姐,肯定不会被罚,我没什么怨念,我很开心,因为我遇见了我最想见的人。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是庶女又怎样,我想试试,日后他若真喜欢了我,是我的福气,若是没有,喜欢了别人,那我就祝他幸福,祝他开心吧。 第12页 第7章 现下国泰民安,没那么多仗要打,将军不用死守边关不放,回了京城,就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之后,我时常出府,想要各种偶遇他,我知道这样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来说很不矜持,传出去名声也会坏,可我真的喜欢他,好几年了,他曾救过我的命,救过一个落水的落魄女孩儿,他救的人估计太多,也不记得我,没关系,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不管对不对,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他,不贪他的貌和财,只贪图这个人,只要他就够了,吃糠咽菜住漏风的茅草屋我也愿意。 我想的好,但实际上碰见他的次数很少,到最后,他也只知道我是许家姑娘叫许柔。 后来,听说楚家来家里提亲,家里只有姐姐与我未出嫁,姐姐是嫡女,还是长姐,自然,如果父亲同意了,那么嫁去楚家的很有可能会是姐姐。 楚云当天并没有来,我没有等到他。 亲事谈妥了,因为第二日就下了聘礼,听说很丰厚,我没有去看,因为不是我,是姐姐,她一大清早就来炫耀,我心里难受,不想理会,我明明和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他既然定了姐姐,那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回去趴自己床上掉一下午眼泪。 他们婚期定在十月份,在那之后,我便一次也没有见过楚将军,后来,听说边关又起战乱,他又要去打仗了,但我没再去找他了,我只在梦里见到他,他还说:“小柔,等我回来,回来就娶你。”梦里都要笑醒,醒来就哭,都是假的啊。 八月十二,将军战死,消息传入京中,举国同悲,朝廷失去了一位将军,我心中所爱也随着一起逝去,他还没有娶到他想共度一生的姑娘,他怎么就死了呢,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我一直惦念着。 可笑将军尸骨还未运回京中,姐姐便吵着要悔婚约,我若是姐姐,定是要随他一起去的,可我用什么身份? 后来,父亲便为我择了夫婿,心中所念之人不在,我整日心不在焉,他让我嫁谁,我一个从不受宠的庶女能反抗什么,那我便嫁了,懵懵懂懂,谁能想到,一家人还有自己害自己的,你瞒我瞒,瞒着我一个惊天大谎言。 当日楚家提亲,提的是许家二小姐许柔,根本不是许家嫡女,就因为姐姐是嫡女,因为她仰慕楚将军,因为她受宠,所以父亲就私下订了姐姐与楚家的亲事,对外还是许家二小姐与楚云将军订有婚约,对内却一字不提,当时我心里正难过着,父亲又命人盯得紧,哪里会想着要偷跑出去,况且家里人也都闭口不提,于是就这样瞒下来了。 父亲想着事成之后,楚将军就算发现新娘不是自己原本想娶的那个人又如何,礼成之后,你要怎么反悔。 而我后来所嫁之人,最开始提亲提的是许家嫡女,原本应该是姐姐嫁过去,姐姐不愿意,她想要更好的,父亲又一次由着她,于是就把我推出去了,反正许家二小姐也是许家的女儿,娶谁不是娶?姐姐终于可以安心的慢慢挑选自己想嫁的人,而我就要作为姐姐的垫脚石早早的被扔出去踩踏。 姐姐想嫁一个人,父亲便把我拉下来,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姐姐不愿嫁的人,父亲就将我推出去代替,亏他们想的出来,放在别人家里,哪一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我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女儿吗?他怎么从来不问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许柔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回过身看着楚云,眼里似有泪花闪动。 楚云的目光立时戒备的瞥向孟溪。 孟溪装作没看到,继续追问许柔,“后来呢?你怎么知道他们瞒着你的?” 许柔毫不在意的摇头笑笑,“无意听到的,送亲队伍送我出嫁,在人群里听见的。” 后来追问陪嫁侍女,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才问的清清楚楚,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后来替姐姐出嫁的那户世家,那家公子心中有另有所求,来许家提亲不过是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待亲事定下来,下了聘礼就走,至于是嫡女还是庶女,他根本不关心,总归是许家的女儿。 嫁过去后出府就更难了,终日待在房里掉眼泪,楚云战死,我心想若有资格,一定去陪他,现在稀里煳涂又嫁了别人,弄清了家人瞒着的事,下定了决心要去陪他,就不担心会不会被嫌弃。 既然我想嫁的人从来只有楚云一个人,那么,穿着嫁衣,撞在他的墓碑上,死后入地府能碰上最好,碰不上那便投胎去吧,反正人间也无甚可留恋的。 许柔说完,长久的静默。 楚云看着她们很久,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话,这会儿静下来,他赶紧跑过来,握住许柔的手。 许柔为求楚云,豁出去女孩的矜持心,誓死也要相随,而楚云为等许柔,放弃轮迴转世的好命格,地府受罪苦等也要等着她来。 孟溪不太能理解凡间的这些情,亲情、友情、爱情,可能两人生活环境不同,造就了各人与各人相异的性格,千种人千种心思,人多了,心思就多,就会有斗争,有人愿你好,也有人巴不得你倒霉。 许柔额头一侧的血印实在碍眼,原本姿容中等偏上,被这血印子一遮,一眼望过去,生生去掉了几分美感。 孟溪道:“你生前是撞死的,额头上留了印子,还是阳寿未尽,自杀提前入了地府,肯定会受一些罚的,待投胎转世后额头上的血印极有可能会变成胎记伴着你,我帮你把印子去掉吧?” 第13页 许柔点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孟溪就让她闭眼,施了术法将她额头上的印子去掉,没了印子,看起来好看很多。 许柔很激动,对孟溪连连道谢,看看楚云又看看孟溪,楚云握着她的手也对孟溪说了句“谢谢。” 孟溪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道:“举手之劳。”她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小截红线呢,之前还打算系在脚腕上的,何必浪费,不如就送给他们俩。 她将红线拿出来,只有一小截,太短了,系手腕上肯定不够,看他们交握的手,截成两段,系在手指上差不多了。 把红线给了许柔,孟溪道:“这是我在月老祠里求的红线,也不知有用没用,线不长,我截成两段,你们各自系在手指上吧,待轮迴转世后,有缘自会重逢,可别再错过了。” 许柔接了红线,问她:“姑娘也是在等人吗?” 孟溪笑,“等人?不不,我不等人,我只是想去见一个人。” 许柔道:“如果有机会,想见的人就去见吧,什么时候都好,哪怕去见他的过程不那么好,但是真的见到人了,就会觉得什么都值得。” 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之前千方百计跑出府去,就为了和将军制造几次偶遇。 黑白无常领着他们俩受罚去了,孟溪继续潜回去修炼。 孟溪想:许柔说的没错,想见一个人,管他什么过程不过程,她想见就一定要去见,不过是念着一个人而已,谁让她也有七情六慾,她动了心动了情,谁说这就是错的? 凡间的寒冬季节极冷,顾谨之卧房里烧着木炭,温暖如春,孟溪有一个多月没来了,也不知晓她家在哪里,只能一日一日的想,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想了这么久,还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她,不可信。 彼时孟溪正头疼,因为白无常又来辣手摧花了,彼岸花花开的娇艷惹目,白无常在花丛中穿梭来穿梭去,简直跟个花蝴蝶一样招摇,不,是白蝴蝶。 地府最近没什么事,闲的白无常天天往黄泉这边跑,孟溪问他:“你之前不是移了很多株彼岸花到你和黑无常住的的地方去了吗?” 白无常道:“是啊,可能种植方法不对,没活下来。” “哦。”孟溪喊到:“这次少拔一些,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啊。” 白无常恍然,立马从花丛中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孟溪旁边,然后道:“你说得对,我应该把你这里的土也铲点过去。” 孟溪看着他,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 他脑袋怕是不转弯? “哈哈。”白无常笑起来,“我骗你的。” 孟溪想了想认真道:“你和黑无常住的地方戾气重,这些花移过去很难活下来,你们要喜欢,常来这边玩啊,我又不是不欢迎,你和黑无常都待我极好,我心里记着呢,小时候就是你们将我捡回去的,不然,我肯定早被哪个不知名的恶鬼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白无常侧头看着孟溪,讶异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在地府待太久,待傻了?” 孟溪瞪他一眼,不说话,任白无常在旁边说什么她都不理。 直到白无常问:“孟丫头,你还想去凡间吗?” “想。” “哦。”白无常愣了一下,没想到孟溪会回答的这么迅速,反应过来又道:“听说你最近在开始潜心修炼了,这么用功?” 孟溪回他,“是啊,修好了术法把这里设个结界,免得你再来辣手摧花。” 第8章 白无常很无辜地看着她。 孟溪无语,心道:又在装。 然后白无常就不装无辜了,换作语重心长的和她道:“你惦念着凡间的人事,说明动了凡心,可是凡人的寿命又有多长呢,待凡人身死,你又待如何?” 孟溪“哼”笑一声,“如何?身死之后魂魄总会归于地府吧,我等就是。” 白无常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觉得你喜欢一个人,天下万物都得为你让路吗?哪有那么顺遂,是,喜欢一个人没错,但你清楚我们不是人,冥律上有,不能私动凡情,不可私闯鬼门关,你准备两样都犯不成?” 孟溪无话可说。 白无常追问:“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孟溪只好有气无力地回话:“听进去了。” 白无常满意的点头,还准备再说点儿什么,却听见孟溪后面又坚定的加了一句,“不去找他,我会后悔的,所以……” “所以什么?” 孟溪神秘莫测的一笑,要回去继续修炼。 白无常知晓说这么多,孟溪还是没听进去,他一直把孟溪当做妹妹,好言相劝,她就是听不进去,太执拗,跟那个不愿投胎的亡魂一样,固执。 怎么办呢,他叫住孟溪,长长的嘆口气,“然后就把阴令塞给孟溪了。 孟溪一看白无常给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所以? 白无常道:“罢了,我知你执拗,我也不拦你,好自为之,别在凡间待太久,记得回来,别被发现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孟溪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第14页 …… 孟溪急着想见顾谨之,深夜就跑来凡间,凡间此刻在下雪,顾府里里外外包括走廊内都挂了灯笼,虽是夜晚,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明亮,目光所至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地上积雪很深,周围一片寂静,人都休息了,她只能翻墙而进。 进到了院子里,见院里空旷处堆了厚厚的积雪,洁白又绵软,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色,心里激动不已,于是暂忘了自己进来是要做什么的,然后整个人一下扑进了雪地里,因是深夜,别人都睡了,她不能太吵,只好左右滚来滚去,一个人玩的好不惬意。 偏巧今晚顾谨之大半夜的也睡不着,屋里太暖和,他起身走到窗边,去开窗透透气,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鼻子受不了,差点打个喷嚏,待适应冷空气后,回来取了件厚衣裳,萌生了想去院里堆雪人的念头。 像这种大雪天气,他一般是被禁止外出的,是以整日闷在房中,越是不让越是想,现下反正也毫无睡意,家中人都已睡下,外面飘雪依旧,悠悠然然,自在非常。 院中孟溪还仰躺在雪中,仰头看天,只见得细雪纷纷,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飘雪,丝丝冰凉入身,并不冷,细雪落入手中就化,温柔细腻。 顾谨之走到院中,只见原本该是平平坦坦积雪厚厚的雪地里,竟然无端端有个大坑,旁边还有疑似滚来滚去的痕迹,偏偏地上除了大坑处有一双脚印外,别处是一个也没有,奇了怪了,怎么过去的? 再定睛一看,大坑里还躺着个人,不是孟溪是谁?她此时正举着手接落下来的雪呢。 顾谨之按捺住心中惊喜,踏着地上的细腻积雪轻轻的走到她身边去,然后蹲下来看着她,这傻丫头,躺雪地里不动也不怕冻着自己,现在舒坦了,一会儿衣裳就都该湿了。 孟溪感觉旁边有阴影覆过来,一侧头就见顾谨之蹲在她身旁,瞬间粲然一笑,惊道:“你怎么来啦,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睡不着,来院中走走。”他低头看着她,眼眸似水,眼中全然只装了她一人,“来,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孟溪抬手握住,两人一起站起身,孟溪蹬了蹬脚,身上沾着的细碎雪片簌簌落下。 顾谨之另一只手轻柔的拂去她头髮上没落下去的雪,他的手永远都是温暖的,孟溪握着总不想放开,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蹭。 她脸上很凉,少女的皮肤细腻可人,顾谨之道:“很冷吧?” 孟溪摇摇头,“不冷,就是脸上被冷风吹了的,有点凉。”她身上罩着上次从顾谨之这里穿走忘还的狐裘,确实不冷。 顾谨之现在的心思只在孟溪一人身上,哪里还想着堆雪人的念头,站外面说话,雪一直下个不停,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去,只有自己卧房里温暖如春,可是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她的名节。 孟溪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两人也不能一直在雪中站着不动,何况他身体还不好,于是晃了晃他的手,道:“回去吧,别在雪中站太久,你身体不好。” 顾谨之紧握住她的手,神色认真的道:“这里冷,我带你回去,孟溪,我是喜欢你的,我会对你负责。” “??”孟溪一脸懵,怎么好好的要说喜欢我,要对我负责呢? 顾谨之再没有多说,嘴角却是偷偷抿着笑意。 孟溪看见了,凑上去问他:“顾公子呀,你是不是在偷偷的笑?” 顾谨之:“……” 屋内与外面简直是天壤之别,外面寒气逼人,屋内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孟溪一进去第一眼就瞧见桌上花瓶里插着的两支花杆子。 顾谨之过去将开了的窗子关拢,回来对孟溪道:“你刚刚在雪地里躺了的,衣上沾了雪,现在觉察不到什么,这里面暖和,待雪化了,衣裳定然会被打湿,再穿着就更冷。” 孟溪注意力一直在那花瓶上,闻言直接仰着脖子,两手一伸,等着顾谨之给她把外面的狐裘解下来。 顾谨之走进她,她能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他下阖的眼睑,微翘的纤长睫毛,嘴角带笑,许是无奈吧,她听见他问:“这次又是翻墙进来的?” 自从顾谨之将玉佩给她之后,她就总觉得翻墙不太光明正大,嗯,的确很不光明正大,所以她现在做不到理直气壮的和他对视然后点头承认,她只好偏头装作没听见。 顾谨之解下狐裘搭在手上,这才发现她里面只穿着一袭及脚踝的艷红棉质长裙,衣领袖口有暗金色的纹路,衣服很好看……但是看起来很不暖和,再摸摸她的手,还是一片冰冷,她还说自己不冷,她真是,非得要把自己冻生病才好。 顾谨之心疼她,又狠不下心责怪她,只好默默的将她两手握住给她暖暖手。 孟溪动了一下,手被握的更紧,只听顾谨之小声呢喃道:“我真的……真的恨不得每天监督你好好穿衣,我总觉得你会冷,肚子会饿,想吃的东西有没有人做给你吃,想出去玩有没有人陪,你一个人翻墙来我家,我也担心你会不会摔了,你以后别这样好不好,我看不到你,就总是念着,担心着。” 依顾谨之的性子,他几乎不太可能会把这些话说的这样明白,但他始终有些患得患失,活着的二十多年,算是得过且过吧,从未如此明明白白地在乎过一个人。 第15页 孟溪闭了闭眼,踮起脚凑近他,在他耳边细声道:“顾谨之,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想见你,迫不及待,没考虑好时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所以……”她笑了笑,一下扑进顾谨之怀中,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大半夜的,总归要睡觉吧,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很怪异,让她有点……有点受宠若惊。 在地府是不会有人来问她想吃什么,担心她穿的暖不暖,肚子饿不饿,好像地府生活的鬼差们包括孟溪自己在内,都活的挺麻木的,他们吃供奉啊,能尝出什么味道,除了这些没别的吃的,谁去挑? 至于冷还是暖,更不会被提出来做文章,地府长年阴冷,只有莹莹鬼火闪烁,早就习惯了这种环境,就和人们适应凡间的四季变化一样正常。 但现在突然有人会担心她,怕她受冻挨饿,担心她爬墙会摔,这种感觉很好,独独只对她一人好的那种,就好像原本该是路边的一朵无人问津的野花,已经习惯了自然变化风霜雨露,却忽然之间被人发现,珍之重之的放在心上,为她担心为她忧。 孟溪手已经暖和过来了,顾谨之轻声唤了她几下,她没做声,闭着眼睛,唿吸平缓均匀。 顾谨之放开手,搂着她,抱她去里间睡觉,给她脱了鞋,掀开被子就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将湿衣服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再回来坐在床沿边将她头髮捋顺,仔仔细细的给她掖好被子,收回手时食指在她唇上轻轻挨了下就撤开了,很轻很快,辨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第9章 孟溪本是在装睡,就等着顾谨之离开,她好缓缓气。可现在她占着顾谨之的床榻,顾谨之没地方休息,旁边倒是有张椅子,顾谨之也不知怎么想的,估计是担心她踢被子或者翻身滚下床去,索性眯着眼睛靠在床侧也没离开。 她一翻身,顾谨之就睁眼,手伸过来继续给她掖掖被子,存心要把她裹成个粽子才好,这样会暖和一些吗? 会的,因为孟溪装着装着就还真睡过去了,没办法呀,被窝里真心舒适。 好像也没睡多久,醒来时天已微亮,屋内烛光已灭,窗外朦朦胧胧的光透进来,比黑夜浅淡,比白日深邃,屋内屋外均是静悄悄一片。 孟溪脑袋里还是个懵的,躺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幔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然后一转眼看见顾谨之还靠在床边,孟溪揽着被子凑近他,轻声叫了几下他的名字。 顾谨之睡着了,一只手搁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垂在床沿边,孟溪见他闭着眼睛眉间微皱,想是夜里就这样眯了一晚上,极不舒服的姿势。 现在还早,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孟溪从被窝里钻出来,怕惊动顾谨之,直接干脆的对他施法,让他陷入更深的沉睡中去,再将他外面穿着的衣服都给脱了,只留着里面白色的里衣,最后把他稳稳的弄到床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 偏偏孟溪闲不下来,撑着脑袋蹲床边看了顾谨之很久,心中溢满了不知名的情绪,每一次见他都是带着期盼的,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热切的盼望着一个人。 初见时,兴许是美色误人,一双桃花眼,勾着她的心砰砰乱跳,只觉得这人从头到脚哪一处都合了她心意。 白无常说她动了凡心,那就是的,反正这个人她就是喜欢了,就是觉得他好,她才不管什么惩罚不惩罚,在凡间,顾谨之活多久,她就陪他多久,待他身死,便在地府等着他的魂魄,同他一起喝忘川水,一同入轮迴池。 她是打算把自己的一生都与顾谨之挂上关系,除他之外,不想再要第二人。 “顾谨之,顾谨之……”她在旁边不停的叫着,眸中盛满星光,璀璨又夺目。 可惜顾谨之没看见,自然也不会理她,因为他睡得很沉很沉,眉目舒展开来,嘴角竟然还勾着笑,梦里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如此的开心。 孟溪想起进屋时桌上的花瓶里插着的花枝,明明都已经干枯了,顾谨之却还是好好的保留着。 她动动手指,又凭空变出许多支彼岸花,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探到顾谨之的手了。 顾谨之的手好看,莹莹如白玉,骨节分明,手掌软软的,孟溪极喜欢,她在他手指上捏来捏去,忍不住还要送进嘴里咬咬。 一不留神咬重了,顾谨之闭着眼睛“嘶”一声,人还没清醒过来,手不自觉地要缩回被子里,孟溪赶紧松手,她把手里的彼岸花放在顾谨之身旁,便起身去了外间。 顾谨之确实做了个梦,梦的前半部分顺顺遂遂,后面却起了波澜。 梦里身在一望无际的云海间,云海间铺有看不到边的红花,摇摇曳曳,而孟溪正站在花丛中向他伸手,朱唇微动,言笑晏晏,说了什么话他却没听清。 他还没来得及握住她的手,画面便一转。 是一个婚礼现场,宾客满堂,有贺喜声,声声入耳。 新郎朗眉星目,眸中含情,笑意盈盈地望着对面的新娘。 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身穿大红嫁衣,颈上戴着璎珞,嫁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凤凰,栩栩如生,裙摆处还有金线勾勒出的朵朵花纹。 顾谨之环顾四周,只觉得周围的人面容极其模煳,似曾相识,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又或者是不是真的见过。 第16页 在这些宾客当中,有一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对新人,那人眉间有一抹红痕,身着墨黑交领劲装,外面罩着一件朱红纱衣,冷冷清清地站那儿也不说话。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谨之惊疑地发现,除却眉间红痕,自己竟与那人长相一模一样,不仅如此,甚至他们的思想及情绪都是相通的。 ‘他’在生气,‘他’想把新娘抢回去藏着。 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邪风,专门怼着新郎新娘吹,红衣新郎抬手为新娘挡风。 待风停息,新郎头髮被吹乱,新娘盖头被吹落,顾谨之赫然看见那新娘便是孟溪的样子。 盛装打扮下的她更好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与他平时所见有些不同。 顾谨之心里不舒服,孟溪该嫁给他的,怎么能被别人娶走,真是合了‘他’的心思,要把她抢走才好。 梦里不知身是客,他好像是个局外人,满堂宾客包括新郎新娘没一人看得见他。 正欲弄个明白,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混乱中也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再一转眼,又回了飘渺的云海间,只是那云海间再没看见孟溪的身影。 心脏像被什么给桎梏住,郁郁着喘不过气,醒来时,神思清明之后,才发觉自己做了个这么奇奇怪怪的梦。 他不是靠在床侧么,什么时候睡到床上去的,孟溪呢? 顾谨之从床上起身,发现自己衣服也被脱下来了,身旁还搁着许多支花,是之前孟溪送给他的那种红花,与梦中所见一样的花。 他衣服也没套就下床去找孟溪,他以为她没打招唿就走了。 屋外雪已停,孟溪正蹲在外面揉雪球。 顾谨之喜静,也不喜有人随身服侍,所以他住的院子悠然娴静,离主屋有段距离,没事的时候下人们也不会往这边来。 幸好不会来,要是来了,看见孟溪在这,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什么时候进了顾府都不知道,还是在二公子的房门口,这说出去,可真真是个大八卦。 顾谨之院子里有一株红梅树,下了一夜的雪,红梅灼灼绽放,小巧精緻的花朵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雪红梅,只静静看着就很是赏心悦目。 孟溪杵在红梅树旁,想折一支红梅下来,抬手跃跃欲试,想折又不忍心下手的样子。 最终只摘了几朵小梅花,就着揉好的六个雪球,一个雪球上放一朵花。 她一个人在那儿揉的津津有味,双手冻的通红像没感觉似的。 待她捧着六个雪球进屋时,正巧碰上顾谨之醒来找她。 顾谨之还没开口,孟溪就把手里的雪球捧到他面前,十分欣喜的样子道:“你看,像不像吃的?” 她没走? 顾谨之放下心来,看着孟溪期待的眼神,他点点头,“嗯,像,但是这个不能吃。” 孟溪也不是为了要吃它,只是觉得这很像顾谨之给她吃过的糕点,她把这几个雪球搁在桌子上,转回来双手往顾谨之手中一放,娇娇柔柔的道一句,“手冷。” 撒娇意味十分明显了。 顾谨之哑然失笑,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沉沉的声音问她:“有没有暖和点。” “嗯嗯嗯。”孟溪喜笑颜开,拖着调子喊,“我好喜欢你啊,顾谨之。” 顾谨之没接话,只在心里道了一句:我也一样。 瑞雪兆丰年,来年想必是一个富饶丰收的年,得一人伴于身侧,甚感心安。 第10章 顾家兄长顾谨容在朝中做事,大清早的用完早膳就得去上朝。 外面真是冷啊,嗖嗖的冷风颳的人脸疼,出个门恨不得把脸都埋进衣领里。 但顾谨容不会这样做的,他的思想是,一个大好男儿,瑟瑟缩缩,实在有损形象,但是面子重要也不能活受罪啊。 朝服质量虽好,可惜保暖效果需待改进。 丫鬟拿了一件狐裘过来,顾谨之接过,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二公子来吃早饭?” 丫鬟答:“二公子很早就起了,端了饭回了自己院子里。” 顾谨之也没多想,披着狐裘就出门了。 纵有一百个不想去上朝的心思,也敌不过一颗为国为民兢兢业业的的决心。 他是个文臣,每次朝堂上帮着少年天子‘吵架’,互怼别有用心的官员们也是很心累的。 感觉十年寒窗苦读,所学知识都用来组织文明语言,礼貌地骂人了。 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那是因为他这种说话方式是被少年天子暗暗许可了的,不然凭着各路官员两天一小参,三天一大参的,早不知道被贬到那个小山旮旯里去了。 新皇才登基不久,上面还有个皇兄在,虽是个名正言顺的皇帝,但坏就坏在,楚云楚将军战死,现镇守边关的将领是楼家独子楼柯。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将军是个有本事有威望的将军,将军还与新皇的皇兄萧煜关系极好。 嘿,这要联合起来造个反就更好玩了,这些官员们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楼柯本人顾谨容是见过一面的,长相很英气,话不多,冷冷淡淡带着点疏离感,至于性格怎样,那就真不了解。 他入朝时间也不长,只是听说萧煜生辰满了十八以后,便赐了煜亲王的称号,没赐封地,只是从皇宫搬出去,从此京城便多了一个煜王府。 第17页 煜王府隔着楼家有个两条街外加一道巷子,不知怎么楼柯就与萧煜玩到一起去了。 朝中所见的萧煜,性格温和,面上总是带着三分笑,实在不像一心想要篡位的乱臣。 可是看热闹的总是不嫌事大,楼柯远在边关,煜亲王下朝就回府,哪儿也不去,不喝花酒不逛街,真真是闲的不能再闲,偏就有官员觉得他想造反。 新皇萧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个皇帝跟当着玩儿似的,就喜欢听煜亲王和楼柯的事。个别官员还以为皇帝要收集他俩什么无中生有的造反证据,一张嘴口若悬河,说的津津有味。 结果人皇帝听了之后,笑笑就算了,第二天继续追问他俩一些别的事。 问的这样清楚,跟聊八卦似的,也没见採取什么防备措施啊。 顾谨容心想:可能是头一次当皇帝,没什么经验吧。 这边顾谨容顶着凛凛寒风去上朝,路上连个同行一起走的都没碰上。 哦,碰上了一个,那人悠悠哉哉的坐在轿子里从他旁边经过,然后掀起轿帘一角,从轿内探出头来。 温温润润的眉眼,肤色白皙,乍一看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可惜一张口说话就破功了。 那人看见顾谨容慢吞吞的步行去皇宫,遂故意在他身旁停轿,笑道:“这大雪天行路难啊,顾大人怎么还自己步行去上早朝?” 顾谨容闻言,瞥他一眼,轿中之人是户部郎中李思乐,同顾谨容一样,也是新官上任没多久。 不过顾谨容与他好像天生不合,朝上朝下,碰见总要互怼几句。 当下顾谨容眯着眼笑了一下,道:“听说久坐对身体不好,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他说完还在原地蹦哒两下,然后径直从轿旁走过,不想理他。 李思乐见顾谨容走,他也走,像是故意的,令轿夫随顾谨容的脚步一起,也开始慢吞吞起来。 李思乐就是故意的,顾谨容气急,干干脆脆一掀轿帘,狠狠瞪他一眼。 他缺那顶轿子么? 他不缺。 但他就是乐意走着去,反正顾府离皇宫不远,可是这李思乐太可气了,要么就赶紧走,偏要在他身旁晃来晃去的。 顾谨容道:“你走不走。” 李思乐正欲开口,谁知突然飞来横‘雪’,一个大雪糰子“啪”在了顾谨容后脑勺上。 顾谨容被雪糰子砸蒙了,捂着后脑勺往后看,想知道是谁砸的。 李思乐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顾谨容回头又瞪他一眼。 他们走的这条道正邻着大户人家的后院,不在正街上,照理说,这个时辰碰上行人的机率是很小的,可是他碰上了李思乐。 停在这里被雪糰子砸中的机率更是非常之渺小,可他就是被砸中了,还是杵在李思乐轿子旁被砸的。 真是处处少不了李思乐,他俩果真命中犯沖。 李思乐被顾谨容连瞪两眼,顿时也收敛一些,止了笑,从轿中探出手给顾谨容拂去了髮丝上沾染的白雪。 有些雪滑进了脖子里,凉丝丝的,顾谨容扭着脖子,十分不适应。 “谁家孩子呀,这么皮,力气还挺大。”顾谨容嘀咕着。 这大户人家后院院墙做的挺高的,要从里面把雪糰子扔出院墙外确实需要些力气,这要扔个石头下来,他还不得见点血? 李思乐见顾谨容扭着脖子,想着许是雪滑进去了,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丝帕拿出来递给顾谨容。 “?”顾谨容看着递到眼前的丝帕,微微一愣,不解什么意思。 李思乐道:“擦一下。” 顾谨容莫名,他们俩关系有这么好么? 他迟迟没接,李思乐也不收回去。 “唉,好吧好吧。”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顾谨容还是接了丝帕。 没办法啊,要不然两个人就这样杵在这儿,这也太尴尬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还赶着去上早朝呢,耽误这么久,一会儿该晚了。 顾谨容用丝帕擦了擦脖子,然后半埋怨道:“李大人,我今日碰上你,可真是……”他说一半又不停住不说了。 “嗯?可真是怎么了?”李思乐问他。 “……没事”顾谨容本想说,“碰上你可真是倒了霉了。”可这句话真说出来了,还是有些伤人的,他平日里虽经常与李思乐互怼,互看不顺眼,但李思乐本人应当没有坏心的,至多只能说他们俩朝廷上许多政论不和。 更何况人家还挺细心的。 顾谨容晃了晃手上的丝帕,道:“这个我回去洗了再还你。” 李思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顾谨容就当他同意了,丝帕收起来就往怀中一放,然后抬脚就准备走人。 “等一下。”李思乐喊住他。 顾谨容停下了,回头看着他,用眼神示意:有什么事么? 李思乐微微一笑,道:“顾大人不如同我一起走吧” “……好啊。”顾谨容只犹豫了一下,几乎是立马就同意了,反正要是真去晚了还有人做伴,要罚一起罚。 然后他毫不迟疑地一步踏上了李思乐的轿子中,整整衣襟,咧开嘴笑道:“谢谢啦。” 第18页 李思乐的轿子不太大,坐两个成年男子有些拥挤,而且很重,轿夫抬着很吃力,脚程更慢了。 这两人在轿中大眼瞪小眼的,李思乐道:“我有一句话……” 顾谨容赶紧接道:“不用讲,我谢谢你。” 李思乐:“……” 两人挨太紧,李思乐有些不适应,他从未与人这么近距离相处过。 他看一眼顾谨容,忍不住道:“你……你往旁边去点。” 顾谨容扫一眼周围,两人占满了位置,哪还有多余的空间能往旁边去点,他道:“我挪不了啊。” 可怜那几位轿夫,抬着轿子恍恍荡荡的,一点也不稳。 太慢了…… 李思乐从轿子上跳下来,他不坐了还不成么,他就不该多那句嘴,叫什么一起走啊。 顾谨容见状也跟着一起跳下来,拉了拉李思乐的袖子,“怎么了,怎么了?” 李思乐懒得理他,一甩袖子自己往前走了。 顾谨容跟在后面,瞧着李思乐忿忿的背影就想笑。 他心想:这李思乐不说话看着还挺文静的,怎么平日里他们俩就这么不合呢? 突然就想起,好像今天李思乐没有怼他,还帮他把头上粘的雪都弄掉了,又借丝帕给他用,好奇怪啊。 顾谨容追上李思乐,和他并排着走,一边走一边好奇道:“我忽然发现,你今天好像没怼我。” 李思乐瞪他一眼,凶道:“你很欠怼么,我发现你……”话还没说完,顾谨容连忙双手捂着耳朵道:“我听不见。” 李思乐都要气笑了,干脆止了话,真真是一句也不想与他多说。 后来两人还是一起步行去的皇宫,都不用猜了,必迟到无疑。 因两人平日里不合,所以两人同时出现,同时迟到,这就有点让人想入非非了,怕不是路上偶遇,这两人打了一架吧。 顾谨容与李思乐才不管那些官员们怎么想,他们迟到都迟得理直气壮,怪天气不好,路太难走。 这怪得可真巧,别人怎么就来了? 幸而萧泽也并未深究其原因,轻飘飘一句话,罚了两人一个月的俸禄。 下朝之后,李思乐本是先走,顾谨容想着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赶着上前去,拍拍李思乐肩膀,笑呵呵道:“明天见呀,李大人。” 李思乐瞟他一眼道:“明天不见。” “啊?” “明天休沐,快要过年了。” 顾谨容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的样子,“过年!对啊,我都忘了。” 李思乐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略带惋惜地道:“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顾谨容听见了,他在后面喊,“我可是听见了你说我坏话。” 李思乐停住脚步,回身面带笑意,他朝顾谨容摆摆手,“明年见了,顾大人。” 顾谨容朝另一个方向回家去,他今天竟与李思乐和平相处了一天,真神奇。 第11章 这边顾谨容上个早朝一波好几折,还被罚了俸禄,而在府上的顾谨之和孟溪倒是挺惬意的。 孟溪第一次见凡间白雪,着实很开心,她揉了几个雪糰子搁在屋里的桌子上,可是屋内太暖和了,没一会儿雪糰子就化成了一滩水,余着一朵朵梅花落在桌面上。 原来雪会化掉,既然留不下来,那她揉那么多有何用,孟溪极不开心,皱着眉手一挥,桌面上霎时干干净净。 顾谨之见此景象,面上并无一丝惊讶之色,他大概知晓孟溪是想把这些雪都留住,也知晓因为留不住,她正因此而不开心。 顾谨之走到孟溪身边,孟溪忽然侧头对他一笑,眉眼弯弯,恍若三千桃花盛开,她好像都忘了上一瞬间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开心。 顾谨之也跟着笑起来,用手指勾了勾孟溪的手道:“一会儿陪你去院子里堆一个大点的雪人,冬天有雪,屋内留不住,就放外面,今年化了,明年也还会再来。” 若我还能平安等到来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我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这一生不要别人,只你一人足矣。 顾谨之去厨房提前端了早饭出来,有稀饭和糕点,他担心孟溪肚子饿。 顾谨之卧房内有本书,孟溪拿出来翻了翻,是他先前看的那本,孟溪有好多的字都不认识,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自己喜欢这些,哪怕不认识,她也总想翻一翻。 孟溪喜欢食凡间五谷,但她不知道凡间的一日三餐是在哪个时辰上,直到顾谨之端了稀饭和糕点在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哦,现在是早饭时间。 她以前都是肚子觉得饿了才会吃东西,地府所食的供奉,虽能饱肚子,却没什么味道。 她要在凡间与顾谨之一起,要和他一样吃五谷杂粮,她才不要什么修行。 顾谨之回来见孟溪翻书翻的认真,想起她第一次翻墙进他家门,不敢现身,躲在一旁和他一起看书,结果埋怨他看书太快,而她还有好多字都不认识。 他摸摸孟溪的头髮,轻声道:“孟溪,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好啊,正好有许多字不认识。” 孟溪拿着糕点要往顾谨之嘴边送,顾谨之忙摆手,“你吃,我一会儿得喝药。” 第19页 顾谨之身体确实不好,这几年也一直乖乖喝药,表面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健健康康的,但却不能断药。 曾有算命先生给他算过命,说他命贵,凡间留不住。 后来又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说他活不过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生日过不完,他会死在二十一岁春末夏初之时。 还有三天就是他的生辰,二十一岁生辰,若是算命先生算得对,那他大概只剩三个月时间了。 有人敲门,顾谨之去开门,是府里的下人给他送药,“公子记得喝药,切记一个时辰内不要食甜食。” 顾谨之接了药,点头,“我知道的,辛苦了。” 孟溪自然听见了门外的说话声,待人走后,她走出来,低着头,拉拉顾谨之的手道:“药很苦,我和你一起喝好不好,这样的话,苦就被分走了一半。”然后她抬头看顾谨之一眼,坚定道:“我不怕苦的。”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次好奇偷尝了顾谨之的药,结果被那药苦得皱着脸蹲一旁不说话,现了身影都不自知。 她是真的不愿顾谨之有一点不好,哪怕是喝那种很苦的药,她也怕苦到他,若有人一起陪着喝,感觉上应该会好很多。 原来他不是不愿吃糖,而是不能吃,孟溪自己喜欢吃,就以为顾谨之也会喜欢,她都是强塞给他吃的。 孟溪忽然有些难过,她总说自己喜欢顾谨之,却实际上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或不能吃什么都不清楚,她是爱她那张好看的脸,可也爱他那个人啊。 顾谨之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孟溪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一手揽住孟溪,在她背上轻拍安慰道:“我就喝个药,又不是现在就要去死一死,没事的,你难过什么?” 孟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许是自己太矫情了,听顾谨之柔柔的声音,眼泪都要掉出来。 总有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牵肠挂肚,心心念念不休止。 顾谨之于孟溪,就是心心念念不休止。 