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同人)玉荆棘》 第1页 书名:[盗墓笔记同人]玉荆棘 作者:单鹤 晋江非v高积分2017.11.28完结 总下载数:65 非v章节总点击数:2761152   总书评数:1487 当前被收藏数:3083 文章积分:19,398,808 【一切荣誉属于南派三叔】本文不入v不收费,不涉及版权问题,尊重原着作者三叔。 【这只是一篇同人文】纪念当初看这部作品的青涩岁月,以及,对张起灵的执念和爱。 跨越万水千山,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界线,只因宿命。 她明明不信命,可是却偏偏被宿命所困,终不得解脱。 张起灵:我这一生,行走于旅途,不得解脱。不停忘却,不停记起。唯一不想忘记的,是张朝蘅。 他与她是两条线,有了交集,却不知何时又岔开。明明在同一个世界,却有着不同的道路。他是一块石头,却有着柔软的角落。他的记忆,总是在流失,也总是在重聚。 张朝蘅:他,是我一生唯一的牢笼。 张起灵:她是我的命。 补充:请抵制翻版和复制粘贴版,看到《盗墓笔记之寻觅》和《盗墓同人一心相守》的同学,记得来看原文哦,那位作者把我的文章大体框架打乱了,也没写出来我家闺女的风采。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朝蘅,张起灵 ┃ 配角:老九门,吴邪,胖子,解语花,潘子,张承烨 ┃ 其它:时间,歷史,笑与泪,血与火。 【 ☆、潜龙出海 首先,由于我的一些失误,使得有些极端反对玛丽苏的人对此文表示不慡,我在这里要说一点,就是我已经读《盗墓笔记》很多年了,我知道张家每任族长都只有张起灵这个名号,但是他们的棺木下方,除了张起灵这个名字之外还有他们原本的名字。我在这里把张家上任族长设定为张瑞桐,就是不想让他和小哥有混淆。另外感谢陈羲乃强吧的那个帖子,让我终于发现我留下的误区。我是用很真诚的心态去写这篇文的,希望大家可以踊跃提出我的不足之处。谢谢阅读这篇文章的每一位读者朋友! 阴湿的地宫中,水滴从青灰色的石壁上渗出,滴入地下暗河,在寂静到没有一丝生气的空间中发出唯一的声响,无端让人更感阴森可怖。一群白色的盲鱼结伴游过,细长没有鳞片的身体蜿蜒如长蛇。 暗河在地宫中心汇成巨大的湖泊,光亮从上方投下,照亮了湖泊中心。 一座古朴的祭台矗立在湖中心,整体用上等卿光玉雕琢而成,线条流畅质朴,优美又狂野,透出一种霸道之气。数级台阶之上,祭台的顶部存放着一块黑色的陨玉床。床身雕琢着神秘繁复的花纹,似乎是在记叙着什么歷史。 朝蘅慢慢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是妖异的紫灰色,清透如传世琉璃,仿佛是妖精的眼眸。通过这双奇特的眼睛,她可以看到古物的歷史,也可以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可是在这座祭台之上,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醒来,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她姓太叔,16岁,是中国古代大姓的后代,原本应该待在斗武阁接受训练,可是不知为何突然眩晕,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座地宫中,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风格。 朝蘅慢悠悠地从陨玉床上跳下来,却因为不小心踩到什么一个趔趄。她皱了皱眉,低下头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可是,当她看到绊倒她的东西时,一下子怔住了。那是头髮。而且,是她的头髮。可是,她的头髮只留到腰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 她伸手,却发现她的手小了一号。 她居然,变小了?! “怎么会这样……”朝蘅喃喃,“他妈的我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也从清冷低沉的少女音变成了软糯清脆的娃娃音。 正当她惊讶于自己的变化时,从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声音。 她勐地抬头,一双晶瞳迸she出寒光! 老者踏水而来,姿态轻盈如燕,一身黑衫随风翻飞。不多不少,一共三个人,皆是鬚髮皆白、挺拔如松的老者,目光沉静不失锋锐,如同未出鞘的名刀。他们的速度极快,贴着水面而来,似苍鹰,又似豹子,腿法有力整齐,功底深厚。 未等他们靠近,朝蘅就感到了强烈的威压。 那是真正的强者,堪比她的家族中的长老! “来者何人!”朝蘅眼中的凝重不减,但更多的兴奋却涌了上来。她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家族赐给她的真名就是“孤狼”,狼面对强敌时会兴奋到血液沸腾决一死战!她也是一样!即使变小了,她也不会怯场。变小也有变小的优势啊。 “火麒麟现世,吾族兴矣。”为首的老者稳稳地落在祭台顶部,目光沉静中带了一抹欣喜。他上前一步,打量着朝蘅,满意地点头。 “不错,小小年纪临危不惧,颇有张家风范!”他说着,威严的面容略有柔和,“吾名张瑞桐,张氏族长。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敌人?朝蘅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叔朝蘅。”她朗声回答,气势上丝毫不输老者一节。 “哈哈,太叔古姓!老天待我张家不薄!”张瑞桐大笑,“不过,太叔这个姓你不能再用了!你是张氏朝蘅,我张家第五十一代火麒麟!” 啥?火麒麟?什么鬼东西?朝蘅抽了抽嘴角,不知该怎么说。这群老人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啊?她就算身怀绝技也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是上古神兽火麒麟? “走,朝蘅,跟我回家!”张瑞桐朝她伸出手,“既然你已经应约而来,就要回归族内,承担天命!” 朝蘅皱了皱眉。 她不想跟他们走,可是她又清楚地明白,她的反抗是没有用的。她有种预感,如果她真的跟着他们回到张家,她的一生,会背负某个沉重的命运,她的人生,恐怕会因此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犹豫再三,她还是伸出了手,握住张瑞桐苍老而有力的大掌。 不管未来是何变化,她既然来了,就必须接受! ☆、麒麟现世 清晨,天色瓦蓝,刚刚下过雨的山中充斥着糙木特有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 高大的启神木伫立在东北长白山区,浓绿的枝叶向天穹扩展,遒劲的枝干宛若盘龙,透出勃勃生机。朝蘅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懒懒地看向远方。 这是她来到东北张家的第三年。 原本以为脱离了太叔家族就能轻轻松松活一段时间,但她没有想到在张家的生活居然比在太叔家还辛苦还艰难。张家族规森严繁杂,光禁律就有一本,更别说日常行为准则了。她几乎用了三个月才完完整整地了解了整个家族的规定制度。违反规定的后果,就是接受恐怖血腥的私刑。刚开始她还有点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不小心犯了事被提熘到执刑司挨一顿,可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她总结出了一套法子来保自己平安。其实,她只要听话地练武、学习盗墓和辨别古物的技巧和老实待在自己的领地内就行了。于是,在她有空的时候,她就喜欢爬上高大的祈神木远眺发呆。 第2页 远处传来悠长的鸟鸣,柔和的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在奏响自然的歌谣。 朝蘅倚在树干上,任由风吹动她乌黑的长髮,和束髮红绳上繫着的铃铛。她现在的外表是七八岁的女孩,张瑞桐让人专门给她做了三十四套衣服。其中有一套白绸血麒麟纹的对襟衫和黑缎金纹小靴,爬树特别方便,她就一直穿着。伺候她的侍女青青就给她梳了双马尾,缠了红线金铃铛。 铃铛发出清脆的音响,朝蘅舒适地眯了眼,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起悠扬的曲子。 她其实很孤单啊,没有朋友,只有师长。侍女是很漂亮很温柔没错,但是她总是能从她们眼里看到她们对她的畏惧和崇敬。她是没有办法跟这些人说自己心里的言语的。她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所有的东西只能深埋心底。 久而久之,这棵古老的祈神木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信它可以感觉到她的感情。 “祈神木,你说,身为下一代火麒麟的我,未来的配偶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轻轻笑起来,“不准笑话我,我的实际年龄其实是18岁哦。” 火麒麟,其实就是张家族长的配偶。因为张家是族内通婚,血统遗传会越来越衰落,所以就出现了火麒麟来弥补。火麒麟的性别随族长的性别而定,体温升高时身上会出现鲜红的麒麟纹身,因此得名。火麒麟大多为女性,血统极其纯正,不必受失魂症困扰,但又有自身的局限。上一代火麒麟是张瑞桐早逝的妻子,而她作为接替者,肩负着与下一任族长繁衍子嗣的重任。虽然她讨厌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安排。 祈神木的叶子刷刷地响。 朝蘅耸耸肩,不再说什么。 “餵?火麒麟,你不怕掉下来吗?”清脆活泼的声音忽然响起。 朝蘅微微惊讶,往下看了看。 树下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看起来也是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红衣,鲜艷如烈焰。她梳了高马尾,用红绸束着,显得清慡干净。 “你是谁?报上身份。”朝蘅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兴致。居然还会有人闯到她的领地里来啊。不过,张家什么时候有这么活泼的小孩子了?她见到的大多是沉默老成的小孩,少见这种天性活泼的类型。而且,女孩明明知道她是火麒麟,却还是不敬畏也不谄媚,倒是奇了。 “我叫张海欣!是大长老的孙女!”女孩一脸焦急,“小心点啊!” 是大长老那个老顽固的孙女?哈,没想到他那么古板顽固的人也会有这么活泼可爱的孙女。而且,这个大小姐居然还在担心她从树上摔下来?朝蘅扑哧一声笑了。她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武术,而是爬树啊! “你会爬树吗?”她问。 “会,但是没爬过这么高的!”张海欣说。 朝蘅从树干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她轻轻巧巧地跳到附近靠下的枝桠上,一路向下,轻松容易得仿佛在平地上。下落中,她跳跃的姿势优美娴熟,衣角翻飞,硬是让张海欣看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餵?”朝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至于吧?她不就是从树上下来吗,至于惊成这样吗? “好帅啊……”张海欣回神,朝着朝蘅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火麒麟!” “哈哈哈哈!你真有趣!交个朋友吧,我叫张朝蘅!”朝蘅这下真是乐了,不顾形象地大笑几声,朝着张海欣伸出手。 “好啊!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张海欣也很高兴。 两个女孩相互击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朝蘅并不知道,她赢得的这份友谊,会让她在以后的艰难日子里有一丝安慰,会让她记一辈子,温暖一辈子。 ☆、拜师 紫玉蟠螭小香炉里,静心香缓缓燃烧,发出淡雅的香气。 朝蘅跪坐在箬竹云纹席上,穿一套传统的竹青色轻纱衫,鸦羽黑的长髮绾成对称的包子头,髮髻上别了一对青翠欲滴的玉蝴蝶。她微微低着头,姿态谦卑恭敬,但腰板挺得直,隐约有一丝傲气。 张瑞桐盘腿坐在缀着流苏的绸缎垫子上,黑色长衫低调中透着贵气,领口和左袖处用银线勾勒出华丽繁复的花纹。他端起一杯明前龙井细品,面容不怒自威,层层皱纹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威压和强势,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俊秀的模样。 一时间,雅室里寂静无言,只有烟雾升腾,香气瀰漫。 朝蘅不知道他一大早叫她来做什么,但是她很识相,陪着老者品茗静坐。 不知过了多久,张瑞桐幽幽开口道:“蘅丫头还没正式拜师吧?” “是的,族长。”朝蘅点点头,浅紫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我一直跟随众多长辈补习,还没有正式的师父 这是要正式栽培她的前奏么?她倒要看看,他会给她选择什么样的师父。 “承烨,出来吧。”张瑞桐拍拍手。 缀了翠玉的帘子被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掀起。 只看那只手,朝蘅就被惊艷到了。那只手虽然食指和中指奇长,但不影响手本身的美观。那分明的骨节,优美的线条,简直可以去做手模啊!有这样美丽的手的人,相貌定会优秀于普通人! 俊秀的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 颀长瘦削的身形漂亮挺拔,宛如苍松,但不会给人以瘦弱的感觉。他着一件对襟盘扣白衫,细碎的黑髮及肩,一双沉静淡漠的眸子仿佛摄人心魄。沉默天生就适合他,不说话的少年周身环绕着稳定纯厚的气息,绝非平平之辈。 好在不是清朝男人的露顶式髮型……朝蘅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让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来教她,真的好吗? “族长大人。”张承烨朝着张瑞桐微微鞠躬,不卑不亢。 接着他看到了跪坐在族长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未来的火麒麟张朝蘅。 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看到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而且,她居然有一双奇特的浅紫灰色眸子,澄澈得像是未结冰的天池的湖水。他在张家50年,见过的孩子多了去了,但是从未见过这种特殊神秘的小孩。淡定,狡黠,干净,这样的小孩,她的年龄根本不像她的外表!那么,她还有多少神秘的地方呢?他心底涌现出浓浓的好奇。或许,教导她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里,他微微柔和了表情,心情也不像之前那般糟糕了。 “承烨,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小丫头。”张瑞桐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满意地捋捋鬍鬚,“你觉得蘅丫头如何?” “天资绝佳,必成大器。”张承烨说,冰凉如水的目光轻轻落到朝蘅身上。 “好!既然承烨你也这样认为,老夫今天就正式将朝蘅交付与你!”张瑞桐起身,看了一眼紧跟着他站起来的朝蘅,把她推到张承烨面前。 “蘅丫头,承烨是张家翘楚,天资奇佳,身手最为优秀。”他仿佛是慈祥的祖父,说得语重心长,“今天,你正式拜师,以后要跟着你师父刻苦学习。” 第3页 朝蘅点点头。 她怎么不知道这老狐狸的意图?让她拜最优秀的人为师,况且她的这位师父与她年纪相差不大,又一表人才,鬼才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想让他们两个朝夕相处然后日久生情?好,不愧是族长,想出来的计策让人自嘆不如!妙哉,既能让她学得一身本事,又能得到一对绝配,堪称一石二鸟的绝佳体现! 她抬头看了看张承烨,白白嫩嫩的脸颊上带着丝丝凝重。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跪拜之礼。 张承烨淡淡地看着她,伸出手把她扶起来。 “你可知,我要求严苛,跟着我要吃很多苦?”他说。 “徒儿知道。”朝蘅微笑,“一个人的强大和他所受的苦是成正比的,徒儿知道,所以,师父不必留情。” 她想要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步,在危险与杀机并存的张家站稳脚跟。 张承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真是有趣的徒弟啊。 “好,我们到宗师坛去。”张瑞桐眯起眼睛,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宗师坛是张家人正式拜师学艺的地方,坛身修筑在高高的山顶上,每一对师徒都要步行上山,迈上千级台阶,象徵着师徒同心,共患难。上坛之后,师父还要授予徒弟一块玉佩当做信物,这才算是正式拜师。 当朝蘅接过张承烨的玉佩时,整个人都呆了。 雕工精细的貔貅卧在她的手中,泛着莹润的光泽。玉本身不是凡品,整体呈现晶莹剔透的深红色,是上等的血玉。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经在自家密室里见过的捲轴。那上面说,持有血玉的人,一生都不会□□稳。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会是卓绝的人物。 她这是要干一番大事么? 来不及多想,她便朗声谢过,郑重地将血玉貔貅系在腰间。 干大事就干大事吧,反正她也不是甘于平淡的人! ☆、山下夜市 结束一天的魔鬼训练回到琉璃阁时已经是傍晚,落日将整个院子染成凄艷的深红色,多了一份萧瑟孤寂。 朝蘅垂下眸子,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踱进院子。 “朝蘅?你终于回来啦!”一抹鲜艷的明黄色映入眼帘。 “海欣?”朝蘅略有惊讶,但是还是很高兴,“你怎么来了?” “山下的夜市就要开始了!”张海欣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朝蘅,你整天都在训练,肯定没去过吧?我已经问过族长大人了,他同意你出去玩。爷爷也派了四个族中高手跟着保护我们,赶快走吧!” 朝蘅抿了抿唇,沉默不语。但眼底的兴奋却出卖了她。表面上看她似乎除了训练外对其他的事都漫不经心,但内心中,她还是很嚮往外面的。她很乐意跟着海欣出去。 张海欣狡黠一笑,拉起她就往外沖。 张家通往外界的出口处是一处高耸陡峭的断崖,用无数粗红绳与对面的山崖间相连,出去的人只能拽着红绳抵达山崖处。 虽然是小孩子,但她们两个的速度早已超过平常人。张海欣因为喜欢自由自在,训练的少,速度与勤于练习的朝蘅相比差了一截。四个高手年岁不大,正值盛年时期,速度在她们之上,但始终没有离开太远。 朝蘅充分利用自身血统优势,凭藉超强弹跳力单手抓住离她最近的一根红绳,藉助惯性高高盪起,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空翻,下落时快准狠地摸到另一根,眨眼间已移动数米,动作干净漂亮,没有多余的消耗。她在训练时特意将以前学过的古舞融入动作中,如今派上了用场,不仅好看,而且还可以节省她的体力。 “好厉害!我不能再偷懒了!”张海欣咬了咬牙,再次发力跟上前边的女孩。 她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训练了。 “海欣,用盘龙诀!”或许是发现她落后,朝蘅喊了一声。 张海欣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盘龙诀专门用来攀爬,对付眼前的红绳一样有效!几乎是瞬间的,她使出全身力气,手指弯曲,整个人犹如蛟龙一跃而起,抓住红绳后借力前行,速度快了一倍,与朝蘅的距离也拉小了。 耳边的风唿啸而过,张海欣兴奋地追赶着,笑容愈发灿烂。 短短两分钟,六人顺利落地。 “朝蘅,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张海欣拍了一下朝蘅的肩膀。 “以后你不偷懒的话,我们速度会一样。”朝蘅勾唇。 她已经看到了山下的点点星火。 夜市上很热闹,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让黑夜多了一分烟火气。 朝蘅在雪蓉记门口停下了。 之前张瑞桐给了她很多零用钱,如今她还带在身上,正好去这家店铺买些点心带回去。想到以后会有美味的点心当夜宵,她的心情变得特别愉悦,三步迈了进去。 各色点心躺在深棕色的木匣子里,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朝蘅依次看了它们的名字。 莲蓉苏、白桃米糕、三色莲子糕、蜂蜜糖心粽、柳叶条……太多太多的好吃的让她有些纠结,不知该买什么。 “麻烦给我包上四块白桃米糕和四块莲蓉苏。”朝蘅递上四枚大钱。 “也给我来一份一样的!”不知何时,她身边多了一个英气的男孩。 男孩有一双明亮狭长的桃花眼,笑容纯净,但多了一抹霸气。 “好巧,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朝蘅。”朝蘅沉思片刻,低声回答。她并不想把身份透露出来,但男孩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报上名字,但刻意隐去姓氏。或许,以后再见时,他能帮上忙。 “我叫张启山,启发的启,高山的山,别忘了……”接过糕点,男孩与她擦身而过,塞给她一枚白玉赑屓,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未等她反应过来,他瘦削坚挺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朝蘅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是在暗示什么?而且,他说自己姓张,难道也是自己人?可是,她的身份在整个张家已经公开,不会有不认识她的人。这个奇怪的张姓男孩,到底是什么身份?会不会是流落在外的族人? 抱着包好的糕点,她皱了皱眉,立刻去找张海欣。 终于,她在一处糖人儿摊子边找到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孩。 “你说张启山?没有听说过呀?怎么了?”听完朝蘅的叙述,张海欣表示她从未见过叫张启山的男孩子。 “没什么。”朝蘅笑笑,“海欣,快到门禁时间了,我们得回去。” 延时回去是要抄写门规十遍的。 “好吧。”张海欣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她也不想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来抄写枯燥无趣的门规。她还是比较喜欢和周公一起谈天说地。 琉璃阁。 此时已经是深夜,朝蘅点了灯,一手把玩着那只白玉赑屓一手在灯光下翻阅族谱。 第4页 没有叫张启山的人。族谱甚至连远在东南亚的族人都收录了,可就是没有叫张启山的人。 不能再熬夜了,明天张承烨还要带她去后山检验训练成果。 “张启山……”朝蘅看着手中价值不菲的赑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她沉思片刻,吹灭了灯火。 ☆、后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6月13号到6月16号去苏州参加考试所以没按时更,真是抱歉了。 明天还要坐车外出去考英语,估计两天回不来,请大家原谅。 回来一定多更。 朝蘅一直以为后山就是张家大宅后的那片山,没想到竟是长白山区最深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考张启山的原因,她这一夜睡得甚不安稳,心中一直沉甸甸的,根本无法放心入梦。混混沌沌地歇了一宿,当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寅时。看着外面依旧缀着星辰的暗蓝色天空,她轻轻嘆息一声,起床穿衣洗漱。 “小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青青揉着眼睛推门进来。 “今天师父要检验我的成绩。”朝蘅找出青色云纱衫换上,乖乖地坐在镜子前让她梳头。 镜子里的小女孩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与之不符的沉静表情。 “小姐,承烨大人他会来吗?”青青似乎想起了什么,白净的脸颊上多了一抹嫣红。 那可是张家年轻一代中最俊秀的男子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会勾走人的魂魄,看上一眼,就会沉浸在他的冷冽中不能自拔。 “不会。”朝蘅垂下眸子,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师父在祖宅门口。” 青青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鸦羽黑的长髮被红绸束成高高的马尾,朝蘅看着镜子里英气的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 “小姐,不喜欢这个髮型吗?”青青小心地问。她可不敢让这位小祖宗有一丁点不满。族长私下里告诫她一定要尽全力服侍好这位火麒麟,朝蘅要是有一点不满,她可就遭殃了。 “喜欢。”朝蘅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勾唇,“青青,在我面前这么拘谨吗?” 明明是问句,却完全使用陈述语气,软糯的童音竟也有了一丝威严。 “小姐……”青青的脸色有些发白,拿着梳子的手微抖。 “不必这么害怕。我只是问问。”朝蘅轻笑,明亮的眸子闪着柔柔的光,但她的眼底,却是坚冰般的寒冷。虽然她现在只是小孩子的外表,但是,她却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在太叔家族养成的气势和表情,无法刻意避免也就随意吧,反正她并不介意自己这样。 她丢下还在发愣的侍女,自己一人推开门轻飘飘地离开。 祖宅门口。 朝蘅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挺拔冷傲的身影。 “师父。”她轻轻叫了一声,“我来了。” 张承烨转身,清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微微柔和。 “走吧。”他看了看远处黑压压的群山,线条优美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多了一分人间烟火气息,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接近了。 朝蘅微微皱眉,沉默着跟上他的脚步。 山路并不好走,曲曲折折,很多时候还会不时蹿出一两只皮毛油亮的小动物。越往里走,树木就越茂密,带着嫩绿树叶的枝条总是挡住平常很少有人经过的小路,似乎不想让人进入。 “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折断第五十四根树枝后,终于无法再平心静气的朝蘅轻轻问了一句。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是,越来越深入长白山,她感觉自己莫名焦躁起来,就像发现了敌人的幼兽般,微微战慄。该死的,这片山区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张承烨并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凉薄。 终于察觉到不对经的地方了么?看来,这个孩子还不算太迟钝。记得多年前他跟着师父来时,大概也是这样,或许比她更早,察觉到了前边的不对经。不过,该去的,一定要去。每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都要去那个地方。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个人的运气了。只要能活下来,那么等待她的,一定是家族的重视与照顾。若是活不下来,就是天命了吧。不过,他很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活下来。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从这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孤独。这种明明身边众人环绕却依旧孤独的感觉,让他确信他找到了同类。若是她死掉了,他或许会失落。 朝蘅皱眉,也没再追问,墨色的眸子多了一抹暗色。 她越发不安了。到底前方有什么,竟能让她感到恐惧? 两人依旧在走,气氛却变得凝重。 “朝蘅。” 不知怎么的,张承烨忽然停下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小的女孩,目光晦暗不明。 “自己进去。拿到麒麟捲轴后出来。”他的声音低下来,带了一分凝重,“我等你。” 果然是不舍吗?他的心中,微微酸涩。作为过来人,他深知里面艰辛异常,当初他12岁进去,出来时几乎是丢掉整条命。张瑞桐提出让她进去时,他其实是不贊同的,但无法违抗族长的命令,只能带着她来。这个孩子才8岁,很多东西运用起来还不太熟,这样进去,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师父……”朝蘅有些不解。他在难过些什么?难道里面很兇险,她进去了很可能会出不来?那这样干嘛还带她来? “进去。”张承烨低声道。 就让他看看,这个孩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朝蘅看看他,抿抿唇,终于还是拨开灌木钻了进去。 进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水面一样的东西,感觉很奇怪,冰凉柔软却无形。 “雾气……”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边萦绕的白雾,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有雾气?” 依旧是苍绿的森林,但是,却多了丝丝缕缕白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地方? “靠!”朝蘅忽然变了脸色,迅速低下头。 柔和的雾气如同有了思想一样,将她牢牢缠绕,而且,居然还想把她往下拉? “怪不得一副我就要挂的样子,呵。”她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就凭这些鬼东西就想要她的命?也不想想当初作为太叔家第二顺位继承人的太叔朝蘅是谁!她还要继续前行,想绊住她么?真是可笑! 正当她努力挣脱雾气束缚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蘅儿。” 温润,柔和,带着令人心醉的低沉与磁性。 朝蘅像是被雷噼了一样,一脸惊诧与茫然。 “哥哥……”她颤抖着吐出已经在心底默念千遍的两个字,眼角微红。 太叔,朝言。 ☆、糰子 作者有话要说:  糰子这只小妖怪,用处大大的哦! “哥哥?你怎么会……”朝蘅的眼睛瞬间亮了,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与激动。 第5页 她就知道家族不会放弃自己不管。相比待在这个鬼地方受罪,她还是非常乐意见到自己家那只毒舌腹黑哥哥的!太好了,看来她可以回到太叔家族了,在危机重重的张家待了几年之后,她现在觉得太叔家族实在是太和蔼可亲了嘤嘤嘤。 虽然太叔朝言非常欠抽加腹黑,但是这个时候看到他她还是觉得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如果,如果回到家里,她一定不会再在训练场把他揍到半死了。 清俊儒雅的白衣少年微微勾唇,露出温软的笑容。他低下头看着她,目光如流泻的月光。 “蘅儿,你受苦了,我带你回家。”他伸出手,“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哈?太叔朝言你脑子被门板夹坏了么? 朝蘅抽了抽嘴角,眼中的惊喜逐渐消退。 她和哥哥是双生子,彼此都非常了解,太叔朝言这个妖孽绝对不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他最常见的,是用微微上扬的语调毫不留情地嘲讽她。朝言这性子早已养成,绝对不会变得这么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太叔朝言! 朝蘅的目光中,依旧是毫不怀疑的笑意,但是,她的眼底,却渐渐凝结坚冰,冷得刺骨。 很好,敢欺骗她?等着付出代价吧! “哥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她悄悄握住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慢慢去牵他的手。 在碰到他的手的一瞬间,朝蘅后退一步,嘴角上扬。 匕首深深没入“朝言”的胸口。 咔擦。咔擦。一声接一声的脆响。 莲花般的少年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身体却像镜子一样碎成碎片,一滴血都没流出。 “果然是幻象啊……”朝蘅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一抹稍纵即逝的失落。 虽然,朝言经常毫不留情地吐槽她,但是,在她心里,还是很看重这个哥哥的。 周围还是瀰漫着白雾的丛林,但束缚着她的白雾却消失了。 “啊!”朝蘅忽然捂住了眼睛。 眼睛好疼!是中毒了么?她咬咬牙,掏出张海欣送的小镜子。 镜子中的自己,眼睛居然又从黑色变回了原本的紫灰色!是的,又变回来了。从她进入张家开始,她就发现自己的眼睛的颜色不再那么稳定了。紫灰色的眼睛是太叔家族的珍宝,她和朝言都是这种眼睛的拥有者,家族中也把这种眼睛称为“天时之瞳”。然而,这些年来,她有时是黑眸,有时是紫灰色的眸子,为此她也专门找过张承烨和张瑞桐,可惜得不到具体答案。“天时之瞳”可以看到古物的记忆和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黑眸就什么也不能看到,此时她恢復了,刚好能派上用场。 迷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穿着玄衣白袍,像个白糰子的小正太站在不远处张望,粉嫩的脸上是疑惑的神情。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朝蘅忽然有了一种捉弄他的冲动。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 随手扯下一段白色带金纹的树藤,她露出一抹坏笑,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四处走动,为了装得更像,她还加上了惊慌失措的神情。其实她心里都快笑瘫了。 啧啧,这小傢伙倒是一脸天真,不慌不忙的,方便下手。 越来越近了,糰子依旧站着不动,好奇地打量着她,一副没有防备的萌样。 “砰!”一声闷响,糰子小小的身板软软地倒下。 朝蘅看准时机,用柔韧的树藤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甚至用上了军队的方法。她可不笨,这孩子都能制造出朝言的幻象,绝对不是一般角色,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先绑了他。 逼问的话,也是可以的吧?她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某个被绑成粽子的糰子。 短短几分钟,糰子睁开眼睛,看到她之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天啊,这个人类小女孩笑得好可怕! “咦?只会哭吗?”朝蘅踢踢他,笑容漠然,“看来只是只废物,说,为什么用幻境困住我?!” 糰子哭得更大声了。 朝蘅额头暴起青筋。该死的,这只妖怪怎么这么白痴?!她怎么会被这样的幼崽困住?!太丢人了啊!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她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目光也不再冰冷,“告诉我,为什么要制造这个幻境?” 糰子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识趣地停止了大哭。 “有坏人,要打扰渊陵大人疗伤……”他只是想吓退那些人,没想到居然被揍了。 有戏?朝蘅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致。她最喜欢挖掘内幕了。或许,麒麟捲轴会和糰子口中的渊陵大人有关?这下有的玩了。 “你叫什么名字?” “阿白。”糰子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情愿。 “果然很白。”朝蘅愉悦地眯起眼睛,伸手戳戳他的脸颊,“你是什么妖怪?怎么挣脱不开我绑的树藤?” “我是藤蔓妖怪。”糰子一脸委屈,“你用我的同族绑我,我当然挣脱不开了……” 天杀的,他怎么遇上这么暴力麻烦的人类啊。 朝蘅耸耸肩,把他提起来站着。 “小树精,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朝蘅看着他黑玉般的眼睛,表情认真,“你带我去找渊陵大人,我有治伤的办法,或许可以帮助他。” 太叔家族的人血液都是至宝,若是渊陵可以帮她得到麒麟捲轴,她不介意用自己的血帮他。 她朝蘅做事,一直都是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亏本的买卖,她不做。 糰子惊呆了。 他看了看她,半晌才点点头。 ☆、那只雪狰欠抽打 “那个,可以解开我身上的绳子么?”糰子期待的目光很真诚。 “不可以。”朝蘅拒绝得很干脆。 她又不傻,万一这小傢伙逃跑她就亏大了。现在这小妖怪被绑着使不出妖力,刚好可以压榨一下。给他松绑?哼,当她是傻子么?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她才不会做呢! 糰子瞬间泪目。 嘤嘤嘤,亲爱的渊陵大人快来拯救他吧!他分分钟都不想和这个可怕的人类待在一起!他从来都没见过暴力到如此境界的生物啊啊啊! “糰子,只要你老老实实,我是不会揍你的。”朝蘅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好了,带路吧。我想见见你说的渊陵大人。” 糰子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颤巍巍地迈开小短腿往前走。 越往里,雾气就越少,看的也越清晰。灌木渐渐被糙地取代,白色的石雕排列在两旁,似乎是守卫的士兵。石雕大多为兽形,线条古朴流畅,可有一点让人看了并不舒服。它们没有眼睛,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都是空洞,透出一股子森冷诡异,邪气顿生。有的石兽身上还有暗红色小斑点,如同绽放在雪原上的点点红梅,看上去有一定的年份。 第6页 “那个,你……”糰子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不叫‘那个’。我的名字是朝蘅。”朝蘅淡淡地说,双手环胸,“这个地方很奇怪,你小心点。” “你一点都不难受?”糰子问。 “不难受。”朝蘅挑眉,“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 “以前也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但是大部分都浑身抽搐,不停地吐血,严重点的会精神错乱。个别轻的也都站不起来,你却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糰子瘪瘪嘴,明显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快两百年,见过的人也不少,唯独没见过她这样的。 原来那些暗红色的小斑点……是血? 朝蘅的眸色深了几许。怪不得,她总是闻到特殊的气味,原来是血。她没有事,是因为那块血玉吧。从进入这里开始,她就感觉到腰间淡淡的温度。是它在帮她抵御那种不知名的力量的影响。看来,地方有古怪,她必须做好准备。 空气中多了一丝浓重的腥气。 朝蘅脸色一变,一把扛起小孩就跑。 见鬼,她刚刚看到了什么!一双赤红的眼睛!这个地方居然藏匿着一头凶兽!如果行动再慢一点,它就能咬断她的脖子,而她现在还要带着一个孩子狂奔,无疑增加了逃生的难度……但是,不採取行动的话,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腿,她和阿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解开我的绳子,我帮你缠住它!”糰子大喊。 “老实点!”朝蘅依旧狂奔,“我想办法。” 或许解开绳子,这小妖怪真能帮她,但是,如果他自己一个人跑了,只留她一个面对这头凶兽,后果是什么就不用再想了。她冒不起这个险,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它。 说到做到,她停下来,把糰子放在一块大青石上。 壮硕的野兽慢慢逼近。它的皮毛雪白柔顺,额间独角尖锐,身后五尾。那双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居然有几分阴冷残暴的感觉。它不像是野兽,更像是个人。 朝蘅看着它,抽出绑在腿上的铁剑。 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学习到的知识和师父的教导都烂熟于心。面对这种未知的生物,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兴奋和刺激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她学习了这么多,终于有机会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了。不知道铁剑能不能割开这只凶兽的毛皮…… 她勾起唇角,紫灰色的眸子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跳动。 “朝蘅,你打不过它的!”糰子紧紧地闭上眼,脸色惨白如纸,“它是雪狰!渊陵大人的伤就是拜它所赐,赶快跑啊!” “它会法术吗?”朝蘅忽然问。 “……不会。渊陵大人封印了它的妖力。”糰子沉默了几秒,“你想干嘛?” “当然是打架啊。”朝蘅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容,“这样就公平了,看看能不能把它的皮剥下来,这种皮毛太稀少了。” “你真是疯了……”糰子想捂脸。他真心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只奇葩生物的思想。即使被封印妖力,这只雪狰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雪狰低吼一声,修长的身体一跃而起。 朝蘅皱了皱眉,干净利落地往旁边一滚,之前她站的地方多了四道深深的抓痕。迅速爬起来,她看着雪狰,拍拍沾了尘土的云纱衫。在雪狰扑过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到的竟是森森的寒意,只是靠近一点,她就有种自己不穿衣服掉进雪坑的感觉。果然不愧是雪狰啊,天生带寒,就像是一台自动制冷机。 “小心!”糰子尖叫。 来不及躲避,她刚喘了口气,就被一根尾巴快准狠地拍飞,重重地摔在一米外的糙地上。 朝蘅挣扎着爬起来,抹去脸上的血珠。铁剑断成两截,一截深深没入土中,微微颤动。 雪狰盯着她,示威似的龇牙,发出击石般铿锵有力的声音。 接着,它却掉头扑向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孩子。 糰子呆呆地看着,嘴巴张成“o”型。 那张满是獠牙的巨嘴越来越近,带着浓重的腥臭……他动不了,完全地僵硬了,眼睁睁地看着死神越来越近,他要死了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青色死神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糰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浅浅的玉兰香扑面而来,带着安心的味道。 不对。啪嗒,啪嗒。液体慢慢滴到他的唇上。本能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腥甜的味道。是……血?! “我的血味道怎样?”朝蘅喘息几声,沾了血的脸妖艷森冷,仿佛是从地狱中来的阿修罗。她低下头看了看已经被血浸湿的云纱衫,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她倒是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无法避免地被那只凶兽的额角划伤了胳膊和腹部,伤口不算深夜不算浅,好好的青色云纱衫成了花衫。好在她是火麒麟,伤口正在慢慢癒合,只不过比常人痛得多罢了。 重重地咳嗽一声,她抹去脸上的血,把糰子轻轻放下。 糰子立刻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一副忠犬样。 无语地抖了抖,当她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雪狰时,眼中满是疑惑。 “咦,那似乎不是我的剑?” 兇悍的雪狰此时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肚皮上插着一把黑色的长刀。 长刀通体漆黑,刀柄上刻着一圈又一圈金色的纹路,刀刃薄而锋利,折she出凛冽寒光。这绝对不是她的刀。她的刀很短,而且并没有沾血,不像眼前这把,完完全全是沾过血的,透出浓郁的煞气。她刚刚就是用这把刀杀死了雪狰。可是,这把刀,是怎么到她手中的?她又是怎么驾驭这把煞气浓重的凶刃的? 朝蘅皱眉,开始努力地回忆。刚刚她看到雪狰扑向糰子,想都没想就一拳揍了过去,希望借力让它远离糰子。她几乎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外表七八岁的小女孩,不是以前那个一拳可以揍死一匹狼的太叔朝蘅。如果没有那把刀,或许她直接就会被雪狰一口咬死了……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拿到这把刀的? 糰子伸头看了看,惊唿一声。 “那是渊陵大人的刀,怎么会?” 朝蘅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异变发生了。 石雕忽然开始抖动,白色的碎屑窸窸窣窣,仿佛都活了过来。它们僵硬地迈开步子,慢慢包围住两人。 “把眼睛还给我们……” “把眼睛还给我们……” 幽魂似的声音迴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内容,时而尖利,时而微弱,伴随着隐隐哭声。 一时间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怎么回事?”朝蘅抽抽嘴角,低头看看糰子。 “原来如此。”糰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严肃。 第7页 “眼睛是狰兽最重要的力量来源,那只雪狰为了获得力量吃掉了同族的眼睛,并且把死去的同族变成了石雕。它们的怨气越积越多,人类承受不住便出现了以往的情况。现在雪狰死了,那些怨灵没有了恐惧的来源,都开始暴动。” 朝蘅踉跄几步奔到雪狰尸体旁,拔出那把刀。 “糰子,我砍断绳子,你赶紧逃……”她的话没有说完。 原本好好的小孩子忽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逐渐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大狗。 “你不是藤蔓妖怪吗?!”朝蘅咬牙,强忍住想把他暴打一顿的冲动。这傢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的种族都分不清!!!她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怎么看都不靠谱。 “喝了你的血之后,我才变成这样的……”糰子也很委屈,汪汪叫了两声。 “渊陵大人为了保住灵犬族的血脉给我下了封印,告诉我我是藤蔓妖怪。她说只有命中注定的主人才能解开我的封印,我也是现在才记起来啊。” 朝蘅第一次感到无力。这么笨的妖怪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一种奇蹟吧。 “行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逃走吧。”她嘆息一声。 狰兽群逐渐逼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朝蘅第一次有了压力。 “糰子,这把刀可以斩杀怨灵吗?”她低头看着紧靠着自己的白犬,沉声问。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能行吗?刚刚流了那么多的血。”糰子呜咽一声,尾巴耷拉下来。 “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朝蘅笑得很随和,带着看透生死的淡然。 话音未落,寒光连闪,三只狰兽的灵体碎裂飘逝。 张承烨在教她近战时,曾经专门训练她的灵敏度。当时朝蘅并不理解,现在她明白了。面对众多的对手,只有灵活,才能换取更多的生机。幸运的是,这些狰兽化作的怨灵攻击力并不强,行动也不那么敏捷。长刀并不重,在她手中灵活地翻转,快得只剩下残影。这个时候,她就像是青色的死神,快速精准地收割怨灵,衣角翻飞。 这真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吗?不,在张家刻意的训练和太叔家的经歷的帮助下,血统极为纯正的朝蘅已经不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更像是一把绝世名刀,一旦出鞘,锋芒毕露。 糰子极为负责地保护着她的后背,倒有几分灵犬的气势。 短短几分钟,糙地上再也没有了雪白的狰兽尸体。 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怨气也逐渐消散。 “糰子,带我去找你的渊陵大人……”朝蘅倒在糙地上,再也使不上力。 与怨灵的一战,彻底消耗尽了她的体力。 糰子一把叼住她的衣服,把她放在自己背上就开始狂奔。 ☆、原来你是渊陵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出高考成绩了…… 心里急得慌,发一章~ 淡金色的碎花飘落,清澈的溪流在薄冰下寂静无声。溪边青石之上,渊陵席地而坐,鸦羽黑的长髮用雪青色丝带松松散散地束着,浅蓝色广袖及地,若冰霜之清雅,月华之高洁。她微微低头,精緻的面容苍白柔和,不施粉黛依旧动人。金丝茉莉淡淡开满双袖和裙边。 “阿白,这就是那个解开封印的孩子吗?”她开口,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白犬点点头,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去女孩脸上的血。 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 “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浅浅的紫灰色,就像琉璃一样清透。” 渊陵的眼中出现浅浅的喜悦。她把女孩放在膝上,柔和地抚摸着女孩的脸,梳理着她凌乱的额发。 “多少年了啊……”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微微哽咽,“阿启,我终于等到了你的后人……” 昏昏沉沉间,朝蘅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芬芳的怀抱中。那人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帮她梳理着凌乱的额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是谁啊,能带给她安心的感觉…… 朝蘅努力地睁开眼。 冰雪般清雅的美人微笑着,沉静的黑眸光华流转。原来,糰子口中的渊陵,是她啊…… “您是,渊陵大人?”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脱力,只能躺在美人的腿上。 “是的,孩子。”渊陵勾唇,苍白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 “大人,让主人看看您的伤口吧!”糰子焦急地摇尾巴。 渊陵却摇摇头。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挑了一颗金丹,道:“朝蘅,吃下去。你还很虚弱,不急着帮我治伤。” 朝蘅看着她,听话地吞下金丹。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位渊陵大人。或许是冥冥之中天註定,她对渊陵始终抱着亲近的感觉,总是感觉,这个人,是她最信任的人。暖流在她身体中流淌,疲软阵痛的感觉慢慢消失,失去的力量慢慢恢復。短短几分钟后,她就自己坐了起来,状态显然好了很多。 “那么,请让我看看您的伤。”她说。 渊陵无声苦笑。 “没办法的,那毒,解不了。”她嘆息,挽起袖子。雪白纤细的手臂上,一道伤痕显得十分刺目,伤口周围环绕着一圈黑气,皮肉外翻,隐隐可以看见白骨。 “那只雪狰用尽全力抓伤了我,这伤口带了怨气,无法癒合。” 朝蘅看着她,沉默半晌。 “主人,你怎么?”糰子惊唿一声。 朝蘅伸出手。一道寒光闪过,她的手腕上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入渊陵的伤口中。 “我的血,可解百毒。不知道是否管用。”她闷声道,目光坚定。 渊陵抿唇,不再说话。 血越滴越多,伤口周围的黑气终于慢慢消散。伴随着刺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她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润,不復以往的苍白。 朝蘅从自己的衫子上扯下一条布包扎腕上切口,神色如常。 “你真是个奇妙的孩子。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渊陵放下袖子,摸摸她的头。 朝蘅眼中一亮。 “渊陵大人,您知道麒麟捲轴吗?”她问,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渊陵一怔,继而笑了。 “我守护它多年,是时候交给你了。”她摊开手掌,幻化出一个用金丝束着的捲轴,“朝蘅,从看到你的眼睛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完成了我的使命。” “当年的事情,都在这里面,你可以看看,也可以不看。”她将捲轴交到诧异的女孩手中,如释重负。 朝蘅把麒麟捲轴放进背包中,恭敬地拜了三拜。 “你要走了,把阿白带上吧,你是他註定要遇见的主人。这孩子不聪明,你照顾着点。”渊陵挥挥手,示意白犬过去朝蘅那边,同时递上那把绝世凶刃,“这把孤月刃,原本是你的先祖之物,如今我将它正式交予你,希望你能用好它。” 第8页 接过刀,朝蘅小心地用布包好,抬头看着她美丽清雅的面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您要做什么?” 渊陵起身,慢慢走入花海深处。 “我要沉睡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你的命运,张家的命运,可以转变。” 她的身影瘦削笔直,宛若孤傲的梅花,开尽最后的芬芳华色。 朝蘅无言,站了一会儿,带着白犬离开。 进来的时候不容易,出去却很简单。拨开层层灌木,朝蘅终于见到了守在原地的张承烨。 “师父,我回……”话没有说完。她闻到了师父身上淡淡的气息。 少年紧紧地抱着她,微微颤抖。 “师父,我回来啦。”先是一惊,反应过来的女孩伸手拍拍师父的背,安慰道,“麒麟捲轴我带出来了,师父,我们回家吧。” 白犬叫了几声,欢快地摇尾巴。 ☆、师父受伤了 深夜,灯火明灭间,朝蘅盘腿坐在桌前,用一块红绸仔细擦拭孤月刃。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糰子没有变回人形,保持着灵犬形态卧在小窝里睡得很香。 麒麟捲轴依旧放在她的身边。回到张家后,她曾经想过把麒麟捲轴直接交给师父,然而师父却拒绝了。师父说这东西认主,除了她之外,无人可打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打开了那个捲轴。可是,她后悔了。在她看到尘封的秘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这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她必须去阻止某些异变。从她拿到捲轴开始,她就有了一个极其沉重的使命。 世界的运行有世界的规律,而支撑这套规律的,是天道。从汉代开始,亿万年来一直平稳的天道开始崩坏,好在崩坏的速度极其缓慢,她,和其他的张家人,就必须担负起修正天道的重任。因此,他们有着漫长的寿命和超乎寻常的身手。这是命,却又那么悲哀。 而她,是上古麒麟启的后裔,更是修復天道的最佳人选。 “这就是命吗?”朝蘅轻轻嘆息。 忽然,她刺破了手指,血液滴在孤月刃的刀刃上。 刀刃发出嗡鸣,将她的血吸收得干干净净,刀柄上逐渐出现了一个蘅字。 “那么,以后的日子,就麻烦你了,孤月刃。”她低下头,低声说,“我们一起,把先辈们未完成的工作做完。” 一年后。 训练场,梅花桩。 “海欣,注意平衡!”朝蘅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两米高的梅花桩上,看着对面摇摇晃晃的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她现在外表是9岁的小女孩,然而训斥起人来却俨然一副严师的样子,威严自成,吓得张海欣一哆嗦,差点又从梅花桩上栽下去。 “阿蘅,你板起脸来的样子太吓人了……”耸耸肩,张海欣露出兴奋的神色,“再来!” 朝蘅笑了,下手不再留情。 早在进场前,她们就换上了洁白的练功服。这种比试在张家年轻一代中很常见,两个人站在两米高的梅花桩上切磋武功,梅花桩下是乌黑的碎煤块。谁先落地,谁的衣服最脏,谁就输了。通常对阵张承烨时,朝蘅永远是一身黑的那个,然而对手换成张海欣时,她的衣服脏得不那么快了。 打得正尽兴,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朝蘅小姐,承烨大人受伤了!”青青慌慌张张地跑到梅花桩旁。 朝蘅一怔,张海欣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朝蘅从梅花桩上跳下来,紫灰色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和毫不掩饰的关心。 “承烨大人在斗下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青青一把拉起她的手,“小姐,跟我去看看吧!” “我也去!”张海欣说。 医堂。 清雅俊秀的少年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着,似乎在遭受巨大的痛楚。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安静,没有呻吟,没有嘶喊,默默地忍受着痛苦。对襟长衫已经换下来了,他的胸口和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可还是有血慢慢渗出,将绷带染成粉红色。 朝蘅趴在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眼框红了。 “师父……”她小声喃喃,哽咽着,“你不要吓我啊……” 在张家,只有师父和海欣真心对她,在她心里早已将他们当成家人。如今,他昏迷不醒,她害怕,真的是怕到骨子里,怕这个人会离开她。 “阿蘅,不要担心,爷爷已经派人去找玄龙糙了,承烨师父一定会好好的。”张海欣拍拍她的肩膀。 朝蘅靠着好友的肩膀,小声地抽泣。 入夜,秋风微寒。 “承烨的伤怎么样?”张瑞桐低声问。 “族长,承烨的伤很麻烦。”张承墨嘆息一声,“玄龙糙只能解尸毒,但是,这寒毒,没有雪戎果恐怕无法解。可是,雪戎果我们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找到……” 他惭愧啊,身为医堂首席医官,竟然无法救治他的兄弟。 张瑞桐沉默了。 两人都没发现,门外一闪而过的小小黑影。或许是发现了,但没点明。 琉璃阁。 “雪戎果,生于极寒之地,可解寒毒。果实为白色球形,植株附近有玄蛇守护。”朝蘅翻看文献,紫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师父,等着我……” 她起身,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拿起孤月刃。 “主人,带我去吧!”糰子被她的动作惊醒,冲着她直摇尾巴。 “好。”朝蘅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变得跟我的手一样大小,我带你去。” 把袖珍版的糰子塞进小包里,朝蘅拿起绒帽,轻轻推开门。 月华之下,漂亮的女孩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看装备明显是和她同样目的。 “就知道你不会干等着。”张海欣说,晶亮的黑眸中满是笑意和温暖,“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朝蘅一怔,继而笑着点头。 ☆、六十年之约 清晨,桂笙阁。 “族长,火麒麟大人不见了……”白衣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什么?!”张瑞桐勐地站起来,长袖扫落桌上的竹简。他皱着眉,洁白的鬍鬚颤抖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被怒火染得透亮。该死的,承烨那小子重伤昏迷,她还嫌事不够麻烦,居然私自熘了出去?!雪戎果真是那般好找?她一个小孩瞎忙什么?!再说了,雪戎果旁边还有那种怪物…… “瑞桐,我的孙女也不见了。”站在一边的大长老张瑞梧嘆息一声,“原来我以为那疯丫头又熘出去玩了,没想到朝蘅也失踪了,她俩肯定是去找那雪戎果了。” “这两个小混蛋!还嫌事情不够大吗……”张瑞桐来来回回地踱步,“不行,她们两个还小,告诉张承洛,尽快找到她们!” 第9页 与此同时,雪山深处,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艰难地行走在深厚的积雪中。 “阿蘅,我走不动了。”张海欣深吸几口气,站在雪中揉揉冻僵的膝盖,露出无奈的表情。 “糰子,变大。”朝蘅把小白犬从包包里抱出来,“海欣走不动,先让她坐在你背上。” 糰子看看她,雪白的小身子慢慢变大。几分钟后的它完全是一头强壮的巨犬了,雪白油亮的毛皮沾着雪沫,墨色的眸子温润如玉,看上去既高贵又优雅。它蹭蹭朝蘅的衣服,全然一副亲昵的姿态。 “好漂亮啊!”张海欣摸摸糰子柔顺的毛皮,一脸羡慕。 一个翻身顺利坐到它背上,她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舒适地眯起眼睛。 “海欣小姐,你又重了点。最近桃子糕吃多了吧?”糰子摇摇尾巴,露出欠扁的神情。 张海欣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示威一般的扬扬拳头,咬牙切齿道:“糰子,我正在长身体,才不是发胖!” 看着一人一犬斗嘴,朝蘅轻轻一笑。 她把糰子带回来之后,意外发现糰子和张海欣特别投缘。虽然被它能开口说话吓了一大跳,但是惊吓过后张海欣同学居然喜欢上了与这只小灵犬斗嘴……在这种恶劣条件下,听着他们充满二缺气息的斗嘴,她的心情倒不那么糟糕了。 “等等,主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糰子支起耳朵。 远处隐隐传来轰隆的声响。 “糟了!是雪崩!”朝蘅脸色一变,迅速把张海欣从糰子拉下来,抽出麻绳牢牢地把两人绑在一起。 她们根本跑不过雪崩,而且糰子法力很弱,也没法腾空,眼下只能把她们两个绑在一起了。 糰子砰地一声又变回巴掌大的袖珍犬,钻进朝蘅衣服上的口袋。 流泻的冰雪汇成大cháo,瞬间吞没两人。 好冷。碎雪甚至涌进鼻腔,连顺畅的唿吸都不行。朝蘅觉得自己仿佛和冰雪融为一体,彻骨的严寒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志,带着她坠向深渊。大块大块的雪压下来,似有千钧之重,压得她根本无法动弹。好累,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吧?她无奈地在心里嘆气。 意识一点点模煳,朝蘅绝望地选择了顺从。 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拽住她,连带着张海欣一起从雪层中拉出来。 “咳咳咳!!”朝蘅用力地咳嗽着,视线逐渐清晰。 墨发赤眸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噙着一抹妖异的笑。他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肤色素白有冰晶的质感,一双猩红的眸子狭长魅惑,妖冶入骨。墨色轻纱内是白色的绸衣,衣领松散,露出锁骨和小片胸口的肌肤,端的一派风流不羁。右侧脸颊上的一道赤色妖纹更是给他增添一分危险的气息。 朝蘅皱了皱眉。糰子在她的口袋里发抖。它在害怕。零下十度的低温中还穿着单薄的古服,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人类,倒像是嗜血的妖物。 男人伸手扯断她身上的绳子,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呵,刚刚醒来,就看到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凑近她,仔细地打量着她,微微惊讶,“居然还是紫灰色的眼睛啊,真是有趣。” “你是谁?”朝蘅问。 听他的话,似乎雪崩是因他而起。可是,他怎么会好心到救她? “我啊,叫孤玄。”男人松开她,笑容充满恶意,“你是来找雪戎果的吧?” 朝蘅勐地后退,左手一动,瞬间抽出孤月刃。她护在依旧昏迷的张海欣身前,警惕地看着孤玄,目光锐利充满杀意。寒光瞬间照亮了那双清透的紫灰色眸子,透出肃杀森冷的气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冷冷地开口。 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你的右手,食指中指很长。”孤玄不恼,耐心地解释,“之前有一批人来到这里,手和你的差不多,只不过没你运气好,被吃掉了。” 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他依旧语气轻柔,嘴角带着笑意。 果然是妖物啊。 朝蘅皱眉,不动声色地摆出进攻的姿势。怪不得没有消息,原来,之前派来的一批,都被他吃掉了。她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一只强大的玄蛇。以她的身手,武力掠夺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能智取。希望她可以尽快拿到雪戎果,她的师父还在等着她。 孤玄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她。 啧啧,这小姑娘不简单。她手中的那把刀,沾染了妖物的血。那样的暴戾气息和杀戮意念,居然让身为万年玄蛇的他都有些不舒服呢。如果能和这样的绝世凶刃一战,会是怎样的畅快?他在这雪山中沉睡近万年,本已冷寂的战斗之心又开始升温。 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现在的她完全不够资格,但是,如果是成年之后呢?那时候,她应该有能力与不动用妖力的他打一架了吧? “小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他眯起眼睛,笑容带了一丝不明的意义。 “什么交易?”朝蘅抿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丝毫没想到,这种妖兽居然会和她交易。 “我把雪戎果交给你,但是,我希望你成年后回来,与我一战。只要你进山,我就会出现。”孤玄说。 朝蘅冷笑一声。 “我只是一个人类,而你,是玄蛇,这样的比试有什么意义?当我是傻子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 “我不会动用妖力。我们的战斗,就像人类那样。而且,我不会取你性命。”孤玄笑了。 还真是可爱的小孩呢,狂妄又狡猾,敢与他叫板。他越发期待多年之后的会面了呢。 “……好。”朝蘅沉默许久,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的情况与普通人不同,如果你同意,六十年后,我一定回来。” 孤玄挑眉,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这孩子太好玩了,六十年后她早已衰老,还打什么? “我的家族普遍长寿,六十年不长。若你信我,我定会回来,以家族之名起誓。”朝蘅轻轻说。六十年后的她,如果不出意外,不会比张瑞桐差,到时候够资格与他比试。 “好!”孤玄大笑,“我信,但是,我需要信物。” 他一把拉过朝蘅的胳膊,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很快又放开。 朝蘅只觉得手腕一阵刺痛,低头一看,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枚小巧的墨色蛇形图案。 “它会提醒你,六十年后来赴约。你的名字,下次见面时别忘了说。”孤玄退后一步,消失在雪海中。 “不用担心,它不会对你造成伤害。还有,雪戎果就在前边三米外的雪地里,拿了赶紧走。”余音迴荡在寂静的雪原中,慢慢消散。 朝蘅摸摸手腕,眸色加深。 很好,这个约定,她一定会履行。 张海欣醒过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沿途的黄叶告诉她,她们已经出了雪山。扭了扭头,她看见好友白净精緻的脸,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10页 “拿到雪戎果了吗?”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拿到了。”朝蘅点头,温和地摸摸她的头,“我们快到家了。” ☆、师父甦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再等等,大约再有四章吧,幼年小哥就出来了。 灯火明灭间,气氛凝重得吓人。 朝蘅站在医堂外间,微微低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也知道回来?”张瑞桐黑着一张脸,声音低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想给她一耳光但又慢慢放下。许久,他长嘆一声,背着手又踱回椅子边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 “族长,我甘愿受罚。”朝蘅跪下,面色沉静如常,但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那双清透的紫灰色眸子里,藏不住对张承烨的关心。 “我师父他……情况如何?”微微颤抖的声音。 张瑞桐皱眉,摇摇头。 “很难说。如果没有雪戎果,他……熬不过今晚。”他的眼里,终于也有了一丝哀痛。 朝蘅伸出右手,慢慢摊开手掌。 灯火下,三枚雪白的球果闪着莹光,白色的寒气凝结成薄霜。 “雪戎果?!”张瑞桐瞪大了眼,声音颤抖。 她居然拿到了!他派出去那么多精英,居然只有这个9岁的孩子把雪戎果带了回来!那些玄蛇,难道都被她杀掉了?不可能!没有兵器可以切断它们的皮…… “请族长大人用这雪戎果救师父!”朝蘅一字一句地说,目光热切,充满期盼。 “好。”取走仅有的三枚雪戎果,张瑞桐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他看看还跪着的女孩,皱了皱眉,道:“自己到执刑司领十鞭。” “是。”朝蘅站起来,恋恋不捨地看了一眼里间,慢慢走出医堂。 擅自离家者受三十鞭,念在她年幼且有功,十鞭已是格外关照。无论如何,她确实是触犯家规,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听着鞭子抽在背上的脆响,朝蘅微微颤抖,大滴大滴的冷汗甚至打湿了刘海。鞭子上沾了盐水,无疑增加了痛楚。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得疼,她已经感觉到血浸湿了单薄的里衣,黏黏稠稠的感觉甚是奇怪。 十鞭抽得很快,朝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抓过外袍就往外走。 白绸里衣已经贴在背上,又被秋风硬生生与皮肉分离,疼得钻心,也疼得清醒。 现在的她还不够强,那么,六十年的时间,她必须利用好,一步步地,不断磨练自己,直到超越张瑞桐。 琉璃阁。 “怎么可以这样!”张海欣柳眉一竖,晶亮的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族长怎么能让执刑司对你执行鞭罚!” 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雪戎果是阿蘅找回来的,阿蘅却还要被打得背上血肉模煳……族长又不是不知道执刑司里的那群傢伙下手多狠!要不是阿蘅勤于训练,体质好,早就晕过去了吧?真是的! 朝蘅趴在榻上,懒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青青从小柜子里找出玉沙膏,仔细地涂抹在她的背上,动作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再加重她的伤势。 “海欣,擅自离家者受三十鞭,打我十鞭已经是格外照顾了。”她勾起嘴角,“不管怎样,师父能得救,实在是太好了。” “你呀……”张海欣没在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她这个好友,平时总是万年不变的淡定,只有牵扯到她或者承烨师父的事,才能让这个人的情绪真正表现出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希望这傢伙可以少受点伤吧。 三天后,张承烨终于甦醒。 “阿蘅。”他摸摸徒弟的头,清冽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以后别为了我去冒险。” “知道了。”朝蘅答应着,一副听话的模样,“师父也要注意安全。” 总觉得醒来的师父变温柔了,是她的错觉吗?眼前这个温和地摸着她的头的少年,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往日严苛的大魔王的影子。 “还有四年,你就该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参加放野了。”张承烨说,苍白的脸上露出郑重的神情,“我不怀疑你的实力,但是,阿蘅,你有弱点。” 若是没有弱点,这个孩子将会是张家新一代的希望。可是,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啊,没有弱点的人是不存在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让她知道。 “什么弱点?”朝蘅问。 “我和张海欣。”张承烨看着她,俊秀的面容带了一分肃然,“阿蘅,你在遇到有关我和张海欣的事情时,总会有大的情绪波动,这对你并不利。你要学会冷静处理,不能因为感情影响了正确的分析和判断。” 朝蘅一怔,半天没有说话。 她不得不承认,师父看得很准。确实,她会为了亲密的人而冲动。这确实不是好事。她无法捨弃对他们两个的感情,那么,就必须学会冷静。 可是,学会冷静,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困难得多。 年轻,谁又没有冲动的时候? ☆、放野 阴差阳错找古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过敏挺厉害,而且还发烧,因此可能不能每天更新了,请大家原谅我。但是,我会努力更新的。 为了尽最大可能锻鍊自己,朝蘅选择进入通天地宫。等到她顺利依靠自己走出地宫时,已是四年之后的深秋。 迎接她的人,只有张海欣一人。 张承烨在她进入地宫后的第三年就被派往尼泊尔执行机密任务,当时她忙于与地底怪物厮杀,错过了送行。她也不会想到,五年之后,她放野归来,再也见不到他。 昔日的玩伴早已蜕去稚气,唯有温暖的目光未变。 朝蘅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与张海欣击掌三下。 四年不长也不短,很多东西都变了。她慢慢长高,脸颊上的婴儿肥悄然消失,每次照镜子,她都会看到镜子里那张熟悉的介乎女童与少女之间的素白面容,才会想起她已经长大了,外表是13岁的女孩,不再是粉嫩的孩童。 重新融入地面上的生活不久,她还未喘口气,就迎来了张家最古老最残酷的仪式—放野。不假思索地,她选择与张海欣组合,于1915年春离开家族。 一年后。 无人的荒野中,两个小小的黑影正慢慢走着。 银纱般的月光洒下来,给荒野镀上一层银色,今晚的月色格外好,根本用不着火摺子。 大概是近年来战火频繁,陪葬品丰厚的古墓大多被盗挖滥挖,朝蘅和张海欣南下寻墓无果,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较为闭塞的内地。一番思考后,两人将目标定在周朝大墓上。周朝的古墓一般就在周到的国都——镐京附近,大致范围在今天陕西关中平原。于是,她们前往陕西咸阳。 “阿蘅,我们没有地图,去了之后怎么找?”张海欣一边啃苹果一边问。 第11页 “看情况。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我们才训练六七年,经验根本不够。”朝蘅悠闲地迈着步子,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焦急,“不过,咸阳一带古墓众多,来倒斗的人不会少,到时候我们跟着他们进去就行了。” “如果他们在墓里想干掉我们呢?” 张海欣伸了个懒腰,随手一扔,苹果核准确无误地掉进一旁的土坑。 朝蘅微微一笑。 “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轻轻说。 她和张海欣虽然还是小孩子的外表,但本身战斗力却可以与成年人媲美。而且,她还有那把绝世凶刃,若真的动手,她们不会吃亏。 “哈,我喜欢你这句话。”张海欣停下来,揉揉酸痛的脚踝,“我觉得,我们应该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 朝蘅想了想,点点头。 特地选了一处小土堆来挡风,两人迅速搭好了简易帐篷,在四周埋了小陷阱。 “阿蘅,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咦,阿蘅人呢?”抱了一大捆柴火回来的张海欣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好友的身影。她皱了皱眉,但还是压下心中疑惑,随手摸出小刀开始噼柴。野外生存技巧当初也是一门极为重要的课程,她深知这门课的重要性,所以学得很好,现在看来倒是派上了用场。 不多时,朝蘅回来了。 她提着一只野鸡和四尾鱼,挽着裤腿,身上的青云衫明显有水渍。 “今晚可以吃烧烤了,或许我们可以吃点特别的。”她笑着说,坐下来处理野鸡。 “我们没有调料只有盐巴,鱼只能烤着吃。那野鸡呢?”张海欣一边清理鲤鱼一边问。 “叫花鸡。”朝蘅低着头把处理好的鸡放在一边,仔细地抹上一层盐巴,洗了洗手后站起来,钻进帐篷里。 出来时,她的手中多了一张油纸。 “我们没有荷叶,就先用油纸凑合凑合。”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其实她也不知道用油纸的效果好不好,凑合着弄吧,反正她们还有四尾肥鲤鱼可以烤着吃,这只鸡浪费了也不会饿着她们。 张海欣:“……” 很快,火生起来了。四尾鲤鱼被抹上盐,用树枝贯穿了架在火上烤,发出滋滋的声音。淡淡的香气迅速散发出来。张海欣熟练地翻烤着鲤鱼,直到鱼身两面都是金色。朝蘅蹲在一边,用洛阳铲从小土堆里挖湿土。挖到的土粘力适中,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再往下挖挖。加到第十四节,她忽然怔住了。她再也挖不下去了,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十多米深的地下,坚硬的东西……或许是古墓! “海欣,这下面似乎有古墓!”她低声说,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张海欣把烤好的鱼放在石头上,猫着腰凑了过来。 “真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没想到刚出来就摸到了一个墓穴,她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先吃饭?还是先下墓?”两个人异口同声。 “先吃饭!”糰子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句话。它实在是无法抗拒烤鱼的香味啊。 朝蘅和张海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这顿晚饭明明不如在家吃的美味,可两个人都很高兴。第一次下斗的紧张感和兴奋,沖淡了离家的不适。 ☆、青玉骨 深夜中,浅浅的唿吸声与铁锹挖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朝蘅贴着并不光滑的洞壁一点一点下滑,一手紧紧握住深深没入土层的短刀刀柄,一手举着火摺子,借着火光观察下方的情况。她的腰间缠了三圈麻绳,绳子的一端在张海欣手中。其实,凭藉她的身手是不需要绳子的,但是张海欣为了保险,还是让她绑着绳子下洞。或许好友的决定是对的,越往下,朝蘅越能嗅到浓重的腐朽气息,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气,都逃不过她的嗅觉。看样子这墓不是一般货色。 离洞底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勐地拔出短刀。藉助重力,她旋转着落地,脚尖轻点在类似青砖的东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用力踩了踩,确定没有问题后,她抬头晃了晃手中燃烧得正旺的火摺子,示意张海欣可以下来。 张海欣下洞的方式和朝蘅不同。她採取的是较为灵活的方式,用两根特制的棍子在直径两米米宽的洞中跳跃下滑,在下滑过程中藉助深深没入洞壁的棍子作为支撑,极大地减少了体力的消耗,几十秒就顺利到达朝蘅身边。 “卧槽,这味儿……实在是太那啥了……”刚下来就闻到刺鼻的气味,张海欣瞬间表情扭曲,一个劲儿捂着鼻子。 朝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通天地宫待了四年,各种味道她几乎都闻了个遍,这种腐朽气息不算什么,只不过苦了海欣,这丫头平日惯用薰香,闻不惯这种味道正常。以后再下斗可有她受得了。呵,她才没有幸灾乐祸! 白了她一眼,张海欣蹲下来用手敲敲青砖。 “咦,怎么感觉是空心的?”她皱了皱眉,小声地说。 朝蘅也蹲下来,学着她的样子敲敲青砖。确实,声音清脆,里面应该是空心没错。可是,为什么要用空心砖?这样的话不是更方便盗墓吗?她有些想不明白。 张海欣在如何进墓方面的成绩远好于她,此时却也是陷入沉思中,久久没有开口。 忽然,朝蘅一颤。她似乎听到了缥缈的声音。 “怎么办,殿下要求灵机宫万世永存,可是,我们只有青龙砖。”稚气的少年说。 “让工匠们重新烧砖,要空心,然后注满青玉骨的卵。”苍老的声音说,伴随阵阵嘆息。 剩下的声音忽然没有了。 原来如此。朝蘅勾唇。她也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听到本不该存在的声音啊。不过,这可帮了大忙,如果没有这些,或许她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海欣,你知道青玉骨是什么东西吗?”她看了看身边的好友。 “和金蚕蛊齐名的凶蛊啊,因为是半透明的青色所以得名青玉骨。”张海欣说,“你问这个干嘛?” “我们脚下的砖,被塞满了这种这种东西的卵。”朝蘅沉声说。 “啊?!”张海欣一个不稳差点坐下。 “这种东西的弱点是什么?”朝蘅依旧淡定自若。 “让我想想……”张海欣不愧是粗神经第一人,居然忘了害怕,蹲在一边思考起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一拍大腿,“这东西的天敌是玄蛇,即使嗅到幼年的玄蛇气息也会让青玉骨全体死亡。可是,玄蛇几乎绝迹了啊。” 朝蘅没说话,闭上眼睛。 孤玄。孤玄。如果听到,请帮我一个忙。她默念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是,她不想放弃这座神秘的古墓。这座古墓里的东西,不会只是价值连城的古物。她不能走。抱着一丝希望,她只能默默唿唤那条万年玄蛇的名字,期待他能帮她一把。 第12页 “小东西,叫我何事?”轻佻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朝蘅睁开眼,看到某个黑袍白衣的妖孽后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居然,居然真的来了…… “阿蘅!这个人是谁!”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张海欣就差没晕过去了。苍天啊,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啊?!不会是这座墓的主人吧?她不要现在就和墓主友好交谈! “万年玄蛇,孤玄。”朝蘅说。 “孤玄,很抱歉打扰你,我现在遇到了青玉骨。”她看着男人赤色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我……弄不死它们,所以请你帮帮我。” 孤玄微微俯下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容中带了一丝飘忽不定。 “原来你叫阿蘅。”他的唇一张一合,吐字无比清晰。 刚刚他听到这个孩子的声音后着实惊讶了一阵子。似乎他的主人死后,就没有人能直接和他进行心中的对话。她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子呢,不知不觉中竟然能牵动他的情绪。他可以大方地承认,听到她的声音时,他心里是很高兴的。这种高兴的感觉,他已经几万年没有感觉到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赶过来了。 不过,见面地点居然在古墓门口,看到她和她的同伴的装束他就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了。真是的,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下墓啊,有点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若是死在古墓里面,该有多可惜。 “孤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的全名叫张朝蘅,我旁边这位是我的挚友张海欣。”朝蘅对他的脱线有些无奈,“可以帮我们杀掉这些青玉骨吗?” “当然可以。”孤玄悠闲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无法掩饰的骄傲,“那些贱民早就该死了,若不是我族式微,青玉骨早就不存于世。” 朝蘅没说什么,低下头去。 电光石火间,她已抽出一块青龙砖。大概是用力过度,砖体开裂,露出里面三条像人体骨节一样的半透明青绿色虫子。刚刚爬出卵壳,青玉骨就像得了癫痫一样抽搐,接着爆开,留下一滩腥气浓重的翠绿色汁液。 朝蘅和张海欣静静地看着,努力压下噁心的感觉。在这条玄蛇面前吐出来实在太丢脸了。 “你这样太慢。”孤玄抬手,“直接杀掉就好了。” 迫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压得两个女孩几乎无法唿吸。 朝蘅清晰地听到了青砖中隐隐传来的哀鸣和爆开的声音。放心之余,她也感到了无尽的压力。这个男人太强,光是气势就完全压倒了她。六十年后的比试,不用想也知道很艰难。她一定要变强,至少不能输在气势上。 孤玄收起威压,姿态妖娆得撩起滑至肩头的黑髮,朝着她抛了个媚眼。 朝蘅:“……” 张海欣:“……” 看着她们集体无语的傻样,孤玄难得好心情地笑出声来。 “行了,它们都死掉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摸摸朝蘅的头,一副温柔大哥哥的模样,“小朝蘅,别忘了六十年之后来雪山哦,我在那里等你。” 不等朝蘅反应,他便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雪山?张海欣忽然一怔。难道,那些雪戎果,是……她皱起秀美的眉,一把拉住好友的袖子,道“朝蘅,雪戎果,是不是你和他交换的?六十年后,你是不是就要永远待在他身边了?!” “他只是想让我用孤月刃和不用妖力的他打一架而已。”朝蘅嘆了口气,“不要乱想了,我们可以下斗了。” ☆、危机乍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恢復活蹦乱跳的状态啦!哦哦哦! 下一章海欣就要充分展示实力了呢! 敬请关注暴力又搞笑的切生鱼片大赛! 小心翼翼地取出青龙砖,两人猫着腰从缺口钻了进去。 漫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拱形的顶部嵌着一排夜明珠,每颗夜明珠都有拳头大小,在黑暗中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照亮了甬道。墙壁上雕琢出精緻的兽形花纹,甚至还有刻得清清楚楚的小篆和绚丽的壁画。 “我们居然跑到秦墓里来了,真刺激。”张海欣压低声音,黑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秦代盛行长生之学,多有鬼神灵怪之谈。一般只要是大官僚和王族的墓葬,一定少不了各种巫术和机关,通常情况下,经验不足的盗墓者只能进去不能出来。她们第一次下墓,就遇见这种大墓,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不过嘛,越刺激她越喜欢。 “这墓里葬的可不是一般的官僚,看情况估计是王室子弟。小心一点。”朝蘅熄灭了火摺子,仔细地看着墙上的文字和壁画。 这些似乎是在讲述墓主的生平事迹。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秦始皇的儿子除了扶苏和胡亥之外还有一个鹤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史书上一点都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根本就没这人?她一边看,一边惊讶。 “阿蘅,我记得似乎秦始皇的儿子就两个啊……”张海欣摸摸下巴,一脸疑惑,“这个鹤季是哪冒出来的?” 朝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自从进了这个墓,她觉得以前学的东西几乎都用不上了。至于接下来会怎样,她只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 张海欣嘆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她们故意放轻了脚步,留意着甬道中的动静。 好在一切都平静,十分钟后,甬道到了尽头。 高大的黑色石门伫立在尽头,门口有两尊石兽镇守,兽形狰狞,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凶戾气息。不过,比起石兽,更恐怖的是石门。门身镶嵌着阴森惨白的骷髅头,且数量极多,几乎把整扇门占满,或许是为了镇住怨气,每个骷髅头上都钉了一根硃砂钉。 朝蘅扭头看了一眼张海欣,发现对方和她一样,都是一脸惊惧。 真的是太渗人了,一看就知道修这墓的人都在这门上。 “我们还进去吗?”朝蘅轻声问,声音微抖。 张海欣僵硬地点点头。 嘆息一声,朝蘅凑上去仔细搜索打开石门的机关。长而有力的食指和中指抚过石门没有镶嵌骷髅的地方,洁白的肤色和深黑的石门形成鲜明的对比。摸索了一会儿,她目光一凛,两指快如闪电,瞬间没入石门。只听一声机关打开的脆响,她收回手指,后退一步。 “你的手没事吧?”张海欣问。 “没事。那里面有小机关,你还真以为我直接与那石头对上了?”朝蘅一脸黑线。就算她的手力量很大,跟那石头对上,石头没事,她的手可就不好说了。 张海欣吐吐舌头,干笑一声。 石门缓缓打开了,一些尘土碎屑掉下来,激起一阵扬尘。 尘埃散去,一阵清慡的风迎面而来,吹得两人均是一怔。 第13页 “我的天……”张海欣走了几步,发出惊嘆。 她们站的地方是断崖的顶端,崖下是万顷碧波。这石门后居然隐藏着一个地下湖泊?!怪不得那阵风包含清新的水汽和凉意……清澈的湖水盪起层层涟漪,水中甚至还有一群黑色的鱼形生物悠闲游过。等等,鱼形生物?她睁大眼睛想再看仔细些,可是那些奇怪的生物却都藏到水糙中去了。 岸边隐约有一座白色的宫殿,藏在茂密的绿叶中。 前面这么恐怖,后面这么优美,有些不搭调的感觉…… “海欣,我们可以从这边下去。”朝蘅拉着她走到崖边。 层层阶梯直通向下方的湖水。阶梯尽头还有一处四方形的台子,湖水中有一排高出水面一米的圆形石台,排列成通向宫殿的道路。 下到三分之二台阶时,张海欣突然停下了。 “等等,阿蘅,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一群黑色的,类似鱼的一种生物?”她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这里千百年来与世隔绝,这些东西进化成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太危险了。” 朝蘅似乎并不惊讶,伸手指了指湖水。 她们距离湖面不算近,大概有四米,不过对于她们来说,看清湖水里的东西已经足够。 清澈的水中,躺着密密麻麻的洁白骨架。 “!!!”张海欣捂住嘴,眼睛睁得极大。她错了,这破地方一点都不优美!!! “它们吃的是人。”朝蘅轻轻说,“胡亥去看望鹤季时,总是会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饵料。它们争食的时候,就是过湖的最佳时机。我们不能再过去了。” “我觉得,就算不过去,我们也危险了。”张海欣抽出背上的长剑,一脸纠结的神色。 朝蘅:“!!!” 不知何时,一大群黑色的生物从湖水中直立起来,金色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们。它们要比一般的黑鱼大了两倍,露出水面的部分有半米多高,没有鳞片的身体上布满小突起,嘴张得很大,锋利的牙齿密密麻麻,闪着寒光。 看着渐渐逼近的怪物群,朝蘅的神色由震惊转为震怒。 “海欣,我们无法逃跑,那么,就试试切生鱼片吧。”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眼底寒冰暗凝,“注意不能掉进水里,那里是它们的地盘。” 张海欣也笑起来:“好主意!切生鱼片大赛开始!” 台阶很宽,刚好方便动手。 ☆、成功过湖 吧唧。最大的一只怪物率先从水中一跃而起,似鱼的长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起一连串水珠。它重重地摔在台阶上,以鳍为臂慢慢靠近距它最近的朝蘅。其他的怪物虎视眈眈的围在台子边,静静地看着它。 “它们怎么像人一样?”张海欣有些背后发寒。 面对一群只有杀戮意识的怪物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手有类似人类的意识。 朝蘅依旧一脸平静,手起刀落,寒光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眼。 鲜血四溅,怪物哀嚎着断成两截,从台阶上滚落。尸体落进怪物群中,立刻引发一阵疯狂争夺,嘶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较小的怪物为了争一口血食被较大的怪物一口咬死。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不敢再靠近她们,只是远远观望。 孤月刃刀刃上的血慢慢被吸收,它发出清晰的嗡鸣声,似乎对杀戮感到兴奋。 “老实点!”朝蘅低喝一声。 孤月刃似乎惧怕她,嗡鸣声渐渐微弱下去。 朝蘅微微歪头,神色柔和却令人感到恐惧。她甩了甩手,扛着长达一米半的黑色长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轻轻的脚步声却带着戾气,宛如修罗再生。 张海欣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朝蘅的这一面。这个视一切为无物的女孩,对杀戮毫无畏惧的女孩,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虽然平静但不沉闷的张朝蘅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看不透她?或许从阿蘅进入地宫试炼起,就有什么悄然变化吧。 “海欣,我的后背交给你了。”朝蘅忽然回头,目光沉稳。 张海欣回神,点点头。 不论怎么变,都是阿蘅,她不该乱想的。她要做的,就是不辜负阿蘅的信任。 怪物群不知为何开始后退。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慢慢走下台阶,登上水边的台子。 又有一只怪物从水中飞跃而起,直奔朝蘅的后背而去。它和之前被杀的怪物有明显不同,体形小了一倍,背鳍边缘有一圈赤红尖刺,更灵活也,更危险。 朝蘅依旧往前走,眼睛直视前方。 张海欣勐地转身,一拳揍在怪物的脸上,力度之大,让清脆的骨裂声越发清晰。怪物的面部凹进去一大块。她本身就是天生神力,一拳直接带起一阵疾风,打得那怪物尖号一声直接倒着飞出去,速度之快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只听啪的一声,那只倒霉的怪物重重地摔在石壁上又滑下去。苍青色的石壁上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 朝蘅:“……” 张海欣带了露指手套,怪物的尖刺对她没有伤害,因此她只是活动活动手指,快步跟上。 朝蘅回头一笑:“海欣,你果然是天生神力,以后你出嫁我也不用担心你在夫家受委屈了。” 张海欣抽抽嘴角。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怪物忽然散开,就在两人做好准备开始战斗时,它们却一个勐子扎进水里,长尾摆动几下消失不见了。 “它们是被我们的兇悍吓退的么……”张海欣扶额。她总是感觉自己离温婉这个词越来越远了。 “趁它们没回来赶紧过湖!”朝蘅低喝一声,加快步子。 踏上土地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终于上岸了,她们都快被那湖怪吓死了。真的是分分钟不想在湖面上多待啊! “我觉得出去以后的几年时间里,我不能吃鱼了。”朝蘅露出无奈的微笑。 张海欣默默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看见鱼就想起了那只被她揍到面目全非的怪物,然后一点食慾都没有了。 砍去多余的树丛,那座宫殿终于完全展现在两人面前。奇怪的是,整座宫殿由白玉打造而成,却只有一间正殿。与秦朝的其他墓葬相比,这座宫殿简陋的过了头,但是殿内的陪葬品显然一样不缺,十分矛盾,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 “进去看看?”朝蘅问。 张海欣摇摇头,拾起一粒石子丢进殿内。 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进去吧。”她拍拍朝蘅的肩膀,“里面应该不会有机关了吧。” 可惜事情不是她们想得那么简单。 朝蘅只觉得脚下咔擦一声,瞬间脸色一变。她真的是太幸运了,什么机关都能中奖啊啊! “阿蘅!”张海欣也是一怔。 羽箭破空而来,密密麻麻,形成严密的包围圈。每一支羽箭都有半米长,箭头呈现不正常的青色,一看就知道带了□□。 第14页 “踩着箭过去!”朝蘅喊了一声。 她借着一旁的石雕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空翻后稳稳地踏在一支羽箭上,足尖一点,整个人又轻盈跃起,踏着三支羽箭直接落在殿内中心位置的冰棺附近。 张海欣反应不如她快,落下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被一支羽箭擦过胳膊。立刻,她的胳膊上开始出现红斑,并不断扩大。剧痛让她冷汗连连,几乎站不稳。 “海欣,张嘴。”朝蘅扶她坐下,用小刀划破自己的皮肤。 “阿蘅?”张海欣看着她,微微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的血,可解百毒。”朝蘅微笑,把血液滴在她嘴里,“你可是第一个知道我的秘密的人啊,当年我曾经用我的血救了一位神灵呢,所以,你不会死的。” 张海欣吞咽着她的血,眼中滑过一丝泪光。 很快,她胳膊上的红斑奇蹟般的消散,剧痛也渐渐微弱,她的体温也渐渐回归正常。 朝蘅并没有包扎,伤口慢慢癒合。 休息了一会儿,张海欣站起来,大力拥抱了她一下。 “好了,我们看看这冰棺吧。”朝蘅轻轻松开她,转身来到冰棺旁,透过透明的冰棺观察着里面躺着的那位名叫鹤季的皇子。 俊秀的少年静静地躺着,安详地闭着眼睛,修长挺拔如同水杉。他穿着墨色金边深衣,三千墨发只用一条金丝镂空髮带束着,虽简单却不寒酸,透着一股贵气。 “居然和承烨师父差不多帅气啊!”张海欣趴在冰棺上一副观赏的样子。 朝蘅没说什么。 其实她觉得,比起扶苏,眼前这个少年若是活着,更适合登上帝位,那样的话秦朝就不会是短命的王朝了。可惜他英年早逝。 咕嘟咕嘟。突然出现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诡异。 一边的水潭冒出一连串气泡。清澈的潭水中,有什么东西正渐渐甦醒。 朝蘅神色一凛,孤月刃瞬间出鞘。 她都忘了,这宫殿里还有一个水潭! ☆、鲛人昭然 世间万物皆有命数,你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纵使长生又如何,该囚禁的被囚千年,该陨落的魂飞魄散,本领通天也逃不过命数。 天地间,数次轮迴,直到,无喜,也无悲。 —昭然 银鳞鲛人缓缓出水,海藻般的长髮竟如同那凝结的月光,银白的色泽浸了水,清凌凌的。她轻轻闭着眼睛,和人类无异的面容清秀干净,上半身的皮肤洁白细腻,仿佛凝脂。只可惜那纤细的手腕和脖子上都缠绕着赤色锁链,锁链的一端深入水下,将她牢牢囚禁在这方水潭中。这只鲛人纯净得仿佛是天上的月光,与四周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她缓缓睁开了眼。 琥珀色的眸子纯净澄澈,温润无害,没有一丝一毫恶意。 朝蘅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张海欣,无声地徵求她的意见。 “我是昭然。”鲛人友善地看着她们,微微一笑。 “你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张海欣说。她从这只鲛人眼里看到了一丝乞求。直觉告诉她,它或许有事要她们帮忙。 昭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微微低头,轻轻嘆息一声,道:“你们可以靠近我一点吗?我有东西要让你们看。看过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朝蘅沉默着,用一块白绸把孤月刃仔细包好背在身上。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出手了。 昭然伸手轻轻抚过水面。 清澈的水面盪起一层波纹,慢慢呈现出一幅幅画面。 公元前215年,秦咸阳。 木质走廊间落花纷纷,小亭中,一大一小两人对面而坐。 “王兄,今天你打算教鹤季什么?是剑术还是兵法?”鹤季跪坐在扶苏对面,明明是少年的模样但眼神依旧单纯干净如孩童,藏不住期待。 白衣青年微微摇头,无奈道:“阿季,作为皇室子弟,一定要沉稳从容,不可小孩心性。” “今天王兄不打算教你什么,因为父王下了一道旨意,点明要你去执行。”他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对面的弟弟,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忧郁。 “咦,父王让我去北海捕猎鲛人?”鹤季惊讶地看着竹简上的命令。 扶苏起身,从侍从举着的托盘中取出一把长弓。 “鲛人善水,阿季若是碰到,可用这she日弓将其she杀。”他说。 鹤季接过弓,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北海之滨。 墨衫少年孤零零地漂浮在深蓝的海水中。不远处,银髮少女从海水中冒出来,甩了甩头髮上沾着的海带。很快,她发现了昏迷的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她慢慢朝着他靠近,一截银白色的鱼尾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原来她是鲛人。 “救我……”少年的薄唇一张一合,虚弱地靠在少女怀中,苍白得有些透明的面容在深色海水中美丽而脆弱,宛若惑人的海妖。他本能地抱住她,犹如抓住一根稻糙,死死不放手。 “我会救你的。”少女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小声地说着,抱着少年快速地朝着岸边游去。 勐地咳出几口水,鹤季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少女的脸。她正紧张而期待地守着他,看到他醒来后露出清甜的笑容,一双浅浅的琥珀色杏眼弯成了月牙。她随意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银白长发,从身边的海螺中双手捧出一汪晶莹的水送到他唇边。 蝶翼般透明的耳翼,银白色的鳞片……是鲛人么? 鹤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着她,张开嘴喝下她手中的水。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只漂亮的鲛人不会害他。可是,如果带她回去,她肯定要被术士们杀死,取了肉来进献给父王。为了父王的长生之梦,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北海,损失了数十个精英将士,还要再加上这只救了他一命的好心鲛人,到底值不值得…… 看着他喝下清水,少女露出欣喜的神色。她看了看他,对上那双墨眸之后又开始脸红。 “我叫昭然……”她低下头,似乎是在害羞,未等鹤季说话就跳进海中游走了。 “我还没说我叫什么呢,昭然。”鹤季无奈地笑笑,心却不受控制般的狂跳起来。 终于在天黑之前,附近巡视的官员发现了他,将他带回驿馆。 之后的几天,鹤季发现自己仿佛着魔一般,眼前总是浮现出昭然的面容。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她一面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是喜欢吗?可是她不是官家小姐,也不是平民女子,她是鲛人。她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她,本该是他的猎物。可是,他却喜欢上了自己的猎物。他能违背自己父王的旨意吗?很显然,不能。 “昭然!昭然!”空无一人的海边,墨色深衣的少年大声唿喊着鲛人的名字。 礁石后面,银髮的鲛人捂着心口,脸颊粉红。 她多想看一眼那个人,可是,哥哥们却说,那个人是为了捕获她。 第15页 “昭然,我是鹤季!你在吗?”鹤季喊累了,站在海边的沙滩上喘息,“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昭然一怔。 她可以听出他的沮丧与失望。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或许,他真的是想见见她…… “我在这里。”她慢慢从礁石后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 北海的海水很凉,但是鹤季还是毫不犹豫地冲进海里,拉起昭然的手。他的脸上露出羞赧的神情,只是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他是真的没有经验,长兄扶苏从没教过他该怎么说情话,小弟弟胡亥还没成年,周围的人都是将士,哪有人会跟他说这些。此时就算他心中有再多的情感,他也说不出来。 昭然低下头,脸颊热热的,不好意思再看他热切的双眼。 “那个,昭然,我……”鹤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给她,“送给你的!” 昭然打开盒子。一朵精緻的珠花静静地躺在红布上,镶嵌着三粒红宝石。 她忽然笑了。 “鹤季,谢谢,我很喜欢。”不过没用就是了,她是鲛人诶,怎么可能用人类的珠花?这个人还真是单纯的可爱。只是,她的心里居然甜蜜蜜的,就像织出最好的鲛绡一样。记得姐姐曾经说,人类男子会送给心仪的女子一枚珠花作为定情信物,那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喜欢她…… “昭然,你愿意跟我走吗?”鹤季轻轻嘆息,“其实我是为父王而来,但是,我不想伤害你。如果我没有成功,还会有其他人来捕获你的。跟我走吧,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昭然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鹤季,我可以信你吗?”她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昭然,我喜欢你,我是秦始皇的次子嬴鹤季,我会尽全力保护你。”鹤季伸手揽她入怀,声音中透着决绝。 公元前215年,帝子嬴鹤季为始皇长生之愿前往北海猎鲛,重伤,帝嘉其义,特召回都。那日咸阳城的百姓夹道欢迎,无一例外的看到尊贵的二殿下和一名少女共骑一匹白马,有说有笑。那少女生得一副好容貌,又是二殿下的救命恩人,直接住进了王府中。 之后的两年,是嬴鹤季这一生中最为甜蜜的日子。每日下朝之后,他必定赶回府邸与昭然共处,亲自教她谱曲弹琴,或者赏花品茶,悠游自得。他天真地以为,他会和她过完一辈子,可是,他不明白,幸福的日子是那么短暂,如同烟花易逝,白驹难留。 又是一日春光正好。 看着开得正艷的芍药,鹤季眯起眼睛,看向昭然的目光温柔得一塌煳涂。 “阿然,跳一支舞给我看吧。”他在糙地上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怀里的古琴。 流畅的乐音响起,昭然随之而舞,深蓝色的裙摆绽开一朵饱满的鲜花。她的舞姿轻灵纯粹,没有舞娘的做作和修饰,带着自然的淳朴和柔美。 鹤季一边笑一边抚琴。 “嬴鹤季!”一声怒喝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 扶苏怒气沖沖地走进来,一把将鹤季拉起来,向来温润如玉的眸子里满是怒火。 “王兄?”鹤季一脸疑惑。 “让昭然先躲起来!”扶苏低喝,“你这呆子,父王不知怎么知道你私藏鲛人,正好我在场,先替你拖延了时间,自己想想该怎么做吧!” 昭然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眼中蓄满晶莹的泪水。 “阿季,把我献上去吧。”她抓住鹤季的衣袖,抽泣着说。她宁愿死,也不愿他受伤。其实早在她决定跟着他回来时,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跟他在一起的两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愿意为了他赴死。 鹤季低头看她,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痛。他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嘆息一声。 昭然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王兄,我把阿然交给你和胡亥,希望你们可以保护好她。她啊,是我挚爱。”俊逸的青年喃喃,“至于父王那边,我亲自进宫。” “阿季……”扶苏皱着眉,眼中满是痛惜。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 皇宫之中,正殿大厅。 “父王,儿臣知罪。”鹤季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交上那鲛人!”秦始皇从龙椅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孩子,面色阴沉。就是这个孩子,瞒了他三年,辜负了他的信任。 “回父王,儿臣已将她放回北海。她永远不会再出现。”鹤季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帝王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咳咳!”鹤季吐出一口血,抬头看着他曾经最为敬爱的父亲,眸子里满是不屈,“父王,您的宏伟大业呢!长生只是一个幌子啊!您为什么不多看看百姓的生计!有多少人饿死病死在路上,百姓怨声载道啊!” “逆子!”帝王的目光中,再没有了温情与怜惜,只剩下凛冽的杀意。 “来人!将嬴鹤季带下去斩首示众!并将其名位自书册中剔除!” 鹤季躺在地上,嘴角微扬。 昭然,昭然,昭然……他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这个刻在心上的名字。 水面又盪起层层波纹,画面消失了。 昭然捂着脸,又落下泪来。 “鹤季死后你被胡亥隐藏起来,等到他登上帝位后又重新给他这位被从歷史上除名的哥哥修建陵墓。然而,他始终认为你害死了嬴鹤季,始终对你有恨,所以用锁链将你束缚在水潭中,让你永远只能看着而不能靠近。我说的对吗?”朝蘅盯着她,紫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同情。 昭然点点头。 “请你们帮帮我,斩断我身上的锁链。”她含着泪,深情地望着远处的冰棺,“我挣脱锁链后会立即死去,我的骨头是避水神物,作为谢礼留给你们。只是,请你们把我的真元放进他嘴里。” “海欣,你上。”朝蘅侧了侧身,为张海欣让出路。 “为什么是我?”张海欣显然吃了一惊。 “锁链上有符咒,孤月刃不能靠近。”朝蘅微扬唇角,“你天生神力,最适合不过了。” 张海欣:“……” 锁链在她的拉扯下一根根崩断,而昭然在脱离了束缚后,也逐渐化成水珠消失,只剩下两颗晶蓝色的圆形骨头和一颗莹白的真元。 “你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和好友各拿一颗骨粒,朝蘅轻轻捧起那颗真元,郑重地将它放进冰棺中嬴鹤季的口中。 合上冰棺,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轻轻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又要有一个人出场了哟 ☆、花鼓戏与挡箭牌 1918年春,长沙福寿楼。 二楼的雅间中,两个女孩子靠窗而坐。一个一身杏色绸裙,鸦羽黑的长髮绾成精巧的蝴蝶髻,洁白的手腕上套一对翡翠镯子,清雅灵动得如同新春的柳叶。另一个着黑色中山装,作男子打扮,墨发用一条雪绦高高束在头顶,白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沉静如水。 第16页 “阿欣,你还想去哪里玩?”朝蘅单手撑着下巴,闲闲的看着楼下人来人往,随手拈了一颗雪梅子放入口中。 从灵机宫出来时,她们随手顺走了不少好东西,仅仅是其中最次的一件,就卖出了天价。其实这样就可以回去復命了,正好张海欣提议到处玩玩,她也不太想直接回家,于是就开始四处游玩。长沙,是她们的第三站。 张海欣笑眯眯地摸着腕间翡翠双凤镯。这对镯子也是从斗里面带出来的,她喜欢得紧,于是就戴在手上,正好凉凉的很是舒适,导致她现在有事没事就摸着镯子玩。 “我们去听戏吧?似乎这边的花鼓戏挺有名的。”她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乌梅。 花鼓戏?似乎蛮有趣的嘛。朝蘅眼睛一亮。 “我们似乎也会唱吧,阿欣。”她歪歪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喂!会唱的是你吧!我当初一开口你们不是都笑趴下了么……”张海欣的脸微红。当年她不知缺了哪根筋非要拉着朝蘅学戏,结果阿蘅学得很好,唱得有模有样,她却找不着调,唱了一句就看见向来沉静的阿蘅和承烨师父都很没形象地笑趴下了!哎,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之丢脸…… “好吧,那就去听戏吧。”朝蘅伸了个懒腰。 百花楼。 下午三四点钟是百花楼一天中最忙的时候。这座茶楼是长沙城中唯一有花鼓戏班子的茶楼,一般下午三点钟就开始唱戏,人们都争着订座,可还是有很多人站在后面听戏。朝蘅幸运地订到了前排雅座。 “两位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伙计问,带着殷勤的笑脸。 “有招牌茶点吗?”张海欣懒懒地抬眸。 “小姐,我们这里的梅花茶和苹果糖最有名了而且也不贵,要不,来两份?”伙计看了看她腕上的镯子,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好。”朝蘅依旧抱着那把孤月刃,淡淡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威慑。 别以为她没有发现,这个伙计看阿欣镯子的贪婪。 “请稍等片刻。”伙计身形一颤,连忙低着头跑走了。 茶点上来了,浅色的茶水盛在瓷杯中,两碟子青绿色的半透明糖块叠成塔形。 拈起一块苹果糖放入口中,朝蘅眯起眼睛,等着花鼓戏开始。 今天似乎是某位叫二月红的新旦角登台,唱的是《刘海砍樵》。 “这齣《刘海砍樵》还可以,感觉和当年那位名角儿唱功相当。”朝蘅慢悠悠地品着茶,不紧不慢地点评。其实她也算是唱戏的半吊子,只不过她可以听出他们的唱功深浅。眼前这 年轻戏子,学戏的年岁恐怕也不会短。 张海欣没有反驳,吃着糖喝着茶,专注听戏。 “阿欣,我敢肯定,这帮人,可不是一般的戏子。”朝蘅凑在她耳边轻轻说。 “啊?”张海欣一怔。她没看出不一般来着。 “练武的人,走路的姿势和步子都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们常年习武,你还看不出来么?”朝蘅压低声音,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他们个个有功底,看来应该是下斗的。” “那还真是奇特的淘沙班子。”张海欣摇摇头,“不过,戏倒真不错。” 朝蘅笑了,也不再说什么,专心听戏。 一齣戏唱完,二月红微微鞠躬,在众人的掌声中退至后台。 人们陆续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慢慢变得冷清寂静。 “二月红,你跟我走吧,你在这戏班子里唱戏只能毁了你。”穿着粉红洋装的娇俏少女堵在门口,固执的不肯离去。 卸了妆的二月红居然是个俊美清雅的少年,脱下华美戏装换上青色便装后更是端的一派潇洒风流,宛若翩翩公子哥。此时的他微微皱眉,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心中的不耐与无奈。 “云若歌,我自有打算。你若是喜欢听戏,就再来。若是想带我走,就请离开吧。”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 “你喜欢上了别人对吗?以前你只是让我回去,今天却给我脸色看!”云若歌的声音勐地提高了几度,变得尖锐刺耳。她颤抖着,眼中盈满泪水,倒也有几分楚楚可怜。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月红早就被她缠得不耐烦,此时爆发出来,一点都没有怜惜的心情。若不是看在她父亲是督军,他早就一脚把她踹出门去。明明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硬是凭藉所谓的爱情想把他拉进另一个世界,真是天真得可笑。 “你到底喜欢上了谁!”云若歌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 “她!”二月红随手一指,正好指向了一旁坐着的张朝蘅。 正在一边静静地看好戏的朝蘅瞬间无语。 早知道她就该走了,没想到居然会被当成了挡箭牌?天知道这种骄纵大小姐多难缠…… 张海欣没忍住笑出声来。 “阿蘅,叫你不走非要看好戏!”她毫不留情地嘲笑被莫名其妙当了挡箭牌的好友,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迅速坐到角落里去了。 朝蘅:“……”感觉交友不慎。 未等她开口,那伤了心的大小姐便怒气沖沖地寻她撒气。 “给我离他远一点!你知道我父亲是谁!”云若歌扬起手,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在朝蘅身上戳个洞。骄横跋扈的神情完完全全破坏了她的那份美丽,只让人觉得她面目狰狞。 “抱歉,我不知道。”朝蘅站起来,不卑不亢一脸淡然。看到不远处二月红眼中的恳求,她微微一怔,松开云若歌的手腕。既然这样,她就帮他演一齣戏,至于他欠下的人情债嘛,以后用到的话一定要还。她从来不做没用的事。 “你!”云若歌吓了一跳,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在眼前这个穿着中山装的女孩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 “别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他不喜欢你,强求也无用。”朝蘅眯起眸子,把孤月刃背在身上。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好友,道:“戏也看够了,走吧。” 张海欣吐了吐舌头,直接朝门口走去。 路过二月红身边时,朝蘅微微停顿,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不顾少年诧异的神色,她摇摇头缓缓离开。 不管怎样,长沙是不能多待了。是时候回张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吼,很快小哥就要出场了! ☆、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小哥与阿蘅的初遇~~ 入夏后的东北依旧凉意十足,根本感觉不到夏季的热度。葱绿的树木洒下片片浓荫,知了还未开口,懒懒的蛰居在地下的树洞中。嫩绿的糙地上大片野花盛开,鹅黄和嫩粉交织。小溪的冰层终于解冻,清澈的水流中不时可见几尾小鱼。 朝蘅终于回到了张家。张海欣率先一步去了张瑞梧那里,只剩她一人背着东西慢慢走在张家偌大的建筑群中,凭着记忆寻找自己所住的琉璃阁。 第17页 一声怒喝吸引了她的注意。 “叫你不说话!你这杂种!”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似乎正在欺负人。他们稚嫩的嗓音说出的却是恶毒的话,在寂静的张家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被围在中间的孩子很瘦小,蜷缩着沉默着,被无情地踢打。 朝蘅抿了抿唇,却没有过去阻止的意思。 在弱肉强食的张家,欺负弱小是很常见的事情。张家的孩子很少有真正包容弱者的,因为背负着沉重使命,只有强者才能存活。她,和张海欣,都是异类。她们不会参与欺凌事件,但是,不到最后时候,她们也不会阻止。通常,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小孩子间的矛盾吧。她嘆息一声,刚想转身离开,却勐地一怔。 被围攻的那个孩子,无意间抬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向来波澜不惊的朝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双眼睛,为何与她的尊师如此相似?!那样的纯净墨色,那样的淡淡孤寂,与世隔绝,沉静得如同结冰的湖面……完全就是缩小版的承烨师父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没了离开的心思,一心只想弄明白为何这个孩子与承烨师父的关系。 为首的那个孩子正想甩一巴掌,然而他的手却被一把包着白布的刀打开了。惊讶地抬头,他看到少女沉静的面容,以及充满威严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他哆嗦起来。那,离家放野的火麒麟大人竟然回来了,还阻止他欺负那个豆芽菜?! “下次再让我看见,我不会手下留情。”朝蘅皱眉,手腕一翻,用刀背直接把参与欺凌事件的几个孩子抽翻在地。她低头看了看那个挨打的小男孩,犹豫片刻伸出手,轻轻地把他抱起来,不顾他满身泥土弄脏了她的衣服。 小孩子似乎很容易被吓哭。被抽的孩子抹着眼泪一熘烟跑了,那速度简直比兔子他爹还快,直接带起一熘扬尘。 “你叫什么名字?”朝蘅问。 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孩子又瘦又小,大约三四岁的样子,但是很轻,很明显营养跟不上,一看就知道不被重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有那样孤寂淡然的眼神,那样的沉默,像极了张承烨。 “……”孩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空洞幽深。 朝蘅一怔,然后笑了。她总算明白为何他被揍了,原来是不爱说话。呵呵,更像她师父了啊,承烨师父就是这样,不喜欢说话,每当她问了什么无聊问题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过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对这孩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好吧,不说也没事,我带你去洗洗。”她空出一只手摸摸孩子的头髮,紫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温柔。 男孩顺从地趴在她肩上,微微皱了皱眉。 琉璃阁。 “哦!朝蘅小姐您怎么会带一个小孩子回来?”青青被吓了一大跳,脸色由白变红又变白,“难道是您的孩子?” 朝蘅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别多想了,我路过偏殿时看他被欺负,就顺手把他带回来而已。”她咳嗽几声,满头黑线,“去,带他洗洗,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我应该有小时候的男装。” 青青欲言又止,带着灰头土脸的小孩子下去了。 换下那身中山装,朝蘅穿上一件浅杏色绸裙,披散着长及腰际的黑髮半卧在软榻上,拿着一本有些破旧的《本糙纲目》翻看。其实她也是头脑一热就把人捡回来了,至于以后该怎么安顿这孩子,她或许需要去找张瑞桐。只不过,为什么她还没看见张承烨?难道他又出任务去了吗?还真是不巧啊,每次她回来都和师父错过,见不到一面。 一个时辰后,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她俯下身,语气柔和地又问了一遍。 小孩子空洞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一丝极微小的波动。 “张敬端。”许久,冷冷的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才响起。 原来这小孩子叫张敬端。朝蘅放下书卷把他抱到身边的软垫子上,微微一笑。 “你父亲是谁?”她又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孩子和承烨师父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张敬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他见到的,只有张家深深的黑暗与血腥,以及各种丑恶的欲望。 “好吧,你先待在琉璃阁里休息,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朝蘅动作麻利地跳下软榻,长发用红绸扎了个高马尾就匆匆消失在门口。 偌大的琉璃阁只剩张敬端一人。他低下头,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香,稚嫩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被寒冰冻结。坐得笔直的身影透出无尽的孤寂。 ☆、泪与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朝蘅的身份决定她不能对重视的人表现出过于在意。还真是辛苦啊。 紫玉雕龙小香炉里燃的依旧是净心香,静雅的香气在小室里瀰漫。 “族长,我不是来蹭茶喝的。”看着面前摆着的上好明前龙井和几样精緻点心,朝蘅无奈地嘆息一声,可还是端起骨瓷杯轻抿一口。 淡雅的茶香没有驱散她心中的急躁。 张瑞桐没有说话,闭目而坐,苍老的脸上没有表情。 “族长,我只想知道,那个叫张敬端的男孩,是不是师父的孩子?”朝蘅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对面的张瑞桐听清楚。她依旧右手执杯,隐在袖中的左手却无法抑制的发抖。 张瑞桐慢慢睁开眼睛,饱经风霜的眼里闪过一抹锐光。 “是。”他端起杯子细细品茶,不急不恼一派淡然,“那孩子是他四年前从尼泊尔带回来的私生子,血统不纯。” 若不是这丫头提起,他几乎都要忘了那个孩子。呵,是缘分吗?承烨那小子没能和这丫头牵上红线,他儿子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还让她不顾一切地找到了他这里。啧啧,自从蘅丫头进入地宫后,能让她失态的人太少了,没想到这张敬端竟是其中一个。 果然是师父的孩子……朝蘅拈起一块青梅糕放进嘴里,微微垂眸。 “师父他现在在何处?他的儿子都被群殴了也不出现。”她用力咀嚼着美味的糕点,小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仿佛把那青梅糕当成了她那不负责任的师父。 “承烨两年前出去执行任务,折在斗里。他的遗物被倖存的人冒死拿回,存放在我这里。”张瑞桐抬眸看了看她,声音平静没有悲伤,“他无父无母,就只有你这个徒弟和那个孩子,遗物我打算交给你。” 只听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骨瓷双鱼杯从朝蘅手中掉落,剎那间碎裂。 “您是在,是在骗我吧?”朝蘅整个人都在颤抖,脸上血色尽失,只余下一片惨白。她似乎忘记了那森严的等级和制度,直接站了起来,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原本的淡然沉静就像是面具,在听到师父死讯的那一刻开始,慢慢碎裂,逐渐露出最真实的情绪—悲伤。 第18页 不会的,她的承烨师父是张家最强的存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回不来呢?她只不过离开了几年啊……为什么一切都变了?这是在做梦吧,她的师父怎么可能死在一个斗里……她还没来得及把放野的成果给他看,还没有真真正正和他打一场,怎么就抛下她走了呢?! “我说的,皆为真话。”张瑞桐从袖中取出一条青玉麒麟吊坠扔给她,“他说,这是他送你的放野礼物。” 把青玉麒麟紧紧贴近脸颊,朝蘅咬了咬唇,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坐在地上,慢慢的哭出声来。她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她最看重的那个人死掉了,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多么后悔没有多和他待一段时间。可是,后悔是没有用的,她不可能让时间倒流,不可能活在自我麻痹中。她是张家人,张瑞桐不会容忍她幻想师父还活着,他只会逼着她直接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真相。 她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此时一哭,泪水就如同失控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那种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感觉,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被寒冷和孤寂的cháo水吞没,费尽全力挣扎着,却永远摆脱不了痛苦与思念。 “张朝蘅!”张瑞桐怒喝一声,眸子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我是怎么教你的?身为张家的火麒麟,你还没有哭的资格!把你那些眼泪收起来!” “张家人不需要眼泪!”他似乎真的被气到了,大声喘息,雪白的鬍子微微颤抖。 他费尽心力培养的武器,不应该被世俗束缚,更不应该随意流泪。她肩上担负的,是那样沉重的使命,她不会有哭泣的时间和心情。 “……是。”朝蘅爬起来跪下,“阿蘅知错,请族长息怒。”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泪已经止住了,紫灰色的眸子清亮如昔。 “明日把张敬端送回去。”张瑞桐掀开帘子进了雅间,重重嘆息一声,“那泗州古城早已被封死,即使是我也进不去,你最好死了那条心。老实一点,张敬端也会无事。” 朝蘅抖了一下。 “退下吧,明日起你不用再过来请安了,安心训练。”威严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 “是,族长。”朝蘅爬起来,退出雅室。 回到琉璃阁时已是傍晚时分,屋外晚霞灿烂如鲜血,美却危险。 “明天,族长命令我送你回去,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朝蘅坐在榻上,看着对面孩子淡然的双眸,心中一阵苦涩,“我知道你被安顿在哪。你在暗庐长大,肯定吃过不少苦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若是我早些回来,你肯定不必在那种地方……” 暗庐,张家专为孤儿设立的黑暗机构。父母在斗中丧命后,那些可怜的孩子便被集体送到暗庐中接受残酷的训练,成为张家人下斗时藉助的工具。很多孩子都被放血而死。没有死的孩子,都也无情无欲,活得像是行尸走肉,一生悲惨。 她很排斥这种血腥黑暗的制度,但是没有办法。张家从远古时代一直兴旺到现在,依靠的就是强硬手段,即使有些并不光彩。她本已习惯,但是,想到师父唯一的儿子也在那里受苦,她却无力帮助时,她心中又是一阵尖锐疼痛。 张敬端依旧没有反应,眸子清清冷冷,眼底堆积千年冰雪,寒气逼人。 “你的父亲,是我的师父张承烨。我是张朝蘅,敬端,我是你唯一在世的亲人,一定要等我,等我有能力带你离开那地狱。”朝蘅伸手紧紧抱住他,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张敬端本想推开她,却慢慢放下了手,任由她抱着。他垂下眸子,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疑惑和困扰,冰冷的眸子里,些许波动一闪即逝。 不想推开她……为什么…… 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未婚夫 细碎的白色琉璃花纷纷扬扬,散发出清淡的香气。朝蘅右手执剑,静静站在花雨中。修长的剑刃上寒光流泻,映着飘落的琉璃花,别有一番雅致。孤月刃被小心地封在紫檀刀盒里,刀身上的煞气对她倒是没什么伤害,但其他人却没这么幸运了,她回来才几日,就有几个侍女被煞气所伤,张瑞桐特意寻了能压制煞气的紫檀刀盒给她,朝蘅也不再随时使用孤月刃,换了另一把清水剑,倒也用着顺手。 微风吹过,几缕髮丝轻轻滑过她白净的面容。 忽然,她的手腕一翻,寒光一闪而过后,清水剑已随着她的动作轻盈舞动 。剑越舞越快,寒光频闪,就如一条银龙般游弋在她身边,破空之声清晰可闻。本就细碎的琉璃花被剑气所割,化为细末飘散在四周,宛若白云雾气。 腰间金铃铛相互撞击发出清脆音响,更添一抹空灵之气。 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舞剑之中,毫不留情地斩落碎花,紫灰色的澄澈眸子中痛苦、愤怒、无奈、哀伤交织,整个人散发出微弱的戾气。是啊,她身份高贵,她是火麒麟,可是,她要这些东西何用?她只想,只想真正活着啊……不必隐藏情绪,不必对在意的人假装冷漠,不必强忍着眼泪和心痛!然而她不能随性而活!她必须背负那该死的命运和责任,她的生命不再完全由她支配。 想到那个孩子淡然的双眼,想到承烨师父沉静温和的面容,朝蘅痛苦地皱眉。 勐地将清水剑插在地上,她半跪着,大声喘息。 她一定要把小敬端救出来!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朝蘅小姐,族长让您到星菱湖畔去。”青青站在走廊上,微微鞠躬。 朝蘅回头看了她一眼,半晌后才微微点头。 舞剑之后汗水早就浸湿了内衫,她回房换上一件干净的浅蓝色绸裙,简单的束了发就匆匆赶往星菱湖。 星菱湖畔,清心亭。 张瑞桐悠闲地坐在亭中,身边站着一个陌生青年。青年面容殊丽,身形修长,一身淡紫锦衫贵气天成。剑眉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盛着柔和笑意。他不能算是妖孽级别的绝世美男子,但是气质特别,慵懒中带着凌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关注他。 朝蘅慢慢走进亭子,面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笨,这明摆着是要给她找未婚夫了,承烨师父已死,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族长,阿蘅来迟。”她微微低头,恭敬地行礼,“请族长宽恕。” 张瑞桐捋着鬍鬚但笑不语。 朝蘅抬头,正好与青年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一丝不以为然。她微微勾唇,不动神色地转移了视线。很好,张瑞桐那老狐狸给她安排的也不是简单角色,那青年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这倒也好,她现在可没心思想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怎样把小敬端放到自己身边,才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 “蘅丫头今年也有16了,按照普通人的年龄来看,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当然,我们张家可不会这么早嫁女儿,今天我只是想让你们两个先认识,慢慢熟悉。”张瑞桐露出慈祥和蔼的表情,仿佛是真心疼爱孩子的长辈,“曜卿今年22,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你们两个甚是般配,如今我也老了,年轻人的事情该交给年轻人,你们呢,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 第19页 朝蘅看着清澈的星菱湖久久没有说话。 她对于配偶倒是没多少感觉,只要顺眼就行。眼前的青年优秀高傲,也算是青年才俊,但她总是感觉他不是真正的人选。那种心底深处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真正的丈夫绝对不是眼前的人。可惜族长的命令不能违抗。 “曜卿,你带蘅丫头去逛逛吧,我这老头子就回去了。”张瑞桐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怎会看不出这两个孩子心中的不以为然?归根结底还是不太熟悉,只能让他们多相处,蘅丫头表面好说话实则固执得很,曜卿太过高傲,他们血统都是最优秀的,结为夫妇是必然。 “恭送族长。”朝蘅和张曜卿同时开口,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张瑞桐大笑,慢慢离开,只剩他们两个留在清心亭中。 “抱歉,我还有体能训练,先告辞。”朝蘅冷下脸来,直接甩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张瑞桐在时她还会装一会儿温和静婉,他一走,她就没有必要再装了,反正她看这个张曜卿也不怎么顺眼,还是训练更重要。只有强过张瑞桐,她才有把握救出那个孩子。 “张朝蘅吗?”张曜卿先是一惊,而后笑了。 还真是有趣,他第一次见到敢给他脸色看的女人。这般狂傲,倒是让人想把她驯服。 还真是期待以后的相处了,拔掉母狼的利爪和獠牙,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琉璃阁。 一人一狗卧在榻上,白犬面前放了一碟子煮得苏烂的酱香排骨。 “糰子,其实我发现你也是非常有用处的。”朝蘅趴在榻上盯着正埋头苦吃的小白犬,目光炯炯有神。 糰子抖了抖,停止大嚼,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抹抹嘴。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它向后挪了挪屁股。 朝蘅笑起来,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花般美丽。 糰子抖得更厉害了。主人平时都是一脸平静,很少有笑的时候。以它的经验来看,每次主人这样笑,都有人要倒霉。这次不会是它吧…… “糰子啊,我知道你可以隐身,也可以制造幻觉。”朝蘅的声音很柔和,“我又被严密监视着行动不便,所以,以后给小敬端送东西和通信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就知道没好事!糰子哭丧着脸摇摇尾巴。 “乖,把白玉丹给他送去。”朝蘅从小柜子里取出一粒洁白的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用纸包好,“就说,是我送的,调养身体的,让他一定要服下。” 这白玉丹可是阿欣送给她的宝贝,可以增强体质抵御病痛,她无法阻止他受伤,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帮助他调养身体。 “还有啊,如果有人欺负他,糰子你可以随意折磨那个人。”她眯了眯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白犬打了个哆嗦,化成一股青烟消失在琉璃阁中。 暗庐中的一个小房间内。 张敬端坐在墙角,小小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他们都有单独的类似牢笼的小房间,房间里没有灯,他也不是很喜欢光亮,在黑暗中更能放松下来。仿佛融入黑暗,才能不感到那么孤独,才能不迷茫。 淡雅的月光从小窗子里照进来。 不知何时,月光下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犬。 “主人让我来给你送东西。她说这是调养身体的白玉丹,让你一定服下。”它似乎不怎么害怕他,一边说着人类的语言一边走近他,放下嘴里一直衔着的小纸包,卧在他腿边摇尾巴。 是她么……那个有着奇异紫灰色眼睛的女孩。 张敬端拾起小纸包,拆开后拈起那颗盈白的丹药。 很香,应该没有毒性。他嗅了嗅,放进嘴里。 “不要怀疑啦,她都让我来,说明她很重视你。知道我会说话的人除了主人和海欣小姐之外,你算是最后一个。我叫糰子,以后还会来看你的。”小白犬说完,便化作青烟离开了。 发了一会儿呆,张敬端慢慢闭上眼。 ☆、执念至深 山间的时间过得慢,回到张家的一年中,朝蘅一边刻苦训练,一边暗自给身在暗庐的张敬端调养身体,几乎没有时间去怀念自己的师父。可是临近新年,教导她的三长老张瑞谷和四长老张瑞羽忙活家族新年的庆祝活动,难得给她放了一周的假。在除夕到来之前的一个月,张家人都会陆续回来,没有人再去下斗,暗庐的孤儿们也被允许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可是,张瑞桐下了禁令,她依旧不能去找那个孩子。 张家大宅后面有一片陵园,专门安葬那些死在墓中回不来的人的遗物。她带着两坛自己学着酿的青梅酒,偷偷在一个飘雪的深夜潜入陵园。雪白的墓碑立在漆黑夜色中,徒增几分凄凉哀郁。 倚着师傅的墓碑,朝蘅盘着腿坐下,剑尖一挑,青梅酒的盖子立刻滚落在地。她把其中一坛倒在墓前的土中,另外一坛直接被她一口气喝干。打了个酒嗝,她抬头看漫天飘雪,微微勾起嘴角。 “师父,很快,很快我就可以把小敬端接到我身边来了。我不会让您的儿子受苦的。”她微微哽咽,“您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抛下我和敬端呢?让我一个人扛下重担,您也太相信我了吧?虽然我心理年龄很成熟,但是,我还是个小孩子呀……” 寂静的夜色中,只有鹅毛般的雪悠悠飘落。 朝蘅轻轻嘆息一声,继续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放野的趣闻,仿佛张承烨还在她身边听着。她本身话不算多,也不太喜欢叽叽喳喳地说,但是她此时说了很多,倒豆子一般把心中的话说了个七七八八。 若是承烨师父还在,那该多好。可惜是镜花水月,她清醒了一切就消失不见。 她捧了一捧雪放在唇边慢慢吃下去,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哆嗦。 “阿蘅。”幽幽的声音似乎从她随身佩戴的青玉麒麟上传来。 朝蘅一惊,酒醒了一大半。她低下头取出那块青玉麒麟,仔仔细细地盯着,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她刚刚确实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辛苦你了。”空气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半透明的青年缓缓出现在她身边,依旧是熟悉的白衫,熟悉的淡淡的神情。 “师父?”朝蘅睁大了眼睛,面露狂喜之色,“师父原来你还在啊!” 她伸手想去拥抱他,却扑了个空。 “阿蘅,为师已逝,此时只是一抹执念。我知道你可以看见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才存了一抹执念在玉佩中。”张承烨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我时间不多,阿蘅,我赠与你的青玉麒麟之中有麒麟诀,请你在敬端长大后交给他。那孩子……是我对不住他,还请你以后多多照顾。把他託付给你,我很放心。” 朝蘅点点头。 “师父,我会完成您的嘱託。只不过,现在我被族长下了禁令,暂时不能把小敬端放在身边。”她低下头,声音中带了一丝愧疚,“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一定会。” 第20页 张承烨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灵体渐渐破碎。 他执念已了,苦苦支撑的灵体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走。把孩子託付给阿蘅,他终于可以放心。这个徒弟,他没收错。只不过,真是苦了她了。 “师父!”朝蘅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袖,却只抓住了点点星光。她茫然地摊开手掌,沉默了许久,终于落下泪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在陪了她最后一年后,还是离开了。 漫天的大雪仿佛是在为他送行。 她用力擦干脸上的眼泪,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师父,再见。”朝蘅轻轻说,拿着剑悄然离开。那一瞬间,她仿佛成熟了许多。 张承烨的死让她的心破了一个大洞,然而张敬端的出现让她心中的空洞慢慢被修补,即使他比他的父亲还冷还沉默,但是却很奇异地成为朝蘅为数不多的光热之一,慢慢温暖着她的心。不知何时开始,张敬端成为了她努力拼命的理由,有他在,她没有沉沦,也没有逃避,继续朝着命运的道路艰难行走。她真正明白了守护的意义,也在努力地突破。 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对她的命运指手画脚,终有一天,她不需要再退让。 ☆、深埋心底的温柔 琉璃阁有一个神秘禁忌的地方。那个从外面看丝毫不起眼的凌苑,除了琉璃阁的主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除了朝蘅,没有人知道院子里有什么,凡是私自靠近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久而久之,在琉璃阁服侍的侍女们都自觉地远离那个院子。 凌苑内,结束一天的训练,朝蘅沐浴后在室内打坐,慢慢调理身体内沸腾的麒麟血。 一周前她不小心吞下生长在石洞中的白花花瓣。当时没有任何不适感,回到张家后她第一时间去找了医术高超的张承墨,也没发现问题。可是,每当接近子时,她就感觉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躁动,持续一个时辰后自动平息。在麒麟血沸腾时,她的手臂上便会出现些许金色的鳞片,血液不再沸腾时,那些鳞片又慢慢消失。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能躲在凌苑里,同时利用自己的权限在张家的藏书阁里查找自己的症状的解决方法。可笑的是,最后她在一本神话中找到了答案。 原来那种花名叫千华叶,传说中可以剔除人体内的杂质,也可用于血统提纯。她误打误撞服食这种糙,使得纯度极高的血统又出现了净化现象,那些金鳞就是麒麟的鳞片。麒麟血的沸腾一般10天后才会真正平息,好在她已熬过八天。 深唿吸几下,她睁开眼,慢慢站起来。 误食千华叶也有好处,她的嗅觉和视觉比以前灵敏了很多,在漆黑的夜色中也可以看到东西,完全不用再为了夜视考试浪费心神,轻轻松松就通过了。如今室内无灯,她也能绕过家具准确地走到门口,推开房门。 月色正好,北风瞬间灌了进来,低温让她打了个寒颤。 随手拽过雪狐裘罩上,朝蘅揉揉冻红的鼻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才出门。 临近新年,四处都挂着红灯笼和春联,充满祥和安宁的气氛。 朝蘅坐在屋檐上,抬头看向远处黑黢黢的群山。 忽然,身边多了一抹青色。 勐地回头,她微微睁大眸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以及一抹温柔。 不知何时,那个瘦削苍白的孩子悄然出现在她的身边,依旧是一袭青衫,单薄的令人心疼。一年的时间他又长高了些,清俊的轮廓间依稀可以看出张承烨的影子。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幽深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朝蘅笑了。 竟然成长的如此迅速吗?她本身常年习武,对周围的感知也是足够细緻,然而她却没有察觉这孩子的到来。她应该说他不愧是承烨师父的孩子吗?小小年纪就如此,将来的他,该是何等卓越!若是这孩子长大,族长之位,轮不到别人来坐。 “穿这么少,不怕冷吗?我都快冻僵了。”她伸手一把将他拉近自己,把白狐裘盖在他身上。 张敬端似乎吃了一惊,不自觉地绷紧身子。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带着她特有的香气…… 他在紧张,心跳比平常快了些。 “紧张什么,我是你的亲人。”朝蘅轻笑,捏捏他的脸。 “你也睡不着吗?”她轻轻说,“好在除夕将至,我才能见你一面。族长那老狐狸下了禁令不让我见你,我可是非常想念你啊,小敬端。身体调养的如何?能不被我发现,你很强。” 她很少夸赞一个人,一旦说了,便分量十足。 “谢谢你的丹药。”张敬端低下头,声音依旧平淡。 若不是她时常暗暗送丹药,他或许根本撑不下来。 “不要这么生分嘛,小敬端。这世上,大概只有你我最亲了。”朝蘅眯起眼睛,语气罕见的柔和,没了平日的威严与漠然,“师父拜託我照顾你,这世上只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面对我,敬端,不用道谢。” 