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松柏]捡了个小哭包》 第1页 《[青山松柏]捡了个小哭包》作者:蓝小河 文案 22岁的卫鞅养8岁的嬴渠梁的故事~ 日常、甜、暖 内容标籤: 年下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嬴渠梁,卫鞅 ┃ 配角:景监,车英 ┃ 其它:大秦帝国,青山松柏 【 ☆、01章 第一章 “卫鞅!给你找了个好差事。” 卫鞅的注意力被这一声大喊生生从书里扯了出来。他揉揉眉心,不理,继续看书,再过几天就是名为“天下第一考”的司法考试了。 几分钟后,魏昂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卫鞅身后,一巴掌拍在卫鞅肩上。 卫鞅在听到魏昂的大喊后已经用了一半注意力留意着,没被这一巴掌吓到,但还是痛得呲牙咧嘴。 “拍轻点会死啊!!”卫鞅说。 “嘿,不是怕你看书太专心嘛。”魏昂说。 “又给我找了什么麻烦?说吧。”卫鞅盯着魏昂,就长期以来的经验,魏昂只要贼兮兮地看着他,一准没好事儿。 果然,魏昂从背后拖出一个小孩儿,说:“看。” “看什么看!神经病!”卫鞅皱眉,“你什么时候从不良青年变成人贩子了?” “邻居家的儿子,可爱吧。”魏昂伸手想拍小孩的脑袋,被小孩利索地一蹲躲开了。 卫鞅对小孩子没兴趣,也没耐心。注意力又回到了书上。 “可爱什么可爱,黑乎乎的,又瘦。”卫鞅低声嘀咕。 魏昂全心全意想拍小孩的脑袋,一股不拍到那颗小脑袋誓不罢休的劲头。没有听到卫鞅的嘀咕。 但小孩耳聪目明,将卫鞅的话听了个清楚,不高兴地望了卫鞅一眼。 黑怎么了!瘦怎么了!知不知道这叫健康! 这时,魏昂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抬头对卫鞅说:“孩子交给你了,帮我照看着,我有空了回来领。” “喂,你什么意思?”卫鞅说,“我没空……” 他的话魏昂一句都没听见似的,已经飞一般冲进了电梯。 算了……不如问问这小孩。 卫鞅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嬴渠梁。”小孩说。 “小嬴吶……”卫鞅说。 “嬴渠梁!”嬴渠梁高声纠正。 “小渠吶……” “嬴渠梁!不许叫小梁!”嬴渠梁挥舞着手捂住卫鞅的嘴,提前阻止了卫鞅的话。 “好好,渠梁渠梁。” “第二个问题。”卫鞅说,“你几岁了。” “八岁。”嬴渠梁说。 “嗯,我二十二岁,比你大很多。”卫鞅莫名有些得意,好像自己比小孩大十四岁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似的。 “叔叔。”嬴渠梁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卫鞅吓得手中的笔掉在地上,纠正道:“叫哥哥!” 嬴渠梁一看卫鞅严肃的表情,立马憋着小嘴快要哭出来了。 一看嬴渠梁的表情,卫鞅急了。这个这个……小孩子哭了该怎么办啊? 卫鞅一急,表情严肃中带着生气,嬴渠梁一看,眼泪收都收不住,一下冒了出来,一条泪痕从眼眶一直流到下巴。 “我欺负你了吗?没有啊!”卫鞅急。急得眼眶发酸,用手一拭,竟然也有眼泪。 今天这情况怎么回事?我和一个小孩相对无语凝噎了…… 卫鞅望天,这可是他们相处的第一天,以后该怎么办。 魏昂赶紧把这小傢伙带走吧,我还要考试…… ======== 卫鞅没想到嬴渠梁竟然在他家住了下来,理由有二:第一、嬴渠梁的父母出差了,没人管他;第二、他的父母把他暂时交给邻居魏昂照看,但魏昂忙着泡妞,没工夫带孩子。 卫鞅听到第一个理由,无动于衷。听到第二个理由,动了恻隐之心——一个小孩子怎么能交给魏昂这种人带。 魏昂主动来领走嬴渠梁时卫鞅拒绝了,魏昂没有多说什么,愉快的同意了。于是,嬴渠梁在卫鞅家住了下来。 这件事对嬴渠梁没什么影响,对卫鞅却影响重大。 ——他从此告别了快餐! 卫鞅爱好美食,自己手艺也不错,但很少下厨,都在附近几家快餐店解决一日三餐。因为忙。 他发誓考完司法考试一定要睡足三天三夜,吃遍大江南北。 嗯,吃遍大江南北有点难。那就吃遍本市口碑最好的几家餐厅好了。 司法考试的日期还没到,他就吃到了美味不输餐厅的食物。 而这些菜餚,来自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子,这让他既震惊又欣慰——这孩子没白养啊。 考试日期越来越近,虽然嬴渠梁住在家里完全不会影响到卫鞅的复习,但他一直习惯一个人住,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终究还是不太适应,尤其在即将考试的特殊时期。 卫鞅和嬴渠梁来了一个约法三章:第一、嬴渠梁只许睡在他自己的房间,不许半夜摸到卫鞅的房间蹭他的床睡。第二、不许和卫鞅说话,卫鞅和他都要把对方当成空气。第三、卫鞅暂时会进入完全的备考状态,吃饭睡觉极不规律,饿了就吃,困了才睡,所以嬴渠梁不用管他的吃喝了。 嬴渠梁按照约定履行了三天,终于忍不住了,泪眼汪汪地站在卫鞅的门前敲响了房门。 一开始卫鞅没有搭理,但终于拗不过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嬴渠梁就看见了低气压中的卫鞅。 “干嘛?”卫鞅问。 “你三天三夜没吃饭了。”嬴渠梁说。 “吃了。” 嬴渠梁一脸不信。 卫鞅指指厨房里的快餐盒子,让嬴渠梁看。 那些盒子是卫鞅每天吃了东西扔出来的他当然知道,但他更知道卫鞅每次点的快餐都只吃了三分之一。他现在高强度的复习考试,没有营养补充怎么受得了。 “你不仅没好好吃饭,你还不睡觉!”嬴渠梁说。 “不困。”卫鞅嘆了一口气。也不是不困,但真的太想多看一点书。 他以为嬴渠梁又会指责他,但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他低头看向嬴渠梁,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怎么哭了? “怎么又哭了?”卫鞅有些着急,忙蹲下来,把嬴渠梁搂在怀里,擦拭嬴渠梁脸上的眼泪,但效果非常不好,非但没让嬴渠梁的眼泪止住,反而让他咬着嘴唇越哭越厉害了。 “男子汉哭什么哭。”卫鞅说。 嬴渠梁没有说话,咬着下唇望着卫鞅,眼泪汪汪的。 卫鞅顿时心软了,说:“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饿了,你帮我炒碗鸡蛋炒饭好不好?” 第2页 嬴渠梁点头,转身去了厨房。卫鞅目送嬴渠梁小小的身体一转弯就消失在了书房和厨房之间的走廊里。他回到书桌前,却看不进书了,他回想着这段时间和嬴渠梁的相处,隐隐发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 忽然,卫鞅听到厨房里传来哭声,不用去看都知道是嬴渠梁。 又怎么了?卫鞅无奈。正要去厨房,却看见嬴渠梁已经端着鸡蛋炒饭进来了,头低低的。 卫鞅把盘子推到一旁,拉过嬴渠梁,问他:“怎么又哭了?” 嬴渠梁气唿唿的,“你总不好好吃饭,我觉得你可能要死了。” “噗,我保证,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卫鞅说。 “你听见我在厨房哭了?”嬴渠梁有些害羞。 “废话,”卫鞅说,“你一边炒鸡蛋,一边哭得震天响……” 眼看着嬴渠梁眼眶又盈了眼泪。 卫鞅急忙摸摸嬴渠梁的脑袋,“下次把炒菜的声音再弄响点。” “你以为我什么事都爱哭?”嬴渠梁委屈。 卫鞅听了这话,回忆起最近的相处,他总算发现了,嬴渠梁只有在和他相关的事情上哭得特别伤心。至于摔破了膝盖,打翻了水杯根本没有半滴眼泪。 原来如此…… ☆、02章 第二章 卫鞅考完试,回到家一口气睡了两天。 醒来时完全没有神清气慡的感觉,只觉得后背痛得要命,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很久。 他抬起身体,在床上摸了一把,先触到一个硬邦邦的塑料小人,拖出来一看,是一个奥特曼。继续摸,摸到了塑料车轮——一辆模型装甲车。再摸,飞机模型、士兵小人、游戏机手柄……总之小男孩的玩具应有尽有。 卫鞅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他想看看究竟能摸出多少东西来。 他的手伸向床边缘,摸到一条暖融融的胳膊,他用劲一推。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哇”一声哭喊震得卫鞅想捂耳朵。 卫鞅发誓他确实想把嬴渠梁推地上去,但地上有地毯,床又不高,不会把嬴渠梁摔疼他才推的。 顿时,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忘了嬴渠梁是个小哭包! 卫鞅翻身下床,蹲在嬴渠梁面前,把他揽进怀里,捏捏嬴渠梁的小瘦胳膊,小瘦腿,问道:“疼吗?” 嬴渠梁摇头。 卫鞅没好气地晃了晃嬴渠梁,“不疼哭什么哭?” “不能哭吗!”嬴渠梁说,“太吓人了!” 卫鞅看嬴渠梁哭得正伤心,他再吼两句,嬴渠梁极有可能直接用眼泪让他内疚死。 “别哭了,我今天什么都不做,陪你玩一天。”卫鞅说着,抽了床头柜上的湿巾帮嬴渠梁擦眼泪。 湿巾是他专门去婴儿用品店买的最柔软的一种,他也不知道用这湿巾帮嬴渠梁擦眼泪是不是合适,但总比卫生纸好得多。 他一直觉得嬴渠梁虽然长得有些黑,五官也还没有长开,但脸上总透露出一股霸道的王者之气,长大后肯定很好看吧。卫鞅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想买好一些的东西给嬴渠梁用,不损害他的皮肤。 两人正计划今天怎么玩,外面传来敲门声。 卫鞅迅速换下家居服,套上简单的t恤和裤子,要去开门,嬴渠梁拽住卫鞅的衣角,仰头望着卫鞅,“谁啊?” “我去看看。”卫鞅说着,打量了嬴渠梁一番,抓起一件外套套在嬴渠梁身上,“说不定是魏昂来接你回家了。” “有可能。”嬴渠梁算了算自己父母出差的日子,差不多这几天就该回来了。 卫鞅打开门,“嘭”一声响礼花筒中的彩带喷了他一脸。他抹了一把脸,看着来的几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干嘛?” 来的人不只魏昂,还有景监和车英,以及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卫鞅把几人让进门,脸上满是杀气。 “卫鞅,你小子别摆个臭脸,我们是来庆祝你考试结束的。”魏昂说着,自顾自走进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起来。 “出考试结果还早。”卫鞅说。 “你是谁啊,你是卫鞅!”车英说,“没问题的,肯定考第一名。” 卫鞅不置可否,去冰箱里拿了四听啤酒放在茶几上,对几人说道:“坐。” “鞅兄,谁家的小孩?” 卫鞅听见这句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景监说的。“鞅兄”这么古风的名字只有他一个人叫。 嬴渠梁在卧室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猜测是卫鞅的朋友来了,他刚走出卧室就被卫鞅的朋友发现了。 “我家的。”卫鞅得意地挑挑眉,摸着嬴渠梁的后脑勺。 “哪儿来的啊?”景监问。他知道卫鞅忙读书忙考试,忙得无暇顾及其他,至今还没有正经谈过一次恋爱呢,总不可能是卫鞅的孩子吧。 卫鞅笑着说:“捡的。” 景监还没说话,旁边钻出一个气哼哼的声音——“哼!少鬼扯!这么聪明的孩子是你随便捡得到的。” 卫鞅扭头一看,一个男人正气哼哼地瞪他,正是来的几个人中他不认识的。 卫鞅用眼神问魏昂:这人谁啊。 魏昂拍拍男人的肩膀介绍道:“这是嬴渠梁的哥哥,嬴虔。” 嬴渠梁望着嬴虔,叫了一声:“哥。”他靠在卫鞅腿边,没有到嬴虔那边去的意思。 “哎!”嬴虔慡快地应了一声,开了听啤酒喝着。 “哥,你来接我回家?”嬴渠梁问。 “不是,”嬴虔说,“给你送暑假作业。” 嬴渠梁苦着脸,“才放假时我就写完了!” 他说的是实话,作为即将升入三年级的小学生,嬴渠梁学习习惯很好,完全不会拖着作业在假期最后几天赶。他喜欢放假就写,然后痛痛快快放心地玩一个假期。 “多做点对你没坏处。”嬴虔说着,从包里掏出整整十本练习册。 卫鞅看着,和嬴渠梁的亲哥站到了统一战线。他点点头,说:“没错,对你没坏处。” 嬴渠梁的脸都快拧成苦瓜了,他也不是不爱学习,但一个小学生的暑假不该这样子! 然而,卫鞅丝毫不体谅嬴渠梁,甚至狠狠地补了一刀:“你每天写完练习册给我检查,这十本写完了我给你买新的。” “卫鞅,有什么吃的吗?”车英说。 几人说话的时候,车英已经去卫鞅家厨房里转了一圈。卫鞅喜欢吃,家里吃的多,这是多年来的经验。但这一次,车英很吃惊也很纳闷,厨房里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但不同的是竟然没有吃的!一点都没有!连以往常备的水煮花生都没有一颗! 嬴渠梁听到这话,如逢大赦,他正欲开口说他会做饭,现在就做。谁知,卫鞅早想到了这一点,将嬴渠梁往怀里一搂,捂住他的嘴,低声说:“什么都别说。” 第3页 嬴渠梁不明所以,但既然卫鞅这么说,就这么做好了。 景监、车英和魏昂是专程来蹭饭吃、蹭酒喝的,酒喝了,但眼看饭是蹭不到了,于是坐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而嬴虔,本就是来看嬴渠梁的,见弟弟在卫鞅家过得不错,小脸都长点肉了,他便和那三人一样不打算留下了。 朋友们走后,家里安静了下来,卫鞅往沙发上一躺,抓了一本嬴渠梁的练习册翻了起来。 嬴渠梁坐在他旁边,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做饭给他们吃?” “麻烦。”卫鞅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嬴渠梁毛刺刺的头顶,“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欺负你……而且,我自己也捨不得再让你下厨了,考试期间是特殊时间,但从现在开始,我来做饭。” “他们知不知道你做饭很好吃?”嬴渠梁说。 “知道,”卫鞅笑,“但没人敢要求我亲自下厨。” “渠梁,这是今天的作业。”卫鞅把练习册摊开放在嬴渠梁面前。这是一本语文练习册,阅读理解的篇目竟然是写秦孝公和商鞅变法的,他觉得这道题对小学生而言超纲了,但嬴渠梁不会的话他可以逐字逐句的讲给他听。 “你不是说今天陪我一天吗?”嬴渠梁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对啊,陪你做一天作业。” 嬴渠梁真的想哭,第一次不是为了卫鞅而是为作业哭。 ☆、番外一(论坛体) 捡了个小哭包番外一(论坛体) 精通十八般武艺是什么感受? 老夫看武侠小说、yy玄幻小说的主角精通十八般武艺,很好奇现实中真的有人精通? 1楼 楼主老甘龙 说一个我自己的真实经歷。 我和我同学带他家小孩儿去游园会玩的事。 事情和长相无关,但我还是给他们打打分,我同学十分,小孩十分。 好,开始说。这样的,我同学管他家小孩管得特别严,暑假也关在屋子里写作业。大家别误会,这也是为了小孩好,天热,怕中暑。前几天不是终于晴间多云了么,气温降下来一点,同学就带他家小孩,和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去了一个古镇,刚好遇上游园会,就是she击气球、沙包扔玩具之类的活动…… 同学带他家小孩去骑马,小孩儿翻身上马那流畅的动作,啧,我觉得吧,就电视上花式马术表演看见过,我同学都看呆了,一个劲儿夸他家小孩。后来,去玩she击气球,我们三个大人,加起来还没那小孩一个人打中的气球多。我惭愧啊,想着she击比不过,那就打沙包好了,打沙包要的不只是精准度,还要力气,我一个二十二岁的人,还能比不过八岁小孩的力气? 结果,我错了!我就不该和那孩子比。我拼了老命才打中一个摆在架子上的玩具……而小孩把老闆家全部好看的玩具统统打落,作为奖品拿走了。我们离开沙包摊子时,我看见老闆小脸煞白,手脚都在哆嗦。 路过兵器模型小摊的时候,同学觉得好玩,要给小孩买,叫小孩自己挑,你们猜怎么着,刀、剑、棍、弓、流星锤,就没有一样是小孩不会的。 最终,同学给小孩买了一支红缨枪,挺漂亮的。小孩儿当场耍了起来,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不一会儿,围上了一圈人,都以为小孩是杂耍艺人,不停地拍手叫好。小孩一套棍法耍完,观众居然稀里哗啦一阵扔钱扔硬币,我吓得懵了,这什么事儿!还是我同学动作快,一闪就冲过去抱住了小孩,他怕那些人扔硬币没个准头砸着孩子。 观众扔完钱就走了,小孩儿看着一地的钱懵了,他问我同学怎么办,我同学摸摸小孩儿的头,说:“你想怎么办?” 当时我觉得我同学可能是有心为难小孩儿吧,这一地的钱,还有好些一百块的,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怎么办?然而,小孩儿的胸怀不是我等猜得到的。他居然认真地捡起钱,拿到他she击过气球、骑过马、打过沙包的地方,找到老闆,把人家送给他的奖品一一付款。他连娃娃机里都扔了钱!对了,忘了说了,他可能长大后操作挖掘机是把好手,三台娃娃机都被他夹空了。 好了,我数数多少般武艺了…… 扔沙包和she击都算暗器好了,加上刀、剑、棍、弓、流星锤、红缨枪、挖掘机……十八般肯定没有,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2楼 景小监 眼熟,像我弟。 3楼公子虔 眼熟,像我哥。 4楼 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回楼上:碎妹子,作业写完了? 5楼 公子虔 一年级作业少。 6楼 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字都会打了? 7楼 公子虔 大哥,我用语音输入(へ╬) 8楼 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纠正一个问题,十八般武艺指使用十八种武器的本领,也泛指多种武艺。这些武艺中,无论如何也没有挖掘机。 9楼 日咥米饭三大碗 正主出现!指楼上↑↑↑ 10楼 层主景小监 哈哈哈哈哈,鞅兄,你暱称怎么回事,我给车英看他差点笑死,哈哈哈哈哈 10.1楼 层主景小监 [层主设置,仅对方可见] 渠梁不懂事改了我的暱称,你们也不懂事?^_^ 10.2楼 日咥米饭三大碗 [仅层主可见] ╭(°a°`)╮懂事懂事……子岸说这个暱称很好很写实……暱称一个月只能改一次,不行了,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0.3楼 层主景小监 [仅对方可见] 哇!会带孩子的法学院高材生最帅了!表白正主! 11楼 路人a 他现在一本正经的科普更帅!笔芯! 12楼 路人b 楼上上,你怎么知道他是法学院的? 13楼 路人c 我翻了层主以前的回覆,他暴露了~我要给正主生猴子!要给孩子当后妈! 14楼 路人a !!!我去删回復! 15楼 层主景小监 ========= 7月29日更新: 评论里有人问我的同学为什么会有一个八岁的孩子。这里统一回復,我同学没结婚,也没有私生子,孩子是他养的没错,但不是他生的。哎,不对,不是他老婆生的。也不对,他没老婆。总之,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结论很简单,那些嚷着要嫁给他当孩子后妈的,死心吧。孩子有自己的亲爸妈,我同学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16楼 层主景小监 天吶天吶天吶!!听见了吗!法学院高材生没结婚!!姐妹们还等什么!私信层主要联繫方式啊! 17楼 路人a 我的嫁!!!!!!! 18楼 路人b 我来晚了吗,正主和层主都拒绝接收私信。 19楼 路人c 私信了也没用,层主不回︶︿︶ 20楼 路人d 楼上+1 21楼 路人e 楼上+2,我採用迂迴战术,想加层主好友都没成功 第4页 22楼 路人f 你们在这里歪楼,考虑过楼主的感受吗? 23楼 层主景小监 飓风过岗, 24楼 楼主老甘龙 —————— 回復层主:伏糙唯存。无论你们说什么,老夫只看看不说话。 楼主老甘龙 [系统提示:层主设置禁止回復,回復未成功] —————— …… 0_0 25楼 楼主老甘龙 【番外一完】 ☆、03章 第三章 卫鞅从学校回来,走在楼梯上就听见自己家传来一阵阵小孩子的尖叫声。 他皱了皱眉。 嬴渠梁前几天说有小朋友想来家里玩。卫鞅随口答应后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想来,是孩子们来了。 卫鞅敲了敲门,半天没人来开。他用钥匙拧开,尖叫声扑了出来。卫鞅心想:如果是晚上,整栋楼的声控灯都得亮起来。 他进门,弯腰换鞋,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只拖鞋。 算了,别换了,反正家里已经很脏了。 嬴渠梁正和三个小男孩从沙发这一边滚到另一边,玩得不亦乐乎,他勐地看见卫鞅,脸上的笑容定住了。 另外几个小孩也看见了卫鞅,虽然此时的卫鞅平平淡淡的,完全没有要骂他们。 但几个孩子直觉来者不善。慢慢地从沙发上滑下来,小声地对嬴渠梁说他们先走了,然后一熘烟冲出了门。 卫鞅走了几步,终于找到了他的另一只拖鞋——在茶几下面。而拖鞋旁边,放着一堆书,已经被果汁浸得皱巴巴的。 嬴渠梁注意到卫鞅看见书时的表情,他眼皮跳了跳,解释道:“他们要在沙发上玩,我怕踩到书才搬下去的。” “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你搬的。”卫鞅说。 “是。”嬴渠梁心虚地说。 “我知道了。”卫鞅指指地上的书,“帮我把书名抄下来,我重新买。” 嬴渠梁撇嘴盯着卫鞅,没有动。 卫鞅又说了一遍,然后打电话给家政公司。 嬴渠梁吃不准卫鞅是什么意思,明明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但没有对他说一句重话,这种感觉比打他一顿更难受。 他在自己家,如果乱成这样,一定会挨一顿狠揍。在这里,他敢胡来,只因为卫鞅虽然严厉,但一直宠着他,从来没有动过一下。 卫鞅从来对我客客气气。 也许,一直只把我当成客人吧。 嬴渠梁想到这里,顿时难过得喘不上气来,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他说:“我知道你喜欢整洁,你的书不能乱动……但我问过你可不可以请同学来家里玩,你说可以!” “是我答应过的,我记得。”卫鞅说。 “你是不是生气了?”嬴渠梁问。 “生气肯定的。”卫鞅说,“但不怪你,我没明确规定过什么能动什么不能,没有规定的事情,责任就在我。” “你一定是生气了!”嬴渠梁大叫道。 “我说了,生气,但不会怪你!”卫鞅也吼了起来。 “你是不是受够我了!” “是!”卫鞅吼完,没管嬴渠梁,把浸了果汁的书一股脑扔到门外。 他听见身后“咚”一声响,扭头看见嬴渠梁赤脚从沙发上跳下来,气鼓鼓地往外沖,他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住,嬴渠梁已经跑出了门。 =========== 嬴渠梁在自己家的浴室里,把双脚浸在水盆中,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还在止不住的往外冒。 他的亲哥哥嬴虔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他,说:“和卫鞅吵架了?” 嬴渠梁没说话,嬴虔的话惹得他更难过了。 不是吵架,卫鞅如果和他吵,开心还来不及呢。 “洗了脚,赶紧回去吧。”嬴虔说。 “这里是我家!”嬴渠梁生气。 “不是这个意思,你激动个什么。”嬴虔搬了凳子坐到嬴渠梁旁边,“你回来的时候,卫鞅一直在后面跟着你,我看他怪担心的。” “真的?”嬴渠梁抬起头看着嬴虔,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睛却亮晶晶的闪了闪。 “真的。”嬴虔保证道,“而且,你的东西都搬卫鞅家去了,你不回去我还要现在出去给你买鞋,你看外面大太阳的……” 嬴渠梁盯着嬴虔,无言以对。这人……是我亲哥? “洗好没有?”嬴虔催促。 “嗯。”嬴渠梁应了一声,却不想把双脚从温水中拿出来。他从卫鞅家跑出来时太急,没穿鞋,虽然卫鞅家和他家只相隔两条街,但室外三十三度的高温,地面被晒得敲一个鸡蛋在上面马上能吃上煎蛋。嬴渠梁气沖沖地往前跑,到家才觉得脚底烫得发痛。 “卫鞅在外面等你,去道个歉,让他带你回去。”嬴虔说。 “啊?”嬴渠梁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嬴虔急忙喊道:“等等,湿脚往外跑小心滑倒……” 嬴渠梁一听,立在了原地,他可不想跑到卫鞅面前就摔个狗吃屎。他扭头看着嬴虔,“哥,你的鞋借我穿穿。” 半晌后,嬴渠梁拖着一双大大的拖鞋去了客厅,他磨磨蹭蹭地朝卫鞅走过去。 卫鞅看见嬴渠梁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有些难过,但还是强挤笑容说道:“你平安到家我就放心了。” “嗯?”嬴虔在旁边,有些诧异,“你不是来接他的?” 嬴渠梁是卫鞅接触的第一个小孩子,他哪懂孩子的别扭心思,于是对嬴虔说:“我尊重渠梁的意思,如果他要搬回来住,我晚上就送他的东西过来。”他顿了顿,又说:“他回来住也好,开学我就要跟着老师做课题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他不听话赌气回来了。”嬴虔说。 “我现在跟你回去,收拾我的东西。”嬴渠梁红着眼睛说道。他不想继续听卫鞅和哥哥说的话了,卫鞅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照顾了他这么久已经到极限了。 ========== 卫鞅和嬴渠梁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两人没有说话,心里都不好受。 忽然,嬴渠梁“哎哟”了一声。卫鞅急忙回头看他,他穿的嬴虔的拖鞋坏了。 卫鞅蹲下看了看,嬴渠梁穿着不合脚的鞋,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一定很辛苦。 他看着嬴渠梁,说:“扭着脚没有?” 嬴渠梁摇头。 “我背你。”卫鞅说着,转身,让嬴渠梁爬到他背上去。 嬴渠梁不好意思地直摇头,他已经八岁了,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怎么还能让人背着走。 但卫鞅执意要背他,只得红着脸爬到卫鞅背上。 嬴渠梁趴在卫鞅背上,想起他晚上总喜欢钻到卫鞅怀里,贴着卫鞅睡觉。最初卫鞅会把他推开,但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有时他滚到床边,睡梦中的卫鞅会伸手把他捞回去抱着。 第5页 今晚就要自己睡了。 嬴渠梁越想越捨不得,不自觉的伸出双手搂紧卫鞅的脖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嬴渠梁问。 “什么时候?”卫鞅不解。 “你说要去上学了。”嬴渠梁说。他不懂卫鞅说的做课题是什么意思,想来应该和上学是一样的。 卫鞅忽然反应过来,嬴渠梁以为他要到很远的地方读研究生。他说:“我说要出国留学了?” “好像……没有。”嬴渠梁摇头。 “我说要去其他城市读书了?” “也没有……”嬴渠梁说,“你哪里都不去对不对!” “对啊,哪里都不去。” “那我还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 “可以。”卫鞅笑着说,感觉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回去收拾家里,预约的家政明天才来,我没办法在那样的环境中忍耐一天。” “对不起。”嬴渠梁低声说道。 “嗯?”卫鞅说了不怪嬴渠梁,就再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里,此刻听到嬴渠梁的道歉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我不是故意在沙发上蹦的。”嬴渠梁说。 卫鞅蹭了蹭嬴渠梁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心里想着:我是觉得赤脚在沙发上跳不干净,但更主要的是怕你摔下来。 “走,给你买冰淇淋去。”卫鞅说。 “好!” 走到超市,他们看见两个比嬴渠梁小一些的男孩正围着冰箱争论。 大一点的男孩说:“你又不是冰箱,怎么知道冰箱里有多凉。” 小一点的男孩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冰箱里多凉。” 大一点的男孩还想说,却被小一点的男孩塞了一个雪糕在嘴里。 “别说了!吃!”小一点的男孩说道,“凉不凉?” “……凉。”大一点的男孩嘴里塞满了雪糕,回答时声音闷闷的。 卫鞅收紧在背后揽着嬴渠梁的手,笑了起来,现在的孩子啊,懂得真多。而嬴渠梁,贴在卫鞅背上,也笑得眯起了眼睛,心里想着:冰箱温度计上不是有温度吗,想知道多凉看一看就行了。 ☆、04章(上) 第四章(上) 卫鞅发现嬴渠梁特别善良,特别有耐心,还很喜欢动物。 嬴渠梁已经捡了三只流浪狗四只流浪猫回家,最夸张的一次捡回来两只小马驹。 卫鞅在网上发布寻主启事才找到了动物的主人,或者愿意收养的人。 卫鞅有点头疼,他对动物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仍然尽心尽力地和嬴渠梁一起照顾捡回来的小动物。 浴室里,嬴渠梁紧紧抱住一只站在浴缸里的大金毛。 卫鞅在旁边,拿着喷头往金毛身上喷水。刚喷到狗脑袋,金毛张开嘴稳稳咬住了卫鞅的手臂。 “你抱它身子有什么用!按住它的嘴!”卫鞅大叫。 嬴渠梁急忙松开圈住狗身子的手,扑过去抱狗脑袋。 嬴渠梁的手还没碰到狗脑袋,狗看懂卫鞅他们只是想帮它洗澡似的,摇着尾巴松开了卫鞅的手臂。 卫鞅一看,还好,只是几个浅浅的齿痕。 “这狗应该怎么洗,你知道吗?”卫鞅问。 嬴渠梁摇摇头,又点点头,“应该和洗猫差不多。” “差不多?”卫鞅咬牙切齿。 上一次嬴渠梁捡回来一只脏兮兮的小猫,他趁着卫鞅没发现急急忙忙地给小猫洗了澡,结果被挠了一手的血痕。 卫鞅看得心疼,一边给嬴渠梁消毒一边告诫嬴渠梁下次再给小动物洗澡,一定告诉他。 这次,嬴渠梁真的叫上了卫鞅,洗的却不是小猫,而是一只体形大到令人吃惊的金毛犬。 “我找个视频看看。”卫鞅说着,拿出手机搜索怎么给金毛洗澡。 嬴渠梁和金毛也在旁边专注地一起看视频。 卫鞅扭头看见,笑了起来,对金毛说:“明白我们给你洗澡多麻烦了吧?明白就配合点。” 嬴渠梁也不断地抚摸着金毛的后背,贴在金毛耳边低声说:“乖一点,很快就洗好了。” 然后,两人看着视频,一个步骤没有遗漏的给金毛洗了澡。看着狗毛干干净净、湿乎乎地贴在金毛身上。卫鞅觉得这成就感堪比写完一篇小论文。 “完成……”卫鞅说。 忽然,金毛晃动身体勐烈地甩水。 卫鞅急忙闭嘴,但还是吃进了不少水。嬴渠梁趴在浴缸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他虽然嘴里没水,但一脸一身都被狗甩湿了。 “好吧,给它洗好了,我们也该洗澡了。”卫鞅说。他和嬴渠梁回家就洗过,但看现在的情况,想不重新洗一次都不行了。 卫鞅说:“我把它吹干,你先洗澡。” 金毛懂事地一跃跳出浴缸,站在浴室地板上,又甩了一次水,然后乖乖地等着。 “我和你一起吹。”嬴渠梁说完,小跑着去拿吹风机。 “行,这狗太大了,我一个人还真有点憷。”卫鞅说。 等到金毛一身的毛干燥蓬松,卫鞅和嬴渠梁已经精疲力尽。 卫鞅把金毛带出浴室,倒在沙发上休息,对嬴渠梁说:“你先去洗澡。” 嬴渠梁走进浴室,看了一眼热水器,对卫鞅喊道:“没水了。” “一点都没有了?”卫鞅一边问,一边走进浴室。看了看热水器里的剩余热水量,“还够一个人洗,一起洗吧。” 嬴渠梁没有反对,他不是独生子,时不时就会和哥哥一起洗澡,既然卫鞅都不介意,他自然没什么好介意的。 卫鞅将热水放在浴缸里,竟然有大半浴缸,足够他和嬴渠梁泡澡了。 他进浴缸的时候,嬴渠梁已经撅着屁股在浴缸里玩水了。 卫鞅把嬴渠梁拉到面前,帮他把沐浴液的泡沫涂在身上,他揉揉嬴渠梁扁扁的肚子,“小瘦猴,饭都吃哪里去了?” “这里。”嬴渠梁戳戳卫鞅肚子上软软的肉,笑了起来。 卫鞅假装愠怒地抓住嬴渠梁的手,“怎么,嫌我胖?” “不,”嬴渠梁摇头,“你比谁都可爱!” 卫鞅搓了几把嬴渠梁的后背,把他拎出浴缸,“沖干净了出去玩,我泡会儿。” “为什么不让我泡?”嬴渠梁不满意地说。 “泡澡就要看书。”卫鞅理直气壮。 “我不泡!”嬴渠梁瞬间投降,急急忙忙沖干净身上的泡沫,然后往外跑。 “帮我把书房桌上的那本书拿来。”卫鞅说。 嬴渠梁答应着,去了书房。 ========== 卫鞅睡到半夜被挤下了床。 他爬起来,嘀咕道:“嬴渠梁,你小子要睡多宽?” 第6页 眯着睡眼一看,露在被子外面的不是嬴渠梁的脑袋,而已一颗狗脑袋。 ——原来是金毛。 卫鞅半睡半醒,伸手到被子里,抓着一条腿一拖,拎了起来,扔到了卧室外面,还顺手关上了门。 躺回床上他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不对!我刚才抓的不是狗腿!狗腿不是光滑的! 卫鞅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一看。 果然,金毛好好的躺在床上。 我把渠梁扔出去了! 卫鞅急忙下床,打开卧室门,嬴渠梁委屈地看着他,“你干嘛?” “梦游!”卫鞅说。他当然不能承认睡迷煳到狗腿和嬴渠梁的腿都分不清了。 “哦。”嬴渠梁随便应了一声,走回卧室,往床上一趟又睡着了。 而卫鞅,半小时后才睡下。 ——他和金毛在不发出任何一点可能吵醒嬴渠梁的声音之下斗智斗勇。 最终当然是卫鞅顺利地把金毛关进了卫生间。 他已经想像到了明天一开卫生间的门肯定是满地撕得一塌煳涂的卫生纸,但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他只想睡觉。 ☆、04章(下) 第四章(下) 第二天,嬴渠梁先起床,洗漱时看见了卫生间的惨状,他沉重地回到卧室,爬到卫鞅身边,盯着卫鞅。 卫鞅感觉到很轻很轻的鼻息喷在脸上,以为金毛又跑进来了,急忙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嬴渠梁的一张脸。 “吓我一跳!”卫鞅往后退了退。 “对不起。”嬴渠梁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卫鞅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卫生间。”嬴渠梁说。 听了嬴渠梁的话,卫鞅马上明白了,他轻松地笑笑,摸着嬴渠梁的头,“是我把金毛关在卫生间的。” “但它是我带回来的,都怪我。”嬴渠梁说,“还有以前的那些小动物,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还好,挺有趣的。”卫鞅笑着坐起来,把嬴渠梁拉到怀里抱着。 “我们可以收养这只金毛吗?”嬴渠梁仰头看着卫鞅。 卫鞅摇摇头,“我没有向小区物业提交养狗申请,不能养。” 嬴渠梁想着:可不可以先养着再申请。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卫鞅的学业有多忙,卫鞅照顾他已经是极限了,再没有精力来照顾宠物。而他自己,虽然有决心、有责任心,但没有经济来源…… 嬴渠梁的父亲每个月给卫鞅足够三个嬴渠梁吃喝的钱,但卫鞅一分也没有花,全部给嬴渠梁存成了读书保障金。 嬴渠梁问存这么多干嘛,上大学用不完。 卫鞅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从初中开始上补习班,最好的补习班。 卫鞅看嬴渠梁在走神,以为他还在想收养金毛的事,“我看这只金毛不像流浪狗,应该是哪家跑丢的,我们该找找它的主人。” 忽然,卫鞅抽了一口气,用手捂住肚子。 “怎么了?”嬴渠梁紧张地看着卫鞅。 “肚子忽然有点痛。”卫鞅故作轻松。 “饿了?”嬴渠梁问。 “也许吧。”卫鞅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比他平常的起床时间晚了三个小时,早过了他的早饭时间。 “我去做饭。”嬴渠梁说,“你再睡会儿。” “哪儿睡得着。”卫鞅笑,想下床,但肚子非常痛。为了不让嬴渠梁发现,他留在床上没有动。 半小时后,嬴渠梁端着煎蛋和小米粥进了卧室,卫鞅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嬴渠梁搬了小桌子放在床上,和卫鞅一人坐一边。他边喝粥,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卫鞅。 “看着我干嘛?”卫鞅问。 “我觉得你病了。”嬴渠梁说。 “没事。”卫鞅说完后把半碗小米粥喝了下去。 但他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好,甚至更糟糕了。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脸色越来越白。 嬴渠梁扔下自己的碗,迅速地收拾了碗筷和桌子,让卫鞅躺回被窝里,然后冲到客厅,拿手机打电话给医院。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生把卫鞅搬上救护车,嬴渠梁守在旁边,眼中噙满泪水,他一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卫鞅的手。 卫鞅进医院后,医生问嬴渠梁的第一句话是:“他的家属呢?” 嬴渠梁怔了怔,回答道:“我就是。” 他和卫鞅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他们几乎无所不谈,但卫鞅对自己的家庭绝口不提。 嬴渠梁想到他和卫鞅从来没有以哥哥弟弟相称过,也不是朋友关系,但他们亲密无间,这样还不是家属的话,家属两个字就只能定义成血亲了。 医生虽然诧异卫鞅的家属竟然是个小孩子,但情况紧急,顾不得太多,对嬴渠梁叮嘱道:“我先让他入院,你去办手续。” 嬴渠梁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来到收费室,递上一张卡。 ——卫鞅帮他存学费的卡。 收费室的阿姨对嬴渠梁说了一串他不能完全懂的词:医保卡、病历本…… 他将这些词彙牢记在脑中,到医院大厅谘询台,逐一问了一遍。 他发现自己和卫鞅来医院时太急了,什么都没拿,他现在要回家去拿这些东西。 卫鞅的身份证、医保卡、病历本他知道在哪里。 ——卫鞅的所有东西他都知道在哪里。 他要马上回家去取,走之前去看了看卫鞅,还是老样子,这让他没法安心的离开。 一位护士看出了嬴渠梁的担心,对他说:“放心去拿东西吧,他一定没事的。” 嬴渠梁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他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回来了,卫鞅脸色依然不好,但还能勉强对他笑笑。 医生对卫鞅的诊断结果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手术不大,但卫鞅刚吃了饭,十二小时之后才能手术。 “要疼十二个小时?”嬴渠梁问医生,眼中的泪水终于滚了出来。 他无法想像要让卫鞅忍受十二个小时的疼痛。 “都怪我,都怪我做饭给他吃。”嬴渠梁双手攥紧自己的裤子,肠子都悔青了。 “孩子,不是你的错,这情况很多人遇到过,我们会给他吃止痛药。”医生安慰嬴渠梁。 “真的吗?”嬴渠梁的手松了松,他感觉到自己的指节都有点痛,但一想到卫鞅正承受的疼痛,这一点点又算什么。 “我保证。”医生说,“你先回去陪着他好吗?” 嬴渠梁正要离开,医生叫住了他:“孩子,你也休息会儿。” 嬴渠梁疲惫地点点头。 他小跑着回到卫鞅的病房,如医生所说,卫鞅已经吃了止疼药,虽然脸色惨白,但能够平静地躺着了。 