趁着孟溪没注意,顾谨之一口气将那碗药全喝完,他自然不会让她喝,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待孟溪反应过来时,顾谨之已把药喝完,她情急之下,一把攀住顾谨之肩膀,微踮起脚,仰头吻上顾谨之的唇,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妄想勾出点还未来得及吞下去的药,却只尝到了淡淡的苦味。 顾谨之愣了一瞬,心像被幼猫的细爪轻轻的挠了下,不痛,微麻。 他鬼使神差地按住孟溪的后背,与她额头相抵,眼眸深邃,很小声很小声地在她耳旁说道:“很甜,我……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离得太近了,耳旁湿热的水汽沿着耳廓滑进衣领里,腻腻的,有些轻微的痒。 孟溪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脖颈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想把自己缩起来。 顾谨之,顾谨之…… 她对上顾谨之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敢再看,怕一不小心就要溺死在里面。 孟溪轻微地挣了下,顾谨之反将她搂的更紧,不让她挣开,孟溪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顾谨之,带点邪气的他。 她正要施法从顾谨之怀里离开,顾谨之眼神霎时清明了些。 他忽然展眉一笑,捏捏孟溪的耳朵道:“吓到你了吧,哈哈。” 孟溪:“……” 顾谨之放开孟溪,给她整整衣襟,刚刚在怀里蹭乱了。 孟溪拉过他的手,又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这次咬的比较轻,咬完之后“哼”一声,话不对题地说一句,“谁让你把药都喝完了的?”然后就跑了,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跑,是消失了,就从这间屋子里,从顾谨之面前,无影无踪,顾谨之甚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袂。 而顾瑾之像是习惯了孟溪这种时不时不见了的这种状态。 他看看自己手指上的齿印,忽然间握紧了手,心中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隐晦秘密。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谨之不想吃,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原本是要和孟溪一起堆的,可是她走了,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堆,堆好了放在院子里,等她再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只希望她早些来,晚了就化了。 他认认真真的在雪里滚雪球,寒雪冰冷刺骨,他的一腔热血不足以维持他堆完整个雪人,他只能堆小一点,因为真的是刺骨的冷,他的手冻的发疼。 顾谨之堆了两个并排立在一起的及他膝盖那么高的雪人,从厨房里拿的材料,做了雪人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乍一看也算得上可爱了,最起码憨态可掬,很有喜感,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满意。 可仔细想一想,自己堆的是雪人,又不是要堆一个孟溪出来。 于是两个小雪人就立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他一开窗就看得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想吃,窝在书房里看书。 顾谨之不吃饭自然有人要担心,顾母是第一个放不下的,她非要顾谨容去把弟弟叫来吃饭。 顾谨容遵母命为圣旨,他能怎么办,自然是母亲高兴就好啦。 走进弟弟院子里,一眼看到的便是并排立在梅树下的两个圆滚滚的胖雪人,有一个雪人头上还戴着一朵梅花。 第20页 顾谨容心中暗笑不止,想着弟弟竟还有这般童心,雪人堆的挺傻的,脸又圆。 顾谨之被娇贵地养了二十多年,唯一让他受了点的苦大概就是生病喝药了,就连冬日的白雪也拦着不让他摸,怕冻到他。 但顾谨容作为兄长,却从未刻意去拦过弟弟,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从小没什么乐趣,整日待在家里看书。 他倒是蛮希望弟弟多对一些事物感到好奇,有好奇才会有探索的欲望,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开开心心的多好,弟弟的童心拖到了二十一岁,堆了两个像送福童子的胖雪人。 第12章 顾谨之的书房与卧房相通,顾谨容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书房里还点着薰香,淡淡的清香味,很好闻,让人有一种身处山间的感觉,周围有溪水静静流淌,目光所至皆是飘渺云雾,头顶有蓝天白云,很安静,很惬意。 顾谨容慢悠悠地走进顾谨之,道:“咱们家的宝贝疙瘩快去吃饭啦!” 顾谨之凉凉地看兄长一眼,然后开口,“我不饿,不想吃。” “真不吃?” “不吃。” “唉~”顾谨容装模作样嘆口气,苦着脸道:“那没办法了,只能让母亲亲自来请了。”说完假装要走。 “等等……”顾谨之站起来,“我换件衣裳,兄长且等一等。” “好勒,快点啊。”顾谨容憋着笑。 两兄弟都是遵母命为圣旨的人,不去成么,不去要翻天,哪怕他是真不吃,也要送去给顾母看看,让她安心,他儿子还好好的呢。 顾谨容等弟弟的时候,在书房内无事瞎瞄乱看,看见书桌一侧晾着一幅画,墨水还没干,刚画完不久。 是一副人像图,画中人穿着一袭艷丽的红裙,手中握着一朵娇艷的红花,腕上繫着一根红绳,看身形比例知是女子,但奇怪的是,画中女子并没有画出面目,而是用森森白骨脸代替。 那根红线,若没记错的话,他曾看见过弟弟手腕间也系了一根一样的红绳。 而在那副画旁边搁着的便是顾谨之看的书,“除妖录。” 这是什么书?顾谨容随手翻了几下,里面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继续往下看的内容,像是一本专门讲各类妖怪的志怪小说。 他向来不信这些,总觉得天下之大,世界之广,哪有那么多的妖,那么多的怪,不过人心所化。 你若觉得有,它便有,你若觉得没有,那便没有,反正自己是不信,也从未见过。 顾谨之换了一身颜色稍深的墨蓝色衣衫,安安静静往那儿一站,衬得他面目更是白皙精緻,像一块极美的玉石。 顾谨容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吃饭去,你啊,该多出去走走的,整日待在院子里也不觉的闷。” 顾谨之一笑,轻声道:“我自有自己的乐趣,并不觉得闷。” 他走向书桌,见书桌上的画墨水已干,便珍之重之地将画像捲起收好,而后两人一同去了前厅。 …… 地府有阴阳册,也称生死簿,记凡人生死,寿命几何。 生死簿其实不在冥王手上,而是在判官手中,孟溪小时候经常见到判官在生死簿上勾勾划划,而她最早开始识字,认的便是生死簿这三个字。 本也不是什么什么好学的人,脑袋也不太聪明,判官教她识字她也学,可是三天热情又能坚持多久。 磕磕绊绊认了几个字就不想再继续,现在倒是想继续识字看书,因为总觉得和顾谨之差距太大了,他看的书自己完全看不懂。 行过黄泉,再往南走一里路便是判官居住的地方。 判官今日不在殿中,殿内幽暗,亮着的鬼火闪烁不明,鬼奴们垂着头立在角落的阴影里。 孟溪从小被判官带大,进出殿堂都很随意,是以这些鬼奴们并不会上前来阻拦她。 她往殿内深处走去,判官的生死簿放在最里面的书房内。 生死簿于凡人是大事,于地府众鬼却是毫不相干,压根儿不在管辖范围内,只有冥王才能决定他们的去处。 孟溪在生死簿上找到了顾谨之的名字,上面记着“顾谨之,多病,命薄,享岁二十一年,殁于春末夏初四月之时。” 凡间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路要走,有人一生顺遂,有人一路波折,有人命途多舛,有人长命百岁。 孟溪拿了判官笔想就此从生死簿上勾去顾谨之的名字…… 却勐然间想起顾谨之曾与她说的,妖也分好坏,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将笔搁下。 生死簿上,若有一人被勾去姓名,那么那人将走的命运会被另一人补上,谁想死那么早?谁都不想。 这对别人极不公平,也许别人一生富贵,一生顺遂呢,她岂不是害得别人赔了命。 这是极大的恶,她不能做。所以她放下判官笔,还原了生死簿。 就像孟溪自己说的那样,自己总归一直在地府,凡人身死魂魄也归于地府,与楚云许柔那样,她等得起。 凡间夜里又下了雪,院子里梅树下的两个雪人用木板遮挡起来了,安然无恙地躲在木板构建的小屋中。 第21页 这两雪人可真胖,白嫩嫩的,孟溪情不自禁,蹲在雪人面前刨了几把雪才去找顾谨之。 顾谨之已经睡了,唿吸声轻轻浅浅的,孟溪并不想把他吵醒,卧房内点着灯,昏黄的微光,屋内暖融融的。 她就坐在床阶上,头和手刚好可以斜靠在床侧,她就这样看着他,另一只手伸进被窝里握住他的手。 夜色很深,夜深人静,屋外青黑色的天,寒风呜呜作响,屋内暖黄微光,似乎就此于与世隔绝,这座小屋是立于广阔天地中的蜃楼,安稳非常,一点都不受打扰。 五更天的时候,顾谨之突然睁开眼,于沉睡中醒来,眼中似乎还隐着淡淡血丝。 他抬起手遮住眼睛,夜里又做了个梦,梦见孟溪像是与他捉迷藏,明明知道她在哪儿,但就是抓不住,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都从他身边跑的不见踪影。 心里闷着了,想侧过身子缓缓气,一偏头看见孟溪枕着一只手臂在他身旁睡着,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也没发现。 于是轻悄悄的侧过身子看着她,也不知想了什么,眼神陡然变得阴戾起来,从骨子里钻出些连自己都陌生的浓浓占有欲,顾谨之捏着孟溪的手越来越紧,眼见着人蹙着眉就要醒来,他忽然间放松了力道。 拉着她的手凑近嘴边,极轻极轻的咬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不要到处跑了。” 回答他的是孟溪平缓的唿吸声,谁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呢。 顾谨之侧过身看着孟溪,再没有继续睡了,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天光大亮。 孟溪刚醒的时候总是有些迷煳,半眯着眼迷迷瞪瞪地叫了一声“顾谨之……”然后拉过他的手枕着脑袋换一边继续睡。 “嗯,我在。” 过了一会儿,孟溪才反应过来枕的不是自己的手,她抬头,眨眨眼睛。 顾谨之一笑,“醒了?” 孟溪点点头,欲从床阶上站起来,结果因为坐太久,腿有些麻,还没稳住脚差点就摔了。 “小心。”顾谨之忙伸手榄了一下,孟溪扑到了他怀里,两人一同跌到床上。 孟溪担心可能撞到了顾谨之,撑着手想从他身上起来,可他的手却压着自己的腰,两人四目相对,孟溪犹豫了一会儿,道:“这算不算投怀送抱?” 顾谨之甚至还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回答:“算的,所以……” “所以?” “我可以多抱一会儿吗?”顾谨之微红着脸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往别处看的,孟溪笑他,“你怎么不看着我说话?” 顾谨之脸更红了。 他好像没这个胆,孟溪想。 谁知顾谨之突然翻身,孟溪没防备就被压在了身下,两人位置互换,男上女下的姿势,孟溪并不懂这些,也没觉得哪里好或不好,她只是觉得被压在下面极不舒服。 顾谨之一手捂着她的眼睛,鼻尖相对,孟溪能觉察到面上有微微唿吸萦绕,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眼睛被捂住,看不见东西,孟溪不知道顾谨之什么意思,“顾谨之?” 睫毛在手心擦过,简直从手心一直痒到心口里,他俯在孟溪上方,极深情极克制地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下,什么话也没说,孟溪几乎以为嘴唇边那种柔和的触感是幻觉。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犹记得上次自己也这样偷吻过,唯一不同的是,她吻完就跑。 好在顾谨之一会儿就将她放开,垂着头坐在一旁,披散的头髮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有些落寞。 怎么回事?孟溪以为他心情不好,问他:“你怎么了?” 顾谨之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是那样患得患失,梦与现实总也分不清,他觉得有一天孟溪会走,也会嫁给别人。 “你会嫁给别人吗?”顾谨之突然问。 “嫁人?”孟溪对嫁人的印象只是以前在街上看到许柔嫁人的场景,热热闹闹的,很喜庆的样子。 她问:“嫁给谁,顾谨之,你不娶我么?” 见她懵懂的样子,想必也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顾谨之笑笑没和她多解释,只说:“等到来年的第一场冬雪时,我就娶你好不好?” “好啊。”孟溪答应的很爽快。 她想到了生死簿上所写,暗中皱眉,然后问顾谨之,“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天我生日,二十一岁。” 孟溪点头不说话,估计是等不到第一场冬雪时。 “问这个做什么,你呢,你若是妖,是不是得比我大很多岁。” “那是,我可是有几百岁了。”孟溪洋洋自得。凡间有生辰日吃长寿面的习俗,她凑近顾谨之道:“待你生辰日,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如何?” 顾谨之道:“你会做?” “那倒不会”孟溪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我可以学嘛,我亲手做。” 顾谨之终于笑起来,“那你呢,孟溪,你什么时候生日?” 孟溪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因为她是黑白无常从黄泉边捡的,好像也没隆重的过个生日,只知道过一年便是长大了一岁。 她摆摆手,“我说我是捡的,你信吗?” 第22页 顾谨之看着她,认真道:“信的。” “哈哈。”孟溪大笑,“骗你的,我生日是三月三。 她从床上起来,在顾谨之面前转了几圈,忽然又退回来,蹲在他脚边,双手环抱着膝盖,略带遗憾的道:“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嗯?”顾谨之垂着头,刚好与孟溪的视线相对。 孟溪自顾自说:“早点认识你,听一听你小时候的声音,小时候的愿望以及你想要却没得到的东西。” 顾谨之问:“你能实现我的愿望么?” 孟溪摇头,“不能啊,我又不是神仙。” 顾谨之“呵呵”笑起来,摸摸她的头,“我也想过,要是能早点遇上你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或许更好吧。” 小时候的顾谨之,其实脾气很不好,他自己身体弱,经常喝药,没人和他玩。 话少冷淡脾气还不好,真要是那时候遇上了,只怕是要躲得远远的不想再见他第二眼。 第13章 孟溪说要学做长寿面就真的开始学,偏她还不是光明正大地学,白日里隐了身形摸进厨房里,跟在厨娘还有丫鬟身后转悠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学到。 看着丫鬟生火,土灶里烟雾裊裊,熏的丫鬟要流泪,孟溪过去吹一口气,没控制好力度,土灶里的火一下子着了,兇勐的火焰漫出来,她来不及退开,被熏了不说头髮也被火苗给烧伤。 孟溪瞬间退至厨房门口,愣了好半天,摸摸自己的头髮,差点就哭了。 顾谨之算是习惯了孟溪见首不见尾的,晚间带了些糕点和零嘴回房间。 一进门,只见一道红色身影飞快闪过,藏进了书房里。 顾谨之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书房门口,没进去,停在外面试探地道:“孟溪?” “……” 没人应,顾谨之正准备进去看看,抬起一只脚,还没落在地上呢就听见孟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在里面喊,“等等,你……哎呀,你先别进来。” 顾谨之默默地缩回腿,然后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 “……我”孟溪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可能不太好见你。” “为什么?” 孟溪没告诉他为什么,她扯扯自己的头髮,朝外面道:“顾谨之,你这里有没有剪刀啊?” “?”顾谨之下意识摇头,然后反应过来孟溪在里面看不到他,他开口道:“没有,你要剪刀做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皱眉的同时也忘了孟溪让他在外面等等的话,直接抬脚跨进了书房。 他想起昨天看的书“除妖录”,孟溪在书房要是翻到了这本书那可真是说不清楚。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确定不出来么?”顾谨之进了书房却没看见孟溪。 孟溪就站在顾谨之身旁,心想:我倒是想吃呀,可我这样子不好见人吶。 长久没得到回应,顾谨之也不走,看了眼书架上的书,没被翻过,他放下心来,似乎是知道孟溪就在里面,他就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撑着头等着孟溪自己出来。 不知道孟溪为什么要躲着他,他很疑惑。 孟溪只有待顾谨之睡着后和自己隐了身形时才敢靠近他,明目张胆的看他,总觉得看也看不够,凡间有那么多的爱情故事,自己也算是当了一回故事中的女主角。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孟溪也不例外,顾谨之于她,就是一种美好的存在,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她就是对他惦念不忘? 夜色渐深,书房里烛火微晃,顾谨之坐了多久,孟溪就在旁边看了他多久。 直到顾谨之起身,在书桌平铺的白纸上写了“孟溪”两个字,然后缓缓开口道:“孟溪,我知道你还在,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不见,你出来让我看看。” “……” “你还说你喜欢我,早点认识我就好了,这才多久,你现在就不想见我了?”顾谨之一本正经的说着,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小委屈,他又加了一句,“你在骗我。” 孟溪心一突,嘴快的回他一句,“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她果然在,顾谨之心想。 “那你出来,我想看看你。” “唉……”孟溪嘆口气,自己作的什么孽啊,吹什么吹,现在好了吧,头髮也烧了,这让她怎么见人啊? “孟溪?”顾谨之不依不饶,势要见她一眼才罢休。 “啊,好了好了,我出来就是了。”孟溪妥协,“你可别笑,也别被吓到了。” 顾谨之只觉得眼前出现一团飘渺的云雾,云雾消散后,孟溪就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黑灰,髮丝有些凌乱,出场方式很美,只是人好像有点落魄。 孟溪低着头,总觉得自己这样子会被嫌弃,凡间有些东西真可怕,比如燃着的明火以及没完没了熏人的烟雾。 “脸上怎么了?”顾谨之想也没想就伸手给她擦脸上的灰,还给她捋头髮。 孟溪躲了一下没躲开,她一出来顾谨之就拉住了她的手,怕她再次不见。 第23页 “是在厨房弄的?” “嗯。”孟溪点头,“我去厨房看看,想学学长寿面怎么做。” 顾谨之手一顿,没接话,而后如常帮她捋头髮,脸上的黑灰根本不能擦,越擦越多,她现在和小花猫差不多了。 长寿面这个东西,放在平时也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面条,偏不知何时有了生辰日吃长寿面的习俗,各人有命,真当一碗长寿面就能换来百年长寿安康,不过是对未来有所期待,便给自己许了一场不老的长寿梦。 “嘶……”孟溪捂着头短促的叫了一声。 “弄疼了?”顾谨之立即停下,看着孟溪担心的道:“没事,没事啊,我轻一点。”然后他就着孟溪的手在她捂着的地方揉了揉,就差像对待小孩子那样上去吹两口气。 孟溪愣愣的杵在顾谨之面前,心想:我什么时候开时这么矫情了?以前在地府被恶鬼追着跑都没叫唤过,现在不过是扯掉一根头髮丝,那么一点小疼都值得自己喊出声来。 她心中哀嘆:孟溪,你完了…… 顾谨之不知孟溪在想什么,叫了几声她都没应,于是她拉了拉孟溪的手道:“跟我来。” 孟溪便跟他一起走,思想已神游天外,顾谨之把她带到卧房隔间的,对她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等我回来你要在这里,不能不见了,可以么?” “嗯嗯嗯。”孟溪抿着嘴笑,“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得了保证,顾谨之才出门去,孟溪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又开始揪头髮。 顾谨之果然很快就回来,手上端着一盆温水,还拿了一把小剪刀。 他把脸帕打湿,过来给孟溪擦脸,孟溪挡了一下,笑嘻嘻道:“我自己来吧,太不好意思了。” 顾谨之摇头,“我来。” “……”这么斩钉截铁,孟溪无话可说,只好仰着脸让他擦,擦完脸又给她擦手,她真是受宠若惊。 顾谨之动作很轻很温柔,对待孟溪像对待一件自己十分钟爱的珍宝一样细緻,她就好像一朵娇嫩的花,受不得一点风催雨打。 孟溪见顾谨之认真的样子就想逗逗他,她问:“顾公子,你看我好不好看?” “好看。” “真的?” “真的。” 孟溪不服,“太敷衍了,我刚刚躲着不出来,就是觉得自己形象不太好,那样你都觉得好看么?” 顾谨之对上她的视线,瞳孔黝黑深邃如星河,认真且深情的道:“因为我喜欢你,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爱,这世间美人皮那么多,我独钟情于你,无论美貌与否,是你就好。” “……哦”孟溪挠挠他的手心不说话。 顾谨之拿着剪刀过来,他给孟溪把头髮解开了,拿着剪刀将她头上那些烧伤的髮丝都给剪了,其实不严重,就右边一小块外面一层,剪了之后根本就看不出来。 之前孟溪许是太心急了,头髮揪得凌乱,又没照镜子,以为自己一头青丝就算是被火给烧毁了。 屋内薰香裊裊绕绕,顾谨之拿着梳子给她梳头,髮丝柔软滑腻,有淡淡清香拢于鼻尖,他爱不释手。 孟溪昏昏欲睡,就像是一只被顺毛摸的小猫,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偏顾谨之一停手她就又精神了。 睡不着就干脆聊起天了,顾谨之手指卷着孟溪的一缕青丝,缓缓道:“不用给我做什么长寿面,我生日那天,你在就行。” 孟溪还在云里雾里,就着顾谨之的手蹭了蹭,“我在啊,我不回去,他们来抓我我也不走。”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回去?” “因为我对你有所惦念啊,怕我念着念着就跟你一去再也不回头了。” 顾谨之无声的笑了,他道:“有何不可?” “什么?”孟溪没懂他的意思。 “我说……”顾谨之轻嘆似的道:“不回头有何不可呢?” 声音很小很轻,但孟溪听清楚了。 有何不可呢?如果她是个凡人,生长在凡间,他们早一点相遇,有个数十载光阴来磨合,有很多的时间来思考以后,共同经歷风雨沧桑,待烟尘散尽后,眼里心上的温柔皆是彼此,那就没什么不可的。 只是…… 她是妖啊。 天地间有神仙,有凡人还有妖怪,若属于神仙一类,哪怕有仙法仙规束着,便是以后没有好结局,说出去也是口口相传的一段佳话,若是个凡人,那也可以好好的谈场凡人之间的恋爱。 偏偏孟溪属于妖怪一类,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是妖怪她也过的快活,有人爱,也有所爱之人。 唯一一点不好的,妖怪这个词,在凡间不是个好词,听闻哪家与妖怪沾了边,皆是摇头看戏,恨不得离那家人十丈远。 妖怪若与凡人在一起,那是天理难容的,不知道人们怎么定论好与坏,神仙都是好神仙,妖怪都是坏心眼儿的。 “顾谨之……。”孟溪突然侧头看着顾谨之道,“我是妖怪啊。” 顾谨之没有迴避她的眼神,他慢慢俯下身与孟溪额头相抵,轻声道:“嗯,我知道啊。” 第24页 孟溪眨了眨眼,顾谨之手掌抵着她头脑勺她不能再往后退了,只能被迫与他这么近距离接触,无奈之下,她只好移开视线,一只手紧抓着自己的裙子不肯松。 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她总是这样,一旦顾谨之与她距离过近,她就觉得自己这颗心是为顾谨之而生,总是这么热烈而急促。 孟溪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她道:“你知道我惦念你什么吗?顾谨之。” “你惦念我什么,我都给你。” “噗……”孟溪忽然就笑了,“可能给不了哇,我惦念的可是你的美貌。” “!”顾谨之生平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眼神,他松开孟溪,站直身子后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竟然一本正经的问,“难道不是惦念我的人吗?” 孟溪差点就要拍着椅子大笑了,顾谨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她点头道:“也没错啦,人也是我的,我想……”她对着顾谨之做了个咬一口的动作,“吃了你。” 顾谨之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真的将手伸到孟溪嘴边。 孟溪双手握住他的手揉啊揉几下,然后把手抱在怀里道:“算了,等多长点肉再吃。” 孟溪自遇上顾谨之后,面对他总有些小心翼翼,小心翼翼中又带着点张牙舞爪,又爱撩,真撩上了她却又退缩,极度矛盾。 张牙舞爪的在顾谨之面前晃,小心翼翼的试探顾谨之,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我可是个妖怪哦,就问你怕不怕,时常嚷嚷着,‘顾谨之,我喜欢你呀。’顾谨之稍微和她暧昧一点,她就觉得心里怪异,老想跑。 顾谨之无奈地笑了笑,对孟溪道:“我带你去睡觉吧?” “睡觉?” “嗯,不困吗?”顾谨之将手抽出来,准备弯腰把孟溪抱过去。 孟溪立即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装作没看到顾谨之的动作,不太自在地道:“我自己过去。” 顾谨之笑笑,自然随她。 这卧室只有一张床,她占了的话,顾谨之就只能打地铺或者睡书房,都不好。 孟溪在床边转了一下,回过头来道:“我还是先回去吧。” 顾谨之一听这话,赶紧过来拉了她的手,“不用,你睡吧,我有地方睡。” 孟溪道:“睡书房?” 顾谨之已经把被子掀开了,他把孟溪带到床边坐好,还要给她拖鞋,孟溪自然是不愿的,躲开他的手,自己把鞋子一脱,钻进被窝里。 顾谨之给她掖好被子,凑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道:“安心睡觉,我就在旁边。” 其实孟溪这会儿压根儿也睡不着,衣服穿太多窝成一团很不舒服,她躺床上发呆,顾谨之真是把她当小孩儿对待。 她不睡,顾谨之也不走,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屋外的风仍在怒吼,可是屋内很暖和。 “顾谨之……”孟溪忽然开口。 顾谨之侧头看着她。 孟溪从被子里坐起来,扯了扯他的衣袖,靠近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完啦,要是你父母知道你天天和一个妖怪在一起厮混,他们肯定很生气很生气的,说不定要把你赶出去。”说完想了想又道:“诶,也不一定,你身体不好,要赶也是赶我走。” “不是厮混。”顾谨之很郑重的道:“我爱你,你也喜欢我,这是两情相悦的爱情,难道你所说的喜欢都是假的?” 顾谨之将自己衣服袖子拉起来,露出腕间繫着的红绳,自孟溪给他戴上后便一直没有摘下来。 “当然不是。”孟溪立即反驳,”我可是一直惦念着你呀。” “惦念我的美貌?” “哈哈……”孟溪大笑着扑进顾谨之怀里,“错了,是惦念你的人呀。” 她扬了扬手,“你看,我的红绳也在呢。” 顾谨之措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因为在床边,怕孟溪掉地上去了,所以她一扑上来便下意识搂住她。 拢了拢孟溪的头髮,顾谨之在她耳边道:“真有那么一天赶你出去,我便和你一起走。” 第14章 孟溪睡觉时间总是很短,睡得也不沉,一点稍小的动静她都能醒,临近春节,顾府忙着筹备新年所需要的东西,哪怕顾谨之的院子比较偏,她也能听到细微的走路声。 一大清早便醒了,顾谨之在书房,孟溪起来给他身上搭了件衣裳。 外面冬日初升,天边绯红霞光丝丝缕缕透过云层,落在雪地上,带着旖旎的光彩。 深吸一口气,依旧寒意凛人,孟溪被呛得直咳,鼻子发酸,眼泪都要掉下来。 院子里梅树下的两个胖雪人神采奕奕的立在那儿,只是今天有太阳,雪人估计留不了多久就会化掉。 孟溪蹲在两个雪人跟前,旁边有被积雪压掉的梅花,她把梅花收集起来堆在两个雪人之间。 “啊……你,你是谁?” 身后一声惊唿响起,孟溪回头去看,是个年纪小的妙龄少女,手上端着洗漱用的器具,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顾府的小丫鬟。 小丫鬟满脸惊奇,惊的是二公子院子里竟然有个女子,奇的是,府里没见过这个人啊,她怎么进来的? 第25页 孟溪自然不知小丫鬟心中所想,她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孟溪。” “哦哦。”小丫鬟直愣愣地站着不动,半晌才想起来问:“从没见过姑娘啊,你是怎么进来的?还在二公子的院子里?” “我……”孟溪顿住,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二公子早。”小丫鬟忽然看向她身后,然后规规矩矩在原地行了个礼。 孟溪也回头看,原来是顾谨之。 顾谨之头髮微微有些散乱,他一出来眼睛就只盯在孟溪一人身上,大清早的不见她人影,他便非要出来找找,他总是担心她会消无声息地走了。 见到人还在便安下心来,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我就起来了。”孟溪指指雪人,“这两个雪人真可爱。” 小丫鬟目瞪口呆,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转,没人理她,虽然她很好奇,但她不能一直在这盯着瞧,她还有很多事儿呢,耽误了是要被扣工钱的,所以,尽管好奇之心很盛,但毕竟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也没人理她,小丫鬟只有默默地将手中端着的东西送进二公子房间搁着,出来了也不说一句话,悄熘熘地走了。 说不说都无所谓啦,二公子眼睛都要黏在那姑娘身上了,她说话不是打扰了么,要见机行事才对。 不过还是很好奇那姑娘是谁啊,竟然和二公子住在一起,天吶,简直要被好奇猫给挠的辗转反侧,不行,得找人问问。 孟溪自然是看见了小丫鬟往她身上瞟的打探目光,她笑着回望过去,小丫鬟低着头把东西送进去就走了。 待她走后,孟溪和顾谨之道:“这个小丫鬟好有意思。” “哪个小丫鬟?” “……” 感情人家小丫鬟给他白行的礼,他全程都没看到。 孟溪走向顾谨之,在他跟前站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玩笑地道:“眼睛也没问题啊,那么大个人你都没看见?” 顾谨之抓着孟溪的手道:“外面冷,进去吧,等太阳大点再出来玩儿。” 早饭时间过了没多久,孟溪窝在顾谨之书房看书,顾谨之在旁边练字,遇到不懂得词或不认识的字总要问一问他。 顾谨之练字练的磕磕绊绊,通常是一个字写到一半孟溪便凑过来指着书卷上的一个字问这个字读什么,或者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至此,也没什么好练的,干脆搬了椅子坐她旁边随她一起看。 不得不说,小丫鬟传播八卦小消息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期间有别的小丫鬟来给顾谨之送药,眼睛总忍不住往书房里面打探,顾谨之也没多想,堵着个门口没让人进来。 “辛苦了。”他端了药,见小丫鬟还没走,又说,“这里没什么事了。” 真的就差直接说‘你可以走了。’ 小丫鬟识趣的很,也聪明,想八卦一下的人没见着,总也不可能赖在这儿不走,她细声细气地道:“奴婢先退下了,公子再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们。” “好。” “等等。”小丫鬟转身就要走的,又被顾谨之喊住,她便停住脚步等着吩咐。 顾谨之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喝光,完了跟没事儿人一样,淡定地将碗递给小丫鬟。 小丫鬟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她端过来的是药吧,很苦很苦,闻着味道就难受,公子喝这么快,眉头都不皱一下,她该不是端错了? 当然没端错,药还是那个药,而顾谨之之所以这么快喝完,只是不想进去后被孟溪看到自己喝药。 孟溪鼻子又不是摆设,顾谨之一进书房她便闻到了淡淡的清苦药味。 “你喝药了?”她问。 顾谨之向来不会撒谎,只能点点头。 孟溪担忧地看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都说了我和你一起喝,要难受一起难受就好了,你总不让我喝。” 顾谨之笑着摇头,“我都喝习惯了,没事。” 他知道孟溪心里怎么想的,她要与他一起喝药,可她明明那么怕苦,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个人受着就行,何苦要她陪自己一起。 一个人苦点累点,说出来有人听,有人心疼的话便总觉得这点苦和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人都是这样的,就像小孩子受了委屈,他不找人倾诉,可以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些委屈,可以忍着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可是经不得旁人一点的关心和安慰,本来该坚硬如铁,偏那一点点心疼和不忍就可以将他击溃,谁还没有个痛苦的时候呢? 顾谨之就是这样的性格,但他能控制自己,他不能让自己腻在这种温情里脱不出身,孟溪很好,他也要完美一点。 天底下的不幸与倒霉事太多了,他就只是身体不好,活了二十多年,人间广阔,该看的也看的差不多,多好的缘分,遇上孟溪,总归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没什么不满足。 孟溪捏着笔在模仿顾谨之的字,她不理他。 顾谨之凑到她身旁,看见她写的字,神色变得颇有意思。 孟溪握笔的姿势很好看,写的字却是龙飞凤舞,不看字的话,光是写字的画面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只是…… 第26页 握笔姿势好看,不表示字就一定好看,孟溪大概也知道自己写字不好看,所以顾谨之凑过来时,她就赶紧一掌捂住字不让他看。 顾谨之还没开口说话呢,孟溪就先发制人,“不许说我的字不好看。” 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因为自判官教她识字,她开始握笔写字的时候起,她的字……就一直被白无常嘲笑和嫌弃。 那会儿听了没感觉,笑就笑吧,字也不是写给白无常看的,自个儿认识就好啦,再说她也不经常写字。 然而她看到顾谨之的字,顾谨之的字写的好看,行云流水,刚劲有力,一个一个看起来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孟溪心中暗生羡慕,喜欢的人太优秀,自己身上的不足便被无限放大,因为喜欢着你,就会努力靠近你,要把自己变优秀,这才配得上如此完美的你啊。 两人心中各自怀着小心思,都想为对方变得更好,小心翼翼又情根深种。 顾谨之笑了笑,扯了扯孟溪捂着字的手道:“你看看你的手。” “怎么了?”孟溪莫名,疑惑地抬起手来一看,“……” 刚在纸上写完字,墨迹还没干,她一手摁上去,现在手掌心一片黑墨。 盯着自己手呆了半天,直到顾谨之拉起她的手,拿着丝帕细緻地给她擦手上的墨迹,她才反应过来。 孟溪对顾谨之的印象,他总是温温柔柔的,话不太多,一门心思对她好。 可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命短呢,命短也行,为什么还要让他从小受苦,哪怕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被宠溺着长大,但他苦啊,没有享受与同龄人一起玩耍的欢愉,有很多想做却因为身体原因而禁止做的事。 “顾谨之……你痛苦吗?” 顾谨之抬头看着孟溪,“为什么这么问?” 孟溪摇头,“就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对你不公,你该有漫长的岁月去做你想做的事,实现你想实现的愿望,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顾谨之收起丝帕,捏捏孟溪的耳朵,笑着道:“明天才是我的生辰日,你这是要提前送祝福了?” 孟溪又拿起书桌上搁着的毛笔,在纸上并排写上了顾谨之和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侧头对顾谨之道:“这几个字我好好的练过,比起别的字要好看很多,我原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我喜欢你,我要变得好一点,你多爱我一些,我要能配得上你。” 她转向顾谨之,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低声一字一句的道:“顾谨之,你娶我吧,我不想等到来年的第一场冬雪时。” 顾谨之沉默着,双手紧握成拳,他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他自然是喜欢着孟溪,恨不得天天与她在一起,只是他能活多久啊,如果那算命先生算得对,待他死后,她怎么办? 可若是不娶她,自己定然也不愿意她嫁给别的人。 顾谨之想了想才道:“孟溪,我会娶你的,你要信我。” 孟溪点头,“我自然信你啊,可是我想现在就嫁,你现在就娶!” 顾谨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有敲门声响起,他道:“我去看看。” 第15章 门外是顾谨容。 其实顾谨容来了有一会儿了,书房里的对话也听得差不多,原本是来打探小八卦的,也没想着要偷听,只是里面两人谈话太过专心,他敲了一次门,都没人听见。 顾谨之一开门就见自己兄长背着手,顶着个大笑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乐呵呵地叫他:“谨之。” 顾谨之疑惑地看着兄长,不知他在乐什么。 顾谨容和小丫鬟一样,站门口探头探脑,眼睛总想往里面瞟,无奈顾谨之堵着个门口不让进。 “谨之……”顾谨容又叫了一声。 顾谨之站在门口道:“兄长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问……”顾谨容拉过顾谨之,悄悄的,很小声地道:“听说你院子里有位姑娘家。” 顾谨之站直身子,轻飘飘看了自己兄长一眼,“兄长是听谁说的?” 顾谨容一摆手,“别问谁说的了,你就说是不是真的有。” “没有。”顾谨之斩钉截铁的道。 “……”好啊,还学会撒谎了,顾谨之心想:要不是听见你们俩在书房里的说话声,我还真就信了。 顾谨容在门口转了转,也不走,顾谨之就催他,“兄长回去吧,我要看书。” 典型的有了所爱之人就忘了兄长,是不是忘了小时候给他带的小玩意? 顾谨之不是真想瞒着自己兄长,只是担心孟溪不想见生人,她来来去去就只待在自己这里,也没提过想见一见别的人,况且……孟溪是妖,在自己面前做什么从来都没避讳过,或飞或是突然消失,随性而来,自己也从没介意过,自然是她开心就好。 只是,兄长和母亲却不能保证能淡定地看待这些,凡人会飞,会突然消失么?不会,能这样的只有妖怪,而人们对于妖怪的概念总是可怖的。 顾谨容着急,急着打探八卦,又着急自己弟弟不开窍,姑娘都说要嫁他了,还犹犹豫豫什么,尽早取了呀,等来等去,等到什么时候? 第27页 顾谨容小声道:“其实,我都听见了。” “兄长听见什么了?”