她这人啊,心中温柔少得可怜,但还是有的。 朝蘅刚刚把张敬端抱在怀里时,他还是浑身冰凉跟粽子似的,坐了一会儿后才暖过来,她也就松开他,两人共同披着一件白狐裘在凛冽寒风中默默无言。奇怪的是,即使没有说话,他们也丝毫不尴尬,仿佛存在着默契。 “阿蘅。”张敬端忽然打破了沉静,率先开口。他扭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女孩的侧脸,微微皱眉。 “怎么了?”朝蘅挑眉,随意地问。 他先开口,还真是少见啊。 “我父亲,是什么样子。” 原来这小屁孩心中也是在意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的。 朝蘅想了想,认真说道:“你的父亲啊,冷静沉着,身手敏捷,是一代翘楚。只可惜英年早逝。” 张敬端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小敬端,你比你父亲还不爱说话。”朝蘅耸耸肩,“我本来话不多的,跟你在一块,都快成话唠了。”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带了一份宠溺。 她望向远方,错过了小孩子脸上淡淡的稍纵即逝的笑意。 北风唿啸,极度的低温中,她清晰地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第一次感到安心。 ☆、小敬端的新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张敬端的敌意,只是觉得阿蘅要被抢走,暂时无关爱情。 除夕终于到了。 鞭炮声震耳欲聋,欢笑声和嬉闹声交织在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门上贴着春联,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鞭炮皮,让人很难想像这种场景竟然还会出现在古老庄严的张家。分家的孩子们也被大人带到本家,小孩子一多就显得更加喜气洋洋。也只有新年,才会有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 琉璃阁也挂上了红色灯笼,但是因为朝蘅不太喜欢红色就只挂了两个。 “青,这次家宴都有谁出席?”端坐在梳妆镜前,朝蘅随手把玩着腕上戴着的冰裂纹紫玉镯子,漫不经心地问。 第21页 “除了族长大人、十位长老和您之外,海欣小姐、曜卿大人和承墨大人也会出席。”青青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条碧绿色丝带,巧妙地编织着手中柔顺乌黑的长髮。 朝蘅垂眸,抿了抿被红纸染成绯色的唇。 作为唯一的火麒麟,她地位尊贵,但仍不能保证每次家宴都在场。只有那些为了家族做出卓越贡献的长辈们才能和族长一起享用家宴,可是如今年轻一代居然也可获得席位。张瑞桐那老狐狸究竟在想什么?增加年轻人的座位,预示着张家以后将会是年轻人的天下?她一点都猜不透他的用意。 “朝蘅小姐,您应该笑一笑,新年应该高高兴兴的。”青青后退一步,微微笑着鞠了一躬。她看着小姐成长,也看着小姐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慢慢绽放,这样美丽的小姐,若是不笑的话,该有多可惜。 朝蘅微微一怔,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笑?高兴?”她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嘆息,“青,我的身份决定了我不能随意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大概把小敬端接到自己身边,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可就算成功了,她也不能高兴,因为张瑞桐那老狐狸为了让她成为锋利的剑刃,会不择手段。她生怕自己在意的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朝蘅小姐不笑也很美啊。”青青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畏惧。 朝蘅挑眉,紫灰色的眸子暗了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水潭,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美又有什么用呢?若是没有实力,那就只能是被囚禁在华美牢笼中的金丝雀,而她,是鹰,要自由地翱翔在蓝天下,经歷风雨。 “青,新年快乐。”微微勾起唇角,她却没有笑,“我该走了。” “是,朝蘅小姐。”青青弯下腰,“祝您一切顺利,新年快乐。” 一年一度的家宴终于在戌时开始。 烟花醉随着酒液在杯中轻盪而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让人未饮先醉。 “阿蘅,你有心事?”张海欣看着身边的女生只是动了动筷子,不禁有些担心。 “啊,也不算是心事。只是最近睡得不好。”朝蘅抿了一口烟花醉,感受着舌尖上的辛辣与醇香,微微眯起眼睛。她当然有心事,但是不能在大厅说,从家宴开始,她就感觉到张瑞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很显然,老狐狸对她依旧不放心。 怎么才能藉口熘出去呢? 她揉揉额角,心中一阵无奈。 这种时候,那个孩子最需要陪伴。她坐在华美殿堂中享用珍馐,而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阴冷cháo湿的小屋子里看着月亮。她想出去,即使没有华服美食,即使只有寒冷飢饿,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陪在小敬端身边。不只是因为师父的嘱託,或许她自己潜意识的把他当成同类了吧,她不会认错那样的发自内心的孤独。 “蘅丫头怎么了?”张瑞桐微微皱眉,不怒自威。 “族长大人,阿蘅只是有些头疼。”朝蘅吃了一惊,急忙低下头去。她可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想法,不然就惨了。 “族长大人,我带阿蘅出去吹吹风!”张海欣一下子站起来,直接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朝蘅几步走出大厅,剩下众人继续举杯谈笑。 被寒风一吹,朝蘅的微醉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你想出来,说吧,想去找谁?”张海欣双手环胸倚在朱红色廊柱上,一副懒懒的模样。 “明知故问。”朝蘅不恼,微微一笑,“跟着我去逛逛,绝对比在那里僵着好得多。” 左拐右拐,纯粹闲逛的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处空地上。 “阿蘅,那孩子不是你挂念着的张敬端吗?”张海欣指着不远处的小黑影说。 “还有另一个孩子,是他的朋友?”朝蘅露出惊讶的神色。她真的没想到,敬端那种闷到死的性格居然也会有朋友。而且这朋友还是话多型的,隔着几米都能听见声音。冰山和向日葵,感觉是很贴切的比喻。 “去看看,感觉很有趣。”张海欣眨眨眼。 看到她们出现,张敬端倒是没多大反应,倒是那个陌生的小子吓了一跳,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崇拜和畏惧。嗯,应该是分家的孩子,毕竟本家的孩子基本不会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她,大概见着她就会跑。 “小敬端,我们打扰了你和朋友的聊天?”朝蘅半蹲下,温柔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 “……没。”张敬端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气息明显不再那么冰冷。 他和那个一直缠着他说话的小孩根本不是朋友。 “哦,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朝蘅又看向一旁的清秀男孩,只是没有那么温柔。 “张海客。”男孩的脸有些红,声音也不大。 “朝蘅,原来你在这里。”清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曜卿站在不远处,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看向张敬端的目光不怎么友好。偏偏张敬端还和他对视上了,两人目光交汇处,火花四she,有种决一死战的感觉。 朝蘅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张敬端。 她看了看表情莫测的青年,犹豫几秒后转身摸摸小孩子的头,露出歉疚的微笑,低声道:“对不起呢,小敬端,我先走了。” 她可以看出来,小敬端对张曜卿的印象不怎么好,仿佛他们两个天生就是敌人,一点都不对盘。只不过,这么尖锐还是不太好啊…… “他,很讨厌。”张敬端皱起眉,悄悄说。 他讨厌那个人,即使从未见过。 朝蘅一怔,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不愧是师父的儿子,想的跟她如此相似!不过她必须得走了,她必须好好处理一下和张曜卿的事情,尽量减少影响。不然,传到张瑞桐那里,可就不是小事了。她毫不怀疑那老傢伙的狠劲。 “阿欣,你先回去吧。”她看看一脸凝重的好友,轻轻说。 张海欣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跃上屋檐,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角落中。 只听一声闷响,朝蘅被强行压在墙壁上。她恼怒地抬头,正好对上青年阴沉的双眼。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张曜卿看着她,声音压低,隐隐有一丝怒气。 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那般温柔的神情,可竟是对着一个杂种流露?!把他当什么啊!这该死的女人,明明他才是她的未婚夫! “那是我师父的遗孤。我师父嘱託我要好好照顾他,可惜我未能履行诺言。”朝蘅的声音中冷意加重,“若是吃醋就太可笑了,我们都明白,血统才是缔结婚约的唯一标准。” 张曜卿没有说话,但是松开了她。 她说的没错,他和她,都是血统纯正的张家人,所以才会先确定婚约。他竟然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冲动了……是因为饮酒吧?平日的他绝对不会被这些小事扰乱心神,更不会因为这个女孩子而吃醋。 第22页 “希望你能像你说的那样。”他再次注视那双妖异而美丽的紫灰色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朝蘅一把推开他,敏捷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该死的,她敏锐地感觉到,她和张曜卿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感到更加棘手,也更加陌生。她暂时没有对策,只能仓皇逃离。 ☆、□□ 4月初,天渐暖,琉璃阁的华夜盏陆续开花,硕大的雪紫色花朵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朝蘅懒懒地倚在软垫子上,叠着修长的腿,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 “主人,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冲动。”糰子卧在她身边,讨好的蹭蹭她的手。 “说。”朝蘅把玩着手中的红鲤戏水瓷杯。她倒是想知道能让她冲动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自从师父死后,她已经很少会有冲动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就是一方古潭,波纹极少。除了遇到和小敬端有关的事情外,她一直都是冷淡理性的。 “张敬端不知怎么回事惹恼了训练官,今天下午就要被扔到化龙池去了。”糰子压低声音,“我只知道这些,而且,这好像是张瑞桐示意的。” 噼啪几声,精緻的瓷杯碎成五瓣梅花,洁白的瓷片上沾着点点猩红。 朝蘅扔掉碎片,面无表情地抹去手指上的血珠。她微微勾唇,紫灰色的眼睛里巨浪滔天,阴沉得吓人。 很好,化龙池,那池子里镇压的不就是一条黑蛟么?每隔三十年就要往池子里投入一名幼童来当祭品,她看不惯,但也就忍了,如今三十年还没过完就要把她的小敬端扔下去,这不明摆着是在向她示威吗?干脆杀掉那条黑蛟吧,杀掉之后既可以给家族解决一个大麻烦,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救出那孩子。 孤月刃也该出来舔舔血了,把它封这么久也不太好。 “那个,主人您别,别冲动啊……”糰子被她的低气压吓得发抖,心里快要后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它就不告诉她了,这样恐怖的主人它从来都没见过啊啊啊!它跟着他也有七八年了,面对死亡都面不改色的主人,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小冰山而失态……难道那个叫张敬端的死小孩真的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啊,是我的命。”朝蘅跳下软榻,几步迈至乌木金丝柜前,取出一个漆黑的长方形木盒。打开盒子,森森冷意瞬间散发出来,甚至还有几分极淡的腥气。 她咬破手指,把血滴在盒子里的漆黑长刀上。孤月刃吸收了她的血,发出兴奋的嗡鸣。 “所以,任何想取他性命的人,都是我必须杀掉的敌人。”她抚摸着漆黑冰凉的刀身,语气却阴冷,仿佛是从地狱前来锁魂的死神。 糰子抖成了筛子,很识趣地不去反驳黑化的主人。 嗯,主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它还是乖乖的在琉璃阁等主人成功归来吧! 朝蘅提着刀消失在门口。 化龙池畔。 看着泛着淡淡血色的湖水,张敬端微微抿唇,静静地站着。 他或许会很淡然地进入化龙池,甚至是毫不畏惧地面对那条兇残的蛟龙。他对这个偌大虚伪的家族没有太多感情。张家其实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他,早早地到达最底端,见识过那掩藏在黑暗下的骯脏与血腥。那繁荣,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 冰琉璃般清透寒冷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诧异。 他……怎么会想起那个人…… 那双紫灰色的漂亮眼睛……那个和他一样孤独的女孩子……她最好不要来…… 他皱了皱眉,想要把某个人的影子从心中抹去,可惜无济于事。他居然对那个狂妄却温柔的女孩子记得那般清楚,那般深刻,像是把她牢牢刻在心里。 向来对周围的事情漠然的张敬端,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她不要出现。 湖水沸腾起来,一抹黑色慢慢浮出水面。巨大的蛟龙立在水面上,猩红的眼一一看过水边的众人,最后把目光集中到最前方的小孩子身上。它裂开嘴,一口雪白尖牙闪着寒光,如同长了一嘴的利剑。 张敬端慢慢走进水中。 幼小的孩子和黑色狰狞的凶兽慢慢靠近。 “我说,这种怪物还留着做什么?”冰冷的女声打破了沉寂。 扛着漆黑长刀的女生出现在湖的另一边,素白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身影纤细,却一点都不柔弱。她冷冷的盯着黑蛟,紫灰色的眼睛里霜雪暗凝,凌厉的目光威严自成。那把长刀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煞气,妖异的光芒流泻。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充满杀气的火麒麟。 黑蛟似乎被她吸引,庞大的身子转向她走来的方向。 张敬端第一次露出恼怒的神色。 明明应该是他被吃掉才对!这女人来干什么,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就是她! “其余人一律退出这个地方,并且不准带人进来!”朝蘅嫌恶地看看呆掉的众人,同样一步一步迈进带着淡淡腥气的血色湖水中。她活动着手腕,右手紧紧攥着孤月刃的刀柄,同时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巨兽。 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你为何要来!”张敬端怒喝,稚嫩的面容上因为怒气而有了几分生气。 “杀了它。”朝蘅笑眯眯地揉揉他的头髮,“反正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今天正好逮着机会。退后一点哦,我自己也可能受伤,没把握保护你。” “你!”张敬端被她说的一句都无法反驳,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真是可爱。”朝蘅手腕一翻,把他用力抛向岸边,“不要让我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小敬端会……嘿嘿,尽情想像吧! ☆、敬端的爆发 血色的湖水四溅,伴随着阵阵怒吼。 朝蘅暗暗咬牙,从水中勐地一跃而起。她原本速度很快,可在水中却变慢了,湿透的衣物无疑增加了她的重量。而那蛟龙千百年来一直潜伏在这湖中,在水中自由自在,结果速度成了她的劣势。于是,意料之中的,她根本躲不过快速抽来的龙尾,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口中喷出一大口血,重重的落入水中。 果然还是太弱了啊。朝蘅冒出水面,拼命咳出不小心吸入的湖水。 血色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流下,滴入湖中。 黑蛟逼近她,像是在打量着猎物,眼中凶光暴涨。 “哈,你还真是皮糙肉厚。”朝蘅急促的喘息着,背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微微颤抖,“不过,想吃我,还早了些。” 虽然她被抽得吐血,但是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相比她,那黑蛟就有点惨了。虽然蛟龙的皮刀枪不入,但是她手上的孤月刃可不是普通兵器,硬是把它一身黑皮划得惨不忍睹,切下来的鳞片和血混在一起不断下落,把湖水又染红了不少。 可惜啊,她不知道蛟龙的要害在哪。要不然早就一击必中,也不用受伤。 第23页 蛟龙仰头怒吼,细长有力的尾再一次狠狠抽向她的脸! 卧槽,抽脸?!朝蘅觉得自己的淡定即将崩溃,眼中狠光一闪而过。毕竟女孩子都是非常爱护自己的脸的,没有女孩不喜欢美貌。 咬住孤月刃的刀柄,她的身体以常人无法做到的柔韧向后倒去,躲开的同时拽着龙尾借力而上。她单手紧紧抓着龙尾,右手重新握住刀柄,锋利的刀刃划开蛟龙尾巴上的皮肉,黑血立刻下雨般落入蛟龙身下的湖中,绽开一朵又一朵黑红的莲花。 蛟龙吃痛,狂躁地甩动尾巴想把她摔下去。朝蘅被高高抛至上空。 孤月刃却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脱离了她的手。 直直坠向蛟龙的血盆大口,朝蘅紧紧皱眉,极致的紧张中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细线。她无法改变自己的轨迹,那么只能落进黑蛟的嘴里,成为一顿美餐。可是,她不能死掉,她还有沉重的任务没有完成,师傅的嘱託也没有完成…… 忽然,小小的身影窜入她的视线。 那张稚嫩的面孔带着坚毅和决然,接住了那把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长刀。奇怪的是,煞气似乎并不能影响到他的行动,他提着刀直接快速奔跑起来,以诡异的速度登上蛟龙的嵴背,刀刃向下,一路划开龙肉,割断龙筋。 那一瞬间,朝蘅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张承烨的影子。 蛟龙疯狂地扭动身体,而她也得以避开龙嘴坠入湖泊。 张敬端把孤月刃深深插在黑蛟的后脑上,在黑蛟剧烈的摆动中依旧稳稳地攥着刀柄,沾了黑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冷静理智得让人害怕。 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响彻天际,黑蛟精疲力竭,巨大的身体重重地倒在湖水中,溅起三米高的水浪。黑血从蛟龙身体中不断冒出,将湖水彻底染成黑红色。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重,它微微抽搐着,猩红的巨眼慢慢失去了光泽,最后僵死在湖水中。 朝蘅从水中站起来,跳上龙身,不顾满身血污狠狠抱住了那个孩子。 她现在才感到恐惧,若不是张敬端最后的爆发,她不仅会死在那条黑蛟嘴里,连带着他,也会被一口吞下。唯有这拥抱,还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们还活着,还在一起。她不能再隐忍退让了,她必须把小敬端带回自己身边! “给你。”张敬端拔出孤月刃,垂下眸子。 “你……”朝蘅的肩膀微颤,带了哭腔,“不准再冒险听到了没有!” 张敬端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轻轻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抱住她的腰,动作笨拙但带着安慰的意味。 黑红色的妖异湖面上,浑身是血的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仿佛是在拥抱着整个世界。 带着长老赶来的张瑞桐静静地站在湖边,半晌无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龙尸上的人,沉默着转身离开,像是无言的妥协,又像是无奈的默许。 ☆、到我身边来 朝蘅洗去满身血污,简单地上了药。张敬端再一次被带到琉璃阁休息,这一次,她不打算再把他送回暗庐。 小孩子蜷缩在软榻上安睡,稚气未脱的小脸在灯光下变得柔和,少了几分冷漠。他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手无意识地拽着朝蘅的袖子,怎么也不放手。 “小姐,您真的打算留他?”青青一边给她的胳膊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一边问道。 朝蘅点点头。 “青青,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她面无表情,声音却柔和,“所以,等一会儿请你去请族长大人来,我有事情要单独汇报。” 她决定了,用一样秘宝来换取敬端的自由。 她有把握张瑞桐会同意,因为那件秘宝关系到整个张家守护千年的秘辛,而且,只能由她打开。他是多么聪明,不会放弃这么丰厚的收益。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孩换一件重要的秘密,怎么看怎么划算。 青青点头,转身又从桌上取来一瓶白沙润肤膏。 “这是曜卿大人特地托人送来的。他知道您受伤后可是亲自前往药阁求来活血化瘀的良药。”她把药瓶塞进朝蘅手中,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小姐的背部被那蛟龙尾巴抽了一记,伤处淤血很严重,正好可以擦一些缓解疼痛,也有助于伤口癒合。” 朝蘅低头看着手中的白沙润肤膏,抿了抿唇。 张曜卿,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个人骨子里高傲,可是自从新年之后,他似乎变了个人,越来越奇怪了。药阁长老是个怪老头,他竟能放下身段去求取药膏来为她治伤,具体深意她也不能参透。不管怎样,她总是感觉他似乎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情绪,这种感觉很别扭。 不过,这种好药她既然有了就不能浪费。 “等明日再帮我上药吧。”她轻轻说,温柔地摸摸张敬端的头。 “那要不要去请族长大人来?”青青站起来,收拾着桌子上的绷带和药膏。 “去吧。”朝蘅闭上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必须尽快与那只老狐狸谈谈。 琉璃阁雅室。 张瑞桐端坐在上座上,微微眯起眸子。 他真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孩子了。其实当他听到她击杀蛟龙的消息时,心中的喜大于惊。至于她的目的,他也是知道的,但是能杀掉那条蛟龙,也是他多年的愿望。单凭击杀黑蛟,她就有资格获得奖励。他当然也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已经无法阻止他们之间的羁绊了,朝蘅无法捨弃那个叫张敬端的孩子。或许,他应该妥协。 “族长大人,我想把张敬端带在身边。”朝蘅跪在地上,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疼,然而她的声音仍然平稳,神色自然。 “几年前我曾经在后山获得麒麟捲轴,作为交换张敬端的筹码,请您笑纳。”她双手捧上一个繫着龙筋的古朴捲轴,“这个捲轴只能由阿蘅亲自打开,所以,阿蘅决定将它献给您。” 麒麟捲轴?! 张瑞桐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从未想过,她竟然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麒麟捲轴。看来这次来是来对了,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竟然就在他身边……如今这无价之宝竟然被用来交换一个孩子!他这次可是收穫颇丰啊! 接过捲轴,他低头看了看,双手发颤。 “很好,很好!阿蘅,你的请求我准了!”他哈哈大笑,狂喜的情绪迅速席捲了整个人。 但张瑞桐是什么人?他虽然很高兴,但是并没有被喜悦沖昏头脑。短暂的狂喜之后,他又恢復了平日的冷静与威严。 “不过,阿蘅,我还有一个要求。”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族长请讲。”朝蘅诧异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压下心中的不解。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 “让张敬端提前三年,十岁时参加放野。”张瑞桐起身,快步从她身边走过,丝毫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十岁参加放野,活着回来的机率几乎为零。他不会容忍一个血统不纯的小子待在张家最尊贵的火麒麟身边。无法人为地拆开他们,那就只能藉助别的方法了。张朝蘅的身边,只能有血统最纯正的人。 第24页 朝蘅皱眉,半晌没有动弹。 她……知道张瑞桐的意思。一个十岁的孩子,血统还不高,孤零零地参加放野这种危险的活动,活着回来的机率……太低了。 难道……真的要用那种方法么? 若是不提升小敬端的血统纯度,那么他可能无法顺利地活到成年。可是,那种方法,实在是太冒险了。 ☆、冒险 血统净化 密室中,灯火幽幽。 小孩子蜷缩在少女怀中,紧紧咬着唇,大粒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下。他不停地抽搐着,身上洁白的里衣慢慢染成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敬端……”朝蘅紧紧地抱着他,泪水滴在他脸上,晕开了血迹。 “一定要忍着……”她抽泣着,眸中的伤痛一览无余。 千华叶确实有提纯血统的功效,但是,若是血统纯度过低,那么必然会导致服用者全身杂质随着血液渗出,过程苦不堪言,承受不住甚至会死掉。她不想冒险,可是没有办法。张瑞桐逼得太紧了,她只有四年的时间,要想在短时间内提高小敬端的能力,只能铤而走险,用最残酷的方法。 看着他痛苦,她的心也像是被攥紧,疼痛得无法唿吸。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道歉的话语,泪水大滴大滴地涌出眼眶。 张敬端并没有出声,硬生生地把痛唿声压了下去。他闭着眼睛,脸色越发苍白。 他失血过多,体温慢慢变得冰凉。 “不准放弃!”朝蘅抽刀划破自己的手腕,将麒麟血灌进他的口中。 张敬端陷入半昏迷状态,已经无法自主吞咽,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哎,我的初吻竟然栽在你手中……”朝蘅苦笑,低下头含了一口血。 她凑近他,把口中的血通过相贴的唇瓣渡给他。 餵了几次血后,她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孩子体温慢慢回升,唿吸也平稳了许多。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她深深嘆了口气,继续给他餵血。她的血可以帮他熬过这艰辛的净化过程,至于初吻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能救他,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好热。就像在烈火中被灼烧。 张敬端皱着眉,想动却没有力气。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听不见,看不见,只有被火焰灼烧的感觉。滚滚热浪仿佛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噼啪作响,每一寸骨肉都在重新塑造,一股股暖流游荡在他的四肢筋脉中,带给他新生的感觉。 不对,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越来越清晰,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 那张精緻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蝶翼。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瞬间呆滞,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唿吸喷洒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嘴里的血的味道唤醒了他的神智。原来,是她的血。她把自己的血餵给了他。 “你醒了?”朝蘅喜出望外,也就不再给他餵血。她欣喜地看着他,紫灰色的眸子亮得惊人,带着暖意。 “嗯。”灼烧感渐渐退去,张敬端努力地点点头,声音微微沙哑。 “太好了……”朝蘅用自己的脸颊蹭蹭他的脸,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只要挺过第一关,接下来就会十分顺利,四年的时间,足够提升他的血统纯度。 张敬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倚在她怀里,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和。 好想就这样……在她身边…… “去洗洗吧,你的血都快把衣服染成红的了。”朝蘅揉揉他的头髮,微微笑着。 一番洗漱之后,洗的干干净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盘腿坐在琉璃阁的暖阁中。 朝蘅跪坐着,用一条大毛巾给张敬端擦头髮。 “小敬端,以后我会慢慢再给你服食千华叶,只不过不会再全身出血了。”她坏心眼地揉乱他那一头短髮,看着顶着鸡窝头的小孩子一脸呆萌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种花,是干什么的?”张敬端似乎有些窘迫,对着镜子把自己的短髮理顺。 “给你提纯血统用的。”朝蘅也不再捉弄他,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族长让你十岁参加放野,我只能在这四年中尽力帮你变强。” 她取下一直佩戴的青玉麒麟,郑重地系在他的脖子上。 “师父说这里面有麒麟诀,是他留给你的东西。我没有动,只能你自己打开。”她端起小桌上放着的热茶喝了一口。 低头把玩着青玉麒麟,张敬端微微垂眸。 “谢谢。”许久,他才低声说。 “对于我,你不用说谢谢。”朝蘅望着窗外的满天星斗,“毕竟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是最亲的啊。” 在张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不能再算是太叔家族的人了。以前的种种,都该忘却。她只能是张家朝蘅,太叔朝蘅已经死了。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她该多寂寞。 有了在意的人,漫长的生命才有意义。若是连一个能在意的人都没有,即使不老,也是惩罚,那样漫长的生命,不再是恩赐,而是牢笼。 ☆、敬端离家 放野 春去秋来,眨眼间四年已过。 紫藤花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刀剑相击的清脆声音宛如最美的奏乐。 男孩穿一袭黑衫,俊秀的小脸上带着认真的神情,握着清水剑的右手骨节分明,好看得很。他已经长高了不少,腰挺的很直,散发出一种傲然。 女孩要比他高出半头,鸦羽黑的长髮用红绸带高高束在头顶,洁白的衫子翻飞如蝶。她微微笑着,紫灰色的眼睛澄澈晶莹,精緻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情。她单手握着漆黑修长的刀,瘦削的身影意外的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 “很好,再来!”朝蘅轻喝一声,挡住迎面而来的剑刃。 在她的刻意训练之下,眼前这个孩子的速度和力度都有很大提升,现在的她,想要胜过他已经很难。这个孩子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短短四年,就成长得令她惊讶。再加上千华叶已经将他的血统纯度提升到与她相近的程度,即使是十岁放野,她也不必担心。 下一秒,她的颈间就多了一抹寒光。 她的对面,男孩持剑而立,黑衣如墨,贵气天成。 “我赢了。”张敬端微扬嘴角,即使没有笑容也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很好。这样你放野我也不用提心弔胆。”朝蘅也不恼,轻轻推开清水剑。 “很快……就要去了么?”张敬端微微皱眉。他今年正好十岁。 朝蘅点点头。 她走到木质走廊边,把孤月刃放进紫檀盒子里,坐下来端起小木盘里的梅花茶大喝一口。 张敬端收起剑,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像是一只垂着尾巴的大型犬。 第25页 “不用担心,我会在琉璃阁等你回来。”朝蘅空出一只手揉乱他的短髮,神色柔和,“分别只是暂时的,在外面歷练也不是坏事,参加放野后也别急着回来,我会在家族待上十年。” “我什么时候走?”张敬端乖乖地坐着,任由她把他的头髮揉成鸟窝状。 “三天后。”朝蘅嘆了口气,“别忘了找个伴,我看那个叫张海客的小子挺好的,你和他组合不会吃亏。” “好。” “还有啊,在外面要学会生存,我记得你的生存必修课似乎没及格。不能吃奇怪的东西,也不能随随便便睡在深山老林中,要学会叠被子和洗衣服。”她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婆婆了,啰啰嗦嗦。 “……” 这一次张敬端没有轻易答应。因为他确实不怎么懂得在外照顾自己。当初学叠被子,他困惑了一早晨;学着烧饭,第一次直接把厨房炸掉,很多次尝试后结果端上桌的东西几乎看不出材料是什么;学习洗衣服,结果把好好的一件长衫洗成了破布…… 他低下头,顿时觉得更加失落了。 “算了,张海客在照顾人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回想起某些喜感十足的画面,朝蘅抽抽嘴角,还是放弃了让张敬端好好照顾自己的想法。这货下斗、训练都很神勇,可惜自理能力简直就是零啊零啊…… 远在分家的张海客打了个阿嚏。 “朝蘅。”张敬端忽然扭头看她,目光很是认真。 他一直不愿叫她姐姐,久而久之,直接喊名字。 “嗯?”朝蘅拈起一块蜜汁梨子塞进嘴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张敬端似乎有些纠结,“不要和张曜卿成亲。” 不管如何,他就是不喜欢那个狐狸一样的男人。 朝蘅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她眯起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至少也要再过三十年。我现在一点都不打算成亲,还有很多任务等着我去做,我可没时间谈情说爱啊。” 搜集五件秘宝,修补破损的天道,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才没时间去跟张曜卿牵扯不清。还有与孤玄的六十年之约在,她还要好好准备。 “朝蘅,等我。”张敬端抬起脸,严肃地看着她,“十年之内,我定会回来。” “好啊,我等你回家。”朝蘅趁他不备迅速把另一块蜜汁梨子塞进他嘴里,看到他皱眉之后,眼中幸灾乐祸之色一闪而过。她知道这小面瘫最讨厌甜食了呵呵。 咽下嘴里的蜜饯,张敬端低头,眼底的温柔一闪而过。 原来,甜食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的。 三天后,张家大门处。 等待放野的本家分家孩子们都站在门口,一时间叽叽喳喳。 “喂,豆芽菜,你怎么也来了?!”一眼就看见张敬端的张海客大吃一惊。 “……”张敬端沉默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脸我就来了怎么样的表情。 “啊,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爱说话。”张海客被他看得一哆嗦,伸手挠挠后脑勺,“要不咱俩一组吧,我正好少个朋友。” 张敬端没说话,但是往他身边站了站,表示同意。 张海客:“……” “火麒麟大人!”只听几声惊唿,不少孩子都停止了窃窃私语,整个场地瞬间寂静。 青衫少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张敬端看着她,冷硬的神情微微柔和。 她显然是看到了他,紫灰色的眸子亮了亮,精緻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放野的时间到了,孩子们陆陆续续地离开生活了数年的家,开始探索外面的世界。 张敬端走了一段路,回头望向门口。 看到那一抹青色,他抿了抿唇,跟上张海客的步伐。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朝蘅,等我。 ☆、湖上荡舟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向来是世上一大憾事。 星菱湖上,画舟几只,飘飘荡荡。万顷碧波随风荡漾,翠绿的荷叶下隐着几朵荷花,时不时有几尾小鱼穿游而过,溅起几滴水花。 朝蘅坐在小舟里,细白的手指剥着一个肥硕的莲蓬。 张曜卿手执船桨,慢慢滑动小舟,在荷叶中穿行。 “朝蘅,我可以叫你阿蘅吗?”他回头,温柔地看着正在剥莲蓬的女孩子。 “可以。”朝蘅没有抬头,依旧与手中的莲蓬奋战。 张曜卿无奈地眯眯眼睛,在心底悄悄嘆息一声。他已经和这个女孩相处了六年,可惜一直都没融化她心中的坚冰。他可以为她放下架子,放下心中的高傲,然而她却一直不表态,若即若离,让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本他以为那个小杂种外出放野后他就会有机会,但是他错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的真实想法。 还真是令人头疼啊,他张曜卿何时这么吃力过?结果栽在了这个名叫张朝蘅的女孩手里。 不过,幸好还有婚约在,只要他努力当上下一代族长,她将来会属于他。 剥下莲子的外皮,朝蘅轻轻咀嚼着,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 他已经离开一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即使有张海客的照顾,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原来,思念竟是这般令人煎熬。 她把手放进清澈的湖水中,有几条顽皮的小鱼亲吻着她的皮肤。 “阿蘅,最近你有什么打算?”张曜卿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把一朵洁白的荷花递给她。 “大概是在藏书阁待上几年。我手头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必须在藏书阁找到相关古籍。”朝蘅抚摸着荷花洁白柔软的花瓣,淡淡地说。 确实,齿木衣、螲蟷丝、青铜铃、鬼玺、滴翠芙蓉,这五样秘宝极其难找,必须求助于古籍,甚至有的连记载都没有。她必须在四年中啃掉藏书阁所有的书。这将会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阿蘅,我一直都看不懂,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张曜卿嘆息一声。 “我的想法?呵,若是轻易就能被别人看出心中所想,就不是火麒麟了。”朝蘅勾起嘴角,手指松开,看着那朵荷花慢慢沉入水中。 “喜欢你的人可真命苦。”张曜卿说。 他就算一个,简直就是苦不堪言。 “或许是吧。”朝蘅倒是不以为然,“我并不理解什么是爱情,也没兴趣。” 她这一生啊,不能像寻常人一样自由地爱恨。她一直在路上,不为任何风景停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唯一与她是同类的那个孩子,也是相同的命运。 小舟飘荡着,一片寂静。 “阿蘅,我会保护你。”张曜卿忽然说,目光认真。 “可惜我註定不需要保护。”朝蘅轻笑,态度明确,“我和你们不同,我的路,只能一个人走,多一个人,便不行。” 第26页 拒绝的还真是彻底。张曜卿微微一怔,眼中满是失落。 “我喜欢你,阿蘅。”他微微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边,“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我这个人,向来随心。不想给,就不给。想给,不要也得要。”朝蘅后退一点,与他拉开距离,眼神清明,“不过,你觉得这有意义吗?我是火麒麟,只能嫁与族长。我一直以为你看得比我更清楚,没想到你竟然会迷惑。” 张曜卿抿了抿唇。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唯一可以得到她的方法,就是成为下一代族长。这是规定,也是宿命。火麒麟,只能是族长的妻子。 他居然被感情所困…… 朝蘅看了看他,没再说话。 小舟慢慢飘到岸边。 一阵风吹来,带来浅浅的花香。 “漫长的生命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张曜卿并不急着上岸,轻轻地笑了笑。 朝蘅沉思了一会儿,道:“恩赐还是惩罚,就看你心中的选择。若是选择了平常人作为伴侣,看着对方变老,而自己青春依旧,那便是惩罚。若是独自一人,畅游名山大川,那便是恩赐。其实恩赐与惩罚,相依相生,道不清,也说不明。” “若是我,就会尽量减少与周围的人的羁绊。”她深深看了一眼沉思的青年,微微犹豫后跳上岸,快步离开了。 “拒绝的还真是不留余地啊……”张曜卿苦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聪明如他,早就听出了话中隐含的意思。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朝蘅被调戏了被调戏了!! 1929年夏。 夜色正好,空旷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璀璨的星光碟机散了黑夜的压抑窒息,余下淡淡雅致。茂密的糙丛中隐约传来纺织娘的叫声,轻轻浅浅的,衬托出夏夜的舒适和安宁。 葡萄架子上的果实还没完全成熟,一串又一串的小葡萄散发出淡淡的青涩之气。 东北的夏季,夜晚也是凉意十足,朝蘅披了件薄薄的小衫,懒懒地躺在竹椅上。白天张海欣送来一罈子米酒,晚上用晚饭时她喝了半坛,结果一躺下就不愿意再起来了,整个人懒洋洋地躺着,难得清闲一次。 纺织娘叫得真好听啊,她也想养一只。只可惜她的血是驱虫神器,一靠近那些小虫子,就可以看到它们仰面朝天,腿脚抽搐,然后纷纷驾鹤西去……于是她只能看着阿欣兴致勃勃地逗弄蟋蟀和蛐蛐,被禁止靠近。 好无趣啊好无趣啊,糰子也进山修行去了,大约一个月后才会回来。阿欣忙着准备迎接放野归家的孩子们,而且那死孩子也没个消息。 朝蘅忽然有些怨念。 “哎,张敬端你到底疯哪儿去了,都五年了还不回来……”她嘟哝了一句,嘆息一声。 之前她用来拒绝张曜卿的那番话,现在看来她自己就没做到。她没有减少与身边的朋友的联繫,甚至还和张敬端有了更深的羁绊。她之前说自己不能有感情,结果她对那个还没回家的小孩想的钻心。真是窝火啊,她没有做到冷情。 用阿欣的话说,她就一别扭孩子,嘴上一套,心里却不是那样想的。 她动了动,忽然怔住了。 一种淡淡的味道萦绕在她身边,很陌生,但是她不排斥。 也就是说,在她走神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悄悄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朝蘅眼神一凛,迅速握住那只手,结结实实给对方来了个过肩摔。可是对方似乎料到了这一点,闪电般脱离她的钳制,力气大的惊人。朝蘅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和杀气,微微有些疑惑。然而不等她反应,对方已经快准狠地钳制住她的手脚,把她牢牢压在躺椅上。 竹子制成的躺椅禁不住两人的激烈动作,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夜色中朝蘅的脸慢慢变红。 她挣扎了几下,对方也把她按得更紧,像是在逗弄已经到手的猎物。 “你?!”朝蘅感觉到对方正慢慢靠近她的脸颊,又惊又怒,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 她堂堂火麒麟,何时被如此轻薄过?如今这样,她实在是无法再淡定了。 对方不说话,唿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来苏麻的感觉。 朝蘅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回来了,阿蘅。”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啥?朝蘅睁大了眼睛,待到反应过来后诡异的沉默了。一千只糙泥马在她心中狂奔而过。丫的死孩子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搞夜袭?!仗着自己比她身手好就可以欺负她?!她可不是好惹的…… 张敬端松开她,微微支起身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朝蘅看清了压着她的人。 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他的五官已经没有了稚气,俊美得令人心惊。他从瘦小的幼童长成了翩翩少年,修长的身形线条优美,不再给人单薄的感觉。此时的他,丝毫不亚于张承烨,幽深的墨色眸子里流动着月华,漂亮得宛如妖精之瞳。 男人长成这样,简直就是祸水。 朝蘅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他。 她的血统接近真正的麒麟,因此身体早在17岁时就停止了生长,这么多年来一直保留着17岁的外表,如今这孩子也长大了,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因为现在看来,她一点都不像是这傢伙的姐姐,倒像是他的同龄人了……超级不慡! “阿蘅?”张敬端微微挑眉,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朝蘅反应过来,红着脸大力推开他。 “你都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这样?从我身上下来!”她迅速地移开眼睛,声音底气不足。 娘的她对一个比她小12岁的孩子害什么羞啊啊啊啊!!! 她一边在心底咆哮,一边从竹椅上坐起来,顺手给了坐在地上的少年一个暴栗。 捂着头上的包,张敬端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为什么要揍他?他又没做什么…… 朝蘅:“……” 额,看到他那委屈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有了负罪感……好吧,揍他是她不对,小敬端能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小敬端,欢迎回家。”她抿了抿唇,还是伸出一只手,露出浅浅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看到他回来,她还是很高兴的。至于刚才,可能是开个小玩笑,呵呵呵呵。 张敬端抬头,紧紧握住她的手。 月光下,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狡黠。 ☆、出发前夜 听到张敬端赶回来的消息后,张海欣一个激灵从被窝里跳起来,一把披上衫子就火速往琉璃阁的方向跑。 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到的画面让她微微一怔。 柔和的灯火中,少女半卧在榻上,长及腰际的髮丝柔顺地垂下,印象中总是凝结着浅浅冰霜的面容意外的柔和,修长洁白的手指捏着一把白玉凤纹梳。比她高出半头的清俊少年亲昵地紧挨着坐下,细碎的黑髮下,一双狭长幽深的墨色眸子闪着柔和的碎光。 第27页 怎么看都是一副夫妻亲密举案齐眉的场景……啊不对,应该是姐弟情深…… 张海欣默默地鄙视自己的用词,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生怕自己打破了那种温馨柔和的氛围,毕竟难得看到阿蘅露出温柔的神情啊。她不介意多看几眼。 “阿欣,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清冷如霜雪的声音传来。 朝蘅抬起头,看着门口那片杏色的衣角不禁莞尔。 “刚才跑得太快,歇歇。”张海欣面不改色地大步跨进来,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多年未见,小敬端长得都比阿蘅高很多了啊。”她勾唇,偷偷瞄了一眼卧着的少女,看到对方脸色一僵之后偷笑。 “欣姐,好久不见。”张敬端脸上的温柔渐渐消失,只剩下淡然。 他不习惯对着别人露出温柔的表情来,即使对方是她的至交好友。 张海欣抽抽嘴角,默默点头。 她面对这个死小孩时总是不自觉的拘谨,就像面对张承烨时一样老老实实。不愧是一家子,父子俩的表情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分毫不差,甚至有时张敬端这死小孩要比他爹爹更严肃更高冷,也更闷。 “阿欣,放野归家的准备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朝蘅忽然问。 “为回家的优秀者安排职位和工作。”张海欣抖了抖,略带试探地看了她一眼,“阿蘅,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种温柔得仿佛要滴下水来的语调,肯定没啥好事。 “你说呢,阿欣?”朝蘅舔舔薄唇,眼神带着明显的狡黠,“我们这么多年相处,你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正常一点。”张海欣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旁边的张敬端更是目光灼灼,和不怀好意的阿蘅加起来就是俩狐狸,专职坑她的。 “把小敬端给我吧,我出去做任务需要帮手,其他人,太弱。”朝蘅收起温柔的语气,一脸严肃,“阿欣,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任务是什么,张曜卿也不是最佳人选。” 张海欣看了看一边的少年,犹豫几秒后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听到张曜卿的名字后她勐地感觉周围的气温低了几度……感觉再不答应就要被灭口了呢。 朝蘅坐起来,把一张薄纸递给她。 “昨天侦查司外派的人来信,说我要找的螲蟷丝就在广西那边的某个苗寨。”她微微皱眉,紫灰色的眸子里跳动着烛火,多了一分妖异与凌厉。 “所以你让人通报,特地引我来?”张海欣略带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看来阿蘅你早就想好了啊?” “我计划等到小敬端回家动身,现在他回来了,我们很快就要出发。”朝蘅微微一笑,“阿欣不是也准许我要人了么?” “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苗人善蛊,小心某个苗族族长看上你不让你回来!”张海欣拍拍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 呃,怎么温度越来越低了…… 回头看到正在释放冷气的某少年,她抽抽嘴角,明智地不再开玩笑。 “不用担心。”张敬端微微垂眸,语气平静如水,“高纯度的麒麟血是蛊的克星。我们很安全,不会中蛊。” 看到两张呆愣的面孔,他愣了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她们不知道?还是他说错了? “阿欣,小敬端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啊……”朝蘅用袖子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样子。 “确实,小敬端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嘤嘤嘤。”张海欣感动得快要哭,只是那泪水硬是没挤出来。 张敬端:“……” “好了,不玩了,说正事。你们什么时候走?”张海欣问。 “天亮之后。”朝蘅指了指小桌上放好的两个包裹,“我们在你来之前就收拾好东西了。” “好吧,你一定要小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们放心走。”张海欣伸手轻轻抱了抱她,嘆息一声,“好好玩玩,听说那边风景不错。别忘了带些土特产回来。” “一定不会忘。”朝蘅眯起眼睛,望向张敬端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 少年的嘴角微微扬起细小的弧度。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道青影就悄悄离开了张家大宅。 作者有话要说:  苗族风情呵呵呵 ☆、夜晚的公主抱 1929年10月,山东济南。 深秋的夜晚带着浓重凉意,秋风捲起地上的枯黄落叶,簌簌声响。 皎洁的月光洒在房檐上,似蒙了一层轻纱。 朝蘅打开窗子,夜风立刻涌了进来,吹动她的长髮。 “阿蘅,怎么了?”张敬端走到她身边,给她披上一件外衣。 “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们,但是找不到。”朝蘅抬头看看少年瘦削的下巴,微微嘆息,“小敬端,晚上一定要小心,别睡得太沉。” 自从进了山东省,她就感觉他们被神秘的势力盯上了,但是又找不出到底是谁一直在跟踪他们。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一旦动手,他们会处在被动地位,或许会吃大亏。若是汪家人,那就更糟糕了。那个自古以来就和张家敌对的大家族,实力深不可测。 “你也是。”张敬端垂眸,修长的手指扶着墙。灯光在他的脸上笼上朦胧的光影。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修长的身影透出清冷的气息。 “我知道。”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心,朝蘅心中暖意融融,不禁勾唇。 她似乎很容易就被他牵动情绪吶。 这个年代外出极不方便,从东北到山东就用去了近三个月,好在身边有这个少年陪着,即使他沉默寡言,她也没有感到不耐烦。跟小敬端在一起,她感到轻松愉悦,还很习惯对方的沉默。 “晚上冷,记得关好窗子。”她转了个身,正好对着他,微微一笑,“你的房间在我旁边,有事情就叫我一声。时间不早了,小敬端,回房休息吧。” 张敬端点点头,推门出去。 解开束髮的红绸带,朝蘅披着长发坐在床边。 她越发觉得这所旅店有问题了,小敬端一离开,她就感到这间房间的气息有了明显变化。一种带着淡淡恶意的气息盘踞在某个角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似乎想趁她不备来个偷袭。 她一点都不困,但是还是熄灭了灯,穿着白天的青衫爬上床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朝蘅闭着眼,身体却绷得很紧,随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她仔细地倾听着房间的声音,在捕捉到一丝极微弱的心跳声后扬起嘴角。很好,终于忍不住现身了,看来她装睡的功力又精进了。 只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女性。那种轻轻巧巧的步子在地板上没有留下一丝声音,但是还是留了一个小破绽—空气的波动变化很明显。以前跟着张承烨学习时,她曾经专门学习如何根据空气的波动来判断攻击来自何处,虽然不算很熟练,但是应对这种偷袭不成问题。再加上她可以夜视,胜算又加了一成。 第28页 就在对方渐渐走近时,床上睡得很沉的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紫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睡意,一片清明,还带着凛冽的杀意。 女人并不知道她已醒,一个手刀朝着她的颈部噼下。 朝蘅一把掀开被子,轻轻侧身躲了过去。 女人碰到还有余温的被窝,不禁一怔。 看准女人发愣的瞬间,朝蘅一脚狠狠踹向女人的腹部。她用上了八分力气,速度极快,再加上夜色浓重室内昏暗,女人躲避不及被踹个正着,发出一声闷哼。 随手摸出绑在小腿上的两把短剑,朝蘅迅速绕至她身后,锋利的剑刃抵在她的颈间,甚至划破了女人的皮肤。 灯被打开了。 穿着对襟白衫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冷漠的脸上带了一丝焦急。 “无事。”朝蘅踢了一脚女人的腿,强迫她跪在地上。 张敬端拿来麻绳紧紧绑住女人的手腕。缠了三圈之后,他又打了好几个结,牢固得女人即使力大无穷也不能挣脱。 做完这一切,他们两个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牢牢绑住无法攻击的刺客。 “你的族名?”朝蘅问,精緻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很是冷漠。 女人头一扭,倔强的不予回答。 张敬端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修长白净的手指握住女人的头颅两侧,微微用力。 女人的脸慢慢苍白,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身体也颤抖起来。 少年继续用力,墨色的眸子一片淡然,丝毫没有被女人的神情影响。 “我说!我说!”女人尖叫,声音几乎走音,“我叫汪真!!” 果然是不错的逼供手法呢。朝蘅看向张敬端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她笑嘻嘻地俯下身,看着不停地颤抖的汪真,摸摸下巴。还是她的小敬端厉害,如此简便快捷地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阿蘅,怎么处理?”张敬端松开汪真,用手绢仔细擦拭着手指,像是要擦掉手上沾染的脏东西。而后又把手绢丢进垃圾桶。 “汪家的人呢,杀掉的话很麻烦,干脆留着她给汪家带个信儿吧。”朝蘅伸手捏住汪真的下巴,眼神冰冷,“记住,别妄想绑架张家的人。这一次放过你,下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汪真瞪着他们,眼神既愤恨又畏惧,终于还是重重点头。 “很好,小敬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朝蘅直接一拳把汪真揍晕,“这女人肯定会有同伙,我们必须快点走。” 张敬端没有说话,但是手中多了两个包裹。 “要不要跳窗?”朝蘅推开窗子,回头笑道,“二楼,不算高。” 俊秀的少年把包裹扔给她,长臂一揽,直接把她抱在怀里翻窗跃下。 嗅着少年怀里的清香气息,朝蘅的脸微微发烫。她抿了抿唇,抓紧了近在咫尺的衣襟。 ☆、温馨 山间独处 山间小路曲曲折折,蜿蜒没入苍绿色的群山中。为了躲避汪家的跟踪,他们选择了最难走最耗时间的山间前进。 砍去前方挡路的灌木,朝蘅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露出淡淡的微笑。 “你累了?”张敬端走到她身边,微微低下头看她。 “嗯,我们可以稍微歇息一会儿。”朝蘅闭上眼睛,忽然露出惊喜之色,“小敬端,我听到了水声!我们可以洗洗,出了一身汗快臭死了!” 水?洗澡? 张敬端垂眸,耳根慢慢变红。 “我守着你。”他轻轻说,声音中带了些紧张与羞涩。 朝蘅:“……”不就是洗个澡吗?害羞个毛?又不是一块洗…… 不过,既然小敬端主动提出守着,她求之不得。而且,小敬端虽然又闷又面瘫,但是很老实很纯洁,绝对信得过。这样的绝佳保镖不用白不用!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洗洗那一身汗味儿了,感谢上帝! “好啊,那我洗完后你再洗,我也帮你守着。”朝蘅眯起眼睛,拉起少年的袖子,“那我们就快点去找水源地吧。” 张敬端点点头,气息温和。 或许两人都没发觉,他们的手紧紧握着,毫无尴尬之感。 循着水声找过去,清澈的瀑布出现在两人面前。 湍急的水流沿着石壁飞流而下,溅起阵阵水雾,汇入下方的小溪流里。溪水清澈见底,水底遍布色彩斑斓的鹅卵石,甚至还有几条小鱼悠闲游过。岸边的大青石也没了稜角,平滑的表面分布着黑色的纹理,几块成群,如同天然的座椅。 “真好!”朝蘅赞嘆道,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满意。 水质也很好,又没有水生植物,真的很适合沐浴,老天待她不薄。 “小敬端,麻烦你帮我守着吧。”朝蘅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喜滋滋地打开包裹,挑出一套干净的衣物和洗浴用的简易用品。 张家人大多在外奔波,研发出专门适用于野外洗浴的小东西不成问题。她经常带着的就是几块鹅黄色的沐浴香和三瓶去污能力极强的天雪露。天雪露可以洗衣,也可以沐浴,是野外生存之必需品,实在没有驱虫香料时,这小东西还能防蚊。 等到她把天雪露和沐浴香放好时,那个白净沉默的少年早已背对着她坐在不远处的灌木丛边,无声的守护着她。 朝蘅轻轻笑开。 果然是个好孩子。 听着身后传来的水声,张敬端的脸颊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色。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红色却是又加深一层,更像那煮熟的虾子了。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脸红。为阿蘅守着让她放心洗澡,他除了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之外,还感觉到了一种被信任的舒适。这种信任简直比任何东西都宝贵,因为这会让他感觉到在阿蘅心中他是唯一一个值得她深信不疑的异性。他在阿蘅心中是特别的存在,他很高兴。 在外歷练时,张海客曾经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问喜欢是什么,得到的回答却很抽象。张海客那傢伙絮絮叨叨好久,终于在他忍不住把他揍了一顿后才停下。删掉废话和语气词之后只剩下一句话:喜欢是自己的心绪随时会被对方牵动,会思念着对方,会为对方的一个小举动欣喜,当然也不会愿意其他人靠近对方。那么,现在他对阿蘅的感觉,应该就是喜欢吧。 他本来是那么冷淡的性子,却可以为了阿蘅而高兴,也可以因为别的异性接近她而愤怒,十二年,她闯进他的世界,留下深深的刻痕。 “好了,小敬端,我洗完了,该你了。”悦耳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朝蘅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长髮,一边在他身边坐下。 “……好。”张敬端起身,走向小溪。 冰凉清慡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流下,他眯起眸子,放松下来。 脸上的滚烫感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捧起一把水浇在身上,墨玉般的眸子始终望向岸边不远处的纤细身影,带着淡淡的温柔。 第29页 真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等到两个人都干干净净时,已是正午时分。 朝蘅把洗净的衣物摊在青石上,仔细晾晒的模样像极了贤惠的妻子。可惜只是像,她本身自带暴力属性,压根和贤惠之类的词语不沾边。 张敬端从林子里捉到一只野鸡,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朝蘅过来准备午餐。其实他想自己做烤鸡的,但是不会,只能和那只倒霉的野鸡大眼瞪小眼。若是目光带有温度,那只可怜的野鸡早就熟透了。 “你呀,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朝蘅走到他身边时一下子乐了,不禁揉揉他的短髮,带着无奈和宠溺。 这孩子要是一个人行动,她绝对放不下心。 张敬端乖乖地坐着,沉静随和的模样与他老爹完全一样。 怎么有种在揉师父的头髮的错觉啊……朝蘅抽了抽嘴角,转身去料理那只野鸡去了。 不一会儿,一股浓浓的香气迅速蔓延开来。 “小敬端,以后找媳妇一定要找会照顾人的。”抹好盐巴,朝蘅小心翼翼地把烤的金黄的鸡肉切成小块递给默默坐着的少年。 嗯,阿蘅你就很会照顾我。 张敬端看看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单鹤:小敬端你就没想过要偷看吗? 张敬端:没有,阿蘅只是让我守着。反正以后阿蘅会嫁给我,不急。〔笑〕 朝蘅:…… ☆、苗家的热情 1930年,广西融水。 山腰上的茂密树丛间,漂亮的吊脚楼连成一片,隐隐有炊烟冒出。 朝蘅停下步子,看着前方的苗家山寨,眸子里闪过一抹兴奋和期待。折腾了好长时间,她终于找到了这座神秘的苗家山寨,很快就可以拿到秘宝之一的螲蟷丝了啊!只要螲蟷丝到手,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一成,离着过普通生活的愿望就更进一步。 相比她的兴奋,张敬端依旧是清冷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敬端,我们进去吧。”朝蘅拉起他的手,轻轻说。 少年冰凌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愉悦。 进了苗寨,立刻就有三个苗家少女拦住了他们。 少女们头戴华美银饰,一个着银蓝色窄袖对襟短衣和浅蓝色百褶裙,另外两个穿着青色短衣和浅蓝色百褶裙,个个肤若凝脂,容貌娇美,透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两位客人从哪儿来?”蓝衣少女上前一步,笑声清脆若银铃,“可是来找梁言大人?” “我们从东北来。”朝蘅微微勾唇,苗语说得极为流利,“确实是来找梁言。” 看来侦查司外派的人还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在这苗寨里混到颇高的地位。 “两位客人请跟我来。”少女笑嘻嘻地让出道路,顺便抛给张敬端一个媚眼,“这位小哥,我叫梁雅。” 张敬端依旧冷着脸,丝毫没有要理睬她的意思,目光依旧集中在朝蘅身上。 梁雅吐吐舌头,在前带路。 走了一段路,迎面遇到一个清秀的苗族少年。 少年看到朝蘅后眼睛一亮,脸颊微红。他走上前轻轻踩了她一脚,然后害羞得离开了。 梁雅见状立刻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她的两个女伴也是如此。 朝蘅:“……”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又被踩了几脚,好在并不疼,她抽抽嘴角,使劲按住黑着一张俊脸的张敬端,一路平安地被带到一座吊脚楼前。 “我们就先走了。”梁雅恋恋不捨地看了一眼张敬端,拉着女伴轻笑着离开。 “小敬端,看来你挺受欢迎的嘛。”朝蘅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心中却有些不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着那些女孩朝她的小敬端抛媚眼,她很不愿意,直埋怨这傢伙长得太帅招来一堆一堆的蝴蝶…… 看出她的心思,张敬端微微勾唇,目光却是更加柔和。 很好,阿蘅终于吃醋了。 吊脚楼的二层,身着苗族传统服饰的青年男子坐在蓆子上,微笑着起身行礼,道:“侦查司张海言,拜见火麒麟大人。” “不必多礼。”朝蘅拉着张敬端坐下。 “大人远道而来,路途劳苦,不如先休息几天。至于螲蟷丝,卑职建议一周后再去取。”张海言笑眯眯地递上两杯油茶,“刚好快到农历三月初三,苗寨可是很热闹啊。” 朝蘅接过油茶喝了几口,看着张敬端露出一样的微妙表情,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放上筷子示意不再喝了,她微微一笑,道:“那这段时间就请多多照顾了,梁言。” 梁言,是张海言在这苗家的名字,她这样叫,也就意味着她会在寨子里待上些时日。 呵,苗家的节日,她还真有点兴趣。 “我已经为您和您的同伴安排了房间,今晚就请好好休息。” “我们住一间。”张敬端忽然开口,脸上是坚定的神情。 朝蘅一怔,看到少年眼中的关心后露出浅浅的笑容。原来是怕再发生旅店的事情啊,还真是个谨慎的孩子。至于先前的那点不悦,也就消散了。 “那个,火麒麟大人,你们真的要一间?”张海言的脸色可谓是精彩。 朝蘅点点头。 她又不傻,眼前这傢伙肯定想歪了,不过,她倒是不介意,这样的话寨子里的女孩们就不会再打小敬端的注意了,也不错。她没想过要把小敬端交给除了张家人之外的女孩。 张敬端悄悄握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梁言大人,族长说今晚要为两位客人准备宴席。”一个清秀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 “好,我知道了。”张海言无奈地嘆息一声,“蘅小姐,看来今晚您要和您的朋友饮一饮我们苗家的美酒了。” 朝蘅微微眯起紫灰色的眸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果然是挺热情的,就是不知道苗家酒度数高不高,她很容易就醉。好在有小敬端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因为家里的事情要晚上才更新。 ps:大家是愿意多看阿蘅和小哥的甜蜜互动还是少看?请留言~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醉酒的阿蘅最可爱了 吊脚楼中,朝蘅正准备下楼,忽然涌进来一群娇俏的苗家少女。 “蘅小姐,今晚族长亲自为您举办宴席,请您换上我们特意为您准备的服饰吧!”梁雅笑着端上来一套白色的金扣对襟窄袖短衣和同色长款百褶裙,还有繁复的银饰和一双莲花布鞋,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朝蘅皱了皱眉,可惜还没说话就被热情的少女们拉进房间里。 张敬端依旧坐在窗边,淡淡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夜色渐浓,竹楼中星火点点,安静得有些虚幻。 “小哥也换上衣服吧,晚上好好玩玩。”张海言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把白色的对襟短衣和黑色长裤、布鞋放在他身边,顺便叠好金色的宽腰带。 第30页 张敬端缓缓回头看了看他,沉默着拿起衣物走进另一间房。 “啧啧,还真是冷淡的很……也就是面对蘅小姐时才会不一样吧?”张海言耸耸肩,下楼去了。 屋子里热闹得很,到处都是少女的笑声和欢闹声。 “蘅小姐的身材真好啊!腰好细呢!”梁雅一边帮朝蘅穿那件复杂的对襟短衣一边赞嘆。 “确实确实!蘅小姐的眼睛的颜色也很漂亮!就像琉璃一样!”另一个少女咯咯直笑,灵巧的手仔细地为她盘起鸦羽黑的长髮。 朝蘅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任由她们给她打扮。 其实她还很不习惯别的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但是既然进了苗寨,就要入乡随俗。 不过,苗家的衣服真的好难穿……幸亏她不是苗族人,要不然每天穿衣服就要麻烦死了。 折腾了快一小时,少女们才帮她穿好衣服梳好头髮。 “要给蘅小姐化妆吗?”梁雅看着静坐着的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少女,摸着下巴思考。 “谢谢,不用化妆。”朝蘅抬眸,表情浅淡。 由于身体内含有较高纯度的麒麟血,她的皮肤光滑白皙,压根就不用上妆,唇色虽然是樱色,但是正好搭配她的眸色和肤色,也不需要抿红纸。况且她也不喜欢在脸上煳一层东西。 “那好,我们出去吧。”另一名叫梁玉的少女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友好地说。 朝蘅点头。 出了房间,便看到身着白衣黑裤的少年站在门口。 朝蘅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少女们的爱慕与惊嘆,不禁皱了皱眉。 这孩子确实很俊秀,要是再有一点表情的话,会更吸引人吧,只可惜冷着脸。 “阿蘅,你,很美。”张敬端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影子,专注地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 少女们撇撇嘴,纷纷下楼。 “你也很好看。”朝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隐隐有发烫的感觉。她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的没用,一边无法减慢自己加速的心跳。她居然对着一个毛孩子害羞了啊……要是让阿欣那傢伙知道,还不得笑的抽搐?好在她不在,看不到她的窘样。 “走吧。”张敬端勾唇,拉着她下楼,前往举行晚会的空地。 暮色渐深,空地上燃起篝火,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苗家的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跳舞高歌,身姿优美,歌声嘹亮婉转。 年轻的族长梁洛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托着下巴看着人们纵情歌舞,狭长的墨色眸子里清明淡漠,似乎丝毫没有被族人们的热情感染。他微微张开淡色的唇,吐出模煳不清的音符,声音清冽低沉。 张海言坐在他身边,慢慢品着一小杯甜酒。 “阿言,你所说的那个汉家少女真的可以杀死那只血螲蟷么?”梁洛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腕上的银饰,“听阿妹说,那个女孩是个冷美人。” “蘅小姐绝对可以为我们剷除那只怪物的,她有那个能力。”张海言不急不迫地回答。 火麒麟的威名,连他们这些外派的人都知道,凭藉实力,蘅大人一定可以杀掉那只麻烦兇残的怪物,顺利拿到螲蟷丝。他信她。 梁洛挑眉,笑得意味不明。 不远处缓缓走来两人。 少女身着白色金扣对襟短衣和长及小腿的百褶裙,身姿窈窕,虽纤细但没有瘦弱感。她梳了苗家的髮型,面容虽然明艷但透着一股子冷意,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最为奇特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紫灰色的眸子,冰晶般澄澈清冷。虽然没有上妆,但是她仍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跟在她身边的少年要比她高出半头,修长的身姿仿佛是挺拔的水杉。青年男子最为普通的衣物穿在他身上却没有掩盖住他特有的清冷气质。那双墨色眸子深邃幽暗,仿佛藏匿着野兽,让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不禁一颤。少年面容俊美,肤色白净,只可惜总是板着脸,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硬生生吓退了想来搭讪的苗家少女。 “果然很有趣。”梁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艷,“阿妹说的一点都没错啊,蘅小姐果然是美人,只可惜身边的那位小哥似乎不愿意让别人靠近呢。” 张海言没有说话。 “您好,尊敬的族长,我是张朝蘅,这位是我的伙伴张敬端。很高兴见到您。”朝蘅走了过来,微微低头表示尊敬。 梁洛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猫。 他本就是少年人,面容生得好,这一笑立刻有不少女孩都脸红心跳。 “姐姐不必见外,叫我阿洛就好了。”他一下子站起来,递上两杯甜酒,“姐姐和这位小哥来喝一杯我们寨子里的米酒吧,我很欢迎你们来到寨子里。” 朝蘅面色沉静地接过酒杯,犹豫几秒后一饮而尽。张敬端依旧面无表情,默默地把两个空酒杯递给站在族长身侧的侍女。 “这是我专门为姐姐二人准备的欢迎仪式,请好好玩玩。”梁洛拉起朝蘅的手,一个用力直接把她带离张敬端身边,“和我一起跳舞吧!” 朝蘅回头,看到一脸不慡的少年后嘴角一抽。 她轻轻挣脱梁洛的手,笑道:“多谢族长美意,阿蘅不会跳舞,还是在一旁观看吧。” 说着,她便朝张敬端走去,小心地牵起他的手。 接收到少年挑衅的目光,梁洛笑了笑,融入歌舞的人群中去了。 歌舞过后,苗家美食一道接一道陆续上桌。 “那个,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朝蘅摆摆手,看着一杯一杯递过来的米酒一脸无奈。她可真是领教了苗家人的热情了,只不过米酒虽然好喝,但是喝多了也不行,再喝下去,恐怕她明天一整天都要昏昏沉沉的了。 张敬端倒是没被热情劝酒,一直淡淡地看着她。 怎么也不过来帮她挡挡,这死孩子……朝蘅在心里吐槽。 “姐姐,你看不起我吗?”梁洛瘪瘪嘴,露出失落的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难道姐姐觉得我们苗家酒不好喝?” 朝蘅抽抽嘴角,认命的接过米酒一饮而尽。 娘的她一点都不想再跟这个族长交往了啊啊啊!!一杯又一杯的,以为她是酒神吗? 见她喝下去,梁洛立刻灿烂笑开,变脸比翻书还快。 张海言在一旁默默偷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火麒麟大人吃瘪的模样,看来他们的这位喜怒无常神秘莫测的苗家族长对蘅大人有点兴趣,再加上一旁自动制冷的张敬端,可有好戏看了。 最后朝蘅晕晕乎乎的,直接靠在身边少年的肩膀上。 张敬端皱了皱眉,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朝蘅闭着眼,也没有反抗,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便不动了。 “阿蘅醉了,我先告辞。”少年轻轻起身,把醉酒的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 第31页 “那好吧,慢点回去。”梁洛没有阻拦,笑得很是灿烂,似乎心情很好。 吊脚楼二层。 “小敬端,你刚刚为何不替我挡挡?要不是我装醉,我就得喝酒喝到吐。”朝蘅从他怀里挣扎着下来,略带埋怨地看了看他。 “抱歉。”张敬端抿了抿唇,低着头,像极了做错事情等着主人训斥的大型犬。 “好了,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去洗洗吧。”朝蘅也没了责怪他的心思,只是亲昵地揉揉他的短髮。 被水一激,糯米酒的后劲就上来了。朝蘅沐浴的时间有点长,当她换上薄薄的单衣踏进房间时,少年早已坐在窗边擦拭着头髮。还未开口说话,她就感觉小腿一软,紧接着就要趴在地上。酒劲上来了,她压根没想到会很厉害,摔倒的同时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她一头栽进一个清香的怀抱。 “阿蘅?”带着疑惑和担心的声音在她头顶幽幽响起。 “没想到糯米酒的后劲这么大,我使不上力气。”朝蘅苦笑。她现在全身软绵绵的,唿出的气息也带了糯米酒的淡淡甜香,还很困,几乎要睡着。 张敬端低头看她,耳根粉红。 他长臂一收,把她整个抱起来放在腿上,顺手替她理顺凌乱的髮丝。 他们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酒香和浅浅的天然香味,瞬间心跳加速。这还是他长大后他们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唿吸,听到对方的心跳。他喜欢这种姿势,也喜欢这种场景。 “阿蘅,螲蟷丝是什么?” 他轻轻低头,闪电般吻了吻她的眼睛。 “是一种名叫血螲蟷的超大型蜘蛛吐出的丝,带有剧毒,是至阴之物。”朝蘅迷迷煳煳的,压根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取到?” “制服血螲蟷后用黑蛟的皮制成的手套去拿。” 黑蛟皮制成的手套就在包裹里。 “怎样制服血螲蟷?”张敬端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动作轻柔。 喝醉的阿蘅很听话很乖巧,他很喜欢。 “它的弱点在头部,它的后脑很软,只要用孤月刃刺穿它的后脑就能制服它。只不过血螲蟷性情兇悍,浑身坚硬无比,体型巨大,不容易出手啊。”朝蘅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张敬端抿了抿唇,抱着她一起躺下。 晚安,阿蘅。 他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独狼般的少年 天色微亮,一半星子隐在水蓝的天幕下,几缕微光穿透云层。 张敬端轻轻起身,低头看了看身边女孩红润的面容,目光温柔。 她还没清醒,糯米酒喝得太多导致后劲很大,脸色还是饮酒后的红润,倒是比正常时的苍白多了分娇美,没了凌厉如名刀的气息。 他是多么幸运,可以看到阿蘅毫无防备的睡颜。 “阿蘅。”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朝蘅本能地用脸颊蹭蹭他的手,嘴角扬起,似乎做了个美梦。 少年脸上的清冷漠然渐渐柔和,他站起来关上房间的竹门,只留她一人在屋子里沉睡。 族长居住的吊脚楼中。 “你居然来找我啊?”梁洛早就醒来,慵懒地坐在蓆子上,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头髮,漂亮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 “血螲蟷在哪?”张敬端站着,白净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想一个人去找那怪物?”梁洛惊异的抬眸,“怎么不让姐姐一起来?” “她醉酒未醒。” “你是故意把姐姐灌醉的吧?”梁洛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少年,“你想为她解决掉麻烦,你想保护姐姐对不对?你也知道面对那只怪物会受伤,所以你不愿意让姐姐受伤就只能自己来找我。” 张敬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小哥,我也不想让姐姐受伤,所以我答应带你去找血螲蟷。”梁洛优雅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微微笑道,“不用担心啦,我虽然也对姐姐有好感,但是族长只能选择苗家女子,我不会和你抢姐姐的。” 张敬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依旧冷着脸。 真没趣,跟木头似的。梁洛撇撇嘴。 深山之中的一处洞窟前,狐狸般的少年停下了步子。 “它就在里面,我在外面等你。”他笑着拍拍张敬端的肩膀,“加油啊,小哥,我相信你可以干掉它的。” 张敬端皱了皱眉,背着孤月刃慢慢消失在黑黢黢的洞窟中。 越往里走,腥臭的味道就越重,白色的丝状物也越多。 他很幸运,刚好碰上血螲蟷一年一度的蜕皮。巨大的红色蜘蛛趴在洞穴中央,黑色的蛛丝牢牢缠住八根尖锐的巨足,坚硬的外壳已经蜕了一半,血螲蟷一边嘶吼一边努力地想摆脱掉死皮的束缚,不停地扭动身体。 这种古生物已经脱离了常识范围,要是正常人在场早被吓得浑身哆嗦不能动弹了。 张敬端解开包裹着孤月刃的白布,踩着蛛丝轻盈地朝着血螲蟷的头部奔去。 它正在蜕皮,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眼前这只比它小无数倍的生物身上,但还是竖起身体表面的绒毛。洞窟被它撞击的掉落石块,发出轰鸣声。 落下的碎石块划破了少年的胳膊和嵴背,却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张敬端绕过尖锥一样的绒毛,灵巧地来到它的后脑附近,快准狠地将孤月刃整个刀刃没入这块唯一的柔软地区。 螲蟷感到剧痛,开始疯狂摆动身体,想把趴在它的要害部位的少年甩下来。 一声接一声的怒吼使得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张敬端紧紧攥住刀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有一块碎石击中了他的头部,剧痛并没有迫使他松手,反而让他抓得更紧,像是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刀刃没入越来越深,少年的脸上露出凛冽的杀意。 漆黑的凶刃兴奋地颤动着,毫不留情地吸收着血螲蟷身体内的精华,金色的纹路疯狂扩张,带着绝世的美丽。 血螲蟷悲号起来,巨大的身体慢慢萎缩,最后完全不动了。 把孤月刃抽出来,张敬端用白布轻轻擦拭着沾满血液的刀刃,从包裹里拿出蛟龙手套。利落地划开血螲蟷的腹部,他戴上手套,从一堆血肉中准确地挑出最好的那块蛛丝。 黑中泛着红光,透出极致的阴寒气息的螲蟷丝被放入冰玉盒中。 想到那人醒来后的惊讶表情,他微微勾唇,摘下手套后抱着盒子慢慢走出洞穴。 在洞外等候的梁洛看到浑身是血的少年抱着盒子出来,顿时眸子一亮。 “那怪物被杀死了吗?”他看了看山洞,声音中带着无法压制的兴奋与激动。 “嗯。”张敬端垂眸,抱着盒子大步离开。 吊脚楼中。 喝下解酒汤,朝蘅慢慢清醒过来。 第32页 习惯性地打开紫檀木盒,看到空荡无物的盒子后勐地一怔。接着她又去翻包裹,发现蛟龙手套不见后脸色勐地一变。 “这死孩子!”她皱着眉,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她可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昨晚那孩子看着她喝酒了,原来是为了把她灌醉后替她去取那危险的螲蟷丝!真是胡闹,他又不明白怎么取!若是他因此而离她而去,她绝对会痛苦一辈子……一定要回来啊,敬端。 “阿蘅,我回来了。”满身是血的少年抱着冰玉盒子出现在门口。 “你还知道回来!”朝蘅是真的被吓到了,眼里晶莹闪烁,不顾他满身血污直接抱住他的腰,隐隐带了哭腔。 好在他平安回来,要不然她真的会受不了的…… “我没大碍。”张敬端被她的拥抱吓了一跳,脸上又染了红色,“……对不起。” 他再迟钝,也知道她因为担心才会这样。 “你真是胡闹!”朝蘅紧紧抱着他,忍不住哭出了声。他还真是折磨她!她这泪水,第一次是为他老爹而流,第二次是为他,还真是她上辈子欠这对父子的。 “我知道怎么取,没中毒。”张敬端有些不知所措,把冰玉盒子放在一边,动作生涩地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你怎么知道的?”朝蘅抬眸看他,一脸疑惑。 张敬端:“……”他难道能说是他趁着她喝醉套出来的话么?要是说了,估计她会很长时间不理睬他吧…… “行了,赶紧去洗洗,洗干净了我来给你上药。”朝蘅也不强求,直接把他推进浴室,自己也拿了衣物到另一个浴室去洗澡了。 等到都洗干净了,朝蘅才拉着他在窗边坐下。 张敬端的伤不重,伤口细密,大多集中在腰腹和嵴背上,头部还有一处擦伤。 “脱掉上衣。”朝蘅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也顾不上男女避讳,直接命令道。 张敬端一怔,脸颊直接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害羞个毛线?”朝蘅板起脸,直接抽出袖中短刀划破手腕,把血滴在瓷碗中。 “我的血可以治伤,珍贵得很。” 张敬端深深看了她一眼,听话地脱下短衣,露出上半身细密的伤口。 “还真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朝蘅嘆息一声,扶着他让他躺下,沾了血轻轻抹在他的伤口上。这孩子越大,她越看不透他。小时候的他是一块石头,现在的他是一匹独狼,充满力量,却对自己过于残忍,大概除了她,这世上再没有可以让他注意的事物。这样的孩子很适合登上王座,但是她不希望他一生悲苦。 涂抹血液的地方慢慢生出新的血肉,细密的伤口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逐渐癒合。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时,那该怎么办……”朝蘅擦掉手腕上残留的血,紫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和无奈。 她没有用纱布包扎,因为她自己划开的口子早已癒合。 “阿蘅。”张敬端坐起来,伸手抱住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肩膀。 朝蘅抿了抿唇,伸手环住他的腰。 “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粘人?”她说,心中却是暖暖的,带着几分酸涩。 她心中的那几份朦胧的念想慢慢生根发芽,开出泣血般鲜艷的绯红花朵。她是对眼前的人有几分感觉的,可惜他不是下一代族长。火麒麟是为张家族长而生的,她要嫁的人只会是下一代族长,或许是张曜卿,也或许是其他人。她的小敬端有竞选族长的能力,但是她宁可不让他登上那个位置,因为族长所背负的太沉重了。 也只有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她才能抛弃身份,暂时去容忍心中的感觉生长。 张敬端揽着她,没有说话。 值得他注意,值得他粘着的,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人。 要不是这一次他偷偷行动,他还发现不了她对他的感觉。他不是单相思,他要去参加族长的角逐,总有一天,他会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小敬端终于要和张曜卿竞争了哈哈哈 ☆、他乡遇故人 休养了几日,朝蘅和张敬端带着螲蟷丝离开广西融水。 数月后两人回到长白山区的家族。 暮色渐深,琉璃阁。 小心地将螲蟷丝封存在薄薄的青玉片中,朝蘅坐在一旁喝茶,眉眼间难掩疲惫。 只是找到一件秘宝就这样,她感觉即使长生,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青铜铃张家多得是,她作为火麒麟也得到一枚质地上乘的青铜铃,于是省去搜寻。可惜还有三样。她无法把得到的秘宝放在琉璃阁,只能随身携带,然后寻找合适的地方存放。好在家族特地为她打造了专门的盒子,也不用担心被偷走或丢弃。只是这日子太难过了,她都快累瘫了。 “小姐,敬端少爷来了。”青青站在门口。 “进来吧。”朝蘅说。 青衫少年大步迈了进来,坐在她身边。他盯着她,深黑色的眸子里挣扎一闪而过。 “小敬端,你有事情要对我说吗?”朝蘅揉了揉额角,温和地笑道。 “阿蘅,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张敬端微微低头,墨色碎发遮住了眼睛。 他要去做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会是他获得族长资格的关键。他不得不离开她。 朝蘅怔了怔,没有说话。 “好吧,你去做吧,我等你。”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注意安全,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少受些伤。” “好。”张敬端抱住她,闭上眼睛,“阿蘅,等我。” 朝蘅伸手抱住他的腰,无声地点点头。 她已经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了,但是她不会阻止,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期待看到他获得张起灵身份的那一天。他该离开了,而她,也该南下,去某个地方。短暂的分开是为了更长时间的相守,她期待着,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 1936年4月,长沙大街。 街道上人来人往,朝蘅依旧穿着黑色的中山装,长长的黑髮柔顺地披散在背后,仅用一根紫色丝带束了耳边两束髮丝。她背着白布包裹的孤月刃,孤零零地行走在人群中,瘦削纤细的身影透出浓浓的寂寥。 “有人抢了我的钱包!”前面的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叫。 一个高大兇悍的男人慌慌张张钻出人群,朝着他们急速跑来,手中捏着一枚雪紫色钱袋和一把砍刀。他长得很平庸,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丑陋兇恶。 朝蘅挑挑眉,并不打算避开。 “女人,别挡道!”刀疤男发现了她,大吼一声直直撞过来。 “挡了会怎样?”朝蘅抬眸,微微勾唇,笑意浅浅却未到达眼底。 她灵巧的躲开迎面而来的砍刀,长腿一抬,准确地踢在刀疤男的下巴上。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脆响,刀疤男就重重的趴在地上。她似乎还嫌不带劲,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把正欲起身的他重新踩下去。 第33页 围观的人群鼓起掌来,叫好声一片。 穿着宝蓝色绸裙的女孩从人群中挤出来,匆匆地走到他们面前,看到地上的刀疤男后怔了一下,露出欣喜的神色。 “谢谢您!”她看着朝蘅,深深地鞠了一躬。 “举手之劳。”朝蘅捡起地上的钱袋递给她,“以后小心一点。” “不知姐姐是否愿意光临寒舍,小女张启悦,愿与姐姐结为朋友。”女孩的目光纯净,带着明显的崇拜和期待。 朝蘅的脸色却有些变化。 张家人,又是张家人。可是她明明记得家族在长沙只安插了三位男侦查使。那么这个张姓女孩到底是平常人还是她的族人?难道和那个神秘的张启山有关系吗?张启悦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她有去看看的必要。 她微微一笑,道:“当然乐意,我是朝蘅,很高兴认识你,启悦。” 张启悦笑道:“我们走吧!” 看到华贵气派的张府,朝蘅压下眼底的兴奋,感觉来对了地方。 “哥,我回来啦!还带了客人来哦!”穿过曲折的走廊,张启悦像只小鸟冲进书房,只留下她一人站在门口。 “多大了还这么活泼。”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宠溺,“把客人扔在外面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身材修长的英挺青年慢慢走出书房。 朝蘅可以确定,她在青年眼中捕捉到了一抹惊讶。看样子他似乎认识自己,而且她也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小悦,你先去换身衣服,我要和你的这位客人好好聊聊。”青年揉揉张启悦的头髮,狭长深邃的桃花眼里满是关怀和温柔。 张启悦看看朝蘅,又看看自己的哥哥,像是想到了什么,红着脸跑开了。 “你好,我是张启山,家妹年纪尚轻,请见谅。”青年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愉悦,多得是戒备和警惕。 朝蘅却是一怔。 张启山?!不就是小时候那个送给她玉佩的男孩子么?没想到居然会在长沙遇见长大后的他啊……实在是太巧了。 她从口袋中拿出那枚白玉赑屓。 看到赑屓,张启山的眼中多了一分惊喜。 是她,居然是她?!小时候遇到的那个神秘女孩,居然在多年后再次相遇! “你是朝蘅?”他眼中的戒备和警惕消失不见,只剩下相遇的喜悦。 “是的,好多年未见。”朝蘅收起玉佩,微微笑道。 真是太巧了,在长沙,也能遇见东北的老乡。 作者有话要说:  阿蘅即将开始与老九门的羁绊了 ☆、熟悉的访客 长沙城近日又多了一条小道消息。据说张大佛爷府上又多了一名美人。这美人身手了得,眸色异于常人,只可惜清清冷冷不爱与人交流,被佛爷藏在了小院中。其实也只是小道消息,真实情况可不是这样。 朝蘅确实是住在了张府,但并没有跟张启山有什么牵扯,两人之间只是同乡人的亲切。 她来长沙不是纯粹旅游,而是应邀前来,协助张家外派的三名侦查使处理某些事情,顺便亲自下斗取物。至于要取什么东西,她也不知道。 安顿下来的第二日,便有人找上门来。 小院中,侍女轻轻扫着地上的花瓣,笤帚摩擦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园圃中栽了一片青翠的竹子,朝蘅穿了传统的青衫坐在竹林边,望着青翠的竹叶出神。 “朝蘅,有人上门来找你。”张启山进入小院中,在她面前站定。 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些人一定认识她。这个神秘的女孩子身上有着很多秘密,包括,她那17岁的外表。 “嗯?这么快吗?”朝蘅回神,微微挑眉。 她倒真是没想到,侦查使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不过,高效快速,向来是张家人的特点。而且,她也很喜欢这种办事风格,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的,请让他们在大厅等等,启山,带我去看看吧。”她站起来,顺便把孤月刃背在背上。不管到哪里,她都会带着自己的刀,这么多年下来,已成了一个习惯。毕竟刀在人在,遇到危险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击。 张启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丝毫没有女人该有的柔美,整个人仿佛是一把名刀,散发出淡淡的戾气和孤独,仿佛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额,感觉和大厅中的另一名女孩也不一样。那个女孩虽然气质出众,但是没有朝蘅凛冽,感觉就像是阳光一样。总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吧,但是听起来她们似乎还是好朋友来着。 大厅中,四个人坐在紫木雕花椅上静静地等着。 朝蘅一进厅,就看到了一个超级熟悉的人—张海欣。 “阿蘅!”张海欣一见她就跳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丝毫没了刚刚沉静娴雅的气质,倒像是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女孩了。 “你怎么来了?”朝蘅一脸无奈,“不要告诉我你是偷跑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回家后铁定要挨鞭子的。 张海欣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确实是偷跑出来的,只不过族长偷偷派人送来了一个小纸条,让她偷熘出来协助好友。 “好吧,你还真是大胆,等你挨鞭子时可别哭哭啼啼的。”朝蘅嘆息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三名白衣青年。很好,张海一、张海路、张海琦,三人都到齐了,也省得她再费力去找他们。 “蘅小姐您好。”张海一率先站起来微微鞠躬,剩下两人也都照做,态度恭敬。 “阿蘅,那个桃花眼男人呢?”张海欣四处张望,“他怎么没来啊?” 朝蘅挑眉,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道:“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他又不是家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暴力了。”张海欣揉揉头上的包,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朝蘅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禁感嘆缘分的奇妙。她向来直觉很准,一眼便看出自家好友对那张启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也坚定了要把张启山的身份查清的决心。毕竟好朋友看上的人要有确切的身份才行。而且张家人是严禁与外族人婚配的,若是张启山是流落在外的张家人,那还好说,若不是,她必须棒打鸳鸯。 “族长要的那样东西现在有线索了吗?”她微微眯起眼睛,长腿优雅地叠起。 “还没有……”张海一羞愧地低下头,“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一个斗一个斗地摸索,毕竟那个东西一直存在在神话传说中,没人见过。”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真是绕口的称唿,弄得她都有些头疼。朝蘅摆摆手,示意他停下。 “停一下,海一,你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摸着下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第34页 “是……天羽麻,传说中吸收了无数鲜血养成的邪物。”张海一的声音越来越低。 “要天羽麻干什么?”朝蘅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凝重,不禁皱眉,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威严。天羽麻她也曾经听说过,具体用途却不知道,但是张家不应该主动去找这种邪物的,难道有什么内幕吗…… 张家,这个神秘的大家族,她到底知道多少?还有多少黑暗血腥是她不知道的? 气氛一下子变僵硬了,所有人都不说话。 朝蘅盯着手腕上的翡翠白玉镯,眸色暗沉,酝酿着风暴。她一句话也不说,周身散发着慑人的低气压,让其他四人都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那,那个,阿蘅……”张海欣小心翼翼地开口,结果支吾了半天再也说不下去。 “我可以帮你们找天羽麻,但是,找到了必须归我。”朝蘅嘆息一声,收起周身的凌厉气息。她不想掺和,但是又不能放任天羽麻被别人拿到手,只能退一步。既然她都能压制住那把绝世的凶刃,应该也能制服天羽麻。别的人,或许会心智丧失,嗜血成魔。她的人性决定她不能放任天羽麻为祸人间。 “可是,族长那边……”张海琦面露难色。虽然他也很贊同把天羽麻交给火麒麟大人保管,但是族长那边却不好交代。毕竟他们只是小人物,上层的怒火他们承受不起。 “我会写信通知他。”朝蘅起身,“你们都回去吧,我今天累了。” “好吧,阿蘅你好好休息,我们以后再联繫。”张海欣第一个站起来,轻轻拥抱了她一下,“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朝蘅摸摸她的头,目光中多了一分淡淡的柔和,与之前的冷硬戾气截然不同。 没有人发现她的疲惫与无奈。 越来越多的事情穿插着无数秘密,她真的感到累了,可是,张家的真实面目才露出冰山一角,事情远没有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试探,交锋 夜色深重,竹叶之上凝结晶莹夜露。 张府熄了灯火,唯有小院中依旧点着灯,星星灯火在黑暗中格外微弱,也格外明亮。 朝蘅披着外衣坐在石桌上,姿势不怎么优雅,右手搭在膝盖上。她微微低着头,鸦羽黑的长髮随风而动,向来清澈的眸子晦暗不明,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阴郁。活的时间也不短了,她自认为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想到还是表现出了愤怒。更让她恼火的是,愤怒过后,她竟然感到了恐惧。 她还是太天真了,张家千百年来屹立不倒,怎么可能没有不为人知的黑暗?她原以为自己变强之后就能摆脱家族的掌控,现在看来可笑得很,即使她强大了,也不会摆脱这个神秘庞大的家族,她的身上永远会打上张家的烙印。 可是,依着她的性子,她会乖乖地听从家族的话么? 她微微扬起嘴角,感受着凉意深深的风。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在石桌上消失。 张启山低头看着贴近自己脖子的漆黑刀刃,缓缓抬头,看到面前女孩淡漠的表情。她的眼睛里还有毫不掩饰的杀意,但在发觉他靠近时还是换成了刀背,要不然他就要挂彩了。速度,反应,力道,这些都不应该是一个正常女孩该有的。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子是一把优秀的军刀。好在她认得他,要不然他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吧。 “怎么是你?”朝蘅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多了一抹诧异。 现在是深夜,像他这种工作繁忙的人物不应该是倒头就睡么?怎么还会跟她一样熬夜? “既然是我,就把你的刀放下吧。”张启山无奈地嘆息一声,目光落到她握刀的手上时忽然一愣。白天时他还没发现,现在才看清楚,她的右手和别人的不一样,食指中指修长得有些过头,一看就知道很有力量。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老爹。自己老爹的右手缺了食指和中指,若是不缺的话……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唿吸也有些不稳。 朝蘅发现了他的目光,当下眼神一凛,反而将冰凉的刀背更贴近他的皮肤。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骤然冰冷,带着浓浓的戒备。 能注意到她的手指而且表情复杂,绝对不是普通人。 张启山一惊,轻声道:“朝蘅,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朝蘅深深看了他一眼,犹豫再三后慢慢放下刀,但还是后退了一大步。 “你知道我的手指的事情。”她盯着对方英挺俊秀的面孔,慢慢说。 “知道的不多。”张启山摸摸脖子上仍带有一丝凉意的皮肤,摇摇头,“我记得,我的父亲右手缺少食指和中指。” 朝蘅挑眉,仔细打量他一番,皱了皱眉。 以前没有仔细看,现在看来他竟然和张瑞桐那只老狐狸有一点点相似…… 右手缺少食指和中指,那不是家族对脱离者的惩罚么?难道他的父亲曾经是张家的一员么?若是这样,那么她曾经在东北遇见他,他姓张,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这个男人也有张家的血统……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敌意消散了一点,目光也不那么凌厉了。 再加上张启山是老九门的第一门,倒斗界的佼佼者,反正都是干同样的活,也是同宗,她心里也就不那么牴触了。老九门里也有张家人,还是领导者,这也是个好消息吧。这样阿欣若是真的喜欢他,她也不再反对,大不了利用她的权限向本家死皮赖脸地递交申请。 “你想知道什么?”她又把孤月刃小心地用白绸包好,头也不抬地说。 “你姓张?”张启山找了个石凳坐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墨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是,我的全名叫张朝蘅。”她微微一怔,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我们是不是同一家族?”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朝蘅终于抬头看他,沉思片刻后点点头。 “那么你知道我父亲没有右手食指中指的原因吗?”张启山伸手敲击冰凉的石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 “你的父亲是脱离者。”朝蘅站起来,看着夜色下的竹林,“张家由于某个原因一直是族内通婚,脱离者,也就是那些喜欢上外族人的张家人,都要切掉右手的食指中指,从族谱上除名,再也不能重新回到家族。” “原来如此……”张启山喃喃,“我曾经问过父亲我的爷爷是谁,可是父亲却闭口不谈,我们家也没有亲戚。” “那么你知道你爷爷的名字吗?”朝蘅忽然有了想问清楚的心思。 她越看越觉得张启山和张瑞桐有相似点。她有一次在师父醉酒后听师傅说他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好像还是那只老狐狸的儿子,但是后来神秘失踪了,不会真的就是张启山的老爹吧? “不知道。”张启山摇摇头,“不过父亲种了一院子的梧桐树,据说是思念爷爷。” 第35页 梧桐,张瑞桐?!我去还真是啊?朝蘅瞪大了眸子,虽然表面上依旧淡然,但是心里简直要掀起巨浪了。她说这人怎么跟老狐狸这么像,原来还真是亲属…… “怎么了?”细心的张启山发现了她的反应。 “……没什么。”朝蘅拿起包好的刀,目光淡漠,“启山,你不是家族的人,我私自将这些内容透露出来已经是违反了家规,你不要再调查了,我是为你好。” “张家已经避世,你是找不到的。” 说完,她便朝着房间走去。 张启山独自一人坐在夜风中,沉默良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给老人祝寿,回老家去,所以晚些更,请大家等等哈。 ☆、被盯上 朝蘅已经在张启山府上待了快半月,然而张海一等人却没有再登门。 或许是看她整日闲的发霉,张启山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让她作为贴身护卫时刻跟在他身边。朝蘅本来是要抗议的,但是一想到可以接触出土的明器,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套上深蓝色的卫兵装跟他走形不离。哦,忘了说,张启山的身份很复杂,既是老九门第一门当家,又是实力雄厚类似军阀的人物。朝蘅也有不穿卫兵装的时候。 张启山这厮居然还当真事儿,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到小院儿揪着她去帮忙,这次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整个提着衣领拽出来,朝蘅决定以后再也不和衣躺下了。 揉揉眼睛,她没好气地看着眼前一身白衫的男人,咬了咬牙压下火气。 虽然她承认这傢伙长得也不错,但是她就是想一拳招唿到他那张脸上。 “这次又是什么事?”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髮丝,加重了语气表示心情很不好。 张启山摸摸下巴,向来波光流转的桃花眼中此时满是严肃。 “这次又有棘手的事情,跟我去书房。”他说。 朝蘅也没再发脾气,老老实实地束起长发换上一件崭新的对襟青衫就跟着他去书房了。 柔和的灯光洒满书房的每个角落。 三名穿深蓝长袍马褂的中年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黑漆雕花椅上,另外一名面容苍白清秀的青年坐在他们中间,似乎身份不低,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贵气。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角上挑,有几分狐狸的样子。西装样式简单,用料却极其讲究,价值不菲。 朝蘅看着少年,微微皱眉。她感觉这青年不像他的外表那么无害。 “张先生您好,我是栗秀,深夜造访贵府,是为了一样东西。”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清澈悦耳。 朝蘅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自称是栗秀,名字很有中国气息,但是他说的中文怎么听怎么奇怪,感觉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他极力使自己的发音接近正常中国人,但无法避免不自然的音调。这要是没学习过外国语言的人还真没法分辨,但是她上辈子没穿越之前专门学习过日语和俄语,也教过这两个国家的小学生学习中文。这个人绝对不是中国人,他……是日本人! 想到这里她立刻往张启山身后挪了一步,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指在他背上写字。 张启山身体一僵,但是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她写的是“日本人”这三个字。 他的眸色深了几许,看栗秀的目光也不再那么柔和。 他不知道朝蘅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对这群人也有同样的感觉。那种气质,绝对不是中国人所有的,特别是那个自称栗秀的青年眼中的轻蔑,即使藏得很好,但还是被他注意到了。中国人是绝对不会对同胞有那种情绪的。那是两个民族的对峙。 “什么东西?”他看着拇指上的扳指,没有再看他们的眼睛。 “碧海蟾宫诀。”栗秀说着,目光却集中在朝蘅身上,仿佛对她很感兴趣。 “……抱歉,这一件张某已经当做聘礼送给未来夫人,诸位来迟一步。”张启山勾唇,脑海中却想起了那个叫张海欣的明丽少女,心中一动。若是能讨到她做自己的夫人,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再说自己也有那个家族的血统,到时候拜託一下朝蘅,娶到张海欣应该不是问题。 那份绝世画卷,就等有空时送过去吧。 “你!”其中一个头髮花白的中年人一下子站起来,满脸怒容。 “雄叔!”栗秀低喝一声,“坐下!” 雄叔不满地瞪了一眼张启山,气哼哼地坐下了。 朝蘅的目光慢慢变冷,眼中闪过一丝隐忍。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轻蔑别的民族的日本人! “实在是惭愧,我们的行为太失礼了。”栗秀微微低头,“张先生请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告辞。” “慢走。”张启山站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如释重负。他终于不用再跟这群鬼子交涉了,再说下去他都快爆发了,这种忍着不能暴揍他们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张先生身边的这位小姐美丽脱俗,栗某能否有这个荣幸得知小姐芳名。”栗秀深深看了一眼朝蘅,似笑非笑。他可是对这位有着漂亮的紫灰色眸子的小姐很感兴趣啊。而且,她似乎发现了他的身份,这更有趣。 张启山回头看了看朝蘅,看到对方眼中的浓浓杀气后抽抽嘴角。 “张朝蘅。”朝蘅的表情很漠然,带着一丝很隐蔽的厌恶。 栗秀笑了笑,带着随从离开。 书房中只剩下张启山和朝蘅两人,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许久,张启山嘆了口气。 “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朝蘅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微微眯眼,“我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没关系,我能应对。大不了用些特殊方法,暴力有效。” 大不了就半夜潜进去用青铜铃给那个日本人催眠,要不就把他狠狠揍一顿。反正以前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暴力地对待自己不中意的追求者的,相当有经验。 张启山:“……”他觉得他没打这女人的注意真是太英明了。 结果一大早,就有人送来了一支稀有的绯色口红给朝蘅。 “小姐,这是一位先生送您的礼物,他说您的美貌应该配上这支口红。”小厮捧着包装精美的口红笑着说。 “口红?”朝蘅没有去接,只是瞟了一眼,“我不收,你拿回去给那位先生。” 那支口红一看就知道是美国货,而且还是有名的牌子,能拿到它说明那傢伙能力很强。可惜她见过的口红比这更好,再说她厌恶日本右翼分子,所以绝对不会收下。 小厮犯了难,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朝蘅没管他,直接进屋去了。 郊区的某栋房子里,栗川秀穿着深蓝色和服,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含着笑听小厮的报告。 “少主,您为什么非要那个支那女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女孩多得是,难道就没有比她长得美的吗?”宫本雄也一脸疑惑。他觉得那个叫张朝蘅的中国女人虽然美,但是很危险,不应该是少主喜欢的类型。 第36页 “宫本君啊,她是独一无二的。”栗川秀微微一笑,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慵懒,“张朝蘅很聪明,她可能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她各方面都很优秀,当然也就桀骜不驯。但是,烈马驯服的过程才是最有趣的,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的妻子必须是血统纯正高贵的大和抚子,但是养个情人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她不喜欢口红,就送别的吧。”他低声笑起来,“送到我离开中国为止,不出两年,我会再次来到中国,亲自驯服她。” 只不过,他直到后来才明白,这世上能驯服张朝蘅的,只有那个即将成为新一任族长的少年张敬端一人。他註定失败。 第二天,栗川秀派人送来一束娇艷欲滴的玫瑰。 第三天是一双米色细高跟。 朝蘅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第四天是一支凤凰金钗。朝蘅躲着不见。 到了第五天,朝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小厮被一脚踹飞出张府,整个张府都听到了她的怒吼和咆哮。 第六天,终于清静了。 小院里。 朝蘅趴在被子里,头髮凌乱如同鸡窝。不仅如此,她的脸上也出现了黑眼圈,一副心力交瘁的衰样儿。 唔,还是小敬端好啊,不会这么折腾她。不过,几年未见,她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也该找时间问问阿欣了。 不管了,先睡一觉,这几天她都没怎么休息。 动弹几下,她闭上眼,慢慢入梦。 ☆、族长 张家有很多房间,房间里堆积着张家从地底下得来的财富,或是珍奇古物,或是神秘宗卷,或是震惊世界的秘密。每个房间里的东西都能在世界上掀起一片风雨,然而,有一个房间,远比这些珍藏着宝物的房间重要得多。 每一任族长的交接仪式,都在那个房间里进行。老族长在里面,预见自己的死期后会让选定的族长继承人进去,亲自将守护了几千年的秘密传递给新人,然后新的族长诞生,从房间里走出。当然也不是每一任族长都能准确地预见自己的死期,有时候新族长要和老族长在房间中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只有等到老族长死去才能出来。 张瑞桐的衰老已经无法逆转,张家激烈的竞争中,只剩下那个一直不被看好的弃子张敬端。谁也没有想到,当初血统纯度极低的小孩居然慢慢长大,还拥有了最为优秀的麒麟血统,击败张曜卿成为新任族长的候选人。远在长沙的朝蘅却无法知晓所发生的一切。 张敬端独自一人走在漫长幽深的走廊中,步伐沉稳有力。 镶嵌在墙壁上的镜子里倒映出青年俊秀的面无表情的侧脸。多年的磨砺让他的目光覆盖一层薄霜,漠然,但冰冷,仿佛视万物为无物。也只有面对某个人时,他的眼神才会热切起来,隐去薄霜。 他早已换下惯穿的青衫,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纯黑对襟正装,左胸膛处用金线绣着的焚风浴火的麒麟,华美而庄严,也暗示着他即将担负的责任之重大。 长廊中只有他一人,寂静得有些压抑,只能听见清晰的脚步声。 张瑞桐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静静地躺在前方尽头的房间里等待着他的到来。他觉得这条长廊似乎没有尽头,每走一步,心中的紧张感与压抑感便会增加一分,仿佛距离那神秘使命更进一步。他其实对那世代相传的使命没多大兴趣,也没有多大的排斥,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但是他只有当上族长才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倾听着自己的心跳与脚步声,张敬端终于来到那扇雕花大门前。 将右手覆在大门上,他微微皱起修长的眉,犹豫片刻后轻轻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奇特的空间。 墙壁似乎是用黑色的铁质材料制成,光滑洁白,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白色半透明寒气。大理石地板光亮得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刻着古朴粗犷的符号。数不清的捲轴钉在墙上,不用多说,每个捲轴里的文字,都与机密有关,只要一个捲轴就能搅乱整个世界。一张血玉打造的椅子放在房间中心,形容枯藁的老人无力地坐着,整个画面诡异又华丽。 即使早就做好准备,张敬端也在第一眼看清时心中惊讶不已。 他停了停,轻轻关上门。 “你来了,张敬端。”张瑞桐抬起头,苍老的面容皱纹深刻,带着风霜过后的沧桑。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锐利深邃,多了一分老态。他是真的老了,雄狮的苍老,与羚羊无异。他现在就像个平凡的老人,等候死亡。 “……是。”张敬端沉思片刻,慢慢走到他面前。 屋子里的寒意越发重了,这对新族长也是一种考验,毕竟抵御严寒也是族长的特点之一。 “很惊讶我的继承人居然是你。”张瑞桐看着他平静的眼睛,微微咳嗽,“在交接责任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争这个位置?你不会不知道,一旦成为族长,会痛苦一辈子。” 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承烨的影子。倘若承烨活着,族长的位置会是他的。可惜承烨死了,现在他的孩子成为唯一的继承人。 “我要站在她身边。”张敬端低下头看他,声音冰冷。 张瑞桐忽然笑了。 “原来是因为蘅丫头。可是,她能接受你吗?毕竟她是看着你长大的,可是你却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思。”他的声音沙哑,掩饰不了虚弱感和颤抖。 “这不用你操心。你要告诉我什么?”张敬端打断他的话,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双眼。 “原来你早就动手了,怪不得张曜卿那小子被蘅丫头拒绝了那么多年。”张瑞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听好了,我即将把张家的重任交给你。” 张敬端后退一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已经准备好要倾听。 张瑞桐重重的咳嗽一声。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严寒的侵袭,可是他精神上仍旧很好,也想继续说下去。他有种预感,张敬端将会是最后一代张起灵,张家的命运将会在他手中得到彻底逆转。 “我们的家族源自上古麒麟启的血脉。启因为修復天道而死,我们作为他的后人,将这任务世代相传。我们需要较长的寿命,麒麟血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如果我们与外族通婚,麒麟血就会渐渐消失,因此无奈之下必须内部通婚,也因此带来副作用。长久以来,除火麒麟外,麒麟血纯度越高的族人,越容易失忆。” “你的血统是蘅丫头给你提纯的吧?你和她不同,更容易失忆,但是你会记得某些印象极深的东西,比如接下来得到的那个名字。” 张瑞桐看着眼前青年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轻轻嘆息。 “天道是什么?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这屋子的捲轴有记载。这个世界有一套规则,从上古时期就开始运转。我活了太久,也只是按照捲轴上的指示行动,天道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出现问题,又因为某些不明势力的蓄意破坏,现在已经快崩坏了。” 第37页 “这个世界上一共有五扇青铜门,最主要的在云顶天宫中。你可以仔细看看每一个捲轴,然后思考一下该怎么做。蘅丫头的责任更为重大,她还要去找剩下的三件秘宝。等到秘宝集齐,你们两个就要和歷代张起灵、火麒麟一样用尽全力关闭青铜门,使不稳的天道重新正常运行。” 寒气越来越重,老人的鬍鬚上凝结了一层薄霜。 “张家几千年来都没做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蘅丫头是我从通天地宫中亲手抱回来的孩子,她会是张家最后的希望,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张瑞桐低下头,声音中竟然多了一分柔和,“我以前也有两个孩子,可惜已经没了。这些年虽然我没好好照顾朝蘅,但是我还是把她当做亲孙女看待的,既然她选择了你,就请你好好待她。” 此时的他,才真正是个正常的老人。 张敬端点点头,道:“她是我的命。” 这已经是他说出的最郑重的誓言。 张瑞桐眯起眼睛,生命的气息开始慢慢消失。 “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张瑞桐勉强睁开眼,“朝蘅说的和你很像,她说你是她留下的唯一的动因。你以后会失忆,我的蘅丫头会过的很苦,可这是她的选择,我也只能希望你能在你记得她的时候,对她好点。” 张敬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 “族长会活在深深的黑暗中,这样一条充满痛苦与鲜血的路,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当你真正成为族长时,你将会看到,张家背后真正的黑暗。我已经累了。” “我希望你是最后一代张起灵。”张瑞桐的眼睛又慢慢闭上,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睁开。 张敬端弯腰,深深鞠躬。 “我会的。”他轻轻说。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张敬端,只会是张起灵。 ☆、微妙的相遇 5月的长沙城外。 葱葱郁郁的层层绿叶之下,阳光在土地上留下点点光斑。 “阿欣,敬端最近如何?”望着不远处辛苦掘地的三个男人,朝蘅倚着大树,嘴里咬着一片嫩叶。 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张敬端的来信了。 张海欣伸手挡住晒到脸上的阳光,往阴影处挪了挪。 “我出来之前他已经被选为族长继承人。”她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腮帮一鼓一鼓的,“现在应该已经是族长了吧?阿蘅,你的张敬端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新的张起灵。” “……”朝蘅怔了怔,低下头。 其实她压根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真的做到了。只是,为了她而去承担沉重至极的宿命,到底是对还是错?她已经够累了,不想那个孩子和她一样。可是他终究还是站到了她身边。她却也不能再喊那个名字了,他是她的张起灵。 “其实他是为了你才去竞争的吧?”张海欣耸耸肩,“我说那孩子从小到大怎么整天粘着你呢,原来早就对你有心思,阿蘅你对他的感觉怎么样?” “在苗寨的时候,我已经认可他。”朝蘅吐掉嘴里的叶子,微微一笑,“刚开始察觉他的心意时确实有些不适应,但是后来慢慢就接受了。他忠诚专一,责任心强,实力也强过我,倒是绝佳的伴侣人选。” “好好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张海欣一下子笑了,“要我说,张起灵越来越有承烨师父的风采了,张家那么多姑娘向他示好,结果他冷着脸把人家吓跑了,完全就是承烨师父的做法嘛。你这个徒弟嫁给师父的儿子,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朝蘅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确实,等到她嫁给张起灵之后,她还要叫承烨师父一声父亲,倒也真应了那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啊。 “海欣你呢?我看张启山倒是对你有意思。”她忽然起了调笑同伴的心思。 这些日子她可是亲眼看着张启山那厮为了追求她的好朋友花了不少心思。 张海欣的脸一下子红了,目光闪烁。 “有意又能怎样?他不是张家人……”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她也是对那个男人很有好感的,可惜他不是张家人。她从小生活在家族中,自然不可能成为脱离者,这样就只能和他错过。 “你若有意就去找他。”朝蘅拢拢滑至额前的碎发,紫灰色的眼睛里光华流转,“有我在不必顾忌,我会让你在不脱离家族的情况下嫁给他。” “真的?”张海欣眼睛一亮。 “真的,我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朝蘅摸摸她的头,目光坚定。 “火麒麟大人!海欣大人!我们可以下斗了!”不远处张海一的声音传来。 “走吧,干完活后我带你去张府。”朝蘅笑着说。 只听噼啪脆响,她的左手食指中指竟奇异伸长,逐渐变得与右手无异。 “以后还是不缩骨了,好麻烦……”她喃喃,大步朝着挖好的入口走去。 漆黑的甬道中凉意阵阵,感觉和开空调的效果差不多。 成功进入甬道后,张海一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摺子,刚想点火却被朝蘅阻止了。 “不要点火。这里的气体味道很奇怪,贸然点火或许会导致爆炸。”朝蘅嗅了嗅,从包里拿出一把手电筒打开,“我只有这一把手电筒,你们跟紧我。” “是,火麒麟大人。”张海一点点头,和其他两人自觉排成队形,把朝蘅和张海欣围在中间。 “阿蘅,我觉得这古墓的避暑效果挺好的。”张海欣找出一件薄衣披上,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行,以后专门找个安全干净的古墓避暑。”朝蘅挽起袖子,带头走向甬道的深处。 走了一段路,朝蘅忽然停下了。 随着光束看去,众人发现前面的地面上被划成数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上都有不同的字符,感觉和数字九宫格很像。 “阿欣,你懂机关术,你看看这是什么。”朝蘅回头说。 “好。”张海欣上前,仔细地盯着方格看。 “这是一种阴阳术,看来墓主信仰阴阳家。”她拿出一枚小石子扔到其中一个黑色方格上,又拿出几枚石子丢在不同的方格上,然后后退一步。 咔咔几声之后,方格全部塌陷,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洞穴和青石楼梯。阴森的凉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腐败气息。 “下去吧。”朝蘅用手电筒照着洞穴,第一个往下走。 张海欣第二个,张海一等人赶紧跟上。 慢慢走下楼梯,蜿蜒的水道映入眼帘。 四条白玉桥横跨在蜿蜒曲折的水道上,直通向中央的精緻墓室。桥下是清澈的水,只不过水中游荡着一种奇异的辱白色多鳍类鱼形生物。墓室的外壁似乎用水晶打造而成,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里面存放的半透明冰棺和琳琅满目的随葬品。 第38页 “阿蘅我忽然想起来天机宫……”张海欣的脸色有些难看。 看着那些水中的生物,她想起了以前击杀的黑色怪鱼,顿时感到噁心。 “颜色总算好点。”朝蘅抽出背上的孤月刃,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她最讨厌护陵的怪物了,每次击杀一批她都要食欲不振好几天。 “等一下……阿蘅你!”张海欣忽然惊叫起来,想要伸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只听一声闷响,她那强悍暴力的好朋友直接被半空中掉落的不明物体压趴下……哦,是个人,还是个年轻男人。这是……古墓的附赠品么? 朝蘅摇摇晕乎乎的头,努力把压着她的东西推开。 娘的她都快被压死了,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好不容易不再晕乎乎的,她揉揉眼,终于看清了砸到自己的东西。 砸到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简装,身形修长。他坐在一旁,手中还拿着一根银白色的不明材质的长棍,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迷茫。 不过,这人怎么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 “阿蘅,你怎么样?”张海欣连忙把她扶起来。 “我没事。”朝蘅皱眉,越看觉得越眼熟,不仅瞪大了眼睛,“二月红?!” 她想起来了,这个砸到她的男人是几年前拿她当挡箭牌的那个唱戏的?!他长高了不少,容貌更加俊秀,她差点都认不出来了。真是的,居然又被他当肉垫,她上辈子是有多对不起他…… “你是那个小姑娘?二月红显然也认出了她,一脸惊讶,“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确实,他看到她那双紫灰色眼睛时就已经认出她来,可是,过了18年,他已经33岁,样貌也变化了不少,可是这个小姑娘依旧是18年前的样子,特别容易辨认。 没想到他从上面的墓室掉下来,砸中的居然会是她……这个小姑娘也是倒斗的,这会不会是一种微妙的缘分呢?他还欠她一个人情,这下又要欠一个了。 “我是张朝蘅。”朝蘅拍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攥紧孤月刃,目光落到桥下的水中。 至于样貌不变的原因,她不能回答,也不愿回答。 一群汉子依次掉下来,看到二月红后松了口气。 “二爷,您没事吧?”一个蓝衫少年问。 “阿四,我没事,他们救了我。”二月红摸摸他的头,看向前方站着的少女,目光微微柔和,“那不是敌人,不用紧张。” 哗啦唿哗的水声中,那些辱白色多鳍类鱼形生物竟然慢慢爬出水面,直立行走着朝一行人逼近,数量很多,大概有三十多只。 “有刀的做好准备!”朝蘅低喝一声,后退一步做好进攻准备。 她的身体绷紧,像是一只准备猎杀猎物的猎豹,有力,强横。 一场厮杀,即将开始。 ☆、还你的人情 偌大的空间中,喘息声与尖叫交织在一起,时不时有痛苦的闷哼。 朝蘅打头阵,率先与那些辱白色多鳍类鱼形生物交锋,手中漆黑薄刃瞬间削去一只怪物的头颅,辱白色的血四处飞溅。她抹了抹脸,手中刀轻轻翻转,横扫过去收割了几只围攻张海欣的怪物的生命。 “阿欣,你那边没事吧!”她一边喊,一边奋力屠杀涌上来的怪物。 “没事!”张海欣从怪物的包围圈里厮杀出来,几步迈到她身边,喘息着回答。 朝蘅点点头,目光落到另一边的二月红身上。 那个男人表现得很令她惊讶。他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润儒雅,一把普通的长刀在他手中发挥出了最大效果,不多时地上便堆了一堆怪物尸体。他的招数很奇怪但是很有用,似乎出自某个特殊门派,并不算多么优雅,但是透出一股子狠劲儿。那把刀很快卷刃,他直接扔掉,又捡起另一把。唔,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种暴力简单的方法。 一波又一波的怪物涌上来,有的人因为体力不支被钻了空子,掉进怪物群里惨叫几声,鲜血流了一地,莫名骇人。 “阿蘅,怎么办?那些东西似乎杀不完啊……”张海欣也有些疲惫,一双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她真的不想死在这种长得跟车祸现场似的怪物嘴里啊。 朝蘅一脚踹开上来的怪物,退到她身边。 “能杀多少杀多少!”她低喝,目光充满杀意与戾气。 暴力血腥的厮杀中,她感觉到身体内的麒麟血正慢慢沸腾起来。那种力量至上的快感侵袭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慢慢把她变成杀戮武器一样的存在。她开始感到身体的疲劳,但是精神上却一直亢奋,或许再过一会儿,她就要控制不住了。 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孤月刃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异常,发出不安的嗡鸣声。 “放心,我不会迷失的。”朝蘅低下头,握紧了刀柄。 她再次举刀,眼角下隐隐出现细密的小片金鳞,看起来妖媚又危险。 “阿蘅你怎么会这样?”发现了她的变化的张海欣一脸惊诧。 “以后再给你细说,如果我出现异常,一定要打晕我。”朝蘅朝她一笑,没有感情的目光森然,宛如淬了血的刀。她现在已经快压制不住沸腾的麒麟血了,满脑子杀杀杀,再不动手一定会崩溃的,然而她还记得张海欣,只能将压制她的任务交给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张海欣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朝蘅也不再管她,踩着一人高的石雕腾空而起,落入怪物群中。 不知为何,所有的怪物都被她吸引过去,留下气喘吁吁的众人待在原地一脸迷茫。 “她想要干什么?”二月红站到张海欣身边,看着不远处的怪物群沉声问道。 “不知道。待会儿阿蘅出来,你们一定要站远点……”张海欣目光复杂地看着鲜血四溅的怪物,轻轻嘆息,“很有可能她会失控,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她终于知道阿蘅是怎么回事了。阿蘅的血统太纯正,一旦血脉沸腾压制不住就会失控。到那时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要陪葬,因为正常状态下的朝蘅她就打不过,更别提失控的状态了。她只能希望阿蘅可以自己冷静下来。 那样艷丽夺目的金鳞,却是不祥的象徵。 辱白色的腥甜的血四处飞溅,朝蘅就像是大功率的超级绞肉机,不断地撕碎靠近她的怪物。她已经无法停下了,原本清亮的紫灰色眸子已是纯粹的金黄,没有神采,只有空洞。她的脑海中只剩下杀戮的欲望,指挥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行动。孤月刃不停地吸收血液,璀璨的金纹一直蔓延到刀刃上,苍劲美丽,煞气渐渐成型。 剩下的几只怪物发出惊恐的尖叫并逐渐后退,扑通跳进水中飞快游走不见了。 她一个人安静地站着,手中的刀垂地,整个人丝毫不动,低着头。 “阿蘅……”张海欣的声音颤抖着,甚至有些走音。 第39页 朝蘅慢慢抬头,一双金色的眸子闪着寒光。 她一边想要杀掉眼前的人,一边又不愿杀掉他们。两种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激烈争吵。杀戮的快意叫嚣着,可是她明明听见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它说,如果她杀死他们,她会后悔终生。她为什么后悔…… 沸腾的血液让她的体温逐渐升高,滚烫的感觉又让她有些眩晕。 她的眼角、脖子、手背上浮现出小片的金鳞,鳞片一张一合,发出轻微的声响。 “阿蘅,对不起!”张海欣眼中含泪,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想要给她一个手刀。 可惜她还未碰到朝蘅的后颈,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朝蘅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少女,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她,她会感到心痛……不,她不想伤害这个女孩子……她是谁…… 头部传来尖锐疼痛,她不禁捂住头,慢慢蹲下去。 “阿蘅……打晕她……”张海欣咳嗽几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感觉到阿蘅在踹她时力道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收起几分力道,这个小发现让她不禁多了几分信心。阿蘅可以自己冷静,她一定会让她恢復正常。 二月红皱了皱眉,第二个向朝蘅走去。 察觉到危险的靠近,朝蘅勐地起身,毫不犹豫地一拳击向他的脸。 二月红伸手握住她的拳头,硬生生承受了她的力道。他用力一拽,空着的手锁住她的另一只手的手腕,强迫她丢下孤月刃。朝蘅立刻反击,长腿抬起来想要顶他的腹部,可惜被察觉,二月红直接用腿压住她,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嘶……”二月红倒吸一口凉气。 睁着金眸的少女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好在她并没有继续用力,只是咬了一口就松开了。 她并不想喝他的血,潜意识里,她希望的是更纯的麒麟血。 “二爷!”阿四怒目圆睁想要上前。 “别过来!”二月红低喝一声,依旧压着朝蘅。 阿四的脚步一下子停住,狠狠地瞪了一眼朝蘅后退回原地。 慢慢的,朝蘅眼中的金色消退,眼眸变回浅紫灰色。她的体温也不再那么滚烫,唿吸也逐渐有了节奏,不再那么急促。理智回归,她软软地倒在二月红怀中,身体透支很严重,使不上力气。 “我……终于恢復正常了?”她开口,声音微微沙哑。 二月红点点头,露出疲惫的笑容:“18年前我欠你的人情终于还上了。” 朝蘅缓缓闭上眼,有节奏地唿吸着,面容沉静安详。 深夜,张府。 小院子里挤满了人,从未如此热闹过。张启山和二月红坐在桌子旁,安静地看着医生为躺在床上的人诊断。张海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朝蘅的手,脸上还有泪痕。朝蘅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面色白得像纸。 “她怎么样?”张启山看着起身的老医生,开口问。 虽然那女人昏迷的时候很可爱,但是他还是喜欢看她清醒的时候那副冷傲狂拽的样子。 “张爷,小姐情况和其他人不同。她的脉象弱于常人,但无大碍。只是受了伤,体质较弱,需要静养。”老医生摸摸鬍鬚,“等一会儿我开服药来给小姐补身体。” “谢谢您,我送您出去。”张启山微微一笑,做出请的姿势。 二月红也起身,一起和他把老医生送走。 “阿蘅,你真是把我吓死了。”张海欣看着好朋友苍白的脸,不禁落下泪来,“下次我一定要告诉张起灵,看他怎么惩罚你!” 若是张起灵在,绝对不会让阿蘅失控。那个死面瘫傲娇男把阿蘅看做他的命,绝对会不惜一切保护好她。 “他要是在,我就惨了。”虚弱的带有笑意的声音响起。 朝蘅睁开眼,在她的搀扶下坐起来。 “你可真是把我吓死了!还踹了我一脚!”张海欣板起脸,却没有真正生气。 “抱歉,我现在还未成年,血统不稳,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朝蘅垂眸,心中满是歉疚。回想起她失控时的种种,她就很是愧疚,她居然还踹了她的好朋友…… “行了,好好歇着。”张海欣揉揉她的头髮,“今晚我在这陪着你,放心睡吧。” 好软的头髮啊,她忍不住又揉了揉。 朝蘅感动得点点头,没再因为这种哄小孩的动作生气。 ☆、狗五爷与霍小七 吧嗒。她被温热的类似舌头的东西舔了一下。 应该是做梦吧。朝蘅没动,翻了个身继续睡。 吧嗒。又是一下。 朝蘅觉得脸上满是口水,不禁皱了皱眉,但是很困,没有醒。 吧嗒。这下她简直就像是用口水洗了一把脸,于是很不慡地睁开眼。 “主人!你终于醒了!”漂亮的白色大型犬兴奋的摇着尾巴,又伸出舌头对着她的脸舔了一下。 朝蘅:“……” 屋子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狗狗是怎么回事?!有可爱的小狗就算了,为什么连兇悍的大狗也有?!她这里又不是狗狗养殖所……而且这些狗居然还都摇着尾巴卖萌……她是不是醒来的方式不对? 糰子凑上去蹭蹭她的手,一脸骄傲:“主人,怎么样?我现在进化了!” 朝蘅低下头看它,毫不犹豫地敲了它一下,笑容有些僵硬:“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满屋的狗狗是怎么回事么?!” 糰子嗷呜一声,委屈地缩了缩身子,原本摇着的尾巴耷拉下来。 “主人,我现在已经是成年的灵犬了,自然会吸引普通的同类……”它回头看了看各种各样的同类,然后睁着无辜湿润的黑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主人。 “……卖萌可耻,糰子。”朝蘅抽了抽嘴角,还是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头。 糰子立刻又开始摇尾巴,满屋子的狗狗也开始乱叫,并且都围了过来。 “主人!主人!我现在可以保护主人了!”糰子得意地抬起头,舔了舔她的手。 “保护我?”朝蘅挑眉,一脸懒洋洋的表情,“你能做什么?” “我已经学会了法术,可以保护主人,也能做很多事情。”糰子依旧卖萌,只可惜体形过大样貌威武,卖起萌来有种违和感。它现在已经不再是可爱的小白狗了,它的样貌更接近狼,高大威勐,不卖萌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仿佛是狗狗中的领导者。只可惜一卖萌气质就全毁了。 “好了,我相信你。”朝蘅忍着没笑,“糰子,我先洗洗脸好吧,满脸都是你的口水。” 糰子点点头,带着其他狗狗退开,让出一条小路。 简单地洗了洗脸,朝蘅重新回到屋子里,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糰子,你这些同伴从哪里来的?” 第40页 “我也不知道。我来找主人后,它们就跟来了。”糰子趴在床上,懒懒的晒着太阳。 朝蘅揉揉额角,深感无力。 她是不是要给这些狗狗们弄点饭吃? “朝蘅!你在吗?”门外传来张启山的声音。 “在。”朝蘅立刻去开门,发现门外除了张启山外还有一个儒雅青年。 青年怀里抱着一只米黄色三寸钉,朝着她善意的笑了笑。 “请进吧。”朝蘅微微一笑,“您的宠物们都在里面。” 青年一怔,赶快随张启山进屋。 满屋子的狗顿时叫了起来。 “你们居然还真在这……”青年蹲下来摸摸围在他周围的几条狗,无奈地抬头,“朝蘅小姐,我姓吴,排行第五,您叫我吴五就好。很抱歉,今天早晨它们不知为何都跑到您这里来了,请您见谅。” 原来是有名的道上狗五爷啊,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张启山、二月红,加上吴五,老九门她已经见到了三门。 “没关系。”朝蘅勾唇,“我也养了一条大狗,可能是气味的原因把它们吸引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正在晒太阳的糰子,糰子立刻会意,跳下床乖巧地跑到她身边。 “真是好狗!”吴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 “五爷过贊了,我家的糰子还比不上您怀里的那只三寸钉。”朝蘅说。 “我说老五怎么一大早就来找我啊,原来是因为这事。”张启山笑了起来,“看来我们几个有缘相识,不如做个朋友?” “我看不错。”吴五点点头,“不知朝蘅小姐意下如何?” 他倒是挺想和这个奇怪的女孩交朋友的,她身边那只大狗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自然主人也不会是普通人。 “叫我朝蘅即可。我自然无异议。”朝蘅也点头。 只不过,似乎有人来了。 “吴老狗,你在张府干什么?我们约好要游湖的!”一个娇俏少女怒气沖沖地进来,毫不犹豫地揪住吴五的耳朵使劲一拧。 张启山&张朝蘅:“……” 吴五哀嚎一声,女孩才松手,冷哼一声。 三寸钉叫了一声,群狗便一熘烟冲出屋子,似乎是往吴家跑。 “你是谁?”女孩注意到了朝蘅,立刻很不友好地问。 朝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在下张朝蘅,张家护卫。” “小七,你不要误会,我是来这里寻狗的。”吴五低声哄着女孩,目光宠溺,“等一会儿再去游湖好不好?” 女孩抿了抿唇,点点头。 “张爷,朝蘅,这是我的恋人,霍家小七,叫她小七就行。”吴五笑着揽住霍七的肩膀,姿态亲密,让霍七不禁红了脸颊。 朝蘅这才认真打量起霍七来。霍七是典型南方女孩,皮肤白嫩光滑,五官秀美,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乌黑的长髮编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搭配浅紫色旗袍看上去既文静又清纯,与她的火爆脾气完全相反。果然是个美人。 “很高兴认识你,霍七姑娘。”朝蘅朝她伸出手,表情淡然。 霍七握住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又很快松开。 “你们不是要去游湖吗?”张启山拍拍吴五的肩膀,“再不去的话,湖上的船就满了。我和朝蘅还有事情要办,就先不同去了。” 吴五点点头,道了一声再见,便拉着霍七离开了。 小屋里终于再次清静下来。 “有什么事?”朝蘅坐在床边,用髮带松松垮垮地束了发。 一大早就这样折腾,她除了简单洗漱外还没束髮换衣。 “朝蘅,张海欣的旅店在哪?”张启山一本正经地问,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朝蘅抬眸,故作诧异,道:“佛爷对阿欣有意?” 张启山眯起眼睛,在心里把这个明知故问的傢伙鄙视了很多遍,微微点头。 她够聪明,他也不是把事情藏着掖着的人,大家都喜欢开天窗说亮话。 “天下一地,二楼靠楼梯口的那一间。”朝蘅挑眉,“阿欣还没好好逛逛长沙城。” 张启山勾唇,转身离开。 这傢伙的话已经说得这样明,他要是再不懂就真成傻子了。看来她是贊同他追求张海欣的,那么,这样的话,他就不客气了。只需一个月,他一定把美娇娘娶回家!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朝蘅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孤寂落寞。 那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给她写信了…… 东北,张家。 张起灵坐在桌前,忽然手一顿,好好的一幅毛笔字瞬间毁了。 “族长,怎么了?”张海客站在他身边整理文件,看见他这样开口问道。 “……”张起灵皱起修长的眉,目光落在桌子上放着的远山砚上。 翠绿的半透明的远山砚闪着微光,那是朝蘅送给他的礼物。 他们分开够久了,也该见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两章他们就要见面了哟! ☆、隐藏的心意 转眼间已是盛夏,长沙城笼罩在热浪之中,蝉鸣阵阵。 下午的阳光正足,微风从竹林中略过,带起阵阵沙沙声。 无奈地摇着小扇子,朝蘅坐在竹林中的阴影里,脸颊上隐隐有薄汗。她从小长在北方,还是东北,从未经受过南方盛夏的炎热,整个人晕乎乎的不愿意动弹,张启山也没再让她跟着去办事,留她一人在小院子里纳凉。 杏色的无袖旗袍上用金线绣着玉兰,薄薄的衣料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但不柔弱的曲线。长及腰际的黑髮高高盘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她微微低着头,宛如水中的天鹅。她并没有可以打扮,坐着的姿态却仍旧给人一种古代仕女的感觉,只要她不动手的话。 前来拜访的二月红看到她之后,微微怔了怔,停在原地没有过去。 见过了这女孩的暴力兇残的一面,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安静的样子,让他的心跳有些不规律。