第7页 他终于放下心来,趴在卫鞅床边,守着卫鞅。 ========= 急性阑尾炎手术并不复杂,卫鞅的手术很成功,三天后就出院回家了。 打开家门,卫鞅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自己的家。 ——比他自己打扫得更一尘不染。 最关键的一点——没有动物的异味。 他记得自己进医院的时候,家里还有只金毛犬,他正和嬴渠梁讨论金毛的收养问题,阑尾炎就发作了。 “金毛呢?”卫鞅问。 “我找到他的主人了。”嬴渠梁说。 “怎么找到的?”卫鞅吃惊。 “和你的办法一样啊。”嬴渠梁笑眯眯地说,“平板不只是用来玩游戏的,还可以做很多正事。” 卫鞅拿过平板,看见了嬴渠梁发布在网上的寻找金毛主人的启示,虽然用词简单,但写得清楚明白,相当的不错。他还注意到屏幕上的图标全换成了学习类,他看着嬴渠梁,说:“你把游戏全删了?” “删了,你从来都不玩。” “你也不玩了?” “不玩了,我要看书。” “咦,转性了?”卫鞅笑了起来,生病后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弱。 “我不会再任性,再惹你生气了。”嬴渠梁说。 “怎么忽然说这些?” “你这一次生病让我想了很多。”嬴渠梁说,“医生问我谁是你的家属,我回答说我就是,但我知道法律上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养我,养我不是你的义务。以前我不敢问,觉得就这么拖着,你不说我也不说,我就可以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你继续说。”卫鞅说。 “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家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肯定要很努力很勤奋很有能力才行。”嬴渠梁攥紧了拳头,他知道卫鞅有多优秀,这正是他努力的动力。 卫鞅欣慰的摸摸嬴渠梁的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养你。” “嗯。”嬴渠梁看着卫鞅。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师学习,后来离开老师,就一直是一个人。你才来我家时,我非常不习惯,每天都想把你送回去,直到上次,你一气之下跑回家,我担心你在路上被车撞到,担心你遇到人贩子,担心你中暑,我一直跟着你,看到你到家了还是不放心。在你家,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回来,我失落极了。最终,你和我一起回来,我开心得不得了……在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卫鞅说,“心里装着你之后,我才发现生活那么有趣。” 卫鞅说到后面几句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嬴渠梁更是早哭成了泪人。 嬴渠梁抱住卫鞅,把头埋在卫鞅胸前,暗暗想着:以后,我不只是依靠你,也要让你依靠我。 ☆、05章 第五章 自家孩子太优秀也是件烦恼的事。 这事嬴师隰不知道,但卫鞅知道。 嬴渠梁十五岁,上高一,才开学一周就收到不少情书。 他第一次把一叠收到的情书放在卫鞅面前时,卫鞅笑着说:“现在的孩子真早熟。” “你没立场说这话吧,要不要我把你收到的情书翻出来念念。”嬴渠梁说。 他曾在一次大扫除时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放满了女孩子写给卫鞅的情书。 后来,这种事卫鞅一点也不迴避嬴渠梁,甚至让嬴渠梁帮他写拒绝信。 而现在,嬴渠梁学业紧张,换成了卫鞅帮嬴渠梁写。 “这封怎么回?”卫鞅拿着一张粉色信纸,问嬴渠梁。 嬴渠梁正在解一道数学题,头也没抬地对卫鞅说:“拒绝,但用词不要太严厉了,是我们班一个成绩中等偏上的女孩子,不要伤到她的自尊心,鼓励她好好读书,说不定下次就能冲进前十名了。” “哼!我会用词太严厉?”卫鞅说。他想了想,发现自己以前帮嬴渠梁写的回信,确实很像班主任在期末给差生的评语——只有批评,没有鼓励。 “学校周五有一场篮球赛,你来看吗?”嬴渠梁说。 他是校篮球队队长。 “周五吗?”卫鞅说,“我看看工作安排。” 卫鞅研究生毕业后继续读了博士,三年前完成学业。他在上学期间积累了不少社会经验,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周五上午不行,下午可以。”卫鞅说。 “嗯,就是下午六点。”嬴渠梁解完了一张试卷上的题,伸手去拿另一张试卷。 卫鞅看见嬴渠梁要拿的试卷在他面前,他往嬴渠梁那边推了推,“好,周五下午五点四十五,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 周五,卫鞅如约去了学校。 他停好车,下车就看见了嬴渠梁。 嬴渠梁跑过来,对卫鞅说:“你把车停在我们校长专用停车位上了。” 卫鞅回头看了看,没见到任何专用车位的标识。 “别看了,不是规定,是学校里的约定俗成。” “你们校长是谁?”卫鞅问。 “你应该认识,姓孟。”嬴渠梁说。 卫鞅在脑中搜寻了一圈自己认识的姓孟的人,笑了起来:“孟轲。” “是他。” “没事,他的停车位占了就占了。”卫鞅说,“他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为难你。” “他不会来找你?”嬴渠梁心里想着:校长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吧,怎么还牵扯上我了? “找我才好啊,我很享受上次和他的辩论,不介意再来一次。”卫鞅说。 嬴渠梁看着卫鞅,觉得卫鞅其实挺腹黑的。 ========== 篮球赛是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的友谊赛。 高二年级的篮球队员全是校队的,实力突出。而高一年级,只有嬴渠梁一个校队选手,不过,他是校队队长。 原本校队的队长是一位高三的学长,学长因为学业选择了退出。但他在离开的时候定了一个规矩,想当队长就用实力说话,能打球赢他的人才能当队长。 校队的全部成员都和学长一一对决,但没有一个人能赢。这时候,球场来了一个高一新生,新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求挑战学长。 所有队员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一新生。 结果令他们大跌眼镜。无论发球、运球、三分球还是灌篮,学长都不是新生的对手。 学长对新生心悦诚服,队员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即拍板新生就是他们的新队长了。 这个新生就是嬴渠梁。 他是有史以来校队最年轻的主力。 但是,如果给高一和高二的这场比赛开个赌局,只有百分之十的人会赌高一年级赢。 因为嬴渠梁虽然实力出众,但篮球不是一个人的比赛。 第8页 裁判吹响哨声,比赛开始。嬴渠梁小跑着上场,和对手一一击掌。 一个高二球员和嬴渠梁击掌的时候说:“昨天下午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现在是对手了,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也不会,”嬴渠梁说,“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高二球员说。 这是一场对观众来说无比精彩,但对选手来说无比艰难的比赛。从一开始双方都拼尽全力,比分胶着。 比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但记分牌上的比分还是107:107。 “坚持住,拖进加时赛。”嬴渠梁对队友说道。 裁判吹响哨声,宣布正式比赛时间结束,休息十分钟后进入加时赛。 卫鞅坐在休息区对面的观众席上,他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他虽然肤白显年轻,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但坐在一群高中生中间还是有些突兀。 嬴渠梁在休息区和队友讨论着战术,时不时地扭头看卫鞅,卫鞅对他挥手微笑。 他也对卫鞅露出笑容。 加时赛开始。 开场不久,对方一个漂亮的投篮将比分改写成了109:107。 时间越来越少,嬴渠梁和队友还在沉稳应对,对方却在传球中屡屡失误。嬴渠梁抓住机会,拦下了对方,抢到了主动权,但在他运球的过程中,对方一名高大的队员差点将他撞倒在地。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裁判喊道:“高二年级的队员犯规,高一年级的发球。” 嬴渠梁接过篮球,站在发球区,深吸一口气,盯准篮筐,抬手抛出篮球,球稳稳落入筐中。 分数再次改写,109:108。 嬴渠梁的队伍落后一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赛场上的对抗越来越激烈,观众席越来越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加时赛只剩下最后15秒了。 15秒,双方的防守密不透风。 14秒,依然势均力敌。 13秒,僵持不下。 12秒,11秒,10秒……5秒,4秒…… 球终于到了嬴渠梁手中,但他被三个对手队员紧紧地封锁在对方的三分线内。 计时牌即将跳到最后一秒,嬴渠梁一跃而起,篮球脱手飞出。 能进吗,他不知道,他从来没在这么远的位置投过球。 全场观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凝固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篮球的轨迹。 计时器走完最后一秒。 “咣”一声响,球进了。 最后,记分牌上的比分定格在了109:111。 高一年级获胜。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 卫鞅也忍不住站起来不断鼓掌。 比赛结束后,紧接着举行了颁奖典礼。嬴渠梁和队员们从校长手中接过象徵着荣誉的奖牌。 友谊赛毕竟只是校内的小型比赛,赛后观众和比赛队员很快的离开了。 嬴渠梁没有走,他远远地看着观众席上的卫鞅。他走过去,坐到卫鞅身边,把奖牌放在卫鞅手中。 “怎么样?”嬴渠梁笑着说。 卫鞅说:“以你为荣。” 嬴渠梁一怔,没想到卫鞅会对他说出这么肯定的话,一时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只是发挥得好罢了。” “有兴趣教教我吗?嬴队长。”卫鞅说。 “好。”嬴渠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带着卫鞅往篮球场走去。 卫鞅并不是完全不会玩篮球,但毕竟更喜欢安静地坐着看书,技术根本不能和嬴渠梁比,和嬴渠梁玩了一会儿运球和投篮,就觉得很累了。 “十五岁真好啊。”卫鞅把球扔给嬴渠梁,坐在了地上,“不玩了,我这老腰受不了。” “你才二十九岁。”嬴渠梁说。 “我就算才十五也没你厉害。” “你十五岁时在做什么?”嬴渠梁一边拍着球一边问卫鞅,作势要把球扔给卫鞅,惹得卫鞅急忙往旁边躲。 “练剑。”卫鞅说。 “练剑?”嬴渠梁眼睛亮了亮,但想了片刻,笑着说道:“太极剑?” 卫鞅怒视嬴渠梁,“击剑!” “教我。” “你什么都想学。” “你会的我才想学,换了其他的我没兴趣。” “大学想学法律?”卫鞅说。 “嗯,我想考你读过的大学和专业。” 卫鞅看着嬴渠梁,心里想着:也许你读管理更合适。 但他没有说,嬴渠梁的未来还是未知数,也许三年后他改变想法了呢。而且,嬴渠梁以他读过的大学为目标是好事。 如此一来,嬴渠梁还需要努力。以他现在的成绩,能考上那所大学,但不一定能考上最好的专业。 ======= 回家时,卫鞅一直说他的腰很累,但嬴渠梁说他来开车时,卫鞅严厉地说:“未成年人禁止驾车!” 嬴渠梁乖乖地让出方向盘,心道: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早学会开车了。 卫鞅撑着腰钻进驾驶室,嬴渠梁已经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了。 “我们休息会儿再回去吧。”嬴渠梁说。 “你不写作业了?”卫鞅说。 “作业早写完了,我可以就在这里看书。”嬴渠梁说着打开了车内的灯。 “行,我睡会儿。”卫鞅调整好座椅,躺下闭上了眼睛。 卫鞅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和嬴渠梁玩篮球很累只是原因之一。他在忙一个案件,已经连续一周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了。 嬴渠梁盯着书,但一个字也没有进入脑子,他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卫鞅。 他的心里有一种情愫在发酵、在蔓延。 ☆、06章 第六章 嬴渠梁把期末成绩单小心翼翼地推到卫鞅面前。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卫鞅。 卫鞅在看刚接手的一个棘手案子的材料,注意力没在嬴渠梁的成绩单上,随手拿过一支笔,正要签字,勐地看见了总成绩的排名。 嬴渠梁竟然滑出了年级前一百名! 卫鞅放下手中的案件材料,看着嬴渠梁,“怎么回事?” 嬴渠梁的头更低了,“没考好。” “我知道没考好,为什么没考好?”卫鞅说。 嬴渠梁什么都不敢说,眼泪不争气的掉了出来。 “哭?现在知道哭了?早做什么去了?”卫鞅气不打一处来,“不说出为什么成绩下降我俩都别睡了。” 嬴渠梁委屈,他确实没有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但哪能承认罪魁祸首就是卫鞅。 卫鞅见嬴渠梁不说话,只是直掉眼泪。语气缓了缓,说:“记得我给你父母和哥哥做出的承诺吗?” 嬴渠梁点头。 那是他刚上中学时的事,嬴家举家搬往另一个城市。父母来卫鞅家要带走他,他不走,连卫鞅的哄劝都没用。 第9页 最终,卫鞅保证一定好好抚养嬴渠梁,并帮助嬴渠梁成就一番事业,嬴家才放心地离开了。 而现在,嬴渠梁的成绩一落千丈。卫鞅想到自己不能信守和嬴渠梁父母做出的承诺,格外地惭愧。 并且,他留嬴渠梁在自己家有一些私心——他喜欢和嬴渠梁一起生活的每一天。 但如果因此耽误了嬴渠梁的未来,他会非常自责。 卫鞅看嬴渠梁虽然有悔改的意思,但完全拒绝对他坦诚成绩下降的原因。他决定不再问了,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制止住嬴渠梁成绩的下降。 “从今晚开始,搬回来和我一起住。”卫鞅说。 他想不通嬴渠梁怎么会短短一个月成绩下滑这么快。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他知道嬴渠梁没有沉迷游戏,也没有因为喜欢运动就耽误学习,唯一的原因也许是嬴渠梁晚上躲在被窝里和女同学发暧昧简讯,得监督着才行了。 而嬴渠梁,一听卫鞅这话,顿时慌了。 他发现自己对卫鞅的心情后,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从十二岁开始搬到了卫鞅隔壁的卧室。 现在要搬回去和卫鞅一起住…… 天吶,这是奖励还是惩罚? “我会在这个假期把成绩赶上去,不用搬去和你住了,我学习到很晚,会影响你睡觉。”嬴渠梁说。 嬴渠梁慌乱的表情让卫鞅明白他抓住了重点。卫鞅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行,必须搬回来,我不怕你影响,我也睡得晚。” ============ 嬴渠梁搬回去和卫鞅住的第一个晚上,他失眠了,睁着眼睛数绵羊,数到第一千只的时候变成了数卫鞅,一个卫鞅那么可爱,两个卫鞅还是那么可爱…… 第二个晚上,依然失眠,他数着卫鞅的唿吸,越数越清醒,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卫鞅相处的一些小细节,轻轻地笑了。 第三个晚上,他睡得很香。 ——失眠两天的疲惫让他睡得又快又沉。 此后,嬴渠梁总是学习到很晚才去睡觉,有时卫鞅已经睡了,有时卫鞅比他睡得还晚。但对他没什么影响,学习已经让他足够累,躺下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 新学期开学,嬴渠梁拿回来的入学考试成绩单让卫鞅大为满意。 嬴渠梁回到了全年级前十名,并且,总分只比第一名少十多分。 “好,以你的聪明,加上勤勉,下次争取考第一名。”卫鞅笑着说。 嬴渠梁对自己很有信心,点头答应了。说:“我可以搬回去自己住了吗?” “不行!”卫鞅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不过今晚你要自己睡。” “啊?” “我要出差几天。”卫鞅说,“晚上八点半的飞机,临时决定的,有些仓促。” “你去吧。”嬴渠梁有些失落。本来可以自己睡应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但实际上完全没有轻松的心情,反而全是对卫鞅的不舍。 “我买了些吃的,在冰箱里,你自己做饭。”卫鞅说着,进卧室去收拾行李。 “嗯。”嬴渠梁答应着,跟着卫鞅进入卧室,看见卫鞅把一张他们两人的合照放在行李箱里。 ============== 卫鞅出差回来。 跨进家门,对嬴渠梁喊道:“渠梁,我给你带了特产。” 嬴渠梁接过卫鞅手中的东西一看,脸抽了抽。 ——《歷年高考·江苏卷》。 卫鞅放好行李,随便抽出一张试卷,对嬴渠梁说:“来,做做这道题。” “我做出来后可不可以搬回自己的卧室?”嬴渠梁问。 “可以。”卫鞅说。 卫鞅洗澡的时候,嬴渠梁奋笔疾书着。 这道题必须解出来,这关系着以后的睡眠质量! 但是,直到卫鞅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嬴渠梁还是没能解出题,甚至连一个步骤都没能写出来。 他委屈地看着卫鞅,“我不会。” “拿来,我做。”卫鞅拿过试卷,一阵写写画画,然后把试卷放到嬴渠梁面前,“做出来了,你继续住我卧室。” 嬴渠梁苦着脸看卫鞅写下的解题步骤,越看越不对,喊道:“这不公平!这是高三的数学题,我怎么可能会!” “真的吗?”卫鞅看了看试卷,觉得这题不难,但究竟是高一还是高三的他分不清,他高中毕业已经十多年了。 “换成高一的,或者最多高二的,我做出来就搬回去!”嬴渠梁说。 “行了,我知道你会,不搬了,作为补偿明天带你去旅游。”卫鞅说,“目的地你选。” 和卫鞅去旅游嬴渠梁求之不得,他想搬回自己卧室的事却依然没门儿。 嬴渠梁一算时间,明天是中秋节。于是对卫鞅说:“你工作忙,不用去太远的地方,我们明晚去山上赏月。” “好啊。”卫鞅说。 ========== 城郊的山上常年有人去露营,卫鞅和嬴渠梁也在中秋节这天加入了露营的队伍。 傍晚,卫鞅把帐篷、睡袋和车载小冰箱放在后备箱里,载着嬴渠梁前往山顶。 他们到达山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天气很好,月亮又大又圆。 两人挑了一块平坦的坡地,搭好帐篷,坐在糙坪上,抬头看天空月朗星稀,低头看城市灯火辉煌。 卫鞅搬出车载小冰箱,从里面拿出麻辣小龙虾、月饼、牛奶和啤酒。他把啤酒放在自己面前,牛奶给了嬴渠梁。 嬴渠梁本来想试试啤酒,但想到自己和卫鞅约定好成年之前不喝酒,只好舔舔嘴唇,喝起了牛奶。 卫鞅心情很好,啤酒一听喝完又开了一听。最终他喝了整整十二听。 嬴渠梁大为吃惊,他从来不知道卫鞅酒量这么好。 他暗暗地想:等我成年了一定和他大喝三天三夜。 睡觉时,卫鞅终于表现出微醺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进了帐篷,没有拉开睡袋,倒在上面就睡熟了。 嬴渠梁拉开睡袋,把卫鞅往里搬。他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卫鞅白皙的手。 他缓慢地把自己的手移向卫鞅,然后,轻轻地叠在了卫鞅的手上。 ☆、07章 第七章 卫鞅收拾好帐篷和车载冰箱,准备下山回城。 他觉得今天的嬴渠梁有点奇怪,磨磨蹭蹭的,还总躲着他。 他已经发动车子,嬴渠梁却半天不上车。 “赶紧上来!”卫鞅喊道。 嬴渠梁拖着步子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正要坐上去,想了想,关上车门,去了后排座位。 卫鞅扭头看嬴渠梁,“怎么了。” 嬴渠梁被问得很别扭,不看卫鞅,而是转头看着车窗外。 卫鞅意味深长地笑着,小虎牙都露出来了,“是不是早上那啥了?” 第10页 “不懂你在说什么!”嬴渠梁叫了起来,又急又羞,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梦……”卫鞅说。 “不是!”嬴渠梁忽然蹦起来,头“嘭”一声撞在车顶上,但他只咧嘴抽抽气,双手紧紧地捂住卫鞅的嘴。 卫鞅眼中都是笑意,张嘴咬了嬴渠梁的手一口,力道不大。 嬴渠梁松开卫鞅,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说了。 卫鞅转回头,发动车子。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常生理现象……”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嬴渠梁打断卫鞅。卫鞅脸上憋不住的笑被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个一清二楚。 算了,不解释了,他以为是那件事也好。至少比知道我一整夜都握着他的手,直到天空泛白才松开要好得多。 嬴渠梁想着,感觉轻松了许多。 ========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车速保持在三十左右——卫鞅注意到嬴渠梁在后排睡着了。 他以为嬴渠梁学习太辛苦,睡眠不足。 而嬴渠梁,此时正梦见那个让他辛苦的人——卫鞅。 车子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到山脚下时遇上了堵车。 卫鞅下车看了看,被堵着的车队长得看见不见头。 他回去时,嬴渠梁已经睡醒了,正眯着眼睛站在车边等他。 阳光正好。 卫鞅看着嬴渠梁,心中感慨:渠梁都快有我高了。 他走过去,拍拍嬴渠梁的肩膀,“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车。” “前面怎么了?”嬴渠梁对堵车的原因有些好奇。 “不知道,我们下去看看。”卫鞅说。 两人沿着公路往山下走。 公路是沿着山崖修的盘山公路,嬴渠梁默默地走到了山崖的一边,把卫鞅护在里面。 卫鞅注意到嬴渠梁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嬴渠梁往身边拉了拉。 卫鞅这个动作弄得嬴渠梁心神不宁,既希望卫鞅拉着他就不要放手了,像他小时候那样。又希望卫鞅和他保持距离。 他莫名地有些生气,为什么自己小时候可以坦然的牵着卫鞅的手,现在却不行了。明明卫鞅对他还是一样的,而他对卫鞅虽然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但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喜欢一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想着,伸手去握卫鞅的手。 “那边有条河,看了吗?”卫鞅扭头对嬴渠梁说。 嬴渠梁一惊,急忙放下伸向卫鞅的手,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顺着卫鞅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山涧之中有一条蜿蜒的河流。 “去河边玩?”嬴渠梁问。 “好。”卫鞅欣然,比起研究堵车的原因,他更愿意亲近自然。 =========== 到了河边,卫鞅一看河水又浅又清澈,毫不犹豫地脱了鞋子袜子,把裤子叠到大腿位置,孩子似的跑到河里踩水。 反而嬴渠梁只是脱了鞋,把脚浸在水中,坐在冒出水面的石头上,像个家长似的守着卫鞅的鞋子。 “下来啊。”卫鞅喊道。 嬴渠梁直摇头,一脸如临大敌地指着卫鞅说道:“把裤子放下来!天气冷!”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啊! 果然,河里的卫鞅哈哈大笑,说:“你恐水?头晕了吗?现在又不是冬天!” “不是,说错了,我想说太阳大,你会晒黑的!”嬴渠梁双眼盯着远处,不敢看卫鞅的腿。 卫鞅笑着走向嬴渠梁,嬴渠梁直觉会有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他还没站起来,卫鞅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卫鞅抓住嬴渠梁的手臂,一用劲就把他拽了起来。 嬴渠梁本来就坐的不算稳当,被卫鞅这样一拉,身体重心不稳,直直地向着卫鞅扑了过去。 他现在的身高已经和卫鞅差不多了,虽然体重不及卫鞅,但卫鞅站在水里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被他一扑,仰着倒了下去。 “头!”嬴渠梁在倒下的时候大喊道,眼疾手快地把手放在了卫鞅脑后。 “噗通”一声,两人一起跌在了水中。嬴渠梁压在卫鞅身上,明明河水很凉,但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卫鞅的体温,一瞬间,他全身的热量都汇集到了脸上。 我一定脸红到能烧起来!不行,不能被他看见! 嬴渠梁干脆勐地把头扎进了河水里。 卫鞅虽然全身都湿了,但心情很好,特别是他俩一起跌在了水里,这事够他笑嬴渠梁一段时间了。 这两天的短期旅行让他把工作中积累的压力和疲惫一扫而空。 而嬴渠梁,已经快被折磨哭了。 卫鞅觉得压在他身上的嬴渠梁有点怪,“喂,怎么了?晕了?” 他推了推嬴渠梁,没推动。 一摸嬴渠梁的脑袋。 居然浸在水中的! 卫鞅大惊,一使劲就把嬴渠梁推开了。这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整颗心都在担心嬴渠梁。 ——嬴渠梁紧闭着眼睛,脸颊绯红。 这是怎么了?溺水的人应该是脸色惨白才对吧! 卫鞅想着,手忙脚乱地把嬴渠梁往河边沙地上拖。 嬴渠梁想说他没事,但很难解释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于是,他决定装死到底。 卫鞅把双眼紧闭的嬴渠梁拖到河边,压了压他的胸膛,俯身倾听心跳。 一切都很正常,这孩子怎么了? “难道是摔倒的时候憋着气了?”卫鞅自言自语。 嬴渠梁一听,慌了,这是要人工唿吸的节奏啊! 不能装了!不能装了!他给我人工唿吸就完蛋了! 嬴渠梁勐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放缓声音,假装虚弱地说:“我怎么了?” “醒了?再不醒我就要送你去医院电击了。”卫鞅说。 嬴渠梁惊诧地看向卫鞅,卫鞅正意味深长的笑着,他马上明白过来卫鞅在和他开玩笑,他试探地问:“你知道我假装的?” “你是我养大的。”卫鞅得意。这点小伎俩能骗到我? 嬴渠梁想仰天长嘆:人工唿吸?鸟的人工唿吸,完全是想多了! 卫鞅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把脚浸在河水里,任由凉凉的水流绕过脚踝和脚面。 他拍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嬴渠梁过去坐。 嬴渠梁顺从地坐下,低头玩水,目光时不时瞥一眼卫鞅白皙的双脚。 卫鞅注意到了,把脚移到嬴渠梁的脚边,“白吧?” 然后,他用光脚踩了嬴渠梁同样光着的脚。 一股电流从嬴渠梁脚底直窜到头顶。 这个人,简直要让他疯了! ☆、08章 第八章 卫鞅和嬴渠梁在河边玩到中午。 卫鞅站起来看向公路,还在堵车,等待的车辆越来越多,已经排到半山腰了。 “看来还要几个小时才能通车。”卫鞅说。 第11页 “嗯。”嬴渠梁随便答应了一声,脑中还在想卫鞅光脚踩他那件事。 他知道,卫鞅只是出于好玩。这不是他俩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他小时候,卫鞅背过他,卫鞅抱着他睡觉,卫鞅鼓励性的亲他的额头…… 今天踩他的脚,也和以前一样。但这只是对卫鞅而言。对他已经不一样了。 我长大了,你没有发现吗! 嬴渠梁忽然有些气急败坏。 你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站在你身边的我已经是个少年,不再是孩子! “饿了没?”卫鞅问。 嬴渠梁回过神来,看见卫鞅笑容的时候,所有的生气都烟消云散。 怎么能怪他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嬴渠梁对卫鞅点点头,“饿。” “我去买吃的。”卫鞅说着,向车子走去。 “哪儿去买?”嬴渠梁拉住卫鞅。下山的时候他没看见哪里有小卖部。 “山顶,加油站旁边有家超市。” “不用,我有办法弄到吃的。”嬴渠梁说。 “鱼?”卫鞅笑,玩水的时候他看见河心有小鱼游过。 嬴渠梁点头,往河岸边走去。 卫鞅跟在他后面。 卫鞅没有抓鱼的经验,他知道嬴渠梁也没有。但他就是相信嬴渠梁有办法抓到鱼。 嬴渠梁来到一株柳树下,折下柳条,编成一个简易渔网。 然后,他将渔网布置在河心中间,除了渔网的位置都用石头筑起了堤坝。 “你把那边的水弄浑浊。”嬴渠梁对卫鞅说,他去了河的另一边。 果然,受到惊吓的鱼儿游向河心,有几条钻进了渔网。 嬴渠梁小心翼翼地提起渔网,里面有五条鱼。他把鱼从网中抖在沙地上,卫鞅将其中两条只有手指长度的鱼扔回水里。 他自然自语道:“不能竭泽而渔。” 嬴渠梁看了卫鞅一眼,心想:他就是在这些方面让我仰慕不已啊。 卫鞅找了些柴禾生了一堆火,嬴渠梁洗干净鱼,串在木棍上。 两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边烤鱼,很快三条鱼都烤熟了。 卫鞅拿着鱼,用手指戳了戳,对嬴渠梁说:“电视剧里烤出来的都是金黄色,这怎么黑乎乎的?” “不知道,我第一次烤。”嬴渠梁也拿起一条鱼,吹了吹,咬了一口。 “捕鱼的方法谁教你的?”卫鞅问。 “书上看见的,不知道真假,我想着试一试。” “成果不错。”卫鞅咬了一口鱼肉,嚼了几下,皱着眉头看向嬴渠梁,“难吃……” 嬴渠梁笑起来,“所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啊。” “对,没有调味料的东西太难吃了。”卫鞅又咬了两口手里的鱼,艰难地咽了下去。 这时,卫鞅的手机响了。他放下鱼,接起电话。 山涧中很静,只是河水和风的声音。 嬴渠梁听见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卫鞅简短地应了几句,挂断电话。 嬴渠梁问:“谁啊?” “同事。”卫鞅回答。 “女的?” “对啊。” “你今天去事务所吗?”嬴渠梁说,“我想和你一起去。” “去,休息了几天,工作堆了不少,今晚可能要加班。你确定要和我去事务所?” “嗯。”嬴渠梁点头。 “行,去吧,你今天去了能见到一个久违的朋友。” “谁?” “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没有继续吃味道极其糟糕的烤鱼,收拾了东西,朝车子走去。堵车的长龙已经消失了,路上只剩下他们的车孤零零的停在原地。 “幸好我们的车停在路边,没影响到别人。”嬴渠梁说。 “是啊。”卫鞅说着,发动车子往城市的方向行驶。 ========== 这是嬴渠梁第一次到卫鞅工作的律师事务所。 卫鞅将他安顿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对他说:“你自己玩,我忙完工作带你去吃饭。” 嬴渠梁点点头,开了面前的电脑。 浏览了一些网页,没什么兴趣。又找了一部电影看,但注意力全在卫鞅身上。 卫鞅和同事相处融洽,时不时有人拿着资料来找他询问,他每次都耐心地回答。 卫鞅的女同事对嬴渠梁格外热情,才一会儿,他面前就堆了一座零食小山。有瓜子、巧克力、豆干、泡鸡爪……总之,咸的甜的酸的辣的应有尽有。 他对每个给他零食的人都客客气气地道谢,但一样吃的都没有动。 ——莫名其妙的好意让他心里警铃大作。 果然,他去卫生间的路上,被堵了三次,都是卫鞅的女同事,三人说法不一,但目的都一样——向他打听卫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嬴渠梁如实回答:喜欢法律,不喜欢犯法。 嬴渠梁回到卫鞅的办公室,支着下巴看卫鞅忙个不停。 卫鞅抬起头,望着嬴渠梁笑了笑,“怎么了?” 嬴渠梁抿了抿嘴唇,看着卫鞅的眼睛,“你不要把我小时候说的话放在心里。” “嗯?什么话?”卫鞅不解。 “就是……就是我说要成为你的家人。” “我们本来就是家人。” “我说的是法律意义上的。”嬴渠梁心里忐忑,脸红了起来。 卫鞅哈哈一笑,说:“那句话啊,我从来没当真过,那时候你还小。” 嬴渠梁听卫鞅这么说,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又凉又闷。 他小时候说要成为卫鞅法律意义的家人。那时候他不知道要成为家人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件对很多人轻而易举,去趟民政局就能办到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有多难。那时候,他单纯的想永远和卫鞅生活在一起。 而现在,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明白了自己儿时说过的话。并发现卫鞅一直没有谈恋爱——他拿不准是不是他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嬴渠梁终于问出了憋在心中多年的话。 卫鞅看着嬴渠梁,“你希望我谈?” 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几乎要冲破嬴渠梁的喉咙直接喊出来,但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果你恋爱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我。” “一定。”卫鞅笑笑。 ☆、09章 第九章 晚上十点多,卫鞅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律师事务所,而他还没有下班的打算。 “还剩一点,我做完了再走?”卫鞅说,“或者带回去做?” 百无聊赖的嬴渠梁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对卫鞅说:“做吧,做完再走。” 卫鞅点点头,又忙了起来。 第12页 “你不是说我会见到一个人吗?”嬴渠梁忽然想起来事务所之前卫鞅对他说的话。 “是啊,早就应该来了。”卫鞅看看黑漆漆的走廊。 “到底谁啊?”嬴渠梁说。 “是我。”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嬴渠梁和卫鞅一起抬起头。卫鞅看清来人,对他笑笑,指着沙发说:“坐。” 嬴渠梁看着这人,觉得眼熟,却半天想不起来是谁。 卫鞅看嬴渠梁一脸迷茫,介绍道:“魏昂,还记得吗?” “想起来了!”嬴渠梁终于想起当初父母出差,自己本来要寄住在邻居魏昂家,但魏昂将自己送到了卫鞅家。 魏昂和嬴渠梁寒暄了几句,便找卫鞅谈正事去了。 “我哥和人发生纠纷了,我带了材料过来,你是专家,帮我看看。”魏昂对卫鞅说。 卫鞅接过魏昂手中的文件袋,正要抽出里面的材料。魏昂拦住了卫鞅,说:“别急啊,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你放着,明天再看,我们几年没见了,出去喝几杯。” “我还有工作要做。”卫鞅说。 “工作嘛,今天的忙完了还有明天的,何必这么着急,走走,去喝酒。” “我习惯今天的工作必须今天做完。”卫鞅毫不退让。 “行,知道了,大忙人!”魏昂无可奈何,。 “不过,剩下的工作不是特别多,你去楼下找家店等着。” “好嘞,我把你家小子一起带走了。”魏昂说着,去搭嬴渠梁的肩膀。 嬴渠梁躲了躲,没让魏昂的手搭上。他问卫鞅:“我先去?” “去吧。”卫鞅对嬴渠梁笑着点点头。他今天特别忙,时间过得飞快,偶尔留意一下嬴渠梁,却发现他事可做,非常的无聊。和魏昂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 嬴渠梁和魏昂在街上走着,嬴渠梁看见一家烤鱼店,对魏昂说:“就这儿吃吧。” 魏昂不饿,只是想找卫鞅喝酒,吃什么无所谓,于是和嬴渠梁一起进了烤鱼店。 老闆送来菜单,魏昂让嬴渠梁点,嬴渠梁点了几个菜,对老闆叮嘱道:“半小时后再做,我们还有一个人。” “老闆,先来一箱啤酒,再烤点鸡翅。”魏昂说。 老闆答应着离开了。 十分钟后,桌上摆着一盘烤得金黄的鸡翅和两瓶啤酒。 魏昂一手啤酒一手鸡翅,吃得毫无形象。他看嬴渠梁什么都没动,说道:“吃啊,你非得等到卫鞅来了才吃?” 嬴渠梁还没说话,魏昂已经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我不喝酒。”嬴渠梁说。 “怕什么啊,啤酒而已,又不会醉。”魏昂说,“我记得你十六岁还是十七岁了吧?” “快十六了。”嬴渠梁说。 “差不多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白酒都能喝两斤了。” 嬴渠梁看了魏昂一眼,没有说话,舔了舔嘴唇。他确实想试试啤酒。 魏昂看出嬴渠梁的动摇,继续煽风点火:“我不跟卫鞅说。” 嬴渠梁扭头看了看门外,一个影子都没有。他端起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流进嘴里,说不上多好喝,但很解渴,于是他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喝急了醉得快,慢慢来。”魏昂说着,又给嬴渠梁倒了一杯。 ========== 卫鞅忙完工作,时钟正好走到零点。他收拾好桌面,把第二天的计划简短地写在记事本上,然后下楼去找嬴渠梁和魏昂。 卫鞅一边走一边给嬴渠梁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只好打给了魏昂。听魏昂说他们在烤鱼店,卫鞅笑了笑,心想:一定是渠梁选的店,想弥补白天不好吃的烤鱼吧。 到了烧烤店,卫鞅隔着玻璃橱窗看见了魏昂和嬴渠梁。 他进去坐下,老闆很快地端上来一份麻辣烤鱼,和一罐桂花酸梅汤。 魏昂倒了些酸梅汤在杯子里,喝了一口,眉毛立刻拧在一起,“没放糖?” “放了,只是少。”嬴渠梁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说道。 “对,只是放得少。”卫鞅说。他注视着旁边的嬴渠梁,柔声问道:“困了?” 嬴渠梁摇头,正要回答,魏昂抢着说道:“就是困了,你来之前还趴桌上睡着了,现在的学生太辛苦了,哈哈哈。” “是吗?”卫鞅疑心地看着魏昂,伸手摸了摸嬴渠梁的额头,没发烧。 魏昂又喝了一口酸梅汤,喊道:“太酸了!” “我喜欢啊。”卫鞅笑着说。 魏昂哼了一声,扔下杯子,吃了口烤鱼,用比之前还大的声音喊道:“太辣了,这能吃?!” “我能吃。”卫鞅说着,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 魏昂拍拍昏昏欲睡的嬴渠梁,“我说,你是专门点给卫鞅吃的吧?” “不是专门点给我,难道点给你?”卫鞅得意。 “别废话了,好几年没和你喝酒了,今晚不醉不归!”