顾谨之问。 顾谨容一本正经地道:“我得先说明啊,我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他看看顾谨之的神色,看不出来什么个意思,他便继续道:“我听见书房里有对话声,你,和一位姑娘的声音,你告诉我,可是上次你说的那位姑娘?” “……”顾谨之不说话,只看着他。 顾谨容尴尬一笑,“哎呀,其实没听清说什么,你们说的太认真都没听见我的敲门声。” 顾谨之依旧不让步,站门口不动也不接话,明里暗里都在表示着,书房你是别想进了,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慢走不送。 顾谨容杵在门口不让进,正准备放弃,孟溪却正好从里面出来。 她看顾谨之出去开门,不知外面的人是谁,他好半天都没回来,于是,自己便出来看看。 门外站着一位和顾谨之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两人长相很接近,顾谨之肤色稍偏白一些,而外面站着那人精神气明显要比顾谨之好多了。 见面三分笑,外面那人一见孟溪出来,看一眼顾谨之,然后咧嘴笑开,笑嘻嘻地和孟溪打招唿,“姑娘好啊。” 孟溪想起顾谨之和她说过,他有个兄长,小时候总是给他带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玩意,门口这人与顾谨之那么相似,肯定就是他的兄长了。 于是,孟溪也很有礼的回了一句:“兄长好。” “?”顾谨容看向站在弟弟身后的孟溪问,“你叫我什么?” “兄长啊。”孟溪扯扯顾谨之的袖子,小声和他道:“我没叫错吧,你们长的很像。” 顾谨之拉住她的手,回道:“没叫错,他是我兄长。” 顾谨容瞄了瞄顾谨之,想和他说:说好的没有姑娘家的,请问,这位姑娘从哪里来的,顾谨之,你的脸疼吗? 谁知顾谨之根本不看他,一心只在孟溪身上,顾谨容见到八卦本人了,站在门口看两人腻腻歪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过……顾谨容看到孟溪的那一时,就忽然想起弟弟书房里的那副美人图,红衣,白骨脸,除了手中没拿花,现在没有白骨脸,简直无一处不与画上的人像重合。 真的是……好怪异。 顾谨之见兄长还没走,便问他:“兄长还有什么事吗?” 都要赶我走了,顾谨容想,算了算了,放你们腻歪去吧,不打扰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转转,中午记得一起吃饭啊。”顾谨容说完就慢悠悠地晃走了。 待他走后,顾谨之顺手关上门,转身向孟溪走过去,他叫一声,“孟溪。” “嗯?” 顾谨之抿了抿嘴道:“中午一起吃饭吧,会见一些人,我母亲,还有兄长。”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愿意也没事,我问问你,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去,我和你一起。” “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呀?”孟溪问他。 顾谨之道:“我想带你见见我母亲。” “你母亲知道我?” 顾谨之摇头,“不知道,但是……快了,我兄长会和她说。” “这样啊……”孟溪想了想,“那就去吧,要是你母亲见了我,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带你见一见她,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你要知道,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现在以后都是,一直到……”我死之后。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下去,太丧气了。 顾谨之走近几步,双手轻轻地环住孟溪,轻柔地道:“孟溪,我想了想,我很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是不愿你嫁给别人的,但是……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可能也没多长时间了。” 孟溪安抚他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既然想要嫁与你,就根本不会担心这些。” “那以后呢,我若真不在了,你怎么办?” 孟溪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妖啊,我能活很久很久,我可以在地府等你,也可以等你转世。” 顾谨之摇头,你以前还说半年就会忘了我的。 孟溪很想反驳一下,可是想想,自己是真的说过,于是她道:“你对我好,我就记着你,你对我不好,或者负了我,那我就忘了你,一天也不要记着,反正忘川水永远不会干涸,让我伤心难过,我就一碗忘川水将你忘的干净。” 顾谨之低声笑道:“自然不会负你,如果真有转世之说的话,那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怕转世之后的我会惹你伤心难过,你只要记得现在的我就好了。” 孟溪偷着笑,“是不是要娶我了?” “嗯。”顾谨之点点头,“那你愿意嫁我吗?” “愿意愿意,自然千千万万个愿意。” 孟溪微踮起脚,仰着头,壮着胆子亲了顾谨之一下,然后准备飞快地跑开。 这次顾谨之可是有准备了,一伸手就把她又揽住,他摸摸自己的嘴唇,也笑了,“这次被我抓住了吧,别跑了,我爱你。” 第28页 ……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小丫鬟过来叫,顾谨之和小丫鬟说一会儿就去,小丫鬟这才走。 顾谨之嘱咐孟溪,“一会儿吃饭,不能像在我面前那样,一切与凡人相异的行为都要克制一下,可以吗?” 孟溪问:“一切与凡人相异的行为指的是哪些?” “就是不能突然消失不见,更不能飞来飞去。” 孟溪“哈哈”直笑,“我为什么要飞来飞去啊,我在你面前有飞来飞去吗?” 顾谨之认真回想一下,好像真没有,就是动不动就消失不见,或者突然出现,而且还翻墙翻上瘾了。 顾谨之给孟溪整理一下衣裳和头髮,孟溪是真的极喜欢他的手,眼珠子盯着他的手不移开。 “你的手真好看,让我咬咬?” 顾谨之真的把手伸过去,孟溪捏了捏,“开玩笑的,不咬不咬,咬重了赔不起。” 顾谨之低头亲亲孟溪的耳垂,轻声在她耳边道:“没事的,想怎么咬就怎么咬,咬重了也不要你赔。” 孟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一张脸红的要滴血。 她想,自己真的是太怂了,顾谨之随便一撩,她就红透了脸,受不住,太怂了太怂了,几百年白活了! 顾谨之其实也很莫名奇妙,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为什么孟溪突然红了脸,他不就是说了,‘想咬就咬,咬重了也不要你赔。’这句话,有什么毛病吗? 毛病可大了,很容易让人想歪,顾谨之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也漫起了红色。 所以说,说话之前还是要好好思量下的,这下好了,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干脆就哈哈大笑起来缓解尴尬。 顾谨之总内敛一点,笑也不像孟溪和顾谨容那样,大笑着见牙不见眼,他笑起来柔和不张扬,总觉得有些腼腆,让人如沐春风。 平静下来之后,顾谨之朝孟溪伸手,“走吧,去吃饭。” “嗯。”孟溪很自觉的将自己的手放在顾谨之手中。 于是两人就手拉手吃饭去了。 第16章 顾谨之的父亲不在家,说是明天才回来,家中只有顾母和顾谨容,顾谨之三人在,中午的菜色大部分是按顾谨之的口味来,因为他年纪最小,身体也不好,自然而然,顾母就比较偏向顾谨之。 其实这对顾谨容来说有些不公平,很小很小的时候,顾谨容还会心中有怨念,可毕竟还是懂事的,知道弟弟身体不好,要喝药,有些东西要忌口,渐渐长大之后,也知道疼惜弟弟,什么都让着,久而久之,都行成习惯了。 桌子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人,顾谨容坐在妇人旁边,顾谨之见着她,恭敬地叫了一声“母亲。” 顾母看起来很年轻,双眉修长,衣着华贵,只眼角有不太明显的细纹。 这是孟溪第一次见顾谨之的母亲,她自然收敛许多,也不太说话,只是随着顾谨之一起行了个礼。 吃饭的时候,孟溪明显食欲不振,她对桌上这些食物提不起兴趣。 顾谨之看见了,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她碗中,孟溪用筷子挑了挑,还是吃了。 “孟姑娘是哪里人?”顾母问。 还没等孟溪回答,顾谨之便替她道:“母亲,我上次说了的,孟溪家隔得远,不在本地。” 顾母瞪一眼顾谨之,“我没有问你。” 孟溪便答:“对,我家确实住得远,住在酆都。” 顾母皱眉,“没听过有酆都这个地方。” “对啊,很偏。” 自然很偏,酆都城就是地府,地府隔着凡间有上万里路,远的看不见边儿了。 顾母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街上。” 谈话与之前如出一辙,只不过,上次问的是顾谨之,这次询问的是孟溪。 顾母看着孟溪道:“我就问问孟姑娘,你和我家谨之见过几次,你怎么进的府中,家中父母可知道你住在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子家中,既然家离得远,父母就放心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远门许久也不来寻?” 孟溪想:听这意思就是自己是个骗子咯,骗他们家,骗顾谨之。 她图什么呀,她不就图个顾谨之? 本来就食欲不振,被顾母咄咄逼人的语气弄得更是连坐都不想坐下去了。 顾谨容连忙圆场,“好好吃饭呢,吃完饭再说,母亲?” “哼!”顾母生气。 孟溪都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凡人感情真复杂,好好的,怎么说来气就来气。 孟溪这个人,凡事看心情,有些事在意,有些事不在意,想的开看的开,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你,你为难我,我也可以还回去,不过,想想自己是个妖,活了那么多年,眼前这人又是顾谨之的母亲,罢了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于是,孟溪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等着都吃完散场,顾谨之赶紧带她走。 没曾想,她能好好的坐着不动如钟,不看也不听,顾谨之却偏要翻点浪出来。 顾母的气还没被压下来呢,顾谨之就拉着孟溪的手站起来,他道:“我吃完了,母亲和兄长慢吃。”然后他握着 第29页 孟溪的手举到胸前,一字一句地道:“孟溪是我带进府中的,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完了,要炸了,顾谨容想,又要开启和事佬身份了。 幸好顾母是大家闺秀,说是知书达礼也不为过,她想动怒骂骂人,却半天找不到词,气的眼睛一直瞪着孟溪。 孟溪也不看她,任她瞪,顾母这气生的好莫名其妙,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好慌啊。 顾谨容赶紧道:“行了行了,吃完了赶紧回去吧,别说了。” 顾谨之果然拉着孟溪就走。他不想惹自己母亲生气的,因为这些话他现在不说,总有一天会说的,他就是要娶孟溪,如果母亲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的话……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孟溪连嘆几口气,“唉,我就说吧,你母亲可是真的不喜欢我,我是长得不好看,还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怎么看我几眼就不喜欢呢?我也按照你说的,没有做一些与凡人相异的行为啊,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不好么?” 孟溪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天吶,你母亲不会怪我家住的远,又没父母在这个事儿吧。”她有点沮丧的道:“可是我没有父母啊,我从没见过他们,我是被捡回去的呀。” 如果母亲不接受的话,那我就搬出去,我要给她一个家,顾谨之终于想通了。 “孟溪……”顾谨之把她的手紧紧握住,“没关系的啊,有人不喜欢你,又何必费尽心思讨别人欢心,我爱你就好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顾谨之不知道孟溪没有父母,她从来没说过,只说自己家住的远,家里人管的严,怕她闯祸,不让她出来,他是 没想到原来有的妖也是没有父母的。 “你小时候有没有……受过欺负?”顾谨之心疼。 孟溪跟缺根筋似的,没注意到顾谨之的表情和语气,她道:“受欺负?没有啊,有两个一直陪着我的小妖怪在,谁敢啊。”再大一点,自己都要翻天了,有判官大人和黑白无常,地府众小鬼都对她敬而远之,欺负倒没有,没什么小伙伴儿是真的。 顾谨之道:“那两个小妖怪对你一定很重要。” “嗯嗯,很重要很重要。” 顾谨之心里不是滋味,他抱了抱孟溪,道:“我们搬出去住吧,就住我们俩,我们自己的家,也不用管别人喜不喜欢,就我和你,好不好?” 孟溪问:“那你母亲怎么办,你身体又不好,你要搬出去,你母亲可要心疼啦。”她笑了笑,“如果你担心我和你母亲合不来的话,放心好了,我最多不去她面前晃悠, 她总不能平白无故找上我吧,再不行,我还可以回家,还可以隐去身形,反正她不想见我,是怎么也见不着的。” 两人回去之后,顾谨之一把抱住孟溪不松手,孟溪问他:“顾谨之,你怎么啦?” 顾谨之闷声闷气的回她:“没事,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哦……”孟溪很大方的道:“那你抱着吧。”她也不挣扎,一时间房间里静谧无声。 孟溪觉得自己脖子里被温热的水滴给砸了几下,顾谨之这是怎么了,他哭了? 唉哟,这又是因为什么啊,孟溪挣不脱,顾谨之将她抱得很紧,骨头都勒得发疼,“顾谨之……”她大喊。 顾谨之闭了闭眼,眼睛通红,但他还是没有松开孟溪。 孟溪只好改变策略,柔柔的叫唤,“顾谨之,你先松手,我身上疼,好疼啊,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呀!” 顾谨之抬手一抹眼睛,眨眨眼,松开孟溪,然后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询问孟溪,“哪里疼?” 孟溪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眼眶那么红,藏得住么,她伸手在顾谨之两眼周围轻轻地擦了擦,“真奇怪,你好好的哭什么呀?” 顾谨之不承认,“眼睛不舒服,哪里哭了,你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孟溪也不拆穿他,只道:“你松开我就不疼了。” 顾谨之在孟溪额头亲了亲,“我爱你。” “哼” 孟溪转身去书房,又准备开始练字,顾谨之拿着书坐她旁边看她练。 顾谨之刚刚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心疼孟溪,他一直没有问过孟溪是什么妖,住在哪里,他等着孟溪自己说,孟溪没有父母,自小肯定受过欺负只是不愿说,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妖怪啊。 凡间没有父母的小孤儿尚且难以自安,何况妖,听说妖界很混乱,恃强凌弱,没有父母的庇护,她要一个人磕磕绊绊地长大,要受很多罪。 顾谨之都要笑话起自己了,当事人都没哭哭啼啼,他还忍不住地心疼掉眼泪,自己是被家里人溺爱着长大,锦衣玉食,向来要什么有什么,不像孟溪,一块糕点她都会高兴很久,爱吃甜,还揉雪糰子说像吃的,可怜见的。 孟溪练字很认真,旁边有些微小的动静妨碍不了她,但她要是知晓顾谨之在心里给她想了一百种身世可怜的妖途际遇,估计会立马放下笔,动手给他凿一凿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奇怪思想。 第30页 “孟溪……”顾谨之叫她。 “……”孟溪不做声。 “孟溪……孟溪……”不依不饶的叫。 孟溪无奈放下笔道:“你说。” 顾谨之笑起来,眼里熠熠生辉,他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孟溪扶额,“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顾谨之点头,“以前是两个小妖怪保护你,现在我护着你,若是护不了,我便和你一起受着。” “好啊。” 孟溪心中念叨:不好意思,我的错,黑白无常大哥,不该说你们是两只小妖怪了,随口一说,较真了怎么办? 第17章 夜晚,子夜时分,万耐俱寂,一切都在沉睡当中,院子里点了灯,在屋子里能够清楚的看见窗外有两个影影绰绰的黑影,扒着门窗,鬼鬼祟祟。 顾谨之是睡着了,孟溪可没有,是人是鬼她都不怕,不过……下床太冷,她不想动。 于是,孟溪眯着眼睛躺床上装睡,她想:如果那两个黑影进来了,那她一定要吓一吓他们,若是没有进来,没吵到她,不做坏事的话,那她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那两个黑影在外面扒了一会,还是进来了,是穿门而入的,没闹出一点动静,孟溪心中略感诧异,怕不是什么妖怪进来了。 她眯着眼朝门的方向看了看,心一惊:完了,是黑白无常,现在躲着来不来得及? 自然是来不及的,她只好一把拉起被子捂住头,掩耳盗铃的想,看不见自己的脸,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她也不想想,黑白无常都找上门来了,还能不知道被子下捂着的人是她? 果然,白无常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孟丫头这是在凡间待傻了,睡觉捂着头,想把自己闷的喘不过气啊?” 黑无常道:“你看她睡着没有。” 白无常边扯被子边念念叨叨:“睡姿真差。” 其实装睡也是一种技能,特别是还要忍受耳边喋喋不休的吵闹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让别人以为自己真的在睡觉,而且是睡得很熟的那种。 白无常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孟溪床边,他和黑无常道:“孟丫头在凡间待上瘾了,现在还不回去。” 只听黑无常道:“你这不是来带她回去吗?” “可不是,凡间快到了春节,到时候新桃换旧符,哪里能容得下她?” 白无常看了看孟溪,恨铁不成钢的道:“孟丫头心里头没数,还睡得跟猪一样。” 很好,白无常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她耳边吵吵吵,还说她睡得像猪,孟溪觉得,猪头的和白无常比较搭。 “小黑,你把孟丫头叫醒呗。”这种不讨好的事白无常总让黑无常来做,偏偏黑无常愿打愿挨,白无常说什么都顺着他。 黑无常正打算开口叫的,眼见孟溪突然睁开眼,从床上跳起来掐着白无常的脖子开口道:“说我坏话被逮到了吧,还说我睡的像猪。” 白无常措不及防被逮住,赶紧道:“小黑,快救救我。” 黑无常就去扯孟溪,你来我往的,一片混乱,直到白无常想到什么,连忙道:“嘘嘘嘘,小点声,有个凡人在这里,我们这样会吓到人的,要是把人魂魄给吓跑了……罪孽深重啊。” 孟溪果然停手,白无常揉揉脖子,控诉地道:“孟丫头,你下手真狠。” 孟溪抿嘴一笑,“我还有更狠的呢。” 白无常立即站起来,离她远一点,安全些。 孟溪问:“你们怎么来凡间了?” 黑无常道:“带你回去。” “哦……” “哦……”白无常瞄她一眼,道:“你是不是真傻了,忘了自已什么身份?” 黑无常接着解释:“凡间要过春节,到时候门上都要挂新桃符或贴门神像,镇邪驱鬼,妖鬼畏之。” “听见没有,赶紧跟我们回去。”白无常道。 孟溪伸个懒腰,愉快的答应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去,你们俩可否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 “和我一起煮一碗面,长寿面。”明天就是顾谨之生辰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送给他,一碗长寿面是最基本的了。 “你会煮吗?”白无常问黑无常。 黑无常摇头,“不会。” “你会?”他又问孟溪。 孟溪尴尬一笑,“我也不太会。” “那还煮个鬼啊,都不会。” 孟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白无常,试探地道:“如果……你不介意,愿意牺牲一下的话……” 白无常简直要一蹦三尺高,惊悚地回她,“你开玩笑的吧!” 孟溪盯着他似笑非笑。 然后…… 月黑风高夜…… 三个人,不,三只鬼鬼鬼祟祟地摸进厨房。 孟溪头髮被烧过一次,现在是怕了那火,白无常一身白,他怕把身上弄脏,于是,烧火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黑无常。 白无常见孟溪在厨房里熟练地找出面条和鸡蛋青菜出来,十分纳闷儿,便问她,“你对这儿怎么这么熟悉啊?” 第31页 孟溪先前隐了身形跟着厨房里的人转悠了一整天,长寿面没学到,厨房里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东西记得一清二楚,她才不会告诉白无常自己做过这些事,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因为这个面还被火烧了头髮不敢见人,真真是要被笑死了。 事关脸面问题,自然是闭嘴不谈啦。 三只鬼在厨房兢兢业业,琢磨着长寿面该怎么做,各有各的想法,各不相让,然后……一锅面条煮废了,餵了狗,估计狗都不会吃。 太失败了! 寒冬腊月,深更半夜,顾府的厨房烟囱里却升起裊裊炊烟,简直是……见了鬼了。 可不是么,那一黑一白影子似的,不是阴间的勾魂使黑白无常还能是谁,还有孟溪,原来她说的两个小妖怪是黑白无常,她的家在酆都,是酆都鬼城,她是从地府里出来的。 孟溪还在和白无常纠结鸡蛋怎么打不会把壳儿掉进去,却不知,顾谨之已经醒了,跟着他们来了厨房,他没有被吓到,他还担心孟溪会出什么事。 顾谨之想:地府他没有去过,应该是很冷很冷的一个地方,因为自己握着孟溪的手的时候,她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而且,每逢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孟溪站在太阳底下,精神气总不太好,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走在阴凉处。 厨房里,孟溪炸好了一个荷包蛋,得意洋洋地和白无常炫耀,“怎么样炸的好看吧,蛋壳也没掉进去。” 顾谨之在外面听见了她说的话,摇头低声笑起来。 白无常瞟孟溪一眼,“要感谢小黑火烧的好,不然大火一烧,你炸的荷包蛋要变成烟燻蛋啦。” 孟溪朝白无常做了个鬼脸。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碗长寿面终于成功了,不过……现在还太早,顾谨之还在睡觉,端去给谁吃啊,都要放冷了。 孟溪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面做好了,该回去了吧。”白无常催促。 孟溪摇摇头,“现在还太早,顾谨之在睡觉,我端给谁吃啊,不如你们先试吃一下,看看哪里需要改进的。” 黑无常道:“我们尝不出来味道的。” “嗯嗯嗯,尝不出来。”白无常点头贊同,“凡间的酸甜苦辣咸都没试过,不好判断做的好不好。”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先试吃一下吧。” 白无常和黑无常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等着孟溪的试吃结果。 孟溪只吃了一口,就把碗放下了。 白无常凑过来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孟溪抿抿嘴,苦着脸道:“咸到发苦,太难吃,我辛辛苦苦煮的一碗面,这么难吃。” “算了算了,重新做吧,这次少放点盐,凡间的盐不要钱啊,你手一抖给那么多。” 黑无常接着白无常的话道:“天亮就要回去了,别耽误太久。” “嗯,知道了。” 这时候,只听见“嘎吱”一声,厨房门被打开了,黑白无常和孟溪三只鬼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孟溪见到了门口站着的人,是顾谨之。 “顾谨之,你怎么来了?”孟溪讶异地问他,然后朝黑白无常道:“你们俩先走吧,我来解释,放心,我会回去的。” 黑白无常点点头,看了看顾谨之一眼,然后消失了。 顾谨之一点也不奇怪这些,他根本就没看黑白无常他们,只看着孟溪,问她:“你要回去了?” “嗯。” “能不能不回去,和我一起过春节?” 孟溪摇头,“不能的,凡间春节门上要贴门神像,我怕啊。” “我这里可以不贴。” 孟溪勾了勾顾谨之的手,道:“家里人找来了,不回去会很麻烦,我是偷跑出来的。” 顾谨之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嗯……”孟溪想了想,“十五吧,那个时候我就不怕了。” 顾谨之一下子就笑了,“真的?不骗我?” “是真的,我没骗过你吧,啊……”孟溪惊唿,“顾谨之,你干嘛呀!” 顾谨之趁她不注意,一把抱起她在厨房转圈圈,真是措不及防,又一点都不浪漫。 顾谨之笑起来,“一直都想这样抱抱你的,终于如愿了。” 孟溪问他:“手酸吗?” “不酸。” “行吧……那你继续抱着好了。”看你能坚持多久,孟溪暗中使坏,把自己体重慢慢加重。 “我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孟溪问。 “我抱你的时候没有这么重的,怎么忽然觉得现在抱不动了。” “哈哈。”孟溪从顾谨之怀中跳下来,踮起脚,亲亲他的嘴唇,“生日快乐,顾谨之,祝你身体健康。” “谢谢。”顾谨之揽住孟溪,在她眼角处吻了一下。 孟溪道:“刚给你做了一碗长寿面,味道不太好,我想重新做一碗,你帮我烧火吧。” “好。” 没过多久,一碗长寿面就做好了,孟溪还切了小葱花洒在上面,看相挺好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她这次控制着,没多放盐。 第32页 顾谨之拿了一双筷子尝了尝,面上没什么表情,孟溪急着问他:“味道怎么样,吃的进去吗?” 顾谨之笑了笑,把筷子递给孟溪,“你要不要尝尝?” 孟溪拿了筷子挑了一小口到嘴里,嚼了几下,吞了,不咸不淡,味道没有很惊艷,但也不会难吃到难以咽下肚。 “还……行吧。”她把筷子递还给顾谨之。 顾谨之吃了几口,然后夹了一筷子餵给孟溪。 孟溪道:“你生日,你吃。” 顾谨之摇头,“一起吃。” 然后两个人一人一口就把那碗长寿面给瓜分了。 “原来你说的两个小妖怪就是黑白无常啊。”顾谨之嘴角带笑,“活着见了黑白无常一次,真神奇。” 孟溪问他:“怕不怕。” “你怕不怕?”顾谨之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自然是都不怕的。 “我要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十五来找你。”孟溪握着顾谨之的手捏来捏去。 “我等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孟溪回家了,只留了顾谨之一个人这里。 第18章 孟溪在凡间待了几天,回了地府竟有些不太适应,觉得看花不是花,看哪里哪里都缺点什么,就连地府经年不变的温度她都觉得不习惯,很冷,以前都没觉得,凡间几趟来回,真要把自己当成个凡人来活。 地府千百年来都没怎么变过,有亡魂,有恶鬼,有彼岸花,有一路亮到轮迴池旁的幽幽鬼火。 你看凡间多好,有日月,有星辰,有一切很美好的东西,还有一个顾谨之。 顾谨之是她的温柔。 顾谨之在等她呢。 黄泉以南一里路就是判官殿。 孟溪去找判官爷爷,判官在地府几千年,手握生死簿,判亡魂生前所行的善,审亡魂生前所做的恶,几十年如一日地做着这一件事。 孟溪心里很尊重判官大人,不仅仅因为他把自己带大,更因为,她所知的一切有关于凡间的美好想像都是从判官这里得来的。 经过黄泉遇上了白无常,白无常问:“孟丫头去哪儿呀?” 孟溪回答:“判官殿,去找判官爷爷。” 白无常点点头,笑她:“今日不守着你的花了?” 孟溪看他一眼,小声嘟囔道:“……我就只担心你会来辣手摧花。”黄泉彼岸花防着白无常就很安全了。 两人擦身而过,白无常又把孟溪喊住,“诶,我问问你,上次那个凡人没事吧?” 那个凡人自然是顾谨之,孟溪摇头道:“没有,他还觉得活着见到了黑白无常很神奇。” 白无常都想笑了,又听孟溪疑惑的道:“上次你让我回地府,怎么和黑无常一起来了,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我跑去了凡间。” “你傻呀,我和小黑共用一块阴令,阴令不在我手上,他自然会怀疑。” “哦……那你们会出卖我吗?”孟溪小心翼翼地问。 白无常勾唇一笑,“那得看我心情,哈哈。” “……” 判官殿幽暗依旧,鬼火闪烁不停,今日判官在,殿中鬼奴不像先前孟溪来的那次,垂头丧气的立在角落阴影里,他们这次都动起来了,各做各的事,也不说话,也不被旁的鬼奴打扰。 有一只小鬼给孟溪倒了杯水,水是幽绿幽绿的,上面泛着青气,看着就让人觉得冷,其实她一点喝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她在凡间才待了几天,挑食挑水都挑出新花样了,好想去凡间,好想去找顾谨之,好想抱一抱他,和他说说话,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小鬼长着尖尖的牙齿,他仰头看孟溪,问她:“孟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孟溪才反应过来,自己都神游天外了,她接过水,道:“谢谢,你去玩儿吧,今天不和你玩儿,我要找判官爷爷。” “判官爷爷在书房里。”小鬼说。 “好。” 判官生前是个凡人,白头髮白鬍子的入了地府,后来被冥王留在地府中做了判官,一做就是上千年,兢兢业业,判官样貌与在凡间时并无两样,和蔼可亲的一个老人。 孟溪去书房的时候,判官正在写字,见孟溪在外面摸摸索索便叫她,“孟丫头来了?” “爷爷。”孟溪笑嘻嘻的蹭进了书房,搬了张椅子在书桌旁,一手支着下巴看判官写字。 “孟丫头可是有什么事吗?”判官问。 “没有。”孟溪摇头,“我来看看爷爷。” 判官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他说:“一个老人有什么好看的。” 孟溪也跟着笑。 只听判官又道:“前几日听白无常说,你窝在黄泉潜心修炼,几天都不出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用功了。” 前几日……前几日她怕还在凡间腻着顾谨之。 孟溪不好意思的笑笑,底气不足地道:“爷爷,我一直都很用功呀。” 判官用笔桿子敲敲孟溪的头,“你就写字认字时不用功。” 第33页 孟溪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支毛笔放手里转着玩儿。 “爷爷,你以前生活在凡间,凡间可有你所爱之人。” 判官一愣,放下笔,想了想道:“有吧,很多年之前了,早就忘了。” 孟溪眨眨眼,难以置信,“爷爷就没去找过她吗?你在地府这么多年,她也应该转世轮迴了好几次吧。” 判官点头,他道:“我见到了她的转世,那几世的命运有好有坏,她转世之后也不认得我,转世之后的她就不是她了,要说爱不爱,在地府这么多年也忘干净了。” “哦……”孟溪似懂非懂。 “孟丫头问这个做什么,可是心中有喜欢的人?” “没有没有……”孟溪摇头否认,“爷爷,你再给我讲讲凡间的故事吧,凡人好不好。” 判官反问她:“你觉得地府恶鬼好不好?” 孟溪看见小鬼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没理会他,她只说:“有好有坏吧,还有胆小的。” 判官对孟溪道:“这个好坏不好定义,有人十恶不赦,人人深恶痛绝,但是他孝顺自己的母亲,他母亲觉得自己的孩子好,那他就是好,即便她的孩子被别人痛恨至极……也有人千好万好,所有人都喜欢他,但若是这个好人某一天犯了一个错,那么天大的好,也抵不上这一个小错,即便他之前做了各种好事。” 孟溪捂着脑袋哀嘆,“好难懂,所以爷爷,这个好坏还是要靠自己定义是不是。” 判官原来是想把孟溪当做下一任判官来培养的,只是孟溪不喜欢这些,写字认字都毫不上心。 地府也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妖怪,几百年也只跟着黑白无常一起玩。 经歷的事太少,见过的妖鬼太少,不识人心,嚮往凡间,迟早要犯事。 待孟溪要回去了,判官左思右想,总觉得该叮嘱几句,于是他对孟溪道:“孟丫头好好待在地府修炼,别动小心思,别想往凡间去,去了凡间要吃亏。” “知道啦,知道啦……”孟溪根本没听进去。 出了判官殿,孟溪准备回黄泉去,小鬼一直跟在她身后。 孟溪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鬼不吱声。 “说话呀。”孟溪道。 “我……我有名字了。”小鬼支支吾吾,“我叫陆子辰。” “陆子辰。”孟溪跟着念了一遍,“陆子辰好听,判官爷爷取的名字?” “嗯……” 孟溪道:“跟着判官爷爷吧,他会教你很多东西。” 见小鬼又沉默了,孟溪说:“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等等。”小鬼说:“孟姐姐,我能去黄泉找你吗?” “想来就来呀,又没人拦你,可别摘我的花啊。” “嗯,不摘花。”小鬼似有些雀跃,他说:“我前几日去黄泉,孟姐姐不在。” 孟溪笑道:“我要不在,你就自己玩,不过……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鬼摇头,“没事,我就想……就想看看孟姐姐,你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孟溪看着小鬼,小鬼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他总不敢看她。 孟溪道:“陆子辰,你看看我,我很吓人吗,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为何总不敢看我,你在怕什么?” 两人站在判官殿前,小鬼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孟溪却忽然发现小鬼长高了很多,都到她肩膀了。 “我发现你长高了许多。”孟溪摸摸小鬼的头,往自己身比了比。 “嗯,比去年要高一点点。”小鬼说。 孟溪笑道:“长高点才好,那些恶鬼没有再来欺负你吧。。” “没有。” “那就好,我走了。” “好。” 只有看着孟溪背影的时候,小鬼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眼都不眨,他张开紧紧握住的手,手心里放着一对耳坠,那是他想送给孟溪的。 可是他捏的这么紧,站在判官殿前与她说着话,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把这对耳坠送出去,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小鬼抿了抿嘴,有些沮丧的把耳坠收好,那是他在鬼市千挑万选最后看中的,一对红色的耳坠,细长的金色弯钩,下面坠着朱红的晶润珠子,他觉得这耳坠很配孟溪,所以他买了,但是他没送出去。 他想:下次送吧,下次一定要送出去。 第19章 小鬼叫陆子辰,地府戾气所化,一般戾气所化的鬼怪皆为恶鬼,投不了胎,偏偏陆子辰是个例外,孟溪遇见他的时候,他正被几个同龄恶鬼欺负,都是恶鬼出身,就他混得最差。 孟溪住在黄泉一侧,便十分自觉地将黄泉周边都归为自己的地盘,某一日,她正在睡觉,听见黄泉边有嗤笑声,“你们看他啊,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哈哈哈哈。”尖锐而密集的嘲笑声响起。 …… 孟溪懊恼至极,睡觉中途被打扰,真的是很讨厌的一件事,而且还吵到了她的地盘上,她管还是不管? 第34页 自然是要管的,不然就别想继续睡了。 待她出去一看,黄泉边有几个才化形没多久的恶鬼,围着一个与他们一般大的小鬼,嘲讽着,排斥着。 那小鬼垂着头,蹲在地上,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彼岸花的花瓣,他并不理会耳边的嘲笑与轻视。 说是恶鬼,其实有的鬼也不会太坏,就很凡间小孩儿一样,有的活波可爱,有的骄纵跋扈,这主要是看家里人怎么教。 地府恶鬼没有父母,自然也不会有人教他们何为善恶,因是戾气所化,干脆统一一併称之为恶鬼。 鬼怪之间也会相互排斥,也会有互看不顺眼的时候,不知道这小鬼做了什么,或不愿做什么,被一起的恶鬼们嘲笑欺负。 当时孟溪看到小鬼被欺负说了什么话,她现在想想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真是年少无知又可笑。 她说:“干什么呢,闹到我的地盘来,不想活了?信不信我吃了你们。”然后她掠到一只恶鬼跟前,她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恶狠狠的表情,她揪着那恶鬼气势汹汹的道:“看什么看,黄泉是我的地盘,不清楚吗?” 简直跟个土匪一样。 那些恶鬼都呆住了,不知道孟溪从哪儿冒出来的,地府很大,而孟溪自己也出去的少,他们根本不认识孟溪是谁。 不过,因为刚化形,没多大本事,自知也斗不过孟溪,恶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了,先跑为上。 然后趁孟溪没注意,他们就变成一团团黑雾,悄无声息的散开至不见,就这么跑了? 孟溪手上还揪着个恶鬼呢,等她发现别的恶鬼已经跑的不见踪影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她也并没有想把他们怎么怎么样,走就走了,别再来吵她。 她揪着手上的那只恶鬼,和他道:“他们都走了,我也不为难你,回去与他们说一说,别来这边吵我,我要睡觉,知道吗?” 恶鬼点头如捣蒜,都要哭了。 孟溪遂一把放开他,“去吧。” 那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孟溪在判官这听了关于凡间的一些事,对凡间无限憧憬却还没能出去。 恶鬼们都跑了,孟溪得意至极,又赶跑了一批鬼,她都忘了地上还蹲着个受欺负的小鬼还没走呢。 小鬼蹲地上看着她,孟溪视线扫过去,他立马就把头低下了。 孟溪才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想与小鬼多扯,既然小鬼没吵到她,那她就当作没看到,轻飘飘地就走了,也不理小鬼。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第二日,小鬼又跑来了,折了好几枝彼岸花放在孟溪居住的小院子门口。 孟溪一出来就看到了,她从地上拿起花,不知道是谁放这儿的,心中纳闷,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摘了我的花放我门口堆着。 往四周看了看,终于看到躲在彼岸花从中探头探脑的小鬼,孟溪皱眉朝小鬼道:“你过来,躲在花堆里干什么?” 小鬼这才犹犹豫豫的过来,孟溪拿着花问他,“这是你摘的?” 小鬼小心翼翼的看了孟溪一眼,确定孟溪不是生气,他才点点头,小声的说:“谢谢你,这是送给你的。” 孟溪一听就笑了,她道:“你摘我的花送给我?你可真有意思。” 小鬼只低着头不说话,一只手揪着衣角,有些局促不安。 孟溪当时可能心情比较好,也没想着要怎么为难小鬼,换作平日里,要是白无常摘了她的花,那可真真是别想安静了。 孟溪和小鬼道:“这花我收了,不过下次别再摘给我,我每日在这里,一眼望去全是花,地府也就这点颜色了,摘秃了可就不好看了。” 小鬼点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见他还不走,孟溪好不容易心软一回,柔声问道:“昨日那些恶鬼为何要欺负嘲笑你?” 小鬼道:“他们要捕食亡魂,我不去,被他们嘲笑。” 孟溪一听就笑了,她道:“才化形没多久,胆子还挺大的。” 小鬼身上衣裳破破烂烂,现在看上去真是不好看。 孟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摇头,他连父母都没有,一个字也不认识,哪里来的名字。 孟溪也没办法,她自己都是个半瓢水,大字才识得几个?想给小鬼取名字,半天想不出取什么比较好听。 于是她说:“下次带你去判官那里,让他帮你取个名。” 