不得不承认,她穿旗袍的样子好看得很,简直比霍家的女眷们还要美上好几分,但是却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和不羁,不太好接近。就像是玫瑰花,美丽,但是带着刺,芳香危险。 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是男人追逐的对象。好在这个人对谁都是冷漠兴致缺缺的样子,要不然她绝对会让无数人为她疯狂。那……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的眸色渐深,唿吸却变得清浅。 朝蘅扭头,看到来人后微微诧异。 她在长沙待了一段时间了,自然也对二月红的事情有所耳闻。这位花鼓戏的名角儿,道上赫赫有名的二爷,这个时间段不唱戏不避暑来找她做什么?她不就是咬了他一口吗,用不着这么在意吧…… “二爷,你来了。”她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打了个招唿。 第41页 这人肯定不是来找张启山的,那厮早就陪着阿欣去避暑了,难道还真是来找她的? “朝蘅,今天下午你有空吗?”二月红走到她面前,俊美的面容带着清浅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光滑璀璨,一不小心仿佛就会勾人魂魄。 “当然有空。”要是没空我会在这纳凉吗?朝蘅默默吐槽。 果然不愧是风流人物,要是她再年轻十几岁,绝对会被迷得找不着北。 二月红眼睛一亮,立刻道:“我知道一个避暑的好地方,朝蘅有兴趣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一位异性。以往都是那些女孩们主动,因此他第一次体会到紧张的感觉。对象是她,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拒绝,毕竟她是一头兇残不驯的小母狼,而那些小姐们都是温顺的食糙动物。 不过,这样更有趣,不是吗? 朝蘅沉思片刻,点点头:“那就先谢谢二爷了。” 她向来不拒绝没有坏处的好处。 古树之下,浓密的绿荫遮住了炽热的阳光,带来阵阵凉意。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遥遥指向山中的古朴青石凉亭,石亭旁山石嶙峋,汩汩清泉顺流而下,汇成清澈见底的细溪。葱郁的绿色植物中,有不知名的小虫清脆而鸣,一唱一和,格外和谐。 “二爷,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朝蘅踩着青石板小路慢慢走,声音中掩饰不了惊喜。 她还真来对了,没想到长沙城外还有这等好地。 没有任何人工痕迹,纯天然,气温又要比城里低很多,绝对的好地方啊! “以前偶然发现的,这里气温偏低,避暑最适合不过了。”二月红走到亭前,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木盒,“喝点青梅酒吧,解暑。” 白瓷酒瓶被放置在石桌上,两个小酒盅里被倒满淡青色酒液,散发出酸甜的气息。 朝蘅看了看他,端起一杯轻抿一口。 青梅特有的甜涩在她的味蕾上绽放,然后是酒的香醇。 她眯起眸子,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居然在18年后的今天坐在一起喝酒避暑。”二月红随意坐在一方青石上,修长的腿优雅叠起。 “我还以为我们后会无期,结果你直接从上面砸了下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朝蘅想起在墓中的画面,微微勾唇,“那还是我第一次毫无防备地被砸到,感觉很惨,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二月红也笑了。 “若是普通人,绝对会重伤,而你一点事都没有。”他又帮她斟满酒。 朝蘅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要是能套出话来她就不叫张朝蘅了。 “我当然不会有事,要是有事也就不会和你坐在这闲聊了。”她抬眸看他,紫灰色的眼睛里清澈明净,“二爷,我们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我实在是无法告知。当日的事情,请您帮我保密。” 二月红一怔,点点头。 他忽然想起当日失控的朝蘅。那样璀璨的金鳞,艷丽得不可方物,她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只可惜他没有听故事的资格。聪明如他,已经听出了她话中的警告与保护,他无法进入她所在的世界,她是在保护他,可见她的故事是有多复杂。也罢,他也不是好奇心强的人。 “多谢您。”朝蘅微微垂眸,饮尽杯中酒。 “不必客气,朝蘅,你也救我一命。”二月红温和地看着她,伸手揉揉她的头髮。 朝蘅忽然目光一凛,电光石火之间右手勐地探向他的耳侧。 “朝蘅?”二月红反射性地往旁边一退,目光中带了一分疑惑。 “有蛇。”朝蘅面色平淡地收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条青绿色的竹叶青,“抱歉,多有冒犯。” 竹叶青吐出鲜红的蛇信,痛苦地扭动,可惜朝蘅死死扣住它的七寸,力道逐渐加大。 只听咔嗒一声,竹叶青的身体立刻软了下来。 朝蘅夹着它看了看,确认死亡后毫不犹豫地把蛇尸扔了出去。 “你被咬了。”二月红拉过她的手腕,看到两个小血洞后脸色阴沉。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惊讶万分。因为她的皮肤并没有变黑,毒蛇的牙印也逐渐消失,她的手腕依旧雪白细腻,仿佛之前的受伤只是幻觉。这种恐怖的自愈力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 朝蘅抬眸看他,目光中多了一分深邃。 “朝蘅,抱歉,我会保密。”出乎她的意料,二月红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恐和厌恶来,反而亲切地像个邻家大哥哥。 他的内心深处,反而因为知晓了她的秘密而欣喜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和她有了联繫。简直就像个对感情毫无经验的毛小子。 “谢谢。”朝蘅也不再说什么,对他的牴触心理渐渐消退了一些。 青梅酒喝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朝蘅,我带你去吃一样东西。”二月红起身,目光柔和真诚,“不是山珍海味,但是很有温暖的感觉,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好。”朝蘅点头。 温暖的简单的东西,很有吸引力,特别是对她这种担负着使命的人来说。 入夜后的长沙城不像白天那么燥热,夜晚多了一分凉意和宁静。 转过曲曲折折的巷子,二月红带她来到了一处小面摊前。 “丫头,来两碗阳春面。”他朝着正在忙碌的蓝衣姑娘笑了笑。 那姑娘回头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她长得清秀,五官小巧,肤色白皙,没有霍七的清丽,也没有朝蘅的明艷,但是给人一种温柔安全的感觉。那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天真和快乐,似乎可以传递给吃面的人。果然是个小丫头。 朝蘅看着她忙碌,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她也想过这种平凡的生活,可惜只能是奢望。 “怎么样?”二月红拉着她一起坐下等着面上来,单手托着下巴,“我觉得你会喜欢。” “确实。”朝蘅望着丫头小小的身影,微微抿唇,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分柔色。 她真的好喜欢这种忙碌的充实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和张起灵能这样,那该多好。没有长生,没有家族,没有职责,有的只是平常人的喜怒哀乐。 ☆、朝蘅的初吻 长沙城,9月14日,张大佛爷为一女子亲点天灯,以两年半的收成抱得美人归。 “阿欣,不枉我烧掉两年半的收成,你终于肯答应我了。”张启山心满意足地牵着张海欣的手,俊朗英气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红晕。 “我可不是一般人能娶到手的,这还是便宜你了。”张海欣瞪了他一眼,故作兇恶,眼里却满是甜蜜,“是阿蘅暗中帮忙的吧?等着要好好谢谢她。” 能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要不是阿蘅的鼓励准许,她或许还放不下家族的负担,也就不可能答应张启山的求婚。总之有这样的朋友实在太幸运了。 第42页 “确实要好好谢谢她,你所在的旅店还是她告诉我的。”张启山趁她不备偷香一口,“走吧,张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张海欣的脸一下子通红。 “你!”她低下头,嘴角却扬起幸福的弧度。 有这样的夫君,也不是坏事,是不是? 两人回到张府时,已是中午。 偌大的正厅里早已坐了一人。 那人端坐在阴影里,一身纯黑中山装笔挺干净,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让人看到她的唇和尖尖的下巴。修长有力的双手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洁白的肤色与棕色的木椅对比鲜明,别具美感。她叠着长腿,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阿蘅?你要走吗?”张海欣一脸惊讶。 “嗯。”朝蘅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微微垂眸,“那边来信,说让我火速回家。” 昨夜她收到带着族长印章的家族急诏令,要求立刻赶回东北张家,但是却没说什么事。 “是他?”张海欣第一时间想到了张起灵。 啧啧,她是不是该说这闷葫芦终于开窍了?放着自家老婆在外这么多年,终于想起来要让老婆回家了。也该回去了,她都能看出来老九门第二门的那个男人对阿蘅有意思,再不抓紧可就要惹麻烦了呵呵。 “应该是。”朝蘅勾唇,“不管如何我也该回去了,你的事家族那边我还要做进一步争取。你爷爷都快气疯了,说要你这小混蛋抄一百遍族规。” 想到之前那老头子写信来骂她,她就想笑。能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长老气得风度全无,也算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吧。 张海欣的神色瞬间纠结。 “不用担心,我回去处理。”朝蘅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族规你就不用抄了,我会让你爷爷接受这个你亲自选的女婿的。” “阿欣,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工作全部交给你负责,但是不要贸然行动,有消息一定要和我联络,除了我以外你们接触它会有危险。” “那就拜託你了。”张启山揽住张海欣的肩膀,“虽然我不是正统张家人,但是我一定会对阿欣好的,此生定不负。” “希望你言而有信。”朝蘅看了看他,提着行李箱快步离开。 其实分开这么多年,她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他一面。 10月下旬,东北长白山,张家。 朝蘅摘下帽子,敲响紧闭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清秀少年,应该是她离开后张家的新一代。 “火麒麟大人!”他慌忙退到一边,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敬畏和崇拜。 “嗯,我回来了。”朝蘅没有看他,径直走向琉璃阁。她需要先梳洗一番,至于行踪嘛,自然会有人上报。这副风尘僕僕的样子实在太令她不能忍受了。若是去见那个人,她一定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才行。 琉璃阁。 “朝蘅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青青热情地迎上前,接过朝蘅手中的行李箱。 “我需要沐浴。”朝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青青点点头,立刻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找了把椅子坐下,朝蘅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走了这么多年,屋子里却依旧一尘不染,甚至还增添了一些新的雅致的小物品,这肯定是那个人的做法。似乎以前她和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他就喜欢送自己小礼物,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想着想着,她的表情慢慢柔和,甚至还有一丝甜蜜的笑意。 “小姐,请您沐浴。”青青掀开珠帘进来,端着的木盘里放好了沐浴用的香块和天雪露,还有一块洁白柔软的布。 朝蘅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木盘便独自离开屋子。 在池子里泡了半个小时,她慢慢穿好浅蓝色的金扣对襟绸裙,擦着半干的长发再次进入房间。 她的床边坐了一个人。 “阿蘅。”那人转身,目光平淡柔和。 多年不见,他的身形更加修长优美,没有一丝赘肉,漂亮得如同猎豹。他的五官更加成熟,眉眼间多了一分冰雪般的清冷,整个人有了时间积淀后的沧桑与沉默。也……更加的迷人,让她的心开始颤动。 他终于成为族长,甚至超越了他的父亲,更加优秀,更加强大。 “张起灵。”朝蘅怔了怔,微微笑着,“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便落入一个清凉的怀抱中。 一双更加有力的手牢牢环住她的腰,把她压向他的胸膛,好像要把她揉进骨血中。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可以听见那人沉稳的心跳,感受到那种深刻的思念与激动。即使他不善于表达,即使他沉默寡言,但是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那种仿佛刻进血脉的眷恋,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也愿意接受。 “阿蘅。”张起灵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 他们终于再次见面了,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如今他终于可以永远站在她身边,和她相伴生生世世。 朝蘅伸手抱住他的腰。 “你抱得太紧,我需要喘口气。”她努力抬起脸,看着他的下巴,微微笑着说。 张起灵默默看了她半晌,减了几分力道,但还是环着她不放。 朝蘅终于唿吸到新鲜空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懒懒地趴在他怀里。她用脸颊蹭蹭他的下巴,像只小猫一样用她的方式表达亲昵。其实她的性格里有像猫的部分,她警觉,灵敏,对安全要求很高,对危险很敏感。猫只愿意把最脆弱的时候留给亲近的人,就像她会在他怀里放下一切,一点戒备都没有。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朝蘅安静地卧在张起灵怀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刻。她并不感到尴尬,反而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安全感,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是可以为她挡风遮雨的,她从心底相信。也只有张起灵,才能让她觉得沉默也很温暖。 他们见面很不容易,她必须在外寻找剩下的秘宝,他作为族长也有自己的责任,因此每一次相处都很珍贵,他们的快乐与甜蜜总是那么少。 忽然,她的脸颊上传来柔软温热的感觉。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碎发落在她的脸上带来微微的麻痒。 朝蘅本能地扭头,张起灵的吻一下子落在了她的唇上。 张起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笑意,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慢慢地加深这个本该是偶然的吻。 朝蘅的脸上浮现出红晕,眼神也渐渐由惊讶变为迷离。 她不反抗,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住他的脖子。 原本只是清浅的摩挲,而后逐渐热烈起来,与他的气质外表完全不符。张起灵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来自朝蘅的温软触感与清甜。他松开了捧着她脸颊的手,慢慢滑至她的腰际,重新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 朝蘅有些眩晕,口腔里满是他的味道,可以唿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她根本没有经验,也不会换气,于是只能在唿吸困难时用手轻轻推他。 第43页 终于在她快要窒息时,张起灵才放弃了亲吻,带着薄茧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不会换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诱惑力。 朝蘅红着脸瞪了他一下,用力点头。 “你从哪里学的?”她抓住他的衣襟,“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初吻。” 要真不是,她绝对会狠狠揍他。 “是初吻。”张起灵看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眼睛亮得惊人,又凑上去轻轻摩挲。 确实是初吻,他对别的女人根本不感兴趣,至于为什么很有经验,其实是张海客那傢伙给他找了本书,他从书上学习后揣摩的。看来效果不错。 “行了,你到底怎么学的?”朝蘅偏偏头躲开他的唇,脸颊滚烫。 “张海客的书。”张起灵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微微勾唇。 朝蘅没在说什么,但心里的别扭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是我男人,只能是我的。听到没有?”她仰起脸,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面容更加明艷无双。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永远是最美的。 张起灵看着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柔和。 成亲,张海客他们应该在准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朝蘅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即将嫁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再毒辣,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山中的树林全部染成层次分明的金黄色,秋风吹来飒飒作响,宛若山林的交响乐。 朝蘅坐在祈神木的树枝上望着远方的群山,张起灵揽着她的腰,墨玉般的眼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微风吹动她的长髮,柔软的髮丝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特有的清香,让他不禁眯起眼睛。 “起灵,之前我写信给你说的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朝蘅忽然想起张海欣和张启山的事情。她回家也有几天了,只不过阿欣的事情她现在才记起来没有解决。 虽然很不悦两人相处时依旧提起别的事,但是张起灵还是认真地想了想。 嗯,似乎有一封。但是他好像没仔细看。那时候似乎他刚刚接任族长,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一封阿蘅的信,结果他很愉悦地打开,发现里面压根没有阿蘅对他的半点关怀,然后就把信丢一边了…… 心虚的张同学决定把发言权交给自家女人。 “你想怎么做?”他微微垂眸,语气严肃。 朝蘅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心虚,反而认为他这样是在尊重她,于是很高兴地亲了他一下。 张起灵:“……”幸好没说他没看。 “起灵,张启山也有一部分张家血脉,而且还是张瑞桐的孙子。他在南方很有号召力,实力也不错,若是我们给他个人情,将来或许可以用上他。他真心喜欢阿欣,阿欣嫁给他也不吃亏,毕竟啊,张启山可是为了求娶她点天灯耗费了两年半的收成。”朝蘅倚着他的肩膀,笑的很是不怀好意,“我们还可以收上一大笔聘礼,反正张启山那厮家财丰厚,也不会疼惜那笔钱。” “他是脱离者的后代。”张起灵微微皱眉。 张家规定,脱离者及其后裔均不得再入家谱。他虽然已经整顿好张家内部的势力,但不可能为了一个脱离者的后代破坏规矩。 “如果阿欣嫁给他后不再回到家族,并且由我亲自用青铜铃洗去她关于家族机密的记忆,这样行吗?”朝蘅嘆息一声,“难道真的要把阿欣也作为脱离者吗?” 要是非得成为脱离者才能嫁与所爱之人,她不介意亲自帮阿欣消除关于张启山的记忆。毕竟斩断两指,家谱除名,对于自幼生长在张家的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 “假死。”他在她耳边低语。 张海欣待他如亲弟,这些年也帮了不少忙,让他硬下心来逐她出门也肯定不行。那么只有假死这一方法。以前的家族中也有过这样的例子,他或许可以利用族长的权利照顾一次。 朝蘅的眼睛一亮。 “起灵,我真的是很感谢你,可是,具体要不要这样做,还得问过阿欣之后再决定。”她伸手抱住他,枕在他的肩上。 能遇到一个可以为她做出让步的男人,是她最大的幸运。 张起灵微微仰首,看向祈神木的树冠。 或许成亲的时候把张海欣叫回来问问就好了。他不喜欢自己的老婆眼里还有其他人,女的也不行。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张海欣这个大电灯泡打包送人,省得她再来和他争阿蘅的注意。阿蘅眼中只有他一个就行了,即使是他们将来的孩子也不能从他手里抢她。 同一时间,长沙城张府。 “阿嚏!”正在学刺绣的张海欣忽然觉得背后发寒,不禁打了个喷嚏,结果手一抖,绣花针直接扎了另一只手。 立刻,她的手指上冒出小血珠来,鲜艷的红色在洁白的指尖上格外显眼。 “阿欣,怎么了?”张启山用水小心沖干净她手上的血,一脸心疼,“还是别学刺绣了,张府没有那么多规矩,不是只有文雅贤淑的夫人才能进门。” 张启山同学你确定你真的没有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么? 张海欣:“……”她确实不是温婉贤淑型的,可是也不要说出来啊笨蛋。 “阿欣,还疼吗?”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张启山囧了囧,发现自家媳妇没有生气立刻化身忠犬,殷勤地朝着媳妇摇尾巴。 “没事。”张海欣嘆了口气,“我总觉得是东北的傢伙在算计我……” 反正算计她的绝对不是阿蘅,那么就是张起灵那个面摊傲娇男了。报復她对阿蘅的日常隐瞒不报?真是小气的男人! “其实,我觉得应该是我们两个都被算计了。”张启山也嘆息一声,“我还用给你的家族下聘礼么?” 不用说,那个傢伙肯定会狠狠敲上一笔。 ☆、争宠进行时 云水居,凛然亭。 波光潋滟的湖面之上,素雅的小亭中坐着两人。 星星点点的火焰慢慢吞噬成捆的梅枝,随着温度的升高,雪水开始沸腾,青黑色茶叶舒展开,澄澈的雪水逐渐染成晶绿色。淡淡的茶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穿着苍青色长袍的老人端坐在小桌前,闲散地看着炉中的茶,苍老的面容儒雅淡然。 他执紫玉盏轻抿一口,微微垂着的眸隐藏着一抹精光。 “火麒麟,你觉得这茶怎么样?”他缓缓开口。 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孩皱了皱眉,浅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她也端起玉盏抿了口茶,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杯子里的一片嫩叶。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一种茶,不知这茶,是否对火麒麟的口味?”老者微微一笑,眼底微光细碎,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大长老的话另有所指。”朝蘅终于不再沉默,抬眸看他,目光锐利。 第44页 张瑞梧没有丝毫惊讶,轻轻点头。 “这茶,淡淡清香中带着甜味,清浅明快,绝对不是我的风格。”朝蘅挑眉,唇边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倒像是另外一人。大长老亲自煮茶,是为她的事吧?” “不错。”张瑞梧收起淡淡笑容,“老夫是为阿欣的事而来。” “那么,您的态度,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朝蘅也不急,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卧在她腿边的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不知何时熘进小亭中,亲昵地紧贴着她,大大的金色猫瞳眯成一条细线,似乎很享受她的逗弄,时不时轻叫一声。 张瑞梧看了看她,细细品茶。 许久,他才嘆息一声。 “阿欣的父母在她满月时便死在一个凶斗中,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跟着老夫。” 朝蘅没说话,耐心地倾听着。 她已经从这一句中听出了些许苗头。 “老夫已经老了,家中只剩阿欣一个孙女,也无力再保护好她。”张瑞梧无奈地勾勾唇角,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淡,“曾经老夫早已为她选好夫婿,可惜阿欣那丫头一点都不喜欢,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老夫看着她长大,自然深知她的脾性,这丫头很倔,不喜欢绝对不将就。” “只有真心喜欢才能幸福。”朝蘅把黑猫抱到腿上,用手指轻轻挠挠它的下巴。 “喵~”黑猫舒适地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 “你的那封信老夫已经看了。其实气消之后,老夫心里觉得,那个男人还勉强可以配得上我家阿欣,只不过,是脱离者的后代。”张瑞梧嘆息,“张家祖训,脱离者及其后裔均不得再入族谱,禁止张家人与其婚配。” 听说那个男人为了阿欣甘愿点天灯烧掉两年半的收成时,他其实已经在心里打消了对他的成见,只可惜两人的身份差距不可逾越。 “你是阿欣的好友,老夫很高兴阿欣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火麒麟,老夫知道你支持阿欣和那个人在一起,老夫也愿意让阿欣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你有多大把握可以让阿欣在不成为脱离者的前提下促成这件事?” 张瑞梧的目光变得凛然,带着威严。 “老夫不管别的事,只想让阿欣幸福。” 朝蘅轻轻笑起来。 “很高兴您能这样想。我们也正在讨论。”她摸摸下巴,“若是用假死的方法,阿欣就能安全和张启山在一起,只不过,您可能不能再见到阿欣了。她选择张启山,那么就不能再回到家族来。” “老夫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阿欣若能与家族断了联繫,自然是很好的选择。”张瑞梧咳嗽几声,目光又变得温和,“老夫果然没看错你,火麒麟,以后阿欣就拜託你了。” “张启山虽然不是家族的人,但是绝对是个人物,他必会保护好阿欣。”朝蘅抿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笑容浅浅,“等一段时间后我打算让阿欣回家一趟,你们见面谈谈再决定要不要採纳我的方法。” “不需要,老夫同意就行了。”张瑞梧斟满茶水,一脸由我说了算的表情。 朝蘅看了他半晌,终于起身,微微鞠躬,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去找那小子吧。”张瑞梧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揶揄,“若不是老夫一直用礼数压着他,他早就跑到琉璃阁住下了,到时候小孩子都要有了。” 朝蘅的脸一下子变红。 “喵~”黑猫灵巧的跃到她肩上,抓住她的衣服死活不下来。 “难得这傢伙会这么缠着你,以后你就养着吧。她还没有名字。”张瑞梧端起玉盏抿着茶,笑的很是意味不明,“这傢伙和你那只狗一样不是凡物,好好养着,就当是老夫送你的礼物吧。” “猫狗天生不对盘好吧……”朝蘅简直无力吐槽。带这只猫回去,她已经预见到了以后琉璃阁鸡犬不宁的局面。 张瑞梧没有说话,显然已经做好准备看她笑话。 朝蘅抽抽嘴角,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吧,你就叫冬染吧,我家里还有一只叫糰子的大狗,希望你们可以和睦相处。”她扭头看看蹲在自己肩上的猫,嘆息一声,从亭子里一跃而起,脚尖轻盈点水而去。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张瑞梧终于苍白了脸色,重重咳嗽。 锦帕上,一团血色格外醒目。 真是希望阿欣可以放开家族的束缚,自由生活在蓝天之下啊,他为家族辛劳一生,早已油尽灯枯。 琉璃阁。 “该死的臭猫!赶快从主人肩膀上下来!”糰子弓起身子,极不友好地龇牙,发出低吼。 “你才臭,人家才不要离开主人。”冬染傲慢地瞥了它一眼,声音清脆甜美。 朝蘅抽抽嘴角。一雌一雄,可惜种族不同。 忽然砰地一声,威武雄壮的白犬不见了,银髮蓝眸的俊美少年怒气沖沖地大步迈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抓那只漂亮的小黑猫。 “真是粗鲁。”冬染灵巧地躲开他的爪子,落地时已是一个黑髮金眸的娇艷少女。 这是要做什么……宠物们全都不是正常猫狗?!她居然捡了两只妖怪回来?朝蘅已经无力再阻止了,只是傻傻地站在一旁,免费观看猫狗大战。 “我与主人签订了契约,你这种来歷不明安全性低的猫妖怎么能留在主人身边!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小爷我不会撕了你!”一阵恶斗后,糰子把冬染压在身下,一脸兇狠地威胁道。 “你以为只有你跟主人签订契约吗?刚才我就已经和主人定下契约!笨蛋!”冬染毫不犹豫地一拳揍到糰子的俊脸上,冷笑一声,彰显女王风范。 “你!”糰子吃痛,立刻用手按住她的双手,同时长腿牢牢压住她。 朝蘅:“……”这是少爷狗扑倒女王猫的节奏? “你什么你?连名字都如此粗俗的你根本比不上我。”冬染嘴上依旧不服输。 糰子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确实,他身为高贵俊美的灵犬,却有一个很小白的名字…… “行了,糰子只是暱称,他的真名叫冬允。”朝蘅终于忍不住上前拉开快要扭一块去的两只,一只赏给一个暴栗,“给我听好了!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不准私斗不准挑衅,惹恼我的话你们绝对会后悔!” 寒意与杀意让两只瞬间一抖,老老实实地变回原形,耷拉着耳朵点点头。 “阿蘅?”进门的张起灵微微皱眉。 眼前的琉璃阁一片混乱,他家媳妇正气势汹汹地训斥一猫一狗,感觉有些微妙…… “起灵?”朝蘅看到他后迅速露出柔和的微笑,“我们走吧,让这两只不听话的傢伙闭门思过。” “……”什么都没说的张起灵迅速被朝蘅拉走。 第45页 看着离开的主人,冬允和冬染对视一眼,又十分默契地扭过头去。 关禁闭什么的最讨厌了。 ☆、成亲成亲成亲!! 朝蘅醒来时,室内的炉火早已熄灭。她从被子里爬起来,只穿着薄薄的绸衣立刻就感觉到了森森寒意。随手扯了一件微厚的红缎外衣披上,她慢慢推开门。 门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早已堆了一层雪,洁白的颜色将一切覆盖。 夜雪无声,她熟睡中竟没有听见雪落的声音。 走廊中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朝蘅没有动,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身着绯红长衫的青年从角落中缓缓走出,腰间束着金丝玉带,丰神俊朗。他牢牢盯着她,向来沉静淡漠的眸子里居然有一分迫不及待。从那微微扬着的嘴角和柔和目光看,他的心情非常愉悦。 朝蘅:“……”她再次出现幻觉了么?这傢伙怎么穿得如此……诡异……她记得他最喜欢青色和深蓝,从没穿过如此风骚艷丽的绯红色。是这货神经错乱,还是她在做梦? 张起灵并不知晓她的想法,否则绝对会内伤到吐血。 其实他穿红色,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为了避免出现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早在朝蘅回家前的一个月就让张海客开始安排成亲的事情,如今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好,就缺新娘了。这一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他一大早就换好了礼服。 嗯,红色也顺眼了很多。 朝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张家歷史上成亲最为匆忙的族长夫人,呆愣了几秒后迅速回神,果断地把吐槽全部咽回肚子里。 他难得心情很好,她还是温柔点,别再让他再次变成冰山面瘫了。 “阿蘅!” 张海欣从一边跳了出来,像只树袋熊一样快准狠地扑到朝蘅身上。 第一次参加好朋友的婚礼实在是太激动了嘤嘤! “阿欣?你不是在长沙吗?”朝蘅差点重心不稳,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一脸惊喜。 张起灵眯起眼睛,提着领子直接把粘着自家媳妇的女孩扔了出去。 果然不该让这丫头回来,他媳妇只能是他的! 张海欣在半空中灵活地调整姿势,轻盈落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我三天前就被张起灵叫回来了。今天不是阿蘅你和他成亲的日子吗?”她歪了歪头,立刻明白过来,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黑着脸的张起灵。 哈哈,叫你横,阿蘅若是生气了让你跪搓衣板,叫你把姐姐我扔出去! “我成亲?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朝蘅一头雾水。 “给你个惊喜。”张起灵伸手揽住她的细腰,微微低头,把她整个人罩在自己怀里。 朝蘅:“……”她怎么没发现这傢伙占有欲这么强?居然连阿欣的醋都吃……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用担心他被别人吸引。至于瞒着她婚期的事情,她可以不计较。 “好吧,确实是惊喜。我没想到你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她抬头看着男人俊美漠然的容颜,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我就要换衣服了吧?” 张起灵点点头,同时不忘朝张海欣瞥一眼,目光中有一分浅浅的得意。 叫你幸灾乐祸,我媳妇根本不怪我…… 张海欣:“……”要不是打不过,她一定要把这混小子抽死啊啊啊啊!!! 朝蘅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蘅,我带你去换衣服。”张海欣脸色一红,立刻拉了她的手就走,“准新郎不准跟来!” 张起灵挑眉,倒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静静地看着两个女孩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出云坊。 “海欣姐,赶快把红纸给朝蘅姐抿抿,她的唇色还不是很红。”张海夜一边给朝蘅盘头髮一边说,“就是柜子旁边放好的那一张。” 张海欣立刻会意,取了红纸递给朝蘅。 接过红纸抿了抿,朝蘅的唇色更加绯红,给她的面容染上一分艷色。 “还有耳环,要不就戴那副红珊瑚耳环吧,既贵气又喜气。”张海欣兴沖沖地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红珊瑚耳钉,小心翼翼地别在新娘的耳垂上。 朝蘅安静坐着,任由她们打扮自己,浅紫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柔色与期待。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变得艷丽,她深深唿吸,满心都是即将为人妇的喜悦和甜蜜。 从未想过,行走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的自己,背负着艰苦命运的自己,居然也可以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披上凤冠霞帔,嫁给心爱的男人。即使那个人也肩负着重任,她也不会后悔,这路,多了一个人和她一起走。 “阿蘅,你实在是太美了,怪不得张起灵那傢伙死活不让张家别的男人靠近你。你大概不知道吧,张起灵下了命令,凡是年轻男人,均不得靠近你。那傢伙的独占欲啊还真是可怕。”张海欣一边帮她穿那些繁重的礼服,一边眯着眼碎碎念,恨不得把所有都爆料出来。 朝蘅垂眸微笑。 “啧啧,看惯了你肃杀暴力的一面,现在看你羞涩温婉还真是不习惯。”张海欣起身,满意地打量着身着嫁衣的好朋友,眼圈微红,“阿蘅,你要嫁人了,还真捨不得。” 一张红盖头遮住了朝蘅的视线。 “阿欣,你也要嫁人的,到时候可别再哭鼻子了。”朝蘅伸手抱抱她,声音柔和。 “姑娘们,带着新娘子出来吧!”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门口笑着喊。 “知道了!”张海欣和其他姑娘笑成一片,牵着朝蘅的手慢慢离开屋子。 礼堂前围了一圈人。 身着金边绯红礼服的张起灵站在门口,长身玉立,风姿清傲。风吹动他细碎的黑髮,露出那双清冽宁静的墨色眼眸,眸子里是柔和的微光,倒映着新娘的影子,美得一塌煳涂。 朝蘅伸手握住那只有力温暖的大手,轻盈地跨过火盆和放着苹果的马鞍。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这样牵着手,他就能和她一起走到世界尽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朝蘅被带着进入早就准备好的新房,张起灵则是很不情愿地被张海客等人拉去喝酒应酬。 柔软的大床上放着桂圆、栗子、花生和红枣。看着就很有食慾,可惜不能吃。 想到自己要在这新房中等上一天,朝蘅寻了一处椅子坐下,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或许是起得太早,经过一番折腾后她终于感觉有些乏力,坐着便迷迷煳煳,过了一会儿居然保持着原有坐姿睡了过去。 她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朝蘅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身体,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房间中已经点燃了喜烛,灯火跃动,明明灭灭间仿佛时间停滞。 第46页 青年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 他喝了很多酒,浓重的酒气让朝蘅不禁皱眉。 “阿蘅。”张起灵忽然一把抱住她,紧闭着眼睛,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揉碎。 听着那微微沙哑的声音,朝蘅努力忽视身体的不适,轻轻应着他的唿唤。 “起灵,你是在害怕吗?不要害怕,这是现实。”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松开他的腰,双手轻抚着他瘦削笔直的嵴背。 她能理解这种不安,因为她也曾害怕过,怕这一切只是梦。 张起灵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幽深的眸子里燃着火焰,仿佛禁锢着一头野兽。 “嘶……”朝蘅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张起灵一口咬在她的侧颈上,他咬得很重,她感觉到了血液的渗出。 洞房也不用如此兇残吧……她无奈地笑笑。 “我的印记。”张起灵松口,看着她颈上的鲜明齿痕,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 “我是你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朝蘅嘆息一声,“以后不准咬我。” 张起灵点点头,唇边还有一丝血迹,这抹血迹搭配他那张清冷的脸顿时多了一丝魅惑。 朝蘅的脸一下子变红,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她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被他迷惑。 之后是一阵沉默。 某人的目光越来越灼热,朝蘅终于忍不住先投降,拉下床上的帐子。 凤凰雨里戏金龙,芙蓉帐春意融。 门外,趴了一群偷听的傢伙。 ☆、短暂的甜蜜 1936年11月,张瑞梧病逝,享年236岁。 灵堂前,一身素服的张海欣静静坐着,单薄的身影仿佛与萧瑟冬景融为一体。 朝蘅走到她身边,默默坐下。 这个时候,无声的陪伴往往比安慰更有效。 “阿蘅,我已经和爷爷谈过了。”张海欣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当时我还在想,为什么爷爷一定要我答应。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 虽然那个老头子一直板着脸,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是疼她的,可是这老头现在却没了。 朝蘅微微垂眸,拍拍她的肩膀。 “阿欣,不只是你爷爷,我也希望你可以永远离开家族,过自由的日子。当初我刚回来,大长老就秘密约我谈话,也是想让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如今,你不能辜负了我们的苦心。” 张海欣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阿蘅,我还是捨不得你啊……”她一边哭一边说。 除了爷爷,她最捨不得的就是这个相处多年的好朋友了。 “你啊,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现在是族长夫人,一辈子都没法脱离家族。”朝蘅无奈地递上手帕,“不过,你走之后,我很快也要离开,到时候我会偷偷去长沙看望你们的。” “张起灵会同意你离开他?”张海欣眼里满是诧异。 在她看来,那个占有欲超强的男人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媳妇乱跑。 “没有办法,我必须亲自去做一件事情。”朝蘅的脸上露出一丝忧伤,“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註定要不停的行走……分开将会是常态。” 张海欣低下头,安静地擦眼泪。 “赶快离开吧,我会亲自安排,你两月未归,张启山应该等急了。”朝蘅摸摸她的头,笑容浅浅,“阿欣,普通人的生活,远比我们现在好得多,你会幸福的。” “阿蘅,你也要幸福啊。”张海欣握住她的手。 1936年11月25日,张氏家族侦查司外派人员张海欣离家途中意外坠入山崖,搜救无效确认死亡。与此同时,真正的张海欣正偷偷前往长沙。 深夜,灯火明灭,阴影斑驳。 收到张海欣报平安的信,朝蘅松了口气,将信纸放在烛火之上。 看着慢慢被火焰侵蚀的纸,她的眼中第一次多了一抹如释重负。 “她回去了?”张起灵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问。 “嗯,阿欣以后再也不用被家族束缚了。张启山应该会好好待她,我可以放心了。”朝蘅的嘴角微微扬起,“起灵,我真想和你多待一段时间。” “要走?”张起灵把她转过来,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 “是的,过完年后我必须走。”朝蘅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我们还有责任,我需要去找东西,你需要支撑起整个张家。” “我不会忘记你。”张起灵低下头继续这个吻,专注地看着她,唇齿间喃喃。 短短六个字,却是沉重的誓言。 我知道。朝蘅闭上眼,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她当然知道血统过纯的代价是什么。她是火麒麟,体质特殊,然而其他张家人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他们会得失魂症,也就是失忆,经过某个时间段后会慢慢忘记一切,然后再想起来。他向来极守信用,他说他不会忘记她,她信。这个爱她到骨子里的男人,这个在右侧胸膛上纹着她的名字的男人,她没有理由不信他。 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她也不会后悔。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 “阿蘅,在外不准与其他男人有肢体接触。”他轻轻用手摩挲着她被吻得红艷微肿的唇,目光极富有侵略性。 “我知道。”朝蘅被他这副小孩子气的样子逗笑,连忙答应下来。 这男人吃起醋来可不是一般的恐怖,可她又无法生气,只能顺着他。 张起灵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张家在未来的十年中会消失在世人眼中。”他凑在朝蘅耳边低语,“我们需要隐蔽,第三方势力现在正想逐渐吞併我们和汪家,因此只能消失。你若回家,一定小心。” “第三方势力?”朝蘅一怔。 “它在这几年中忽然崛起,具体信息不明,但是很危险。我们现在还不能与它抗衡。”张起灵忽然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朝蘅脸色迅速变红,身体微微颤抖。 该死的,这人就会找她的敏感点然后使坏…… “好吧,我会注意的。老实一点啊。”她伸手拧了他一把,声音却软了。 “过几年我也会离开外出,等我。”张起灵眸色渐深,一把抱起她便朝里屋走去。 反正也快走了,他总该多要些福利。 1937年1月,朝蘅再次离开东北南下。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要进入抗战阶段了吼吼 ☆、再见,长沙城 大概是用了西药的缘故,再加上本身超强的自愈能力,朝蘅休养了四天就活蹦乱跳了。她那身被血染红的中山装是不能再穿了,张启山直接让人送了四件上好的旗袍,还有四双高跟鞋和一些首饰。 小院子里。 “阿蘅,你是怎么受伤的?”张海欣看着悠闲躺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好朋友,一脸无奈加心疼,“那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原来你受了重伤,更可恶的是,你们还瞒着我。” 第47页 “我毁掉天羽麻后被人偷袭。”朝蘅眯着眼,感受着暖洋洋的日光,“好在我命大,枪伤和刀伤都不足以致命,于是现在又好了。” “不过呀,阿欣,5个月不见,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张启山还真是努力。”她支起身子,向下看着少妇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温软。 张海欣俏脸一红。 “阿欣,好好养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既然已经脱离家族,我不想再把你卷进来,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无法控制了,和我有关的人都很危险。”朝蘅从屋顶上下来,眼眸清亮凛冽,忧伤一闪而过。 “阿蘅……”张海欣眼圈一红,小声叫着她的名字,不愿意走。 她就她一个至交好友,怎么可能硬下心来不再交往? “我不是绝交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人认为你是我重要的人。”朝蘅揉揉她的头髮,一脸无奈的笑容,“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我会看着你,阿欣,平安活下去。” “等着情况好一点,我就会来看你。”她又补充了一句。 张海欣点点头,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离开了小院。 “出来吧。”朝蘅收起笑容,冷冷地看向某个角落。 张启山从阴影中走出来,神色复杂。 “二月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准备去拜访红府,一会儿就动身。”朝蘅伸手拿起包裹着白布的孤月刃,目光凉薄锐利,再没有之前的温柔清浅,“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全力保你妻儿平安,我很快就会离开长沙城。” 天羽麻已毁,她便不能再留在长沙城,那些势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里还有她的朋友和至交,她绝对不能把他们扯进来。 “你知道些什么?”张启山一惊,下意识地追问道。 他总觉得这个人似乎知道很多惊天大事,明知道不该问,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战事即将爆发,我们无法独善其身。张大佛爷,你是军阀,请你在保卫祖国的同时,保护好阿欣和她的孩子,我张朝蘅在此谢过。”朝蘅微微低头,声音不大,但是十分坚定。她很看好这个男人的实力,也知道他一定会起兵保卫祖国。她曾经观星象,也知道此人绝对会是一代英雄,然而她只希望张海欣可以幸福平安。 “谢谢你。”张启山深深看了看她,微微一笑。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这一句谢谢,让他免挨一顿暴揍。 红府。 “朝蘅,你来了。”二月红坐在书房中,微笑着看着缓缓进来的女孩,眼眸中满是愉悦与喜欢。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只要她能来,他就很是高兴。原来爱上一个人,可以这样低姿态,仿佛低到尘埃里。 “二爷。”朝蘅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只是寻了把椅子坐下。 她居然也有了一丝愧疚,那些准备好的拒绝的话语全部说不出来。她不想伤了这个人的心,毕竟这是个温柔善良的男人。他唯一的错,就是喜欢了她。 “唱戏的人,经常是真真假假融在一块儿,戏里戏外再也分不清了,因此也不会轻易爱上一人。可一旦爱了,就不会再退缩。不管这嫁衣是为自己而做,还是为别人而做,都不会后悔。”二月红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浅浅的辛酸,“我知道我无法走进你的世界,但是,朝蘅,让我保留我对你的感情吧,我心中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她就像是一块绝世美玉,光芒万丈,引得无数人狂热追逐,他亦是一员。可这块美玉只能有一个主人,他今生无福,便做一个观赏者罢。这份感情,他可以深埋心底,但是不能不要。 朝蘅垂眸,手指微抖。 原来,她才是最无情的那个人么? “都说戏子无情,可是这样看来,我才是最无情的那个。”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二爷,对不起,我……” “朝蘅,无妨,我们以后依旧是好友。”二月红温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是仍然温和地去安慰面前的人。 他的心仿佛被紧紧握住,慢慢挤压,疼痛一分一分传来,让他几乎要撑不住。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要生生剜下他心头的血肉,只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和无尽的寒冷。是的,这个女孩不会属于他,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老,他无法陪伴她走到最后。 他二月红一生只深爱一个人,他会有一位妻子,但是也无法取代朝蘅在他心中的位置。 既然这样,还不如做朋友,至少还能有一丝联繫。 “对不起,二爷。”朝蘅只觉得心中酸涩,“今生我们无缘。” “把来世给我吧,下一世,希望你是我的。”二月红轻轻说,眼睛亮得吓人,带着明显的期待与渴望。 其实他们都知道,来世很是虚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一个承诺。 “好。”朝蘅点头。 “二爷,朝蘅告辞。”她起身,微微鞠躬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书房。 二月红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长嘆一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从古至今,只有情不受天意,自心而起,自心而灭。 他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直至生命尽头。 1937年5月,老九门第二门二月红娶妻,夫人闺名丫头。 那一场婚宴震惊了整个长沙城,老九门全部受邀出席。 朝蘅坐在贵宾席上,与身着大红喜袍的二月红遥遥相望。他依旧温润如玉,只不过明显憔悴了些,看见她后那双桃花眼里情意浓的化不开,隐隐忧伤。 她微微勾唇,看着他眼里的光亮慢慢熄灭,忽然有一丝心痛。她还是伤他那么深…… 再见,二月红。再见,长沙城。 她饮尽杯中酒,悄然离开。 ☆、即使失忆,依然深爱 战事来得既突然又勐烈,苦寻秘宝无果,朝蘅只能北上返回早已沦陷的东北地区。 只不过这一路她既要躲避汪家又要躲避第三方势力,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从农村取道。 暮色渐深,踩着金黄的落叶,朝蘅慢慢走进她即将借宿的村子。 然而这个村子寂静得过了头,她走了几分钟也没见着一个人,家家户户关门闭窗,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 她微微皱眉,背着刀继续走,无视了冬允冬染现形的要求。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个比较保险,若是有什么危险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逃生的成功率也最大化。即使那两只都不是普通猫狗,她也不愿多分心。 前方的一处简易农屋中传出一阵厮打挣扎的声音,隐隐有压抑的哭声和尖叫。 朝蘅停下步子,右手摸上孤月刃的刀柄,微微用力直接抽刀。 想也不用想了,她的听觉很灵敏,屋子里有五个人的心跳,两男三女,还有断断续续的哀求和日文字眼。鬼子进村,怪不得所有村民都不敢出来,可是,让三个黄花闺女被糟蹋,是个中国人都不能容忍。 第48页 她眯了眯眼睛,轻巧地熘过去贴着木门。 推了推,门没开,从里面上了锁。 衣料被撕裂的声音越发清晰,朝蘅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直接一脚踹向那道木门。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道单薄的木门根本受不住她的力量,直接从中间断开。 里面的日本兵停下了撕扯衣服的动作,呆愣的看向她,似乎有点吓傻了。 确实,任何人看到一个一脚踹断大门的妹子都会被吓呆的。 在他们惊愕呆愣的几十秒内,朝蘅身影一动,直接拧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具体动作。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原本满身横肉的日本鬼子软软地倒在一旁,抽搐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她嫌恶地擦擦手,转身走向另一个已经瘫软在地的鬼子。这傢伙的军衔不低,她或许可以从他嘴里套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说,来了多少人?”操着流利的日文,她单手掐住鬼子的脖子,轻松地把他提熘起来。那鬼子慢慢双脚离地,被掐得直翻白眼,原本就丑不拉几的脸更是狰狞。 “不说……支那……猪!”他挤出几个字,脸色慢慢发青。 朝蘅冷冷地勾唇,单手松开。 鬼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未爬起来就被捆得严严实实。 朝蘅蹲下来,双手按住他的脑袋,微笑着慢慢用力。张家人都会学习逼供的手段,至于多暴力多血腥,那不是选择的标准,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们不会管手段是否光彩。她这招,还是跟着张起灵学的,不过,真的很有效。 顿时,小屋子里响起悽惨的嚎叫。 三个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全部缩在墙角。 在她们眼中,那个一脸笑容散发着杀气的年轻女孩比日本鬼子更可怕。 “说,还是不说?”朝蘅看着那张因为剧痛而苍白扭曲的脸,眼底寒冰暗结,杀气凛然。 “说!我说!”鬼子的声音有些走音,“指挥官没来,我带着一个亲卫过来找花姑娘!” 朝蘅松开他,面无表情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很好,还有指挥官。她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刺杀。侵略祖国的东西,一个也不能留。 一脚踢开两具温热尚存的尸体,她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一瓶化尸水洒在上面。 看着尸体渐渐化为一滩水,她把小瓶重新放回兜里,慢慢起身。 门口不知何时围满了村民。 好几个老大娘冲进屋子里抱着那三个姑娘痛哭流涕。 朝蘅收了目光,走出屋子。 “孩子,谢谢你救了那三个姑娘。”一位老大娘忽然拦住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神情,“若是不嫌弃,就在我家歇歇吧。” 朝蘅果然停下,淡淡地打量着老大娘,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后轻轻点头。 正好她赶了一天的路,疲乏得很,有个歇歇的地方当然很乐意。 带她回家的老大娘姓罗,大家都叫她罗老太,老太太性格耿直豪慡,为人颇为仗义,连带家中的三个孩子也都深受影响,好客慡快得很。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朝蘅在小屋子里和衣躺下,看着屋顶出神。 小院中不止她一人,她听到了另一个心跳声。很熟悉很沉稳,让她不禁愣神。 朝蘅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翻身下床后贴在地上,发现声音居然是从地下传来的,不禁挑眉。难道这下面有什么人吗?联想到罗老□□排她住进这个小院时罗家老三金花的紧张,她顿时起了探究的心思。 不愧是专注盗墓很多年的张家人,她摸索几下后很快发现了一处木板。 将木板移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朝蘅微微一笑,利落地翻身进洞。 洞下面是一个地窖,点了一盏烛灯,糙蓆子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坐在男人身边端着小碗的布衣少女正是罗金花。 借着火光,朝蘅一步步过去,却在看清男人的脸后露出被雷噼了的表情。 尼玛为什么躺着的是她家张起灵?! 而且,那个罗金花居然敢靠的这么近,当她是空气吗…… “让开。”她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森森杀气。 罗金花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倔强地护在张起灵身前,仿佛是在保护着他。自从几天前她偶然救下这个好看冷漠的男人后,她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她才不要让这个长得比她好看无数倍的女人接近他! 朝蘅眯起眼,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下一秒,罗金花直接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顿时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小脸上沾了一层灰,好不狼狈。她想爬起来,但是身上很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漂亮女孩走近男人。一种最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 “起灵,你怎么会在这里。”朝蘅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却被他攥住手腕。 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是疏离的神情。然而,看到她后,那双幽深空洞的眼眸慢慢多了一分亮色,熟悉的柔和慢慢浮现在他的眼里。 “阿蘅?”张起灵坐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但是看见这个女孩之后他的心底立刻出现了这个名字。他很排斥罗金花的接触,但是并不排斥眼前这个人的,甚至在攥住她的手腕后,他居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满足。 那种,情不自禁地,想要与她更加亲近的感觉是真的。 她,好像也是认识他的。 “怎么会这样?”朝蘅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原来他真的失忆了,好在他还记得她的名字,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你受伤了?”她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的味道。 张起灵点点头。他没有穿上衣,精壮的上身布满伤痕,特别是背部,伤口因为没有做好处理有些化脓,看得朝蘅一阵心疼。 “别动。”朝蘅嘆息一声,用小刀割破手腕。 果然她不在他身边时,这傢伙总是受伤。更可恶的是那个村姑居然没有帮他清洗伤口,如今伤口发炎,若不是她碰巧出现,他绝对会受罪。 她狠狠瞪了一眼坐起来的罗金花,然后把血滴在他的每一处伤口上。 张起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惊讶没有深情,有的只是一片寂静的幽深。 似乎这种事情他以前就经歷过,脑海中的片段一闪而过,他只要靠近这个女孩,似乎就会想起一部分东西来。他忽然间想知道失忆之前的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快,他身上的伤口全部癒合,皮肤光洁如初。 “张起灵,你记住了,我是张朝蘅,你的妻子。”扯过一件粗布衫给他穿好,朝蘅抬头,浅紫灰色的眼睛在灯火中澄澈璀璨,美得惊心动魄。 她真的后悔以前没有多和他在一起了,如今看着他失忆,她心中的酸楚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淹没。好在他依旧潜意识里记着她,不排斥她的亲近,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第49页 “阿蘅。”张起灵低下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居然很自然地把朝蘅抱进怀里。这应该是他之前经常做的动作,他微微惊讶但是没有放手,嗅着怀中人的香气,顿时觉得安心。他排斥其他女人的接近,但是唯独不排斥她,相反,他想与她亲近,总是下意识地就做出各种之前都不会做的事情,比如主动抱她。 他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他现在完全信任这个熟悉的自称是他妻子的女孩。 毕竟心底那份自然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多待。”朝蘅伸手抱住他的腰,闷声道。 张起灵微微垂眸,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不要……不要走……”罗金花看着他们,不禁慌了神。 冷漠的青年抱着妻子从她身边走过,一眼都没有看她。他的温柔,永远都只属于一人。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可是那份刻在骨血中的深情,决定了他不会把目光分给其他女人。强求,是求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哥忠贞度满分! ☆、狩猎开始 日本帝国关东军支部,指挥所。 栗川秀坐在书桌旁,俊秀苍白的容颜在一身军装的衬托下多了一分阴冷肃杀,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他慢慢翻动一本古书,目光却没有落到内容上,仿佛是在想着某些事情。 忽然,他微微一笑,笑容却无法掩盖他本身的血腥之气。 嘭嘭嘭。轻快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他合上书,笑容退去,只余下严肃冷酷。 “参谋铃木三郎,有事汇报!”穿军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恭敬地行军礼。 “什么事?”栗川秀坐正,眼底闪过一抹兴趣。 “有一个叫罗金花的中国女人说她知道是谁杀死了一夜未归的佐佐木中尉和士兵山前野次郎。”铃木说着,眼中寒芒迸she。 “你出去,叫她亲自过来。”栗川秀仿佛对部下的死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懒懒地揉揉额角,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铃木咬了咬牙,轻轻关上门。 不一会儿,一个清秀的布衣少女胆战心惊地推门进来,怯怯地看了一眼栗川秀,抖得像个筛子。 “你说你知道杀人兇手是谁?”栗川秀微微挑眉,一口中文流利但不怎么自然。 “是……是张朝蘅……她杀了那两个人……”罗金花的脸上血色尽失,目光惊恐,说得断断续续,“只有她一个人……” 明明知道那个名叫张朝蘅的女孩和张起灵是夫妻,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拆散他们!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只能来求助这些丧尽天良的日本人!她好恨!凭什么他连一眼都不愿看她! 张朝蘅?难道是那个女孩子?可真是太巧了……栗川秀眼睛一亮,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原本还在担心自己不能离开东北,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跑来了,是老天在帮他吗? “她的眼睛是紫灰色的?”他还需要再确认一下,毕竟重名可能,但是那样特殊的瞳色是不可能相同的。 一想到他即将捕获那只兇悍的小母狼,他就感觉热血沸腾。 “嗯……”罗金花整个人都在哆嗦,眼中的嫉恨和疯狂让她原本清秀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她现在在哪?”栗川秀一边问,一边摸上腰间的手枪。 “她昨晚离开了,应该走不远。”罗金花一心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未能注意到即将来临的危险。她只是个村姑,眼光太浅,没有看到那个指挥官眼中的杀意。他如此在乎张朝蘅,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对她不利的人活着? “很好,你可以去死了。”栗川秀勾唇。 枪声过后,罗金花睁大眼睛倒下,胸口的血洞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张朝蘅……”栗川秀把手枪放回腰间皮袋中,眼睛里闪过一丝狂热。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了。 与此同时,某个山洞。 蹲在洞中的溪流旁边洗着沾了血的衣服,朝蘅看着水中慢慢晕开的红色,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从一开始对血色的排斥,到如今的麻木,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她身边,现在,却把一切都忘记了……被心爱之人遗忘的滋味不好受,她那颗慢慢冷硬的心居然也会有疼痛的时候。 张起灵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俊秀的面容沉静淡漠。 “在我遇到你之前,你做了些什么?”把清洗干净的衣服摊在石头上,朝蘅擦擦手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出声。 “下斗。” 然后负伤,被那个陌生女人救了。 他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他感觉她可能会心里不舒服。她对那个陌生女人的敌意与愤怒,很清晰。他不想让她再次难受。 “你是怎么失忆的?”朝蘅枕着他的肩膀,嘆息一声。 这只是他第一次失忆,可是她居然难受得很。 “晕倒,醒了之后忘记很多东西。”张起灵终于睁开眼睛,幽深的墨色眸子里闪过一抹迷茫。醒了之后他忘记了很多东西,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因为遗忘了某些极其重要的东西而悲伤。他能记起的东西很少,除了他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 晕倒啊……呃,要是在墓里面晕倒的话,会挂掉吧? 朝蘅抽抽嘴角,果断地掐掉脑袋里的幻想。 不过,似乎因为失忆挂在墓里的张家人也不少呵呵呵…… “算了,冬允,出来。”朝蘅说。 一道白光闪过,俊美少年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主人您有事吗?”冬允一脸激动,就差摇尾巴了。哈哈哈,主人只叫了他出来,说明他在主人心中的地位要比那只死猫高得多,真是太让他感动了,他一定要忠心耿耿地为主人做好任何事情! “冬允,我有事要拜託你。”朝蘅笑眯眯地按住即将扑上来的犬妖,“张起灵是我的夫君,他经常会失忆,所以保护他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无法随时陪着他,以后你就守在他身边,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他,顺便不要让别的心思不纯的女性生物接近他。” “主人……”冬允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渣。他还是愿意守在主人身边啊。那只猫虽然实力不差,但是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冬允,我肯把这件事交给你,是因为我信任你。”朝蘅一脸黑线,“张起灵是我的爱人,他很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很脆弱,不要这么伤心。” 原本她还想让他认主来着,如此看来还是不要了,这只狗会伤心死的吧…… “是!”冬允瞬间星星眼,化作一道光钻进张起灵的手臂中。 “不要担心,冬允是我的契约者,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朝蘅看着青年带着戒备的眼神,无奈地勾勾唇。不管失忆与否,他在某些方面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也是好事。 第50页 “……”张起灵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听着意识中那个元气满满的声音抱怨,他的眼神闪了闪。 或许带着一只单蠢的妖怪,也不错。只不过,可靠度似乎低了点…… ☆、狩猎 荒野之中,只有一人一猫并行。 朝蘅背着长刀慢慢走着,白净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怒气。是的,怒气。她被某个叫张起灵的傢伙丢在了山洞里。她很生气,但是再愤怒,也不能停下脚步去等他。她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耗费太多时间。所以,下一次再遇见他,她绝对要把他揍到全都记起来! “主人我们要去哪里的喵?”冬染抖了抖毛,甩掉粘在身上的苍耳子。 这种漫无边际的走法,一点都不符合主人精明的个性。 “不知道。”朝蘅皱眉,环顾四周。 她总觉得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她。那种被盯着后背的感觉实在是无法忽略。是粽子还好,可惜这荒郊野外的遇见一黑毛粽子简直比被陨石砸到还困难,若是人,那可就不是什么简单事了,希望她运气能好一点。 “需要我联繫那只死狗吗?”冬染舔了舔前爪。 “不用。”朝蘅咬咬唇,语气很是别扭。 她才不要主动联繫他!真是的,居然敢把她一个人丢下,等到那傢伙恢復记忆她一定要让他睡一个月的地板! 冬染:“……”它能说主人别扭的样子很可爱么?不过,可爱这个词似乎不太适合杀伐果断暴力兇悍的主人…… 小黑猫抖了抖,默默地跟上。 朝蘅忽然停下了。 她动了动耳朵,脸色忽的一白。 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荒野中很少有人,马蹄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来者并非常人。若是中国人还好说,日本军队的话就惨了。冬允实力较强,被她安排保护张起灵,而冬染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猫,还不能熟练运用自身力量,她们的劣势很明显。 眼前是平坦开阔的荒原,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冬染,回到我身体中去!”朝蘅低喝一声。 娇小的黑猫喵的叫了一声,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朝蘅深吸一口气,以正常人达不到的速度朝着与马蹄声垂直的方向狂奔。 风声唿啸而过,她长发飞舞,苍白的脸颊因为急速奔跑而泛起红色,充满野性的美丽。那双总是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瞳闪闪发亮,带着不可一世的锐利与自信,仿佛凝聚了千万光芒。她总是绷着脸,然而她生得面容绝艷,即使冷着脸,也不损一丝风华,美得凌厉,如今在荒野中狂奔,更是将野性的美丽发挥到了极致,宛如矫健的猎豹,动作优雅有力。 可是,跑了还不到十分钟,她忽然一个急剎车,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朝蘅脸上的淡定终于保持不住了。 尼玛,她怎么会正好碰上一辆印着日本国旗的军车?!她果然是运气问题么! “朝蘅小姐,好久不见。”车门打开,一脸浅浅笑意的俊秀男人钻出车子,深黑的眼睛闪着狂热的光。 栗川秀。她到底造了什么孽,能让上天这么整她!!!! 朝蘅的嘴角微微抽搐。 她的心跳已经快得惊人,如今更是觉得唿吸有些困难。急速的奔跑突然停止,即使她壮的跟头牛似的,也同样吃不消,如今她体力透支,想要成功脱身已是奢望。再加上对方有枪,要杀她实在太容易了。 她宁愿栽在墓里面的怪物手里也不愿死在这些鬼子的枪口下! 强大莫测的张起灵族长你现在在哪…… 压下内心的狂躁和满腹吐槽,朝蘅皱着眉,不留痕迹地后退一步。 或许是本能,她不想和这个诡异的男人离得很近。她天生讨厌侵略气息很重的人,这个男人的目光太明显,那么放肆那么狂热,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而张起灵的目光虽然热切但是温和,没有太多侵略气息,就像水一样。果然比起她家闷大爷,其他的男人都是渣渣。 “朝蘅小姐,在下等你很久了。”栗川秀伸出手,文雅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戾气随着他的声音散发出来,带着无形的压迫。 我一点都不希望你等我。朝蘅默默吐槽。 强按下急着出来的冬染,她微微挑眉,站得笔直的身影如同寒冬的梅花,清雅傲然,丝毫不受戾气的影响。 栗川秀不禁想起死去的罗金花,心中更是坚定了得到她的念头。 “走吧,上车。”他收回手,坐进车里。 有人一把抢过朝蘅背上的孤月刃。 朝蘅没有动,只是无声冷笑。 那些蠢货,孤月刃是绝世兇器,那样的煞气简直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们要是没事才奇怪了呢。 紧接着,那人的脸色开始变青,手臂变得血红。孤月刃毫不留情地吸收着他的血,直到那人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然而,孤月刃却又把鲜血全部吐了出来,大片大片的绯红在荒土中格外诡异,也格外艷丽。 一时间栗川秀的脸色也微微变化。 朝蘅垂眸,重新拿回漆黑的长刀坐进车中。 看着身边男人有些阴柔的侧脸,她暗暗捏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总有一天,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朝蘅小姐,我现在是关东军的指挥官。”栗川秀微微一笑,眼神中多了一分得意。 朝蘅只是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没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遇到你吗?”栗川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摆弄着腰间的手枪。 朝蘅怔了怔,终于回过头来。 她确实不知道这傢伙是怎么找到她的。 “有个叫罗金花的女孩告诉我,你杀掉了我的军官。”栗川秀的声音飘忽如鬼魅,“不过啊,我已经帮你把她杀了,那女人满脸的嫉妒真难看。” “不要冠以我的名义。”朝蘅眸色一冷。 之后的漫长路程中,车中瀰漫着难言的寂静与压抑。 ☆、逃离 阳光照在玻璃窗上,折she出迷离的光线。 窗口半开半闭,风吹进房间,带动绣着白玉兰的雪紫色窗帘。 朝蘅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她穿着精緻的丝绸长裙,鸦羽黑的长髮柔顺地披散着,端坐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贵女,高傲出尘,温婉清雅。可惜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充满杀意,冷得如同一面冰镜。柔弱公主只是假象,她那冷傲漠然的个性依旧未变,即使,身在囚笼。 是的,她被栗川秀带回关东军指挥部附近的一所小洋楼,变相囚禁起来。螲蟷丝和青铜铃没有被收走,和孤月刃一起留在她身边。可惜那些被她藏在身上的小刀短剑暗器全被拿走了。小洋楼外被重兵把守,她想要离开也不是简单事。 被囚禁的耻辱让她的性格变得越发暴躁。 第51页 “主人,我能做什么的喵?”小黑猫趴在她的膝盖上,舔舔爪子上的细毛。 “先不要做什么。”朝蘅瞥了它一眼,压低声音,“我自有打算。” 她要做的,就是熟悉这座小洋楼里的每一个人,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人打晕,易容成那人的模样混出去。她已经住了十几天,目前能自由出入的只有栗川秀特意安排的一名日本老太太神谷温子。 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她别无选择。 至于能否杀掉栗川秀,她一定会极力寻找机会。 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进来。”朝蘅皱了皱眉,还是站起来。 一位穿着深蓝色和服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口。 “朝蘅小姐,今天阳光很好,请您到花园去散散步,总是待在房间里不怎么好。”温子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她的目光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 朝蘅垂眸。 她可以察觉到别人对她的意图,可是这个老太太却没有任何恶意,照顾她很细心周到,如同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想到要利用这位善良的老人,她的心里便多了一分淡淡的愧疚。 “好。”许久,她才慢慢说。 此时已经是深秋,洋楼的小花园里满园金色,落叶层层堆积,看着倒有一分秋季的萧瑟。 “朝蘅小姐,阿秀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可以託付终身的男人。”温子夫人踩着落叶,声音温暖柔和,“你和他国家不同,但是为什么不试着去了解阿秀呢?孩子,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才会说这些。” 其实她心里也是很中意这个孩子成为秀的妻子的,那些日本贵族家的女儿一点都比不上这孩子,那种骄傲和贵气,完全不可复制。她自己也是有名的贵族之后,但是她一点都不介意身为贵族的栗川秀娶中国女孩。 朝蘅一愣,继而笑了。 “温子夫人,您是不会明白的,弱国人民的痛楚。中日交战,是日本发起的侵略战争,这本就是非正义的,我身为中国人,又怎么会甘心嫁与一个日本侵略军军官?我们中国人都有家国情怀,家与国密不可分,我爱我的祖国。”她随手接住一枚落叶,慢慢揉碎,“我不是盲目排日的人,但是,凡是手掌沾满我中华同胞的鲜血的日本人,我永远不会原谅!”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十分坚定有力。 温子夫人不禁有些失神。 同为女性,她是温婉的大和抚子,然而她身边的这个孩子,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家与国,果然是不可忽视的鸿沟啊,两国交战,看来这孩子是不可能和秀在一起了。 “温子夫人,他不适合我,而且,我此生不可能再爱上他。”朝蘅扔掉碎叶,目光凉薄。 一时间寂静无言,两人都没说话,在花园中漫步。 “孩子,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温子夫人忽然打破了彼此的沉寂。 “我的女儿死在一次战争中,她是一名护士,被军队误杀。”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她叫桂织香,很可爱,很温柔,但是只有十九岁。我知道你们一点都不像,但是我依旧觉得你很亲切,情不自禁地把你当做我的孩子。” 朝蘅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她。 “孩子,我以前以为你不快乐是因为没有了解秀,但是,听了你的话,我知道我错了。”温子夫人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中国人,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谢谢您,温子夫人。”朝蘅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却闪过一抹兴奋。 她没想到,简简单单的散步竟能带给她一个绝佳的机会。 原本难以下咽的日式晚餐对她来说都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傍晚时分,温子夫人把一件普通的灰色和服递给她。 “请您稍等。”朝蘅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不仅如此,她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的艷丽。 “朝蘅小姐,你?”温子夫人吓了一跳。 “这是易容术,这样我们可以少一些麻烦。”朝蘅换上自己的中山装,又套好那件浅灰色和服,“温子夫人,我们走吧。” 果然,她们一路畅通无阻。 温子夫人一直把朝蘅送到城外。 只听几声脆响,朝蘅迅速恢復原本的容貌。她脱下和服递给老人,紫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感激与担忧。 把她私自放出来,那个傢伙会对老人发火吧…… “孩子,不用担心,秀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温子夫人露出和蔼的笑容,眼圈却红了。 “朝蘅,快走吧。”她轻轻抱了抱少女。 朝蘅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影逐渐消失在渐深的夜色中。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她快要脱力的时候,她一头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阿蘅。”张起灵紧紧抱着她,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紧张。 多亏了冬允和冬染的联繫,才能让他重新找到这个女人。 “你终于来了……”朝蘅抬头努力微笑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还好,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孤月 白海村。 一间简陋的木屋子里,朝蘅安静地躺在床上。炉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满是暖意,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或许是体力透支太严重,她一直没有甦醒,但是并不像之前被囚禁时感到压抑与不安,相反,她觉得很安心,也很放松。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冬染去附近的林子里逮野山鸡要炖汤,张起灵似乎有事也不在,小屋子里寂静得只听见柴木燃烧的声音。 朝蘅却忽然睁眼,目光锐利如刀。张家人对气息特别敏感,往往在感觉到陌生气息时身体总是会不自觉地做出反应,她所感觉到的陌生气息让她几乎是瞬间从睡眠状态中甦醒过来,脑袋里睡意全无。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右手瞬间掐住靠近之人的脖子,却没有用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带惊恐之色的……汉子。 “女侠饶命!”那汉子腿一软差点给跪了,眼泪汪汪。 朝蘅:“……” 皱了皱眉,她还是松开手。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她重新坐回床上,左手轻轻抚摸着孤月刃漆黑的刀身,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威慑气息。 “我叫孙六田,大家都叫我老六。”汉子立马后退一步,笑得一脸僵硬,“那个,小张昨天抱着女侠您回来,大傢伙都想看看您长啥样,于是就让我进来了……” 张起灵那傢伙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大队里的姑娘们都想接近他可惜总是失败,就连长得最好的莲花都被忽视掉,这就让队员们产生了一种这小子不近女色的感觉。如今这小子居然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姑娘回来,还安置在自己屋子里,让一干队员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于是就派遣他来看看,结果,这姑娘长得绝对是美人,手段却很是兇残,只是一眼,就差点让他坐地上。啧啧,那身手,简直比队里的大老爷们还要好得多! 第52页 “我不叫女侠。”朝蘅眼角微微抽搐,“为什么起灵不在?” “队长叫他有点事。”老六笑的有点狗腿,眼中却不敢再有任何轻视之色。 “是么……他什么时候回来?”朝蘅挑眉,声音忽的压低,“不要把我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老六,你应该明白不听话的下场。” 她的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意与冷意。 老六打了个哆嗦,立刻点头。 他绝对不能惹火这个恐怖的女人…… 朝蘅闭了眼,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得到准许的老六立刻夺门而出,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呆的样子。 朝蘅看着再次寂静下来的小屋子,嘆息一声重新躺下。 周围满是张起灵的气息,她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抹温柔。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的气息能不让她本能地排斥,也只有他,值得她深爱。 “朝蘅,你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以前你高速奔跑再久,也不会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低沉轻灵的声音在她周围响起。 朝蘅一惊,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可是却一无所获。她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可是却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我就在你身边。”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无奈,“我们相处怎么也得有数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迟钝?” 孤月刃旁边,一抹黑气逐渐成形。 那是一个容貌艷丽得有点过分的……男人?应该是男人,他的胸是平的。 黑衣红袍,漆黑的长髮及地,偏偏男人的脸色极其苍白,让他整个人带着阴森的艷丽,简直要比地狱的阿修罗还要美上几分。他的眉心刻着一枚鲜艷的硃砂星印,华美的图案小巧精緻,似乎带着深意。那双狭长幽深的暗红色凤眼,仿佛凝结着万年玄冰,无端透出一股子森寒,煞气根本掩盖不住。 但是,朝蘅总是觉得,男人原本的面貌应该是清雅的仙人,而不是现在妖艷的修罗。 “我是孤月,也是你的刀。”男人坐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头,“果然还不是完全的麒麟,居然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当初启可没有你这样弱小。” 朝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被摸的地方传来,微微一怔。她知道孤月刃通体冰凉,没想到他的温度居然比刀还低,让她有一种自己头上顶着冰块的错觉。 “我只是人类。”她垂眸,“你说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那么,是什么问题?” “天羽麻。”孤月的手滑到她的后背,慢慢点了几个穴道,“当初你在毁掉那株天羽麻时,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你的身体。当时我来不及细查是什么,如今可以判断是怨气,正在侵蚀你的神魂。” “为什么到现在才这样?”朝蘅皱眉,感觉后背传来阵阵刺痛。其实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不如现在清晰罢了,没想到竟会是那株天羽麻搞的鬼。果然,凭藉她的实力还是不能全身而退。 “你受过伤。”孤月又点了几个要穴,微微眯起眼睛,“那抹怨气吸了你的血,得到滋补逐渐强大起来。如今你已经无法只凭自己与它抗衡。” 不过,能支撑这么长时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很不错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朝蘅并没有恐慌,淡淡地开口。 “去雪山,你之前见过的那条玄蛇有办法,他是第一个成功消除天羽麻怨气的妖神。”孤月挑眉,“你最好赶快出发,我还能帮你把怨气压一个月。” “……好。”朝蘅眼中闪过一抹不舍。没想到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她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却不得不离开,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有事你在心里喊我的名字。”孤月收回手,消失在她面前。 朝蘅沉默了一会儿,抓着床单的手慢慢收紧。 “阿蘅?”张起灵进来时,看到她沉默的样子不禁皱眉,放下手里的玉米一把揽住她。 “起灵,我有事要离开。”朝蘅倚在他怀里,少见的失落,“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必须回到雪山里去,再见你一面或许又要过好几年。” 张起灵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听到她要走,他的心勐地一疼,脑袋里瞬间划过几个片段。小时候的自己,青衫的她,送别。长大后的自己,红衣喜袍,洞房花烛,离开的她。他果然不喜欢分别,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我很快就要走。”朝蘅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我能和你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少……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真的很想你……” 即使武力值爆表,即使做事强势冷硬,可她还是个女孩子,也会想念也会害怕,如今她身体出现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不禁悲从中来。 “我等你。”张起灵抱紧她,轻轻把一个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或许以前都是她在等他,现在,轮到他等着她了。真正相爱的人,根本不会惧怕时间。他虽然记不起来很多事情,但是,他再一次爱上了她。即使失忆,依然深爱。 “我会找到你,不论多久,无论你是否还记得我。”朝蘅也抱住他精瘦的腰。 纵使相隔千山万水,我依旧会回到你身边,我的唯一,我的挚爱,张,起,灵。 ☆、冰封沉睡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银白。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单薄而空旷,但是却出人意料的圣洁,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跪下朝拜,请求灵魂的净化。 雪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深深寒意。 朝蘅依旧穿着那身稍微加厚的中山装,从巨大黑猫的背上轻巧地跳下来,踩在松软的雪上。她并不惧怕严寒,身体里的麒麟血自动产生暖意,根本用不上那些棉衣。所以,只要她不去南北极,她都可以在严寒中自我取暖。 “主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的喵?”冬染咬住她的衣角,从巨猫变回小巧玲珑的模样。它轻轻的喵了一声,迅速地跳到主人肩膀上。 “他来了。”朝蘅微微皱眉,挽起袖子。 手腕内侧的墨蛇图腾隐隐发烫,带着明显的红光,提醒着那人的到来。 雪原中慢慢走出容姿艷丽的男人,墨色轻纱随着他的步伐摇曳,美丽异常。那双猩红的凤眼在看到她时勐地一亮,一分喜悦三分惊讶。 朝蘅放下袖子,扯扯嘴角表示自己笑了笑。 “六十年还没过完,你怎么会来找我?”孤玄在她面前停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已经长大的女孩子,微微扬起嘴角。 好久不见,这孩子更加凌冽了,看来磨练得不错。只可惜整个人气息有些虚弱。 “我身体出现问题,他们说你有办法,所以我来请你帮帮我。”朝蘅嘆了口气,“天羽麻的怨气在我身体里面。” 第53页 她也不愿意低头求人,只可惜现在不得不低头。 “天羽麻?你遇见了?”孤玄挑眉,“天地间一共两株,一株毁在我手上,难道另一株被你毁了?” 天羽麻只有在被毁灭时才会产生怨气,那怨气若是进入体内,滋味绝对不怎么好,看来这孩子也跟他当年一样中招了,只不过,作为凡人,她倒是挺能忍啊。啧啧,不仅可以毁掉那种邪物,还能支撑着来找他,也算是强大了吧。 朝蘅点点头。 “谁告诉你我能救你的?”孤玄更加对那个知道他有办法的人感兴趣。毕竟都已经是几十万年之前的事情了。能见到那个时代的神或妖魔,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我的刀,孤月。”朝蘅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进入雪山后孤月收回了压制,她身体中的怨气因为感觉到了孤玄的气息又开始躁动。孤月说的没错,现在她已经无法阻止怨气的蚕食,阵阵的刺痛越发强烈。现在她只能求助眼前的玄蛇。 “原来是那头麒麟的佩刀。”孤玄勾唇,忽然一把抱起她,“走吧,小朝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还有一只弱到可怜的小猫,你也一起吧。”他空出一只手提起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黑猫,一手抱着朝蘅,消失在雪山中。 雪原之下。 地上,洞壁,全都结满厚厚的冰,冰蓝的颜色闪着萤光。这里已经不能再说是洞穴了,应该说是地下宫殿群。这里几乎被寒冰填满,几米厚的透明冰层下是苍黑的岩石和古朴的宫殿,所有的一切被寒冷完好地保存下来。 走在架空的坚冰长廊上,朝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脚下的走廊完全用冰雕成,透过半透明的冰几乎可以看到万丈深渊,对于一个正常人类来说绝对不会有什么类似激动的情绪的……即使她不恐高,也有些不安。毕竟如果这长廊断了化了掉进深渊绝对连骨头都找不到。 “怎么,害怕?”走在前面的孤玄忽然回头,微微皱眉。 “当然,我只是个凡人,自然不如你们这些非人类淡定。”朝蘅也懒得掩饰,顺便偷偷用力踩了踩确定脚下没有问题。 孤玄一脸黑线。 他本来还想试试她的,结果这货直接承认,让他准备好的一大堆话直接闷在肚子里……她真的是女人么?不是说人类女人都是娇弱胆小的吗?怎么会有这种神经大条直白淡定的货…… “我们要去哪里?”朝蘅唿出一口热气,打量着远处的冰雪。 夏天来避暑应该挺好的。 “走吧。”孤玄摆摆手,朝着冰雪深处走去。 走过漫长的坚冰走廊,拐了几个弯之后,朝蘅看着眼前的几乎成林的冰柱,有种无力感。 她看了看身边一脸正常的孤玄,忽然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不会是想把她冻在冰里面吧…… “当初我被怨气侵蚀,无奈之下只能含了雾晶果冰封在这里,结果一年之后就没事了。”孤玄摸摸下巴,眼里满是戏嚯,“你不如我体质强悍,大概耗时间要更多些,不过,不用担心,冰封不会让你变老,它会把你的时间也冻结。” 冻结时间吗……朝蘅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她只希望她甦醒的时候,张起灵还在。 “对了,孤玄,这只小黑猫交给你了,她太弱,我甦醒之前希望你能教导她。”她一把揪住小黑猫扔给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只要不死就行,你放心地教导吧。” “喵喵喵!主人我不要离开你的喵!”冬染奋力挣扎。 “哟,还真把我当僕人使了?”孤玄一把按住乱动的猫,顺便捏了捏那肉乎乎的爪子,“还行,我就当消遣了,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挺无聊的。” 他倒是对暖乎乎的小动物挺感兴趣的。 冬染:“……”嘤嘤嘤,她才不要跟这条蛇在一块! “好了,时间紧迫,开始吧。”孤玄手中多了一枚洁白的果子,“把它吃下去,可以净化你体内的怨气,只是这果子效果太过于霸道,需要寒冰中和。等到你甦醒,冰会自动裂开。” 朝蘅默默接过,很快服食了那枚果子。 果然,一股霸道至极的力量在她体内流窜,直接开始与那怨气撕咬,简直要把她的筋骨撕开。真的很痛啊,痛到根本发不出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她直接倒在孤玄怀里,动了动嘴唇,无声地看着他慢慢把她连同她背上的孤月刃封在一处巨大冰块中。 在极端静谧与冰冷中,朝蘅慢慢闭上眼睛。 张起灵,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甦醒。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要进入剧情了哟! 顺便剧透一下,下一章会有老九门第二代,天真三叔和文锦妹子等等一系列考古队的成员们都会出场哟! ☆、寻宝寻到张起灵 1980年,长白山。 冬染站在山峰之巅,静静地看着日出。 山风吹动她长长的黑髮,绣着鲜红蝴蝶的黑袍衣角翻飞如蝶。 主人已经沉睡了43年,这43年来,她居然能在孤玄的变态训练下挺了过来,从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妖蜕变成一只强大的不会拖后腿的妖怪。可是,没有主人在,她一直都感到一种寂寥,她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主人的甦醒。 “主人,希望您可以醒来的喵。”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祈祷。 “不用祈祷了,小傢伙即将甦醒,我带你去看看。”孤玄出现在半空中,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兴奋。 醒了最好,他的六十年之约终于可以履行了,经过寒冰和雾晶果的炼化,那小傢伙应该有能力与他一战,啧,想想就兴奋呢。 “真的!”冬染又惊又喜,大大的金眸中泪光晶莹。 雪原之下,冰霜圣殿。 周围是静谧优雅的冰蓝色,大殿中心的寒冰中,静静地躺着沉睡的女孩。透过透明的冰层,可以看到她的脸,时间流逝,她依旧是冰封之前的年轻模样,容貌艷丽,气质清绝,若寒霜之清雅,冰凌之凌厉。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寒冰深处,穿着纯黑的中山装,精緻地如同一个玩偶,只可远观。 现在,沉睡的皇女终于可以醒来。 玄冰慢慢出现细小的裂痕,裂痕不断变大,发出清晰的咔咔声。 随着冰屑的掉落,巨大的玄冰被分解成一块块冰晶,露出里面被冰封的那个人。 朝蘅慢慢睁开眼睛,从冰床上坐起来。 身体中的怨气真的被清除干净了……她吐出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身体内的情况。那枚雾晶果不仅帮助她清除了残留的怨气,甚至还帮助她净化了体内的杂质,提升了身体的强悍度并且增强了她的五感,她现在的实力甚至可以和张起灵相当!果然是因祸得福么? “主人!”随着一声欢唿,小黑猫瞬间扑到她怀里。 第54页 “冬染?”朝蘅一怔,继而摸摸猫咪的头,“我回来了。” 冬染一个劲儿地在她怀里蹭,嗅着熟悉的香气不禁泪眼迷濛。 “主人,你沉睡的这些年孤玄差点把我折腾死了喵……”它一边用小爪子抓着朝蘅的衣服,一边眼泪汪汪地告状。这些年那条臭蛇训练它的方法简直惨无人道,它能活着绝对是命好…… “啧,小猫,我还在这里你就急着告状?”孤玄轻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孤玄,谢谢你。我想,我可以履行约定了。”朝蘅放下小黑猫,严肃地看着他,没有一丝躲闪。她沉睡的这些年肯定早就超过当初他们约定的期限,她不是毁约的人,只有赶快补上那场迟到的比试。 孤玄眸光闪烁,无声点头。 场景瞬间变换,他们站的地方变成了茫茫雪原。 “说好的,不准使用法术,不准出现死亡情况。”朝蘅看着对面的男人从嵴背上抽出一柄苍白骨剑,不禁抽抽嘴角。那样硬的骨头,要是砍在她身上那滋味绝对非常之难以忘怀。 孤玄勾唇,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他的速度极快,雪地中只有道道残影,骨剑暴露了他的移动轨迹,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因为在战场上,速度决定一切!他不用法术,自身的速度也不被影响,而人类,即使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跟得上他。 朝蘅眯了眯眼,麒麟血瞬间沸腾。 被冻了那么多年,她竟然意外领悟了麒麟血的要诀,如何激活,如何压制,如何利用,原本危险度极高的麒麟血如今也成了一样宝贝,对付这条玄蛇正合适。 细密的金鳞在她的眼角、手背上一张一合,发出细小的声音。 叮。接着是一阵嗡鸣。 刀刃相碰的力道让她的手有些发麻,在近在咫尺的孤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那双炽烈的金色竖瞳,战意滔天,麒麟乍现。 居然看走眼了呢。孤玄眼中的惊讶稍纵即逝,他抽离骨剑,瞬间后退。 这小傢伙根本不是人类,不,或许是人类,但是能熟练运用她身体中的麒麟血。在看到那把孤月刃时就该想到了,她是启的后裔,那头麒麟即使陨灭数万年,但是他的后代还是那么好战,更别说是几乎返祖的朝蘅了。 原本的单方面压制居然变成了如今的实力不明,还真是天意吗? 朝蘅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挥刀。 雪原之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交织,兵器相撞的声音清脆如乐,华美绚丽。 “我输了。”朝蘅低头,看着横在自己颈间的骨剑,微微皱眉。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復正常,身上的金鳞也渐渐消失。 果然是不行吗?无论是体力,经验还是心智,她都差了一大截。 “你在人类中也可以算是强者了,我可是上万年的玄蛇。”孤玄笑嘻嘻地把骨剑重新没入嵴椎中,“你手腕上的墨蛇印我就不收回了,有事你可以叫我。赶紧走吧!” 没事来雪山看看我。这句话他没有说。 其实活了那么久,他不怕雷劫,不怕生死,可惜怕了寂寞。他不愿再入世,只能永世忍受无边孤独。这个傢伙却正好在他甦醒后闯了进来,送她雪戎果,定下约定,其实就是因为他太无聊太寂寞。他知道她必须走。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这个小傢伙成为他的朋友,这样他也就不必因为寂寥而沉睡了吧…… “……我会回来看你的。”朝蘅抿抿唇,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条蛇只是太寂寞了,然而经歷了这些,她早就把他当做了朋友。等到事情处理完,她一定会回来看看这位特殊的友人。 孤玄怔了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 如此,甚好。 1981年3月,广西桂林。 cháo湿阴暗的洞穴中,细小的水珠从洞壁上滴下来,汇入地表的暗河支流,消失不见。 坑坑洼洼的地上满是水流,让狭长的洞窟更加森寒。 cháo湿,阴暗,森寒,刚好符合妖冥齿木的生长条件。 朝蘅慢慢地走在洞穴中,右手握刀,左手打着手电筒。她穿着简单的黑色背心和同色长裤,外罩一件短款马甲,浓郁的黑色衬得她的肤色更加苍白。长及腰际的黑髮被盘在头顶,再加上这一身极其酷帅的装扮,立刻塑造出冷艷美人的形象。那把漆黑的带着金纹的长刀,更是让她多了一抹凌厉。 小黑猫蹲在她肩膀上,柔顺的皮毛被落下的水珠打湿。 地上的水很多,特制的黑色高帮靴无疑帮了大忙,既不进水,又能防叮咬。 她为了找到妖冥齿木顺便剥了它的树皮,费了很多心思,直到打听到这个探险圣地。 “冬染,抓紧我。”朝蘅忽然停下,关掉了手电。 接着,她纵身一跃,直接跳进前方的黑暗中。 耳边是唿唿风声,冬染不禁抓紧了主人的衣服,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猫总是对危险有种本能的反应。它感觉到了一种未知的兇恶气息。 黑暗中,朝蘅轻轻地落在一处钟辱石上,然后又再次跃起,逐渐地来到断崖底部。她其实也没想到,溶洞居然还会有断崖,断崖下面居然是一块巨大的平地。 她不敢开灯,因为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些诡异的场景。 平地上铺了光滑的青砖,一条不算很宽的路直至通向四方形的祭台。路的两边是刻满奇怪符号的石柱,柱子上用铁链一圈一圈缠绕,似乎锁住了什么。 这些场景类似古代少数民族的祭祀之地,危机四伏。在家族学到的知识告诉她,越是诡异的地方,越会有好东西。她辛苦找寻的妖冥齿木,或许真的就在那祭台之上。 犹豫片刻,朝蘅轻飘飘地走上青砖小路。 她刻意放轻了步子,将唿吸调整到最微弱的状态。小路看着短其实长得很,走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手电筒、背包、军刺。 朝蘅停了下来。 据她的观察,肯定是有人比她早到,但是这些东西在地上分布得很凌乱,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些东西的主人肯定遭到了什么生物的袭击。能同时袭击一大群人的,也只有生性残暴好食血肉的妖冥齿木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兴奋。 继续往前走,祭台越来越近,台上的东西也越发清晰。朝蘅在不远处便停下来,随手点燃了旁边的灯盏。藉助明亮的灯火,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株巨树,黝黑的枝干光秃无叶,却张牙舞爪,感觉不像是枝干更像是触手。那些粗壮的带着锯齿的枝条死死缠绕着的,竟然是一些惨白的骨架,甚至还有一些干尸,看起来既恐怖又噁心。树下堆积着层层白骨。 陆地上的兇恶大章鱼树=妖冥齿木。 很好,是她要找的。 朝蘅把包放下,攥紧孤月刃准备冲上去,然而,却瞪大了眼睛。 刚刚她只顾着打量树了,现在她偶然一瞥,竟然发现了七个活生生的人也被捆了。更加奇葩的是,她家张起灵也在那七个人之中……他们似乎是中了毒,脸色发青,要不是还有唿吸她几乎就要把他们当死人了。 第55页 好吧,真的是缘分,她在这里都能遇见她家男人。 哦,还有一只口吐白沫的大狗……不用说也知道是冬允。 朝蘅满脸黑线。 就在她吐槽的时候,原本沉寂的妖冥齿木忽然动了。 十几条粗壮的带着锋利锯齿的枝条毫不留情地朝着她抽过来。 ☆、齿木衣 腥臭气息扑面而来,也不知道这妖冥齿木到底吃了多少人才臭成这样……朝蘅捂着鼻子,一边躲闪一边吐槽。她没有洁癖,但是一点都不能接受自己被那些枝条碰到!想想那些枝条曾经缠死多少人,她顿时觉得明天后天大后天不吃饭也不是问题…… 她的速度很快,那些枝条抽了个空,更加张牙舞爪起来。 好不容易遇到绝顶美味但是吃不着,齿木感到很愤怒,决定逮到之后先抽死那丫的。可惜,它这次的目标不是正常的主儿,想逮到她,它或许还要多锻鍊一下。妖冥齿木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只可惜遇上煞气异常浓烈的孤月刃,它就成了一悲剧。 朝蘅正是深知这一点,才有恃无恐,敢情就是先遛着它玩儿,然后在熟悉它的进攻套路后再出手。 只不过冬染比较暴躁,用爪子斩断了不少意图偷袭的枝条。那些枝条又迅速生长出来,攻势更加迅勐,气得她化成人形提着剑狂砍。 朝蘅这边就比较轻松了,她挥刀斩下一堆枝条,那些被切断的枝条也没能再长出来,只能缩回去。这株齿木活了也有几千年,说不上聪明但是也有一定智商,立刻判断出她是不好惹的,加大了对冬染的攻势。 “冬染,回来!”朝蘅一个空翻斩断几乎要缠住小黑猫的枝条,低喝一声。 得到命令的女孩子立刻高高跃起,化作一道黑光钻进她体内。 没有了猎物的齿木有几秒的犹豫。 “对不住了,我要你的皮。”朝蘅勾唇,手中刀光连闪,踩着来不及收回的枝条直奔齿木主干而去。一路上任何企图靠近她的枝条均被斩落,她如同杀神,势不可挡,偌大的空间内迴荡着齿木震耳欲聋的哀嚎。 若没有孤月刃,她可能还要多费些心思。如今看来,她就像是切章鱼一样,完全没有压力。 煞气附着在齿木枝条的断口上,剧烈的疼痛让齿木选择了反抗。巨树像是疯狂了一般把所有枝条都用作武器,那些白骨、干尸和七个人掉在祭台上。它简直就像一只巨大的黑章鱼,一心想要逮到看重的猎物。 朝蘅灵活地在黝黑粗壮的枝条间穿梭,几十秒就到达了齿木跟前。 此时齿木的枝条几乎全部被她斩断,光秃秃的树干看上去格外喜感,那份恐怖兇悍荡然无存。 朝蘅看着抖的跟筛子一样的树,眼底闪过一抹不怀好意。 剥皮,她还从来没有给树剥过皮呢。 她是行动派,直接用孤月刃在齿木身上划开一道长口子。顿时,鲜红的汁液从刀口处喷出,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腥气。皱了皱眉,朝蘅从包里拿出手套,在刀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剥下完整的树皮。 不得不说齿木衣是件珍品,外表是黑色的粗糙树皮,里面却是图案精美的淡红色脉络,没有任何异味。 被剥了皮的齿木迅速枯萎,庞大的树身断成几截。 齿木衣刚刚剥下来时还是很大的,几秒钟之后就缩小成手掌大的一块,朝蘅小心地将它封进玉片中收藏起来,才想起昏迷的七个人。 毫不犹豫的,她先找到昏迷的张起灵,捏开他的嘴把血餵给他。 之后她又用相同的方法救了剩下的六个人外加一条大狗。 做完这一切,她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等候他们的甦醒。 一小时后。 张起灵率先醒来,看到身边坐着的女孩,不禁一怔。 “醒了?”朝蘅微微一笑,面色柔和。 张起灵伸手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间。 “你恢復记忆了。”朝蘅用的是陈述句,因为她知道,只有恢復记忆的张起灵,看着她的眼神才是如此的热烈熟悉。她这次挺幸运的,遇见的是记着她的他。 张起灵微微颤了颤,抱着她的手臂愈发收紧。 “对不起。”许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动听的,但是却微微发颤。 “对不起什么?”朝蘅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曾经那样冷淡,忘记了我们的一切。张起灵闭上眼,努力地嗅着怀中人淡淡的香气,心中空荡的地方终于被修补。他们已经有四十多年未见了,当他不失忆时,每每想起失忆时对待她的冷淡,就会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多和她相处一会儿。 眼前的男人似乎想把她揉碎了融进身体,朝蘅静静地任由他抱了一会儿,缓解着多年的思念。明明他一点都不善言辞,但是她却神奇的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感受到他的心意,感受着这个沉默的男人的每一丝感情。 “没关系。”她嘆息一声,双手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一个忘记,一个寻找。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男人心中完全是她。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 原来是那几个人醒了。 朝蘅的脸色却变了。原先她没想着看也没细看,现在离得近了她才惊悚地发现这几个人长得跟老九门的人很像,一时间那些老朋友们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些毛孩子,该不会就是她那些老友们的后代吧…… 张起灵没有松开她,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住她身上的大片肌肤。 “小张,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文静甜美的姑娘揉揉眼,弱弱地靠着另一个清秀青年。 “阿蘅救了我们。”张起灵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阿蘅?是这位……额,你怀里的小妹妹?”姑娘的眼里满是戏嚯。 朝蘅默默地看了看张起灵,没说什么。她现在依旧是17岁的容貌,在这些年轻人中确实比较显小。她还是别说自己的年龄了,不然真的会很惊悚的。 张起灵面无表情。 其实他心里也很微妙。因为这些同伴们的眼神完全是你丫的老牛吃嫩糙的意思。 “谢谢你,阿蘅,我是陈文锦,考古队队长。”姑娘的脸有些红,但是很大方。 朝蘅垂眸,抿了抿唇。她算是明白了,这支考古队就是老九门第二代。眼前这个叫陈文锦的姑娘,是陈皮阿四那小子的闺女。两个人眉眼间有相似的地方,只是这姑娘不如她爹那么兇悍。 接着是文锦姑娘的男朋友,吴老狗的儿子吴三省。跟他老爹很像,只不过桀骜不驯,她看着就想把这毛孩子狠狠揍一顿。 还有解连环、齐羽、李四地,还有霍仙姑的女儿霍玲。 果然是老九门的后人。 再加上她家张起灵,简直可以凑齐老九门的八门。只是,没有二月红的人。想到那个清雅俊逸的男人,她心中一疼。 “阿蘅和小张……”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陈文锦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霍玲,感觉很头疼。其实她心里还是挺惊讶的,那么冷淡的张起灵居然会紧抱着一个女孩,之前那傢伙可是一点都不在意想搭讪的女孩子〔特指霍玲〕的。这下好了,以后的气氛绝对会很微妙。 第56页 “我内人。”张起灵的脸色变得微微柔和。 陈文锦、吴三省、霍玲:“……” “好了,松开我吧,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朝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张起灵深深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 简单的休整之后,九个人离开溶洞开车回营地。冬允伤重,一直没有醒来,朝蘅就把它抱到身边的空座上。 “阿蘅你是外国人么?”文锦凑到朝蘅身边,好奇地盯着她看。那么漂亮的紫灰色眼睛……再加上精緻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像混血儿。 朝蘅摇摇头。 “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文锦并不打算放过任何机会。 “天生如此。”朝蘅垂眸,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如果能见到太叔朝言就好了,这个世界上和她一样是紫灰色眼睛的,就只剩下她这个好久不见的哥哥了。 文锦还想再问些,张起灵忽然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慡,大概是你很吵赶紧一边待着去的意思。 文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背后发凉。 灰熘熘地回到座位上,她倚着吴三省的肩膀,回头瞪了一眼张起灵。 可惜那厮一点都不理会,直直盯着他家媳妇,完完全全是忠犬。 霍玲远远看着亲密的两人,漆黑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之色。她本来还想着自己能逐渐接近张起灵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更美丽更优秀,和他在一起竟是出乎意料的般配,就好像是生来就要在一起的。 在一片沉默中,心思各异的队员们进入下榻的旅馆。 “那个,阿蘅还需要再订一间房吗?”齐羽看了看黏在一起的张氏夫妇,笑容温和。 “我们一间。”张起灵直接拒绝,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慡。 齐羽:“……”我又没抢你老婆你瞪我干嘛…… “行了,大家先上楼洗澡休息,到点下来吃晚饭。”陈文锦出来打圆场。 ☆、不懂分寸 微风吹动洁白的窗帘,送来淡淡的糙木清香。 下午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毒辣,随着窗帘的摆动在地板上留下浅浅深深的细碎阴影。 朝蘅干干净净地沖了澡,打开浴室的门出来时,就发现坐在床边的青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的碎发湿漉漉的,从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让一向淡定的她也不禁红了脸。 “怎么不把头髮擦干?”她匆匆拿起一条大毛巾扔过去,背过身去找冬染。她的头髮一直没剪,放下来很长,光用毛巾擦肯定擦不干,好在冬染髮明了快速烘干术,只需几秒就能把她的长髮烘干,还不会对发质造成损害。 等她梳理着已经干燥的长髮回来时,却发现自家男人正拿着毛巾盯着她,细碎的黑髮依旧滴着水,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温润如玉,像是泛起波纹的湖面。 “怎么一直呆愣着?”朝蘅皱眉,走过去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这闷葫芦不会是一直等着她吧?怎么几十年不见竟然变得如此黏人……果然是年纪越大越可爱么? “你来。”张起灵微微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把毛巾塞给她。 朝蘅一怔,看着他这副小孩子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好啊,我来就我来。”她用毛巾仔细地擦着他的黑髮,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怎么这么多年未见,你变得越来越懒了。” 以前就不怎么勤快,成婚后更是懒上加懒,她还真很好奇这傢伙离开她之后是怎么生活的。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他这样完全就是她惯的。 柔软的温热的手指触碰着他的皮肤,舒适的感觉让张起灵闭上眼睛。 他喜欢这种亲密接触的感觉,周围全是她的气息。 只要在她身边,再懒都没有关系。 擦着擦着,朝蘅就被移动到他怀里。她的手上还拿着拿条毛巾,紫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偏偏她为了让自己融入现在这个时代特地弄了齐刘海,白皙艷丽的面容搭配整齐的刘海,怎么看怎么诱惑。再加上那惊讶的神情,直接就让张起灵心里盪起涟漪。 “阿蘅。”张起灵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动听得让人心醉。他的目光逐渐升温,炽烈得仿佛要把她烤熟。 或许现在离晚饭开始还早,他们的时间很充足。 分别这么多年,他很想念她。 抓住某人不老实的手,朝蘅的脸一下子红了。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真是傻子了。可是,想起以前在家族时的种种,她抖了抖,思考良久后还是松开了手。 “有点分寸。”她压低声音,眼神中多了一分羞涩,“我们还要下楼吃饭。” 张起灵眼睛一亮。 两个小时后。 “阿蘅你的腰怎么了?”文锦看着被张起灵搀扶着下楼的朝蘅,一脸关切,实际上心里快笑疯了。她之前去叫这小两口下楼吃饭,结果呢,呵呵,听到了某些不该听到的声音……本着有难同享的队友精神,她拽着吴三省在门口偷听,而后队伍里又加入了齐羽和李四地,还有出来闲逛的解连环。大家都是一脸你懂得的神情。 确实,人不可貌相,面瘫冰山张起灵居然也会有那么热烈疯狂的一面啊呵呵呵……只可惜了那个叫阿蘅的妹子,看她那模样肯定是被折腾惨了。 朝蘅抽抽嘴角,右手在张起灵腰间狠狠扭了一把。 看其他人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他们干什么了,丢死人了啊啊啊!!!! 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仔细地扶着她慢慢下楼。 “没事,不用担心。”朝蘅笑得很僵硬,偷偷瞪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好了,大家赶紧吃饭。”接收到来自张起灵的冰冷she线,陈文锦哆嗦了一下,赶紧宣布开饭。实在太恐怖了,她真不明白阿蘅这种美艷强大的妹子怎么会喜欢上又闷又冷的张起灵……还是她家吴三省好,一点都不冷漠,风趣得很。 “小锦,你还是别惹他了。”吴三省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嘆了口气。 他坐在她身边都快被张起灵散发的冷气冻死了。那傢伙本来就冷,让小锦这么一挑衅简直变成了冷气机,放在夏天都能制冷降温了。 陈文锦吐了吐舌头,笑得很是欢脱。 朝蘅默默用餐,一句话都没说,和张起灵一起完美贯彻落实了“食不语”的传统美德。 当天晚上,张起灵孤零零地睡了一晚上地板。 第二日,朝蘅跟随众人一道返回北京。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睡地板的张起灵! ☆、回家 朝蘅没有料到自己男人的房子竟会是那个模样,进门的瞬间就被狠狠惊到了。 沙发、茶几、柜子一样不缺,可是,地板上那明显的一层灰是怎么回事?!不仅是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板,整个客厅都蒙着一层灰尘,感觉就好像是荒废了几十年一样……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恐怖的环境中生活的?这完全是……古墓风的房子吧? 第57页 张起灵的脸上微微发烫。 他没有注意过客厅,似乎只有他那间卧室还算正常,不过,客厅这些灰尘……他好像几十年都没注意过…… “如果我不来的话,再过几十年你这里就是新墓了吧?”朝蘅抽抽嘴角。 以前在家族的时候都是有近侍负责室内卫生的,她还没想过他对家务完全无感的情况。如今看来,这呆子在家时总是窝在卧室里,对客厅压根没看在眼里,没想到43年未见,张起灵同志让她的认识又刷新了一次。 “……”张起灵抿抿唇,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沉静澄澈,怎么看怎么无辜。 “真是服了你了。”朝蘅满脸黑线,放下手里的包一个箭步冲进卫生间。 还行,卫生间还算干净,水也能用。 她迅速找到几块抹布用水沾湿,开始专心地擦拭藤木沙发和茶几。然后是擦地板,擦窗子,擦干净客厅的每一样东西。应该说不愧是张家人么?她的动作又快又狠,整个人化身家务机器人,在她的努力下,短时间内脏兮兮的客厅重新变得整洁干净。 张起灵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女孩子,漆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他知道他们和平常人不同,可是看着她像正常人家的妻子一样辛勤地打扫卫生,他的心就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起来。他为自己编织了假象,看着他和她终于可以过平凡的生活,虽然他深知这只是昙花一现,但已足够。 这时候的家,才是真正的家,有了女主人。 “起灵,你先把我们的包放到门口。”朝蘅擦擦额头上的薄汗,进了厨房。 这套房子是三室一厅,厨房和卫生间也都不小,好在其中一间房间被用来堆放张起灵倒斗的工具、钱币和大量精品明器,减小了她的工作量。剩下的两间卧室一间还空着,什么都没有,也不用打扫,张起灵的卧室里简单得只剩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架,也不用她出手。 没有锅……没有食物……也没有碗筷……这里真的是厨房吗?朝蘅神色微妙。 这里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临时落脚点。她没有看到常住的必需品,除了那张床和两床被子。看来在她到家之前,张起灵只是在这个家里休息,连饭都不做。 简单地打扫了厨房和卫生间,她站在客厅中,唿出一口气。 “阿蘅。”低沉悦耳的声音宛如悠扬的大提琴声。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在你带我回来之前,你是不是一直把这房子当成临时落脚点?”朝蘅嘆气,语气幽幽,“连饭都不做,这些年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当初我教过你怎么做简单饭食的。”她是真的心疼,这个男人独自行走在红尘中,肩上的担子比她的还要重,还背负着失忆的痛苦。作为张家人对别人狠,她贊同,可是这个人却对自己那么狠,让她无奈之中更加心疼,可是又不得不在某个时间离开他,增加她的压力。 “对不起。”张起灵垂眸,薄唇有意无意轻轻摩擦着她的耳垂。 他可以感觉的到她的情绪波动,在因为她的在意而满足的同时,又有一丝愧疚。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亲昵的接触表达心中的想法。 “家里缺东西,我明天准备去逛逛,顺便添置一些。”朝蘅转了个身,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今晚我们先吃点我从东北带来的腊肉和干粮。这也是家里的老特产了,你肯定会很熟悉它们的味道。” 得到媳妇香吻一个的张起灵很快心情愉悦,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打扰一下,你们家那个堆放明器的屋子里藏着不少小东西。”森寒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从暗夜深处传来,尾音上扬,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朝蘅回头,看到坐在窗台上的妖艷男人不禁一抖。完了,她已经感觉到身后那人散发的冷气了,本来他就不愿意让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接近她,这下看到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妖孽美人,他绝对会很不慡,然后她就惨了。 “你是谁?”张起灵微微皱眉,把自家媳妇整个抱得严严实实。 “朝蘅的刀,孤月。不必对本座产生敌意,本座只是奉命保护持有孤月刃的麒麟后人。”孤月挑眉,猩红的妖娆凤眼眼角上扬,苍白的脸在夜色中更加妖艷冰冷,仿佛散发出浓浓的血腥之气。 “孤月,你说的小东西……是什么?”朝蘅看了一眼堆放明器的房间。她相信孤月的话,只不过,对于万年妖刀来说是小东西,对他们这些还没到百岁的张家人来说,真的是小东西吗……她总觉得那屋子阴气重的很,但是并没有看见什么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某些不安分的灵器。”孤月勾唇,懒洋洋的目光落到靠近门口的房间门上。 世人皆不知,刚出土的明器是不能随意堆放在人住的地方的。它们在地下沉寂千年,有的生出灵智,有的浸染墓主的怨气和尸气,普通人被缠身后撑不过一年。也亏得这张姓小子身上传承着与朝蘅相似的麒麟血脉,麒麟血是世间至纯至阳之物,可退百鬼,他能平安活到现在也是沾了麒麟战神启的光。 “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沾染邪气的灵器世间少有,你正好弄了一屋子。”他看着墨发凤眼的青年,语气幽幽,听不出善恶。 “帮我解决了吧,我知道你能行。”朝蘅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肯出声,她就知道这人不会放着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现任契约者,偶尔帮个忙也不是问题。 孤月低声笑了起来,面上依旧是冷淡慵懒,心里却愉悦得很。 那些灵器的邪气,对于刀魂来说是大补之物,他倒是不亏。 他止了笑声,化作一道红光窜入靠近门口的那间房。一阵扑腾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过之后,房间恢復了往日的沉寂,那股不舒服的气息也消失了。朝蘅低头看了看红光一闪的孤月刃,知道他已经进了刀中沉睡,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说她并不惧怕那煞气,但是近距离接触还是会有点不舒服的。 “解释。”张起灵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忽然想到和自家媳妇亲热可能被全过程围观张大爷感觉心里很微妙。 “我也是四十多年前才知道孤月的存在的。”朝蘅捏捏他的脸,眼冒桃心。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认真的小张这么萌?简直是杀伤力强大的无形武器啊,她根本无从抵抗。小时候就这么萌,长大了也是这样,她简直爱死他了! “然后你的离开也跟他有关。”张起灵觉得更加不慡了。 “我当时被天羽麻的怨气所扰,只能让孤月带我回雪山。”朝蘅收回自己的手,讪讪一笑,带着讨好的意味,“之后我就被冰封,直到一年前才解冻,绝对没有跟其他男人接触!” 冰里面的阿蘅……张起灵默默脑补了一幅幅画面,白皙的脸上晕开一片浅浅的粉色。 第58页 朝蘅:“……”他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想着想着还脸红了。 她抿了抿唇,默默地找出还算新鲜的腊肉片成薄片,加在柔软的干粮里弄了一顿自制版肉夹馍。 明天一定要去买锅碗瓢盆和食材!她一边啃肉夹馍一边下定决心。 可怜兮兮地啃干粮表示很心塞。 ☆、阿蘅是老师? 在家宅了一个多月后,朝蘅有些忧郁。这些年来在外面奔波惯了,忽然要在家里当一个全职主妇对她来说有点难以接受。趁着张起灵不在家前来串门的陈文锦看出她的困惑,出了一个主意—让她进入他们就读的大学。朝蘅表示很高兴。穿越前在太叔家族她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穿越后她虽然接受了家族的精英教育,这些年来在外也接受了西洋教育,但是还没有当过大学生,自然乐意的很。 只不过,一不小心玩嗨了。当她拿到临时教师聘请书时,嘴角抽了抽。看着系主任花儿一般的笑脸,原本涌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其实是想当学生的…… 此时正好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人还少,朝蘅和陈文锦并排走在林荫道上。 “没想到啊,阿蘅你居然水平这么高。”文锦一脸羡慕加惊讶,“还有啊,你明明看着比我们小那么多,结果真实年龄居然只比我小一岁,真是太让我惊讶了。” 她越发觉得便宜了那闷神。 朝蘅只是微微勾唇。如果文锦知道自己真实年龄可以当她奶奶辈的人,她的表情绝对会很精彩。只不过她还是不要打击这些可爱的后辈们了。偶尔年轻一下也不错,反正那闷油瓶子不也是装学生装的很好么?啧啧,想想他知道她是他老师时的表情就觉得好有趣…… “我说,你家的那冰山要是知道你在这当老师会不会直接杀到系主任那里去?”文锦说。 “没关系,我会跟他好好解释。”朝蘅眯起眼睛,白玉般的脸颊带着浅浅的温柔。以前每天在家等着他回家,她总是害怕他会不会突然失忆找不到家门,如今她能近距离地陪着他,不用再担心这傢伙再次失踪也是挺好的。 “阿蘅,你要不加入我们的考古队吧?我们这边正好缺少鑑别古物的人才。”陈文锦忘了自家男友的提醒,满心欢喜地要招揽人才。 “考古队?”朝蘅挑眉,“容我再想想。” 这支考古队很特别,可能还要牵扯到老九门的某些事情,加入还是不加入都不能冲动。她目前还要仔细观察一下,她的身份特殊,暂时还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信息。 文锦撇了撇嘴,收起期待的眼神。 “文锦姐?原来你在这里!陈叔在接待室等你!”霍玲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带着薄汗,倒多了一分女孩的可爱天真。 看到文锦身边的朝蘅,她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老头子?他怎么会来?”文锦一脸惊讶,“我这就去。小玲,你先带着张朝蘅老师去她的办公室。” “不用了,我有事要见见你父亲。”朝蘅后退一步,躲过霍玲来拉她的手,神色平淡。陈皮阿四是二月红的徒弟,她真的想通过他来得到二月红的消息,毕竟,那人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压下心中的诧异和不解,文锦深深看了她一眼,犹豫几秒后带着她一起赶往接待室。 接待室。 陈皮阿四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着一根烟。他的身边放着一只小皮箱和一顶黑帽。 “爸!”陈文锦推开门,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陈皮阿四抬头看了她一眼,兇狠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然而,当他看到从自家女儿身后慢慢走出的黑衣少女时,神色陡然变化,目光中三分恐惧七分惊愕。他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也会在北京,更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和她认识。 细心的文锦发现了父亲的变化,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淡定的张老师。 为什么父亲会对阿蘅反应这么剧烈呢?这明明是个善良〔?〕呆萌〔?〕的妹子啊,而且对她也没有恶意。 朝蘅只是微微眯起眸子。 呵呵,大概是之前的那一出给这傢伙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吧。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这傢伙当年那么冲动,以为她要破坏二月红夫妇的感情就想对她狠下杀手,结果反而被她揍得一星期下不了床呢。现在看来,当初那暴力镇压似乎在这小子心里留下了阴影…… “文锦,我给你带来的东西就在这小皮箱里,你现在赶紧回去上课,我有事要跟你的这位同学聊聊。”陈皮阿四把小皮箱塞给文锦姑娘,一把就把她推了出去。 接待室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陈皮阿四嘆息一声,看着对面那张依旧年轻的容颜,目光晦暗不明。 这么多年不见,这人依旧年轻,而其他人,甚至包括他在内,都慢慢老去。这是个诡异的女人,从一开始在凶斗中见到,他就知道这人不寻常,如今看来确实是,她就好像脱离了时间的限制,或者说,她身上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 怪不得,一向高傲的二爷会那么喜欢她。 怪不得,这人会那么狠心地拒绝了二爷的心意。 来自不同世界的人,註定无法在一条道路上走到尽头。 “很巧。”朝蘅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悠闲地翘着腿,“不必担心,我不会对小辈们出手。” 即使她出手,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能拦住她的,只有张起灵。 陈皮阿四的敌意少了些,但还是保持着充分的警戒。 “别紧张,我没兴趣和你交手。”朝蘅微微垂眸,声音放轻,“我只是想问问……” “二月红,他现在……还好吗?” “师父现在还在北京,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陈皮阿四哼了一声。 要说狠心的,他没见过这般狠心的,明明在意,却还是这么多年都不见面。 朝蘅沉默。 “你真是……”陈皮阿四皱眉,“二爷现在身子骨不如以前,但还好。夫人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他似乎受不了屋子里的气氛,抓起帽子带上就走。 “他……”他回头,看着朝蘅波澜不惊的眼睛一阵嘆息,“有空就去看看二爷……他,很想你。” 即使他和其他人都认为夫人才是二爷最重要的女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才是二爷心底最难以忘怀的一位。从二爷房间里贴着的那张二爷亲手书写的蘅字,从二爷每年亲自酿造的青梅酒,都能看出那个人在二爷心中的位置。 朝蘅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中年人离开。 许久,她轻笑一声,消失在接待室里。 天色晚了,她家张起灵也该回家了。 清炒土豆丝、蒜泥白肉、葱丝鲫鱼汤,三道主菜上桌,朝蘅端着两碗干饭从厨房出来。 第59页 青年已经自觉坐在餐桌旁,眼神闪亮,就像是一只大型犬,看着眼前的美味直摇尾巴。 “今天心情很好?”朝蘅一边给他剥鱼肉一边问。 自从这傢伙吃鱼被卡好几次之后,她就不敢再让他自己挑刺了。偏偏他又很喜欢鱼汤。 “嗯。”张起灵埋头扒饭。 确实很高兴,本来他也曾经打算让阿蘅进入大学当学生的,但是一想到会被其他男生搭讪就放弃了,如今霍玲他们告诉他他家阿蘅被聘为临时讲师,而作为讲师不仅其他男生不能追求她,他也可以随时看到她,当然很高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朝蘅勾唇,目光温柔如午夜月华。 “起灵,我拿到了你所在大学的教师聘用书,从明天开始就要去你们系教书了。”她轻声说着,不忘随时注意张起灵的反应。 还好,他没有不悦,甚至还有点高兴。 “下课我等你。”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夹菜快准狠,仿佛面前放着的不是菜是粽子。 朝蘅点点头,笑弯了眼睛。她才不会说坐在自家男人的自行车上是她最期待的事情了呢! 该傲娇就傲娇,该掉节操就掉节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要是让这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吃完饭,朝蘅在厨房里刷碗,繫着围裙的纤瘦身影在灯光中染上一层朦胧的暖色。 张起灵倚在门口看着,深黑的眼瞳中仿佛只剩下她一个。 若是这样走到白头,未尝不是好事。他们的家,有他和她在,或许以后还会有孩子。希望这一切,不是无法接触的幻景。 ☆、甜蜜的梨膏 张家人的生命力旺盛堪比蟑螂,个个身体倍儿棒,生病的少之又少。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张起灵最近总是咳嗽,买来的药也不见效,让朝蘅有些头疼。正巧北京郊区的秋梨上市,她便买了一大袋子水嫩的秋梨要熬梨膏。 周三张起灵请了假在家窝着,朝蘅也没再去上课,在家陪着他。 听着客厅里明显压低的咳嗽声,在厨房的朝蘅轻轻嘆了口气,站在水池边认真清洗着贝母、茯苓和秋梨。清澈冰凉的水流过她那双洁白修长的手。 厨房门口的小黑猫趴在大白狗背上,两只小妖怪好奇地朝着厨房里面巴望,出乎意料得和睦相处。 家里没有榨汁机,朝蘅把秋梨切块,包在纱布里用力挤出一锅梨汁。她把砂糖、蜂蜜混在梨汁里面搅拌,随后加入贝母、茯苓,用微火慢慢熬。不久,浓郁的甜香充斥在小小的空间里,锅子里的蜜橙色半透明梨膏冒着泡,看着就很有食慾。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老实,也不打架吵嘴了?”朝蘅用小勺舀了些梨膏沖成饮品,用小盘子盛好放在它们面前。 冬染吧唧吧唧舔着盘子里的清甜饮料,形象全无。 冬允舔得更欢,不停地摇尾巴。 “真是的,光顾着吃,都不理我。”朝蘅无奈地勾唇,端着梨膏水小心越过它们到客厅去。把这两只小妖怪放在身边就好像养了两个小孩子,客厅里还有一个大孩子,她现在都快成了专职保姆,一点都不像尊贵的火麒麟。 张起灵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苍白,透着一股子病色。 朝蘅坐在他身边,把梨膏水递给他。 张起灵默默地一饮而尽。 “怎么样?”朝蘅细心地递上纸巾,“我看着药物不管用,就试一试秋梨膏。以后每天睡前起床喝一杯子,你应该会好很多。” “这星期你就在家歇着,我会给你请假。” 她摸摸青年的头,一副哄孩子的模样。 张起灵抬眸,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小腹上。 “在想什么?”朝蘅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微微眯起眼睛。这傢伙的目光总是落在她的小腹上,还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怪不得这傢伙晚上总是缠着她不让她好好休息,原来是有小心思啊。 张起灵默默收回视线,枕在她的大腿上无语望天花板。 “起灵,我们现在还不是养孩子的时候。”朝蘅用手轻轻梳理着他的黑髮,神色温柔却带着一分无奈,“先不说我们的使命还未完成,光是现在错综复杂的情况,我们就分心不得。我也是想要我们的孩子,但是,真的不是时候。” 再说了,他们两个身体里的麒麟血纯度在张家歷史上都是罕见的,将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孩子。 “嗯。”张起灵看着她,神色如常,并没有明显的失落。 其实他也明白,现在要孩子还太早。原本他还有些担心阿蘅会不好受,没想到现在阿蘅也很同意,这无疑极大地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将来要生一支足球队也不是问题。 想想一大群孩子们跟他争阿蘅,他还是觉得现在不要孩子也不错。 “这段时间先别下斗了,要是他们找你你就先推掉,你这样咳嗽在墓里面可不好。”朝蘅俯下身亲亲他的额头。 “哟哟哟,秀恩爱呢。”一道慵懒的男声打破了温馨宁静的气氛。 窗户外边多了一个戴墨镜的黑衣年轻人。 朝蘅想都没想就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扔了过去。三楼的窗户可不是随便爬的,爬窗的这人十有八九和张起灵认识,但是她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威胁。这是个不亚于张起灵的人物,肯定也是道上的人。 “哎呀,张起灵你媳妇怎么这么暴力?”墨镜青年笑嘻嘻地接住水果刀,从打开的窗户灵巧地窜进室内,“嗨,美人,叫我黑眼镜就行哦。” 果然是逗比。朝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吐槽。传说中与她家张起灵齐名的黑眼镜居然是这副摸样,美型倒是有了,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欠揍。 “有事?”张起灵坐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听说你病了过来瞧瞧,不过看起来你倒不用兄弟我关心。”黑眼镜毫不拘束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修长的腿,痞子气息显露无疑。 谁又能想到,冷面神张起灵家里居然会藏着一个实力不俗的美娇娘?若不是他心血来cháo想过来看看,也会被蒙在鼓里吧。 “我是张朝蘅。” 朝蘅端来三杯清茶,坐在张起灵身边。 “那边来了一笔生意,你还去不去?”黑眼镜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去。”张起灵又咳嗽几声,微微皱眉。 “哦,好吧,我知道了。”黑眼镜的语气里多了一分遗憾。其实看他那样也没感觉出他是真心遗憾。这个男人神秘得如同黑夜深处的风,抓不着,捉摸不透,谁又知道那痞子般的笑容下,究竟藏匿着什么。 “留下来用午饭吧。”朝蘅说。 这傢伙作为张起灵的稀少的朋友,她理应留他用饭表示诚意。 “那就谢谢了,我想吃青椒肉丝~”黑眼镜答应得很干脆,尾音上扬,显然心情很好。 第60页 呵呵呵,看着张起灵那张黑沉沉的脸就感觉很有食慾~ ☆、雪中除夕 朝蘅最终还是没有加入陈文锦的考古队。但是作为队员家属和任课讲师,她屡次被文锦妹子拉到考古队干活。眼看着新年将至,她开始准备着过年的年货,琢摸着如何让他们的家更有新年的气息。 眼看着除夕越来越近,朝蘅忙碌之余,回忆起以前在家族过年的情形,不禁心中微酸。物是人非,六十多年过去,如今聚在一起过年的人只剩下了她和张起灵。活泼的分不清盐和糖的大小姐张海欣,喜欢吐槽但是任劳任怨的张海客,还有笑眯眯在一边帮忙的侍女青青,他们都不在她身边。张家避世之后,她与家族那边的联繫就越发稀少,如今因为第三方不明势力的介入,他们连过年回家都不行。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考古队的其他人都已经回家,只剩下她和张起灵窝在北京的房子里准备过二人新年。 哦,还有冬允和冬染两只爱热闹爱炸毛的小崽子。 一家四口的忙碌生活奇妙地沖淡了朝蘅的伤感。 除夕夜,爆竹声震耳欲聋,昭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这天晚上下了雪,洁白的鹅毛般的雪花从深黑的夜幕飘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爆竹声,喧闹之余,竟是莫名寂静。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地上就白了一层,雪花落在松软的雪褥上慢慢消融。纯白掩盖了世间一切的罪恶。 朝蘅没有拉上窗帘,玻璃窗外的夜景清晰而寒冷,漫天大雪,漆黑夜色。 她坐在靠窗的地方,单手支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侧脸在灯光下多了柔色少了强硬。张起灵揽着她的腰,静静地贴着她的背坐着,漆黑的眼睛干净澄澈。 一猫一狗像人一样坐在椅子上,欢快地吃着盘子里的饺子。 其他人家里都是热热闹闹的,而他们家却是静静的,连春节晚会都没看。在这种寂静中,朝蘅嘆息一声,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熟悉的温度,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你说,我们明年还能在一起过年吗?”她问。 “能。”那样温和的声音,包含着浓浓的宠溺。 “还记得以前在家族过年的日子吗?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在一块,有阿欣,有张海客,有青青,有我也有你。”朝蘅微微眯起眼睛,“阿欣分不清盐和糖,把好端端的糖年糕做成了咸糕,你和海客那小子都笑了,结果阿欣追着海客打的时候,你倒是聪明,躲在我身边看戏。”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少,每次过年都鸡飞狗跳,快乐无忧。 张起灵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阿欣有了张启山,她现在已经不再是我们的阿欣了。海客那小子也去了东南亚那边扩展势力,好长时间没有消息。青青更不用说,我们要是回去的话只能见到她的墓碑。现在我们还能在一起,实在是太幸运了。”朝蘅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过身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新年快乐,我的张起灵。” 不管将来如何,她只要现在。他们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将来是未知的,她只要现在,享受现在,至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管,她要的,是在将来回忆起现在时,没有任何遗憾。 回答她的,是一个深深的吻。 男人俊秀的脸近在咫尺,她闭上眼睛,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 许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张起灵一把抱起被吻得有点晕乎乎的朝蘅打开门出去,把一脸呆滞的两只小妖怪留在家里。 