魏昂说。 “好啊,反正我喝醉了有人带我回家。”卫鞅说着看了一眼嬴渠梁。 魏昂不敢说嬴渠梁才是最早醉了的人。他侥倖地想着:幸好这家店里瀰漫着浓重的酒味儿,否则卫鞅进来的时候就能把写满法律条文的本子摔我脸上,胁迫未成年人喝酒什么的…… 他呵呵干笑两声,给卫鞅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他想尽快灌醉卫鞅,能有多快就多快! 卫鞅完全不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鞅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嬴渠梁酒醒了。而魏昂,半小时前接了一通电话就离开了。魏昂离开前对卫鞅说他还有事要交代卫鞅,让他们在烤鱼店等着,他最迟一小时就回来。 然而,直到凌晨两点半,烤鱼店的老闆来告诉卫鞅他们准备打烊了,魏昂还是没有回来。嬴渠梁架着已经完全醉了的卫鞅,往卫鞅公司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卫鞅还有些许意识,说道:“渠梁,我们不回家了,去办公室睡。” 事务所工作多,经常加班到深夜,住得远的同事有时会在办公室睡沙发。卫鞅也睡过几次,第一次时他裹着自己的外套睡的,回家随口跟嬴渠梁说了说,他第二次在办公室睡觉时嬴渠梁就帮他准备了毯子和枕头。 嬴渠梁没听卫鞅的话,架着他朝着车子走去。 忽然,卫鞅一个趔趄,幸好嬴渠梁架着才没跌倒,但两人还是脚步不稳地倒向了墙边。 卫鞅靠着墙壁勉强站稳,而嬴渠梁重心不稳压在了卫鞅身上。 卫鞅挣扎着捧住嬴渠梁的脸,笑着说:“渠梁,你好沉啊。” 卫鞅嘴里的酒气喷在嬴渠梁脸上。嬴渠梁手心全是汗,头脑发热,已经消失的酒精又回到了身体里,思维瞬间短路,他就着和卫鞅紧贴的姿势,亲了亲卫鞅柔软的嘴唇。 第13页 不够,一次短暂又青涩的啄吻完全不够。 卫鞅唇边浓郁的酒味,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 “我喜欢你。”嬴渠梁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揽住卫鞅的腰,把他搂在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10章 第十章 魏昂回来时,烤鱼店的老闆刚收拾完东西,在关店门。 魏昂说:“老闆,和我一起吃东西那两人走了?” 老闆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认出来是吃到很晚的那一桌的客人,笑呵呵地说道:“刚走不久,去对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了。” “谢啦。”魏昂说着,往地下停车场走去。他刚拿到一些案件相关的材料,想交给卫鞅。 他喝得比卫鞅还多,头脑不清醒,摇摇晃晃走到停车场,远远地看见了两个人影,“卫鞅……” 他只说出两个字,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酒醒了一半。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趁着那两人没有发现,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魏昂去找卫鞅交昨晚没能交出手的材料,他说:“昨晚喝得有点多,哈哈。” “有一阵我断片了,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卫鞅揉揉因为宿醉而疼痛的脑袋。 “断片了好,断片了好啊。”魏昂说。 “嗯?”卫鞅疑惑地看着魏昂,“我是不是断片的时候做了不该做的事?” “哈哈,哪有什么事,你别想太多了。” “魏昂,你这话很有问题,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哈哈哈,你又不是才认识我。” “正因为我不是才认识你,所以能发现你话里有话。”卫鞅盯着魏昂。 “真没事,别问了。” “我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卫鞅开始套话。 “哼!你喝醉了嘴巴也紧得很!” “嗯,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我想想是什么……”卫鞅说,“你哥的案子,我说不想帮你的忙?” 卫鞅看了魏昂一眼,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想了想,说:“那就是关于渠梁的?” 魏昂表情变了变,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卫鞅的眼睛。他严肃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昨晚做梦了,梦见了嬴渠梁。醒来后不敢仔细的回味,梦境稍微再现在脑海里都让他产生深深的负罪感。 也许,那不是梦境…… =========== 卫鞅找到大楼的物业管理张大爷,“大爷,我想看看昨晚停车场的监控。” “有什么问题吗?”张大爷警觉地问。 “没事,我钥匙找不到了,可能是丢在车库里了,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捡走了。” “看吧看吧,钥匙可是大事,赶紧找到才行。”张大爷说着,给了卫鞅监控室的钥匙。 卫鞅谢过张大爷,去了监控室。张大爷满心好奇,想和卫鞅一起去看看,但被卫鞅婉言拒绝了。 卫鞅找了昨晚凌晨两点至四点的监控录像。画面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卫鞅没有快进,仔细地盯着看,一直到凌晨两点三十七分,他和嬴渠梁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上。 然后。他看见了…… ========= 中午,卫鞅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家。 嬴渠樑上高中之后,他们只在两人都放假,或者两人其中一人放假的时候自己做饭。 现在嬴渠梁还在中秋节的假期中,所以由他做饭。他等到中午一点半也没见卫鞅回来,便打电话给卫鞅。 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心里打起了鼓,昨晚在停车场亲了卫鞅,卫鞅醉得厉害,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但他却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带着卫鞅回家后甚至不敢和他一起睡觉了——把卫鞅安顿在床上,他回自己的卧室睡了一夜。清晨卫鞅出门得早,他们没有照面,不知道卫鞅有没有想起昨晚的事。 电话即将自行挂断时,那边终于接了起来。嬴渠梁提心弔胆的,还没说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卫鞅正忙,你有什么事我转告他。” 嬴渠梁听见那边一片忙碌的声音,键盘敲击声、印表机声还有说话声,他试着在其中分辨卫鞅的声音,但没有成功。于是,他对电话那边的陌生人说:“谢谢,不用了。” 挂断电话,嬴渠梁把一口没动的饭菜封上保鲜膜塞进了冰箱。 他没胃口。 ========= 傍晚,卫鞅回家,看了一眼嬴渠梁的卧室。门关着,不知道嬴渠梁在睡觉还是写作业。 他什么也没问,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中午的饭菜,在微波炉里加热。 微波炉发出“叮”一声响时,嬴渠梁走出了房门,看着卫鞅。 卫鞅僵硬地笑了笑,说:“坐下吃饭。” 和平常一样的三菜一汤,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扒着碗里的饭,气氛很不对劲。 嬴渠梁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的菜我做得不好。” “还行。”卫鞅随口说了一句,没有看嬴渠梁。 嬴渠梁停下筷子,“你没发现我把凉拌黄瓜里的盐放成糖了?” “也不是很难吃。”卫鞅敷衍道。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道:“渠梁,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嗯。”嬴渠梁点点头。 “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回到父母身边去生活。”卫鞅说得平静,但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努力才勉强维持住这份平静。 “为什么?”嬴渠梁手中的筷子“咔”一声掉在了玻璃餐桌上。 “不为什么,只是应该。” “我要在这里上学。”嬴渠梁的声音有些颤抖。 “下午我已经给你的班主任打过电话了,明天去办转学手续。”卫鞅说,“你父母那边的新学校,我会拜託朋友去联繫,你在家休息几天就能上学。” “我不想转学,不想回自己家!”嬴渠梁说,“如果你觉得我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我回自己的卧室住,和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卫鞅脸上出现了嬴渠梁从未见过的怒气。 他知道了…… 嬴渠梁心想。 担心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卫鞅知道了他的心意,但不接受…… “我保证以后不越雷池一步,我只是想和你住在一起……”嬴渠梁低声保证着。 “你现在说不越雷池一步?昨晚该有理智的时候,你的理智被狗吃了?!”卫鞅说。 嬴渠梁怔住,这是卫鞅第一次对他说重话。 是的,理智被狗吃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到要疯了吗?如果抱着你,唿吸着你的唿吸,我还能保持理智,我就不是在爱着你! 第14页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对不对?”嬴渠梁鼻子发酸,眼眶发涨。卫鞅口口声声说着商量,但把一切事情都做绝了,完全没有留下商量余地…… “对,不是商量,你必须回自己家。”卫鞅指着嬴渠梁的卧室,说道:“去收拾东西,把最近要用的都装行李箱里,剩下的我寄给你。” 撵走嬴渠梁的话在卫鞅心里排练了几百次,每一次他都又烦躁又生气,但真正说出来时,感受却完全不一样,现在他心里只有堵得慌的难过。 卫鞅扔下筷子,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然后去卧室把嬴渠梁的书包和几件衣服塞在行李箱里。他出来时,嬴渠梁还坐在餐桌前,眼泪不断地掉下来。 如果在以前,他一定会摸摸嬴渠梁的头,嘲笑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但现在,他不能再对这个曾经和他最亲近的人做出亲密的动作。不能了…… “我给你订了机票,三小时后起飞。”卫鞅说着,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把嬴渠梁从椅子上拽起来。 嬴渠梁擦了擦眼泪,悲伤地看着卫鞅,“你就这么讨厌我?” 卫鞅什么也没说,一脸坚决。 “我懂了。”嬴渠梁站起身,自己拉过行李箱,往门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对卫鞅说:“我走后你找个女朋友吧,她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心里有一个声音:你那么好,一定会找到最好的那个人和你在一起。但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啊…… “嗯。”卫鞅应了一声。 “你一个人吃的米饭量,是三分之二杯生米,加300毫升水。你要煮软一点,不能太硬,你经常熬夜,又不按时吃饭,要小心地养着胃。”嬴渠梁叮嘱着,转过身背对着卫鞅,他不想卫鞅看见他泪如雨下。 如果可以,他想亲自给卫鞅煮饭,煮一辈子。 但已经没有这个如果了。 “你的衬衫,哪怕是免烫的也不够笔挺,都需要熨烫,我走后你拿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干洗店让他们帮你熨烫。” 嬴渠梁说完,卫鞅点点头。 嬴渠梁觉得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叮嘱卫鞅,这些年虽然是卫鞅照顾他多一些,但他对卫鞅的照顾也不少。他说:“你……” 卫鞅嘆了一口气,打断嬴渠梁,“走吧,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卫鞅将嬴渠梁送到机场,他没有陪嬴渠梁进去,他坐在车上,看着嬴渠梁一步一步走进机场大厅。嬴渠梁没有回头,他不知道嬴渠梁现在是什么表情,是在哭还是悲伤到木然。 他很想很想叫住嬴渠梁,抱紧这个已经和他一样高的孩子。在嬴渠梁耳边说他很久很久没有好好抱过他了,说他以后也很久很久都不能再抱他了…… 但他没有叫住嬴渠梁。 不能。 他不能给嬴渠梁留下任何念想。 卫鞅看着嬴渠梁瘦瘦高高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继续走错……” ☆、11章 第十一章 两年后。 卫鞅现在是一所政法大学的教授。 他完成工作回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他家离学校不远,常常步行回家,今晚也是。 路过树林茂密的小道时,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时,竟然看见两个人正在打斗,其中一个人的身形他非常熟悉……然后,他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卫鞅醒来时,正坐在街边的椅子上,周围静悄悄的。他想起昏过去之前看见的正在打斗的两个身影中的一个。 “渠梁?”卫鞅定定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 怎么可能我一有危险渠梁就出现在身边…… 卫鞅自嘲地苦笑。起身往家走,刚才的一切都是太累了昏倒前产生的幻觉吧。这座城市治安很好,哪有什么抢劫案。 第二天,卫鞅如常地去学校。但不同的是,他从今天开始要多教大一的四个班级,这四个班原来的老师辞职了。 卫鞅在教室里,对大一的学生们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准备开始讲课。他习惯性地环顾一圈,目光到达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时再也移不动了。 ——嬴渠梁。 一节课讲完,卫鞅在心里对自己做出评价:讲得还行,在正常水平……不过,绝对是正常水平的最低点。 嬴渠梁的存在不可能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下课后,卫鞅本想赶紧离开,但几个学生对他生动的讲课方式非常感兴趣,不等卫鞅起身就围上去问起了问题。 卫鞅耐心地一一讲解。 甚至一度忘记了嬴渠梁的存在。 等到学生都走了,卫鞅准备离开时,嬴渠梁叫住了他,用的是从未用过的称唿。 “鞅。”嬴渠梁说。 卫鞅皱了皱眉,纠正道:“你应该叫我卫教授。” “上课时再叫卫教授。”嬴渠梁说。 “你怎么在这里?”卫鞅说,他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真的看见了嬴渠梁。 “来投奔卫教授名下。”嬴渠梁笑着,他想笑得轻松,但完全不行,自从看见卫鞅那一刻,他面部的神经全部罢工了,只有泪腺依然发达,眼眶不受控制地盛满泪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所大学?”卫鞅问。本来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对吧。”嬴渠梁说。 卫鞅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但你真的很优秀,想让人不知道都难。”嬴渠梁说。 “我以为我够低调的。”卫鞅说。 嬴渠梁笑笑,“总之,我来了。” 两年前,卫鞅将嬴渠梁撵走后,嬴渠梁曾在假期里去找过卫鞅,但卫鞅家的房子已经卖掉了。 他又到卫鞅工作的律所找卫鞅,结果被告知卫鞅几个月前辞职了,嬴渠梁一算,正好就是撵他回家的时候。 他在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但始终没有给卫鞅打过电话,因为他想见到卫鞅当面说。 结果,他后来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卫鞅了,他给卫鞅打电话,号码已经是空号…… 他慌了,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途径找到卫鞅了,卫鞅这个人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直到今年某一天的早上,他翻看父亲订阅的本地报纸,惊讶的发现卫鞅就在他所在的城市,在一所大学里任教,因为参加的课题研究成果显着,上了报纸。 ========== 卫鞅发现自从他知道嬴渠梁是自己的学生后,在学校里遇见嬴渠梁的次数多到令人髮指。有时三五次,有时七八次。 渐渐的,不只是学校,他在校外也能遇见嬴渠梁……在书店遇见过,在超市遇见过。 这天,卫鞅去市图书馆查资料。 他抱着八本砖头书往桌子走去,一个人帮了他一把。 第15页 当他抬头看时,嘴边的“谢谢”变成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书啊。”嬴渠梁说。 “不是故意来的?”卫鞅盯着嬴渠梁。 “今天是周末吧?”嬴渠梁委屈。 “是。”卫鞅点头。周末有什么特别的? “既然是周末,我在图书馆有什么奇怪的,你看这里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在为继续升学做准备的学生。” 卫鞅看了看,确实,现在竞争激烈,有意读研的学生很多。 图书馆里遇见了勉强解释得通,但学校呢、超市呢…… 卫鞅得出一个结论,他说了出来:“你在跟踪我?” “怎么可能。”嬴渠梁笑了起来。 “那为什么哪里都能遇到?”卫鞅盯着嬴渠梁。 “因为我们住得很近啊。”嬴渠梁说。 卫鞅无法反驳。 虽然住得近不是他刻意为之,是种种巧合导致的结果。但他也怀疑这种巧合叫做——天意。 两年前,他逼嬴渠梁回到父母身边。他只看着嬴渠梁进机场,没有亲自将他送到他的父母面前,也没有亲自送他去新学校。 他不知道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会往什么方向走。虽然他相信嬴渠梁会和在他身边时一样勤奋,但他仍有万分之一的担心。 他不能打电话问嬴渠梁你过得还好吗,学习顺利吗。甚至不能通过嬴渠梁身边的人去了解。 ——他不能让嬴渠梁知道他关心他;不能让嬴渠梁知道他对他的感情,不会因为少年冲动下的一个吻就烟消云散。 于是,他在嬴渠梁回家的第二天就到了嬴渠梁所在的城市,本意是看到嬴渠梁开始新生活就离开,但工作上的一个突发事件让他不得不辞去律所的工作,此时,正好政法大学在招聘,他顺理成章的从一位律师过渡到一位教师。 图书馆是公共场所,卫鞅不可能撵嬴渠梁,并且嬴渠梁也没有怎么他,有什么撵人的理由呢。于是,他假装不在意,坐下看书。 嬴渠梁在卫鞅旁边坐下,翻开一本书,时不时看卫鞅一眼。 “干嘛?”卫鞅压低声音问嬴渠梁,他不想影响其他看书的人。 “鞅,我喜欢你。”嬴渠梁说。 “啪”,卫鞅手里的笔掉了。 他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瞪着嬴渠梁,“闭嘴!看书!” “这本书我看过了,你在课堂上提到过,我回家就借来看了,不信你可以提问。”嬴渠梁说。 “我信。”卫鞅说。他当然相信嬴渠梁看了,他无法相信的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会在图书馆忽然对他表白。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嬴渠梁把话题绕回到了原点。 卫鞅嘆了一口气,“听见了……你才十七岁……” “国外十七岁就是成年人了。” “这里是中国!” “法律规定了有些事情成年后才能做,但没规定不能谈恋爱。”嬴渠梁说。 “谁教你这些的?”卫鞅很火大,心里想着无论谁教嬴渠梁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和他谈谈未成年的教育问题。半晌,他平静下来才想到自己和嬴渠梁分开两年了,但自己从来没有从嬴渠梁的监护人这个角色中走出来。 “我现在追你,追半年我就成年了。”嬴渠梁说。 “不行!”卫鞅很庆幸自己这会儿没喝水,否则他会激动得喷嬴渠梁一脸。 “如果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什么要来我生活的城市?”嬴渠梁直直的盯着卫鞅。 卫鞅低头看着书,假装坦然,“这个城市生活着一千万人,我来这里难道和这一千万人都有关系?” “是,是有一千万人。但这个城市有七个区,你为什么要住我家这个区?” “政法学院在这个区。” “不是,政法学院有两个校区。我听说一开始你在另一个校区,你申请调到这个校区的。” “这个校区更有利于我的课题研究。” “我不信。”嬴渠梁说。 “随便你信不信。” “你结婚了吗?” “没有。” “你谈恋爱了?” 卫鞅沉默。 “那么,我追求你没什么不对的。”嬴渠梁坚决。 “理论上确实没什么,但你是我养大的……而且,我现在是你的老师。”卫鞅说,“总之,我觉得有问题。”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会考虑放手。而现在,我喜欢你,比以前更喜欢你,这就够了。”嬴渠梁说完,不等卫鞅表态,拿起书转身就走。 卫鞅看着嬴渠梁离开的背影,烦恼得狠狠揉了揉眉心。 ——嬴渠梁这小子是下定决心了。 ☆、12章 第十二章 嬴渠樑上大学后,体育天赋依然突出。他现在是学校体育协会篮球队的主力,只是不再是队长。 校篮球队将在一周后去另一个城市比赛,但嬴渠梁的训练状态持续低迷。 因为他听到了女生们八卦的话题:卫教授在相亲。 嬴渠梁在学校二楼食堂遇到过卫鞅,于是他总是踩着点去二楼食堂吃饭。 这天,他一如既往的去了食堂,选了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位置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等卫鞅。 结果,卫鞅没等来,却听到了一群女生的聊天。 “你们知道我昨天在咖啡厅看见谁了吗?”女生a说道。 “谁啊?明星?”女生b说。 “怎么可能!”女生a说,“再猜猜,我给你们缩小范围,那个人是咱们学校的。” “卫教授?”女生c说。如果说学校里有谁值得大家吃饭时八卦,那个人只可能是青年才俊卫教授。 “是他。”女生a说,“我撞见他在咖啡厅相亲!” “卫教授那么优秀,需要相亲?你胡说八道的吧。”女生b不信。 “可不是,我也不信。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一个下午见了三个相亲对象,三个啊!”女生a说。 三个!嬴渠梁在旁边听着,越听越坐不住了。他勐地起身,差点掀翻面前的桌子。没心情继续吃饭,匆忙地往卫鞅的办公室跑。 结果卫鞅不在,之后一连三天,嬴渠梁天天往卫鞅的办公室跑,但没有一次遇上卫鞅。 卫鞅收到嬴渠梁一连串的简讯,问他是不是刻意躲着他。他没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嬴渠梁拉黑了。 ============== 卫鞅百忙之中难得地回了一趟办公室,他听见门口传来短促的敲门声,正准备去开门,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是嬴渠梁。 “有事吗?”卫鞅问。 嬴渠梁没想到卫鞅居然在,挠了挠头,说:“上课时有个问题没听懂。” 第16页 “为什么没听懂?我讲得不够清楚?”卫鞅说。 “不是。”嬴渠梁吞吞吐吐。 “说吧,什么没懂?” 嬴渠梁急忙坐到了卫鞅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卫鞅。虽然卫鞅对他很严厉,但他喜欢现在的相处方式,让他想到了小时候——他每次做不出题卫鞅都会问他为什么做不出来,课堂上听了吗,听了为什么还不懂,是不是没认真听。 “在想什么?”卫鞅发现嬴渠梁在走神。 “没什么。”嬴渠梁笑着说,“我只是想起小时候我不会做题,你会责备我几句,然后把我抱到腿上坐着,你给我讲题。” “咳。”卫鞅的脸有些红,但没等嬴渠梁注意到就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说你今天不懂的问题。” “不是课本上的,是你延伸出去讲到的歷史事件,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 “你说说看。” 嬴渠梁简单地阐述了一遍自己的观点。 卫鞅认真地听完,点评了嬴渠梁观点中的片面看法。然后给他讲起了歷史,从古希腊古罗马讲到今天的欧洲,从三皇五帝讲到今天的共和国,从哥伦布的远航讲到今天的美利坚。 嬴渠梁听得津津有味,卫鞅的讲解比歷史老师更详细。他不知不觉地把椅子往卫鞅身边移,等到卫鞅停下来时,他已经趴在卫鞅面前的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卫鞅。他说:“再随便讲点其他的。” 嬴渠梁从小和卫鞅生活在一起,他早就发现了卫鞅的习惯。 ——只要他对各种知识有兴趣,开口问了,卫鞅便会对他一讲就停不下来。 卫鞅说他只是自幼喜欢研究律法,实际上却博学到令人惊嘆的地步。他几乎能回答嬴渠梁任何学科的问题。 嬴渠梁感慨过卫鞅的博学,但卫鞅只是谦逊地一笑,说他知道的不过冰山一角,他对这个世界上的知识兴趣浓厚,希望自己还能懂得更多。 “不和我讨论对歷史事件的看法了?”卫鞅说。 “听了你梳理出的文明发展进程,想通了,是我想得偏激了。” “嗯,去吧,我该下班了。”卫鞅说。 嬴渠梁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惊讶不已。 ——他和卫鞅竟然聊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我请你吃饭。”嬴渠梁说。一脸卫鞅不答应他就赖着不走了。 “不用,有人请我。”卫鞅说。 嬴渠梁心中警铃大作,问道:“谁?” “你不认识的人。” “你是不是要去相亲?”嬴渠梁说。终于说出了找卫鞅的真实目的。 “相亲?”卫鞅说。想了想,笑了起来,“是啊,相亲。” “不可以去!”嬴渠梁拽住卫鞅。 “你叮嘱我找个女朋友,我找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卫鞅说。 嬴渠梁怔了怔,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卫鞅看嬴渠梁一脸迷茫,提醒道:“我送你回家的时候。” “哦。”嬴渠梁想了起来,是卫鞅强行送他回自己家的时候,他确实这么说过。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说:“我对你说过那么多话,你怎么就记得这一句?” 虽然说不上全记得,但你说过的话,重要的我都记得。卫鞅这么想着,但没有对嬴渠梁说。扯开嬴渠梁拽着他的手,往外面走。 嬴渠梁铁了心不让卫鞅去相亲,粘在椅子上了似的,就是不起来。 “随便你吧,我走了,你坐够了帮我锁上办公室的门。”卫鞅嘆了口气,扔下这话,往外走。 他说完,真的离开了。 嬴渠梁站起身追出去,卫鞅已经下楼了,他没看见卫鞅往哪边走的,泄气地回去帮卫鞅锁办公室的门。 门正要关上,他听见传真机发出正在工作的沙沙声音。 这个人不收传真就走了! 嬴渠梁想着,回去拿起传真机上的文件。 他本来只打算帮卫鞅把文件收拾好放在桌上,但随便看的几眼让他发现了一个真相。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收拾好文件,开心地锁门离开。 虽然不知道卫鞅和谁吃饭去了,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又去了食堂二楼,依然坐在老位置上。 旁边坐的还是中午的几个姑娘。 姑娘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其中一个说:“中午我不是说卫教授在相亲么,其实不是,是三个姑娘被同一个男人骗了,她们找卫教授谘询呢。” 另一个说:“以后不清楚情况就不要急着乱说,我还以为卫教授真的缺女友,我都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了。” 又插进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你不知道卫教授追求者很多吗?后面排队吧!” 嬴渠梁听着听着,笑了起来,无论有多少人追求卫鞅,都得往后面排,他才是第一个。 ☆、13章 第十三章 嬴渠梁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大学生篮球赛了。 卫鞅整整一周没被嬴渠梁骚扰,一开始他觉得很舒服,每天都惬意。 渐渐的不对劲了,心无旁骛地埋首工作才是他该有的状态,但现在,每天工作的时候都期待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但没有,一直没有,别说嬴渠梁,这一周专程找他请教问题的学生都屈指可数。 中午,卫鞅在食堂吃饭,没什么胃口,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一同来吃饭的几个年轻教师聊天,随口问起了校篮球队还有多久才回来。 一位老师回答他:篮球队下午就回来了。 此后,卫鞅觉得日子更难过了,既希望嬴渠梁赶紧回来让他看上一眼,又希望那小子别回来惹他心烦。 结果,校长帮卫鞅解决了困难——让他下周开两节公开课,要录像上传公开课网站,代表着学校的教学水平,所以,一定要有内容有质量! 至于讲什么,卫鞅自己决定。 和卫鞅一起接到校长布置下来的任务的还有另两个老师,那两位愁眉苦脸。只有卫鞅,轻松地往办公室走去——忙能治癒一切!有任务就不用一直牵挂着嬴渠梁了。 卫鞅走在走廊上,远远地看见自己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想了想,自己离开时应该是关了门的。 他快步走过去,看见嬴渠梁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正低头写作业。 卫鞅看见这一幕,心一下子就软了,也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太在意嬴渠梁了,这样不好,他对嬴渠梁没有想法,完全没有,所有的关注都因为多年积累下的习惯而已。 看见嬴渠梁写作业的情景,他觉得眼熟,和以前每一次回家看见嬴渠梁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时一模一样。 我对渠梁的心思从来都一样,是建立在亲情基础上的关心。 卫鞅想着,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但还是被嬴渠梁发现了。 “我回来了。”嬴渠梁说。 第17页 卫鞅转到嬴渠梁背后,看他正在写的题目,质问道:“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卫鞅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嬴渠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口气和他小时候因为打球回家晚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看你手机里的黑名单。”嬴渠梁说。 “哦。”卫鞅恍然大悟,没拿出手机已经知道原因了——他在嬴渠梁的简讯炮轰下很烦,于是顺手将他拉黑了。 “怪我,”卫鞅说,“但你也应该借同学的手机跟我汇报一声。” “汇报我又赢了比赛?”嬴渠梁笑着说,“学校公告栏一直都在更新比赛结果啊。”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想知道你每天的情况。卫鞅想着。他说:“汇报你平安到达了目的地,又平安的回来了,我根本不在乎你比赛的结果,只担心你的安全。” “真的?” “确实不在乎。”卫鞅说。心里想着:比赛结果没悬念,一定是你在的队伍获胜,有什么好在乎的。 桌面很乱,卫鞅把乱糟糟的东西全部回归原位,然后搬了椅子坐到嬴渠梁对面,拿出笔和本子准备列出公开课时要讲的内容。 嬴渠梁忽然站起来,抽走卫鞅手里的笔,看着卫鞅,“你在乎我的安全,期待我给你打电话,你考虑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卫鞅坐着,仰头看嬴渠梁,第一次发现嬴渠梁已经这么高大了。 卫鞅觉得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就在十多分钟前他还在说服自己,他对嬴渠梁所有的关心和在意都因为多年亲情的积累。但现在,这话却说不出口了…… 嬴渠梁带来的压迫感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半晌后,卫鞅移开视线,看着窗外,说:“我是有感情的人类,和你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不可能忽然之间就什么都斩断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嬴渠梁嘆了一口气。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卫鞅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根本说不出来,他已经看见了嬴渠梁的成长。他早就不是那个由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身上还带着些少年的青涩,但终究会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为什么不说话?”嬴渠梁说,“因为你所有的理由,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不是所有理由,我拒绝你最重要的理由不是你还是个孩子。卫鞅心里忽然一片清明。他说:“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嬴渠梁坦然承认。他小时候在卫鞅的严格要求下根本没时间和心思想恋爱的事,而他情窦初开喜欢的人就是卫鞅,哪有恋爱的经歷。 “你应该试着喜欢其他人,去了解各种各样的人,而不是盯着我!”卫鞅说。 “什么叫我该试着喜欢其他人,你认为喜欢你的人需要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 “你的感情给错了人。”卫鞅说,“我一直都承认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现在更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但感情需要双方的互相了解……” “你怎么会认为我不了解你!” “没错,你是我养大的,又是我的学生,我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怎么能局限在小天地里,看着眼前就以为看见了全部……卫鞅艰难地继续说道:“你甚至还没有成年……你要我怎么回应你?” “我没指望你现在就回应我,但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嬴渠梁几乎想冲上去把卫鞅紧紧抱在怀里,让他忘了这些世俗的条条框框,让他想起两人一起生活的点滴,让他知道脑子里全是对方是怎么样的感受。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卫鞅说完,把嬴渠梁往门外推,根本不让嬴渠梁继续说下去,关门时,对嬴渠梁警告道:“以后除了学习上的问题,不许来找我!” 嬴渠梁在门外,闷闷不乐地踹了地面一脚。 什么叫“去了解各种各样的人”?他以为挑萝蔔吗! 嬴渠梁离开后,卫鞅泄气地跌坐进皮质椅子里,第一次认真思考他拒绝嬴渠梁的理由是多么的不充分。 ☆、14章 第十四章 卫鞅的公开课上传网络后,既为他带来了名声,也带来了烦恼。 每周一次的教职工例会上,校长郑重地对卫鞅说:“卫老师啊,公开课讲得很成功,反馈很好,下周五你就再辛苦辛苦,给学生们开一次讲座吧。” 卫鞅想了想,下周五没什么安排,于是答应了下来。 校长见卫鞅答应得痛快,很是高兴,对这位来校仅仅两年,资歷不深、能力却突出的年轻人很欣赏。 学校里中老年教师多,每次开会都像老干部集会——喝茶、看报,顺便再把工作安排说一说。 两年时间,卫鞅也养成了一杯碧螺春一份日报的会议习惯。他见校长找其他老师说话,对自己没什么安排了,便喝一口茶,翻开了报纸。 忽然,校长看向卫鞅,说道:“讲座的会场用学校的大礼堂,能坐五百人。不过,布置是个问题吶……这样,你安排大一学生会的来帮忙,就是那个很优秀,姓氏还很特别的学生,我想想……对了,叫嬴渠梁!” 卫鞅噗一声把才喝进嘴里的水喷了一地。 校长诧异地看向卫鞅,“卫老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咳咳咳……没有没有,校长,没事,你说的就行。”卫鞅说。 他怀疑自己今天泡的不是碧螺春,是苦丁茶! 昨天才把嬴渠梁撵走,警告他不许再来找自己,今天自己反而要去找他了,这都什么事儿……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渠梁才大一,已经优秀到校长都知道了,有前途! ============ 卫鞅看着自己的工作安排表,有些头疼,今天居然没有嬴渠梁班级的课,他要见嬴渠梁还得亲自去找。 他先去篮球场找了一圈,没看见嬴渠梁的影子。 又去了一趟学生宿舍,得到的回答是嬴渠梁家有事,他回家了。 “什么时候回家的?”卫鞅问。 “昨天下午。”学生回答。 卫鞅想起昨天自己对嬴渠梁说的话,虽然说不上后悔,但心里还是浮起了不少歉意。 卫鞅离开学生宿舍,去了大礼堂。他不认识大一学生会的,大二和大三的倒是认识几个,但他们最近在忙社会实践调查,也正是这个原因,校长才向卫鞅推荐了大一的嬴渠梁。 大礼堂只有学校重要活动时才用,平时都用的小礼堂。卫鞅找后勤部的老师拿了钥匙,打开大礼堂的门,灰尘扑面而来,他急忙捂住口鼻往后退。 这一退,竟然退到了一个人怀里。 卫鞅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看见在身后扶着他的人竟然是嬴渠梁。他急忙一步闪开,昨天嬴渠梁带来的压力竟然让他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了,不能再这样了。 第18页 “你怎么在这儿?”卫鞅惊讶。 “室友给我打电话,说你找我。”嬴渠梁气喘吁吁地说,一看就是跑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这里的。 