小鬼这才抬头看了孟溪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下去了,“谢谢。” “你还不回去吗?”孟溪跟小鬼也不熟,两人站着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小鬼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避避难,所以他不说话,也不走。 孟溪想到这个问题,拉了拉小鬼的手,她说:“走吧,我现在有时间,带你去找判官爷爷。” 她拉了一下就松开了,小鬼却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判官在,就把小鬼扔在判官这儿,反正判官也需要人说说话,而且,小鬼在这儿也不会受欺负,多好。 判官果然心善,乐于接受扶养孤魂野鬼的重任,比如孟溪,比如小鬼,他们比较幸运,别的孤魂野鬼就远没那么幸运了。 小鬼就这么留在了判官殿,判官给他取名叫陆子辰,教他识字写字,教他看生死簿。 第35页 孟溪后来便一直没来判官殿,小鬼也一直跟着判官学习知识。 小鬼可比孟溪聪明多了,字也写的好看,判官审判亡魂时也开始带着小鬼,若有一天判官爷爷不想做判官了,完完全全可以撂挑子给陆子辰。 …… 从判官殿回来后,孟溪就在黄泉数着日子过,她在数,日子过去了几天,凡间的正月十五她是一定要出去。 判官这几日在殿中,陆子辰没跟着判官,自己跑来黄泉找孟溪。 他怕孟溪,不是畏惧的那种怕,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直视她,想和她说说话,却没有勇气,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这是种什么心思啊,真是磨人又难熬,今天想了许久, 最终还是带着耳坠来了黄泉,心里还对自己说:我只是来给孟姐姐送个礼物的,送完礼物我就走。 白无常还说孟溪在潜心修炼,她哪里是在潜心修炼,她的修炼要看心情还要挑日子,现在阴令在她手上,又不用硬闯鬼门关,乐得自由,她才不会去修炼。 陆子辰怀着万分别扭的心态来了黄泉,却发现孟溪根本就不在这儿,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三次来这里,两次没见着人,一路真是坎坷。 陆子辰长大了一岁,在判官这儿学了很多东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胆小,也没有恶鬼再来欺负嘲笑他。 虽是戾气所化的恶鬼,现如今样貌长开了,个子也开始往上窜,抬起头来,照样一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只可惜在地府,有好样貌也无人来欣赏,来来去去就这么些鬼怪,长的好看谁来看呢? 孟溪在奈何桥上,桥下流淌着忘川水,忘川水幽绿清澈,似一面镜子。 孟溪在这奈何桥上总见惯了亡魂,人世间的各种执念在亡魂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有的心有不甘不愿投胎转世,有的前世夙愿未能实现,有的放不下凡间妻儿…… 凡人寿命短暂,多则数十载光阴,而这数十载光阴在孟溪看来,其实也不多。 凡人的执念,孟溪在地府的那几百年,见到这些也不懂,想不通都阴阳相隔了,再惦记着一些有的没的实在没意思,不如早早投胎去,还可以重来一世。 而她现在站在这奈何桥上,终于略懂何为执念,她不也有吗,凡间顾谨之,哪有数十载光阴可过,他只剩几个月了。 生死虽有命,命运未免不公,倘若入了地府,自己定要把他护在黄泉。 判官说,转世之后的那个人就不再是自己原本喜欢的人。 顾谨之说,如果真有转世的话,怕转世之后的我会惹你伤心难过,你记得现在的我就好。 孟溪回去时,看到陆子辰守在她门口。 陆子辰见到她回来,腼腆地笑了一下,低声叫了一句,“孟姐姐。” 孟溪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来,见孟姐姐不在准备回去,下次再来。” 明明就不是这样,等了这么久偏要说刚来。 孟溪笑起来,她说:“找我有事吗?” “没事。”陆子辰把握在手里的耳坠拿出来塞到孟溪手上,然后忐忑不安地道:“这个好看,送给你。” 孟溪看看手上的东西,是一对朱红耳坠,好看是好看,可是她从来没戴过这种东西,但她还是收下了,并且赞嘆道:“真好看,谢谢你啦,陆子辰。” 陆子辰心里高兴,他送东西给孟溪的时候都做好了被拒收的心理准备了。 孟溪也发现了陆子辰比之前要开心许多,便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分享一下呀。” 陆子辰摇头,他是不会说这些的。 孟溪笑他,“你跑来黄泉不会就为了给我送个东西吧。” “嗯”陆子辰承认了,还未等孟溪再说话,他便紧接着道:“我……我回去了,要写字,还要看书。” “去吧去吧。”孟溪摆手赶人。 第20章 今天是凡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顾谨之从早上开始一直等着孟溪来。 他以为孟溪会来得很早,房间里放着一碗汤圆,特地从厨房端过来放在这儿,等她一来就可以吃。 偏偏等了许久,孟溪依然没来,汤圆放在那儿都放冷了,没办法只好又送去厨房热着,干脆也不端出来了。 孟溪为什么没来,自然是有人拦着了,还能是谁,当然是白无常。 孟溪头疼的厉害,见白无常守在黄泉不挪步,心急如焚,她道:“你今日没事吗,这么闲。” 白无常看她一眼道:“今日确实挺闲。” 孟溪翻个白眼,管不了那么多,她虽然长往凡间跑,但 没有哪一次是光明正大地当着白无常的面跑去凡间。 正当她动脚准备走人时,白无常开口道:“干什么去?” “去凡间,去找人。”孟溪不隐瞒,白无常明明知道还问。 “孟丫头,那凡间有什么好,你总往凡间去。” 孟溪回头看白无常,她道:“不是凡间有多好,只是我惦念的那个人好,他在哪里我就觉得哪里好。” 白无常摇头,“你怕不是真傻了吧,你才见过几个人,就不怕别人骗你,在凡间,你吃了亏你找谁去?” 第36页 孟溪低头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不需要见很多人,我只认他一个,哪一天被骗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这世间的好与坏,我总得自己去尝一尝,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我也不懂。” 完全听不进去话,白无常只知道,孟溪真是个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别人说什么都不听,非得自己去受一受那凡间的苦。 凡间苦吗,自然苦。 亡魂每日哭哭啼啼,生老病死苦,爱恨离别苦,可这么苦,却总有魂魄惦记着凡间。 要问白无常,他也不懂这些,只不过,每日听够了亡魂哭诉,便只觉得凡间不是个好去处,幸而他对凡间没有执念,他觉得不好,想劝一劝孟溪,可是孟溪听不进去。 …… 临近中午,孟溪才悠悠然进了顾府,顾母不太喜欢她,所以她很自觉的避开了府中的人,免得一会儿有人又去打个小报告,顾母寻过来,顾谨之又要为难。 顾谨之院子里一点也不像过年该有的模样,她从顾府一路过来,哪里哪里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红爆竹,春联,大红门神像,只顾谨之这里,冷冷淡淡,门神像没挂,连个红爆竹渣渣都没有。 顾谨之正巧出来看看,刚好就见着孟溪在他院子里踩踩踏踏。 他笑了笑,眸中熠熠生辉,心中欢喜,却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来了。” 有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孟溪一见他出来就扑过去抱住他,闻到了他身上的清淡药香。 “我来了,你看,我没骗你吧。” 顾谨之去厨房把热着的汤圆端过来,他对孟溪道:“我们这里有习俗,元宵节要吃汤圆,我给你留了一碗,还是热的,你尝尝。” 汤圆圆圆滚滚,雪白雪白的,看着也好看,顾谨之用勺子舀了一个送到孟溪嘴边。 孟溪伸手准备接过来自己吃,顾谨之手挪了一下,没让她碰,他说:“你先试试,小心烫。” 孟溪就着他的手,轻轻的咬了一口,汤圆里面抱着的是磨碎了的芝麻馅儿,很香,也很甜,她就喜欢吃甜的。 “嗯嗯,好甜。”她喜欢吃,顾谨之就一个一个的餵给她吃,完了之后,又拿出帕子给她擦擦嘴角。 孟溪觉得自己要被养废了,在顾谨之这儿,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愁。 “顾谨之,你是不是没吃这个。”孟溪指了指空碗。 “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为什么不做咸的汤圆啊。” 顾谨之笑起来,捏捏她的耳朵,轻声道:“这个建议可以试试,不过味道肯定不怎么好,又甜又咸……” 嗯……想想就没食慾。 顾谨之就坐在孟溪面前,孟溪勾着他的手玩,她说:“顾谨之,你会不会骗我?” “不会。” “哈哈。”孟溪笑着道,“回答的这么快。” “不会骗你,信我。” 孟溪凑过去亲了亲他,“嗯,我信你,我就是随口问问,我见的人少,小心眼儿的也只认你一个,你要是骗了我,那我可要伤心死了。” 顾谨之回吻了她一下,贴着她耳朵,细细柔柔的道:“认我一个就好了,你若多看别人一眼,我心里也是极不舒服。”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公然与你母亲较劲?”孟溪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母亲为何看我不顺眼。” 顾谨之道:“别多想。” 孟溪摇摇头,“可我控制不住啊,你说,她又不知道我是个小妖怪,我又不图你们家什么宝贝。”想了想又毫不知羞地加了一句,“而且我还长这么好看。” 顾谨之忍不住笑出声。 孟溪看他一眼,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我长的不好看?” “自然好看,谁也比不上。”顾谨之总顺着她的话答,孟溪都被他顺的没脾气,不过想想,自己好像真没脾气。 脾气太好了,孟溪瞪了顾谨之一眼。 顾谨之莫名,他说:“今日元宵,城内很热闹,我带你出去玩。” “好啊。” 两人在房间里说着话,顾谨容忽然推开门,看见孟溪也在,愣了一下,然后又赶紧退出去关好门。 顾谨之和孟溪面面相觑,不知什么个意思。 顾谨容也是,他以前进来总会先敲门的,今日有些急躁,他本是想过来问问顾谨之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没办法啊,又没有佳人等候,只能约弟弟一起了,结果一开门,见孟溪也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顾谨容什么也没想就退出来了。 站在门外的顾谨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不敲门进去一下,招唿也没打的又立马出来很没礼貌,于是……他在门外淡定地补上了第一次没敲的敲门声。 顾谨之:“……” 孟溪:“……” 孟溪去开的门,顾谨之在她后面。 顾谨容一看是孟溪,仰起脸就是笑眯眯的,还扬了扬手道:“弟媳好啊,什么时候来的?” “呃……” “兄长有事吗?”顾谨之问。孟溪便退回来,让他们自己说。 第37页 只听顾谨容道:“也没事,就是想问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不过……”他看了孟溪一眼,“我觉得你已经佳人有约了。” 还没等顾谨之说点什么,顾谨容又立马接着道:“好了没事了,我走啦。” 让他晚上一个人待在府里他也待不住,弟弟有人一起,那他就只能一个人去出府去凑凑热闹。 元宵节可是个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偶遇个佳人。 …… 第21章 元宵佳节,灯火璀璨。 顾谨之和孟溪双双漫步在街市上,明月西斜,香车宝马,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人太多了,想漫步也漫不起来,好几次,孟溪都被行人撞到。 顾谨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他紧紧握着孟溪的手,“人很多,我拉着你。” 走了一会儿,视线终于开阔起来,人群也不再拥挤。 凡间总是热闹的,声声丝竹入耳,阵阵暗香袭人,京城长街灯火通明,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满眼皆是新鲜物什,真真一副繁荣昌盛的好景象,也只有晚上,才能见到这般盛景,若是白日里看,总觉得少些韵味。 旁边小摊子上有卖面具的,孟溪扯着顾谨之要去看一看。 顾谨之自然随她,原本出来玩就只为了她,当然是她开心就好。 孟溪在摊子前看了又看,最后看中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具,她觉得这个有趣。 摊子老闆反覆给孟溪推荐别的稍可爱灵动些的面具,她不要,她就只看中了这一个,然后给顾谨之也挑了个。 顾谨之那个是个半面妆面具,只有上半部分,戴上去也好看。 顾谨之一起付了钱,摊子老闆推销也推不动,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多说,客人喜欢什么样随她去,他有钱赚就行。 “怎么选了这么个面具?”顾谨之问她。 孟溪拿着面具,侧头朝他眨了眨眼,她说:“我觉得有意思,就想要这个。” 夜间人多热闹,茶楼酒楼上都占满了人,街道两旁有小孩放烟花,烟火纷纷,星落如雨,嘻嘻哈哈声融入一番繁华盛景中,童趣盎然。 小摊贩也都出来卖东西挣钱,不远处围着一群人,欢声笑语不休,孟溪拉着顾谨之过去凑凑热闹。 废了好大力气才挤到前面去,原来是一个猜灯谜得花灯的游戏,花灯漂亮,玲珑剔透,做工精緻,还有各种动物形状的灯笼。 孟溪见着这些,心中欣喜,扯扯顾谨之的袖子,对他道:“你看那个灯,真好看,我可以要那个吗?” “可以。” 想要花灯自然得先猜灯谜,答对了才能取走花灯。 摊主开始出题,“各位可听好了,百里挑一,打一节气,猜对了,灯笼自取。” 摊主是个中年人,笑意吟吟地看着众人思考谜底。 孟溪反正是一脸懵,她自己学问就是个半瓢水,更何况,凡间这些东西,她从来也没接触过。 “顾谨之,你知道是什么谜底吗?”孟溪问。 “白露。”顾谨之告诉她。 孟溪立马跳起来扬手,“白露白露。” 摊主看向她,孟溪问:“我答的可对。” 摊主点头,满意的道:“答对了,姑娘喜欢哪个灯笼,自取吧。” 孟溪毫不客气,取了她早早看中的那个灯笼,灯笼不大,是个鱼形灯笼,很小,但做工细腻精緻,栩栩如生。 “顾谨之……”孟溪提着灯笼笑靥如花。 顾谨之笑着问她,“怎么?” 孟溪拉着他的手,趁他不注意,在他侧脸亲一下,然后笑嘻嘻地道:“又聪明又好看,我果然最喜欢你。” 顾谨之摸摸她的头。 行至一座桥上,孟溪见桥下许多姑娘家在下面放花灯,小小的荷花形状,粉粉嫩嫩。 河水悠悠流淌,河面淌着无数花灯,灯中记载着少女一些不可说出口的小心思。 顾谨之看孟溪盯着那些花灯入神,也不愿再走,以为她也想去玩一玩,桥上人不多,他便和孟溪道:“我去买两个花灯过来,我见你看的认真,想来很喜欢这些。” 孟溪点点头,但她没想着要放花灯,她就想下去看看,捞一个花灯起来瞧一瞧。 总觉得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顾谨之再三叮嘱,“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别走开了,人多,我一会儿找不到你。” “嗯嗯。”孟溪看着他笑,“放心啦,我可以找到你。”然后她把面具戴上,“谁来惹我我就吓他。” 顾谨之轻声笑了笑,无奈地道:“你啊。” 孟溪拿着鱼形灯笼,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靠在桥上看下面,面具带来的效果就是,虽然她长的好看,但是目前别人看不到她的面容,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瘆人的青面獠牙,所以,桥上来往的人都是绕着她走的。 孟溪自己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直到她被撞了一下。 被一个小男孩撞了,小男孩不高,也不知怎么撞她腿上去了,孟溪侧头一看。 完了,小男孩呆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吓得跌到在地上,然后开始号啕大哭。 第38页 孟溪不明所以,她蹲下来,看着小男孩,问他:“你哭什么。” 小男孩坐地上往后挪了几步,捂着眼睛不敢看孟溪,他身上穿着的锦衣在地上蹭了一层灰。 孟溪想把小男孩手拉下来,小男孩不肯,一直哭,然后她就把手上的鱼灯递给小孩,小孩也不肯接,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一个字“怕……怕……” 孟溪:“……”原来是面具惹的祸。 孟溪取下面具,柔声柔气地道:“别怕,你再看看我,我带的是面具,不可怕。” 小孩这才犹豫着把手放下来,见孟溪果然没骗他,擦了擦眼泪,还在抽泣。 孟溪也自觉是自己的错,吓到人小孩了,为了赔礼道歉,她就把手上的鱼灯送给小孩。 小孩接下了,说了声:“谢……谢谢。” 孟溪摸摸小孩的头,“不用谢,是我吓到你了。”她把小孩拉着一起站起来,问他:“怎么一个人跑,你家人呢?” 小男孩又要开始哭了,孟溪赶紧制止,“别哭,好好说。”周围人太多,一会儿还以为她欺负小孩。 小孩带着哭腔说:“我……哥哥去给我买灯笼,人太多,走散了。” “那怎么办?” 小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着孟溪。 孟溪想了想,对小孩说道:“等一下,你把眼睛先捂上,我带你去找你哥哥。” 顾谨之去给她买花灯,回来应该还有一会儿,自己先把 小孩送去找他哥哥,再回来这里等着,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 在平地上,一眼望过去全是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 孟溪只能让小孩捂着眼睛,把他带到高处去,看一看下面,找一下他那不太靠谱的哥哥。 小孩不知为什么要捂住眼睛,但为了找哥哥,还是听了 孟溪的话,他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抱住灯笼。 孟溪带着他飞到屋顶上去了,地上的人只看到一袭红影从眼前掠过,还没注意看清是什么就不见了,揉揉眼睛,以为是幻觉。 小孩只感觉耳旁有冷风吹过,周围越来越安静,直到冷风停下,脚落在实地,孟溪开口和他说:“你看看。” 他这才敢睁眼,“!!!!” 还不如不睁。 孟溪见小孩没动静,又和他说:“你看看这下面,可找得到你哥哥。” 小孩完全不敢睁眼。 孟溪道:“别怕,我在,你掉不下去。” 小孩又小心翼翼睁眼,但心中用还是害怕,扯着孟溪的手不敢松。 他看了看孟溪,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我是遇到神仙姐姐了吗?会飞的神仙姐姐。” 于是两人坐在屋顶上寻人,人实在太多,小孩注意力又不集中,看了好久才见到地面上一个夹在人群中有些焦急的白色身影,他在那儿比比划划,明显就是在找人。 孟溪朝下面指了指那道白色身影,“那个人,是不是你哥哥。” 小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确认,“是的。” 孟溪存心逗一逗他,她说:“你走丢了,我怎么见你哥哥一点也不着急啊?” 小孩又要哭,孟溪一笑,“骗你的,你看他不是很焦急地再找你吗?” “我把你送过去。”孟溪其实也心急,顾谨之要是买花灯回来没见着她可怎么办。 于是小孩在毫无准备,眼睛也没闭的情况下……被孟溪从屋顶上挟下来,落地之时,摇摇晃晃,总也站不稳。 “去吧,你哥哥在那儿。”孟溪说。 “姐姐不和我一起过去吗?” 孟溪一笑,“我和你一起过去干嘛,我又不找你哥哥。” 第22章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白衣男子算是看到孟溪和自己弟弟了。 白衣男子走过来,小孩看见他,喊了一声:“哥哥。” 男子摸摸小孩的头道:“才说去给你买个灯笼,你跑哪儿去了。” “都怪哥哥,自己跑去玩儿,把我弄丢了。”然后小孩指了指孟溪,“这位姐姐送我过来的。” 白衣男子朝孟溪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 孟溪摆摆手道:“没事。”然后又对小孩说:“街上人多,别到处跑。” 话说完,孟溪就要走了,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反正人送到了,她就要回去找顾谨之。 正当她抬脚欲走,小孩喊住她,“姐姐不和我一起去我家吗,我家可有钱了,你帮我找到哥哥,我家有重谢,你想要什么都有。” 孟溪回过身来,认真想了一下,她说:“我什么都不缺啊,等我想起来再去你家要。” 她走的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小孩对哥哥说:“那位姐姐会飞。” 白衣男子笑了笑,“是吗,你怎么还把人家的灯笼也拿走了。” “才没有,那位姐姐给我的。” “说谢谢没有。” “嗯……”小孩扯扯白衣男子,“那位姐姐会来我家吗?” 第39页 “应该不会。” “啊……哥哥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名字啊。” 白衣男子笑了笑,眉眼温润,他道:“问来做什么,有缘自会再相见。” …… 这边顾谨之买了花灯回来一看,孟溪不在桥上等着他,周围都是人,根本找不到那抹红色身影。 孟溪总是神出鬼没,她要不见了,问路人根本问不出来,顾谨之知道这点,但他总要去找找看,假如孟溪不是自己走了,而是被她家里人带回去了…… 他总要先找找的。 顾谨之心中难过,不论是孟溪自己走,还是被家里人带走,都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他的错,他没有把人看好。 可是诺大京城,十条八条大街深巷,人群熙攘,他该去哪里找,若是孟溪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待会儿回来又没等到他,两人就会错过,于是顾谨之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在原地等。 顾谨之看了看手中的花灯,他蹲下来,花灯放在地上,心里想:我再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她没有回来…… 周围路人都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大男儿怎么就蹲地上不起来,一副颓丧的样子。 幸亏孟溪走路似飞,帮小孩找到哥哥后就立马赶回来。 她看到顾谨之垂着头蹲在地上,脚边放着两个刚买来的花灯,孟溪莫名心疼,她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轻轻的叫了一声:“顾谨之……” 顾谨之听见声音,肩膀动了动,他抬头看孟溪,眼眶有些红,眼里隐隐带着点血丝,他就这样看着孟溪,也不说话。 孟溪靠过去,和顾谨之额头相抵,她说:“我没走,有个小孩与哥哥走丢了,我把他送回去。” 顾谨之虽从小被娇养,但实际上很缺乏安全感,平日里看着开朗又温柔,心低深处却总有些阴郁不太乐观。 孟溪和他近距离相处过,心疼他,所以只愿他开心乐观一点。 孟溪吻了吻他眼角,她说:“是我不好,我该等你一起的。” 顾谨之眼睫颤了颤,他看着孟溪,捏了捏她的手,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很小,近似耳语,只说给孟溪听,他说:“你给了我一场梦,我沉溺其中不愿醒来,可你不知道,我爱你,想要你,到哪儿都想带着你,甚至……”想把你关起来,这世间纷扰太多,我只想和你一起过一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可你对外面那么嚮往,我哪里捨得不让你看。 孟溪勾着顾谨之的手指柔柔地道:“顾谨之,你也要信一信我,我虽然是个小妖怪,可我也知道骗人不对,我说会等你,不会走,那就是不会走。” 孟溪把地上两个花灯拾起来,她笑了笑,说道:“顾公子,小女子邀请你一起去放花灯,可愿同行?” 顾谨之心情低落,孟溪实在不会安慰人,只能借玩耍转移注意力,她拉了拉顾谨之,“走吧,灯都买好了,和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 这么热闹的日子,顾谨容在家必然是待不住,他也出来了,可惜弟弟佳人有约,他只能出门偶遇佳人,结果…… 佳人没遇上,遇上了与他处处不合的李思乐。 要说顾谨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那欢脱的性格,若是朝堂上遇李思乐,必定是相看两相厌,再不就是吵吵吵。 偏下了朝堂,或街上偶遇,他就总也忍不住要去惹一惹那李思乐。 李思乐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直襟长袍,黑髮高高束起,眉眼温润,腰间坠有玲珑玉佩,身旁还跟着个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提着两个小灯笼。 顾谨容平日见到李思乐总是身着朝服,这是第一次见他穿便装出门,不过……他身旁那小男孩是谁,不会是他儿子吧,也没听他成婚了啊,李思乐才多大,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孩子吧。 顾谨容一个人暗戳戳的想,他看见了李思乐,李思乐却只顾着和身旁的小男孩说话去了,压根儿注意到顾谨容。 这都碰上了,顾谨容岂有不惹得道理,于是他便走过去,往李思乐身前一堵,笑眯眯说了句:“李大人晚上好呀,这么巧。” 李思乐差点就撞他身上去了,一见堵着他的人是顾谨容,笑了笑便跟着道:“顾大人也好啊,怎么一个人出来凑热闹?” “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出来走走,没曾想,还碰上了李大人,可见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李思乐看了看顾谨容,说道:“京城不就这么大,想见总会见到的。” 嘿,李思乐这是什么意思,顾谨容心想,难不成还以为我是故意来找他的?谁乐意碰上他啊。 顾谨容也不想一下,李思乐原本没看见他,也不知是谁非要堵人家面前去和他打个招唿。 顾谨容摸了摸李思乐身旁的小男孩,问他:“这位是……” “我弟弟。”李思乐答 顾谨容拍了拍胸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还没说完,瞧见李思乐抿嘴笑看着他,不由得问,“你笑什么?” 李思乐摇摇头,道:“顾大人以为什么?” 顾谨容正准备说话,却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道身影,他顺手就扯了扯李思乐的手,一只手指着人群中的那道身影,他说:“诶,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楼柯……” 第40页 李思乐先是侧头扫了一眼被顾谨容拉着的手,然后再看看顾谨容,顾谨容双眼盯着远处,丝毫没发觉自己正拉着死对头的手。 顺着顾谨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人群中有道瘦削身影,长相英气,走路带风,不是楼柯是谁? 只听顾谨容嘀咕:“奇怪,楼柯不是远在边关吗,什么时候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多久顾谨容又激动了,“楼柯后面跟着的是皇上?真是诶,你看。” 李思乐摆了摆手,道:“顾大人,你先把我手松开。” 顾谨容这才反应过来,一看自己拉着李思乐的手,瞬间就呆了,赶紧把手放开,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看李思乐。 李思乐道:“估计是皇上把楼柯从边关召回来的?” “皇上和楼柯关系有这么好吗?”顾谨容道:“还一起微服出来闲逛。 “顾大人要不去问问看?” 顾谨容看一眼李思乐,“你去。” 两人说话期间,楼柯和萧泽都走远了,楼柯走的太快,皇上都要跟不上了。 李思乐的弟弟眼尖,没想到一晚上还能两次碰上神仙姐姐。 “哥哥……”小孩喊到,“你看,你看,那个神仙姐姐,是不是很有缘啊。” 什么神仙姐姐啊,顾谨容一看,不远处手拉着手的不正是自己的弟弟和孟溪两个人嘛。 顾谨容看了看小孩,他问:“为什么叫她神仙姐姐啊,因为长的好看?” “嗯嗯嗯……”小孩很开心的点头,“神仙姐姐会飞。” 弟媳会飞,奇了? 顾谨容看了看李思乐,李思乐已经顺着小孩看着的方向瞄过去。 “哥哥,快去问问神仙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李思乐正要开口,顾谨容连忙插话,“咳……那个神仙姐姐吧,实不相瞒,是我弟媳。” 李思乐听后就笑起来,他道:“顾大人的弟弟一表人才,佳人在侧,怎么……” “我怎么……”顾谨容反问,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出来看看能不能偶遇佳人嘛。” “哦~”李思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遇上了?” 顾谨容道:“遇上了啊,这不是遇上你了么,李大人?” “……” “哈哈哈。”顾谨容放声大笑,就喜欢看李思乐无言以对的表情。 第23章 孟溪手有些疼,被顾谨之捏的,但她没吱声,因为,顾谨之心情不太好。 不远处有小孩跳起来喊:“姐姐……姐姐……这里这里……” 孟溪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看,是她刚送走没多久的小男孩,凡间这么小的吗? “顾谨之,你看呀……”孟溪扯着顾谨之道:“那小孩,走丢了,我就是送他去找哥哥才没有等你的,竟然又碰上了。” 顾谨之果然往那边看了看,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望着这边笑,肯定不是对他笑,只能是对孟溪笑了。 顾谨之神色别扭地说:“我看见了,人家哥哥还对着你笑呢!” 他开口说话,孟溪自然很高兴,可这别扭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她道:“顾谨之,我不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你就开始闹脾气了,你多大啊?” “二十一岁。”理直气壮。 “……”行吧行吧,不计较,没什么好计较的,自己几百岁了,习惯习惯,这是我喜欢的人,以前都没发觉他性格这么多变。 孟溪说:“你哥哥也在。” “是吗?”顾谨之一看顾谨容也在,为避免尴尬,于是拉着孟溪就走。 “我们不去打个招唿吗?” “不用,反正天天见。” “啊……可是我说的是和那个小孩哥哥打招唿呀!”孟溪凑近顾谨之耳朵旁,轻声细语的道:“小孩还让我去他家,说他家很有钱……” 顾谨之立马停下。 孟溪大言不惭地说:“可我是那种爱钱的小妖怪吗,我不是最喜欢你吗,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拒绝啦。” “唔……”孟溪笑得开心,不防被顾谨之吻个正着,大庭广众之下,好羞愧。 顾谨之的吻很轻柔,沿着嘴角吻上脸颊,细细密密的亲吻,十分温柔缱绻,末了,还在她下唇处轻轻的咬了一下,孟溪觉得痒,“哼哼”地笑起来,她说:“快带我走,人太多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顾谨之当时估计是把周围人都给忽略掉了,待孟溪一说完话,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还在街市上啊,他的耳尖瞬间漫起薄红。 孟溪拉着顾谨之就跑,太丢人了,幸好谁也不认识谁。 顾谨之心情终于好点了,也很久没这么大大方方恣意随性的跑路。 他们跑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孟溪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看除了你以外的人。” “是” “啊……那这就有点难了。”孟溪勾着顾谨之的手指,挠一挠他的掌心,她说:“我看什么也不会有看你这么深情,你是我的日月星辰,你是我的小花花。” 第41页 “噗……”顾谨之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是你的小花花?” “嗯嗯嗯,小花花对我可重要了,我有一大块地盘,上面种的的全是我的花,你是我最喜欢的一朵。” 顾谨之总容易被孟溪一本正经的给带偏了,明明不久之前,自己心情还是很低落的,孟溪简直就是自己的良药,喜欢她到只想让她看着自己,再不去想旁的人和事。 玩玩乐乐,孟溪也熘达的差不多,吵着顾谨之要回去,还不想走路。 顾谨之弯着腰,他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孟溪说:“不嫌我重啦。” 顾谨之道:“背的动就把你背回去,背不动我们俩就在这坐等天明吧。” “顾谨之,你可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 “什么意思?” 孟溪趴到他背上,在他耳旁说:“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就说,背不动也要背,或者……或者……用轿子把我抬回去啊。” 顾谨之低声笑道:“会的,娶你那天,必定八抬大轿迎你做我妻子。” “嘿嘿”孟溪笑着,“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小孩子气,以前的温柔都是假的吗?” 顾谨之没接话。 孟溪又说:“现在可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只是厌恨自己,爱你,却不能随你一起,偏要做个凡人,这世上若有可以做妖怪的的诀窍,便是受天大的磨难,只要最后能与你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 孟溪咬了咬他的耳朵,贴着他耳旁道:“管那些做什么,也别厌恨自己,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孩子气是你,温柔是你,就是不解风情我也认了,谁叫你是顾谨之呢,顾谨之戳我心窝子。 ”她笑了笑,又道:“再说了,说不准你以后还要嫌我是个小妖怪呢。” 不会的,顾谨之心想:怎么会呢,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 顾谨之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太过于执着,太过于贪婪,好不容易有人入了他的心,怎可轻易放她走。 他也有怕的啊,一怕自己不在了,孟溪会念着他,成日郁郁寡欢,二怕她真的半年不到就把自己忘干净,喜欢了别人……若是喜欢了别人也好,也好……总归自己也不知道,只愿小妖怪过的开心。 顾谨之低声说道:“下次别再忽然不见踪影了,我也不知该去哪儿找你,不过,你要真走了,我会在原处等你回来的。” “没有下次。”孟溪说。 天边明月已藏进乌云里,星星也看不见,但没关系,灯火依旧璀璨,前路漫漫,每一天都是好日子,我会陪着你,直到生命凋零。 …… 那边顾谨容看到弟弟和孟溪两个人,还以为他们会过来,结果……小两口看一眼这边,掉头就走是个什么意思?? 小孩一直扯着李思乐,急急地道:“哥哥,哥哥,神仙姐姐都走了,你快去追啊,问一问名字。” 顾谨容一听就乐了,他对小孩道:“追什么呀,你的神仙姐姐名花有主啦。”然后又对着李思乐说:“你们怎么遇上的,可别追啊,那是我弟媳。” 李思乐自然不会去追,他牵着弟弟的手,说:“走吧。” 顾谨容索性也跟着一起,反正无处去,跟着李思乐一起也挺好玩儿的。 他把小孩儿手上的两个小灯笼接过来,另一只手牵着小孩,小孩也不排斥,总之画面看起来很美好,有点像一家三口,当然……如果两个大人中有一个人换成女子打扮的话那就更像了。 …… 朝堂之上的李思乐与生活中的李思乐完全不一样,生活中的他温柔有耐心,对弟弟也是百般包容,是包容不是纵容,他会告诉弟弟哪些事可做,哪些事做不得。 他也会和弟弟一起玩小孩子喜欢的游戏,讲真的,顾谨容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思乐那么大的人跟一群小孩子一起放烟花,瘦瘦小小的竹棍子上用纸包了一点点火药,点着之后,绚烂迷人眼。 要说起烟花,顾谨容记得自己小时候偷偷地给顾谨之买过,但从没见过他玩,小时候弟弟脾气还不好,真是太不可爱了。 小孩在一起玩,总是比较开心,欢声笑语传入耳中,不自觉地也会跟着一起高兴起来。 顾谨容看着李思乐,心想:李思乐就这样很好,性格就应该和他的长相是一样的,温温润润,自己肯定比较中意生活中的李思乐啊,谁愿意天天和同一个人吵架?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说出来了,他道:“李大人生活中温柔细心,为何朝堂上总与我不合,难道我说话处处与你犯沖?” 李思乐放烟花正开心着,骤然听见顾谨容与他说这些话,愣了一愣,而后挑眉看他,“我也奇怪,难道不是你与我不合?” 顾谨容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们以后都别吵了吧,反正来来去去,说的总是那些事,争来争去,都被别人看笑话了!” 李思乐只看着他不说话。 顾谨容只觉得自己有毛病,好好的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他想一巴掌唿死自己。 第42页 后来觉得太尴尬,顾谨容便转移话题,“李大人上次,哦……是去年,你的丝帕还在我这儿呢,要知道今天会遇上你,我就直接带在身上了。” “顾大人上次说,洗了之后还我,你洗了?” “洗了啊。”顾谨容说完,又立即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不是我洗的,府上小丫鬟洗的。” 李思乐只勾着嘴角看着他笑。 顾谨容见他笑,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李大人要是个女子的话,我就……” “嗯?就怎样?” “我就娶了你,然后要你天天给我洗衣服。” 李思乐“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道:“不如顾大人嫁我吧,我不介意娶个男子。” 顾谨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我把你当对手,你竟然想娶我?” 月淡风斜,横枝疏影,一片喧噪声中,李思乐说,他不介意娶个男子回家,顾谨容心慌意乱,只觉自己入了魔障,耳边来来去去总是那一句话,“顾大人不如嫁我吧。” …… 第24章 过完春节后,天气逐渐回暖,接连几天的大好晴天,顾谨之要把书房里的书搬出来晒一晒,不要别人帮忙,自己一个人慢慢整理,慢慢弄。 孟溪自然随他去,顾谨之的书太多,分门别类,每一本该放在哪里他都心中有数,孟溪就在旁边看着,顾谨之做事认真,孟溪也不好去打扰,索性就坐在书桌上随手翻书看。 顾谨之从外面进来就见着孟溪靠坐在书桌上,一条腿撑着地面,另一条腿垂下来晃晃荡盪。 不知看的什么书,垂着眼睫嘴角带笑,看的很认真,顾谨之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注意到。 直到顾谨之喊了一声,“孟溪!” 孟溪这才抬起眼看他,朝他一笑。 顾谨之道:“看的什么书,这么开心。” 孟溪把书一合,递给他看。 “……”顾谨之脸色变了变,他说:“我可以解释!” 当时顾谨之心血来潮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一本《除妖录》,闲来无事就随手翻了翻,后来孟溪头髮被烧了的那次躲进书房不出来时,他就把书收起来了,怕孟溪看到不好想,毕竟孟溪说自己是个小妖怪,而这本书名字就叫《除妖录》,听起来确实不太好。 孟溪用手勾了勾顾谨之的下巴,她说:“你解释什么呀……” “这本书……” 孟溪看了看手上的书,随手翻了几页,她道:“这什么神仙书啊,太扯了!” “?!”什么意思? 孟溪道:“顾公子啊,真没想到你竟然会看这么……这么扯的书。” 顾谨之愣住,正常反应不是应该是质问吗,质问他为何会看这本与除妖有关的书。 孟溪低着头边翻书边道:“说狐妖怕黑狗血,嗯……”她想了想,自言自语,“应该怕的,小狐狸那么爱漂亮,黑狗血要是粘到身上,可不是要气的打人。” “再说竹子精,怕火烧?”孟溪勾着顾谨之的手摇了摇,点点头,“这个应该没错,我也怕火,太可怕了,还烧了我头髮。” 顾谨之靠近孟溪,双手揽在她的腰间,把她环在书桌与自己身体的空隙里,无处可逃。 