外面还下着雪,张起灵把朝蘅放下来,牵起她的手。 “起灵?”朝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脸疑惑。 张起灵深深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在雪中。 满天的雪花纷纷扬扬,不一会儿朝蘅的长髮上就蒙了一层白雪,雪水虽凉但不刺骨,正好让她的神智更加清醒。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发现他也是黑髮覆雪,浅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瞭然和幸福。 “我可能不能陪你到最后,但是在这漫天大雪中,我们可以走到白头。” 这是张起灵的誓言,也是她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情话。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说出的情话很少很少,但是每一句,都那么深刻,那么让她感动。 朝蘅眼圈微红,不顾满身的冰雪紧紧抱住他。 我们一定会走到白头。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两个有着相同命运轨迹的人,在一起的时间会很长很长,即使你千百次失忆,即使你什么都忘了,不再记得我是谁,不再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那也没关系,我会穿越万水千山,来到你身边,让你明白,即使你忘记全世界,也还是会有一个人,陪你生生世世。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们既然相爱,那么,一定会永不相离,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哥的情话啊 ☆、海棠花尽 解语花第一次见到那人是在1983年秋,那时他才五岁。幼时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但唯独与那人的第一次见面,他记得特别清楚,或者说,那次见面对小时候的解语花来说印象颇深。 丹桂飘香十里可闻,老北京四合院也有栽种,正值深秋,院子里的丹桂开出大片深橙黄色的细小花朵,香气馥郁,熏得微风似乎也染上了香味。 浅灰色的石桌旁是二月红经常坐着的地方,然而此时却坐了一个陌生人。 小小的解语花躲在树后面,偷偷瞥了一眼。 他隐隐听说了坐着的人的来头。家中的长辈们似乎都认识这个人,然而上了年纪、威严肃穆的长辈们却对这个人奇怪得很,丝毫没有年长者的高傲,仿佛他们是平辈。这是最奇怪的地方,他曾经偷偷见到过二爷爷房间里的一张合影,那时候二爷爷还是年轻的模样,那人站在二爷爷身边,穿一件黑色中山装,看上去似乎才刚刚十六七岁。如今二爷爷已经鬚髮皆白,她却还是原先的样子,依旧是黑色中山装,坐在树下的身影笔直瘦削。 她一直都没有老去。 解语花的目光一直黏在丹桂树下的身影上。 “出来吧,躲在树后面的小傢伙。”清朗悦耳的声音含了笑意,却是冷的,似乎那笑意并未直达心底。 被发现踪迹的小男孩垂头丧气地从树后面走出来,粉嫩嫩的脸在粉红唐装上衣的衬托下漂亮得似乎压过桃花。 看到他,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澄澈的紫灰色凤眼微微眯起,神色复杂。 恰好一阵风吹过,细碎的深橙黄小花轻轻飘飘地离开枝头,落在她的发间、肩上。那张精緻艷丽的脸的线条终于有些柔和。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到这儿来?”她问,眉眼间少了几分冷意。 解语花微微惊讶,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除了警惕,还有几分淡淡的怀念和迷茫。她是在怀念什么人吗?为什么会有这样歷尽沧桑的淡然和惆怅…… “我姓解,是解家人,二爷爷给我取了艺名叫解语花。”作为解家人,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泄露太多信息,可是,看着对面那人眉眼间萦绕的淡漠,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生来骄傲,不会对解家造成任何威胁。若是她生在解家,或许解家现在就不会慢慢衰落了。 第61页 “解语花?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那人笑了,随手摘下发间的丹桂花,“我叫张朝蘅,很高兴认识你。” 果然是二爷爷心里的那个人……解语花抿唇,心中微微一颤。他知道二爷爷房间里书写的那个蘅字,如今见到这人,立刻便对上了号。 “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他问。 “你知道?可真是个聪慧的孩子。”朝蘅微微挑眉,“不过,我不是没进去看他,而是……” 她摸了摸下巴,没有说下去。 其实,熟悉二月红的人都知道,二月红这个人从骨子里就骄傲,年轻时是那般风姿卓绝,年老时,即使深深思念也不愿让她看见他垂垂老矣的模样,她知道,他希望在她心中永远是那个清雅俊逸的长沙二爷,而不是一个老头子。这孩子早慧,但是还是不懂大人之间的牵牵扯扯,等到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一切。 解语花见她这样,也没再问下去。 “行了,我也就是在这待一小会儿。”朝蘅站起来,轻轻拂去身上的落花,“不要告诉你小叔我来过。” 解连环和考古队关系密切,要是他知道她的事情,那考古队就不用干别的了,直接研究她就行了。 “您认识我小叔?”解语花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现在在他们学校讲课,自然认得他。”朝蘅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蹲下来看着小孩子精緻的脸,微微勾唇,“你是个可爱的孩子,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 解语花的脸有些红。 “你现在要走吗?”他拉住朝蘅的袖子。 “是的。”朝蘅点头,“作为老九门的后人,你或许要比同龄人苦很多,好好活着,不管未来如何。我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这是她能为老九门的后人所给予的最后一点点善意。希望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能在残酷的家族斗争中活下来,背负起上一代人未完成的,沉重的使命。解语花,还有吴五哥家的那个叫吴邪的孩子,他们两个将会是新一代的中流砥柱,老九门,还有她和张起灵的使命,都会改写。 她期待着他们完全成长起来,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小院里。 “她走了?”穿着深蓝色唐装的英挺老人负手而立,声音沙哑但不病弱,带着一股子傲气。 “嗯。”解语花嘟起嘴,一脸疑惑的神情,“二爷爷您既然这么想念她为什么还不见她呢?” “你不明白。”二月红轻轻嘆息。 “等你大了,自然会知道二爷爷为什么这样做。” 他希望她心里的他,永远是1937年的二月红,永远清俊儒雅,似皎皎月华。 ☆、西沙 1984年3月,西沙。 碧蓝的海水拍打着细沙海岸,白色的沙滩上躺着零零星星的小贝壳,时不时有海鸥掠过,留下阵阵悠鸣。海边停靠着几艘小船,随着海浪微微晃动,宁静,祥和。 此时还是凌晨,天色微蓝,海边空无一人,只有带着微微腥气的海风轻轻吹过。 朝蘅慢慢走在柔软细碎的沙滩上,海风吹动她长长的头髮,吹起那薄薄的衣角。她身段纤细高挑,鹅黄色的及膝长裙更衬得她甜美可爱,若是不与她相熟,谁都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纤细的女孩,会有那般恐怖的力道。 孤月刃自从孤月甦醒,便不再只是兵器的模样。如今这把兇悍的刀变成了一枚古朴精緻的耳钉,安静地待在朝蘅的耳垂上,让朝蘅的危险气息少了一大截。 现在没有人会把她和危险、恐怖之类的形容词沾边。 此时她独自一人在海边漫步,神色淡淡,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她其实是不想来西沙这种地方的,但是张起灵所在的考古队要来这里考察一个海底的墓葬,她生怕张大爷在海底墓中再有个差池,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行动。再三叮嘱冬允藏在张起灵身体里保护他,但是她还是不太放心,总感觉在西沙她会失去什么。 她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一个人偷偷熘出来漫步,结果那种感觉居然在她靠近海的时候愈发强烈,让她不禁怀疑这片看似宁静平和的海是不是藏匿着什么秘密。 伸手摩挲着串在项鍊上的鲛骨珠,她微微皱眉。 她有鲛人赠送的骨头,此前她为了方便起见特地找了家里的师傅把一根长长的鲛骨打磨成七粒珠子串起来做成项鍊,每一粒都有避水和唿吸的功效。可以说这次来西沙她是最轻松的,连潜水器都不用准备,但是她并不想下海。 她讨厌这片海。 说不上多讨厌,她就是不想下去。 漫无边际地闲逛了一会儿,朝蘅回到旅馆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吃早餐。 “张老师你起得这么早啊?西沙的海景美不?”李四地摸摸后脑勺,笑得很是憨厚。他大概是整支考古队里最老实的孩子了,跟他家狠辣兇残的老爹完全是两个极端,经常让朝蘅怀疑半截李的教育是否成功。他经常叫朝蘅张老师,干活毫不偷懒,总之是个好孩子。 “挺好的。”朝蘅微微点头,走到张起灵身边坐下。 墨发凤眼的俊美青年大概还没睡醒,懒懒的样子吸引了一大波小姑娘。 朝蘅凉凉地扫视周围,那些小姑娘立刻转移视线,老老实实地该干嘛就干嘛。 “先凑合着吃点,这边不比我们内地。这馒头是我提前带来的,刚刚加热。”文锦拿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过来,一脸无奈的笑意,“等着晚上我们吃点海里的。” 其他几个人苦着脸,朝蘅和张起灵倒是没有多大意见。他们在野外和下斗时早就训练出了超强的胃口,即使是苦涩的菜根也能吃得很香,对于热气腾腾的馒头自然乐意接受。 看着他们两个津津有味地啃馒头不加咸菜,众人沉默了。 “这馒头真有那么好吃吗?”吴三省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口齿不清地问身边的女友。 陈文锦一边咬馒头一边加咸菜,艰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看着那两只的吃相,她真觉得馒头好像也挺好吃的…… 在一种奇妙的气氛里,众人来到西沙的第一顿早餐艰难结束。 吃饱了就该干活了,考古队租了当地渔民的一只船,前往西礁的碗礁附近。朝蘅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岛上。 她找了一处偏僻的少有人迹的海滩,坐在礁石上遥遥望着远海。 “怎么不去?你不是挺不放心你家那小子么?”孤月懒洋洋地半卧在空中,单手梳理着及膝的髮丝。 “不想去,我讨厌这里的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蘅盯着远处的船只,“这海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的有点不正常。” “你会想下去看看的。”孤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啧啧,这丫头真的很敏锐,居然可以察觉到这片海的不对劲。确实,有禁婆和海猴子的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些钢针一样的头髮,可不是一般的难缠啊,还有怪物一样的海猴子,那身钢筋铁骨……等到她下去的时候,他可要好好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制服这些怪物的。 第62页 “或许以后会,但是现在不会。”朝蘅轻哼一声,伸出右手。 一只黑嘴白羽的海鸟轻轻落在她的手指上。 “看不出你还挺招这些小东西喜欢的。这可是少见的黑嘴三尺鸥,啧,现在还有点灵智,可惜太弱。”孤月懒懒地瞥了海鸟一眼,轻蔑之色不需隐藏,“当初还是妖鸟一族的重要一脉,没想到才过了几千年,就如此败落了。” 朝蘅:“……”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周围的全不是正常人和动物? “不用想了,你体质特殊。”孤月抱着手臂,猩红的凤眼眼角上挑,端的一派妖娆肃杀,“不过嘛,除非我允许,妖物无法近你的身。”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朝蘅挑眉,虽是道谢但毫无诚意。 三尺鸥颤颤地叫了一声,亲昵地啄了一下她的指尖。 “你该回去了,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不远处,还有两只体形略大一些的三尺鸥还在盘旋着。 看着停在她手指上的三尺鸥飞走,朝蘅一怔,心中微涩。她在张家待得时间太长了,几乎要忘记了前尘往事。如今看着一家三口的三尺鸥,她忽然想起了七十多年未见的双生哥哥太叔朝言。那个与她同是紫灰色眼睛的男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孤月,其实我还有个哥哥。”她忽然说。 “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她低下头笑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感怀念往昔,我当初甚至没有好好和哥哥说一次话,现在想想还在后悔。” 当初他们都年少气盛,见面必打架,锻鍊出强大武力值却从未真正贴心交流过。这也是她深埋心底的遗憾。或许她今生都再也见不到那个别扭腹黑的兄长了,来不及说上一声再见。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温柔地说起过去。”孤月扭头看她,微微歪头,“可惜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来不及。你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朝蘅沉默,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大把空闲的时间。”许久,她才说。 她一直待到暮色渐深,才慢吞吞地回到旅馆。 她前脚到,考古队后脚就跟来了,几个人一脸兴奋地抬着两筐青花瓷回来,叽叽咕咕说得很嗨。 唯独张起灵冷着脸抱着一条肥鱼,黑髮还滴着水。 “这……是?”朝蘅有点反应不过来。这画面太喜感她不敢看。 “我给你说,小张被这条鱼扑倒了!”文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时我们正准备回来,结果这鱼直接从水里跳出来把他扑倒在船上,还用尾巴甩了他一巴掌。我们就把它带回来当晚饭,你不知道当时小张的脸那个黑哟……” 能打到张起灵的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厉害的…… 朝蘅默默把那条胆大包天的鱼提着扔进厨房,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开始利落地刮鳞去内脏。这里物资缺乏,没有辣椒没有调味料,盐倒是不缺,她借了一个锅,在考古队队员的全体围观下用几种海糙和鱼肉烩在一起煮了一大锅鱼汤。 每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鱼汤,张起灵的脸色也就不再那么难看了。 “朝蘅你的手艺真好。”吃饱喝足的吴三省摸着肚子,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没想到海糙也能当调味品。”霍玲终于肯表态接受,只不过还是别别扭扭的。 “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海鲜,只要有盐就能做出好吃的。”朝蘅懒懒地倚在张起灵身边,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在北京的时候她可是变着法给家里的三只做好吃的,哦,加上一只时不时提着食材来蹭饭的黑眼睛。想想那些浓香四溢的菜,她就感觉很满足。 张起灵一边揽着她,一边仔细研究从海里捞上来的瓷器。 其他几人也都停止了闲聊,开始准备明天的工作。气氛是那么美好,谁都想不到,几天之后会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被打脸的张起灵!! ☆、蛇眉铜鱼 到了第四天,出现了意外情况。跟着考古队一起来的一个专业歷史鑑定员独自一人坐船出海,到了黄昏还没回来。 文锦越等越焦急,带着考古队的人一起坐了大船出海,这次朝蘅却要求跟随。 日落时的海景美丽安然,澄澈的海水波光粼粼,却无法安抚众人焦急的心情。朝蘅站在船的甲板上望着远处的海,眉头紧皱。她总觉得这里不对劲,结果真的出事了。或许,她同意张起灵来西沙的决定是错的。可惜事情不能重来。 “啊!”一声尖叫从另一边传来。 朝蘅目光一凛,迅速迈至发出尖叫的人身边。 霍玲指着下面的海,脸色发白,哆嗦着发不出声音。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朝蘅眼中七分惊讶三分凝重。澄澈的海水中不知何时多了很多很多长得吓人的黑色头髮,这些头髮似乎有着意识,正慢慢缠住船体。 尖叫声把其他人也引了出来,大家看着泡在海水中的头髮,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家小心!”文锦低喝一声,抄起搁在甲板上的一把大砍刀。 忽然,有一束头髮从水中窜起,直直逼向霍玲,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张起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霍玲的脚踝,和那束头髮玩起了拉力赛。他的力气大,头髮的力气也不小,两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谁都没看清朝蘅手中的漆黑长刀是何时出现的。他们只看到她一挥长刀带起一阵轻风,利落地斩断那束髮丝。 髮丝似乎惧怕那把刀,几秒钟的时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霍玲咳嗽几声,深深地看了朝蘅一眼,目光带着淡淡的感激。 “回到船舱去,没事别出来。”朝蘅擦着刀,语气淡淡,却令人无法反驳。 见识到海上的古怪现象后的考古队这一次听话的很,乖乖待在船舱里没再出来。 后来他们在碗礁两公里外的一处礁石山上找到那只搁浅的皮艇,但是上面的人不见了。 “有可能他想捞什么东西,结果下去了出了什么事,我们应该下去看看。”吴三省说。 “我们连潜水装备都没带,怎么下去?”文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脸发白。 朝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未出声人就已经下水了。张起灵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鲛骨珠,目光微闪,抿了抿唇。 那鲛人说的没错,朝蘅只带了一颗珠子,在水里就能自由唿吸,潜的深了也没被水压影响,她四处看着,终于在珊瑚礁中发现了一个模煳的人影。游得近了她才发现是一具穿着队服的尸体,已经泡得发涨,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确定是失踪的鑑定员无疑。 那人的尸体脚卡在珊瑚礁里了,朝蘅倒没多大顾忌,直接把尸体拽出来扛着游到船边,文锦指挥着队员把尸体拖上甲板。 吴三省看见他左手死死抓着什么,掰开一看,竟是一只蛇眉铜鱼。虽然悲痛,但是他已经意识到这水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不然这个人不会连夜来这里打捞。 第63页 他的动作,全被旁边擦着头髮的朝蘅收入眼底。当然,看到那只铜鱼,她的眼神也有微小变化。 汪藏海啊汪藏海……她找了这人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会在西沙看到和他有关的东西。蛇眉铜鱼,鱼身上记载的文字,将会是破解青铜门秘辛的因素之一。 这次的旅行变得有趣了。 几个女孩子已经小声哭了起来,现场一片悲伤压抑。 回到旅馆后文锦沉默着坐在外边沙滩上,小小的背影孤寂萧瑟。考古队出现人员伤亡,她作为队长,责任最大,心理压力也最大,这种巨大的打击甚至让她怀疑自己带着人来西沙是不是做错了。 吴三省走过去抱住她,无声地安慰。 朝蘅看着两个相拥的人,微微垂眸,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异常的漫长,几乎所有人都睡不着。 到了第二天,清一色熊猫眼闪瞎了旅店其他人的眼。 “鑑定员为了考古事业,加班加点的工作,不幸出了意外,不过从他手里的劳动成果来看,这位同志显然已经在海底发现了什么,他用他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个蛇眉铜鱼,所以我们不能辜负他。”吴三省清了清嗓子,目光坚定,“我们应该振作起来,找到鑑定员还未找到的东西!” 咳咳,这种表情搭配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喜感…… 不过让他这么一说,众人的情绪真的恢復了一些,大家商议后又回到了鑑定员出事的海域,下水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朝蘅直接下潜,跟在张起灵身边慢慢游动。 附近的水下有四十多个巨大的石碇,大小规格都一样,上面的刻字基本上看不清楚了。 “这四十多个石碇,要不就是四十艘规格一样的船上遗失的,要不就是来自于同一条船上的。”吴三省对着文锦打了手势。 其实一想就明白,怎么可能有四十艘船同时在一个地方沉没,这底下,肯定有一艘十分巨大的船,甚至大到,需要用四十只锚才能固定住。 朝蘅眯起眼睛,随手逗弄着在她身边游动的美丽热带鱼。 浮上水面的时候,吴三省抹了一把水,神色激动:“这下面,好像是个沉船葬海底墓。” 一语既出,周围几个人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朝蘅和张起灵是疑惑,文锦是感兴趣,而霍玲和李四地几个人则是面无表情。 “我们或许可以下去考察考察?”文锦试探着提议。 “考察?这……”吴三省有些不乐意,但是看在文锦的面子上并没有直接反驳。他是盗墓人,盗墓讲的就是一个利字,要是让他把海底墓中珍贵的明器充公,那还不得心疼死他。 文锦眼睛一亮,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好吧,考察就考察,我晚上想想方案。”吴三省摸摸变红的脸,小声嘀咕。 “我们先回去,明天开始工作。”文锦很有气势地挥挥手。 朝蘅勾唇,没有再说什么。她也得有十年没干回老本行了,这次有机会,居然还是稀少的海底墓,看来这西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李四地的父母设定为半截李和他嫂子,其实原着里是一对渔民夫妇哈,为了剧情需要改一改。 ☆、准备就绪 海风猎猎,吹动甲板上悬挂的旗子。 “你下去么?”张起灵扭头看着身边的女孩,表情淡然,似乎对即将要做的工作没有任何兴趣。 “暂时不去了。”朝蘅伸手把一缕髮丝别到耳后,微微皱眉,“吴三省也是道上的,我一下去他肯定会看出什么来,到那时不好说。”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她总觉得,吴三省似乎知道些什么,从那天他从死者手中取到那尾铜鱼开始,这个傢伙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她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在策划着名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她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对张起灵说出来。 “你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她拉拉张起灵的袖子,嘆了一口气。 “这次工作完成之后,我们回去领证。”张起灵低下头,一脸认真。虽然他们多年前就已经用古礼成亲了,但是现在要有结婚证,他已经计划很久了。 朝蘅有些呆愣,反应过来之后露出温柔的笑容。 “……好,我们回去领证。”她轻轻说,握住他温暖的手。 吴三省钻出船舱来,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工作开始。 “去吧,注意安全。”朝蘅松开他的手,笑着拥抱了他一下。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吴三省到船舱里穿潜水装备。很快,考古队的年轻人们一个个下了水,船上只剩下朝蘅、船长和几个船员。 “走吧,跟我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去。”冷气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朝蘅身边瞬间多了一抹深红。 “老朋友?”她看了一眼一脸慵懒样的妖魅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兴致,“可否说来听听?” “一只海妖。”孤月托着下巴,眯了眯眼,“总之,你绝对会感兴趣的,那人可是在这西沙生活上千年,这片海的事情逃不过她的眼睛。说不定,她那里会有你想要的情报呢。” “好吧,我们可以走了。”朝蘅说。 她想要知道,多年前,是谁在这里修建了墓穴,又是谁,才是阴谋者。 一切的一切掩盖在迷雾下,她需要把那层薄雾驱散。 孤月轻笑,抓起她的手腕便带着她一同入海。 游了数千米,穿过层层叠叠的珊瑚礁和海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白色的石英宫殿。很难想像,深海之中竟会有如此古老的建筑,还那么美,各种各样的漂亮鱼儿自由穿梭在廊柱中,比陆地上的宫殿多了一分奇异的感觉。 “怎么样,漂亮吗?”孤月笑着驱走围着他转悠的几条海蛇。 “嗯。”朝蘅毫不掩饰对宫殿的赞嘆,“保存的这么完好,也很少见。这大概是西周时候的建筑吧。” 孤月笑而不语,拉着她走进宫殿。 在一处拐角,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海妖。 朝蘅见过美丽的鲛人,可是她没有想到,海妖竟要比那鲛人还要美丽好多。 浅金色的长髮柔顺地披散在光洁的地面上,海妖一边梳理着髮丝,一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的面孔很年轻,肤色因为常年居住在深海而过分苍白,衬得那精緻的五官更加妖魅。蝶翼般的半透明耳朵微微颤动,那双银白的带着丝丝金黄的眼睛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乍一看很是空洞,可是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发现里面的丝丝鲜活情绪。她穿着纯白鲛绡织成的华美长裙,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上用红线繫着金铃铛,随着主人的动作泠泠作响。 “孤月,这是你给我带来的食物么?”海妖盯着朝蘅看了一会儿,问道。 “不,她不是食物。”孤月摇头,“骨,这小丫头是我的第二任契约者。” 第64页 “哦,我们得有五千多年没见了,我的消息都滞后了很多。”名叫骨的海妖似乎很是高兴,带着鳞片的洁白手指轻轻划过身边悬空的水镜,“叫朝蘅是吧,我在你登船出海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砍断禁婆的头髮时的狠辣果断丝毫不比麒麟战神启差,不能吃掉真是可惜了。 “前辈,我可以问您一些事情吗?”朝蘅说。 海妖点点头。 “这片海中的墓穴主人是谁?” “哦,你说的是那条沉没的巨船吧?”骨歪了歪头,修长的眉微微皱起,“来沉船的人大概是明代的,墓主好像是姓汪的一个风水师,叫什么海的,当时来送葬的人很多。” 真的是汪藏海啊。朝蘅心中一惊,面上仍然还是淡然的神色。那个扬言要把张家守护千年的秘辛揭露出来的人,他的墓居然会选在海底,怪不得家族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着。 “谢谢您的回答。”她微微鞠躬,“在下感激不尽。” “既然这样,就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的事情吧,我都好几千年没出去看看了。”骨放下手中的头髮,笑眯眯地看着她。 等到海妖终于肯放人时,已经是傍晚了。朝蘅湿漉漉地爬上甲板,进了船舱换上干净的衣服。此时考古队的人全都返回,准备吃鱼头锅海鲜,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很激动,连平时板着脸的张起灵也不例外。 热气腾腾的海鲜成功引发了一场争食运动。 “朝蘅,你没下去看看可惜了。”文锦端着半碗煮好的鱿鱼凑到朝蘅身边,“我们用了传统的定位法,竟然定出了一个‘土’字形的巨大地宫,由两个耳室、两个配室、一个甬道和一个后殿组成,建筑面积大约有一千多平方米,其中后殿最大,长三十多米,宽十米多。” 当然要是规模宏大的地宫墓葬,主人可是当时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朝蘅一边点头表示听着,一边仔细地剥着虾子,把剥好的虾肉放到张起灵碗里。 以吴三省为首的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明天怎么下墓,张起灵虽然沉默,但是明显也对他们的话题感兴趣。只有朝蘅一言不发。不是她生来寡言,只是她今天被那只活泼的海妖缠着讲外面的故事,说的话比她平时一年的都多,现在基本上都不想再开口了。 一顿鲜美的海鲜吃完了,大船返回岛上的旅店。 夜色静谧,隐隐传来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然而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平静。 ☆、变故突现 深夜,窗外银河闪烁,星子细碎散发出微光。 “明天下海你不能跟着他们,记住,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对你有用。”孤月盘腿坐在空中,伸手敲了敲透明的窗子,“张起灵是你唯一的弱点,我不希望你为了他冲动坏事。” 朝蘅抬头看了看他,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既然你知道,就不该再说。”她轻轻给睡着的男人盖好被子,为了不惊醒他特地压低声音。真不愧是跟随她多年的刀魂,说话语气都差不多。张起灵确实是她在乎的人,可是,孤月错了,她有弱点当然很危险,但是她不会捨弃这个弱点,她是为他而生的,他们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孤月皱眉,猩红的凤眼里闪过一抹明显的不悦。他虽是刀魂,但是高高在上久了,被反驳忽视自然不习惯,可偏偏反驳他的人是他看重的契约者,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完完全全憋得慌。 “他是我的命。”朝蘅柔和了表情,俯下身把一个吻印在张起灵的额头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他好好的。孤月,我可以听你的话不下去,但是,我不能没有他。”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她对张起灵的感情不仅仅是爱情这么简单。除了爱情,还有一种深厚的、无法形容的羁绊。他们已经融入了彼此的生命中,相互渗透对方的生命轨迹,任何一种人为的分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随便你,反正明天不准下海。”听出她的让步,孤月面色稍好,化作黑光钻入黑金耳钉里面。 朝蘅闭了眼,在张起灵身边躺下。 她并不知晓,在她闭眼的同时,原本应该睡熟的青年睁开了眼,清泠泠的黑眸中没有一丝睡意。他看了怀里的女孩一会儿,又重新闭上了眼。 阿蘅,你也是我的命。 张起灵抱紧怀里的张朝蘅,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考古队就开始忙活,而他们所乘坐的大船,也在他们下水后便开走了。 朝蘅回到旅馆,刚进门就愣住了。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气质却高贵优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着窗外的浅白色沙滩,狭长的眼睛是通透晶莹的浅紫灰色,笑意淡淡,却如同春天般温暖。海风吹动他那细碎的黑色短髮,几缕髮丝调皮地滑落至他的额前,让这个优雅的年轻人多了些随意。 朝蘅有一瞬间的迟疑。 看着那张与她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她停在原地,目光复杂。 “嗨,小朝蘅,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越来越丑了?”青年注意到了她,立刻露出灿烂的带着恶趣味的笑容,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这世间没有人能完全复制。那种血脉的牵连,是骗不了人的。 朝蘅深吸一口气,冷着脸一拳便朝着他的脸轰去。 见面必打脸,她最讨厌这个贱人哥哥的笑容了,总感觉没好事!原本因为再度相逢她心里决定对这傢伙好一点温柔一点的,没想到再见到了一点都不能温柔下来,果然是他欠揍的缘故! “小朝蘅,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怎么还是这么暴力?你老公知道吗?”太叔朝言笑嘻嘻地接住她的拳头,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揉揉她的头髮,亲昵而自然。 “你知道多少?”朝蘅皱眉,也不管在场的人都看着,抽回手直接拽着他便离开旅馆。 果然遇上这个逗比她的智商都被拉低了可恶!!! 听他的语气,他不仅知道她的行踪,还知道她已经嫁人,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一切,是不是还在太叔家族的监视之下。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太叔家族一直隐藏在暗处,家里的人连看都不看她?那么,自小与她关系最密切的双生哥哥此时出现,又代表着什么? 一环又一环的迷惑根本来不及解决,她现在很暴躁。 某处偏僻的海滩。 “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瞒着家族偷跑出来的。”朝言盘腿坐在巨大的礁石上,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介意家族放弃你的事情。可是,家族真的没有放弃你,只是有些事情恰好挑中你罢了。” “恰好挑中我?”朝蘅挑眉,脑海里却浮现出她在通天地宫甦醒的情形。 “是的,其实太叔家族是为了张家而存在的,张家由于千年族内通婚已经不能再保证麒麟血的纯正,这时便需要太叔家族贡献出人来。每一任族长的配偶,都是太叔氏的人,只是我们没有想到,通天地宫的祭台居然会挑中你,还把你送回了1902年。”朝言嘆了口气,“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父亲却阻碍我,这次我趁着父亲闭关才熘出来,结果小朝蘅你居然要揍那么想念你疼爱你的哥哥,哎!” 第65页 想到已经有别的人陪在自家暴力妹妹身边,他这当哥哥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也就是说,你们对我的情况有透彻了解。”朝蘅揉揉额头,目光逐渐阴沉,“抱歉,我现在更想揍你了。” 朝言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意,不禁抖了抖。 怎么多年未见,妹妹竟然变得比在家时还要兇残?别人家的妹妹都是可爱的软妹子,唯独他家的是兇残的母老虎……啧啧,这外露的杀气…… “先别冲动啊,小朝蘅,我这次来是有事的。”他终于不再保留那狐狸般的微笑,露出严肃的表情,“现在有一股不明势力介入我们两族守护的秘辛,我这次来,不仅仅是来见你,还有一件事情。家族面临重新洗牌,我可能会有一大段时间不能出来,如果你有事,就找三弟朝零,他现在掌握了家里的情报和暗卫。” “重新洗牌?又到了竞选族长的时候了吗?”朝蘅收起杀气,眼中六分担忧四分怅然。 她离家太久了,原本是软萌正太的三弟也长大了,现在大哥又要竞选族长。这么多年未回家,她忽然发觉一切都变了,她现在似乎被家族排除在外。不过,族长竞选过程很是变态血腥,她打心里不想让哥哥受伤,虽然他够强够贱够滑头。 “我这次被定为第一候选人,必须参加。”朝言托着下巴,凤眼一亮,“小朝蘅是在关心我吗?别掩饰了,我知道你虽然别扭又傲娇,但是心里还是很重视我这个兄长的对不对?” “你想多了。”朝蘅面无表情。 “别生气,家族虽然把你让给了张家族长,但是我们还是为你保留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存款。我这次来把你2003年的银行卡和红莲令也带来了,你是太叔家的女儿,自然也有享受太叔家族权力的资格。不过现在这张卡没法用,你再过上20年再用吧。” 朝言把一张黑色银行卡和晶莹剔透的绯红莲花令牌放在朝蘅手中。 “家族的时空镜已经成功了吧,替我给莲安叔叔说声祝贺。”朝蘅微微一笑,把卡和令牌放进上衣的内里口袋中。 若是没有成功,朝言就不会把她未穿越前的银行卡带给她了。 “好,我先走了,你多保重,未来的日子会很危险。”朝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粒,“以后我会找时间看你的,别忘了把妹夫给我介绍一下,将来带着我的小外甥和外甥女回家看看啊。” 话音未落,青年就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朝蘅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遥望着远方的海。 虽然哥哥玩世不恭腹黑多变,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外表下的那种淡淡的关怀。希望下一任太叔族长会是太叔朝言。不过,应该会的,当初在家的时候,他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祝你好运,哥哥。”许久,她才说道。 ☆、漫漫追夫路 三天过去了,考古队没有回来,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朝蘅依旧留在岛上的旅馆中等待着。孤月却很反常,怎么叫都不出来,让她越来越不安,仿佛考古队全体失踪再也找不到踪迹。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她半睡半醒间,恍惚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犬妖少年冬允。 梦中的事情总是飘忽不定,她起先一惊,而后打消了起床的念头,在梦境中多停留了一会儿。冬允虽然偶尔脱线但是总体上性格还是比较沉稳,他既然进入她的梦里,那肯定是有事要告知她。或许还是张起灵的消息,她不信梦,但总要一试。 “主人,我跟着张起灵下到海底的墓中,结果张起灵被一种甜香迷晕了,我因为一时大意也受到了影响,现在才清醒过来。”冬允苦着一张俊脸,“现在张起灵和其他考古队队员被一群神秘人带往青海,我不太敢擅自行动,只好来问问主人的打算。” 青海?!朝蘅皱眉。他们果然出事了,只是她没想到,那群人的动作居然这么快,直接将张起灵带往人烟稀少的内陆边疆,若是为了长生,那必然会有实验,那么,他们是想把考古队作为一批试验体……想到这里,她勐地打了个寒颤。 她见过试药人,长生之药千奇百怪,若真的让考古队试药,那么几个年轻人可就真的要毁在他们手里了。莫说几年的情谊,单单看在老九门的交情上,她就不能放手不管。可是,她一人根本不能与庞大的组织对抗,到时若是有着登天困难,她只能选择救出张起灵一人。 “冬允,你听着,若是有人要给张起灵输液,或者给他餵丹药,一定要阻止!”她的目光变得有些狠戾,“你可以动用任何手段,必要时用灵力调理张起灵的身体,必须保住张起灵的健康和安全!然后,等着我。” “明白,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冬允坚定地点头,“那么主人你一定要快点赶过来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冬允。”朝蘅伸手摸摸他的头,眼底闪过一抹浓郁的灰色杀气。 她原本不想招惹那个组织的,可是既然现在这个组织绑架了她最在乎的人,她也就不必再隐忍了。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清晨。 朝蘅坐起来,意外发现许久不见的孤月正坐在她的身边,正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都知道对不对?”她轻轻说。 若是不知道,就不可能死活不让她跟着下海。他不让她像考古队一样被迷晕带走,他在保护她,可是,他也在变相地逼迫她放弃她的弱点…… 孤月点头。 他不想瞒着她,反正她现在似乎也知道了。他去找海妖取回存放的信物,结果看到了考古队的事情。他本能的不想让她去趟浑水,被迁怒他也不会后悔。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那样的话起灵就不会被暗算了啊!”原本还优雅冷静的少女忽然像是被激怒的狮子,一下子跳起来,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孤月,你不是不知道,我此生……在乎的人唯张起灵一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一字一句仿佛浸满了她的血泪。 她一手揪着孤月的衣领,一手握拳,却半天没有对着他的脸挥下。 眼前的人是她最亲的刀魂,她下不去手。即使他瞒着她,可还是为了她的安全。她不是分不清事实的人,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愤怒,才会纠结。 “对不起。”孤月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嘆气。 到底还是他低估了张起灵在她心中的分量。 朝蘅看着他,沉默着放开了手。 “请你,带我去找他。”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激动微微沙哑。 “好。” 一个月后,青海格尔木。 站在小巷的拐角处,一身黑衣的女孩望着不远处的解放军疗养院,目光如水冰凉,带着浅浅的煞气,似乎那疗养院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朝蘅是追着冬允的气息来的,在孤月的帮助下找到了这里。可是她根本进不去,长期训练养成的超强观察力让她看到了不下数百个暗哨,甚至还有一些枪枝。如此紧密的防卫,即使她身边有刀魂和妖怪,也不一定能冲进去,要想找到张起灵就更难了。 第66页 “冬允的气息就在里面,他的状态还可以,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气息。”冬染蹲在朝蘅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朵悄悄说道。 “很好,我们走吧。”朝蘅淡淡地说道。 “走?我们不进去救出张起灵和冬允了吗?”冬染很是疑惑。明明不辞辛苦地一路追到这里,难道只是来看看就走? “还会再来的。”朝蘅摸了摸耳钉,一手提着黑猫便走进黑暗中。 红莲令,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小房间内。 只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原本站在镜子前的少女变成了漂亮得雌雄莫辩的青年。 “主人为什么缩骨易容成男人的喵?”冬染趴在软垫子上,哀怨地舔舔爪子。 “那伙人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我,这次我缩骨易容成男人,他们不会把注意点放在我身上,这样更方便我行动。”朝蘅对着镜子,稍稍犹豫之后一剪子把留了许久的长髮剪成及耳短髮。既然要装成男人,她可以更像一点,过长的头髮也许会阻碍她的行动,反正剪了很快也能长长。 修长的双手轻轻抚上脖子,她微微活动手指,原本清脆空灵的嗓音变得低沉,再加上那精緻的外貌,若是不熟悉她的人在场,绝对不会把面前清雅俊秀宛如月下青竹的男人和艷丽少女联繫起来。只要不和其他人在一起洗澡,她的伪装就不会穿帮。 “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救出张起灵的那一刻,我就是郁沉,生物和化学系的高材生。” ☆、我记得你的眼神 张起灵睡醒的时候,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医疗仪器的滴滴声。 他眨了眨眼睛,望着天花板。 他对自己昏迷前的一切都记不起来,把时间再往前推他发现他的记忆似乎成了一片空白,脑袋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记忆,比如,他的名字,他的责任,以及他心中那个模煳的熟悉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迫切地想要记起来,记起来那人的样子,哪怕只有一个熟悉的眼神。 可是他现在很累,累得只能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的小护士,穿着洁白的护士装,正坐在仪器前仔细地记录着数据。另一个人……当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时,心勐地一颤。 那是一个清雅俊秀的男人,年纪不大,清傲如月下青竹。他漂亮得雌雄莫辩,一双狭长凤眼眼角上挑,带着妖气,却异常的吸引人。一袭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感觉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医师外袍下是笔挺的双排扣衬衫和工整的黑色西装裤,让人看出这个人是多么爱干净多么整洁。 张起灵微微一怔,从青年佩戴的工作牌上得到了他的名字:郁沉。 郁沉的眼睛是澄澈的黑色,可是他却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应该是浅浅的晶莹剔透的紫灰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只知道自己在看到他的眼睛的一瞬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就好像独自一人漂泊久了忽然遇见朝思暮想的人,酸涩的欣喜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个叫郁沉的年轻人在伪装,他想见到的,其实应该是伪装下的真实。他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但是,他不会认为自己喜欢男人。他明明第一次看见郁沉,但是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很了解这个人,就好像,这个人……并不是男人一样。 呵,醒来的自己似乎有点不正常。张起灵自嘲地微微皱眉。他居然还有心情去思考郁沉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包括,如何逃出这个看似疗养实则囚禁的地方。 他不记得其他的事情了,但是,他以前应该接受过训练,对周围的气息和恶意特别敏感,他讨厌这个地方,他不应该属于这里,郁沉也是。他和郁沉是一类人,他们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等到他出去了,再仔细研究郁沉的真正面目。 “醒了?”郁沉走到他身边,凤眼中淡淡的欣喜和忧伤一闪而过,只剩下作为医生的冷静理智。 张起灵沉默着,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双洁白的手,骨节优美,手指纤细修长,掌心有薄薄的茧。 那不是一双医学工作者应该有的手。那种茧,倒像是常年拿刀的人手掌的茧。 “小洛,你把数据交到档案室。”郁沉怔了怔,转身看向正在守着仪器的小护士,似乎在躲避他的注视。 小护士脸一红,急忙抱着病歷离开房间。 “你感觉怎么样?”郁沉在床边坐下,精緻的面孔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会让人感觉疏离,也没有温度。仿佛这个人在拒绝着别人的靠近,但彬彬有礼,让人说不出不是来。 张起灵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应该是这个人最不能疏远的人才对。当他察觉到这个念头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似乎在靠近郁沉的时候,他的各种情绪都活跃了起来。 这是个不太好的现象。 他不想说话。 其实他的身体一直很好。他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已经待了几天,这期间有别的护士来给他输液,也给他餵不知名的药丸,可是,当这些护士离开后,他便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在排斥着那些药物,似乎把那些药品都集中起来,没有损害他的身体,反而还默默滋养着他。 他现在还不想把这些特殊情况告诉郁沉。 “真是不爱说话的病人。在这笼子一样的疗养院,还是听话一些比较好啊。”郁沉看向窗外,目光闪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候鸟了。真希望能飞一只啊。”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似乎话里有话。 他在警告他老实一点,在这个奇怪的不是疗养院的疗养院,可是,他却又暗示他可以有小动作,像是候鸟一样离开这里。还真是矛盾着的人,不好理解也不好把握,和之前来的医生护士完全不同。若是利用的好,他或许会是帮助他出逃的最大助力。 “不好意思,我跑题了。”郁沉笑眯眯地用毛巾擦擦他的脸颊,“好好休息,沉默先生。有事可以叫我,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哦。” 张起灵闭上眼,不打算理他。 郁沉也不再和他聊天,只是安安静静地给他擦干净出了汗的脸颊和脖子,还有手掌。不得不说这人的心思很细腻,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已经做了很多遍。而他,也不排斥。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轻轻响起。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那抹修长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刚刚的近距离接触,他闻到了一种浅浅的让他险些露出激动之色的香味。郁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惜还是让他闻到了。那绝对不是男人的气息。 这只狡猾的狐狸,还是留下了一丝把柄。 过道上,郁沉刚出来就碰见了护士长以及几个年轻的小护士。 她们见了他立刻双眼放光,明明恨不得扑上来却硬是装成偶遇的样子,让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护士长放柔了声音道:“郁医师,你今天晚上还要熬夜实验吗?” 第67页 郁沉的神色有点僵硬,但还是礼貌地点头。 “还真是辛苦啊,郁医师我这里有点好茶叶,您先喝一点晚上好提神。”一个护士红着脸递上一个紫色的小铁盒。 郁沉怔了怔,伸手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谢。 立刻其他护士也送上自己带来的东西,满足地跑开。 只剩下郁沉一个人捧着满怀的东西站在原地,一脸呆滞。 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女的啊,尼玛被女人献殷勤的感觉实在太惊悚了,以后要是再易容缩骨绝对不会再选择伪装成男人了,太渗人了……等到把张起灵救出来之后她一定要恢復女孩子的身份啊啊啊啊!!! ☆、秘密的一角 “郁医师,我们要去的地方需要一级保密,所以请您配合。” 随着阴柔和缓的声音响起,郁沉的眼睛被蒙上一条柔软的黑布。 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慢慢走动。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若不是身边还有浅浅的唿吸声,他几乎要以为拉着自己手腕的不是人是鬼。不过,那人的心跳也不太正常,慢到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微弱,纷杂,像是严重心脏病的病人。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当他感觉到明显的下坠感时,不禁一怔。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竟然是电梯。或许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在深深的地下。究竟是怎样神秘的地方,才会用得到现在看来还很稀少的类似电梯的工具?他即将要去的地方,让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必害怕,郁医师,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那个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欢迎你加入我们,合作愉快。” 郁沉的手悄然攥紧。 几分钟之后,他们似乎已经到达目的地。 郁沉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摘下。 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之色。 眼前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实验室的色调是微冷的水蓝色,几名穿着白色黑边制服的人忙忙碌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在有序运转。如果忽略旁边的一排高大的圆柱形玻璃罐,那么这里绝对是研究人员的天堂。可惜多了这些,这里就成了……地狱。那些玻璃罐里面灌满了淡绿色的液体,液体中沉睡着的生物并不是目前已知的动植物,而是……浓密的黑髮下的半透明白色人形生物。 黑色的长髮在浅绿色的水中舒展开,随着水波微微颤动。它和人类是很相似的,只是它的皮肤是半透明的白色,含水量极高,跟水母差不多。它没有眼睑,眼珠是银白色,因为陷入休眠状态而一动不动。它的手指间和脚趾间都有类似蹼的膜状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它是海洋中的生物进化的结果而不是人造的。 郁沉的脸色微微发白。他扭头看了一眼带自己来这里的人,双手颤抖。 “不要害怕,我们只是负责研究如何令人类寿命更长。”男人勾唇,细长的桃花眼闪着微光,“郁沉,你好,我是一号研究员安影。” 郁沉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地板。 他当然不是害怕,是震惊。当初他在西沙的时候斩断过的黑髮,肯定就是这种生物的。他只是惊讶这个地方居然会知晓和捕捉到这种海怪,看来这里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他现在已经成功地接近了这个组织极力隐藏的秘密,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欢迎你,郁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我是项目负责人君熙。”栗色捲髮的混血女人走上前来,看到他后眼睛一亮,“好俊的小哥,现在的人才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熙姐,他都被你吓到了,我们可不像你这么开放。还是和我在一起吧,熙姐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咱们无福消受呢。”安影笑嘻嘻地揽住郁沉的肩膀,恶作剧般的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郁沉身子一僵。 尼玛这里一窝子变态,他待久了会受到影响吧……看来还是要尽快救出张起灵。风情万种手段狠戾残忍的混血御姐,阴柔美丽喜欢男人的男人,果然是乱的无法说出口啊!剩下三个研究员肯定也不会很正常,他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披着美青年的皮的少女张朝蘅内心抓狂中。 “谢谢,我还是一个人比较好,这样才能专心工作。”郁沉后退一步躲开安影的触碰,勉强笑了笑。 “郁沉,你作为特殊人员不必每天都窝在这里,只需要隔上三天来一次就好了。”君熙狠狠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安影,“以后你可以自己来,我们这边会派人接你,不用再蒙眼睛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漂亮的青年,她绝对不能再让安影这个傢伙再祸害了人家! 郁沉抽抽嘴角,没有说话。 “现在你先熟悉一下实验室的设备,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们会安排你的工作。”君熙说。 “我是二号研究员苏旭,请跟我来。”冷着一张脸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推了推鼻樑上的金边眼镜,看着是一副斯文君子的模样,然而郁沉却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偏执和阴狠。 果然都是变态。郁沉默默地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苏旭是个好老师,随着他的讲解,郁沉逐渐了解了整个实验室。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这个地方汇集的都是人才,还是思想变态能力优秀的奇葩。这个项目是用来研究长生的,实验室内部储存着很多不知名的丹药,甚至还有西王母炼制的永生丹只不过真假无从考证。那些被封在玻璃罐里的生物叫禁婆,更加惊悚的,是这些禁婆里面只有一只是野生的,其他的都是使用丹药失败的人类试验体变成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利用现代科技和古代墓穴里的文献、丹药来研究长生不老,顺便在人身上试验一下。 这些人都疯了!郁沉面色平静地跟着苏旭参观了解,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怪不得考古队会被转运到这里来,原来是当试验体的,幸亏他提前让冬允保护张起灵。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当时听了这些都快吓瘫了。”苏旭回头看了看他,眼中终于多了一分赞赏,“希望你的加入能让我们加快成功的步伐。” “您真的认为我们可以长生吗?”郁沉嘆息。 “会的。”苏旭说得很坚定,“没有人能够抵御长生的诱惑。” 说的也是,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个基地,这个项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的渴望。渴望长生,渴望不老的容颜,从而揭露出真实的人性,偏执,疯狂,踩着累累白骨,浸透着无尽鲜血,执着而悲剧地追求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长生真的好吗?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死去,从最开始的心痛,到逐渐的麻木,最后变成了漠然。被排斥在时间之外,长生有时候并不是恩赐,而是惩罚啊。 郁沉看着玻璃罐里的禁婆,眸色渐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有读者留言问我《曙光》的事情,我只能说真的很抱歉,《曙光》前面的文锁了解不开,后面写的新文也发表不了,好像是我家电脑的程序问题,所以我就申请删掉了,另外写的这篇文其实就是《曙光》的大修改版本,我抛弃了原文的诸多设定后想写出对读者们负责的新文,所以,我只能对追着看《曙光》的读者们说声抱歉,谢谢你们的关注,请追这篇文吧!我不会弃坑的欢迎大家积极留言!! 第68页 ☆、逃离魔爪 转眼间一个月很快过去,郁沉逐渐熟悉了整个疗养院,或者说是疗养院的地下。 他已经在实验室里工作了几次,大概是君熙还对他保留戒备,他并没有直接参与试药,而是与苏旭一起整理解读各种古代典籍,顺便用现代科技分析各种丹药的成分。除此之外,因为张起灵只对他的话有反应,上面专门批准他成为张起灵的专属医师,美名曰护理照顾,其实就是监视,连他的房间都被移到张起灵那厮隔壁。 总之,郁沉的逃跑计划正在慢慢进行着,每天他都会推着张起灵到院子里散步,暗地里观察着暗哨的分布和道路。除了躲避安影的亲近有点困难之外,他的日子还算平稳。 他并没有见到陈文锦等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营救他们的想法。 像往常一样,郁沉照顾完张起灵后返回房间,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他惯用的书桌边早已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制服,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郁沉医师,上面有特殊指令,要求把七号病人送往横断山区,你作为随行医生一同前往,明天出发,你好好准备。此事甚秘,不可告知其他人。”那人的声音干涩沙哑,没有一丝人的感觉,倒像是入土多年的粽子的声音。 七号病人……是张起灵。他们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因为他身体情况一直没有任何变化而要採取新方法实验吗? 郁沉只觉得头疼,只得先应下来。 那人经过他的身边时,留下一丝仿佛深入骨髓的寒气和血腥气。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门大开着,傍晚的夕阳鲜红的光芒洒了进来,宛如纯粹的鲜血。 郁沉皱眉,向来笑意浅浅的星眸中第一次暗沉下来,杀气一闪而过。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这次运输行动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在高原上带着个人逃跑很不方便,危急情况下还可能引发高原反应一起挂掉,若是离开高原在山区,他的计划成功的机率就会很大,毕竟他从小在山区长大,各种野外生存技巧他都掌握得很熟练,即使带着个失忆的人,也不成问题。 再说了,这种事情很秘密,押送的人必定很少,因为人越多,泄露消息的速度就越快。张起灵作为病人危险性不大,他这个医师又“文弱不会功夫”,只要安排几个身手好一点的人当保镖就行了,反正那些绝世高手都要在基地保护那些珍贵的研究材料,抽不开人手。到时候他只要杀了同车的人,就能带着张起灵顺利出逃,组织要是追查,只会发现郁沉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 现在,他所要做的,就只剩下给黑眼镜发消息让他负责接应。 想到这里,郁沉微微勾唇,笑容冰冷但不刺眼。 太好了,他终于可以带着张起灵离开这个变态集中营了。 第二天一早,郁沉亲手给张起灵注she了麻醉剂,看着他被担架抬上飞机,然后他也被带上飞机,坐在昏迷的青年身边。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两个彪形大汉神色严肃地跟在两人身边,腰间佩戴着枪枝。机长战战兢兢地开着飞机,一直把他们四人送到四川境内。之后四人换了一辆宽敞的黑色大车继续朝着山区进发。 车内静静的,开着冷气。 郁沉单手托着下巴,双腿优雅地叠起,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照正常速度,黑眼镜应该已经提前到达山区的约定地点。目前他只要让车子在那里停下,就能顺利顺走张起灵。他不会介意杀掉两个护送者,但是,在摸不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他还不能轻易出手。 快了,冬染已经感受到了黑眼镜的气息。 他必须有所行动。 郁沉眸光一凛,叠着的双腿悄然放开。 “司机,停车……”他捂住胃部,面色惨白如纸,声音断断续续似乎难受得不轻。 “医师,你怎么了?”一个大汉问道,只可惜这话让他这种满脸横肉兇悍蛮横的人说出来竟成了威胁。 “我想吐……”郁沉已经难受地满头大汗,身子一歪硬是摔倒在地,艰难地唿吸着,如同离开水的鱼。 两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挥挥手,道:“停车!” 车子顺利地停了下来。 两个大汉架起郁沉的胳膊,带着他下车到不远处的小树林去。与此同时,本应该深度睡眠的张起灵悄然睁开了眼睛。 树林里。 “医师,你怎么样?要吐赶紧,我们还要赶路。”大汉凑在郁沉耳边恶狠狠地说。 “那么我就不送你们了。”本应难受虚弱得只剩半条命的青年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唿吸之间,离他最近的大汉脖子上扎了一支黑色短刀,刀刃深深没入,只剩下刀柄还在外面。连血都没留出,那大汉就重重倒地,蹬了蹬腿就不动了。 “你!你到底是谁!该死!被骗了!”另一个大汉慌忙退后数步,眼里凶光迸she,他几乎是瞬间低头,拿出腰间的枪枝,对准还站在原地的青年。 刚刚文弱的青年瞬间出手秒杀他的同伴的场景给他的震撼太深,让他没有立刻开枪she击。 “被骗又怎样?”郁沉抬头,纯黑的眼眸慢慢变成璀璨的金色。他微微一笑,舔舔唇角,看起来既妖魅又危险,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目睹他的变化的大汉惊得连枪都拿不稳。 “妖怪!你是妖怪!”他大吼一声,转身想逃离,却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挡住。 没有人看清楚郁沉的动作。当他出现在大汉身边时,已经癫狂的大汉瞬间静止,睁大眼睛倒在地上。他的喉咙已经被一刀切断,鲜血迸溅,在他身下汇成冒着热气的血泊。他不死心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眼中的金色褪去,郁沉冷笑一声,忽然伸手对着自己的脸一扯。只听刺啦一声,薄薄的肉色面具被大力撕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艷丽不可方物的少女的脸。少女的眼睛慢慢变色,从黑色又变成了紫灰色。 紧接着一阵噼啪声又响了起来,随着全身骨骼的活动,青年原本瘦长平坦的身形迅速变成了玲珑有致的少女体形,连同身高都矮了几分。如此一来,若不是少女身上属于郁沉的衣物,谁都不会想到,那个惊才绝艷月下青竹般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女孩伪装的人物。 从此刻开始,郁沉已逝,世上再无郁沉。 朝蘅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把瓶中的蚀液倒在死去的大汉身上,看着两具尸体化成血水后才慢慢离开树林。 张起灵倚在车门口,静静地看着树林中的女孩走近,凤眼里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料到一切。 司机被打晕,牢牢绑成了粽子,嘴里还塞着一团布,眼睛也被蒙上。 “既然你醒了,那么我们可以走了。”朝蘅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最多的,是温柔和眷恋。 第69页 张起灵沉默了几秒钟,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 见到这女孩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慢慢地想起了一点点东西。现在他只想抱她。这是他视若生命的人,他记起了她的名字,张朝蘅。 即使我失忆了,我仍然记得你的眼神。 他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收紧,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朝蘅……” 听到久违的声音,朝蘅一怔,眼圈迅速红了。 原来他真的没骗她,即使他失忆了,还是会记得她。 冬允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从张起灵身体里出来,化作威武巨犬把抱在一起跟连体婴儿一样的两人放在自己背上便狂奔而去。 耳边是唿唿风声,朝蘅窝在张起灵怀里,重重地闷哼一声,只觉得嗓子里满是腥甜之感。 强行在短时间内压下刚刚沸腾的麒麟血会给她带来反噬,但是她顾不了这么多,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联繫到黑眼镜,才能真正脱离危险。若不压下麒麟血,她带着金眸和眼角的那一圈金鳞去见人,绝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糰子,去找那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她只说了一句,就一头栽在张起灵怀里再也没醒过来。 ☆、冰泉 在名叫冬允和冬染的妖怪的指引下,风尘僕僕地打开所谓的家的门,张起灵抱着昏迷的朝蘅走进家中。 映入眼帘的是温馨的家居布置,屋子里充斥着他和朝蘅的气息,熟悉又温暖。只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里确实是他的家。 可是,屋子里意外得多了一丝不怎么熟悉的气息。 窗子大开着,旁边站了一抹修长的身影。 夜风微凉,淡淡的月华如水洒下银辉,站在月光中的那个人优雅如月中仙,散发出极强的威压。他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慢慢抬头,那张与朝蘅三分相似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紫灰色狭长眼眸闪闪发光。他负手而立,一身古朴的青色对襟盘扣制服在夜色中隐隐发出微弱的白光,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天成。 “你是谁?”张起灵后退一步,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大概是气场不同,他很排斥这种气息,同样地对眼前的男人心有警惕,即使他明显和阿蘅有着某种联繫。 “我是小朝蘅的双生哥哥,太叔朝言。”男人轻轻笑出声来,“说起来你还是我妹夫,用不着这么警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张起灵没说话,低头看了看沉睡不醒的女孩,面无表情。 “我和小朝蘅是双生子,她出事,我会知道。”朝言笑得像只狐狸,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起灵微微皱眉。他讨厌这种笑容。 “居然被反噬了?这孩子对自己还真狠……”朝言瞬间移动到他面前,伸手握住朝蘅的手腕,微微睁大眼睛,“啧啧,这种纯度的麒麟血,她还真敢强压。” 他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把她的血统提升到这么恐怖的程度的,但是,用人类意志强压下占据自身血脉五分之四的沸腾的麒麟血,还真是冒险。这万一失败了,可是要暴血而亡的。这死孩子真是一点都没改掉爱玩命的毛病,玩别人的命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命都玩。 “她现在怎么样?”张起灵问。 “情况不好说,我要暂时带走她,等她恢復好了,我一定把她送回来。”朝言松开朝蘅的手腕,第一次没有露出懒懒的笑容,俊朗的面容上是严肃的神情。 带走她? 张起灵皱眉,反射性地后退一步。从心里说,他一点都不想让这个人带走阿蘅。即使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也不想让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接近朝蘅,他想独自拥有这个女孩的一切。可是,现在她昏迷不醒,看起来身受重伤,他也知道,若不让朝言带走她,她可能会慢慢死去。 他不希望这个女孩死。如果她死了,他的心也会跟着死掉。 犹豫再三,深深地看了一眼朝蘅后,他还是把她放在朝言怀里。冬允和冬染对视一眼,各自化作一道光进入要守护的人身体里。 太叔氏领地。 朝言并没有回到2003年。他只是带着重伤的妹妹去了这个时代的太叔家族禁地。他已经取得族长的传承,进入禁地时没有受到阻拦。也没有被发现。禁地里面有一处冰泉,专门用来缓和至纯至阳的麒麟血,对于治疗反噬也颇有疗效。 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放进冒着白色寒气的冰泉中,朝言重重地嘆息,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 朝蘅静静地浮在水中,手腕被白色的锁链牢牢缠绕,以防止她放松的时候沉入水底。她没有醒来,原本的齐耳短髮却疯长起来,长长的鸦羽黑的头髮散在翻滚着白色寒气的泉水中,再配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上的白色单衣,让她看上去就像是犯了错被锁在冰泉里面的谪仙。 她的眼角渐渐出现一圈细密的金鳞。 紧接着,她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带动着白色铁链颤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死孩子,叫你玩命,现在知道痛了吧。老老实实待着吧,哥哥陪着你。”朝言无奈地耸耸肩,盘腿在石头上开始打坐修行。 没想到,朝蘅这一泡,竟然泡了六年多五个月。 朝言一直在修行,等到他睁开眼时,发现原本昏迷的朝蘅已经醒来,正站在冰泉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脸上的金鳞已经褪去,整个人也不像六年前那么虚弱,看来恢復的不错。 “没想到你居然会带我来泡冰泉。”轻轻松松挣断缠着她的锁链,朝蘅从泉水中出来,身上的水在离开冰泉后瞬间蒸发。她抬眸看着已经长了鬍子的哥哥,目光微微柔和下来。这货最注重仪表了,没想到居然会陪着她在这禁地待了这么长时间,若不是她自小与他熟悉,绝对不会把眼前这个长着鬍子的男人和自家俊秀出尘的哥哥联繫起来。 “你自己玩命差点把自己玩死,我只能带你来这里。你泡了六年零五个月,你说你受伤重不重?”朝言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高傲地抬起下巴。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担心的要死呢。 六年零五个月啊……看来她遭受的反噬够重的。朝蘅抽抽嘴角,她忽然想起来被丢在家里的失忆专业户张大爷,莫名抖了抖。那货不会又失踪了吧?她得赶紧回去看看…… “还有现代的衣服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古朴单衣,又拉了拉及地的长髮,“我这样出去会被当做千年不腐的粽子的。” 朝言把一套便服扔到她脚边,背过身去。 穿好衣服,朝蘅看了看过长的头髮,果断拿出孤月刃把头髮割断一大截。原本及地的长髮瞬间变成了及腰,她满意地收起长刀,把地上的碎发收集起来。 “可以走了吗?”朝言问。 “可以了。”朝蘅说。 一道白光闪过,原地的两个人不见踪影。 朝言急着要去刮鬍子换衣服,朝蘅自己一人回到了北京的家。 她猜的没错,张大爷又失踪了。家里的厚厚灰尘告诉她这几年来家里一直没人。之前的经歷告诉她,她不用刻意去找,反正他们在哪里都会遇见。于是,她决定先去探望一下老朋友。 第70页 下一站,杭州西湖。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很快就要开始剧情了,下一章就是蘅姐和小天真的初遇了吼吼。 ☆、吴家 1991年3月初,杭州。 柳枝在风中微微摆动,黄绿色的嫩芽暗示着春天的到来。路边的小夹fèng里长出一丛丛嫩绿的小糙,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有一些细细的紫红色的小花盛开。此时气温已经开始回升了,街道上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大家从冬季的寒冷中回过神来,走上大街感受着隐隐约约的春意。 朝蘅自由地穿梭在人群中,她穿着修身的黑色长款风衣,一顶黑色帽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明明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可是她的神情依旧那么漠然,仿佛与周围热闹喧嚣的景象格格不入。周围是一个世界,而她,是另一个世界。 她背着一个军绿色的背包,仪容整洁,有淡淡的倦色。 从北京一路南下,作为一个合格的张家人,她把能下的斗都下了个遍,可惜总是碰上同行,好东西只能拿一半。不仅如此,那些人居然还追着她不放了,大老远跑过来拉她入伙,不知道揍了多少不自量力的毛孩子之后,强悍如她也有点吃不消了。好在那群人已经发誓不再拉她入伙,要不然她还真有点无力感。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吴老狗的家,然后安心歇一歇。 一边看着地图,朝蘅一边在各种巷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在耐心用尽前“顺利”找到了吴老狗的家。 嘭嘭嘭。她轻轻敲了敲门。 “你找谁啊?”门开了,露出一张带着黑眼圈的充满怨气的脸。 吴三省这几天回家后一直被小侄子缠住,不停地说着各种奇闻异事,己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好不容易等到吴邪上学去了,他刚睡熟结果又有人来敲门。老爷子是肯定不会去开门的,老夫人耳朵不太好没听见敲门声,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必须去开门的苦力。 他只是想好好睡一觉啊苍天…… “我找你老爹。”朝蘅摘下帽子,微微一笑。 说真的,看见吴三省她还是很惊讶的。当初她以为这傢伙也被送到了疗养院,没想到他居然是逃脱的那一个。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吴老狗在选继承人上还是很有眼光的。 吴三省的神色瞬间如同见了鬼一样,吱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现在不在大学里教书了,但是我还是你曾经的老师,怎么,我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朝蘅挑眉,显然对他这副模样有些不满。 吴三省反应过来,急忙让开身请她进去。 吴家住的是老房子,还有庭院和走廊,看起来赏心悦目。 庭院里栽着几株桃树,已经开了花,之前因为下了雨树下还有掉落的花瓣,清新的粉色和地面青砖古朴的青黑对比鲜明。树下的青石板上积了一汪水,清澈的水浸透了桃花,仿佛水中都带了甜丝丝的香气。 朝蘅跟在吴三省身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对吴老狗的品味大为贊同。 “朝蘅你真的是来找我爸的?”吴三省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他家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外表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女孩子认识……这货不会是专门来找他问张起灵的事情的吧? “嗯。我这次来是找你爸爸的,不是找你的,等我见到吴家老爷子之后,你尽可去睡觉。”朝蘅说。 “在你侄子回家之前,你睡觉的时间可是不怎么多。”她又加了一句,在看到男人瞬间微妙纠结的神色后满意地不再说话。 “你怎么知道?”吴三省一脸惊讶加不解。 他越发觉得这人看不懂了,他又没说,她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有读心术?! “我没有读心术,我猜的。”朝蘅说的很诚恳。 从她所知道的来看,吴三省这人口才好,人又风趣,当年都能把那帮小崽子哄得一愣一愣的,自然会被小孩子缠上。看他那样,似乎吴邪那小傢伙对盗墓这种事情感兴趣的很。没想到一猜还真是。 吴三省:“……”他什么都不想说。 书房。 坐在檀木雕龙椅上的唐装老人看见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放下手里的古籍。 “朝蘅,你来了。”他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苍老的脸上露出多年前的温和与随意。 真,真的认识啊……吴三省只觉得有点站不住脚,眼前出现了几粒金色的小星星。他严肃地看了看朝蘅,又看看自家老爹,确定两人完全不像后排除了私生女认亲的想法。 “五哥,好久不见。”朝蘅说。 她的语气很轻,很温和,然而落在吴三省耳朵里却无异于一个惊雷。 尼玛真是天雷滚滚,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姑娘叫自己老爹五哥?!这辈分差的也太离谱了吧?或者说这姑娘的父母年纪要多大才把她生下来啊,老来得子也不是这样的好吗!还是说她本来就是和老爹是一个时代的人?这个念头太惊悚,吴三省自觉排除了。 吴老狗只是看着惊呆了的儿子,没有说什么。 “其实按照年纪,你应该叫我一声蘅姨才对。但是这样叫太麻烦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朝蘅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伸手戳了戳呆傻的吴家老三。 从刚刚吴老狗的一系列反应来看,他是把这傢伙列为可信赖的人的,既然这样,她还要和吴家合作,就不如自己主动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反正合作嘛,就是要知晓双方的情况才能进行。退一万步说,她还有孤月这尊大人物在,即使遇到危险也未必就真的无法脱险。 “你……你……”吴三省睁大了眼,看看一脸就是这样的老爹,又看看笑着的朝蘅,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苍天啊,一定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呢?然后他忽然想起了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啧,要是张起灵知道自己的媳妇外表年轻其实已经七八十,他还会是面瘫脸吗? 若是他知道张起灵那货其实和朝蘅差不多大,他大概会对这个世界失望吧…… “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老三,你先出去。”吴老狗终于肯出声了。 吴三省点点头,带着一脸幻灭的表情飘出了书房。 呜,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个雷人的事实…… “怎么,不惊讶吗?我这么多年依旧是十七岁的样子。”朝蘅找了处椅子坐下,叠起双腿。 “不惊讶,因为我一直都没把你当做平常人看待。”吴老狗重新坐下,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信任与柔和,带着对往事的怀念,“正巧你来了,其实我有事也要找你。” “我曾经参加过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但是,回来后我发现我的身体慢慢出现了变化。”他咳嗽一声,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重与无奈,“我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只是跟着去出了一份力。老九门的第一代和第二代,几乎折了一半。我现在老了,大不如以前,老三他们还不是很能撑起吴家,以后的时候,就要拜託你了。朝蘅,我说了这么多,不是想让你牵扯到我家里的事情中来,而是想向你讨一个人情,希望你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帮助小邪。那孩子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第71页 “五哥,既然我叫你一声五哥,就不会拒绝你的请求。”朝蘅垂眸,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赤金盘螭手镯,语气听不出喜怒,“大家到现在也都不易,我知道你的难处,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 况且,她也很看重那个叫吴邪的孩子。 “你还是没有变。”吴老狗嘆息,“可是我们都变了。” “变又如何,不变又如何。”朝蘅抬头看他,眸子很亮,“我们没有完成的,还有下一辈。” 晚饭的时候吴家三兄弟都回来了。 朝蘅以前只是在老大和老二小的时候看望过他们,如今两人都已经成年,老大还结婚生子,一家子和乐融融。老二虽然单身但是明显过得也不错。看着两个长大了的孩子,朝蘅只觉得时光流失的快了些,似乎眨眼间,他们就长大了。 吴一穷和吴二白只是淡淡地表示了对朝蘅数十年不变的惊讶,只有吴一穷的妻子和吴三省一个反应。 “其实在老三你出生之前,蘅姨就来过家里了。”对于弟弟的抗议和疑问,吴二白的目光很鄙视很嫌弃。那个时候他才七八岁,和十几岁的大哥一起见到了这个神秘的阿姨。之后她就没有来过,没想到现在再次见面,他们都长大成人,她却还是原先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受到双重打击的吴三省只能默默加大食量。 巨大的震惊之后,14岁的初中生吴邪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家老爸,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么我该怎么称唿?叫蘅奶奶?” 众人忽然沉默了。 “叫我阿蘅吧。”朝蘅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她可不想被一个小正太叫奶奶。而且他们的外表看起来相差的岁数并不怎么多。再说了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相当舒服。 “那好吧!”小吴邪点点头,露出干净纯粹的好看笑容,“你好,阿蘅!我是吴邪。” “你好,我是张朝蘅。”朝蘅微微勾唇。 很好,将来需要我帮忙照顾的你,没有辜负你爷爷的期望。吴邪,我等着你成长起来,等着你带着我们所有人展开反击。你带着天生的亲和力,这恰好是一个领导者所必需的。等你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将会是我们全面反击汪家的时候。 ☆、禁婆香 院子里落花纷纷扬扬,仿佛微风中都染上浓郁的香气。 漆黑凉薄的刀刃悄然划过,将还未落地的桃花切碎,快的只留下一道黑色残影。深深浅浅的红色之中,慢慢露出一抹笔直站立的黑色身影。 金纹长刀之上还沾着点点红粉桃花,鲜艷的粉红深红衬得那黝黑古刀更加沉闷。 “过快的刀,往往会留下破绽。”老者笑眯眯地伸手接住一片悠然掉落的桃花花瓣,“当年的黑背老六就是因为刀太快,才给人揪住了把柄。” 朝蘅伸手拂去刀身上的花瓣碎渣,眉眼间沉稳如昔。 “若是刀不快,何以率先制敌。”她轻轻说,朝着虚空再次挥出一刀。 这一刀的力道很大,带起一阵风直接刮开了花瓣。若是有人站在她面前,这一刀下去他不死也得痛苦一大阵子。她完全就是带着杀气挥出这一刀来,刀身反she的寒光瞬间照亮了她的眼。 “你这脾性……”吴老狗无奈地摇摇头,“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你眼睛里的东西即使再掩饰也会流露出来,跟你这副外表完全不搭配。” 他们都是从那个动乱流血的年代过来的,谁手上没沾过血?这种带着年代气息的眼神根本掩饰不了,杀意,冷酷,漠然,执着,或许还不只是这些。他岁数大了,几乎都要在安逸的生活中模煳了以前的记忆,如今看到这丫头的眼神,那些充满笑与泪,浸透了血与火的记忆慢慢復甦,他似乎看到了以前那个豪情万丈游走于红尘之中的身为九门提督之一的自己。 “没办法啊。”朝蘅勾唇,等着手中的刀变回耳坠后小心戴在耳垂上。 “五哥,我好像每次和你聊天的时候,周围的气味总是很香。书房里有薰香,现在这里又有桃花香。”她双手抱住桃树的树干,脚上微微用力就攀上了一根较为壮实的枝条,坐稳后晃着两条长腿朝下看,精緻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书房里的薰香是为了保存古籍不腐的,这里有桃树当然会有花香。”吴老狗摩挲着拐杖,说得不急不躁。可是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紧张。 “五哥,你觉得既然我说出这话,你还能瞒我多久?”朝蘅的语气很轻快,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吴老狗一怔,在她的注视中低下头。 “没想到你居然还能闻了出来。”半晌,他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地响起。 “你也被餵了那种东西。”朝蘅皱眉,看着下方沉默的老者,终于忍不住跳下树。 即使香气馥郁,但是她还是闻出了那种不属于正常范围的气味。倒不是她嗅觉有多灵敏,而是她对那种味道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只要接触就一定会辨别出来。 “有一味名贵的香料叫禁婆骨,我曾经闻到过。”她的眼中多了一分悲哀,“我真的没想到,五哥你居然也被餵了那种半成品,副作用就是……慢慢发生异变,最后变成……怪物。” 那种半透明的白色怪物,再也没有生而为人的尊严。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或许,考古队的那些小崽子现在就有变成禁婆的倒霉蛋。 “我知道,所以才要拜託你帮忙照顾小邪了。”吴老狗咳嗽着说。 看来朝蘅这丫头知道的远远比他要多。他早在被迫服食那种奇怪的丹药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几年来身体的细小变化他也知道,如今能见到多年未见的她,他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似乎小邪也很得到朝蘅的关注和接纳,他也能放心了。 “五哥……”朝蘅心中微涩,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明明已经活了那么多年,她曾经看着无数人生老病死,可是,为什么在知道她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朋友垂垂老矣或许还不久于世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那么酸涩那么悲伤呢?看着这个待她如亲人的兄长遭受如此折磨,她真想捏断那些变态的脖子! “无事。只是以后老九门的老一辈可能就只剩下你了。”吴老狗伸手摸摸她的头,动作一如年轻时候,“再说了,我还有福没享完,还要多活上几年呢。” “阿蘅!爷爷!”清脆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背着书包的小少年站在走廊上,朝着他们招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小邪回来了?”朝蘅迅速换上温和的表情,“到我们这里来。” 听话的小吴邪立刻眼睛亮亮的,把书包放在一边就撒丫子跑到桃花树下。他很喜欢这个漂亮的虽然岁数可以当他奶奶辈人物的姐姐,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姐姐对他很真实很温和,她身上有一种家里人没有的气息。 第72页 “真乖。”朝蘅笑眯眯地揉揉小吴邪柔软的黑色短髮。 这孩子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要是她能有个和这孩子差不多的孩子就好了。忽然想到张起灵,她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一直到这,都没有这傢伙的消息,她都快担心死了。虽然有冬允在,但是她还是很想亲自陪在他身边。 “小邪,你该去做作业了。”吴老狗忽然用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小吴邪的手。 他记得昨天有老师捎话来说这孩子作业少了一科来着。虽然吴家是盗墓世家,但是,作为新一代吴家继承人,也必须得是有文化的盗墓人才对。 “我知道了。”小少年的脸微微泛红,一熘烟跑得没影了。 “我在你这不会待很长时间,五哥,我有点事情要办,大概会在两天后动身。”朝蘅抬头看着桃花,“你注意身体,如果有事就打碎我给你的琉璃莲花盏。” 她在吴家也住了快一个月了,虽然很捨不得小吴邪,但是她还是要走,因为张起灵还在等着她。 “你走我拦不住。”吴老狗捋捋鬍鬚,眯起眼睛,“家里的房间随时给你留着。” “好。” ☆、焰树果 cháo湿的丛林中,一高一矮两个人艰难地行走着。 “主人你不是要找张起灵吗?这片林子里并没有冬允的气息。”冬染撇了撇嘴,刚刚被拨开的树枝啪一声又弹回来打在她脸上。顿时留下一道红印。 作为一只有思想有意识的猫,她很聪明,但是她的小脑袋瓜仍然不能理解主人的想法。比如她们现在跟特种兵似的在这种cháo湿神秘的丛林里穿行,衣服上沾着泥浆和各种糙叶子,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忽然想起来现在还不能去找他。”朝蘅面无表情地捏死一只砸在她脸上的虫子,蹲下身捧起一汪清澈的水洗了洗脸。组织现在应该是在疯狂地寻找下落不明的七号试验体,如果她现在出现在张起灵身边,难免会引起组织的注意,到时候要是组织从她的身份查起就不怎么好了。再过上几年,等到风头过了她再去找他。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冬染揉揉脸颊,“不要告诉我是野外生存训练。” “孤月告诉我这片林子里有好东西。”朝蘅抽出绑在手腕内侧的小刀,割断不知何时缠住她脚踝的未知植物。死刀魂只告诉她这里有适合她的好东西,结果她来了这傢伙死活不出来,她连那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都快郁闷死了。 下一次,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被孤月那傢伙忽悠来了! “什么好东西?”冬染也被挑起了兴致。 “我不知道。”朝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糙叶,微微加重音调,平平淡淡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分咬牙切齿。 冬染:“……”果然猫和人的脑迴路不同,她根本不懂主人的想法。 连要找的东西都不清楚但还是找的很认真的人大概也只有这货了。 越往里走,地上的水就越多,空气中的水汽含量有点超乎寻常,让一向随意的朝蘅感觉到了几分压力。按正常情况,即使这里属于云南西双的热带丛林,但是也不会有这么奇怪的地方才对。而且,她之前问过当地人,这片丛林应该不会很大,但是她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还没走到头。 她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的树木,越往里,树的样子也慢慢不同,掀开层层绿叶居然发现了一些晶莹剔透的红色浆果。那些浆果看起来很漂亮,呈现水滴形,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可是朝蘅不敢轻易下口,因为在这种地方,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成为致命武器。 “吃掉它,然后多摘一些存储。”森冷幽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让我找的就是这个?”朝蘅挑眉。 “是,这是焰树果,可以缓解失忆的病情,但不能根治。你和你的猫可以把它当水果吃。这种果子很容易保存,放上十几年不成问题。”孤月的声音带了一丝别扭,“西沙那件事……对不起。” 原来他还是记得。朝蘅耸耸肩,心中原本因为孤月擅自决定而积累的不快随着他的道歉而消散。 拈起一粒焰树果放入口中咀嚼,朝蘅惊讶地眯起眼睛。这种生长在极其cháo湿的地方的果子汁水很多,果肉绵软没有种子,滋味也是甘甜中微微酸涩,口感很好。 本着不吃独食的想法,她迅速揪了一把放到冬染手里。 “唔,好好吃!”冬染髮出一声感嘆。 “这就是孤月让我找的东西。”朝蘅拿出小布袋子,不一会儿就装满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满袋子的焰树果放进背包里面,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为什么不多摘一点?”冬染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 “给它们留下调养生息的机会。”朝蘅说。 吧唧。 一只金色的不明生物狠狠砸在了她脸上。 冬染:“!!!” 朝蘅慢慢把那只生物从脸上拽下来。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靠近她的小动物都喜欢冲着她的脸来?嫉妒她高颜值也不带这样玩的,这么砸下去她会变丑的。 等等,这软软的触感…… 朝蘅僵硬的低头,看向被她捏着还不断乱动的胆大包天的生物。 尼玛金色的蚕啊金色的蚕!一节一节的胖胖的身体还在她手里蠕动中!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在这小东西那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鄙视的情绪?!这不科学! 她想都没想就捏了几下,那金蚕吱吱叫了几声,黑豆小眼蒙上一层水雾。 它被捏的疼,好在它和主人感觉相同,有个陪着它疼的人也不错。 “美人姐姐手下留情啊啊啊啊!” 周围树叶窸窸窣窣一阵乱响,从中窜出一个漂亮的小少年来。他穿着少数民族的特色服装,稚气尚存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恳求,看来那只蚕对他很重要。 “你是谁?”朝蘅捏着金蚕晃了晃,满意地从金蚕豆豆眼里看到了一丝委屈和胆怯,瞬间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好吧,除了肥了点儿,这小东西还是挺好玩的。 “我是阿琼,姐姐你手里的是我的本命蛊啊啊不要捏着小金晃悠!”少年的神色扭曲了,仿佛朝蘅手里捏的是他而不是那只肥肥胖胖的金蚕。 “你是蛊师?”朝蘅没再为难他,直接把金蚕一扔。 啪。少年被金蚕狠狠地砸到脸上。 朝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冬染:“……”主人你绝对是故意的! 那只肥肥的金蚕居然就消失在少年的脸颊上,只留下一个金色的类似纹身的图案。 “姐姐你也是蛊师吗?你的本命蛊是什么?”揉了揉有点疼的脸,阿琼唿出一口气,然后眼睛亮晶晶得瞅着她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碰了金蚕还不死的陌生人诶! “我不是蛊师。”朝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本能地后退一步。 第73页 “诶?那姐姐你怎么碰了金蚕没有死掉!”阿琼吓了一大跳,黑亮的眸子瞪得很圆,看上去很可爱。 “不知道。”朝蘅转身就走。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孩子是个麻烦。 “美人姐姐不要丢下我啊!我要跟着你们离开这片丛林啊!”身后传来阿琼的哀嚎,“这里有妖怪的好可怕!” 其实你前面的那位就是妖怪。朝蘅默默地吐槽,脚步没停。 忽然,一声低吼引起了她的警惕。 朝蘅回头,恰好看见一只半透明的利爪从正在奔跑的阿琼背后伸出。阿琼并不知道,依旧很努力地想要追上她们,特别是看到她回头之后,那张干净单纯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让她想起了杭州的小吴邪。她忽然不想让这个孩子死。 把背包甩给冬染,她勐地一转身,腿上发力朝着阿琼的方向狂奔。 她的速度很快,带起一阵疾风。在快要跑到阿琼身边时她随手拽住一根树藤,藉助巨大的惯性跃过他的头顶,看清了追在阿琼背后的野兽。 那是一只强壮的类似豹子的生物,只不过它是透明的,就像是用水做成的一样。 朝蘅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实体,她抬脚在阿琼背后一踹,没有用全力,但是阿琼还是飞了出去,被冬染接个正着。此时那头水兽身边就只剩下她了。 手腕上黑芒一闪,漆黑的孤月刃就出现在她手中。 水兽被激怒了,朝着她就扑过来。 朝蘅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它的腹部挥出快速的一刀。 眨眼之间那兇悍的水兽就被噼成两端,透明的身躯慢慢碎裂开来,只剩下晶莹的一地碎渣。 不经打的妖怪。朝蘅微微眯起眸子,把孤月刃收起来重新戴在耳垂上。 “走吧。”她走到冬染身边,接过背包背好。 “姐姐你好厉害!”阿琼瞬间变身星星眼,“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就让阿琼来试试吧!虽然我现在武功还不是很强,但是我作为蛊师可是很厉害的哟!而且我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姐姐喜欢我不会吃亏的!” 对金蚕蛊的剧毒免疫,身手好长得又美,这样的女孩子在他们族中也是很少的,再加上她救了他,他感觉自己对这个话不多但是很兇悍的姐姐一见钟情了! 朝蘅:“……”她果然救了一个大麻烦。 “主人早就成亲了,你说晚了小蛊师。”冬染笑眯眯地摸摸少年的头,“主人的夫君要比主人还厉害,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被双重打击到的阿琼少年跑到角落里种蘑菇去了。 “行了,小孩子就不要想着喜欢谁谁谁了。你太慢,我带你出去。”朝蘅伸手一把揪住阿琼的衣服,轻轻松松地用扛面粉袋子的姿势把他扛在肩上,长腿一迈就开始狂奔。 嘤嘤嘤居然嫌弃他速度慢……算了,能被扛着带走也不错……阿琼少年痛苦又开心地想。 冬染看着一脸纠结表情的少年,无奈地笑笑。 这个小傻子,她家主人心里的人只有张起灵,任何想要取代张起灵的人,都是白费功夫。 很快三人就出了这神秘的丛林。 和阿琼简单地道别之后,朝蘅带着冬染秘密离开云南。 ☆、落花有时尽 二月红去世的那一天,院子里的垂丝海棠落了一地。满地的玫红色显得格外萧索,哀悼着一个生命的离去。 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站在墓碑前,精緻俊美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懒洋洋的笑意,只剩下淡淡的忧伤和凝重。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嘆息一声。 “二爷爷,您为什么不见她一面呢?她一直在门口站了一整夜……”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消失在风中。 从二月红病重弥留之际开始,他就陆续接到属下的报告,说是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外,不进来,也不离开。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就是多年前来拜访的张朝蘅。和十几年前一样,二月红死活不让她进来,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在听到她来的时候,他眼里的那种幸福又不舍的光芒是多么明亮。真是多么奇怪的感情,他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二爷爷的心意。同样的,作为解家的少当家,他明明极其善于揣测人心,可还是读不懂张朝蘅的思想,这个女孩子很奇特也很神秘,居然就这样在门外站了一整夜。 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就像是年代久远的电影,距离太远,对他们这些小辈来说,充满诱惑,又无从聊起,他们还是太稚嫩了,没有经歷过那种战火纷飞的岁月,无从理解无从下手。 二爷爷已经走了,幸好还有二夫人在地下陪着他。虽然二夫人不如朝蘅美艷,不如朝蘅强大,但是,作为一名妻子,她又比朝蘅强太多,有她在,这辈子爱得苦的二爷爷不会再那么孤单那么寂寞。如果说朝蘅是二月红这辈子的劫,那么丫头就是他的救赎,在朝蘅离开的日子里,在艰难的战火间,她温暖了二月红,这也是为什么丫头病逝后他那么痛的原因。 不过,这样对朝蘅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解语花是知道的,朝蘅在说起二月红时,眼中也是有些感情的,她眼中的那种无奈与歉疚实在太清晰。作为知晓她长生的人之一,在他年岁真正增长之后,才渐渐明白她的无奈与辛酸。或许是因为知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提早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拒绝接受其他人的感情。在她的心里,只有和她差不多的人才能陪着她走到最后。 说起来,他也有十几年没见到她了。 “你在想什么?”轻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解语花回头,看到那双清冽的紫灰色凤眼后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蘅站在他身后,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明明站了一夜不吃不喝,可是她表现得跟平常人没两样,气息平稳脸色正常。 即使已经知道她数十年不变,可是再次见到她依旧年轻的样貌后,他心里还是非常震撼的。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他们每个人都在经歷着生老病死,可是只有她游离在时间之外,冷眼看着这一切,因为她已经被剥夺了资格。 “在想二爷爷为什么总是不见你一面。”解语花让出一块地方,深黑的眼睛里宛如盛了一汪水,荡漾出温柔的涟漪。 “因为他老了,我没变。”朝蘅走上前轻轻抚摸那块冰冷的墓碑,神色平静,“他希望我心中的那个他永远是1937年的那个风姿卓绝的二月红,而不是现在垂垂老矣的模样。” “我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见他。”她微微垂眸,修长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要不然,凭藉我的身手,我还愁见不到他一面吗?” 解语花默然。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朝蘅温柔地注视着他,眼神是一个长辈特有的慈祥和蔼,“他想对我说什么?” “二爷爷说,他不要你的来世了。他希望你能完成他们未完成的那件事。”解语花说。 第74页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二爷爷对这个女孩子念念不忘了。朝蘅对二月红的理解,远比丫头深刻。她甚至能猜到二爷爷弥留之际会给她留话。 “不要了么……”朝蘅一怔,继而苦笑。 她还是欠了他。这个清俊儒雅心思玲珑的男人,他终于还是放了她自由。这下子她可是要在心里记着他一辈子了,真是狡猾,也真是……让她感到心疼。要用这种方式让她记着他一辈子,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太聪明,也太过于悲苦。可惜她挚爱之人只有一个,他来得晚了。 “您……”解语花忽然发现自己忘了想说什么,面上有些发烫。 “叫我朝蘅就行。”朝蘅淡淡地扶额,“我跟你们的外表差不多,把我当成同龄人。” 她可不想再被这些小辈们叫奶奶。 “那么朝蘅也叫我小花吧。”解语花眯起眼睛,语气不知不觉放缓。他从小生活在家族的阴谋暗杀之中,习惯了黑暗血腥,因此对温暖和光明格外敏感。这个人气息虽然沾染了血腥但是并不怎么令人反感,他倒是希望能和她交朋友。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是长辈们重视的人,是被拜託照顾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人选。要不然,传说中冷酷强势的被冠以倒斗修罗名号的人,怎么会表现出这样的温和和耐心? 朝蘅点头。不知为何,她居然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二月红的影子。 “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看看二爷。”她嘆息一声,眼神认真,“给你们一个提醒,小花,这几年你们先逐步收敛一点,不要和其他人过多接触。锋芒不要过盛,已经有势力在注意你们了。” 通过太叔家族强大到变态的情报网,她已经摸到了组织的动向。解家和霍家这几年实力飞速增长,已经引起了组织的觊觎。其实老九门上一代就是因为这才被汪家打击,她不想再看到这些。那个该死的组织,就是汪家的主要势力。 “我知道了,谢谢。”解语花轻轻应下。 他其实也察觉到了一些反常,解家的商业帝国总是会被小势力攻击,有几次还差点造成信息流失。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再见。”朝蘅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顿。 居然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看着她走远,解语花忽然笑了。 他大概多久没有被当成小孩子了呢?家里的每个人都把他当成工具培养,连二爷爷也让他尽早担起大任,只有霍家的小秀秀把他当做哥哥来看待。朝蘅真是个有趣的人,她似乎和其他人处理事情的方法截然不同,或许也正是如此,才会被认为是照顾这些小辈们的最佳人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是要开始剧情了啊亲,一定要相信我! ☆、瓜子庙临行前 “过几天小邪会跟着我下斗,你来吗?” “当然,我会赶到,等着我。” 漆黑如墨的沉沉夜色中,蜿蜒如长蛇的盘山公路朝着黑暗尽头无限延伸。周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唯有细微的发动机的声音慢慢清晰。没有人知道这辆摩托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晓它到何处去,让人惊讶的是,浓郁的黑暗之中,没有灯光,没有探照灯,这辆摩托依旧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 伏在摩托上的人身形修长纤细,可以清楚得看出是个女孩子。她戴着头盔,然而挡风玻璃下她的眼睛里金色细光流转,在黑夜中格外妖异。她就像她的木托一样神秘而危险,从黑夜中突然出现,又将会突然消失。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身子微微弓起,如同混合了优美与力量的猎豹,带着强大的爆发力。 朝蘅在接到吴三省的电话时,还在某山区参加清缴兔子的活动。知道吴家小三爷即将参加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倒斗,她立刻推了手中的所有活从山区急速赶往杭州。知道吴邪主动要求下斗之后,她心里居然有了一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奇怪欣慰…… “主人,我们后方一百米外有人正在跟着我们。”她的耳边忽然传来冬染的声音。 “多少人?”朝蘅不慌不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十个人,组成车队。目前和我们保持同一时速。主人,需要我去干掉他们吗?”冬染的声音很冷静。 “不需要。”朝蘅皱了皱眉,“目前我还不想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她微微弯腰,空出一只手去够脚蹬旁边的一块钢板。只听轻微一声响动,钢板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四把飞刀。这些飞刀用青竹削制而成,薄如蝉翼方便投掷,在她手中完全可以发挥出扎破轮胎的作用。这辆摩托经过特殊工艺被改造成了一件大杀器,不仅耐磨耐碰,而且还耐腐蚀,藏了各种刀具武器。如今真正方便了她阻碍跟踪。 她向来是行动派,当即回头,锁定了最前方的四辆车。 听着后面传来的爆炸声和隐隐约约的唿喊,朝蘅勾唇,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呵,想逮到她,还难着呢。 中国杭州,西泠印社。 吴邪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古文字拓本。明明东西都已经买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三叔竟然又把出发日期往后推迟了两天,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他无聊得很,满心都是脑补如何下斗如何冒险,压根没细想这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嗨,小邪,好久不见。” 一辆拉风的黑色金边摩托停在他身边,摩托的主人摘下头盔,露出熟悉的温和的笑容。 “阿蘅?!”吴邪又惊又喜,终于明白三叔说的惊喜是什么了。确实是惊喜,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个亲切的姐姐了。 “我似乎迟到了。”朝蘅把摩托停在店外的空地上,走到他身边一起坐下。 “没关系,如果要等的人是阿蘅的话绝对没事。”吴邪抓抓头髮,有点不好意思。 不得不说吴三省的速度确实很快,吴邪刚刚见到朝蘅,只过了十分钟,吴三省就赶过来了。 “既然你来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吴三省站在他们面前,锐利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他已到中年,小侄子也从小孩子变成大人,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孩倒是多年未变。不管如何,这两个人都是和他关系最近的,单凭这一点,他就觉得信心满满。 吴邪进店整理行装。 “这边怎么样?”朝蘅压低了声音。 吴三省摇摇头。 “说实话不怎么安定,自从老爷子过世,下面的盘口就开始蠢蠢欲动,要不是我强力镇压,或许现在的吴家就要四分五裂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朝蘅难得犹豫了几秒。说实话她知道这几年汪家人很活跃,可是没想到汪家居然还想到用小势力渗透到老九门,看来这几年吴三省过得不是很轻松,从他的眼神里面她居然看到了一种歷经世事的沧桑与深沉。 “目前不用,以后我如果用得着一定会告诉你。”吴三省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后眯起眼。 第75页 朝蘅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其实她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想观摩一下小三爷的第一次下斗,结果老天送了她一个大惊喜。真的是大惊喜,她跟着吴家叔侄俩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居然见到了十几年未见的那个人。 依旧是熟悉的黑色卫衣,高高瘦瘦的俊美青年背着一把缠着白布的刀倚在柱子上,淡漠的黑眸望着远方,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明明站在热闹的地方,可是他硬是给人一种我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人心里有点酸楚。 看到他之后,朝蘅忽然勐地一停,再也走不动一步。 她幻想过无数次相遇,可是,现在真的遇见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大堆话涌到嘴边却又消失,她的心里只有遇见的喜悦和激动。她想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想问你到底有没有想起过我,想问你受苦了吗,可是却说不出来。 “阿蘅?你怎么了?”吴邪发现她的异样,也停下步子。 “我没事。”朝蘅努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感。话说为啥有种小别胜新婚的赶脚…… 听到熟悉的那两个字,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张起灵忽然抬头。 阿蘅。阿蘅。阿蘅。 他慢慢扫视一圈,终于将注意力锁定在吴三省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确实是她。那双清澈的紫灰色眼眸也在看着他,眼中是令他无法拒绝的温柔和思念。 张朝蘅。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三个仿佛刻在他心里的字,目光一点都移不开。这个女孩子就是一块磁铁,每次见到她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还会因为她的注意而心生喜悦。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见她急匆匆地过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浓浓的喜悦。 是吴三省邀请的。张起灵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吴家老三和一脸惊讶的陌生小青年,又低下头注视自家的妹子。他只是闲得无聊才接受邀请一起下斗,没想到居然会看到她。这就是缘分么…… “真是的,还是不爱说话。”朝蘅撇撇嘴,眼睛亮晶晶的,“记起我来了?” 要不然这傢伙绝对不会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她。 张起灵摇头。 下一秒,他伸手揽住她的腰,狠狠地抱紧她。 “……只记得你。”他闷闷地开口。 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我还记得你的样子。记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堪比生命的存在。 朝蘅一怔,很快眼圈就红了。她知道这傢伙不会说谎,也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她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跟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他了。以前她因为各种原因总是和他分开,现在她真的不想再这样了…… “以后不准再随意失踪!我们要一起行动!”她倚在张起灵的肩膀上,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虽然说在大家面前秀恩爱是一种很被鄙视的行为,但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抓住张起灵的行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好。”张起灵松开她,轻轻地摸摸她的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他只是觉得似乎她以前就经常这样摸他的头,于是下意识地这样做了。而且,手感还不错。 被顺毛的朝蘅低着头,很听话地被张起灵牵着手。 目睹这一切的吴邪神色僵硬地看着身边淡定的吴三省,不知道该说什么。 “忘了告诉你,那个小子是她对象,已经结婚了的。”吴三省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有隐隐的得意。哼哼哼叫你爹当初那样打击我,现在轮到你了小子。 “三叔你就是故意的……”吴邪默默地吐槽。 话说那个人真的适合阿蘅么?一个面瘫冰山闷油瓶,一个温和美艷大姐姐,怎么看怎么微妙。不过,看他们在一起的画面还是挺美好的……卧槽,这种见姐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行了走吧,路上再秀恩爱。”吴三省嘴角抽搐。 尼玛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啊喂!要不是当初……他现在早就老婆孩子都在了。单身汉子伤不起啊啊啊!! 很快,一行六个人坐上了开往山东临沂的长途汽车。 ☆、一惊一乍进尸洞 山东临沂。 吴邪和吴三省拿着地图询问上面的古地名,结果一连问了七八个人都没有线索。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聚集在风景区的一处歇息点消磨时间。 “进山。”朝蘅忽然说。总是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待着也不是办法,这样一番努力下来,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要找的地方在大山深处,及早进山可以避免信息泄露。她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具体是劫财还是什么的她不清楚。 张起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 “……好,进山。”吴三省终于点头。 从土巴士到土摩托,再到原汁原味的牛车,颠簸了数十里地的一行人终于带着蚊香眼摇摇晃晃地再次着了地。眼前是望不见头的广阔丘陵,荒凉,单调,没有一丝现代化的痕迹。赶牛车的老头带着他们往一斜坡的下面奔去,慢慢下到山谷里去。 真正下去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碧绿山溪,水面宽阔,但是不知深浅。溪边除了可供众人站立的一块平坦山岩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高耸的峭壁,上面树冠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使得山谷里的温度又降了些。 朝蘅找了一处紧靠着溪水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吴三省和老头子交涉。 老实待着,不多话,不多心,这才是一个职业盗墓人的良好品质。即使组织者是和她关系很近的吴三省,她还是完好保留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她只是来保护吴家小三爷的,至于其他事情,她不会参与,也没兴趣参与。 张起灵在她身边紧挨着坐下。 其实内心深处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只要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可以心满意足。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他是失忆还是恢復记忆,只要能靠近她,他都会感到一种迷茫消散的感觉。 “二十年前在西沙的时候,你说过,等你回来就和我一起去补一个结婚证,这次干完活后,我们就去吧。你已经失约了二十年,我现在可不会再让你失约。”朝蘅扭头看着他几乎完美的侧脸,目光清冽如冰,但是并不凌厉,冰面下隐隐有温柔流动。 张起灵看着她,深邃的黑眸中慢慢染上一层暖色。 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也知道,他是同意的。这就是羁绊,专属他们两个的双生羁绊。 朝蘅微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很少笑,因为她很懒,觉得多余的面部表情会造成机体的隐藏疲劳。可是,如果她真的想要笑的话,那张冰雪般的脸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来,她的真心笑容,漂亮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雪莲花。那样的光华,美丽但不俗气,带着隐约的傲气,不像一般女孩的柔美。 张起灵心中一动,悄悄握住她的手。 第76页 “阿蘅,船工来了!”吴邪喊了一声。 朝蘅看了看两人紧紧握着的手,和张起灵一起站起来朝着大部队走去。 洞窟很寂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除了几个人轻轻浅浅的唿吸声,就只剩下潺潺水声。朝蘅悠闲地倚在张起灵身上,充分发挥强大的夜视力将进洞后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看到了一些影响心情的东西,比如……那个人高马大一身横肉却哆哆嗦嗦吓得一脸怂样的汉子大奎。 你妹的老子都不怕你一大男人怕个啥子。朝蘅默默吐槽,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洞壁。 这里的盗洞太密集了,若是船工和老头子会借着盗洞熘走,只剩下他们这些身上没尸气的鲜肉在这鬼洞里那可就糟了。她不是没看见那两人眼里的狠辣和贪婪。当然有孤月在她和张起灵安全得很,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 “阿蘅你在想什么?”吴邪的声音很低很细微,正好可以让距离他很近的朝蘅听到。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总是不太舒服,感觉后背发毛。 “出去之后晚餐吃什么。”朝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可惜在黑暗中除了张起灵没人能看清。 “……” 吴邪嘴角抽搐,果断地放弃了和她说话的想法。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克服恐惧什么的,没想到她居然还在想着晚餐吃什么,在这个阴森的山洞里能有好食慾吗口胡! 可是,他心里的恐惧和不舒服的感觉却慢慢减弱。 “嘘,听!有人说话!”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摆手,轻声说。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非常空灵,经过洞的回声处理,感觉很是奇妙,但是仔细听却又听不懂。 等等,船工和老头子呢?! “不对,船工和老头跑了!”吴邪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拽住身边的人,手指不断用力。 “先松开我,小邪。别紧张。”朝蘅的声音中多了一分无奈的笑意。 “对不起阿蘅!”吴邪闪电般松手,黑暗中闹了个大红脸。 朝蘅刚想调侃几句,忽然被用力一拉,直接撞进身边某人的怀里。她揉揉鼻尖,发现自己的腰被紧扣住之后很乖的不再动弹。不用想也知道这傢伙吃醋了,不过,居然连一个小孩子的醋都吃,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家男人的霸道呢还是该吐槽这货行为幼稚。 “别害怕。”黑暗中,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魔力,沉稳而悠然。 朝蘅眯起眼睛,勾起唇角。 另一边,吴三省已经和他带的两个伙计展开了无营养对话。 吴邪嘆息,第一次感觉自己选择跟着阿蘅是正确的,虽然听着三叔的对话他也很想吐槽…… 小船忽然抖了一下。 潘子拿起灯一照,瞬间所有人沉默下来。灯光下的水中,巨大的黑影快速游过。 “那……是什么?”即使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朝蘅,看到那一闪而过的黑影后也脸色发白。确实,只要是个人,在这样狭窄的水洞中看到体积那么庞大的黑影,脑子不抽才怪。可是奇怪的是她看到的是一个大黑影,然而听到的却是数以万计的细小嘈杂的声音。 张起灵没有动,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怎么害怕。 “三爷,我们是往前走还是回去?”潘子问。 吴三省扭头看向一直淡然沉默的张起灵。 只见那懒懒散散面无表情的青年低下头,目光落在船边的水面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找了一会儿,忽然目光一凛,单手从水中夹出来一只黑乎乎的虫子。 “不用慌,刚才是这东西。”他随手把虫子往甲板上一扔,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这不是龙虱吗!这么说刚才一大团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游过去?”吴邪仔细看了看那只小虫子,不由得一愣。 张起灵轻轻点头。 忽然,大奎一脚把虫子踩了个稀巴烂。 吴三省脸色一变,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大奎的头,弯下腰捡起虫子的一条断腿嗅了嗅,道:“这不是龙虱,是尸蹩!” 此名一出,大家都有点呆。 “尸蹩是食腐动物,有它在的地方尸体会特别多,尸体越多它个头就越大。”朝蘅皱眉,看着年轻一辈迷茫的样子还是解释了一番。 看这个头,可能过一会儿还有更大的,要是遇见那些超大的尸蹩可就酸慡了。 “看样子上游有一块积尸地,面积还不小。”吴三省脸色凝重,“注意着点儿!” “这东西咬人不?”大奎怯怯地问。 “正常个头是不咬人的,但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吴三省有点纳闷儿,“这东西一般待在死人多的地方不随便游动,现在怎么一大群还一起迁移呢?” “生物有躲避强者的本能,既然它们会一大群,可能前面出现了超大型尸蹩,或者其他生物。”朝蘅摸了摸耳钉,露出没有感情的笑容。 “可能和之前听到的声音有关系。”张起灵说。 “总之,就好像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一样。”他看向洞窟深处,皱起修长的眉。 “不管怎么样,既然那船工和老头带我们进来,也就做好了不让我们出去的打算。我们不可能再原路退回,只能继续往前。”朝蘅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异常坚定,听不出丝毫恐惧与忧虑。 吴三省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确实,进了这个洞,他们就没有退路。 ☆、苦命的尸蹩 一时间竟无人反驳,或许是见到诸多怪异现象被吓到,或许是朝蘅说话的语气太坚决,在场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她,没有人表示反对。在他们心里,这个一直安安静静老实待着的女孩此时就像是团队里最重要的支撑,仿佛有她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就连身为组织者的吴三省,也沉默着望着前方。 小船再次晃悠悠地前进,只不过众人的心情却不同了。 “等等,那个声音又来了!”吴邪低唿一声。 确实,那声音似乎近了许多,好像无数小鬼窃窃私语,让人极端地不舒服,甚至听久了会不自觉地迷失在这幽幽的怪异中。 “我没事,等会儿你如果想把他们踹到水里就不要带上我了。”朝蘅凑近张起灵耳边说。 张起灵失忆了但是她没有,这种熟悉的声音和之前在家族听到的差不多,她可以判定声音的源头是青铜铃。张家从古至今收集了数百个青铜铃,每个铃铛发出的声音不尽相同,但是都具有致幻的效果。她随身携带的青铜铃可以抵御其他铃铛的声音影响,这也就是她听到声音后始终神智清明的原因。 张起灵点点头,随后一脚一个把其他人踹进水里。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跳进水里。 这下子只剩朝蘅一个人坐在船上,淡淡地看着他们在水里挣扎。 忽然,她偏了偏头,眼神一变。就在不远处,盗洞中倒挂着半个人,正好是那神秘逃脱的船工,只不过他此时脸上全是血,眼睛无神,看样子是死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杀死了这对尸洞最熟悉的船工。照理说,身上尸气最重的人不该被洞中的生物攻击才对。 第77页 下一刻,朝蘅愣了。 吴邪忽然浮出水面,正好和那死了的船工面对面。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吴邪变脸,忘了该做些什么。 潘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在距离吴邪很近的地方露头,结果一只超大号尸蹩从死了的船工身上跳到了他头上,一双有力的大鰲直接卡住他的头。 啧啧,看着就很疼啊。朝蘅没有出手,很欠揍地叠起双腿看戏。 潘子是军人出身,左手一翻用军刀直接卸了那尸蹩的一只大鰲。尸蹩惨叫着被他一把拍飞,很不巧地啪的一声砸在吴邪脸上。 这次朝蘅终于皱眉,从右手手腕内侧绑着的布条里面抽出一把薄薄的刀柄繫着银丝的小刀。 可是还没等她出手,张起灵就冲过去一把扯出虫子嵴背上的一条长长的白色条状物。那只威风凛凛的大尸蹩立刻歇菜,抽搐着被丢上甲板。 几个人喘息着陆续上船。 “果然……”朝蘅看着翻了个身的大尸蹩,摇摇头。 看来这次她来对了,超大号尸蹩,青铜铃铛,尸洞,样样神秘,或许她要找的鬼玺或者滴翠芙蓉会在这边。 可惜了,那青铜铃被潘子一脚踩碎。 见识到那奇妙的共生系统后,朝蘅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也不理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只气息微弱的大尸蹩。她忽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组织地下的实验室,那个地方的试验体也和这尸蹩一样,被人为改造。 “阿蘅。”随着一声低低的安慰,她被熟悉的气息完完全全笼罩在其中。 “我没事,不用担心。”她放松下来,悄悄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她和张起灵成亲也得有七十多年了,彼此都很熟悉,她知道这傢伙心思很细,也知道她放下姿态向他撒娇的时候他心里很舒服。回应他的关心的最好方式,就是撒娇。 确实,她感觉自己倚着的人也放松下来。 很好,目的达到。朝蘅倚在张起灵怀里偷笑。 “别慌,刚才这小哥不是说了嘛,我们得靠这东西出这洞!我们把这大尸蹩放在船头,让它给我们开路。这东西吃尸体,阴气极重,是那些什么殭尸啊的克星,在尸洞,估计它们就是霸王。有它在,我们肯定能出去。”吴三省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来,我们也不退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地,能生出这样的大虫子来。” 说干就干,吴邪和潘子以及吓得要死的大奎从背包里拿出摺叠铲,当做船篙撑着石壁就往前划。 “起灵,搞瘫那虫子感觉怎么样?”朝蘅小声说。 “不怎么样。”张起灵低下头看着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神色专注,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敷衍与随意。或者,换句话说,他对待朝蘅时,从未敷衍过,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朝蘅只是轻笑。 “如果时间允许,我觉得可以一点一点拆了它。”她的声音很轻很温和,但是前面几个划船的人却打了个哆嗦。哈哈,从某种程度上说,用轻柔和缓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的人,才是最恐怖的吧。 张起灵只是眯了眯眼睛,抱紧了她。 很快,前方矿灯灯光达不到的洞穴深处,出现了一团幽幽的绿色磷光。 积尸地,终于到了。 ☆、积尸地见闻 有时候视力太好并不是好事。 吴三省和潘子说话的时候,原本坐在船后面的朝蘅一声不吭地来到船头,眼神轻轻落在不远处的绿光上。她的表情很平淡,没有故作镇定,也没有一丝兴奋,仿佛她即将看到的只是平常事物,而不是阴森可怖的积尸地。 “啧,这里的阴气可不是一般的重,最适合灵体修炼了。”阴森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朝蘅扭头,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红衣黑袍男人后不禁抽抽嘴角。她真的不想说什么,但是,顶着一张比艷鬼还艷丽妖异的脸飘在半空中,如果不是她胆子大,估计她早就精神失常了吧。而且这阴森森的积尸地背景真是太给力了。 然而距离他最近的吴三省却依旧跟潘子说这话,似乎没有发现突然出现的比鬼魂还妖魅的刀魂大人。 孤月用了隐身术,正在慢慢吸收着空气中萦绕的淡绿色丝状物。 朝蘅也没再理他,自顾自地看着前方的那团绿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团绿光正在慢慢缩小,甚至还发出类似哭泣的尖叫声。那种非正常生物也会这样吗?她摇摇头,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冷不丁,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 □□?如果不是地点不合适,朝蘅就要笑出来了。他们还真以为现代的高科技对这些灵体有杀伤力?枪枝弹药,还比不上道士或者天师的一张纸符。她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自信呢还是该说他们自负,既然孤月都说这儿阴气极重,那么产生的灵体绝对不是好对付的,闹不好还是恶灵怨灵。 即使心里无尽吐槽,但是她还是对着吴三省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张起灵站到她身边,沉默的目光却隐约藏匿着温柔与信任。 吴三省和大奎一手军刀一手摺叠铲,撑着小船慢慢朝着积尸地划过去。张起灵和朝蘅站在船头,吴邪和潘子保护着他们的后背,一船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与谨慎,朝着未知的危险进发。 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选择了前行,就再也没有退路。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纯天然的巨大岩洞,水道两边的浅滩上,全是绿幽幽的腐尸,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根本无法分辨,但是最靠近里侧的一排排骷髅却放得很整齐,外面的则比较凌乱,特别是河滩上,什么动作都有,而且还有好多还没完全腐烂的尸体。这些尸体上无一例外的覆盖着类似保鲜膜的灰色薄膜,不时有巨大的尸蹩从里面破出来,挥舞着大螯把小尸蹩砍死吞下去。 “看哦,那边有一具水晶棺材,镶嵌在几乎垂直的洞壁半空。”孤月悠闲地坐在朝蘅身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壁,“不过嘛,棺材有两具,一具的主人还老老实实躺着,另一具嘛,好像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呢。” 朝蘅听着他幽怨的语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她抬头看时,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两具奇怪的棺材。 “这具尸体到哪里去了?”吴三省即使见多识广,此时也微微白了脸色,倒吸一口凉气。 “往前走走,说不定就遇见了。”孤月笑得很开心,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他就是仗着吴三省听不见他说话,甚至对着吴三省做出各种搞笑动作,看得朝蘅一阵心塞。 可是她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瞪了他一眼。 她真是不明白,以前高贵冷艷的刀魂大人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逗比? 不过,看到他这样,她也就大概推断出即将遇见的灵体不会很棘手,于是乎也就放心了。 “难道是粽子?”大奎抖得跟筛子一样,脸色刷白,“三爷,这地方不该有粽子啊……” 第78页 “你们都注意一点,如果看到有动的东西,什么都别问就放一枪!”吴三省回头狠狠瞪了大奎一眼,“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吗!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大奎被训得一哆嗦,看了看朝蘅后羞愧地低下头。 这时候河道方向一转,绕过一堆尸骨之后,大奎哇的一声直接倒在船里。 白色羽衣垂到水面上,漆黑的及腰长发纹丝不动,女人背对着小船站在水面上,背影纤细窈窕,但是却丝毫没有引起男人们的怜惜。因为,在这种地方,穿着如此古朴而且站在水面上的,都不是正常生物。 “停……”吴三省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大奎,快点把包里的黑驴蹄子拿出来!这恐怕是千年的大粽子了,拿那只1923年的,新的怕她不收。” 说了两遍,大奎都没有动静。众人回头,却发现这厮口吐白沫,在那儿抽搐了。 吴三省:“……”卧槽下次再带这傢伙出来活该他被粽子啃! 吴邪:“……”他好想笑怎么办? 朝蘅:“……”她忽然觉得面前的灵体也会很郁闷。 张起灵:“……” 潘子:“……”他真的想把大奎这傢伙揍到清醒怎么办?! 话说吴三省拿着黑驴蹄子准备英勇就义时,张起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黑驴蹄子是用来对付殭尸的,这傢伙恐怕不是殭尸,让我来。” 朝蘅微微挑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退后一步,刚好站在张起灵身后。 张起灵把古刀往手背上一划,鲜红的血顺着他骨节优美的手滴落在水中。只是第一滴,就让周围的尸蹩疯了似的逃离,一下子船周围,水里的,尸体里的尸蹩都跑没了影。他把沾满了血的手朝着白衣女一指,那女子居然跪了下来。 “快走,千万不能回头看!”青年低喝一声。 吴三省和潘子拼了命地划船。 “请带妾身走吧……”幽怨的空灵的女声中饱含痛苦和渴望,从那羽衣女身上传来,似乎凝聚了千年的悲哀和绝望。 朝蘅怔了怔,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模煳中,她看到一双无神的黑色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死去多时,不会再转动,但是并没有恶意。似乎,羽衣女生前是个温柔的人。 “怎么带你出去?”朝蘅默默地在心里说。 先不管这女人到底为什么出去,单单看在它是这洞中的灵体,她就不能拒绝它。若是冲动地将它惹怒,或许他们还没出去就死在了这恐怖渗人的地方。 “尊贵的麒麟大人,妾身不会伤及您的同伴,只是选择一个阳气最重的人由他带出去。”羽衣女子欣喜地回答她的疑问,接着消失在原地。 朝蘅皱了皱眉,余光一扫,发现她身边的吴邪背上多了一团朦胧的黑气。 她抿了抿唇,似乎是感觉到了黑雾的目光,轻轻撇过头去。 可惜进入盗洞时,吴邪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情况,禁不住惊慌想要回头,被木着脸的张起灵一拳重重地揍在后脑勺上,眼前一黑倒在船里。 朝蘅默默地看着,心里微微一动。 “阿蘅。”随着一声浅浅的低唿,身边人软软地倒在她身上。 “真是的,失血过多啊。”朝蘅看了看他仍然滴着血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她伸手把张起灵放在她的大腿上,轻轻整理着他湿漉漉的髮丝。青年的神色很平和,唿吸深深浅浅,安安静静地枕着她的腿陷入深眠。 等到众人安全出洞,已经是黄昏时候,天色深红如血,晚霞如织,漂亮得让人想要落泪。 “谢谢您,麒麟大人,妾身终于解脱了……”伏在吴邪身上的黑雾发出一声感嘆,慢慢退去黑色,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下一秒,吴邪睁开眼睛。 “小邪,感觉好些了吗?”朝蘅看了他一眼,紫灰色的凤眼含着浅浅的笑意。 “还行。”吴邪摸摸隐隐发痛的后脑勺,忽然脸色一白,“阿蘅,刚刚……我背上的是……” “是傀,也就是羽衣女子的魂魄,借了你的阳气出洞,已经走了。不要怕,它没有伤害你。还有,刚刚是我把你揍晕的。”朝蘅一边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干慡外套盖在浑身湿透的张起灵身上,一边说。 她不想让吴邪知道揍他的人是张起灵。这两个人以后会是关系亲密的兄弟,她不能让张起灵的形象有丝毫损伤。 吴邪明显的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笑了笑。 朝蘅也没再说话,只是把另一件干透的外套递给他。 吴三省看了他们一眼,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说。 “前面快到村子了,好像还有电灯。”潘子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小船的前行,灯光点点的小村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终于要进村子了。 ☆、暂时休整 一行人上了渡头,结果吓跑了村里的一个小孩子。 回想起那声嘹亮的鬼啊,朝蘅就满脸黑线。要是她这样的容貌是鬼,那其他的姑娘还不得哭死在墙角?她当年可是被称作淘沙玉修罗的,修罗一族女子样貌均是世间绝艷,她既然能被冠以这个名字,就足以说明她的容颜有多美。 大奎醒了之后被吴三省一顿胖揍,潘子也趁机补了几脚,朝蘅因为忙着照看还没醒的张起灵就没凑热闹,偷偷用小石子瞄准大奎扔了几枚。 “还用我帮忙把他扶到牛车上吗?”吴邪看着朝蘅,好心问。朝蘅其实已经挺高挑了,但是和张起灵一比还是显得娇小很多,他实在是无法看着她自己一个人把昏迷的青年扶过去。虽然他知道她并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朝蘅摇摇头,露出一个轻轻浅浅饱含善意的笑容。 她家的男人她来就好了,要是再麻烦别人也说不过去。 不过嘛,大概是练习缩骨的原因,这傢伙身体很软,手感倒是不错。 在把自家老公搬到车子上之后,朝蘅俯下身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在其他人揶揄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心不跳,揽着张起灵一本正经,仿佛刚才那个偷亲的人不是她。 被过路人无情地嘲笑之后,吴三省带着一行人终于找到了村里的招待所。外表看着跟鬼屋似的,但是招待所里面还不错,水电全通,铺盖很干净。站在接待处登记时,吴三省回头看了一眼搀扶着张起灵的朝蘅,目光略有深意。 “我们要一张铺就好。”朝蘅会意,立刻开口。 吴三省点点头,在登记簿上迅速填好他们的简单资料。 “阿蘅,我先去屋里洗洗,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就在你们隔壁的房间。”吴邪笑了笑,打开门进屋。 朝蘅垂眸,搀扶着张起灵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失血过多,张起灵一直没醒,脸色也有点苍白。好在他唿吸平稳心跳有力,朝蘅也就取消了给他餵血的打算。可是一冷静下来,问题就来了,他们刚从尸洞出来,身上臭得跟轰炸完公厕似的,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可是这货自己没法洗澡。 第79页 也不能让他就这样躺着,反正都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了,朝蘅心一横,决定先帮他洗澡。 即使已经对张起灵十分熟悉,可是在给他洗澡的过程中,她还是红了脸。好不容易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张起灵扶到铺上,她抹了抹脸上的水,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澡。可是,当她关上卫生间的门的那一刻,原本应该昏迷的张起灵却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完全不像是昏迷了很久的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柔软干净的睡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没想到他的阿蘅居然被骗了过去,他其实在进招待所的时候就醒了,可是为了能享受到她的照顾,他很明智地选择了继续装晕。她小脸红红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笨拙但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一只想要照顾生病主人的猫。 看来失血过多也是有福利的。 他慢慢做起来,靠在墙上看着卫生间的门。 不下斗时,朝蘅有轻微的洁癖,她来来回回洗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满足地擦着半干的长发出来。看到明显在等她的青年时,她微微一怔,原本因为雾气的薰染而粉红的脸颊瞬间变成了艷丽的绯红色。 “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害羞归害羞,她还是很关心他的健康的,直接几步跳到床边坐下。 “没事。”依旧是低沉优雅的声线,好听得让人迷醉。 张起灵伸手摸摸她的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没事就好。”朝蘅本能地用脸颊去蹭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神色乖巧满足,“话说那羽衣女子居然叫我麒麟大人诶,感觉你的名字更像是麒麟。” “你和它接触了?”张起灵挑眉,伸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 朝蘅点点头。 “它没有害人的意思,只是想离开尸洞。于是我就让它跟着出来了。”她仰起脸看着他尖尖的下巴,微微嘆息,“它也不易,我就心软了一次。” “注意安全。”张起灵没有批评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髮,如同在给猫顺毛一般,动作温和随意。 他的精神还不是太好,眼神中掩盖不了虚弱。 朝蘅在他怀里坐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等到他们两个腻歪够了,楼下的同伙们早就点了炒菜开吃。看到他们两个,吴邪眼神一亮,把一盘子热气腾腾的炒猪肝推到张起灵面前。 朝蘅一看就笑了。 也只有她,才能发现张起灵细微的不自然。看来他也对那尸洞有点阴影,如今再吃那猪肝,也真是一大挑战。从那洞里出来,谁都不想在这几天里吃荤腥,可是谁让她家小张失血过多呢,他是不吃也得吃。 张起灵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朝蘅胃口不好,只是象徵性的吃了点青菜和米饭,剩下的时间就是听着其他人说话。 然而,听到那年轻的服务员说出他们的身份时,朝蘅目光一冷。下意识的,她就抽出一根薄到半透明的锋利竹籤。然而,和她坐在一起的张起灵却暗中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先别冲动。 果然,那个服务员只是见得淘沙者多了,才误打误撞猜出他们的身份。 朝蘅垂眸,右手一翻竹籤消失。 接着,塌方的地方挖出几百个人头的消息如同一枚惊雷,在几个人之间炸开。 