卫鞅看嬴渠梁这个样子,抽出纸巾递过去,“跑这么急做什么?” “我从家里打车过来,路上堵车,就跑了一段。”嬴渠梁笑着,气还没有喘匀。他故意说得轻松,只说跑了一小段,其实,他用十五分钟跑了三公里多。 卫鞅又塞了一张纸巾到嬴渠梁手里,“再擦擦,一头一脸的汗。” 嬴渠梁笑笑,“你找我什么事?” 说到正事,卫鞅换上了身为一个老师的随和,对嬴渠梁说起了讲座的事情。 嬴渠梁听完,走过去关上大礼堂的门,对卫鞅说:“交给我就行了,我会组织学生会的同学来布置。” “辛苦你们了,回头我请吃饭。” 卫鞅拍拍嬴渠梁的肩膀。心里想着:如果不是对我做过超越友谊的事情,这小子倒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好啊,”嬴渠梁说,“你回去忙你的事吧。” 卫鞅本来想说他今天没什么事情要忙,但他怕嬴渠梁说一起出去玩之类的话,于是说道:“嗯,我回办公室了。” 他走了几步,发现嬴渠梁跟在后面,他回头询问的看着嬴渠梁。 “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嬴渠梁说。 “我说过只能问……” 嬴渠梁打断卫鞅,“是正经事。” “真的?”卫鞅不信。 “当然。”嬴渠梁哭笑不得。心道:我平常说的话也全是正经话啊! “走吧。”卫鞅嘆了一口气。作为一个老师,当然不可能拒绝回答学生的问题,他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两人来到办公室楼下,远远地卫鞅就看见自己办公室的门开着,他顿生警觉,问旁边的嬴渠梁:“我记得有几次我回办公室,你都在里面,你怎么进去的?” “门虚掩着,我就进去了,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以后我就不进去了。”嬴渠梁说。他确实有过几次卫鞅不在时进办公室的经歷,当时卫鞅没有对他说什么,于是他没有多想,现在卫鞅一问,才觉得不好,毕竟现在他进卫鞅办公室和小时候进卫鞅卧室已经不同了,那时候他们是亲人,而现在,他是卫鞅拒绝的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办公室门会莫名其妙的开着,我有锁门的习惯。”卫鞅说。 嬴渠梁一下子也警觉起来,他记得,卫鞅对他很不耐烦的时候曾抛下他独自留在办公室,但这种情况下卫鞅仍然叮嘱他要锁门,卫鞅自己不会马虎到不锁门就离开。 那么—— 有人进过卫鞅的办公室! 两人对视一眼,得出了这个结论。 卫鞅停下脚步,拉住嬴渠梁,“我上去,你留在这里。” “不行,你留下。”嬴渠梁说。 卫鞅皱皱眉,“你以为演戏啊?你不让我去死,我也不让你去死的情节吗?” “太狗血了!”嬴渠梁评价道,“我们一起上去。” “好。”卫鞅说着,走到了嬴渠梁的前面。嬴渠梁一步上前,拽住卫鞅,和他并肩而行。 卫鞅看了嬴渠梁一眼,笑了笑,“越来越可靠了嘛。” 两人到了办公室门口,先探头看了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卫鞅走了进去,发现除了桌面和文件柜有些乱,没什么异常的。他问嬴渠梁:“发现什么不一样了吗?” 嬴渠梁四处看看,说:“有人翻过你的资料。” 他从小和卫鞅一起生活,很多生活习惯两人一模一样——准确来说,他的那些习惯来自于卫鞅。他能够很轻易的看出卫鞅的办公室里微妙的地方。 “是的,有人翻过资料。”卫鞅说。 ======= 卫鞅和嬴渠梁收拾着办公室。 嬴渠梁建议报警。 卫鞅摇摇头,“什么都还不清楚,现在报警,要么虚惊一场,要么打糙惊蛇。” “至少告诉学校警卫处一声吧,让他们对进校人员盘查严格一点。”嬴渠梁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说的都是废话——政法学院是本区最好的学校,而政法学院的图书馆,藏书量达到五百万册,堪比市图书馆。学校为了让市民也能利用图书资源,校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只需办一张借阅证就能自由进出政法学院。 也就是说,全校师生以及持有图书借阅证的市民都有机会进入卫鞅的办公室。 嬴渠梁越想越不放心,说道:“要不,你最近不要来办公室了,把工作带回家去做。” 卫鞅看了嬴渠梁一眼,“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嬴渠梁心里想着。 忽然,卫鞅问道:“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总找不到机会。” “你说。” “你会不会武功?” 嬴渠梁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会!” 他心想:我是你养大的,你送我上的全日制小学、初中、高中,又没送我去嵩山少林寺。 卫鞅会这么问是因为嬴渠梁小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他亲眼见识过嬴渠梁对各种兵器玩得一流。他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很奇怪了,有一次我回家很晚,在路上可能遇见抢劫的了,有人帮我制服了匪徒,我觉得那个人是你,但我有一阵晕过去了,再醒来就谁也没看见了。” 嬴渠梁听了,笑笑,坦然地说:“是我。”心道:那是我才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时的事情了。 卫鞅看着嬴渠梁,一脸:我说你会武功你还不承认。 嬴渠梁急忙解释:“我真的不会武功,只是偶尔去健身房练练搏击。” 听嬴渠梁这么解释,卫鞅释然了。 办公室在两人的合力协作下变得焕然一新,卫鞅看着一片整洁很是满意。忽然,他注意到印表机里塞着几张有字的纸,他习惯只放白纸在印表机里,列印出来的资料一定分类放在文件盒里。 嬴渠梁也看见了,他说:“上次我赖在办公室的时候收到的传真,我怕风吹走,又怕你看不见,就放在印表机里了。” 卫鞅点点头,确实,只要他用印表机就能发现这几张传真,但意料之外的是他这几天都没有用印表机。 他抽出传真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表情越严肃。 半晌后,卫鞅对嬴渠梁说:“最近不要来找我了,上课时把我讲的全部听懂,任何问题都不要来问我。”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卫鞅说,“你赶紧回家,我还有事要忙。” 嬴渠梁接到来自卫鞅的逐客令,没有反驳已经被卫鞅推出了办公室。 ☆、15章 第十五章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嬴渠梁都没有遇到卫鞅。 第19页 他和学生会成员将卫鞅开讲座要用的大礼堂布置一新,他去找卫鞅,结果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着。他给卫鞅打电话,还是被拉黑的状态,只好嘆着气借同学的手机给卫鞅发信息,结果依然石沉大海。 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嬴渠梁想着,走过一条大街,又穿过一条小巷。终于来到一栋两层建筑前。 他抬头看招牌上的字:公子虔侦探事务所。 没错,侦探事务所。他的哥哥嬴虔经营着一家侦探事务所,和日本动漫或小说里的私家侦探机构很像。 嬴渠梁不清楚哥哥是怎么盈利的,他只知道哥哥有不少下属,办事能力一流——不是侦探能力,是战斗力。曾有人误会他哥经营的是佣兵生意。 嬴渠梁从小楼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推开门就看见他哥哥正仰躺在沙发上看新闻。 “来了?”嬴虔向嬴渠梁打招唿。 “哥,帮我调查一个人。”嬴渠梁开门见山地说。 “谁?” “卫鞅。” 嬴虔一骨碌从沙发上撑起来,“你再说一遍,谁?” “卫鞅啊!” “你调查他干嘛,你俩还不够互相了解?对方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 嬴渠梁被嬴虔说得脸腾一下红了,“我没和你开玩笑,这事儿挺严重的。” 嬴虔听弟弟这么一说,终于严肃起来。 嬴渠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嬴虔皱眉听完,说;“知道了,你的意思不是要调查卫鞅在哪里,在做什么,而是希望我能派点人手保护卫鞅,对吧?” 嬴渠梁连连点头,知弟莫若兄啊! ========= 五天后,嬴虔郑重地递给嬴渠梁一叠资料,说:“慢慢看。” 嬴渠梁回到宿舍,关上门,看起了嬴虔给他的资料。 他看得头痛欲裂。 ——看习惯了卫鞅条理分明的教案,嬴虔写的这玩意儿能看? 但嬴渠梁抱着必须知道卫鞅在忙什么的决心,忍痛看着嬴虔写的名为调查报告的东西。 用词口语化,证据鸡零狗碎……但嬴渠梁最终还是总结出了报告的大意:卫鞅还是律师的时候,接手了一个案子,他是原告的辩护。被告抢劫并杀害了原告的女儿,但由于缺少最重要的人证和直接物证,这个案子最终的结果是被告无罪释放。这是卫鞅的一个心结,也是他从律师改行教师的重大原因之一——他认为惩罚是最有力的手段,但还是要从思想上影响他人。 而现在,卫鞅从三个被骗女孩提供的资料中发现了和当年的案子相同的一些细节。他认为犯人是同一个人。于是疏远了嬴渠梁,他要自己去找到当年没有找到,现在又有了一丝线索的证据。 嬴渠梁深深地感谢卫鞅帮他从小培养的阅读理解能力。 他放下报告,给嬴虔打电话,“哥,我很担心卫鞅。” “我也担心,他这么做挺危险的。你不打算劝劝他?”嬴虔说。 “我很早就建议他报警,他说会打糙惊蛇。”嬴渠梁说。 “这个理由倒是非常充分,”嬴虔顿了顿,又说,“我今天又发现了一个新情况,那个犯人很可能现在又劫持了一个女孩,我觉得卫鞅发现了,他说的怕打糙惊蛇应该是指罪犯会伤害这个女孩。” 嬴渠梁越听越担心,“哥,能帮帮忙吗?” “当然。” 听哥哥答应下来嬴渠梁没有丝毫轻松,但至少比什么办法都没有好得多。 ============ 卫鞅虽然最近神出鬼没,但他从来没有耽误过工作——该上课依然上课,该讲题依然讲题。 嬴渠梁抓住这个机会,终于在卫鞅讲完课离开时堵住了卫鞅。 “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嬴渠梁说。 卫鞅脸上显出一些诧异,很快平静了下来,他什么也没有说,想绕过嬴渠梁的阻拦往前走。 “你已经不是律师了,更不是检察官或警察,为什么要凭一己之力去找证据?”嬴渠梁不让卫鞅走。 卫鞅怔住了,看着嬴渠梁,一字一顿地说:“你没看见过受害者绝望的眼神……我从小喜欢法律,信奉法律,但我竟然不能用法律惩治一个犯人。” “我知道了,”嬴渠梁说,“我和你一起找证据。” “不行!”卫鞅说,“你难道不明白我最近躲着你的原因吗!”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怎么可能让你犯险。我的办公室被翻得乱七八糟,是罪犯在找对他不利的证据。如果你在我身边…… “明白,完全明白。”嬴渠梁说着,把卫鞅拉到自己面前,他仔细地看着卫鞅。现在的卫鞅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卫鞅——一如既往的认真正直,自信果决,却非常的疲惫。 “你有你的理由,你有你的担心,但你不能帮我选择。”嬴渠梁说,“也许你忘了,我曾经说过,我会成长到让你依靠我,现在,你应该试着依靠依靠我。” 卫鞅想拒绝,但嬴渠梁已经用有力的臂膀将他拥入了怀中。 他没有马上推开嬴渠梁,而是在心里劝说自己:就当朋友之间的支持吧,让我有一分钟的放松也好,我的弦绷得太紧了…… 嬴渠梁像是感应到了卫鞅的想法,他在卫鞅耳边说道:“把我当成你最亲的人就行了,别的不要去想。” =========== “鞅,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行吗?”嬴渠梁说。 “我忘了……”卫鞅说。他确实忘了,手机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通讯工具,除非手机响起来,他平常几乎不摸这个东西。 他把手机递给嬴渠梁,“你自己弄。” 嬴渠梁欣喜地接过手机,迅速地把自己的号码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同时,他看见了黑名单里躺着几个名字:甘龙、杜挚、孟、西、白…… “这些都是谁啊?”嬴渠梁举起屏幕给卫鞅看。 卫鞅随便瞥了一眼,说:“敌对势力。” 嬴渠梁撇撇嘴,心里默默为这些人默哀——惹到卫鞅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正准备把手机还给卫鞅,忽然心血来cháo,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在卫鞅的通讯录里设置成了置顶。 ☆、16章 第十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正常。卫鞅既没有躲着嬴渠梁,也没有对嬴渠梁特别热情。 两人回到了普普通通的师生关系。 但嬴渠梁内心一直不安,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下午嬴渠梁没课,他敲响了卫鞅办公室的门。 “请进。”卫鞅话音刚落,门已经被推开了,他抬起头,看见嬴渠梁一手拿矿泉水,一手牵金毛犬进来了。 “咦,怎么有只狗?”卫鞅说。 第20页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但你又不让我陪着,就只好让金毛陪你了。”嬴渠梁说话的时候金毛已经将他拖拽到了卫鞅面前。 金毛摇着尾巴,伸出前爪搭在卫鞅腿上,狗脑袋一个劲儿地在卫鞅怀里蹭。 卫鞅皱眉打量面前的金毛,想起了嬴渠梁小时候常把小动物捡回家的事。自从和嬴渠梁分开后,他再没有养过宠物,也没有养的打算,现在嬴渠梁忽然这么说,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别看这金毛有些老了,很机灵的。”嬴渠梁说。 卫鞅伸手拍了拍狗脑袋,“这狗看着眼熟。”他想了片刻,说:“这不就是你小时候捡回家的那只金毛?” 卫鞅没能一下子认出来,是因为面前这只金毛已经老了,鼻樑全部变白了,不再是他记忆中那只毛茸茸的健硕的幼犬了。 已经十年过去了啊。 卫鞅轻轻地从狗脑袋一直抚摸到狗的后背,心中感慨万千。 “它原来的主人一年前出国了,不能继续养它,我就把它接到家里来了。”嬴渠梁说。 “它叫什么名字?”卫鞅看向嬴渠梁。 “我随便叫的,金毛、狗子、小汪之类的……”嬴渠梁一边说一边解开狗脖子上的牵引绳。 卫鞅笑了起来,“还真够随便的,没想过给它取个名字?” “你取吧。” “公的还是母的?” “母的。” 卫鞅想了想,说:“就叫卫二丫吧。” “噗!”嬴渠梁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卫二丫?这是正经取的名字?比我叫它狗子还随便! “怎么?不好?”卫鞅看了嬴渠梁一眼。 “好啊,很好,很特别的名字。”嬴渠梁昧着良心说夸奖的话。 “嗯。”卫鞅低头,捧住狗脸,说道:“卫二丫,你要和我住了。” “噗!”嬴渠梁又喷了一次水。 但金毛的态度和嬴渠梁完全不一样,它对自己的新名字非常满意,撒欢地在办公室里跑了两圈,停在卫鞅面前,后腿一使劲,直接蹿到卫鞅身上,压住卫鞅又是蹭又是舔的。 “好了好了,卫二丫,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卫鞅笑着躲避金毛的亲热。 嬴渠梁在一旁咳嗽到停不下来——第二次喷水时呛到了。 ======== 卫鞅全部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想得简单,所以能吃能睡。但今晚却睡得不好,乱糟糟的梦境不断浮现在脑中,一会儿是他走进了充满烟雾和沼气的沼泽地,一会儿是有怪物伸出长长地舌头舔他的脸颊。 渐渐地,感觉越来越真实。 他勐地睁开眼睛,发现舔他的不是怪物,是金毛犬。而烟雾,也是真实存在的。 ——家里着火了! 卫鞅翻身起床,发现自动灭火装置居然没有启动。他家住在一楼,窗外是他自己的花园,于是,他想打开窗户放金毛出去。 谁知,窗户竟然被人从外面用东西顶住了,根本打不开。 阳台上的推拉门,其他房间的窗户,还有入户大门……他全部检查了一遍,居然都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报警,以及找人来帮忙。 卫鞅想到这里,脑中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嬴渠梁,他去洗漱间拿了湿毛巾捂住口鼻,冷静地到客厅拿手机。 “报警后出警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而渠梁赶过来,只需要十分钟。”卫鞅拿着手机,轻声自言自语着,“嬴渠梁名字的首字母是y,可能需要五秒至八秒才能翻到……” 但翻开通讯录,第一个名字就是嬴渠梁。 他心里一阵感动。迅速地拨通了号码。 几乎只是一秒,那边接起了电话:“鞅。” 卫鞅听得出嬴渠梁声音中的激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嬴渠梁打电话。但他只能给嬴渠梁泼冷水了,他说:“你别说话,听我说……” “嗯。”嬴渠梁应道,他听出了卫鞅话语中的凝重。 卫鞅将他的情况说了一遍,那边传来的回答是:“我已经出门了,三分钟后就到。你快报警,我怕罪犯还在你家附近。” 结束和嬴渠梁的通话,卫鞅给火警、民警和物业分别打了电话。但他知道,最让他安心的是嬴渠梁。 果然,三分钟后门外响起了撞门声。 卫鞅隔着门听见了嬴渠梁的声音。他在门口火势没有波及到的地方坐下,以减少烟尘的吸入量,而金毛犬一直守在他的旁边。 嬴渠梁撞开门进来时,自动灭火系统终于开始工作,水流喷洒着浇在房中每一个角落,火势顿时被控制住了。 嬴渠梁一进屋就看见了卫鞅和金毛,他冲过去扶卫鞅,卫鞅抓着嬴渠梁的手臂站起来,对他说:“我没事,带金毛出去。” 见卫鞅毫髮无损、神色如常,嬴渠梁高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他牵着金毛跟在卫鞅身后往外走。 这时,火警、民警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在小区里响起。 卫鞅对赶来的火警交代了几句,便跟着民警去了警局。 ========== 卫鞅在警察局里做笔录,从凌晨三点多一直到第二天,因为他经歷的这件事情的复杂性超出了常规的案件。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而是由两年前的另一个案子引发的纵火案。 嬴渠梁一直陪在卫鞅身边,夜里,他问卫鞅:“冷吗?” 卫鞅摇头,但嬴渠梁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卫鞅身上,他说:“快入冬了,怎么会不冷。” 清晨,笔录做得差不多了,卫鞅有些疲乏,但心情很好。 嬴渠梁询问地看着卫鞅。 卫鞅靠在椅子上,放松地笑着,“犯人不是想杀我,只是想消灭证据。” “你已经找到证据了?”嬴渠梁问。 “算是吧。”卫鞅说,“我从家里带出来了,已经交给警察了。并且,现在犯人的罪证更加确凿了——纵火和谋杀未遂。” 卫鞅说:“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了。” 他看向嬴渠梁,“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检察官或者律师。” 嬴渠梁笑了起来,想起这话是他当初对卫鞅说过的。他说:“你是我的老师。”还是我最爱的人…… 这时,警察歉意地对卫鞅说:“不好意思,还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 “还要多长时间?”嬴渠梁问。 “几个小时。”警察回答。 卫鞅听后慡快地答应了。今天周五,上午他没课。 但是,好像有一件什么事,什么事呢…… 卫鞅一时间想不起来,便索性不想了。 一旁的嬴渠梁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对卫鞅说:“你忙,我出去一会儿。” 卫鞅诧异地看了嬴渠梁一眼。心道:这傢伙不粘着我了? 第21页 中午,卫鞅做完笔录,走出警察局,看见嬴渠梁竟然骑着一辆摩托车在等他。 “上来。”嬴渠梁说着,扬手扔给卫鞅一个头盔。 卫鞅戴上头盔,坐上车,拍拍摩托,问嬴渠梁:“就是这个原因,你昨晚只用了三分钟就到我家了,而不是我预计的十分钟。” “是。”嬴渠梁发动了车子,“我会开得有点快,你抱着……你抓着我的衣服。”他本来想让卫鞅抱着自己,但话到嘴边改了口。 卫鞅没在意嬴渠梁的话,伸手抓住了嬴渠梁的外套,“要去哪儿?”。 “今天周五,你有一场讲座,还记得吗?” 对了!讲座! 卫鞅终于想起清晨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终究没能想起来的就是讲座。他脸上还是一贯的镇定,但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这场讲座并非只针对本校学生,而是面向整个教育界,代表着政法学院的教学水准。 而现在的他,从着装到演讲内容都毫无准备。甚至连有多少外校领导来参加都不知道。 他对嬴渠梁说道:“回学校,外校领导的座次还没有安排,我得赶紧回去安排。” “我安排好了,”嬴渠梁说,“寄请柬之前我就排好了座次,他们只需要按照请柬上的位置坐就不会乱。” 卫鞅抓着嬴渠梁衣服的手紧了紧,感激地看了嬴渠梁一眼。但嬴渠梁在前面开车,并不知道卫鞅的心理变化。 “本来这些工作就不需要你费心,你只需要站到话筒前面,讲你要讲的内容。”嬴渠梁说,“其他的一切,有我。” “谢谢……”卫鞅轻声说道。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嬴渠梁说。 “哪儿?”卫鞅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嬴渠梁说着加快了车速。 “好。”卫鞅猜不到嬴渠梁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但他相信只要嬴渠梁在,他就一定能赶上讲座。 十五分钟后,嬴渠梁带着卫鞅到了一家定制高档男士西装的店铺。 老闆看见抱着头盔的嬴渠梁和一个男人走进店里,急忙拿出一套熨烫妥帖的西装,递了过去。 嬴渠梁二话没说,接过西装,转身交给卫鞅,“去换上。” “这是你早上离开警察局来买的?”卫鞅问。 “怎么可能,”嬴渠梁说,“你告诉我你要开讲座那天下午我就来定了。” “我衣服的尺寸……”卫鞅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他想到他和嬴渠梁一起生活的八年,那八年他们亲密无间,一起游泳,一起睡觉,甚至一起洗澡。嬴渠梁在逐渐成长,但他的体型已经固定,嬴渠梁知道他衣服的尺寸没什么奇怪的。 卫鞅没有继续追问,到试衣间,将衬衫、长裤、外套和领带一一穿戴整齐。 他看着镜子,心道:昨晚经歷了火灾,整个人都烟燻火燎的,不过,这套衣服穿上真是不错。 卫鞅走出试衣间,嬴渠梁两眼都看直了。但卫鞅没给他感嘆的时间,推着他往外走。 嬴渠梁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确实没时间耽搁了。现在已经快下午两点了,而讲座在两点半准时开始。 两人一路无话,风驰电掣地赶到学校礼堂。 卫鞅跳下摩托,一看时间,距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多分钟。他对嬴渠梁说:“摩托车哪儿来的?” “我哥送我的。”嬴渠梁说着拍了拍车头,“哈雷,帅吧。” 卫鞅拔下车头上的钥匙,对嬴渠梁扬了扬,“这车暂时由我保管,你满十八岁了再来取,未成年人不许驾车!” “这是摩托……”嬴渠梁辩解。 “这是不是机动车?”卫鞅说。 “……是。”嬴渠梁泄气地说,“我们还是赶紧进礼堂吧,听众都开始进场了。” 卫鞅点点头,和嬴渠梁一起往礼堂的后台走去。 他们刚进礼堂,就接受了一波目光的洗礼。有惊讶、有埋怨,更多的是释然。 学校领导已经知道卫鞅家失火的事情,正在考虑讲座延期或者换其他老师来讲。他们看见西装笔挺的卫鞅出现在眼前,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外校领导已经来了,无论延期还是临时换人都有损政法学院的名誉。 两点半,卫鞅准时从后台走上大礼堂的舞台,在五百人的瞩目下开始了演讲。 嬴渠梁正准备离开后台,一位老师出现在他旁边,焦急地说:“卫老师没带讲义就上台了,这可怎么办啊!” “讲义被火烧了。”嬴渠梁说。他知道讲义放在卫鞅家的书房里,心想:就算没有在大火中烧毁,也被自动灭火器喷出的水浇得一塌煳涂了。 “ppt呢……”老师说。 “他没做。”嬴渠梁话。 “他就这么讲,可以吗……”老师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心。 “可以的。”嬴渠梁说得斩钉截铁。 嬴渠梁离开后台,到礼堂的最后一排角落位置坐下,远远地看着卫鞅,却觉得一点也不远,他知道卫鞅说每一句话时脸上的表情,肢体的动作。 …… 卫鞅学贯古今,讲座的内容旁徵博引、精彩纷呈,两小时的演讲竟然不知不觉接近了尾声。 当他说出这次讲座到此结束时,他的目光温和地投到了礼堂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那里距离他很远,他看不清坐在那里的人,但他知道,嬴渠梁在那里。 ☆、17章 第十七章 讲座圆满的结束,卫鞅回到后台坐在椅子上,他接过学生帮忙泡的茶,喝了一口。放松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这才觉得疲惫感从头一直蔓延到脚。 他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透过玻璃杯忽然看见手上有血迹。 他确定血迹不是自己的。因为在换上定制西装的时候曾洗过手。 那么—— 这只可能是渠梁的血! 卫鞅忽然有些慌,想马上去找嬴渠梁。 但还没起身,抬起头就看见嬴渠梁在面前。 他一把将嬴渠梁拽到没人的角落,“你怎么了?” 忽然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嬴渠梁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了?” 卫鞅指指自己手上的血迹,“你哪儿受伤了?” 嬴渠梁顿时明白了,“撞开你家的门时蹭伤手臂了,别担心,小伤。” 卫鞅抓住嬴渠梁的胳膊,挽起衣袖,一看,顿时心疼不已,“这是小伤?” 嬴渠梁手臂上有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胡乱的用绷带包扎着。 “去医院fèng针!”卫鞅说着,就要带嬴渠梁离开。 “不是很深的伤口,只是蹭破了皮肤,消消毒、包扎好就行了。”嬴渠梁说。 第22页 听了嬴渠梁的话,卫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去医务室包扎好才行。这谁给你包扎的?” “我自己。”嬴渠梁不好意思地笑着。 卫鞅听了嬴渠梁的话,既歉意又心疼。一言不发地陪着嬴渠梁去了医务室。 谁知,医务室的护士正在帮几个踢球摔破膝盖的学生处理伤口,看嬴渠梁的伤口早已止住血,歉意地说道:“我给你消炎药、消毒酒精和绷带,你自己包扎一下可以吗,我实在太忙了。” 十多分钟后,嬴渠梁坐在医务室里的床上,卫鞅在他旁边,小心地帮他解开胡乱缠上的绷带。 卫鞅用棉棒沾上消毒酒精帮嬴渠梁消毒,酒精接触到伤口,嬴渠梁轻微地往后退了退。 “痛?”卫鞅看着嬴渠梁。 “有一点。”嬴渠梁如实回答。他不怕受伤,并不代表他不会觉得痛。 卫鞅听了,动作更轻更细緻。这不是他第一次帮嬴渠梁消毒,却是最心疼的一次——嬴渠梁这次受伤是因为他。 卫鞅低头帮嬴渠梁消毒,两人距离很近很近,近得嬴渠梁微微低头就能吻住卫鞅的嘴唇。 并且,他看着卫鞅的嘴唇,回想起了两年前曾感受过的甜蜜…… 忽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嬴渠梁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喊到:“爸,你来了?” “嗯,来接你回家。”嬴师隰说道。 “哦。”嬴渠梁应着,拿起绷带,又要胡乱的缠上。 嬴师隰一步上前,接过儿子手中的绷带,轻车熟路地帮他缠好。 包扎好后,嬴渠梁看了卫鞅一眼,“我走了。” “去吧。”卫鞅说。 嬴渠梁和嬴师隰一起走出医务室,朝着校门走去。 两人走到学校外面的停车场,嬴师隰忽然停下脚步,对嬴渠梁说:“你哥在停车场等你,你去找他,你们先回家。” “你不回去吗?”嬴渠梁问。 “我还有事。”嬴师隰说。 嬴渠梁没有再多问,走向了停车场。 嬴师隰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入口,他转身往学校里走去,进校门不久就遇见了卫鞅。 “卫老师,有时间聊聊吗?”嬴师隰叫住卫鞅。 “现在就可以。”卫鞅说。 ============ 嬴渠梁以为他和卫鞅一起经歷了那么多,讲座也格外成功,卫鞅应该会对他变得亲近,但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卫鞅在躲他,躲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厉害。 现在,课堂是他们见面的唯一地点。 卫鞅变成了一个守时到强迫症的工作党——踩着最后三十秒进教室讲课,下课铃响起第一个冲出教室。 学生们都很诧异,以前卫教授总是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课后留下给学生们答疑解惑也毫无怨言。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而真相只有嬴渠梁和卫鞅心知肚明。 嬴渠梁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但根本摸不准卫鞅的时间规律。 而卫鞅对他又了如指掌,存心要躲简直小菜一碟。 嬴渠梁又一次堵卫鞅失败了,他没有继续呆在学校,而是去了哥哥的侦探事务所。 他仰躺在嬴虔的长沙发上,唉声嘆气的。 “怎么了?”嬴虔说,“失恋了?” “还没恋呢……”嬴渠梁说,“我喜欢的人总躲着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嬴虔问道。 “最近,太能躲了,我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嬴渠梁嘆了一口气。 “是卫鞅吧。”嬴虔说。 他很早就隐约发现自己弟弟对养他的人怀着不一样的心情。但他以为随着嬴渠梁的成长,遇到的人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就走出来了。 并且,他之所以不担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卫鞅对嬴渠梁没有想法。 而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他不确定嬴渠梁会放下卫鞅,也不确定卫鞅永远对嬴渠梁没有想法。 他是私家侦探和佣兵头目,调查并解决的是事件,但观察的是人心。 人心是善变的。 以前卫鞅不躲嬴渠梁,反而没什么,因为坦然。 如果不喜欢,完全不理会就行了。 如果讨厌,骂也好,冷处理也好,甚至报警都可以。 但躲起来不见面很不寻常了,越躲越说明心虚。 嬴虔看了愁眉苦脸的嬴渠梁一眼,说:“你怎么喜欢卫鞅我不管,但你别让爸妈还有小妹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明白。”嬴渠梁脸上的痛苦更深了。他没想过获得家人的支持,但至少不能因为自己的选择就和家人反目成仇。 “你要记住,你是我们家族企业的正统继承人!”嬴虔说。 ☆、18章 第十八章 清晨,卫鞅被一阵铃声叫醒。他慢吞吞地抓过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景监。 “景监,什么事啊?”卫鞅说。 “晚上出来吃饭。”电话那边的景监说。 卫鞅在这座城市发展得不错,于是他原来的朋友,都陆陆续续地跟着过来了。其中和他联繫最密切的就是景监。 “有什么事吗?”卫鞅说。 “没事就不能吃饭?”景监说,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要结婚了,很多事情要忙,焦头烂额的,找你喝几杯,减减压力。” “你这傢伙!”卫鞅说,“结婚都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在跟你说吗,才求婚成功,你比我爸妈知道得还早。” “恭喜!”卫鞅说,“喝吧,晚上出来喝!” ========== 傍晚,卫鞅披上外套往外走。 已经是隆冬了,气温一天比一天低。 卫鞅和景监去了一家他们常去的小酒楼,要了特色菜和度数不高的白酒。 景监说了一阵关于结婚的喜悦和惶恐,然后问起了卫鞅的情况。 卫鞅本来想说说嬴渠梁带给他的烦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讲了最近经歷的纵火案。他说完后,严肃地沉思了片刻,“我觉得我应该学点防身术。” “我也觉得。”景监说,“你以前不是练过击剑吗?” “我想学空手就能制服对手的,你说学什么好?”卫鞅说,“摔跤?跆拳道?或者空手道?” “空手道,空手道就很好。” “嗯,行吧,我回头找个学校。” “何必费这工夫,我认识个朋友,教空手道的,我给你地址,你找时间直接过去就行了。” =========== 卫鞅拿着景监给的地址,来到市中心商圈的一栋高楼前,仰着头看健身中心的gg牌。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家健身中心的名字有些耳熟。 见到教练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耳熟了。 第23页 ——听嬴渠梁提起过。 并且,他的教练就是嬴渠梁。 卫鞅的忽然出现,嬴渠梁比卫鞅更加的惊讶。以及惊喜。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卫鞅问。 “这是我爸的朋友开的健身俱乐部,有一个空手道教练临时有事,找我来替一段时间。”嬴渠梁说。 “我不知道你会空手道。” “偶尔练练。” “哦。”卫鞅说着,跟在嬴渠梁去了更衣室。 卫鞅换好衣服出来,嬴渠梁也换了道服。 卫鞅看见嬴渠梁腰上的带子,心颤了一下。居然是黑带。 卫鞅来得早,训练室里只有他和嬴渠梁。 嬴渠梁简洁地说了一遍空手道的发展歷程、礼仪规范、注意事项和基本动作。他示范了一次,卫鞅照着做,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随后卫鞅便要求和嬴渠梁实战。 第一次,嬴渠梁毫不含煳地把卫鞅摔在了垫子上。 卫鞅躺地上,和嬴渠梁一对上眼,气氛马上就不对劲了。卫鞅噌地弹起来,红着脸抓紧道服的衣领。 第二次,嬴渠梁把卫鞅摁在了垫子上。 卫鞅怒视嬴渠梁,勐烈地挣扎还是没能逃脱嬴渠梁的钳制。他吼道:“放开!” 嬴渠梁理直气壮:“我在教你技巧。” 第三次,依然如此。 卫鞅没脾气了,任由嬴渠梁压着掰胳膊掰腿。心里咆哮着:这到底是练习,还是调情! 三个小时的训练结束,卫鞅准备回家,而嬴渠梁也要下班了。 两人在更衣室,背对着彼此,换上自己的衣服,嬴渠梁套好t恤回头看见卫鞅正在从上至下一颗一颗地扣上衬衫纽扣,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对卫鞅说:“下次训练的时候,在道服里面穿件t恤。” ========== “景!监!”卫鞅对着电话呲牙,“你的朋友是嬴渠梁?” “哈哈哈,是啊是啊,还是通过你认识的呢。” “你会空手道吗?”卫鞅问。 “会一点,怎么了?” “你陪我练几天。” “真的是陪你练练?不是你想报復我?”景监问得小心翼翼。 “明天下午我在体育馆等你,说定了。”卫鞅说完挂断电话,没给景监拒绝的机会。 第二天,卫鞅早早地去了体育馆,做了整整四十分钟的热身运动,景监终于出现了。 “赶紧热身。”卫鞅摩拳擦掌的。 景监磨磨蹭蹭地活动手脚。 然后,卫鞅对景监进行了惨绝人寰地实战训练,特别是最后一次,景监直接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景监从毯子上爬起来,哭丧着脸,一边揉肩膀一边对卫鞅说:“你就是报復我!” 卫鞅看了景监一眼,心道:你是没见过我真正的报復。 卫鞅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心情极好,“不错不错,可以找那小子打一场了。” ====================== 这天,卫鞅早早的到了训练厅,热身后对嬴渠梁说:“我们打一场,如果我赢了,就换其他教练教我。” “好啊。”嬴渠梁慡快地答应了。 结果,卫鞅惨败。 他不得不承认嬴渠梁从小表现出来的体育天赋不是假的。 嬴渠梁笑呵呵的去拉被他摔在毯子上的卫鞅,“以后我还是你的教练。” “哼!”卫鞅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按照约定还是做嬴渠梁的学员。 还是和嬴渠梁调情似的摔来摔去…… 他想想就来气。 嬴渠梁看着气鼓鼓的卫鞅,笑着说:“宛如昨日重现。” 卫鞅怔了怔,随后明白了嬴渠梁的意思。嬴渠梁高中时曾一次又一次要求回自己的卧室睡觉,他总是千方百计的让嬴渠梁不能搬回去。而现在,立场颠倒了,情景却何其的相似。 ============ 卫鞅撑着酸痛的腰,坐在酒吧里等景监,景监叫他出来喝酒。 景监来得晚,他到的时候卫鞅已经把自己灌得半醉了。 “你有事?喝什么闷酒啊?”景监一边坐下来,一边说道。 “没有啊,不是你找我出来的吗?”卫鞅说。 景监点点头,叫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下半杯,对卫鞅说起了即将结婚的压力。 卫鞅没怎么听,自顾自地又喝了两杯,他看着景监,“你和小令狐是怎么说破的?” “说破,说破什么?”景监茫然。 他想了想,明白了过来,“你说感情的事啊,嘿嘿,表白后就在一起了呗,反正本来就有感情基础,水到渠成。” 景监和他的女友令狐,与卫鞅和嬴渠梁的情况一样。 “你就没有想过令狐可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卫鞅说。 景监挑了挑眉,“谁能比我对她更好?” 谁能比我对他更好?卫鞅在心里问自己。此时他脑海中展开的不是看不清楚的未来,他所想到的都是过去,属于他和嬴渠梁两个人的过去。 那个忽然来到他家,爱哭鼻子的八岁小男孩。 那个在他生病时照顾他,说想成为他家人的男孩。 那个曾和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少年。 那个救他于火海,为他思量承担一切的少年。 那个哪怕分开两年,再见面,对他依然初心不改的少年。 就是这个少年,闯入他的人生,以他的喜怒哀乐为自己的喜怒哀乐。 而他,也用全部心力关注着少年的成长,哪怕分开的日子,仍未退出视线。 十年的注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嬴渠梁的期望,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嬴渠梁的付出。 真的可以水到渠成吗? ☆、19章 第十九章 又到了卫鞅的训练日,他现在很期待和嬴渠梁的对练。甚至把在俱乐部办的月卡换成了年卡。 而嬴渠梁,从临时教练,变成了卫鞅的私人教练。 卫鞅很享受嬴渠梁看见他迅勐的进步时脸上的惊讶。 我在乎他的感受。 我对他的在乎,已经到了和他在乎我相同的地步…… 卫鞅在电梯上,一脸严肃地想着。 他下了电梯,如常的地走向空手道训练厅。 