他低头,蹭着孟溪的额头,小声地道:“这本书我就是无聊随便翻翻的,也不知打哪儿找出来的,你要不喜欢就烧了吧,虽是‘除妖录’,但我从没动过什么心思去除妖,所以你一定不要误会,这本书被我收过一遍,现在又翻出来了,不论这上面写的是对是错,总归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不会。”他拉着孟溪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然后把手压在自己胸口处,他说,“只想保护你,永远不会伤害你,怕给你的东西不够,自己有的,你想要的,都想弄过来给你。” 孟溪眨眨眼,两人离得太近,顾谨之瞳孔中映着自己的倒影,眼眸深邃,似一汪沉寂多年的碧潭,见到她的那刻,眸中漾起波澜。 孟溪鬼使神差地去吻了吻他,贴着他的嘴角柔柔地道:“想什么呢,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顾谨之搂紧了她的腰,他道:“你一直与我说自己是小妖怪,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妖。” 孟溪放下书,两手勾住顾谨之的脖子,凑过去,在他耳边腻腻的轻喃:“我是小妖精,专门惑你的小妖精,唔……” 孟溪真有那个本事,勾的顾谨之的心都要柔成水,自遇到孟溪后,似乎人生中从小到大缺失的东西都被填满,没什么能比她更好。 “顾谨之……”她喘息着低低的叫了一声。 顾谨之在吻她,很深情很霸道的吻,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孟溪挣脱不开,推也推不动,她都快窒息了,自己作的什么孽,顾谨之又着了什么魔。 想侧头躲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吻,可是顾谨之不放手,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她避无可避。 孟溪只能紧紧抱住他,才不至于让自己站也站不稳,就这时间她也能走神的想着,完了,完了,第一个因为亲吻而窒息的小妖怪非我莫属了。 第43页 幸好顾谨之后面放开了她,放开她之前还在她下巴处咬了一口,然后又把她搂住,嘴唇在她脸颊和耳朵下方轻蹭。 还好还好,孟溪这才得以趴在他肩上轻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再也不要和你做这种事。” 顾谨之轻拍着孟溪的后背,嘴唇挨着她的耳廓旁,低声沙哑的和她道:“要的,我爱你,我给你的一切都要接受。” “顾谨之……”孟溪趴在他肩头细声细气的喊。 “嗯?” “你刚刚……吓到我了。” 顾谨之微微一笑,继续拍着她的背部,他说:“对不起……不过刚刚好像有人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孟溪从他怀里出来,“你刚才像是要吃了我。” 顾谨之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微微湿润,眼里泛着波光,平日里的活泼灵动被掩盖住,此刻看来,竟显得有些可怜。 她可怜地说‘你刚刚好像要吃了我。’ 顾谨之又凑过去亲了她一下,“我爱你,别怕我。”他把孟溪的手指一根根伸展开来,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与她十指相扣。 孟溪太瘦了,十指纤纤,顾谨之毫不怀疑,自己的手可以把她的手完完全全给包裹住。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透过书房的窗子,温煦的光照打在顾谨之的侧脸上,孟溪能清楚的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在眼角处落下的阴影,根根分明,她看的入神,竟还有心思去数一数,眼睛也好看,瞳仁漆黑如墨,看着她的时候,满是深情。 就这样最好了,无人打扰,就只他们彼此,再多的凡尘杂事都可以不去理会,那些不顺和影响心情的一些事都可以暂时先放一放的。 “我果然最爱他,不只是惦念他的美貌,他的人,他的心我都惦念着。”孟溪想:哪怕是一根眼睫毛我也爱。 “我也爱你,顾谨之。”孟溪听见自己这样说给顾谨之听。 才想着无人打扰才好,立马就有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是小丫鬟,小丫鬟在外面道:“二公子,夫人让你过去前厅一趟。” 顾谨之的母亲叫他,他自然要去,他和孟溪说:“自己在书房玩会儿,我去去就回。” 孟溪道:“去吧去吧,二公子。” …… 顾父春节前一天回家了,他是个商人,经常往外面跑,能够在家陪妻儿的时间并不多,幸而,顾母贤惠,诺大顾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外面有他打拼赚钱,家里有妻子持家育儿,很好,很和谐。 顾谨之去了前厅,见一家子人都在,父亲,母亲两人分坐在大厅两侧主座上,兄长坐在父亲左下方,他一来,顾谨容就笑着朝他打招唿,“谨之来了,先坐。” 于是他便坐在母亲的右下方,与兄长对立而坐,不太清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为何一家人都在。 顾谨容眼神一直往主座上的顾父顾母那边瞟,顾谨之也看了过去。 顾父在家时间少,府中的事大部分都是母亲拿主意,再大一点的事就是同父亲商量一下,然后,还是母亲做决定,所以这次两人都在,还叫了兄长,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是父亲先开的口,他说:“谨之已经二十一岁了,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合心意的姑娘,算算日子,对对八字,就该娶亲了。” 兄弟俩都没料到会是这么件事,顾谨容嘴快,父亲话一落他就接着道:“谨之有心仪的姑娘了。” 顾母眼神扫下来,直接瞪他一眼,顾谨容摸摸鼻子不说话,然后看了看坐对面的顾谨之。 顾谨之倒是淡定,说的好像不是他的事一样,本来也就不是,兄长都还没娶亲,倒先操心起他的事了。 他说着和兄长一样的话,他说:“我有心仪的姑娘了,说好了要娶她的。” “你……你心仪的姑娘,你知道她从哪儿来,家住哪儿吗?”顾母坐在主座上,怒道:“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妄想进我们家,我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顾母从来都是事事顺着顾谨之的,但也不知为何这件事上总是不妥协,她总认为孟溪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处心积虑来骗他的儿子,他儿子见的人少,也不知野丫头给她灌的什么迷魂汤药。 “她不是野丫头,母亲。”顾谨之平静且坚定地道:“她会是我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母亲不喜欢她,也请不要叫她野丫头,她在我这儿是一块珍宝。” “你……”顾母气的要拍桌子,但她忍住了,这样很失礼,她再生气也不能让自己损了大家闺秀的形象,她只能气着嘲讽道:“那丫头也真有本事,我辛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几句话就被她给骗走了,也不知手上还有多少迷魂汤药去骗别人。” 顾谨之不说话,他不和母亲吵,但在这件事上他也不会妥协,孟溪从没骗过他,她很好,她也不会去骗别人。 这个世界上,有人好有人坏,有人喜欢你,自然也有人讨厌你,母亲不喜欢孟溪,没关系,我爱她就好。 顾谨之道:“父亲,母亲,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第44页 家里的事顾父向来没个主意,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和自己的儿子较什么劲,只是顾母很生气,儿子跟她顶嘴,反驳她,顾父只能去安慰自己的夫人。 顾母的杀手锏就是哭,她气极,儿子不听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回头,一般情况下,她一哭,顾家两个孩子不论事情对错,一定会立即承认错误,可是这次没有,有父亲在,顾谨之一走,顾谨容看了看,觉得没意思,也一起走了。 第25章 顾谨之走在前面,也不回头,顾谨容跟在后面喊他,“走那么快干嘛,等等。” 顾谨之站定,回头看着兄长,他道:“兄长有话要说?” 顾谨容慢悠悠走过来,站在弟弟面前,眼带笑意,他说:“哥哥支持你啊,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又没错,看好你。”他顿了顿又道:“嗯……最好还是和母亲好好说说,你真要娶孟姑娘,三书六礼是少不了的,没有哪个人的婚姻是不想被人祝福着的。” 顾谨之点点头,“我尽量。” …… 孟溪在书房发现了一幅画,顾谨之画的,画中的人是她,是她初来凡间幻化的一副白骨脸模样吓人的样子,画中的她手里握着一株彼岸花,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顾谨之没有看见,那天天太黑,她只是吓了吓那个劫匪,劫匪晕过去之后,她便恢復了自己的样貌。 原来他第一眼就知道我是个妖怪。 她把画收起来,放回原处,然后在门口等着顾谨之回来。 屋外阳光灿烂,穿过还没长出新叶的大树枝桠,温柔的照在孟溪的脸上,身上。 果真不比地府,地府永远见不到太阳的,孟溪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笑,她想:凡间真是好啊。 深吸几口气,感觉阳光中都带着淡淡的香气,闻着很舒服。 顾谨之一路想了许多,见到孟溪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心生欢喜,很多杂事都可以一一抛弃,有什么关系呢,我真的真的别无所求,就单单只想要小妖怪一个。 孟溪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顾谨之在不远处向她走来,她瞬间笑靥如花,朝着顾谨之挥手,“回来啦。” “嗯,回来了。”顾谨之道:“这么大太阳,怎么在外面站着。” “晒太阳啊。”孟溪说。 “你不是……不能晒太阳?”顾谨之伸手给她挡了挡照在她面颊上的阳光。 孟溪把他的手拉下来,“你听谁说我不能晒太阳的?” 顾谨之道:“我见你以前都躲在太阳底下,若是出去走路也定然是往阴凉处走。” “哈哈”孟溪笑他,“我没有怕太阳,只是以前没见过,来了凡间,见到阳光,最开始总有些不太适应。” “啊……走吧走吧,进去吧。”孟溪拉着顾谨之的手,“对了,你母亲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事啊,我父亲回来,一起坐着说说话。”顾谨之道。 他不和孟溪说顾母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因为说了也没用,还会让她心里不舒服。 但孟溪明显不信,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就只是说说话?” 可能顾谨之样子看着就不像是会骗人的人,他一本正经地道:“是啊,我骗你做什么。” 这几天,孟溪都在书房和顾谨之一起很认真的练字、识字,识字倒是还行,记得住,就是练字吧,感觉越练越不好看,以前还有自己的风格,现在完全是鬼画符了。 为此,她不止一次地质疑过自己的手可能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她把这个说给顾谨之听,顾谨之总是很无奈的笑着看她,后来干脆演变成顾谨之手把手教她写字,嗯……可能手把手教真的会好点,毕竟她的字又从鬼画符变成另一种样子。 你让她仿顾谨之的字,她不会仿完整的出来,但那个字里面的一撇一捺,她倒是可以仿一半出来。 好吧好吧,最终孟溪还是放弃了仿顾谨之的字,自暴自弃了,任由自己手下写出的字放飞自我。 这一日,顾谨之在书房看书看的时候睡着了,孟溪消无声息的潜到他面前,拿着搁在一旁的毛笔,然后轻悄悄的蹲在他身边,在他手背上画了只小乌龟。 乌龟画完后,放下笔,准备偷偷的跑人,可是她低估了顾谨之,顾谨之白天睡眠质量很不好,说是睡觉,其实就是闭着眼睛眯,眯着了就睡,眯不着就闭着眼睛想事情。 “啊呀……”孟溪躬着身子想要静悄悄的走,衣袖就被人揪住了,侧头一看,顾谨之醒了,正看着她笑。 顾谨之道:“跑什么?”眸光下扫,他看见了自己手背上墨水还没干的小乌龟。 孟溪趁机摆脱他的手掌心,离得远远的,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 顾谨之嘴唇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冷淡,但是真要笑起来,孟溪觉得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此刻,顾谨之看了看手背上的小乌龟,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看向孟溪,疑惑的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快过来。” 孟溪瞧着他也不像要生气的样子,何况,顾谨之看着她的时候,笑得很温柔,她喜欢看顾谨之笑。美色当真误人的很,顾谨之一叫她过去,她就丢盔弃甲,早就忘了自己当时为什么离他那么远。 第45页 待她一过去,顾谨之就把她拉住,他道:“练字练的没兴趣,乌龟倒是画的好。” 孟溪只能尴尬道:“是……是吗?要不再画一个?” 顾谨之:“……” 顾谨之捏着她的手指玩,时不时来个十指相扣,孟溪甩了甩手,没甩脱,她道:“你刚刚不会一直在装睡吧?” “没有啊。”顾谨之摇头,“你进来的时候我才醒的。” 他坐在椅子里侧着头和孟溪说话,孟溪就站在他身边,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略弯,看着她的时候总是眼带笑意,满目深情。 孟溪鬼使神差地伸手触了触顾谨之的眼睛,他的睫毛就像轻薄的羽翼一样,很好看。 “顾谨之……”孟溪轻声叫道。 索性也大胆了一回,直接跨坐在顾谨之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沿着他的眼角细细的亲吻,然后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小声呢喃着,“好喜欢你啊,想陪你很久很久。” 顾谨之怕她摔倒,一手扶在她的腰间,他道:“我也是。” 孟溪“嘿嘿”笑了两声,趴在他肩头,凑在他耳边,开玩笑似的道:“顾公子,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这样和他说话,顾谨之只觉得自己心里有只小猫在不停的挠他的心脏,他微侧着头,亲了亲孟溪的脸颊,“哦?是吗,什么秘密?” “书房里,我看见了一幅画,画上的人是我吗?” 她这样一说,顾谨之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幅画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道:“是你,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孟溪皱眉,哀怨的道:“错啦,那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当时,当时就是吓唬人来着,谁让那人打劫打到我身上了。”她想了想,大言不惭地又道:“我好歹也是个有地盘的小妖怪吧,这么容易就被打劫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孟溪听见顾谨之低低的笑声,她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顾谨之摇摇头不说话。 孟溪便靠在他肩上嘟囔着,“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妖怪了,不过我原身不是这样子的,那只是为了吓唬人的。” 她轻嘆一声,然后极其认真和顾谨之解释,她说:“你别怕我,我不是那个样子,你看我现在,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本来的模样,不是假的,不是我变的。” 孟溪以前从来不担心这些,她就是个妖怪那又怎样,碍着谁了,后来她喜欢了顾谨之,顾谨之是个凡人,凡人对妖怪总会莫名畏惧,尽管很少有妖怪跑来凡间作乱,但只妖怪这个词,听起来就会被排斥。 所以她要在他面前一直强调,我是个小妖怪,如果他怕的话,自己定然会走,可是他不怕,他还和她说,妖也分好坏,所以,孟溪就记上他了,恨不得天天陪着他。 顾谨之那么好,孟溪有一个想和他一起共赴白头的愿望,可是她知道,不可能的。 顾谨之手指卷着孟溪的一缕头髮玩,听见她给自己说的这些话就知道,小妖怪又钻了牛角尖。 他说:“小妖怪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怕?” 话才落,就听见孟溪在他耳边轻轻“哼”了下,顾谨之想笑,他道:“这怎么还不信,是真的,你看我也从没骗过你是吧。” 孟溪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顾谨之现在书也看不了,只能两手搂住她的腰,还等着小妖怪说话呢,结果过了好半晌,听见耳边唿吸声渐渐平缓下来,侧头一看,竟然在他身上睡着了。 顾谨之哭笑不得,刚刚还那么委屈地让自己不要怕她,现在就在他身上睡着了,真是…… 顾谨之吻了吻她的脸颊,小声道:“小妖怪永远是我心爱的小妖怪。”他就这样抱着她睡,没有把她送到床上去。 多希望时间慢慢的走,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和小妖怪相处,带她去吃她想吃的东西,带她去看她所憧憬的凡间,看青山,看绿水,看日月星辰。 第26章 顾谨之手背上那只小乌龟好几天才掉的,孟溪最开始以为是他不愿意洗掉,后来才知道自己多想了,因为那墨水干了之后很难洗掉。 孟溪十分愧疚,自己瞎胡闹,顾谨之也不说她,任由她闹,于是她便自知自觉地过来帮他磨墨。 说起来,磨墨也是个技术活儿,要轻要慢,还要控制兑水的量,磨出的墨汁要细腻润泽,孟溪性子跳脱,一般来说,这样安静费时间的活儿她是很难坚持下去的,但是在顾谨之身边,她性子渐稳,总是下意识模仿顾谨之。 顾谨之性格温和内敛,谦润如玉,孟溪跟着他学了不少,看着他认真写字看书,孟溪就会安静的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至于为什么不一起练字……算了,不说也罢。 顾谨之练字的时候,孟溪就去翻他书房里的书,翻到一本诗集,诗集里有一首诗,孟溪特别喜欢,但她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写得好,又不知好在哪儿。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拿着书去问顾谨之,顾谨之放下笔,看见这首诗,就给她解释,他说:“这是一个诗人悼念自己亡妻而作的诗,他爱他的妻子,眼里心里只有妻子一个人,以后见的人再多,看的风景再多,都比不上自己的妻子。” 第46页 “哦……”孟溪点点头,似懂非懂,然后她放下书,笑嘻嘻地对顾谨之道:“这样说的话,那你就是我的沧海之水,巫山行云了,毕竟遇见你之后,我也不想再看别的人了,我眼里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呀。” 顾谨之揉揉她的头髮,被措不及防的表白撞乱了心跳。 他一直都知晓孟溪恋着他,但从未听她明明白白地和他说,‘你是我的沧海之水,是我的巫山行云,遇你之后再不想见别人。’ 人的喜欢分很多种,有浅浅的喜欢,也有深沉的喜欢,有的独独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也有的是万千事物与人,样样都喜欢。 顾谨之觉得自己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其实内心深处有很重的独占欲,爱一个人,喜欢一样东西,必须全部属于他。 这几天他都去找过母亲,想和她好好商量一下自己与孟溪之间的事,但是母亲完全听不进去,她就认定孟溪给他换了迷魂汤药,要骗他,顾谨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骗的。 多说也无益,母亲待他确实好,他也不愿继续惹她生气,但他是个有思想的活物,不是父母手中的木偶,说话做事都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说他不孝也好,大逆不道也好,总归能避就尽量避着。 可是他不愿孟溪和他一样避着,孟溪对外面那么憧憬,却为了他甘愿蜗居在这小小的院子中,她本可以翱翔这世间,去看看她一直想看的外面的广阔世界,天地苍茫,河海浩渺,她都可以一一观赏,但是遇见他之后,她就再没再没提过要去看一看外面。 顾谨之道:“孟溪,我们搬出去住吧,就我和你两个人,我可以写字画画,也可以去做教书先生,你喜欢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搬出去?” “嗯……”顾谨之说,“这样你就可以不用窝在这小小院子里,也不用特地去避着谁,想飞就飞,想怎样就怎样,没人不喜欢你。” “好啊。”孟溪很雀跃,但随即又有些担忧,“你母亲呢,她会同意你搬出去?” “不要紧,有兄长在,兄长支持我们。” “哈哈。”孟溪大笑,她说:“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 顾谨之还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也不算,私奔是偷偷和心爱之人一起逃跑,我们是光明正大地走。” 本来说好了的,可是孟溪没等到和顾谨之一起搬出去的那天,因为当天晚上,白无常来凡间找她,让她回去,判官带着陆子辰去黄泉却没看见孟溪,问白无常,白无常也说不出,后来还是在鬼门关,守门的鬼差说见过孟溪,她从鬼门关出去好几天了。 判官之前就提醒过孟溪,让她好好修炼,别动小心思往凡间跑,谁知孟溪嘴上笑嘻嘻的答应着,暗地里还是偷偷熘走。 白无常急得跳脚,这不晚上赶紧跑来凡间,要带孟溪回去。 孟溪倒也是淡定,她本也打算这两天回地府去,找判官爷爷,和他坦白一些事,她觉得爱人没有错,又不伤天害理,又不害人,为什么妖怪就不能喜欢凡人。 她给顾谨之留了一封信在书房,说她回家去了,等她回来,她和家里人说好,要嫁给他。 地府。 孟溪天不怕地不怕地回了地府,没去黄泉,一来就往判官殿里去,小鬼陆子辰在门口等着,见着孟溪,喊了她一声,“孟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鬼好像又长高了点,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有些担忧。 孟溪在地府向来无所畏惧,以为小鬼担忧她是怕她被判官爷爷责骂。 但其实,她想多了,判官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他坐在判官殿里,依旧和蔼可亲的模样,孟溪是他一手带大的,孟溪不怕他。 判官问她:“孟丫头最近胆大了,敢往凡间跑,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在地府好好修炼,别想着去凡间。” “爷爷……”孟溪说,“我在凡间爱上了一个人,他待我极好,我不想回地府,我只想随他一起。” “荒缪。”判官站起来,他说:“一个凡人,你也知道别人是凡人,你呢,你是生在地府的小妖,妖与人,你见过几对有好结果的。” “我偏要试一试。”孟溪看着判官爷爷,一字一句的道,“我要试一试,我非得自己试了才知道好不好,他现在对我好,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开他,他本来也没多长时间了,我就想在凡间和他好好的把他剩下的那些日子过完,然后我在地府,我会等他,我真的……真的就只认定他一人。” 判官道:“以前你吵着要听故事的时候,我就不该给你讲凡间的事,你见过多少人,你爱着的人不伤害你,不骗你,别的人呢,你能笃定在凡间,你一定能和你心爱的人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过你们的日子?” 孟溪笑了笑,“没关系的啊,别的人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又不爱他们。” “孟丫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说也说不动?”判官真的没生气,无论是人还是妖,总会有好奇心,没见过的就总期待着,得到的就总不愿放手,总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那些所谓的不好与灾难总不会那么巧就落在自己头上。 第47页 可是判官在地府做了上千年的判官,这些事他看得清楚,他心里明白,人世间,情爱逃不过,情爱最伤人。 你一腔情意爱着一个人,多好啊,那人也爱着你,待身死后,两两相忘,或是一人等一人,等来转世,你等的人不再是你喜欢的人了,他会有不同的生活,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样貌,和你前世所爱的人没有一点关联。 你心酸难过,那人也不会来安慰你。 “好好的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妖怪不好吗?” 孟溪其实很想问问判官,问他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真的从没想过去看一看他在凡间的爱人,哪怕转世之后也没找过,既然如此,却为何与她讲凡间故事的时候,那些事记得那么清楚,地府又没有日月星辰,为何却把凡间的日月星辰记得那么清楚。 但后来,她什么也没问,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说:“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就是无忧无虑的,我不管有没有好结果,我只知道,如果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却因为怕没有好结果而分开,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无忧无虑是给小孩子的,爷爷,我已经长大了,我心里装了一个人,我很爱他,他对我好,很温柔,我也要很温柔地回报他,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纵有再多的苦难也不怕,我们会有一个家,一起好好的生活,外面颳风下雨,电闪雷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在一起。” 都已经死心塌地了,判官还能怎么劝,孟溪不是小孩子他早就知道,他带的小孩长大了,他想告诉她外面不好,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受伤害,会被人骗,可是她不信,也许是信的,可是那些相信,那些不好,都阻挡不了她对一个人的绵绵情意。 她可以走上万里路去见她想见的人,因为那人等着她,她有委屈可以找她爱的人倾诉,因为她爱的人会安慰她,总之因为爱着,所以,一切都好,千山万水,漫漫长路,都可以变成去见你时路上的风景。 第27章 白无常给孟溪的阴令被判官收走了,孟溪没有阴令,相当于是被关在了地府,这还算好的,判官要是在黄泉给她下个结界,那完了,黄泉都出不去,她现在最起码还可以在地府瞎转悠。 孟溪回了黄泉,白无常在黄泉等她,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会垂头丧气,被打击的不像样子。 “诶……孟丫头,我觉得很奇怪啊。”白无常道:“判官竟然没把你关禁闭。” 孟溪瞪他一眼,“你很希望我关禁闭?”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白无常摆摆手。 孟溪道:“你的阴令被判官收走了,我出不去了。” “啊?”白无常扶额道:“孟丫头,判官会骂死我的。” “为什么会骂你?” “因为我纵容你往凡间跑。” 孟溪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颇有些同情的对白无常道:“没事,我看判官爷爷今天也没生气啊,过几天就把令牌还给你了。” 白无常嘆口气,“希望如此,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他肯定担心你会从我这儿拿走第二次。” 孟溪一笑,“不会的,谁也关不住我,就是不用阴令我也能出去。”然后她略有些愧疚地拍了拍白无常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连累你了,如果真要挨判官的骂,我在黄泉等着,等你把挨的骂都还给我,就当是骂我了。” 白无常莫名奇妙的看着她,他道:“孟丫头,你傻了吧,我看着像是怕被骂的鬼吗?” “不像不像……” “这就对了嘛,那你现在怎么办?” 孟溪轻描淡写的道:“能怎么办,安静的等着呀。” 白无常也是不懂,他试探地道:“凡间真有那么好,值得你念念不忘?” 孟溪瞥他一眼,“不好说。” “那你为什么……”老惦记着凡间啊。 “因为那里有一个人在等我。” 有所等待,有所期待。 京城最近来了一位道士,听说是斩妖除魔样样行,还进宫治好了皇帝母亲的病。 这可是件大事,治好了皇家人的病,道士的盛名一传再传,传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有个姓时的道士,仙风道骨,妙手医仙,人人都叫他时道长。 就连顾母都听说了,她倒是不在意什么仙风道骨不道骨,她就在意那个妙手医仙。 正好,顾谨容在朝中任职,顾母就让他把那时道长带回家。 顾谨容很是诧异,家中又没妖可除,又没人生病,他真的是从不信这些莫须有的神神怪怪。 但顾母强烈要求,一定要把道长带回来,顾谨容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其实顾母是想让时道长看看顾谨之,顾谨之从小身体不好,还有算命的说他活不过二十二岁,她想请来道长看一看,算命的算得对不对,顾谨之的身体能不能养好。 时道长自治好了皇帝母亲的病,便一直住在宫中,顾谨容见过这位道长,也不知京城中怎么传话的,仙风道骨完全沾不上边儿好吧,不过鑑于道长还是有点本事的,皇帝母亲这都病了好几年了,道长一来,病好了。 第48页 顾谨容元宵节那天见过楼柯,上朝的时候,楼柯竟然也在,不过楼柯明显不在状态,而且,就朝中讨论的时道长,楼柯一脸不屑,因为他不信这些。 皇上没说下朝,谁也不能走。 李思乐站他旁边,楼柯在他右上方,顾谨容看看李思乐,又看看楼柯,一个认认真真的听各大臣的各种秉奏,一个无所事事地揪着自己头髮玩儿。 皇上倒是奇怪,一双眼睛总往楼柯这边看,嘴角似乎还隐隐带着笑意,见了鬼了,说好的要造反呢? 顾谨容思想开小差,朝上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直到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问他:“顾爱卿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什么也不知道啊,一朝大臣都看着他,李思乐也盯着他看,这要是回答错了会不会被罚俸禄,于是他想了个中和回答,他道:“都有理,都可以。” 这算什么回答。 一般情况下,皇上问他觉得怎么样,那就是两派大臣吵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听谁的,问他,他又没听明白什么事,只能含煳着回答啊。 皇帝低沉着声音笑了两声,宽敞的大殿似乎还有回声。 终于等到下朝了,楼柯和他们一起出来,走到一半又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给叫了回去。 顾谨容问李思乐,“刚刚朝上说了什么啊?” 李思乐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还没皇后,后位空悬,大臣们都有主意了。” “这样啊。” 当皇帝也辛苦,喜欢的人还不能自己挑。 顾谨容好像忘了件事,出了宫才想起要和皇上借时道士用一用,这怎么办,难不成又回去? 算了,明天吧,正想着这件事,就见不远处有一穿着藏青色长袍的道士,背上画着八卦图,对,是画的,不是绣的,再仔细一看,不是宫中时道士是谁。 顾谨容连忙追上去,走近道士,向他说明来意,想让他随自己回家一趟,虽不清楚他为何会在外面,但也管不了那么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时道长抚着下巴处留着的一缕黑白参杂的鬍鬚欣然应允。 顾谨容肯定自己眼睛没问题,仙风道骨这个词谁传出来的,真的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啊,而且还很能吃,就从皇宫到顾府的这一小段路,时道长停两次,吃两次东西,他甚至怀疑这时道长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 可是……人家就是治好了太后的病啊,很无奈。 原本只需要一刻钟的路程,跟着时道长一起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看见“顾府”两个大字。 顾谨容还没来得及感嘆一下,就听见时道长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然后看着顾府上空,悠悠地道:“有妖气!” “噗……”顾谨容也一本正经地往上面看了看,他道:“有吗,没看见啊,时道长怎么看见的?” 时道长瞟他一眼,“你和我能一样吗?” “……”招摇撞骗也得有个度。 时道长摸摸自己的鬍鬚,继续道:“府中定有妖物。” 编,继续编,顾府就这几个人,时道长一来就说府中有妖物。 顾谨容问:“时道长是道士出身,降妖除魔多少年了?” 时道士扬起手一比划。 “五天?五年?” “实不相瞒,贫道主职行医,副职降魔。” 顾谨容沉默,怪不得治好太后的病了,感情人家还分主职副职。 顾谨容把时道长带去见母亲了,顾母便让小丫鬟去请二公子过来。 顾谨之在书房里画画,画的是孟溪,孟溪回家去了,这几天他一直没出门。 小丫鬟在外面敲门,顾谨之觉得吵,不想理,但是敲门声不停,而且还有愈敲愈重,誓不罢休的迹象,他便放下笔,在里面应了一声。 小丫鬟道:“二公子,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 顾谨之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没有人惹到他,只是孟溪不在,他想她,如果她在的话,他心情肯定会好很多。 时道长一副道士打扮,顾谨之一看见他就觉得不喜,所以他面无表情地过去,叫了母亲和兄长一声,看也不再看时道长一眼。 时道长也不知自己惹了他什么,不过时道长向来不在意这些。 顾母开口道:“这是我儿谨之,自小身体不好,听说时道长妙手医仙,想请你看看,可有什么良方。” 说真的,顾谨之后面这几个月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不过一直没断药是真的,因为他现在很惜命,他想好好的和孟溪过一段温馨的日子,不论算命先生算得对不对,他都不担心了,他只想和孟溪过好他所剩下的每一天。 顾谨之想:如果孟溪在这里,怕是要和他一样不喜这个道士,孟溪是妖,她自然要避着这些道士。 时道长喝了一口水,看了顾谨之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飘出来一句话,“妖气缠身。” “咳……”顾谨容被茶水呛到。 顾谨之回望过去,盯着时道长,一字一句的道:“你说的妖在哪儿?” 时道士摇头不语。 顾母给吓一跳,她就怕那些妖魔鬼怪的事,追着问时道长哪里有妖,怎么除妖。 第49页 顾谨之站起来,冷冷地对时道长道:“时道长仙风道骨,不如去除一除外面的妖。” 好吧,下逐客令了。 这家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一般情况听到什么妖啊,妖气缠身什么的,不都是抱一团瑟瑟发抖,然后向他询问除妖法则的吗? 顾母确实是准备追问一下除妖法则的,结果还没问出什么来,人就被顾谨之赶走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排斥。 最后还和她说,“如果母亲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话,那儿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家中如果真有妖的话,可有什么人受了罪,可又是少了什么东西,若是都没有,就不要总信一些胡乱编造的话。” 第28章 孟溪在找一个时机,地府的鬼门关是关不住她的,她总会出去的。 陆子辰有时候会来黄泉看一看她,又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看她还在不在这里,盯这么紧做什么,她不死心就总会找机会出去的,越是不让,她就偏要反抗到底。 陆子辰曾问他,“孟姐姐喜欢了一个凡人,那个人肯定很好吧。” “对啊,很好很好。”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孟溪摸摸他的头,她说:“说不清楚,总之见面就欢喜,不见就想念,一起各做各的事,不尴尬,不排斥,我的字不好看,他也不会觉得难看,而且你知道吗,我发现我写的字,他竟然都认识,我一直以为,像我那样的字,怕是除了我以外,没人能认识了。”她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啊,想要为了他变得更好,他很温柔,我也要变得温柔,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我性格不好。” 陆子辰看着孟溪的侧脸,看她满含情意的说着另一个人,他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来,他想: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也可以为她变得更好,可是我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这让我怎么办。 后来,陆子辰想通了,反正她也不知我喜欢她,她总以为我怕她,我哪里怕她,我是怕自己眼里藏不住东西,既然她有喜欢的人,那我就默默的喜欢她吧,反正,我所求的只是让她开心啊,不能多想,心里有只野兽在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心,越想越痛。 三月三,鬼节,鬼门关大开。 孟溪光明正大地跑出了地府,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鬼差来拦她,她开心的都要哼出歌来。 她以为自己出去判官不知道,但其实判官早就让陆子辰过来盯着,可陆子辰呢? 他看见孟溪满脸的欢欣,因为她等来了这一天,她不愿在地府继续待着。 陆子辰没有拦着孟溪,他就看着她走过黄泉,一路头也不回地出了鬼门关。 原来你这么迫切的想去见一个人,那我祝你幸福开心吧。 鬼门关大开跑出去的鬼等到天明时都会回来,因为他们见不得太阳,孟溪不一样,她不是鬼,她不怕太阳,所以,她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陆子辰很想和她一起去凡间看看,看看她喜欢的那个人,看看她惦记着的凡间是什么样子,可惜的是,他是恶鬼,投不了胎,也见不了阳光,既然如此,一些没必要的念头还是断了比较好。 凡间的人,总相信着那些神神怪怪的事,三月三,日子不好,所以天一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顾府也是一样,门前石狮依旧,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摇摆。 顾谨之现在还没有睡觉,他在书房撑着头看书,孟溪化成一缕烟雾,悄无声息潜的进来,凑到他嘴角边,亲了他一下。 “咚……”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孟溪……”顾谨之开口,“我知道是你。” 孟溪这才现了身形,看着他就笑,“我回来啦,你在等我吗?” “嗯,等你。” 孟溪站在顾谨之面前,勾着他的手指道:“有没有很想我呀。” 顾谨之吻了吻她微凉的指尖,轻声道:“有,很想很想。” “嘿嘿。”孟溪笑起来,撒娇似的道:“我也特别想你。”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孟溪摸摸自己的肚子,没觉得饿,她摇摇头道:“不要,我不饿。” 顾谨之道:“这次回去了快半个月。” “嗯,家里人发现了我跑出来了,把我关起来了。”