神仙墓,战国鼎,百十个人头祭品,实在太有趣了。 朝蘅摸着下巴,眼神中多了一分炽热。这次她真的会找到鬼玺吗?据说那鬼玺就是战国时期鲁国诸侯王的东西呢,正巧这个墓的主人也是战国的,难道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上苍要让她进墓取宝么…… 总之,这神仙墓,她张朝蘅下定了! 晚上回房之后,张起灵半卧在铺上,两条长腿随意搭在一起,一副懒懒的样子。朝蘅跪坐在柔软的被子上,微微弯腰,轻轻地给他揉腿。 “起灵,你觉得那个墓价值怎么样?”她忽然问。 张起灵睁开眼,纯黑的深邃凤眼凝视着她,不復以往的淡漠。 “价值很大。我们可能会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他思考了一会儿,慢慢说。 朝蘅只是笑笑,继续给他揉腿。 她可真是期待着明天的行动啊。 ☆、进山之行 第二天一大早,朝蘅就醒了。她看看身边依然沉睡的张起灵,悄悄出了房间。 大厅的一处角落里,吴三省正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似乎早就等在那里。 “朝蘅,你经验丰富,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我们要下的斗很有可能兇险异常,你说我这次带着小邪来,到底是对是错?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一点经验都没有。”他喝了一口豆浆,饱经风霜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担忧的神色。 朝蘅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根油条慢慢嚼。 “这次可以带着小邪下去看看,让他看看我们所在的最真实的世界。地下的活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她微微皱眉,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又迅速移开,“我和我家那口子都在,小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还是说,你在害怕?”她忽然露出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容,锐利,充满侵略性,“你在想你和陈文锦的事情,还是你家上一辈你老爹的几个兄弟的惨剧?” “够了,朝蘅!”吴三省皱眉,放下杯子。 即使被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心中最痛苦的伤疤,但是他依旧不敢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有任何不敬。他只能用低喝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无法有任何的强硬。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过度的保护反而不是好事。”朝蘅懒洋洋地嚼着油条,双腿优雅地叠起来,“如果你因为这两件事而决心保护小邪,那么,你的牺牲,上一辈人的努力,我们的期望,就全没了意义。” 吴三省没再说话。 很快同伴们陆陆续续地到齐,大家匆匆吃了早餐,带了些干粮就出发了。 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之后,六个人来到了服务员所说的塌方的地方。打发走领路的小孩,吴三省一行人迅速翻过陡坡,进入后面的峡谷。抬眼望去,远处是一片浓郁的森林。 峡谷里面,有一个老头子在打水。吴邪定睛一看,立刻脸就绿了。 “这不是那个把我们坑惨了的那个老头子吗?” “确实是。”吴三省点点头,“潘子,拿枪,别让那老头子跑了。” 那老头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他们,吓得一下子掉进山溪里,然后挣扎着爬起来就跑,狼狈的模样特别好笑。潘子也笑骂一声,对着老头子前脚的沙地打了一枪,老头子灵活地往后跑,结果潘子愣是对着他的脚印连开三枪,逼得那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听着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朝蘅只是微微挑眉,拉着张起灵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后面。 “起灵,你觉得这老头的话是真的吗?”她蹲下来揪了一把糙叶子,放在鼻子下仔细嗅了嗅,脸色微微变化,“啧,这里的植物似乎有种特别的味道,你闻闻。” 第80页 说着,她把那团糙叶子塞到张起灵手里。 “很奇怪。”张起灵闻了闻,微微皱眉。 朝蘅点点头。 “这里的植物不像是平常的那样。”她其实也说不出原因来,但是糙叶子的味道很奇怪,没有应该有的清香和青糙的气味,反而有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生长在尸体周围的植物,但是味道却很淡,如果她不是麒麟血的话根本感觉不出来。 “就像是用尸体做养料生长的植物,但是气味却十分稀薄,不太像。”张起灵把糙叶子随手一扔,用衣服擦了擦手。 “只能说附近有埋藏的尸体。”朝蘅耸耸肩。 说完她就有些脸颊发烫。确实,有墓必有尸,她这句话说得跟没说一样,感觉很没水准。 张起灵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走吧。”朝蘅红着脸拽起他,朝着大部队方向走去。 结果刚过去,他们就听见了老头子对那伙进山人的描述。 “张牙舞爪的树枝上挂满死人的大树?”朝蘅微微惊诧,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张起灵,“这个地方不会是还有一株妖冥齿木吧?那玩意儿不是专挑阴湿之地生长吗?” “放心,不是齿木。”张起灵低头看了她一眼。 “是吗好可惜,本来想着再剥一次齿木皮呢,那玩意儿可是好东西。用来做软甲挺好的。”朝蘅摇摇头,一脸惋惜的神色,“当初我不知道另一种处理方法,那一大块树皮直接就缩小成手掌大小,真是暴殄天物。” 张起灵:“……”看起来他白担心了。 吴三省和潘子把那老头子绑了起来,跟着他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一开始几个人还能聊几句,但是越往深处走,就越寂静,也没人再说话,大家看着满眼的绿色发呆,甚至有的人都感到睏倦。 忽然,老头子不走了,望着某处直哆嗦。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潘子大喝一声。 老头子看着旁边的树丛,声音都发抖了:“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也不困了,在糙丛边上围成一圈。 那翠绿的青糙中,赫然躺着一只手机,手机的外壳上沾了深红色的已经干透的血。 “看来不止我们这一批,肯定还有其他人来过。”吴邪说。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可能去找他们,赶路要紧。”吴三省摆摆手,“走吧,再不走天黑之前就到达不了要去的地方了。” “两星期前有十几个人来了,现在还没出来,这地方兇险着呢,几位爷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老头子嘿嘿笑着,昏花的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朝蘅上前一步,轻轻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老头子无法控制地退后一步,再也不敢抬头。 “我们可以走了。带路。”朝蘅收回目光,重新站到张起灵身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大概是威慑起了作用,下午四点不到,众人就到了目的地。 十几只几乎完好的军用帐篷静静地埋在落叶之中,营地空无一人,静的出奇。 “里面很干净,也很干燥,没有人,但是有很多生活用品。”潘子钻进帐篷又钻出来,手里多了几个罐头。 于是吴三省生起一堆火,让吴邪和潘子把搜刮来的食物放在一起煮了一大锅。 闻着那股奇怪的食物气息,朝蘅嫌弃地远离了大锅,从背包里拿出几个饼子啃了几口。她看了看也没怎么吃的吴邪,略加思索后分了两个饼子给他。于是他们两个一边啃饼子,一边听着吴三省几个人说话。 张起灵看了朝蘅一眼,端起小碗喝了一口汤,指着地图上画着狐狸怪脸的地方道:“我们现在肯定是在这里。” “我们所处的地方下面是祭祀台,随葬的祭祀应该就在下面。” 朝蘅微微挑眉,三下两下啃净手里的饼子,凑到他身边看那地图。 吴三省蹲到地上,抓了一把土闻了闻,摇摇头。 “太深了,需要下铲。”他说。 锤子击打钢棍的节奏声响了十三下便停止了。铲子一节一节被提上来,大奎卸下剷头,走到火堆旁给大家看带上来的墓土,结果吴三省和吴邪的脸瞬间就白了,张起灵也轻轻地啊了一声。 瞧着他们的反应,朝蘅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 那土仿佛浸透了血,正滴答着鲜血一样的猩红液体。 ☆、古墓 吴三省和他的伙计忙着给古墓定位、打盗洞,干的热火朝天。吴邪、朝蘅和张起灵三个大闲人就蹲在一边看着他们越挖越深,最后再也见不到人影,只剩下黝黑深邃的洞口。 “怎么,感觉不对劲儿?”朝蘅用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吴邪说。 “照理说,一般的战国古墓都是没有地宫的,可是照三叔画的图看,这下面明显有地宫,而且还是砖顶,真是太不寻常了。”吴邪皱着眉,若有所思。 “如果墓主是某位身份极其特殊的人呢?”朝蘅忽然笑了,“既然这一路怪事儿多多,那么下面有地宫就不算是反常了吧。小邪,来淘沙,你会知道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多么奇特,多么危险,也多么神秘。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 “我们?阿蘅也是……和三叔一样的手艺人?”吴邪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几个关键词,立刻睁大了眼睛,仿佛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从14岁那年见到这个永远不会老的女孩子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他就只是知道她是爷爷的至交好友,却不知道她原来也是道上的人。仔细一想也是如此,能和他们家保持多年联繫的,也只有买家和同行了。她不是买家,是同行。只不过他从来没把这个总是温和有礼的女孩和漆黑森冷的地下世界联繫起来过。 “当然是。”朝蘅笑眯眯地点头。 看着这个小孩子一惊一乍的样子,她的心情居然格外的好呢。真是太可爱了,初出茅庐,心里想的东西藏都藏不住,都表现在眼神里了。 吴邪默默地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好了,不逗你玩了,我看你三叔的工作快完成了,准备准备一起下去看看。”朝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揶,终于可以下地了!” 话说她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也不知道这次下去会不会受伤。 张起灵只是安静地盯着盗洞,深邃的凤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紧张,也没有期待。 紧接着,下面传来一声“搞定”。 朝蘅看了看吴邪,微微勾唇,第一个翻身下了盗洞。 下面已经清理好了,大奎拿着铲子站在一面砖墙边上,正想用手敲砖墙。 “什么都别碰。”张起灵忽然按住他的手,眼神极其锐利,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这里面有防盗夹层,搬的时候只能往外拿,不能往里推,更不能砸。”朝蘅抢先一步上前,伸出手在砖墙上来回摸了摸,对着张起灵嫣然一笑,“起灵,我说的对不对?” 第81页 张起灵点点头。 他松开大奎,走到朝蘅身边,也伸手在那砖墙上摸了摸,最后勐地一发力,把一块砖硬生生抽了出来。随后,他指了指砖的后面。 砖的后面,是一面暗红色的蜡墙。 “这……是什么……”吴三省搓了搓胳膊,后退一步。 “炼丹用的强酸,如果贸然打破,泼到身上马上会被烧的连皮都没有。”张起灵眯起眼, “大奎,挖一个深5米的直井。” 大奎看了看吴三省,接到吴三省的眼神后立刻开铲子挖地。 张起灵从包里取出塑料管和注she针头,连接好后把一端放进深坑。潘子在一边把针头烧红,再由张起灵把针头送进蜡墙里,立刻就有红色的酸液顺着管子流进坑里。很快暗红色的蜡墙变成了白色,里面的强酸应该是流光了。 “行了。”张起灵把塑料管扔进深坑中,撮了撮手。 “这次一定要跟着大部队行动,不准私自去做事情。”朝蘅忽然握住他的手,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漂亮得如同夏日波光粼粼的银河。 少有的,张起灵柔和了表情,反握住她的手。 砖头迅速被搬开,露出一个一人高的洞。 整块整块的石板呈现八卦形排列,青黑色的光滑表面刻着清晰的古文字。墓穴四周是八座熄灭的长明灯,中央则放置了一只四足方鼎,鼎上方的墓室顶上刻着日月星辰。而墓室的南侧,正对着众人的地方放置着一口石棺,后面有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道。 朝蘅怔了怔,自己一个人站在洞口。 在其他人眼中,墓室里面空荡寂静,而在她眼中,却是另外一副模样。空地上、方鼎里都挤满了衣着古朴的人,或者说是死亡已久的灵体。它们脸色苍白透明,一动不动地待在自己站的地方,五感全然封闭,似乎已经停滞千年。 “不用担心,那些只是执念,伤不得人。”黑金耳钉传来孤月的声音。 朝蘅抿了抿唇,终于跟着众人进入墓室。 吴邪点了几个火摺子扔进长明灯里,立刻墓室便亮了起来。 奇怪的是,点起长明灯之后朝蘅就再也看不到那些苍白木讷的灵体了。她吸吸鼻子,围着一座长明灯来迴转了一圈,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得作罢。只不过虽然她看不见那些灵体了,但是阴森的气息和冷风还是可以感觉到的,比如,她跟着张起灵走动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周围一阵冷一阵热。 队友很重要,因为他们会在紧要时刻给你帮助,也会在不经意间把你拉下水。 朝蘅回头,正好看到潘子站在那四足方鼎中,兴高采烈地搜刮陪葬品,不,应该是祭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腿上发力,藉助旁边的一座长明灯一跃而上,在空中灵活翻身落在方鼎的边上。 “别乱动!”她低喝一声,目光锐利。一手揪住潘子的衣服后领,她居然轻轻松松地把他从鼎里面拎了出来,跳下方鼎后又抬手狠狠揍了他一拳。 潘子似乎被揍傻了,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是祭祀用的祭器,你进去是要当祭品吗?!”吴三省舒了口气,笑骂道。 “下次注意,不要随便进鼎。”朝蘅看了看不远处有轻微松动的棺材,微微皱眉。还好她动作快,没有把石棺里的那傢伙惹怒,至于如何安抚它,就是张起灵的活了。即使他忘了很多东西,但是张家世代相传的墓语可不会忘。 随着咯咯声在阴森寂静的墓室中响起,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大奎腿一软直接坐地,吴邪和吴三省叔侄俩好歹站住脚,静静地看着张起灵与石棺里的傢伙对话,潘子低着头站着,手掌握成拳头,微微发抖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朝蘅双手抱着胳膊,懒懒的倚在长明灯上看着这一切,目光明明暗暗。 听着熟悉的墓语,那些泛黄的悠长的岁月忽然就扑面而来,她仿佛被汹涌的旧时光吞没。那些清脆的笑声、嬉闹声,以及长辈们威严的训斥、小辈们活泼的玩乐声,都那么清晰,那么鲜活生动,仿佛发生在昨天。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过了百十个春秋,昔日的老友、亲属和许多个与她有过交情的人,都被歷史的黄沙埋在地下,除了张起灵,她失去了很多人。自从张海欣选择假死脱离家族后,她几乎没有再见她几次,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那个俏丽明艷宛如火焰般的女孩。她真的很想念她,可是她却没有等到她去见她最后一面,就随着张启山而去。 朝蘅沉浸在回忆中,全然没有发觉其他几个人的动作。 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时,她才回过神来,看到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后微微一笑。 “对不起,我走神了。看来你已经处理好了,那么我们走吧。” 张起灵垂眸,拉起她就往石棺后面的通道里走。 通道是向下倾斜的,墓道两边刻着铭文,还有一些石刻。半个小时的时间六个人走完了墓道的一半,此时地道开始向上,一个盗洞也清晰地显现出来。 盗墓者最忌讳别人捷足先登,看到那个盗洞,不仅是吴三省,朝蘅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诸位读者,我最近要准备大学的东西,所以不能日更了……不过,我会努力的,反正我永远不会把这篇文坑掉。大家的评论是我前进的动力,为了看文的你们,我也会老老实实写完的,当然还有张起灵家的包子番外,哈哈! ☆、番外篇·张家琐事记1 番外篇?张家琐事记 从青铜门回来之后,张起灵和朝蘅在杭州定居。胖子据说一直没搞定云彩,只好留在广西巴乃继续自己的追妻事业。吴邪顺利经营着吴家的所有盘口,由于已经当了十几年的淘沙者,现在他也不怎么想着洗白,于是乎时不时带着伙计下斗干一票。阿宁已经跟着他见了家长,两个年轻人现在窝在一套房子里,不久前领了证,真正成了一家人。 秋日的阳光暖暖的,没有夏日的酷烈和冬日的薄弱,柔和得让人昏昏欲睡。 朝蘅懒洋洋地躺在自家小院中,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米色毯子。 冬允和冬染化了原形趴在一旁,一黑一白的两大只亲密地靠在一起,享受着柔和的日光浴。 “喂,阿蘅,你似乎最近变得懒了,睡觉的时间比原先多了一倍。”孤月盘腿坐在树干上,低下头看着树下的女孩子,虽然语气恶劣,但是目光中还是有几分温柔的色彩。他陪着朝蘅时间最长,心思也最细,自然能发现她细小的变化。 “是吗?我最近也感觉自己容易疲劳,怎么也睡不够。”朝蘅动了动,笑眯眯地睁开眼睛,“孤月,难道我生病了?” “你骗鬼啊,谁生病你都不会生病。”孤月哼了一声。 从青铜门回来后他专门看了看她和张起灵的身体状况,确定他们一如既往地活蹦乱跳。如今更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要是生病了那才怪。张家人个个生命力强堪比蟑螂,这两个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要说这么容易生病谁会信啊?! 第82页 朝蘅抽了抽嘴角,没再说什么。 孤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激动,一个翻身从树上下来。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朝蘅也没在意,只是抬了抬眼,一副悠游自得的样子。 “你居然可以粗心到这种程度。”孤月松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现在有了孩子所以才会疲劳贪睡啊笨蛋!” “什,什么?我居然……”朝蘅一惊,低下头看着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眼中满是惊讶和欣喜,“我现在身体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种从血脉中继承的共鸣,此刻把她和她的孩子联繫在了一起。她闭上眼静下心来,真的听到了另一个微弱但规律的心跳声。是的,那是她和张起灵的孩子,凝结了他们的心血的孩子。她奔波漂泊百年,现在也要做妈妈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柔软和欣喜,完全看不出杀伐果断冷血强势的修罗的影子。 孤月瞧着她欣喜的小模样,眼里也闪过一丝长辈特有的慈色。 这样挺好的,他看着这个小女孩长大,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命定的道路又顽强抗争,如今她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享受她应该有的生活,再添上一个小小的孩子更是再好不过。他原本以为时光凝固,没想到时间却是以他看不到的方式流逝着,直到今天。 “他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朝蘅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噙着温柔的笑容呢喃。 那小子知道了会高兴得把房子都拆了吧。孤月默默吐槽。 午夜时分,高高瘦瘦的俊逸青年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月光顺着未关上的窗户照进来,给床上的女孩子披上一层薄薄的朦胧的白纱。朝蘅侧卧在大床的一边,柔顺的黑髮随意披散开,宛如上好的绸缎。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她洁白细腻的皮肤上打下淡淡阴影。浅蓝色的被子宛如纯粹的海,睡在其中的朝蘅像是那海中的人鱼,美得有些不现实。 张起灵换了睡衣,静静地坐在床边。 他回来得晚,刚刚沐浴完还未擦干头髮,此时那头细碎的黑色短髮正往下滴着水,柔顺地贴着他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并不像平日里那般难以接近,多了些烟火气息。 细长的深黑色凤眼里,只有深深的爱意和柔和,仿佛那个睡着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全世界。 张起灵其实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坚韧淡然,他私下里也会迷茫,也会恐慌。比如,他时常会在深夜起来注视着睡着的妻子,看到她安静的睡颜才能再次入睡。自从青铜门永久性关闭,他身上背负的诅咒也随之消散,他想起了自己的一切,想起了自己以往失忆时她的寻找和陪伴。他不会再忘记那些重要的人和事,失忆的诅咒没有了,但是他却会在夜深人静时忽然被吓醒。忘记深爱的人是多么痛苦,被深爱的人忘记是多么痛苦,他体会到了,而他的朝蘅体会的远远比他深刻。 他一直担心现在平和安定的生活只是一场幻觉,他一直在寻找着可以让自己相信这不是幻觉的证据。只有看到她,只有接触到她,他才会安心。 她就在他面前,那么柔软,那么美。 “你回来了?”朝蘅慢慢睁开眼睛,露出淡淡的笑容。 “嗯。”张起灵点头。 “怎么还是不把头髮擦干?”朝蘅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不禁莞尔,只好起来拿过毛巾帮他擦头髮。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总是会把这个工作交给她。她也知道,这是他表达亲昵的特有方式。 感受着她柔软温暖的指尖,舒适感让张起灵不禁眯起眼睛,全身放松下来。 “起灵,我怀孕了。”冷不丁传来她的一声轻嘆,让他如同触电一般微微颤抖。 一把拉过毛巾,他扭头看着跪坐在床边的她,深沉的黑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喜悦。他们一直想要孩子,但是总是时间不允许,如今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新生命,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现在开始,有一个孩子的血脉和他相连,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朝蘅低头看着他,目光温柔澄澈。 张起灵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慢慢摩挲,动作小心翼翼,认真得可爱。 “阿蘅,谢谢。”他轻轻说,伸手把她抱到腿上,空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髮。 “谢什么?我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他来的很及时。”朝蘅噗嗤一声笑了,在他怀里蹭了蹭,完全是一个向恋人撒娇的少女的样子,“没想到你、小邪和胖子三个人中,你是最先当爸爸的那个。” 张起灵的眼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阿蘅,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为你生孩子是因为我愿意,至于孩子的名字,我取名无能,就交给你啦。”朝蘅揉揉眼睛,声音渐渐带了睡意。 她早早地躺下休息,结果大半夜的还是困了。 不再多说什么,张起灵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 这一夜,他没有再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诸位读者,我最近要准备大学的东西,所以不能日更了……不过,我会努力的,反正我永远不会把这篇文坑掉。大家的评论是我前进的动力,为了看文的你们,我也会老老实实写完的,当然还有张起灵家的包子番外,哈哈! ☆、番外篇·张家琐事记2 番外篇张家琐事记2 日子一天天过去,朝蘅安心窝在家里,张起灵也特地推了手里接的活在家陪她。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朝蘅却不像其他孕妇一样开始呕吐,她一点都没有噁心的感觉,吃的也不少,但是身上一点肉肉都没长,就好像食物都被宝宝吃掉了一样。每天抱着她依旧纤细的身体,张起灵就有点担忧。 正好阿宁也怀孕了,吴邪和母亲天天想着法子给她补身子,阿宁也不负众望,整个人圆润了一小圈,养得白白嫩嫩,看起来更加美丽有韵味。 两个孕妇最近喜欢聚在一起嘀咕,两个准爸爸只好坐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守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开了,玫红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朝蘅和阿宁并排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飘散在空中的细碎花瓣。 “你现在有几个月了?”阿宁好奇地看着朝蘅的肚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 “五个月。”朝蘅懒懒的动了动,看着对方眼里的惊讶不禁笑出了声,“你吓着了吧?我现在的肚子就跟怀了九个月的一样。” 阿宁呆呆地点头。 她现在肚子起伏还不是太明显,可是朝蘅这样简直就像是快要生产一样,让人很难相信才五个月。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是这般状况。 “这会不会和你的麒麟血统有关系?”她忽然说。 第83页 朝蘅点点头。 她也是这样想的。她本身就接近纯血麒麟,张起灵也是如此,他们的身体状况孕育出来的孩子,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若是生出小麒麟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也就可以解释她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巨大了。 不过,似乎孤月曾经说过,麒麟是卵生,那么,她现在肚子里,不会是一枚蛋吧…… 想到自己生下来的是一枚蛋,朝蘅抖了抖,果断地把这个画面从脑海里踢出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家老妈的嫌弃,还未出世的小孩子立刻不愿意了,朝蘅感觉肚子一阵剧痛,脸色瞬间惨白。她扶着椅子的把手,唿吸变得有些急促。尼玛她只不过是吐槽了几句,结果肚子里的这小子居然还折磨她,等着她把这小子生下来看她不揍他! “朝蘅你怎么了?!”阿宁率先发现不对劲,急忙扶住她。 “我似乎要生了……不是早产……”朝蘅感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说话也不那么利落了,她单手捂着肚子,强忍着痛苦站了起来。 张起灵发现不对劲立刻赶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送我回房间……”朝蘅的声音已经压到最低。 张起灵皱眉,立刻抱起她就往房间走。吴邪和阿宁对视,也默默跟上。 “你们全都留在外面,只有我和张起灵进去就行了。”冬染忽然现身,把冬允、吴邪夫妇拦在门外,精緻的脸上是坚定的神色。 说完,她就跟着张起灵夫妇进屋了。 “快,把我按住!”刚刚躺好,朝蘅就发出一声尖叫。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挣扎着要出去,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她忍不住想要从床上跳起来打滚。 张起灵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温和,但是充满后悔和怜惜。 “对不起,阿蘅。”若是知道你生产如此痛苦,我宁可永远不要孩子。 “主人,你现在先冷静一下……”冬染也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做,“主人,我该怎么做啊!” 她没有接生的经验,看着主人痛苦的样子不禁落下泪来。 朝蘅大口大口喘着气,阵痛过后她微微瘫软下来,同时理智也渐渐回归。她现在即将要生产,但是她不能去医院,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麒麟血开始沸腾。要成功生下孩子,她现在有了足够的体力。 “不用惊慌,我没事。”她咳嗽几声,开始把力量集中在肚子上。 还没动几下,她就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小生命急切地想要出来,于是她也开始用力。 大概是到了时候,她很快就顺利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忽然一轻,那种血脉共生的感觉也慢慢消失殆尽。看来已经生产完了。 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疲倦,当她抬头看近在咫尺的青年时,却发现对方已经完全惊呆了。她从未见过一向淡定的张起灵露出这种神色,当下觉得不太对劲,挣扎着坐起来。 “孩子呢?”她问,紫灰色的眼睛明亮有神,丝毫不像是刚刚生产完的孕妇。 冬染僵硬地指了指床边。 朝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神色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柔软的床铺上,赫然放着三枚颜色各异的……蛋。一蓝一红一白,水,火,冰。 老天,她居然真的生下了三枚蛋?! “这,真的是我生的吗?”朝蘅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太流利了。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张起灵会是那样的表情了,任何人不论是谁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三枚蛋,都会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怪不得她吐槽时这三个孩子会生气,原来他们真的是蛋啊……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点头。 说实话当他看到自家孩子的时候,也是惊呆了的。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是接近纯血麒麟的张家人,生下的孩子是卵生麒麟的可能性也很大,没想到真的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三只小麒麟,餵养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那个,主人你还要……孵蛋吗……”冬染弱弱地问。 朝蘅满脸黑线。 话说似乎真的要孵蛋啊,可是怎么做她真的不清楚。 “我先去洗个澡,你们看着他们。”她站起来,嫌弃地摸摸湿漉漉的头髮,转身进了浴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刚生完孩子居然一点都不虚弱,反而浑身有力,精神抖擞,跟喝了固元液一样。 等到她洗完澡出来,收穫了呆滞的吴邪夫妇两只。 “我觉得世界已经崩了。”吴邪盯着三枚蛋喃喃自语。 “我现在庆幸自己的孩子是人类。”阿宁摸摸自己的肚子,“不用孵蛋真是太好了。” 朝蘅:“……” 张起灵:“……” 正当大人们互相吐槽的时候,被晾在一边的麒麟蛋们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光洁的蛋壳慢慢出现裂纹。 “看来不用我孵蛋了。”朝蘅最先发现孩子们的变化,笑嘻嘻地凑过去。 在全场的注视下,三只蛋慢慢碎裂,露出三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老大和老二是男孩,已经睁开了眼睛,小小的一团已经可以看出父亲的影子。老三也是男孩,但是继承了母亲的紫灰色眼睛和美貌,差点被认成女孩子。他们都还不会爬,只能蹲在蛋壳里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无良父母,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好可爱……”阿宁和冬染的眼里冒出红心。 白白的,软软的,就像是小糰子。 朝蘅怔了怔,终于伸手把老大和老二抱出来。 老三眼看着自家母亲只抱着两个哥哥,立刻嘴一瘪就要哭。张起灵慢慢把他抱到怀里,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背,终于把即将要哭的小糰子哄开心了。不得不说,他最喜欢这个与阿蘅很像的孩子。 “啧啧,小傢伙们居然是纯血的麒麟呢。”孤月坐在窗户上,望着抱着孩子的张家夫妇,微微勾唇。那三个小孩子要比他们的爸爸妈妈可爱多了,只不过他们成年之后要找配偶的话,似乎有点麻烦,现在世间仅存的纯血麒麟已经很稀少了呢。 他轻笑几声,隐去身形。 “真的好可爱好小啊。”朝蘅一手抱着一个,小心地用脸颊蹭蹭老大老二的小脸,满足地感嘆道。小孩子的脸蛋又软又滑,还香香的,比张起灵的感觉好多了。 被嫌弃不知情的张起灵依旧抱着老三,好笑的是老三跟着父亲学面瘫脸,一大一小神似度奇高,看得吴邪和阿宁满脸黑线。 漂亮的软软的温暖的妈妈真是太棒了。老大和老二幸福地眯起眼睛依偎在老妈怀里,同时不忘给老三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哼哼叫你长得比我们漂亮,现在老妈抱着我们却不抱你,叫你横! 老三委屈地看着朝蘅,眼睛里含着泪,可怜兮兮的样子简直要萌死一大波人。他原本就极有容貌优势,如今搭配着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绝对的大规模杀伤力武器,看得朝蘅都有些歉疚。 第84页 不知何时,吴邪夫妇和冬染冬允悄然退出房间,把房间留给了一家五口。 “起灵,老大老二给你,我来抱抱老三。”朝蘅无奈地耸耸肩,“总是老大老二老三这样喊也不是个事,我们似乎该给他们起名字了。” 张起灵默默地把老三递给她,接过不怎么情愿的老大老二。 虽然这两个孩子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他还是很小心地把他们抱好。 抬头看了看正在哄孩子的朝蘅,青年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从出生开始就忍受孤寂的他,如今却有了挚爱的妻子和孩子,有了温暖幸福的家庭,这会是牵绊他一生的联繫,虽然沉重,但是甜蜜。他们想要过的幸福生活,如今终成现实。 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怎么样,满意不?张起灵家的三个小包子出现啦! ☆、番外篇·张家琐事记3 番外篇张家琐事记3 听说张起灵家新添了三个娃,远在巴乃的胖子也火速赶回杭州,带着云彩来贺喜。黑眼镜来得最早,一手一个小糰子,肩膀上还坐着一个,笑容依旧是贱贱的样子,不过大家都能看出他抱着孩子的动作很小心。解语花和霍秀秀来的最晚,带的东西却最多,秀秀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心最细,挑的东西最好也最实用,让朝蘅很是高兴。不仅是他们,太叔朝言和太叔朝零也带着家族准备的礼物来访,昔日宁静的小宅如今热闹的很,时不时传出几声欢笑。 玩闹几日后,朋友们一个个离开,只剩下朝言和弟弟留在朝蘅家里。 阳光柔和温暖的午后。 张起灵和太叔家两兄弟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照看自家三个娃,朝蘅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这一大家子的下午甜品。等到她端着一盘子特浓牛奶软糕出来时,三个萌萌哒的小孩子正趴在青年和正太身上玩得乐不可支。 “对了,姐姐,你给他们起名字了吗?”朝零绷着一张正太脸,老老实实地坐在老三身边,任由老三揪着他的脸颊玩。 “嗯,三个孩子的名字都确定了。”朝蘅微笑着看向正往她怀里蹭的老二,“老大叫张兰郁,老二叫张翎墨,老三叫张鹤庭。” 张起灵低头看着趴在他腿上的张兰郁,略微迟疑后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扔给一旁嗑瓜子的朝言。然后,他看了看衬大腿上的一大片水渍,默默地走向卫生间。 还未来得及揪帅舅舅的脸,张兰郁小朋友就被妈妈打了屁屁。 “坏东西,你又故意尿在你爸爸身上是不是?”朝蘅故意板起脸,对着儿子的小屁屁轻轻扇了几巴掌。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二和老三都对张起灵很是尊敬,只有老大总是故意欺负爸爸,还总是做出一副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要不是她知道自家男人的性格,她就要被这小混蛋骗过去了。 老妈我错了……张兰郁可怜巴巴地朝着朝蘅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求抱抱。 “你以后不准欺负你爸爸,别以为你爸爸不说我就不知道。”朝蘅哼了一声,还是从哥哥手里把张兰郁抱起来。 “也就只有姐姐能治得了这个小魔王。”朝零想起这几天被揪脸的惨痛经歷,嘴角抽了抽,“姐夫似乎并不生气。” 朝蘅没好气地捏了捏张兰郁的脸,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自从家里忽然多了三个小崽子,张起灵的气息就变得越发柔和了。现在就算老大故意尿在他身上,他也不会生气。他知道她带孩子很辛苦,所以也很贴心地不去给她添麻烦,能有这样为她着想的老公,是她幸运。 “哥哥,你们准备好了么?”她扭头看着与老三张鹤庭玩耍的朝言,微微皱眉。 朝言一怔。 “小朝蘅,你们做这件事没有考虑过孩子们的意见,万一他们并不想呢?”他低头看了看正在吐泡泡的小鹤庭,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哥哥,我和起灵做出这个决定,是已经想了好长时间的。”朝蘅抱紧怀里的大儿子,脸上露出浅浅的无奈和忧愁,“哥哥,我们都明白,无尽的寿命是多么痛苦,我不想让我的三个孩子这样。先把他们的麒麟血降低到50%,并且把分离出来的麒麟血保存下来,让他们作为继承了麒麟血脉的人类健康长大。至于18岁时他们愿不愿意重新成为麒麟,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她和张起灵并不是纯血麒麟,他们的生命即使漫长但也会有尽头,可是三个孩子不会,他们会忍受长生的孤独和寂寞,会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去,她不愿让他们受这样的苦。 “好吧,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开始仪式。”朝言嘆息,“你们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合格的父母。” 真的是心里怅然啊,原本稚嫩的妹妹长大了,有了三个娃,如今他这做哥哥的,也只能帮她这个忙了。作为舅舅,他也希望这三个孩子以后可以幸福地生活,而不是作为麒麟受尽孤寂之苦。 “谢谢你,哥哥。”朝蘅笑了。 朝言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髮,笑容亲昵温和。 被忽略的老二张翎墨瘪瘪嘴,刚想放声大哭正好看到高大帅气的爸爸走过来,小脸瞬间笑开了花,朝着爸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张起灵抱起二儿子,默默地在朝蘅身边坐下。 “起灵,明天仪式就要开始了。”朝蘅说。 张起灵微微点头,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儿子的嵴背,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他们能为孩子做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剩下的还要孩子们自己去闯。现在他们两夫妇能做的,只是为孩子们的成长创立健康和平的环境。当然,等到这三个熊孩子变成人类之后,他就有理由狠狠训练他们了,叫他们总是跟他抢阿蘅…… 正在玩耍的张家三兄弟忽然集体背后发凉。 至于他们的无良老爹怎么虐他们,那就是后话了呵呵呵。 ps:大家想不想看张家三兄弟的番外篇?〔坏笑〕写完了张大爷家的琐事,接下来我就要开始继续正文啦!三兄弟的番外篇我打算留到大结局之后再写。请耐心等待吧! ☆、盗墓铁三角登场 朝蘅伸手摸了摸,微微皱眉。 “这个洞是不久前打的,土很新,难道是老头说的那帮人?”她回头看了看面色不好的吴三省,忽然微扬唇角,“不用担心,这个洞不像是为了进去打的,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急着出去,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 “继续走?”听了她的话,吴三省面色稍好,但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对于他这样资歷老手艺好的淘沙人来说,下去就必须要有收成,白下一趟宝贝被别人抢了,是明摆着的打脸。他长沙吴家三爷可丢不起这脸,更别提这次还邀请了别人跟随,虽然他并不认为朝蘅是长辈,但是他还是本能的对她很是忌惮。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重视她的建议的原因。 “别人已经替我们趟雷了,哪有不走的道理?”朝蘅笑了。 第85页 “是啊,三爷,宝贝应该还在呢,咱们走吧!”潘子也说。 吴三省点点头,一行人便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15分钟,众人到了一处加粗的迴廊,这一段比来的那一段宽了一倍多,装饰也考究了很多,看样子这是到了主墓区。迴廊的底部是一扇巨大的玉门,非常通透,而今已经大开,边上还有两座饿面鬼雕像,一个手里拿着一只鬼爪,一个手里举着一只印玺。混身漆黑。 朝蘅看着那雕像手里的印玺,眼睛一亮。 她一个人凑到雕像旁边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人都从门fèng里进了主墓室,也只好跟着进去。矿灯的电源不足,光芒不是很强,在弱光环境中,只有朝蘅和张起灵视力最好,看的也最清晰。 她慢慢走近,终于看清了主墓室的布局。 墓室的中间摆着很多的石棺,似乎是按照什么次序排列的,并不是非常正规整齐的排列,墓室上面是个画满了壁画的大弘顶,四周都是正块的石头板,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古文字。 “阿蘅,这里的文字记录了墓主的生平,一起来看看吧。”吴邪走到第一口石棺旁边蹲下,抬起头朝着朝蘅笑笑。 “好。”朝蘅看看站着没事干的张起灵,走过去悄悄拉起他的手,“一起看看?” 张起灵的面瘫脸终于柔和下来。 被他们两个一带动,所有的人都聚集到吴邪待着的石棺旁边,开始听着吴邪的翻译。遇到实在弄不懂的铭文时,朝蘅也会说上几句,和吴邪一起补全了墓主的生平故事。说到鲁殇王的鬼玺时,除了张起灵,几个人都没看见,她瞬间变化的眼神。 很快大奎就发现了一具有明显被撬痕迹的棺材。 在大部分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时候,朝蘅独自一人留在刚刚被解读过的铭文石棺边上。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把食指咬破,摁在棺材的一处凹陷的小圆点上。血珠很快便渗入石棺表面,只听得几声轻微的细响,石棺的排列悄然变化,原本已经露出箭头的机关悄然消失在棺材侧面。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站起来,恰好看到张起灵墨色凤眼中的深沉,不禁一笑。 果然,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他发现。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关注着,这说明他心中有她。 还没来得及过去说句话,只听见吴邪大叫一声“有鬼”,瞬间把几个人惊得跳了起来,端着枪就四处扫视。 吴邪的脸色惨白,哆嗦着指向墙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朝蘅顿时觉得眉头一跳,左手一翻四把柳叶刀悄然紧贴着她柔软洁白的手指,寒光乍现。 影子呈现出巨脑怪物的形状,怪物手里还拿着奇怪的兵器。 就在气氛僵硬到极点的时候,张起灵拿起矿灯一照。 朝蘅沉默了,吴三省沉默了,潘子也沉默了。 吴邪瞬间脸色变绿,原本的极度恐惧瞬间变成极度愤怒。他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真面目。那根本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把瓦罐套在头上的人的影子……靠,你爷爷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朝蘅眯起眼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是的,很生气。她纵横古墓好多年,如今却被一个同行装神弄鬼的模样吓到,简直就是耻辱!而且,那人头上套着一个挖了窟窿的大瓦罐,手里拿着手电筒,看到他们后还摆了一个埃及人的poss,顺利地让她愤怒值爆表。 你妹的老娘分分钟砍了你信不信! 她盯着瓦罐男,阴森森地咧开嘴笑了笑。 下一刻,一把闪着寒光的柳叶刀擦着那傢伙的脸而过,钉在墙上。在灯光中,还可以看见那刀柄上繫着的丝线,还带着一丝鲜红。 那傢伙摸摸脸,发现出血后叫了一声,闪的特别快,一熘烟钻进过道里。 潘子老实不客气,举枪喀嚓上镗,然后就是一枪打碎了那人的瓦罐。 “你特么的找死,看爷爷回来怎么收拾你!”那人大骂一声,带着只剩下一圈的碎瓦罐,脚底抹油似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张起灵的脸色微微发白。 “不好,不能让他到我们盗洞那边去,碰着那个棺材就完蛋了!”他来不及解释,从包里刷的一声抽出一柄黑金古刀,也不提矿灯,几步就追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朝蘅嘴角抽了抽,也跟着几步追进黑暗中。 “咦,阿蘅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刀……”吴邪揉揉眼睛。他大概是出现了幻觉吧,居然看到了阿蘅手里的那柄炫酷森冷的金纹黑金长刀。话说,他们两个的武器居然是情侣款的么……果然是要虐死单身狗的节奏。 黑暗中,朝蘅贴着甬道奔跑,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整个人在甬道墙面上呈现倾斜50°夹角。她的速度很快,手里倒提着孤月刃,锋利的刀刃在青砖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金光。 张起灵的速度特别快,她赶到时,他已经和被惊醒的血尸展开殊死搏斗。 听着狭小墓室的吼声,她微微躬身,瞅准血尸被张起灵缠住无法转身的空档,奋力一跳,提着刀踩着血尸的嵴背而上,干净利落地砍下它的一只胳膊。血尸躺在石棺里千年,血液还未浸透它的关节,朝蘅这一刀切得很顺利,骨肉分离连血都没有。 血尸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它感觉到了背后的威胁,干脆忽略张起灵就开始疯狂蹦蹿,想要把朝蘅摔下来。 它身上都是黏煳煳的血,朝蘅根本抓不住它,直接被扔出去撞击在石壁上,吐出几口血。 闻到血腥味,原本就愤怒的血尸更加狂躁,嘶吼着朝朝蘅奔去,速度之快让张起灵来不及赶过去救援。 明明冬允和冬染都在,孤月也在,但是朝蘅硬是没让他们出来,自己撑着刀一个空翻躲过血尸的利爪,轻飘飘地落在张起灵身边。 “快走!去找吴邪他们!”她低声说。 近距离看张起灵,她才发现青年的上半身衣服几乎全部被划破,浑身上下都是血,看样子是受了伤。也是,他的黑金古刀只是凡世兵器,根本无法达到她手中的孤月刃这种绝世凶刃的威力,若不是他实力强悍,或许早就死在血尸手中了。 张起灵点头,抱起她就跑。 耳边是唿唿风声,身后是兇勐的血尸,可是朝蘅偏偏心里甜丝丝的,露出柔软的笑容。孤月刃变回耳钉戴在她的耳垂上,她伸手抱住青年精瘦的腰,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怕。 忽然,张起灵动作一顿。 “有机关?!”朝蘅惊讶地小声嘀咕,感觉抱着她的怀抱再一次收紧,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坠落下去。 “阿蘅,不要怕。”张起灵深吸一口气,落地的同时向前一滚,用自己的身体当了肉垫。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让她伤到一分一毫。 朝蘅从他怀里迅速爬起来,顺手也扶住他。 周围的青灰色尸蹩疯了似的逃窜,一会儿就没影了,露出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潘子。 第86页 只听噗通几声,吴邪和那个带着瓦罐的傢伙一起跳了下来,把他们三个人拉了上去。 吴邪正准备检查潘子的伤势,却被张起灵阻止了。 “快走,它追过来了。”他朝着黑暗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朝蘅默默站起来,胖子也会意背起潘子,四个人直接朝着石道的深处跑去。 ☆、小暧昧 直到跑进一处古怪的石道中,张起灵才让同伴停下来。 潘子被平放在地上,全身几乎都是伤口,虽然大部分伤势较轻,但是脖子和腹部却有几处致命伤。 朝蘅默默后退几步,看着张起灵在吴邪和胖子的帮助下取出潘子腹部的尸蹩。她的目光很平静,浅浅的水波下流淌着近乎凛冽的寒光,虽然极力隐藏,但是依旧可以从细小处看出来。在充满未知数的地底,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自然充当了放风者的角色。 张起灵把死掉的尸蹩一扔,看着一脸痛苦的潘子皱了皱眉。 “伤口太深,如果不消毒可能会感染,非常麻烦。” 听着他的话,朝蘅目光微闪,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撕成三条长布条。 “起灵,把他们三个的眼睛蒙起来。”看着潘子苍白的脸,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上前,把布条递给张起灵。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可是这潘子她也熟悉,人家以前还帮过她,不救人说不过去。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依次给吴邪、胖子和潘子蒙上眼。 “注意安全。”他低下头,轻轻在她耳边低声说。 “我知道,你看着小邪和那个胖子。”朝蘅点点头,在潘子身边蹲下。 她倒不怕吴邪偷偷看到她救人的过程,她担心的是那个胖子。那人给她一种油滑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好掌控。若是让他发现了她的秘密,那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胖爷我绝对不会偷看的!”胖子挤眉弄眼,明明蒙着眼可是还是一副滑稽姿态。 朝蘅:“……”就是这样她才不放心。 顺利解决了问题,她抽出小刀划破手腕的血管,把血滴在潘子的伤口上。 “蘅先生……”潘子低低的咳嗽几声,“您……” 他被蒙着眼睛,看不清东西,只知道有什么液体滴在他身上,温热粘稠,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刺痒,慢慢地连发热胀痛的感觉都消失了。鼻尖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让他心里一颤。那不是尸蹩腥臭的血,也不是腥甜的人血,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腥味,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 “不要说话,你的脖子上还有伤。”朝蘅垂眸,看着潘子从伤痕累累慢慢恢復到原本的模样,微微缓和了语气。 等到潘子的伤势基本痊癒,她手腕的伤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起灵沉默着,取下了三个人的蒙眼布。 “我的老天,美人你到底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啊?这也太神奇了吧?”胖子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恢復到正常状态的潘子,不禁睁大了眼睛。 朝蘅没理他。 胖子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对了,你到底是谁?”吴邪想到胖子初登场的样子,嘴角一抽。在古墓里遇见如此逗比的同行,也可以说是一种奇葩的运气。而且他还不知道这傢伙是谁。 张起灵忽然摆摆手示意安静。 朝蘅皱眉,不动声色地站到他身边。 以前他们两个一起盗墓的时候,每次张起灵做出这个手势,就代表着有什么棘手的傢伙正在靠近。作为张家现存的最强者,他们平时在古墓里是无所顾忌的,就算被粽子围攻也面不改色,可是只要他们谨慎,那就代表着有什么不好对付的傢伙出现。 是那只被她砍掉一只胳膊的血尸吧…… 她已经听到了清晰的咯咯声。 胖子端起短枪。 张起灵按下他的动作,一手捂住自己和潘子的鼻子,一手关掉矿灯。吴邪目光一闪,也跟着照做。胖子嘀咕几声,也捂住鼻子。 这下子没有捂住鼻子的就只有朝蘅了。 接收到带着惊讶和不解的三道目光,她只是微微一笑,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倚着石道的墙壁,似乎丝毫不在意。 她当然不会捂住鼻子,因为她有孤月刃在。孤月刃可以屏蔽她的气息,如果她有意不想让人察觉自己的气息,那么,即使她就在那人身边,他们能感觉到的也只有空气而已。有了这种逆天神器,她才不用屏气凝神。可惜的是,孤月刃只能屏蔽她一个的气息,就连和她关系最近的张起灵,也无法享受到孤月刃的待遇。 黑暗中,她看见沉默冰冷的青年朝着她笑了一下,只是一下,就让她有瞬间的失神。 回过神来后,她低下头,在心中嘆息。 这男人平时就是一副死面瘫的模样,白白浪费了承烨师父的优良基因,她看了快七十年了,结果这傢伙只要一笑,就能把她迷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可惜他自从出现失魂症后,就不会再笑了。 啧啧,这一笑,简直就是大规模杀伤力武器。 腥臭的味道慢慢充斥在狭小的石道中,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短暂的几分钟后,那声音渐渐远了,但是,令朝蘅和张起灵都没想到的是,有人放了一个屁。那样清晰的噗的一声,让所有人脸色瞬间变绿。 咯咯声忽然消失,朝蘅无奈扶额,迅速打开矿灯。 这一亮灯不要紧,差点把吴邪吓呆。巨大的怪脸几乎就贴在他鼻子上,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娘啊他居然和那血尸面对面啊啊啊啊啊…… 吴邪吓的一个趔趄,倒退出去好几步。 张起灵一把拽起朝蘅,大叫一声:“跑!” 胖子看似笨拙其实非常灵活,一个就地打滚把潘子背起来撒腿就跑。吴邪反应过来跟在他后面,一边狂奔一边大骂:“死胖子,是不是你放的屁?!” 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纠结谁放的屁……朝蘅一边跑一边无力吐槽。她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胆子大呢还是粗神经,这种时候是要专注于逃命好吧?!居然还有闲心去想那些无聊的问题,血尸一爪子下去就能把他们这些小孩子们拍成饼。 胖子满脸通红:“你哪只眼睛看见是胖爷放屁了?” “够了,现在逃跑要紧!”朝蘅大吼一声,额头爆出一个鲜红的井字。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她都想把这两个活宝狠狠揍一顿,调节气氛固然好,但是这种生死时刻就不要了! 胖子一哆嗦,终于不吭声了。 跑了还没几步,只听见他忽然大叫一声,接着吴邪也是这样,两个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张起灵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的黑暗若有所思。 “起灵,看来小邪他们掉进了某个墓室,我们怎么办?”朝蘅皱眉,抽出孤月刃扔给他,“你身手更好,先用我的刀,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张起灵接住漆黑的长刀,微微点头。 第87页 这种时候,过多的谦让和推辞反而不好。而且,他信她。 血尸的吼声越来越近。 “看你的了。”朝蘅微笑,找了一处躲好。 她这次不参战,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张起灵,加上绝世名刀孤月刃,他杀掉血尸不过是小事一桩。她向来心高气傲,可是她愿意躲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以一个女人的身份享受他的保护与关心。 听着清晰的打斗声,她微微眯起眼睛,整个人放松下来。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还没有吴三省这一代人的时候,在他还是张敬端的时候,他们一起下斗,她负责鑑定打包,他负责打粽子充当交通运输工具。那个时候她重伤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瘦削少年自己一个人奋力击杀飞僵。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就隐约为他留出一个位置来了吧? 如今,即使他失魂症在身,可是他依旧如多年前那样。 这样的人,她张朝蘅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 “阿蘅,没事了。”一双手把她抱起来,紧紧得揽在她的腰上。 “起灵,你似乎有点退步了。”看着青年胸膛上的几道抓伤,朝蘅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以前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血尸之类的死物伤到,果然是因为失魂症么?不仅仅是失去记忆,还会隐隐损伤身体……她必须去寻找七叶碧蘅丹。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宁可把寻找神器的事情先放放。 张起灵一怔。 “阿蘅?”他感觉到了怀里抱着的人的无奈和哀伤。 “没事。你现在身体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我会帮你的。”朝蘅压低声音,故意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感觉到他的颤抖才松口。她也在害怕,可是为了他,她必须表现的很冷静很镇定。 “……好。”张起灵的声音很急促,微微沙哑,意外的勾人魂魄。 “他们应该前往主墓室了。”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朝蘅接过孤月刃,小心地擦拭着上面的污血。擦干净后,她手腕一翻,把黑金耳钉戴在耳垂上。 “阿蘅?”张起灵低头,看着覆在自己右胸口的那只手。 “啧啧,你的纹身太明显了……”朝蘅看着那只青黑色的麒麟纹身,目光有些迷离。 青年的衬衫已经成了碎布条,一条一条挂在身上,布条下露出肌理分明精瘦莹白的上半身。张家人重视肌肉的训练,作为族长的张起灵更是其中的代表,全身肌肉密度极高,身材修长精瘦有力,带着雪豹般的美感。此时,由于体温上升,那只焚风浴火的青黑麒麟纹身浮现在他的身上,美而狂野,让人移不开视线。 张起灵眯起眼,目光落在她洁白纤细的脖子上。 朝蘅的衣服大多完好,只有领口的一粒扣子被崩坏,露出锁骨来。只见那洁白晶莹的皮肤之上鲜红的纹路舒展开来,分明是一部分麒麟的模样,从衣服里面蔓延到脖子上,妖艷不可方物,却又带着一丝不容靠近的圣洁。 火麒麟。墨麒麟。 他眸色渐深,也目光更加灼热,仿佛要把她烧成灰烬。 “阿蘅,不要玩火。”他的忍耐力有限,然而更要命的是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 朝蘅:“……”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令人误解,她的脸颊瞬间爆红。 “穿件衣服!盖住墨麒麟!”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外面披着的宽松外套给青年穿上,她低着头,一眼都不敢再看他炙热的双眼。 不对,她明明是为了避免纹身秘密泄露才摸的……不不不,是提醒他……怎么让他一说就变了味道呢?还不要玩火?这傢伙肯定又想歪了。 张起灵漆黑的凤眼里略过一抹笑意。 卧槽被调戏了……朝蘅鼓着腮帮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红色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深。 不过,阴森寒冷的墓道,似乎也不再那么枯燥了呢。 ☆、鲁殇王 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咦,我好想听见了墙后面有人说话……”朝蘅挑眉,围着墙来回走了几圈。 张起灵伸手在墙上摩挲,半晌后摇摇头。 “没有危险,需要武力打开。” “不对,我听见的……是小邪的声音!还有未知生物的声音!”朝蘅目光一凛,声音音调陡然拔高,“我天,这里真的有类似妖冥齿木的怪物么?!” 来不及准备,她一拳揍到青砖墙上。 咔擦,咔擦。随着越来越清晰的碎裂声,青砖墙上以她留下的拳头印为中心碎裂开来,逐渐崩塌,露出墙后的景象。 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洞顶上有一道大裂fèng,月光从这个裂fèng里照进来,正好可以勾勒出整个洞穴的轮廓。他们目前的位置正好在洞口处,四周的洞壁上是密密麻麻的洞,足有成千上万个,那密集的程度,就好象洞壁被不同口径的超级机关炮扫过十几遍一样。 洞穴的中间,有一棵几乎十层楼高,十人环抱也不一定能报起来的大树。树上盘绕着无数条电线桿一样粗的藤,这些藤纵横交错,几乎缠绕了所有可以缠绕的东西,它们的分支如柳条一样从树上垂下来,有些挂在半空中,有些已经垂到了地上,甚至还有些藤蔓干脆从洞壁的孔洞里伸了进去,举目可以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有蔓延过来的树藤。 数不清的干枯尸体藏在浓密的藤蔓后面,不时还给风吹的抖动几下,十分诡异。 天然洞穴的底部有一条石头围廊,从一个祭祀台一样的小形建筑开始,一直通到树冠下面。围廊的终点是一处有十几级台阶的石台,上面放置有一张玉床。 “我的天,真的是九头蛇柏……”朝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以前下墓也见过九头蛇柏,只当是一种墓生植物,没想到还会见到这么大的,简直都可以成精了。这样的成年蛇柏,战斗力绝对槓槓的。 “我去,小邪你是不是跟九头蛇柏有仇……”看着吴邪被几条藤蔓扯来扯去还不断撞在石壁上的惨样,她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在原地吐槽。啧啧,看他那惨样儿,撞在石壁上肯定很疼吧哈哈哈。 张起灵沉下脸,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我是你老公你居然还在看别的人”的意思。 察觉到他的不慡,朝蘅嘴角一抽,果断地转身抱着他的胳膊,狗腿地笑笑。 她怎么不知道这傢伙失忆后居然会比失忆前还能吃醋…… 啧啧,抽个时间把她的事情说一说,要不然这闷葫芦肯定要生气。 “我们暂时下不去。”张起灵脸色稍好,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就像是在摸一只小猫。 朝蘅本来想反驳,但是看了看没有生命危险的吴邪,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身边。 吴邪被倒吊着挂在树上,头朝下正对着石台,朝蘅就本能地多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竟让她有几秒的失神。那石台的玉床上躺着两具尸体,一具白纱女尸,另一具却是带着青铜狐狸面具的男尸,浑身上下裹着盔甲,手里捧着一只紫金盒子。 第88页 鬼玺……紫金盒子…… 朝蘅皱起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起灵。 “我先去看看,那具尸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轻轻说,没等张起灵回答就顺着洞壁滑了下去。 张起灵看着她,目光深邃悠远。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下滑的过程中,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对她没有丝毫感觉,甚至有些瘦小的藤蔓还会躲开她。 等到她顺利落地,却发现吴邪被胖子死死摁在玉床上,那女尸的双臂还搭在他身上,总之场面极其混乱。 “阿……蘅……”吴邪透过胖子看到了正欲赶过来的女孩,被掐的发青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 他想要说不要过来危险,但是胖子手劲太大,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朝蘅越来越近。不要过来啊……胖子被青眼狐尸控制住,整个人已经疯魔了,他一个男人都制不住他,让她一个女孩子来更是无望。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女孩受伤。 朝蘅的脸色已经黑到底了。 她答应过吴老狗要照顾好吴邪的,没想到居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吴小邪就被掐了。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原本兇悍的胖子忽然整个人软下来,翻着白眼儿被丢到一边。吴邪重新获得自由不禁深吸几口气,顺手把紫金盒子放在一边,蹲在地上重重咳嗽几声才缓过劲来。 “小邪,怎么样?”朝蘅扶起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没事,就是胖子被那尸体迷惑了。”吴邪皱眉,摸着脖子上清晰的手指印,眼里闪过一丝后怕,“阿蘅,不要去看那狐尸的眼睛。” “是青色的眼珠对么?”朝蘅冷不丁忽然问。 吴邪一愣,点点头。 “那么,很抱歉,那具尸体的眼睛对我没有影响。”朝蘅笑了,走过去拿起面具重新给男尸带上,顺手顺走了男尸身上的玉符。 吴邪:“……” 朝蘅捡起他扔在一边的紫金盒子,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沉甸甸的,应该就是鬼玺没错了。只不过,钥匙还没有,也打不开。 她正遗憾着,吴邪就从女尸嘴里拿出了钥匙。 “小邪,你能不能把钥匙给我?”朝蘅轻轻说。 吴邪很慡快地把钥匙递给她:“阿蘅你尽管拿去,我又用不着。” “谢谢。”朝蘅收下钥匙,不动声色地把盒子和钥匙收好。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吴邪看看迅速干枯的女尸,咽了口唾沫。 朝蘅点点头就要背着胖子,可是吴邪偏偏死活不让她来,自己背着明显比他宽两圈的胖子就走。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朝蘅一怔,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跟上。 走到石廊尽头的祭祀台处,吴邪把胖子放到祭祀台上。朝蘅不放心,就倚着祭台坐在地上看着。 正好这个时候吴三省从地洞里钻了出来。 吴邪喜出望外,一边招手一边大叫:“三叔,我在这里!” 吴三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吴邪不明所以,回头一看,原来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而那具青眼狐尸,竟然正趴在他的背上,冷冷看着他。 顿时,他就感觉眼前恍惚,但是思维还很清醒。然而他整个人都被定住了,只有手指能动。 还未等潘子开枪,那青眼狐尸的头就被一双洁白有力的手拧了下来,特别是那双眼睛,直接被捏碎,迸出腥臭的汁液。朝蘅用胖子的衣服擦了擦手,一脸嫌弃的表情。她本来想放这狐狸一马的,只是没想到这狐狸如此不怕死,居然还敢跟来。 吴三省和吴邪站在一起谈话,朝蘅无聊,便靠到那祭祀台上。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祭祀台突然一沉,矮下去半截。 “快蹲下!”吴三省大喝一声,抱头蹲下。 其他几个人也如此动作,齐刷刷蹲了一片。 朝蘅皱眉,整个人紧紧贴着地面趴下。 只听到一连串的机关启动的声音,从众人脚下开始,一路发出,最后远处石台上传来一声巨响。只见石台后的那棵巨树身上,竟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在裂口里,出现了一只用铁链固定的巨大青铜棺椁。那些铁链已经和树身合在一起,而且还绕了好几圈在青铜棺材的上面。 “三叔,不觉得这铁链更像是锁着里面的东西么?”吴邪皱眉,盯着那青铜棺,“奇怪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吴三省一咬牙,说:“估计这墓里值点钱的宝贝都在里面了,不过去,岂不是白来?他娘的里面有粽子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有枪有炮,实在不行,就抄傢伙和它拼了。” 没有耐心去听他们的对话,朝蘅自己一个人就往那青铜棺椁方向走去。 踩着雕刻鹿头鹤的天心岩石阶,她逐渐接近那个树洞。 树洞居然是被里面的十几根铁链扯开的,那只巨大的青铜棺椁就在面前,最起码有2.5米长,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铭文。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说话,好像怕吵醒墓主人。 朝蘅捂住眼睛,微微低下头。 就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坐着穿黑衣的灵体。人死后魂魄会保持死前的模样,灵体有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剑眉星目,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俊美凌厉。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九头蛇柏身上,乌黑的长髮在空中飘动,若不是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乌黑的薄唇,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灵体。 鲁殇王。居然是鲁殇王。那身花纹低调繁美的玄衣,也还有这样的诸侯可以穿。 朝蘅移开视线,掩去心底惊讶。她从未想过,这鲁殇王的魂魄居然会滞留世间千年。若不是这双眼,她永远不会知道,歷史上残暴血腥的鲁殇王,居然会是这番模样。 “唔,汝为何人?”鲁殇王低下头,看着不远处凝视自己的女孩,死气沉沉的眼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动了动,宽大的袍袖下露出苍白十指,指甲青黑,鬼魅异常。 “张氏朝蘅。”朝蘅沉声说。 果然,吴三省等人回头看她,那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朝蘅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看着从蛇柏身上下来的鲁殇王,脸色如常。 “三叔,阿蘅怎么了……她怎么对着空气说话……”吴邪有点哆嗦,看着面色如常眼神清明的女孩,不禁后背发凉。 吴三省心里也没底,只得使了个眼色,不再出声。他也想看看,这个神秘的傢伙到底有多大能耐。 鲁殇王距离他们越近,空气的温度就越低。 吴三省的脸色彻底发白,眼神中隐藏不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他倒斗多年,见过的邪事儿不少,自然知道他们这是招到鬼了,也就不敢再乱动。他看不见,但是也知道那鬼的目标是朝蘅,便把吴邪护在身后。 “辰姬……”鲁殇王走到朝蘅面前,脸上露出掺杂着激动和后悔的表情,“你终于来了。” 第89页 他等了三千年,终于等到她回来。 从这个孩子打开机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从玉俑里醒来。没想到他还有再见到她的这一天。即使是她的转世,他也满足了。 “抱歉,我并不是你的辰姬。”朝蘅后退一步,“距离我太近的话,你会慢慢魂飞魄散。” 她说的是真话。她是纯血麒麟的直系后代,即使是千年灵体,也会在近距离接触她之后慢慢破碎。这鲁殇王八成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心上人,若是找错了人还死了,就不怎么值了。 鲁殇王摇头。 “你就是。”他温柔地看着她,完全看不出杀伐果断的将军的影子,“你说过如果你转世,会亲自来打开我的棺材。” 朝蘅没有说话。 不知道这鲁殇王是不是等待恋人太久神智出现了问题,她确实是盗墓的没错,可是不是鲁殇王的恋人。作为麒麟后人来说他们是永远只认定一个人的,不存在什么前世之说。就像张起灵即使失忆也不会允许其他女人接近他,她会拒绝爱她一辈子的九门提督之一的二月红,因为她和张起灵是彼此认定了的,所以她不会是辰姬。 听鲁殇王这样说肯定他和辰姬之间又是小说里的那样生死纠葛,不过还好,她已经牢牢绑定了张起灵。o(∩_∩)o “我是为鬼玺而来。”她略微沉思,还是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鲁殇王并不惊讶,甚至还很……开心? “我会把鬼玺送给你的,但是,我有一个小条件。”他的眼睛里多了一抹亮光。 “什么条件?”朝蘅问。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都能答应,毕竟她还要为了张起灵去找七叶碧蘅丹,拿了鬼玺能更快动身。至于他所提出的条件,她大致猜到了,应该是被当做辰姬抱抱之类的。 “让我抱抱你。”鲁殇王低下头,“当初我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我只想了却执念,重入轮迴。或许也不会入轮迴了,我这身杀孽太重,是要进地府的。” 朝蘅皱眉,看了他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她感觉不到鬼魂,只是觉得周围冷风一阵,然后鲁殇王就化作点点碎光消失了。 隐约间,她能听到那最后的声音传来,带着遗憾和释然。他说,他知道她不是辰姬,他只是想欺骗自己而已。 朝蘅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一阵怅然。这样的自欺欺人固然是好,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那种即使苦等千万年也不会等到自己想要等的那个人的绝望吧。若是她和张起灵到了那种地步,她一定不会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不过这也只是假想,她绝对不会让她和张起灵走到鲁殇王和辰姬的这一步。 “它走了?”吴三省问。 温度渐渐上升,总算不和刚才那样森冷了。 “走了,那可是鲁殇王,帅大叔呢。”朝蘅似笑非笑,一双凤眼目光犀利,“吴三省,你应该明白我想要什么。” 她想要一件东西,别人就算是拼了命,都拿不到。 即使对方是她老朋友的儿子,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因为一条人命,跟张家通天的使命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她从战火纷飞的年代一路走来,狠绝、冷酷、无情,这几样她还是有一点的。 吴三省皱眉,默认了她的决定。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对鬼玺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另外一件东西。 “开始吧。”朝蘅看着青铜棺椁,目光复杂。 ☆、猪一样的队友 一般来说,棺材自己动,十有八九是诈尸。但是魂魄破碎后的尸体再动弹,就很诡异了。 开棺过程中,棺椁忽然自己动了一下,就在众人以为是过度紧张出现幻觉时,它又动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动弹个不停。 “朝蘅,这是怎么回事?”吴三省后退一步,擦了擦脸上的汗。 “我也不知道。鲁殇王执念已了,棺椁里的尸体不应该会诈尸才对。”朝蘅盯着棺椁,微微皱眉,“继续开棺,出了事我顶着。” 她必须要见见里面的东西。从鲁殇王的话里可以听出,之前拿到的那个紫金盒子里的东西并不是鬼玺,真正的鬼玺就在棺椁里面。就算把其他人全交代在这,她也要拿到鬼玺。 吴三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决定继续开棺。 用刀先刮掉接fèng处的火漆后,吴三省和大奎两个人就把撬杆卡了进去,喊了一声,往下一压劲,只听嘎嘣一声,那青铜椁板就翘了起来。 吴邪上去帮忙,把那青铜板往外推。这一块板最起码有800多斤重,三个男人推了老半天才挪出去半个边,却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朝蘅在一边看不下去,只好上前帮忙。张家人力气很大,有了她的加入,那青铜板就好推多了。最后几个人同时用肩膀一顶,把板翻到一边,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棺材。 “我的天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大奎在一边小声嘀咕,看向朝蘅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惊讶和畏惧。 吴三省看看朝蘅,确定她神色如常后在大奎头上敲了一记,道:“别多说话!” 面对价值数百万的玉嵌套棺,吴邪不禁扭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朝蘅。他对那宝贝不感冒,也没有从她眼里发现一丁点的贪婪和火热,反而只看到了平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三叔和潘子取下那无价之宝,不插手,不制止,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那玉嵌套棺,甚至是更加珍奇的东西,似乎都入不了她的眼。 “阿蘅?”他轻轻说道。 “小邪,先不要动,等你三叔找到真正的最后的棺材。”朝蘅露出一个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缥缈低沉,在偌大的墓室中迴荡。 这个孩子很敏感,心思很细,第一次下斗没有被吓到,反而给了她一个惊喜。真不愧是吴老狗的孙子,不愧是她选中的人。 跟这样的人夹喇嘛,要比别人舒心很多。 吴邪看看她,想要从那双清澈的像混血儿一样的紫灰色眼睛里找出她的想法,可惜只看到了层层水波般的笑意,再无其他。他动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既然要等,那他就跟着等吧。 吴三省把耳朵贴在木棺上,慢慢脸色惨白,道:“他娘的里面好像有唿吸声。” 朝蘅一怔,接着想到了某种传说中的尸体……活尸。传说中有一种玉俑,死去的人套上之后可以保持身体千年不腐,还会有唿吸和温度,美中不足的是每隔五百年就要出来蜕皮,想想就觉得很是噁心。 她似乎还没见过正版的活尸。 吴三省呸呸往手里吐了两口口水,先活动活动膀子给自己壮壮胆,然后就要把撬杆往里面插,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一个声音喊到:“住手!” 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边摸头一边摆手:“不行不行,这样开会出事情的。你们就这点阅歷还想来倒他的斗?真特么的是茅坑里打电筒,找屎(死)。” 此言一出,朝蘅的嘴角一抽。 第90页 她还没发现这胖子还挺有经验的,知道贸然起棺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哈,沉默闷骚的张起灵,心细胆大的吴邪,再加上滑稽幽默的胖子,这三个人要是组成一个小组,绝对会横行古墓扬名淘沙道的。 “哦,那你说怎么开?”她挑眉,看着胖子那张肥肥的脸,目光意味深长。 胖子被她阴森森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捂住脸上的伤口。 “别紧张,我不会出手伤害同伴的。”朝蘅捏捏手指,“胖兄,开棺吧。” 胖子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但是还是把手伸进那漆棺和青铜棺椁的fèng隙里,闭上眼睛摸索了很久。 突然他的手一发力,只听啪一声,棺材从中间整齐的裂了开来。 那一剎那,似乎有一声极端悽惨的叫声从棺材里传了出来。 “活尸……”朝蘅低声呢喃,眼睛一亮。 胖子马上跳了回来,双手展开,道:“退后!” 漆棺像莲花一样从棺椁中升起,然后左右裂开的棺盖翻了下来,浑身裹在黑色盔甲的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吴邪几乎是瞬间举起枪。朝蘅皱了皱眉,伸手压下他的枪枝。 “不要怕,那根本不是诈尸。它后面有一根木头支撑着。”她轻轻说,目光落在盔甲上,眼底闪过一抹怜悯。打开棺材后就会坐起来,是想拥抱转世后的辰姬吧?只可惜,辰姬的转生根本就没有来到这诡异的古墓中,鲁殇王白等千年。 吴三省走到尸体旁边一看,点点头。 这下子没有人再害怕了,大家都围上去仔细看那具尸体。 “这是玉俑,穿上之后可以返老还童,也倒是件宝贝。”朝蘅摸着下巴打量尸体,眼神中没有一丝惊讶和贪婪,只有浅浅的戏嚯之色。 果然,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都激动起来,商量着怎么脱下那副玉俑。 “这是什么?”吴邪抓起棺材里的类似鳞片的东西捏了捏。 “他蜕下来的皮,每蜕一次皮,就年轻一分。”朝蘅双手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似乎对这些珍奇宝物不感兴趣。她确实看不上这些东西,因为张家私藏的宝物,随便拿出一件就可以顶上这里的十件。 吴邪被噁心到,很嫌弃地把鳞片扔掉。 胖子似乎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把吴邪和吴三省叔侄俩都引了过去,只剩下朝蘅一个人站在旁边。 只听“唿”一声,眼前什么东西闪过,朝蘅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吴三省反应超快,一脚把胖子踢了出去。胖子刚让开,一把黑刀就钉到树上,没进去大半截。 黑金古刀。是他来了。 朝蘅抬头,刚好看到张起灵站在台阶下面,浑身是血,左手保持着甩出刀后的动作,右手提着血尸的头颅。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但是看到朝蘅后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他有点蹒跚地走上台阶,唿吸非常沉重,朝蘅三步两步跳下台阶伸手搀扶着他上来。他看看了那只棺材,然后对呆愣的几个人摆了摆手,轻声说“让开。” “你他娘的刚才干什么?!”胖子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杀你。”张起灵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胖子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大奎忙一把抱住他。 “别慌,小哥做事情肯定有理由在的,咱们先听个清楚,他这一路也没少救你命对吧,悠着点先。”吴三省开始打圆场。 朝蘅只是搀扶着张起灵,垂眸不语,只是手指间银光闪烁,四把柳叶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吴邪敏锐地观察到了她的动作,嘴角一抽,退后几步远离这几个人。 “若不是我们,你觉得你能对上那血尸还能全身而退么?”朝蘅忽然出声,把胖子和吴三省吓了一跳,她勾起嘴角,露出眼中的嘲讽之色,“胖子,起灵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况且刚刚距离那么远,你根本听不到我家男人的声音,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你。冷静下来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什么时候害过你?” 胖子一怔,似乎是想明白了,也就没再找茬。 张起灵把手里的血尸头放到玉床上,咳嗽了一声,说:“这具血尸就是这玉俑的上一个主人,鲁殇王倒斗的时候发现他,把玉俑脱了下来,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这个玉俑,每500年脱一次皮,脱皮的时候才能够将玉俑脱下,不然,就会变成血尸。现在你们面前这具活尸已经3000多年了,你刚才只要一拉线头,里面的马上起尸,我们全部要死在这里。” 胖子脸色一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嘆息道:“幸亏我刚才没拉线头。” 张起灵又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来。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傢伙。”朝蘅皱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小瓶子,倒出一粒凝元丹给他服下。 服下凝元丹的张起灵脸色好了一些,就倚着朝蘅,把大部分重量都给了她。之前和血尸恶战,即使他拿到了孤月刃,但是被侵蚀的滋味也不好受。虽然孤月刃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加上血尸带给他的伤害,就不怎么轻了。 “你别再说话了,先休息一会儿。”朝蘅嘆了口气。 张起灵却没有听她的话,勉强走到鲁殇王面前,眼里突然寒光一闪。几乎是瞬间,他的手已经卡住尸体的脖子,将它提出了棺材。那尸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竟然不停的抖动起来。 “你活的够久了,可以死了。”张起灵冷冷地说了一句,捏断了尸体的脖子。 那尸体四肢不停的颤抖,最后一蹬腿,皮肤迅速变成了黑色。 一时间众人都惊呆了。面对所有人的追问,张起灵只是指了指彩绘漆棺后的紫玉匣子。 紫玉匣子里只有一份镶金黄丝帛,没有鬼玺,朝蘅也就没再关注,只是静静地待在张起灵身边陪着他。 至于棺材里的是不是鲁殇王,她已经不在意了,只不过没有找到鬼玺,她还是很遗憾的。 胖子磨磨蹭蹭在一边整理玉俑和其他明器,吴三省带着潘子和大奎跟着帮忙,吴邪看了看腻在一起的张起灵夫妇,只好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可是他还没放松下来,就感觉有液体滴到他脸上。睁开眼一看,居然是那血尸的头颅离开了玉床,差点贴在他脸上。 吴邪脸一绿瞬间跳起来,可是那血尸的头颅依旧在滚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 “里面有东西?”朝蘅起身想要去看看,却被张起灵拉住。 “别动,先看看。”张起灵看了一眼想过去的胖子,把朝蘅揽在怀里。 胖子嘴角一抽,也不过去了,就那样远远的看着血尸的头颅滚动。 忽然,血尸头颅静止了,一只非常小的红色尸蹩咬破血尸的头皮钻了出来。 “我天,蹩王?”朝蘅惊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那种剧毒的小东西她可不敢轻易招惹。 “我们快点离开,蹩王在这,我控制不住这些尸蹩,很棘手。”张起灵脸色也有点发白,揽着朝蘅就站起来。 第91页 “不准觉醒麒麟血。”他凑在朝蘅耳边轻声道。 为什么?明明她只要激活麒麟血就能把那只蹩王压制住啊……朝蘅疑惑地看着他平静深邃的眼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听话。”张起灵深唿吸,忽然神色一僵,“快,躲开它,碰到就会死!” 原来那红色的蹩王竟朝着吴三省和大奎飞了过去。 吴三省一个翻身跑到他们身边,而大奎却一把捏住了那虫子。他呆了呆,然后发出一声惨叫,那只手瞬间就变成了血红色,那渗人的红色还顺着他的胳膊蔓延开来。 “中毒了,快点断他的手!”胖子大叫,说着就去抢张起灵的刀。 结果那刀太沉,他愣是没提起来。 大奎整个人都扭曲起来,几秒的工夫,他全身几乎都变成了血红色,好象所有的皮肤突然融化了一样。 目睹了他的惨状,朝蘅伸手拉住想上前帮忙的吴邪。 “已经太迟了,小邪,如果你碰到他,你也会死。”她摇摇头,“他已经没救了,我们只能送他上路,防止他祸害更多的人。” 吴邪呆呆地看着,眼里满是挣扎。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大奎忽然发狂,混乱之中他头部中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那只红色的小尸蹩吱了一声,从大奎的手里爬了出来,抖抖翅膀,胖子骂了一声,张起灵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胖子跑过去操起紫玉匣子,一下把那只虫子打烂。 若不是一手拉着张起灵一手拉着吴邪,朝蘅真的很想捂脸。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不仅体格像,脑子也像。 那只尸蹩王一死,全部的尸蹩还不得暴动?到时候他们能不能蹩海逃生都是问题。 张起灵抓起一把石尘洒在自己和朝蘅身上,大喊一声:“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走?”胖子很不解。 “因为,你的随手一拍,会导致尸蹩群暴动!”朝蘅咬牙切齿地回答。 话音刚落,原本比较寂静的洞穴突然就嘈杂起来,无数的吱吱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岩洞上大大小小的洞穴里,一只,两只,三只,十只,一百只——无数青色的尸蹩cháo水一样沖了出来,那规模,更本不能用人的语言来形容。只见一浪接一浪,前面的踩后面的,铺天盖地的爬过来。 蹩,海,逃,生。正式开始。 ☆、脱离 “快点上树!”一把抓起吴邪的领子把他扔上九头蛇柏后,朝蘅来不及去拽其他人,只好搀扶着距离她最近的张起灵快速上树。吴三省一把背起潘子,和胖子一起跟着他们两个往树上爬。 她速度快,一下子就往上爬了快二十米,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张起灵的体力恢復的极快,两三下就赶上了她,两个人用常人无法达到的速度往上爬,已经看到了裂fèng的顶端。 身后,尸蹩cháo依然穷追不捨,甚至有些大尸蹩已经咬在吴邪和胖子身上。 朝蘅回头,刚好看到一只凌空飞起的大尸蹩对准吴邪的后颈而去,当下神色一紧,顺手撅了一根树枝扔了过去。 只听吱吱两声惨叫,那只企图偷袭的尸蹩被戳了个透心凉,掉进尸蹩海里消失不见。 “快点往上爬!我们已经快到顶了!”她大喊一声,“小邪,再快一点!” 正在高速攀爬的张起灵回头,微微皱眉。 “上来。”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带着清晰的怒气和冷意。他生气了。 朝蘅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奋力攀爬的四个人,还是选择了跟上张起灵。 很快他们两个就从裂口处逃了出去,一个轱辘钻进糙丛中。 “起灵,他们还没上来……”朝蘅看了看裂口,犹豫着不愿离去。吴老狗临终前把吴小邪託付给她,她万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张起灵微微垂眸,直接枕在她的腿上。 “还是你最好了。”朝蘅笑弯了眼,“咱们就在这糙丛里悄悄看着,等他们安全出来就走。我还急着去补我们的结婚证呢。” 张起灵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漆黑的风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 “解释。” “啊,什么解释?”朝蘅有点找不着北。她原本以为张起灵会问她这些年去哪里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上来就要她解释。解释什么啊? “你和吴邪。”张起灵觉得自己的耐心似乎快要用尽了。 一声不吭地消失六七年,好不容易见面了,结果这个女人居然有事瞒着他。他知道她心里只有他,但是,他还是想知道她和那个叫吴邪的青年的关系如何。 “他啊,小邪是吴老狗的孙子,他爷爷临终前请求我能在他遇险时保护他。”朝蘅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我是他的长辈,关照小辈很正常啊。老公你说对不对?” 很明显,老公这个新称唿成功地取悦了吃醋的张大爷。 “我总觉得你好像想起了什么。”朝蘅歪了歪头,“以前在家族的时候,你就从来不让别的男人接近我,霸道的很,现在失忆了也差不多,居然跟一个小孩子吃醋。” 张起灵:“……”其实他也有这个想法。可是现在居然被媳妇嘲笑自己幼稚…… “行了,我们该说说正事了。”朝蘅收起笑容,露出一丝懊恼,“鬼玺被拿走了!他们又不知道怎么用,真是暴殄天物!” 要说不恼那肯定是假的。她找了鬼玺和滴翠芙蓉很多年,结果鬼玺居然就这样被捷足先登的人拿走了,让她如何不气恼?好在这次还能收到一只张起灵,她也不算亏。 “会找到的。”张起灵轻轻唿吸着,“明器出土后一般会被藏一段时间,可以明年再开始调查。” “就只能这样了。”朝蘅咬咬唇,也是无可奈何。 珍贵的明器出土后一般会被藏上个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进入文物流通环节,这鬼玺,落在张家人手里是通天神器,若是落在其他人手里,那就只是一件上千年的古物,只有观赏价值。张起灵说的没错,她现在只能等着,然后用家族的情报网去找。 “等他们出来,我们就回北京的家。你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吧,这几年你走了之后我每年都会回家打扫卫生的,家具也跟着时代的号角换了两次,一个月前我还在家住了几天,冰箱里还有一些食材。”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用毛巾给他擦脸上的身上的血痕。 张起灵闭上眼,沉浸在熟悉的气息中。 已经多久了,漂泊感慢慢消失,只剩下无言的安心和平静。不管失忆还是不失忆,他都和这个女人纠缠着互相靠近互相依赖,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才是同类,才是最适合在一起的。所以,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会亲近她吧。她是最不会伤害他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 有一个家,有一个等他回家的女人,或许是最幸福的事情。 第92页 他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也有可以依託的地方。 “阿蘅。”他准确地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失忆之前,我们是什么样子?” 他都有些嫉妒那个没有失忆的自己了。 “等着回家后再告诉你。”朝蘅笑了,语气温和绵软,“这个地方不适合说我们的故事。”再说了她有轻微的洁癖,现在两个人都是一身泥土和血混杂的奇怪味道,再加上那种古墓里的尸臭,她一点都没有讲故事的心情。 回家……张起灵一怔,睫毛微微颤抖。 他们两个正腻歪着,吴三省就带着自己的伙计、侄子与胖子从那裂fèng里钻了出来,还一把火烧了那几乎涌出来的尸蹩群。一时间空气中瀰漫着尸蹩被灼烧的刺鼻臭味,见他们平安无事,朝蘅和张起灵便悄悄离开。 北京,某条小胡同。 张起灵家。 “咦,那个紫金盒子我让小邪帮我拿着,结果忘了要回来了诶。”想起那个紫金盒子和钥匙,朝蘅就有点捨不得。或许那里面还会有好东西,结果她一看到尸蹩群就忘了,直接扔给了吴邪。 “没关系,不是鬼玺可以不要。”张起灵一边擦着湿漉漉的短髮一边回答。 “好吧,反正我也不缺好东西。”朝蘅嘟嘟嘴,跳下沙发踩着兔子拖鞋就窜进厨房。 不一会儿,她就端着一大锅红枣甜粥出来。 “好了,快点尝尝,你吃着,我给你讲我们的故事。”她坐在桌边,单手托着下巴,笑的眼睛弯弯,“这次出活你可是大出血了,喝点红枣补补。” 自从她把还是张敬端的张起灵带在身边开始,她就专门跟青青学了手艺,做出的菜能跟得上饭店里的大厨。如今看着他吃饭,她心里真的是幸福死了。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埋头喝粥。 “唔,该从哪里开始呢?”朝蘅有点纠结,“恩,你是承烨师父的独子,我外出放野回来,结果承烨师父去世,我就遇见了你。” 当时她真的没想到那个瘦小冷漠的孩子,会是她未来的夫君。 “我可以看见很多奇特的东西,当然,在师父留下的青玉麒麟中看到了师父的执念。从那开始我就逐渐关注你,后来用麒麟捲轴换来了带着你的权利。” “之后你十岁就出去放野了,我也在不久后出了远门。”像是想起了什么,朝蘅的脸有点红,“你回来之后我们就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你就……咳咳,总之就是当时你差不多把我套牢了。后来你就成了张起灵,我们也在家族成亲。” 很多东西她不知道,也将不出来,只能他一个人去回忆去感觉。 张起灵默默喝完了一大碗甜粥。 “明天我们去买新鲜的食物,今天晚上就先凑合着吧。”朝蘅小口抿着粥,“这个月我不打算接活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目光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看张大爷家的温馨日常么?坏笑ing ☆、朝蘅的二三事 大家好,我是单鹤,很高兴能够在这一章和大家见面。 看到读者们的留言,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你们的留言鼓励、提醒我,我可能不会把这篇文坚持下来,所以,单鹤在此要谢谢各位读者亲们!o(∩_∩)o~~最近大家的留言中出现了原着和改编的辩论,我感觉我在这两者的关系没有处理恰当,所以我尽量改,在用原着当背景和框架的同时,尽量合理改编,不出现原创人物抢感情抢角色的问题,同时不黑原着人物。 对了,可爱的读者们有些会说女主角较苏,在此我和大家讨论一下,以求最好的改进,本着对读者负责的态度,我一定会把文文写的更好一点的! no.1玛丽苏含义 玛丽苏(英文:mary sue,简称“苏”),是文学批评中,尤其是同人文中的概念,特指一种过度理想化的、行为模式老套的小说人物。通常以女生形象出现,她们身上没有任何缺点,其主要功能是充当作者或读者的完美想像的化身。通常认为这是一种苍白肤浅的人物形象,她们的个性被优点全面掩盖了。而她们的剧情总是正面出场,毫无失败可提,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分析:阿蘅的个性很鲜明的,大家都懂,她比较重视亲人和挚友。同时她对别人也会很冷血,比如因为被第一次见面的胖子吓到就甩了人家一刀子。她也会有失败的时候,并不是完美到极点,阿蘅不是万能的,比如说会被偷袭重伤昏迷,比如说当初击杀黑蛟龙没有小敬端的帮忙她是会受重伤的甚至死掉的。 no.2玛丽苏典型特徵〔1、2两条为主要依据,其他仅作参考。〕 1、令读者产生明显的作者代入感。 分析:应该不会有明显代入感吧……我只是一个学生党,才不会去打打杀杀四海为家……阿蘅所处的环境有多残酷多森严,反正我是不想去体会。 2、强烈的虚假感。很多桥段泛滥成灾,人物的言语、举止或故事的情节不合逻辑,完全是作者为了yy而写。通常称这种情况为扭曲人物性格。 分析:这种情况我的文绝对很少很少。我的文有逻辑的。同时我也没过多脑补yy。 3、主角普遍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出身。 分析:我家阿蘅的出身,好像不是那么富可敌国不过不穷就是了哈哈。 4、主角必定会有出众的相貌。学院或校园文中一般为校花、校糙。 分析:好吧,这点我无话可说,大家写文不都是这样么?阿蘅血统好当然长得好,只不过还不是祸水级别的,也不会因为一张脸让所有男人都疯狂。 5、必定很有异性缘,好到过分。 分析:阿蘅是有异性缘没错,但不是好到过分,比如,张启山、吴老狗、解九爷这三位青年才俊就没有表现出对阿蘅的特殊好感来。咱们的小三爷和花儿爷以及黑眼镜不都也没和她太亲近么?哪有那种一见面男人就会疯狂爱上她的女主角啊…… 6、必定非常幸运,别人被绑架会被撕票,她能让绑匪爱上她。 分析:这一点绝对绝对没有!依照阿蘅的性格,她会把绑匪虐成渣…… 7、普遍是个学习万能运动万能的美少女。 分析:阿蘅曾经是老师,但也是在家族被魔鬼训练的结果。学习万能就太夸张了,她在行的只有歷史和考古,其他的不会。至于运动嘛,跑得快跳得高算不算?也不是万能的嘛。〔笑〕 8、主角拥有多重身份:大小姐、公主、圣女、流浪儿、特工、杀手。 分析:我家阿蘅就只有张家族长夫人和太叔家二女儿的身份……如果还要算上郁沉这个假身份的话也不多。 9、主角能令接近她的男人都心动不已。 分析:这个绝对没有!张大佛爷不是爱上了张海欣么?解九爷、吴邪、解语花、黑眼镜不也都没爱上阿蘅么?所以说阿蘅没这点! 10、主角出行时常常随手救下一个人或一群人。 第93页 分析:阿蘅是不会出手救与她不相干的人的,她嫌麻烦。 11、对于敌人,女主角表现轻蔑地笑得很灿烂或面无表情的掌控大局。 分析:阿蘅通常会提前行动,比如做好准备啥的。她平时也就只有对着张大爷才会笑的多一点。至于掌控大局,她还是喜欢随意行动。 12、主角一出场就吸引了n多男生,众人都被她的美丽惊艷到(说不出话)。 分析:卧槽简直就是不能忍的一点!我家阿蘅才没有这样呢!她就是那种别人看见她不会注意容貌反而注意气场的人。 13、主角的名字中带有很梦幻的字眼,如夜、沫、雪、冷、凤、兮、颜、月、紫、凉、冰、夕、烟、樱、梦、羽、灵、幽、陌、雨、泪、雅、冥等令人费解的字词。 分析:或许有的文即使符合该点但是也不是苏文。所以不能看见这样的词就太武断。我家阿蘅的名字不是这种梦幻系的,所以pass掉! 14、文中出现一大堆炮灰彰显女主强大、智商高,没人能打败她们。 分析:大家看我的文有炮灰女配么?〔笑〕 15、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类女性和可以变成非人类的人类女性,或者可以变成人类的非人类女性。 分析:阿蘅虽然美但是还没到这种程度……而且,她也不能变身…… 16、女配看不起女主,欺负不成就派人暗杀,最后全军覆没,且女配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女配众多,都被女主秒掉了。 分析:大家看我的文有炮灰女配么?〔笑〕 17、男主腹黑且强大,但偏偏处处讨好女主,显得很没有智商。 分析:张大爷像是这种人么?〔笑〕 18、女主一个眼神就能秒杀一个人。 分析:太夸张了吧……我都受不了怎么写? 19、拥有各种血统的宠物,如凤凰、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狼、蛇、狐狸,以及各类神话生物,随便捡个蛋不是龙就是凤。 分析:哈哈我家阿蘅的宠物是猫狗哈哈哈。 20、描述女主时用“虽智商高达400,但是情商基本为0”的字眼。 分析:我可没写过哦。 21、女主生孩子必是龙凤胎,且资质必是上等。 分析:哈哈我家阿蘅一生就三个!还都是男孩子!不过包子们还是被亲爹亲娘算计成普通人。 註:玛丽苏的本质是作者的自恋产物,因此一个角色是否苏必须探究这个角色背后的创造目的,简单的按照以上几条对号入座极易产生漏判、误判。玛丽苏的典型特徵仅作参考。至于能否识别玛丽苏,能识别出多少苏,则在于读者的小说阅读量和社会阅歷。 综上知,朝蘅的玛丽苏程度为43%。 no.3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细心支持和鼓励,也感谢大家热心地帮我挑出文章的毛病。我是第一次写这么多字,所以经验不多请大家见谅。至于玛丽苏嘛,我会尽量让文章人物鲜活起来,降低苏的程度的。 另外,本文是正常向,男女在一起,所以,如果是耽美爱好者或者百合爱好者,请淡然一笑无视我的文吧!我以后的文章永远会是言情,会有男主角和女主角,我不反对耽美也不反对百合,所以大家要和平共处哒!好啦,我要说的还有很多,我们以后可以慢慢交流~ ps:我在大学选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我以后会不断锻鍊自己写出好文章来的! ☆、张兰郁番外篇·秘色瓷 张兰郁番外篇?秘色瓷 从麒麟变成人类,他张兰郁活蹦乱跳18年。 这18年里,他家那比后爹还后爹的亲爹张起灵差点把他和两个弟弟折腾死,在不能给张家族长丢脸的逼迫下张家的武功绝学他们三兄弟一样没少全给学完了。本来想着学成可以狠狠揍老爹一顿的,可惜反倒被再一次揍得爬不起来,还被母亲毫不留情地嘲笑一通,郁小爷垂头丧气地蹲在房间角落消沉了一段时间。在接连被父亲打击后,他和两个弟弟在18岁的成人礼上选择了作为人类生活,从此远离神兽麒麟的世界。 作为张家长子、张翎墨和张鹤庭的大哥,郁小爷很牛逼,头脑聪明身体强健,容貌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艷丽和父亲的俊秀,从小身边就桃花不断。在第n次被女孩子找上门后,一家之主的张大爷怒了,什么都没说就把刚刚过完18岁生日的他扔进了部队。 看着周围清一色的汉子,习惯了被妹子包围的郁小爷仰天长嘆,无语泪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帅,刚进军队的郁小爷被教官点名重点关注。可是郁小爷是谁,张家大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完三百个伏地挺身后,郁小爷成功扬名整个新兵营。 长时间在烈日下训练,他和白皙的肤色彻底绝缘,漂亮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让他与之前奶油小生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号,第一次回家连朝蘅都没把眼前强健俊美的军人和儿子联繫起来。张大爷表示很满意。 郁小爷也很开心,因为亲爹总算没有再给他脸色看。 20岁的时候,郁小爷因为表现突出被破格招入特种兵训练队。他终于真正喜欢上了当兵,在以残酷训练着称的猎鹰突击队里混得如鱼得水,硬生生从公子哥变成了一糙汉。穿上一身笔挺整洁的军装那简直就是黄金单身汉,郁小爷的美名让军队里军队外的妹子前仆后继,但是由于张大爷留下的阴影,郁小爷一直都没敢动心。其实这也不是主要原因,他总觉得能让自己动心的人还没出现,身边的妹子即使再美再优秀也不是他的菜。 看着身边的死党损友们都带着妹子秀恩爱,看着自家那对黏煳父母,年纪轻轻的张兰郁有点郁闷。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正常,可就是对介绍来的妹子没感觉。长时间的军营生活已经磨灭了他以前风流倜傥的性格,如今的他更像是苦行僧,可惜没有适合他的木鱼。 孤单寂寞的郁小爷只能更加拼命地出任务,队长不明白原因还专门给他发了个标兵奖。郁小爷捧着奖盃微笑,内心却泪流满面。 鬼才想要当什么任务标兵,老子想的是妹子啊妹子!…… 接下寻回国宝的任务,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年轻力壮的郁小爷跟着走私人员的踪迹深入广西巴乃的瑶族地区。作为精英特种兵,他圆满完成任务,抢回了被偷的秘色瓷。可是他也因为重伤无法归队,只得先让前来接应的队友带着国宝先走。 努力地睁开眼,望着浓郁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郁小爷第一次有点惴惴不安。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居然在被夺了枪后还能疯狂砍人,让他大吃一惊。为了掩护人质和队友撤离,他硬是挨了很多刀,血腥味浓重熏得他简直想吐,可是一想是自己的血他又吐不出来了…… 体温慢慢下降,他想起了家里面无表情的魔王老爸,美艷高贵的女神妈妈,还有两个虽然神经抽风但是靠得住的弟弟,心里不禁一阵酸楚。都说人受伤了会脆弱,这话不假,他现在真的好想家里人…… 第94页 郁小爷是被饿醒的。 他睁开眼,看着古朴的竹楼不禁一怔。他被救了,而且身上的伤都被人灵活细緻地处理好,还抹上了药,已经不怎么疼了。作为张家族长的儿子,他即使血统不如父母纯正,但是也不差,自愈力很强,经过救治包扎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正当他从床上坐起来时,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瑶族特色服装的小姑娘。 郁小爷的心狠狠一跳。 仅仅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姑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受伤也值了。被姑娘细心照顾的郁小爷幸福地想着。 小姑娘叫青瓷,刚从大学回家,长相白净秀气,一双大眼睛清澈干净,一颦一笑间把郁小爷的心勾走了。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郁小爷才知道小姑娘是看着他穿的军装才偷偷救起他,还是瞒着她家长辈。郁小爷沉思良久,在小姑娘问起自己姓名时只是说了名字,没有说自己姓张。 一个月后队友来找他了,郁小爷看着明显对自己有意的青瓷,笑了笑把自己亲手打造的刻着郁字的石头莲花送给她。青瓷眼泪汪汪,看得郁小爷心中不忍,还没抱上一会儿就被同样身为单身狗的队友打包带走了。 回到军队后郁小爷因为夺宝立了大功,上级特批休假一个月。 来不及回家探望父母,他就直接绑了飞行员空降广西巴乃的瑶族山村。 凭藉超强记忆力郁小爷成功找到青瓷家。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早就按耐不住的郁小爷忘了一切,冲过去就狠狠抱住她不放,把青瓷吓了一跳。直到听见背后传来的几声咳嗽,他们才勐地分开。 见家长的张兰郁却彻底呆了。 很明显王胖子也认出了他,嘴角抽搐。 尼玛,他喜欢的人居然是父亲好友的女儿?!郁小爷很激动,一紧张直接叫了一声岳父。 王胖子咧开嘴一笑,立刻兇狠地朝着天大喊:“尼玛张起灵,老子都到深山来了你儿子还来泡老子闺女?!” 青瓷:“……” 张兰郁:“……” 不管怎么说,王胖子对郁小爷还算满意,大手一挥就让郁小爷带着青瓷去见张起灵夫妇顺便不用再回来。 郁小爷求之不得,偷笑着带着青瓷回家,顺便进了民政局领了俩大红本。 至于以后怎么生活,自然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胖子家的闺女被小哥家的儿子拐走啦哈哈哈 ☆、结婚证 9月初,天气转凉,蝉鸣渐渐微弱下来。 小胡同,张起灵家。 “唔,要准备各种材料呢,真麻烦!”朝蘅看着桌子上罗列的各种材料,揉揉胀痛的额角。她真的没想过领证居然会这么麻烦,不仅要申请,还要准备各种复杂的材料。结果她家张大爷乐的悠闲,把所有工作都扔给她,自己躲在屋里处理明器去了。 “怎么,现在知道麻烦了?”太叔朝言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与她相似的脸上带着狐狸般的微笑,足以令小姑娘们脸红心跳。 他就说嘛,妹妹没事是不会找他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想到要和那个闷油瓶子去领结婚证。好在她是太叔家的女儿,和张起灵没有血缘关系,要不然这证领起来就麻烦了。不过嘛,看着妹妹和那个闷油瓶子领证,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很不慡。 “虽然麻烦,但是我还是要做这件事。我等这一天等了快二十年了……”朝蘅低下头,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说。 确实,她等了快二十年。他说了,西沙的活干完后就和她去领证,结果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如今趁着他还在她身边,她一定要把那两个大红本本领回来!只有在张大爷身上盖上她张朝蘅的专属印章她才放心。 “话说,大哥,你什么时候结婚?族中长老们应该开始给你选择妻子了吧?”她抬起头,露出一个腹黑的微笑。 果然,朝言脸色一白。 真是双生子,这死孩子专门找他的痛处捏,明知道他最害怕结婚还专门刺激他! “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千华姐姐虽然暴力了一点,但是真打起来大哥你也不会吃亏的,赶紧找时间和长老说说,省得被其他人抢先。”朝蘅挑眉,语气平淡,倒像是一个真心为哥哥着想的妹妹。 “还是先忙你的吧!”朝言忽然笑了。 太叔千华,那个暴力清冷的御姐,怎么看怎么和他不对盘吧……不过,若是看血统,她倒是除了小朝蘅之外最好的,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毕竟他们家族可是以血统传承为第一要义的。身为族长的他,没有自己选择所爱之人的权利。 “对了,我托你给我和起灵办理的身份证以及户籍证明怎么样了?”朝蘅问。她正好看到结婚登记材料那一页。像她和张起灵这种数十年不老的张家人来说,办理身份证和户籍证明简直就是找死,就只能托哥哥办理假的证件,要不然他们两个就要被当做特殊研究材料上交国家了。 “办好了,就在袋子里。”朝言把一个牛皮纸袋子扔给她。 除了名字和照片,其他的都是假的。这也是为了保密,毕竟张家和太叔家这种超级世家是不能暴露在世人眼中的。 “谢谢。”朝蘅接住袋子,把身份证和户籍证明拿出来放进自己的文件夹。 这样正好,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 “好,你们去登记吧,我先回家族了。”朝言嘆息一声,“有空回来看看,父亲和母亲时常念叨你,房间还给你留着。” 朝蘅一怔,轻轻点头。 “对了,你把这份茶叶给父亲大人捎回去吧,我既然已经是张家人,就不能擅自离开,等我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和起灵回去看看。”她起身,从卧室里拿出一盒君山银针。 朝言接过礼盒,推门离开。 朝蘅坐在桌子边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推开堆放明器的房间门。 张起灵坐在书桌前,正在仔细地清理明器上的细土,听到开门声便放下手里的明器,推开椅子站起来。 “准备好了?”他从小水盆里洗了洗手,问。 “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去民政局了。”朝蘅笑眯眯地回答。 张起灵看着她,目光深沉,眼底有温柔的水波荡漾开来,成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看着像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的两只,嘴角一抽。 眼前的青年俊美高冷,很符合现在的男神标准,但是,他身边的姑娘似乎有点太年轻了……看起来还不满20周岁的样子。这样子早结婚真的好吗?特别是姑娘的身份证上居然显示的是20岁,可是外表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啊啊啊! 被两个人默默地盯着,早已办理过无数新人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表示压力很大。在朝蘅和张起灵的注视下,大红本本迅速到手。 走出了民政局,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第95页 “这下子你逃不掉了,我们终于把结婚证办下来了。哦哦,一生可以结两次婚,我赚大了!”朝蘅晃晃手里的大红本本,紫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和得意,还有一丝狡黠。 张起灵眯起眼,什么都没说。 看着那两个红本本,他也很高兴。 ☆、滴翠芙蓉 在这里,我首先介绍一下滴翠芙蓉。 我的文设定是五件神器关闭青铜门,那么,大家熟悉的是鬼玺和青铜铃,至于螲蟷丝和齿木衣也在文中出现了,那么就只剩下滴翠芙蓉了哈哈。 说实话滴翠芙蓉就是一朵芙蓉……只不过花开时会有翠绿色的琼液滴落,所以得名。至于这朵奇葩生长在哪里,大家会明白的,小三爷要去的某个地方会有哦,我只能剧透到这里啦! 至于採集方法,阿蘅是要受一些罪的。毕竟越美好的东西,可能就越危险啦。 青铜门的开和关都是要有代价的,小哥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阴兵借道,可是阿蘅进去的时候是要付出某些代价的。至于具体是什么,请大家关注后文!谢谢! ☆、启程,西沙之旅 朝蘅一直想要去南海,不管是为了追查当年考古队失踪之谜,还是为了寻找禁婆。可是她捨不得离开张起灵,只能在家陪着他,可不曾想,一个远洋电话,竟成了她前往南海的开端。 那是十月份的一个中午,朝蘅和张起灵坐在阳台的毯子上修补破损的盘螭琉璃瓦。 阳光很柔和,并不算温暖。朝蘅舒适地眯起眼,往阳光多的地方挪了挪。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地下工作的人,不下地的时候是要多晒太阳的,要不然年纪一大就会有各种风湿病,痛苦的要死。更何况晒太阳还有杀菌的好处。 电话铃声打断了室内的静谧。 “咦,居然是跨洋电话?”蹦跶过去想接电话的朝蘅微微挑眉,扭头看向阳台上的张起灵,“是找你的么?” 她可没有和外国人联繫过。 张起灵也是微微一愣,听了几声电话铃后才起身,长腿一迈,从朝蘅手里接过电话。 他刻意改变了声音,原本低沉悦耳的男声变得浑浊沙哑,就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样。 朝蘅见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便没有听他们的对话,直接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们虽然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但是还是有足够的个人空间,她和张起灵一样,都有各自的秘密,她不太方便听的,就不听。 不过,这打电话的人,肯定也是要他们去下地干活了。 “阿蘅,有人邀请我们出一趟活。”挂断电话后,张起灵嘆息一声,摸摸喉结变回原本的声音,“地点,是……西沙。” 西沙…… 朝蘅慢慢睁开眼,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留下细密的阴影。 “你想去?”她问。 那个处处透着诡异和危险的地方,他如果要去,她一定跟着,至于下海,她这次也要去。她实在不想再在那个地方失去她第二次。 张起灵点头。 他当然想去,毕竟他是在那里失去记忆,或许他再回去,就能想起一切来。他想要记起一切来,不只是想起他的身份,还有他和阿蘅的过往。那些甜蜜温馨的回忆,或许是他漫长冷寂的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是用假身份,还是真身份?”朝蘅没有阻拦,也没有表示支持,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二十年前我们已经去过了,或许有什么痕迹留下,用真实的身份不太安全。我们的照片还在吴三省手里,难免会穿帮。” “我一直在用假身份和他们联繫。”张起灵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细腻柔滑的脸颊。 “我这次也要易容么。”朝蘅忽然笑了,“你说,我如果易容成一个萝莉怎么样?” 张起灵明显一怔,脸颊慢慢变红。 “在想什么?”朝蘅偏偏还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咬。她神色如常,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张起灵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指。 他居然被自家媳妇调戏了调戏了调戏了…… “御姐当的时间久了,也是会想试试萝莉的。”朝蘅耸肩,咯咯笑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张大爷,你被调戏了!” 说着,她吧唧一声亲了他一下,飞速窜进卧室。 张起灵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僱佣方动作很快,当天就邮寄过来一包东西。 朝蘅去取了包裹,打开一看包裹里居然全是文件。除了一份自称是国际海洋开发公司的介绍信,还有三份关于西沙海底古墓的情况介绍。看到最后,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甚至有几张纸从她手中滑落。 “怎么了?”张起灵捡起文件。 “真的是……西沙……海底墓……”朝蘅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手指依然在发抖。居然会是那个地方,和二十年前相同的地点。内心深处的惊讶,恐惧,厌恶交织在一起,再加上之前自己在地下实验室看到的地狱般的研究场景,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整个人微微发抖。 除了失去张起灵,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她害怕当年的悲剧重演,害怕张起灵会再次离开。 张起灵揽住她的腰,微微垂眸。 朝蘅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腰。 接到电话的第三天,一辆越野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楼下。 朝蘅站在梳妆镜前,摸了摸自己的脸。沉默了一小会儿,她从台子上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慢慢戴在脸上。 镜子里的美艷少女迅速变成了一个萝莉,虽然换了一张脸戴了美瞳,但是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与杏眼萌萝莉的外表完全不符。深吸一口气,她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是澄澈纯真的眼神,如同丛林中的小鹿,让人无法有戒备的心思。 她整理了穿着的浅蓝色衬衫的领子,推开卫生间的门出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缩骨易容后的张起灵。原本风姿俊秀的青年此刻却硬是装成一副发福的中年男人的模样,还有点秃顶,完全颠覆了他以前的形象。 朝蘅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还张灏呢,干脆叫张秃子得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居然还弄了一副胖乎乎的样子,起灵,不要告诉我你想体会一下老男人的感觉。” 张起灵:“……” 老男人这三个字确实刺激到了他。 他似乎一直对自家媳妇太纵容了,居然让她有胆子嘲笑自己老公是老男人?现在有正事要做,这笔帐等着他们回来后再算。 这动作要是没缩骨没易容的张起灵来做,那是优雅帅气,魅力值爆表。可惜现在做这动作的是发福的中年男人张秃子,原本就小的眼睛这样一眯简直就要看不见了,完完全全滑稽可笑。 朝蘅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低下头被他牵着手离开家。 第96页 楼下等着的女领队阿宁看到他们后微微一笑,那眼神却很是奇怪地在两人身上游离。 朝蘅露出一个标准的萝莉式笑容,在默默吐槽中挽着张起灵的手臂就钻进越野的后座。 阿宁看了他们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回过头去吩咐司机开车。 一分钟后,神秘的越野顺利驶出胡同,消失在居民楼附近。 ☆、出海 腕足怪物 清澜港。中午时分。 朝蘅站在码头边,安静地看着伪装成张秃子的张起灵和那船老大交涉。估计这参与考察的人里面也只有她不用干活,大家照顾她是个萝莉,就没忍心把活分给她。 “昭然小姐,你晕船吗?”忽然,耳边的一声问候让她一惊。 高大的外国医生说着并不怎么流利的中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昭然,是她的假名。作为一名易容者,最重要的是要在心里认同自己的假身份,也就是在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开始,那个假名字就会成为真名,直到面具被摘下。可以说,每一个经验丰富的易容者,内心都会沉睡着无数个身份,它们平日里一声不吭,但是,到了该甦醒的时候,就会掌控主人的一切。 若想要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朝蘅定了定神,轻轻摇头。 “哦,对不起,打扰了。”老外期待的表情瞬间变成失落,礼貌地道了别就往别处走。 朝蘅勾唇,目光落在眼前湛蓝透明的海中,余光却时不时瞥见演得正起兴的张起灵。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居然还有演戏天赋,演话唠张秃子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她不喜欢话多的男人。 很快,一辆车在码头上停下,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跳下来,俊秀的脸上难掩倦色。 吴邪?!朝蘅吃了一惊,不由得暗暗打量他。 可惜吴邪并没有认出是她来,只是淡淡地握了握手说了句你好,就跟着阿宁去了解情况了。 下午两点钟,水手们搬运物资上船,船老大独自一人在船头摆起法坛祭祀妈祖。 众人陆陆续续地登上甲板。踩上搭在船只和码头之间的木板时,朝蘅忽然一怔,身体有细微的歪斜。张起灵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腰,暗自发力把她一把推上甲板。 阿宁静静地看了看他们,轻轻松松地上了船。朝蘅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但是看她的目光已经褪去了原本的一丝客气,变得有些阴沉。 如果天气足够好,那么,接下来就会有七个小时的航程。 在后仓中,几个人终于碰头,听着张起灵和吴邪的对话,朝蘅忍着笑,倚在窗子边闭目养神。看来张起灵的能力比她更强,已经完美地把他代入了假身份中,演得看不出瑕疵来。可惜,这张秃子实在太搞笑了,和张起灵平日的沉默严肃完全是两个极端,这估计也是张起灵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身份的原因吧。 后来吴邪也睡下了,后仓里忽然静下来,只有众人的唿吸声。 朝蘅看着熟睡的吴邪,又看看其他人,目光慢慢变深。 不知从何时开始,船只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窗外乌云遮住了天空,大海一下子变成了渗人的黑色。 原本坐在船舱休息的朝蘅忽然抬头看向窗外。 她睡得很浅,一有动静便会自己醒来。 吴邪还没醒,她回过头来,轻轻把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起身走出船舱。 甲板上人不少,船老大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死死盯着天边。 朝蘅躲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转身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孤月,能联繫上骨吗?”她摸了摸耳朵上的黑金耳钉,压低声音。 “你以为,这即将到来的大风暴是骨的手笔?”耳边传来孤月特有的慵懒音调,大概是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他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寒意很重。 朝蘅皱眉,没有说话。 “想要阻止大风暴么?你也太天真了,朝蘅。”孤月笑了,“她大概现在正在生气,谁的帐都不买,老老实实待着吧。” 估计那只海妖是因为久居海底太无聊才会发疯的吧? “她的岁数和启差不多,平日里我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反正你有鲛珠,掉进海里也淹不死。”孤月轻轻哼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了。 朝蘅垂眸,回了船舱。 吴邪已经醒了,正准备出舱,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 “你要出去?”朝蘅挑眉,“现在外面很危险,或许会有大风暴来临。” “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你先进去吧,女孩子不用出来。”吴邪笑了笑,侧过身出了船舱。 朝蘅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出去。 她或许还是要去看看,毕竟这是在海上,若是吴家这根苗有什么差池,她可没脸去见入土的老朋友。 船员们来来往往急着搬运物资,船老大站在甲板上,却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然然,你怎么出来了?!”张起灵,不,应该是张秃子,几步过来拉起她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目光深情款款,“然然,回去,乖~” 朝蘅:“……” 阿宁:“……” 吴邪:“……” 一干人:“……” 这种诡异的粉红色泡泡是怎么回事?! 朝蘅捂脸。张大爷你的形象就要被玩坏了好吗? 偏偏张起灵不觉得,依旧玩得很嗨,把脱线男张秃子演得活灵活现,就要把朝蘅推回船舱去。 “我要和船上的人一起!”朝蘅鼓起腮帮,萌萌哒的脸上带着坚决的神情,“阿灏,我不要离开你!” 额,她自己都被自己噁心得想吐…… 张起灵的手勐地一抖。 于是,甲板上的人又一次沉默了。 热带风暴来的很快,甲板上的物资还没有全部固定完毕,乌云已经连成一体,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大海一下子变成了骇人的黑色。海浪翻滚起来,渔船几乎就是在随浪起伏,如同激流中的一片枯叶一样无助。 海水被捲起几米高的水墙,哗的打在甲板上,顿时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 忽然,几个船员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扯着闽南语说话,但是风暴太大,后面的人一点都听不清。 远处的东西模模煳煳,看那轮廓似乎是一艘船。 吴邪浑身湿透,拉住船舷上的铁环固定身体。其他人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个个跟八爪鱼似的,拼命抱住可以抱住的东西,才没有被甩进海里。朝蘅眯起眼,目光落在一旁的张起灵身上。大概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原因,她的脸颊并没有沾上海水,因此没有轻微的腐蚀感。接收到来自对方的冷静眼神,她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船舷外面的情景如同怒海地狱,黑色的大海在沸腾,巨浪像丘陵一座接着一座,船上的人就像坐高速过山车一样被颠得头晕眼花。 第97页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一条巨大的带着吸盘的腕足从黑色的海水中窜出,重重地打在这艘破旧的渔船上,瞬间把渔船打的一个大晃动,差点把所有人甩出去。 “我的天,是海怪啊!”船老大哀嚎一声。 或许是海水扑面而来,朝蘅来不及躲避,直接被那腕足卷了起来,从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甚至还没做出反应,就被带着拉入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众人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卧槽”,然后那腕足带着朝蘅就没入水中。 朝蘅不知道船上的人怎么样了,她只知道自己被那腕足拉入深海,映入眼帘的是澄澈的海水和各色热带鱼,还有那越来越近的,古朴的白玉宫殿。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的说,我实在不知道哪个版本的怒海潜沙才是正版,只好把阿蘅拉进海底了对不起……至于鬼船和海猴子,大家自行想像吧! ☆、被扔出海 澈的海水温柔地包裹着她,如同母亲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髮。周围的热带鱼围着她转圈,鲜艷的长尾优雅轻摆,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朝蘅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腰间的腕足。 耳边是海水流动的声音,但是在这深海中仍然显得十分微小,她就好像处在一片寂静中,没有杂音,没有风声,只能听见她的心跳。 至于这腕足的来歷,她冷静下来之后便明白了。 在进入深海后,腕足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前方的海糙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深绿的海糙之中,巨大的海兽静静地看着她,暗黄的竖瞳里没有杀戮,也没有好奇,只有漠然和沉寂。它虽然有腕足,但并不像章鱼,零零星星的鳞片在海水中闪着微光,隐约可以看出一丝龙的影子。 朝蘅只是看着它,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轻飘飘地落在海中柔软细緻的沙地上。 腕足松开,海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海糙的掩护下消失。 朝蘅扭头,看向另一侧,不远处的宫殿。 轻缓空灵的唿唤声通过海水传来,她微微皱眉,还是朝着宫殿慢慢走去。 “你来啦。”骨站在门口,表情淡淡。 “是的,我来了。”朝蘅一步步踏上台阶,靠近美丽的海妖,“骨,好久不见。” “不要埋怨我擅自拉你过来,我这次有东西要给你。”骨微微笑了,转身进殿,洁白的半透明鲛绡在海水中浮动,美得令人窒息。 朝蘅没有动,只是站在宫殿台阶上,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华丽古朴的长廊中。 片刻,骨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是麒麟骨,当年启战死后遗留下来的骨骸。”海妖轻轻摸着手里修长狰狞的白骨,金属色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与迷恋,“我的能力已经镇压不住它了,只能交给你。” 当初三界混战,她还是一只小小的海妖,目睹了那俊美卓绝的麒麟战神陨落。她小心翼翼地收集了麒麟的骨骸,保存至今,可惜却愈发压制不住骨骸残留的戾气,只能寄希望于麒麟的后人,忍痛将麒麟骨归还。 朝蘅捧着那修长坚硬的白骨,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来自血脉的悸动。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神物,温暖熟悉的灵力顺着白骨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似乎在滋养着她的筋脉骨骼,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仁厚。那奇异的灰色戾气在她接触到白骨的瞬间消散,只剩下淡淡的柔和的白光。 “果然很适合你呢,小朝蘅。”骨眯起眼睛,掩盖自己的失落与不舍,“那么,以后麒麟骨就是你的了,打造一柄属于你的长剑吧。” “谢谢你。”朝蘅撕下自己的外套,把麒麟骨牢牢地捆在背上,“我要走了,有人还在等我。” 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船上的那个人。 骨一怔,继而掩面轻轻笑了。 “我送你上去,他们现在碰到了鬼船,好像就是你们二十年前乘坐的那艘船呢。” “二十年前的……现在是鬼船?!”朝蘅有点惊讶,“怎么回事?” 难道说之前风雨中他们看到的那个模模煳煳的影子是二十年前的那艘考古船?!可是怎么会变成海妖口中的鬼船?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已经是一头雾水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骨一挥衣袖,妖异美丽的面容慢慢变得神秘莫测。 朝蘅来不及说话,就被一股强劲的水流席捲而出。 海面上,黑色的海水起起伏伏,两艘船并排靠在一起,一艘陈旧,一艘腐朽,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朝蘅浮出水面,大口唿吸着,目光落在了那艘已经成为鬼船的考察船上。 果然是…… 她微微皱眉,随着起起伏伏的波浪逐渐朝着鬼船靠近。 “然然!” 只听见一声大喝,她还没动弹就被一条麻绳牢牢套住,直接从水里拽了起来,像是一条鱼一样被扔在甲板上。 卧槽老子背后还有一根骨头啊疼死了好么?!朝蘅揉着腰,龇牙咧嘴地从甲板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一眼用绳子套她的张秃子。 “不要动,那艘船是鬼船……”张秃子朝着她挤了挤眼。 鬼船甲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踩在上面,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朝蘅没有听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在她的眼中,原本空无一人的甲板上站着四个血淋淋的人影,已经看不出具体轮廓,它们身上血肉模煳,似乎被什么动物撕咬抓伤,看起来十分骇人。它们大概已经成了鬼魂,无神的血红色眼珠直愣愣地盯着渔船上的众人,透出几分嗜血的疯狂与怨毒。 但是,每当看到朝蘅和张起灵,它们却明显地转移了视线。 风雨交加的大海,腐朽恐怖的鬼船,鲜红色的怨灵,看来吴家小三爷每次行动都不是很幸运啊…… 不过,阿宁肩膀上搭着的两只枯手是怎么回事?! 朝蘅皱眉,目光落在阿宁的肩膀上。 那确实是两只人的手,只不过已经干枯收缩成枯柴状,贴在阿宁身上不动。 船老大哆哆嗦嗦求助妈祖保佑,其他人估计已经吓呆了,也没敢动弹,都闭上了眼睛。 船上陷入了僵硬的沉寂。 忽然,阿宁惊唿一声,整个人被枯手大力后拽,一下子翻进了那鬼船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捕捉到了阿宁,鬼船忽的飘远了。 “没办法了,掉进鬼船里已经救不回来了,不要去送死!”船老大一把抱住正想去救援的吴邪,喊得声嘶力竭。 吴邪一边挣扎一边看向鬼船里的阿宁。 张秃子忽然扯起船锚,用力一抛勾住了鬼船的船舷。鬼船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把渔船拉近了。这下子船上的船员吓得魂不附体,船老大抽出刀就想砍断缆绳,却被张秃子一拳揍倒在地,被激怒的船员想要扑过去,结果张秃子却掏出一把枪,抵在了船老大的太阳穴上。 第98页 朝蘅被这神转折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吴邪已经顺着缆绳爬过去了。 看着海浪间浮沉的青年人,朝蘅的脸瞬间绿了。 “你这是做什么?”她扭头看向一旁挟持船老大的张秃子,“他没有经验,这样根本救不了阿宁,反而会送命的。” 张秃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可是刚才只有他一个人最合适去。” “你……”朝蘅嘆息一声,“你注意安全,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不顾张秃子和船老大的阻拦,她便几步走到船舷边,抬脚踩上那微微颤抖的缆绳。 海风唿啸,海浪此起彼伏,那隐藏在海水中的缆绳微微颤抖着,而她却如履平地,步伐沉稳,根本不像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她走的不紧不慢,然而吴邪已经接近了鬼船的船舷。 阿宁似乎失去了知觉,被那鬼手拖着往船舱里爬。 吴邪爬了过去,一个翻身摔进鬼船里,倒在甲板上。 朝蘅心中微微着急,可惜在海水中走缆绳本就不容易,她只能用缓慢的速度行走,眼睁睁地看着吴邪和阿宁一起摔进船舱。而此时,她才走到一半多一点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不能让阿蘅缺席最重要的海底墓,因为她和闷油瓶就是在这海底分开的呢。 另外,我现在是大一新生啦,所以很多事情还要自己去办,近期可能不能更新啦,真是抱歉,不过,我这边学业特别重,跟高三差不多,所以,大家请耐心等待~ 苏州这边真的很好哦,欢迎大家来玩!这也是变相的在为苏州打gg吧哈哈! ☆、恐惧与心态 海风唿啸着,带着浓重的腥味,黑沉沉的海浪一个接一个迎面打过来。 朝蘅站在海面上,看着那个刚刚出现的大洞,眸色渐深。她或许不该来这个诡异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无法预测,她无法掌握事情发展的脉络,无法做出最恰当的决定。吴邪的行踪,阿宁的想法,还有张起灵的打算,她都没有把握去了解,同样的,在这诡异兇险的海面之上,她也无法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那是一艘鬼船,上面早已挤满当年船员的灵魂,或许还会有什么未知的神秘的生物,她不能去冒险,但是也不能让吴邪遇到危险。 “你说,我还要继续往前走么?”她低声呢喃,目光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 “你已经有了决定,为何还要来问我?”孤月懒懒的声音从耳钉里传出。 “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朝蘅勾唇,眼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依旧在慢慢往前走,一点一点挪动,步伐稳健,但是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如此看重吴邪,并且愿意为他冒风险,并不只是看在吴老狗的面子上。而是因为吴邪的种种条件都符合她和张起灵规定的新一代继承人的标准,他是他们完成使命中必不可少的一环,甚至会是最关键的存在,她没有理由让他这么年轻就失去价值。 要想找到像他这样的棋子,还要好多年,他们等不起。 老九门的苦苦搜寻,张家人的千年辛酸苦楚,就像是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沉重而又令人窒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尽快终结这悲哀的使命。 她现在必须要保住吴邪,不惜一切代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朝蘅走到鬼船的甲板附近时,还未登上甲板,就听到一声巨响。 顿时,她下意识地抽出背着的麒麟骨,身体微微弓起,做出警戒的姿势。 没有东西出来,只有一股海水从破洞中冲出。 水的味道非常重,腥臭浑浊,看起来年份应该很久。然而,从一艘鬼船中喷出这样的海水,却是非常之诡异,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海水打出来了一样。 朝蘅吸了吸鼻子,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张秃子已经顺着缆绳爬了过来,不过他四肢都盘在缆绳上,看起来特别滑稽好笑。他的速度很快,虽然不如朝蘅那般优雅,但是也很有效率,湿哒哒的就跳上了鬼船的甲板,还冲着朝蘅做了个飞吻。 朝蘅:“……” 她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人入戏太深,这种时候还要逗比一下真的好吗? 来不及出声,她就看见张秃子纵身跳进了那个破洞。 “真是的,居然还是自己擅自行动……”她低下头,看着那个犹如黑洞的窟窿,微微笑开,只是那笑容带了苦涩与犹豫。 她还是没有从当年西沙的事情中走出。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难以忘怀或者难以释怀的东西,那些东西牢固地扎根在记忆中,平日里可能在沉睡,但是到了时间就会甦醒,然后寻找到内心最柔软的伤痕,然后进入,带来新一波的微微疼痛。 她的生命中唯一重要的就是张起灵,她无法想像失去他之后她的样子,自然也会迈不过去那道坎,带着深深的无助和茫然。 她不会把自己的脆弱展露给其他人,但是她也会有脆弱,也会有恐惧。 甲板下的船舱已经传来了打斗声和枪声,朝蘅没有下去看,只是站在甲板上。海风吹动她湿漉漉的长髮,平日里柔软的髮丝此时像是鞭子,抽打得脸颊生疼。 “怎么,还是跟二十年前一样,明明就在不远处,还是不敢过去?”孤月幽幽嘆息,“你不怕再次把那傢伙弄丢?” 虽然二十年前那次有他的原因没错,但是,看到这个孩子胆怯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刺激刺激她。若是迈不过去那道坎儿,她就永远不会成为启的继承者,只会是一个空有麒麟血的平常人。 “保持沉默。”朝蘅淡淡地皱眉,拿着麒麟骨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就是胆怯,就是害怕他会再次失踪,那又怎么样?这些情绪明明是没用的,可是她还是抵制不了它们的侵蚀。除却那纷纷杂杂的身份地位,她也是个普通人,只要心中有所重视,就必然会有所畏惧。 孤月低沉地笑了,笑声阴森幽远,仿佛来自洪荒,又仿佛来自时间的尽头。 “你笑什么?”朝蘅挑眉。 她不明白她的刀魂为什么要笑,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心情愉悦。 “你承认你的恐惧,但不愿克服,真是奇怪。” “呵,那又如何?没有恐惧的人生,还是圆满的么?”朝蘅嘆息一声,空出一只手去触摸那漆黑的天幕,“恐惧的滋味是那么有诱惑力,就像罂粟,我想过脱离,可是始终被束缚。” 没有恐惧的人,自然是不存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这种特殊的情绪是那么生动鲜活,束缚着每个人,又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每个人。它就像是盛开在黑夜中的血色花朵,汲取泪水与伤痛,慢慢盛开,人就成为了容器。 “或许是你说的这样,但是,当你成为神,就不会有这种情绪了!”孤月一怔,声音陡然拔高,似乎想起了什么。 第99页 朝蘅的话是对的,他想起了他的第一任主人,麒麟战神启陨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毛头孩子,也曾经因为失去了陪伴之人而恐惧,也曾嚎啕大哭,也曾因为心生迷茫而沾染深重血腥,成为一代绝世凶刃。他现在是恼怒的,因为她的话触动了他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 确实,那个懒懒的很温和的男人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听到那声慵懒而清雅的“小孤月”,也不会有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温和地触摸刀身,更不会品尝到那纯正的带着灼热温度的麒麟血。不管过了多少年,他以为自己遗忘了的,可是却没想到他记得如此清晰,每每想起,便会感觉到心底沉寂多年的闷痛。 作为一把刀,失去主人,是它最大的恐惧。 他一直不愿面对,原来自欺欺人的不是她,而是他。 呵,居然炸毛了?朝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孤月也不再说话,但是她仍然能从突然发烫的耳钉中感受到他激动的情绪。 只听得几声闷响,张秃子带着昏迷的阿宁从破洞中跳了出来。 “小邪呢?”朝蘅问。 “在里面,我拉他上来。”张秃子哼了一声,很明显不情不愿。 “你还真的演上瘾了?好好说话!”朝蘅哭笑不得,刚刚好不容易积累的感伤瞬间被扑没了。 张秃子很傲娇地看了她一眼,把下面的吴邪拉了上来。 鬼船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凉的扭曲声,前后不再在同一水平面上了。 “龙骨断了,我们现在很危险。”吴邪皱眉。 “我们的船来了,快点离开这里再说吧。”张秃子吓得脸色发白,完全没有之前对付海猴子的兇悍劲儿。 正说着,他们乘坐的那艘渔船已经靠的很近,看到他们后,船老大挥着手,大声喊道:“你们怎么样?” 张秃子背起阿宁,对着渔船招了招手。船上的人发出一阵欢唿声,把船靠了过来。 几个渔民跳过来帮忙抬阿宁,七手八脚地把锚搬了回去。 船开动了,慢慢远离那艘鬼船。此时风暴也逐渐停息,阳光从黑云的fèng隙中照了下来,海面逐渐变得平静,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船老大把阿宁放在甲板上,撩起她的头髮。 朝蘅只是看了一眼,就紧紧皱起了眉。 阿宁的头髮中盘着两只枯手,手的皮肤已经有点石化掉了,末端长在一团肉瘤下面。最令人惊讶的是那肉瘤上还长了一张人脸,不知道怎么的紧紧贴着她的后脑勺。 “人面臁?”朝蘅轻轻说,蹲下去看那张小小的人脸。 船老大一怔,点了点头,道:“昭然小姐也知道这个?” “只是听说过。”朝蘅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注视着那小小的人面臁,忽然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很久之后吴邪对张起灵说:“卧槽张起灵原来当初在西沙你踩着我的背跳上去就是因为你媳妇很关心我啊?!”张起灵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面具 “不要去碰它!”船老大发出一声惊唿,下意识地去捉朝蘅的手,“这是鬼船的冤魂,要用牛毛来制服它。” 朝蘅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道:“碰又会怎样?” 说着,她灵巧地避开船老大,右手直接按在那张人脸上。 说来也奇怪,那张人脸居然就在她的手指下扭曲起来,发出一声短促悽厉的尖叫。 船上的人都惊呆了,连同那原本攥了满手牛毛的船老大,都怔在原地,谁都没有上前。或许在他们看来,那种东西会伤人,但是眼前这个蠢萌无害的小姑娘,才是比人面臁更可怕的存在。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根本不像是一个还没高中毕业的小女孩。 