还没走到更衣室,前台小姐叫住了他,“卫先生,非常抱歉,您的教练请假了,今天由其他教练教你,可以吗?” “这样的话……今天就不练了吧。”卫鞅说着往回走,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最近他和嬴渠梁的关系不好不坏,联繫不紧密也不疏远,偶尔发条消息。 他昨晚睡前收到一条信息,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没回,顺手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是嬴渠梁发的,说期待和他对练。 为什么忽然请假了? 卫鞅拿出手机给嬴渠梁打电话,一连打了三次都无法接通。 第24页 他今天没有嬴渠梁班级的课,不知道嬴渠梁去没去学校。他打了一个电话回学校,一问之下得知嬴渠梁请假了,并且不是请假一天两天,而是整整十天。 十天后学校所有专业都停课进入备考周,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嬴渠梁不会忽然请假。 难道他家里有事?他的父亲…… ========== 下午,卫鞅沿着平常走的街道慢慢走着,路过自己家的小区大门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往前。 经过两条街,到了嬴渠梁家所在的小区。 他站在小区大门外面,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两年来,他一直知道嬴渠梁住在这里,却从未进去过。并且,他现在犹豫是否跨过的不只是立在面前的这道大门,还有心上的坎。 我真的准备好了吗?一旦主动接近他,我就再也没有逃避的藉口了…… 远处天空传来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卫鞅往旁边的屋檐下躲,正要撑开伞,忽然脚下一滑,重心不稳,一步跨进了小区的大门。 跨过来了…… 罢了,也许天意如此。 嬴渠梁家住的是高档小区,卫鞅在跨过小区大门一分钟后就被保安拦住了。保安看他斯斯文文的,不像有不轨的意图,于是客气的问起了卫鞅的来意。 卫鞅简单地说了,保安听后非但没有将他撵走,反而主动要求带他去嬴家。 卫鞅跟在保安后面,在小区里绕了整整十分钟才到了嬴渠梁家的独栋别墅前。 保安见人带到了,不好再陪着,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卫鞅谢过保安,站在嬴渠梁家门外摁了一阵门铃,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仰起头,越过不高的围墙往里看——黑灯瞎火的。 怎么回事? 不安开始在他的心里蔓延,想找到嬴渠梁的心情更加的急迫起来。 他离开嬴渠梁家,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可能安心的回家…… 他猜测着嬴渠梁可能去的地方,决定每处都找一遍。 健身俱乐部、图书馆、学校…… 最终,卫鞅颓然地坐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球场里却没有嬴渠梁的身影…… ——我以为我对渠梁了如指掌,其实不是,我连他可能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只能在和他相处过的地方找他。我有什么资格说感情的基础是互相了解,有什么资格认为我了解他,他不了解我…… 我根本就没有给过彼此互相了解的机会…… ============ 卫鞅每天都留意着嬴渠梁,上嬴渠梁班级的课时,他走进教室第一个动作就是扫视一圈,但毫无例外,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一直以来,他批改学生作业时最留意的就是嬴渠梁的。但现在,作业堆里嬴渠梁苍劲有力的笔迹消失了。 过度的在意让卫鞅开始梦见嬴渠梁,一开始隔几天才做一次梦,梦境模模煳煳的,只知道梦见了嬴渠梁。 最近做梦越来越频繁,几乎天天晚上梦里都有嬴渠梁。 ——不是粘人的小男孩嬴渠梁,而是阳光少年嬴渠梁。 卫鞅躺在沙发上午睡,梦境毫无徵兆地又来了——嬴渠梁用不容反驳的话语和有力的拥抱表达着对他的喜欢,他不再拒绝,用一个浅浅的吻回应了嬴渠梁,嬴渠梁欣喜若狂的将这个浅吻变成了深情的舌吻。 卫鞅勐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狠狠揉自己的脸。梦中嬴渠梁的情话还迴荡在耳边,亲吻的感觉也像真实经歷过——虽然他从来没有接过吻,不懂任何技巧,但梦中的感觉让他迷恋。 我,喜欢他。 是的,我喜欢他,非常喜欢。 和原本的喜欢不一样的喜欢。 ——我爱他。 ☆、20章 第二十章 今天是景监结婚的日子。 原本,他希望卫鞅能当伴郎,但当他告诉卫鞅嬴渠梁也是他预定的伴郎之一,卫鞅坚决的拒绝了。 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卫鞅躲嬴渠梁还来不及。 而现在,他想找到嬴渠梁,非常想。 ========= 中午,卫鞅准时下班离开学校。 他回到家,开门时觉得有点怪——今天金毛犬卫二丫怎么没有守在门口等他? “二丫。”卫鞅喊了一声。 没有动静。 他换上拖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立式衣架上。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金毛犬,但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坏了…… 他心里隐隐出现不好的感觉。 走到卧室时,果然看见落地窗半开着。金毛应该是从这里跑出去了。 卫鞅去卧室取了一套正装换上,准备找金毛犬的同时赶往景监的婚礼现场。 他在小区里找了一遍,一无所获。于是,去了物业管理处,对物管小哥说道:“麻烦你帮我查看一下七栋附近的监控。” 物管小哥停下正在玩的手机游戏,问道:“怎么了?” “我家的金毛不见了。”卫鞅说。 “狗走丢了怕什么,它自己能回家。又不是猫……”物管小哥一脸不耐烦,又拿起了手机。 话是这么说,但卫鞅不敢冒险。 “请你现在就帮我查监控。”卫鞅说。他不是一个完全不苟言笑的人,但骨子里透出的正直让他说话做事都自有威严。 物管小哥脸上露出胆怯,默默地退出游戏,帮卫鞅调出了监控视频。 卫鞅看见金毛犬是早上九点半时从窗户跑出去了,然后沿着小区护栏转了一圈,找到一处缺口,然后从缺口钻了出去。 “看这狗的样子,跑得很有目的性啊,不像偷跑出去玩的样子。”物管小哥说,他和卫鞅一起看着监控视频。 “对。”卫鞅也这么认为。 “我以前没在小区里看见过这只金毛,是新养的吧?”物管小哥说。 “是才养的。” “会不会跑回原主人家去了?念旧情的狗都会这样。” 听了物管小哥这话,卫鞅的眼神渐渐黯然,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大块。 渠梁不见好些天了,现在连他交给我的金毛也不见了…… 原本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会超出预计之外,以为永远在眼前的人和宠物也会忽然消失不见…… ============ 卫鞅到酒店时,景监的婚宴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他到了之后,笑着恭喜了新婚的景监和令狐。 景监居然看出了卫鞅情绪不对,低声对卫鞅说:“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很平静啊。”卫鞅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他不想扫了景监的兴。 “就是太平静了才觉得有问题。”景监盯着卫鞅。今天他的婚礼,以卫鞅的性格,会和他一样开心,搭着他的肩膀叫他去痛快的喝几杯才对。 第25页 “别在意,我家的金毛找不到了。”卫鞅说。 “不像你啊,一只金毛不见了就大动干戈。” “虽然养得不久但也有感情了。” “主要原因不是这个吧。” “狗是渠梁交给我养的,现在狗找不到了,渠梁也找不到了。” “这个嘛……”景监欲言又止,四周扫视了一圈,才对卫鞅说:“你跟我来,我们在外面说。” 景监是媒体人,消息灵通。卫鞅来之前就猜到在景监这里能听到点什么,但他没想今天就问——得让景监轻轻松松的过完新婚之日。 但现在,一看景监的样子就知道他非在今天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卫鞅。 难道这就是媒体人因为新闻时效性而养成的职业习惯? 卫鞅跟着景监到了酒店二楼的露台上。 “我的同事、朋友大多是媒体人,我们说的话让他们听到了不好。”景监说。 “我明白。”卫鞅说,“你知道渠梁的情况?” 景监点了一下头,一脸沉重,“他家出了些事情。” “怎么回事?”卫鞅说。 “我慢慢的跟你说。”景监说,“嬴家的家族企业嬴氏集团快要上市了,这消息不新鲜,很早就在传了,虽然没有确凿的消息,但就是这么回事儿。” “嗯,你继续说。”卫鞅说,他一直关注着嬴渠梁,自然对嬴家的情况不陌生,如景监所说,嬴氏集团即将上市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上市时间不确定罢了。 “我预计的上市时间是现任董事退休,下一任接任,也就是嬴渠梁接任的时候。但是,现在集团里权力层暗流涌动,似乎有改选下一任董事的打算。但嬴氏集团是家族企业,能说改就改?”景监顿了顿,接着说道:”问题就在这里,正因为不能随便改,所以,权力层寄希望于下一任董事自身出问题……” “这些我多多少少已经从其他渠道得知了。”卫鞅说。 景监丝毫不惊讶于卫鞅比他们这些媒体人消息更灵通,毕竟卫鞅和嬴渠梁关系不一般。 “我直说了吧,”卫鞅说,“我找不到嬴渠梁了。” “我也找不到他。”景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们公司的高层,以上市前清算资产为藉口,暂时冻结了嬴家的资产,让嬴渠梁有家不能回,而他的手机,我想应该是为了避免被监听停用了。” “他们有这么大权力?”卫鞅说。 “股权。”景监说。 卫鞅释然了,他知道嬴渠梁现在没有股权,而他父亲和哥哥的股权加起来没有超过51%,这种时候自然就处在不利位置了。 等等…… 嬴渠梁的哥哥。 对了,嬴虔!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嬴虔? 卫鞅和景监回到婚礼现场,景监忙着招唿宾客,没有时间陪卫鞅,而卫鞅心不在焉地吃了些东西。 随后,他借去卫生间的机会给嬴虔打了一个电话。 卫鞅足足等了二十多秒嬴虔才接起电话。 “卫鞅啊,找渠梁吗?”嬴虔一听电话对面的人自报家门,马上猜到了来意。 “对,我找他。”卫鞅说。 嬴虔顿了顿,说道:“他在医院。” “医院?” “你别急,不是他怎么了,是我爸……” ☆、21章 第二十一章 卫鞅在嬴虔那里问到了能联繫嬴渠梁的号码——医院的座机号。 嬴渠梁接到卫鞅的电话,先是一愣,随后惊喜不已,再然后就是叠声的对卫鞅说让他担心了。 卫鞅听得脸红了起来。 ——确实太担心嬴渠梁了。 “卫二丫是不是跑你那儿去了?”卫鞅在电话里问嬴渠梁。 嬴渠梁一怔。卫二丫是谁?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金毛犬。他对卫鞅取的这名字依然不太适应。说道:“在我这里,它在我家附近转悠,被邻居看见了,邻居来医院探望我爸就把它带过来了。” “在你那儿就好。”卫鞅说,悬着的心彻底落地。他明白,真正让心落地的原因是找到了嬴渠梁。 “我在医院,不能照顾它,并且医院不允许宠物进入,我把它寄养在医院外的小超市里的,你有空了来接接它。”嬴渠梁说。 “行,我去接它。”卫鞅说。 卫鞅挂断电话,回到景监的婚礼现场,对景监说:“我得先走了。” “这么急?”景监说。 “抱歉啊,我还有事。”卫鞅说。 景监一副完全明白的样子,“下午继续过来啊。” 卫鞅脸抽了抽,“怎么,你这婚宴准备闹个通宵?” “不是,下午就我们几个老朋友聚聚。”景监说,“魏昂也要来,半小时后就到。” 卫鞅想了想,从这里到医院开车不过一个小时,既然已经知道了嬴渠梁的情况,晚上过去也可以。于是,他说:“那我不走了,等着魏昂。” “我也觉得你等着魏昂比较好。”景监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便签,匆匆写了几笔,撕下便签纸递给卫鞅。 卫鞅接过来看了看,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 魏昂到景监的婚礼现场时,宴席早就散了,只剩下新娘子令狐的朋友,以及景监的朋友——卫鞅、车英、子岸。 “哈哈哈,景监,恭喜恭喜!”魏昂笑呵呵地说着,转头看见正眯眼盯着他的卫鞅,说道:“哎,你也在啊,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卫鞅说。 魏昂和景监说了几句,景监就被新娘的朋友拉走了。魏昂只好来到卫鞅身边,说道:“我哥时不时还在念叨你。” “是念叨我没帮他的忙吧?”卫鞅说。 两年前魏昂曾找卫鞅帮忙处理他哥哥魏罃的一个案子,就在那时候,卫鞅发现了嬴渠梁对自己的感情,强行送走嬴渠梁,后来阴差阳错,他来了现在这个城市,还换了工作,从律师变成了教师,自然没有帮魏罃处理案子。 “哈哈哈,被你说准了,我哥还骂过你呢。”魏昂说,“不过,他更后悔的是没有将你挖到他的公司为他工作。” “算了,我的能耐在他那儿发挥不出来。”卫鞅说。他清楚魏罃的性格,魏罃不可能完全放权给他,必然会对他形成掣肘。 “我还没吃饭呢,酒宴也散了,要不找个地方我们喝两杯。”魏昂说。 “可以啊,我知道个地方,酒好饭菜香,保证能让你喝得烂醉如泥。”卫鞅说。 “不行不行,我今晚就要赶回去,我哥给我安排了重要的任务,我明天一早就得处理。” “嗯。”卫鞅随意地应了一声,对远处的景监微笑着挥挥手,示意他和魏昂走了。 第26页 魏昂看着景监,总觉得景监对卫鞅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但这眨眼究竟什么意思呢? 算了,不想了,也许眼花了吧。 卫鞅和魏昂走出酒店大堂,卫鞅一边走一边给嬴渠梁发消息:我明天去找你,今天有事要忙。 他们站在街边等计程车,魏昂不解地问卫鞅:“你没开车来?” “开了。”卫鞅说。 “那你自己开车呗,干嘛叫出租?酒楼很远?” 卫鞅没理魏昂,继续等着车。 “怪人。”魏昂评价道。 卫鞅看了魏昂一眼,没有说话,已经伸手招到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 上车后,卫鞅对司机说了酒楼的地址。 司机诧异地看着上车的两人,“好远啊,在郊区了。” “走吧,师傅。”卫鞅说着拿了两百块递给司机。 司机愉快地接过钱,启动了车子。 一个多小时后,魏昂坐在计程车后排,发现车子越走越偏僻,有些心虚起来,“我们这是去哪儿吃饭啊?” 卫鞅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 “我晚上还要去机场,你把我带这么远的地方,赶得回去吗!”魏昂一脸不悦。 “已经到地方了。”卫鞅说完,车子果然停了下来。 等到魏昂也下了车,卫鞅弯腰对计程车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晚上九点来接我,车费还是两百。” 司机笑呵呵地答应了。 魏昂听了,也很高兴,他凌晨一点的飞机,九点回城,再赶去机场,时间刚好合适。 =========== 酒楼虽然处在偏远的郊区,但因为菜品丰盛、口味极佳,慕名前来的食客不少。 魏昂坐在雅间里,吃得分外高兴,一边大口吃菜喝酒,一边对卫鞅讲起了他这些年的风光。 而卫鞅,听魏昂说着,一言不发,只小口小口地喝酒。 魏昂的哥哥魏罃经营着一家大型集团公司,地产业、娱乐业、汽车、电子制造业都有涉足,甚至连传媒业也有。魏昂帮他哥哥管理着一家出版公司。 在这个纸媒一天天衰落的时代,魏昂管理的出版公司却一直是杂志行业的佼佼者,尤其发行的一本娱乐月刊更是多年来销量稳中有升。 明天,他要回去确定下个月刊行的具体内容。 魏昂说完这句,挑眉毛笑着,对卫鞅说:“你知道我们下个月刊载的最重要的消息是什么吗?” “知道。”卫鞅淡淡地说。 魏昂喝得眼睛都花了,脑子里一团浆煳,卫鞅说的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分不清了。对卫鞅摆摆手,继续说道:“这条新闻啊,和你有关,而且和你养的那小子也有关。” 卫鞅把景监写给他的字条展开放在魏昂面前,“你说的是这个吗?” 魏昂拿起字条,放在眼前来回地看,“对,就是这个,不过我们公司的员工写得好多了,你这个写得爆点都没有,大意倒是不错的。” 字条上写着的是下个月魏昂管理的纸媒将曝光名校教授卫鞅和自己的学生有私情,而这个学生,是商界举足轻重的嬴氏集团的接班人——嬴渠梁。 卫鞅收回字条,浸泡在酒中,看着字迹渐渐模煳,对魏昂说:“继续喝。” “喝!”魏昂喊着,豪慡地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等到卫鞅有些醉了,他一看时间,快到九点了。他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魏昂送到附近的酒店住下,他自己去路边等着计程车司机。 【註:魏罃:魏惠王 ☆、22章 第二十二章 卫鞅从郊区的酒楼回到市里。 最近夜晚常下冬雨,他在车里时还只是小雨,现在已经变成中雨了。 他下了计程车,把伞撑得低低的,向家里走去。 卫鞅走到家门前,收起伞,回身时忽然顿住——他看见一个少年像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缩在门前的水泥台阶上,唿吸均匀,睡得正熟。 而少年身边,蹲着他们一起养过的金毛犬。 雨水顺着少年的髮丝流下,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卫鞅看了心疼不已。 他走过去,蹲在少年面前,伸手拨开粘在少年额前的头髮,轻声喊到:“渠梁。” 嬴渠梁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露出笑容,“鞅。” 嬴渠梁试图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全身都冻僵了,两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卫鞅急忙伸手去抱嬴渠梁,却发现自己已经抱不动他了。 嬴渠梁明白了卫鞅的意思,抓着卫鞅的手臂慢慢站起身,“我送金毛回来。” 卫鞅没有说话,搂住嬴渠梁,让他紧靠着自己,走到大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嬴渠梁带来的冰凉寒气渗透进卫鞅的皮肤,这寒气仿佛抵达了他的内心深处。 他嘆了一口气。 我为什么这么残忍,一直不肯要他? 卫鞅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帮嬴渠梁脱下湿衣服,给他裹上厚厚的毯子。整个过程两人一句话也没说,都红着脸。 但稍后卫鞅就发现,嬴渠梁的脸红和他不是同一个原因。 ——嬴渠梁发烧了。 这个情况卫鞅并不陌生,嬴渠梁小时候发烧都是他处理的。他找出退烧药,搂着嬴渠梁,用温开水让他服下。 “今晚就在我这儿住。”卫鞅说。他记得景监说过嬴渠梁现在有家不能回。 “嗯。”嬴渠梁看着卫鞅,“你对我太好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卫鞅没好气地说。心里想着:哪怕我撵走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只是方式比较极端罢了。 卫鞅将嬴渠梁安顿在自己的床上。嬴渠梁乖乖地躺下,任由卫鞅给他掖紧被子。 卫鞅满意地看着嬴渠梁躺在软软的被窝里,只露出脑袋,“你安心的睡,今晚我去睡沙发。” 嬴渠梁用小动物般的眼神看着卫鞅,“鞅,你能陪陪我吗?” 卫鞅在心里反省:如果说我对什么没有抵抗力,那就是嬴渠梁的眼神。 嬴渠梁自信时闪闪发光的眼神,嬴渠梁难过时眼泪汪汪的眼神。 卫鞅本来想说他要去书房看书了,最终却坐到了床边,对嬴渠梁说:“我和你聊会儿天。” 嬴渠梁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你怎么忽然跑我家来了?我不是说了明天去医院找你吗。”卫鞅说完这话,看到嬴渠梁疑惑的眼神,勐地想起景监说过嬴渠梁怕被监听暂时没用手机了——那么,嬴渠梁根本没收到他说第二天去医院的信息。 卫鞅顿了顿,故意继续用稍重的语气说下去:“你还淋雨?在我家阶梯上睡着了?装可怜让我心疼,于是我就接受你了?” 其实他知道嬴渠梁最近在医院照顾父亲,太累了才坐在阶梯上睡着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说嬴渠梁几句。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似的…… 第27页 “鞅,那么,你接受我吗?”嬴渠梁望着卫鞅。 卫鞅沉默,放在身旁的手指不断收紧。半晌后才缓缓地说:“给我点时间。” “到我十八岁的生日可不可以?”嬴渠梁说。我喜欢你,喜欢到一天也不想等,等到成年已经是极限了。 卫鞅抿紧嘴唇,考虑着。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不要再推开我,阻隔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嬴渠梁伸手环住卫鞅,不知因为生病还是来自内心的不安,他抱住卫鞅的手臂没有多少力气。 “我知道。”卫鞅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住嬴渠梁。然后,他手臂用劲,将嬴渠梁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嬴渠梁说。 “我明白。”卫鞅说。我明白,我完全明白,因为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 嬴渠梁片刻都不想离开卫鞅的怀抱,但他只抱了一分钟,卫鞅就严厉地对他说:“你在发烧,躺下好好睡觉!” 他不情不愿地放开卫鞅,但在松开手臂时,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卫鞅的手,并把扣在一起手捂到了被子里。 卫鞅迟疑了一下,但没有拒绝。此时的嬴渠梁虽然没有继续发烧了,但神色不佳。卫鞅担心手放在外面有些冷,于是放任他所作所为。 不过,这么一来,卫鞅在床上的坐姿就难受了——他只好踢掉拖鞋,爬上床,坐到嬴渠梁旁边。 嬴渠梁笑着仰头看卫鞅。 “笑什么?”卫鞅没好气。 “开心。”嬴渠梁收紧握在一起的手,“人生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失而復得。” “失而復得?”卫鞅说。心想:我从你八岁看着你马上要到十八岁了,哪有什么失去的? 嬴渠梁说:“我失去了你两年,两年中我用过无数办法找你,我问过能联繫到你的所有人……同时,我又怕找到你,怕你连见我一面都觉得噁心,如果你觉得分开是最好的结果,我到处找你,不是存心让你不痛快吗。” 他说到这句时,收到了卫鞅的怒瞪,他笑了笑,继续说:“不过,最怕的是我在还不够优秀的时候就见到了你,我配不上你,被拒绝了……那么,我就错过了唯一的机会。这样的结果,比找不到你痛苦太多了……” 卫鞅打断嬴渠梁,说道:“我没有你那么多心路歷程,不过,你和卫二丫都忽然从我视线中消失了,我多少也体会到了你说的‘失而復得’。” 卫鞅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说这些了,我刚才问你,你忽然跑我家来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卫鞅说。 嬴渠梁瞬间哭笑不得。这个人啊,说了这么多情话,他一点都没感觉吗?算了,他才开始接受我的心意,慢慢来吧。 “我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看看你。”嬴渠梁说,“我哥在医院照顾我爸,让我歇一歇,我只有在你身边最安心,于是就来了……” 卫鞅听嬴渠梁说到这里,默默地紧了紧嬴渠梁的手。 “你先住我这儿。”卫鞅说着,然后陷入了沉思。 “想到了什么?”嬴渠梁问。 “我又把你捡回来了,还不如从来没把你撵走过。”卫鞅说。 “后悔了?” “没有,时光倒流一万次,那时候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时光倒流我就不吻你了!”嬴渠梁想起和卫鞅分开的两年就心疼不已,如果没有分开,他和卫鞅之间一定会有很多虽然日常却刻骨铭心的事情。 卫鞅看了嬴渠梁一眼,说道:“我们先来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师生,我是你的卫教授,在家里和在学校都不许做任何越界的事情。你假期时可以寄住在我家,但平时还是回宿舍去住。” “知道了。”嬴渠梁点头答应。 “第二,你可以用我的一些日用品,可以看我的书,和你小时候一样。”卫鞅说。 “明天晚上,我们去超市买些日常用品回来。”嬴渠梁说。 卫鞅点点头,“我接下来说的才是第二条的关键。” “你说。” 卫鞅说:“不许用我的毛巾和牙刷!” “我又不是变态!”嬴渠梁叫道,“说第三条。” “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告诉你。”卫鞅说,“行了,你睡吧,我看书。” 他说着,拉开床头柜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书。 嬴渠梁看了一眼书名。 ——卡夫卡《审判》。 卫鞅想从嬴渠梁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才有这个念头,嬴渠梁像是意识到了,抓紧卫鞅,说:“我帮你翻页。” 他伸出没有和卫鞅相握的手,帮卫鞅把书翻到夹着书籤的那一页。 卫鞅放下书,把嬴渠梁的手放回被窝里,“我单手能翻书,你安心睡。” “好。”嬴渠梁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容。 卫鞅看着,摇摇头。心道:这傢伙,生病后更孩子气了。 ☆、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嬴渠梁睁开眼睛时,卫鞅早已不在床上。他想了一会儿,隐约想起昨晚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卫鞅掰开他们紧握着的手,说他去沙发上睡觉了。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准备起床。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整齐地叠着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是卫鞅借给他的。 他拿起来,捂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 “起来了?” 嬴渠梁听到这话,急忙把衣服拿开,看见卫鞅站在门口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 “你和我一起去学校吗?”卫鞅说。 嬴渠梁已经很多天没去学校了,他想了想,说:“我下午才有课,而且……我不能穿你的家居服去学校啊。”他指指手中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昨晚放洗衣机里洗了,应该干了。”卫鞅说着转身去了阳台。 嬴渠梁趁机把手里的衣服往身上套。他听见卫鞅在阳台上对他说:“还有些cháo,你上午别出门了,下午应该就干了。” “嗯。”嬴渠梁答应着,被忽然而至的幸福弄得迷迷煳煳。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和卫鞅在一起的那些年,每天都是类似的对话,而分开的两年,他最奢望的也正是这样的简单平常。 他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然后站在厨房门口看卫鞅煎鸡蛋。 “饿了吗?”卫鞅说。 嬴渠梁摇头,缓缓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卫鞅。 卫鞅没想到嬴渠梁会忽然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瞬间僵住,缓过神来后用手肘撞了撞嬴渠梁。 嬴渠梁收紧手臂,把头搁在卫鞅肩膀上,贴着卫鞅的耳朵轻声地说:“别动,让我抱抱。” 第28页 ============= 嬴渠梁和卫鞅吃过早餐,收拾妥当。 卫鞅换好鞋即将出门的时候,嬴渠梁拽住了他。 “等我一下。”嬴渠梁到阳台上收回自己的t恤、外套和裤子,毫不在意这些衣物还带着cháo气,利落地套在了身上。 卫鞅看得连连皱眉。 嬴渠梁换好衣服,对卫鞅说:“走吧。” “怎么忽然要和我一起去学校?”卫鞅问。 “想多些时间和你在一起。”嬴渠梁笑着说。 “傻小子。”卫鞅没好气地瞪了嬴渠梁一眼,“走吧。” 两人走在路上,嬴渠梁觉得这不像是要去学校。卫鞅家离学校很近,向东走十分钟就到了,而他们现在是在向着北边走。 “我们要去哪儿?”嬴渠梁问。 “医院。”卫鞅说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嬴渠梁说。 卫鞅看了他一眼,“就是那样。” “你要去见我爸?” “对。” ========= 医院,电梯里。 嬴渠梁一脸焦急,他不知道卫鞅要和父亲说什么。这一次要说的话他猜不到,甚至前一次父亲和卫鞅的对话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也没能从父亲那里问出来。 而他旁边的卫鞅,平静如常。 电梯停在十二楼,心脏内科。 “哪间病房?你带我去。”卫鞅先一步走出电梯,等着嬴渠梁。 嬴渠梁硬着头皮走出电梯,带着卫鞅去父亲住在单人病房。 虽然昨晚卫鞅说的是“给他一点时间”,但嬴渠梁知道,卫鞅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说出这话,相当于告诉嬴渠梁,他同意了,他愿意和嬴渠梁一起走接下来的人生。 但不至于现在就找家人摊牌吧。我不想因为家人的阻拦得而復失…… 嬴渠梁想着。他很想回头对卫鞅说赢得家人的理解不是一两天的事,慢慢来,不用着急。 但是,很快就走到了父亲的病房门前。 卫鞅已经看见了躺在病床上读报纸的嬴师隰。他扭头对嬴渠梁说:“你在外面等我,我有话跟你父亲说。” 卫鞅说话的时候,嬴师隰已经看见了他们。 “卫鞅,渠梁,进来吧。”嬴师隰说。 嬴渠梁摇摇头,“爸,我去主治医生那儿问问情况。”他说完,不等父亲回答已经走向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而卫鞅,走进了嬴师隰的病房。 ========= 二十分钟后,嬴渠梁和主治医师一起回到父亲的病房。 他惊讶的发现卫鞅竟然不见了。 主治医师翻看着父亲的血压记录表,他不方便马上问父亲卫鞅去哪儿了。 但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用眼神不停地质问父亲。 主治医生看完表格,说他的父亲情况挺稳定的,不用担心。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医生消失在病房门口,嬴渠梁坐到父亲旁边,问道:“卫鞅走了?” “走了。”嬴师隰说。 “走哪儿去了?” “去他该去的地方。” “你撵他的?” “你平常的沉稳都哪儿去了?”嬴师隰横眉瞪着嬴渠梁,“一遇上卫鞅就六神无主!” 嬴渠梁不理父亲说他的话,问道:“爸,你是不是又跟卫鞅说什么了!” “你以为我们说什么了?” “我保证过,我会接手公司,并且平稳的渡过这次震盪。但绝对不是以牺牲我对卫鞅的感情为代价。”嬴渠梁皱着眉,一脸坚定。 “混小子!你以为我跟卫鞅说不要再见了你吗?”嬴师隰气得声音都大了几个分贝。 “难道不是?”嬴渠梁想起前一次父亲和卫鞅见了一面,卫鞅就开始躲着他了。 “你少这么认为!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吗!”嬴师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阻止你和卫鞅在一起,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倔牛一头!卫鞅这人我虽然见得少,但看得出也是这性格,不达目的不罢休。你们是我想强行拆散就能拆散的?” “那,你们说了什么?” “聊你小子和我们家的公司。”嬴师隰说,“我说你要继承家业,不能让公司里权势已经做大的老员工有把柄。你十八岁就要正式继承,所以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拿住把柄。卫鞅很理智,他听我这么说了,就决定无论对你有无感情,至少等到你十八岁之后再考虑。结果呢?哼!都被你搅黄了!” “爸,我没想到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嬴渠梁说。 “我倒是没想到卫鞅为你考虑了那么多……” “啊?”嬴渠梁不解。 “详细的说着麻烦,以后你会知道的。”嬴师隰说,“卫鞅说他还要上课,先回学校了,让你留下陪我。我看算了,你赶紧回学校,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看着烦。” “知道了!”嬴渠梁高兴地站起来,“我去学校了。” “赶紧去吧。”嬴师隰摇头嘆了一口气。 ========= 卫鞅知道魏昂会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只是没想到魏昂的电话打来得这么早。 卫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魏昂的名字,笑了笑,接通电话就听见魏昂在那边吼道:“卫鞅!你居然是这种人!” “你的酒量比我预计的好很多嘛,现在就醒了。”卫鞅说。 “你是不是希望我今晚才醒!”魏昂愤愤不平。 “随便,你现在醒了对我也没什么损害。” “你是不是故意的?”魏昂问。 “当然。”卫鞅回答得坦然。 “我昨晚没能回去,耽误了今天早上的例会,我们公司下个月刊登的内容已经确定好了,不能刊登我手里的重要内容了!”魏昂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嚷嚷,“卫鞅,你别忘了我们是同学!是朋友!” “别说了。”卫鞅严肃起来,“你和你哥跟我和渠梁站在不同的利益出发点,我理解你的立场。我让你赶不回去开会,是避免大动干戈的小伎俩,希望你也能理解。 魏昂闭上了嘴,他这才隐约想起昨晚喝得大醉时卫鞅似乎说过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在埋怨卫鞅时,还侥倖的以为卫鞅什么都不知道…… 卫鞅没有理会电话那边的沉默,继续说道:“还有,你哥几年前趁着嬴家内部权力纷争,占了嬴家在河西的土地。”他顿了顿,继续说:“那片地,我会拿回来的。” “卫鞅,你不只是在保护你自己,你是在保护嬴渠梁。”魏昂说。 “对,我是在保护渠梁,他现在还没有力量还击你。”卫鞅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魏昂所在的出版公司发行的是月刊,如果魏昂不能按时回去将关于他和嬴渠梁的新闻敲定在下个月的刊物里,就只能刊登在下下月的刊物里了,那时候嬴渠梁已经顺利接任了嬴氏集团的总裁,虽然还是会受到□□的影响,但那时候嬴渠梁已经可以动用嬴氏的势力来化解危机。 第29页 但卫鞅轻松不起来,这一次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但这件事还没有真正平息…… ☆、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月,本学期最后一天的课结束了,卫鞅将办公室彻底的收拾了一番,关上门准备回家。下次再来办公室就是明年了——现在距离春节只有二十多天了。 卫鞅考虑着趁假期有空闲将家里重新装修一番。 上一次失火后,景监曾建议卫鞅去他家住,重新装修后再搬回家。 但卫鞅婉言拒绝了,他带着金毛犬在酒店住了一周。 这一周里,他时不时回家看看。家里家具损失不算严重,只是所有东西都有一股浓重的烟火味儿。他找来废品站的人,能够回收的全部回收,不能回收的只好当做垃圾扔了。 他请来家政大致收拾出卧室、厨房和卫生间,买了新的床、被子、枕头,还买了新的整套厨具,便搬回家住了。 但乱糟糟的家里住着总不是长久之计。 卫鞅收拾好办公室,抬起头看见嬴渠梁抱着书站在办公室门前等他。 “考试有把握吗?”卫鞅问嬴渠梁。 “没问题。”嬴渠梁笑着说。 “今天还复习?”卫鞅知道嬴渠梁已经复习一周了。这一周里,学校的自习室和图书馆挤满了学生。但嬴渠梁完全没有提前去占座的烦恼——他独自在卫鞅的办公室复习,还能藉口看书看累了得到卫鞅鼓励的拥抱。 “不看了,我明天开始第二轮复习。”嬴渠梁说。 “我正准备去家装公司看看,你去吗?”卫鞅说。 “我陪你去。” “好。” 两人离开办公室,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这会儿校园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学生们都挤在暖和的自习室,或者寝室。而教师们早回到各自家中了。 嬴渠梁回头看了看,紫藤覆盖的长廊中只有他和卫鞅。于是,靠近卫鞅,轻轻地勾住了卫鞅的指尖。 卫鞅也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没人,便主动握住了嬴渠梁的手,掌心贴着掌心。 嬴渠梁注意到卫鞅轻轻地笑了笑,问道:“笑什么?” “我在笑啊,我这个人可以说是非常严格的,说一不二。”卫鞅说。 “嗯。”嬴渠梁点头。他对卫鞅这一性格特点感受颇深。 “但是,无论我规定得多么板上钉钉,你永远是唯一的例外。” “你指的是,我们约法三章,不能在学校里越界,但……”嬴渠梁说着,用食指轻轻摩挲卫鞅的指腹。 卫鞅点头,与嬴渠梁十指相扣。 ==========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卫鞅想松开牵在一起的手,但嬴渠梁不肯。 “我们从地下车库出去,反正要开车。”嬴渠梁说。 卫鞅默认了,用衣袖把两人的手掩盖起来。心道:幸好是冬天。 走到车前,卫鞅说:“现在总可以松开了吧?” 嬴渠梁严肃地思考了一下他和卫鞅手牵着手怎么才能顺利的上车——其实很简单,要么一起从驾驶位置进去,要么一起从副驾驶位置,只需要注意别碰到手剎和档位杆就行了。 嬴渠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卫鞅白了他一眼,“孩子气。” 嬴渠梁一听,松开了卫鞅的手,片刻不停地走到了副驾驶车门前。他现在最不喜欢卫鞅把他当孩子,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确定,但卫鞅答应的是等到他十八岁之后,他每天醒来盼望的事情就是赶快到十八岁的生日。 卫鞅上车坐好,好笑地看了嬴渠梁一眼,发动车子朝着家装公司去了。 ======== 家装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接待了卫鞅和嬴渠梁。 设计师是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斯文男士,他安排助理给卫鞅和嬴渠梁端咖啡。 卫鞅坐在沙发上,将他家的户型图交给设计师,“我只准备简单的重新刷一遍墙壁,换掉烧坏的门窗。” 设计师推了推眼睛,拿起户型图一边看一边凝神思考。 