孟溪苦着脸说:“顾谨之呀,你不知道我见你一面有多难,你可一定要对我好啊,不然我就无处可去了。” “会的。”顾谨之郑重的道。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三月三。” 孟溪低下头,慢慢靠近顾谨之,声音魅惑低沉,她说:“怕不怕我?” 顾谨之飞快地吻了她一下,“不怕,你是我的小妖怪。” 孟溪瞬间丧气,想吓一吓他的,该把书房里的灯给吹灭了,这样才有气氛。 见孟溪有些丧气,顾谨之觉得自己可能表情不到位,他乐于陪着她玩,于是他说:“要不我装一装被吓到的样子?” 真是一句话就要把她逗笑,她说:“不要。” 自从时道长随口一说顾府有妖气,顾母就天天提心弔胆,她是真怕这些东西,顾谨容和顾谨之兄弟俩自然是不信的,只有顾母每日心神不定,后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府中下人去找了时道长来。 第50页 原本时道长是住在宫中,偏他待不住,每天都要跑出来降妖除魔,不……招摇撞骗。 要说顾府有妖的话,也就只能是孟溪,所以顾谨之异常不喜这个时道长。 凡间三月五日这天,府中下人请来了时道长,时道长背着桃木剑,手中拿着八卦镜,道士模样十足,他在顾府闭着眼念念叨叨,掐指算了算,然后朝着顾谨之居住的地方一指,睁开眼道:“府中有妖。” 顾母一看不得了,那是顾谨之住的地方,昨日听小丫鬟向她回话,说听见二公子书房里有女子的声音。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野丫头,不过很奇怪的是野丫头怎么进的顾府,都没人发现,现在听时道长一说,确信无疑,野丫头就是那只妖。 怪不得,顾谨之以前很听话的,从不会和她顶嘴,她还道,是不是野丫头给他灌了迷魂汤药,现在什么都清楚了,人家是妖,你能斗得过妖吗? 顾母寻求时道长帮忙除妖,时道长不同意,只给了一包包好了的红色粉末状的东西给她。 顾母纳闷儿,“这是?” “硃砂,除妖的。” 顾母捏了捏手中的东西,不确定地道:“怎么用,时道长确定这有用?” 时道长点点头,“把这化成水,或加入吃的食物中,或洒在妖物居住的地方。” “好好……”顾母半信半疑,最后还是道:“若真除了那妖怪,府中定有重谢。” 时道长装模作样的摆摆手,“重谢就不必了,等抓到妖物,把妖物交给我就好。” “好……” “对了……”时道长把背在身上的桃木剑取下来,也一併给了顾母,他说:“妖鬼之类的都怕桃木,若是硃砂起了作用,就用这桃木剑刺一刺那妖物,妖物必然反抗不得。” 顾母接了那桃木剑立马就交给了站一旁的下人手中,也不知道这桃木剑沾了多少妖怪的血,她可不敢拿。 …… 时道长之所以不亲自去除妖是因为,他打不过,他也怕妖,他只能使用这些下作手段。 他说他主职行医,副职降魔,其实也没错,他行医很多年,治好了很多人的病,见过很多人被病痛折磨的半死半活却不愿死,也有他治不好的病,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些人不甘不愿的死。 蝼蚁尚且苟活与世,何况人呢?这天地间有那么多没有看过的风景,有那么多没有吃过的东西,有那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荣华富贵没享受过,凭什么一生要过的这么辛苦。 他年轻的时候确实一心向善,做好事,行医救人,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向善很多年,可是后来,他老了,他的头髮白了,一梳头就掉很多头髮,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比他还要年轻的人敌不过病痛折磨,不甘心入地府,死不瞑目。 这世间好吗,挺好的,可是为什么向善之人短命,恶贯满盈之人长寿,不公平,太不公平。 再后来,时道长就不行医了,改学道,他不认命,他行了那么多的善,救了那么多的人,他为什么要死,他不想死。 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时道长每天钻研道学,不精通也不厉害,但对付小魔小妖绰绰有余。 他也不是真的想除妖除魔的,只是这些小妖小魔的内丹炼化之后可以让他重获新生,活着多好啊,他不想死,他就得让别人替他死。 顾母听了时道长的话,果真就要去试一试,如果那野丫头真是个妖怪的话,刚好,让她儿子看清楚,自己喜欢的人不是人,是妖啊。 早上熬的是红米粥,顾谨之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桌吃饭,从来都是让小丫鬟送到他居住的别院里。 顾母让厨房里的下人把时道长给的硃砂放一点进去,搅一搅,然后让小丫鬟现在给二公子送过去,嘱咐她,“一定要记得,两碗红米粥不能弄混了,孟姑娘喝哪一碗,二公子喝哪一碗,记得了吧。” 小丫鬟点头答应,保证不会弄错。 时道长不愧是时道长,每天如此忙碌还要心繫众生,今早上他不放心,又晃来了顾府。 府中人认识这个时道长,他一来,就带他去找顾母。 而此时此刻,顾母让下人拿着桃木剑守在外面,就等着孟溪喝了带硃砂的红米粥,重伤她之后再进去用桃木剑制服她。 第29章 可惜等了许久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顾母疑惑的问时道长:“道长,你这法子有用吗,怎么半天没个动静?” 时道长摸摸自己黑白交错的鬍鬚,沉思道:“再等等。” 其实不是没用,是孟溪太挑食,而且鼻子灵,红米粥放她面前,她用勺子搅来搅去,愣是一口不喝。 顾谨之见了奇怪,便问她:“怎么了?” 孟溪道:“没胃口。” 顾谨之就把自己面前那碗粥推给孟溪,他道:“尝一下我这碗。” 孟溪还是摇头不吃,顾谨之怕她饿着,干脆拿着勺子舀了粥餵她,都这样了,孟溪也不好意思不吃。 顾谨之餵了她几口红米粥,孟溪就妥协了,她说:“好吧好吧,我吃行了吧,一会儿把你的吃完了,该你饿肚子了。” 顾谨之就笑着看她,孟溪舀了一勺子红米粥凑到嘴边,还没喝,鼻子闻到味了,有点刺鼻,与顾谨之餵给她喝的那碗不一样。 第51页 “你闻一下。”孟溪把勺子递过去。 “怎么了?”顾谨之一闻,神色变了变,皱眉道:“硃砂?” “咚……”孟溪吓得赶紧把勺子扔了。 顾谨之拿出丝帕给她擦手指,一根一根擦的干干净净,他说:“没事……没事,别怕。” 孟溪还处在一碗红米粥中竟然放了硃砂,有人要害她的状态中,她道:“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放的是硃砂?” “以前见过,闻到过这种味道。”顾谨之看了看桌上的红米粥,冷冷地道:“怪不得今天是红米粥。” 因为硃砂有颜色,小丫鬟还特别强调他该喝哪一碗,说那里面没有放糖,怕不是没有放糖,是他那一碗里没有硃砂,硃砂有毒,有毒的那碗就让孟溪喝。 在自己家,自己眼皮底下,真是做的好。 外面顾母焦灼的等着,她问身旁的小丫鬟,“你端过去他们喝没喝?” 小丫鬟道:“没有,但是和二公子说了,有一碗没放糖,应该也不会喝错。” 时道长知道里面有妖,但他不敢贸然上去挑战,要是个修了上千年的妖,他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那不是完蛋了吗,他很惜命的,所以他坚信,敌不动,我不动。 而在里面的孟溪跟个没事人一样,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白无常说她应该怕门神,怕桃木,她没见过,也没试过,现在又冒出了个什么鬼玩意儿的硃砂,所以,她到底该怕什么啊。 顾谨之和她说,京城来了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前几日来他们家,说家中有妖气,被他给赶出去了。 这硃砂一定是从他那里来的,顾母怕这些东西,定是后来又让下人去找了那道士,这才有红米粥里面混了硃砂,美其名曰,“除妖。” 硃砂有毒,谁吃谁中毒,人人都是妖。 顾谨之道:“院子外面肯定围着一堆人。” “是吗?”孟溪道:“我们要不要出去凑凑热闹?” “不用,那道士真有那个本事,他不会在外面守那么久的。” “啊……”孟溪瞪大眼睛,“那我们就这样做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顾谨之笑出声来,“你从哪里学来的词啊?” 孟溪道:“书上看到的呀,难道我形容的不对?” 顾谨之告诉她,“缩头乌龟这个词寓意不太好,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 孟溪点头,似懂非懂。 顾谨之看了看紧闭着的大门,想着外面还有人守着,在自己家都不得自由,他和孟溪道:“这件事过去,我们就搬出去吧,我已经想好去哪儿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啊,我跟着你,你带我走吧。” “嗯。” …… 三月的风还是有点冷的,何况今天天气并不太好,小丫鬟都快风中凌乱了,她问顾母:“夫人,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顾母眼睛看向时道长,“道长?” 时道长斜睥顾母一眼,不慌不忙地道:“不慌。” 顾母:“……” 还不慌,再等下去就该吃午饭了。 顾母指指小丫鬟,“你,你去看看他们在里面干嘛,没事就叫二公子出来。” “是” 小丫鬟很快就去了,她有点怀疑这时道长是不是个骗子,降妖除魔哪有守在别人门口不进去的,更何况那孟姑娘有鼻子有眼的,哪里像个妖怪了。 正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顾谨之站在门口,小丫鬟心虚地叫他:“二……二公子。” 顾谨之看她一眼,“我母亲让你这样做的?” “什……什么?” 这时候,孟溪从后面出来了,看见小丫鬟就和她打招唿,“又看见你啦。” “孟姑娘。” 孟溪故意皱着眉和她道:“早上的粥我喝了,不过味道怪怪的,和你家二公子喝的粥味道不一样,难道不是一个锅里熬出来的?” 小丫鬟心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可是二公子又问是不是顾夫人让她做的什么事,她能做什么事啊,肯定是已经知道粥里面加了东西。 看孟溪好好的站她面前,想来也不是什么妖怪,哪有那么多的妖啊怪的,这道士真是个骗子。 小丫鬟咽咽口水,干脆实话实说,承认错误,“府里来了位时道长,说府中有妖怪,妖怪就在,就在……” “就在我这院子里?”顾谨之接了小丫鬟的话。 小丫鬟闭嘴狂点头。 “哈哈”孟溪笑眯了眼,“我知道了,这意思就是时道长口中的妖怪就是我了。” 她走到小丫鬟面前,勾了勾小丫鬟的下巴,她说:“你看看我,像不像妖怪啊。” 小丫鬟看她一眼,连忙摇头,“不像。” 孟溪笑着道:“算了,不逗你啦,你回去吧,我去看看那时道长。” 小丫鬟也不知担心什么,她和孟溪道:“那个时道长还有桃木剑,还有那个叫什么,什么镜的,哦……八卦镜,看着不太好惹。” 第52页 孟溪看了顾谨之一眼,顾谨之正冷冷地看着院子外面。 他的眼睛狭长,眼尾略弯,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勾人心魄,不笑的时候却很冷,感觉周遭温度都要降低了。 小丫鬟壮着胆子道:“二公子,夫人说,要没事的话出去一下。” 顾谨之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 小丫鬟左右不知道说什么好,话也传到了,二公子呀,你可给个回应?小丫鬟又去看孟溪,孟溪只好道:“你先去吧,你家二公子一会儿就过去了。” 得了话,小丫鬟才安心,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孟溪走向顾谨之,站在他面前,两手搂上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压低了一些,然后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她说:“顾公子不开心了?” 顾谨之低头看着她,不笑也不说话。 孟溪靠近他,与他鼻尖相触,轻声细语地道:“笑一下嘛,笑起来好看。” “没有不开心。”顾谨之揽着她的腰轻声道。 “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外面一堆人紧盯着别院,望眼欲穿,小丫鬟传了话回来,顾母忙追问,“二公子呢?” 小丫鬟回道:“二公子一会儿来,孟姑娘也在,两个人都好好的。” 顾母点点头,看向时道长,正准备说话来着,就见顾谨之和孟溪从里面出来了。 两人手拉着手,手指亲昵的缠在一起,顾谨之冷着脸,而在旁边的孟溪眉眼带笑。 “妖孽!”时道长眉毛一竖,气势十足地叫唤了一声,然后拿出身上的八卦镜,往孟溪身上一照,“还不速现原形!” 顾母:“……” 众人:“……” 孟溪安安静静的被顾谨之挡在身后,其实可以不用挡的,这道士修行不够,她根本不怕。 孟溪扯着顾谨之袖子,悄悄地道:“道长演得那么卖力,我要不要装一下?” “谨之……”顾母喊:“你过来。” 顾谨之冷眼扫过众人,最后看向时道长,他说:“时道长这眼睛该去看看了,看谁都像妖魔鬼怪。” 孟溪在后面紧跟着接道:“就是,我还看时道长也是个妖魔鬼怪,要不然把你那八卦镜拿来照一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个缩头乌龟。” “噗嗤……”小丫鬟没忍住笑了,顾母瞪她一眼,她立即收回表情。 顾谨容下朝回府,见府中人大半都不在,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时道长又来家中除妖了,还在二公子的院子里没过来。 顾谨容去的时候,正看见孟溪躲在顾谨之身后探出半个头看着那时道长。 时道长嘴里念念叨叨,装模作样,拿了下人手中的桃木剑就想往孟溪身上刺过去。 孟溪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朝着时道长右腿弹去,没用多大力,但是足以把他绊倒在地。 果然,“扑通”一声,人身倒地的厚重声音。 小丫鬟确信无疑这时道长是个骗子,走路都可以摔倒。 “哎呀……时道长怎么摔了。”顾谨容明显幸灾乐祸地去扶他,“都怪府里路不平,时道长可还好?” 时道长看着四五十岁的人了,从地上起来后,仙风道骨维持不下去了,吹鬍子瞪眼,怒气沖沖的对躲在顾谨之身后的孟溪道:“妖物,胆大妄为,你敢不敢出来让着八卦镜照一照,或让我这桃木剑刺一下,你若不是妖,躲着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坚持看下来的小可爱们,真的。 故事讲的乱糟糟的,有很多不足,以后继续写,继续努力,继续进步。谢谢啦~ 第30章 孟溪笑起来,然后正了正神色,她说:“我可不敢,你这镜子上,剑上要是抹了点什么东西,那我不是妖也变成妖了。”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那么坏,我是不跟你计较,待你下地府,自有你的罪受,不如多做点好事,减轻罪孽,别成天嚷嚷着除妖除魔,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 “你这丫头说话好没礼貌!”顾母瞪着孟溪。 孟溪这个年龄在凡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在顾母看来,她说话不尊重长辈,语气逼人。 可她忘了自己是怎样对孟溪的,说别人是野丫头,只因为京城中名声盛传的道士的一句话,就认定她是个妖怪,她到底知不知道硃砂有毒,要是孟溪和顾谨之喝错了怎么办? 孟溪从顾谨之身后站出来,轻瞥了一眼顾母,那是顾谨之的母亲,孟溪不和她顶嘴,她只是微勾着嘴角,淡淡地道:“顾夫人,我不是妖怪哟。” 然后她往前面走,顾谨之拉住了她,孟溪拍拍他的手,安抚他道:“没事,半瓢水的道士,我怕他做什么?” “孟姑娘……”顾谨容道:“实在抱歉。” 孟溪觉得好笑,看他一眼,不知道顾谨容抱什么歉。 若是为顾夫人,不必,若是为这时道长,更不必,人人都有自己所想所求,时道长想除妖,顾母不喜她,想藉此赶她走,有什么关系呢,她早就说过,不相干的人,看一眼都嫌多,顾谨之说要带她走,顾谨之才是她最在意的人,看他多少眼都不够。 第53页 时道长有点慌,孟溪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支着的桃木剑,颤颤巍巍。 孟溪暗中朝时道长施了法,时道长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时道长听见她说,“道长可看清楚了,我是不是妖怪?” 外人看着一副平和的样子,只有时道长知道,面前这个妖物在威胁他,只要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妖物记在心中,他很快就会没命。 不行的,他要活很久,他才刚开始享受荣华富贵,盛名被口口相传,人人敬仰他,他不要死,他只恨自己没本事,降不住这个不知来路的妖物。 “道长怎么不说话?” 时道长只感觉自己喉咙被什么给紧紧扼制住,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来,“不……不是。” 这一瞬间,他才感觉焕然重生,周遭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孟溪和时道长两人心里清楚,孟溪勾着嘴角,眼神凌厉,她淡淡地道:“道长看错了我是个妖怪,现在澄清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她说到这里,看了顾母一眼,然后又对时道长继续道:“以后做些好事吧,不然你来了地府……” 时道长瞪着双眼,眼里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胆颤心惊,他听见她在说话,她说:“来了地府,我可是有很多种方法来折磨你呀,让你投不了胎,去受那扒皮抽筋之苦,日日不得重见天日。” 时道长又摔倒了,顾谨容再次把他扶起来。 孟溪回到顾谨之身旁,勾着他的手指,扫了一眼狼狈的时道长,她笑得恣意。 时道长看见那些被他炼化内丹,死于他手中的小妖小怪,恨意凛凛的看着他,尖牙利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他拍拍身上摔倒时沾染的灰尘,敛了眼中神色,他想,弱肉强食就是这样啊,那些小妖小怪死于他手,只怪他们没本事,就像自己现在斗不过眼前这个妖物,也只怪自己没本事,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生擒这妖物,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谁也拦不住。 顾母还在云里雾里,这都什么事,请来的道长道行不行,或是个骗子? 顾谨容对小丫鬟道:“送夫人回去休息。” 时道长的本事都在行医上面,偏要做个半瓢水的道士,一点也不稳。 顾谨容道:“时道长,府中没有妖,回去吧,我送送你,道长还不如好好行你的医,别想着搞副职了!” “惭愧。” …… 于是,说好的除妖就这样不明不白以十分滑稽的场面收尾了。 夜间,顾谨之同顾母商量,要搬出顾府,顾母死活不肯同意,让下人去叫了顾谨容过来,想让他劝劝顾谨之。 顾谨之是下定了决心要出府,谁也劝不住,谁也拦不住,顾母噙着眼泪,丝帕在眼角轻拭,擦去就要夺目而出的泪珠。 “好好儿在家住着,怎么突然说要搬出去了?”顾谨容问。 顾谨之摇摇头,“不是突然,想了很久。” “你……你就为了那野丫头,家也不要了,母亲也不要了。”顾母恨恨的道:“那野丫头本事大,迷魂汤药灌完了,又撺掇我儿子离家出走,真是个……” “母亲!”顾谨之打断她的话,他看着顾母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孟溪不是野丫头,我喜欢她。” 顾母冷笑一声,她道:“不是野丫头,我都不知她怎么进的家门,你让她来我这里说,我看她说什么。” “是我带她进来的,所以我现在带她走,我们会有自己的家,进自己家没人会说她,也不会有人叫她野丫头。”顾谨之说:“我喜欢的姑娘,母亲叫她野丫头,轻信来路不明道士的话,说她是妖,白日里一出闹剧般的降妖除魔,母亲,你想让她说什么呢?” 白日里闹剧般的降妖除魔,别人或许只当笑话看了,可是顾谨之不能,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出茂密的枝叶,每一枝,每一叶都叫嚣着,这人是妖,是野丫头,所以他要带孟溪走啊,不想让她被怀疑。 顾母愣住了,顾谨之自长大后性格逐渐成型,小时候闹腾偶尔脾气也不好,但从来不会顶撞反驳她,他的儿子内敛温和,如今为了一个野丫头,他要搬出去,而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母亲,他就管也不管,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改了心性,难道不是妖怪作孽? 顾母越来越不喜孟溪了。 “谨之……”顾谨容看看母亲,又看看顾谨之,他嘆口气,“时道长那个事该怪我的,我把他带来府上的。” “兄长可知道硃砂有毒,这硃砂粉差一点就让孟溪吃了。” 顾谨容愣了一下,关硃砂什么事? 他不知道,顾谨之也不多说。 看着母亲,顾谨之道:“母亲待我有恩,养我二十多年,是我不孝,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二十二,谁知道呢?只是后面我想留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和孟溪一起,不被人打扰,她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躲着谁,也不想她被人怀疑,被人不喜,我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如果她因为别人的不喜,别人的怀疑而难过,那我会比她更难过。” 第54页 虽然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但我还是希望小妖怪永远不知世事,无忧无虑,喜她所喜,我想带她去看看山川与河流,日月与星辰,想娶她,想和她一起做很多很多事。 根本不用劝了,顾谨之从没对哪一件事这么执拗过,顾谨容什么没说。 顾母可能气急,也可能默认了,儿子这是在怪她,怪她轻信道士的话,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他喜欢的人是妖,千方百计想要拆散他们,所以,他才要走,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家也不要,母亲也不要,自己二十多年的养育,也只等来了一句不孝,顾母想: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她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什么儿子就是不领情呢? 眼见顾母又想不开,眼泪簌簌而落,小丫鬟不在,顾谨容只能亲自上阵,他道:“其实谨之已经大了,从小也没怎么出过府,现在想去外面看看也不是不可,哪一天想回来,家人永远等他,母亲也不必担心,他不是小孩子,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人长大了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父母为他构建的那方小天地里,他想去外面挺好的呀,不可能永远待在一个地方是吧。” 顾母累了,不想多说,便让兄弟俩都回去,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屋外长夜漆黑如墨,空中点点星光,月亮藏进了乌云里,顾谨容对弟弟道:“真这么喜欢孟姑娘?” 顾谨之看了兄长一眼,不说话。 顾谨容道:“从小也没见你特别喜欢什么东西啊,为何就独独对孟姑娘情有独钟,还要带她走?” “兄长有没有喜欢的人?” “目前没有吧……”顾谨容想了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李思乐,想到元宵那天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顾大人不如嫁我吧。’ ……真是,见鬼了,好好的想他做什么。 “兄长以后有喜欢的人就会知道的,你爱的人是世上最好的人,容不得别人一点诋毁,恨不得把你有的,你觉得好的东西都给她,她就是要你的心,你也会亲自剖下,双手给她奉上。 顾谨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现在体会不到那种感情,也想像不出自己以后可能会为一个人掏心掏肺,倾尽所有的那种样子。 想像不到,也没遇见。 第31章 我喜欢了一个人,她说她是妖,在我面前强调了很多次,看似张牙舞爪,实际却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 妖和人,人和妖,其实都一样,分好坏,分善恶,我喜欢她,她就是最好的。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她恶贯满盈,十恶不赦,我还会喜欢她吗,应该还是……会的吧。 幸好她一点也不坏,她很好,这样我就有更多的理由来喜欢她。 从小到大没对什么人和物有过极深的执念,她不一样,明明什么也没做,初次遇见送了我一朵花,叫不出名字的花,艷丽的红,与她那日所穿的衣裳一样的颜色,好看,活泼又灵动。 玉佩是我故意弄丢的,她会捡到吗,她捡到之后会来找我吗? 她来了,悄悄的来,凑在我身旁看书,埋怨我看书快,她还有很多字不认识,她还好奇我喝的药要去尝一尝,结果苦到了,她皱着眉蹲在地上不说话。 我把玉佩送给她了,反正自己留着也没用,她喜欢吃甜食,那些糕点,那些糖,她都喜欢,其实我也喜欢,但是我不能吃。 她那么怕苦的一个人,还用担心我喝药会苦,总说要和我一起喝,分担一下那种苦味,要苦一起苦,可是我不愿意啊,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雪天,大半夜,她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玩雪,她大概从来没见过雪,躺在雪地里,看着天空中的细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她伸手去接,雪很快就化在她手里。 她总是突然就消失,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她的家在哪里呢,我想去找她,想和她玩,想和她一起堆雪人。 她说我生日那天要给我做长寿面,然去厨房学,结果烧了头髮不敢见人,真是个傻姑娘。 后来她家人找来了,她要回去了,回去那天晚上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鑑于她之前失败过很多次,我想这碗面无论多难吃我都会吃完的,但很意外,长寿面的味道并不是很难吃,我和她一起吃完了,她祝我生日快乐。 谢谢,我很开心,只是她就要回去了,没关系,她说还会再来的。 我一定要对她好,她说自己无父无母,只有两个小妖怪陪她,原来两个小妖怪是黑白无常,原来真的有地府之说,那我死后是不是可以去找她了? 母亲不喜欢她,叫她野丫头,她不是野丫头,我会娶她,她会是我的妻子,我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被母亲排斥和怀疑,甚至一度想赶她走,还差点害了她。 母亲养我二十多年,是我不孝,可是为了她,我可以不孝,我不过就是喜欢了一个他们不喜欢的人而已,有什么错? 想带她去外面看看,她不该只陪我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经常会想如果自己也是妖就好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没有人怀疑她,没有人叫她野丫头。 有句话我说的是假的,我说如果真有转世,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怕转世之后的我会惹她伤心难过。 但其实,我希望她来找我,如果我惹她伤心难过,她怎样对我都行,只是别让转世后的我喜欢上别人,我活着的这二十几年,唯一喜欢的人就只有小妖怪一个。 第55页 爱上她的时候我就很惜命了,每天乖乖喝药,怕死怕的不行,如果她真不来找我,真的忘了我……算了,想想心里就不舒服。 所以,我要把她记在脑海里,刻在心中,她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她。 我爱的那个小妖怪,她叫孟溪。 第32章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远离京城的小镇上近日有一件新鲜事儿,镇上有一座书院,书院里来了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长的好看,人也年轻,先生姓顾,学生都称他顾先生,顾先生成亲了,跟着他一起的那位姑娘姓孟,叫孟溪。 小镇比京城好,虽比不上京城繁华热闹,但孟溪就是喜欢这里,现在正是春日好时光,春风十里,吹弯了枝梢,轻拂过眉间面颊,似水的温柔,风里挟带着初春时节特有的清香,一丝一缕,沁人心脾。 书院里有棵歪脖子树,树也不大,冬季叶子都落光了,树干光秃秃的,现在眼见着探出点绿芽儿出来,孟溪又悄然爬上了这棵歪脖子树,悠悠然坐在枝桠上晃腿。 从这里可以看到顾谨之,顾谨之在给学生们讲课,教他们读书。 学生年龄有小有大,大也大不过十岁,最小的估计也才两三岁,两三岁的当然不是来听课的,而是家中哥哥或姐姐带过来的,因为父母在田间忙,哥哥姐姐要留在在家照顾弟弟妹妹,他们要是想听课就得带着弟弟妹妹来。 原先也没想着要在这镇上住下来,从顾府出来之前,顾谨容包了一大把银票给顾谨之,顾谨之没收,孟溪凑热闹抽了几张塞自己怀里。 小镇叫安溪镇,因为远离京城,镇上虽建有书院,但是缺教书先生,顾谨之没来之前,书院里只有一位教书先生,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先生。 老先生老了,不能长时间和学生们一起耗着,没那个精力。 孟溪和顾谨之是一路游玩至这里的,孟溪看见墙上贴有告示,她跟着顾谨之认了很多字,仔仔细细把这告示上的内容一看,知道小镇缺教书先生,她便撺掇顾谨之去试试。 顾谨之有学问,写字好看,会画画,而且他身体不太好,适宜静养,他身体不舒服,他不会说出来,他只一个人受着。 做了教书先生就得在镇上住下来,不能走,也不能隔书院太远,顾谨之一开始并不想答应,但孟溪说,她喜欢这里,不如就在这儿住着。 行吧,顾谨之随她的意思。 小镇上的人朴实,教书先生又好看,所以总有人给他送鸡蛋,送地里种的新鲜菜。 孟溪总是笑顾谨之,说别人这是看中了顾谨之的美貌。 顾谨之是推也推不掉,小镇上的女子大部分也在地里做农活儿,力气大,更何况他从来做不来这种拉拉扯扯的事,只有冷着一张脸,说再送东西过来就不教学生了。 这才罢休,没有人来吵他们。 顾谨之侧头,从窗子里看外面,看见孟溪坐在树上看着他笑。 阳光温和的照在她身上,全身好似泛着柔和的光,有风吹起她的头髮,轻巧飘逸至极,单单只看着这个画面,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谨之从学堂里出来,走到那棵树下,对孟溪伸手道:“下来,一会儿摔了。” 孟溪才不会摔,这棵树才多高啊,但是她听话,因为顾谨之总担心她。 她伸个懒腰,从歪脖子树上一跃而下,蹁跹的落在顾谨之面前,拉住他的手,正准备说话,却瞥见学生们都趴在学堂窗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和顾谨之。 孟溪:“……” 好尴尬呀! 孟溪收了表情,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对学生们道:“看什么看,快去读书,小心你们先生罚你们。”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喊:“先生才不会罚我们,都没见先生罚过什么?” “是吗?”孟溪道:“那我得和先生说说了,罚你们抄抄书练练字。” 学生们顿时一闹而散,各回各的位子上读书,有的学生不甘心,明着是看书,暗地里眼睛总往外面瞟。 孟溪扯扯顾谨之的手,“你会罚他们抄书吗?” 顾谨之摇头。 孟溪道:“为什么不罚,老先生不是经常罚他们?” “小孩子都有自己的爱好,读书写字游泳或者掏鸟窝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想听课我就讲,只要他们觉得快乐感兴趣的事他们就会主动去做,罚他们抄书写字,他们不愿意,做起来也不甘不愿,做不好还影响心情,所以……”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自由生长?” “嗯。”顾谨之点点头,“不会强迫他们做不喜欢的事,但会告知他们何为好坏,分清善恶。” 孟溪大概明白了,就是说,该教的他教,至于以后想成什么样的人就管不着了。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人的性格都是后期逐渐养成的,一个人将来是好是坏旁人左右不了,你当坏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吗,他知道,但他还会继续做,因为做坏事会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一个性格好的人,做好事,他做不来坏事,因为他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所以才会分好人坏人,才会讲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第56页 远处田野里有大片大片黄澄澄的油菜花,开得张扬恣意,孟溪竟然天真的以为只有地府的彼岸花才能开的这么艷,现在碰上对手了,不过,听顾谨之说,油菜花花期不长,一个月就谢了,要开始结果,这样一比较,彼岸花略胜一筹,因为彼岸花可以开一千年。 顾谨之也是第一次见油菜花,京城见不到,而他又长期待在顾府,吃穿都有人伺候,谁去管柴米油盐从哪里来。 京城有各种名贵的花草,都娇贵的很,就顾谨之院子里的那株红梅也属珍品,花大价钱买来的,所以养的很精细,当然了,等到开花的时候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春天是一个好季节,万物復甦,百花盛开,原来凡间这么样美,田野里,每户人家的院子里,篱笆外或多或少都种着些花。 孟溪和顾谨之住在书院旁边,屋子后面有一条河,河边有几株垂柳,摇摇曳曳,婀娜多姿。 门前是用碎石铺成的一条石子小路,小路两边有野花野草探出头来。 孟溪总说白无常是个採花贼,可是地府也只有一种花让他采,要是来凡间,看见这么多花,估计就挪不动脚了。 然后她也变成採花贼了,她要采很多的花送给顾谨之。 顾谨之在小河边坐着,看孟溪一个人倒腾,这里掐朵花,那里扯根草的,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尽是宠溺。 孟溪捧着花走到他身边,然后蹲下来,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她问:“好看吗?” “好看。” “送给你的。”孟溪把那一捧花往顾谨之手上塞。 顾谨之收下了,只听孟溪道:“原来凡间有这么多花,我住的地方只有一种花,我以前送给你的那种,顾谨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 孟溪笑起来,眉眼弯弯,趁顾谨之不注意凑过来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赶紧跑开继续採花去也。 顾谨之摸摸脸颊,无奈地笑了笑,总跑那么快干嘛,自己又不会吃人。 他扯了几根柳树枝下来,放在手里摆弄了几下,编了个花环出来,孟溪采的那些花一半都挂在这花环上,漂亮得很。 “孟溪。”顾谨之站起身来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她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 顾谨之把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闭关啦,一个月后完结。 第33章 顾谨之忘了一件事,孟溪曾和他说过,三月三是她生日。 生日已过,但他却忘了。 所以他今天要补上这个迟到的生日。 孟溪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很想要什么东西之内的意思。 不如也给她做一碗长寿面。 顾谨之从顾府出来,什么也不会,他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让他做一碗长寿面,其实有点难。 孟溪最近喜欢串门,经常往镇上苏家跑,苏家只有一个苏娘子和两个小孩在,大的是男孩七岁,叫李英,小的是个女孩子才两岁,叫李玉莲,苏娘子的丈夫在外面做事,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李英白天在学堂里听课,没带妹妹,苏娘子不做农活儿,她做刺绣卖钱,费时间费眼睛,但有时间照顾小孩,所以李玉莲就留在家。 李英这小孩,听顾谨之说他听课很认真,孟溪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不只听课认真,掏鸟窝也认真。 前几日,李英爬上了一颗高高的树上,准备掏鸟窝来着,结果一不小心,从上面滑下来了,幸好当时孟溪看见了,瞬间跑过去接住了他,不然那小孩必死无疑。 她把小孩送回家去,这才认识了苏娘子,苏娘子性格大大咧咧,和她的样貌极其不搭,她是小家碧玉型,不说话安静做刺绣的时候特别好看。 孟溪喜欢逗李玉莲玩,李玉莲小,一双大眼睛葡萄一样,都两岁了,孟溪一来就要让她抱。 小孩都柔柔弱弱的,全身跟没骨头似的,孟溪抱也不敢太用力,苏娘子看了直笑:“孟姑娘太小心了,小孩子结实的很。” 孟溪眨眨眼,她真的怕用力会把小孩给捏碎了。 “姐……姐……”小孩说话一点也不流利,可能是才学会说话的,扒着孟溪的手臂不松手,孟溪和苏娘子说话的时候,小孩一口咬上去。 孟溪:“……” 把我当吃的了? 苏娘子把李玉莲抱过来,李玉莲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哇哇大哭。 还没对她做什么呢,突然就哭了。 苏娘子说:“不许咬人。”她知道小孩根本听不懂,但还是要说。 李玉莲哭的忘乎所以。 孟溪只好又把她抱过来,李玉莲这才慢慢停止哭泣,小手揪着孟溪的衣裳不松手。 苏娘子见此情景,开玩笑地道:“这丫头,这么早就不认亲娘了。” 孟溪本来是想跟着苏娘子学一下刺绣,然后给顾谨之绣一个安神的小香囊,苏娘子绣工好,花草虫鱼绣的栩栩如生,还有大片的风景刺绣,但那个太费时间,一般不轻易动手绣。 孟溪现在撤不开手,只能陪着李玉莲玩,幸好她不排斥小孩。 苏娘子问,“孟姑娘喜欢小孩吗?” 第57页 “嗯。” “有没有想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孟溪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问,“小孩子怎么来的啊?” 苏娘子疑惑,“你和顾先生啊,你们不是成亲了?” 她和顾谨之确实成亲了,搬来小镇的那天晚上,对着满天星辰,拜天地,喝合卺酒,没有邀请任何人,也没有两方亲人的祝福,自然也不会有八抬大轿,因为孟溪不喜许多人围观,八抬大轿太张扬,就让顾谨之背着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后来在他背上睡着。 “成亲了就会有孩子吗?”孟溪问。 苏娘子笑起来,她凑在孟溪耳边悄悄地道:“我和你说……” 也不知说了什么,孟溪听得耳红脸赤,说完了,苏娘子还笑她,“说正经的,你脸红什么呀。” 孟溪红着脸回家去了。 顾谨之煮个面条备受打击,最后终于做出来一碗看相不太美观的面条,就等孟溪回家。 孟溪一进屋就见顾谨之坐在桌子旁等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脸把头低着。 顾谨之只顾着自己刚出锅的黑暗料理,急急忙忙拉着孟溪让她先坐下。 “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然后他就去厨房端了长寿面出来,放在孟溪面前,十分乐观的道:“试试,我做的。” 孟溪很诧异,她拿着筷子挑了挑面条,只听顾谨之道:“对不起,现在祝你生日快乐,你说你生日是三月三,后来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给忘了,现在补上,希望来得及。” 有说过吗?孟溪仔细回想了下才想起自己之前胡诌了个生日出来。 “谢谢,其实我自己都要忘了,也亏你突然想起来。” 顾谨之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只要我在,以后的每个生日都给你过,绝不延迟。” 那碗面孟溪和顾谨之两人分吃了,和上次顾谨之生日那次一样,顾谨之说的对,他做的没孟溪做的好吃,煮了很久面都软了,而且咸。 