朝蘅用力向下按了按,手指顺着退缩的人脸找到肉瘤和阿宁头皮的空隙,长指灵活探入其中,轻轻一扯就把那人面臁从阿宁头髮里面拽了出来扔在甲板上。 那东西掉在地上便扭来扭去,一眨眼便化为一团浆煳一样的东西顺着甲板的fèng隙流了下去,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诡异可怖的人面臁只是众人的错觉。 船老大呆呆地看着满手的牛毛,好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船继续开动,朝着预定的方向出发。 此时海面已经平静了下来,海水清澈见底,依稀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美丽的热带鱼穿梭在海藻中。船老大爬到船的顶棚上,而其他的船员都开始忙碌起来。吴邪找了一块软软的地方靠着睡着了,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细密浅浅的阴影。这个带着书卷气息的大男孩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神色平和,清俊的面容带着劫后余生的满足与疲惫。 朝蘅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换下被海水浸湿的衣服。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髮,一边登上眺望台,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还带着湿意的黑色髮丝贴在她的脸上,更加显得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鬼魅,可是那精緻的面具之下,她的脸却带着冷漠肃杀的神情。 然而,当她看到站在甲板上指挥众人搬运东西的张秃子时,眼中的肃杀渐渐柔和,多了一抹温柔的宠溺。 “昭然小姐,谢谢你的帮助。我听张教授说了,你也赶到鬼船救了我。”阿宁慢慢坐在她身边,似乎是刚刚醒过来,脸色还很差,整个人没了之前的凌厉气势。 朝蘅扭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宁也没在意,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坐在一起,气场不同,容貌不同,却没有任何隔阂,仿佛是那么自然而不做作。 “然然,你怎么样?没有被伤到吧?”张秃子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她们两个,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奔过来,笑的很是狗腿。 阿宁:“……” 卧槽这种电灯泡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皱眉,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看到阿宁的身影消失在狭小的船舱中,朝蘅舒了口气,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她不太习惯有陌生人在她身边,对于阿宁,她其实心里并不怎么喜欢,总是感觉这个女人很危险。刚刚和她坐在一起,她感到有点别扭,好在张起灵来了。 “你用张灏的脸对我说话我感觉别扭。”她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推开张秃子凑过来的脸。 “……”张起灵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老实地坐在她身边,没再靠近。 “好了,别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朝蘅嘆了口气,灵巧地钻进他的怀里,像是一只猫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我一直没有迈过去我心里的一道坎,我怕你会和二十年前一样在我面前消失,我怕,好在你没有丢下我一个人。” 明明她说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但是张起灵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闪过微弱的痛楚和愧疚。仿佛她说的那些事,他都经歷过。 第100页 沉思片刻,他还是抱紧她,慢慢收紧手臂。 “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情了,我是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熘走的,不管是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如果你丢了,我会去找你,千山万水,重重跋涉,我总会找到你的。”朝蘅笑眯眯地亲了他一下,“老张,这次可是我主动啊,下次该你了。” 张起灵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 “……好。”许久,他才慢慢回答。 确实,分开是他们必然经歷的事情,他们能够重聚,得益于双方坚持不懈的找寻,这次是她主动找到了他,下次就是他主动找到她了。 “很快就要到永兴岛了……”朝蘅的目光重新落在澄澈的海面上,带着深意,那黑色之中,隐约有浅紫灰色的光芒闪动。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揽着她的腰。 在海上看晚霞,似乎要比在陆地上漂亮得多。艷红色的晚霞虚虚晃晃地挂在天边,染红了大片的海水,带着一种悲壮而瑰丽的魅力。海水依旧泛起波澜,带动着艷红色的光纹向外一圈圈扩散。 傍晚,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永兴岛的大体轮廓。 海浪温柔地冲击着细白的沙滩,码头上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胖子的身影特别熟悉。 吴邪醒了,站在甲板上努力往那边瞧,越看越觉得那胖子似曾相识。 “怎么了?”朝蘅问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胖子特别像是我认识的那人。”吴邪挠挠头,表情很微妙,“可能是我睡得久了有点出现幻觉,他不可能来的。” 朝蘅点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她打开一本笔记,拿起笔写了几句话。 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支队伍名义上是来考察的,其实还是想要去找到汪藏海的墓。其实那胖子她知道,就是七星鲁王宫里的那个,也是倒斗的。她,张起灵,吴邪,再加上王胖子,看来北派南派都聚齐了。 啧啧,汪藏海啊汪藏海,你即使是死了上百年,也不肯让这世间安生么? 朝蘅放下笔,微微皱眉,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气。 到了现在,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来西沙是对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不起,最近在学校有点不顺心,所以下面的几章可能会出现虐心之处,请原谅哈哈哈!另外,苏州的读者们注意啦,我就在你们工业园区的大学校区哦。很有可能出去玩就会碰到的哈哈哈哈。 ☆、工作前夕 船没有靠岸,但是轻微的颤动还是透露出有人登船的信息。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听着隐隐约约的传来的交谈声,朝蘅扭头朝着舱门的方向瞥了一眼,轻轻合上笔记。她没有出去,只是倚在有些发黑的床铺栏杆上,目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子落在远处的海面上。 再次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她真的是累了。 朝蘅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微微眯起眼睛,两指重重一捻。深褐色的烟末从白色的包装纸中溢出,窸窸窣窣掉在地上。她看着落了一地的烟末,目光阴阴沉沉,仿佛是平静无波的海面,然而海面之下却不如表面平静,波cháo暗涌,急流阵阵。 或许是年纪大了,活得太久,她现在做一件事要想太多,有太多顾虑,这种无形的枷锁往往会束缚她的行动。但是她又不可能像年少的时候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的形势千变万化,她已经无力掌控全局。 就像是这次的西沙之行,她明明只是跟从而来,却意外发现了好多秘密。西沙海中的神秘墓葬,已经吸引了多方势力的注意,不仅仅是老九门,还有裘德考,甚至还有其他盗墓门派,这让她完全措手不及,甚至连原本做好的计划都要放弃。 朝蘅默默弹掉指尖的菸灰,随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刘海。 她越发深刻地体会到世界的深沉与恶意,这个世界表面上是那么平和安宁,可是暗地里却充斥着黑暗与绝望,人的贪慾越来越严重,长生就像是罂粟一样吸引着所有人。每个人都想长生不老,享受无尽的权利、金钱、地位,这些欲望就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慢慢变质,变成恐怖的疯狂的东西。就像是如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那些长生诀,各派势力都在疯狂地寻找,甚至不惜用鲜血和白骨铺路。 张家、老九门、摸金校尉、汪家,数不清的势力盘根错节,编织着一面巨网,一旦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她和张起灵只是进去的人之中的两 ☆、安排工作 准备下海啦 终于要开始了么?朝蘅默默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也不知道对方的来歷,单凭观察,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不禁有些懊恼。 张起灵挪了挪位置,悄悄握住她的手。 朝蘅略带诧异地看了看他,沉默几秒后露出浅浅的微笑。 每个人安慰别人的方式都不同,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很笨,不会轻易说出动听的话,却会用行动去表达自己的心意。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安抚了,心里的烦躁慢慢消失,只剩下一片寂静。 海斗,对在场的人来说,是一个未知的存在。连胖子都没有盗过海斗。 朝蘅听着胖子和阿宁的对话,微微皱眉。 她以前倒是接过一个活,就是某个海域的汉代墓葬,只不过那次去的人,有一多半折在了里面,她也是重伤在身,被冬染和冬允拼尽全力带出海底。凡是深藏在海底的斗,里面都是大人物,兇险难测,不知道有多少机关在等着他们。特别这次是汪藏海的墓,这个变态简直就是……进他的墓,她和张起灵加在一起都没有多大胜算。更别提带着一群没有经验的淘金者了。 “有没有粽子我不知道,但是可能有比粽子更麻烦的东西。”吴邪单手敲击着甲板,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把自己在鬼船中的见闻详细地说了一遍。 “操,他娘的真有这种东西?”胖子紧紧皱着眉。 “很多地方都有这东西的传说,应该不会错。”吴邪说。 出乎意料,阿宁也表示贊同。 “不对不对,这你们就不懂了,这里打渔的渔船都见过这东西。我告诉你们啊,这是夜叉鬼!那都是海龙王的亲戚,你们现在得罪了它,它肯定要回来报仇的,我看我们还是上岸吧,买头猪,请个道士作作法事,兴许他大人有大量,还能放过我们。”船老大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脸上藏不住对海猴子的恐惧与忌惮。 张秃子一听就笑了:“我说,船大爷,我都一枪把龙王爷亲戚的肩膀打烂了,那我岂不是孙悟空?” 船老大脸都绿了,道:“你那个样子哪里像孙悟空,你就是个猪八戒!” 他话音未落,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 瞧见张起灵伪装着捏脸上肥肉的动作,朝蘅嘴角抽了抽,扭过头去不忍看他演戏。 “据你们所说,那东西应该鳞片很厚,普通刀具伤不了它。而且,它是海洋生物,在海里有决定性优势,我们有多少装备?”她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面对那玩意儿,她赤手空拳上绝对会挂彩,还可能捞个重伤玩玩…… 第101页 阿宁有些为难。 “我们是有考虑过这个情况,所以准备了一些潜水气枪,不过可能没什么作用。”她说。 朝蘅略带诧异地看了看她。 “有没有刀之类的,砍刀也行。”她问。 其实她完全不必问的,因为她有孤月刃,张起灵有黑金古刀,他们两个的武器都可以和那海猴子拼一拼,只不过,这群人没有他们那样的神器,只能是被虐的份,而且……最重要的是,吴邪也要下去,她答应了吴老狗,要保护好他的孙子就不能食言。 阿宁摇了摇头。 胖子却不管,大叫道:“甭管有没有用,枪这东西不嫌多,能带上的都带上,明天就下去,我打头阵,小吴同志就在我后面,阿宁小姐和那个秃子就在最后,如果我一看到不对劲的东西,就摆摆手,你们就马上停下来,如果我摆摆拳头,你们就什么都别管,逃就是了。” 几个人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等等,我呢?”朝蘅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原来胖子安排了所有人,就是没安排她。她不在下水的人之列。这怎么可以呢?如果她不下去,张起灵要再走失了,她绝对会疯狂的……早知道她就不易容成萌妹子了。 “小妹妹你就留在岸上吧,下去可不是好事。”胖子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们去就可以了。” 他对这个孩子印象很好,也不想让她年纪轻轻就折在斗里。这海斗不比旱斗,兇险未知,他们这些有经验的淘沙者下去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死在海底。 “带我下去吧,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朝蘅说。其实她还想说,她必要时还可以救他们。作为一名活了一百多岁的张家人,她现在也可以说是张家的老辈了,必要时力挽狂澜的能力还是有的。只可惜她现在不得不装嫩,果然是自己给自己作死。 胖子摇头。 “带她去吧,相信你也看到了她走缆绳的画面。”张起灵拍拍他的肩膀,用张灏的样子挤了挤眼,“小然和我不能分开的~” 朝蘅:“……” 吴邪:“……” 胖子:“……” 在张秃子的软磨硬泡下,胖子总算是同意了带朝蘅下斗。 之后又是一些物品的讨论会,吴邪负责提出要带什么,阿宁就去准备,大概探灯、火摺子、匕首、密封袋、登山扣、尼龙绳子、食物、急救用品和防毒面具,以及百宝盒等小物品都准备好了,甚至还有黑驴蹄子。 做完这一切,已经接近黎明。 “大家先去休息吧,要不然连水都下不了。”胖子摆摆手,艰难地起身,找了个地方就躺下了。 几个人对视,也都找了背风的地方躺下睡觉。 张起灵把自己的外套盖在朝蘅身上,在她身边侧着躺下。 “睡吧,不用担心。我不会走。”他轻轻拍着她的嵴背,深黑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与坚定。他其实是很想下去看看的,因为据说他就是在那里失去了记忆。他想要回忆起以前,因为他想要记起她来。这个女孩子很熟悉,让他完全无法去防备,只能默默接受她的靠近,同时,让他惊讶的是,他明明对什么都不关心,却在心底渴望去接近她。 朝蘅。张朝蘅,这个与他有着莫大联繫的女孩子,他想要知道,以前的自己是用怎样的身份与她相处的。他想要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 朝蘅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在黎明的晨光中亮的惊人。 “我知道啊,睡吧。”她轻轻说,往他怀里挪了挪。 有他在,她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麻烦大家耐心等等了,我很快就要期中考试了嘤嘤,啊还要写论文,作为一名大一新生表示很苦逼。我会抽空更文的,谢谢! ☆、海面上的梦 朝蘅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煳煳中,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她耳边迴响。 “阿蘅,你还是要走么?也是,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我终究留不住你,这齣戏,最终还是散了。”轻柔,略微沙哑,如同一阵风轻轻吹过,这是二月红的声音。 “朝蘅,你背负的,可不只有张家人的使命,还有……总之你一切小心,我和阿欣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刚硬,低沉,铁剑一般的坚定,这是张启山的声音。 “阿蘅,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么?”清脆的婉转的音色如清流,这是张海欣的声音。 “阿蘅,我家小吴邪就拜託你啦,我已经不能加入那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了。”苍老,沉重,无奈而悲凉,这是吴老狗的声音。 还有好多人的声音都在她耳边迴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刺激得她内心酸楚,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多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呢?和普通人相比,她活得太久了。人一旦活的时间长了,总是会选择性地遗忘部分记忆,她几乎是把几十年前的事情都放在心底了,然而在这波澜起伏的海面上,她的梦境里,这些已经泛黄的记忆不知怎的忽然就涌上来了。 深吸一口气,她慢慢睁开眼睛。 此时已经是下午,天边的云依旧是那柔软洁白的模样,慢悠悠地飘着。其他几个人已经醒了,正在忙活着为下水做准备。张起灵也没有在她身边的地方躺着,甲板上就只有她还没起来。看着大家都在忙碌,朝蘅有些汗颜,赶快一个轱辘爬了起来。 “然然。”忽然,她身后传来一个明显变过声的声音。 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肥胖的有些失真的脸,眼睛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表面的浑浊下隐藏着慑人的清明。 她忽然就笑了,道:“什么事?” “他们准备的潜水服都是均码,对于你来说可能偏大,等一会儿换上潜水服之后,你注意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调整身形。”张起灵压低声音说。 朝蘅点点头。 “等一会儿下水之后,你一定要跟紧队伍,水底下和陆地不同,你一个人是不会有太大优势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记得我有给你鲛骨珠,可以避水的,你还带着吗?”她伸手给他整理衣襟,轻轻问道。 张起灵皱了皱眉,从领口里拉出一条红绳。红绳上繫着一颗圆润的蓝色珠子,散发出海水的清新气息,表面还有水一样的光泽流动。他从甦醒开始,就一直不离身戴着的珠子,原来是这个女孩子送给他的…… 看到他手里的挂坠,朝蘅眼睛一弯,幸福的神采无法掩饰。 她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笑容明亮温暖,如同太阳花,带来阳光般真实的温度。 张起灵一怔,眸色渐深。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 然而,下一刻,一个负责下水勘探的蛙人浮上水面,张起灵触电般地收回手,没有说话就和其他人一起围了上去。 朝蘅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泛红的耳根,微微勾唇。 第102页 他还是对她有感觉的,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这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安慰。 没有犹豫,她立刻几步迈向蛙人浮出水面的地方,轻巧地挤进人群。 只听见蛙人道:“找到了,肯定就是这个地方,盗洞也找到了。”闻言阿宁几乎是顿时松了口气,吴邪也明显放松了不少。 “有没有进去看看?”阿宁追问道。 蛙人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露出有些后怕的神情。 “有,但是那盗洞很长,我潜进去一段,没看到底,不敢再进去就出来了。”他说。 在陆地上,人对于未知的黑暗总是会有恐惧心理的,更不要说充满不确定性的深海了,那种极致的静默,压抑的黑暗与恐惧,就连纵横地下几十载的淘沙者也无法完全克服。 “好,你先上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阿宁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伸手把他拉出水面。她并没有避开众人,只是简单地询问了水底的基本情况便结束了对话。 蛙人缓缓沉入水中消失不见,阿宁回过头来,笑了笑,说:“行了,我们先准备一下,他们清理完洞口就会叫我们,那洞口里有塌方的迹象,他们会用支架大体固定。”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各自领了潜水服去换。 朝蘅抱着明显宽松的潜水服,微微皱眉。这还真是让张起灵说对了,她必须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改变缩骨,要不穿着这样的潜水服下去,她就要交代在那里了。即使鲛珠避水,这不合身的衣服势必会阻碍她的行动。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当初在汉代海底墓的刺目猩红。 冰凉的恐惧忽然如同蛇慢慢缠住她。 朝蘅手一抖,潜水服从她的手里滑落。 “小心一点啊,你真的要跟着我们下水吗?”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接住了潜水服。 朝蘅抬头,正好看到斯文俊秀的青年人带着淡淡担忧的琥珀色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人,赫然是长沙的狗五爷。然而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接过青年手中的衣服。 “谢谢,我没事的,当然要下水啦。”她笑了笑,做了个鬼脸,“我去换衣服,拜拜~” 吴邪一愣,继而微微笑了。那笑容温暖干净,没有一丝灰暗,如同三月的春风,缓缓拂过而了无痕迹。他朝着女孩微微点头,也拿着自己的潜水服到另一边去换。 果然是个温暖的人呢。朝蘅眯起眼,目光意味深长。 不知道这样的孩子成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等到她换好潜水服从船舱出来时,其他人都已经站在甲板上了。 “好,人齐了,就下水吧。”胖子吹了个口哨,虽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是很明显也认真起来了。然而配上他那露着肚脐的潜水服,还是让人忍不住发笑。把潜水服穿成露脐装,这胖子也确实搞笑。 朝蘅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五个人检查好装备,确定都带好东西后,一个接一个地倒摔进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都感觉有些对不起追文的朋友们了……今天努力更新一章! ☆、水下幻觉 刚刚下水,朝蘅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人在水下会有一种回到母体的感觉,被海水包围如同沉睡在羊水中,浮浮沉沉,凡是歷尽沧桑的人,都会有一种重新回到原点的感觉。这个时候下水,还是会感觉到凉意,然而她并不怕冷,只是感觉自己被海水温柔地包裹着。 真的好想就这样下去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安安静静地浮沉在海里。 然而,有人用力抱住她的腰,那力度之大,差点把她勒断气。 朝蘅立刻从自己营造的幻觉中惊醒,透过透明的眼罩,她看到身后漂浮着的张起灵正在用复杂的目光审视她。几乎是立刻,她的脸颊就烧起来了。她之前叮嘱张起灵不要擅自离开队伍,结果她自己就不知不觉游出去了。 忽然,张起灵的瞳孔诡异地收缩了几下。 朝蘅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刚刚张起灵用的是张家人都要学习的瞳语,然而,她来不及思考失忆的他为什么会使用,因为张起灵传递的信息,确实把她吓到了。原来,在其他人眼里,是她自己一个人忽然漂出了队伍,连拉都拉不住,就朝着深海的某个方向游去,最后还是张起灵反应过来把她抱了回来。 朝蘅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就冷了。 她随身佩戴的青铜铃自带防止幻觉的功效,然而她还是被迷惑了,这片海,究竟隐藏着什么…… 估计张起灵也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她就很快往人群那边游,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专业运动员。 其他人还在盗洞周围搜查,看到他们回来之后都围了上来。 朝蘅脑子很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在这里情绪波动很大,似乎是受了什么影响。 一片绯红的轻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你也太弱了,就这么一只小小的窃思,也可以让你弄成现在这样?”略带嘲讽的声音幽幽地在她耳边响起,伴随的还有一阵吱吱吱的惨叫。 朝蘅抬头。 男人绯红的衣袍在海水中飘动,他微微挑着眼角,带着淡淡的嘲讽之色。他的手里捏着一只类似海兔子的黑色软体动物,那动物还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是被捏疼了。 孤月。每次她遇到危险,他总是会出现,即使嘴上永远都是你这个弱者不值得我守护之类的话。 “我会被迷惑,是因为它?”朝蘅在心里默默说。 孤月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它跟着你有一段日子了,之前我并没有出手,然而它现在竟然想要打你的主意,我就不能留它了。” 说着,那苍白修长的手指一用力,将那小小的窃思一下子捏爆。黑色的汁液在海水中爆开一朵墨色的花。 朝蘅皱了皱眉,还是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不要让我失望,里面的东西,有一样,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你必须进去。”孤月冷哼一声,瞬间消失在海水中。 朝蘅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钉,眸色微微加深。 在她发呆的几分钟里,胖子已经摸进了盗洞。 接着是吴邪、阿宁和张起灵,她只好跟在张起灵身后摸进盗洞。 盗洞很不规则,时宽时窄,然而朝蘅却觉得有些奇怪。这并不像是人的手笔,反而更像是动物打的洞。乱七八糟的痕迹,坑坑洼洼,不是考古工作者,也不是盗墓人,那会是什么? 来不及想,因为前面的胖子停下了。 艰难地游了二十多米,洞口进来的光线已经照不到了,整个空间一片黑暗,只有探照灯的光还亮着,但是也照不到洞的全貌。这时候他们几乎是处在黑暗中了,朝蘅睁大眼睛,将黑暗中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惊讶的是,盗洞的方向变了,居然是垂直挖了下去。 胖子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然后自己先游了下去。他的灯光一直下去一直下去,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停顿了约莫三秒,他晃了晃手里的探灯,示意下面安全。剩下的几个人也就依次下潜,慢慢到达胖子身边。 第103页 下面已经被挖开一个很大的空间。古墓的墓墙破了一个大洞,甚至有几块砖头都已经被撞裂了。吴邪看了看胖子,两个人吐了吐泡泡,把气枪从背上卸下来。 看着他们的手势,朝蘅也知道这洞可能是海猴子挖的,不禁摸了摸耳钉,做好了随时应对偷袭的准备。毕竟这海底墓可是人家海猴子的地盘,他们这群人,绝对是吃亏的一方。 慢慢地游着,在吴邪的灯光的协助下,朝蘅看清了墓道里的东西。 墓壁的墙上有很多人脸浮雕,不仅如此,更加诡异的是,这些人脸浮雕的额头上还刻着一些奇怪的动物,雕工细緻,像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然而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这些动物都没有刻上眼睛。 朝蘅一边游一边看,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的前面,吴邪的旁边,有一张人脸一闪而过。她不会看错的!那张人脸看到了她,甚至还对着她笑了一下!那绝对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而且,也不是那漂浮着的人脸浮雕。 吴邪和胖子还在研究那块雕刻了三尾蛇眉铜鱼的浮雕,丝毫不知道他们后面的朝蘅已经是脸色微白。或许是忌惮朝蘅的麒麟血,那人脸只是钻入了黑暗中,再也没有动静。 阿宁已经在催着吴邪往前游动了。 恋恋不捨地放弃那块浮雕,吴邪和胖子继续往前游动。 然而,跟在最后面的朝蘅,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附在了她的背上。她继续往前游动,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有点发毛了。不用说,她也能猜到,附在她背上的,是那张很大的人脸。人脸并没有伤害她,只是贴在她背上,仿佛它的活力只是一瞬间。 她看不到最前面的胖子和吴邪在说什么。 在这个时间段,她反而冷静下来了。 只要人脸不伤害她,她完全可以不动手。 “大人,妾身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又往前游了一大段,随着一声幽幽的女声,那张人脸忽然消失了,她再也感觉不到背上的异样。 原来是认识她的么……可是,送她到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她的前世,和这里有着什么联繫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朝蘅有些迷惑。 张起灵回头拉起她的手腕,示意她往前看。 原来,他们走到头了,或许不是走到头了,因为,前面的路,被一块大石板堵住了。石板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朝蘅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就在这石板后面。 吴邪开始带着其他几个人找附近的巧石机关。 朝蘅正在思考着自己从哪里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忽然发现胖子站在了她身边,也看着那块石板,却神情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更,很快要期末考试了嘤嘤嘤,今天12分钟跑我都快累傻了,嘿嘿,寒假回去之后日更啦啦啦 ☆、庭院花序 其实,我很早就像和看这篇文章的大家说说话。 我其实很早就看了三叔的《盗墓笔记》,翻来覆去地看,简直比看课本还认真呢(笑)。对于这个有些沉重的故事,我喜欢得紧,恨不得自己亲身体验一番。这部书,陪伴我度过了我的高三,现在又陪伴我走进我的大学。我是因为喜欢它才决定动笔写我的同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内心是紧张又愉悦的。因为我知道,小哥的bg文总是会无可避免地被黑,被骂说妹子太苏太噁心,当然大神级别的作者除外哈哈哈。我不怕被骂,不怕刷恶评,我只是想要虚心地去接受批评,去看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完善,什么地方留下了误区。说实话看到那些有点伤人的话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甚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很多自己原创的情节被说成是看什么什么多了(笑)。但是,我知道,还有你们,还有你们这些可爱的读者们在支持我,在鼓励我写下去,谢谢你们。每一位留言支持我的读者,我都记得你们,我都在认认真真看你们的评论,虽然有时候我真的没有时间回復。我知道你们的id,在你们关注我的时候,我也在看着你们。我会努力更新,我不能辜负你们的期望。 说实话我觉得小哥是个让人心疼的人,我不知道他孤独的旅程什么时候有个尽头,我只知道,幸好他有吴邪和胖子,有一大堆朋友陪着。我不会黑原着的人物,我只是想要写出我心中的那个故事,那个截然不同却绮丽的故事。 有了爱,有了牵挂的张起灵不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记得他爱的人,记得他重视的人,他不会再那么冰冷漠然。他和世俗有了羁绊。他会记得朝蘅,会记得小三爷,会有表情,会有心痛的时候。我只是想让他自由一点。命运对他太残酷。 好啦,时间关系我不能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我为了你们会锲而不捨地更新下去,直到这个故事完结。谢谢支持我鼓励我的每一位读者朋友。 你们和我一起看那花开花落,默然,有声。 我感谢这部书让我遇见你们,我亲爱的读者们。 ☆、二月红番外·雪 1980年,冬。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大雪掩盖了一切,整个天空白茫茫的,漫天飘散着鹅毛般的雪。气温已经降低到极点,仿佛可以把人的唿吸冻结一般。北风唿啸而过,捲走树枝上仅剩的几枚枯叶。 老人拄着桃木拐棍,慢慢出现在园子里。 他就那样站着,嵴背努力挺得笔直,像是一棵不畏严寒的老松。他依旧穿着古朴的黑色缎面绒袄,外套同色长衫,儒雅若君子。时间在这个人身上留下明显的刻痕,然而却没有磨灭他清雅俊逸的气质,甚至给他添了一份沉静雍容。 红梅香雪,冷彻骨,香沁人。 二月红看着那株几乎是被雪掩埋的红梅,忽然心头一颤。 “二爷,可还好?” 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时间尽头传来,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依旧那么清晰,那么令他印象深刻。那,是刻入心底的声音和记忆。只可惜,说这话的那个人,他已经43年没有见过她了。她走了,就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搜寻她的消息,也只能从那寥寥无几的字中想像她经歷的那些生死瞬间。 那可真是无情啊,走得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世界。 张朝蘅,你究竟有没有想起过一个叫二月红的戏子? 二月红忽然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老了,身子骨不再那么硬朗,受不住长时间的严寒。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出来看看那株她亲手种下的梅花,43年间从未间断过,心中的念想却慢慢淡了。他想明白了,自从参加了那次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之后,他才决定要放下对她的执念。那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是走不到一起的。即使,当初可能会有结果。 她会想到他吗……可能会的,也可能不会。在她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生命中,她或许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叫二月红的人曾经路过她的世界,也可能根本记不住了。她曾经说过她会回来看望他们这些老朋友,那么她一定会记得,记得老长沙,记得老九门。 第104页 可是,他是一介凡人,机体的衰老无法阻止,现在的他,深知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衰弱,逐渐走向油尽灯枯。而她,仍然年轻,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他还能等到她回来吗?他不求别的,只求能在逝世之前再见她一面…… “阿蘅,我还能等到你回来么?”二月红微微眯起眸子,仿佛看到了往昔,眼里绽放出年轻时灵动炫目的光彩。 阿蘅,你回来吧,我,快要等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作者单鹤。 在下左思右想,终于敢出来告诉你们一个大消息啦!我决定建立咱们自己人的□□交流群,喜欢这篇文的妹子们都可以加入哦,赶快来申请吧么么哒!我不求大家都来,只希望喜欢这篇文的朋友们进来,另外,如果有不喜欢这篇文还要进群不文明用语的人,我就不客气了。希望大家可以在我们的群里面快快乐乐闲聊侃天地哦! 群号是:365381294。 我的□□暱称也是单鹤哦~ 欢迎你们! ☆、鬼手 石板后面有什么吗?朝蘅不知道胖子为什么看得那么入迷,但是她心里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再次见到了某种东西一样。 吴邪也被吸引了过来,三个人围着石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有没有什么发现?”吴邪在水下画板上写。 胖子表情古怪,也写道:“那海猴子长头髮吗?” 吴邪一愣,不由失笑,摇摇头,写道:“怎么了?” 胖子指了指墙fèng,吴邪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微微一惊。只见那石板与墓道的夹fèng里,竟然飘出来一缕黑色的头髮。 朝蘅也看到了,同样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团,她需要确定这石板后面是躺着一个人,还是藏匿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妖物的海洋生物。如果……真的不是人的话,她可能会更加接近所谓的真相。二十年前她挥刀斩断的头髮,也是从海里冒出来的。 她想要伸手去抓那缕头髮,然而胖子动作更快,可惜那头髮像是有意识似的,突然一缩,竟然缩回到fèng隙里面去了。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 “石板后面有鬼。”胖子写。 第一时间浮现在朝蘅脑海里的,是那个巨大的玻璃罐中浸泡的人形生物,禁婆。 只要有水,禁婆就可以杀死人类。更何况,这里是海洋,更是它们这些怪物的领地,她即使有孤月刃,也无法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把将吴邪推了出去。本来想告诉胖子一声,可是当她扭头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胖子凑上去看了看,疑惑地定了定神,接着又凑上去看。然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反应很大,勐地一退,瞬间游出去好几米。 胖子疯狂地摇拳头,示意大家逃命,他自己也跟火烧屁股一样拼命往前跑。 吴邪条件反she一样地回头瞥了一眼。 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挡路的石板突然上升,一团墨汁一样的东西从底部逐渐增大的fèng隙中渗出。然而仔细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根本不是墨汁也不是毒水,而是人的头髮! 一时间吴邪、阿宁和张起灵都停在原地,胖子只好游回来拉他们。这次几个人都明白了要出什么事,立刻拼命往来的路游,慌乱中几个人都直接蹬着墓墙而不是游泳。 禁婆要出来了。 朝蘅目光一凛,腿上发力踩着墓墙就往大部队那边狂奔。水里的阻力很大,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往前跑。接连蹬了二十几步,前面的人忽然消失了。她大惊,正欲停下,却忽然被勐地一拽,连人带氧气瓶一起陷入黑暗中。 朝蘅回头,刚好看到熟悉的潜水服。 原来是胖子拉住了她。他们现在正躲在一个拐角处,后面的墓道里全是黑漆漆的头髮。 胖子骂了一声,拿着气枪就往那一堆头髮打过去。然而,梭镖快速地飞了六七米后突然就变成慢动作,然后一下子就被裹进头髮里面去了。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他的脸变得刷白。不仅是他,朝蘅的脸也白了。 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禁婆。 如果这禁婆还是从汪藏海墓穴中跑出来的,那可就大发了。 咔嗒。 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后方追过来的禁婆身上时,朝蘅身后的墓墙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fèng。或许不能称作是裂fèng,因为砖块正在慢慢移动,露出越来越大的空隙。空隙后面的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是,慢慢地,有一双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这双手常年被水浸泡,已经白到半透明,然而依稀可以看出生前的秀美。十个指甲全部都是浓重的青黑色,坚硬锐利,仿佛可以一下子就把人戳一个大血窟窿。没有人注意到这双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背对着它,没有一个人转身。 朝蘅看着墓室尽头蔓延的黑色头髮,忽然觉得肩膀一凉。似乎是有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可是在水里她不应该感觉到凉的,潜水服很厚,完全可以隔绝水流的温度,然而,她所感受到的,却是类似于死亡的冰冷。最重要的是张家人普遍抗冻,她在长白山区都可以直接穿着厚秋装进山,却在这不怎么凉的西沙感受到了冷…… 想要回头已经晚了。她还没扭头去看自己肩膀上到底有什么,就被一股大力拉拽着往后退。后面是墓墙,她这样子似乎是要被什么东西拉进墓墙里面去?! 而且,她无法出声,大家的心思全集中在了禁婆身上,如果她挣扎,那么为了救她剩下的几个人一定会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那样的话,大家都会被她拖累,甚至会死。如果她不惊动其他人,有张起灵和胖子在,小邪和阿宁一定可以保证安全。或许,她还可以一个人把牵制住她的东西灭掉。 想到这里,朝蘅没有挣扎,默默地被那双手拉进空隙中去了。 随着她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那道裂隙也逐渐消失了。 ☆、回溯之灵 如果不是肩膀上鬼手的存在,朝蘅几乎就以为她自己是在睡梦中。周围是极致的黑暗,空间很大,即使她能夜视也看不到周围的物品。不知道被鬼手拖行了多少米,朝蘅干脆就闭了眼,气定神闲地任由自己在水里漂浮。一是看不见,二是挣扎不开,她索性任由那鬼手行动,看看它到底能带她去哪里。 咕叽咕叽……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了一种类似生物发出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抱住了她的腰。 朝蘅大惊,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她看不到生物的模样,她引以为豪的夜视能力在这深海一点作用都没有,只是感觉到有鳞片在摩擦她的潜水服。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清晰地感觉到抱住她的生物有着类似人类的体形,却带着厚厚的鳞片。 鲛人吗……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佩戴的鲛珠。或许是鲛珠吸引了南海深处的鲛人吧?只不过这南海鲛人多为黑鳞,兇残暴虐,而昭然是银鳞鲛人,这不同的种类也能互相吸引吗? 第105页 就在她不着边际地脑洞大开时,那双捏着她肩膀的鬼手突然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顿时她觉得身上一轻,那种阴寒的感觉也消失了。 黑暗中,苍白的鬼手出现在黑鳞鲛人的鱼尾上。随着手指的收紧,鲛人的鱼尾发生明显的变形,骨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让人毛骨悚然。鲛人感觉到了疼痛,然而挣扎无果,硬生生被拉扯开,离开了朝蘅。 朝蘅不敢动,随着水流慢慢漂浮着,静静地听着黑暗中所有的声音。 鲛人骨裂的声音陆陆续续,似乎不止那一双手在它身上,因为许多地方骨头断裂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虽然她看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鲛人挣扎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消失了。 朝蘅肩膀上一凉,那双鬼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肩膀上。 无奈地嘆息一声,她知道它是不可能放开她了。 “殿下……” 明明是深海,明明没有光线,可是朝蘅却看到了一抹柔和的晨光,甚至嗅到了梨花的气息。她的眼睛忽然一阵疼痛。本能地闭上眼,朝蘅想要从鬼手的钳制中挣脱,却在下一刻怔住了。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花瓣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种被海水包围的感觉,如cháo汐般默默退去,只留下干燥的舒适感。 她回到了陆地,或者,是在某一处幻境中。 “殿下……”又是一声唿唤。 朝蘅睁开眼。 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清香四溢。年轻的女人懒懒地卧在一张青竹美人榻上,白衣似雪,鸦羽般的黑髮随随便便用一根白玉玉兰花簪绾着。她身边跪坐着一个青衣侍女,正素手斟茶。朝蘅默默站在梨树下,看着这古典的一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梨花海的,没有丝毫违和感,青铜铃也没有异动。 “嗯?”女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回应,殷红的薄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不悦。 是了,朝蘅这才明白过来,她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次歷史的重现。 然而,这依旧很诡异。 “殿下,汪大人在清欢宫候着呢。”侍女抬起头,素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恐,“皇上说了,要您过去。” 朝蘅忽然沉默了。这侍女的脸,她曾经见过,就是附着在她背上的那张巨大的怪脸。她搞不明白这一切,但是,那张怪脸明显是认识她的,难道,这一切,是它想要让她知道的,某些关于汪藏海的秘密? 侍女见她不动,以为她生气了,急忙伏在地上再三叩首。 “恕你无罪。”美艷的公主只是轻轻嘆息一声,“走吧。” 她从美人榻上慢悠悠地起身,抖落一身的梨花。 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殿,公主在水榭中踱步,就是不往前再走,只是看着那清幽典雅的楼阁出神。朝蘅跟在她身边,看着那虚掩的宫门。她倒是觉得那清欢宫好生熟悉,可就是不想进去。那里面有汪藏海。她讨厌那个死了千年还祸害张家的男人。 水面倒映出女人如罂粟般美艷的脸。她那狭长的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抹绯红,一颦一笑仿佛可以勾人魂魄。即使是冰冷的表情,也还是那么美,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公主的眼睛很美,却是深沉的看不见情绪的黑色,漩涡般,死气沉沉。 这是一种死亡的美感,公主的脸色是异于常人的苍白。她命不久矣。 朝蘅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一身黑衫的青年推开虚掩的宫门出来,清秀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柔情与担忧。他快步上前伸手托住她的手臂,眼中光芒璀璨,温柔地一塌煳涂。 “放开本宫。”公主并不领情,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脸色一变,弯下腰用手帕捂唇。 拿开时,手帕上一片血红。 朝蘅看得一愣。这公主,怕是得了痨病。 “静然,为何不吃药?”青年一脸惊慌,心痛地扶住她,“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公主无力挣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的悽苦。 “汪藏海,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么,这药,是活生生的人心熬制的!你为了本宫,残杀那么多张姓子民,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她的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甚至有些失真。 原来……他是年轻时候的汪藏海。 朝蘅默默看着。她看到静然公主晕厥,看到汪藏海惊慌失措,看到太医围在公主身边。 汪藏海告退了。 她没有留在公主身边,静静的跟着他。 她看到了什么? 阴暗cháo湿的地牢中,她看到无数人伤痕累累,她看到那些被上刑的人奇长的两根手指。那些真的是张家人,被汪藏海囚禁,挖心,只为延续那公主的生命。确实,张家人的麒麟血可以保住公主的生命,然而这不够,他要的,是可以让公主脱离病骨的长生诀。那是张家人守护千年的秘密。 汪藏海对张家的迫害,在以后的岁月里逐渐演变成两个家族的对决,只是为了争夺神明留在人间最后的秘宝—麒麟族长生诀。汪家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到长生诀,復活静然公主。汪藏海并没有像正常人那样经歷生老病死,他服用了从神秘古墓中取出的丹药,在往生木雕刻的棺材里沉睡,他的身体被保存在汪家的禁地,这海底墓,只是他为了静然建造的宫殿。她说过她想要生活在海底,他信了,用毕生的精力建立了海底墓。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那个侍女被绑在玉石柱上沉入海底。原来侍女也是张家人,她隐藏在公主身边想要报復汪藏海。然而她失败了,还间接造成了静然公主的死亡。在愤怒的汪藏海的示意下,她被汪家人灌下秘药,沉入深海守陵。 或许是血缘的联繫,她和张起灵的到来,唤醒了沉睡的侍女幽灵。然后她带她来到了这里,让她看到这一切。 朝蘅垂眸,站在西沙的海边。 忽然一切碎裂了,如同被打碎的镜面,碎了一地。 她漂浮在水中,然而却能看到身边的环境。看来这里便是吴三省所说的地宫内部了,那双鬼手把她直接带到了这里。触摸着汉白玉的井壁,朝蘅微微一笑,向上一蹬浮了上去。 只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她半个身子冒出水面。 来不及上岸,她便听见身后接连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吴邪、张起灵和阿宁都浮出了水面,还有晕晕乎乎的胖子,大家都到齐了。 ☆、瓷罐小鬼 “你跑到哪里去了?刚刚怎么也找不到你啊?”吴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舒一口气。毕竟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要是小姑娘出了事,他也不好向这张教授交代。好在这姑娘又冒出来了,要不然他还真就得悬着一颗心。 “我找到了一处暗门,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就被吸进去了,然后就在这井里面了。”朝蘅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外人看来她就是一副真心悔改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她一点悔改的心思都没有。 第106页 “只要安全就行了。”吴邪也没有继续追问,开始测定墓室的空气品质。 朝蘅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确定这墓室里的空气足够大家唿吸后,吴邪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出水。 “这些是盗墓人留下来的吗?”阿宁指着地上,低声说道。 墓室的地上放了几遛陪葬的瓷器,只有百来个,其中还有几个非常值钱的青花云龙大瓷缸。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脚印,都是湿的脚踩在尘土上留下来的,看样子非常的新,不像是很久以前的。 吴三省果然进来过。朝蘅摸了摸下巴,仔细地盯着那脚印看,她总觉得那些纷杂的脚印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些并不合适的东西。 确实,一堆脚印中,有一个赤脚印子特别明显,更加离奇的是,这脚印明显不是成年人的,小得出奇,看样子似乎是三岁孩子的脚印。还有那一层薄薄的黄色的蜡一样的东西…… 尸蜡?! 朝蘅皱眉,刚想开口,却发现吴邪已经用小刀颳了一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这是……尸蜡……”吴邪的脸色有些发白。 此言一出,正在忙着脱潜水设备的人都愣住了。 脚印一直延伸到房间的角落里面,角落里静静地伫立着一只青花云龙大瓷缸。 吴邪皱了皱眉,扭头对胖子说:“你看这脚印只有过去没回来的,会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那只大瓷罐突然自己晃动了一下。 要是平时这些死物自己动那绝对是挺吓人的,然而,在这寂静的海底,这大瓷罐自己动,可就透着一股子诡异了,更别提,它似乎还和尸蜡有着联繫。这样一想,即使是见过无数诡异场面的老手了,朝蘅心里也有点发毛。 下意识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张起灵。 胖子轻声说:“那东西,还在后面躲着呢。” 不太像是在后面,倒像是……在里面?朝蘅打量着那个诡异的瓷罐,忽然有了一种想打碎它的念头。只不过这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否决了。不管里面是什么,现在贸然行动,百害无一利。 张灏的装备脱了一半,这个时候腰上的带子还没脱下来,他现在干脆就不脱了,直接提了氧气瓶凑过来,问胖子道:“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谁不知道你是地下粽子王啊张起灵。朝蘅默默吐槽,看着一无所知的胖子,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果然是戴上面具就不再是最真实的那个自我了,张起灵在全心全意地演绎张灏这个人物,反倒是她,还没有完全把自己代入到昭然身上去。这就是差距啊。 胖子似乎有点烦了,骂道:“粽子!” 张灏:“粽子?加兴五芳斋粽子?” 胖子摇摇头,一副快要被气死的样子。 吴邪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圆场:“胖子你能不能确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粽子。” 胖子说:“我也确定不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粽子,我们还是得过去看看,不然就是祸害,这斗倒的心里也不舒服。” 此言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朝蘅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目前需要扮演的是个小姑娘,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看出吴邪的不乐意,胖子嘆了口气,只好招唿张灏过来。两个人成包夹之势,向那清花大瓷罐走过去。 吴邪看了看在场的朝蘅和阿宁,咬咬牙跟在张灏的后面,小心地探头看着。 三个男人走的很慢,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胖子先用电筒照了照,那大瓷罐太大了,什么都看不到,又用气枪戳了戳,他戳了五六下,听似乎后面没什么东西,才壮起胆子走过去,一看就啧了一声,骂到:“***,只有一个空的木头箱子,害我瞎紧张。” 空箱子?不可能,肯定有东西在。朝蘅忍不住走了几步,凑到他们三个身边。 那里只有一只小提琴盒子大小的双凤雕婴儿棺,那棺材盖已经被打开放在一边了,里面的白色棺底还保存的很好,但是尸体已经不见。 吴邪看了看,摇摇头:“这不是箱子,这是一种棺材。” 胖子一下子还不相信,但是他马上领悟,问道:“你是说,这就是那只小粽子的棺材?” 朝蘅站在一边仔细看着,忽然发现棺材身上被打了几个洞,有一道黑色的痕迹从洞里一直到地上,看样子曾经有什么液体从这洞里流出来过。到底是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胖子用手电仔细的里里外外着了一遍,可惜的嘆了口气:“看这棺材的规格,就知道这小孩子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可惜不知道尸体到哪里去了,不然压几下,说不定还能压出几颗珠子来。” 夭折或者陪葬的孩子,棺材里的东西总是很多,而且大多数都带在身上,特别是陪葬童子的肚子里,经常有防腐珠,都是些价值连成的东西。只不过,抢小孩子的东西,未免有点过分。朝蘅双手抱臂,站在一边看着,微微垂下眸子。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倒冥器出去,还是快点到主墓室去,别浪费时间,速战速决。”瞧见胖子还想去弄那副棺材,阿宁有些不耐烦了。 胖子自知理亏,也没办法。几个人原路回去把潜水器械整理好,那胖子背起背包,突然看了看吴邪,嘴巴动动,欲言又止,好象有话想说,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吴邪嘆了口气,骂道:“你***有话就说行不,什么事?” 胖子说到:“你们说,那小粽子,会不会爬到边上的大瓷罐里了?” 看了看那大瓷罐,吴邪心中一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胖子有点脸红,说:“我刚才听到那罐子的声音,好象是从罐子里面发出来的。我想粽子又不是老鼠,怎么可能自己往罐子里钻,以为听错了,现在只是随便提提,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你没有听错,我也听到了。”朝蘅说。不仅是这种声音,还有一丝轻微的骨裂声。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这个墓,处处透着古怪。 这个时候,那只大瓷罐,突然咯哒一声翻倒在地上。 几个人全部都不说话,紧张的看着那罐子,那罐子先是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竟然咕噜咕噜地向他们滚了过去。 朝蘅悄悄握紧了拳头。 ☆、莲花箭镞 那罐子晃晃悠悠滚了几下,就改变方向朝着甬道的师门滚去,最后撞在门框上停了下来。 “怎么办,要不要打爆它?”胖子恶狠狠地看着那瓷罐,仿佛那瓷罐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朝蘅伸手拦住了他。 “先不要动,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如果贸然打碎它,或许咱们就要交代在这里。”她说,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合的镇静与严肃。不是她胆小,而是汪藏海这人太变态,她永远猜不到变态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只能更加谨慎。 吴邪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他一直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现在看,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一定是认识她,但是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第107页 “恩,先不要动,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再说。”他说。 元明时期的青花大瓷罐绝对是珍品,这样大小的更是不多见,恐怕是砸一个少一个。他捨不得。二来,是这万一有粽子,免不了开打,他精疲力竭,怕是跑不动了。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敢过去,也没有人想要退回去。他们几经艰险才走到了这里,面对着神秘莫测的海底墓,巨大的诱惑使得每一个人都不想放弃,然而,这危险,却成为了一道坎。 搜索周围的通道无果后,众人还是决定把罐子搬开,从甬道进去。 走到一半时,那罐子忽然滚动起来,直接滚进了漆黑的甬道中,似乎滚出去很远,撞到什么东西后停住了。五个人马上跟进去,打开了手电筒。 这是一条汉白玉修筑的直甬,非常简洁,只有地上两边有灯沟,里面是每隔一米的灯座。甬道的尽头有一扇玉门,左右两边也各有一扇较小的门,一共三扇门,均敞开着,看来是有人已经进去了。那罐子停在了左边那个小门中间,不动了。 “这罐子是在给咱们带路么?”朝蘅不由得笑了,“这一路过来,咱们似乎是被这罐子引过来的,太奇怪了。”她倒不是害怕,就是感觉有点微妙。这罐子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结果他们就傻不拉几跟着这罐子来了。这有点不像是她的作风。 吴邪点点头,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胖子耸耸肩,道:“反正都来了,就一路跟过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朝蘅略带诧异地看了看他。说实话,她还是蛮欣赏胖子这种不怕死的精神的,要知道很多时候,盗墓人的胆怯会让他们损失好多珍宝,甚至会丧命。不过,胖子这惹麻烦的体质,她也深刻体会到了。 趁着吴邪和胖子勘察路段的时候,她默默地朝张起灵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这里装了强弩机关,过一会儿走路的时候要小心。我信不过那个叫阿宁的领队。”她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用瞳语说道。 张起灵微微点头,深黑色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脸,晕开一丝淡淡的柔和。 或许是朝蘅直觉太准,走了一会儿,阿宁脚下的一块石板陷了下去,她抬起头,一脸惊慌。 只听到一声唿啸,一支弩箭就贴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第二支弩箭直she她的胸口。这一切都太快了,朝蘅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看见阿宁眼神一变,闪电般转身甩手,凌空一把就把那弩箭握住。她的动作几乎就在几分之一秒内,快得惊人。 好身手。朝蘅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能练到这个级别,可以和张家最偏远的分支成员相比了。只不过,阿宁还缺少一样东西,就是身体的柔韧度。张家人甚至可以做出正常人做不出来的动作。 只可惜没有时间来供她分析,转瞬之间,又有十几支弩箭she来。 回头时,朝蘅依稀看到那罐子里似乎爬出了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东西,迅速地钻进了左边的石门里。她本想看得再仔细些,可惜弩箭飞she过来,带起悽厉风声。 那些飞速she过来的弩箭在朝蘅眼中慢下来,她单手撑地,腰肢向下弯成不可思议的程度,躲过了四支弩箭,而后一个后空翻,腾空的瞬间躲开了其他几只弩箭。弩箭几乎是像下雨一样,她没有精力去注意其他人,只能控制自己躲开那些奇怪的弩箭。慢慢的,她也有些体力不支,看着似乎不停的箭雨,朝蘅皱了皱眉,从地上一跃而起。她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身份,直接踩着迎面而来的弩箭就朝着中间的那扇玉门而去,动作干脆利落。好在箭雨密集,她足尖一点,借力而行,姿态轻盈如燕。 等到她落地,已经是安全区域。 阿宁早已凭藉吴邪这个超大号挡箭牌成功进入玉门内部,只留下中箭的吴邪躺在灯渠里。朝蘅转身看着玉门,思考良久,没有追过去。等到箭雨停歇,已经是五六分钟之后。她看着被she成刺猬却依旧没有倒下的胖子,微微诧异。抿了抿唇,她从玉门口走到胖子身边,蹲下来握住其中一支弩箭,捏住箭头部分用力一拧,就轻轻松松地拔了下来。 胖子一声哀嚎。 “放心,他没事。”被胖子护在身后的张灏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的声音怎么……”吴邪一愣,心说这人声音怎么变得这么熟悉。 忽然,张灏身子一挺,只听咔哒一声,他的身高突然长起来好几公分,接着,他又向前伸出手,同样一发力,又是咔哒一声,那手臂也变长了好几公分。这样一来,原本肥胖的身材彻底消失了,颀长,精瘦,像极了某个人。 吴邪看得目瞪口呆。 接着,他又抓住自己耳后一拉,撕下一张面具,露出原本的脸。 “你,你是……”吴邪几乎是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特么的是在逗他么?这货分明是闷油瓶啊!这也太能装了,简直都可以当影帝了。 等等,既然张灏是张起灵,那么,昭然是…… 吴邪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朝蘅微微笑着,只听咔哒几声,她原本小小的个子突然长高了好几公分,恢復到原本的高挑。在吴邪和胖子惊讶的目光中,她也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她原本那张美艷的面孔。 “阿蘅?!”吴邪捂脸。 果然没错,他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原来真的是蘅姨,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也会缩骨易容混进来,难道这海底墓中,有她需要的东西么……卧槽,他怎么会有一种盗墓技术不及格的心虚感…… “好久不见,小邪。”朝蘅活动活动手臂,拍了拍胖子的伤口,“就只有一个红印子,放心死不了。” 吴邪学她的方法慢慢把自己身上的箭镞拔下来。 “她是故意踩的,她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还想把我们全部干掉。”张起灵看了看满地的箭镞,轻声说。 想起刚刚看到的阿宁拿吴邪当挡箭牌的情景,朝蘅眼神冷了冷,没有说话。 如果再让她看到阿宁,她不介意教训教训她。 胖子背上几乎都是破皮,疼得他龇牙咧嘴。 朝蘅默默地捡起箭镞看了看,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果然是爱静然公主不能自拔么?连箭镞都是公主酷爱的莲花……这份情,连她都不得不说是痴,只可惜,他用错了办法,最后落得悲凉下场。汪藏海啊,枉你聪明一世。 等到四个人回到耳室时,才发现他们的氧气瓶什么的一系列装备……都不见了?! ☆、蛇降 潜水设备不见了,然而,来回就五分钟,任凭谁都无法将所有设备统统搬走,而且,从耳室到甬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如果真的有人跟进来搬走他们的东西,那么,他们绝对能知道。怪就怪在,这批潜水设备就在他们这些人眼皮子底下丢了。这群人,四个有三个都是经验丰富的盗墓人。 一时间几个人相互看着,脸色微微发白。 第108页 “难不成是那只从罐子里钻出来的白毛粽子做的?”朝蘅扶额,皱起秀气的眉。 “要不,咱们先找一找。”胖子摸了摸鼻子道。 说干就干,吴邪和胖子分头在耳室里摸索起来,张起灵慢慢走动,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目光沉稳,似乎并不受情况的干扰。或者是,即使受到了干扰,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在墓中,一直都是队伍里的镇定剂。有他坐镇,队伍就不会乱。 朝蘅看了看他,也跟着吴邪他们四处翻找, 不对劲,在找了五六分钟后,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这个地方并不是之前他们待着的那个耳室,而是一个新的他们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这种变化发生的很隐秘,他们根本就没有发觉自己走错了,稀里煳涂来到了新的地方,怪不得没有发现那些潜水设备。可是,汪藏海是怎么做到的呢? “娘的!这里根本不是刚才我们待的地方嘛!”胖子大骂一声,瞬间打破了耳室的沉寂。 原来他们都发现了。朝蘅抬起头,和吴邪对视一眼,均顺着胖子手电筒照的方向看过去。 记忆中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多了一根石柱,一边嵌在墙壁里,另一半露在外面,雕刻着奇珍异兽。其他三个角落也出现了相同的变化。 “他说得对,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房间,那边角落里那只婴儿棺材也不见了,陪葬品的摆设也不同,而且,你看顶上——”张起灵抬起头向上看。 “变化了……”朝蘅也跟着他向上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宝顶浮雕上的阴阳星图竟然变成了两条相互缠绕的巨蛇,盘绕在整个圆樑上,栩栩如生。 朝蘅一愣,目光落在巨蛇的眼睛上。巨蛇的眼睛似乎是用翡翠雕琢而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那光芒仿佛具有迷惑性,她几乎移不开眼。 好想摘下来…… 她看着那巨蛇,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一种冥想状态,眼睛亮的吓人。 “阿蘅?”距离她最近的吴邪首先发现她的不对劲,发现她没有反应后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张起灵,“你快看看,阿蘅她这是怎么了?!” 张起灵皱了皱眉,伸手捏住她的肩膀。他的力度并不太大,但是也应该会让人感到不适,然而朝蘅并没有反应,似乎把他当成了空气。张起灵的目光渐渐幽深,他迟疑了几秒,慢慢把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试图挡住她的视线。 “放开我。”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身子一歪,几步迅速迈到那石柱下面,挽了袖子就要往上爬。她速度很快,三个人都没有拦住她,就看着她如同一只矫健的花豹攀上石柱,直逼那两条巨蛇。 张起灵眼神微微变化。 他看着匍匐在石柱上的女人,随手抄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罐,直接朝着她的手臂砸去。他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如今他只能尽量把她打下来,至于那巨蛇,诡异得很,他不想多牵扯,既然那东西对朝蘅有影响,那可能或多或少对同为张家人的他也有影响。 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瓷罐接触到她的时候碎裂开来,朝蘅为了躲开四处飞溅的碎瓷片脚下一滑,直接从柱子上掉了下来。张起灵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把她抱了个满怀。而后,迅速给了她一手刀。 “我没事,你……”朝蘅来不及再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就晕了过去。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耳边的轻微摩擦声,那是来自蛇类野兽的不甘。 好在有人阻止了她,要不然她就要中招了。她知道接住她的人是谁,那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充斥着她身边的空气。她只觉得自己莫名疲惫,来不及说什么就眼前一黑,直接昏睡过去。 蛇降,汪藏海够狠够变态,知道盗墓人的特性,在巨蛇的眼睛里下了降头术,那极品帝王绿翡翠,由此变得危险,也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她还是大意了,要不是身边同伴发现得早,她估计这一身麒麟血,就要餵给那千年蛇降了吧…… 等到她有意识的时候,她是在张起灵背上,被他背着和吴邪胖子同行,已经走到了甬道的石门处。本应该是一堵墙的地方却出现了一道石门,她已经被海底墓的诡异刺激得麻木了,也就很容易地接受了这变化。 “棺材?”她努力抬起头,视野模煳了几秒后变得清明,她也就看见了石门里面放着的巨大金丝楠木棺。 几乎是打了一个激灵,她立刻从张起灵背上跳下来,目光落在那诡异的棺材上。 “金丝楠木……”她皱眉,摇摇头,“这样贵重的棺木,怎么会放在一个耳室中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因为,这个地方的主人似乎并不注意风水,他的一切,都让他们无章可循。把这里的风水位置全部打乱,到处设下极其精巧的机关却不伤人性命,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很诡异,可是仔细一想又会有很多地方可以推敲,就好像,是在逗他们玩。 耳边是吴邪和胖子的对话,朝蘅摸着下巴,目光在那棺材上转了一圈。 “别说话。”张起灵忽然摆了摆手,表情严肃。 周围一下子静了。朝蘅也略带诧异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这不是一般的棺材,这是养尸棺。”张起灵的语气没有起伏,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晚餐吃啥。 金丝楠木的养尸棺……朝蘅摸了摸胳膊,跃跃欲试。 古代死去的人下葬后,有些会在棺材里撒上一些类似防腐油的东西,这样尸体不会腐烂但却会膨胀并不断流出饱含脂肪的油,人油与防腐油混在一起变成透明的黑色液体,这种混合液体能给墓穴带来很大的湿气使整个坟墓保持鲜活的状态,这就叫“养尸”,装尸体的棺材叫“养尸棺”,而墓室叫“养尸室”,这在风水上叫做“养气”。 她以前下斗见过不少养尸棺,然而这种用金丝楠木打造的养尸棺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好物怎么能放走呢?这等高级养尸棺里面除了尸体,肯定会有什么东西,她铁定是要试一试了。 张起灵默默看了她一眼,一猫腰就走进了放棺材的耳室。胖子本来想维持自己觉悟高的形象,一看见他老实不客气直奔那棺材去了,马上恢復自己觉悟低的本性,也跟了进去。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站在耳室门口,朝蘅回头看了看吴邪,微笑道。 “你们都进去了我还能自己待着吗?进去吧。”吴邪苦笑,也跟着进去。 不愧是老吴家的孩子。朝蘅打了个响指,猫腰进耳室。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写的时候是以朝蘅为第一视角写的,所以有很多东西会和原着完全不同哈,考据党们手下留情么么哒。 ☆、开棺,旱魃的手 张起灵抽出军刀,直接顺着棺材fèng隙进去,慢慢地划起来,似乎在找什么机关。 朝蘅半蹲在他身边,单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那金丝楠木的养尸棺。她倒是不怎么害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懒洋洋的感觉,仿佛在某个地方散步一样。 第109页 “找到什么了么?”她瞅了一眼角落里的同伴,目光又重新落在棺材上,“没想到胖子居然是北派的摸金校尉,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这点蜡烛的习惯是挺好的,只不过,有她这种阴阳眼在,就没有必要了。这汪藏海的墓室有个好处,就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没有,她也就省得看得心塞。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顿,什么都没说。 “找到了。”几分钟后,他轻声说。 他拿出百宝盒,用里面的两个钩子在棺材fèng里一勾。只听见咔擦一声,机关似乎就被破了。棺材盖子向上一弹,一大股黑水瞬间就涌了出来。那味道熏得朝蘅一抖。 胖子顾不得噁心,一下子推开棺材盖子往里看。 “狗日的,这么多粽子?!”他吓得大叫一声,往后一个趔趄差点坐地上。 棺材盖子一开,腥臭的味道就在斗室里瀰漫开来。 朝蘅捂着鼻子凑上去一看,脸色也微微发白。 棺材里全都是黑水,上面水雾缭绕,湿气腾腾,下面隐约可以看到肢体交错,尸体数目不能确定,但是都已经蜡化粘在了一起。这些尸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尸块,单单是手就有12只多。 棺材里还有几熘暗金色圆钉,每隔几公分就从上往下钉上一排,在水里也看不清是纯金的还是镏金的,那尸块下面似乎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胖子用手电从下往上一寸一寸地照,发现那似乎是一块石板。尸体之间以及手上都有玉器和象牙器。 她皱起眉,像是不忍心再看,转过头去。 灭魂钉,怪不得这里没有任何魂魄,原来都被这残忍术法杀得一干二净。听到胖子说这养尸棺是把人下了药灌水后活葬葬下去的时候,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凉的杀意。这个人是一个怪物,不管如何,她即使拼上性命,也不会让汪藏海醒来,更不会让他復活静然公主。他汪藏海灌注在张家人和其他人身上的痛苦,她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胖子和吴邪斗了一会儿嘴,在斗室里搜查了一圈,没有收穫。 这个时候,一直在看那棺材的张起灵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么一动,立刻吸引了其他三个人的注意力。 “怎么了?”朝蘅问。 张起灵还是眉头紧皱的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棺材,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这里面,其实只有一个人……”他说。 “6个脑袋中,只有一个有五官,其他的,好像是肉瘤……”朝蘅仔细看了看,脸上划过一丝羞愧。确实,仔细看看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人,她被心理暗示误导了,犯了最简单的错误。果然,好多年不干活就会生疏。 吴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皱眉。 “这东西是人吗?简直就是一只大虫子!”胖子吐了吐舌头。 这槽吐得,她给满分……朝蘅扶额,忍着笑在心里给了他一个贊。确实,这尸体简直就像是外星人,说是地球版异形也不为过。只不过,她就不明白了,这样的畸形,在古代几乎是不可能长这么大的。 “我们隔着水看不清楚,下结论还太早,按道理来讲,这么严重的畸形,简直就是妖孽,绝对没有机会养这么大。”吴邪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 “凡事无绝对。”张起灵淡淡说道。 “那就把水舀干净。”朝蘅舔了舔唇角,目光有些复杂,“那块石板或许可以解密。” 说干就干,吴邪和胖子去找东西准备舀水,朝蘅就在原地待着,闲来无事摸了摸自己戴着的耳钉。 “开始吧。”胖子端着几个瓷碗跑了回来。 “吴邪呢?”朝蘅问。 “他在后面跟着呢。没事,咱们先开始。”胖子把瓷碗递给他们,“赶紧把这水舀干净,棺中积水不吉利。” 朝蘅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舀水。 很快那尸体就浮出了水面。 “妈呀,这是一具女尸?”胖子看到那尸体后不由骇然。 确实是女尸,水少了就看得真切,胖子和张起灵合伙把它从棺材里拽出来,那尸体在探照灯的强光下迅速干化变黑。 “……”朝蘅看着那女尸身上堆积如山的肥肉,默默感到后背发凉。 这也太诡异了,胖成这样塞进棺材也算是难为汪藏海了吧。 “不对,你们看,这……是压棺石?”她忽然看到了尸体下面的石碑。石碑上刻了一行斗大的字,具体是什么意思她还不清楚。 “等等,吴邪不见了?!”胖子忽然想起来身边少了一个人,脸色一白就慌了。 “现在慌是没有用的,这门到时候自然会出现,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吧。”朝蘅嘆了口气,默默地瞥了一眼吴邪消失的方向。 石碑很重,还浇了松汁,牢牢粘在棺材底上。胖子用力敲了敲石碑,竟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石碑下面是空心的。张起灵点起火摺子把松汁全部烧融,胖子立刻上前把石碑搬开。下面一下子露出一个很大的洞。 “盗洞?”朝蘅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首先,这个盗洞是从下往上打的,可是这里是海底墓啊,哪有人会傻到从海底往上打盗洞?其次,这里的墓室是上下电梯结构,下面不可能容纳这么深的洞才对。 一下子,事情又陷入了迷雾中。 朝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走到女尸旁边蹲下细看,希望找出什么线索来。 她刚刚过去,就看见一只长满白毛的小手从女尸肚子里伸了出来,朝着正在沉思的张起灵抓去。 “躲开!”她皱眉,一脚把青年踹开。 只听一声闷响,胖子被惊起,看到被踹翻的张起灵后嘴角一抽。 “嘶……”那只小手抓了个空,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张起灵吓了一跳,看到那只小手后脸色勐地一变,胖子反应迅速,直接对着那女尸的肚子就是一梭镖。这一下子似乎打的正是地方,感觉到手上力量的松动,朝蘅一用力挣开了那只小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多了一圈乌黑的抓痕。 “弄不死的,快走!”张起灵一把拉住朝蘅,带着她就往那棺材里的盗洞钻。 胖子看着那棺液,迟迟不肯过去。 “赶快走,如果你不想被吸干血。”朝蘅回头看了他一眼,变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她的手腕上乌黑的痕迹逐渐加深,伴随着火燎般的刺痛,可以确定那只白毛小手是旱魃的。如果得不到及时解毒,她估计要难受一阵子。 胖子暗骂一声,回头看了看那女尸肚子里挣扎的怪物,咬咬牙钻了进去。 爬了几步后,盗洞开始向下倾斜,下面有水,隐约有灯光衍she。张起灵眯了眯眼睛,搂着朝蘅的腰就一个勐子扎下去。他游了几步就发现自己和朝蘅处于一个大池子中。胖子紧随其后,跟着他们一起浮出水面。 第110页 刚出水,他们就看见正拿着梭镖对准他们的吴邪。 “好小子,你没事啊!”胖子哼哼唧唧地浮在水面上,接连吐了几口水后才反应过来。 ☆、奇怪的水池 几乎是半拉半拽地把三个人从水池中弄上岸,吴邪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听胖子叙述他们的经歷。张起灵搀扶着朝蘅坐在他们附近,两个人都不怎么激动,反而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朝蘅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咬破手指把血涂在那一圈黑印上。看着那一圈黑印逐渐减轻,她闭上眼,疲惫地靠在青年身上歇息片刻。 胖子讲到那只白毛小手的时候,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摇头:“你胖爷我倒是根本不怕那东西,不过这小哥这么厉害,看到那东西都逃,你说我逞什么能耐,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不明白咱干嘛要跑吗,小哥,那东西是什么玩意,真有这么厉害?我看着就那点分量,给它来几梭镖,估计也能搞定啊。” “那只是一只白毛旱魃,砍掉它的头就能杀死,不过他一死大量尸毒蒸发出来,我们就这么点空气了,并不合算。”张起灵垂眸,淡淡地说。 朝蘅也睁开眼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 即使抹了她自己的血,想要缓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当时情况紧急,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被那旱魃抓了一下,七分精气一下子被拍掉两分,已经是万幸。现在她就感觉自己很疲惫,很没有精神,估计要想恢復还要等一会儿了。 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她的行为好像被约束了,不管是洞察力还是身体素质,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要不然,她不会被那只旱魃抓到的。 “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其他岔路?”吴邪问。 胖子摇了摇头。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等等,你们说,那旱魃会不会游泳?”胖子有些哆嗦,神情有些不对。 “……啥?”吴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胖子指了指水池。 只见那水池中央忽然冒出大量的气泡。 那些水泡均匀的冒上来,频率很快,同时还有向外扩张的趋势,似乎那水池底下有一只大傢伙,正在不停的喘气。几个人都戒备起来,端起枪,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朝蘅皱起眉,不着痕迹地偏离了同伴。她如果跑不掉的话,至少也不能牵连到其他人。 张起灵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伸手拉了她一下。 朝蘅一囧,复杂地看了看他,轻轻嘆息一声,也就不再做小动作。 那些水泡冒了大约有五分钟,突然水池底下传来一声令人费解的闷响。与此同时,水池的水位竟然开始下降,水面上逐渐出现了十几个旋涡。 “这就好像是十几个抽水马桶同时在抽水啊……”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啧啧感嘆。 剩下三个人:“……”忽然有一种想要上厕所的感觉怎么破…… 那只盆棺就随着水流拼命转起来。 一瞬间,水平面就下去了二三米。水池的内壁上出现了一道石阶,这石阶顺石壁盘旋而下,似乎是直通池底。 展现在几个人面前的就只剩下漆黑一片的池底,只有旋涡的轰鸣声不断传来。 吴邪拿起手电略微扫了一下。通过手电的光束,四个人看清了水池的情况。水池呈现碗状,上宽下窄,足有十几米深,手电光束的穿透力还不足以看清池底的情况,加上下面水雾缭绕,池底隐藏在迷濛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吴邪的提议下,四个人将深水探灯的光线调到最大,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下面照去,终于看清了池底的大体轮廓。 池底的中央囤着那团水气,里面黑影搓搓,不知有什么东西,胖子眼睛很毒,琢磨了半天,道:“那池底上中间,好象有一块石碑?” 他这么一说,立刻吸引了其他三个人的注意。 朝蘅的目光落在池底的黑影上,努了努嘴,压下心里想要下去看看的念头。她歇得差不多了,然而还是警惕占了上风,即使纵横地下世界多年,她也不敢轻易下去。然而,她却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实现了她的想法。 胖子耐不住,第一个从那石阶下到池底去了。 朝蘅伸了个懒腰,在心里感嘆胖子兄的英勇无畏顺便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胖子往下走了大概有两圈,似乎碰到什么,蹲下来去看,才看几了几秒就抬头大叫:“***,这里竟然有洋文!” 发现自己被组织同伴怀疑水平之后,胖子气得大骂:“你胖爷虽然洋文不好,他娘的abcd总知道,你也把我看的太扁了!你要不信自己下来看!” 吴邪简直要笑了,道:“那上面刻的是什么你给我念念。” 胖子简直出离愤怒,骂道:“我要他娘的看的懂,还用叫你下来!” 朝蘅:“……” 她就不该指望这对活宝。 嘆了一口气,她站起来,顺着石阶就往胖子的位置走去。张起灵和吴邪也陆续下来。 这一看不要紧,上面真的被人用凿子敲了几个字母出来,看痕迹不新不旧的,估计和20年前西沙考古队有关系。朝蘅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猜测。但是,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不像是吴三省留下的记号。 她不禁伸手去摸那些刻痕。然而摸着摸着,她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刻痕,在刻痕下面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些细小的几乎不容易发现的划痕。除了划痕,当她凑近看时,发现了几滴暗色的干涸液体痕迹。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血。 一旁,吴邪和胖子的谈话依旧在继续。朝蘅默默听着,目光没有离开石碑上的字母。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走,正在犹豫时,她突然听到边上的张起灵说:“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话音未落,青年就消失在了水雾中。 朝蘅皱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然而,当她向下跑了好久都没有到底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找不到其他人了,而且,这石阶似乎是没有尽头的。然而,这石阶,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走错了地方么? 更加令她惊讶的是,她失去了和孤月的联繫。 也就是说,现在是她一个人,在这海底墓了。 周围的水雾渐渐浓了,过多的水汽粘在她的衣服上,无意中增加了她的负重。朝蘅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附近的一切。站了一会儿,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压力与窒息感。似乎,空气中的氧气逐渐的减少,她捂住嘴,略微迟疑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随着她的前进,她愈发感觉到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痛。 这水雾有什么古怪么…… 朝蘅的速度越拉越慢,最后腿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然而,有一双手接住了她。 辱白色的雾气从青石台阶上升腾而起,逐渐把她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大家可以留言看看有没有猜中我心里在想什么哈哈哈哈。 第111页 ☆、指引之音 迷迷煳煳中,她的耳边,迴荡着轻飘飘的铜铃声。那声音虚幻缥缈,抓不住,就像是几千个小鬼在黑暗中窃窃私语,闹心得很。 是谁在摇动那些可怕的铃铛? 朝蘅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压抑而静默,让她不由得烦躁起来,加快了夺回身体控制权的速度。她不能栽在这个地方,她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做,还有那个使命在等着她,不管是谁在阻止她,她都必须醒来,找到张起灵。 慢慢的,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随后,那双仿佛可以看穿世间的浅紫灰色眼睛睁开了。 她揉揉发胀的额角,右手臂微微屈起,把自己的身体半撑了起来。等到差不多清醒了,她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雾气瀰漫的石阶上,只不过身边似乎多了一抹白色的绣着粉色莲花的衣角。 不对,这里哪来的衣角?! 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点熟悉的艷丽的脸。 女人坐在她身边,披散着海藻般柔顺浓密的长髮,素白的脸上没有表情,透出一种死寂。然而那眼角晕染开的绯红,却又那么突兀,仿佛在这个女人身上交织出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就好像是,生与死的交织,明明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却仍然留了下来。 朝蘅皱了皱眉,沉默几秒后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诡异的女人是谁。 大明朝的静然公主,她没想到出手的人居然会是这个短命的公主。 “是你在摇动那些铃铛?”她整个人坐起来,幽幽地问。 静然直勾勾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是一个精緻的人偶。许久,在朝蘅神色开始变得凝重的时候,她歪了歪头,扯起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容。下一秒,她的鼻尖就和朝蘅的对在一起,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刚好对视。 顿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朝蘅同志被这超近距离的渗人的笑容吓出一身冷汗。 妈呀,她不想和这女鬼一样的公主发展一段禁忌的恋情啊…… 朝蘅的唿吸变得急促了。 在她紧张到忍不住想动手解决问题的时候,静然身体后倾,鬼气森森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和一般人不一样,好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张白纸,连尸体都不如。等到她完全站起来,朝蘅才看清了她的装束。披髮,素颜,白色的绣着粉红莲花的裙衫,里里外外透出一股子鬼气。她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跟……我……走……”平板冷硬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 话音未落,静然便朝着白雾深处走去,并没有留给朝蘅任何思考和决定的机会,就像是笃定她一定会跟上来一样。 朝蘅擦了擦头上的细汗,下意识地跟上。 她有一种预感,静然的亡灵,将会带着她去接触某些汪藏海的秘密。 白雾似乎没有尽头,她们已经走了很久,换做正常人早就觉得枯燥无味了。然而朝蘅是个特别谨慎的人,她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走过的路,发现了一个小差异。前方似乎被雾气挡住看不清楚,但是,她脚下的路已经从青石阶变成了深黄色的砖块路。她不明白这差异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静然带她离开了水池池底,到了另一个神秘的地方。 越往前走,雾气就越淡。最后雾气消散,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那是一枝白色的巨大珊瑚,有一人多高,分成十二个技叉,呈发散状,造型像一棵树。整个珊瑚雕琢得很好,但是质地非常普通,以她的眼光来看并不是非常名贵的东西。然而,让她惊讶的是,它的枝桠上挂着很多金色的小铃铛,但不是纯金的。铃铛的fèng隙里已经出现了铜绿,里面的材料估计是黄铜,而外表经过镏金,才能保持现在的光泽度。 朝蘅凑过去,盯着铃铛的花纹勐瞧。 花纹比明代时期的花纹还要早,不应该是汪藏海时代的东西,唔,年代要在战国以前。和家里的铃铛有很多相似外,似乎她在七星鲁王宫也见过这样的铃铛,那么,就更有意思了。这些铃铛的挂绳都用铜丝很精确的绑在珊瑚树上,她本来想上去拿一个下来看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这个地方传音效果极佳,这东西摆在这里,就像一件乐器,发出的声音可以有千万种,难保里面有一种就能让人忘掉一切。她冒不起这个险。 “毁灭……汪藏海……必须……”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温度冰得她一哆嗦,嘴唇都白了。 朝蘅没有回头,她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手是谁的。 “吾所信之人……以吾……千年之……怨恨……”随着声音的消失,那种极度冰寒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 朝蘅舒了一口气,捂着肩膀退后一步。 就在这时,她只听见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以及,某个熟悉的声音。 “阿蘅?” 她转身,在灯光下看清了来人的脸。 真巧,四个人又重聚了,这一次,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深沉的情感。她所深爱的张起灵,又回来了。他果真如他所说,在这海底找到了失去的记忆。 “嗯,是我。”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脱出 奇蹟般的在甬道中和走散的同伴相遇,朝蘅被安排看守捡到的阿宁。吴邪、胖子和张起灵三个大男人开始探索如何脱身。朝蘅坐在一旁,还在消化静然公主所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她还是找到了一些关键点,比如,静然让她去阻止汪藏海,难道说,汪藏海和汪家人,至今还在进行着什么神秘工程么?或者,是当年的活动直到今日仍在继续? 总之越想越觉得迷惑,朝蘅摇摇头,目光落在身边昏迷的阿宁身上。说实话她是不想带着阿宁这个女人的,可惜吴邪心软,于是就没有把她扔下。啧啧,这种神秘又心狠的女人,还是不要带在身边为好啊,啊咧,她好像把自己也说进去啦?吐吐舌头,她挪了挪身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似乎这种安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自从张起灵长大,她就习惯了在墓中被保护,如同现在,她待在一旁看他们忙活,自己落了一个看管病号的闲活儿…… “笨女人,你手流血了。”冷不丁,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朝蘅闻声低头,摊开手掌。 果然,她的右手虎口处出现了一个小口子,正在不断渗出血液。 “怎么回事?”朝蘅不解。她没有感觉到痛,如果不是孤月提醒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上多了一道口子。 “刚才,那个鬼傀儡碰过你的手,你居然不知道?”孤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嫌弃,“果然是只要一碰到张起灵你的智商就不够用了。” 朝蘅:…… 正思考着自己为何会受伤,朝蘅只觉得耳边风声唿啸,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只见一道青光直直扑向那柱子上蠕动的干尸,她呆了呆,忽然意识到吴邪三个人还在柱子附近。瞬间,她脸色就变了。 第112页 “快趴下!”她大喊一声。 来不及了,只见白光一闪,孤月刃瞬间撑开一个结界把她罩了起来。朝蘅想要扑过去掩护张起灵,却被结界结结实实撞到了头,气得用拳头不断砸那薄薄的却坚硬无比的结界。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整个墓室勐然巨震,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股滚烫的气浪直接把三个人掀了起来。吴邪最惨,足足在空中打了六七个转,被炸到三丈外,一头撞在墙上。这一下真是实实在在挨了,好在胖子把他扑倒,不然脖子肯定就断了。 等到爆炸结束后,孤月刃才撤了结界。 “吴邪!吴邪!”朝蘅几步迈到三个人被掩埋的地方,开始拼命扒开土灰泥块儿。很快,她就看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吴邪。 “快醒醒!”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脸颊,“吴邪,吴邪?” 昏昏沉沉的,吴邪耳边隐隐传来唿喊声,他吃力地睁开眼,立刻感觉天旋地转,满眼的黄灰,头晕的直想呕吐。 胖子不知道在哪,朝蘅扶着吴邪站起来,四处寻找剩下两个人的踪影。混乱间张起灵咳嗽着从烟雾里跑了出来,问道:“有没有事情!” 吴邪对他摆手,表示自己还行。朝蘅皱眉,回头看了看,却发现阿宁不见了。她当下也顾不得去看,向前跑了两步,一下子就看到胖子坐在那里,肩膀被一块碎砖削去一块皮。 胖子看到张起灵,破口大骂:“我操,你他娘的动作也太快了,至少等我们先退几步,老子再往边上挪两公分,一只手就要报废了。” 张起灵一摊手,让胖子看他手里的镜腿:“你弄错了,刚才不是我!” “啊!不是你!”胖子一下子瞪大了眼,和吴邪对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不是张起灵,可是那力道……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准朝蘅。除了张起灵,也就只有张朝蘅的身手最好。刚才那劲道,那准头,绝对是极其厉害的人。 “不是我,阿宁失踪了,刚才爆炸的时候,我就没有看到她。”朝蘅摊了摊手,示意他们去看阿宁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地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阿宁的影子? 胖子骂了一声:“是那婆娘!他娘的她果然是装的!” 张起灵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他皱起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而这错误,险些害了所有的人。 突然从顶上传来一声十分悠长凄凉的声音,似乎又是一根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断裂。 “不会吧,就这样一个炸,你就要塌,你也太给我面子了……”吴邪目瞪口呆。 胖子本来还很不甘心,一听这声音脸也白了,急忙问道:“这他娘的什么声音?小吴,看这情形,好像比你说的炸出个洞要严重的多啊?” “海底古墓的气密结构被破坏,下面的海水应该是不停地涌上来了。”朝蘅脸色也有点难看,“如果动作慢,或许就要窒息而死了。过一会儿,我喊一二三,大家尽全力游出去。” 震动越来越剧烈,四个人已经快要东倒西歪了。 盗洞口边上的整个地面拱了起来,就像火山喷发一样,汹涌澎湃,而且水位上的非常之快。几乎就是瞬间,四个人已经漂到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瞧见胖子死心不改还去摸那几颗夜明珠,朝蘅嘴角抽了抽,把注意力转移到不断上升的水位上。 “一,二,三,大家闭气,逃!”朝蘅一声断喝,一个勐子扎进水里。胖子断后,朝蘅和张起灵在吴邪游进了破洞之后,也游了进去。 时间算的非常好,那个时候海水非常浅,刚好不会让一个力竭的人窒息。几秒之后,四个人都浮出了水面,开始咳嗽着唿吸新鲜的空气。朝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水中海底墓的方位,神色复杂。 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晚照,海平线上的火烧云倒影在海水里,分外的妖娆,太阳是深红色,发出昏黄的光芒,把一切裹在一团柔和里,形成一幅非常瑰丽安详的景象。 胖子回过神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潜下水去。 “小邪。”朝蘅叫住正欲下潜的吴邪。 “阿蘅?”吴邪不解,“怎么了?” “你去看看我们的船,我下去看看。”朝蘅不等他回答,就跟着胖子潜了下去。 等到她入了水,才看见阿宁正卡在那个洞里,拼命的挣扎可就是出不来。真是怪了,这女人比胖子苗条不知道多少倍,胖子都出来的这么顺利,她没道理会被卡住。 阿宁憋气已经到极限,突然看她喉咙一紧,从嘴巴里吐出大一串气泡,开始翻白眼,朝蘅犹豫了几秒,还是和胖子潜下去,一人拉住她一只手,就往外拽。 怎么感觉还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她?朝蘅皱了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到底是两个人,力气占了上风,只一个回合,就把阿宁从那洞里拉了出来。看到缠在她身上的头髮,朝蘅立刻就明白了。 浮上去再说。朝蘅对着胖子打手势。那个洞里面现在充斥着乌黑的头髮,看样子禁婆很快就会出来,他们在水里根本没有胜算。 胖子领会,立刻抱着阿宁往上游。 “船老大!有人呛着水了!快出来救人!”吴邪喊了一声,把阿宁放在甲板上。阿宁还在不停地吐水,两眼泛白,像是真的情况不妙了。 “别喊了,船上没有人。”朝蘅坐在甲板上甩了甩湿淋淋的长髮,沉声说。船上没有唿吸声,只有一些活着的鱼。她上船之后转悠了一圈,发现船老大和船员都消失了,是的,消失。茶杯里的茶水还有温度,喝茶的人却消失了。 空气中瀰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像死人身上的尸气和香料混合的味道,但是又不是很明显。 “先进船舱再说。”张起灵说。 吴邪低头看了看阿宁,犹豫片刻后把她背起来放进船舱的卧铺上。 “我们好像赶上了什么不好的天气。”他打开收音机听了听,嘆息一声,“请船只进港避难,我们要怎么办?” “开船啊,赶快回那岛上去避难。”胖子哼了一声,“小吴同志,去起锚。” 船舱。 张起灵正给阿宁揉手,促进她的血液循环。她看起来比刚上来的时候好了一点,但是脸色还是难看,唿吸长出短近,很不稳定。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吴邪就裹着个毛毯靠在驾驶室外面打起瞌睡来。 “你知道吗,我在海底墓中,看到了一些很神奇的东西。”朝蘅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看着站在窗边的青年,吹了一声口哨。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久到她几乎以为张起灵站着睡着的时候,他忽然转身,黑曜石般的眼睛沉沉无光,仿佛吸尽了所有的黑暗。 “阿蘅。”张起灵垂眸,只是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朝蘅眯眼,露出一抹笑容。 等到吴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第113页 驾驶室里,胖子缩在一边睡觉,唿噜打的雷一样,张起灵和朝蘅正在掌舵,吴邪又转过去睡个了回笼觉,一直到中午才给胖子拍醒了。 “天真无邪同志,吃饭了,自己拿筷子。” 胖子煮起一个鱼头火锅,正在用筷子扳着,汤已经泛白,火候正好,散发出迷人的香气。他忙着掰葱,放辣椒,拍鱼,看样子也是个老手。 朝蘅和张起灵坐在一起,拿起了筷子。吴邪默然,伸筷子抢鱼吃。 吃饱了胖子就去换班,吴邪也跟进了驾驶室。 几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永兴岛,岛上正在做防灾准备,避难的渔船很多,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后四个人就带着阿宁趁着乱就逃了上去,船也不要了。胖子背着阿宁就先送到了岛上的军医卫生院,然后朝蘅找了个招待所让几个人住下来。他们在岛上一直呆到航班恢復,大概有七天的时间。 避过了风雨,期间阿宁被一架飞机接走,几个人乘坐琼沙轮迴到大陆。两天之后,在海口机场,和胖子吴邪告别,朝蘅和张起灵赶往北京的小家。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件大事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很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暑假恢復正常更新,qaq ☆、云南蛊王墓·接活儿 十一月初,北京,胡同。 初冬的阳光温度冷却了,透过枝桠落在地上,被分割成一块一块不规则的方块。庭院中的石桌上,黑猫懒洋洋地舔了舔前爪。 室内暖意融融,檀木桌子上摆着一副木茶盘,茶壶和茶杯是少见的冰裂纹,青翠欲滴,衬得茶水橙黄晶莹,如同上好的玉。除了泡好的大红袍,桌子上还有两碟精緻的小食,居然是这个时节少见的荷叶饼和白桃软糕。 “小花儿,你怎么想起来过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了?”朝蘅翘着二郎腿,端着一盏茶,“来给我唱支曲儿?” 或许是惊讶于她这副痞子样,对面端坐的青年皱了皱眉。 解雨臣低头看了看腕錶,确定自己已经坐了半个时辰喝了两次茶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道:“阿蘅,我是为了霍家老太太来的。” 霍家老太太?不就是霍仙姑吗?朝蘅看着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解释。解雨臣不会无缘无故过来,估计是霍仙姑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是这样的,霍老太太需要一味药,然而这药不好取,前面几波人都折了,我们也是没有人可以用了,所以我过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夹一次喇嘛。”解雨臣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双手递给她,“虽然是熟人但是依旧要按规矩来,这是酬金,五十万,密码是六个9。” 果然是夹喇嘛。 朝蘅眯了眯眼睛,没有接过那张卡,也没有说话。 解雨臣依旧是噙着淡淡的笑,递卡的姿势不卑不亢,仿佛在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或者说,他有把握她会答应,所以没有焦急的情绪。不是为了钱,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缺钱,她缺少的是冒险。 “哪里?”朝蘅忽然伸手抽走了卡。 “云南,五莲峰。”解雨臣道。 “滇东北?又是五莲峰?”朝蘅挑眉,“为什么不把确切的地方告诉我?就只说大体方位,难道是还没有找到?还是,不方便说出来?” 明显的,在她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对面的人神色一紧。 “额……其实,这……我们找到确切地点了,只不过,是在苗寨附近。”解雨臣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语气轻轻浅浅似乎底气不足。 没想到还真是被说中了。朝蘅在心里嘆息。 分布在云南北部的苗族分为滇东北和滇中两块,滇东北是云南高原面上地势最高的区域,这里有两条呈南北走向的山脉:一为乌蒙山,它北起镇雄、彝良,向南绵延伸展,消失于曲靖地区;一为五莲峰,它北起绥江与永善之间与乌蒙并行南下,经大关、过昭通而巧家。分布于滇东北的苗家山寨就点缀在这两条山脉的半坡和山颠之中。 从解雨臣说到五莲峰开始,她就隐隐约约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没想到霍家居然会和苗族扯上关系,而且还是未汉化的大花苗。苗人善蛊,怨不得霍傢伙计会折在那里。也就只有她和张起灵这样的,百虫不侵才能活着做任务。 怪不得……会来找她。 “告诉我霍仙姑到底怎么了。”她端正了身子,原先懒洋洋的神色也收敛了,“要我去也可以,先把原因说了,我可不能带着问题夹喇嘛。” “老太太因为多年的缩骨功,现在身子寒气入骨,需要一味药名叫青珍珠。这药奇特,是一种蛊虫的卵。霍家寻找它多年,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这种蛊虫只有滇东北的一处苗族大墓中才有,这才派了伙计过去,没曾想,全都折了。万般无奈下,只能来寻你。你百虫不侵,是这次寻药的最佳人选。” 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道出,解雨臣唿出一口气。 虫卵,药? 朝蘅皱眉,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她从未听说以蛊虫之卵入药的方法。估计是某个地方的偏方,这霍仙姑的旧疾看来是严重到一定程度了,要不然也不会剑走偏锋,採用这名不见经传的方子。 其次,这算盘打得响啊,她和老九门有交情,料想也不会拒绝。 云南,古墓,还有蛊虫,看来应该是某一位蛊王的墓穴。 “当年,我领仙姑一份情,如今便为她出手一次罢。”朝蘅抿了一口大红袍,“只不过,我家老张不在家,我一个人去。” 张起灵那厮不知道为了啥又消失了,这次倒是知道留个纸条,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回来。哼,她就自己去夹喇嘛,让他自己在家等着吧。 解雨臣一愣,继而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欢迎加入我们。” “对了,小花儿,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次去多少人,都有谁。”朝蘅道。她可不想带猪队友。对于一些本事不到家又觉得自己很能耐的人,她不希望他们出现在她的队伍里面。很显然,按照解雨臣的意思,她是当之无愧的领队。既然是领队,就必须对整支队伍做出全盘周密布局,她不希望有脱离她部署的人出现。 这是上位者的习惯,也是她自身所自豪的。 “因为涉及到霍老太太的私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参与的除了霍家人就是解家人,这你放心。这次去的人,包括你,我,还有黑瞎子和霍秀秀。”解雨臣屈起食指敲着桌面,修长的眉舒展开,“都是熟人,秀秀是老太太的孙女,也是霍家下一代的接班人。瞎子你也接触过,我就不用说了,怎么样?” 朝蘅点头。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五天后。”解雨臣起身,微微弯腰鞠躬,“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好,回去吧。顺便,我给你列个单子,你把东西准备好。”朝蘅也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拉开把手,把想要进屋的小黑猫揽进怀里,“顺便再说一句,东西不准备好,不能出发,除非你们不想活着回来。” 第114页 等送走解雨臣,朝蘅便坐下来,开始列单子。 云南,五莲峰,蛊虫,墓,这些重要的因素都必须考虑到,准备的东西,也必须齐全……要不然,损失一个都够她受的。黑瞎子倒是不用担心,这解雨臣和霍秀秀,一个是解家少当家,一个是未来的霍家接班人,属于重点保护对象。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些小辈的实力如何。 地点可以确定,是云南省昭通市的永善县。 对于生活用品,她完全不担心,因为按照解雨臣的细心程度,他会全部准备好。她嘛,只需要准备一些下墓需要的东西就好了。 糯米,正月出生的雄鸡,雄黄,艾叶,香灰,生鸡蛋,护身符,看似不起眼,却可以在中蛊的时候起到作用。 “看来又要跑一趟苗寨了……”她放下笔,看着冬染把便签叼起来消失在屋里,眉眼间带了一丝疲惫,“这一次,幸好你没有去,张起灵。” 这一次,换你来等我回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了个哒,现在开始的云南蛊王墓篇是我的原创章节哦,请大家多多支持~期待大家的留言呢,给我灵感吧!另外,想不想让小哥也顺便出现在蛊王墓里呢?快让我看到你们的回答~ ☆、云南蛊王墓·不太平的路 不得不说,解雨臣的速度快得惊人,朝蘅在一天后就接到了出发的通知。她简单地收拾了家里的卫生,看了看小区的水电錶就离开了家。约定的集合地点在一个小巷子里,等到她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一处古朴的小茶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你就带了一个旅行背包?”戴墨镜的痞子青年凑过来,笑的贱兮兮的,还不忘回头瞥了一眼大包小包的霍秀秀,“同样是女的,人家小姑娘还带了三个包呢,你就背一个?” 朝蘅斜斜的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挑:“怎么,有意见?” 她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带很多东西的人。她的背包看着不算大,但是容量也不小,她就带了一些衣服和一些平时会用到的小东西,还有一个医药箱。哦,也有一些小零嘴,用来消磨路上的时光的。至于其他东西,到时候去当地看看就可以了,用不着带太多。 “哪敢啊。”黑眼镜耸耸肩,“我没意见。” 他哪里敢有意见?且不说这女人是哑巴张的老婆,光光是她那一身若有若无的戾气,就说明这人不是软柿子了。没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气息?就看看那小姑娘霍秀秀,软哒哒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世家小姐。这一对比,就好像是霸王花和蔷薇花,啧啧,张朝蘅这女人要比霸王花好看多了。 朝蘅瞥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可以出发了。”解雨臣倚在不远处的一辆车上,朝着他们挥挥手。 “好嘞!”霍秀秀清脆地应了一声,背着行李蹦蹦跳跳着过去,第一个钻进了车里。 “副驾驶就交给你了,我去后面坐。”黑眼镜轻轻拍了拍朝蘅的肩膀,弯下腰钻进了车里。 朝蘅微微皱眉,却什么都没说。 她看了看摸着方向盘的年轻男人,打开车门。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多出来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吗?”她拉开安全带繫上,闭上眼睛倚在座椅上。 说好的四个人,结果变成了七个,她不明白。 “恩,忘记给你说了,很抱歉。”解雨臣一边启动越野车,一边扭头对着朝蘅微微一笑,“这三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解明、解唐和岳干兰。解明和解唐是我手下的伙计,身手不错,可以帮得上忙。岳先生是霍家请来的高人,据说对蛊术颇有研究。”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没什么事了。开车吧。”朝蘅说。 既然是解傢伙计,她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异心啥的了。至于那岳先生,暂时不管他本事如何,到时候若是拖后腿,她不会顾及什么情分。 “小花哥哥,注意安全。”霍秀秀从后面探过身子来,笑嘻嘻地说。 朝蘅没去管他们的事,陷入了浅眠。 从西沙回来之后她陆续接到了一些太叔家情报网发送的消息,每天都在费心费力地追查那个把西沙考古队掳走的神秘组织,已经很多天没有放松休息了。一上车,她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疲态,也就没管别的,直接睡了。 “瞎子,那个姐姐是什么人啊,感觉她和小花哥哥很熟的样子呢。”后面,霍秀秀好奇地打量着朝蘅,悄悄问身边坐着的黑眼镜。 那个姐姐的皮肤真好啊,而且鼻樑高挺,感觉像是混血儿呢。而且,还是稀少的浅紫灰色眼睛呢,如果不是美瞳,那就太奇异了诶。这样的女人不应该是下斗的人才对啊,明星和模特还差不多。 不过,明明她没有排斥别人,但是那种淡淡的冷漠与疏离却让人不想靠近她。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感觉……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一样。 “那可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啊,你也不能叫她姐姐。”黑眼镜舒展了身体,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倚着座椅,“那可是一个连你奶奶都要以礼相待的人呢。” “我为什么不能叫她姐姐啊?明明她也不比我大了多少。”霍秀秀挑眉,一脸疑惑。 “以后再告诉你。”黑眼镜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髮。 小秀秀啊,你不知道的是,在你没有出世之前,她就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她甚至比那不老的哑巴张还要年长,那可真的是一个脱离了时间的人。你的祖母,大名鼎鼎的霍仙姑,都不如她年岁大。然而这个女人却永远不会老去。 霍秀秀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朝蘅只觉得自己额头忽然一阵刺痛。 “怎么了?”她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身边开车的青年。 “有三辆车跟在后面,想要把我们的车卡住。”解雨臣皱着长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段,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所以刚才一个大拐弯,才会把朝蘅撞醒。 “霍家的对手?”朝蘅揉了揉头,眼底闪过一抹阴郁。 果然这一路不会太平静,这第一次危机这么快就来了。 “不清楚。”解雨臣说,“不过,照他们的动作来看,是想弄死我们。” 原来真的是麻烦啊。朝蘅嘆了口气,解开安全带。 “你要做什么?”解雨臣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道。 “我做什么你不要管,你专心开车。”朝蘅说,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面抽出了几把削得很薄很锋利的竹刀。接着,她打开了车窗。 冷风立刻灌了进来,驱走了车里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气。解雨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继而更稳地握住了方向盘,开始技术熟练地飙车。 后面的几个人立刻睡意全无。 朝蘅探出上半个身子。狂风吹散了她的长髮,那些黑色的柔顺的髮丝在空中舞动,如同水中的海藻。她眯着眼,目光集中在后面的三辆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车上。 第115页 “她想做什么?”霍秀秀一边把自己捂得严实一点,一边看着前面的朝蘅。 “老实待着别动。”黑眼镜一把按住她,也盯着前面的朝蘅看,只不过,他的目光里并没有疑惑和恐惧,相反,更多的是懒洋洋与淡定。 很快,朝蘅就坐回了原处,顺便关上了车窗。 透过窗户,霍秀秀看到三辆车的轮胎瘪了下来,然后,后面传来清晰的爆炸声。 这一下,全车的人看朝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好厉害……”霍秀秀有些反应不过来,“轮胎,是她弄瘪的吧。” “我就说嘛,你不用担心什么。”黑眼镜依旧是笑嘻嘻的。 朝蘅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把目光集中在了前面的路段。 这一路,确实不怎么太平。 ☆、云南蛊王墓·恐怖加油站 行驶到一半,车子就没油了。 解雨臣把车子停在一个加油站旁边,等待加油。他伸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髮,慢慢摇下车窗。 车子里的人都在休息,就连朝蘅都是闭了眼浅憩。只有他和三个伙计还清醒着,只不过也是精神紧张又疲惫。 路上遇到的那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他自认为这次活动很隐蔽,没想到在路上就出了岔子,好在有惊无险。 迎面走来一个加油站的员工,那人身材高大瘦削,面容隐藏在日光里有些模煳。他手里提着一根输油的管子,一步一步踩得特别稳。简直……不太像个职工。解雨臣眯起眼睛,手悄然摸向了座位下隐藏的棍子。 他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他感觉到了毫不隐藏的恶意。 就像是有些生物对同类散发的信息素敏感一样,解雨臣对周围的恶意特别敏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懂得利用自己的这个特质去避免一些危险,等到成年之后他就很少能感觉到毫不遮掩的恶意了,多半是因为他的手段让他们选择了臣服,即使不甘愿。然而现在,他看着那个男人,微微皱眉。 张狂的恶意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让人觉得隐隐约约感觉不舒服。 解雨臣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朝蘅并没有睁开眼睛。 解雨臣也就没再管她,专心盯着那个逐渐走进的男人。 “先生您好,您要的汽油。请您和其他人下车,避免加油过程中出现意外。”窗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沙哑,浑浊。 “他们睡着了。留在车上不碍事。”解雨臣说,打开了车门。 一条腿刚刚迈下,解雨臣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还没有完全离开车,目光却扫了一眼加油站。 整个加油站空荡荡的,就连路障旁边的亭子里也没有人。 不对,是有的,他看到了玻璃上飞溅的血。刚过来的时候乍一看他还以为是窗子上的装饰,可是如今他带着怀疑的眼光再看一遍,几乎是立刻认出了那些粘在窗户上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加油站被袭击了。 这个时候,就算他再傻,都不会认为袭击他们的只是霍家的对头。 “怎么还不加油呢?”解雨臣忽然说道。 他等来的不是回答,而是一记闷拳。 男人扔掉了加油管,出拳直直朝着他的脸打去,力道十足像是要一招至他于死地。 解雨臣勐地下腰,双手在地上轻轻一触。男人的拳头只击到了空气,躲过一击之后他立刻藉助弹力整个人从下腰的状态恢復到正常站立的姿势。同时他右手微微一动,手心摊开一根银白色的棍子。这棍子呈现银白色,像是由某种金属制成,表面刻着不知名的花纹,纹路和铭文有些相似。乍眼看去,倒像是一件用来镇压某些东西的法器。解雨臣眼眸一亮,下一刻那棍子便如同一条白蛇,朝着男人的头而去。 银色的长棍快如闪电,只闻得唿唿风声,那男人只得伸手去挡,仍然被逼后退几步。他的侧脸肿了起来,一道鼓起来的红痕在他脸上蜿蜒,格外醒目。不仅仅是侧脸,男人的衣袖破开,胳膊上也是一道道鼓起的红痕,看得人心惊肉跳。 解雨臣持棍站在一米外。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除了动手就是站着,一时间气氛压抑到极点。 解雨臣看着对面的人,温润的眼眸里涌上一抹焦虑。 他不理解对面的人为何仍然能打,因为他使棍的力气是特别大的,而且还专门挑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下手。照理说经过几次交手这男人应该脱力才对,可是他发现男人依旧充满攻击性,很是棘手。 而且……那个人就静静地坐在车里,不出手也不阻止,态度很是模煳。 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 这不科学。 被踢到的胸口隐隐作痛,解雨臣感觉自己唿吸之间都带了丝血气。他轻轻摸了摸伤到的地方,目光渐渐变得凝重。来不及喘口气,他眼前黑影一闪而过,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右胳膊。咔擦。他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机立断把右臂卸掉,身体扭转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去戳男人的眼睛。他的速度很快,男人压根没想到这种情况,眼睛就被解雨臣毫不留情地重创。 解雨臣挣脱了男人的钳制,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和一些粘稠的液体。 真噁心,要不是急着脱身,他也不会用这种噁心的招数。这人太诡异了,他不得不使出全力。 男人的眼睛已经看不出眼白和瞳孔了,涓涓流淌着血液,变成了两个窟窿。然而眼睛被重创似乎对他没有太多影响,他依旧站着,朝着解雨臣扑去。 “见鬼了……”解雨臣皱眉,侧身躲开。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捏住男人的后颈,两手用力一拧。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男人的脑袋和身体呈现出两个方向,而后身体行动明显地迟钝了。只不过这还不够。 怎么拧掉脑袋还能动?解雨臣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看了看车子。 依旧没有动静,看来张朝蘅是不打算出手了。 解雨臣低下头,看着被制服的敌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男人依旧在挣扎,力气很大,他差点就按不住了。即使脖子被折也死不了,他仿佛是个怪物,有着无限的生命力。 解雨臣眯起眼睛,薄唇微微抿着,和那男人僵持着就是不松手。 “不错。” 只听得一声轻嘆,下一刻,他身边就多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你终于出来了?”解雨臣扭头看到身边女人的侧脸,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要是还不出来,他就真的顶不住了。到时候丢脸事小,丧命事大啊。 “看着。”朝蘅低头,目光在男人身上扫了扫,“靠正常法子是弄不死这种东西的,学着点。” 她直接用小刀在男人胸腔开了个口气,把手伸了进去。 满目的血红看得解雨臣有些噁心,然而她却似乎并不受影响,直接认真地在男人胸腔中翻找着什么,甚至有些血液直接溅到了她脸上。鼻尖是浓重的血腥气,却混杂了其他的气味,解雨臣压下心里的噁心,也跟着看。 第116页 “看,只有找到了这个,才能弄死他们。”朝蘅举起手中还在蠕动的一团血红色不明物。 解雨臣睁大了眼睛去看,瞬间皱眉。 那一团血红色的东西还在蠕动,看不出形状,却像虫子似的长了十几对锋利的足,它没有眼睛,勉强看得出是头部的地方只有一张大嘴,几乎占满了它的整个头,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 它就那样躺在朝蘅的手心,牙齿摩擦发出渗人的声音,却没有咬到她。它微微颤抖,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这是什么?”解雨臣轻轻地问。 “一种奇怪的物种,似乎可以和人类共生,可以增强寄生体的力量和敏捷程度,对疼痛有一定的麻醉作用,当然,也会强化寄生体的狂暴。”朝蘅直接把那玩意儿捏爆,乌黑的散发着恶臭的汁液四处流淌,她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你们在接触到带着这种生物的寄生体的时候,如果杀不死他们,就直接开膛破肚。但是不要用手去捉,不然它会咬破你的皮肉钻进你的身体内。” 好噁心…… 解雨臣看着她的手,嘴角微微抽搐。 朝蘅只是就着寄生体的衣服擦了擦手,然后拨开寄生体被划开的胸腔,指给他看:“这种玩意儿靠人的血肉活着,这个人的胸腔里的脏器已经被吃空了,到时候它会咬破这个人的身体钻出来,寻找下一个宿主。或者,被回收。” 男人的胸腔里面只剩下一些烂肉和不明物。 解雨臣看得一阵想吐。 不过,他还是抓住了朝蘅话里面的重点。 “你是说,这种东西是人为地放进去的?” “你暂时不必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朝蘅把手擦干净,又掏出一瓶液体倒在手上除去那些厚重的血腥气和臭气,“看来我们去的地方也有那股势力插手,你这次可是有大麻烦。它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很久之前,她都快忘了,那时候她也遭遇过类似的袭击,还是偶然间发现了这种寄生的生物。只不过当时她是在逃避那个组织的追捕罢了,如今再度看到,还是让她有一种它已经来了的感觉。 果然是在追捕她啊,只要她出来,就逃不开。 知道的越多果然死的越快。 “可是我们必须去。”解雨臣嘆息一声。 “我没有半路返回的意思。”朝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既然那股势力也想插手,那蛊王墓里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必须去看看,要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变成怪物。” 她既然选择了蹚浑水,就不会夹着尾巴逃走。 “我去找油,加完油之后立刻开车,不要停留。”她说着,便起身朝着加油的地方走去了。 不得不说朝蘅运气不错,她正好找到了一台还在加油的机器。 那辆正在加油的车里一家三口都死了,头部受了重击,死相悽惨。朝蘅皱了皱眉,默默地把管子拔出来接在自己车上。 加完油之后,解雨臣换了一个伙计开车,自己坐到了后面。刚刚驶出加油站,他就听到了后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通过后视镜,他看到整个加油站笼罩在火焰中。 “你做的?”他问身边的女人。 “是我。”朝蘅坦然。 那些东西是不能暴露在世人眼前的。 解雨臣沉默。 “你的伤如何?”朝蘅忽然问。 “小花哥哥,你受伤了?”秀秀惊讶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很严重吗?” 解雨臣觉得自己有些唿吸困难。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尚可。 “没有内出血,大概是皮肉伤。”朝蘅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我这里有止痛药,你先吃,到昭通之后去医院检查一下。” “多谢。”解雨臣接过药,要了一杯水。 黑眼镜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凑到朝蘅身边。 “怎么,它出现了?”他压低了声音。 朝蘅点头。 “这次行动,看来是挺有意义的。”她微微一笑,“它不来,就奇怪了。” 不管多少次,她都能从它的追捕下逃脱,这次也一样。 ☆、云南蛊王墓·临时休息 接下来的路上倒是意外地平静,没有任何状况。 他们选择了一个小城镇作为临时休息点,解雨臣的伤势并不严重,简单地在附近的医院看了看。傍晚时分,一行人在小饭馆里吃了顿热乎乎的饭菜。 此时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边的云霞灿然,颜色嫣红如粘稠的鲜血。整个太阳已经隐藏在云层中,只剩下几束光依旧穿透了云层,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斗争。黑夜已经出现在天际。 朝蘅在小路上慢慢走着,抬头看那夕阳。 “啧啧,你居然还在看那日出啊……”轻佻却悦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朝蘅没有回头,只是把手背在身后,如同一个老人。 只不过还留着一副新鲜年轻的皮囊而已,她的内在,早已经歷过无数风霜,甚至已经快要腐朽。若不是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和必须要牵挂的人,她或许早就选择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漫长的寿命燃尽。 就像这夕阳,把璀璨的颜色和生机慢慢消散。 “怎么,年龄大了就开始伤春感秋了?”黑眼镜耸耸肩,走到她身边,推了推快要滑到鼻樑的墨镜,“这夕阳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喝一杯,一醉解千愁。” “伤春感秋?”朝蘅挑眉。 “你这样站着,抬头仰望天空,就跟那些什么文艺小清新少女一样,唔,文艺小清新,应该是这样吧……”黑眼镜嘴角扬起,笑的蔫坏蔫坏的。 “我确实老了,年龄大了,可惜不是伤春感秋。”朝蘅朝着那几乎要看不到的夕阳伸手,仿佛要抓住什么,“我在想,我们这么多年的痛苦,究竟值不值得。” “现在又要把这些年轻人牵扯进去,我们究竟是做对了呢还是做错了呢。它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居然连煅血种也拿了出来。我一直以为,它是为了对付我们这种怪物才研究的。可是,如果我们不在,解家的年轻小辈们恐怕就要死在那个加油站了吧。” 她缓缓放下手,眼底萦绕着一抹阴暗。 “虽然觉得这样很痛苦,但是一想到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就会有动力了吧。这种思想确实很天真很圣母,然而,我们却坚持了。”黑眼镜依旧是笑嘻嘻的,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触动他的情绪。 自己去奋斗,就为了让其他人活得好一点。这确实是很傻逼的想法,可是他们,还有老九门,却是一代代坚持着。即使,这过程中有多少人丧命,有多少人被困在宿命中不得解脱…… “就这样坚持下去吧,等到我们死去。”朝蘅回头看了看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被我们牵扯进来,后悔过吗?” 第117页 “应该没有吧,毕竟我和你们也可以算是一类人了,没有刺激的生活能叫生活吗?”黑眼镜道,忽然伸手摸摸她的头,“朝蘅,就算你们不来找我,它也会来找我的,毕竟,长生可是一种很大的诱惑呀……只要是人类,只要有欲望,就无法抵抗。” 心无菩提,何来解脱。人本来就是生活在无穷无尽的欲望中。 “好了,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他说。 朝蘅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恩,确实,她身高170cm,要比这瞎子矮15cm。藉助身高优势摸她的头,看在他这次如此温情的份上,她就不说什么了。 黑眼镜识趣地收手。 (其实他的内心是这样的:终于摸到了母老虎的头,耶!) 回到小旅馆时,天已经黑了。 为了安全,解雨臣订了一间很大很空的房间,七个人都是打地铺。朝蘅和黑眼镜进屋时,就看到一边卧在地铺被窝里看书的解雨臣和正在打游戏的霍秀秀,其他三个伙计倒是老实,早早睡下了。 检查完屋子里的人数,朝蘅走到自己和秀秀的床铺坐下。 为了节省,也为了方便行动,所有人都是贯彻了极简主义。解雨臣和黑眼镜一起打地铺,解家的三个伙计同睡一个被窝,至于朝蘅和霍秀秀两个女性成员,自然也是睡在一块儿的。 朝蘅简单地用湿巾擦了擦脸,把绑起来的头髮松开,准备睡觉。 “那个……” 正当她躺下的时候,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细细的声音。 “怎么了?”她翻了个身,和霍秀秀面对面。 在灯光下,她这才看清楚这个即将和自己一起睡的小姑娘的模样。小姑娘生的白嫩水灵,一张小脸还带着胶原蛋白,眼睛大而圆,看着就很讨喜。这副模样,倒是和那西沙考古队的霍玲有几分相似。啧,霍家的基因真不错。只不过,霍秀秀的气质不随霍仙姑,也不像霍玲,整个人软软的,没有任何攻击性。 “没什么,对不起,打扰了……”被那双紫灰色不带感情的眼睛一扫,霍秀秀鼓起的勇气一扫而光。她咬了咬嘴唇,缩成了一团。 朝蘅:…… 是她把这姑娘给吓到了? 难得想要去和性别相同的孩子交流一下,她微微垂眸,尽量不让自己的气势太过于强盛。 “说吧,有什么事。”她开口,声音平和,“不需要害怕,我不会生气。” 霍秀秀:…… “那个,我……听说,你认识我奶奶?”她嗫嚅着,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道了出来。 她出来之前,霍仙姑就专门把她叫过去说了些注意的地方。其中就有一条是关于这个叫张朝蘅的女人的。奶奶说起她的时候神色是很奇妙的,像是谈起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带着些亲昵,却又有些畏惧,矛盾得很。 朝蘅点点头。 “霍家老太太跟你说过我么?”她问。 “说过的,奶奶说,让我跟着你好好学。”霍秀秀道,脸上微微发红,“所以我对你很好奇……因为能让我奶奶那样说的人很少很少。” 朝蘅愣了愣。 “还是不要跟着我学了罢,你还小。”她看着面前的霍秀秀,很认真地说,“等到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了。” “啊?”霍秀秀不明所以。 朝蘅犹豫了几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学习那些,还是太早了……”她嘆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是霍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但是,你现在就开始学,还是太早了。等到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就知道了。学的太早,会后悔。” 霍秀秀依旧是一脸呆滞。 怎么破,听不懂的说…… “睡吧。”朝蘅翻身,闭上了眼睛。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她这一趟出手,还真是波折不断。不过也好,她大体可以知道它想干什么。苗族,和张家人还是有渊源的,它估计是想探究那个被张家隐藏千年的秘密了,只可惜,她不会让它如愿。 黑眼镜熄了灯,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浅浅的唿吸声。 朝蘅又翻了个身。她和衣而睡,腰间绑着的短刀和竹刀硌得慌。找到比较舒服的姿势,她才慢慢睡着。 小角落里,一只壁虎静静地趴着,鲜红的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注视着睡着的人。半晌,它歪了歪头,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朝蘅和黑眼镜同时睁开眼。 “又被监视了。”朝蘅对着黑眼镜做口型。 黑夜中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普通的壁虎,但是行为不太正常。被那种目光注视,就是想睡都睡不安稳。她又一向浅眠,自然醒了。 青年耸耸肩,倒头就睡。 朝蘅:…… 正当她思虑重重时,只听得轻微一声响,一条腿就搭在了她身上。 霍秀秀睡得很熟,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都是带着笑容。 朝蘅看了看她,把她的腿移开。 这睡着之后不老实的毛病,倒是遗传了霍仙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了文科数学,感觉如同一条咸鱼,死透了。不过,也就这一学期有数学,大二我就要开始没有英语和数学的美好生活了啊哈哈哈哈哈! ☆、云南蛊王墓·张家人 清晨的高速公路上寂静又安宁,偶尔有一只鸟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驾驶位置上早已经换了人,朝蘅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有条不紊地避开一个又一个拐角。她没有扎起头髮,又黑又长的髮丝垂在座椅上。即使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运动服,也遮不住她身上的气息。冷冽,强硬,却又引人靠近。 从半掩的车窗中吹进来的风吹乱了她的髮丝。 朝蘅注视着前方,神色严肃。 解雨臣困意上涌,他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人,摇摇头又睡了过去。 相比车里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个人,朝蘅算的上是其中最为眼神清明头脑清醒的一个。她一边开车,一边戴了耳机开始听一些舒缓的音乐。 连续十几天的奔波让众人都无可避免地开始疲惫,她也不例外。本来他们是可以选择其他方式去昭通的,可是如今看来,选择自驾却是最正确的方法,只不过累了点。 “快到了么……”霍秀秀揉着眼睛,整个人从后面凑到前面来,一脸睡不醒的模样,“朝蘅你不累么,大早上就一直开车……” “不累,你坐好。”朝蘅依旧盯着前方的路段,头也不回地说。 “哦,好吧。”霍秀秀坐了回去,倚着黑眼镜就又睡了。 “看不出来啊,你才是我们之中体质最强悍的啊,居然还能起得这么早开车。”黑眼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手顺了顺霍秀秀的毛。 “再废话就给我过来开车。”朝蘅甩出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 第118页 她认真起来就是这副样子,六亲不认,拽不拉几,但就是没人敢挑战她。 “啧啧,你要是真累了,就喊我一声我来。”黑眼镜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省的那黑面闷神到时候找我麻烦。”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啊,对了,朝蘅,那傢伙怎么没跟着你来?”黑眼镜似乎对这种冷场已经免疫,继续找话题和朝蘅说话,“你们不是聚少离多么?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怎么不一起来?” 解雨臣一向浅眠,听到如此八卦的话题,也忍不住假装睡熟,支起耳朵等着朝蘅的回答。 “你话太多了。”朝蘅皱眉。 在高速上她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要不然就是翻车的问题了。这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么八卦…… “他有另外的活儿。”想了想,她还是把答案告诉了他。 黑眼镜耸耸肩。 一时间车里又陷入了沉寂,只剩下窗外的风声与车内浅浅的唿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不远处树立的昭通市的路标时,朝蘅轻轻松了一口气。 “醒了?”通过后视镜,朝蘅看到几个摞在一起的人慢慢动弹起来,微微勾唇。只不过那笑意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她在笑。 现在他们已经下高速了,车子慢慢行驶在通往永善县的路上。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朝蘅换到副驾驶的位置坐着,双手枕在脑后,“嗯?” “我们不是去五莲峰吗?”霍秀秀接话道。 她可是很期待这次的活动了,下斗之外还可以欣赏一下南方的景色,多好啊。 “是啊,去五莲峰。”朝蘅笑了,“知道那儿是谁的地盘么?” 霍秀秀摇了摇头。 “那儿是苗寨。也就是苗族聚居的地方。”朝蘅唿出一口气,也没有回头看看其他人的神色,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到地方之后,你们一切都要听我的,我说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你们做的,绝对不会害你们。” “不听话,丢了命,可就不归我管了。”她忽然回头,对着几个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众人:…… 朝蘅也没再说什么,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黑眼镜看着身边有些不服的伙计,在心里讥笑一声。呵,若不是这次解家少当家请到了张朝蘅夹喇嘛,这趟苗寨,他是不会去的。也就只有张家人,才能够深入苗寨,因为在苗族人眼里,张家人,就是首领一样的存在。他们精通苗语,看得懂苗族文字,也明白苗族的秘辛。有朝蘅坐镇,他才有把握下一个蛊王的墓。啧啧,这些天真的可怜的年轻人们……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身边的人究竟有多厉害。可怜。 就这样,连续奔波三天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永善县莲峰镇,五莲峰脚下。 一场大戏,终于揭开序幕。 远处山峦苍翠欲滴,层层叠叠,绿意仿佛在天地间瀰漫开来,带着一种新生的感觉。溪水潺潺,清澈见底,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游动的鱼虾。 朝蘅看着山峰,微微眯眼。 苗族大墓……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先更这些啦,明天开始就是下斗的情节了哦。 ☆、云南蛊王墓·千丝蛊 清晨的永善县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中,安宁静默。房屋隐藏在葱绿的树木中,露出尖尖的屋顶,沉默着窥伺来到这里的异乡人。几只黑鸟飞过村庄,留下几声悠长的鸣叫。 一群人默默地走在山路上,步伐又快又急,基本上裤脚都被露水打湿一大片。这几个人高高矮矮,但是都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脸。 清晨的永善县莲峰镇温度还不是很高,凉慡的风吹拂着糙叶,抖落经过一整夜凝结的露珠。和北方的严寒相比,这里算得上温暖,糙木葱绿,郁郁生机。 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的人是个女孩,帽檐下露出一双乌黑灵动的杏眼,那眼神纯净无暇。她一边啃着手里多汁甘甜的荸荠,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糙丛里的爬虫。而后面的几个人的步伐就沉稳许多,殿后的人身材相比其他人略纤细,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到薄薄的唇和白净的下巴。 耳边是清脆的虫鸣和淡淡的风声。 朝蘅低着头走着,嘴里叼着一根糙。 周围的声音在她耳边交织,虫鸣、风声、唿吸声,甚至还有一些正常人听不到的声音,远远近近,仿佛就在眼前。不过,能够生出精怪的山泽,也难怪会有大墓了。 “解当家,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岳干兰拨开挡在身前的灌木,微微皱眉,带着书卷气的脸上隐隐透出一层细汗。 “五莲峰白度苗寨。”解雨臣淡定地拍死一只趴在脸上的虫子,“阿明,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 “按照目前的速度,还有大约32小时。”解明低头看了看定位仪,“少当家,估计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到达了。” 要走一天一夜……朝蘅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大山深处,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他们……这群人究竟找到了什么…… 走过的糙丛中,一抹赤色悄然隐没。 越往山里走,人的痕迹就越少,他们见到的糙木就越多。 走了一会儿,忽然最前面的霍秀秀尖叫一声。她这一叫,后面的几个人立刻停下。 “秀秀,你怎么了?”解雨臣上前,手掌放在她肩膀上,试图安抚她。 霍秀秀哆嗦着双唇,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 确实有一棵大树,一半枝叶繁茂,另一半却枯朽衰败。枯朽的那部分树干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的虫茧,还有一只一动不动的猴子。那白色的虫茧有一个人那么高,悬挂在树干上,随着微风飘动。猴子似乎有些问题,一动不动,连人来了都不闪躲。 “阿唐,去看看。”解雨臣道。 解唐点点头,正要上前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我去看看,你们留在原地不要乱动。”朝蘅拦住他,微微挑眉,“如果有什么问题,什么都不要问,直接跑,越远越好。” “既然这么危险,要不就不看了直接路过……那玩意儿可能有剧毒。”解雨臣皱眉。 “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们而已。”朝蘅摇头,“这大山里有太多东西没见过,需要看看,要不然,可能还会着它的道。” “要不还是走吧……”霍秀秀也有些犹豫。 朝蘅没理他们,自顾自就往虫茧那边走。 那虫茧确实有问题,还没靠近,她就闻到了一股子清晰的腥味。这种腥味不像是虫子的味道,倒像是人的血液被稀释后的气息。而且,还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不是臭味,但是也不好闻。很像……棺材里尸体的味道。而且还是有年头的棺材里尸体的味道! 第119页 啧啧,事情变得有趣了。 朝蘅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从背包里抽出一副手套戴上,她慢慢去够那只猴子。猴子身上的肉已经变得很软,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猴皮下的干瘪。朝蘅皱了皱眉,一使劲把猴子的尸体拽了下来。 手套上沾了一大块紫黑色的粉末。 朝蘅低头,把猴子翻了个身。 猴子的眼神还是惊恐的,整张脸扭曲着,似乎死之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事情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猴子的体液,被吸干了。或许是那诡异的虫茧,粘着力太强,连这猴子的尸体,都是她使劲才撕下来的。 那种虫茧,难道就是吸干猴子的真兇?还是,里面藏着的东西才是真兇? 正想着,朝蘅忽然发现面前的虫茧里面似乎开始有活物乱动。她神色一紧,立刻把猴子往虫茧上一扔,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倒退。她不害怕这些东西,然而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里面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她没兴趣知道,她只知道这种生物可能是寄生品种,如果它出来,他们就会有大麻烦。 “朝蘅,怎么样?”解雨臣发觉她的异常,立刻问道。 “里面似乎有东西,不好弄,建议快走。”朝蘅把手套扔掉,搓了搓手指,“那东西似乎可以吸干动物的体液,不知道会不会吃人,建议快走,不然等到它破茧就麻烦了。”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就变了。 霍秀秀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那虫茧,什么话都说不出。解明和解唐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只有解雨臣和岳干兰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说的你们没听到吗?!快点撤退,或者绕开它!”朝蘅低喝一声,顺手给了霍秀秀一个爆栗,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扛起她开始狂奔。 霍秀秀很轻,朝蘅扛着她开始跑,后面的几个人愣了愣,反应过来也跟着她跑路,巴不得离那虫茧远远的。 除了霍秀秀和岳干兰,其他几个人都是野外生存的好手。秀秀本身跑不快,奈何有朝蘅扛着她,也算是迅速脱离了危险。只是那满身书卷气的岳先生,因为体力不支落在了后面。等到解雨臣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扑倒在地了。 那个时候,众人距离岳干兰已经有十几米远,只听到了他的哀嚎。 朝蘅回头看了一眼。 岳干兰的皮肤迅速枯萎,整个人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慢慢的挣扎和哀嚎变小了。他慢慢跪在糙丛中,整个人微微前倾,露出身上的东西来。 “次奥……”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还是人吗?明明有着人的形状,却严重缩水,呈现出可怖的紫黑色。那生物发觉有人看它,居然张大了嘴,露出一嘴的吸盘。它开始吐出洁白的丝,把男人和它整个包裹起来。 …… 朝蘅几乎是用喊的对着其他几个呆住的人说:“快跑!” 那玩意儿是一种蛊虫,她想起来了,叫千丝蛊。对,就是它,她在古籍中看过,这东西是苗族大巫用活人为引亲手所制,平时喜好千年古墓,吸食见到的一切生物的汁液,会吐丝制茧,含剧毒。 唯一克制它的就是阳光和至阳之人的血。 可是这里的阳光很少,他们只能跑。争取在千丝蛊吸干岳干兰的时候,顺利离开。 解雨臣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就跑。 生命危险当前,他也没有再顾及岳干兰。解明和解唐也是经歷过风雨的人,聪明地跟了上去。 朝蘅扛着霍秀秀,冷不丁与那千丝蛊的眼睛对上。看到对方眼里的一丝畏惧,她一愣,掉头就跑。看来那恶毒的蛊物对她这麒麟血也是有顾忌的,不然,早就冲上来了…… 按照既定路线,五个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他们双双脱力才停下步子。 “我们……脱离危险了么?”解雨臣艰难地开口,喉咙火辣辣地疼。他躺在一棵树下,胸口起起伏伏,唿吸沉重。 “差不多了。”朝蘅环顾四周,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地方能够被阳光直接照到,还是比较安全的。 “刚刚那是什么啊……”霍秀秀一边揉肚子一边问。她虽然是被扛着,但是快要被颠死了。这会儿她只能揉着肚子,慢慢调息。 “千丝蛊,一种歷史悠久的蛊虫。”朝蘅吐出一口浊气,“它一般存在于商代及之前的大墓,现在会制作这种恶蛊的人已经绝迹了。” 她也真没想到,这座大山里面居然会埋着了不起的人物。 “以活人为引,秘法炮制十年,得到的就是这种怪物。它们会吸食见到的一切生物的汁液,岳干兰就是被吸干的。之前那只猴子也是。”朝蘅说。 解雨臣沉默了。 霍秀秀也低下了头。 一时间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 “你们选择到这里就该明白,人死是很正常的。”朝蘅挑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蒸好的土豆掰开,抹上红油就着干煸肉条啃了起来。 这也是永善的一大特色小吃,干蒸土豆。 “你……还能吃得下去?”霍秀秀惨白着脸,“我都想吐了。” “不管见到什么都要吃东西。”朝蘅没看她,低头继续啃土豆。 解雨臣右手支撑着头,默默地看了看朝蘅。 她仿佛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在他们还噁心得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她却吃得很香,仿佛没有受到过什么影响。甚至,一个人的死,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这个女人,与其说冷血,不如说是麻木。 或许做这一行的,看到人死是常事,刺激着刺激着就麻木了。 在朝蘅啃完第二个土豆的时候,解雨臣沉默着拿起了干粮和燻肉。紧接着是解明和解唐,最后是霍秀秀。一时间只剩下吃东西的声音。 也对。只有吃饱了,才能继续向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宝宝最近遇到的事情多了点。 说说吧,感觉还是单身好啊,我以为我是雏田,他是我的鸣人。可是后来才明白,他不是鸣人,他没有鸣人的乐观。我也不是雏田,我没有她的执着和长情。反正这样也好。然后呢,感觉我对阿蘅和小哥之间的感情又多了一层理解。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话没错。 好想去云南玩啊啊啊。 ☆、云南蛊王墓·龙蛇 暮色渐深,解雨臣抬头看了看天,嘆了口气。 “朝蘅,你说的千丝蛊惧怕阳光,那晚上我们怎么办?” 若是那恐怖又噁心的东西在深夜钻进他们的帐篷…… 正在和解唐一起扎帐篷的女人闻声抬头。 “我们一共扎三个帐篷,你和黑眼镜一起,解明解唐一起,我和秀秀一起,然后你就不用管了。”朝蘅说,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她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等等,你们有谁看到了黑眼镜?”她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少了个人。 第120页 黑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黑爷确实不见了,之前也没发现,他不会也……”解唐的脸色变得刷白。 解雨臣嘴角一抽。 “谁死,他都不会死。”他嗤笑一声,席地而坐。 那个人,仿佛永远都不会死,无论何时何地。 朝蘅勾了勾唇角,什么都没说。 那个男人和她家老张一个样,总是不声不响地失踪,不同的是这瞎子会好巧不巧地挑一个诡异的时间蹦出来。估计他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估计他回来,会带来什么有趣的东西吧。 帐篷很快就搭好了。 解唐和解明两兄弟坐在地上,熟练地架起小锅,点了火开始煮晚饭。他们从县城里买了一些干肉和干菜,正好派的上用场。把小溪里的水烧开后,解明把干肉削成薄片,混着晒干的蔬菜煮了一锅乱炖。 “朝蘅,千丝蛊……”解雨臣见朝蘅一直没有动作,忍不住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朝蘅拍拍身上的落叶,站了起来。 她围着帐篷和几个人走了一圈。 “它不在。”她轻轻说,“现在它估计还在消化岳干兰。” 提到岳干兰,正在喝水的霍秀秀忽然吐了,跪在一旁拼命地干呕。 “秀秀!”解雨臣急忙过去拍她的背,无奈地皱眉,“你怎么样?” 霍秀秀一边干呕,一边摇头。 一提起岳干兰,她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他被吸食的惨状。那种噁心的生物已经变成了她的一个噩梦,想起来就打哆嗦。 可是她不能退缩,她既然决定来到这里,就必须和队友共进退。 朝蘅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微微勾唇。 这小丫头虽然娇弱,但是还是继承了霍仙姑的那股子傲气的,也算是不错了。假以时日,若这姑娘能够成长起来,绝对不会亚于她的祖母。霍家的女人啊…… 经歷了这个小插曲,等到吃饭的时候,气氛又活跃起来了。 “给。”解明舀了一碗乱炖递给朝蘅。 “谢谢。”朝蘅面色平静地接过吃的,低头就吃了起来。 煮的苏烂的肉搭配鲜美的菌菇和蔬菜,让几个人把一锅乱炖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之后,朝蘅看了看身后的丛林,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有目光在身后窥伺,只不过她感觉不到任何恶意。虽然如此,被盯着的滋味也不好受。可惜她又找不出来。 黑眼镜也不在,即使解雨臣身手了得,也过于年幼。 “我们现在,已经逐渐靠近目的地了。”解雨臣摊开一张泛黄的地图,指着一个画了六芒星的地方给其他人看,“这个地方是一个苗寨,那处古墓应该就在苗寨附近,不超过500米。然后,我们尽量快一点赶过去,和留在那里的伙计接头。” “那黑眼镜……”朝蘅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嘿,伙计们!” 黑眼镜似乎拖着什么东西,从一处林子里钻了出来,整个人脏兮兮的,甚至还挂了彩。他的胸口晕开一大片血迹,然而似乎伤得不重。 “黑爷!”解明喜出望外,“您回来了!” “是啊,带回来了一个大傢伙。”黑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略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这个时候,众人才看清楚他弄了什么回来。 那是一条巨大的赤蛇,蛇鳞光亮坚硬,宛如璀璨的红宝石。那蛇头顶上还有两个凸起,看着特别像龙角。相比黑眼镜的狼狈,它似乎没受什么伤,金色的眼睛缓缓地扫视在场的人类,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你居然弄了一条蛇回来……”解雨臣倒吸一口凉气。 他以前曾经读过一些古籍,这种头顶长角的蛇,或许就是即将要化龙飞升的。他清楚黑眼镜这人的实力,但是,这瞎子强归强,总不可能单挑一条即将化龙的蛇。这才是他背后发凉的原因,如果这真的是即将化龙的蛇,那么黑眼镜绝对制服不了它,可是它还是被拖着回来了,难道…… 这蛇,是故意被黑眼镜拖着回来的。 “朝蘅……那条蛇是不是在看你……”霍秀秀嘴角微抽,弱弱的问了一句。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那条赤蛇的目光就那么明显地粘在朝蘅身上。 朝蘅:…… 她也感觉到了。这条赤蛇应该就是那道目光的主人。 原来黑眼镜半道离开,是去逮这蛇去了。 只不过……这赤蛇明显是快要化龙了,不好好找个地方渡劫,跟过来是要做什么? 她皱了皱眉,居然就上前解开了黑眼镜绑在赤蛇身上的绳子。 “前辈找我做什么?”仔细想了想,她半跪在蛇面前,低下头问。 这蛇起码也得有几千岁,倒是也担得起她这声“前辈”。 赤蛇优雅地挪了挪身子,盘了起来直视她,吐了吐蛇信。 “吾来寻麒麟之脉,汝可知?”低沉的男声从它嘴里发出。 “卧槽这蛇在说话么?!”霍秀秀惊呆了。她看看解雨臣,又看看黑眼镜,最后用力擦了擦眼睛。 解雨臣艰难地点了点头。 解明解唐看朝蘅的眼光已经变了,仿佛在他们眼里,朝蘅也是个妖怪。 “晚辈知晓。前辈是否有事相求?”朝蘅回道。 她感觉这条蛇又事要找她帮忙,不然不会直接点出它要找麒麟后人。 赤蛇高兴地吐了吐蛇信,围着她转了一圈。 “吾确实有事相求,小儿,吾妻被囚大墓上千年,那阵法唯有麒麟之脉可破。”它歪着头,蛇尾蹭着朝蘅的腿,“吾断然不会伤及汝性命,但求小儿帮忙,吾已待千年。” 大墓? 朝蘅眼睛一亮。 “汝等前去的方向,便是吾妻被囚之地。吾熟知此墓,汝意下如何?”赤蛇又问道。 解雨臣托着下巴,桃花眼里光芒一闪。 果然呢,猜的不错,这蛇果然是冲着朝蘅来的。不过也好,它熟悉古墓,跟着它未尝不是件好事。 “成交。”朝蘅点头。 “小儿,吾与汝等共同前去。”赤蛇忽然直立起来,庞大的身躯如同泄气的气球迅速变的小巧,直接爬上了朝蘅的肩膀,盘在她脖子上。 “吾名扎蒙。”赤蛇说,“吾妻自由,吾必有重谢。” “前辈,一言为定。”朝蘅垂眸,与赤蛇相望,“那下墓之后就拜託前辈了。” 赤蛇盘在她脖子上,安静的时候就像是一串红宝石项鍊,美丽而炫目。 “啧啧,原来是故意让我捉回来的啊,真是狡猾。”黑眼镜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笑着说。 扎蒙瞥了他一眼,高傲地昂了昂头。 “好,我们继续商量一下关于苗寨的问题。”解雨臣笑眯眯地指了指地图,“欢迎新伙伴的加入。” 第121页 “让我看看这边的山脉走向。”朝蘅凑了过去,手指顺着地图开始描画山脉走向。 这边的山脉很奇怪,依稀可以描画出一条小龙脉。龙头似乎就是那个苗寨的所在地。苗寨周围的小山丘把寨子围住,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小圈子。 选择在灵气最盛的地方建立寨子,这真是个有趣的现象。 “那个地方有没有什么水?” “有一个深潭,就在你指的这个地方,据说是那个苗寨的圣地。”解雨臣想了想,扭头问一旁的解唐,“阿唐你还记得有别的水吗?” “那边几乎都是水,溪流很多。”解唐说。 那就对了,墓穴很有可能就是在龙头处的那个深潭周围,或者在深潭中。龙脉大多依山傍水,这水,还真可能是灵潭。 “吾妻便在深潭之中。”扎蒙忽然说,声音压抑着愤怒,“那人类用吾妻作为守阵陵兽,着实可恶!” “那便可以确定了,墓在潭水中。”朝蘅说,“小花儿和秀秀你们怎么潜下去?水性好吗?” 她有避水珠,黑眼镜似乎也有东西,那么就剩下解雨臣和霍秀秀了,剩下的解明解唐两兄弟她并不打算带他们下去。 “我们没有准备氧气瓶……”解雨臣有些为难。 他确实没想到要去水下的墓穴。 “汝等不必忧虑,吾带汝等下潜。”扎蒙吐了吐蛇信,“吾已近化龙,此举不在话下。” “多谢前辈。”朝蘅舒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 这样就差不多了,就等着下去看看了。 夜色渐深,几个人陆陆续续钻进了帐篷。 朝蘅仍然坐在外面,等到其他队友都进了帐篷,她才站起来。 “汝要作甚?”扎蒙问。 “防千丝蛊。”朝蘅抽出小刀划破手掌,围着帐篷走了一圈。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划开的伤口很快便自动癒合,她一边走动一边继续划出新的口子,让自己的血围着帐篷画了个圈。 奇异的是,她的血并没有吸引爬虫,那些虫子倒是都像逃难一样离开了帐篷附近的糙地。 “希望我的血可以把那东西拒之门外……”朝蘅喃喃,把刀子擦干净放回刀鞘。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越来越像是玄幻盗墓了……或许我就适合写个灵异神怪玄幻吧hhhhhh。 ☆、云南蛊王墓·熟悉的人 吧嗒。 朝蘅摸了摸脸上的液体,微微皱眉。 她闻到了一丝甜味,这味道很熟悉,不知道从哪里闻过。算了,不想了,反正她最近这几十年去的地方也不少,估计这一片她很久以前来过吧。 走在前面的霍秀秀忽然发出一声惊唿。 “你们快来看啊,这里有好多漂亮的小果子啊,还是水滴形状的!”她欣喜地捧着一捧晶莹剔透的红色浆果回来,“闻起来好甜啊,不知道能不能吃……” 朝蘅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没想到啊,你居然又来了一次这个地方。这味道,焰树果又成熟了?”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孤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她的意识深处醒来。 “你醒了。”朝蘅微微眯起右眼,“睡了那么久。” “是啊,当时要不是本座用修为救你,你能活到现在?”孤月挑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居然还嫌弃本座睡了那么久。” 朝蘅嗤笑一声。 确实,若不是那时候在碧海蟾宫他用一千年修为从沉渊巨魔手里夺下她,她绝对不会活着走到这里。若他不醒,她或许就要愧疚一辈子了。 “看来你跟这焰树果有缘分,又回来了。”孤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果子寻常人吃了可以排毒养颜,但是不能吃太多。你们若是吃,就吃吧。别忘了给焰树果留下一部分。” 朝蘅扬了扬唇角。 “朝蘅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霍秀秀看她一直在看她手里的浆果,立刻笑眯眯地跑到她身边,“这个可以吃吗?感觉很好吃呢。” “可以吃,但是绝对不能吃多。”朝蘅拿起一枚焰树果,就着溪流的水沖了沖递给她,“这种果实我吃过,没有毒素,你可以试试看。” “好哒!”秀秀把焰树果放进嘴里。 “好甜!”她一下子睁大眼睛,又把一枚焰树果塞进嘴里。 真的很甜,浆果水分充足,甜津津的又带了一点点酸,味道鲜美。 其他人一看她的表情,都乐了。 “你们也可以吃一些,但是不能吃多,最多十粒。”朝蘅快步走到焰树旁边,摘了一部分果子递给解雨臣和黑眼镜。 解明解唐两兄弟依旧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朝蘅也没再让他们,自己抓了一把当小零食吃。 她看了看手里的果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少年。似乎在多年之前,她在这林子里斩杀了一只水兽,还认识了一个很聒噪的小傢伙。啧啧,那小傢伙还带着一只肥不拉几的金蚕蛊,难道也是他们即将去的那个苗寨里的? 事情更加有趣了。 “继续走吧,快到了。”解雨臣看了看定位仪,微微一笑。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他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隐藏在山间的村寨。 “那边就是苗寨了吧?”黑眼镜一把甩掉手上的虫子,唿出一口浊气,“终于到了,爷快要被这虫子烦死了。” 这一路上,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被各种爬虫叮咬,只有朝蘅宛如一个驱虫利器,任何虫子都不近她的身。看到苗寨之后,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朝蘅抚了抚脖子上缠着的赤蛇,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道会不会遇见熟人呢? 阿琼,会是你吗? “特别是单身的几位男士,你们可要注意了,别被苗家姑娘看上,直接中了情蛊留在这苗寨当女婿。” 她这么一说,霍秀秀直接就笑出声来。 “朝蘅姐姐,你这么好看,也别被那些苗家小伙子惦记了啊。”秀秀吐了吐舌头,“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有点小激动……” 朝蘅挑眉,没说什么。 她这体质,连剧毒的金蚕蛊都不怕,更不用说那些蛊虫了。 若是能见到那只金蚕,她还真想再捏捏它,那手感,啧啧啧。 “行了,我们可以去和伙计会和了,待会儿进去的时候,记得统一口径,就说是游客,进山的。”解雨臣压低帽檐,“朝蘅,麻烦你了。” “ok。”朝蘅点头,“进去吧。” 寨子的门大开着,彩色的布条随风飞舞。映入眼帘的是古朴的青石板路,大大小小的青石板打磨得光滑,铺成四通八达的小路,通往寨子的各个地方。悬空的竹楼上隐约传出说话声,炊烟裊裊。吊脚楼下还有几个苗家青年在餵家禽。 第122页 简陋的石屋门口坐着白髮苍苍的老人,正在编糙鞋。 寨子里的苗家人忙碌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来的人已经走到了寨门口。 “你们是谁?”一个苗家汉子发现了他们,黝黑的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他用的是并不标准的汉话,口音很是生硬。 “我们是来玩的,进山之后迷路了,不好意思啊,阿哥能让我们歇歇脚么?”朝蘅一边说苗语一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的声音偏低,说出的苗语带着淡淡的沙哑,格外好听。 苗家汉子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阿妹哪里人?”他放下了手里的苗刀,声音也放缓了。 “外面哩,过来找药材,歇歇脚。”朝蘅说。 汉子迟疑了一小会儿,挥挥手示意他们进来。 “阿哥,咱们这是去哪里呀?”朝蘅问。 “我带你们去见寨子里地位最高的人,由他决定你们是不是可以歇歇脚。”汉子回头,憨厚地笑了笑,“叫我格图就好,阿妹,你口音不像是这边人啊。” 朝蘅一愣。 “是的哟,阿妹我从北方回来。”她说,眨了眨眼,“格图大哥,多多麻烦你哩。” 格图摸摸后脑勺,点了点头。 解雨臣带着小队,全程保持沉默。他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墨玉般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芒。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霍老太太非得让他请张朝蘅了,果然,没有这个女人,他们就算到了这,也寸步难行。 这个女人身上的迷太多了,他已经无力去探寻,只能接受。 一路七拐八拐,格图带着六个人来到一处相对孤僻的吊脚楼下。 “你们跟我上去见首领。”格图说着,扫视众人,“阿妹,他们是听不懂我们的话吗?” 要不怎么一副呆滞的样子。 “格图大哥,他们是汉人哩。”朝蘅点头。 “那就上去吧,你跟他们说一说。”格图皱了皱眉,还是率先踏上楼梯。 “我们跟着上去。”朝蘅用汉话跟身边的同伴说了一句,就跟着上去了。 竹门被推开。 里面的空间很大,但是摆设并不多,唯一的一个架子上摆着瓶瓶罐罐。 穿着对襟白褂和黑色阔腿裤的年轻人坐在竹蓆上,正盯着一只趴在地上的金色的蚕。他微微低着头,清俊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仿佛眼前的不是金蚕,而是他心悦的姑娘。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黝黑的眼缓缓扫视来者。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惊讶地咦了一声。 朝蘅看着眼前青年的脸,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小少年。这两张脸,竟然奇蹟般地重合了。 阿琼。 是你吗? ☆、云南蛊王墓·因为是你 “诶,美人姐姐。”青年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你。十三年不见,你还记得我么?” “阿琼。”朝蘅微微皱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终于把眼前的人和她记忆中的少年的脸重合起来。 确实是他没错,带着金蚕蛊的少年蛊师。 原来已经过了13年。 她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活得太久,见得太多。也忘得太多。 青年静静地看着她。 微风吹动眼前女人的髮丝,她那双紫灰色眼睛澄澈透明,不含杂质,却也没有放进他的影子。一如十三年前,她在丛林中遇见他,那副淡薄到漠视的模样。这个女人,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在成年后再次见到了她。 “美人姐姐,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他问,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流畅的汉语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异域的风情,清脆而动听。 “阿琼,我们来寻找一味药。找到就走。”朝蘅回道,神色认真庄重,“冒昧前来,还望恕罪。” 找药材? “你们和之前来的人是一起的?”青年收起笑容,懒懒得扬了扬下巴,“是来找青珍珠的吧。很不巧,那伙人前段日子就全都折在圣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隐藏不了血腥气。 解雨臣眼睛一眯,不留痕迹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是的,我们前来,就是为了青珍珠。”朝蘅不为所动,依旧是冷着脸,“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啊啦,美人姐姐别误会啊,我并不是要赶你们走。”阿琼笑嘻嘻地摆手,脸上的玩味一扫而光,“只要你们能进去,我当然不会阻挡啊。另外,要是你们真的能活着出来,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们去做,作为允许你们进入圣地的条件。” “成交。”朝蘅舒了一口气。 “好,格图叔,帮我为美人姐姐和她的伙伴们安排食宿吧,他们可是我们的贵客,要好好接待。”阿琼耸耸肩,低头继续逗弄那只肥肥的金蚕。 格图点点头。 朝蘅慢慢起身,和解雨臣相视,微微一笑。 “诶,对了,美人姐姐你是领队吧,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阿琼忽然说,他手中的金蚕慢悠悠地爬到朝蘅脚边,立起身子瞪着两只黑不熘秋的豆豆眼。 “好。”朝蘅点头,又看向一边的解雨臣和黑瞎子,“你们先跟格图走,不用问什么,我随后就到。” “好,你注意安全。”解雨臣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覆,朝蘅弯腰,捡起缠在她脚上的金蚕。 很快,室内就剩下她和阿琼两个人。 “美人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阿琼伸了个懒腰,一点都没有族长的架子,仿佛他还是以前那个小少年。 朝蘅松开手指,看着那只肥肥的金蚕蠕动。 “我姓张,叫朝蘅,朝阳的朝,蘅芷的蘅。”她说着,把金蚕放在地上,“阿琼,你有事对我说。” 她坐好,认真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人。 “吶,朝蘅姐姐,我们寨子的后山,有一个深潭,传说是祖先诞生的地方,被称为圣地。”阿琼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然后呢,一直没人进去过,直到我父亲那一代。” 朝蘅没有说话。 “我见过你斩杀那妖怪的模样。”阿琼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有能力。所以,有事要你帮忙。” “与你父亲有关?”朝蘅挑眉,“你的父亲进去了圣地。” 阿琼点头。 “我的父亲神秘消失了,在一年前。我们找了很久,最后在圣地找到了他的鞋子和刀。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他应该就在圣地。”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阴霾,“那个神秘的深潭下据说隐藏着一只魔鬼。我们曾经进去过,只有我逃了出来,我的兄长为了救我被蛊虫咬死。之前你们的同伴也应该是被不知名的蛊虫噬咬而死。” 第123页 “我知道你不怕蛊虫,所以,我用你们进入圣地为交换条件,要求你们在深潭中探索时,帮我寻找一下我父亲。无论生死。” 他的眉眼间,多了一分坚毅与决绝。 朝蘅看着他。 “我明白了。”她说,“进入深潭之后,无论生死,我都会尽全力寻找你父亲。” 说了一会儿,她起身,正好看到格图推门进来。 走向外面的时候,朝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青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一丝犹豫就让我们进去?”她低声问。 她一直想知道,这个年轻的族长对他们这群擅自闯入的人不仅没有恶意,反而很信任他们。她绝对不会天真地认为是他们有亲和力,或者这个族长还很天真。一定有深层次的含义。 苗家的人,特别是深山中的苗家人,一定程度上是排外的。 “因为是你啊。”阿琼笑的特别明朗,“我说过的,我记得你。” 朝蘅皱眉,什么都没说就跟着格图离开竹屋。 空空荡荡的竹屋内,只剩下阿琼和他的金蚕。 眉眼端丽的青年低头看看和自己从小一起生活的金蚕,面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无奈。 “时间不多了啊……”他嘆息一声。 ☆、云南蛊王墓·冥冥之中 夜色渐深,山间的竹屋中点起灯火。 用过饭后,几个人围成一圈,坐在地板上。 “朝蘅,你打算如何?”解雨臣看着地图,长眉紧锁,“那个族长的话可以信多少?” 他并不相信那个叫阿琼的年轻人。他总是觉得,阿琼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或许是因为有伙计死在苗寨附近,他心里有芥蒂。 黑眼镜懒洋洋地卧在竹蓆上,点燃一根烟。 “60%吧。”朝蘅倚着墙坐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极薄的短刀来。 短刀出鞘,光亮的刃面上倒映出她的眼睛。 “相信你也可以看出来,阿琼对我们有所保留。他并没有把所有的情况都说出来。所以我们也不能完全信任他。”她慢慢说道,“我……13年前有事来过这一片,遇见过他救他一命,只不过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巧。” 巧合地如同刻意安排的一样。 她的脑袋里混乱一片,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深邃的问题了。 “朝蘅,你到底怎么了?”黑眼镜抽了一口烟,吐了个圆圆的烟圈。他扶了扶墨镜,薄唇微微抿着,“你的状态不怎么对劲。” 这里的人中只有他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混乱与狂躁。张朝蘅这个人平时气场都几乎没有波动,他感觉到的都是平静,然而这次,她见完那个族长回来,就不太一样,即使是有意压制,他也可以感觉出来,她隐隐约约在狂暴。 朝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她难道要告诉他,说她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些亡魂,而那些亡魂的衣服,和解家的伙计穿的一模一样?这样说,他们肯定会觉得她脑袋有毛病。她的这双眼,可以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对她来说是个超级实用的技能,可是有时候也是个负担。被当成神经病,她见的多了。 是的,在她路过寨子里的竹屋的时候,看到一些半透明的灵体站在小路上,神情呆滞,一动不动。那些灵体的衣服上绣着一个解字,她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阿琼在骗她,那些伙计是死在村落中,而不是那个什么圣地。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她是这支队伍的领队,她慌乱了,队伍就完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沉默许久,她说道。 解雨臣眸色一暗。他看了看身边两个对他来说可以暂时依靠的人,嘆了口气。 “你们小心,不要擅自行动。”朝蘅抬眼,“这个地方不安全,少停留,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圣地。” “今天晚上不要睡得太死,我们还是轮流守夜,我,瞎子,阿明和阿唐守夜,朝蘅你和秀秀好好休息。”解雨臣说。 出人意料的,朝蘅摇了摇头。 “我和瞎子守夜,你们睡。”她说,“不用再说什么了,小花,这次听我的。” 灯火下,她的神色坚定,不容拒绝。 解雨臣皱了皱眉。 “啊啦,就这样好了,我和朝蘅守夜。你们不用担心她啊,这姑娘横起来,你们几个加在一起都制服不了她哦。”黑眼镜笑嘻嘻地耸肩,对着朝蘅打了一个响指,“有时间给他们露两手呗。” “无聊。”朝蘅瞥了他一眼,低头擦拭自己的短刀。 不仅仅是短刀,等到她把外套夹fèng、裤子口袋、靴子里的武器都拿出来时,大大小小的刀子和针摆了一排。她低头检查自己的武器,神色淡漠,仿佛摆弄这些危险物品的人并不是她。 入夜后虫鸣声隐隐约约。 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月光透过竹帘照进室内,像是撒了一层白纱。朝蘅坐在窗边,抬眼看向天幕中的月亮。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黑眼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墙,薄唇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现在他们都睡着了。” 他还真是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在焦躁什么。 “我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和你们不同。”朝蘅轻轻地嘆息一声,“你知道吗……他们并不是死在深潭中……而是死在这苗寨里。” “这个地方很诡异,真的,我觉得有点心里没底。”她摇摇头,左手摸了摸下巴,“很邪门儿。咱们估计踢到铁板了。” 从进来开始她就没怎么警惕,直到看到游荡在寨子里的亡魂后才开始进入警戒状态,结果,还真觉得这寨子里有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气息。这种气息很淡很淡,若是不仔细感觉,还真感觉不到。 “我感到一种淡淡的死气。”她压低了声音。 他们这种常年混迹于古墓的人对死气和生气特别敏感,她就不信黑眼镜感觉不到。 果然,黑眼镜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 “这里有问题是真的。”他嗤笑一声,“原来你焦躁是因为这个。” “所以不能多待。我怀疑这里的人,有问题。”朝蘅说。 月光下,她的眼睛波光粼粼,却仿佛结了一层冰,把所有的热都隔绝。 黑眼镜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话。 “瞎子,我有种预感……我们会有人折在这里……”朝蘅抓抓头髮,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所以,尽量好好活着吧。” 与此同时,深山之中,穿着深蓝连帽衫的青年拨开丛丛灌木,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朝着苗寨的方向看了一眼。月光照在他背后的黑金古刀上,折she出冰冷的光线。 没有事先的约定,他们却奇蹟般地来到同一个地方。 第124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啦宝宝们,今天给你们奉上一章么么哒。 ☆、云南蛊王墓·危险之间 这一夜,朝蘅和黑眼镜像是约好了似的,两个人都没怎么打盹儿,睁眼到天亮。 清晨时分气温比白天低,几个熟睡的人本能地挤在了一起,然而解雨臣凌晨的时候还是被冻醒了。看了看盖着被子睡得香甜的霍秀秀,再看看没被子冻得要死的几个大男人,解雨臣默默地爬起来,就着盆子里打好的凉水洗了一把脸。 等他终于清醒了,才发现旁边那两个守夜的人正盯着他,微微一愣。 “怎么了?”解雨臣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黑眼镜耸耸肩,露出一个轻佻又神秘的笑容。 解雨臣:什么都不说太讨厌了,这死痞子。 朝蘅转移了视线。 刚刚解雨臣洗脸的那一个小动作,竟是和记忆中的二月红重合了。或许说,果然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吧,连细微的动作都那么相似。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自己在许多年之前的长沙,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他。 居然……就真的走神了…… 她微微一笑,站起来出了屋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层层绿叶间隐约有动物略过,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 脖子上的赤蛇似乎醒了,她感觉到一丝鳞片的摩擦,凉凉的。 “前辈醒了?”朝蘅低声问。 “是。”扎蒙的声音从她颈间传来,很细小,微微沙哑。 “这里的死气太重,吾无法入眠。”扎蒙吐了吐蛇信。 “是啊,我也感觉到了。死过很多人才会有这么重的死气。”朝蘅皱眉,蹲下来摘下一片叶子,“这叶子的汁液也是很奇怪的。” 她低头嗅了嗅。 “这并不是普通的植物的味道,而是很腥,像是用人的血肉养的。” 扎蒙吐着蛇信,什么都没说。 “您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人注意的?”朝蘅起身,抹去身上落下的水。 “土里有东西。”扎蒙忽然说。 朝蘅再次蹲下,伸手扒开扎蒙所说的那片土。土很松软,她几乎是不费力地就扒开了表层土。 忽然,她觉得指尖一阵刺痛。 “嘶……”朝蘅本能地收回手指,低头一看,自己的食指上出现了一个小血点。她皱了皱眉,又看向土壤里的东西。 那是一具骨架,看模样像是少年的,只不过已经腐烂发黑,里面还有红色的虫子在蠕动。之前她的手指,可能就是被这些虫子咬到了。 朝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蛊虫。”她低声说,平静地看着其中一只距离她最近的虫子抽搐死亡。 那只咬到她的虫子,承受不住麒麟血就会死掉。越毒的虫子,就会死的越快,看来这些红色的蠕虫,毒性十分剧烈。可是,这些称得上危险的东西,怎么会埋在竹楼下?或者说,难道是整个寨子里……都埋着这样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把土重新聚拢,起身上楼。 “诶,昨天晚上都没被咬到诶,睡得好舒服。”秀秀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黑眼镜只是笑笑。 解雨臣瞥了一眼床铺边的一小片暗红色,目光暖了暖,什么都没说。 “过一会儿,不管你们遇到了什么,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能动。”朝蘅看了一眼还光着脚的几个人,目光微冷,“把鞋子穿好。” 在这种遍地毒虫的地方,还真是麻烦。 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好之后,已经是早上9点钟。 “姐姐,这是我们连夜赶制的糯米粑粑,你们路上吃。我让格图给你们当嚮导。”阿琼笑嘻嘻地抬着一筐东西走了过来,吩咐身边的中年男子把上面盖着的布掀开。 顿时,一阵清香味瀰漫开来。 糯米的味道已经勾起了几个人肚子里的馋虫,然而他们看了看站在最中间的朝蘅,咬了咬牙都没开动。一路上,他们已经潜移默化地开始以这个女人为中心,没有她的命令,他们都没有擅自行动。 朝蘅看了看那一筐子白糯米粑粑,微微皱眉。 她看了看阿琼,又看看身边黑脸汉子格图,最后还是过去盖上了布。 “阿琼,我们从北方过来,怕是吃不惯这糯米粑粑,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她微微一笑,苗语说的流利漂亮,“我们还是尽快过去吧,别耽误了。” 阿琼垂眸,半晌又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 “好啊,那这样,格图就带你们走吧,注意安全。” 他站在枝叶之间,笑容忽明忽暗。 得到满意的答覆,朝蘅点点头,背起装备。 “走吧。”她对着身边的伙伴说。 等到一群人离开村落的时候,他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男子的脸笼罩在黑色的宽大斗篷中,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他就那样站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战慄,仿佛混合了浓重的戾气和血腥气。 “他们都去了。”阿琼脸上的笑容褪去,只剩下一丝无奈与麻木,“如你所愿。”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你答应过的,如果他们进去了,就离开寨子。”阿琼捏紧了拳头,“你该履行你的誓言了。” 只要这个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离开,即使牺牲再多的生命,他也愿意。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慢慢走入丛林深处。 只留下阿琼站在原地。许久,他慢慢蹲下身,双手捂脸。 这样也好,用这些外来人的命,抵他们寨子的命,也好……也好…… 丛林中。 朝蘅看着前面慢慢走着的格图,不留痕迹地放慢脚步。 “怎么了。”黑眼镜压低了声音。 “逮住他。”朝蘅朝着他使了个眼色,“我们一起上。” 黑眼镜摸了摸下巴。 等到两个人走到格图身边的时候,朝蘅忽然伸腿,直接踹向格图的腿窝。同时,黑眼镜制住格图的双手,两个人合力把这壮实的汉子压在了地上。 走在后面的解雨臣和秀秀听见几声闷响,瞧见前方的变动后都停下了步子。秀秀想上前,却被解雨臣拉住。 “阿妹,你要做什么?!”格图又惊又怒,开始挣扎起来。 他的劲不小,朝蘅和黑眼镜两个人牢牢将他按住。 “阿哥,你别动。”朝蘅皱眉,“你身体里有东西。” “怎么可能?阿妹你放开我!”格图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依旧挣扎着,想要挣脱这牢固的束缚。 “那就对不住了。”朝蘅抬眼看了看黑眼镜,“压住他,我来取。” “ok。”黑眼镜勾起一抹痞里痞气的笑,牢牢地扣住格图的胳膊,顺便长腿一屈压在了格图背上。 第125页 朝蘅起身,找了一段藤条扔给黑眼镜。 “给我一些清水。”她看了一眼似乎还不在状态的霍秀秀。 “哦,好的好的。”霍秀秀愣了愣,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 朝蘅把水倒在手上。 “格图大哥,过程会很疼,忍着。”她找到一条手绢塞进格图嘴里,拿出小刀在他嵴背上划了一刀。 格图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他咬着手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涉及到嵴椎的问题,朝蘅也没犹豫,直接用手探入那道伤口开始摸索。短短几秒,她就抽出手来。 “看吧。”她来不及擦手上的血,直接把手中的东西给清醒着的格图看。 她的手上盘绕着一只指甲大小的粉色虫子,虽然小,但是依旧可以看清楚虫子有一口锋利的牙齿。 格图哆嗦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帮他包扎一下吧。伤口不深,消一下毒。”朝蘅把虫子捏碎,微微一笑,“格图大哥,这下信我吗?” “……”格图不再挣扎,黑眼镜也把他松开,让霍秀秀过来包扎。 “这是什么?”解雨臣问。 他看着一手血的朝蘅,嘴角微微一抽。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过这样最好,下斗的女人,本来就该这样子。 “一种虫子,具体名称不知道。”朝蘅就着水冲掉手上的血和虫子的残渣,“这也要多亏了扎蒙前辈,如果他不说我都不知道。” 下意识的,几个人都看了一眼盘在朝蘅脖子上的赤蛇。 “格图大哥,圣潭距离我们有多远?”朝蘅俯下身,问道。 一把拿掉手绢,格图喘了口气,道:“不远了,直走就可以。” “那好,我们继续出发。”朝蘅对着众人宣布。 话说完了,她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格图,笑了笑:“格图大哥,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回寨子,那里……很危险。” “走了!”她吆喝一声,率先走入丛林深处。 “保重啊。”黑眼镜笑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一小时后。 看着眼前偌大的水潭,朝蘅一时间没了言语。 真的是诡异的平静,湖面简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所有的东西都被静止了。深绿色的湖水散发出淡淡的腥气,混着植物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嗅觉。并没有正常的水的味道,这里的深潭就像是加了什么,味道特别奇怪。 “就是这里吗?”朝蘅问。 “是,吾妻……就在这深潭之下……”扎蒙甦醒,从她脖子上下来,迅速变回原本的模样。 “我先下去看看,你们留在原地。”朝蘅说。 “恩,好,你小心。”解雨臣点点头。 朝蘅摸了摸鲛珠项鍊,几步走过去来到潭边。扎蒙变回巨蛇的模样,盘起来把剩下的人围在一起。它看了看正准备下水的朝蘅,目光平静无波。 它在无声地告诉她,它会保护好她的同伴。 朝蘅微微一笑,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湖水很冰,温度几乎快把她冻僵。体内的麒麟血自动沸腾起来,朝蘅慢慢活动身体,朝着更深处下潜。水中几乎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即使是表层水也一片黑暗。在这种近乎压抑的环境中,她慢慢看着周围的东西,毫无压力。 随着深度的增加,她看到了古建筑的轮廓。 不,应该说是陵墓,这里的主人地位不低,这些东西的规模,更像是王陵。 粗犷的风格,古朴的建筑,一切都充满诡异的美感。 朝蘅游动着,围着陵墓水宫转了两圈。 正寻找着入口,她忽然感觉自己小腿边上,忽然有一种滑腻腻的感觉一蹭而过。那种感觉让她想起了泥鳅和鳝鱼。只不过,这种深潭里,出现的生物肯定不是一般的泥鳅或者鳝鱼,应该更可怕。 或者,说,另一条赤蛇。 朝蘅环顾四周,一扭头正好和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对上。她和那条未知生物的距离太近,以至于她也有一瞬间的呆愣。 “我日……” 那不是赤蛇,是……一只大的诡异的软体动物。 没有具体形状的……软体动物…… ☆、云南蛊王墓·生死 周围是水域,不是她擅长的地方。 朝蘅与那双眼睛对视一秒,迅速往后游。然而她的速度不如那生物,只见那东西的体积迅速膨胀起来,把她整个人牢牢裹住。随着力道的不断加大,朝蘅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都快要被拧碎了。 那种东西表面湿滑,温度很低,冻得朝蘅直打哆嗦。 那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噩梦。 就在她打算喊一下孤月的时候,一直禁锢着她的生物忽然发出一声寻常人很难听到的尖叫。接着,她被松开。 落入一个怀抱中,朝蘅一愣,竟然忘记了推开那个人。 太熟悉了,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熟悉感和安全感,她早就挣脱了。实在是,抱住她的人,似乎就是张起灵。他居然也来了么…… 毫无疑问,能够不穿潜水服就下来的人,除了她 ,就估计也只有他和黑眼镜了。然而她绝对不会觉得黑眼镜有那种熟悉感,所以是张起灵无疑。 “是你?”她小声说。 能够在水底说话的人,只有他们这两个佩戴鲛珠的人了。 “嗯。”回答她的只有一个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只软体动物居然慢慢地缩小,最后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朝蘅问。 “玉髓,可以杀死魅蚌。”张起灵揽着她的腰,两个人慢慢落在水宫的石阶上。 他松开朝蘅,蹲在地上开始摆弄石阶上放置的圆盘。 朝蘅站在他身边,默默的看着。 然而不知道张起灵碰到了什么机关,整个水下宫殿开始晃动,朝蘅感觉不对,想扑过去拉住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你先走。”黑暗中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朝蘅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子大力直接掀了出去。 在岸上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眼前的潭水忽然掀起几米高的浪花,接着,一道黑影从浪花中掉了出来。 “咳咳咳……”朝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几口水。 “朝蘅你没事吧?”解雨臣搀住她的胳膊,皱起修长的眉。 “没事,你看。”朝蘅站起来,扭头看向潭水的方向。 只见那深潭的浪花间,一座青石梯慢慢浮了上来,潭水奇蹟般地为梯子让出一条路。阶梯的下方是一片黑暗。 “快走。”朝蘅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扯过背包就顺着梯子往下了。 她想去看看那陵墓到底藏了什么,也很想再去看看,看看水下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她的幻觉…… 第126页 “跟上。”解雨臣无奈地耸耸肩,也紧跟着下去。 走了一会儿,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入口,不远处就是一扇黑黢黢的大门。 台子上有四根柱子,上面雕刻着苗族古画,粗犷的线条让人不禁被这种文明震撼。柱子上被留出来了放灯的位置,几盏油灯依旧亮着,似乎是用鲛人的油脂做了燃料。 一股子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几个人忍不住捂住鼻子。 朝蘅看着眼前的墓室的大门,走过去才发现门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盛满黑色的水,池面有一排石块,铺成一条直通大门的路。 她把背包扔给黑眼镜,自己一个人先过了石头路,来到大门前,把手覆了上去。 “门上有东西。”她摸到了密密麻麻的类似贝壳的东西,而且是活物,已经有一些反应敏捷的咬在了她的手上。 真是的,总是咬手。 “这是……一块石板?”秀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朝蘅拔了拔手上咬着不放的贝壳,发现拔不下来就直接过去看秀秀发现的石板。 石板上雕刻着苗族的古语。 朝蘅看了一会儿,面色变得奇怪。 “你看懂了吗?”黑眼镜说。 “这里沉睡着我们伟大的王,若想进入,必须奉献出一个人作为噬魂贝的祭品。”朝蘅缓缓读出石板上的字,“否则,大门永远关闭。” “朝蘅你手上……”解雨臣忽然出声。 见他们都盯着她的手,朝蘅也低头看了看。 原来那两只黑色的尖锥形贝壳已经长开了壳,看来已经死了。只不过那一嘴细碎的牙齿,还闪着寒光。贝肉是诡异的红色,似乎是吸饱了鲜血。 “它们咬了朝蘅,都……死了?”秀秀倒吸一口凉气。 “嗯,体质问题。”朝蘅淡淡地点头。 “如果想要进去,就要牺牲一个人。你们决定吧。”她随手扔掉手上的噬魂贝,找了个地方坐下。 墓室之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朝蘅看着仍然在犹豫的几个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其实不用想,她也大体知道牺牲的人是谁了。 首先,解雨臣是解家少当家,身份珍贵动不得。其次,霍秀秀也是霍家老太太的宝贝孙女儿,谁也动不得的存在。然后是她和黑眼镜。她是领队,而且在这次行动中起决定性作用,再说那些贝壳只要咬她就会死,就算是她去了,也打不开门。黑眼镜更不用说,他在北京的地位,轮不到他去。 那么只有解明和解唐两兄弟之中的一个了。 气氛莫名僵硬。几个人神色复杂,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解明的身子晃了晃。他走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就往水池走去。 解雨臣按住想要上前的解唐,愣了愣,便扭过头去不再看那水池。 朝蘅淡淡地看着,抬手捂住霍秀秀的眼。 解明还在贝壳堆中浮浮沉沉,半身都爬满了黑色的贝壳。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几个人身上,眼睛渐渐黯淡。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黑色的尖锥形贝壳把他整个人覆盖住,再也看不出来。 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噬咬的声音。 黑眼镜倚在墙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扶了扶墨镜。 不知道过了多久,解明的身体只剩下一副森然的白色骨架的时候,那些贝壳才掉回水里。一切都恢復了平静。 只听得吱嘎一声,被密密麻麻的贝壳覆盖的大门打开了。 细细碎碎的幽蓝的光透了出来。 “走吧,进去。”朝蘅松开手,目光落在水池中的骨架上,“如果不走的话,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石板上的文字是真的,那么,被魂贝吃掉的人的骨架,在死去的三个时辰内嗅到活人的气息就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怪物。到那时候,就必须把骨架的每一寸都打碎。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会发生什么?”霍秀秀问。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惨白的,眼里留存着丝丝恐惧。即使被捂住眼睛,她也可以听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骨架,在之后的三个小时内会变成一种恶魔,到时候,不想死的话,就把那骨架每一寸都打碎。”朝蘅第一个走向那扇大门,只留下一个背影,“现在走还来得及,解明的骨架还没有闻到活人的味道,过一会儿就晚了。” “如果……你们还想给他留个全尸的话,就快走。” 她消失在门fèng里,只留下一句话。 “快走。”解雨臣咬紧牙关,看了看水池,最终还是嘆息一声跟了上去。 门后面是一个亭子,亭子下是看似无尽头的台阶,通往地下更深的地方。台阶的前半段有数盏散发着绿光的古灯,后半段隐藏在黑暗中,像是一头巨兽,暗中窥伺着闯入的人们。 寒风从地下涌上来,吹得几个人直打哆嗦。 “我建议你们先在亭子里休整休整再下去。”朝蘅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眉眼淡然,仿佛之前的血腥场面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我不明白,既然你的血可以弄死那些该死的贝壳,为什么还要让我弟弟去死?”解唐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被怒火和痛楚充斥着。 他亲眼看到的,那只贝咬了她之后就抽搐死了。 他不明白,既然这个神秘的女人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亲自去弄死那些贝壳,而是让他可怜的弟弟去送死,被吃掉…… 解雨臣看着两个人,眸色渐深。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参加,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只有黑眼镜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只有驱动那些贝壳才能打开大门。我想我已经把石板上苗族先民留下的古代语言讲明白了。”朝蘅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的血只能杀死它们,驱动它们的只有人类鲜活的血肉。” “你!”解唐哆嗦着,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居然就红了眼。 她怎么能这么淡然地说着残酷的事情……死去的人是他弟弟啊…… 悲愤与痛楚交织着侵蚀他的理智。 解唐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眼前女人艷丽冷漠的脸。 “你就没有一丝愧疚?” “我为什么要愧疚?”朝蘅皱眉,从地上站起来,“解唐,你既然这么难过,当时为什么不阻止呢?还是说,你在迁怒?就因为我不是你所熟悉的人吗?” “你闭嘴!”解唐怒目圆睁,直接就一拳朝着朝蘅挥了过去,“你闭嘴,都是你,你为什么要读出那个石板的字?如果不是你我弟弟也不会死啊!” 解雨臣暗道一声不好,想要起身阻止却晚了一步。 “管好你的人,等脱险了再和你算帐!”朝蘅看了一眼解雨臣,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她伸手捏住解唐的拳头,用力一握。 第127页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清晰的咔嘣一声脆响,朝蘅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对面男人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扭曲。她似乎还不满意,松开手之后一脚把解唐硬生生砸得跪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别给我惹事。”朝蘅扬了扬下巴,眸光冷厉。 解唐的脸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拳头和肩膀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不想承认然而他确实在那样暴戾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朝蘅……”解雨臣看着自家作死的伙计,头疼地无法说话。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自己没及时阻止了。朝蘅这一下,简直就是废掉了解唐的武力。出手太狠了。 不过,这也有助于他更好地评估朝蘅这个人。 比如,试探一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 “小花,难道你没有告诉过他?做这一行的,要有思想准备。”朝蘅收回脚,拍拍身上的泥土,“在未知的地下,死的机会很多,可能一不注意就会死人。死去的还有可能是自己的至亲。没有能力接受死亡就永远不要碰这一行!” 她的声音迴荡在这诡异冰冷的空间中,坚定,强势,也让人无法反驳。 “不好意思。”解雨臣微微低头。 不管如何,即使他已经成年了,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仍然如同当年的孩子。 “算了,走吧。下去看看。”朝蘅解开缠在腰间的外套穿上,“下面会很冷,把你们的衣服都穿好。” 下面才是正菜,她有预感。 源源不断的死气正在瀰漫开,他们这群活人也不能多待,必须下去。 剩下的五个人慢慢沿着扶梯往下走。台阶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上面大概因为年岁的问题长了很多青苔,湿滑得很,青苔下的台阶上似乎印着一些花纹。 身边瀰漫的死气越来越重,朝蘅踩着一级一级台阶,目光落在那一团黑暗中。隐隐约约,她看到了一排伫立着的石像,石像面容狰狞,居然是……它们似乎发现她在看,居然齐齐扭转头看向她。 朝蘅一愣,停下了步子。 不是错觉,那些石像真的盯着她,她在哪里它们就看哪里…… 这根本不是什么阶梯,而是……生死阶。 那些石像,都是阴间的使者?! 他们如果继续走下去,可能就真的会进入死者的国度。 “都停下来,不能再往前走了……”她急忙回头,对着陆陆续续下来的人低吼。 “朝蘅,怎么了?”解雨臣问。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阶梯,这是生死阶。我们如果继续走,可能会进入死者的国度。”朝蘅的脸色有些青白。 她抬头看向之前休息的亭子。 “怎么会……后面没路了!”秀秀惊讶地捂住嘴巴。 亭子依旧在,只不过,仿佛悬空一般。之前下来的阶梯都诡异地消失了。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原路返回。 朝蘅看了看黑眼镜,眉头紧锁。 这才是……骑虎难下。 ☆、云南蛊王墓·地狱棒球 黑暗深处不断涌出寒冷的气流,混合着死者的腐浊气息。 朝蘅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要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若是继续走下去,她不能确定……会不会继续有人死去。石像的花纹分别是远古时期的巨兽和半人生物,青面獠牙,在黑暗中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更加诡异的是,它们无一例外都露出了笑容。 “朝蘅,我们继续走吧。”解雨臣看了看半空中的亭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如下去看看。” 反正他是为了求药而来,既然遇到这生死阶,还不如下去看看。 死者的国度吗……反正早晚都要去的,现在去看看也不是那么可怕。 “做好心理准备,我并不了解下面的构造。”朝蘅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 只在捲轴中出现的生死阶,她也想下去看看呢。 “生死阶,存在与远古神话传说中的可以连接生与死的阶梯,活人走之即可前往黄泉,死人走之则可以重返世间,上通人间,下接幽冥。”她摸了摸沉睡着孤月刃的耳钉,眼底光芒一闪而过,“还不知道这真实的生死阶是不是这么厉害呢,走吧,下去看看。” 看来,这苗寨中死气浓郁,是因为下面有这生死阶啊…… “生死阶,生死劫。下去这一趟,生死未知哟……”她摇了摇头,扛着包就慢慢往下去了。 “跟上。”解雨臣微扬嘴角。 或许是跟着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下斗才有意思。自己吓自己,多没劲。 空间中除了黑暗,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气。 朝蘅走在台阶上,都能听见自己踩石阶和唿吸的声音。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加上或浅或重的唿吸,无形之中使得气氛变得更压抑。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未知的黑暗里。 越来越冷了。 可以算的上凛冽的气流从下方如同深渊的黑暗中涌出,寒气越来越重,冻得人直打哆嗦,唿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几个人几乎就是抱着胳膊往前走,然而,路似乎没有尽头。 霍秀秀的脸颊因为低温变得有些苍白。 她紧紧拉着解雨臣的胳膊,抿着唇颤巍巍地走着。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黄泉的温度。”朝蘅搓了搓胳膊,抬手拢了拢被吹成鸡窝的头髮,“你们还受得住吗?” “还可以。”黑眼镜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喷嚏。 “……” 朝蘅皱了皱眉。 不管怎样都要继续走下去,在半路停住还真是个不好的举动。 在心里长嘆一声,她还是继续带头往下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亮点。走得近了,众人才发现那个小亮点居然是一盏灯。让他们惊讶的是,灯座并不是苗族的青铜器,而是由无数骨架粘合而成的骨座。 更绝的是,这些骨头之间并没有fèng隙,简直就是无fèng粘合。 “这就是……死者的国度吗……”秀秀喃喃,盯着白骨油灯,眼里满是惊讶。确实是惊讶,她原本的恐惧早就被惊讶取代了,因为眼前的一切,虽然阴森可怖但是真的是巧夺天工。她无法否认。 “应该是。”朝蘅围着灯座转了一圈。 真的是很奇异的明器,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但是所有的部分衔接都很巧妙。匠师一定对人体骨骼了如指掌,或者,是对各种动物的骨骼都熟悉。因为如果只是人的骨骼,是无法做到这么多骨头无fèng隙拼接的。这座骨灯的材料,除了人骨,还得有很多动物的骨头。 第128页 “这东西……刺很多。”解雨臣看着被刺破的手指,微微一笑,“别乱摸,不然就像我这般了。” 洁白的骨灯上赫然留着一滴血。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黑眼镜一把捉住他的手,看了看,“有不舒服的感觉就及时说,我好帮你把手指砍了。” 解雨臣:…… “你们别吵,看。”朝蘅指了指前方。 刚才被骨灯吸引了注意力,众人这才发现前面居然是一大片水域,水面上升腾着雾气,遮住了前方的一切。 然而,现在水面上却盪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很明显,有东西过来了。 “退后。”朝蘅伸开手臂,挡住想要上前看个究竟的几个人,“小心一点,别冲动,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水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透过浓雾,来的东西的形状渐渐清晰起来。 竟然是一艘船。 船本身居然是一根巨大的骨头,中部挖空,里面几乎可以坐七八个人。船头站着一个黑袍人,体格大概是一个男人,身材修长瘦削。他沉默着划船,斗篷上落了慢慢一层灰,斗篷外的手臂都已经是累累白骨,看着格外诡异。然而,他的下巴却是和常人无异,只不过唇色惨白。 朝蘅皱眉,目光锐利。 她从摆渡人身上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戾气和血腥气,甚至还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尸体的味道。她无法确定这个人是死是活,她只能确定,这个人很不一般,或者称唿他为它更合适。 像他们这些手上沾过血的人,都很敏感,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规避。 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很危险。 “你是谁?”她问道。 眼前的男人沉默着,侧身让开上船的路。 朝蘅看了看黑眼镜,又看看解雨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令人难堪的沉默蔓延开来。 没有人主动行动,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撑船人忽然动了动。几个人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它身上。 “你们不是想来找东西吗……”它的声音沙哑干涩,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硬邦邦的没有感情,仿佛只是在机械地传达某种含义。 那就上船。 不用继续说下去,他们也明白它的意思。 朝蘅眯起眼睛,盯着摆渡人看了看,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有她带头,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上了船。船上很干净,几乎没有尘埃。他们依次坐下,自觉地把霍秀秀护在中间。黑眼镜和朝蘅自觉地坐在了距离撑船人最近的地方。 摆渡人勾了勾唇,划着名骨船往浓雾深处驶去。 越往里,腐朽的气息就越重,水的颜色也越接近黑色。 “啊,你们快看,水里的这是什么啊还发光呢?”秀秀指着身边的水面,一脸惊讶,“跟萤火虫似的呢。” 她这一说,其他人也跟着低头看水面。 果然,接近黑色的水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点点萤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发出微弱的绿光。只不过这些星星都是成群成对,倒是挺像一种生物。 “别靠近水面!”朝蘅忽然一把拉住解雨臣的衣领,把他拽到身边。 她怎么就忘了,这死者的国度,是对活着的生物抱有恶意的啊。任何东西,都潜藏着危险。 噗嗤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里飞了出来。 朝蘅本能地一抓,还真就抓了个正着。一条灰色的大鱼扑棱着尾巴,在她手里挣扎,一口利齿还往外滴答着粘液。这鱼瞪着红色的小眼睛,对着她就咔擦咔擦想要咬。 她:…… 解雨臣:…… “注意,别被黄泉鱼咬了!”朝蘅反应极快,把那条快要啃到她脸颊的鱼迅速甩了出去。她回头,又一拳打飞了一只靠近的鱼。 要是被咬一口,估计也够受的。 一时间船上一片手忙脚乱。 “拿着武器,把它们打回去!”朝蘅大喊一声,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开始砰砰地打黄泉鱼。 “像是打棒球啊!”黑眼镜一边笑一边摆出一个夸张的姿势,“看我的黑爷棒球!”说着,他就把迎面而来的一只特大号黄泉鱼给拍飞了,因为力道过大,那只倒霉的鱼被拍的面目全非、血液四溅。 一船的人都忙着打黄泉鱼,只有撑船人还在优哉游哉地划船,仿佛这些乘客与它毫无关系。 “你他妈快点能死啊!”解雨臣一边艰难地打鱼,一边回头对着摆渡人怒吼。 黑袍人并没有理他,依旧慢悠悠地划着名船。 “别管它,我们现在先保护好自己!”朝蘅喊了一嗓子,顺手给扑向她的黄泉鱼来了个大满贯。估计是觉得她杀伤力最大,基本上个头比较大的黄泉鱼都选择了攻击她,以悲壮的姿势飞出去的鱼也不在少数。 “我们是在打地狱棒球吧!”霍秀秀哭笑不得,挥舞着木棍跟其他人一起打飞那些想要攻击她的鱼。 一路上,本来寂静的水域,现在充满了砰砰的重击声。 一直到他们看到石柱,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2333不好意思这几天忙着收拾行李准备滚回学校了,特地补一更给你们~~ ☆、云南蛊王墓·生死前夕 前方依旧是灰濛濛的雾气,几个人却看到了少许白色的光点。那光点似乎不是静止的,在雾气中跃动,似乎是一些灯盏。随着距离的拉近,雾气渐渐稀薄,众人才看清楚那些小光点居然真的是石柱上悬空的灯。那些灯盏中盛放的似乎是油脂,燃烧时寂静无声,自带阴森效果。灯座被嵌在石柱上,雕刻着狰狞的大蛇,充满古苗族部落的图腾美。 石柱的材料是青石,因为年岁太久布满cháo湿的青苔,花纹便有些看不清切。石柱间是一阶一阶的石阶,通往上方模煳的黑暗中。 骨舟在石阶与水交界处停下了。 “我们该下去了。”朝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对着他们说道。 “不需要先探探路吗?”解雨臣问。 他看了看石阶之上的黑暗,微微皱眉。他不觉得那里安全到可以直接上去。相反,他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把他们当成猎物。 那种湿冷滑腻的目光,让他联想到一种动物——蛇。 同样的,这次他并不贊同朝蘅的决定。 “呵……”朝蘅轻笑一声,却是从船上站起来,长腿一迈踏上石阶。她回头看了看还在船上的四个人,微微挑眉道:“我是说,让你们从那骨头船里出来,又没说让你们直接上去啊。” 她当然也知道那上面肯定没啥好的,估计还藏着一不好惹的玩意儿。然而她必须上去,因为扎蒙已经在躁动了。那么,它的配偶,应该就在上面。正好她还嫌弃他们会拖后腿呢,这么要求留在下面,她求之不得。 “好。”解雨臣点头,带着同伴从骨舟中上岸。 第129页 在最后一个人离开船的剎那间,原本坚不可摧的骨舟一寸寸碎裂,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碎成了渣滓。偌大的骨头船和撑船人一起沉入水中,水面上冒起一圈泡沫,而后恢復了平静。 众人:“……” 幸好提早上岸了,要不然就真的要餵鱼了。 朝蘅活动了活动手腕,对着黑眼镜耳语几句,便往石阶之上去了。 扎蒙盘在她肩上,躁动不安。 “您能感受到上面有什么吗?”朝蘅低声问。她摸了摸肩膀上的赤蛇,微微咬唇。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感受到一种浓稠的湿冷的目光,就那样盯着她,充满恶意和掠夺。那不是正常的东西,她心里没有任何胜算,只能依靠身边的赤蛇。 “很熟悉……”扎蒙从她的肩膀上立起来,目光落在黑暗中,带着一丝怀念与伤痛,“吾妻阿罗……阿罗……” 朝蘅诧异地看了看它。 她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扎蒙的妻子,这相当于三个委託已经完成了一个。然而,她觉得这个最容易的委託,完成它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然而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能再停下了,生死只能由天命。 解雨臣站在最下方的石台上,看着她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朝蘅不会出事吧……”秀秀担忧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上方的黑暗,轻轻嘆了口气。 “不用担心,那女人,就算是遇到妖魔鬼怪了,也能活着回来。”黑眼镜伸了个懒腰,找了一个空地方坐下,点燃一根香菸,“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想想,如何在她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解雨臣点点头,没再说话。 吧嗒吧嗒,周身是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唿吸声还在。朝蘅的目光透过黑暗,落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那里隐藏着一双碧绿色的蛇瞳。 果然是蛇。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角落的蛇类生物动了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它的鳞片因为活动在黑暗中折出细微的白光,洁白如玉,却没了鲜活的光泽。就好像,这只生物身上环绕着浓重的死气,已经不属于活物了。 她停下了步子,站在不远处,与那双阴森的蛇瞳对视。 即使有些看不清楚,她也能知道角落里生物的块头大小。那是一条体积庞大的蛇类生物,但是似乎被什么束缚着,蜗居在角落里。 扎蒙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慢慢变成巨蛇。它吐了吐蛇信,慢慢朝着角落靠近。 然而朝蘅却意外的感觉到了白蛇的情绪。 它并不欢喜,反而充满了怨念与愤恨,就好像,靠近的是它的仇敌。 这一切都很违和。 她刚想说话,角落里却发生了一次巨震,差点把她晃倒。这次她听到了锁链的声音,震耳欲聋。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白蛇狂舞,带动了束缚它的锁链,十条黑沉沉的看不出颜色的粗铁链被它疯狂的力道带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它盯着逐渐靠近的赤蛇,目光森冷,气息变得狂暴而嗜血。这一切,把满怀希望的赤蛇吓住了。 扎蒙回头看看朝蘅,朝蘅从它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与伤痛。 朝蘅皱眉。 她不喜欢看这种一方深爱一方仇视的事情。即使不知道原因。 “需要我帮忙吗?”她问,走近了一点。 白蛇看到她,眼睛一亮,又忍不住朝前蠕动,却被铁链束缚住,痛苦地趴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扎蒙喃喃,整条蛇仿佛霜打了的茄子,“她不认得我……”几千年的等待,几千年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灰烬。被忘却被怨恨,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 “毕竟已经在墓中被囚禁了上千年,一切都不能知晓,比如这十根铁链。”朝蘅说,“打算怎么办,还要我帮忙解救夫人吗?” 她的声音很低很平静,听不出她的态度。 扎蒙沉默了一会儿。 朝蘅也站着,陪它一起沉默。 “吾与阿罗相识于深水潭中,相伴千年,本以为可以一起飞升,却在两千年前被一歹人拆散。阿罗在此守墓,自化阵眼只为护我平安,只是没想到,吾费尽心思,也进不来这怪墓一毫。只得等待千年,只不过,造化弄人,她怨恨入魔,不记得我了。”扎蒙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朝蘅,你帮我良多,吾赠你三片龙鳞,至此之后,出入水域毫无阻碍。” 它盘起蛇躯,咬下身体中部的三片硬鳞。 那是它凝聚千年修为才得到的龙鳞,本想藉此飞升,现在看来毫无用处,倒不如赠与这小女娃儿,权当还个人情。至于阿罗……它们从此之后,将永远不分开了。 接过扎蒙的龙鳞,朝蘅看着手心三片晶莹剔透的金红色水滴状鳞片,微微皱眉。 她有一种扎蒙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还未等她开口,眼前红影一闪,等她回过神来,就愣在原地。 赤蛇与白蛇纠缠在一起,整个空间仿佛充斥着撕咬与争斗的声音,夹杂着锁链狂震的轰鸣。朝蘅就站在争斗圈外,呆呆的看着,仿佛那些血肉横飞嘶吼悲鸣都与她相隔万里。地面巨震,她几乎都快要站不稳了,却无法再靠近一步,亦无法后退。 这是巨兽之间的争斗,也是爱人之间的最后的告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平息了。 奄奄一息的赤蛇卧在血泊中,金色的眼睛里光芒慢慢黯淡。白蛇身上血肉模煳,那双碧绿的眼瞳却没有了之前的怨恨和杀戮。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看着它们亲密地盘在一起,虽然已经油尽灯枯。 白蛇忽然身体颤抖,像是人呕吐一般吐出一滩绿色的不明物体。 朝蘅:“……” “谢谢。”只听见白蛇发出婉转的声音,“你们要的东西就在我身后的大门里,能不能拿到就是你们的事情了。谢谢你带扎蒙来找我,只不过我醒的有点晚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它翠绿的蛇瞳中溢出。 朝蘅微微挑眉,她似乎从那条蛇的眼中看到了人类的情感。她无法理解,也无力理解,只能用沉默来回復白蛇。 两条蛇的身体缠绕在了一起,在满地的血色中,竟然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走好。” 朝蘅手中悄然出现一把黑色的长刀。 砍断束缚白蛇的铁链,她转身,朝着石阶下方走去。 隐藏在暗处的大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了一条细fèng儿。幽蓝的光芒透了出来,留下一片残影。 恐惧与死亡的狂欢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拖延了那么久……奉上一更么么哒! ☆、云南蛊王墓·解唐之死 “上面有什么吗?”解雨臣看着从黑暗中慢慢走下来的女人,上前一步。 即使离得够远,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巨兽在搏斗。 第130页 朝蘅回头看了一眼上方的黑暗,微微抬起下巴,道:“可以上去了,目前没有发现什么棘手的东西。” 她没有解释自己手里的长刀是怎么来的,解雨臣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露出微微放松的表情。 “上面有一道门,进去还是不进去,由你们决定。”朝蘅站在原地,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丑话说在前头,进去之后什么都不清楚,我也保护不了所有人。” 墓室中若有邪物,她只能先保全自己。 解雨臣愣了一秒,轻笑一声,道:“放心,生死有命,不会拖累你。” 得到满意的答覆,朝蘅才转身,朝着石阶上方走去,为剩下的人带路。石阶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几个人感觉没走多久,就已经登上了石阶的顶端。石阶顶端是一块宽阔的平台,解唐点燃了手里的火摺子。 随着明亮的火焰燃起,石台上的一切一览无余。 青灰色的石台宽阔平坦,本应该是古朴幽深的场所,却被浓稠的血染红。两条巨蛇紧紧缠绕在一起,漂亮的鳞片七零八落,甚至露出了不少外翻的血肉。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熏得霍秀秀忍不住捂住口鼻。 赤色的巨蛇一看便是扎蒙,那条白色的蛇,便不知道了。 “它们……都死了?”解雨臣掩去眼中的惊讶,轻声问。 如果是张朝蘅做的,那么他就得重新估计这个女人的使用价值。毕竟,能在不负伤的情况下杀死两条巨型蛇类,这种力量,早就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她的战斗力,他真的很难想像,眼前这个并不算高大的女人身体里,隐藏着令人战慄的力量。 察觉到身边人的审视,朝蘅只是皱了皱眉,还是回答道:“是,不过不是我动的手。” 解雨臣眨了眨眼。 朝蘅半蹲下来,伸手在石门上摸了摸。石门表面很光滑,她摸了几次,终于摸到了一处微微凹陷的地方。思索一番,她伸手覆在那处,用力一按。 只听见咔擦咔擦几声轻响,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幽蓝的光芒洒了一地。 朝蘅站在入口处,就着光朝里面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巨大开阔的空间,墙壁上雕刻出羽蛇的图案,数盏柱灯镶嵌其中,散发出幽蓝的微光。中央祭台上摆放着一副巨大的青铜棺椁,祭台之下流水潺潺,蜿蜒的水道狭窄曲折,隐约勾勒出巨兽的轮廓。祭台周围摆放着八尊石兽雕像,口中含珠,面目狰狞犹如恶鬼。除此之外,空地上摆满了石棺,细细数来一共81副,围着中央的青铜棺。 解雨臣一眼便看得出,墙壁的用料竟然是上好的翡翠,而且还是上了年岁的珍品。他赞嘆着又瞄了几眼,心里一阵感慨。能用的起这样的墓葬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相对的,这墓中的机关,估计是极其兇恶。 做这一行的,珍宝有时候是要拿命来换的。 朝蘅看着墓室的摆设,微微挑眉。 “小花,你过来看。”她对着解雨臣招了招手。 解雨臣走到她身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从朝蘅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他居然看到在墙壁内,居然有个黑影在慢慢移动。是真的移动,他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下意识的,他看向身边的人。 朝蘅面色如常。 “确实,那墙壁里有东西。很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青珍珠。”她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那翡翠墙壁中移动的黑影,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过一会儿,如果这黑影出来,一切听我指挥。” 张家的藏书阁中有专门记载玉石诡事的书,她少年时期闲来无事时曾经翻阅过,一般来说,生存在玉石里的东西,涵养精华,不是大凶,就是大吉。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珍宝,也可能是罗剎。是福是祸,全看个人的命。 “啊哈,前面的棺材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黑眼镜慵懒地补充。他把玩着手里的短刀,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的注意力瞬间就集中在了那81副棺材上。 “先别动,你们看石棺的摆放。”朝蘅喃喃,“中间的主祭台上的青铜棺才是正主,其他的石棺都是陪葬品,按照特定的方位摆放,你看,最左边以及靠近我们的这边,是64卦中第18卦蛊卦之象,物腐虫生,不进则退。此为小凶。最远的那边,组合起来是第29卦坎卦,重重险陷之象。” “整体看来,实为兇险。”她微微皱眉,“这地方恐怕有些邪门。” 话未说完,只听见一声惨叫,瞬间让几个人都警觉起来。解雨臣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勐地一愣。原来,在他听朝蘅讲棺材摆放的时候,解唐不知道怎么回事靠近了那翡翠墙壁,现在整个人仿佛融化了一般,贴在那翡翠上,空气中都瀰漫着刺鼻的血气。他拼命挣扎着,却始终死死地被黏在上面,就好像……被墙壁慢慢吃进去。然而,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水。 这里的墙壁居然有强烈的腐蚀性? 解唐看向解雨臣,眼里充满乞求的神色。 “少当家的,救救我啊!”他哀嚎着,整个人已经融化了快一半了。 解雨臣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爆出,却没有动。 停顿了几秒钟,他忽然抽出腰间绑着的枪,对准解唐的太阳穴直接扣动扳机。只听得一声枪响,不再挣扎的解唐,慢慢被墙壁腐蚀干净。 霍秀秀哆嗦着,脸色苍白到吓人。她似乎要哭了。 “这就是……盗墓。”朝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漠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时候看着同伴苦苦挣扎饱受折磨,还不如直接送他上路。这是盗墓人的共识。做这一行的,必须得看破生死,才能自由穿梭于这死者的世界。这共识虽然残酷,但是很有效。她给霍秀秀上一次课,能不能理解,就看她的造化了。 她的语气饱含沧桑,带着对死亡的淡漠。 “石棺还在动,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黑眼镜收回枪,吹了吹硝烟。 朝蘅这才把精力放在石棺上。 她环顾四周,看到墓室中一个角落萦绕着一团黑气。这团黑气浓郁得似乎都要成实质,隐约是人的形状。她又看了看墙壁,发现之前看到的黑影不见了。 果然,有古怪。 “你们看,角落里的黑影。”她说,“估计是它引诱了解唐过去,然后解唐被墙壁腐蚀‘吃掉’,它重新获得自由。或许,这石棺的异动也是它搞出来的。这墙壁有问题,不要靠近。” 短短几秒,朝蘅便拿定了主意。她对着角落微微一笑,紫灰色的凤眼中悄然升腾起璀璨的金色,竖瞳透出一股妖异的美丽。麒麟血在她身体里復甦,带动一股又一股的至阳之气,朝着角落里的黑气涌过去。 那团黑气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消失。 朝蘅目光一凛,咬破手指把血朝着黑影甩了过去。 第131页 血滴落下的那一瞬,解雨臣和黑眼镜连同霍秀秀都听到一声快要震破耳膜的悽厉尖叫。黑气砰的炸开,消失不见。石棺的异动也确实停止了,墓室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静。 朝蘅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那赤金色的麒麟瞳已经散去。 “好了,可以朝着主祭台出发了。”她说。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的读者宝宝们,在下这段时间期中考试期末考试接在一块儿了,还有英语六级,今天补偿一个肥章,么么哒! ☆、云南蛊王墓·羽蛇蛊王 解雨臣看了看中央的青铜棺椁,一时没有动作。 “虽然我不知道这水道拼凑的动物是什么,”朝蘅的目光落在墓室中蜿蜒曲折的水道上,“但是,也不妨碍我们过去看看。” 她半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粗略的轮廓。 “蛇?”解雨臣微微挑眉,“这是一个图腾吧。” 从一开始的赤蛇,到后来的白蛇,再到墙壁的羽蛇,这个古墓的图腾应该就是蛇了。但是,他总是觉得不对劲,就好像,这些图案,代表的并不只是蛇,或许……会有比蛇更可怕的东西。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想到这里,解雨臣不禁皱起了眉。 “没错,我感觉,这个地方是以蛇为主要元素的,所以我在猜有没有类似蛇的生物……这个墓距今应该年岁很久了,也不知道那些蛇有没有进化成奇怪的东西……”朝蘅一边嘟哝,一边环顾四周。 她看到的东西和其他人不同,但是这次她只看到了一些模煳的光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大家小心一点,有情况及时反应。”解雨臣压低声音,“必要时刻可以採取特殊措施。” “估计啊,还是我先去看看,然后你们再说行动的事儿。”朝蘅站起来,笑眯眯地活动了活动手指节,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她摸了摸长刀的刀柄,率先朝着棺材群走去。 向前走了三步,朝蘅停下步子,从背包里拿出一捆乌黑的绳索。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她找出一副连弓弩,动作麻利地把绳索缠在弩箭上,对准主祭台的柱子。只听见一声闷响,弩箭的箭头深深没入石柱。 她拉了拉绳索,确定牢固后露出一抹轻快的笑容。 “你要做什么?”霍秀秀感觉自己一脸懵逼,她似乎已经搞不明白这些人的思路了……是她太笨还是这些地下工作者思路清奇? “换一种走法。”朝蘅把绳索的另一端绑到身旁的另一根柱子上,打了个死结,“这么多棺材,要是走过去的时候出了岔子,就难收拾了。” “你们三个暂时留在原地,要是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支援。”她摸出橡皮筋扎了个高马尾,两三下爬上柱子,稳稳地落在绳索上。 解雨臣把玩着手里的枪,安静地看着绳索上越走越远的身影,黑沉沉的眼里露出一抹笑意。身边带着霍秀秀这个姑娘他和瞎子也不便出手,刚好这女人想自己去探那棺椁,既然这样,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看一场了。反正有她在,用不着他们出手就是了。正好,他也想看看这女人怎么出手呢。 “她是小龙女吗……”霍秀秀目瞪口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走这样悬空的绳索呢。感觉就像金庸大大笔下的小龙女一样诶!只不过朝蘅好像并不是小龙女那种清新脱俗的类型,不过动作还是蛮好看的qwq好想学…… 走到一半,朝蘅忽然感觉面前一阵厉风。 “小心,有暗箭!”解雨臣的声音传来。 朝蘅目光望向前方的青铜棺椁,发现不知何时棺椁打开了一条细fèng,一支箭悄然对准了她所在的地方。箭头闪着微微的蓝光。几乎就是在她看到箭镞的一瞬间,一道冷光闪过,箭镞直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 来不及躲避,她直接一个下腰,单手抓住了绳索。她的体重和冲击力硬生生把绳子压下去一米,躲过了箭镞。来不及喘口气,她直接就单手抓着绳子往祭台方向去,身姿矫健动作灵活,短短几分钟就直接降落在祭台上。打了个滚着地之后,朝蘅把弩箭连带着绳子从柱子上拔下来,解雨臣看到之后也解开了柱子上的死结,朝蘅用力一拽,把绳索收在手中。利落地盘了几圈之后,她把弩箭放回背包里,朝着青铜棺椁走了过去。 伸出手掰断古弩的机关,她冷着脸,把棺椁的盖子撬开。 一瞬间,深绿色的粉末扬起,煳了她一脸。 解雨臣微微皱眉,接下里的一幕差点把他吓到——朝蘅竟然把脸上的绿粉连着脸皮一起撕了下来?! 霍秀秀差点就要尖叫出声了。 活撕脸皮,卧槽这真的是活人吗?难道那种绿粉是可以腐蚀人的皮肤的? 等到看到面皮下朝蘅干净的脸时,留在原地的两个人表情微妙,只有黑眼镜笑嘻嘻地开口了:“仿真人皮面具,不是真的脸。” 卧槽吓死宝宝了好吗…… 霍秀秀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好在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这点胆量还是有的,她也没出声,继续看着不远处的祭台,聚精会神。 眼前的一切都宛如电影般诡异奇幻,她仿佛在做梦,又仿佛身处现实。 朝蘅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个人,而后低下头把灰尘拂去,目光落在棺材中的尸体上。就着探照灯的灯光,她看到了一层反光的青绿色物质,并没有看到尸体。难道是她猜错了?蛊王的尸体不在这?那会在哪儿? 一时间,她陷入一种尴尬的沉思。 在她凝神思考蛊王尸体的踪迹的时候,那层青绿色的物质发出细微的声响。一道一道裂纹很快蔓延整层物质。离得比较远的解雨臣没看到,她也没注意到物质层的变化。 一只布满青绿色鳞片的手从物质层中伸出,准确无误地捏住了朝蘅的脖子。 朝蘅一惊。 那手的力道竟然是超乎寻常的大,她使出全身的劲儿去掰开那只手,却没有成功。随着手的收紧,朝蘅一边努力憋气拖延时间,一边用右手去够背着的孤月刃,想要用孤月刃切断这只鬼手。 她从这只手上闻到了干涸沉淀的血腥气,还有养蛊之人的尸气。 养蛊的人本身就比较兇险,命格更是孤独带煞,他们死后的尸气和寻常尸体也不同,会有明显的标志性味道,比如,蛊虫的尸体的味道。张家人经过特殊的嗅觉的锻鍊,可以轻松分辨很多种尸体,分辨是否是养蛊之人,也不在话下。 短短几秒,朝蘅就可以确定隐藏在这层物质之下的尸体,应该是蛊师无疑。 她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 一分钟之内,她居然没有挣脱开这只手的钳制。 再不挣脱,她可能就真的要缺氧而死了。她感觉到了疼痛,还有窒息的感觉,最麻烦的是那些鳞片,一张一合,仿佛要把她的皮肉割开。 第132页 就在她准备用刀的时候,只听见一声破空之音,而后她感觉脸上一凉。只见一道黑芒一闪而过,捏着她喉咙的鬼手被一把黑色的刀牢牢钉在棺材内壁上,她趁机后退几步,脱离了鬼手的攻击范围。 看到熟悉的刀,朝蘅眸光一凝,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一身黑色皮衣的青年从棺材上方的破洞中跳下来,熟悉的眉眼淡然无波。他拔出黑金古刀,直接对准尸体的头部,隔着物质层把它贯穿。只听见几声干涩的闷响,鬼手软了下去,物质层完全的裂开,变成几大块碎裂开来。 “张起灵?”朝蘅捂着脖子,微微皱眉,“你怎么会在这?”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直接用刀把碎裂的青绿色物质挑开,手放进棺材里摸索起来。 朝蘅没再说什么,也凑了上去。 她猜的没错,被密封的人确实是一个蛊师,性别为男,身上的陪葬物都是名贵的东西。男尸胸口挂着的玉牌上有一行苗族古文,似乎是一个名字。 蛊师的身体并没有腐朽,相反,他的身体似乎还带有弹性,只是和常人不同,他的身体大部分被青绿色的鳞片覆盖住,看着有些骇人。然而他的五官还是很容易被看清的,还是个英俊的男性人物。 只不过这份英俊,在这样的环境中只能算是诡异罢了。 “蛊王,夜王。”张起灵默默的看了一眼她的脖子,又低下头去找什么东西。 “他的身体还有生命特徵。”朝蘅摸了摸蛊王身上的鳞片,沉思片刻,说。 那些鳞片还是有生命特徵的,她触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鳞片的一张一合。 “……”张起灵听到她的话,动作停了停,手忽然又摸到蛊王的腹部。 “划开他。”他对朝蘅说。 “嗯。”朝蘅也没有迟疑,手上冷光一闪,直接就把夜王的尸体剖腹。 夜王已经死了几千年,他的腹部空空如也,五脏都已经干瘪,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然而朝蘅忽然眼睛一眯,手指探向一个小角落。几乎是瞬间,她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声音。她的手里躺着一窝青色透明的小圆球,球内全是晶莹的液体,液体里面细看,还能看到一条细小的虫子在游动。 青珍珠,这就是霍家老太太需要的那味药引。 没想到还真的就在蛊王的尸体里面。 朝蘅把这一窝大概七八粒青珍珠放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小心地拧好盖子。 她的任务完成了。 “你在找什么?”她问身边还在忙碌的青年。 “玉牌和龙髓。”张起灵说,把玉牌放在一方手帕中包好,又开始找寻他所说的龙髓。 朝蘅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没有直接和解雨臣他们会合,而是抱着胳膊,看着自家男人找东找西。她都有好久没看到这傢伙了,没想到他居然又在这个地方和她碰到了。之前她还以为在水里是幻觉,没想到是真的。 来不及高兴,她忽然瞳孔紧缩,揽住张起灵的腰就地一滚。 两个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阴影。 一条巨蛇出现在夜王尸体的后方,高大的羽冠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它身上生有双翅,巨大的身体直立在地上,有种强大的压迫感。 感觉到自己攻击落空,羽蛇金色的竖瞳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暴虐,它吐着鲜红的蛇信,目光牢牢锁定眼前的一男一女。 朝蘅苦笑。 果然,最让她担心的还是出现了,这种似乎只存在于图腾中的羽蛇。 玛德居然真的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滚回来更新了,qwq我会努力的。 ☆、云南蛊王墓·缠斗 解雨臣自然也发现了祭台上的羽蛇。他看了看身边,拉着霍秀秀后退一步。黑眼镜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也没有出手的打算。只有霍秀秀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看着祭台上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咬了咬唇还是把心里的问题咽了下去。这种时候,她不能出声,否则就是给祭台上的两人添麻烦。 镜头转向主祭台。 朝蘅直视羽蛇的眼睛,同时猫下腰从靴子里抽出一对短刀。她微微后退,摆出进攻的姿势。张起灵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落在棺椁上。那把黑金古刀牢牢地钉着夜王的尸体,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皱了皱眉,还是上前一步拔出了黑金古刀。 羽蛇在原地转圈,吐着蛇信,华丽的羽冠张开又闭合。 两方僵持着,谁都不肯主动发起进攻。 朝蘅握着刀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时间越久,她越感觉这蛇不像是一般的怪物,它似乎有着人一样的思维,好像她和张起灵面对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 眼角余光瞥见身边站着的男人,瞧见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微微安了心。 羽蛇继续绕圈,发出嘶嘶的声音。 奇怪的是,它虽然盯着朝蘅和张起灵,却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在原地转圈。 就在朝蘅紧绷的神经松懈的时候,她的后颈忽然一凉。一阵腥臭的阴风悄然吹过,她的身体出于战斗的本能忽然下腰,躲过了空中的利爪。与此同时,一直转圈的羽蛇动了,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朝着张起灵扑来。 “小心!”朝蘅低喝一声,扭头看向偷袭者。 之前被开膛破肚的男尸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后,全身鳞片一张一合,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被朝蘅破开的肚皮已经癒合,它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嘴角开裂到正常人无法做到的程度,露出森森利齿,甚至还有一截鲜红的蛇信。 朝蘅忽然明白了。刚才她觉得鳞片很眼熟,却没想到这夜王的干尸身上的鳞片,和那羽蛇的鳞片如出一辙!难道……夜王的魂,转移到了羽蛇的身上?怪不得,怪不得!她就感觉这蛇不像是一般的蛇,原来如此! 然而,眼前的夜王却似乎只有本能而没有什么神志,像一只只会杀戮的野兽。 来不及多想,她把短刀放回靴子内侧的刀鞘,右手在虚空中一抓,漆黑的长刀悄然出现在她手中。握紧了孤月刃的刀柄,她舔了舔嘴唇,露出淡淡的微笑。 夜王的手已经变成了粗壮的爪子,它的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异变,长而有力的尾巴拍打着地面,发出清晰的拍击声。它趴在地上,张大的嘴里流出白色的涎液,涎液落在地上,立刻把地面腐蚀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已经不是人形了,它变成了蜥蜴一样的怪物。 看了看与羽蛇缠斗的张起灵,朝蘅忽然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砰!看着对面的蜥蜴怪物四肢并用朝着自己扑过来,朝蘅眼神一凛,右手握紧孤月刃刀柄,左掌心贴着刀面,直接用另一侧刀面挡住了它的爪子。暂时用刀身抵挡住夜王的扑咬,她看到夜王的尾巴后瞳孔一缩,胳膊发力,把夜王格挡出去两米远。开玩笑呢,挡得住爪子可挡不住尾巴,被抽一下,估计就玩儿完了。 来不及放松酸痛的胳膊,她看着再次扑咬的夜王,只能无奈的躲避。刚刚那一下子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蜥蜴怪物的巨力,想要硬碰硬看来是没有胜算。她只能暂时消耗着这怪物的体力,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进攻。夜王的扑咬带起阵阵厉风,甚至有一次割伤了朝蘅的脸,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第133页 躲避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身边,看到游刃有余的青年,她便放下心来,专心对付起眼前这只棘手的蜥蜴怪物来。 毫无疑问,夜王变异而成的蜥蜴怪物和那条神秘的羽蛇有着某种奇异的联繫。这两者很有可能共用一魂,因为夜王本身的干尸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那就可能是羽蛇的魂魄在控制着这具可怕的尸体。只要张起灵那边可以拿得下,她也会轻松很多。 来回躲闪之间,朝蘅终于看清了夜王的弱点。它全身除了咽喉,其他地方都覆盖着坚硬光滑的鳞片,估计咽喉部分就是制服它的关键。 耳边,冬染急吼吼地想要出来助战,却被朝蘅压了下去。 她直觉感觉眼前的蜥蜴人很有邪性,拒绝了冬染的帮助。只有她和张起灵这种天生麒麟血的人,估计才是这种东西的克星。 勉强用刀背挡住蜥蜴人扫过来的尾巴,朝蘅后退几步,隐约感觉喉咙一甜。强力的撞击让孤月刃发出嗡鸣声,震得她虎口发麻。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夜王的尾巴。那条尾巴依旧散发出森冷的绿光,看上去丝毫不受孤月刃煞气的影响。 朝蘅的脸色有些不好。 她还是太依赖自己的刀了,没想到在这栽这么大一跟头。 夜王依旧咧着嘴,发出令人发寒的磨牙声,绕着朝蘅来回走动。它更像是捉弄猎物的野兽,似乎想要让朝蘅逐渐丧失抵抗能力。那条长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击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 朝蘅跟着它的动作,目光从未离开它。她的神经高度紧张,紧张到几乎忘记了旁边张起灵和羽蛇的存在。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先攻击对方,就算对方想耗尽她的力气。 终究还是野兽的本能占上风,夜王转了几圈,还是忍不住长尾一甩,朝着朝蘅的方向直接扑咬,锋利的爪子朝着她的咽喉和心口,似乎想要把她一击毙命。 感受到浓烈杀意,朝蘅的瞳孔瞬间收缩,变成野兽般的竖瞳。 经过麒麟血强化的身体似乎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她直接握住了夜王的两只前爪。清脆的骨裂声在她耳边炸响,她握紧了那两只爪子,直接把夜王甩了出去。只听得一声闷响,祭台下的一副棺椁直接碎裂,夜王发出一声嘶吼,竟是直接窜回了祭台,重新扑向她。 朝蘅就地一滚,抱住了夜王的尾巴。 她脸上出现金色的鳞片,鳞片一张一合,衬着那同样颜色的眼睛,格外妖异。 夜王扭头看她,有一瞬间的迟疑。 而朝蘅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孤月刃的刀面上。只见那漆黑的刀面金色纹路疯狂蔓延开来,隐约伸展成莲花的模样。她一手抱紧它的尾巴,一手拿刀。 手起刀落,沾着麒麟血的长刀切断怪物的尾巴,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空中迴荡着震耳欲聋的咆哮。 夜王痛极,被切断尾巴之后勐地转身,只听见噗嗤一声,这头髮疯的蜥蜴怪物竟硬生生从朝蘅手臂上撕下一块肉。鲜红温热的血溅了它一脸。 夜王来不及高兴,它就开始痛苦地翻滚起来。 朝蘅的血直接开始腐蚀它的脸,连带眼睛,如同毒药。 忍着被撕扯下一块肉的痛楚,朝蘅整张脸有些扭曲,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手执刀,寻找着刺杀夜王的机会。 蜥蜴怪物来回翻滚着,发出刺耳的哀嚎。 瞅准它露出咽部柔软皮肤的机会,朝蘅一个箭步过去,手中长刀对准它的咽喉,直直钉住了它,把它钉死在地上。 夜王挣扎了挣扎,身上的暗绿色鳞片开始脱落,身体也开始萎缩。 短短几分钟,它又变回了干尸的模样。 朝蘅喘息几声,把刀抽出来。 不管怎样,这尸体是不能再留了。她掏出打火机,直接把夜王的尸体点燃。看着尸体在火焰中渐渐化为一滩灰烬,她终于放下心来,想要深吸一口气却被剧烈的疼痛阻止。 低头看了看身上半干的血迹,她摸了摸心口,感到一阵明显的疼痛。 她估计受了内伤,内脏可能有点小问题。之前与夜王打斗时的擦伤和抓伤基本都在慢慢癒合,连同那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痕,也在体质的增幅作用下开始癒合,然而内伤,她就真的没办法了。内伤和太重的皮外伤,麒麟血的特殊增幅都用处不大。 嘆息一声,她扭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张起灵。 青年已经砍掉了蛇头。相比她,他似乎没怎么受伤,而她狼狈得多。 张起灵也看到了一身伤痕的朝蘅。 这个女人,怎么现在总是会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他皱了皱眉,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诶?”朝蘅发出一声惊唿。因为眼前的青年忽然把她抱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起灵微微阴沉了眸色,似乎有些不满。 朝蘅咬了咬唇,没再乱动。 她就知道,这个闷骚的老男人,肯定生气了。也不能怪她嘛,这蜥蜴怪物太难缠了……而且,居然还敢怨她……要不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哼唧。 犹豫了几秒,张起灵面色如常,只是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 朝蘅:“……” 玛德脸红了怎么破?而且这里好像是墓穴吧墓穴吧墓穴吧…… 来不及说什么,她便被青年抱着直接踩着棺材,朝着解雨臣三个人的放心去了。或许是在熟悉的怀抱中,或许是打斗太累,朝蘅有些昏昏沉沉。她睡了过去,黑色的髮丝挡住了半张脸。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柔。 ☆、云南蛊王墓·终章 朝蘅睁开眼睛时,是在熟悉的吊脚楼中。 眼前坐了一堆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方塘里的火静静地燃烧着,偶尔有噼啪的声音爆出。悬挂的锅里冒出热气,汤水咕嘟咕嘟的声音是那么真实。浓郁的香气慢慢散开。 她慢慢爬起来,捏了捏有些疼痛的手腕。 “你醒啦,喝口热汤暖暖。”看不清面孔的苗族少女咯咯笑着,盛了一碗汤递过来,“这冬天的笋啊,可鲜美了!” 朝蘅愣了愣,伸手拿稳了那只碗。 确实是鲜美的笋汤,加了烟燻的火腿,那香味儿沁人心脾。 可是她隐隐约约感觉不对。 眼前的这一切无比熟悉,然而,她却始终不能安下心来。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样。看不清脸的人,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场景,违和感与熟悉感交织,太奇怪了。 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如此想着,她再也没有了喝汤的胃口,即使自己飢肠辘辘。 “姐姐?”少女歪了歪头,“你怎么了呀?”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居然有些阴森。 朝蘅皱眉,把手里的汤放在身边的小木盘里。她起身,走向门口。 拉不动。这竹子编制的门仿佛被黏合了,任凭她怎么拽,都拽不开。一种危机感悄然涌上她的心头。门打不开,她就被困在这小小的竹屋中,身边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第134页 忽然,一切声音都仿佛静止了,连火焰都停止了跳动。 朝蘅看着被凝结的炉火,眼里的疑虑和不安愈发多了。 她可能是被困在意识里面了,也可能是被囚禁在一个独立的维度空间里。这些看不清的东西可能就是困住她的人或者怪物。 朝蘅慢慢后退,直到嵴背贴着门,再也无处可逃。 眼前的“人”慢慢聚集了过来,他们的脸仿佛包在灰色的迷雾中,怎么也看不清楚。 朝蘅皱着眉,却发现孤月刃和她的联繫也被切断了。 “只能靠自己了啊……”她无奈地笑了笑,死死盯着和她距离仅有一米的那些“人”。 忽然,她看到了隐藏在一众无脸人中间的一张少年的脸孔。那是阿琼,她曾经救下的少年。此时他依旧是穿着苗族青年的服饰,隐藏在一众无脸人中,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无限哀戚。所有的“人”仿佛都没发现阿琼这个“异类”,他们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朝蘅毫髮无损,但心里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如果继续留在这,她真的会死。 她有些焦灼。她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她还有一个人需要照顾,她…… 忽然,阿琼从无脸人之中走了出来。他一步步靠近朝蘅,明明是笑着,却散发出浓浓的悲伤。几乎是唿吸之间,他便走到了朝蘅的前面,和她只有一拳头的距离。 “朝蘅姐姐,你走吧……”他勾唇,伸手拉住了竹门的门把手,“不管如何,你出了这屋子,就跑,不要停,后面就算传来怎样的声音都不要停……只要你不回头,他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一定要回到你的身体中去啊!” 竹门轻易地就被打开,露出外边白茫茫的世界。 朝蘅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屋子却忽然开始晃动,无脸人们也开始朝着他们两个走动。她仿佛听到了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很强大,带给她一种无法言说的威胁。 那脚步声仿佛踏在她的心脏上,每一步都带来无尽的恐惧。 “快走!”阿琼一把将她推出门,“千万别回头!” 朝蘅咬了咬唇,朝着白茫茫的前方狂奔。 她没有回头,却也知道,那个少年用他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很快,她便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竹屋开始破碎。 阿琼站在快要崩坏的竹屋中,他看了看自己快要消散的身体,露出满足的微笑。 “姐姐,对不起哦,我们其实都已经死去了,在你到来之前。之前的那些汉人们意外唤醒了沉睡千万年的蛊王之王。那个蛊王杀了我们所有的后代,除了格图大叔打猎逃过一劫,其他人都死了。他用我们的血发动了转生禁术,我和阿爸阿妈以及寨子里的人们都变成了他的奴隶,哄骗你们进入了地宫。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作为他復活的容器,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帮你一把,就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吧。永远不要回头,回到你的身体中去,不要给他夺取你躯壳的机会。” 眼前是白色的雾气,似乎没有尽头,朝蘅急速地奔跑着,眼圈却红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特殊的空间,她听到了那个少年消失前所说的一切。无论是羽蛇,还是那只蜥蜴怪物,都是夜王为了选拔合适的躯体设置的考核。她率先杀了蜥蜴,所以被认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的昏迷,也是夜王为了夺舍做的准备。然而,他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那个被他无情杀死的少年,临时拼上一切,救了她一命。 之前那个汽车站的煅血种,估计也不是那个组织的东西,估计就是甦醒的蛊王所设置的第一道考核。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从一开始,她就陷入了蛊王復活的圈套中。 万幸,她还是挣脱开来。 阿琼,谢谢你。 朝蘅咬了咬牙,不顾后方传来的各种声音,坚定不移地朝前跑去。直到,她穿过了一个透明的类似屏障的东西,白色的雾气才消散。 下一刻,一阵眩晕袭来。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张起灵、解雨臣、霍秀秀和黑眼镜把她围了个圈。 “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太对劲,身上开始出现一些绿色的鳞片,不过现在那些鳞片都消失了。”解雨臣问。 朝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被蛊王选定,成为他復活的新容器。只不过我最后还是逃脱了。”她说,眼里闪过一抹痛色,“阿琼最后把我放走了,我才能回来。” “诶,对了,青珍珠你放好了没?”她看了看自己的背包,问道。 解雨臣点点头。 刚才真是很惊险,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开始出现诡异的青绿色鳞片,他们都以为她要尸变了,结果那些鳞片又脱落了,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诡异的墓穴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慄。怪不得,之前折了那么多人。 “事不宜迟,赶快出去,另外,烧了那个苗寨吧。”朝蘅嘆息一声,被张起灵搀扶着炸站起来,“蛊王的復生已经失败,我们没有大危险了。” 欲望真是可怕的东西。为了復生,牺牲掉无数人的生命,丑陋可憎。 地面。 四个人灰头土脸的出现在苗寨中。 仔细搜索了所有的屋子,确定没有了活口之后,朝蘅微微垂眸,点燃了手里的柴火。火焰慢慢吞噬掉所有的物品和尸体,只留下无数灰烬。 像是察觉到什么,她回头,刚好看到呆愣的站在寨子门口的格图。 这个古朴的苗家汉子此时一脸呆滞,看起来可怜巴巴。 “格图。”朝蘅到底是于心不忍,还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让这个汉子看着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焚毁,还是太残忍了。 “实在对不住,可是他们都已经死在了蛊虫的手里,我们只能把他们焚毁。”朝蘅对着格图鞠了一躬,“请节哀。” 格图的眼泪忽然间落了下来。 他对着大火,跪下磕了三个头。 朝蘅靠在张起灵怀里,微微皱眉。 忽然,她感觉自己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东西在动。随手一拍,只听得唧唧唧几声惨叫,一只肥虫子呈扁状窝在她手心。 是阿琼的那只胖金蚕。 朝蘅看着金蚕慢吞吞变回原本圆滚滚的模样,忽然心里一酸。这傢伙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没等她说什么,那金蚕就钻进了她的掌心,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多了一个小声音。 “原来如此,你是把金蚕送给我了……”她喃喃,“谢谢你。” 格图忽然朝着她弯腰,做出一个臣服的姿势。 “请让我跟着您吧,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寨子的祖训,有金蚕者为王,他是遗民,也恪守祖训,不能违背。 朝蘅看着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第135页 “走吧。”她朝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笑了笑。 八人来,五人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云南蛊王墓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我的原创章节……其实感觉都是朝蘅的主场,花儿爷和瞎子没起多大的作用呢。嘻嘻。 下一部分,你们想看什么呢,我不是很想把三叔文中的每一个地方都写了,因为太多了写不完qwq 看留言决定先写哪一部分。 a.长白山云顶天宫 b.西王母蛇城 c.阴山古楼 d.邛笼石影 ☆、云顶天宫·营山村 2004年冬,张起灵收到了一份夹喇嘛的邀请,目的地长白山。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他把消息发给朝蘅。 “怎么,你想去吗?”朝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顺手摸了一把葡萄干塞进嘴里。她自从接了一笔大生意之后就没再下地,越发的懒了,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没骨头一样躺在沙发上。 长白山?这可是他们老张家的地盘,就算张家人撤走了,到地也可以横着走。只不过,陈皮阿四这么大岁数了居然也要一起,中间还有吴三省的牵线,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这群南方人冬天去大东北,是什么鬼?这种时候分分钟零下二十度,不把他们冻出大红脸和清水鼻涕才怪。 “去。”张起灵垂眸,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 “那成,你就去吧。”朝蘅挪过去抱着他的肩膀,吧唧亲了一大口才松开他。 “话说啊,陈皮那傢伙凶起来谁都不认,除了他师娘……也奇怪,他师娘个子小小的,说话也温柔,怎么就能压得住这尊煞神呢……” 记忆中桀骜不驯的混小子低三下四地跟在温婉女子身后道歉的场景,依旧很鲜活,仿佛这一切昨天才发生过。 “嗯。” 张起灵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直到手机屏幕变黑,他才移开视线,握住了朝蘅的手。 他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 他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不管何时,她的眼睛都是浅浅的紫灰色,在灯光下呈现出琉璃的质感。从他的角度看,就更像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球了。 朝蘅耸耸肩。 “我倒是可以跟你走一趟。”她反正也没什么事,正好和他走一趟,也方便处理点突发问题。要是这傢伙再因为什么东西失忆失踪了,她还不得再花好多年满世界找他?那就不如紧跟着,别再出什么岔子。 “不过,我打算单独行动。”她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感觉吴三省是另有打算。就这样吧,你跟着大部队,我在后面跟着,发生了什么事也方便救急。”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缺少的那几样东西,这些年来都没有音讯,正好过去碰碰运气。”朝蘅支起身子,“目前,青铜铃我在地宫的时候就拿到了,齿木衣和螲蟷丝也到手了,就剩下鬼玺和滴翠芙蓉。我记得去年在山东瓜子庙那边,七星鲁王宫里面好像就有鬼玺,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又找不到了。滴翠芙蓉至今渺无消息。” “时间不多了,要不然,所有的计划都会化作泡影,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她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哀愁的神色来。 张起灵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朝蘅就看到了两个放在门口的旅行包。她抬头,看了看正在吃早餐的青年,弯了眉眼。 “这么早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打开冰箱拿出一包吐司放进多士炉。 叮,热气腾腾的吐司出炉。 她拿起微微焦苏的吐司,看到放在暖气上的牛奶后一笑。 “嗯,先去长沙,九点的火车。”张起灵面无表情的吃完手里的油条,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你们进山之前最后要去的地方,是长白山的哪里?这样我方便去等你。”朝蘅咬着吐司,顺便喝了一口热牛奶。 “二道白河,栗子沟。”张起灵站起来,走到门口提起自己的包,“如果出现问题,我会给你发消息。” “ok,注意安全。”朝蘅笑眯眯的朝他摆摆手,“如果可以,帮我照顾照顾小三爷吶~” 张起灵没说什么,拉开门便出去了。 慢吞吞吃完早餐,朝蘅也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买了一张火车票就走了。 中途计划确实变动了,地点变成了横山林区的营山村。接收到张起灵简讯的朝蘅迅速动身,直接就进了横山林区。她谎称自己是来挑战雪山的,顺势住进了一户张姓人家。 大概是被警察盯上了,陈皮阿四一行人的速度慢了些,三天之后才出现在村口。 长白山,营山村。 “等等。”一行人正准备进村,陈皮阿四忽然摆了摆手,朝着一处堆放木头的地方瞥了一眼。 “四阿公,怎么了?”叶成问道。 “……”陈皮阿四又看了几眼,两道长眉紧紧皱了起来,而后嘆了口气,摆摆手道:“没事,我看错了。进村吧。” 希望是他看错了,那堆木头后面没有跟踪的人吧。或者真的是年纪大了容易出现幻觉?之前感觉到的陌生的注视,希望不是真的。 8个人浩浩荡荡进了村子。 朝蘅从木头堆后面慢慢起身,拍打掉身上的雪花。她舔了一口嘴上的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冰凉的雪化作水刺激着她的味蕾。 来了好,她都等了好几天了。 “小朝啊,拿点木头来,家里没柴火了。”一个年迈的妇人端着一盆水从家里出来,看到她后喊了一声。 “来了!”朝蘅应了一声,抽出几根木头就跟着妇人进了一户农宅。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大家,之前初五就感冒了而且发烧,现在好了,就来更新一章了。很快我就开学了,所以又要委屈大家等待了……憋打我…… 看到了宝宝们的评论,于是我决定云顶天宫写一部分,主线在蛇沼鬼城,然后阴山古楼待定。当然,就算写完了这几样,也不会轻易完结……另外,会有小番外的qwq ☆、云顶天宫·雪山 厚厚的积雪被踩得塌陷,形成一个个小坑。吴邪裹紧了棉大衣,哈着气跟着张起灵从小屋里熘了出来。他看了看隐藏在黑暗中的村落,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严寒似乎对前面的青年没有丝毫影响,他看着张起灵稳健的步子,露出一个无奈又羡慕的表情。 睡得正香被人从被窝里捞起来,他居然都没有愤怒的感觉,傻不愣登跟着这货就出来了。冷风一吹,吴邪又打了个哆嗦,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头脑一热跟着张起灵离开村子。 第136页 远远的,他看到雪地上似乎有一个高挑的黑影。 月光很亮,他揉了揉眼,再细看时,却发现黑影不见了。 “我靠,有鬼吧……”他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果然他就不能指望在这个傢伙脸上看到别的表情。 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女人清脆的声音:“小子,你说谁是鬼呢?” “阿蘅?”吴邪吃惊的看着黑影,忍不住后退一步。 不对啊,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仿佛什么都知道的张起灵,忽然感觉有些头大。这两个人一向自己愿意干嘛就干嘛,他这样的小孩根本就猜不到他们的想法。 女人紫灰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朝蘅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髮丝,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吴邪张了张嘴,白皙的脸染了红色。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把眼前这人当鬼了吧,那还不得被抽死?可是不说,他又下不来台。 朝蘅看他那尴尬样,也没再追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了,吴邪。” “好久不见。”吴邪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啊?” 如果说她是自己来的,那这事儿就巧了。唯一的可能性是她是为了张起灵才来的,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加入这个队伍,非得悄咪咪地一路跟过来?难不成他所在的这个队伍里有让她忌惮的人?可是也不像啊,这女人威名赫赫,老九门没有人能轻易惹她,连那陈皮阿四都曾经是她手下败将…… 吴邪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 “我好久没回家看看了呀。”朝蘅歪了歪头,“你难道不知道嘛,我老家就在长白山区啊,正好回来一趟。” “……”吴邪愣了愣。 这明摆着是煳弄他啊。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他低下头嘟哝了一句。 是个明白人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在骗他。如果真的是回家,也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跟一路。他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然而都见他了还要用这样拙劣的理由骗他,真是太可恶了。 朝蘅哈了一口气。 “好吧,开个玩笑。”她一手搭在吴邪的肩膀上,“这次嘛,我对你们的目的地挺感兴趣的,但是有一些原因不能夹喇嘛,只能悄咪咪跟着喽。” 她会跟这个孩子说她感觉他三叔另有打算吗?肯定不会。 “好吧。”吴邪抿抿嘴。 “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说一点点东西。云顶天宫兇险难测,你跟紧张起灵,不要贸然行动。另外,出现什么问题也不要太惊讶,做好心理准备。啊,还有,不要跟任何人说我跟着你们。”朝蘅歪了歪头,似笑非笑,“真的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了,记得大喊三声我的名字,然后我就会来救你哦。” 吴邪嘴角抽了抽。 虽然心里无限吐槽这人的中二,但是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张起灵默默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目光漠然。 “该走了。”眼看着朝蘅的魔爪就要伸向吴邪小朋友嫩嫩的小脸蛋儿,张起灵终于开了口,长臂一伸把愣住的吴邪捞到旁边,微微瞪了女人一眼。 察觉到对方的让步和讪讪,他才微微扬了扬下巴。 朝蘅笑了笑,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丝毫没看到两人互动的吴邪:“????”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只不过走了个神,这俩货就一个走了一个冷着脸。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张起灵就自己走了。 “等我一下啊!!!”吴邪哀嚎一声,朝着前方的身影跑去。 陈皮阿四找了一个朝鲜族退伍兵顺子当嚮导,一行人在村子里待了3天,採购了一些物品之后就离开了。朝蘅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们前脚走,她就后脚跟上。 眼前是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幽光洒在皑皑雪地上,慢慢消失。朝蘅踩着积雪,一个人慢悠悠走在他们后面。周围是极致的静谧,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积雪的塌陷声。 顺着山道走了大概四个小时,朝蘅看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陈皮阿四选择在阿盖西湖旁边拍了几张照片又继续朝前走去。 等到朝蘅跟着队伍慢慢向上前进的时候,她扭头朝下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另一只马队出现在了湖边。这支队伍人数明显要比陈皮几个人多得多,装备也特别精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登山队。 年轻的女人调试着雷达一样的东西,朝蘅细细看了一眼,皱眉。 那张熟悉的脸孔,居然是在海南时遇到的阿宁。 想了想阿宁背后的金主,她微微沉下脸,悄然隐匿在雪地里。裘德考,这个神秘的外国人正在努力朝着中国大陆的秘密伸手,确实,用僱佣中国人的办法去实现目的,远远比亲自来得快。不过,手伸得太长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罢了。 当晚,朝蘅就找了个背风处休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中飘着零零星星的雪。 她伸手捧起一团雪漱了漱口,一边嚼着用辣椒和盐巴腌制的肉干一边跟着继续走。 “主人,你不去看看孤玄吗?那个老变态就在这附近。”黑猫悄然出现在她的肩头,金色的猫瞳映着苍茫的雪原,有一种砭骨的冷意。 孤玄,不说她都快忘了,那条孤零零的玄蛇好像就住在这附近。他们俩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朝蘅难得露出一抹怔色。 “算了,等到事情结束,就去看他。”她抹了抹脸上的雪花结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前面的人群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开始毫无头绪地乱走。朝蘅皱了皱眉,继续跟着,中途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倒是不冷,麒麟血活跃着产生热量,再加上她带了暖玉,寒冷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是颳风又是暴雪,她根本看不到前面的人,只能凭藉着冬染来确定他们的方位。 强烈的夹着大量雪花的风被岩石撞击着盘旋,一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朝蘅只能窝在冬染和冬寻张开的结界里,慢慢摸过去找吴邪和张起灵。 还没等她靠近,就听到一声明显的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的声音,风雪中夹杂着几声怒吼和爆粗口。 朝蘅:“……” 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雪太大,她根本就看不到,只好一个箭步过去。趴在乱石坡边,朝蘅才发现除了她,整支队伍的人都掉在下面的雪窟窿里。 恩,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串绑着的蚂蚱。 她忍着笑意,笑眯眯地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潘子打了个下来的手势,看到几个人都过去了,朝蘅才悄悄下来,借着乱石的掩护靠近。她看到张起灵扫掉了厚厚的积雪,露出了一条伏石而卧的石头盘崖石龙。石龙用黑色的石头精心雕琢而成,栩栩如生,只不过,它的身子下面却有着无数只蜈蚣一样的脚。 第137页 这条龙看起来十分诡异,邪气沖天,带着一种不舒服的气息。 朝蘅看得皱了眉,藏在石头后面没出声。 此时天已经黑了,吴邪等人把石头上的雪全部扫了个干干净净。褪去了积雪的石头几乎是一块五米高三米宽的巨大平板子,靠在一边的乱石坡上,表面极平整,呈现出暗沉沉的黑色,和其他石头明显不同。 墓道的封石。 朝蘅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狂喜和惊讶。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东夏遗址。当年她只是跟着师傅去过一次东夏的青铜门,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路了。没想到这次她居然可能还可以再去一次。还真是命运的转折。 陈皮阿四从龙嘴中扯出了一条铁链。然而龙头却没有动静。 朝蘅在石头后面坐下,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见吴邪、潘子、胖子和张起灵进了龙头后面的一道裂隙,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把陈皮等人也拉了进去。她犹豫了半晌,也跟着悄咪咪熘了进去。 里面很黑,而且狭窄,朝蘅慢慢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眼前一亮,暖黄色的光照亮了裂隙,她躲在碎石后,看着眼前有半个篮球场大的地方,心中微微惊讶。等她看到了色彩鲜艷但是模煳的壁画的时候,这些惊讶又变成了赞嘆。 大家都围着吃东西,张起灵忽然抬头朝着某个角落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吴邪似乎心有所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某个角落,也没说话。 等到胖子手撕壁画,陈皮阿四讲万奴王的时候,朝蘅就再也无法惊讶了。她默默听着,感觉自己的三观不断被刷新。 这下她更想进云顶天宫看看了qaq 在裂隙里躲了两三天,等到他们重新爬出裂隙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朝蘅看着远处被雾气雪气环绕的山,忽然笑了。那山与其他山脉连成一体,又显得非常的突兀。在海底墓中她曾经看到那一座山峰的形状,几乎和现在的这座山如出一辙。 三圣雪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最近超级忙的,麻烦大家久等啦! ☆、云顶天宫·青铜门 朝蘅发现,跟着陈皮阿四的队伍是她经歷过的盗墓中最难忘的一次。不管是这群人的霉运触发体质还是外来因素的干扰,居然都没能阻止他们发现胎洞灵宫。她作为一只懒惰的黄雀,下到灵宫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常年的寒冷让石头脆化,朝蘅看了看脚下,最大限度地放轻脚步以防发出声音。石道的一侧是漆黑的深渊,而左右两边是一排铜制的覆盖着冰屑的鼎,里面全是黑色的不知名的古老灰烬。犹豫了一下,她侧身隐藏在一个大鼎后面。 忽然,她感觉手上一阵轻微的疼痛。 低头一看,朝蘅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不觉中蹭了一些黑色的粉末。粉末中似乎掺杂了一些矿物质,她看了看发红的五个指腹,把沾染的黑灰蹭掉。 石门上雕刻着很多在云中舞蹈的人面怪鸟,看起来很不舒服。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她才从大鼎后面踱着步子,慢悠悠跟了进去。走了几步,她忽然感觉面前一阵风吹来,下意识的转了个身,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手。 “是我。”黑暗中传来张起灵的声音。 她一惊,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入黑暗。 “你要带我去哪?”她问。 被张起灵带着在黑暗中奔跑,她不知道张起灵要带她去哪。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朝蘅索性也没了追问的心思,跟着他在墓道中穿行。吴邪跟着陈皮阿四,至少生命安全还勉强可以保证,要是他挂了,吴三省估计就要疯了。那么,张起灵离开大部队,抽身来找她估计是有事。 跑了一段路,她感觉脚边忽然一空。陡然失重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抓紧了张起灵的手。 等到她再次落地的时候,她感觉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就好像踩在土地上。同时,一股子刺鼻的气味袭来,让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等到她熟悉了身边的环境,黑暗在她眼里无法再形成阻碍。 眼前是一个直径起码3公里的巨型火山口。玄武岩形成的盆地里覆盖着死去的森林。一片黯黑的建筑群出现在了火山盆地的中央地下森林的深处。 踏着石板铺就的宽道,朝蘅和张起灵一起朝着建筑群走去。 刚走过第一道石门,朝蘅就感觉自己勐地被一道强光照到了。她伸手捂了捂眼,拉着张起灵闪到相对隐蔽的角落。 “看来是他们来了。”她压低了声音。 “没事。”张起灵看了看远处晃动的人影,苍白的脸在强光下面无表情。他带着朝蘅走到早已干涸的护城河边,自己从石台上摸了下去。 这干涸了的护城河里有什么东西?朝蘅心中疑惑不解,却还是跟着摸了下去。下到河底,她看了看摆着的石头雕像,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和张起灵一个频道了。 “跟我走。”张起灵拉着她,朝着河的下游走去。 头顶隐约传来枪声,但朝蘅已经无暇顾及。 张起灵似乎来过,他带着朝蘅摸到了河的尽头,掀开了一块黑色的石板。 等到朝蘅进了石板后面的洞口,她看到张起灵把石板挪回原来的位置,还仔细地推了推。 “吴邪会来的,不用管他。”张起灵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你和吴三省是不是提前就商量好了?”朝蘅皱眉,“我感觉你似乎来过这里,还不止一次。”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朝蘅没有动,静静的回望他。 许久,张起灵轻轻嘆息一声,轻的仿佛都没嘆息过。 “我不会骗你。”他仿佛是做出了让步,转身走到她面前。 朝蘅皱眉,沉默着,最后轻笑一声,迈开了步子。 就算是骗她,又如何呢?她愿意跟着这个人走,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死局。 等到进入墓室,朝蘅看着横躺在陪葬物品旁的一堆尸体,等到她过去近距离查看的时候,吃惊到无法言语。 “这不是……”她抬头看了看张起灵,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他们。”张起灵淡淡的回了一句,蹲在一旁不知道倒弄了什么机关,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忽然塌陷,一道青石阶露了出来。 不是他们?这些尸体不是考古队?朝蘅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思维的怪圈,她看了看尸体,正准备看看有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时,被张起灵拉了进去。 地面缓缓恢復了平坦。 走了几分钟,张起灵在一处巨大的山体裂fèng前停了步子。 裂fèng不知道有多宽,在裂fèng的另一边是一堵同样的峭壁。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中,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横贯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铁链一直蔓延到混沌的裂谷深处。在深处的锁链上,还挂着很多青铜铃。 这样熟悉的一幕,让朝蘅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很多年之前,张承烨带她来过的青铜门前的一段路。 第138页 “这是我们家族所守护的东西?”她喃喃,“我还没进去过……” 当初她来的时候才不过五十岁,在张家人里算是稚嫩的,张承烨说她那时还没资格进去。等到她有资格了,他也不在了。这青铜门,她到底还是来了。 “如果你要进去的话,带着我一起。”她抬眸看向身边的青年人,目光沉静。 张起灵没说话,似乎默许了她的请求。 谷底全是极度不平整的黑色火山岩块和从上面跌落的尸骨。层层叠叠也不知道有多少骨头和黑色的粪便,几乎把这些岩块都覆盖了。在裂谷底下一边的崖壁上,有一扇两面的青铜巨门。 巨门古朴而神秘,雕花复杂,像是某种远古的图腾。 在距离巨门不远的地方,停放着一副棺。 那棺椁她见过,里面似乎是万奴王。 “青铜门……”朝蘅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扇巨门上,她看着门上粘着的人皮,忽然心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张起灵似乎就冷静多了,他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把它按在了青铜门旁边的峭壁上。然后他划开自己的手掌,把血按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朝蘅身边,拉着她进了一处黑暗中。 朝蘅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张起灵蹲下身,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时,枪声从不远处响起,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强光。接着她听到人的叫声和某种生物的声音。皱了皱眉,朝蘅想要去看看,但是被张起灵拉住了。 “穿上这些。”他扔给她一堆沉甸甸的东西。 朝蘅低头一看,是一副破旧的铠甲。 看到张起灵已经换上了铠甲,她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把铠甲套在身上。 “时间到了。”张起灵背起黑金古刀,唇角居然微微上扬。 巨型青铜大门上面封门的人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部爆裂脱落,两扇巨大的青铜门竟然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fèng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 青铜巨门fèng内的黑暗中亮起子好几盏灯火,似乎有东西正在走出来。 淡蓝色的薄雾犹如云浪一样迅速上升。 朝蘅默默看着这一切,紫灰色的瞳孔微微发蓝。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阴兵借道。 一连串鹿角号声从裂谷的一端传来,在裂谷中环绕了好几声。无数幽幽的黑影,随着鹿角号声,排成一列长队,出现在裂谷尽头的雾气中。 队伍不紧不慢地走来,四人一行,行走极为整齐,很快就从远处的裂谷尽头走到了青铜门附近。朝蘅和张起灵一起混入队伍。为首的阴兵看了他们一眼,苍白诡异的脸上没有表情,却好像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朝蘅抬眼看了一眼身边走着的阴兵,目光略过那一张张奇长的人脸。所有的阴兵都面无表情,脸色极度苍白,长得也一模一样。他们似乎发现了朝蘅在看他们,有的阴兵还轻微扭了头,对上她的视线。 朝蘅:“……” 走到青铜门前,她忽然发现张起灵面部的小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了石fèng中躲着的吴邪和胖子。 朝蘅也微微笑了笑,跟着队伍进了那扇青铜门。 地面勐然一震动,巨型的大门瞬间便合紧成了一个整体。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我就喜欢跳着写,想不想看青铜门里面有啥啊? 想看就等我下一次的更新啦宝宝们! 爱你们哟! ☆、云顶天宫·世界的秘密 随着大门的关闭,唯一的光源就变成了阴兵队伍自带的幽蓝萤火。 前方和后方都是黑暗和虚空,朝蘅跟着队伍,心里勐然多了几分不安与紧张。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压抑的空间里活动,前方的未知与黑暗,在家族使命的渲染下俨然成了一种潜在的恐惧心理挡在她面前。 张起灵沉默着,白净的脸映在幽蓝的火焰中,似乎带了一分阴森。 明明脚下是万丈虚空,这支队伍却像是踩在实地上一般,朝着更深处的黑暗前进。朝蘅看了看对方的侧脸,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 幽幽的鹿角号声依旧在空间中迴荡,仿佛是从上古时期传来,被时间囚困在这青铜门后的虚空。在这样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行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朝蘅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她随处一瞥,却愣了一下。 阴冷的感觉消失了。身边的黑暗中忽然开始闪现出一帧帧画面,从远古时期开始,到现代,数量之多内容之繁杂,超乎她的想像。就好像……把人类诞生以来的歷史重放了一遍,不,不仅仅是人类的,还有……那些出现在神话中的东西…… 朝蘅看得目不暇接,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仿佛被撕裂了。 她好像是在走一条时空隧道,观看了从这颗星球诞生开始到现在的记忆片段。 甚至,她还看到了几帧关于云顶天宫的画面。 这一切太诡异了,仿佛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在观察着万物,并记录下来。 她忽然想起家族长辈说的话来。张家世代守护的青铜门不是人所铸造的,张家人从本质上来说也不是人。那么,守护的青铜门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女人的脸。 渊陵,那个被称为神的女人。当初她在见到渊陵的时候,就隐约感觉这位神和她的先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那么如果她大胆一点,是不是可以猜测她的先祖也不是人类?或者,就是孤月口中那位被称为战神的麒麟? 纷杂的想法让她有些头疼。 “到了。”张起灵忽然开口。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所有的阴兵都忽然破碎,变成了白色的碎屑,铺了厚厚的一层。由阴兵骨灰铺成的道路,缓缓延伸到黑暗的尽头。与之前看到的场景不同,这次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处青铜高台。 “这是尘世台。” 踩着阴兵的骨灰桥一步步登上高台,朝蘅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高台下是一个奇异的大水池。池子的墙壁用不知名的白色石料筑成,水面上覆盖着薄雾,看不清水下的情况。无数的气泡从水中升起,气泡中包裹着类似胚胎的东西,模样千奇百怪。这些包裹着胚胎的气泡从水中升起,然后消失。