半晌后,设计师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在户型图上画出两个圈。他说:“这户型设计得很好,只可惜主卫生间和次卫生间的门的位置不太合理,如果改到这里……和这里,就完美了。” 卫鞅点头道:“如果工程量不大可以改。” “不大,几天就能完成。”设计师说。 “还有,这里,餐厅和客厅之间我建议你做一个隔断。”设计师在户型图餐厅和客厅之间划出一条线,“而且,这套房的层高有足足三米,如果在进餐厅的地方加上两、三级台阶会更有空间感。” 嬴渠梁坐在卫鞅旁边,听着设计师对房子改动的建议,缓缓地转头看向卫鞅。 卫鞅看懂了嬴渠梁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笑。 最终,卫鞅接受了设计师的建议,将房间改建得更加合理。 因为工程量小,设计师预计十天就能完成改建。卫鞅很满意,给了定金后带着嬴渠梁准备回家。 两人走出家装公司,嬴渠梁对卫鞅说:“上次去你家我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但因为格局并不是完全一样,就没有想太多。现在看到平面图,再经过设计师的更改,我发现你现在住的房子和以前我们一起住过的那套很相似。” “对,相似,只是布局和面积跟原来的房子不一样。”卫鞅说。 “有这么巧合的事?”嬴渠梁惊讶。 “哪有这么多巧合,同一个开发商建的房子,我故意买的。”卫鞅说。 嬴渠梁释然,难怪一进去就有家的感觉。他很想问卫鞅是因为他吗。但没有问,他知道卫鞅不是这么感性的人,真正的答案极有可能只是卫鞅习惯了同样的格局不想随意改变。 ============ 离开家装公司,卫鞅开车带着嬴渠梁去了一家宠物诊所。 卫鞅在不久前将金毛犬卫二丫送到了这家宠物诊所寄养。 ——因为金毛犬已经十二岁了,相当于人类的老年人,不适合在火灾后没收拾好的家里生活。并且,最让卫鞅头疼的是金毛犬虽然年纪大,但活泼不输当年,时不时跑到烧焦的家具上蹭,再往他的床上躺。他数不清自己因为床单上有狗脚印睡多少次沙发了。 卫鞅和嬴渠梁刚到宠物诊所,金毛犬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就像知道他们今天要来似的。 两人陪金毛玩了一会儿,然后在宠物医生借的浴室里帮金毛洗了个澡。 卫鞅一边往金毛身上揉沐浴泡沫,一边笑。 嬴渠梁在旁边用喷头喷温热的水在金毛身上,他也一直微笑着。 两人都想起了嬴渠梁才捡到金毛时的事,他们的相识在遇见金毛之前,但建立起真正的羁绊,是遇见金毛的那一天。 ☆、25章 第二十五章 房子的改建和装修花的时间超出了设计师的预计,半个月才完成,等到卫鞅搬家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第30页 学校放假了,卫鞅乐得有时间专心地布置自己的房子。 更开心的是嬴渠梁,他当然也放假了,便晚上回家,白天一直赖在卫鞅身边,嘴里说着卫鞅一个人收拾东西太累了,而实际上却是为了每分每秒都和卫鞅黏在一起。 他爱了卫鞅很多年,但现在才是真正的热恋期。 住了半个月酒店的卫鞅对装修一新的家很满意——现在的家和过去的家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过去他住在楼上,而现在是一楼,推开玻璃门就能到自己的小花园里散步。 花园里的植物是嬴渠梁找人来种的,种类不多,但高高低低的,格外有层次。 为了和装修一新的家配套,卫鞅准备换全套崭新的家具。 他和嬴渠梁一说,嬴渠梁也这么认为。于是两人开车到了家具城。 家具城里有一对即将结婚的年轻情侣在选家具,女孩子喜欢欧式田园风,男孩子却喜欢厚重的中式风格。 两人低声争执,虽然来往的话语针锋相对,但语气里透出的仍是甜蜜。 嬴渠梁看了低着头笑,伸手握住卫鞅的手,心想:无论哪种感情,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选家具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卫鞅任由嬴渠梁牵着手,走过一个又一个家具展区。 “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卫鞅摇摇头,对嬴渠梁说道。 “想买和上次家里一样的?”嬴渠梁说。他指的是他们曾一起住过八年的家。 “不了,这次尽管选你喜欢的。” “你喜欢的风格我就很喜欢。”嬴渠梁笑眯眯地看着卫鞅。 卫鞅白了嬴渠梁一眼,“行,我继续按照自己喜欢的买。” 最终,卫鞅买的家具全是现代简约风格,以实用为主。但嬴渠梁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想了想,说:“这些不就是你以前那些家具的进阶版吗?” “是啊,”卫鞅说,“我选的同一个品牌。” ============= 卫鞅没有专程挑选搬家的日子,家里布置妥当后就准备回家住了。 ——而且,他不觉得从临时居住的酒店回家能算搬家。 清晨,嬴渠梁去酒店接卫鞅,卫鞅早将行李收拾在了行李箱里。他没想到嬴渠梁会来接他,但也不意外。 反倒是嬴渠梁有些意外——他在酒店的桌上看见了不少书。 他说:“不搬回去?” “全都是看过的,我在酒店没事又看了一遍,不搬了吧,很沉。”卫鞅说。 “不能就留在这里吧?” “我已经拍好照片了,回家后挂在网上,谁需要就送谁。” “还是搬回去吧。”嬴渠梁说。他发现这些书里有一本是曼昆的《经济学原理(下)》,他知道这书有上下册两本,是经济学的入门书。在他还小的时候卫鞅就看过,他出于好奇拿来翻过……既然下册在这里,那么上册就在家里,还是放在一起的好。 卫鞅本来只是觉得他一个人要拿行李箱,还要搬书,太沉了,才决定放弃书,既然嬴渠梁来帮他,能把书带回去当然更好。 半小时后两人到家,卫鞅推开家门,看着装修一新,但处处透着回忆的家,忍不住感慨道:“还是这样的家更好啊。” 嬴渠梁把书搬到书房,一本一本的放进书柜里。他一边放一边找位置,他是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放的书,这样更方便卫鞅要看书的时候直接拿。 卫鞅站在书房门前看着,越看心里越有一个冲动,他走到嬴渠梁背后,目光随着嬴渠梁放书的手移动,说道:“你搬回来住吧。” “可以吗?”嬴渠梁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卫鞅,脸上有喜悦,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你搬回来,我们再把金毛接回来,就和以前一样了。”卫鞅说。 “不一样。”嬴渠梁说。 “嗯?”卫鞅不解。 “已经不一样了。”嬴渠梁说。 卫鞅瞬间反应过来嬴渠梁的意思,笑了笑,“是啊,比以前更好了。” 他笑的时候,嘴角的虎牙露了出来,嬴渠梁看得有些痴了,说:“鞅,我想吻你。” “你自己定的时限是十八岁生日之后。”卫鞅看着嬴渠梁。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有些事情现在仍然太早。 “只是一个吻。”嬴渠梁看着卫鞅,干净的眼中没有一丝欲望,仿佛只是要求一个百分百确定的回答。 卫鞅沉默着。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抿紧的嘴唇放松下来,说道:“好吧。” 话音落下,嬴渠梁靠近了他,将他慎重地抱在怀里,双唇贴上——有着少年特有的莽撞和青涩。 卫鞅几乎下意识的要打开唇齿去迎接,去回应。但他的意识制止住本能的冲动,只是用唇瓣浅尝辄止的与嬴渠梁厮磨。 ☆、26章 第二十六章 搬家的第二天,卫鞅崭新的家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几个和卫鞅相熟的同事。 卫鞅准备晚饭的时候,大门被敲响了。 他头也没回地喊了一声:“没带钥匙吗?花园里的门没关,从那儿进来。” 半晌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卫鞅洗干净手,去开门。 他打开门,这才发现来的人不是嬴渠梁,而是他的同事。 同事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贺礼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同事看见开门后一下子怔住的卫鞅,说道:“怎么?不欢迎我们来道贺吗?”她说着把手中的礼物递到了卫鞅面前。 卫鞅急忙接过,“欢迎欢迎,当然欢迎,赶紧进来。” 于是,同事们鱼贯而入。 几人参观了卫鞅家,男同事评价极高:“简单实用,我喜欢!” 女同事皱着眉想了半天,说道:“好是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另一个女同事接话道:“少了女性元素!” “对对,卫教授家一点女性元素都没有!” 卫鞅听了没解释,只是笑。他可不能告诉同事们他家不会有女性元素,因为他心里那个人不是女性。 这时,卫鞅家的门又响了,卫鞅急忙去开门。果然如他的预料,门外站着的是嬴渠梁。 卫鞅轻声对嬴渠梁说:“我几个同事来了。” 嬴渠梁会意地点点头,跟着卫鞅进屋。对老师们打了个招唿就去了书房。 幸运的是卫鞅的同事中没有一个是嬴渠梁的老师,但他们仍然对这位学习和体育都极其拔尖的学生不陌生。 “来找我补课。”卫鞅指指嬴渠梁,对同事们解释道。 “难怪那么优秀,放假都不耽误学习。”一位同事说道。 “是啊,这样的大学生不多了。”另一位同事说。 “多,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又有一位开口说了起来。 第31页 卫鞅趁着几人聊天的功夫,打电话到附近的酒楼订了一桌子菜。 然后招唿着众人和嬴渠梁去了酒楼。 酒楼里,女同事们吃饭聊天,男同事喝酒猜拳,玩的不亦乐乎。但卫鞅除外,他不喜欢热闹只是小部分的原因,主要因为他发现嬴渠梁情绪不高。 两小时后,卫鞅送走喝得半醉的同事,嬴渠梁站在路口等他。 卫鞅走到嬴渠梁面前,嬴渠梁对他淡淡地笑着,“走吧,回家。” “是不是有什么事?”卫鞅走在嬴渠梁身边。 “快过年了,但我连家都不能回。”嬴渠梁说。 以前嬴渠梁和卫鞅一起住,不是每年都回他自己的家,好几年都留在卫鞅身边,和卫鞅一起过年。但那时候他知道他坐上飞机就能回到叫做“家”的地方,但现在,虽然步行都能到家,却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卫鞅明白嬴渠梁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过年时我们去医院陪你爸爸。” “好,”嬴渠梁点点头,“我哥、妹妹,还有妈妈都会去的。” 这么一想,嬴渠梁心里好受多了。并且,现在他身边有了卫鞅。 ========== 渐渐地临近春节,街上大大小小的商店都有了节日的气氛,甚至连街灯都换成了红灯笼的形状。 不用去学校的卫鞅依然很忙,几乎每天都有人找他谘询案件。 而嬴渠梁除了每天去医院看望父亲,多数时间都和卫鞅在一起。 转眼竟然到了大年三十。 清晨,卫鞅穿着睡衣、拖鞋,在洗漱间刷牙,已经洗漱好的嬴渠梁从身后搂着他,把头埋在他脖子上问他早餐想吃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只偏了偏头,让嬴渠梁枕得更舒服。 “要不,出去吃?”卫鞅说,“顺便买点年货,我们该买年货了。” “你现在才想起来该买年货?”嬴渠梁笑着,温热的唿吸喷在卫鞅脖子上,卫鞅痒得想推开,但腰间嬴渠梁的手将他抱得紧紧的。 “听你这话,已经买好了?”卫鞅说。 “没有,只买了些吃的放在冰箱里。春联、灯笼、烟花爆竹之类的没买,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春联和灯笼确实不喜欢,烟花嘛……”卫鞅说,“好像你从小到大,和我一起过年从来没有玩过。” “是啊。” “今天去买吧。” =============== 街上一片节日的喜庆,嬴渠梁陪着卫鞅一边走一边吃,晃悠到晚上也没去逛卖烟花的街。 “我想吃羊肉。”卫鞅说。 嬴渠梁瞥了瞥卫鞅的肚子,虽然知道卫鞅能吃,但今天也太能吃了吧。 他说:“美食街有一家的烤羊肉串很好吃。” “不是,不是想吃羊肉串。”卫鞅说。 “想吃羊肉汤锅?” “这个不错。” “走吧,带你去一家味道很好的店。”嬴渠梁说着,走到了卫鞅前面。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嬴渠梁说的店门前,但卫鞅远远的就皱起了眉头——店门口坐满了人,一看就是等着吃饭的。 嬴渠梁走过去,问了店员,得知他们如果愿意等,现在还可以排号,但吃上饭至少是三小时后了。 这时,卫鞅也走了过来,听了店员的话,对嬴渠梁说:“换其他吃的吧。” 嬴渠梁点头同意,这条街是美食街,虽然没有什么高档酒楼,但地道的美食多得是。 但是…… 他们走到美食街的最后一家店也没能顺利吃上饭,因为每家店的情况都和羊肉汤锅店一模一样。 “今天大年三十,出来吃饭的人这么多啊。”卫鞅说。 “可能正因为是大年三十人才多。” “我以为在大酒楼定年夜饭的人会很多,而小吃街不会多。” “回家我做给你吃?”嬴渠梁说,“虽然可能我的手艺赶不上大厨。” 卫鞅眼睛亮了亮,笑着,“走,回家。” 嬴渠梁还是八岁小男孩时厨艺就让卫鞅惊嘆,而现在,十年过去,嬴渠梁说赶不上大厨,那都是谦虚的。 于是,他们沿着挂满红灯笼的古街往回走,路灯昏黄的光透过叶片未落完的树枝洒在身上。 “冷吗?”卫鞅问。 “有一点。”嬴渠梁说着缩了缩脖子。 卫鞅的脚步慢了下来,嬴渠梁也跟着慢下来。卫鞅动手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走到嬴渠梁面前,帮嬴渠梁围上。 同时,嬴渠梁帮卫鞅竖起羽绒服的衣领。 远处忽然传来“嘭”一声响,嬴渠梁侧头,从卫鞅的肩头看出去,看见一朵烟花盛开在天空。 “我们忘记出来的初衷了。”嬴渠梁笑着说。 他说话的时候,头顶上又有一朵小小的烟花盛开。来不及多看,一段未完全燃烧的烟花筒落在卫鞅身边。 “小心!”嬴渠梁将卫鞅往身边拉的同时伸手遮在卫鞅头顶。 卫鞅身体一歪,靠在了嬴渠梁身上。他抬起头看着嬴渠梁,“渠梁,我没事——” 话音未落,嬴渠梁已经拽着他转进街边的阴影中。 嬴渠梁将卫鞅抵在墙角,“鞅,你如果不愿意我就停下来,如果……” 卫鞅紧张地看了一眼明亮的街道,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一脸拿嬴渠梁没办法的表情,亲了亲嬴渠梁的嘴角,“快点!”。 得到应允的嬴渠梁,霸道的掌握了主动权,搂紧卫鞅,不知饕足的索取、缠绕。 一吻结束,嬴渠梁放开气喘吁吁的卫鞅,“鞅,还有九天我就十八岁了。” ☆、27章(上) 第二十七章(上) 大年初一。 嬴渠梁如常的起床很早,他走到卫鞅卧室门口,伸手敲门,手刚叩上去,门已经开了。 他看见卫鞅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正在看资料。 “新年快乐。”嬴渠梁说着,走了进去。 卫鞅抬起头,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也不休息?”嬴渠梁走过去看卫鞅在看什么,但卫鞅顺手收了起来。 “今天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吗?”卫鞅说。他起身将窗户开了一个小fèng隙,让清冽的空气进来,忽然而至的寒冷让屋里的两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今天是大年初一。”嬴渠梁说。 卫鞅想了想,说道:“为了活得不像个工作狂,我决定休息几天。”他这话既像对嬴渠梁说的,又像自然自语。 嬴渠梁听了,心想:什么叫不像个工作狂,你本来就是工作狂。 卫鞅想起他小时候,新年第一天他的老师会带他去逛庙会,但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也许现在的孩子喜欢的不一样了。于是,他说:“渠梁,你在你自己家里,过年时一般怎么玩儿的?” 第32页 说到这件事,嬴渠梁忍不住苦笑,“你知道的,我爸忙工作,过年和平时一样的……所以,我家也不过年。” 卫鞅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我们去医院陪你爸爸。” ========= 两人吃过早饭,去了医院。 毕竟是新年,医院里也有了新年的气氛——喜庆的装饰物,护士微笑的祝福。 卫鞅和嬴渠梁一起走到嬴师隰的病房门前,他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出的欢笑声,于是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嬴渠梁觉察出卫鞅的迟疑,回头说:“没事,是我的家人。” “嗯,我知道。”卫鞅说。 正因为是渠梁的家人,我才会不安…… 卫鞅想着。 这时,一位颇为雍容的女性从嬴师隰的病房走了出来。 她看见来人,说道:“渠梁,你来了?旁边这位,就是卫鞅吧……” “妈。”嬴渠梁喊道。 卫鞅歷来平淡冷静,但忽然见到嬴渠梁的母亲,竟然让他紧张起来,差点跟着嬴渠梁叫了一声“妈”,话都到了嘴边才急忙改口:“阿姨。” “进去坐坐。”嬴渠梁的母亲将卫鞅让进嬴师隰的病房,“本来应该在家里见你的,但现在这个情况……” 卫鞅明白嬴渠梁母亲指的是嬴家现在糟糕的处境,他说:“阿姨,没事,在哪里见面都一样。” 卫鞅进了病房,看见除了嬴师隰和嬴虔,还有一个十二三岁,长得灵气又漂亮的小姑娘——应该是嬴渠梁的小妹荧玉。 那姑娘脆生生地对嬴渠梁喊了一声:“二哥。”鬼机灵地看了卫鞅一眼,靠近嬴渠梁,用不算大,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二哥,这就是让你魂不守舍的卫鞅?” “咳!”嬴虔过去把小妹拎走,“小孩子,别管这些。” “大哥!我要帮二哥把关!”荧玉叫着。 把关? 卫鞅的脸红了红,把话题转移开,对屋里的人说道:“我们买了水果,大家吃水果。” “我看看是什么水果。”荧玉说完,已经扑到了卫鞅面前,看了一眼,有些失望,“果篮啊。” “你别小看这个果篮!”嬴渠梁宠溺地拍拍荧玉的脑袋,把果篮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拿出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几下,“这和医院外面那些水果店放了至少十天的果篮不一样,是卫鞅去鲜果店一个一个的挑选了让店主当场包装的。” “真的啊,我尝尝。”荧玉说着,抢过一个苹果张嘴要咬。 “等等,”卫鞅阻止了荧玉,“虽然店主说这是无农药残留、无污染的苹果,但我觉得还是削削皮比较好。”他说着,从果篮里找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递给荧玉。 “哇,卫鞅哥哥好细心啊。”荧玉说着,对她二哥眨了眨眼。 卫鞅急忙说:“水果刀是渠梁放在里面的。” “哎呀,二哥夸卫鞅哥哥,卫鞅哥哥夸二哥,我怎么嗅到了秀恩爱的味道。”荧玉说。 “小孩子……”嬴虔说着已经到了荧玉面前。 荧玉往嬴渠梁背后一躲,叫道:“二哥,救我!” 她嘴里喊着救命,却从嬴渠梁背后探出头对嬴虔做鬼脸。 “大哥,这就是你管得多了。”嬴渠梁护住荧玉,对嬴虔说:“确实小孩子不该多管闲事,但大哥你别总拿荧玉当小孩,现在的小孩懂得特别多……” “这话我贊同。”卫鞅说。他想起了嬴渠梁,嬴渠梁就是十五六岁开始懂得特别多,而那时候的他,一味地将嬴渠梁当做孩子。 嬴虔听了这话,一拍大腿,“嗨,你们合伙气我是不是,渠梁,我帮你,你还……” 这时,看着几个孩子胡闹,心情十分愉快的嬴师隰敲了敲桌子,等孩子们安静下来,说道:“别闹了,你们差不多都该走了。” “爸,大过年的你也不让我们多待一会儿!”荧玉假装生气地说。 嬴师隰说:“你们母亲留下陪我就行了,你们赶紧该干嘛去干嘛。” 医院虽然不限制病人家属来探望,但出于对患者身体状况的考虑,通常建议每次一至两人来探病,并且时间不能太长。因为今天是新年才让嬴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玩闹了一阵,如果是平时,嬴虔和荧玉在嬴师隰病房里,卫鞅和嬴渠梁来了也会被要求等到嬴虔和荧玉离开了再进病房。 卫鞅知道医院的规定,便对大家解释了一下。 荧玉趴在嬴师隰病床边,仰着小脸望着嬴师隰,“爸,我不走,我和妈妈一起留下陪你。” “我的小女儿什么时候变成黏人的小猫了?”嬴师隰摸着荧玉的脑袋。 “哼!我跟大哥回去就是了,我不是温柔的小猫,是小老虎。”荧玉说。 “好好,小老虎好啊,长大了就是母……”嬴虔点着头,一脸的笑意。 “大哥!”没等嬴虔说完,荧玉已经冲到嬴虔面前,拳脚相向。而嬴虔,早做好了招架的准备。 这一家人啊。卫鞅庆幸他没喝水,否则要笑到喷出来。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嬴渠梁精通十八般武艺了——恐怕是和家人实战练出来的。 嬴师隰没管玩闹的大儿子和小女儿,拍了拍嬴渠梁的肩膀,看了他和卫鞅一人一眼,说道:“公司的事不要想太多,你们好好过年。” “好。”嬴渠梁和卫鞅异口同声地答应。 嬴师隰对他们挥挥手,“行了,你们走吧。” 嬴渠梁和卫鞅一起离开病房,还没走到电梯,嬴渠梁的母亲追了上来。 她对落在嬴渠梁后面的卫鞅说:“鞅啊,渠梁和公司都要辛苦你了。” 顿了顿,又说:“一家人,本来不用说这些的,但我还是想对你说,谢谢你这些年为渠梁做的一切。” 卫鞅想说都是他应该做的,但话到嘴边,改口道:“我也很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 ☆、27章(下) 第二十七章(下) 嬴渠梁和卫鞅离开医院,开车回家。 卫鞅车开得很慢,路过去庙会的路口,他问嬴渠梁:“去庙会吗?” “现在才去,没停车位了吧。”嬴渠梁看见堵车的长龙以龟速挪动着。 “如果要去,我们就走着去。”卫鞅说。 嬴渠梁知道卫鞅喜静,而庙会一定人山人海,卫鞅问他想不想去庙会,完全是从他的角度考虑的。于是,他说:“我更想回家好好睡一天。” “好,回去睡一天。”卫鞅说。 ========= 卫鞅有一个技能——说吃就吃,说睡就睡。 他和嬴渠梁回到家,他对嬴渠梁说了一句“午安”就径直回了卧室。 第33页 嬴渠梁一句“真的要睡啊”没能问出口,卫鞅已经换好睡衣躺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嬴渠梁轻手轻脚地走进卫鞅的卧室,帮卫鞅盖上被子,“鞅,我想和你一起睡。” “嗯。”卫鞅闷闷地应了一声,意识已经模煳了。 嬴渠梁回他自己的卧室,抱着睡衣去浴室简单的沖了个澡,这才爬上卫鞅的床。 卫鞅和他的卧室都在朝阳的方向,但他的房间只是普通的方形窗户,而卫鞅的是大落地窗。此时,太阳暖暖地照在卫鞅和他身上,他躺在卫鞅身边,看着卫鞅平静又缓慢地一唿一吸,渐渐也有了睡意。 卫鞅睡得舒服,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时,太阳的位置已经偏西了。他看见嬴渠梁在身边睡得很沉,手臂却紧紧地将他护在怀里。 他仰起头,亲了亲嬴渠梁的下巴。 渠梁已经从那个需要我抱着的孩子,变成了抱着我的人了…… 卫鞅想着,伸手搭在嬴渠梁腰上,闭上眼睛,继续安心的睡觉。 ========== 卫鞅是在一阵浓郁的香气里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时,嬴渠梁已经没有在身边了——如果还在身边,他却闻到了从厨房传出的香味,这才是怪事呢。 卫鞅掀开被子,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神清气慡地去了厨房。 他抽了抽鼻子,问嬴渠梁:“在煮什么?” “起来了?”嬴渠梁说着,用汤勺从锅里舀起几颗煮花生送到卫鞅面前。 卫鞅挑了一颗,剥开,吹了吹才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喃喃道:“软软的,好吃。” 嬴渠梁最喜欢看卫鞅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白净的包子脸上满足的笑容。他觉得只要有卫鞅这个笑容,哪怕他自己只是吃没有调料包的泡面也特别香。 “你起床后就在忙这个?”卫鞅说着,又挑了几颗花生剥着吃。 嬴渠梁看卫鞅吃得香,于是也挑出一颗尝尝,评价道:“还行。” 他下午睡得不是特别久,醒来后只是看卫鞅的睡颜就看了一个小时,最终让他不得不下床的是肚子饿——他和卫鞅从医院回来就睡觉,连午饭都没有吃。一想到卫鞅的肚子,他就在床上待不住了。 不能饿着卫鞅。 卫鞅之所以吃得多,因为脑力劳动对能量消耗特别大。而说睡就睡,当然也是因为长期积累的疲惫。 于是,嬴渠梁轻手轻脚地起床了,去超市买了不少新鲜食材。回来时遇上卖鲜花生的老伯,就买了些。 他将鲜花生浸泡在水中,一颗一颗地清洗干净,然后在每颗花生上捏出一个小口子——方便入味。 桂皮、香叶、茴香、花椒、生姜包在小纱布口袋里,和花生一起大火煮沸,然后转小火煮半小时。 嬴渠梁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已经煮半小时了。他关上火,将锅放到一旁。 ——此时的花生虽然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有入味,还需要静置二小时,让香料的味道彻底进入花生米中。 卫鞅看煮花生还不能吃,有些惆怅,准备去冰箱里找些吃的。 嬴渠梁急忙叫住卫鞅,“先吃糯米丸子垫垫肚子。” 嬴渠梁掀开砂锅盖子,顿时一股香甜的气味充盈厨房。他拿了一只白瓷小碗,盛了半碗,舀了半勺甜酒酿淋在糯米丸子上,这才放到卫鞅手中。 “放点糖。”卫鞅说。 “早放了,”嬴渠梁说,“关火后我放了冰糖在里面,冰糖不上火。” 糯米丸子不是嬴渠梁亲手用糯米粉做的,而是图方便在超市买的速冻食品,但他在煮的时候加了两颗红枣,几朵银耳,一小把枸杞,口感比不上现做的,但外形绝对好看。 卫鞅舀起满满一勺,送到嘴里,眼中全是满足,包子脸更加的包子了。 “你尝尝。”卫鞅说着,舀了一勺送到嬴渠梁嘴边。 嬴渠梁张嘴吃了,说:“昨天吃了羊肉汤锅剩下的东西挺多,我看冰箱里有火锅底料,我们下午吃火锅。” 火锅底料是卫鞅的朋友到火锅最有名的省份出差时带回来的。虽然卫鞅和嬴渠梁一致认为火锅要现炒的才香,但既然有现成的底料,偶尔在家吃吃火锅也不错。 “我打电话叫景监、子岸、车英还有你哥过来一起吃。”卫鞅说。 “好。” 五分钟后,卫鞅告诉嬴渠梁,所有朋友都各有各的事,最终这火锅只能他俩吃了。 卫鞅打电话的时候,嬴渠梁已经在切菜了。 ——百叶切条,每两条放在一起拧成一个漂亮的百叶结。 土豆、莲藕和红薯斜刀切片。嬴渠梁刀功极好,每一片的厚度都是0.4厘米,因为0.3厘米软得快,0.5厘米熟得慢。 豆腐切得更是好看,全是标准的3cm×3cm小方块。 卫鞅看着极度舒服,对嬴渠梁说:“我想到一个词。” “什么?”嬴渠梁没有抬头,注意力仍在菜刀和砧板上。 “赏心悦目。”卫鞅说。 嬴渠梁笑了,切得更加认真。他喜欢卫鞅夸他,从小就喜欢。 他每切好一种食材,卫鞅就动手摆在盘子里。 等到所有食材准备好,桌上已经摆了无数盘子。嬴渠梁看了看,确实如卫鞅所说——赏心悦目。 不过,这其中也有卫鞅的一份功劳——卫鞅按照每一种菜的形状摆出了各具特色的摆盘。 方方正正列队的豆腐块;提前泡好的海带结和宽粉盛在玻璃碗中;土豆片绕了盘子一圈。嬴渠梁看了,觉得好看是好看,但缺少点鲜艷的颜色,于是在土豆片中间缀上几颗红豆,又在红豆旁边放了一棵小小的西蓝花。 桌上除了蔬菜,还有不少肉类。 ——毛肚、鸭肠、牛肉、腰花,和晶莹剔透的去骨鸭掌。 这些都是嬴渠梁去超市回来时,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高价买的。 准备就绪。 开始炒底料。 嬴渠梁从碗里舀了一勺猪油在已经加热的锅里。然后将火锅底料和姜片、蒜瓣、花椒粒、干辣椒段一起放进锅里,轻轻地翻炒。热锅冷油,底料不会焦。 随着温度的升高,火锅底料在锅里渐渐融化,红油煎出蒜瓣等调料的香气。 卫鞅吸了一口气,“真香!” 锅里的底料炒到香味全部出来后,嬴渠梁倒入了一锅辱白色的汤。 汤是嬴渠梁提前煲在高压锅里的猪骨头汤。猪骨放入清水,加两片姜、一段葱,和一点点胡椒就行了。不用放盐,火锅底料里多的是盐,嬴渠梁只嫌盐多了不健康,根本不担心味儿太淡。 嬴渠梁忙完汤底,开始忙起了香油蘸碟。小半碗芝麻香油打底,撒上花生碎,香菜,半勺盐,再一拍耗油瓶底,一团拇指大小的耗油滚到香油中。蘸碟就完成了。味精、鸡精完全是多余的。 卫鞅喜欢吃辣,于是嬴渠梁又放了些小米辣碎在他的碟子里。而他自己的,只加了新鲜的青椒碎。 第34页 嬴渠梁看着一切就位,说道:“好了,让汤熬一会儿。” 嬴渠梁这么说着,但卫鞅看他不像要休息了的样子。 然后,他就看见嬴渠梁在旁边的锅里倒了半锅植物油。 卫鞅看了一阵,看明白嬴渠梁这是要炸苏肉。 猪里嵴肉,切片,放在玻璃碗里,加姜片、葱段、花椒粉和蜂蜜,码制一小时。放入鸡蛋和水调出的面煳里滚一圈,入热油,炸致变色捞起来,烫火锅或者干吃都是一道美味。 十分钟后,嬴渠梁捞起炸好的苏肉,盛在盘子里。还带着油温的苏肉在盘子里仍然呲呲地响。 嬴渠梁问卫鞅:“现在吃?还是烫火锅?” 卫鞅早就醉在四溢的香气里,说道:“现在。” 嬴渠梁拿了几个调味料小瓶子,手腕一扬,粉末均匀地洒在苏肉上。先飘到卫鞅鼻子里的是孜然,然后是辣椒,最后才是花椒。 嬴渠梁将装了苏肉的盘子递给卫鞅,卫鞅却不接,而是直接环住嬴渠梁的腰。 嬴渠梁不明所以,还以为卫鞅这是给他“辛苦了”的拥抱。结果,卫鞅只是解开他身上的围裙,系在了他自己身上。 卫鞅另起一口锅,抓一把白芝麻扔在锅里,小火慢慢地煎着芝麻,只一会儿,白芝麻在锅里噼里啪啦地跳起了舞。 卫鞅关火,提锅,手一抖,熟芝麻落在了苏肉上。 一道孜然苏肉这才算是完成了。 两人一起去餐桌边坐下。卫鞅夹起苏肉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去竟然尝出了三层味道。第一层是浓郁的香料味道,第二层是香脆的苏皮,第三层是软糯的猪肉。 卫鞅满足得眯起双眼,“好吃。” 嬴渠梁没有动筷子,笑着看卫鞅吃,等卫鞅吃了一阵,他伸手轻轻地帮卫鞅擦去嘴角沾上的孜然末。 厨房里,小火炖着的火锅汤底,懒洋洋的,隔一会儿冒一个泡。不过这样才刚刚好。 餐厅里的两人不急,他们还有的是时间用来吃火锅。 ☆、28章 第二十八章 大年初二。 嬴渠梁和卫鞅又去了定制西装的店。 老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虽然嬴渠梁还没有正式继承产业,并且继承嬴氏集团的人有可能是嬴虔。但嬴家小少爷也是未来的金主,老闆不敢怠慢。 嬴渠梁和卫鞅都不是特别讲究穿着的人,嬴渠梁平常更喜欢穿黑色,而卫鞅喜欢白色,不过,这次他们都选了庄重的黑色。 老闆殷勤地要帮卫鞅量尺寸,嬴渠梁从老闆手中接过软尺,说道:“我来吧。” “好,好,请到这边来量。”老闆说着,引着卫鞅和嬴渠梁去了一间休息室。 卫鞅跟在嬴渠梁身后进了休息室。 老闆在门口客气地微笑着说:“有什么需要就叫我。”随后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卫鞅的脸红了红,皱眉对嬴渠梁说:“老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他误会了什么?”嬴渠梁说着,蹲下,将软尺自下而上拉直,贴着卫鞅裤子的侧面。他看着软尺上的刻度,报出一个数字。然后站起来,转到卫鞅身后。 “不用上次的尺寸?”卫鞅问。他知道定制店铺一般会保留客户的资料,上次嬴渠梁帮他在这里定做衣服不过是几个月前,他的尺寸资料自然是保留着的。 嬴渠梁站在卫鞅身后,将软尺绕过卫鞅的腰,笑着搂住卫鞅,坏心地捏了捏卫鞅肚子上的软肉,“最近你吃胖了。” 卫鞅“啪”一下拍在嬴渠梁手上,心道:不能怪我,怪你做饭太好吃了! “好痛……”嬴渠梁说着,把环在卫鞅腰间的手收紧,让卫鞅陷在他怀中,亲了亲卫鞅的颈侧。 卫鞅唿吸徒然变沉,他稳了稳心神,伸手狠狠捏了嬴渠梁的大腿一把。警告道:“赶紧量尺寸!” “鞅,还有七天我就十八岁了。”嬴渠梁说着,松开卫鞅,专心地拿着软尺在卫鞅身上记录数据。 “今天定做的衣服,我付钱,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卫鞅说。 “不用,我已经付过定金了。”嬴渠梁说。 “这到底是你十八岁的生日?还是我的生日?”卫鞅有些不满。 “送你衣服比我自己穿还开心。”嬴渠梁笑眯眯地看着卫鞅。 “你哪儿来的钱?”卫鞅问。他知道嬴渠梁家的公司出了问题,他现在是一个徒有其名的贵公子,卡里没有多少钱。 “上次我送你这家店的衣服时,想好还要带你来一次,就给了定金。”嬴渠梁说,“而且我多少有些没有被冻结的零花钱。” 听了嬴渠梁的话,卫鞅没有再说什么,皱眉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么?”嬴渠梁问。 “如果我想转手卖掉属于你的某件东西……”卫鞅说。 不等卫鞅说完,嬴渠梁说道:“你决定就行了。” “嗯。” “你要卖什么?”嬴渠梁想不起自己有什么东西在卫鞅那里,更猜不到卫鞅有什么计划。 “以后你就知道了。”卫鞅说。 嬴渠梁听了,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卫鞅为你考虑了很多…… =========== 卫鞅和嬴渠梁回家的时候,卫鞅开车,嬴渠梁坐在旁边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鞅,能教我开车吗?”嬴渠梁说,“我满十八岁就去考驾照。” “好啊。”卫鞅痛快地答应了。 他知道,虽然驾校的老师什么都会教,但毕竟练习的时候是所有学员排队练车,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而嬴渠梁今后不但要忙学业,还要忙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他必须一次通过驾照考试,没有时间补考。 嬴渠梁需要他教的不是技术。开车简单,嬴渠梁已经会了,他需要了解的是保证一次考过的细节。现在教教也不错。 “我只能教你三科目路考,二科目需要在场地上练,我没法教。”卫鞅说。 嬴渠梁说:“我想提前有个准备。” 卫鞅听了这话,忍不住露出微笑。他想起嬴渠梁小时候,每天都会提前预习功课,他和老师都没有这样要求过,但嬴渠梁就是明白这么做会更有把握。 嬴渠梁从来都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并且,只要他决定了的事情,一定能成功。 ======= 卫鞅将车子开到荒无人烟的郊区,挑了一条有平路、有弯道,还有坡道的宽敞大马路作为训练场地。之所以选这里,道路情况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这里没有摄像头——他不希望自己的车收到一堆违规罚单。 卫鞅把车钥匙交给嬴渠梁,并和嬴渠梁换了个位置。 他坐在副驾,先对嬴渠梁一通普法教育——交通法。 真正讲到驾驶细节时,反而只简略地提了几个要点。 嬴渠梁非常聪明,加上本来多多少少会开车,不一会儿就完全掌握了卫鞅教的要点。倒车时的角度、速度完美到让卫鞅暗暗惊嘆。 第35页 嬴渠梁将车子停在路边,脑中过了一遍卫鞅教他的技术要点,说道:“比骑马简单。” 经嬴渠梁提醒,卫鞅这才想起,嬴家所有人都有一个特长——骑马。也许他们对交通工具的驾驭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还行吗?”嬴渠梁问卫鞅。 “很好,只是还有要注意的,”卫鞅说着,从副驾上探身过去,握住嬴渠梁抓着方向盘的手,手把手的教他,“你看,拇指要这样放……” 嬴渠梁照着做了。 卫鞅说:“对,就是这样,你抓方向盘的方法,不是不对,但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如果发生危险,那样抓着方向盘,第一个伤到的就是自己……” 卫鞅说着,但没等到嬴渠梁的回应,他皱了皱眉,扭头看嬴渠梁,“在听吗? 嬴渠梁用行动回答了卫鞅——他没听。 此时的卫鞅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嬴渠梁怀中,尤其卫鞅一扭头,和他的距离近到能直接感受彼此的唿吸。 嬴渠梁没有考虑太多,顺势袭向卫鞅柔软的嘴唇,两手离开方向盘,搂住卫鞅的腰,稍一用力就让卫鞅完全的跌在了他的怀中。 嬴渠梁的纠缠霸道又深情。不急不躁地照顾着卫鞅的唇舌。 在亲吻的间隙,卫鞅想起嬴渠梁第一次要求接吻时的小心翼翼。现在,嬴渠梁已经能够不费力气地将他吻到气喘吁吁。而他,原本无欲无求,也被迫提高着技巧。 长吻结束,嬴渠梁没有放开卫鞅,嘴唇贪心地赖在卫鞅的锁骨上。卫鞅怕他得寸进尺,发展到控制不住的地步。于是,推开他,挣扎着回到了副驾。 他原本就是被嬴渠梁拽过去的,现在回到副驾也不容易。小小的空间里折腾了两回,卫鞅觉得全身骨头都有些痛似的。 卫鞅揉揉肩膀,说:“我不想开车了,我们坐地铁回去。” 嬴渠梁没有坚持,他知道,自己没有驾照,就算现在已经会开车了,但卫鞅绝对不会允许他无照上路。于是,开车去了地铁站附近的停车场。 两人停好车,找了家饭馆,吃了顿还不错的夜宵,到地铁站时,刚好赶上最后一趟地铁。 地铁站乘客熙熙攘攘,都忙着看手机,无心关注其他乘客。 嬴渠梁少年心性,拽着卫鞅去了最后一节车厢。 车厢里只有嬴渠梁和卫鞅两人,卫鞅觉得有些累,闭着眼睛休息。 半小时后,嬴渠梁摇了摇已经睡得昏昏沉沉的卫鞅:“鞅,告诉你一件事。” 卫鞅眯着睡眼,不解地看嬴渠梁。 “地铁方向反了。”嬴渠梁说。 卫鞅一怔,睡意消失了大半,他抬头看了一眼下一站,发现他们确实坐反地铁了,并且,都快到反方向的终点站了。 他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反了就反了吧,顺其自然。” “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下一站下车,坐出租回家。”嬴渠梁说。 “为什么呢?”卫鞅笑着问。 “我从没见你做过计划之外的事情,我想,如果出现计划外的状况,你一定会尽力弥补,回到计划好的轨道上。”嬴渠梁说。 卫鞅揉了揉嬴渠梁的头,靠向嬴渠梁,亲了他的额头,久久没有放开。 卫鞅心里想着: 我怎么会从没做过计划之外的事情呢,捡你回家,养你,爱上你……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但我很高兴,养了你,爱上了你…… ☆、29章 第二十九章 “鞅,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嬴渠梁看着地铁电视上播放的gg,对卫鞅说道。 卫鞅想了想,“是没有看过。” “我们找个电影院,包夜看个通宵?”嬴渠梁有些兴奋。 “你想看恐怖片?” “不一定。” “你不会是害怕吧?”卫鞅意味深长地笑着打量嬴渠梁。 “怎么可能,”嬴渠梁说,“只是更喜欢看剧情片。” “剧情片、恐怖片我都看得少。”卫鞅说,“我上大学时,学校图书馆还能借到纪录片的录像带,我看过一些,讲地球环境、人类进化、植物、药材……很有意思。现在电视里天天放纪录片,网络上也很多,反而没那么大兴趣看了。” “找家可以自己选片子的电影院,我们看一晚上纪录片?”嬴渠梁说。 “你确定不会看睡着?” “肯定会睡着!” ======= 嬴渠梁和卫鞅一直坐到地铁站的终点站。走出站台,忍不住异口同声感慨道:“真荒凉!” “你确定这附近有电影院?”卫鞅问嬴渠梁。 嬴渠梁点点头,“有,我来过。”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不是很肯定。眼前是一片拆迁中的废墟,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影影绰绰。 他不确定当初来过的电影院是否就是拆除中的某建筑。或者,已经完全被拆除了。 “我打电话问问。”嬴渠梁说。 卫鞅想不出嬴渠梁这是要问谁,说道:“不看电影了,找个酒店睡一觉。” “酒店,我也一起问问。”嬴渠梁一边跟卫鞅说话,一边拨着电话。电话通了之后,他说得很快,挂电话也很快。 挂断电话,对卫鞅说:“走吧,电影院还在,但酒店很远,我们应该没办法步行到酒店。” 