孟溪看了看顾谨之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如白玉,本该是一点瑕疵也没有的,偏进了一趟厨房,手上多了几个红点子,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厨房,他就该一辈子握笔写字画画,读万卷圣贤书。 孟溪给他吹了吹手,她若无其事的道:“今天苏娘子和我说我们成亲了为什么不要孩子,你知道苏娘子是谁吗?” 明显重点在前一句上。 顾谨之不知道怎么回答。 孟溪和顾谨之是睡一张床,盖两床被子,晚上都是手拉手睡的,两人睡姿都好,基本是头天入睡什么样子,第二天醒来就是什么样子。 苏娘子说,男人总是欲求不满,要诱惑他,你可以不着寸缕的埋在被窝里等他来。 孟溪似懂非懂,她真的照苏娘子所说的那样做了。 当晚,孟溪把被子卷在自己身上,卷的自己跟个蚕蛹一样。 顾谨之过来睡觉,本来准备灭灯的,看见孟溪紧紧卷着被子,全身上下只露了个头出来,很纳闷,他问,“现在没这么冷,被子卷这么紧不热吗?” 孟溪摇头,依旧卷着被子不松手。 “怎么了?感冒了吗,我去给你倒点水。”他说完就准备出去。 “我不喝水,你过来。”顾谨之刚一动腿就被孟溪喊住。 他走过来,半蹲在床头边,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顾谨之……”孟溪柔柔地喊他。 顾谨之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倒点水来”。 孟溪:“……”为什么总是和水过不去,她不渴啊,苏娘子的方法没用。 顾谨之倒了水回来,孟溪已经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他喊了几声都没应。 待他走过去一看,孟溪却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搂着他的脖子,贴近他腻腻的喊他,“二公子……”起身时,被子从身上滑落下来,露出姣好白皙的身躯。 顾谨之心一麻,脸都红了,别过脸不看她,然后摸索着拉起被子又把她给捲住。 孟溪干脆豁出去似的,贴着顾谨之的耳朵,细细柔柔的说话,“我们拜过天地,为何不与我行夫妻之礼,你要是现在后悔娶了我,我走就是了。” 话一说完,她就把顾谨之放开了,自己卷着被子准备下床。 脚还没落地就被顾谨之拉回来了,他说:“不后悔,娶你从来不后悔。” 孟溪看他一眼,“那为什么……” “我是怕吓到你啊,傻丫头。” “有什么可怕的,苏娘子说会很舒服。” 顾谨之:“……” 第35章 孟溪喜欢坐在很高很高的大树上,看奼紫嫣红的地面,看云雾飘荡的远方,也看比大树更高且更遥远的湛蓝天空。 空中有蓬松的白云,孟溪还没去过天界呢,天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树下苏娘子的儿子李英带着妹妹李玉莲出来玩儿,李玉莲才学会走路,蹒蹒跚跚,偏偏她还不让人扶,一个人围着个大树墩子转圈圈,没人逗她玩,她自己一个人就能乐的“咯咯”直笑。 李英才7岁,也是爱玩的年龄,一个人摸索着跑去河边捞鱼,完全忘了要照看着妹妹。 第58页 大树墩子位置不好,在一个斜坡上,斜坡往下就是蜿蜒曲折的清澈小河,孟溪在树上都能看见河里柔韧飘摇的水草。 李玉莲太小了,走路都走不稳,她去爬大树墩子,才爬上去还没站起来就一头从树墩子上栽下来。 就在这时,有一缕云雾悄然缠上了李玉莲,轻悠悠地将她托起,然后把她安稳地放在平地上,李玉莲睁着双葡萄大眼,左右看了看,却是谁也没看见。 那边李英捞鱼没捞着,两手空空的上岸才想起找妹妹,一回头,旁边树墩子边空无一人,而他的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岸上平地上去了。 “别到处跑。”李英牵着妹妹去别处玩了。 小孩子太脆弱了,一点的磕磕绊绊都能让他们受伤,苏娘子家两个孩子也皮的很,上窜下跳不得安宁。 苏娘子说,要与心爱之人做了天底下最亲密的事才会怀孕,才会有小孩,每天光睡觉孩子难道从天上掉下来么? 孟溪摸摸自己的肚子,没什么感觉啊,不痛不痒,哦……有点饿。 孟溪回去时,顾谨之正在窗子边画画,一见她回来,立马搁了笔出来接她,好似就一直等在那儿,等她回来。 “回来了。”顾谨之过来拉起她的手,然后带她去厨房,神秘兮兮的道:“看。” 他揭开锅盖,锅里“咕咕”作响,孟溪一看,锅里煮着两个……鸡蛋? “??”孟溪很疑惑。 “煮给你吃的。”顾谨之眼带笑意,“昨天……” 话还没说完,孟溪一把捂住他的嘴,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的人和今天在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很怀疑。 本来顾谨之不提昨晚的话,孟溪都要忽略掉自己身上的那点不适,现在一提起来,她一想起昨晚两人之间的亲密,有点尴尬,特别是身上的那些印子,看着就让人面红耳燥。 呸,真没用,孟溪在心里吐槽自己,明明就是自己故意勾引的,怎么怪的上顾谨之。 不过……后面却是不痛了,慢慢开始舒服起来,云里雾里,满心满眼装着的也就这一个人,顾谨之。 就在孟溪捂着顾谨之的嘴,满脑子胡思乱想,神游天外的时候,顾谨之偷偷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孟溪突然惊醒似的,忙把双手背到身后去。 顾谨之靠近她,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压在自己怀里,让她躲无可躲。 他低头,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朵,在她耳廓处流连,孟溪忘了自己该做什么,紧握着双手,身体轻颤,脖颈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受不了顾谨之吻她的耳朵,脖颈,只觉得痒,就像一片柔和的羽毛不停的在身上撩拨,心中有什么东西跃跃欲试,唿之欲出。 “嗯……顾谨之……”孟溪偏头躲了一下。 顾谨之哑着声音懒洋洋地回应她,“嗯?” “现在是白天。” “我知道啊。”顾谨之哄小孩一样地道:“我就想多腻你一会儿。” 可是我饿……啊。 “顾谨之,你怕死吗?” “怕呀。” 怕陪你太少,怕死后你忘了我,一生太短暂,我只想把这一生都献给你,好的给你,坏的我留下。 “黄泉有彼岸花,红艷似火,一路开到奈何桥头,入了地府,我在那儿等你。”孟溪慢慢张开双手回抱住他。 屋外群莺乱飞,良人在侧,风景正好,倘若时光静止,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一生也好,有所爱,有所念。 “今天不给学生讲课了?”孟溪问。 “不讲,先生也需要休息。”顾谨之还在画那副没完成的画,“而且,我想多陪陪你。” 顾谨之画的是书院里头的那棵歪脖子树,其实主要不是树,而是树上的人,是孟溪。 孟溪坐在桌上看他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言笑晏晏,岁月静好。 忽听见外面有女子在喊,“顾公子……” “有人喊你。”孟溪道。 顾谨之“嗯”了一声,再没下文。 没人应,外面的女子也不放弃,改成敲门,声声敲门声吵得孟溪头疼。 真是……没人理她,怎么还起劲儿了。 孟溪皱着眉去开门,听声音她就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林翠儿,镇长的女儿,年芳十八,面容清秀可人,长相倒是很大家闺秀,性格那就不太好说了,听苏娘子说,她还是安溪镇的镇花。 果然,孟溪开门就见着外面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翠绿长裙,脸上画着精心的妆容,嘴角带笑,看起来还有些羞涩腼腆,不过当她看到开门的人是孟溪时,羞涩腼腆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皱眉和不喜。 “怎么是你开门,顾公子呢?” 孟溪挑眉,双手抱臂闲闲的倚在门边,“林姑娘,你在说笑吧,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开门了?” 林翠儿探到门口想进去,不耐烦地道:“我不和你说,我找顾公子。” “和我说就行。” “和你说不清楚。”孟溪堵着门口,林翠儿进不去,只好瞪着她然后在外面大声喊,“顾公子在吗?” 第59页 孟溪真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不过她也就当看戏了,看看林翠儿到底要做什么。 里面顾谨之终于画好了画,停笔擦了擦手,将画搁在桌上晾着,这才出去。 见孟溪倚在门边,遂过去叫她,“孟溪?” “顾公子……”林翠儿一听见顾谨之的声音立马杵到门口来,一副委屈的模样喊他。 “林姑娘?” 孟溪看顾谨之一眼,“哦……顾公子啊,林姑娘找你有话说。”她说完话就准备走人,被顾谨之拉住。 顾谨之看着林翠儿,“林姑娘要说什么?” “我……”林翠儿低头,手里拿着一个小香囊递给顾谨之,“听爹爹说,顾公子身体不太好,我缝了个香囊,里面装着的都是些安神的药材,希望公子安好。” “谢谢林姑娘好意。”顾谨之道:“不过我不能收,我已有妻子,那些她都会帮我弄。” 林翠儿这才认真地看了孟溪一眼,她早就该想到的,她怎么会以为顾公子还没成亲呢。 顾公子初来安溪镇,做教书先生,她父亲曾把他往家中带过一次,那时候林翠儿被母亲逼着在绣楼里做刺绣,绣花绣鸟绣山水。 林翠儿一点也不喜欢,她想出去玩,想随侍女一起出去踏青,去游船戏水。 她跑出绣楼准备熘出去,却在前厅门帘后瞥见了一个陌生男子,本来她也早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是她不想嫁,她以为那陌生男子是父亲为自己择的夫婿,或者上门提亲的人。 林翠儿躲在门帘后偷偷的看,父亲很尊重那人,她听见他们在说话,她知道了那陌生男子叫顾谨之,原来是进书院做新的教书先生的。 她松口气,原来不是要自己嫁出去。 听了好一会儿,陌生男子要回去了,林翠儿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肤色白皙,眉目如画,说话的嗓音也是极温柔动听的。 他就要出来了,林翠儿想躲一下,却发现无处可躲,索性便装作有事来找父亲,她面带笑意而来,两人擦身而过,顾谨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林翠儿心有不甘,自己长的不差,身份也不低,多少人想娶自己都被自己给拒了的,怎么他就不看自己一眼呢。 那天她安静的回了绣楼,爹爹说,顾公子从远处来的, 他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不过后面可能是会住在这里的,因为他得留在这儿教书。 会留下来就好,林翠儿有些怅然的想。 后来她花了两天时间绣了两只蝴蝶,一针一线都连带着她的芳心,然后用红色丝线缝制成一只精秀小巧的香囊,在里面放了很多安神的药材。 她是极不爱刺绣的,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顾公子,只好缝了这只香囊送给他,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林翠儿十八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梦想着将来要嫁一个自己看得上的,配得上自己的人,她偷偷喜欢上了顾公子。 一见钟情是有的,可是她一见钟情的人却早已有自己钟爱之人,就在刚刚,他拒绝了她。 林翠儿不自然地笑了笑,手里紧握着香囊,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独自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竟然有小可爱给我送营养液,报上名来,我要嫁给她/他。 太可爱了吧 谢谢啦 写的过程中发现很多不足,本来打算20多万字来着,估计写不到了,这本要尽快完结,谢谢有人看,也很感谢没人吐槽我,(也有可能是看的人少,哈哈)作者玻璃心,很容易受打击,不过受打击也是很正常的事,提出问题,加以改正嘛。 一度想弃坑,文笔废,然鹅……算了,不传播负能量,这本完结后,我要好好琢磨下,想写现言,脑海里现在全是现言的剧情,完全转不到《欢喜》上啊,我完了(′;︵;`) 第36章 待人走后,孟溪挣开被顾谨之握住的手,似笑非笑地道:“顾公子哪里招来的桃花?” 顾谨之也不知道从哪儿招来的,他只知道孟溪现在心情不好。 “孟溪,我……” “你别说话。”顾谨之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孟溪给堵回去了。 “你吃醋啦?” 孟溪“……”这不是很明显吗? 顾谨之暗笑,然后悄摸摸地又探过去勾她的手指,“和你说句悄悄话。” “我不听,我要睡觉。”说是这样说,人却没动。 只听顾谨之轻声道:“我和你错过了二十一年,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才觉得,原来月色很美,冬雪很美,你笑起来更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美,而是我只要一想到你是我的妻子,我与你两情相悦,我就会高兴的夜不能寐,我前世大概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有幸遇见你,真好,所以啊,我们要一直很开心的在一起,不要吵架,不要猜疑,虽然有些事是无法控制的,但是我爱你的这颗心……”顿了顿,他继续道:“爱你的心,永不动摇。” “哼”孟溪从鼻子里轻哼出个音节来。 说“我爱你”其实太老套,但是除了“我爱你”这三个字,好像没别的词能代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之情,爱你到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看这心上一笔一划刻出来的你的名字。 第60页 如水月色,皑皑冬雪一起看,余生剩下的日子,每一天都想和你一起过。 孟溪笑了笑,双手平摊在顾谨之面前,“顾公子,你看我的手。” 顾谨之顺势握住她的手左看右看,不解的问,“手怎么了?” 孟溪动了动手指,“不会做刺绣啊。” 顾谨之这才放下心,还以为她手哪里受伤了,他揉了揉孟溪的头,“谁让你做了。” “你……” 好像还真是自己说的,“我那是……” 话还没说完,孟溪就轻轻钻进他怀里,搂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现在不会做这些,但是我正在和苏娘子学,顾公子呀,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去试一试的。” “不用试的,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嗯,我知道。”孟溪一边揪着顾谨之垂在背后的头髮玩,一边说:“你说一个人爱一个人会爱多久?” “你不爱我了?” “诶,没有。”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随便问问嘛,说你招来的桃花呢,怎么就给扯远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招来的,要不我们不住这里了,去别处。” 孟溪趴在他肩头轻笑,“闲得慌,搬来搬去的,就这儿住着挺好的。” “孟溪……”顾谨之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在你之前,我没喜欢过哪个女子,爱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如果我做的不好,你一定要说出来。” “嗯知道了。”孟溪昨晚上没睡好,今天状态不行,林翠儿要不来估计她早就睡了,这会儿趴顾谨之肩头又在昏昏欲睡。 “想睡觉了?” 孟溪哼哼,“昨晚没睡好。” 昨晚没睡好还不是顾谨之的功劳,“我抱你去睡觉。”顾谨之道。 他将孟溪拦腰抱起,抱她去床上睡,给她盖好被子后人也没走,只从旁边拿了本书坐在床头边守着她。 孟溪是真的困,几乎一沾床就睡着了,但她很搞笑,睡着了嘴里还在念叨,“顾谨之招了一朵桃花回来,他要是喜欢那朵桃花,那我就不喜欢他了。” 顾谨之最开始还没听清,见她嘴唇一直在动,便侧耳过去听,完完整整的听了一遍后,无奈地笑了笑,手指轻轻颳了刮她的鼻子,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就是我的那朵桃花,我不要别的,招你回来已是此生之幸。” 孟溪自然不会理会他。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都已是下午了,明明大清早还是艷阳高照,到下午却忽然变了天,阴沉沉的,估计是要下雨。 顾谨之说春天下雨下的多,有可能一下就下个好几天都不停,孟溪看了看窗外,心想着,下雨也行,只希望不要连着下好几天,影响心情。 顾谨之靠在旁边看书,孟溪醒了他都没发现,直到孟溪悄悄爬起来在他脸侧轻啄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笑着道:“醒了?” 孟溪伸个懒腰,“嗯。” 顾谨之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睡那么久肯定口渴。” 顾谨之今天一整天都陪着她,下午本来可以去镇上走走的,只是没料到突然变了天,还起了风,孟溪性子比较宅,只要有顾谨之在,她基本不乐意往外跑。 所以,下午两人就窝在小书房里看书,孟溪看书没个看书的样子,顾谨之坐在椅子上,她便软绵绵的趴在他腿上抱着本书翻来翻去,翻的飞快,估计是一字也没看进去。 屋外风渐大,从窗户的缝隙里钻出“呜呜”的怪叫声,紧接着一道闪电伴着雷鸣声响起,“轰隆”一声,把孟溪吓了一跳,书都掉地上去了。 “别怕。”顾谨之握着她的手,“这是春雷,一会儿要下雨了。”话才说完,便听见雨滴被狂风吹的打在门上窗户上的“啪啪”声。 顾谨之的手总是温暖而干燥的,被他握着,孟溪渐渐静下心来,她说:“其实我不怕雷声,我听见过很多次,有人犯了错,就会接受惩罚。” 屋内比平日要暗一些,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顾谨之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这种感觉还不错,尽管她是真的不怕。 生死簿上写顾谨之殁于春末夏初四月之时,现在是三月中,也就是说他只剩十几天了,记载了他会死,却没记载因何而死,孟溪就是想自己帮他挡那一劫,却不知如何挡,这事也不能去问判官和黑白无常,所以只能每日紧跟着顾谨之。 孟溪是诞生于地府的小妖,长在白骨堆里的美人花,地府有厉鬼冤魂穿行哀啼,而她幸于被黑白无常捡到,交给判官大人养着,判官教她认字,辨黑白,一只小妖也能生出善心,后来喜欢了一个凡人,处处向他学,要温柔,要善良,知道自己的事不能牵扯到别人身上。 所以她很矛盾,改生死簿又担心改了别人的命数,那是大罪孽,但是真让顾谨之顺着自己的命格走,她又不乐意,思来想去,只能她自己去替他挡了,说不定白无常看到该收的亡魂是她就不收她了。 你看,妖也有贪念,最开始想着死了也不怕,会在黄泉等着他来,后来又变了卦,想和他一起在凡间生活下去,远离疾病和死亡。 第61页 “那个林翠儿……” “嗯?” “以后离她远些。”孟溪在顾谨之腰间掐了一下。 “好,她往东我就往西好不好。” 孟溪的头枕在顾谨之腿上,嘆着气道:“你以后要是喜欢别人了,记得和我说声,我就不缠你了。” 顾谨之干脆沉默不语,他不会喜欢别人的,如果她不信,他可以用他余生的时间来向她证明。 第37章 春雨果然是要下好几天的,哪怕有一天不下雨,天也不会晴,空中灰暗无光,看不到蓬松的白云,顾谨之去书院她便一起跟着去。 书院里的歪脖子树已经长出了茂盛的枝叶,苍翠欲滴,顾谨之在教学生们读诗,孟溪在外面跟着一句一句念。 “孟姑娘!”是苏娘子的声音,她正站在书院门口,有些焦急的喊她。 “怎么了?”孟溪朝她走过去。 苏娘子道:“你家围了好多官兵,说是京城来的,黑压压一片,看着吓人。” 话才落,孟溪眼皮跳了几下,有些心慌,总觉得像是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她回头望了望顾谨之,课堂上书声朗朗,顾谨之面容平和,穿着一身月白对襟长衫,一头青丝全部扎起冠于脑后,因着天气原因,远处看着他总觉得看不真切,他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举一动如同行云流水。 孟溪忽然很想抱一抱顾谨之。 苏娘子扯了扯孟溪的衣袖,“不回去看看吗?” 孟溪这才回神,压下心中那点不舒服,她道:“走吧。” 京城来的官兵,总不会是顾府弄的人过来要带顾谨之回去吧。 她和顾谨之住的小屋子被十几个黑甲兵围住,个个手中握着弓箭,箭在弦上,孟溪一来,剪尖全指向了她。 苏娘子跑来书院告知孟溪家里的情况,却不敢和她一起回家,估计是以为她犯了天大的罪。 小镇虽小,看热闹的人却很多,太平盛世,好好的哪里见得到这么多官兵,那些人想看却又不敢近前来,眼见着孟溪面无波澜的进了屋,一双双眼睛盯着那开着的门,望眼欲穿。 连孟溪自己都不知道这些黑甲兵都是从哪儿来的,尽管有十几支羽箭全都对准了她,她依然不慌不乱,门是开着的,黑甲兵的主人就在里面。 孟溪顶着黑甲兵虎视眈眈的眼神独自进了屋,屋内坐着一人,身着藏蓝色道袍,头戴紫阳巾,虽有些白髮,但依然打理的一丝不苟,他身旁放着一把桃木剑,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自己给自己倒水喝……可真是丝毫不见外, 这人正是京城中名声盛传的时道长。 孟溪勾唇一笑,“时道长?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时道长今时不同往日,半个月不见,京城的官兵都能调动,看见孟溪再不是那种畏缩的样子,人多,底气也足,他记仇,在顾府被这妖物吓退了,那么多人见他出丑,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是以这十几日想尽办法势必要将这妖物除了。 时道长不说话,低头笑了笑,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孟溪。 孟溪接了杯子,看了看杯中水,她道:“这水中不会又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时道长,我很奇怪,你怎么总盯着我不放。” “因为你是妖,这是凡间,凡间是人的地盘,妖就该待在群妖聚集的地方,你不坏规矩,我自然不会盯着你不放。” 道士,妖怪,生来就不合,这就跟动物与自己的天敌一样,厮杀,争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孟溪放下杯子,悠悠道:“哦?那你呢,时道长,你是人是妖,一口一个人和妖,那么多小妖怪命丧你手,吃了他们的内丹来换你自己的健康长寿……”孟溪手中幻出一把长剑出来,“唰”地一下,直指时道长的喉咙,“坏事做尽,谁给你的脸,打着正义的幌子,一口一个降妖除魔,我看你自己的心魔就该好好除一除。” 人都在外面,索性什么都摊开了说,时道长这回躲也不躲,昂首挺胸的坐那儿不动如山,孟溪剑指着他的喉咙,就差一剑下去了结他的性命,他竟然还有心思喝水。 外面十几个黑甲兵守着,孟溪倒也不担心,只是她从未伤过人,更别说杀人,正欲再说话,突听见外面黑甲兵报,“道长,顾家二公子已经找到。” 孟溪看向时道长,时道长面上带着诡异的笑,他道:“不如去外面看看?” 孟溪心道不好,收了剑急忙往外面去,时道长比她更快,几步就出去站到了顾谨之身边。 顾谨之被两个黑甲兵押住,他本就身体不好,没习武没练剑,这里随便一个黑甲兵都能把他控制住。 “别过来……”时道长道:“再往前一步,顾家二公子的命就没了。” 一中年男子跟着附和道:“是啊,别往前了。”此人正是安溪镇镇长林允礼,林翠儿的父亲。 孟溪气的想一剑捅死这个时道长,她就说怎么才十几天不见,就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送死,他是有筹码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威胁她。 顾谨之双眼通红,他看着孟溪,急切的道:“你走,别管我。” 他被黑甲兵抓着,挣也挣不脱,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十分厌恶的情绪,从小到大因身体原因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喜欢一个人,想护她周全都做不到,他活着有什么用。 第62页 时道长也只能用这些卑鄙的手段来威胁孟溪,谁让她有在意的人呢,谁让她有弱点呢,她要是不爱顾家二公子,不管别人死活,时道长自然也不敢招惹她,所以这能怪谁? 孟溪看向时道长,她道:“我不往前,你也别动他。”她说完还往后退了几步。 十几只羽箭剪尖蓄势待发地朝向孟溪,就等一声令下,羽箭穿心而过。 时道长得意洋洋,废话也多起来,用手戳了一下顾谨之被黑甲兵押住的手臂,“我动了。” 孟溪深吸口气,平復下心情,好好的问时道长,“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时道长手上有筹码,自以为就此捏住了孟溪的命,说话也开始飘飘然,他探头看了眼林允礼,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林镇长提供线索,待我除了这妖物,林镇长功不可没啊,镇长往后就不必一直待在这小小乡镇里头。” 林允礼也笑呵呵的应他,“多谢道长了。”他做了亏心事,不敢看孟溪。 安溪镇太偏远了,林允礼不想一直待在这里,他想去京城,想在京城做高官领厚禄,老皇帝在的时候没想到他,新皇登基更不会想到他,他还不老呢,难道要一辈子窝在这小镇里过完这庸庸碌碌的一生? 京城名声盛传的时道长在找人,找的是顾家二公子,林允礼一看画像就知道这人是镇里新来的教书先生,原来是从京城来的,他重视读书人,自己女儿也喜欢他,他揭了画像,说自己知道画中人在哪里。 有人带他去见时道长,时道长抚着自己黑白参杂的鬍鬚,眯着眼道:“若消息属实,必有重赏。” 林允礼拱了拱手道:“重赏就不必了,道长深的太后宠信,愿道长能为小官美言几句。” 时道长看他一眼,点头应允。 所以时道长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他说孟溪是妖物,林允礼点头并不反驳,是不是妖不知道,反正没做过坏事,顾家二公子还给镇上的小孩们上课,夫妇俩都挺好的,只是……这都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如果他的前程路要踏一具白骨而上,那又怎么样呢?他并没有手握利器去伤人,就算他不说,时道长找人找的这么勤,迟早要找到这里来的。 雨又开始下了,不大,毛毛细雨,天依旧阴沉沉的,远处围着的那一圈看热闹的人,这会儿走了一大半,下雨了,谁愿意淋雨啊,而且隔得远,只看得到团团围住的黑甲兵,看不到孟姑娘和顾先生,大概也没什么大事吧,镇长还在呢,算了算了,回家去,等这事过了,再来听听八卦也是一样。 时道长指挥身旁的一个黑甲兵去屋子里端一杯水出来,那水确实不干净,掺了硃砂和道观里的香灰,他总是担心孟溪会使妖法,总要提前预防着,手无缚鸡之力,像顾家二公子这样就最好了,要杀要剐都由他。 他如意算盘打的好,水还没端出来呢,勐不防自己脖子被人掐住了,“你……” 孟溪实在没耐心和时道长继续耗着,施了术法,人就瞬间移至他面前,扼住他的咽喉,悠悠嘆息道:“你真的太坏了,而且话很多,如果你以后死了,那一定是死于话太多。” 孟溪这会儿还没动杀意,因为顾谨之在旁边,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杀人,凡间有些规矩不能破,哪怕一个人再坏再该死她也没权利让人受点罪或者提前死亡。 “时道长,我好好和你说最后一次,带着这些人滚回去,我不愿多管闲事,你造的那些孽……” “孟溪!”紧接着就是羽箭穿过肉体的沉闷声音。 背上重重的覆了一个人,孟溪回头那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只看见顾谨之嘴角带血,他覆在她肩上,双手抱着她,替她挡了背后突然射出的羽箭。 羽箭从背后穿过胸膛,箭尖从胸前透出来,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衣,孟溪毫无知觉一脚踹开时道长,转身扶住了顾谨之,她颤抖的声音喊他,“顾谨之……” 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着,孟溪用手捂着都没用,她设了个结界,柔和洁白的光晕将她和顾谨之紧紧包围,时道长被踹倒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的下命令,“放箭啊,愣着等死吗?” 霎时十几只羽箭齐发,朝着孟溪噼头盖脸的砸下来,但没有用,羽箭根本触不到她,全部都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落下来,不知撞到了什么,有几只羽箭剪尖都被撞断了。 第38章 “孟溪……”顾谨之闭了闭眼,从怀里拿出一支白玉流苏簪子出来,摸索着要往孟溪头上戴,“在街上看见这个,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他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应该是太疼了,说话开始断断续续,“我……买了它,送给……送给你,你……” “别说了别说了,我很喜欢。”可以说孟溪从来没见过鲜血,甚至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鲜血是红色的。 “怎么办,顾谨之。”孟溪捂着他的胸口,眼泪控不住的往下流,顾谨之越来越虚弱,他想替她擦擦眼泪,可是他连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黄泉……彼岸花……找你。”顾谨之觉得眼前已经出现了这个画面,他的手慢慢垂下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说话。 第63页 他说:有一句话是骗你的,真有转世的话,我若忘了你,请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把我带回去,如果我不跟你走,那就把我抢回去,我不能喜欢别人,我只有一个爱人,孟溪。 他的身体渐渐冰冷下来,再不是孟溪所熟悉的那种温热,“顾谨之?” 没有人理她,孟溪双目赤红,她垂着头笑了笑,手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她说:“替我挡什么箭?一箭穿心很疼吧,我也让他们受一受好了,我要做坏事了。” 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上一片红,全是顾谨之的血,她把手往自己裙摆上擦了又擦,然后将顾谨之身上穿心而过的的箭□□放在一旁,低声道:“对不起,又让你疼了一次,等我一下哦,马上带你走。” 一切都弄好后,孟溪这才起身从里面出来,安溪镇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不见了,这里只剩下时道长和那些黑甲兵,哦……林允礼也还没走。 时道长见孟溪神色不太对,想赶紧跑人,但他才动腿,还没跨出去一步就发现自己突然动也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腿直发颤,“你你……姑奶奶,我错了。”他恨不得跪下来磕头给她认错。 孟溪并没有理会他,准确来说,她现在听不见别的声音,看不了别的画面,脑海里想的全是顾谨之为她挡箭,因她而死。 你说可笑不可笑,她原来还想着替他挡一挡劫的。 时道长怕到极致,嘴唇发白,他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孟溪身后的一个黑甲兵,“不是我……是他,他放的箭。” 他把自己身上的罪全部推脱干净,若是躲不过死亡这条路,他便要拉着人和他一起死。 孟溪并没有回头去看,她手中聚起灵力,长长的指甲锋利如刀,朝着时道长胸膛里那颗跳动的鲜活心脏而去,她说:“你真该死。” 指甲穿透衣服,刺入血肉,鲜红的血很快渗透藏蓝道袍,身前一片浓郁的黑,孟溪面无波澜的问他,“痛不痛?” “啊……”一声悽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孟溪生生地剜了时道长的心,时道长倒地之前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自己鲜红的心脏,以及孟溪头上戴着的白玉流苏簪子,簪子上还有着斑驳血迹。 身后黑甲兵慌乱起来,六神无主又不知该往哪里跑,亲眼所见道长被剜心,鲜血淋漓的心脏被扔在地上,往后估计会做一辈子的噩梦……不不,他们有可能连做噩梦的机会也没有了。 林允礼也是吓瘫了,倒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喘气,生怕一动作就被注意到,然后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他现在才后悔,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其实安心做个镇长挺好的,真到了京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他恐怕是学不会的。 远处隐隐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声势浩大,孟溪没注意这些,扔了时道长的心,转身看向身后的黑甲兵,一字一句柔柔地问道:“谁放的箭?” 那些黑甲兵羽箭早就放完了,此刻人人手中捏着一把刀,孟溪往前一步,他们便往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 “不说的话,全部都要死哦。”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地上死不瞑目的时道长,继续道:“和他一样的死法。” 黑甲兵左看看又看看,渐渐松散开来,只留了一人站在原地发愣,留下来的那个黑甲兵都要哭了,看着旁边的同伴,一个一个都将他扔下不管,“你们,你们……” 同伴们都不敢看他,这不是废话吗,谁愿意陪他一个人去死啊。 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容还很稚嫩,他低下头,朝孟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孟溪道:“拿一支箭过来,弓也给我。” 少年从地上捡起一支羽箭,取下自己的弓一起递给孟溪。 “站过去……” 少年听话的站在屋子前,孟溪慢慢拉开弓,搭上箭,箭尖对准他。 雨下大了,雨滴砸在眼睛里,疼得很,前几日,也是这样的天气,顾谨之在书房给她读书,而现在他正冰冷冷的躺在地上。 孟溪在心里说:我杀了这些人就带你走。 马蹄声渐近,孟溪那一箭还没放出去,听到一声清朗的声音喊,“住手!” 黑甲兵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顿时欢叫起来,“是楼将军,楼将军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死了? 来的人是楼柯,一起的还有顾家长兄顾谨容。 “孟姑娘……”顾谨容喊她,孟溪后知后觉地放下弓箭看向顾谨容,“嗯?” 差点以为自己要一箭穿心的少年趁乱赶紧跑到楼柯身后躲着。 “怎么回事?”清朗的声音问他。 少年吓得腿还在抖,颤抖着声音说话都不利索了,平復了好一会儿才和楼柯说着事情的原委。 “谨之呢?发生了什么事?”顾谨容问。 孟溪的指甲已经收回去了,她没做声,朝着顾谨之走过去,她蹲在地上,撤了结界,顾谨容看见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而顾谨之双眼紧闭正躺在血泊中。 “他死了。”孟溪说。 第64页 还是晚了一步,时道长深得太后宠信,私下调了十几个黑甲兵随他一起去除妖,明着是除妖,暗地里也不知道安什么坏心,处处张贴顾谨之的画像,说是被妖怪骗着离家出走。 顾谨容原来还不知道这事,是李思乐和他说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时道长还私下调了黑甲兵,要知道私自调兵可是重罪,就连楼柯都没这个权利,这可真是触了萧泽的逆鳞,你时道长什么身份啊,调兵遣将那是楼柯的事,楼柯都安安分分待在京城没动,你倒好,说降妖就降妖,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萧泽才登基不久,皇位还没坐稳,不怕死的时道长总要去摇几下,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遂命楼柯将那时道长带回来,一路追到安溪镇,见了这么个场面。 顾谨之今年二十一岁,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二十一,顾谨容一直不信,可当他看到自己弟弟躺在血泊中,他竟然连去触碰一下都不敢。 还是孟溪叫他:“兄长,你把他带到屋子里去好不好,雨下大了,不能淋雨。” 顾谨容颤抖着双手将顾谨之扶起来,已经没有气息了,身体冰冷冷的,他把弟弟带到里面去了。 孟溪再度起身,看向围着楼柯的那群黑甲兵,她指着那个少年,“你过来。” 马蹄声又把喜欢看热闹的人惊动了,雨下的这么大,有些人打了伞跑出来看,被楼柯带来的兵挡在远处,不让他们近前来。 林翠儿的声音夹在里面喊,“阿爹,阿爹。” 孟溪这才想着去看被她忽略很久的林允礼,他该不该死呢? 楼柯站在黑甲兵之前,朝孟溪拱了拱手,“姑娘节哀,这一切都是这道士的错,黑甲兵听命令办事,做错了事,他们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既然这道士已被剜心致死,可否放过他们。” 林翠儿叫着“阿爹”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急,孟溪忽然恶劣的笑了一下,她对林允礼道:“你女儿在,你和她死一个,你死还是她死。” “我我我,我的错。”林允礼回的毫不犹豫,“我死我死,她什么都不知道。” “好。” 正当她抬起手想活生生挖了林允礼的心的时候,手腕被握住,顾谨容出来拦住她,“孟姑娘,你做什么?” 孟溪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杀人啊,都该死!”话一说完,她动了动手腕就从顾谨容手中挣脱出来。 眼见着孟溪张着手朝自己袭来,林允礼赶紧闭眼,他不想亲眼看见自己的血淋淋的心脏。 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来,林允礼半睁开眼睛,从眼缝中看到苏娘子的女儿李玉莲。 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可能大家都顾着看热闹的大人们,没人在意这个才两岁的小丫头。 李玉莲穿着小裙子,她真的什么都不懂,看见孟溪一身的血还要凑上去让她抱,笑嘻嘻地喊她,“姐姐……。” 第39章 孟溪看见她,眼神稍稍清明了些,她伸出手,却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又默默的将手收回去。 林允礼以为孟溪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赶紧道:“她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要杀杀我吧,别杀她,她太小了。” “你觉得你一命能抵两条命?” “孟姑娘,谨之不希望你这样做的。” 是啊,顾谨之还说妖分好坏,不做坏事不伤人呢,可是她已经做了啊,她杀了人,剜了别人的心,将他的心扔在地上沾满泥土,被雨淋,她已经这么坏了,顾谨之也不来管管她。 顾谨容想把李玉莲抱过来,小孩子见血不好,可是李玉莲不要他抱,他手还没伸过来,李玉莲直往孟溪身旁躲。 孟溪的手尽量避开着李玉莲,不想那些血蹭到她好看的裙子上去,她的裙摆下面还绣着两朵小花,苏娘子给她绣的。 孟溪用手臂轻轻碰了碰李玉莲,她说:“走吧。” 李玉莲双手捏住孟溪的一只手,稚嫩的声音道:“走……” 顾谨容把林允礼从地上扶起来,带他去楼柯那边,楼柯正命令黑甲兵清理现场,时道长睁着眼,无一丝气息,他的胸口开了个洞,心脏被挖出来扔在一旁,地上也是一地的血,黑甲兵看着心慌不敢过去收拾,都推着那少年让他去收拾。 那少年跑到被其他黑甲兵拦住的人群里借了一把伞,又很快地跑回来,跑到孟溪身边,把撑开的伞递给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条人命一句对不起来换,真划得来。 孟溪没理他,但是接了伞,然后又把伞转给顾谨容,把李玉莲也交给了他,自己独自进了屋。 她身上湿淋淋的,顾谨之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不和她说话,也不问问她冷不冷,为什么衣服是湿的。 她太冷了,需要顾谨之给她暖暖手,她把手伸过去,触到顾谨之的手,一片冰冷。 黑白无常出现在屋内,看见孟溪趴在床头握着一个男人的手。 很奇怪,那人死了,黑白无常却感受不到亡魂的气息,只在门口时收了一只魂魄,被孟溪剜心而死的凡人的魂魄,本不该现在死的,他还有功德在身,后来虽做了坏事,但比起他行医救人所积的功德来比,功过不相抵,功比过大。 第65页 孟溪闯祸了,她杀了人,还是剜心致死,地府瞒不过的,冥主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所以,黑白无常要来带她回去。 “孟丫头……” “嘘……”孟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自己闯祸了,我会跟你们回去。” 顾谨容进屋的时候,黑白无常隐去了身形。 “孟姑娘,时道长……” “我杀的,剜了他的心。” 顾谨容:“……”尽管已经知道了,但亲耳听她波澜不惊地说出来,那种感觉总让人心惊。 “顾谨之我可以带走吗?” “不行。”顾谨容皱了皱眉,“他应该回家。” “哦……”孟溪身上的衣裳还没换,手上身上都有血,又因为淋了雨,衣裳都粘在身上,看着很有些狼狈。 顾谨容道:“孟姑娘先去换衣裳吧,春雨淋了容易生病。” 孟溪没有动作。 外面收拾的差不多,楼柯已将周围的人都散去,就要准备回去了,黑甲兵在外面喊,“顾大人,楼将军在等你。” “好。” “对不起。”孟溪说。 顾谨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顾谨之以身挡箭,为孟溪而死,孟溪因为他活剜了时道长的心。 要说没关系吗,顾谨容不是那种易迁怒别人的人,可在这件事上,他真的很难不去怪罪孟溪。 因为她,顾谨之要离家出走,也因为她,顾谨之年轻灿烂的一生就此戛然而止,时道长已经死了,他只能怪罪于活着的人。 良久,顾谨容道:“谨之会说没关系。” 孟溪苦涩的笑了一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谨容带着顾谨之出去,带他回家,顾谨之再也不会睁眼看她一眼,也不会带着笑意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 一切归于平静,白无常嘆息道:“孟丫头。” 孟溪转头看了看他和黑无常,“我会等到他吗?” “唉……”若有似无的一声嘆息。 孟溪活了几百年,这是第一次见到地府之主,黑衣黑髮,脸色苍白,冥主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高位之上,判官执生死簿站在一旁,连陆子辰也在,再往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全都到齐了。 冥主平波无澜的声音响起,“地府小妖,胆大妄为,私自出府,乱造杀孽,可知罪?” 孟溪跪在地上,低着头,“我知,但我并没有乱造杀孽,我杀的那个人,他该死。” 白无常心一凉,孟丫头是不是傻,认错知罪就好了,说什么该不该死的话。 冥主依旧面无表情,他动了动手指,生死簿在孟溪面前徐徐展开,上面记载了时道长一生的功与过,行医二十五年,救了数不清的人,降妖除魔动坏心思也只有五年而已,那五年虽杀了不少精怪,但也有些是心术不正的,为民除害也算得上,功比过大得多,若不是孟溪剜了他的心,他可以健康的活到八十岁。 冥主又问了一遍,“可知罪?” 孟溪依旧答,“不知,他该死。” “孟溪!”判官开口轻斥她,“认错。” “……”孟溪沉默,不再说话。 所有人都觉得她做错了,孟溪仔细想了想,顾谨之不该死,时道长不该死,她不该跑去凡间,如果她没有去凡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顾谨之会长命百岁,会娶妻生子,只是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命运要让她和顾谨之相遇,顾谨之人好,喜欢他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一切因她而起,再重来一次,依旧是这样,时道长就是该死,一命偿一命不行吗? 都说她不该杀那道士,怎么就没人问问顾谨之,他才二十多岁,他就该死吗? 孟溪忽然很恶劣的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最在乎的人,当着他们的面被人害死,看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无动于衷甚至毫无波澜的来追究这是谁的错,害人的人该不该死。 其实她认不认错都是要受罚的,只不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罚的轻和罚得重而已,孟溪做不来一个毫无底线的善人,有人惹她生气或触到她的底线,她只会觉得该不该与这人生气或者这人该不该死。 像时道长这样的,就该死,死一百遍都不足惜,他要长寿就要别人的命给他抵,要死了还想拉个人来给他垫棺材背,他还有功德在身,搞笑吧,孟溪都觉得自己为民除一害了。 鑑于孟溪认错态度非常不好,所以她被关禁闭了,关在十八层地狱之下,什么时候出来,待定。 在这之前她问白无常,“为什么没有看到顾谨之的魂魄,他是迷路了吗?” 白无常摇头,顾谨之的魂魄根本就找不到。 见白无常不愿说,孟溪只好道:“好吧,如果他来了,送他入轮迴池,魂魄留在地府会受罪的。” “嗯。”白无常应了一声,估计是等不到顾谨之的,人死 魂魄没有入地府,要不就是还没死,要不就是魂魄被撕碎,前者可能性较大。 “那……等我出来哦。” 第66页 原来十八层地狱下面还有一层,这里才真的是不见天日,地府好歹还有幽幽鬼火,这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牛头马面一路话也不说一句,把人带到,推进去,门一锁就算了事。 “啊……”孟溪摸黑走了几步,“咚”撞墙了,她揉了揉额头,往旁边挪了几步,蹲在地上不起来。 忽然有“桀桀”鬼叫声响起,似乎是从很空旷辽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尖叫呜咽声,有一个女声特别明显清晰,她问,“小丫头,犯了什么错啊,被关到这里来?” 可能他们看得见孟溪,孟溪却还没有适应黑暗,只能通过声音辨别方向,她抬头朝着声源处一字一句道:“杀人,剜心,不认错。”顿了顿,她问,“你们呢,为什么被关?” 霎时,所有怪叫声都静下来,这里安静的让孟溪以为刚刚的说话声都是自己的幻觉。 奇怪。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因为想尽快完结,中间删了些剧情,,(内心其实还有十万八千字想说的,会不会嫌我太啰嗦呀。) 第40章 九重天上,过了南天门,再往南走三里路,就能看见缥缈云烟中的一座气宇轩昂的大殿,飞檐翘角,琉璃碧瓦,熠熠生辉,大殿正上方有一块金碧辉煌的匾额,上面写着“姻缘殿”三个字。 这是月君霁月的居住之地,不过,一个月前,霁月出了点事,昏睡到现在还没醒。 这事说起来也好笑,霁月身为月君,掌管天下姻缘,自己却是个不懂情的人。 天界有女仙青灵,秀雅绝俗,美目盼兮,但是脾气暴躁。 天帝寿诞之时,九重天上各类神官都来送礼祝贺,霁月在,青灵也在,隔着瑶池对视了一眼,惊鸿一瞥,被青灵惦记上了。 青灵,战神之女,武力值超高,反正比霁月高,瑶池初遇后,自此一颗心就黏在了霁月身上,从那以后脾气也收敛许多,无事之时便经常来姻缘殿附近晃悠,可惜一次也没偶遇上霁月,倒是总碰上了姻缘殿的两个小童子。 两个小童子玩心大,月君的红线被他们拿来到处绑着玩,这一日,碰到了在姻缘殿附近摸摸索索的青灵仙子,两个小童子跑过去问,“仙子啊,仙子啊,有什么事吗?可是来牵姻缘线的?” 青灵仙子才不和两个小童子说她要牵什么红线呢,她想了想,伸出手,手中幻出一张红笺出来,然后动动手指,在红笺上写了几个字,“我看上你了。”红笺右下方落了细细的娟秀字体,“青灵。” 她在红笺上施了法,两个小童子看不见写了什么,只有霁月能看见,然后她将红笺交给小童子,弯腰道:“交给你们君上。” 两个小童子拿了红笺欢快地去找霁月,“君上,君上,有人给你送秘密。” “什么东西?”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人如烟似雾悄然出现在殿内,面容精緻如画,肤色冷白,眉间有一抹红痕,桃花眼,眼尾略弯,笑起来肯定好看,但是两个小童子都没见自家君上笑过,偷偷的笑也没见过。 小童子把青灵仙子送的红笺递给霁月,“外面仙子送的秘密。” 霁月接了红笺,只看了一眼,立刻面无表情的将红笺递还给小童子,“青灵是谁,不认识,退回去。” 小童子都怀疑君上到底看没看清楚写了什么。 但是,君上说退回去,那就退回去吧。 青灵仙子踌躇地等在姻缘殿前,心里又焦急又忐忑,好不容易等着两个小童子出来,还没问话,小童子已将红笺退还给她。 真难过,告白没成功,青灵转身就走,小童子跑过来送了她一截红线,“君上给的。” 青灵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的?” “嗯嗯嗯。”小童子点头。 红笺虽被退回来,霁月掌姻缘,送她红线,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青灵一整天心都在飘,乐呵呵地跑回去,没人和她分享这件开心事,她便去父亲的院落里,把父亲种的一颗青铜树……打残了。 再说霁月,好好的待在姻缘殿里,不惹红尘事非,结果莫名奇妙被人提亲了,还说有定情信物,提亲之人名叫青灵。 谁啊,这是。 两个小童子都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拿着月君的红线到处骗人,这次骗的可是青灵啊,战神之女,动起怒来,天帝都要让她几分。 秀雅绝俗的女仙子站在姻缘殿内质问,“你敢说这不是你给的信物?” 霁月一看,是一截红线,他顿时头疼起来,“是小童子给你的吧。” “不是你让他们给的?” “不是。”霁月摇头,继续道:“他们惯爱拿着这些红线骗人。” “骗人的……”青灵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那月君到底喜不喜欢我。” “不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青灵本就脾气暴躁,因为霁月收敛了许多,这会又被激起来了,两个小童子早就躲远了。 “你闯祸了。” “你才闯祸了,红线是你给的。” 第67页 “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那怎么办啊,君上打不打的过青灵……”仙子两个字还没说完,那边打架的两人已经停手了。 青灵倒在地上,霁月去扶她起来,淡淡地道:“女孩子脾气不要这么躁,仙子容貌艷艷,天界仰慕你的人有很多。”这话一点也不真,霁月根本连青灵是谁都不知道。 青灵仙子都要委屈的哭了,“可我只喜欢你啊,你……你让我摔倒了。” 两个小童子还在观察霁月和青灵。 “诶,都没事。” “不要再打了吧。” “走啊,走啊,去认错。” 这次算是意见统一了,一起跑过去给青灵道了歉,还说以后再也不拿红线骗人了,要骗人就……就再也长不高,长不大。 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们本来就一直长不高长不大。 待青灵走后不久,霁月就开始昏睡,一连睡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可把两个小童子吓坏了,赶紧请了天医过来看看。 看了又看,总是说无事,无事,等月君自己醒。 今天已是第二十一天,小童子依照往常一样,第一件事,先去殿内看看月君有没有醒,结果一看,人都不见了,赶紧喊了另一个童子过来,“君上不见了!” 霁月哪里是不见了,他一醒过来,疯了似的进书房画画,在纸上画了一个红衣女子,红衣红花,但是没有画出面容来,他只记得这么些,其他的都很模煳。 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自己画的人是谁,胸口为什么会痛,他睡了多久? 当他捂着胸口出去时,小童子惊喜的扑过来,差点把他给撞倒了。 “君上,君上,你终于醒了。” 霁月揪了揪小童子的小辫子,“我睡了很久吗?” “嗯,二十一天呢,在凡间都有二十一年了。” “这么久啊。” 小童子哭哭啼啼,“我们再也不拿红线骗人了。” 霁月刚醒,脑子里现在完全是个混乱的,沉睡中,沉睡前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忘的一干二净。 “别吵,头疼。”霁月想静静,好好捋一捋,到底发生了个什么事儿。 正巧青灵从花仙子那里采了花准备拿回去做装饰品,经过姻缘殿时,听见小童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想着该不是霁月醒了吧。 她现在是看开了,霁月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吧。 青灵天下无敌,长得又好看,谁要喜欢她可真真是捡到宝了,嗯……好吧,这话是她哥说的,她哥最后还加了一句,‘脾气改改就完美了。’ 嫌她脾气不好,她哥差点被她追着打。 想开了就什么都好说,比如现在这个时候,进去看看霁月也不会觉得尴尬。 于是,青灵抱着一捧花,悠哉悠哉的进了姻缘殿,小童子如临大敌,“你你你,我们君上不喜欢你。” “我知道,我来看看他,以表关心。” 就是因为青灵,月君才会沉睡这么久,现在小童子防青灵跟防盗贼一样。 青灵很是头疼。 “君上已经睡了。” 青灵眨眨眼,“还在睡?行吧,那我等他醒过来也可以。” “不行,你要回去。” “为什么啊。” 小童子正在和青灵斗嘴,霁月突然出现,“君上……”小童子好委屈。 青灵敛了神色,朝霁月拱了拱手,“月君。” 霁月点了点头,“你是……” 青灵:“……” 小童子:“……” “君上,青灵仙子喜欢你,你……”小童子话说一半被青灵打断。 “我是青灵啊,我来给你送花,你看这花多好看。”青灵说完话,瞪了小童子一眼,眼神示意,‘再瞎说话抽你啊。’ 小童子接受到青灵的眼神,连忙往霁月身后躲了躲,闭口不语。 霁月看到那些花,神色有些莫名,他问,“你经常给我送花吗?” “没有啊。”这是第一次,本来是打算拿回去做装饰品的,见你总盯着这些花看,送你好了。 “那我以前喜欢你吗?” 青灵盯着他看了很久,心里想:霁月不是脑子坏掉了吧,睡这么久睡傻了?要不要骗骗他,谁让他不喜欢我的。 想到这里,青灵忽然笑了一下,她看着霁月,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靠胡扯。。勿较真(?ò ? ó?) 重点:(请个假。。等我回来吖~) 第41章 孟溪关禁闭并没有那么顺利,她以为只是单纯的关起来面壁思过就是了。 谁知道十九层地狱里关的都是些什么鬼怪,乌漆麻黑见不到个东西就算了,各种怪叫声吵得人脑袋都要爆炸也算了,但是……那些鬼怪过来欺负她,抢她东西,抢的是顾谨之送给她的白玉流苏簪子,万万忍不下去。 这些鬼怪从出生起就在这里没出去过,看见有人进来自然是百般好奇,基本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体,孟溪要么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要么任由他们欺负。 第68页 孟溪一个都不选,刚开始进去那几天眼睛不适应,暗里受了不少排斥,她都忍了,可这次,手动到她头上了,抢她的东西,也得看看够不够格儿。 她渐渐开始闭着眼睛适应黑暗,有一团黑影悄悄靠近她,孟溪突然睁开眼,一脚将那团黑影踹开,然后走过去,脚踩在黑影上,黑影几乎与黑暗混为一体,孟溪都看不清黑影的脸在哪儿,只能凭感觉,她恶狠狠的道:“你去过凡间吗?你知道地府是什么样子吗?你还等着出去吧,我是杀人剜心被关到这里来的,再惹我,抢我东西,我挖你的心,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一辈子待在这里,暗无天日,永不见光。” 黑影发起抖来,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呜咽着形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孟溪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是对着黑影的脚说话,她深吸口气,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淡然地走到墙壁处,额头抵着墙,开始面壁思过。 顾谨之,你说我该认错吗,我不想变成这样,我想好好的,做一个温柔的人,和你一起看书写字,和你一起聊聊天。 我在十九层地狱,如果我在这里做一个温柔的人,做一个好人,我就会被他们欺负得渣渣都不剩,所以,十九层地狱的我,兇狠又恶毒。 面壁思过的第十天,陆子辰来接孟溪回去,来时穿了一身黑衣,黑衣衬得他的肤色更白,他的个子已经比孟溪高很多,见了孟溪就朝她笑,“走吧。” 孟溪跟着他走,她问他,“为什么这么容易放我出来?” 陆子辰道:“也没有,只是不关你禁闭了,还得让你守着黄泉呢?” 两人去了判官殿,判官留着孟溪有话要对她说,陆子辰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孟丫头。”判官道:“出来后别再想着往外面跑,也别闯祸了。” 判官很少用这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和她说话,孟溪直觉自己关禁闭那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判官道:“陆子辰以后会是地府新的判官。” “爷爷……” 孟溪想说什么,被判官止住,他道:“陆子辰是你带过来的,你犯了错,他替你抵了罪,守着地府一千年不能离开,你对他好点吧,他也不是该为你做那些的,用一千年换你的自由,他愿意,我也拦不住,要我说你啊……”判官摇了摇头,“一意孤行,天底下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多的是,偏你入了爱情的魔障出不来。” “……”很难形容心里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本来好好的过着她安安稳稳表面平静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得知了真相,这些安安稳稳的日子,都是别人受罪给她换的,你以为岁月静好,你以为你想要什么就该有什么,也不过是别人承了你的磨难,替你负重前行,用时间和生命去换你想要的东西。 出了判官殿,看见陆子辰蹲在地上,手上带着一道银辉,隔着地面轻拂过,地上突然生根发芽长出了一株彼岸花,如雾似幻,他用手去碰了碰,幻化而出的彼岸花顿时消散如烟。 孟溪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深深地嘆口气,静悄悄走到陆子辰身旁和他一起蹲着,“陆子辰。” “嗯?”陆子辰立即收手站起来。 孟溪问:“你喜欢彼岸花吗?” 陆子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孟溪笑了一下,也站起来,她道:“黄泉有很多彼岸花,自己去摘吧。” 她现在已经不叫陆子辰小鬼了,陆子辰以后是地府的新判官,判官和她说,让她对陆子辰好点,让她待在地府别出去,难道她要守着黄泉守着陆子辰一千年吗? 那顾谨之呢。 自从孟溪出了十九层地狱,整个人都沉默了不少,白无常还以为她在里面受了多大的苦,其实不是,她在想自己欠的债该怎么还。 陆子辰的一千年,顾谨之还没去找。 孟溪坐在轮迴池旁,轮迴池雾气翻腾,亡魂排着队入轮迴池,一个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孟溪随手勾了个亡魂,问他:“怎么回事,不甘不愿的。” 亡魂垂着头,指了指一旁的忘川水,沙哑着声音道:“苦啊,太苦了。” 孟溪皱了皱眉,拿了一旁的忘川水,准备喝一口试试味道,被白无常给拦下来了。 “孟丫头,你干嘛?” “我试试苦不苦。” 白无常恨铁不成钢地道:“从你关禁闭出来后就开始不正常了,天天坐在轮迴池旁,我盯着亡魂还得盯着你,就担心你想不开给跳下去了,你现在还要喝忘川水,怎么,现在没水让你喝是吧。” 孟溪:“……” 真不好意思,让你操心了。 孟溪离开轮迴池,走到白无常身旁,问他,“你知道我怎么从十九层地狱出来的吗?” “知道啊。”白无常看她一眼,“陆子辰和冥主提的,用自己的一千年换你的自由。” 判官知道,白无常也知道。 “为什么啊,根本就不值得。” “谁知道呢,可能他愿意。”白无常道:“陆子辰是你带给判官的,你以前帮了他,他现在还你恩情,也说的过去,凡间有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第69页 那报的也太过了吧,她那时只不过是顺手帮陆子辰赶走欺负他的小鬼,后来交给判官之后就没再管他,这一点恩根本算不上恩,报恩报的太过,那就成了债,还不清了。 头疼。 “白哥哥……” “停!”白无常立即打断,“想问什么就问,别阴阳怪气的叫,我慌的很。” “好吧。”孟溪直接问他,“顾谨之呢?” “不知道。”话落,白无常赶紧捂嘴。 他已经说漏嘴了,捂着也没用,孟溪耳朵又没问题。 果然听见她问,“是不是他的魂魄没有入地府?” 白无常只管摇头不说话。 黑白无常是地府勾魂使,要入地府的亡魂得先经过他们,白无常说不知道,只能是他根本没见到顾谨之的魂魄。 陆子辰现在是新的判官,生死簿肯定交到他手上了,孟溪欠了他那么些债,实在不好意思去找他要生死簿看看。 不能出去,找不到顾谨之,没事做总得找点事做,于是这几天,孟溪整日整日和白无常待在奈何桥下……研究忘川水。 忘川水清澈见底,水面平静似一面镜子,水中倒影着两个人影,一白一红,皆抄着手蹲在河边。 “那些亡魂入轮迴池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苦相,最大原因就是忘川水太苦,一生已经那么苦了,为什么不能让他们转世前感受点甜呢?” 白无常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孟溪,“投胎之后,一切重来,谁会记得忘川水什么味道,再苦,过去就好了。” 孟溪不理他,一心捣鼓着忘川水,忽听见白无常说了一句话,惊的她差点没一头栽进忘川。 白无常说:“孟丫头,陆子辰该不是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孟溪不可置信,“我比他大那么多。” “你比凡间顾谨之还要大几百岁呢。” 竟无法反驳…… 良久,孟溪道:“不行,不能让他误入歧途,我得去给他纠正过来。” 白无常赶紧拉住她,“这只是猜测,你别那么快动作,再说了,你去找他你怎么说啊,他要是不承认,你们俩不都挺尴尬的?” 孟溪顿时焉了,一只手在忘川水里搅来搅去,满头愁绪。 要说陆子辰,孟溪很难将现在的他与过去对比,因为太不像了,不是面貌上的不像,而是性格。 以前的陆子辰和她说话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还给她送东西,该不是那会儿就有苗头了吧,孟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喜欢一个人,其实是很莫名其妙的一种情绪,你会觉得那个人百般好,吃饭睡觉都想与他在一起,而如果他也刚好喜欢你,那就更完美了,你想和他一起做的那些事,他也想和你一起,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感情就是两情相悦,我爱你,真好,你也爱着我,那么,余生请多指教。 孟溪把这种喜欢给了顾谨之,对于陆子辰,如果不是两人同在地府,如果不是陆子辰刻意来找她,估计她都会忘了陆子辰是谁。 所以,如果陆子辰真的喜欢她的话,那註定是不会得到回应的,有些事,心里清楚,但是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不会去问为什么。 都是揣着明白装煳涂,一个以为对方不知道,一个假装不知道。 陆子辰也许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对孟溪好,在这地府中,有两个人真心实意待他好过,一个是孟溪,一个是判官。一千年换孟溪的自由,他根本不会去想值不值得,只是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做,反正他投不了胎,也不会有来世之说,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你有罪,我替你抵了便是。 又忠诚又盲目。 陆子辰记得,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摘了黄泉的彼岸花放在她门口,地府幽暗苍凉,唯有这彼岸花灼灼绽放,妖冶如火。 他那时候胆小,和孟溪说话都不太敢看她,送她东西都是下了几次决心,豁出去一般,他觉得,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适合她,而自己愿意毫无所求地对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乱……本来想让女猪脚受点罪的,可是受罪的话剧情又得无限拉长,宝宝想快点完结哇,所以受罪就省了,省了好多好多呢。 最后,大纲真的很重要哇!!!我没有大纲,所以就写成这个鬼样子了。(嘿,说的好像有大纲我就能写的飞起来一样,呵呵呵。) 来呀,我们一起学土拨鼠叫,哈哈⊙ω⊙ 第42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我标了完结,结局自然是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呀什么的。6月补番外,我想写现言。 谢谢萌萌总给我打分评论,给我很大的鼓励。超爱你,么么哒~(^3^)-☆ 打个小gg吧,关于现言《你穿裙子很好看》如果感兴趣就收藏一下哟。 《你穿裙子很好看》 【文案】 高二元旦晚会那天,隐秘角落里,齐南突然将一个短髮女生摁在墙上,俯身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穿裙子很好看,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 第70页 十六岁时齐南喜欢了一个女生, 十八岁时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他们分开了。 二十四岁时他回来找她。 “齐家现在我做主,我喜欢谁,将来要娶谁,没人能左右。” “我不会嫁给你的。”乔以安说。 齐南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啊,那就耗着吧,等你十年二十年,再没人追求你,你总会是我的。” 乔以安冷笑,“我以后要是嫁给你,我就跟你姓。” 齐南想了想道:“齐安安也挺好听的。” …… 那么,六月见啦。。(如果还记得我的话,哈哈。) 青灵骗了霁月,好在霁月并没有当真,何况还有小童子在呢,小童子知道事情真相,待青灵一走,小童子立马告状,“君上,青灵仙子骗你的,你才不喜欢她,就是因为仙子,君上才睡这么久的。” 很好,把自己闯的祸完美盖过去了。 霁月看了看青灵说送给自己的花,花开的正好,花瓣上还带有仙气凝成的露珠,琼花玉叶,鲜丽娇媚,但他梦中见过一种更为艷丽的花,娇艷如火,花姿俊美,只见花不见叶,很显然,青灵送的这些花里面,并没有他梦中所见的那种花。 也是奇怪,记得花,记得自己忘了一个人,偏偏记不起来自己忘了的那个人生的什么模样。 九重天上的霁月,为人冷漠,与谁在一起都带着点淡淡疏离感,没人能让他动心,他也从不去想那些情爱之事,虽掌管天下姻缘,但却从未要想过掌一掌自己的姻缘。 沉睡的二十一天,似乎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只是梦醒的太仓促,还未来得及将梦中的人记下来。 但如果只是梦的话……未免太果真实。 霁月看着自己所画的红衣女子,手指抚在画上女子空白的脸上,他在心里默念,这里是眼睛,这里是鼻子,再往下是嘴唇,他默念了好几遍,偏偏提笔却画不出来。 地府秦广王有一孽镜台,可窥亡魂前尘往事,不知道能不能照出神仙的前尘往事来。霁月一直不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个梦,那梦里有他想见的人,可是他忘了她的模样,他总是要找到她的,他身体很好,可是醒来之后,心口无缘无故的疼又是怎么回事? 总之,他要弄清楚一些事,梦里的那个人对自己很重要,如果忘了,会很难过的。 陆子辰接任地府判官之位,要在天界受封,回来的时候带了位女仙子回来。 准确来说,是那位女仙子跟着他回来的,他躲也躲不掉。 这位女仙不是别人,正是青灵。 青灵总是闲得慌,活了上千年,还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看见一个长的好看且未曾婚配的神仙总要惦记一番。也不知道她是闹着玩儿还是真心的。 之前还每日嚷嚷着喜欢姻缘殿的霁月神君,后来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再也没听她念叨过霁月。 青灵性格不坏,只是脾气有点暴躁,她后来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收敛了许多,最起码比几百年前好得多,几百年前她要生气,她哥哥青峰都要躲的远远的,就怕殃及无辜。 也许是性格原因,也许是身份原因,也有可能是怕被打,反正没有人愿意娶青灵。 好在,青灵本身并不在意这些,依旧我行我素,闹着玩似的,喜欢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始终定不下来。 她向来没耐心,哪怕是后来嚷着喜欢霁月,被拒之后打了一架还是放弃了。 然而这次,她遇见了陆子辰,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穿黑衣也能穿的这么好看,皮肤又白,性格应该是很温和的,不爱说话。 青灵和地府白无常的辣手摧花程度是一样的,白无常经常惦记黄泉彼岸花,青灵经常惦记花仙子养出来的花。 花仙子的花当然是最好的,青灵时不时来看看,看看也就罢了,还动手摘,眼睁睁见着一株娇媚可人的牡丹“咔擦”一声,被青灵毫不犹豫的折断。 花仙子的心在滴血,那株牡丹,她花了几个月时间精心栽培,今日初开了第一朵花,还没一个时辰就被青灵给祸害了。 她和青灵是一同长大的神,两人性格相反,一个温婉,一个暴躁,不过天上女仙很少,一起打打闹闹,关系比较好的还是她和青灵。 青灵倒是想向花仙子学一下,可惜保持不了多久,谁惹火了她,立马打回原形。 可这次,火的不是青灵,而是花仙子。 青灵手里捏着刚摘下来的牡丹花,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花仙子满面怒容站在她身后,身上裹着一层浅金色光华,像是立马就要动手打人。 青灵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牡丹,赶紧藏起来,大喊一声,“不好意思了啊。”然后逃之夭夭,留着花仙子在原地心疼自己的花。 跑的太快的副作用就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差点在南天门给摔了。 南天门那么多天兵,要是见着战神之女青灵摔了一跤,岂不要笑掉大牙。 幸好,青灵被人扶了一下。 是个黑衣男子,声音平淡,扶她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青灵从来不知‘谢谢’为何物,此时竟也破天荒的道了句:“谢谢……” 第71页 怎么办,好像又动心了,他长的比霁月还好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像在天界没见过这人,长的真是合她心意。 “新上任的神官么?”青灵问。 “不是。”黑衣男子转身就走。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青灵跟在他后面问道,人家都不搭理她,她一个人追的津津有味。 青灵追到了地府,陆子辰也没等她。 “喂,你等等啊。”青灵在后面喊。 天界和地府是两个极端的存在,光与暗,白与黑,青灵知道地下万里有冥界,但她从未来过,这次也是搞笑,追着个不认识的人跑来冥界。 陆子辰终于停了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青灵似乎没想到他会停下,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道:“问你名字啊,你又不告诉我,我只好跟着你来啊。” 陆子辰又不说话了。 “哎呀,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到处说,难道你名字很难听?” 陆子辰:“……” “我叫青灵,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呀。”青灵丝毫不气馁。 陆子辰终于抬眼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是个仙气灵动的姑娘,穿着一身青衣,很明媚,站在这里,和地府格格不入。 陆子辰转身道:“你回去吧。” 青灵偏不,跑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他去路,“好啊,你告诉我名字我就走。” 陆子辰接触的人少,压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场面,青灵离他太近,他不习惯,耳朵尖都泛起了红。 “你说呀。” “陆子辰。” 青灵终于问到了名字,心满意足地回了天界。 原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陆子辰也没想那么多,结果几天之后,在鬼门关,他再次看见了那个叫青灵的女仙。 鬼门关的鬼差拦着她不让进,她就说自己是来找人的,找陆子辰。 地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鬼差十分尽职守责,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就在她准备硬闯时,陆子辰实在看不下去,出面调停。 青灵一见他出来,顿时笑起来和他打招唿,他毫不怀疑,如果没有鬼差在的话,她估计会跳起来。 最后还是进来了,青灵一路跟着陆子辰。 陆子辰走在前面,青灵在后面跟着,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是陆子辰先开的口,因为青灵总跟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他问她,“你找我有事吗?” 青灵似乎还认真想了下,然后摇摇头,“没事啊,就是想见见你。” 陆子辰道:“地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嗯嗯,知道。”青灵笑着道:“但是你在这儿啊,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陆子辰不爱说话,以前老判官在的时候,教他很多东西,也说过他的性格,太沉闷,但他就是改不了,也没那么多话要说。 孟溪在的时候,陆子辰是想和她好好说些话的,可是一见到她,他就觉得就这样看着就好,不说话也挺好的,如果孟溪和自己说话,那自己就安安静静听着。 陆子辰没有接青灵的话,青灵也不在意,依旧跟着他。 青灵的哥哥青峰看到自家妹妹离家出走了,走之前还留了张笺纸,上面写着:“找寻真爱。” 毕竟是做哥哥的,还是担心自己的妹妹被人骗,于是拿着纸笺去找霁月。 幸亏早一步,赶在霁月出门之前,青峰和他说:“地府新上任的判官,名叫陆子辰,青灵跟着他跑去了地府。” 霁月看着他,不说话。 青峰道:“呃……我的意思是,青灵以前不是喜欢你吗,你和我一起去地府把他带回来吧。”他都不好意思说,如果青灵不跟他回来,他也没辙。 霁月淡淡地道:“我正好要去地府。” 白无常近日一直和孟溪在一起,孟溪再没问关于顾谨之的事,她又不能出去,又没地方玩,老判官不在,她连故事都没得听,只能听着白无常给她聊八卦。 “诶,孟丫头,最近有件新鲜事。” “什么事啊?”孟溪依旧坐在轮迴池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怏怏的。 “陆子辰啊。”白无常很兴奋一样,往孟溪身旁一坐,“有个女子跟着陆子辰来了地府,这不,今日又来了。” “谁啊?” “这我不知道,估计是天界来的。” 孟溪把调制好的忘川水递给亡魂,自己翘着脚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彼岸花花期就快过了,凋零了不少。 两人正说着陆子辰,陆子辰就来了,跟他一起的是刚刚白无常说的那个天界来的女子。 孟溪最近情绪比较低落,白无常和她说话也没见她回几句。 青灵站在奈何桥上问陆子辰,“那个就是轮迴池吗?” “嗯。” “那个女的呢。” “……” 又沉默了,青灵就找他说别的,“为什么只看到白无常,他们俩不是总在一起么。” 这个问题陆子辰也不好回答,反正只要勾魂使做了他们该做的事就行,至于他们是不是总在一起,没人会注意这个。 第72页 青灵大概是想陆子辰和他多说点话,扯着他问这问那,陆子辰回答的很少。 到奈何桥的时候,途经了彼岸花丛,青灵经常往花仙子那里跑,却从没见过开得这样妖冶的花,她想去摸一摸,被陆子辰制止住。 冷冷地两个字,“别动。” 青灵愣了一下。 后来陆子辰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又放柔了声音道:“这花是孟溪的,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花。” 花仙子也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花,可是自己还是辣手摧了很多枝。 等回了天界,要去和她道个歉。 陆子辰看着孟溪,青灵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问:“坐在轮迴池上的那个女子就是你说的孟溪?” 陆子辰点头。 “你喜欢她?” “她有喜欢的人。”陆子辰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青灵在心里道:就是你这样的,眼都不转地盯着她看,生怕少看了一眼,她要无意回看你一眼,你就会假装看别处。 “就是想和你说话,你看着她,她看着你,相视一笑,就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陆子辰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青灵,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一个男声打断。 “青灵。” 青灵诧异回头,顿时皱起了眉,“哥哥?你来做什么?” 原来是青灵的哥哥。 “你往地府跑什么跑,跟我回去。”青峰不耐烦地道。 “我不回去。” 其实她今天是要回去的,可是她习惯了和自己哥哥吵架,偏要和他反着来,你让我回,我就偏不回。 青峰把霁月拉过来,“你快说说她。” 霁月心思不在这边,这边都快吵起来了,他还有心思研究彼岸花。 陆子辰向来话少,劝架也不知怎么劝,只好拉着青灵,“听你哥哥的话,快回去,别再来地府。” 青灵看他一眼,“我就不。” 青峰幸灾乐祸,“人家都不留你,你说你还留下来干什么。” 青灵狠狠瞪他一眼。 得,找寻真爱就不把哥哥放在眼里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他又打不过青灵,也不能把她强制带回去。 霁月真的是,还研究什么花啊,想要花不知道去花仙子那儿? 轮迴池旁,白无常推了推孟溪,“你看那边。” 孟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陆子辰站在奈何桥上,身旁的女子正在和一个男子吵架,应该也是天界来的。 陆子辰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会说话,想让他们别吵,想让青灵乖乖的跟他哥哥一起回家,可是没一个人听,吵得都要打起来但又都不动手。 孟溪拍了拍手,从轮迴池上跳下来,对白无常道:“走,过去看看吧。” 孟溪走到陆子辰身边,一把拉过他,对着青峰道:“吵什么吵,吵到地府来了。” 青峰一脸懵,住嘴了。 “孟溪?”陆子辰叫她。 青灵也看着她。 孟溪这才松开陆子辰。 奈何桥往下就是从黄泉一路开到桥脚的彼岸花,花丛中站了一个人,桃花眼,面容精緻,和顾谨之长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顾谨之眉间没有那一抹红痕。 “顾谨之?”孟溪低声喃道。 没有人回应她。 霁月心口突然疼的厉害,“我好像见过你。” 在梦里。 那副缺了面容的画像在脑海里还原成此刻站在奈何桥上的红衣姑娘。 “我见过你。他说,“但是……我叫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