嬴渠梁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每走一步,小红点往前移动一点。 街上只有他们两人,一路上昏黄的路灯一盏亮的,一盏暗的。 嬴渠梁手机上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反倒成了最稳定的光源。 ========== 两人到了电影院,要了一个小包间。 首先放的是一部好莱坞电影。卫鞅只看了一小段就睡着了,嬴渠梁小心地拿走他手中的可乐,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睡得舒服一些。 而嬴渠梁,盯着大屏幕,看男主角演技浮夸地拯救陌生人,拯救邻居,拯救地球顺便拯救了女友……但所有这些情节,没有一丁点进入他的大脑。 他在想嬴氏集团的未来…… 下地铁后,尤其是进了这家电影院之后,一直让他觉得无力的公司现状,虽说不上柳暗花明,但至少忽然有了一线希望。 ========= 卫鞅觉得昨晚睡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但至少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嬴渠梁因为常常运动,身体好,熬一夜根本不是问题。 但卫鞅还是看出来了,他说:“电影这么好看?看了一整夜?” 嬴渠梁揉揉脸颊,“没有,凌晨四点多睡了会儿。” “在担心公司的事?”卫鞅说。 他发现了。嬴渠梁想着。没有想隐瞒,于是点了头。 卫鞅拍了拍嬴渠梁的肩,“先好好过年。” 第36页 “嗯,回家我给你熬粥喝。” “好啊。”卫鞅原本没觉得饿,但嬴渠梁一提这茬儿,马上感觉到了饿。 两人乘地铁回家,路过超市时,嬴渠梁去买了小米、鲫鱼和鲜竹笋。 到家后,嬴渠梁拎着袋子往厨房走,还没走进厨房,卫鞅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说道:“你去睡觉,我做饭。” “我不困。”嬴渠梁说。 “睡一会儿。”卫鞅看着嬴渠梁,“特别允许你睡我的床。” “好,那我睡一会儿。”嬴渠梁亲了亲卫鞅,转身去了卧室。 厨房里,卫鞅围上久违了的围裙——自从嬴渠梁搬来后,他再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 看着袋子里的小米和鲫鱼,他发现自己忘记问嬴渠梁是准备做什么粥。 他听见浴室有水声,于是,到浴室门前,敲了几下,问道:“想喝什么粥?” 嬴渠梁在浴室里回答道:“就小米粥吧,其他的麻烦。鲫鱼放着,我中午熬汤给你喝。” “嗯。”卫鞅答应了一声,回到厨房,不准备按照嬴渠梁的意思做。 卫鞅将小米倒在盆里清洗干净,用清水浸泡着。 超市里已经处理好的鲫鱼,清洗了一遍,放在旁边沥干水分。 他看着鲫鱼,皱了皱眉,没有马上动手煲汤。而是从冰箱里取出冷冻着的鳕鱼。 在浸泡小米和等待鳕鱼融化的这段时间里,卫鞅将鲜竹笋过水除去苦味,然后切成笋丝。他切得不快,却格外精细,每一条笋丝宽窄一致,长度自然更是一模一样——牙籤的长度,摆在盘子里刚刚好。 切好的笋丝,放在沸水中焯一焯。刚刚熟就起锅,过凉白开。煮的时间不够不能吃,时间长了会变软。 煮好的笋丝铺在款式大方的盘子里,等到彻底凉透才开始下一道工序。 卫鞅洗干净刚才焯笋丝的锅,热了小半锅植物油。 干辣椒粉在厚实的碗底平整的铺上一层,等到油热了,往上面一浇,一枚陶瓷小勺子,将辣椒搅匀,碗底没有被热油浇到的辣椒粉立马原形毕露。 卫鞅端起锅,将温度仍然很高的热油又一次淋在辣椒粉上。 浇热油,用勺子拌匀,如此重复三次,一份香气扑鼻的红油辣椒摆在了面前。 等在一旁的笋丝早已彻底凉透了,往上面舀两勺红油辣椒,撒上盐、姜丁、熟芝麻,再淋上半勺香醋、半勺生抽酱油,缀上两片香菜,一份佐粥的凉拌笋丝就完成了。 其实卫鞅喜欢酸辣,一勺红油辣椒和半勺香醋是照顾嬴渠梁,如果只是他自己吃,辣椒和醋都得翻倍。 他将凉拌笋丝端到餐桌上摆好,没有马上回厨房,而是去卧室门口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嬴渠梁。 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回到厨房。 小半碗洗过的香米,倒在盛了水的砂锅里,燃气灶拧到大火,煮沸后转成小火煲着。 虽然电饭煲也能熬粥,而且方便,但卫鞅不喜欢,他觉得砂锅里慢慢煲出的粥才香。 这时候,鳕鱼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虽然室外气温还很低,但厨房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卫鞅将鳕鱼放在蒸鱼专用的盘子里,铺上姜片、葱段,淋上少许料酒,放入准备好的蒸锅中。大火蒸六分钟,小火两分钟,关火再焖一分钟。一共九分钟,鳕鱼蒸好了。 取出鳕鱼,去骨,捣碎鱼肉,和浸泡透了的小米一起慢慢倒入煲着香米的砂锅中,一边倒一边顺时针搅动,等到每一种食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他才满意的放下汤勺。 等到嬴渠梁起床,小火煲着的粥肯定稠了。 这时,正好卫鞅的电话响了,他看着就绪的一切,安心地离开厨房去接电话。 ========= 嬴渠梁坐在餐桌前,一口鳕鱼粥一口笋丝,吃得眉开眼笑。 “这不是鲫鱼吧?”嬴渠梁舀起奶白色的粥,送到嘴里,香滑软糯的味道几乎要将他的心融化了。 “猜猜什么鱼?”卫鞅笑着。 “肯定不是河鱼,也不是鲜鱼。”嬴渠梁说,“应该是……鳕鱼?” “是鳕鱼。” “好喝,好幸福。”嬴渠梁没有用更漂亮的形容词,而只用了这两个最简单也最准确的词来表达心情。 “刚才景监给我打电话,”卫鞅说,“他回老家了。” 嬴渠梁知道景监的老家就是他和卫鞅曾经住的城市,他看着卫鞅等他说下文。 卫鞅喝了一口粥,说:“我也准备回去一趟。” 嬴渠梁夹着一筷子笋丝,没有急着放到嘴里,问道:“有什么事吗?” “算是有事。”卫鞅说,“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最近公司里暗流涌动,正是特殊时刻,我就不去了。”嬴渠梁说,“而且,我想趁着过年去亲戚家走走。” ☆、30章 第三十章 大年初四,清晨。 嬴渠梁躺在卫鞅的床上,而卫鞅昨晚的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 原本他要送卫鞅去机场,但卫鞅不同意,要他趁着现在有空闲时间,睡睡懒觉,以后有的是事情要他操心。他没有再坚持,把卫鞅拽到床上,压着耳鬓厮磨好一阵才放他走了。 卫鞅已经不介意和他亲密接触——只要他不越过最后的界限。 但主动的亲昵,却从未有过。 嬴渠梁嘆了口气,把脸埋进卫鞅的枕头,干燥、柔软,带着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和他记忆中卫鞅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卫鞅笑起来时露出的虎牙,卫鞅小巧的耳垂,卫鞅柔软的颈侧皮肤,卫鞅白皙的胸膛…… 嬴渠梁不控制自己脑中的画面,任凭想像中的手游弋在卫鞅身上。 这时,电话响了。嬴渠梁摸过手机,看见是卫鞅打过来的,他接起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卫鞅问起他昨晚睡得好不好。 嬴渠梁笑着说:“不算好,想你想得睡不着……” 卫鞅没理他这话,说起了他看见的老家的变化:“才两年,很多老街都拆除建高楼了。” 嬴渠梁听着,半晌后问道:“鞅……你怎么了?喘气很重。” “我在走路。”卫鞅说。 “不是,鼻音……嗯,鼻音也很重。” “有点着凉了。”卫鞅说,“没事我就挂了,只是给你说一声我平安到了。” “不……先不要挂,你再说说老家的改变……” 卫鞅皱了皱眉,“你说我的声音鼻音重,我觉得你声音断断续续的,唿吸也很重。” “我没事……”嬴渠梁说,“我想听你的声音。” 卫鞅猜不出嬴渠梁忽然这么黏人是怎么了,不过,还是按照嬴渠梁的要求,没话找话的说着——其实他也想嬴渠梁了。 第37页 ========== 嬴渠梁挂断和卫鞅的电话,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后,无所事事地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又玩了一会儿手机。 ——最终,除了手腕痛,没有任何收穫。 于是,他起床将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卫鞅喜欢整洁,所以家里其实不脏,他只花了半小时就打扫了所有卫生,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算了,看书吧。 他拿了几本经济学的书放在圆形小茶几上,盘腿坐在卫鞅平常看书的单人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着书。 他看得很快,五个小时就看完了一本四百多页的专业性着作。不过,只算得上囫囵吞枣,看的时候,他只能集中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总在想着卫鞅。 卫鞅说大年初七或者初八才回来,今天才初四…… 他抬头看一眼挂钟,已经晚上八点了,今天算是过去了。但还有几天要熬…… 他想想就觉得低落,卫鞅不在身边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这时,一串门铃声打断了嬴渠梁的思绪。 他放下书,从沙发上下来,穿上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哥哥嬴虔。 嬴虔提着一箱啤酒,进屋后,把啤酒往餐桌上一放,四处看看,问嬴渠梁道:“卫鞅呢?” “出远门了。” “咦,他居然没带你一起去?” “哥,你来找卫鞅?” “不找卫鞅,找你聊聊。”嬴虔说着,去沙发上坐下。 嬴渠梁已经猜到了哥哥的来意,说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哥,如果现状扭转不过来,你要先接手公司,不能让更多的权力落入他人之手。”嬴渠梁一脸凝重。 嬴虔说:“我可以帮你管公司某部门,但我从来没想过完全过管理者的生活。” 嬴渠梁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如果事情发展到非常糟糕的地步,我做出的决定也许对你对我不是最好的,但我一定将嬴氏集团的利益放在首位。”嬴虔说,“不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 “总之我会尽力的。”嬴渠梁说。 “我也会。”嬴虔拍拍嬴渠梁的肩膀,“你压力太大了,去喝两杯?你还不会喝酒吧……” 嬴渠梁白了嬴虔一眼,“我还没成年。” “没几天了,怕什么啊。” “不是怕什么,未成年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嬴渠梁说。他又开始想卫鞅了,如果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不是哥哥,而是卫鞅,一定不会劝他喝酒。 “行了,我不劝你了,我自己喝。”嬴虔说,“有吃的吗,我还没吃晚饭。” “我也没吃。”嬴渠梁说着,往厨房走去。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只小锅,放在燃气灶上加热。 嬴虔也进了厨房,探头看了一眼,说道:“鲫鱼汤?” “对,鲫鱼豆腐汤。”嬴渠梁说。 这是昨晚卫鞅出门前帮他熬的。 半小时后,嬴虔和嬴渠梁一人坐在餐桌的一端,两人面前各有一碗白米饭,一碗鲫鱼汤。 嬴虔苦着脸说:“就一个菜啊?” “还有一个。”嬴渠梁说着,去厨房一通翻箱倒柜。 回来时一手拿着盘子,另一手拎着两包榨菜。 嬴虔看着嬴渠梁撕开包装袋,把萝蔔条倒在盘子里,不忿地说:“这能算是菜?” 嬴渠梁用筷子戳戳包装袋上写着的食品名称,说道:“榨菜。” “榨菜就榨菜吧,但鲫鱼汤配啤酒,我没听说过。”嬴虔不住地摇头嘆息,“如果有麻辣小龙虾就好了。” “现在不是夏天,小龙虾不好吃。”嬴渠梁说,“要不,我帮你炒个花生米?” “算了,就榨菜配酒吧,反正我一个人喝,有好菜也没好兴致。”嬴虔说着,喝了一口鲫鱼汤,两眼一亮,“还真好喝!” 嬴渠梁笑着,不说话。心想:卫鞅做的鲫鱼汤,当然好喝,我喝了快十年也不腻。 “渠梁啊——”嬴虔说。 “什么?”嬴渠梁问道,他知道哥哥这样说话,就是有事要告诉他。 “你的手机在响。”嬴虔指指卧室。 嬴渠梁扔下筷子,沖向卧室,果然看见了一个视频请求,是卫鞅发来的。 嬴渠梁急忙接通,拿着手机,一边往餐厅走,一边对卫鞅说:“等很久了吧。” 卫鞅摇头,给嬴渠梁看他正在吃的法国菜。 嬴渠梁正想告诉卫鞅嬴虔在家里吃饭,忽然注意到视频里的卫鞅鼻子红红的,很是心疼,说道:“鞅,是不是感冒加重了?” “是严重了,不过还好,不要紧。”卫鞅说,“只是很久没一个人吃饭了,有点不习惯。” 嬴渠梁想说他也不习惯,但抬头看一眼他的哥哥,发现这么说实在不太好。于是,说道:“想我了?” 嬴虔惊诧地看了一眼旁若无人秀恩爱的弟弟,但嬴渠梁明显拿他当空气。 片刻后,视频里传出卫鞅的声音:“想~” 卫鞅!那个冷静克制,不苟言笑的卫鞅!居然也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嬴虔脑中一连串的咆哮和惊嘆号。 虽然只是一个“想”字,嬴虔都觉得自己要被腻死了,他受不了的开口道:“咳!卫鞅啊,大舅子在你家蹭饭呢。” 大——舅——子—— 卫鞅勐地听见这句话,手机差点掉在地上,简直想找个地fèng钻下去。 为什么偶尔表露一下内心,就被渠梁的家人撞见了啊! 为什么啊! ☆、31章(上) 第三十一章(上) 大年初五。 又是一个卫鞅不在家的日子,嬴渠梁一如既往地窝在沙发里看书,并数着距离卫鞅回家还有几天。 嬴渠梁逐字逐句地看卫鞅读书时写下的注释和要点标记。他知道卫鞅没有练过字,但工工整整的小楷排在书页边缘,煞是好看。 他看书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妹妹荧玉发着信息。 荧玉:二哥,妈叫我去你家() 嬴渠梁:为什么要来我家? 荧玉:因为这几天你俩比较闲,带孩子的事情当然归你们。妈妈可喜欢卫鞅了,说他把你教育得这么好,偶尔照顾一下我也是好的。 嬴渠梁:卫鞅不在,而且,你又不是孩子。 荧玉:不在o(Д)っ! 嬴渠梁:对,不在。 嬴渠梁注意力回到书上,过了一会儿才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荧玉发来的消息停留在之前看过的那条,没有再增加。 反而是多了一条嬴虔发来的,开玩笑说他要送妹妹过来。 这时,门铃响了。 第38页 “大哥真送碎妹子过来了?”嬴渠梁自言自语,看了一眼餐厅的角落,那里放着哥哥带来的啤酒,他昨晚没喝完,还剩半箱。 嬴渠梁开门,勐地怔住。然后将站在门外的人一把拽进屋,紧紧搂住,“鞅,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卫鞅说着,嬴渠梁将他抱得太紧,加上感冒鼻子不通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他本来想说因为想念嬴渠梁就回来了,但一想到昨天和嬴渠梁视频时,嬴虔的那句“大舅子”他就说不出甜言蜜语了。 嬴渠梁帮卫鞅脱下碍事的外套,并解开了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 看着卫鞅的眼睛时,嬴渠梁内心的情感完整爆发。绵密的吻落在卫鞅身上,从大门口一路到卧室的床上。 “渠梁,你怎么了?”卫鞅喘着气问道,觉得今天的嬴渠梁不太一样。 嬴渠梁不回答,只埋首在卫鞅颈间用力的吮吸,要留下紫红的痕迹。 ——反正是冬天,衣领高,不担心被人看见。 当他还想继续解衬衫纽扣时,卫鞅按住了他的手,用眼神制止他。 嬴渠梁嘆息了一声,停止索求,俯身枕在卫鞅软乎乎的肚子上,手指却仍在卫鞅指fèng中纠缠。 卫鞅被嬴渠梁压在床上,虽然有些唿吸不畅,但暖暖的,很舒服。 他从嬴渠梁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缓慢并细緻地梳抚嬴渠梁的头髮、后颈和嵴背。 嬴渠梁舒服得半眯起眼睛。 卫鞅说:“像只黏人的小狗。” 嬴渠梁抬起头,不轻不重地咬了卫鞅的锁骨,将卫鞅对他的评价贯彻到底。 卫鞅扭动躲避的时候,看见了晾在阳台上的床单,他这才发现身下的床已经换了床上用品,但,他出门前才换过。 今天的渠梁格外黏人,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唿吸声很重…… 卫鞅想到这里,勐然明白了什么,他翻身起来,和嬴渠梁颠倒了位置,骑在嬴渠梁腰上,居高临下地说:“你是不是在家做了什么坏事?” “幻想自己的男友能算做坏事?”嬴渠梁腰上用劲,坐了起来,搂着卫鞅后肩,将卫鞅往他怀里摁。 顿时,嬴渠梁炙热的吐息拨乱了卫鞅的心跳。 四目相对,卫鞅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嬴渠梁从卫鞅的双唇一直吻到耳垂,在卫鞅耳边说着:“昨天电话里你的声音,今天温暖的触感,还有你被我扣紧双手时羞涩躲闪的目光……足够成为我下一次想像时的素材了。” 卫鞅唿吸急促,聪明冷静如他,此时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鞅,告诉我,你想像过吗?” “没有……”卫鞅缓缓地说。顿了顿,纠正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没有想到你以为的程度……” ☆、31章(下) 第三十一章(下) 卫鞅对嬴渠梁承认他想像过,但没有想像到最后…… 因为他不能,嬴渠梁还没有成年,他怕自己一旦想得太详细,会不小心跨过防线。他们之间最后的尺度把握在他的手里,如果他任由事态发展,他们将迅速而疯狂的跌入禁忌的深渊。 嬴渠梁保持着抱住卫鞅的姿势。而卫鞅与嬴渠梁四目相对,唿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火烧身——他和嬴渠梁的□□。 最终,打破僵持的是一阵门铃声。 卫鞅觉得这门铃声的降温作用堪比液氮,他和嬴渠梁之间的暧昧气氛退回到了正常水平。 嬴渠梁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谁?”卫鞅问着,离开了嬴渠梁的怀抱。 “我哥,或者是我妹。”嬴渠梁随着卫鞅一起起身,站在床边帮卫鞅整了整衣服,细心地扣上衬衫的每一颗纽扣。 他去打开大门,看见是荧玉,说道:“真的来了啊?” “不能来吗?”荧玉反问,打量着卫鞅家,这是她第一次来。 “来做什么?”嬴渠梁随口问着,把荧玉引进屋。 “采——风——”荧玉拉长了声音说话,把“採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荧玉,吃水果。”卫鞅招唿着荧玉,端了一盘水果放到茶几上。 荧玉看着卫鞅有些红的脸颊,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走到嬴渠梁身边,“二哥,我想去游乐场。” 嬴渠梁皱了皱眉,“一会儿说要来我家,一会儿要去游乐场。” “来你家,和你们带我去游乐场,没有冲突啊。”荧玉说。 “你等着,我问问看。”嬴渠梁对妹妹说了一句,转而对卫鞅说道:“鞅,我妹妹想去游乐场。” 卫鞅想到他们今天本就没有预定要做的事,两人在家里,难免又擦枪走火,于是说道:“去吧。” 这时,荧玉走到卫鞅的书房门前,看见整整一墙的书,惊唿道:“好多书啊!” 卫鞅笑着,“这不算多。” “是不多,以前我们家里有好几千本,只是没有搬过来。”嬴渠梁说。 “可以借几本给我看吗?”荧玉说。 “可以。”卫鞅说,“你随便挑。” 他想了想,又说:“你可以看看这边的小书柜里的书。” “为什么啊?”荧玉问。 嬴渠梁接过话头:“因为只有小书柜里是散文小说之类的,”他指了指墙壁上的大书架,“那里几乎都是专业性着作,多数是法律。” 荧玉点点头,“明白了,我看不懂。” 她站在书柜前,手指划过一排排书籍,最终停在了两本书上,“这两本我看过,还想再看一遍,可以吗?” “当然。”卫鞅说。等到他看清荧玉抽出的书时,嘴角抽了抽。荧玉拿的居然是白先勇的《孽子》和李碧华的《霸王别姬》。 嬴渠梁注意到了卫鞅的表情变化,但猜不出原因。 荧玉将书装在书包里,对卫鞅和嬴渠梁说:“走吧,出发去游乐场!” 三人一同出门,在小区门口等计程车。卫鞅的车还在郊区的停车场里,他和嬴渠梁一直没有去取。 到了游乐场,荧玉一直东张西望的。 “你约了朋友?”嬴渠梁拍拍妹妹的肩膀,“书包给我,我帮你背着。” 荧玉摇头,没有将书包给嬴渠梁。她扭头看着路口,忽然眼睛一亮,对着路口勐摇手臂。 嬴渠梁望过去,看见路口出现了两个姑娘,一个马尾扎得高高的,眉目间颇有些侠女范儿,而另一个,温婉如画。 “那是谁啊?”嬴渠梁问。 “一个极美的女子。”荧玉说完,小跑着朝那两姑娘去了。 嬴渠梁不知道妹妹说的“极美”,是指哪一位姑娘。他一回头,妹妹已经跑出去五六米了。他喊道:“你不去游乐园了?” 第39页 “不去了。”荧玉扭头对嬴渠梁眨眨眼睛,“二哥,玩儿得尽兴。” 嬴渠梁勐地明白过来,妹妹其实是约了朋友,怕爸妈不同意才说去了他和卫鞅家。 这个碎妹子! 卫鞅也和嬴渠梁一起看着远处,但目光没有焦点,他在想事情。半晌,他问嬴渠梁:“渠梁,你妹妹挑的书,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什么?”嬴渠梁说。 “书的类型。” “那个位置……”嬴渠梁在脑中回忆荧玉抽出书的位置,“她选的是中国当代文学,挺好的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 “那两本你看过吗?”卫鞅说。 嬴渠梁摇头。 卫鞅欲言又止,脸红了一阵,才说:“那两本书,我买回来看的目的是了解你的心态。” “心态?”嬴渠梁听着卫鞅的话,越来越不懂了,愣了一会儿,勐地明白了卫鞅的意思。 ——他知道卫鞅接受他经歷了很长的心理歷程,但没想到卫鞅还专门找了书来作指导。 嬴渠梁说:“你没找专业性的书来看?” “心理学的看了几本,没什么收穫。”卫鞅说,“于是买了两本小说。” “等荧玉把书还回来了我也看看。”嬴渠梁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卫鞅转身看着游乐场卡通风的大门,说道:“来都来了,玩儿吧。” 嬴渠梁没有异议,去售票处买了两张通票。 卫鞅一边走一边看门票上的地图,他们身边嬉笑打闹着的全是大学生情侣,卫鞅感慨道:“我这个年龄来这里玩儿真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嬴渠梁说,顿了一下,又说:“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对啊,我们有4.5个代沟呢。”卫鞅笑着说。 嬴渠梁不置可否,知道卫鞅说的是玩笑话。他本来就比普通少年沉稳,并且常年和卫鞅一起生活,三观和卫鞅完全一致,摆在他们面前的仅仅是年龄相差十四岁这个数字罢了。 卫鞅对游乐场的娱乐项目都不感兴趣。他认为只有过山车还算有意思——压力大的时候可以坐坐。但他排解压力的办法就是拼命工作,所以根本用不着坐过山车。 嬴渠梁对卫鞅这种看法表示了同意,但转眼他就看见了自己想玩的设施——摩天轮。 “这个可以坐坐吧?”嬴渠梁说。 “可以。”卫鞅答应了。来都来了,什么都不玩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分别坐在摩天轮仓的两边,卫鞅看着窗外缓缓上升的景色,心里想着:果然无聊。 “鞅。”嬴渠梁说。 “嗯?”卫鞅转回头看着嬴渠梁。 “有一个很俗的说法你听说过吧……” “你说说看。” “就是……”嬴渠梁自己都觉得实在很俗,但还是一口气说了下去:“在摩天轮顶点接吻,两个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卫鞅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个我真不知道,太俗了!” “俗就俗,我想试试。”嬴渠梁说着,就要往卫鞅身上扑。 “不许过来!”卫鞅作势要躲,但摩天轮仓空间狭小,根本无处可躲。并且,他一动,摩天轮仓就晃得厉害。他威胁嬴渠梁道:“别过来,我们必须一人在一边,才能保持平衡。” “我们一起在中间位置,你把头伸过来,亲一下,亲一下就行了。” “孩子气,”卫鞅说,“这么烂俗的说法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快过来亲一下。” “一听就是骗人的,你居然相信。” “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是真的。”嬴渠梁说着,一脸焦急,“快,要到顶点了。” “拒绝!”卫鞅生怕嬴渠梁忽然扑过来,紧紧盯着嬴渠梁的一举一动。 这时,远处的两山之间绽开了三朵巨大的烟火,但因为是白天,没有如墨的天幕作为背景,烟花毫无绚烂之感,只有点点星火。 卫鞅扭头去看。 嬴渠梁趁机抓住卫鞅的手,往身边拉了拉,卫鞅转回来看他,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一个温柔的吻印在了卫鞅的唇上。 嬴渠梁心满意足,“鞅,我爱你。” 走下摩天轮,卫鞅拽了嬴渠梁一把,趁着嬴渠梁看他时,蜻蜓点水地碰了嬴渠梁的嘴唇,“我也爱你。” ============= 晚上,嬴渠梁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忽然亮了,卫鞅瞥了一眼。 消息来自荧玉:二哥,快告诉我,在摩天轮顶点接吻什么感觉o(*////▽////*)o 卫鞅拿过手机,回復道: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再告诉你什么感觉。 荧玉看着手机,嘀咕道:“咦,今天二哥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冷淡。” 不过,她没有多想,回復道:我和朋友一起写文呢,写到接吻的情节了,同学们等着看,赶紧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接吻,为什么相爱! 五分钟后,她收到了回覆: 人类的感觉是由多巴胺、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等激素作用的结果。其中多巴胺负责大脑的□□和欢愉。在多巴胺的作用下,人们会感觉到亢奋、欢愉、爱、幸福和接吻的冲动。 荧玉:ヽ(#`Д)二哥!!!! 卫鞅看着荧玉发来的消息,想起了她今天来家里时说的“採风”,笑着回復道:写完先给我看看。 ☆、32章 第三十二章 大年初六。 嬴渠梁带着金毛犬卫二丫在他们的小花园里玩,卫鞅在阳台上看着玩闹的一人一狗。 只看了一小会儿,卫鞅就连续打了三次喷嚏。 嬴渠梁牵着金毛走到卫鞅身边,“感冒又严重了?” 卫鞅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感冒嘛,有反覆是正常的。” “但你一直打喷嚏。”嬴渠梁说。 卫鞅没说话,心道:感冒了当然会打喷嚏。 “是不是过敏性鼻炎?”嬴渠梁说。 听嬴渠梁这么一说,卫鞅也有些不确定了,“有可能,空气太干燥了……” “你赶紧进屋,我种点花糙,过段时间忙起来了就没时间管花园了。”嬴渠梁说。 花园里的植物是重新装修房子后嬴渠梁找人来种的,后来他一有时间就会打理,不过毕竟种下的时间不长,而且现在是冬天,花园仍然一片枯黄。 他想种些生命力旺盛、四季不败的花,以后他和卫鞅工作再忙,回家时也能感受到热热闹闹的盎然生机。 卫鞅没听嬴渠梁的话,端了杯凉透的茶,仍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他对嬴渠梁说道:“要不,不种花了,种些玉米、白菜之类的,农作物比花花糙糙实在……” 第40页 卫鞅话还没有说完,嬴渠梁就进了屋子,片刻后出来,手中真拿着一小包种子。 “哪来的?”卫鞅觉得嬴渠梁简直像在变戏法,他说种菜,他就拿出了种子。 “农学院的学姐送的。”嬴渠梁说。 “现在年轻人的礼物还真新鲜,送种子。”卫鞅笑着。 嬴渠梁没回答他,扔下种子,转身又进屋了,出来时端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 卫鞅没有推辞,把原本在喝的那杯茶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他看见嬴渠梁手臂上搭着自己的厚外套,于是站起来准备穿上。 嬴渠梁按住卫鞅,“你坐着。” 他单膝跪在卫鞅面前,帮卫鞅披上厚外套,扣上纽扣,整理好衣领,然后才将姜茶放在卫鞅手中。 嬴渠梁帮卫鞅吹了吹姜茶,“你尝尝。” 卫鞅浅浅地抿了一口,眉毛微微皱起,“有点辣。” 片刻后,眉毛舒展开,呲出小虎牙笑道:“回味是甜的。” “我放了一颗冰糖。”嬴渠梁说。 姜茶。生姜去皮切片,和茶叶一起放入沸水,小火熬二十分钟,滤出茶叶和姜片,放入冰糖,盖上锅盖焖十分钟就能倒在杯中喝了。 生姜是嬴渠梁在超市买的老姜,虽然辛辣,但治疗风寒感冒很有效,能够发汗解表、温肺止咳。加上几片龙井,又有了消炎解毒的功效。 早上,嬴渠梁在厨房忙碌,听到卫鞅的卧室有动静,他便去敲门对卫鞅说多睡会儿。 等到卫鞅起床时,已经有一杯姜茶放在桌上了。他拿起要喝,嬴渠梁阻止道:“先吃早饭。” 此时此刻卫鞅端着的姜茶,已经是第二杯了。 卫鞅趁着姜茶还热气腾腾,又喝了一口。他一边喝茶一边看嬴渠梁在花园的角落种花。 嬴渠梁挥动手中的铲子,每一铲子都能剷出一个坑。然后将种子撒五六颗在坑里,再将土盖回去。 按照他的计划,种完一包种子只需要半个小时。但当他种到第七个坑时,出现了破坏者——卫二丫在泥地里蹿来蹿去,好奇地刨开嬴渠梁盖好土的每一个小坑。 当卫二丫一口气破坏了他种好的三个坑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扑过去抓卫二丫。 嬴渠梁抱着卫二丫的后腿,对卫鞅喊道:“鞅,快帮我把卫二丫弄走。” 卫鞅摇摇头,直笑,就是不帮忙。 嬴渠梁无可奈何,扔下铲子,双手并用拽着卫二丫的两条后腿往屋里拖。 终于在嬴渠梁将卫二丫拖到卫鞅身边时,卫鞅动了恻隐之心,一边笑一边伸手拉开了玻璃推拉门。 嬴渠梁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将体形庞大的金毛犬卫二丫弄进了屋子。他捧着卫二丫的狗脸,摇了摇,“不许出来了,听见没有!” 然后,他闪身出屋,迅雷不及掩耳地关上了玻璃推拉门。 嬴渠梁才往花园里走了两步,身后忽然“咣”一声巨响。 他和卫鞅一起扭头,看见卫二丫扑在了玻璃门上。玻璃门没被卫二丫撞坏,但印上了两个泥脚印。 “糟了!”嬴渠梁说,“忘了它脚上全是泥……” 他今天有得忙了——折腾完花园,继续折腾地板…… 嬴渠梁悻悻地往花园走,卫鞅叫住了他:“渠梁,过来。” “啊?”嬴渠梁不解,走到卫鞅面前。 “腰,弯下来。”卫鞅坐在藤椅上,一副不想动的样子。 嬴渠梁弯下腰。 卫鞅颳了刮他的鼻尖,“鼻尖上有黑点。” 嬴渠梁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以为你要亲我。” 卫鞅想说嬴渠梁脸皮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如嬴渠梁希望的,他亲了亲嬴渠梁,“赶紧把种子种完,然后我们出去一趟。” “有事?”嬴渠梁问,他原本的计划是打扫卫生。 “我们去把车取回来。”卫鞅说。 他们的车还在郊区的停车场,虽然最近几天出门少没觉得不方便,但等到两人都开学了,没有车就不行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回老家之前,你说要去亲戚家,去了吗?”卫鞅说。 “没有。”嬴渠梁说,“打了个电话,亲戚说出门旅游了,算算时间的话……应该是今天回来。” “今天?” “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 “亲戚家的别墅离我们停车的停车场不远。” 卫鞅想了想,“行,一起去吧。” ============= 卫鞅和嬴渠梁坐计程车到停车场。卫鞅坐上自己的车,摸着方向盘,感慨道:“还是自己的车好啊。” 而嬴渠梁,因为路上接的一个电话,有些闷闷不乐。 “既然亲戚明天才回来,我们就回家,明天我再送你去。”卫鞅说。 “不用,带你去我家的别墅,离亲戚家的别墅不远。”嬴渠梁说着,心情好了很多。 卫鞅答应了,把方向盘让给嬴渠梁,他自己去了后排坐着,“你再练练车,山路,能把技术练得很好。” 嬴渠梁坐在驾驶位置上,捏着方向盘,“坡道起步,你有什么要指点我一下的吗?” 卫鞅说:“注意油门和离合器的配合,还有,松手制动的时机要把握好。” 嬴渠梁点点头,将车子开出停车场,转弯,很快遇见了第一个陡坡,他按照卫鞅说的去做,果然比以前自己随性的开车感觉稳当得多。 =========== 嬴渠梁家的别墅在半山腰上,是一栋三层的中式建筑,看起来颇有时代感,是他们家祖传的宅子。 嬴渠梁拿钥匙开门时,脸现诧异,他对卫鞅说:“好奇怪,居然没锁。” 卫鞅走到嬴渠梁身边,等到嬴渠梁推开门时,他知道了门没锁的原因——荧玉和她的朋友在别墅里。 荧玉听到开门声,有些紧张地一直盯着,看见推门进来的是她二哥和卫鞅,开心地叫了起来:“二哥!卫鞅哥哥!” “咦,碎妹子在这儿啊。”嬴渠梁说。他以为昨天妹妹和朋友一起玩了就回家了,没想到她们居然是跑到了自家的别墅里,至今没有回家。 “你们来了太好了!”荧玉说。 “是不是爸妈给你打电话,快要穿帮了?”嬴渠梁说。 荧玉吐吐舌头,没有反驳嬴渠梁。拉过她的两个朋友,介绍道:“这是白雪,这是玄奇。” 嬴渠梁对玄奇点点头,是昨天看见过了那位马尾扎得高高的姑娘,他这才想起他小时候就认识玄奇,只是因为后来去卫鞅家住,就疏远了,难怪昨天看见会觉得眼熟。 嬴渠梁走到玄奇身边,说道:“还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玄奇笑着回答。顺便小声地讲了一件嬴渠梁小时候的糗事给他听。 第41页 嬴渠梁也笑了,低声叮嘱:“小时候做的傻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而叫做白雪的姑娘,嬴渠梁也同样报以微笑。不过,他察觉身边的卫鞅看见白雪后神色有些不一样。 他和玄奇说话的时候,卫鞅走到白雪身边,低头看摆在桌上的书,是一本司法考试的必修书。他说:“在准备司法考试?” 白雪点点头,“我听荧玉说你以前是律师,现在是政法大学的老师……” 荧玉插嘴说道:“是啊是啊,白雪姐姐,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卫鞅哥哥。” 她扯了扯嬴渠梁的衣袖,“哥,陪我去一趟三楼吧,我一个人不敢去……” “去干嘛?”嬴渠梁问。 “边走边说。”荧玉说。 嬴渠梁看了卫鞅一眼,卫鞅正指着白雪面前的书,对白雪讲着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妹妹走上楼梯,到了三楼,说道:“到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荧玉神秘兮兮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塞到嬴渠梁手中,“二哥,你要看的同人小说。” “啊?”嬴渠梁一头雾水。 “昨晚我们发消息的时候,你不是说写好了你先看看吗。”荧玉说,“别告诉白雪姐姐和玄奇姐姐,她们一定不会同意给你看,更别告诉卫鞅哥哥。” 嬴渠梁接过妹妹手中的稿纸,看了两行,哭笑不得——虽然妹妹的文中主角名字不是嬴渠梁和卫鞅,但他一看就知道原型是他们俩。最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是妹妹给他的设定是霸道总裁,而卫鞅是贫穷却善良的“灰姑娘”。 嬴渠梁把稿子叠成小方块,放在上衣口袋里,对荧玉说:“你叫我上楼只是这件事?” “你看完了告诉我哪里写得不好。”荧玉双眼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看着嬴渠梁。 嬴渠梁现在就想告诉荧玉:卫鞅的灰姑娘设定非常ooc。 但想到这个话题一旦开了头,他和卫鞅将永无宁日,便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嗯。” 嬴渠梁回到一楼客厅,看见卫鞅和白雪头靠着头聊得正开心。 顿时,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起来。 他走过去,对卫鞅说:“我们去酒窖拿两瓶酒上来。” “你们都是未成年……”卫鞅的话只说了半句,因为他看见了嬴渠梁铁青的脸。 他跟着嬴渠梁走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楼梯很深,一路上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走到地下酒窖,嬴渠梁停下脚步,却没有去拿酒。 “你是不是看见我和白雪聊天不开心了?”卫鞅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嬴渠梁语气不善。 半晌后,说道:“你和谁聊天是你的自由。”他说这话时语气已经平和了很多,他不希望卫鞅又说他是任性的孩子。 “你和玄奇不也相谈甚欢?”卫鞅有些生气,说话时不自知地带上了嘲讽的语调。 “那不一样!”嬴渠梁说。 “有什么不一样?”卫鞅说,“还有送你种子的农学院学姐,我全都没有过问……” “鞅,你在吃醋?” “没有,我在和你就事论事。” “那我们就事论事的说一说。”嬴渠梁黑着脸,在昏暗的地下室竟然让卫鞅感觉到了一丝阴冷。 嬴渠梁说:“和你在一起后,我很开心,但有多开心就有多不安。” “不懂你在说什么,”卫鞅说,“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对,你不懂,你当然不懂!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们之间的不对等!”嬴渠梁忽然提高了声音,“你的人生没有我一样可以精彩的过下去,我本来就是你人生轨迹上的意外,但我不能没有你,除了你,我没有想像过其他的任何可能性……” “你已经如愿以偿了。”卫鞅说。 “以前我一味地追逐你,仰望你。让你喜欢我、爱我,就是我的希望。我现在得到了你的爱,反而更加不安,想要更多,想要你的全部,想要你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嬴渠梁靠近卫鞅,直直地看着卫鞅的眼睛。 卫鞅感到无力,说道:“我希望你说的这些是我们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意的、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你说的这些,都是想得太多了。” “我爱你,想得再多也不算多!” “爱不是你控制我的理由!” 忽然,嬴渠梁不由分说地摁住卫鞅,卫鞅向后躲避,但背后是酒架,避无可避,一声巨响,他的后背撞在了酒架上。 嬴渠梁扑在卫鞅身上,趁着卫鞅吃痛地抽气时袭击了他的唇舌。卫鞅挣扎、反抗,但每一次反击都只能迎来嬴渠梁更霸道的占有。 卫鞅尝到一丝血液的腥甜,同时,嬴渠梁也尝到了。 嬴渠梁勐地怔住,松开卫鞅,看见了卫鞅嘴角的血迹。 “鞅……” 卫鞅推开他,吼道:“嬴渠梁!你收敛一下你的占有欲!” 嬴渠梁伸手想帮卫鞅擦拭,但手才颤抖地抬起来,就被卫鞅挥开了。 “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卫鞅擦了擦嘴角,疲惫地说:“我们最好分开一段时间。” 他说完这话,快步走上楼梯,从嬴渠梁视线中消失了。 嬴渠梁感觉到眼前的一束光渐渐变弱变暗,最终只剩下了一点火星。 他颓然靠在墙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痛苦地揪住头髮。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33章 第三十三章 嬴渠梁在地下室冰凉的地上坐着,他脑子里一团混乱。 那些不安,是多年的积累。他以为自己平常时时疏导,已经消失亦尽了。 但事实却不如人所愿。最终还是爆发了出来。 他双手支撑在大腿上缓缓站起,衣兜里忽然发出一串脆响。 ——卫鞅的钥匙! 虽然家里的钥匙信箱里有备用的,但车钥匙也在这里。卫鞅没有开车?他怎么下山的? 想到这里,嬴渠梁没有犹豫,快步追了出去。 才到大门前,荧玉叫住了他,“二哥,卫鞅哥哥说他有事先走了,他有空了再来开车。” “他怎么走的?”嬴渠梁问。 “步行?”荧玉说。 “别开玩笑,”嬴渠梁说,“你们几个怎么上山来的?” “在市里遇上了赵种叔叔,他开车顺便把我们带上来的。” “难怪……”嬴渠梁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最近联繫赵家的人,每次他们都说不在家,并不是真的不在,只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嬴家的事情,不想捲入纷争而已。 “你说什么难怪?”荧玉问。 第42页 “没什么。”嬴渠梁说,“你说卫鞅步行下山,也不是不可能……” 距离他们家别墅三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公交站,每天傍晚有一趟下山的车。卫鞅可以步行去那里,再坐车下山…… 他和卫鞅开车上山的时候,路过小公交站,他曾指给卫鞅看过。以卫鞅的记忆力,一定能够准确找到公交站。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但合理并不能使他放下心来。 荧玉没有从卫鞅或她二哥脸上看出任何端倪,但卫鞅嘴角的伤口引起了她的注意,再加上二哥居然不知道卫鞅怎么离开的,怎么想都不对劲,于是,她问道:“二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嬴渠梁摇摇头,“不是吵架……”是我太不成熟了…… =========== 黑云压抑了一整天的天幕,终于在夜里九点多坠下了雪花,并且,在半小时后变成了暴风雪。 嬴渠梁站在二楼窗边,焦急地打着电话:“景监,你帮我去家里看看卫鞅在不在?” 电话那边的景监说:“我还在老家啊。” “你忙,我找其他人。”嬴渠梁嘆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他又试着给卫鞅打电话,但从电话里听到的依然是:“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嬴渠梁下楼,披上外套,开门要往外走。 “二哥,你要去哪儿?”荧玉说。 “我去找卫鞅。”嬴渠梁说。 “这种天气,你一个人往外跑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荧玉说着就要去取外套。 “你和白雪、玄奇在家里,别出去,我找到卫鞅就回来。” “山这么大,你一个人,如果你也走丢了呢!你给卫鞅哥哥打电话,问他在哪里,说不定他已经到家了,是你自己一个人在着急!”荧玉跑到门口,伸开双臂堵住大门,不让嬴渠梁出门。 “他的手机打不通。” “这里是山里,信号本来就不稳定,而且下着暴雪,打不通电话正常的。” “正因为山里信号不好,又下着暴雪,我才必须去找他!”嬴渠梁说,“按照我的想法,他早应该坐着下山的大巴回城里了,只要他在城里,电话绝对不会没有信号。” 他过去确实拉黑过我,但现在不会。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只有一种可能——被困在山里了。 嬴渠梁想着。 “还是报警吧。”白雪站起来,走到嬴渠梁身边,脸上也全是焦急。虽然她和卫鞅并不熟悉,只刚刚聊了几句,但她和荧玉、玄奇一起写了一段时间的同人文,又看出卫鞅的离开可能与她有关,自然做不到事不关己。 嬴渠梁摇头,“这种天气,警察没办法出警。” 他说完这话,拉开荧玉,走进了风雪里。 ======== 嬴渠梁开着卫鞅的车,沿着山路慢慢驶向公交站。 他想先去公交站找找,如果卫鞅不在那里,他准备发动山里的居民寻找卫鞅。 当然,那就是最坏的打算了。 嬴渠梁将车速控制在二十迈,风雪中,车子不停地打滑,前车灯甚至不能照亮眼前的一小段路,他几乎是按照记忆中的山路在开车。 卫鞅的车里没有准备防滑用的铁链,虽然从家里到小公交站只是三公里,并且他心中焦急,但只能这样慢慢地滑行。 终于安全的走过了坡度最陡的一段下坡,但更困难的一段路摆在了嬴渠梁面前——一段陡峭的上坡路段。 去公交站的山路,虽然总体是向下的,却有这么一段沿着山坡走势向上的路段。 嬴渠梁试着冲上坡道。 第一次,熄火了。 第二次,车子才冲上一半坡道,就开始在雪水中不断后熘。 车子回到坡底,嬴渠梁趴在方向盘上,雨刷刚刚将落下的雪花刷掉,又有雪花弄花车窗,一次又一次……他觉得自己就像这雨刷,做的都是无用功。 但是,难道无用就不做了? 绝对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方向盘,耳边响起卫鞅说过的话:注意油门和离合器的配合,还有,松手制动的时机把握好。 他慢慢地松离合,踩油门。时机到了,松开手制动。 车子轻轻地抖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气沖了上去。 成了。 车子到了坡顶,嬴渠梁缓缓舒出一口气,但眉头仍然紧紧锁着——他还没有找到卫鞅。 他开着车,一边走一边留意车窗外是否有卫鞅的身影,但雪大风急,他什么也看不见。 十多分钟后,他终于到了公交站。他下车,跑到公交站台上,看见地上有几个脚印,不确定是不是卫鞅的脚印。 他回到车里,拿了手电筒,一边走一边喊着卫鞅的名字。一直找回到他沖了几次才冲上的山坡,远远地看见一株柏树下似乎有一个人影。 虽然只是一团影影绰绰的阴影,但嬴渠梁莫名觉得卫鞅在那里。 他没有犹豫,提着手电筒跑了过去。到了近处,看见果然是卫鞅。 他飞快地跑到卫鞅面前,脱下外套将卫鞅裹紧,并缓缓地抱起卫鞅。他发现卫鞅手脚冰冷,额头却异常滚烫。 “鞅,对不起,你在生病,我还和你吵架。”嬴渠梁说着,眼眶发酸。恨不得生病的、受冻的人是自己。 卫鞅双眼微微睁开,看见是嬴渠梁,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靠在嬴渠梁怀中,由着他的体温温暖自己。 “渠梁……”卫鞅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只是头有点晕,想在这里歇一歇。” “我们回家歇。”嬴渠梁说。 “刚才好像听见了我的车的引擎声?”卫鞅说着,气息很弱。 “对,我开了你的车。”嬴渠梁握着卫鞅的手,轻轻地揉着,以帮他恢復温度,“怪我吵着你了?” “不怪。”卫鞅说,“你不吵我,我就睡过去了。” “鞅,继续和我说话。”嬴渠梁摸着卫鞅的手腕,脉搏微弱。 “好。”卫鞅吃力地点了点头,“想听我说什么?” “随便,背一段《经济法》给我听,下学期要考。”嬴渠梁把手伸进卫鞅的衣服里,抚摸着他的心口,还好心口很暖和。 他注意到卫鞅嘴角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留下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又心疼又愧疚,问道:“还痛不痛?” 卫鞅怔了怔。明白过来嬴渠梁的意思,摇摇头,“你还会觉得很不安吗?” “那是我的问题。”嬴渠梁收紧抱着卫鞅的手臂,不让卫鞅看见自己脸颊上滑下的泪水,“我会处理好的。” “嗯。”卫鞅气息依然微弱,但这一个字说得非常坚定。他相信嬴渠梁做得到,并且,只要嬴渠梁需要,他会倾力帮他。 “等你暖和些了我们就回家。”嬴渠梁说。 第43页 “你还没有驾照,不能开车。”卫鞅说。 “不开,我把车停到路边不妨碍别人的地方。” “嗯。” “我背你回去。” “我很沉。” “那就抱回去。” “抱着也沉。” “没事,早晚要抱的。”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我家门前,冻僵了,我把你捡回家,然后接受了你。” “记得。” “这一次的情况和那一次好像。”卫鞅弱弱地笑着。 “嗯。”嬴渠梁应了一声。这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在我身上,还是你身上,以后都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从嬴渠梁眼中掉出,落在地上,混合着天上落下的雪花,融化在了土里。 他抱起卫鞅,缓缓往自家别墅走去。 他没有看见,卫鞅眼角也滑过了一滴泪水。 渠梁,别急,慢慢来,我会等着你长大…… 【註:赵种:赵成侯 ☆、34章 第三十四章 “鞅,我们继续说话。”嬴渠梁说。 “你说,我听着。”卫鞅靠着嬴渠梁,双手无力地搭在嬴渠梁脖子上,因为大脑供血不足,意识迷煳不清。 “你要集中精神,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说。” 嬴渠梁一路上不停地对怀中的卫鞅说着话,他一边走一边说,说了他小时候的事,说嬴家有一座马场在不远的山上,说他想和卫鞅一起吃的食物,说他想和卫鞅一起旅游的城市……虽然抱着一个人走路,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但他并不觉得累,只想赶紧带着卫鞅回到温暖的家里。 ========= “鞅,到家了。” 嬴渠梁站在别墅门口,抱着卫鞅,艰难地用手肘撞了撞门。 卫鞅听到嬴渠梁说到家了,稍稍清醒,想将环在嬴渠梁脖子上的手臂放下来。 嬴渠梁侧头压住卫鞅的手臂,“别动。” “荧玉看见了不好。”卫鞅的声音很低很弱。 “她是我妹妹,没关系。” 嬴渠梁说话的时候,门已经开了,来开门的果然是荧玉。荧玉看着嬴渠梁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而他怀中的卫鞅裹得像个圆球,既庆幸二哥找到了卫鞅,又心疼卫鞅挨了冻,急忙将两人让进屋。 “荧玉,帮我把浴缸放满热水。”嬴渠梁说。 “嗯。”荧玉应了一声,跑着去了三楼的浴室。 嬴渠梁抱着卫鞅跟在荧玉后面,也往三楼走去,他的卧室在三楼。 到了卧室,嬴渠梁将卫鞅轻轻地放在沙发上,脱去他身上的衣服,摸到卫鞅贴身的衣物都湿漉漉的,他心疼得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等到荧玉敲响卧室的门,嬴渠梁已经帮卫鞅脱去全部cháo湿的衣物。他将卫鞅裹在厚毯子里,抱着去浴室。 路过荧玉身边时,嬴渠梁说:“小妹,帮我熬点粥。” “厨房里只有米,白粥可以吗?”荧玉说。 “可以,一把米三杯水,在电炖盅里熬。”嬴渠梁说,“熬好粥你就快去睡觉,不早了。” 他停下脚步,又说了一句:“你的朋友,房间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二哥你别管我们了,照顾好卫鞅哥哥。” “嗯,你招待好你的朋友,她们是客人。” “别说了,我知道的。”荧玉过去推了嬴渠梁一把,“快带卫鞅哥哥去浴室!” 嬴渠梁差点被荧玉推一个趔趄,他当然是看卫鞅情况比较稳定才分心对荧玉叮嘱了这么多,但妹妹一副比他还担心卫鞅的样子。 浴室里,嬴渠梁解开裹着卫鞅的厚毛毯,将他浸在足有45°的水中。卫鞅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復了红润,唿吸和心跳也平稳了下来。 嬴渠梁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他鼻子一酸,泪水又盈满了眼眶——他差点失去了卫鞅,永远的失去。 卫鞅感觉温暖从四肢百骸的毛孔涌入心里,唿吸顺畅了,脑袋能够思考了,手脚也能够活动了。他又泡了一会儿,感觉上下眼皮像镶了吸铁石似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对守在一旁的嬴渠梁说:“我们回床上去,我想睡一会儿。” “好。”嬴渠梁将卫鞅从浴缸中抱起,细心地帮卫鞅擦干身上的水珠。 卫鞅有些不好意思,但全身乏力,只能任由嬴渠梁摆布。不过,他很欣慰嬴渠梁没有丝毫的越矩行为,全程都只是平平淡淡地帮他脱下衣服、抱他洗澡、帮他擦干身体。 就像医生对待病人一样清心寡欲。但他知道,嬴渠梁对他又不完全像医生对待病人,嬴渠梁能够如此对他,仅仅因为他差点失去了他,他在愧疚和反省。 回到卧室,荧玉已经将熬好的粥放在床头柜上了。嬴渠梁没看见荧玉的影子,想来应该已经去睡了。 他坐到床上,让卫鞅靠着他。舀起一勺白粥吹了吹,才餵到卫鞅嘴边。 卫鞅张嘴喝一口,吞下,笑一笑,再喝一口,再笑一次。每次都笑得懒洋洋的,虎牙时隐时现。 “我比你大那么多,等我老了,你可能要照顾我很多年。”卫鞅说。 “我比你小那么多,我小时候你照顾了我那么多年。”嬴渠梁说。 卫鞅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张嘴喝了嬴渠梁餵到嘴边的一勺白粥,温度刚刚好。 卫鞅喝完粥,终于困得睁不开眼睛,靠着嬴渠梁就睡着了。嬴渠梁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一些。 而他,一整夜看着卫鞅平稳的唿吸没有闭眼睡一分钟。 ========= 卫鞅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睡醒后,虽然全身酸痛,但精神已经大好。 他仰起头,看见嬴渠梁正满眼柔情地看着他。 ——嬴渠梁眼中不仅有柔情,还有无数红血丝。 卫鞅缓缓坐起来,转身面对面地看着嬴渠梁,“我已经好了,你放心地睡会儿。” “不睡了,你恢復了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去一趟亲戚家。”嬴渠梁说着,起身下床。 他刚踩到地板,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卫鞅急忙伸手去扶,但嬴渠梁已经站稳了。 嬴渠梁对卫鞅笑笑,“没事,腿麻了。” 卫鞅跟着嬴渠梁下了床,要去取他的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家休息。” “你真的没事?” 嬴渠梁摇摇头,“一晚上不睡,完全没事。” 卫鞅见嬴渠梁确实只是双眼通红,精神却不错,便没有再坚持要和嬴渠梁一起出门。 ======== 嬴渠梁出门时,荧玉、白雪和玄奇也收拾好了东西要和他一起走。 “要回去了?”嬴渠梁问。 第44页 “我们还要上补习班。”荧玉一脸苦大仇深。 “我送你们去公交站。”嬴渠梁说,但想到卫鞅不许他开车,而且车子本来就扔在公交站的,于是,改口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公交站。” 三个姑娘没有纠结嬴渠梁的说法,和他一起离开了别墅。 一路上,姑娘们有说有笑,嬴渠梁只听着,却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竟然就到了公交站。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每天一趟的公交车正停靠在站台上。 嬴渠梁对几个姑娘挥挥手,要往亲戚家的别墅走去。他听见公交车司机对他喊道:“你不走吗?晚上可能还有暴风雪,明天就没有车上来了。” 嬴渠梁对司机道了谢,说:“明天下午我们自己开车下山,那时候大雪应该停了。” 他离开时,看了一眼停在山坡平地上的卫鞅的车,心想:虽然想开,但卫鞅一定不会允许我自己开车,再等等吧,后天我就成年了。 ========= 嬴渠梁从亲戚家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在客厅里看书的卫鞅:“怎么不睡?” 卫鞅合上手中的书,“不困。” 嬴渠梁一想,卫鞅下午才睡醒,晚上不困也是正常的。 “和亲戚聊得怎么样了?”卫鞅问。 “挺好的,答应帮我们度过这次危机。”嬴渠梁说。 “你给了他什么承诺?”卫鞅问。 嬴渠梁笑了笑,心想:果然是卫鞅啊,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是亲戚就会无条件的帮忙。 “我答应以后赵家和魏氏发生争端,我会帮助赵家。”嬴渠梁说,“这样对我们嬴家也有益无害。” ☆、35章 第三十五章 大年初八。 暴风雪终于还是来了,不过,不是昨天夜里,而是从今天清晨一直持续到晚上。 嬴渠梁和卫鞅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市区。 卫鞅的身体基本恢復了,手脚虽然有轻微的冻伤,但只要不继续挨冻,自然会慢慢痊癒。 卫鞅站在大门口等嬴渠梁。他们正要出门,别墅的座机响了,嬴渠梁接起电话,越听越是一脸凝重。 嬴渠梁挂断电话,一边披外套,一边对卫鞅说:“鞅,我得去看看赵叔叔。” “怎么了?”卫鞅问。他知道嬴渠梁口中的赵叔叔就是他昨天去见的老亲戚。 “积雪压断他家门外的树枝,砸到了窗户,他正好在窗户旁边……可能受伤不轻。”嬴渠梁说,“他家只有他一个人,我要去看看。” “走吧,一起去。”卫鞅说着,和嬴渠梁出了门。 他们到了赵家,敲开门,看见赵种满脸是血。 “我来的路上给医院打了电话。”嬴渠梁说。 “我也打了。”赵种捂着额头上的伤口,说话声音有些虚弱。他平常身体就不太好,现在又受伤失血。 “你家有医药箱吗?”卫鞅说。嬴渠梁小时候很顽皮,常常摔伤,都是他包扎的,虽然嬴渠梁没有摔到过脑袋,但包扎方法应该差异不大。 “有。”赵种说着,在客厅角落的立柜里取出一个医药箱。 卫鞅打开箱子,检查了一遍消毒酒精和消炎药的保质期,说道:“都过期了。” 这时,嬴渠梁帮赵种检查了伤口,说道:“我们没办法处理,伤口里有碎玻璃,需要医院专业的清创手术才取得出来。” 他们用纱布帮赵种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以防继续流血。 伤口的血止住了,但卫鞅和嬴渠梁更加的忧心忡忡起来。 ——赵种情况非常不好,失血让他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随时都有可能休克。 嬴渠梁又给医院打了一次电话,得到的回答是山里雪太大,救护车上不来,医护人员已经拿着担架徒步赶往山上了。 “我们送他下山。”嬴渠梁说。 “好,一分钟都不能等了。”卫鞅说。 嬴渠梁点点头,他明白卫鞅这句话有两个意思——赵种不能等了;他们也不能等了,明天早上八点,他要参加公司的股东大会,这次会议将决定由他还是其他人接任嬴氏集团的总裁之位。 如果,他不能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赶回城里。 那么,将被视为自动弃权。 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下山的路很滑,目力所及之处漫天都是飞雪。嬴渠梁和卫鞅用床单和树干做成的担架抬着赵种下山。 他们很幸运,没有错过上山的医护人员。但也很不幸,他们遇到医护人员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嬴渠梁帮助医务人员将赵种移到专用担架上,而卫鞅在一旁帮赵种登记着姓名等信息。 赵种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歉意,他抓着嬴渠梁的手臂,“渠梁,对不住你了,我明天没办法出席嬴氏的股东大会了。” “赵叔,别想这些了,你安心的去医院。”嬴渠梁说着,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仿佛他还有其他胜券在握的后招。 其实没有,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种看着嬴渠梁的笑容,更加的愧从心起,但遇上这种突发事件,他也没有办法。他捏了捏嬴渠梁的手臂,最后说了一句:“孩子,自求多福吧。如果你输了,嬴氏集团里一定不会再有你的任何位置,你就来我的公司吧。” 嬴渠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不会离开嬴氏,而且,现在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送走赵种,嬴渠梁和卫鞅向着山上折返,往公交站走去。 嬴渠梁手中的手电电量已经很低了,他尽量照亮卫鞅脚下。卫鞅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走到嬴渠梁身边,让手电渐渐微弱的光能够照亮他俩往前的路。 虽然手机里还有电,但他们谁都不会提出用手机照明。 ——在山里要保持手机电量。如果他们迷路了,至少还能找个有信号的位置打电话求救。 嬴渠梁和卫鞅没有迷路,他们一路跌跌撞撞爬到了半山腰,远远地看见了卫鞅的车子。 仿佛看见了希望之光。 ========= 卫鞅拉开车门,坐上车,打开顶灯,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他长舒一口气,“我们赶在明天早上七点半之前到达市区就还来得及。” 嬴渠梁坐在副驾上,拉过卫鞅冻僵的手,呵了两口气,说道:“还剩四个小时,来得及。” 卫鞅发动引擎,倒车、转弯、回到山路上……下山的路虽然很湿很滑,但他们在向着城区的繁华靠近。 但仅仅十多分钟,车子熄火了。卫鞅再次发动引擎,车子发出一阵空洞的咔咔声,却没有动。 再来,依然没有动。 “怎么了?”嬴渠梁问。 “没油了。”卫鞅回答。 嬴渠梁靠在椅背上,侧头看了一眼车窗外。雪小了。世界一片寂静。 第45页 他们坐在自己的车里,却没法再移动半米。回头还能看见盘山公路上的公交站,但那里没有能带他们离开的车。 希望之光彻底熄灭了。 ☆、36章(尾声·上) 第三十六章·尾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凌晨3:32,凌晨3:33,凌晨3:34…… 紧要关头车子却没油了。 卫鞅一脸肃杀地盯着前方,嬴渠梁不知道卫鞅在想什么,叫了他一声。 卫鞅回过神来,对嬴渠梁说:“我们下车,走也要走回城去!” 两人下了车,嬴渠梁走到卫鞅身边,“鞅,记不记得前天晚上我对你说过的马场。” “马场?”卫鞅凝神想了想,觉得有一些记忆,但非常模煳。 “对,马场。”嬴渠梁说,“你冻僵了,我一路和你说着话回别墅时说过的。” 卫鞅想了起来,“你说嬴氏在这座山上有一座马场。” “我们骑马回去。”嬴渠梁说完,带着卫鞅往山上走去。 ======= 到了马场,两人看着对方一身一脸的泥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停住。 “其实没那么好笑。”卫鞅说着,伸手擦了擦嬴渠梁的脸颊,但越擦越花。 “是不好笑,但笑完之后压力消失了,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顺利接手嬴氏集团,但好像不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嬴渠梁说。 “对,不用担心,你一定能顺利接手。” 这时,马场里的小屋亮起了灯光。 片刻后,屋子里走出一个老人,朝着卫鞅和嬴渠梁走来,走得近了,他说:“小少爷,你来了?” “黑伯,是我!”嬴渠梁说,“帮我挑一匹跑得最快的马。” “好,你等等。”黑伯说完,转身朝着马厩走去。既没有问嬴渠梁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问嬴渠梁要骑马去哪里,仿佛他本来就在这里等着嬴渠梁似的。 片刻后,黑伯牵了一黑一白两匹马回来。 他将白马的缰绳递给卫鞅。 “我?”卫鞅没有伸手去接,脸露难色。他只在旅游的时候骑过几次马,并且那时候都是由马主人牵马。要他自己一个人骑着一匹骏马下山,他怎么都觉得这是一个极具挑战的任务。 卫鞅正想说他试试看。嬴渠梁已经骑着高大黑马走到了他身边,对他伸出手,“上来。” 卫鞅没有犹豫,抓住嬴渠梁的手,脚踩马镫,一跃上了马背。 “黑伯,我们走了。”嬴渠梁喊着,扬鞭催马,声音混在风中,传得又快又远。 黑伯看着嬴渠梁和卫鞅消失在地平线上,欣慰地笑了。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啊。 ========= 凌晨五点,雪完全停了,但疾风仍然唿啸。天空黑洞一般,吸收净白日的明朗和喧嚣。 嬴渠梁和卫鞅骑着黑马一步一滑地下山,他们只有两个半小时了,但以现在的速度,不可能到达市区,绝对不可能……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沉默地考虑着对策。 到了山腰一处断崖边,卫鞅忽然说:“渠梁,我下去看看。” 嬴渠梁勒马,停了下来。卫鞅翻身下马,走到崖边,极目远望,然后俯身往崖低看。他说:“把缰绳给我。” 嬴渠梁也下了马,把缰绳交到了卫鞅手中。 卫鞅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饶过断崖,朝着绵延至山脚的树林深处走去。嬴渠梁跟着卫鞅往山下走,他不解,但一句话也没有问,他知道卫鞅自有打算——虽然市区在他们的东方,而他们在向着北边走。 到了坡底,嬴渠梁看见了一条河,他说:“这条河……” “是市区饮用水的水源河流。”卫鞅说。 “所以,沿着这条河能够直达市区的自来水厂。” “对。”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河?”嬴渠梁问。 卫鞅笑了,“是你的功劳。” “我?” “几天前,我和你坐摩天轮。”卫鞅说,“我们在摩天轮上,不是正好看见有人燃放烟火吗,那次的烟火就是从这条河谷中放出去的,烟火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留意到两山之间有一条河,而河边有一道断崖……我回忆了摩天轮的方位,以我的判断,这条河就是水源河流。”卫鞅说着,看向东方,那里就是市区了。 “上马。”嬴渠梁说。他拉着缰绳将卫鞅环在怀里,同时他又靠在卫鞅后肩上。他想起小时候任性跑回家,卫鞅去接他,背他回家时他也这样靠着卫鞅。 马蹄在河边沙地的积雪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但完全不会打滑,已经能够迈开四蹄,沿着河滩向市区跑去。 ============ “很好,还留了十分钟给你沖个澡。”卫鞅说着,将黑马的缰绳绑在自家花园的树上。 金毛犬卫二丫看见了黑马,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趴在玻璃门里对着马儿呜呜直叫。 七点三十分,嬴渠梁一身清慡地走出浴室。 卫鞅躺在沙发上,难得的冬日暖阳照在他身上。他一手翻看报纸的财经版,一手餵狗饼干给挤在他旁边的卫二丫。 平和得像每一个平凡的清晨,仿佛昨天的经歷是一场梦。 “鞅。”嬴渠梁路过沙发,停了下来,俯下身。 卫鞅会意地仰起头,和嬴渠梁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我出门了。”嬴渠梁说着,去卧室换衣服。 他拉开衣柜,看见两套西装整齐地挂着——其中一套是卫鞅的,一套是他的。 是一周前,他和卫鞅去店里定制的。 =========== 街上还洋溢着春节的喜庆气氛。 但嬴渠梁无心流连,他走出小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哥,今天的董事会,爸的身体支撑得住吗?”嬴渠梁问坐在他旁边的嬴虔。 “嘿,放心,不要小看嬴家任何一个人!”嬴虔说完,对司机说道:“先去医院接我爸。” 半小时后,嬴渠梁、嬴虔和他们的父亲一起到了嬴氏集团的会议室。 他们到得早,会议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嬴渠梁缓缓地走向父亲给他安排的位置。桌上已经按照每个参会董事的座次摆好了铭牌。 他一边走,一边看。看见了几个名字:甘龙、杜挚…… 他勐地想起,曾在卫鞅手机黑名单里看见过这些名字,他问卫鞅这些人是谁,卫鞅说是敌对势力…… 原来,早在那时候,卫鞅已经在留意嬴氏的情况了。 嬴渠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董事会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他看见一位银髮老人坐在了摆着“甘龙”铭牌的座位上,而他旁边,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就是杜挚了。 第46页 二十多分钟后,嬴师隰看董事们都到了,宣布会议开始。 嬴师隰简单地说了这次会议的目的——决定下一任总裁。 嬴师隰话音刚落下,杜挚开口说道:“那我就不转弯抹角了,我贊成嬴虔接任总裁。” 他旁边的甘龙点点头,表示他也站在嬴虔一边。 “我反对!”嬴虔大声喊道,“我看渠梁更适合当总裁。” “这么说,你的股权,要和你父亲的放在一起赌你弟弟赢?”甘龙悠悠地说着。 “对!”嬴虔说。 杜挚看着嬴虔,“支持你的董事会成员一共拥有48%的股权。” 甘龙也看向嬴虔,接着说道:“老总裁拥有公司30%的股权,而你只有17%,你觉得你们有胜算吗?你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呢?” 48%比47%。 会议室瞬间陷入了宁静,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股权的嬴渠梁,在成年的这一天未能按照父亲的计划继承该属于他的30%股权。 嬴师隰眉头紧蹙,虽然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并不代表他能够轻松地接受。 他想起董事们在不久前用投票权强行让公司上市,当时他就觉得不妥,但因为疾病在身,没能够阻止。现在想来,那时候他们就为现在的情况设下了伏笔。 这时,门外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片刻后,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说道:“那么,加上我的2%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来人的身上。 “这谁啊?”杜挚问身边的甘龙。 “不知道,但肯定来者不善。”甘龙看着来人,虽然还是一脸平静,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 “谁放无关人员进来的!”杜挚叫道,“保安!” “他不是无关人员。”嬴师隰说完,对助理说:“放个椅子在渠梁旁边。”他看向推门进来的男人,示意他坐到嬴渠梁的旁边。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但这个人绝对永远站在嬴渠梁一边。 那人在嬴渠梁身边坐下,自信地笑着,对嬴渠梁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嬴渠梁看着他,轻声说道:“鞅,你怎么来了?” ☆、37章(尾声·下·完结) 第三十七章·尾声(下) 卫鞅很早就在从嬴渠梁那里了解到嬴氏集团现在的情况——嬴师隰有意让小儿子嬴渠梁接任总裁的位置,并且这也是从嬴渠梁出生那天就决定了的事情。但公司的老员工们暗中活动,希望嬴渠梁的哥哥嬴虔接手公司。老员工们准备在嬴渠梁十八岁那天用他们手中的股权直接废除嬴渠梁,任命嬴虔。 并且,嬴渠梁十六岁离开他身边,他仍时时注意着嬴渠梁,难免发现嬴氏集团中的暗流涌动。 他问过嬴渠梁他哥哥嬴虔怎么想。 嬴渠梁回答他,当然支持家族一直以来的决定,让嬴渠梁接任总裁。 卫鞅听了,觉得事情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策划。 并且,最终的结果如他所愿。嬴师隰拥有30%的股权,嬴虔拥有17%的股权,再加上他手中的2%,一共49%,非常危险地胜过了1%。 但,就是这1%,让嬴渠梁坐上了嬴氏集团新任总裁的位置。 在嬴渠梁十八岁生日这一天。 ============= 嬴氏集团大楼里聚集着不少本市,甚至其他城市来的记者,他们都等着报导嬴氏总裁纷争的结果。 嬴氏的这一次纷争,早在半年前就不断有媒体报导。吸引的读者多,记者们当然追新闻也追得热情。 嬴渠梁,嬴师隰,嬴虔和卫鞅走出会议室,留下甘龙、杜挚等人坐在会议室里,犹如霜打的茄子。 卫鞅跨出会议室的门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景监。 “来了?”卫鞅向景监打招唿。 “来了。”景监说,“结果怎么样?” 卫鞅笑着,“你说呢?” “一定是你们赢了。”景监说,他口中的你们指的是嬴渠梁和卫鞅。他是嬴氏新总裁和卫鞅真正关系的知情人。虽然,这才是最劲爆的新闻,但他愣是狠狠掐灭了一个媒体人的八卦心,甚至职业感,坚定地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保护他们的秘密,并祝福他们。 卫鞅走到景监面前,“财经版你也要管了?” “本来不归我管,但受你之託嘛,交给别人做我不放心。”景监说。 几天前,他和卫鞅在老家见了一面,卫鞅拜託他在嬴氏集团董事会后第一时间对外公布集团的接班人是嬴渠梁。 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卫鞅那么笃定,但他明白卫鞅的用意——将结果第一时间公之于众,那么这个结果就更加牢固,难以通过暗中操作来推翻。 “给我说说怎么扭转干坤的?”景监说。嬴渠梁赢面不大,这是媒体一直在报导的情况。 卫鞅简单地把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给景监说了说。 “厉害厉害!只是,你这招棋走得太险了。”景监说。 “我不觉得。” “你想,老员工那边一共有48%的股份,而你们这边,就算加上你的也才49%。” “我们多1%。”卫鞅自信地笑着。 “你就不担心,老员工们把剩下的散户手中3%全部买过来,或者只用买2%,就超过你们了。” “不担心。”卫鞅说,“你以为从市场上零零散散的买股份回来是容易的事?” “确实是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景监说。 “尤其这种几乎需要将市场上的股份全部收购回来的情况,除非嬴氏集团出了大丑闻,或者即将倒闭,市场上才会出现抛售嬴氏股票的情况。”卫鞅说。 “那,你这2%买得不容易吧。”景监说。 “嗯,不容易,并且,也有时机的原因。”卫鞅说。他顿了顿,提醒道:“我告诉你这些,是从朋友的立场,不是接受你的採访,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你自己掂量着。” “当然。”景监顿了顿,一脸疑惑地望着卫鞅,“我上楼的时候,看见一路上躺着嬴氏集团的保安,怎么回事啊?” “他们阻拦我去会议室,我就把他们全摔翻了。”卫鞅淡淡地说。 “不是吧,”景监诧异,“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忘了?你帮我报名学的空手道。”卫鞅看着景监。 “新任嬴总裁教你空手道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你第一次出手就是对他家的保安吧。”景监说。 卫鞅笑了笑,“我也没想到。” 这时,嬴渠梁从他父亲的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了景监,“来採访我吗?” 景监笑着搭上嬴渠梁的肩,“能给我个独家採访吗?” 第47页 嬴渠梁点点头,“不过,先给我和鞅一点独处的时间吧。” “哈哈哈,当然当然。”景监说着,转身离开,走过卫鞅身边时,对卫鞅眨了眨眼睛。 卫鞅只当没看见,跟着嬴渠梁走进了休息室。 两人进了休息室,都放松下来,嬴渠梁给自己和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卫鞅倒了咖啡。他坐到卫鞅身边,问道:“鞅,你怎么会来,而且在这次权力争夺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来送你生日礼物。”卫鞅笑着,看见嬴渠梁认真的眼神,说道:“上次和你父亲见面时,他提到了你接手公司可能会遇到的阻碍。” “从那时候你就开始有意的购买嬴氏集团的股票?”嬴渠梁说,“不对,那时候嬴氏还没有上市。” “是的,”卫鞅说,“但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这个计划,所以,在嬴氏上市那天,请了操盘手,最终买下了嬴氏1.2%的股权。如果不是刚好上市,就算是金牌操盘手,也不可能买到这么多股权。” “甘龙杜挚他们以为那一次是他们的决胜机会,结果,反而是给自己挖了坑。”嬴渠梁说。 “是的,真正抓住赛点的是我们。”卫鞅说。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嬴渠梁看着卫鞅。 “其实,用的是你的钱。”卫鞅说。 嬴渠梁不解,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卫鞅这么多钱,嬴氏是本市最大的企业,就市值来说,购买1.2%的股权所需的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应该记得,从你住在我家那天开始,你的父亲每个月会给很多抚养费。”卫鞅说。 嬴渠梁点头,“但你从来没有动过那笔钱,你说要给我存成读书基金。”他顿了顿,又说,“那笔钱,只有我动过一次,是你得急性阑尾炎那次,不过只花了几千块。” “是的,我从你八岁时开始存读书基金,你十六岁时离开我家,那时候获利已经很高了。”卫鞅说,“你回家后我联繫过你父亲,想把钱还给你,但他拒绝了。” 他接着说:“上次和你父亲聊天的时候,我又提起了这件事,但你父亲还是拒绝。最终,我将这笔钱以这样的方式交给了你。” 嬴渠梁眼泪汪汪的看着卫鞅。如他父亲所说,卫鞅为他考虑了太多太多。 “你别急着感动,你听我说一件事,”卫鞅说,“虽然那时候我手中已经有了1.2%的股权,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买够2%,不过我手中可以流转的资金已经不足了……” 嬴渠梁听到这里,想到了卫鞅家的房子。他知道,卫鞅当律师时间不长,加上在养育他时,对他物质上的供给毫无限制,卫鞅自然没多少储蓄。后来卫鞅当了教师,工资更是不高。那么…… 他说:“你把房子抵押贷款了?” 卫鞅摇摇头,“没有,我把你的哈雷摩託卖了。” 嬴渠梁笑了起来,“难怪一周前你问我可以不可卖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是的。”卫鞅也笑了,“你哥对你很大方嘛,那辆车我卖二手都卖了四十万。” “于是,钱的问题解决了。”嬴渠梁说。 “对,但你现在成年了也没摩托车了。”卫鞅说,“不过,你一个大一的学生,骑什么摩托车,以后跟我一起步行去学校!”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嬴渠梁靠近卫鞅,把头埋在卫鞅怀里,恢復了十八岁少年的黏人本性,像他小时候依恋着卫鞅一样。他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和卫鞅,最终不会得到法律的承认,不会受到公开的祝福,甚至不能再像过去一样牵着手散步。但他们是家人,是为彼此承担所有的家人。 嬴渠梁只在卫鞅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任性。而卫鞅,锋利坚韧,只有嬴渠梁看得见他不同的一面。 卫鞅感觉到一滴温热渗进衬衫里,沾到皮肤上时还是温暖的。他低头亲了亲嬴渠梁的额头,“怎么又哭了?” 嬴渠梁抬头看着卫鞅,眼眶中有泪水,却又笑得眉眼弯弯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