然后有更多的气泡胚胎凭空出现,落入水中。 朝蘅站在高台上,目光从胚胎移开,落在池壁上。 苍青色的文字在洁白的石料上特别明显。她认识这种文字,它的意思是“往生池”。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家族秘辛中记载的,关于人世轮迴的地方。 “这里的水可以长生。往生池孕育万物,平衡轮迴,池水是上古神明沉睡前留下的神迹。云顶天宫不是汪藏海建立的,而是他改造的殷商时期的遗蹟。封神之后,诸神沉睡,人间依旧运转,靠的就是这个池子。我们的特殊体质,原因在于此。张家人为守护青铜门,世代取水饮用以获得长生不老。然而始终是肉体凡胎,时间久了,就会出现承受不住力量的状况,开始出现记紊乱等后遗症。这是获取神力的诅咒。”张起灵说。 第139页 朝蘅抿抿唇,嘆了口气。 “那些人费尽心思想要长生,可惜不知道其中利害。”她摇摇头,“这青铜门里的门道,我算是看清一点了。” “走吧。”张起灵看了看笼罩在白色光芒中的前方,目光有些复杂。 “好。”朝蘅点点头。 前面还是一座高台,在这往生池上架起三座拱桥,张起灵带着朝蘅走了最左边的一座。 “前面是恶鬼台。当初汪藏海和东夏人走了最中间的桥,那座桥会让他们产生最可怕的幻觉,从而让闯入者退却。”张起灵慢慢解释道, 这也是汪藏海说青铜门后面有世间最可怕的存在的原因。他们并不了解这座神迹,本能的选择了最中间的桥樑,遇到了诸神设下的陷阱。 走了一会儿,站在第二座高台上,朝蘅看着眼前的画面,感觉一阵反胃。 眼前的池子里浸泡着各种诡异丑陋的生物,池水是鲜红的,不断冒着巨大的气泡。气泡破裂的那一刻,那些被浸泡的生物发出悽厉的哀嚎,听得让人嵴背发凉。 “这里浸泡惩罚的是世间所有的恶念的化身。”张起灵说,“恶鬼台每隔千年,销毁一次恶念。” 听着各种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朝蘅面无表情的继续朝前走去。 从恶鬼台下来,他们走到了最后的地方。 眼前是一块古朴的祭台。 然而这祭台却隐约开始龟裂。 朝蘅看了看裂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们需要寻找那些宝物来修补这祭台的裂纹。”她喃喃,“现在需要把收集到的宝物放上去吗?” “嗯。”张起灵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玉盒。 “鬼玺一共两只,一只在我这里,另一只暂时不知所踪。”他打开盒子,把鬼玺放在祭台的凹陷处。 只听得咔擦一声,鬼玺和石台仿佛镶嵌在一起,石台的裂纹少了几分。 朝蘅一惊,但也从孤月刃中取出自己收集的东西。 随着螲蟷丝、青铜铃和齿木衣的依次嵌入,祭台的裂纹基本消失,只留下祭台中心一条较深的裂fèng还没修復。那道裂fèng所在的地方附近,是一处花形的凹陷。 “滴翠芙蓉是一朵花?”朝蘅挑眉,“那就有趣了。” 张起灵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守护青铜门的任务已经开始了。”他轻轻的嘆了口气,“我们已经合格了,这世界上能够进来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不用着急,他很快就会出现。”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朝蘅凑上去看了一会儿祭台,回头问他。 “可以出去了。”张起灵道。 接下来就是寻找最后的滴翠芙蓉。 然后终结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我决定,每个月抽几天固定更新,这样你们也不用那么辛苦的等我更新啦! 暂定每月15日和25日更新,么么哒! 下面就要开始蛇沼鬼城的章节了!还是老样子,以朝蘅为第一视角,除了她和张起灵之外,别人的经歷可能不会写得太多,不过还是坚持不黑原着人物! ☆、文锦的信 朝蘅没想过自己刚闲下来不久就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信件。信封里只有一张发黄的信纸,纸上写了一串奇怪的图案。 “你知道这是谁寄来的东西吗?我想不出是谁。”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头问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青年一声,“就只有一行奇怪的图案。我不知道是谁寄过来的。” 这一串图案估计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要不然也不会用图案来表示。可是,到底是谁把这些告诉她的呢?那个人有什么目的? 张起灵看着电视打盹,听她一说话就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信纸,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多了一分凝重。 陈文锦,这是她的字迹。可是,这个女人难道不是躲在它找不到的角落?为什么会甘愿冒着暴露的风险寄信过来……当时不是说好了不把阿蘅牵扯进来么…… 他看了看身边的女人,一时间沉默无言。 就好像,他即使做了很大的牺牲,该来的也还是来了。他一直致力于保护这个人,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还是要让她涉险。 朝蘅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第一,看他这个反应,他一定认识写信的人。第二,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问题或者什么计划,他不想让她牵扯进去。第三,这个地方肯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她几乎是无奈的笑了笑。 张起灵这傢伙,从一开始就隐约透露出把她从危险中摘除的态度。可是,她的身份也是举足轻重的,又怎么可能完全安全无事……眼下这信,明显是要把她也拉上船了。既然她家张呆呆也在里面,她就去看看吧。 “张起灵,说吧,这个地方怎么回事?不要瞒着我。”她从他手里抽出信纸,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张起灵顺手揽住她的腰,与她对视。 几秒钟后他移开了视线。 “说。” 朝蘅捏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时候,以前不允许,现在可以了,你不能抛下我。不管是多么危险的地方,我都要在你身边,即使前面是地狱,也不后悔。我不会拖你后腿,我可以帮你。”她微微皱眉,眼里似乎有水光,“起灵,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时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不要把一切都自己承受了,不然要我这样的火麒麟干嘛。” 张起灵看着她,似乎有些动摇。 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似乎是轻轻的嘆息了一声。 “这件事,说来话长,关系到西沙的考古队。”他一边摩挲着朝蘅的嵴背,一边开始讲述很多年前那场几乎全军覆没的探险。 “那张纸上的字是文锦的,那些图案是我们当时考古队的专用暗号,连起来就是六个字,柴达木塔木陀。在进行云顶天宫的考察之后,我们根据汪藏海的提示,在柴达木盆地找到了传说中的西王母国。” “……当时,我们找到了王城的一间密室,文锦要求继续前进,但是我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险和压迫,选择放弃计划。文锦自己去了,之后她的发现引起了它的注意,她只能躲在西王母城的一个角落,这些年来都不出现。” 但是现在陈文锦的信来了,这说明出了什么事让她无法再躲藏下去了。而她选择给朝蘅寄信,某种程度上也是给张起灵一个提醒,督促他们两个到塔木陀去。 朝蘅抿了抿唇。 “西王母城啊,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和青铜门后差不多的东西……”她把头枕在张起灵肩膀上,眼睛半睁半闭,“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收穫呢。” “嗯。”张起灵倚着柔软的沙发靠垫,“前天,裘德考的团队向我发出了邀请,想邀请我去柴达木探险,我还没答应。” 第140页 “你不觉得很巧吗?裘德考的信和文锦的信都来了。文锦从95年就躲在塔木陀,那么她早就料到了后来的情况所以提前找人写了信,然后到时候寄出。但是,裘德考和文锦是不是有什么联繫?”朝蘅忽然顿住,幽幽的嘆了口气,“我怎么就忘了,吴三省那臭小子和裘德考是一直联繫的呢?” 说不定,这次裘德考会派团队去塔木陀,是吴三省和陈文锦的计划之一。 这些小辈们的计划还真是缜密,把她都绕进去了。 “那我们就跟队。”张起灵把她放在沙发上,站起来朝着书房走去,“我去回復一下裘德考。你收拾收拾东西,估计很快就要出发了。” “好。”朝蘅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始的是蛇沼鬼城的环节咯,敬请期待! ☆、塔木陀的征途 当依维柯停在格尔木老城区外的时候,朝蘅看了一眼张起灵。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当初她和黑眼镜搭救张起灵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的一个疗养院里。好像这个疗养院也是“它”的一部分势力,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没有残留的东西。 张起灵想要做什么?疗养院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她不知道他的计划,也懒得去问,靠着车门懒洋洋地嚼着薄荷糖。 “我们出去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在前方十米处等我们。”张起灵对着司机说了一声,和黑眼镜就窜了出去。 阿宁不明所以,把目光投向无所事事的朝蘅。 “他们有事要做,等着吧。”朝蘅咯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看向窗外浓浓的黑暗。 阿宁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笑了笑。 车里没人说话,外面的夜风唿号,朝蘅听着手錶走针的声音,面无表情。 她现在脑子很乱。文锦把录像带寄给阿宁,又给她寄了那样一封信,她究竟想做什么?现在,能让张起灵和黑眼镜一起行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了。 如果说是为了吸引“它”的注意力,这样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她感觉文锦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也只能去了,才有可能知道。 远远的,她看到有三个人影朝着车子狂奔而来。 三个人?朝蘅微微皱眉,又看了一遍。 她可以确定,除了张起灵和黑眼镜,她还看到了一个人,不是其他的东西。那么,他们如此狂奔,后面肯定是由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 “借我一下方向盘。”她猫着腰钻进驾驶室,把开车的藏族司机挤到后排。 其他人有些不满,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阿宁拦下。 “她是指挥之一,我们只是助手。”阿宁看着驾驶座上的女人,微微皱眉。 朝蘅调转依维柯,对着前面的人影就沖了过去。 “开右侧车门!”她对着阿宁大喊一声。 阿宁立刻会意,把右侧车门打开。在她打开的下一刻,张起灵和黑眼镜就直接冲进车内。 她想要关门,却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在她愣神的瞬间,吴邪也沖了进来,跌在车内。 他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整个人仿佛瘫痪。 “坐稳了。”朝蘅松了一口气,勐打方向盘来了一个大飘移。前方的黑影被勐地转弯的依维柯撞了出去,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惯性让一车的人都东倒西歪,特别是吴邪,直接就撞在了车窗上。 他晃了晃脑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压够了没有?够了就赶紧起来。”阿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年轻男人,咬牙忍住想揍他的想法。 吴邪眨了眨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她,俊脸通红。 “对不起!”他立刻爬了起来,红着脸对阿宁道歉。 阿宁皱了皱眉,却没再追究什么。 朝蘅一边开车,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等到车开出了危险区域,她才把方向盘还给那个一脸懵逼的藏族司机。 “吴邪?”朝蘅看到揉着额头的青年,诧异的叫了一声。 原来她看到的第三个人是他。还好她没把他当怪物撞了。 “朝蘅,你们怎么都……”吴邪也是一愣。 “怎么,你三叔请得起,我们就请不起了?这三位可是明码标价的,现在他们是我们的顾问。”阿宁笑道,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怎么,不行吗?” 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时候她像是一只狐狸,狡诈,骄傲。 朝蘅只是挑了挑眉,靠着张起灵休息。 一边的高加索人说道:“你别听她胡说,这两位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是我们老闆直接委派下来的,宁只是个副手了。现在主要行动都是由他们负责的,我们只负责情报和接应,这比较安全,老闆说了,以后专业的事情就让专业人士去做。” 由于张起灵、黑眼镜和朝蘅的冷淡,之后的闲聊很快陷入沉默。 吴邪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打断了思路,因为营地到了。 此时已经是清晨,戈壁的风依旧寒冷而干燥,吹得人脸微微发疼。十几nd rover一字排开,平坦的地方堆积着大量物资,篝火一个接一个,满眼全是穿着风衣的人,还有很多人躺在睡袋里。 这个营地已经准备就绪了。 朝蘅看了看被人群包围的阿宁,垂眸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准备准备吧,我们快要去塔木陀了” “塔木陀?”吴邪反问道。 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叫“塔木陀”的地方。 “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他们会告诉你的。”朝蘅微微一笑,朝着张起灵那边走去了。 营地的后面还有一片帐篷,其中最大的一顶圆顶帐篷有四五米的直径,上面有藏文的标识,似乎是住的收费标准。 阿宁带着队伍里跟着张起灵走了进去。 帐篷里燃着炭炉,温度舒适得让人想打盹。地上铺着很厚的牛毛毯子,角落里布置着很多老式的藏式木制家具,以及一些打包好没拆分的无纺布包。 阿宁坐到了地毯上,一个藏人给每人倒了一杯苏油茶。 张起灵靠在一大堆毛毡上,喝了苏油茶马上开始闭目养神。 阿宁把黑眼镜从鬼屋里带出来的东西放到了矮脚桌上。那是一只红木的扁平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只破损的青花瓷盘,瓷盘的左边,少了巴掌大的一块。 朝蘅冷眼看着,喝了一口苏油茶,什么都没说。 突然帐篷外又进来了一个满头白髮的藏族老太婆和一个藏族的中年妇女。 她们两人一进来整个帐篷就突然气氛一变,除了张起灵三个人,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坐了坐正把身体转向她们,特别是老太太。有两个人还向她行了个礼。 等到老太太坐下,阿宁便恭敬地拿起了那只瓷盘递给她,问道:“嘛奶,您看看,您当年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第141页 之后的对话变成了晦涩难懂的藏语,朝蘅默默听着,却忽然皱眉。 她听得懂,那老太太居然是当年文锦去塔木陀的嚮导。 事情变得好玩了。这个老太太肯定和文锦有联繫,那么跟着她很有可能就会找到失踪的文锦。定主卓玛会不会答应带他们去找塔木陀呢?大概会的吧,她感觉这个老太太也是文锦计划的一环。 等到对话结束,行礼后中年妇女将老太太扶了出去。在中年妇女回头的一瞬间,朝蘅仿佛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了笑。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个妇女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她看了看张起灵,心里有些疑惑。 那个中年藏族妇女好像认识她。 可是她来西藏都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认得她的人都已经去世。 “今天,中午十二点,全部人出发。”阿宁说完就出了帐篷。 “那他怎么办?”黑眼镜似笑非笑,指了指愣神的吴邪。 阿宁只是挑了挑眉,指着张起灵道:“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照顾他。” 帐篷里只剩下了黑眼镜、张起灵和朝蘅。 黑眼镜干笑了两声,也靠到毛毡上点起烟,吸了一口道:“你说现在怎么办?” 张起灵抬起了头,淡淡地看了吴邪一眼,似乎也是很无奈地嘆了口气:“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不要再进那疗养院了,里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吴邪心里不满,刚想说话却被一只白皙的手阻止了。 朝蘅把端着的茶杯放下,紫灰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你就觉得,吴邪牵扯进来是偶然事件?他真的就能回去吗?”她轻轻说,目光落在张起灵的脸上,“从他收到那盒录像带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了所有的计划内,你想保护他,也没办法让他从这些事情里面隔离出去。文锦为何要给他寄录像带?难道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你应该知道,文锦不是这样的人,她选择的每一步都有特殊的意义。就算真的分散它的注意力,吴邪也被盯上了,还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行动。” 张起灵皱眉,黑眼镜也沉默起来。 “让他一起行动吧,这样我们也能照看着他。”朝蘅摸了摸吴邪的头,“塔木陀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我也不能完全保证你安全,这样你还愿意跟着去么?” “让我去吧。”吴邪说,“你们能去,我也能。” “好,那你去跟阿宁说一声,要一套装备。”朝蘅终于露出了微笑,“和你三叔一样,我都忍不住想叫你一声小三爷了。” “去吧,我们也要准备走了。”她拍拍吴邪的肩膀,起身走了出去。 简单吃了早饭和午饭,中午十二点所有人集合,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塔木陀出发。朝蘅和张起灵坐在一起,黑眼镜和吴邪也跟着选了一辆车,四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目光落在最后上车的阿宁和定主卓玛以及两个新的藏族人身上。 阿宁:“???” 队伍的最核心的人都集中在一辆车上了。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高加索人和一个藏人司机。车队一路补给,很快就到了敦煌。之后的两天,车队向戈壁深处渗入,路虎的速度非常快,两天就进入了柴达木的腹地。进入戈壁后,车队很快离开了公路,定主卓玛就开始带路。 她和她的儿媳妇儿、孙子坐在最前面的车里,和阿宁一辆车。朝蘅并没有反对,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那个年轻的藏族媳妇给她一种特别的感觉,说不出来。而且,她总是感觉那个女人不是一个正常人,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那味道实在是太过于淡,她怎么也闻不出来。 傍晚,车队根据定主卓玛的指引,来到了叫“兰错”的村落,村里竟然还有人住,有四户人家三十几号人。进入村子的时候,一辆车翻进了一道风蚀沟里,人没事,但是车报废了。当天晚上众人就在报废的车子边上休息。 几个人沉默着在篝火边上坐了很久,就各自进自己的睡袋休息。 朝蘅睡不着,她裹着被子,并没有拉紧睡袋。 声音渐渐沉寂,似乎其他人都陷入了睡眠。 她合眼,在心里嘆了一口气。 正当她陷入浅层睡眠时,有个人悄然走近了她。朝蘅的神志还没清醒,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她从睡袋中窜了出来,一手准确无误地掐住了来者的喉咙。等到她完全清醒了,就看到藏族青年扎西那张因为缺氧憋红的脸。 一个壮硕的青年人,被她掐着脖子如同野鸡一样提了起来。 朝蘅抿了抿唇,松开手。 扎西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后退几步之后才低声说:“我奶奶要见你,请跟我来。” 定主卓玛要见她? 朝蘅诧异地看了看他。 等到朝蘅过去了,她才发现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都没有睡觉。她们坐在篝火边,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毛毡上还坐着一个人。 张起灵看到她之后点了点头。 然而朝蘅坐下之后,定主卓玛还是没出声。 等到另外一个人过来,她才开口和扎西说了什么。声音太轻,朝蘅没有听清楚。 “我这里有一封口信,给你们三个。”定主卓玛忽然换了口音严重的普通话,“让我传这个口信的人,叫做陈文锦,相信你们都应该认识,她让我给你们传一句话。” “陈文锦在让我寄录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你们按照笔记上的内容进来找塔木陀了,那么,她让我告诉你们,她会在目的地等你们一段时间,不过……” 扎西把手錶移到定主卓玛的面前。 她看了一眼,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算起,如果十天内她等不到你们,她就会自己进去了,你们抓紧吧。” “她是在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些的?”张起灵微微皱眉。 “我只传口信,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你们也不要问,这里,人多耳杂。”定主卓玛冷冷一笑。 “对了,还有一句话,我忘记转达了。”临走时定主卓玛忽然回头,咧开嘴,露出有些阴鸷的笑容,“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它,就在你们中间,你们要小心。”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小女娃,你自己小心。它的目标,主要是你。”她看了看朝蘅,转身离开了。 朝蘅看着走入帐篷的定主卓玛,忽然打了一个机灵。 她想起来了,那个年轻的媳妇儿,跟陈文锦太像了!但是这总归是一种猜测,她皱了皱眉,没有跟张起灵说。 她似乎有了一些头绪,然而定主卓玛让她小心,又是一个谜团。 “你先回去吧吴邪。”她揉了揉额头,“我和他有事要说。” “我……”吴邪似乎想要问一些东西,在看到她有些疲惫的眼神后把那些话都咽了下去。他看了看似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两个人,沉默着回到自己的睡袋旁。 第142页 篝火旁只剩下张起灵和朝蘅。 朝蘅坐在毛毡上,端着冷掉的苏油茶沉默不语。 张起灵看着黑暗,明显是在发呆。 “陈文锦……”朝蘅喃喃,“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也越来越……危险了……” 张起灵伸手揽住她,黑眸映着篝火。 第二日清晨,车队继续出发,朝着戈壁深处的无人区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今天的更新参上! ☆、虐狗大法好之520特辑 520特辑之小三爷与阿宁 5月20日,一个充满粉红色气息的日子。 吴邪坐在西泠印社的大堂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小情侣你侬我侬。这一天仿佛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而他还在店里孤家寡人。王盟都已经和新交的女朋友去约会了,留下小三爷和一群狗子看着店铺。 先不说闷油瓶和朝蘅,就连阿宁那个女人也早就跑去不知道做什么了,他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间,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曾经用自己的计划搞垮了汪家的男人如同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孤孤单单,稚嫩脆弱。 果然是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 吴邪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孤家寡人就孤家寡人,小三爷怎么都行。 即使是如此安慰自己,他也忍不住羡慕起黏黏腻腻的张起灵夫妇来。从结识到现在,胖子死皮赖脸跟在云彩身边,秀秀和小花也终成眷属,张起灵那傢伙和他家朝蘅姑姑也在一起了,就剩下他和阿宁,若即若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宁就像是狐狸似的,不肯吃一点儿亏,聪明的吓人。 他吴邪这辈子就栽在她身上了。 家里人一直在努力撺掇他相亲,然而他一直拖延着,就在等阿宁跟他摊牌。然而她好像并不在意,简直要把他愁死。 浅浅的嘆息一声,吴邪看着西湖,喝了一口茶。 “吴老闆,开门。”门外传来熟悉的娇俏的女声。 阿宁?吴邪眼一亮,立刻过去把大门打开。 阿宁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她的脸颊微微红了。 “给你的,拿好了!”她把盒子一股脑塞在吴邪怀里,扭头就想走。 “阿宁!”吴邪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什么,但是他本能的抓住了她的手,把她一併拉了进来。 利落的关门,拆盒子,吴邪看着眼前那个丑不拉几的写着“i love you”的蛋糕,沉默几秒后咧开嘴傻笑。 “你笑什么!”阿宁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嘲笑。 她辛辛苦苦做的告白蛋糕,虽然丑了点,但是是她亲手做的啊,这傻帽居然嘲笑它…… “谢谢你。”吴邪忽然把她揽到怀里,轻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阿宁似乎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她睁大了眼,本来想要骂他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我等你很久了阿宁。”吴邪摸着女人柔软的黑髮,无奈的笑了笑,“我一直在等你的态度,没想到今天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阿宁,我也爱你。”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从互相敌对猜忌到如今相互信任扶持,实在不易。一开始他只是惊艷这个女人的容貌,后来却在相处中逐渐被她坚强的性格吸引,然后不知不觉对她有了感情。 “吴邪……”阿宁的脸此时完全红了。 遇见吴邪是她最幸运的事情。 “蛋糕很好看,因为是你亲手做的。”吴邪亲了亲她的脸颊,目光温柔如水,带着欢欣,“今天晚上跟我回家见见父母吧,他们等你很久了。” 大龄青年吴邪终于带着未来媳妇儿回去见了吴一穷夫妇。 520特辑之张起灵的日记一则 201x年5月20日晴 今天是我从青铜门出来的第x个月。 很多时候我都以为现在的生活是一场梦,因为它太过于幸福和安逸。我又怕这样的梦会消散。吴邪说既然我以后还可能会失忆,那就写日记记录自己的一点一滴。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我喜欢这种方式,因为我可以从这些记录中看到我和她的长久。从遇见朝蘅的那一刻开始,从我还是张敬端的时候开始,我和她的命运就联繫在一起。我喜欢这个女人,从她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就开始了。在家族的仪式上,我成为了族长。之后我如愿以偿,娶了她做自己的妻子。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失去记忆,然后恢復记忆,但是始终都无法忘记她。她是我存活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的指望。 阿蘅让我学会了爱,学会了人类的情感。从她抱住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定她了。 从青铜门出来的我,对她的依恋更加深。我喜欢时时刻刻黏着她,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今天是5月20日,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类似情人节的日子。我看着她收到的一大堆鲜花和巧克力,默默地把它们都扔掉了。阿蘅是我的,她的名字早就和我的名字一起写在了家族的族谱上! 我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嫉妒和恐慌。 阿蘅她知道。她安抚了我,告诉我她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我是今天知道的这个好消息。听到它的一瞬间,一种狂喜让我无法说话和思考。我们有了孩子,有了血脉延续的结晶。我要开始一种新的身份,我变成了一个父亲。如果是儿子,我希望他们不要和我抢阿蘅;如果是女儿,我会和阿蘅一起好好照顾她,虽然可能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可以努力做一个可靠的父亲,保护她教导她。 我记住了这个特殊的日子,520,我爱你,朝蘅。 补充 20xx年x月x日晴 那三个小崽子太可恶了,居然不让我和阿蘅一起睡。 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不是女儿? 20xx年x月xx日阴转晴 终于把他们三个扔出去了,可以独自霸占阿蘅了,开心。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天之后又回来了?郁闷。 20xx年x月xx日 这三个小子终于开始组建家庭了,我和阿蘅又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张兰郁居然拐跑了胖子的女儿,嗯,不愧是我儿子。 520特辑之胖子守得云开见月明 2015年5月20日。 云彩坐在竹楼的阁楼上,一边编竹篓子一边唱着瑶族的山歌。胖子躺在她身边的竹蓆上,为云彩吸蚊子。 自从张起灵和张朝蘅进了青铜门,他就跑到了巴乃的瑶族村落来,专门守着他家的云彩妹妹。只可惜云彩对他似乎不是很感冒,总是爱理不理。他也不气馁,就是乐呵呵的守着她,为她做尽所有的事情。 他在这里待了十年,现在是时候去青铜门接张起灵和张朝蘅出来了。 分开了十年的老朋友即将会面,胖子感觉自己这些年安顿下来的心又开始跳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初那狂妄无畏的岁月。 “云彩啊,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去挑水的时候要小心点,晚上别太晚睡,洗衣服的时候别总是用凉水……”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啰啰嗦嗦。 第143页 云彩默默听着,俏脸上没有一丝不舍。 胖子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心中无奈的嘆了口气。 这丫头就是捂不热的冰块儿,可惜他就是喜欢。 “今天是5月20日,谐音是我爱你,云彩,我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一定自己好好的。”他扛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寨子,恋恋不捨地回头给来送他的云彩做了个飞吻。 云彩被他逗笑了。 “去吧你!”她咯咯笑着,蹦跳着回了家。 胖子走后第一天。 云彩忽然觉得周围寂静的过分,没人追在她身后说话了。 胖子走后第二天。 云彩独自一个人去深潭打水,差点踩到青苔,她忽然想起胖子临走时的嘱咐,鼻头一酸。那个胖子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吧,她都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人一走,她就开始不习惯了。 胖子走后第三天。 云彩自己一个人坐在楼上,感觉很孤单。 她忽然想起小姐妹们跟她说过的话。 “云彩,这世上很少有能和王胖子一样对你好的人了。” 她记得当时小姐妹们看着她时羡慕的表情。 胖子走后一个月。 夜晚,寨子里很静很静,云彩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很酸。 等他回来,她就和他在一起吧。她对自己说。 胖子走了很久才回来。 2016年5月20日,胖子回来了。 他擦了擦满是汗渍的脸,对着瑶寨露出一个傻不拉几的笑容。 “云彩,胖爷我回来了!”他大喊一声,声音迴荡在山间,“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苗条的身影就从竹楼里窜了出来,直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胖子被这神转折惊呆了。 云彩露出通红的俏脸,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520啊胖子,我等你好久了!” 她不再幻想有年轻英俊的王子,她只想抓住自己身边的幸福。 向来圆滑坚强的胖子,第一次红了眼眶。 ☆、魔鬼城沉船(一) 朝蘅带着风镜,满天唿啸的风沙把她束髮用的皮套吹掉,漆黑柔顺的长髮立刻在空中炸开。这些头髮在风沙的加持下仿佛带了特效,让她看起来像是生长在戈壁滩的陆地版禁婆。 她只能窜回车里,把头髮里的沙子抖掉。 张起灵和黑眼镜出去探路,还没回来。车里只有阿宁和吴邪陪着定主卓玛。 “风沙很大,我们的车子陷在沙子里,目前开不动,需要找地方避风。”她吐了一口沙子,打开车门又出去了。 外面完全是浑浊的黄沙色,沙子遮天蔽日,能见度很低。她根本就没办法张嘴,因为一张嘴就会吃一嘴沙子。 朝蘅勉强走了一段路,又退回车里。 “前面有避风沟渠。”张起灵打开车门,和黑眼镜一起拎了人,就往外沖。朝蘅扎好头髮,也跟着他们弃车而去。 绕过一个土丘,她忽然发现前面的人都不见了。来不及思考,她就感觉脚下一空,似乎是跑到了斜坡的尽头。 落地的一瞬间,朝蘅感觉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干涩的闷响。 她顺势滚了下去,才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废弃的沟渠里。周围坐着的都是人,其中还有不少她认识的。 沟渠的底部有个凹陷,几乎所有人都挤在里面。 她接过张起灵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感觉自己的喉咙不那么干疼了,才浅浅的道了一声谢。 傍晚时分,朝蘅耳边还是唿唿的风声。她拿起防风镜,出了沟渠。 很多行李都还在外面,她随便翻出了一些食物带了回去。 风沙依旧很大,她看着张起灵和黑眼镜出去找人,自己选了一个角落窝着,翻出口袋里藏着的一盒水果糖。拿出一颗柠檬味的糖果放进嘴里,她闭了眼,把自己整个的放松下来。 戈壁的风沙很大,沙子打在人身上那是绝对的物理攻击,她揉了揉被打得狠的地方,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她是这些年过的太舒坦了,似乎忘记了之前少年时期的磨练。当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似乎也来过戈壁,但是再仔细回想,却再也想不起了。 晚餐是简单的水煮午餐肉加面饼。 一顿饭下去,众人的体力渐渐得到恢復,也不再那么冷了。随着身体的恢復,睏倦和疲惫逐渐笼罩了这群倖存的人。 晚餐吃的有点多,朝蘅睡不着,便靠着沙墙坐着。 扎西坐在凹陷的口子上,似乎也是在守夜。 她迷煳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她没仔细听,困意上涌,便靠着墙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阿宁开始组织部下找人和修车。朝蘅和张起灵作为顾问没有被安排活动。她拉着青年坐在地上,看着一旁忙活的阿宁,目光沉静。 虽然她对这个人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是现在看,这个女人很厉害,她承认。 可惜,阿宁不属于她的阵营。 裘德考的队伍效率很高,一切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整顿好。然而队伍还有四个人没有找到,阿宁眉头紧锁,却还是命令队伍立刻出发,前往魔鬼城避风。 在魔鬼城边缘,他们居然发现了走失的队员之一,一个代号阿k的伙计。 其他三人似乎进了魔鬼城,阿宁要带人进去,却被扎西阻止了。 定主卓玛却挥了挥手,瞥了一眼朝蘅,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朝蘅皱眉,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这个藏族老婆婆就指着她对孙子扎西说:“你带他们进去看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一趟是避不得的。不过,你跟领队说,必须带她一起去,不然不去。” 他们用的是藏语,翻译也不在身边,除了朝蘅和张起灵,其他人都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张起灵似乎想要阻止,却被朝蘅拉住了。 她看着定主卓玛,心里的一个疑团越来越清晰了。这个老婆婆认识她,那么文锦肯定和定主卓玛说起来过,她估计在文锦的计划里是重要的一环。既然这样,她就跟着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定主卓玛指名她跟着去。 想着,她对着扎西露出一个带着挑衅的微笑。 扎西神情复杂,仿佛想起不久前被她单手掐住脖子举起来的事情。他很不想和这个兇悍的女人一起行动,但是祖母的智慧让他还是听从了指令。 临时由阿宁、吴邪、朝蘅和其他两个外国人组成的搜救队进了魔鬼城。 进去后,搜救队边走边喊。月光下满眼全是突出的黑色岩山,在浓重的黑色下,少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就显得格外的惨白。周围偏偏又是极致的静谧,这些声音迴荡反覆,重叠在一起,仿佛幽冥的鬼声,让人嵴背发寒。 朝蘅听着队员的唿喊,一路沉默。等到他们都喊得脱力了,她才嘆息一声。 在这样的地方,凭藉唿喊来找人是没有用处的。只不过,她不说,是为了让他们都有支撑着找人的念想罢了。 第144页 “休息一会儿吧,你们这样喊下去,最后可能失声。” “你为什么一路上都不出声?”一个外国人问道。 朝蘅看了他一眼,把水壶递给阿宁和吴邪,道:“这种地方,喊了也是白搭,声音来迴响,根本传播不了多远。” 众人:那你还让我们白白喊了一路…… 不过在这神秘莫测的魔鬼城内,团结比内讧更重要,他们也就只能坐下休息喝水,压下想要揍她的想法。 忽然,阿宁的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一声人的大叫,声音静电很大,非常刺耳。 几个人都惊讶地放下水壶,奔到阿宁身边。 对讲机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声音。 阿宁开始对着对讲机问他们的方位,朝蘅看着吴邪调对讲机,也跟着调,努力去听里面的声音。 但是,她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和不安。 她和吴邪对视,思维在一瞬间同步。 因为,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人正常说话的声音,语调很怪异,像是怨毒的冷笑。 听了一会儿,几个人都有些不安。 “继续找。”阿宁发话,顺着声音发出的方位摸去。 朝蘅从未想过,在这阴森可怖的魔鬼城中,居然还存在着一艘古老的沉船。就着信号弹的强光,她凭藉敏锐到极致的视力看清了那个巨型物体的本来面目—一艘年代久远的船只。 此时她不得不佩服定主卓玛的智慧。 “那三个人还没找到,这下面我们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么很可能他们在上面,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这上面有什么危险,我们要小心。还是我先去看看,如果比较好爬,你们再上来。”阿宁把手电往腰带里一别,就要往上爬。 扎西阻止了她。 不过有个人比他们都快。 一阵风拂过,吴邪忽然感觉不对劲。 糟了,他身边还有一个骨灰级盗墓大拿……那女人看到古代的东西,跑的比谁都快。这疑似古物的东西,对她的吸引力可不小。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发现熟悉的身影如同猿猴一样窜上了那个土丘,藉助军刺往上攀爬。她的动作非常熟练,速度也很快,几乎是三次唿吸之间,她就已经靠近那艘船了。 朝蘅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船体已经炭化,船身有一道巨大的裂fèng,里面似乎是空的,一片漆黑。 她对着下面的人喊了一声,示意他们上来看看。 阿宁爬到那古船的边上,用手电照那个裂fèng,就照出里面大量的泥巴和裹在泥巴里的东西。 在泥巴里,还能看到很多类似陶罐一样的东西。 下面都找过了,难道那三个人跑到古船里面去了?吴邪挑眉,目光落在古船的裂fèng上。 他让阿宁打开对讲机,再找找信号的位置。 阿宁拿出对讲机,一打开,那声音就响了起来,非常清晰。她挥动了一下,信号都差不多。接着扎西指了指船,让她对准古船试试。阿宁伸了过去,一靠近那古船的裂fèng,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未知的地方总是潜藏着危险,他们不知道该让谁去,面面相觑。 “你和我一起进去看看。”阿宁看了看身边的人,几经思索后选择了吴邪。扎西是嚮导,需要保存体力,朝蘅是特殊顾问,即使身怀绝技也不能轻易用,其他人体格健壮,也不适合。那么只有她和吴邪可以进去看看。 朝蘅没有反对,只是拍了一下吴邪的背。 一抹鲜红的痕迹沾在他的衣服上。 她能做的也就那么多,很多事情她无法为这个孩子包办,只能让他自己去发现。 十五分钟后,她便看见吴邪和阿宁拖着一个昏迷的人爬了出来。 扎西把伤员带到土丘下面,交给队医。 朝蘅拍了拍身上的土,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却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群里一名叫【开心一笑】的宝宝过生日,我终于拖着写论文写到疲惫的身躯,来发一章表示庆祝。 期末考试周要到了,祝大家考试愉快呀。 ☆、魔鬼城沉船(二) 朝蘅嗅了嗅,伸手掀开被救出来的人穿着的保暖外衣。之前那股子淡淡的血味儿立刻变得浓郁起来。这一幕让其他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队医用剪刀剪开他里面的内衣,这几个人这才发现他的肚子上全是细小的血洞口,密密麻麻足有二三十个。 朝蘅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扎西离开去叫人来,现场只剩下5个搜救队的队员。 吴邪点起无烟炉子,同时拿出几瓶烧酒。队医继续处理那人的伤口,吴邪和阿宁靠在石头上喝水,剩下的一个队员协助队医,朝蘅似乎有些不安,高高的坐在一块巨石上,晃动着两条长腿。 过了一会儿,她瞧着待在下面的两个人开始打盹儿,悄咪咪下去给他们一人盖了一块毯子,然后又跳上石头,看着远方。 夜晚的魔鬼城很静,静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 队医和助手也打起了轻微的鼾,全程只有朝蘅一个人还醒着。她听着篝火燃烧的声音,坐在巨石上守夜。 等到黎明,她才看见一群人朝着这里过来。 扎西看到她之后挥了挥手,然后一群人开始安置设备和物资,一部分人把伤员转移到车内,另一部分人开始挖掘那艘古老的沉船。 朝蘅看着他们忙活,眉头紧皱。 她跳下石头,找到了那个据说是同行的叫乌老四的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轻易动那艘沉船,这荒漠的东西都带着股邪性,如果没有足够的手段和准备,最好不要动。万一出问题,是会死人的。” 乌老四似乎是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身边的外国人,又看看朝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张顾问,我没有决定权,他们坚持要开发,我又能怎么办?” 朝蘅见说不动他们,也就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地走到吴邪身边坐下,抱着胳膊等他睡醒。 吴邪醒的很快,这个时候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妇煮了早饭和苏油茶,他喝了茶,拿了面包和肉干递给朝蘅。两个人一边无声的咀嚼一边看着队伍的人忙上忙下,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凝重和审视。 等到这一顿干巴巴的早饭吃完,他们就看到了从沉船内部清理出来的东西。 那些陶罐一个个都有抽水马桶这么大,出奇的是一个都没有破损,看来沉船的过程十分缓慢。罐子上面有着西域特有的花纹,有些是黑色的图样,有些则是类似于文字的东西,还有一些带着三青鸟的图腾。罐口都被黑绿的泥封着,散发出微弱的辣味儿。 朝蘅皱着眉,一把将吴邪拉走。 “怎么了?”吴邪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大陶罐,不明所以。 “那些陶罐有大问题,很危险,味道不对,图案也不对,幸好没有打开。”朝蘅冷着脸,把他拉到营地的休息区,“我之前就提醒过他们不要轻易动这边的东西,漠北门道多,先休息,万一出了问题,也有体力逃。” 第145页 吴邪一愣,顺着她的力度躺了下来。 他一向信服这个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基本没有不应验的。 “那其他人怎么办?”他感觉一躺下就开始迷迷煳煳,“这么多人,还有两个女性……” “不关我们的事。”朝蘅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容,“你从踏进我们的世界开始,就要做好独自一人逃难的准备,不管其他人,保命要紧。” “睡吧。”她摸了摸青年的额头。 吴邪渐渐睡了过去,清秀的眉目舒展开,似乎做了个好梦。 朝蘅坐在一旁,靠着车门小憩。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喧闹声忽然变得很大,吴邪被吵醒,朝蘅也睁开了眼,似乎有些恼怒。直觉告诉她,这群只知道考古的外国人怕是碰到事儿了。 他们走到外面,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随着距离的拉近,朝蘅闻到了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说臭不臭,但是闻了就感觉喉咙发辣。这样的味道可能会有些问题,她默默抬手捂住鼻子。 从吴邪和这些人的交谈中,她隐约得知了一部分事情。原来这群人发现了一些破损的陶罐,正在打开看。瞧着这些人好奇的模样,她只能摇摇头。 麻麻有教过你陌生的东西不要乱碰嘛? 碰了……可能会死人哦。 有十几个罐子已经给砸碎了,乌老四正在一个一个往外倒里面的东西。罐子里是黑色的干泥屑,在这些泥屑中有一种土球,上面全是泥。奇怪的是,这些球的表面粘着很多的黑毛。 吴邪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朝蘅心说不好,也跟着瞧了一眼。 那些泥球竟然都是一个个裹在干泥里的人头,那些黑毛是人头的头髮。她抿了抿唇,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这样的东西只让她想起来了一种活动——祭祀。西王母所处的时代比较久远,祭祀也会相应的更加神秘和残暴。用人头祭祀,这不是先例,却比最开始的祭祀更阴毒和更危险。 谁也不清楚这些人头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西王母部落的诡异传统,这个肯定是西域其他部落的奴隶,可能在两三岁的时候他脑袋就给装进了这陶罐里,然后一直长到成年,脖子和陶罐的fèng隙里塞不进食物为止,那时候他脑袋早就出不来了,接着就砍掉他的头,把这陶罐封起来,献给西王母做供品,这是人头祭祀的传统。”旁边的一个人解释道。 朝蘅拉着吴邪后退了一步。 这种做法,让她想起来一些很噁心的回忆。好像在之前的一个汉代古墓里,就出现了一种用人头养殖怪鱼的方法,那些人头用鲛纱繫着垂在湖中,守陵的鱼类吃着人头长大,等到人头只剩骨骼为止。那些壁画让她印象深刻。 聊了一会儿,乌老四就开始用一种溶液来洗涤头骨。其他人也就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但人还没走开,突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冷笑,清晰无比的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朝蘅眼神一变,拉着吴邪的手就无意识的握紧了。 听到吴邪的一声闷哼,她才反应过来松了手。 冷笑声又响了起来。 声源竟然是一边堆着的人头堆。 乌老四吓得把手里的那人头丢到了地上,求助的看向朝蘅。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突然跳了起来,然后尖叫:“看,人头在动!” 只见那头骨堆里的一颗人头上,泥土正在慢慢裂开,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钻出来。泥土开裂的地方有两只血红色小虫子爬了出来,每一只都只有指甲盖大。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虫子爬了出来,最后是一整团虫子喷了出来。 就这一眼,吴邪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朝蘅看着满天的红色蹩王,头一回如此痛恨自己的乌鸦嘴。 “不要碰他,碰他就死!别发呆,快想办法弄死这些虫子,等它们全飞起来我们就死定了!”吴邪大喊,看着藏人司机倒地,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怜悯。 红色的尸蹩王飞舞在人群中,几乎瞬间收割了好几个人的生命。 朝蘅紧紧皱着眉,却发现这些蹩王却从未朝着她飞舞。现场一片混乱,她看着其他人手忙脚乱的躲避尸蹩王,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她早就告诫过他们,这事现在弄成这样,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只能跑,跑的越远越好。 “糟糕了,其他的人头也动了!” 整片沙地上都是红色的斑点。无数的蟞王已经飞了起来,四周充斥着翅膀的声音。不断有人中毒,变成红色的尸体倒地不起。朝蘅发现场面已经不受控制,只能拉着吴邪就跑。她忘记了阿宁,但吴邪还记得她睡在帐篷里,直接松开朝蘅的手一头扎进帐篷。 所有人都开始逃跑,扎西背起了定主卓玛已经一路跑得没影了。阿宁已经被惊醒,刚站起来就被吴邪冲过去拉起来就跑。 朝蘅看着前面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目光微微一凝。 人实在太乱了,她一不留神,就发现身边早已不见了这两个熊孩子的身影。当下她也来不及回头去找,只能藉助记忆力找到出口,一头扎进等待他们的张起灵怀里。 跑出来的人不少,冲进车子里之后几乎都瘫在座椅上。 朝蘅甚至来不及说什么,车子就向离弦的箭一样,沖了出去,把那群红色的尸蹩王甩在了后面。她趴在车窗边,盯着几乎被笼罩在红雾中的魔鬼城,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 早知道吴邪会和她走失,她当时就不该同意他过来的。 张起灵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车子开出去一公里,远处隐约出现了另一个车队。 “他们该来了。”他忽然说。 “他们?”朝蘅疑惑的挑眉,“是……” 她怎么不知道来的是谁?难道说,是来接应他们的吗? “过去再给你说明白。”张起灵停了车,跟黑眼镜对视一眼,就把云里雾里的朝蘅拉下车,朝着另一边的车队走了过去。 远远的,她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胖子和潘子,还有几个比较脸熟的伙计都来了。不用解释,她也基本知道了来的是谁。看样子,张起灵是吴三省那边的,估计只是混进裘德考的队伍来给他们导向。估计黑眼镜也是,只有她不知道。 算了,朝蘅悲哀地想,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去计较这个,最重要的是,她把吴邪弄丢了。 吴老狗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打她。 张起灵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潘子只是淡淡的看了看明显蔫不拉几的朝蘅,什么都没说。 朝蘅靠在张起灵肩膀上,轻轻地嘆了口气。她现在真的很后悔,即使说了生死自负,也忍不住难过。吴邪的事情,她也有责任。 “睡吧。”张起灵摸了摸她的脸。 黑眼镜留下照顾阿宁车队的倖存者,朝蘅和张起灵跟着吴三省组织的车队重新出发了。大概是运气很好,他们出发不久,胖子就发现了躲在石头fèng里的吴邪和阿宁。 第146页 ☆、塔木陀(一) 山洞里漆黑一片,张起灵点燃了火把,将它别在某一处裂隙中。火光照亮了整个洞窟,潘子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安置吴邪和阿宁,又给两人餵了一遍水。胖子和朝蘅开始生火做饭。 魔鬼城的夜晚也依旧令人压抑。为了寻找失踪的人,他们又走近了这片神秘莫测的地方,顺着标记还是找到了吴邪和阿宁两个人。但是代价是他们只能在魔鬼城中过夜。 朝蘅蹲在小铁锅面前,升起的火焰映照着她的眼睛。 “我说妹子,你这眼不会是什么宝石吧,这么亮?”胖子嘆了一声,“跟琉璃似的,不像真的。” 哪有人的眼睛能这么漂亮呢,在昏暗的地方还能发光。 朝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锅里放了固体鸡汤煮了一锅蔬菜,温度上来了之后汤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加了肉干碎末之后忽然瀰漫开一股子香气。她又加了点蘑菇,熟练地搅拌起来。 慢慢的,山洞里开始响起大大小小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 瞥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的几个男人,朝蘅招唿胖子盛饭,自己端了一碗走到靠着石壁的张起灵面前。 闻到香味,张起灵放下紧紧抱着的刀,顺着她的手接住了碗。 两个人的手一剎那紧贴,朝蘅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体温。 “我去看看吴邪怎么样。”她愣了愣,“你快吃点东西,不要放凉了。” 张起灵默默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阿宁之前醒过一次,吃了点东西又睡了。吴邪依旧在昏迷,现在也不适合吃带油带肉的难消化食物。朝蘅半蹲在两个人面前,看了一会儿。他们会在一起逃命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了解吴邪,知道他不忍心看阿宁无辜丧命。可是这个阿宁有过前科,她不放心。 “去吃饭吧,我来看着他们。”胖子凑过来,一张胖脸笑开了花,“给你留了最好的,去吃点啊。” 朝蘅挑眉,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胖子,想求我办什么事啊?” 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她,无事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事。 胖子挠挠头,瞥了一眼张起灵,又看看朝蘅,压低了声音:“如果那西王母也养了一群尸蹩王,到时候能不能借你宝血一用?” 他没办法和张起灵问,就只能从朝蘅这边下手了。 “到时候再说,如果你拿得出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会给你一点血。”朝蘅起身,越过胖子去喝汤了。 角落里张起灵眼皮一抬,古井般幽深沉寂的目光落在了胖子身上又很快移开。 等到几个人都吃完了饭,吴邪醒了。 朝蘅没过去,蹲在角落里的一块石头上听完了全过程。 张起灵和黑眼镜是吴三省安排进裘德考的队伍来打探内情的,但是张起灵之前都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她还以为他是接受裘德考聘请,没想到居然是当了内应。 果然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朝蘅嘆了口气,蹲在石头上画圈圈。 从他们的对话中,她才知道他们现在待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魔鬼城了。这片巨大的雅丹地貌群由十几个小型的魔鬼城构成,中间是戈壁,而所有的魔鬼城都有岩山群相连,首尾相接,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魔鬼城链环。不仅仅是庞大的链环,石头的摆放也非常有讲究,对人有极其强大的误导效果。一旦走错了,还有无数可以修改线路的机会,当然,这也意味着越走越迷路。 阿宁也醒了,或者说她可能根本没再睡着。 朝蘅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吴邪和胖子、潘子外加阿宁的讨论,筛选出对她有利的信息。西王母在张家藏书楼的一卷书里面有记载,似乎张家人的麒麟血如何延续和分裂也有西王母的手笔。在西王母城找到一些能帮助她治疗张家人失魂症的信息,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具体的文献内容她却记不清了,之前也想过回去看看,却发现家族悄然转移了地方,连她都没察觉。好在张家支脉给她传来讯息,具体的张家古楼在广西那边,然而她当时诸事缠身,也没精力去探寻。 听到吴邪对接下来道路的分析,朝蘅终于站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洞口。 “那一场雨来了,古河道会逐渐填满水,往下游走。” 看着吴邪依旧懵懂的神色,她笑了笑,道:“定主卓玛说的等五年,就是这一场雨,错过了,那就得再等五年了。” 在山洞里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六个人就出发了。顺着记号蹚着到脚踝的水,他们冒雨走了两天,回到外面和黑眼镜会合。 潘子又休整了一天,阿宁也安排了自己的队伍,自己留下加入塔木陀的探险队。黑眼镜留下接应吴三省,其他人蹭车出发了。 之后的两天时间,队伍顺着河床在戈壁中越走越深。河流的支流繁多,几个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座山。况且,雨在出发前就停了,最后几个人在河床边上休息。 朝蘅倚着车门,拢了拢干枯的头髮。她已经有些脱水了,嘴唇也变得干燥,整个人显得有些发黄。阿宁扔给她一瓶水,她愣了愣,很快就打开喝了几口。 “还要继续走吗?我看这河流估计早就改道了吧?”胖子一边修补破损的轮胎,一边嘆气,“这样下去咱们不会累死吧?” “可是回去也回不去,汽油快没了。”吴邪从车里探出头来,“河水汇集的地方肯定会有湖泊,咱们还不如继续找,找到湖估计就差不多了。” “继续找吧。”朝蘅抹了一把脸,目光投向远方一片土黄的荒漠,透出一股子坚定。只要能找到张家人体质缺陷的补救方法,她就一定会走下去。 队伍开着破旧的车子继续赶路。胖子闲得无聊唱起了歌,他粗狂的声音迴荡在寂静的荒漠上,倒是驱散了之前队伍压抑的气氛。 开上一个斜坡的时候,忽然潘子大骂了一声,一脚剎车。 基本都在开小差的五个人全部都撞到了前面的坐垫上,胖子大骂,还没骂完,几个人一下都愣住了。 这斜坡的另一边,竟然是一块断崖,车头已经沖了出去,两只轮胎全部腾空。 “快下车,一个个,动作要轻。”朝蘅揉揉鼻樑,“潘子先下车,副驾驶的阿宁第二个,然后我们再下。” 六个人平安下了车,走到悬崖边上。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盆地,盆地内烟雾缭绕,显然是一片凹陷在戈壁中的巨大绿洲……盆地非常大,边缘工整,看起来像陨石坑。从悬崖上往下看去,只看到下面烟雾缓绕,几乎全是密集的树冠,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潘子把车倒了回来。 几个人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盆地的情况,一边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 “文锦应该就在下面,我们是先进去,还是等吴三省来了再进去?”朝蘅舔了舔嘴唇,眼里难掩兴奋,“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觉得呢?” 第147页 吴邪摸摸下巴,道:“文锦的笔记有记载一条通往塔木陀的峡谷,是进去的唯一通道。” “我没意见。”阿宁耸耸肩,“不过,根据文锦的笔记,不是应该有一条峡谷吗?我们是要去找峡谷进去?” 潘子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文锦是师母,把师母漏了,我这伙计也不用当了。”他钻进车里,探出头来,“快上车,我们去找峡谷。” 几个人都同意进去,张起灵依旧全程沉默,而胖子自然乐意,跟着一起上了车。 开车七拐八拐,塔木陀小分队终于发现了一条宽大的峡谷。 潘子绕了一个大圈子,在盆地大概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峡谷的路口。到了实在开不过去车的地方,几个人下车,背起装备就步行前进。一直走到看到树木,他们才停下来休息。 “从文锦的笔记中记载的事情推断,这条峡谷十分的危险。峡谷再往前去,因为海拔降低,热带植被丛生,瘴气瀰漫,我们的防毒面具有可能应付不了这么cháo湿的环境,而且这里是通往西王母宫的唯一入口,这路也许不会那么好走。”吴邪看了看文锦留下的笔记,一脸忧虑。 “峡谷的尽头是绿洲的核心地带,坑谷下茂密的树冠之下全是沼泽,几乎就是一个戈壁中的热带雨林。虽然西王母的王城就在沼泽之内,但是在里面搜索几乎就是玩命。” 他嘆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他人默默听着,也是一脸凝重之色。 “文锦的地图标註也不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绝对不能擅自行动。”朝蘅最后总结髮言,“打问号的地方,可能就是有问题的地方,大家带好防毒面具,不到必要时刻不要摘下来,这里的瘴气保存了几千年,极度危险。” “而且,热带雨林基本就是毒虫怪物的天堂,沼泽中的生物极其危险,千万不要随便蹚水和踩沼泽。”朝蘅蹲下开始收拾东西,“基本,能带的一定要带,即使温度再高,都必须换上长袖长裤,扎紧裤腿。” 潘子在越南打过仗,又补充了几个雨林生存要点。 花了两个小时,队伍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打包完毕,在潘子的吆喝下就出发了。张起灵和张朝蘅打头,吴邪和阿宁在队伍中间,潘子和胖子殿后,六个人砍着树枝阔叶,就往峡谷的深处走去。 峡谷很宽,进入丛林之后,温度陡然升高,几个人汗流浃背,衣服全部湿透。石头和树干上全是厚厚的青苔,非常滑,几乎没法站人。他们踩着cháo湿的烂泥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在怪物触鬚一样的树根网里行走,一脚一个陷坑,头顶阳光都无法透进来。 “他娘的要是有啥野兽,打来吃吃也算是没白走这冤枉路。”胖子气喘吁吁,一张胖脸憋成了红色,“这刚进来就这样,那绿洲不得完蛋?西王母也真是非常人,受得了这样的环境。” 潘子一边砍树枝,一边笑了:“这里可没有大型野兽,最多的就是蛇和爬虫。” 走了不久,前面的峭壁上出现了很多石窟,密密麻麻,足有百来个。上面覆满了青苔,不知道里面雕着什么东西。 这些石窟有大有小,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雕像,只是被厚厚的青苔整个盖住了。 青苔中是一座石刻的人面鸟身的神像,经过千年的腐蚀,石雕表面布满了石斛,显得模煳不清。 吴邪把上面的石斛全部去掉之后,雕刻的整体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尊在山崖上直接凿出来的立像,鸟的头部是一张似人非人的女性怪脸,长着两对眼睛,面无表情,冷酷异常。两足下雕琢着五个骷髅头,鸟立于其中两个的天灵盖上,似乎这些骷髅都是它吃剩的骨骸。 一时间,所有人的脑海中,浮现出长白山地下裂隙的怪鸟。 其他的几个雕像也被清理出来,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怪鸟。 朝蘅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光。 她猜的没错,西王母和张家,确实可能会有某种联繫……滴翠芙蓉,或许也在这里。 ☆、塔木陀(二) 西王母国以青鸟为守护神,看到这些疑似三青鸟原型的图腾,朝蘅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到西王母王城的范围。她凑上去摸了摸石像,修长的手指貌似无意的轻抚过石像的裂fèng处。石像没有任何机关,仿佛作用就是简单的地标和警示。 她眯了眯眼,忽然感觉眼前的雕塑朝她笑了笑。 朝蘅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定睛细看,却发现似乎自己出现了幻觉。石像还是那些石像,她看到的笑容不復存在。 可能是太紧张了容易出现幻觉。她安慰自己。 阿宁拍了一些照片,之后队伍离开了这块崖壁,向峡谷的深处继续走去。 在他们走后,那些石像忽然集体裂开了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雨林越发密集幽深,队伍中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喘息的声音和拍打蚊子的声音。  胖子走蒙了,就开始哼山歌给自己提神。朝蘅一边忍受着胖子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一边把挡路的灌木当成胖子,一砍一个准。 潘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和胖子斗嘴,正骂着,一道炸雷就在众人耳边轰响。 “起风了,还有水滴,看样子是又要下雨。”朝蘅摸了摸鼻樑上落下的水滴,目光微微凝重。一旦下雨,他们在雨林中的前进会更困难。 厚重的乌云压在峡谷上方,云层中隐约有电光。起初是几滴雨弹,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雨就来了。一下子整个森林都安静了下来,接着“轰”一声,峡谷瞬间轰鸣了起来,雨水像鞭子一样从树冠的fèng隙里抽了进来,几乎没把他们砸趴下。 幸好密林底部四周有很多的大树,树冠密集,有一棵树上有一块由藤蔓纠结起来的遮盖,在阿宁的大叫下,其他人很快爬了上去躲雨。胖子大概是因为体力透支,总是爬一段滑一段,朝蘅皱着眉朝他屁股踹了一脚,胖子才顺利上树。 所有人挤在一起,都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闪电照亮了整个峡谷。借着闪电往前看去,一边的崖壁上雨水已经汇聚成大量的瀑布倾泻下来,黑夜中雨林翻滚,两边是冲下的巨大水幕,好比摩西分开大海的情形,壮观异常。 朝蘅看着雨流,许久没有说话。 峡谷之下,冲下的雨水形成的小溪开始汇集,很快,它们就会聚成河流,向下游的沼泽涌去。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着张起灵,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正在感慨,胖子却不安份了起来,大屁股挤来挤去。这树上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他一动所有人都不自在,潘子就骂道:“你小子他娘的干什么,皮痒还是怎么的?” 胖子皱着眉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子屁股突然痒的要命。”说完又挪了挪屁股,在树上蹭了起来。 朝蘅回头,看到他身边的树干忽然脸色一变。 “吴邪,躲开!”她咬破手指,直接朝着吴邪待着的地方拍了过去。 第148页 吴邪还没来得及张嘴问,就直接掉下了树,摔倒在雨水里。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奇痒无比。奇怪的是,虫子似乎立刻就离开了他的身体,消失在雨水里。 来不及做别的,他直接开始淋雨,身上的感觉才好了些。 树上的人全站了起来,胖子一看脸都绿了。 只见满树干都是密密麻麻的花虫子,大概都只有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好像都是从树杆的fèng隙里爬出来的,顺着人的腿就往上爬。 “我靠!”胖子大骂了一声,“朝蘅妹子,借你宝血一用!回去有啥宝贝你随便挑!” 他跳下树,在雨水中沖淋着扑打身上的虫子。 朝蘅皱了皱眉,跳下树直接跑到胖子身边。她一靠近,那些花虫子就开始变得狂躁,有不少顺着胖子的背就往下落。 胖子一边道谢一边继续扑打身上的虫子。 其他人也都跳下树,雨太大,几乎都没办法交流。无奈之下,他们爬上另外一条枝丫,朝树的上面爬去,那里还有一块雨水稍微少一点的几条枝丫密集的死角,但是并不够六个人全部进去。 阿宁甩掉头髮上的水,又拍了拍暗淡下去的矿灯,总算把它打亮了,然后她照了照自己的裤腿,把粘在她腿上的死掉的虫子用小拇指的指甲挑到矿灯的前面。 那是一只好像蜘蛛一样的小虫子,又有点像没有尾巴的小蝎子。 阿宁的眉头皱了起来,她顺手拔出了潘子腰里的刀,对着吴邪说道:“转过去,快把裤子脱了!” 众人:???? 吴邪:( ω ) 朝蘅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吴邪,目光有些复杂。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熟悉到可以互相脱裤子了? 阿宁说着就要拽吴邪的皮带,吴邪脸一红,忙捂住裤子,缩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那些虫是一种糙蜱子,给它们咬了很麻烦。你和胖子给咬了,如果不想以后趴着睡的话就赶紧把裤子脱了,等一下它爬到你的裤裆里你这辈子就完了!”阿宁看着周围人的莫名的目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老娘再怎么眼瘸,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 “那你把刀给我,我自己去处理!”吴邪紧紧抓着腰带,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了。 “你自己怎么看自己的屁股?”阿宁皱眉,抄起刀就要过去。 “别吵了你俩。” 胖子一边挠屁股一边从阿宁手里拿过刀,“这婆娘说的没错,糙蜱是很麻烦,咱们两个到那边去,互相处理一下。” 简单说了说,吴邪和胖子爬到另一边的树枝后面处理身上的虫子。趁着这个空档,剩下的四个人开始检查身上有没有虫子。潘子和阿宁只有手臂上被咬了几口,张起灵和朝蘅一口都没被咬到。他们坐在树枝上喘息,听着雨声,脸上瀰漫着一股子疲惫。 很快,吴邪和胖子就回来了,雨太大,几个人也出不去,只能闲聊。 张起灵忽然下去找什么东西,众人都下去才发现,那一层遮盖面下,居然是一具蛇骨,蛇骨中还有一个人的骸骨。蛇的骨骸缠入藤蔓最起码有十几年了,里面结实的一塌煳涂,挖了半天没挖出什么来,六个人就轮番休息。 正好轮到朝蘅守夜,她忽然看到吴邪从睡梦中坐了起来,差点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问。 “我……没事,就是惊醒了。”吴邪摆摆手,似乎心有余悸。 他的梦境太荒诞离奇,还梦到了阿宁的尸体。 朝蘅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吴邪看其他人还在休息,就和潘子一起去看了看蛇骨,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一时间,醒着的人只剩下朝蘅和张起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蘅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她几乎是立刻回头,和一条褐色的巨蟒对上了眼。巨蟒从另一棵树上盘绕过来,看到朝蘅之后吐出了鲜红的蛇信子。 她看了看张起灵,手慢慢把距离她最近的阿宁摇醒。阿宁醒了,看到巨蟒之后吓得差点叫出声,她捂住阿宁的嘴,等她不出声了才松手。 阿宁立刻叫醒了吴邪,潘子也醒了,胖子却怎么也叫不醒。 朝蘅摸了摸黑金耳坠,眸光冷凝。她微微曲腿,眼睛紧盯那条巨蟒,准备发起攻击。 树蟒缓缓的盘下来,巨大的蛇头挂到树枝的下面,黄色怨毒的蛇眼在黑夜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潘子已经举起了枪。张起灵的黑金刀也横在了腰后面,另一只手上匕首反握着。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面缩去,尽量和这蛇保持距离。 这时候四周又传来了树冠抖动的声音,窸窸窣窣,后面又挂下来一条小了一点的树蟒,也是褐金色的,这一条大概只有大腿粗细,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六个人挤在了一起,再无退路。 这下子真的一动也不敢动了,所有人都僵在那里。朝蘅摘下耳坠,紧紧捏在手里。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杀掉两条大蛇,只能暂时这么僵持着。 两相僵持了很久。十几分钟后,果然两条蟒蛇找不到我们的破绽,就慢慢的缩回到了树冠里,似乎想要放弃。 胖子突然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很含煳的唿噜,而且还拉了一长鼻音。 就这一下,朝蘅就知道完了。 树蟒又把头探了回来,这一次蛇身已经是弓成了u形。 潘子立即举枪还是慢了一步,蟒头犹如闪电一般咬了过来。 朝蘅手里的耳坠,瞬间变为长刀。 ☆、塔木陀(三) 潘子低头,蛇从他的侧面咬了过去,腥臭的味道熏得他骂了一声。 张起灵站在潘子身后,面对直线扑来的蛇头却显得有些迟疑。雨水浸湿了他的头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雨水滴在他的眼里让他感觉到一种刺痛。模煳的视线中,那巨大的黑影飞速扑来,他却无法找到它的致命点。 那一瞬间,他握住了手里的黑金古刀,听着雨水从刀面上滑落。 喘息之间,他闻到了蛇类的腥臭味。 吴邪扭头,眼里满是惊讶和慌张。在他眼里向来身手不凡的闷油瓶,面对着蟒蛇却没有动。蟒蛇速度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喊,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蛇头朝着张起灵的肩膀张开嘴。 然而,下一刻,蟒蛇却像是被什么巨力强制拉开,整个蛇头髮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撞在了一侧的树干上。 朝蘅握着长刀挡在张起灵面前,一双眼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雨水从她的脸上流下,却慢慢蒸发,不留痕迹。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在以内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燥。 她握紧了刀,与两条蟒蛇对峙。 这是吴邪第二次看到朝蘅的眼睛变色。 但是他来不及仔细观察,因为蟒蛇巨大的身体因为惯性撞击在树干上,本来就不是很坚固的骸骨一下子散架,所有人都无法再站在上面,跟着蛇骨一起摔了下去。蛇骨中的大量藤蔓组成了一张网,蛇骨塌到一半被藤蔓扯住,没有全部坠地。 第149页 他抓着藤蔓,目光落在上方的人影上。 张起灵似乎已经回到了正常状态,和其中一条蟒蛇缠斗在一起。而那条大一点的蟒蛇,则把目标对准了打开它的朝蘅。 他看到那两道人影在树枝之间灵活的跳跃,雪白的刀光在绿叶之间连连闪烁。 朝蘅踩着树干高高跳起,那条巨蟒的尾巴紧紧缠绕住树干,上身直立起来,对着她张开大嘴。朝蘅将孤月刃对准它的下颌,手上用力,直接把巨蟒的下颌整个穿透。她藉助长刀再次起跳,随着刀刃的拔出,巨蟒开始疯狂甩头,腥臭的血从它的嘴里狂涌而出。 她落在巨蟒的头上,漆黑的刀没入巨蟒的头顶。 树蟒因为疼痛开始乱窜,庞大的身躯顺着树的枝干游走,一时间整片树林都发出声音,巨蟒盘踞的树开始狂抖。 朝蘅抓着刀柄,像只壁虎一样黏在它身上。 她的脸上、手上都被树枝刮出一道道血痕子,然而巨蟒更痛,孤月刃带的怨气和刀毒让蟒蛇变得癫狂。它放弃了在树上对付朝蘅,巨大的身体直接从树上落下,溅起一人高的水花。 落在地上的巨蟒解放了尾巴,它摇摆着沖向一棵大树,对着树干就撞了过去。 朝蘅来不及离开,就被巨蟒巨大的冲击力撞在了树上。 一瞬间她感觉到五脏六腑受到了重击,肋骨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断了几根。随着脏器的移位,她勐地吐出一大口血,从蟒蛇头上滑落。孤月刃跟着她离开了蟒蛇的头颅。虽然有麒麟的血统不至于重伤而死,但她还是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喘息着趴在雨水里。 地上还有吴邪阿宁和潘子,胖子在巨大的动静下也醒了。 张起灵此时从树下也落了下来。 看到朝蘅趴在地上,红了眼的巨蟒对着她的头扑了过去。 朝蘅一个侧翻滚躲开了蟒口,潘子立刻举枪瞄准,一枪就打在蛇头上,凌空把蛇打的扭了起来。张起灵从树蟒身下钻出来,扛起她就往外跑。 那蛇竟然没死,勐的一翻,犹如弹簧一样又反身扑咬了过来,但同时潘子又是一枪,又将它打的缩了回去。 他同时后退,对着其他人大喊:“我掩护!你们快出——!” 话音未落,突然就从树上勐的窜下来另一条树蟒,一下就咬住了潘子的肩膀,接着蛇身一弓就将他整个提了起来。他将摺叠军刀扎进蛇眼,巨蟒剧痛之下松口,潘子撞在树上翻着跟头摔下来,满脸都是血。 阿宁点燃冷烟火,对着吴邪大喊:“把他拖走,跑!” 吴邪和胖子勐地冲过去,扶起了潘子就往树林里跑,阿宁跟在后面。 但是还没有走几步,突然水花伴着烂泥浪一样的打了过来。 巨蟒蛇头上都是血,巨大的身躯狂怒着追赶背着朝蘅的张起灵,看上去竟然像飞了起来一样。朝蘅重创它,已经被它当成了死敌,张起灵在它眼皮子底下抢走朝蘅,拉足了巨蟒的仇恨值。 “趴下!”张起灵大喊一声,用身体掩护着朝蘅卧倒在泥水里。 朝蘅感觉自己已经受伤的肋骨再次被重击。她深唿吸了一口气,再度调动麒麟血来恢復伤势。再不加快恢復速度,她估计就要挂了。 蟒蛇瞬间到了,巨大的惯性让它直接撞在大树上。 胖子摇摇晃晃举着刀就要去砍蟒蛇,被吴邪拦腰抱住。 “快跑,这两条蛇不对劲!”张起灵爬起来,把朝蘅抱在怀里,指着一旁的丛林大喊。 六个人刚冲进灌木里,后面水花溅起,那蛇竟然又来了。 峡谷边缘的山壁上全是瀑布,水一下就深到了膝盖。 “快去那边!瀑布后有一道裂fèng!”朝蘅从张起灵背上抬起头,指着一处瀑布喊了起来。她这么一喊,又牵动了伤口,喉咙里全是血沫子。 众人冲进瀑布,勉强挤进裂fèng,胖子却打死也进不来了。阿宁和吴邪连拉带拽,他还是进不来。 躲肯定没用了,除了朝蘅,其他人都抄起傢伙,准备拼命。 可是奇怪的是,那条蟒蛇竟然在瀑布外面徘徊,没有把头探进瀑布里来,徘徊了几下,竟然扭头走了。 朝蘅松了一口气,随着全身麒麟血的復甦,她感觉自己断裂的肋骨正在慢慢归位,被撞伤的脏器也在慢慢自我修復。再过一会儿,她基本就能回到原本的状态。 但是她忘记了,巨蟒连胖子都没叼走就离开了,这并不正常。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fèng隙的深处就传来一连串“咯咯咯咯”像是鸡叫一般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此时才有精力来观察这条fèng隙。 里面水没到腰,在尽头的石头fèng里,似乎站着什么东西。这东西完全是隐在黑暗里的,利用矿灯的余光,根本发现不了。 朝蘅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那股视线带着恶意,但是却没有杀意。 她悄悄捏了捏张起灵的手。 灯光探过去,那东西露出了真面目。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在fèng隙的最里面,有一条大概手腕粗细的浑身火红的蛇,蛇头是非常尖锐的三角形,上面竟然长着一只大大的鸡冠。它竟然是直直的站在那里,蛇头低垂目露凶光,整个姿态好似一个没有手脚的人一样。 朝蘅被它看的心里发毛,她最自豪的火麒麟血在这个恐怖的雨林中似乎对蛇没有什么威慑作用,反而成了吸引它们的东西。眼前这条怪蛇,明显就是蛇中毒王“野鸡脖子”, 这条蛇的目光,只锁定了她一个人。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退出fèng隙,一个一个,都很顺利。轮到朝蘅的时候,却出了岔子。她一动,那条“野鸡脖子”就动一下,吓得外面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朝蘅往后退了三步,那条“野鸡脖子”就跟着往前三步,一人一蛇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 朝蘅并不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人,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根本走不开,只能让张起灵先走。然而张起灵却没有动,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 朝蘅看了看张起灵,又看看“野鸡脖子”,感觉头疼。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她对着张起灵用口型说道。 [不行。]张起灵显得很坚决。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走,找到陈文锦,她会告诉你关于“它”的秘密。]朝蘅皱眉,目光中多了一分冷冽,[我说我会跟上你们,说到做到。] 张起灵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退出了裂fèng。 裂fèng外,四个人看到出来的青年,一起围了上去。 “朝蘅呢?她怎么还没出来?”吴邪看了看裂fèng,眼里满是担忧。 潘子也看向裂fèng。 “她会跟上。”张起灵皱着眉,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我们继续走。” 吴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宁捂住了嘴。五个人慢慢离开了瀑布和裂fèng,张起灵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边,裂fèng里面。 朝蘅和那条“野鸡脖子”对视良久。 第150页 这条蛇一直在叫,咯咯咯的叫声富有节奏,但是朝蘅一点都听不懂。她看着那条蛇自言自语,寻思着如何安全退出裂fèng。 在它叫第三遍的时候,它终于失去了耐性,爬过来闪电般对着她的手腕就是一口。 朝蘅看着手腕上留下的两个血洞,忽然眼前一黑。 她躺在地上,那条赤红的蛇慢慢缠绕住她的身体,鲜红的蛇头直愣愣对着她的脸。下一秒,这条蛇露出了一个笑容,三角形的蛇头因为这个笑容而有些扭曲。 如果她醒着,就会想起进入峡谷时看到的那些笑着的雕像,它们的表情,如出一辙。 寂静的空间中迴荡着咯咯的声音。 ☆、塔木陀(四) 朝蘅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那条蛇和她正对着,吐出的蛇信湿湿的滑滑的,正好碰到她的脸颊。 她几乎是立刻坐了起来,那条野鸡脖子也顺势滑落到她的膝盖上,弓起身子和她对视。它没有继续攻击她,甚至还放松了身体,整个盘在她的膝盖上。 朝蘅看着它,心情有些复杂。 苍天在上,她为什么会感觉那条蛇在对她释放友好信号呢? 更让她感到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当那条野鸡脖子又开始“咯咯咯”的时候,她居然感觉它是在跟她说话,内容还类似于什么好久不见啦你终于来了我再也不用住这破不拉几的山洞了之类的,吓得她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虽然说她和玄蛇关系还不错,但是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和蛇直接沟通的地步。 朝蘅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留下的两个小血洞上,眼神变了变。她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且诡异的想法。难道……那条蛇咬她,是为了和她交流?所以她才能在这条剧毒的蛇王嘴里捡回一条命吗?这也太诡异了,从进入塔木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原本盘在她腿上的蛇忽然绷紧了身体,接着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沖了出去,她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等她冲出了山洞,眼前的一幕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宁倒在水里似乎情况不妙,那条野鸡脖子从她身边的水里蹿起来,朝着还没走远的吴邪一行人扑了过去。 张起灵凌空一捏,一下就把蛇头给捏住了。蛇的身子一下盘绕到他的手臂上,想要把蛇头拔出来。他另一只手卡住蛇的脖子上,正准备将它弄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等等!先别杀它!” 朝蘅纵身一跃,踩着水面的石头直接蹦了过来,将那蛇从张起灵手上直接拽了下来。 奇怪的是,本来非常兇悍的野鸡脖子在她手里安静的如同一只鹌鹑。 这下,几个人看着她的眼光就非常奇怪了。 朝蘅拽着野鸡脖子,目光落在阿宁身上。 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喉咙动着想说话,眼里流着眼泪,似乎有一万个不甘心。只是几秒的工夫,她的眼神就涣散了,整个人软了下来,然后头也垂了下来。 她的脖子上还有两个血洞。 “我问你,她还有救吗?不说我就让你继续住山洞。”朝蘅冷着脸,使劲摇晃着那条蛇,眼里露出凶光,“另外,你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野鸡脖子蛇:“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朝蘅:“哦,救不活她我就打死你。” “朝蘅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她在跟蛇说话?”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吴邪,眼里带着一抹同情,“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我也不知道。”吴邪现在神经已经麻木了。经歷了阿宁遇袭又看到朝蘅使劲摇晃那蛇,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毫无一丝波动。 潘子什么也没说,脸色非常不好。 只见朝蘅抽出靴子里的小刀,对准自己的手臂就划了一道口子。她把阿宁扶起来,将伤口对准她的嘴。那条野鸡脖子蛇盘在她的脖子上,却非常老实。 阿宁已经无法自行吞咽了,她看着朝蘅,眼里满是惊讶和茫然。 “过来一个人,掰开她的嘴。”朝蘅皱眉,“不然她真的要死了。” 吴邪蹲在水里,伸手将阿宁的嘴掰开。 朝蘅的血慢慢滴进她的嘴里,慢慢的阿宁开始自己吞咽,吴邪就松开了手。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有些不舒服,看着满嘴是血的女人,他无奈的嘆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谢……”阿宁一边费力吞咽着血液,一边努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虽然血腥味不是很好闻,但是她也知道这人是在救她。如果不是这些人,她可能就真的直接死在这里了。想到之前她对他们的利用,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差不多了,吴邪,你给她餵一些干净的水和消炎药。”朝蘅撕下一根布条缠住受伤的部位,将虚弱的阿宁放在了吴邪身边。 她看了看一旁杵着的胖子和潘子,目光不是很友善。 “朝蘅小姐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潘子咳了一声,神情严肃,“您是三爷的贵客。” “谢谢。”朝蘅点点头,坐到一边的石头上休息去了。 这个时候天终于亮了,阳光从峡谷的一边照了下来,四周都亮了起来,前面水气腾腾,瀑布溅起的水幕在阳光的照she下,形成了一团笼罩在茂密雨林上空的白色薄雾。 那条野鸡脖子蛇不知道怎么回事,早已消失不见。 “胖子,别看了,我让它走了。”朝蘅感觉到胖子有意无意的目光,伸了个懒腰,“那蛇不会再来了,你放宽心。” “朝蘅妹子啊,你刚刚是和它说了啥啊?”胖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胖爷我实在是好奇的很,你能不能说一说啊。” 他这么一提,吴邪和潘子也过来了。 张起灵睫毛微微颤抖,却还是沉默不语。 “它咬了我一口,然后我就听懂了它说啥。”朝蘅挽起袖子,把手腕上两个小小的血洞展示给同伴看,“它似乎认识我,还说除了我,其他未经允许进入塔木陀的人类都该死。” 这也就是这条野鸡脖子蛇要窜出来攻击他们的理由了。 “你怎么……没中毒吗?”胖子看了看刚缓过来的阿宁,又看了看跟没事人儿似的朝蘅,感觉自己的世界再一次玄幻了。 “不知道,我短暂昏迷了一会儿。”朝蘅摇摇头,靠着张起灵闭上眼,“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休息一会儿继续前进吧,记得跟紧我,不然真的会丧命的。” 随着温度的升高,所有人都到达了极限。更要命的是,随着温度的升高,这里的湿度变的很大,胖子最受不了这个,喘的要命,最后都变成潘子扶着他。 坚持着又走了一会儿,一行人终于到了峡谷的出口。 外面是一片宽阔的黑沼,然后又是树丛,后面是一大片泡在沼泽中的水生雨林,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越走水越深,污泥的存在让路难走的程度升级。 第151页 爬上沼泽中唯一的一块平坦的石头,朝蘅才发现这块石头上雕刻着复杂的装饰纹路,而且在水下有一个非常巨大的影子。她摸了摸这些花纹,刚想下水去看看,就听到胖子招唿了一声。 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朝蘅看到前方黑沼比较深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巨大黑影,似乎沉着什么东西,看上去似乎是石头,有些就完全在水下。 吴邪拿起瞭望远镜。 “在沼泽水下的影子,似乎全部都是一座座残垣断壁,一直连绵到沼泽的中心去。”  他放下望远镜,“看起来西王母王城被埋在沼泽下了。” “这座山谷之中应该有一座十分繁茂的古城,西王母国瓦解之后,古城荒废了,排水系统崩溃,地下水上涌,加上带着泥沙污泥的雨水几千年的倒灌,把整座城市淹在了水下。看来西王母城的规模很大,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凤毛麟角。”张起灵进行了补充。 “先休息一下吧。”朝蘅嘆了口气。 队伍里的四个男人把衣服脱掉,铺在石头上晒。面对四个光熘熘的男性,朝蘅和阿宁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淡定。她们把外套和裤子也晒在石头上,穿着贴身的衣服等待体温烘干。胖子勉强生了火,六个人才开始清理身上的污渍和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 用朝蘅的话来说,就是,都这时候了,也没啥男女大防了。 潘子拿出了土烟,他分别的时候问扎西要的,能怯湿。吴邪接过来点燃了,被那味道呛得直流泪。阿宁身体还不是很适合这些刺激性的东西,朝蘅从潘子那里顺了一些烟糙,点燃了默默吸了一口。 胖子也吸了几口,再想要潘子却不给了。 张起灵没点菸,直接把菸叶放进嘴巴里嚼了起来。 “我靠,小哥你不会抽就别糟蹋东西。”胖子抗议,“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 “你懂个屁,吃烟糙比吸带劲多了,在云南和缅甸多的是人嚼。”潘子道,不过说完也觉得纳闷,“不过看小哥你不像老烟枪啊?怎么知道嚼菸叶子?你跑过船?” 张起灵摇头,嚼了几口就把烟糙吐在自己的手上涂抹手心的伤口。 涂抹完后他看了眼潘子,潘子用怀疑和不信任的眼光盯着他,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又转头去看一边的沼泽。 朝蘅倚着他的背,也什么都没说。 潘子用背包和里面的东西搭起一个遮挡阳光的地方,所有人缩进去之后,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睡眠。 等到朝蘅醒来的时候,她被张起灵整个抱在怀里,背后那人的体温温暖着她。 她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美艷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 天黑了,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远处的燃料罐头还燃烧着,不过给雨水打的发蓝,也照不出多远。 “醒了?”张起灵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嗯,你们都醒的这么早?”朝蘅看着蹲在水边如临大敌的潘子吴邪胖子和阿宁,有些迷惑,“出了什么事情吗?” “在我们睡着的时候,有几条野鸡脖子蛇来过。”张起灵把她扶起来,带着她一起走到水边,“就只有你怎么也叫不醒。” 就连阿宁对着朝蘅的脸颊拍了好几下,都没把她拍醒。 “……”朝蘅揉揉额角,“我感觉我似乎睡得特别沉,想要醒也醒不过来。” 黑沉沉的沼泽似乎蛰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几个人都如临大敌,在张起灵的安排下将矿灯打开扫she水里。 忽然胖子惊唿了一声。 顺着他的灯光看去,沼泽中大概二十几米处,竟然有一个人影,好像是从沼泽的淤泥里钻出来的。 一只矿灯的光芒无法照清楚,立即所有的灯都汇聚了过去,只见一个浑身污泥的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犹如一个水鬼直勾勾的看着我们。 “是陈文锦!”张起灵脸色一变,说着一下沖入了沼泽,向那个人蹚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文锦是他失踪多年的老婆呢。朝蘅看着他的身影,嘴角一抽。 潘子喊了句帮忙,几个人一下全跟在张起灵后面冲下了水去,只有朝蘅留在岸上。 张起灵已经沖了过去,显得格外的急切,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在他几乎能够碰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忽然一个转身缩进了水里,向一边的沼泽深处逃了。  张起灵向前勐地一冲想拉住,但还是慢了一拍。他立即一个纵身也跳进了水里,顺着那人在水面上还没有平復的波纹就追了过去,一下也淹没在黑暗里。 “你们都赶快上岸,不要再追了。水里说不定还有没走的蛇。”朝蘅对着剩下的四个人大喊一声。她这么一说,四个人立刻飞速游了回来。 上了岸,胖子抖着自己的胸部,搓掉上面的泥。 潘子加大了火苗,把再次湿透的衣服烘干。朝蘅一直看着那黑沉沉的沼泽,吴邪也不太敢过去打扰她。毕竟自家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跑了,这事估计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其实朝蘅倒是不觉得吃味,她在思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进入了这个地方之后她的种种诡异状态和遭遇。 西王母这是在迎接她呢,还是在耍着她玩呢…… 雨停了,没有雨声,四周只剩下流水的声音,还是安静的异样。远处的雨林之中漆黑一片。他们等了很久,张起灵都没回来。 朝蘅的脸色不是很好,她自己坐着面对着黑沉沉的沼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潘子开始燃烧信号烟雾弹。 潘子每隔两个小时添一次烟球,一直等到下午第二次烟球烧了大概一半的时候,忽然胖子就叫了起来:“有了,有了!有回音!” 顺着胖子指着的方向,五个人才发现一股红烟从远处升了起来。 “等等……”吴邪的欢唿声还没冲出喉咙,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那烟升起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峡谷外,而是在他们所处的盆地的中央,这片沼泽的深处。 朝蘅被他们的举动打扰到了,她也抬头看着那烟,微微皱眉。 看来,吴三省的动作比她想的快。 ☆、塔木陀(五) 潘子对烟雾表现出极度的不安,他坚持要去找吴三省,而朝蘅、胖子和阿宁也决定要同行。吴邪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们把张起灵的那份物资用防水布包好压在大石头下,接着用麦克笔在防水布的里层写了去向,把无烟炉调到最暗。 做完准备,五个人立刻出发。 “信号烟最多只能烧三个小时,这一次进去,我们不能休息,所以尽量轻装,反正我们如果要回来,必然也会经过这里,所以能不带的东西就不带。”潘子说。 “等等,带一个防毒面具。阿宁体质差。”朝蘅从留下的装备里拿出一个防毒面具塞进包里,“另外,把我包里的粉末也带上。” 她没说那一瓶黑色的粉末是做什么的,但是没有人反对。 第152页 忽然胖子指了指天,让四个人抬头看远处的烟。 “看起来,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信号弹没多少了。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烟雾燃尽之前找到他们。”朝蘅皱眉。 在丛林中,如果没有信号烟的指引,在没有导航的前提下他们肯定无法到达吴三省所在的地方。如果吴三省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糟了。 潘子爬上树冠,以信号烟的位置为中轴,用远处的盆地边缘的峭壁上怪石为参照物在指北针上做了标记。 “只要在往这两块峭壁怪石的之间重点的位置走,必然能经过信号烟的燃烧点。不过就算误差十来米都有可能错过,所以咱们得在烟熄灭前尽量靠近。”他从树上爬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时间紧迫,五个人淌水进了沼泽,往烟雾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沼泽真正的边缘。 越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 深入林中,光线就非常的暗淡,很快四周就都是骇人的树根,树根上绕满了藤蔓,藤蔓上又覆盖着绿色的青苔,cháo气逼人,那种绕法,铺天盖地,大部分地方几个人都得匍匐下来才能勉强通过。 潘子和朝蘅将拦路的藤蔓清理掉。吴邪跟胖子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几个人继续往前走,不久前方便出现了一些裹在树木中突出水面的古建筑遗蹟。 山谷的绝对面积并不大,越往里走,水下的淤泥明显的减少,水下的各种的古蹟遗骸就露了出来。水深大概只有两三米,无数的残圭断璧和水下的繁盛的树根混在一起。 五个人在古城遗址中小心翼翼的走着,绕过一棵大树后,胖子就惊唿了一声。 左前方的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怪脸,足有卡车头大小,脸上绿斑斑斓,大目高鼻,和峡谷口的人面怪鸟石窟一模一样。 胖子打开矿灯照she过去,石雕的身体部分沉入了沼泽中,只剩下了头颅,与密林融为了一体,在水中鸟身的呈现一种非常奇怪的蹲势,好像要突然展翅而起的感觉,犹如猫科动物攻击前的蓄势。还可以看到石雕的下方的水下,有一些形状奇怪的黑影,不知道沉了些什么。 雕像下方的水流越来越急,似乎存在着看不到的进水口。 看了一会儿,潘子急着去找吴三省,就一个劲儿催着众人快走。 就在这时候,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同时似乎有树冠抖动、树叶抖动声连绵不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密集的灌木中移动了一下。 包括朝蘅在内,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望回去。 树冠密集,除了那座巨大的人面鸟身石雕,什么也看不清楚,那声音随即也慢慢停歇了下来。树林很快就恢復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翅膀扇动的声音。朝蘅看了看四周繁密的树枝,却没有找到鸟。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把自己听到的声音说出来。 等了几分钟,潘子见四周又恢復了平静,便催着继续赶路。 走了没两步,突然胖子就咦了一声,道:“等等!” “怎么了?”朝蘅问。 只见胖子一脸便秘的转回头去,指了指身后的人面鸟石像,问道:“你们谁知道……刚才它的脸是朝哪儿的?” 那石雕的脸不知道何时竟然转了过来,面无表情长满青苔的狰狞巨脸朝着他们。因为被树木遮挡了一半,犹如躲在树后偷窥的不明生物。 这么勐地一看,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不用想了,刚才离开的时候,石像的背面绝对没有这张脸。”朝蘅的手按住了孤月刃的刀柄,她盯着那张巨脸看了几分钟,忽然皱起了眉,“而且,这张脸也有点不对劲,表情透着一股阴郁和怨毒。” 潘子忽然就掏出了枪,上膛,对准了那巨脸。 胖子想要阻止他,朝蘅比他更快,直接从潘子手里把枪夺了过来。 “在这种地方,不要随便开枪。”她瞪了潘子一眼,“如果你家三爷在,肯定一顿骂。”她刚刚应该是听到了某种动物的声音,若是它被惊扰了,那事情就好玩了。 潘子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大眼瞪小眼的十分钟后。 “可能真是看错了,这里的路七拐八拐的,咱们快走,别磨蹭了。”潘子嘆了口气。 胖子皱着眉头,反驳道:“老子支边的时候干过车床,眼睛毒的很,这怎么可能看错。” 朝蘅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慢慢有了一个主意。 她倾向于相信胖子,毕竟这傢伙眼睛够亮,观察力够敏锐。 潘子催促快走,胖子却死命不肯道:“你们别动,我去看看,就两分钟。” 说着就往雕像的方向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朝蘅叫住了他。 一胖一瘦的组合朝着那巨脸小心的靠近,走到一半的距离,他们忽然就停了下来。 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潘子喊了一声:“搞什么鬼?快点!” 话还没说完,胖子和朝蘅突然转身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特别是胖子,大喊道:“是活的!快跑!” 留在原地的潘子、吴邪和阿宁就看到远处人面怪鸟的“脸”竟然起了变化,眼睛吊了起来,嘴角不可思议的上扬,从那种面无表情,变成了极度狰狞的笑。 他们三个被胖子和朝蘅带着跑出去几米远。 他们回头时,发现那石雕的脸竟然碎了,五官挪位,好像是石头里面裹着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来不及再思考什么,五个人开始死命狂奔,一直跑到筋疲力尽。 那石雕还在原地,并没有追过来。 五个人喘着粗气,又看了一会儿,发现远处的石雕纹丝不动…… “不对,那石雕的脸,没了。”朝蘅凝视着远处,忽然说道。 潘子从装备中拿出瞭望远镜,朝雕像的方向看了看,看朝蘅的目光变得更奇怪了。 “确实……那张脸消失了。”他说。 胖子站了起来,一个趔趄滑了一下。 在拉他的时候,吴邪发现十几米外的巨石上,有一张巨大的人面浮雕,和刚才看到的如出一辙。 五个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刚才跑的时候,他们一路狂奔并没有注意四周的遗蹟,所以不知道是否这浮雕原本就在。如果那石雕不是原本就在的…… “不止一个。”朝蘅拉住了阿宁,指了指四周。 四周的巨石上,隔三岔五就有一片人面浮雕,有大有小。但是大部分都被藤蔓掩藏着,不仔细看看不分明,仔细一辨认,就发现规模惊人。几乎到处都是。 他们趴的地方不到十米,就是巨大的人面。 奇怪的是,这里的浮雕全部都是人面,而没有鸟身的图案。 “等等,这里更不对劲了。”朝蘅握着黑金长刀将四个人拦在身后。和其他地方的寂静不同,这个地方有生气,是有生物存在的。 第153页 随着她的声音,其中一块浮雕裂开了。 碎裂的石头,竟然全部都飘了起来。 吴邪看的目瞪口呆。 “他娘的,是蛾子!”潘子喊了一声,举起了抢。 飘起来的石头都是一只只黑色的飞蛾。 “这些人面是这些蛾子排列成的,难怪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吴邪被阿宁捂住了口鼻,忽然间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 和他猜的不错,四周的人面浮雕都开始扭曲开裂,蛾子大量的飞到空中,向四周散去。这些飞蛾显然都是趴在这里的遗蹟上,被惊扰之后,不知道为何排列出了人脸的样子。天空中几乎布满了黑色的碎片。 飞蛾陆续飞走,原来的遗蹟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飞蛾遮盖的地方全是一团团的白花花的蛇蜕,被缠在植物的藤蔓中,看着像是白色的肠子。大部分的蛇蜕已经腐烂的千疮百孔,大量的藤蔓从其中穿插缠绕。蛇蜕到处都是,足有成百上千。 胖子爬了上来,带着一截小腿粗细的蛇蜕。 蛇皮的头部部分膨胀,可以看到鸡冠的形状,确实就是野鸡脖子褪下来的皮。 潘子摸了摸蛇皮,道:“这皮还很坚韧,好像是刚褪下不久,这里是它们褪皮的地方,蛇一般都在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蜕皮,如果在这里碰上以两条,它们会认为自己的地盘受到了最严重的侵犯,肯定袭击我们,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走吧,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和其他的野鸡脖子蛇交流。”朝蘅扛着刀转身就朝着遗蹟入口走去。 之后重新进入雨林里走了四五个小时,众人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 潘子拿出了干粮,他们边吃边继续前进,不久之后,终于遇到了一处瀑布。 阿宁似乎对瀑布有些阴影,吴邪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所幸没有遇到任何野兽,过了瀑布之后下面又是一个洞天,水似乎渗入了地下,植被更加的密集了,几乎没有可以通行的间隙。 潘子停下来,爬上树去辨认方向。 “快到了,赶紧走。”不多时潘子便找到了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 经歷了长时间的行进,吴邪的体力几乎要透支了,阿宁也没好到哪里去。胖子只能和吴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而他们两个的装备,大部分分担给了潘子和朝蘅。 可以说朝蘅是这些人里面体质最好的,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忽然发现周围开始起雾了。这雾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灰濛濛一片,远处的林子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眼前几米外的树木,也变成了一个一个怪影。 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笼罩四周的森林。 防毒面具只有一个,四个人毫不犹豫的让阿宁戴上了。吴邪、胖子和潘子扯了点衣服,弄湿了蒙住口鼻。朝蘅也如法炮制。又走了一段距离,她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应,才放下来。 雾气已经浓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停下了步子,仿佛感觉到在大雾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通知(关于抄袭) 今天偶然间看到评论区的小天使说我的文被抄袭了,我就抱着看看的心态去找了《盗墓笔记之寻觅》看了看,结果又好气又好笑,久伴逍遥风同学居然大段照搬,连女主兵器的名字和描述都和我的如出一辙,感觉我家朝蘅又被“改头换面”了嘤,于是我把这位抄袭的同学举报了。不仔细看不知道,这位同学居然还跳着抄,有一个章节居然是全部用的我的文,我真的是心情复杂,大概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借鑑也是可以的嘛,然而这样明目张胆的抄袭和照搬真的是……不要面子的嘛? 大家可以去看看《盗墓笔记之寻觅》,微笑着告诉我的读者小天使们,咱们家的朝蘅闺女被她写成温·婴儿穿·失忆·莫名其妙和张起灵互动·炫酷·泠。 本宝宝的心好痛。 要是高级抄袭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真的是太……居然仅仅改了原文的第三人称就发? 久伴逍遥风写到,哦不,是抄到西沙海底墓了。我要看看她接下来怎么花式改我的文。 ☆、塔木陀(六) 雾气越来越浓,雨林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几乎看不到前面的植物。潘子急着去找吴三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暂时休整。几个人的体力消耗都到了极限,连朝蘅也感觉到了疲惫。他们找了一棵坍塌的巨树,集体爬了上去。 “我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再这么下去夜里不得冻死?”胖子扯了扯自己的汗衫,拧出一摊水。他略微嫌弃的摸了摸鼻子,指望着丛林生存小能手潘子生火来烤干衣服。 “不行。”潘子摇了摇头。 “为啥啊?”胖子不解,甚至连吴邪和阿宁都看了他一眼。 他们的衣服也都湿透了,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总感觉身体表面煳着一层水,连唿吸都不怎么顺畅了。 潘子没说原因,就是不同意生火。 “生火吧,他们不是我们,夜里阴冷,容易寒气入体。”朝蘅淡淡的说。 她身上的衣服在麒麟血的活跃下慢慢被烘干。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去触摸她的皮肤,就会发现她的体温非常高,到了烫手的地步。她的衣服干了,可是其他人没有。 潘子似乎对她有些忌惮,听了她的建议后去收集了一些干枝枯藤,浇上油做了篝火。 一开始起了黑烟,树枝的水分烤干之后,篝火才旺起来。 朝蘅从包里拿出那瓶粉末,涂在了她的膝盖和手肘上。 “阿蘅你这是要做什么?”看着她把白皙的皮肤涂成黑色,吴邪问。 “这是一种植物的粉末,舒筋活血,驱寒气。”朝蘅涂了一层,把瓶子扔给他,“你和阿宁也都用一点,然后给胖子和潘子。这里湿气太重,不然你们回去了会留下点病根儿。” 某种程度上说,拥有高纯度麒麟血的人都是怪物。能让她这样的怪物感到不适,那其他普通的人就更难受了。 “谢了。”吴邪接住瓶子,对着她笑了笑。 四个人都涂了那瓶黑色的粉,顿时感觉关节处热乎乎的,没了那种刺骨感。 按摩着小腿和脚底,他们简单收拾了收拾,留下记号后便休息了。 朝蘅倚着树,坐在最靠外的地方。她睡不着,目光落在浓郁的雾气中。 那雾气里似乎有很多黑影,站着的姿态看起来像是人,但是仔细看大体轮廓又不怎么像。它们没有声音,没有五官,但是朝蘅感觉它们都在注视着她,让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睡着。 真讨厌,感觉这里的每一个生物都在窥视她。 西王母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不知道。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雾气渐渐散了,朝蘅叫醒了睡着的吴邪和阿宁,潘子负责把胖子弄醒。瞧着吴邪舒展筋骨时龇牙咧嘴的表情,她偷偷扭过头笑了笑。笑归笑,朝蘅还是将水递给他,让他漱了漱口。 第154页 吃了点肉干和压缩粮食,五个人收拾好装备,将火堆熄灭了就准备出发。 忽然,在周围都非常寂静的时刻,远处忽然传来模煳的女声。 “我们快走吧,这林子感觉有鬼。”吴邪抽了抽嘴角,拉紧了包裹的带子。 “我们要去的那个方向,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潘子脸色铁青,拉了拉枪栓。 一时间几个人都沉默了。 “那个声音,似乎在重复着一个名字,是……”朝蘅侧着耳朵,认认真真的听着,忽然微微皱眉,“小……三……爷?” “绕过去吧,这个林子我也觉得有些诡异。”她嘆了口气,“正好可以看看怎么回事,不要靠的太近,这里可能会有毒蛇和精怪。” 潘子略微思索,也同意了她的看法。 于是他们用布蒙着灯头,靠着黯淡的光芒在树木的fèng隙中艰难穿行。 近距离听了,吴邪才发现那声音非常脆,不停的重复着一个节奏,不是说话的感觉。 他微微放慢了步子,隐约照拂着阿宁。 讨论了一会儿,胖子想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潘子拉住了。 “我看到了,妈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在刚才,我在树上看到,我看到——”潘子说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是不是看到有东西像蛇一样,从树冠里探出来看着我们?”胖子忽然说道。 潘子忙点头:“对,就是这样,嗯?你他娘的怎么知道?” 胖子脸色铁青的指了指身后。 吴邪回头,一下子就看到他们身边那棵树下阴影中的灌木丛后,站着一个既像蛇,又像人的影子。 它就静静的蹲在那里,离他们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声音,正从这东西的身上发出来。 看到这东西的那一刻,他感觉头皮发麻,腿肚子也开始哆嗦。 朝蘅的脸色也有些发白。那身影,和她之前见到的雾气中的人影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她底牌够足见的够多,她真的就要尖叫了。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要不是之前那鸡冠蛇说西王母找她有事,她真的以为西王母准备杀了她。 “我操,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胖子咽了口唾沫,拿出了他的大砍刀。 “不对,你听这声音,和我们刚才听到的一样,他娘的,刚才我们感觉离这声音越来越近,可能是错觉,不是我们靠近这声音了,而是这声音靠近了我们。”吴邪朝着潘子和阿宁的方向侧了侧身,压低了声音。 他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恐惧从心里冒出来。 这不是正常的恐惧,这种感觉里面还包含了绝望。在密闭的空间里,最容易滋生这种情绪。现在他们正处在近乎密闭的雨林中,周围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而未知的危险已经悄然靠近了。 “不对,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多了,有很多这种东西。”朝蘅按住了他的肩膀。早在先前,背后背着的长刀发出轻微的嗡鸣,间接影响了她的判断。安抚住兴奋的刀魂孤月,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它们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这群东西从刚开始起雾的时候,就盯上了她!刚才只是个试探,现在它们要做什么,她已经差不多知道了。 “那些东西在树冠上,数量非常多,刚才那声音恐怕就是这东西发出来,勾引我们靠近的。” 她紧握着孤月刃,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大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最先站出来保护身后的人。 潘子将吴邪他们都按低身形隐蔽了起来,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酒精炉,迅速拧开了盖子,对着胖子骂道:“用刀能有个屁用,咱们真的要用你的火人战术了。” 朝蘅心领神会,迅速从背包里扯出了防水布盖住了队友,潘子把酒精全淋在了上面。 “手抓稳了,千万别松开,烫掉皮也得忍着,我打个信号,我们就往前沖。”潘子说了一句,立刻点了火。 四周的声音更近了。 防水布上头就烧了起来,潘子立即钻进去。 “跑!” 五个人顶着烧起一团火焰的防水布开始狂奔。树上的蛇群开始骚动,众人跑出去二三十米的时候防水布就烧了起来,甩掉已经开始燃烧的防水布后继续逃窜。阿宁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吴邪想要回头看她,却看到朝蘅不知何时绕到后方,一手将阿宁扛了起来,奔跑的速度仍然很快。 即使嘴上说着阿宁不是好人要防备着,不也没把她落下? 他在心里笑了笑,努力跟上大部队。 跑出去大概有一两里,所有的声音都没了。 经歷了这一场逃难,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体力又用完了,他们却不敢停留,依旧朝着目的地前进。然而,走着走着,四周隐隐约约又响起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鬼魅在窃窃私语一般。 “我操,大潘你怎么带的路?怎么我们又绕回来了?”胖子将吴邪和阿宁按在地方隐蔽,对着一脸懵逼的潘子低语。 潘子看了看四周,脸逐渐扭曲,道:“我们没绕回来。” “它们没追我们,它们在包抄。”朝蘅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色玄蛇图腾,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当年孤玄说过,若是她有生命危险,便可以召唤他来帮她。难道,这一次,她真的要让孤玄来帮忙吗……可是对上传说中的接近神明的西王母,她真的不想让仅剩的朋友来冒险。 张起灵踪迹不明,前方危险重重,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力。 胖子冷汗都流下来了。 “老子早说了这些蛇不正常,这些绝对是蛇魅,都快成精了。” 潘子嘟哝了一句,脸色非常难看。他端起枪,对准前方薄雾的丛林。 “这里面有蹊跷,这些蛇要弄死我们太容易了。”吴邪拉住潘子,嘆了口气,“蛇不同于人,它们不会犯低级错误,这些蛇可能目的并不想要我们的命。” “这些蛇行为太乖张了,我们不能用普通动物的行事方式来推测它们的意图,我看这根本就不是包抄,它们这种行为背后有着其他更加诡秘的目的,我们如果贸然行动可能就会陷入到更加无法理解的境地里去。”他又补充道。 “所以说,目前我们不能一味的逃避,首先要搞明白它们想干什么。”朝蘅说。 “咱们又不是蛇,怎么可能搞的清蛇的意图?” 胖子一脸绝望。 “如果把它们当一群人呢?”吴邪反问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听着越来越近的沙沙声。 潘子说到了越南的鬼林子,朝蘅听得很感兴趣,因为她想到了当初去找渊陵时经过的树林。那是真正的充满精怪的地方,危险重重。 “我感觉更像是某些动物将猎物往包围圈赶。”吴邪皱眉,显然是不怎么相信他的理论。 “如果说,这些蛇是在逼着我们往一个地方走呢?我有个更大胆的猜测,它们或许在修正我们的方向。”朝蘅说。 第155页 “我们一直在绕路,那么只要它们在我们前进的地方发出声音,我们就要绕路,经过若干的绕路,肯定会到达一个地点。”她的声音在沙沙的声音里显得非常清晰,平静而缓慢的语调让其他人都感到一种淡淡的安心。 “它们既然堵了前面,必然也会堵了后面。目前,只能按照它们给的方向走。走吧,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将刀背到身后,挺拔的身影宛如一棵青松。 五个人举了火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其实是有点自暴自弃了,毕竟拿着火把意味着自身行踪彻底被暴露在对方眼前。 到了声音发出的树下,五个人拿出武器,进入了全副武装高度警戒的状态。 虽然树冠纹丝不动,但是吴邪还是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噪动在四周蒸腾。他悄悄地提醒了潘子和朝蘅,同时也握紧了砍刀。 五个人继续朝前走,忽然,那树冠上传来的声音嘎然而止,顿时林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胖子反应最快,推着众人就要狂奔,结果吴邪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就在朝蘅想要抄起他逃窜的时候,四周的树冠有一处抖动了一下,接着上面就有人幽幽的叫了一声:“是谁?” 五个人一下全愣了,面面相觑。 潘子激动的喊了几句,树上一下没了声音了,静了好久。 潘子又叫了一声:“问你呢,你是哪个?”说着就把火把和矿灯都往上招唿。 火把一上去,树冠就抖了一下,接着那个幽幽的声音又道:“是谁?”这一次语调变了,似乎很痛苦。而且,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潘子你不要动,我上去看看。”把想要爬树的潘子拉下来,朝蘅背着刀就要往树上爬。 “潘子非常有经验,你们跟着他绝对没问题,我有自保能力,所以我去看看。”她回头看了一眼吴邪,目光中带着几分鼓励,“小三爷,如果我消失了,你就立刻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来第二次。” “等等,阿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邪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人已经爬了上去。 他咬了咬嘴唇,重重的嘆息一声。 或许他永远都被保护得好好的,总是有人隔离了危险。可是他不是孩子了,他也想要和他们一起站在最前面,保护其他人。 这时候树冠又抖动了一下,朝蘅几步冲进入了树冠之内。 拨开丛丛绿叶,闻到一股子腥味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犹豫了几秒还是爬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直接愣住了。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红色,那色彩浓艷而鲜明,还在蠕动。 那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类,那是无数条鲜红的鸡冠蛇!她后退一步,心里满是震撼和恐惧。这些蛇确实是在引导他们,引着他们到蛇窝来! 他们是这些蛇的粮食! 这些蛇是真的成精了吧,居然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不对。 她看着那些鸡冠蛇蠕动起来,露出一点点灿金色。那是一条巨大到无法想像的蟒蛇,藏身于鸡冠蛇的蛇群里,不对,那金色的蟒蛇头顶也有鸡冠。蟒蛇睁开了眼,目光正好落在朝蘅身上,带了一抹野兽锁定猎物的兇狠。 她想要告诉树下的同伴,却发现不出声才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就在她一步步想要退出蛇窝的时候,那些蛇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集体疯狂的朝着她爬过来,连带着那条金色鸡冠巨蟒。 朝蘅大惊,知道顺利逃脱无望,便对着树下大喊一声:“上面是蛇窝!把它炸了!”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巨型鸡冠蛇已经到了她面前。 冰冷的琥珀色蛇瞳里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朝蘅握着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1,2,3。 一下整个树冠都抖了起来,在晃动的火光中,无数的蛇狂舞。巨蟒被惊到,立刻对着她张开嘴,露出鲜红的蛇信和雪白的牙齿。 朝蘅举起了刀。 无数的红光犹如闪电一般从树上游了下来,上百条血红色的鸡冠蛇如流血一般布满了整个树身。并倾斜而下,去攻击树下的人。 潘子手里还拿着信号弹发she枪,吴邪4人被逼到一棵巨树前,点燃了信号弹。 无数条血红的鸡冠蛇在他们面前葬身火海,散发出焦味。 艰难的逃脱了鸡冠蛇王的追捕,朝蘅捂着肩膀从树叶中摔了出来,落在吴邪他们面前。她看着身后的火海和无数鸡冠蛇的尸体,如释重负。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蛇类爬行的声音。 那条被她戳瞎了一只眼睛的蛇王又过来了。 “快跑!” 她抬头,对着4个人大喊一声。 她身后的灌木中,突然站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一下子捲住了她的腰,闪电一般将她拖进了灌木中。蟒蛇速度很快,朝蘅被拖着往后退,树枝被疯狂的摇晃着,枝条刮伤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辛苦了,等我更新…… ☆、西王母城(一) 她身后的灌木中,突然站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一下子捲住了她的腰,闪电一般将她拖进了灌木中。蟒蛇速度很快,朝蘅被拖着往后退,树枝被疯狂的摇晃着,枝条刮伤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朝蘅握着刀,被蟒蛇甩的简直想要呕吐。 这蛇似乎有着人性化的思维,专门挑难走的地方逃窜,被它带着走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朝蘅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感觉,用尽全力将刀狠狠刺进了卷在她腰间的尾巴上。 鳞片被穿透,鲜红腥臭的血喷洒出来,溅了她一脸。 蟒蛇吃痛,卷着她的力度又加了一分。朝蘅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发出脆弱的哀鸣。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就要成为第一个被蛇勒死的张家人了。 身体里的麒麟血再度沸腾起来,修补着她之前受到的伤害。朝蘅感觉自己的体力似乎又回来了,她拔出孤月刃,将自己的骨骼移了位置,随着噼啪噼啪的声音,她顺利的从蟒蛇的桎梏中脱了出来,掉在下方的树枝上。 蟒蛇似乎没发现猎物的逃逸,又窜出去了几米远。 等到它掉头的时候,朝蘅已经站在了树枝上,将移位的骨骼復原。她对着它露出一个微笑,扬起了手里的刀。 “来吧,让我看看,最后是一起死还是我活。” 等到吴邪寻着血迹找到这一蟒一人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朝蘅全身是血,拄着刀坐在树下。 那条金色的鸡冠蛇王盘着巨大的身体,蛇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不仅如此,蛇身也有好几处凹陷,里面的肉和骨头可能被击碎了。 看到来的四个人,她仰起头露出笑容,血顺着她侧脸的一道伤口流了下来,蔓延到她的衣领里。她的全身都被红色浸染了,分不清哪些是她的血,哪些是蟒蛇的血。 “阿蘅,你怎么样……”吴邪蹲在她身边,拿出了绷带和消炎药,就要给她上药。 第156页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原来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也会受重伤,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狼狈。 “快,给她注she抗生素!”阿宁一把推开他,拿了胖子给的针管就扑了过来。 朝蘅已经没有动弹的力气了。这是她第三次受这么重的伤,重伤到没有力气站起来。她张了张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 可能是挤压到脏器了,她感觉到肚子里一阵接一阵的剧痛。 她和这条剧毒的鸡冠蛇王缠斗之中,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数不清了。麒麟血被最大限度的激活,无数因子在她的四肢中流淌,慢慢将她断裂的骨头修復起来。 这次的伤太重了,要想完全治癒,还得过些时候。 朝蘅看着阿宁给她注she抗生素,微微垂眸。 她忽然好想念张起灵。 那个男人同样在雨林中,可是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天堑。 巨蟒的血液引来了数以万计的糙蜱子,很快巨大的蛇身就被无数黑点覆盖了。奇怪的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有一只敢过来。 朝蘅靠着树歇了一会儿,等到她全身的骨头都基本修復好了才在阿宁的搀扶下站起来。她身上的血渍干了,发出难闻的味道。 “我需要清洗一下身上的血,那条蛇的血太臭了。”她说。 五个人来到一处沼泽旁边,阿宁就着清水给朝蘅擦了擦她身上的血。 朝蘅脱掉了外套,穿着深绿色的军用背心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随着她身上的血被擦掉,那几乎蔓延了她半个上身的麒麟纹身慢慢显现了出来,鲜红而耀眼。 “这个纹身,是你专门纹的吗?好漂亮……”阿宁一边给她擦拭着血渍,一边赞嘆道。 “不,这是我本身就有的。”朝蘅说,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一部分纹路。 这是她的宝物,也是她的责任。 胖子在不远处生了火,煮了些汤水。吴邪和潘子在不远处放哨和警戒,此时沼泽边上只有她们两个女人。 朝蘅忽然伸手攥住了阿宁的手腕。 “啊?”阿宁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说,你也是个能力卓越的女人,跟着裘德考那老傢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有没有考虑过换个东家?”朝蘅挑眉,眼里带了一抹轻松的笑意,“话说,我救了你,如果咱们都能从这鬼地方活着出去,你到我这里来做事吧,工资要比那美国佬高出一倍来。” 阿宁沉默了。 许久,她才嘆了口气,道:“从我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打算再参与这个圈子的事物了。” 任何财宝都不如生命重要。 她还年轻,不想再冒险了。 “可是,你又活了过来。”朝蘅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你就不好奇吗?这个圈子谜团太多,一旦牵扯进来了,就再也无法割捨了。” “……是。”阿宁苦笑,“然而我就只想从这里活着回去。” 面对来自这个人的招揽,她是心动的,但是她在心里还是恐惧着死亡。 做这一行的人,生死可能就在一夕之间。 她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她还想找到她的亲身父母。 “接受了我的血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朝蘅甩甩头髮上的水珠,“从你接受了我的血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体质就已经发生变化了。从古至今,接受我的血还不死的外族人,大概超不过2个。” 能活下来的人,都是非常强大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有招揽阿宁的心思。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阿宁惊疑不定,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恐惧。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的女人可能不是人。 想到了这一点,阿宁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我啊,我也不知道……”朝蘅笑了,紫灰色的眼睛晶莹剔透,“大概,在一百年前,我就已经活跃在盗墓的世界里了。” 那时候,她还真的是个孩子,没有经歷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属。既然孑然一身,就跟着我吧。”她伸手摸了摸阿宁的头,像个长辈,“你长得非常像我的至交好友。看着你,我总是会想起来当初的她。” 其实,她之所以想要收下阿宁,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阿宁的长相和她老朋友张海欣非常相似。之前她在西沙的时候没仔细看过这个孩子,在西王母城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在观察阿宁,越来越感觉她长得像张海欣。结合她之前查到的资料,她现在非常想知道,失去联繫的这么多年,张启山张海欣夫妇到底有没有女儿。 等到从这里离开了,她一定要彻查一番。 “让我再想想。”阿宁起身,朝着胖子的方向走去,“我去看看食物好了没。” 朝蘅没说话,看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睛。 吃了胖子特制的营养汤,她打了个饱嗝,被强硬按在了简易担架上,准备继续出发。 吴邪爬上树,结果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黑色遗蹟。经过简单的讨论,5个人决定朝着神庙遗址的方位出发。这次没有了那种沙沙的声音,大概走了一会儿,前方五六十米的地方,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神庙似的黑色遗蹟。 整片遗址中只有少量的地方有杂糙和树木,建筑都是干燥巨石。神庙廊柱和墙壁上雕刻着古老的浮雕。走入了遗蹟的范围,树木逐渐稀疏。 到处是石头的迴廊和方塔,巨大的神庙隐藏在树冠之后。 “这地方要是开发出来,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蹟了,你信不?”吴邪回头和胖子聊天。 “我信。”胖子忽然看到了什么,指了一个方向道:“他娘的不是世界九大奇蹟,也是我们的一大奇蹟,你看那边。” 神殿之前的平地上,有连绵一片的十几个大帐篷。 竟然是一个野外营地。 帐篷是帆布的,很大,很旧,大大小小分的很散,颜色是石头的灰色。 “这是你三叔的帐篷,胖爷我认得!”胖子激动的叫了一声。 潘子喜极而泣,用力抹了一把脸,就要往帐篷区跑去。吴邪和胖子抬着朝蘅,和阿宁一起跟在他身后。 狂奔过遗蹟之前的开阔地,他们才发现眼前是巨石堆砌成的广场,其间有很多大水池,里面的水清澈而干净。水池下面有迴廊,迴廊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哪里。 还没靠近营地,胖子就开始大叫,然而他叫了半天没有人出来。 整个营地安静的让人发毛,没有人走动,没有人影,没有任何的对话声和活动的声音,一片死寂,好像被荒废了一样。 “怎么回事……感觉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朝蘅从担架上坐起来,目光扫过营地里的帐篷,“我们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第157页 ☆、西王母城(二) 朝蘅和阿宁在原地待着,吴邪胖子和潘子三个男人进了营地。 “一切都没有异样,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没有血迹,但是也没有人。”吴邪回来了,一脸纠结,“确定了,发出信号的就是这里,但是很奇怪,人都没了。” “算了,先进去。”朝蘅嘆了口气,“虽然说信号让我们不要靠近,但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进了营地,随机应变。” 5个人挑了两个还算干净的帐篷暂时休息,胖子翻了帐篷里的包,找到了医药盒,用酒精给朝蘅的伤口消毒。 “咦?刚才还有伤口的,现在咋没了?是我眼花了?”胖子目瞪口呆。 他记忆中的几处伤口都消失了。 “我恢復的比较快。基本上伤口都没事了。”朝蘅说。 她体表的伤口都基本癒合了,麒麟血正在慢慢修復她的内伤。 胖子一脸幻灭。 吴邪忍着笑意,任由阿宁给他处理伤口。 “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现在这样,也没办法继续找人了。”潘子嘆了口气,就着火点燃了烟糙。 经歷了这几夜的生死逃亡,他们体力透支,基本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衣服基本都破得不能穿了。如果没有这个营地,他们可能真的会死在雨林里。 吴邪和胖子在帐篷外的石头上坐着警戒,其他人在帐篷里睡得如死猪。 朝蘅看着身边睡得简直雷打都不醒的潘子和阿宁,听着外面传来的胖子的唿噜声,忽然感觉她开始失眠了。从进了这林子开始,她一连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不是睡不着就是生死逃亡。现在其他人都睡了,她还是睡不着。 在她闭上眼的第四十秒,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悄无声息。 在那人的手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她勐地睁眼,拉住那人的手将他按在了地上。吴邪拉开帘子的那一刻,就着光线,她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那人浑身是泥,脸上也煳着一层泥,露出的眼睛却无比的熟悉。 清冷,平静,幽深。 她松开了手,跌坐在垫子上。 “有没有吃的?”张起灵伸手抹掉脸上的泥,问道。 “你出来吧,阿蘅受着伤,也没法给你拿吃的。”吴邪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把张起灵带出去,给他倒了水,拿了干粮。 张起灵吃着东西,什么话也没说,神色冷硬。 “情况怎么样?当时追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怎么追上我们的?”吴邪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 他心里真的是有太多的谜团需要人解答了。 “前天晚上我追着文锦出去,一直连续追了六个小时,无奈在丛林中追踪实在太困难了,最后追丢了,到我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哪了。我缩在树根里,等待天亮之后回去。 ” 张起灵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天亮之后我看到了信号烟,也看到了吴三省点起的烟。你们给我留纸条的地方已经被水淹了。我追着你们但是一直没遇到,来在晚上听到枪声,才摸了过来,一直跟到了这里,发现了营地。” 张起灵说完,把身上的淤泥抹掉,就着水池的水洗了洗。 “同样是跑路,我们虽然也很狼狈,但是也没搞成你这副德行,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弄成这样?”吴邪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这不是搞的,泥是我自己涂上去的。”张起灵道。 或许是吴邪诧异的眼神太明显,他看了看手臂上的泥解释道:“是因为那些蛇…” “蛇?” “文锦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这里这么多的毒蛇,她一个女人能活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那个样子实在不平常,我感觉这两点之间肯定有关系,想了一下,我意识到这些淤泥是关键。”张起灵回头看了一眼帐篷,“我在身上抹了泥,果然,那些蛇好像看不见我。” 张起灵把身上的泥大致的擦了一下,问道:“你们来营地就这样了?” 吴邪点点头,把他们的经歷也和他说了一遍。 他默默的听完,眼睛瞄过朝蘅待着的帐篷,也没有说什么,捏了捏眉心。 “我们暂时没法离开这里,而且我们也实在太疲倦了,需要休整,否则等于送死。现在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吴邪拍拍他的肩膀,“你回来就好,去看看朝蘅吧。” 他现在这样好肯定没法去见她,张起灵站起来,拿起一个提桶去营地外的水池里打了水擦洗。洗完之后他就直接进了帐篷,吴邪也没去打扰他们,找了个帐篷沉沉睡去。 朝蘅靠着枕头坐着,身上披了件衣服。她看着张起灵进来,眼睛亮了亮。 “你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靠着男人的胸膛,朝蘅闭上眼,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她紧紧的抱住张起灵精瘦的腰,眼角微微发红。 但是最后,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张起灵默默的抱着她,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胖子才醒了。 “我靠,老子该不是在做梦吧。”他进了帐篷,看到睡在一起的张起灵和张朝蘅后,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吴邪听到声,也进了帐篷。 张起灵睡得不深,听到声音就醒了。他坐起来,小心的把朝蘅的手臂搭在她身上。 “看来不是做梦。工农兵同志,你终于投奔红军来了。”胖子高兴坏了。 闲闲的聊了一会儿,吴邪感觉自己困意袭来,就拉着胖子回去睡了。他看了看睡得死死的阿宁,犹豫几秒后把她扛了起来,送到了另一个新的帐篷里。 大概是因为张起灵回来,他们一直睡到了傍晚才醒来。 等到朝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在场的人神色都很不对劲。 阿宁什么都没说,搀扶着她去了遮阳棚。 胖子把所有的文件叠到一起,露出了下面的石台和用碳写的字。 那是一句话:我们已找到王母宫入口,入之绝无返途,自此永别,心愿将了,无憾勿念。且此地危险,你们速走勿留。 朝蘅皱眉,什么都没说。 这确实是吴三省写的,字写的相当潦糙,显然是在相当紧急或者激动的情况下。 一种失败感萦绕在她心中,让她极度不慡。 不管如何,她都必须找到西王母宫的入口,西王母不会放她走的,既然这样,她就主动去找,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篝火旁边,胖子舀了一碗饼干煳煳递给她。 “那咱们过会儿到四周去找找有什么线索,也许也能发现。对吧,小哥。”胖子问。 “吴三省既然这么写,就有把握我们找不到那地方。”张起灵显然很实诚,他说完之后,吴邪的脸色更不好了。 “为什么?”胖子不服气。 第158页 “吴三省心思缜密,知道我们看到留言必然会得知入口就在附近,他不想吴邪涉险,所以如果入口很容易发现,他必然不会留下文字。他之所以会留,说明这个入口必定极难发现,或者即是发现了,我们也无法进入。”张起灵说。 他说完,其他人都沉默了,望着跳动的火焰久久无言。 “不管如何,我是走不了的。”朝蘅忽然说,“西王母在找我,你们可以走,但是我不行。” 她看着火焰,神色凝重。 “要找到入口,也未必绝对没有办法。”张起灵抓住了她的手。 朝蘅抬眸看他。 “而且,这个营地的情况很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撤走,吴三省的话未必可信。”他看了看营地,话里透露出一抹深意来。 之后就是几个人对入口的推测,朝蘅听着听着便感觉到困意。 很快,夜深了,四周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我和小哥搞了几桶淤泥,等一下抹到帐篷上,守夜的人身上也抹上,就不用忌讳那些野鸡脖子。不过,这地方邪气沖天,说不定还有其他邪门的东西,而且变故一定在晚上发生,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且要记得,一旦有任何的动静,绝对不能离开营地。”胖子搬来三桶淤泥,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子。 “那我守第一班。”吴邪说。 张起灵摇头:“你们警觉性太低,如果我们判断正确,那么这种变故将极其兇险,恐怕你们无法应付,今天晚上我守全夜,你们好好休息。” 胖子也加入了守夜队伍,担起了一半的任务。 即将散会的时候,朝蘅忽然开口道:“找到入口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她的眼里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道:“抓文锦。” “文锦知道的概率很大。她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朝蘅说,“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这不是困难,这是不可能,她看到我们会跑,就算她身上带着gps,在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逮住她。”胖子吸了一口烟。 “文锦的逃跑可能是有目的的,她不会是那种神智失常的人。或者说,她在躲避什么。”朝蘅忽然想起了陈文锦年轻时的模样,那么光鲜,然而现在却是人不人鬼不鬼。 “难道,文锦逃走,是看到那个‘它’,就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吴邪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 “恐怕就是这样。”张起灵点头。 “当时在场的是,小哥,小吴,我,大潘,阿宁,朝蘅妹子六个人,这么说来,咱们里,有一个人把她吓跑了?”胖子看了看周围的人,一脸不相信。 “文锦笔记中的那个‘它’,是一个组织。很多年前,我被‘它’盯上过,但是我逃脱了。”朝蘅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吴邪问。 “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没有脸,只有代号。”朝蘅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里的神色变得阴暗,“所以说文锦逃走不是因为他们。可能这里还有让她恐惧的东西。” “在文锦逃走的那天晚上,我趁着你们睡着的时候,检查了你们的脸。你们是真的。”她坐直了身子,“由此可见,她并不是看到我们才逃走的,另有其他的原因。” 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谜团之中。 “我看咱们不要谈这个了。还是想想实际一点的东西,怎么逮到她比较现实。”吴邪摆摆手。 胖子也没说话,直接就提着桶去刷淤泥了。吴邪嘆了口气,叫上潘子也跟去帮忙。 为了保险起见,六个人集中在最大的帐篷里,连地铺都没打,直接凑合着睡了。 晚上10点钟左右,林子里又起雾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营地就没蒙入粘稠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朝蘅对雾气有了点心理阴影,她一直都睡不着,透过帐篷上的透明窗口看向窗外。 这么一看,她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原先的雾气是白色的,微微泛灰。而这营地的雾气却是蓝色的,看起来就不是很安全。 张起灵在门口守夜,胖子也在,她悄悄站起来,走了过去。 “你们注意点这个雾气,蓝色的,不是很正常。”朝蘅将两个防毒面具塞给他们,“一定得注意,这个林子很诡异。” 张起灵什么都没说,收了面具。 胖子也接了,笑了笑。 雾气越来越浓了,隐隐约约又传来了之前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朝蘅带着面具,攥紧了拳头。那些蛇又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周围的雾气中逐渐出现了很多站着的人影,将整个营地包围起来。 那些人影又像人又像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宛如地狱勾魂的恶鬼。 张起灵和胖子对视,胖子立刻拿了2个防毒面具摸进帐篷。 朝蘅和张起灵站在一起,直面来自雾气的威胁。 时隔几日,他们再一次并肩作战。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久伴逍遥风把《玉荆棘》分了2部分抄袭,变成了她的2篇,一篇叫《盗墓笔记之寻觅》,另一篇叫《盗墓同人一心相守》,还说某些部分借鑑和拜师我然后自己写,我往后看了看发现她并没有,而是跳着抄袭我的文。2篇抄袭的文都举报之后晋江自动生成了调色盘,我看了一眼,都变成彩虹了,真的很气。 ☆、西王母城(三) 雾气越来越浓了,让朝蘅想到了当初在长白山地底的青铜门。 现在他们面对的要比当初危险很多倍,甚至可能会送命。然而她不怕了,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和她一起面对这一切。 她握紧了刀柄,左脚微微后撤。 然而那些人蛇却在营地的边缘停住了,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朝蘅,那些可不是真正的人类哦,当然也不是蛇。”孤月坐在长刀的刀刃上,幽深的暗红色凤眼微微眯起,“那是蛇魅,有人的思维,也有蛇的兇残狠毒。它们可不是简单的精怪哦。” “是西王母的作品吗?大概有多少?”朝蘅问。 “差不多吧,从几千年前开始那个女人非常喜欢将人类和动物结合在一起,创造出噁心的怪物。”孤月一脸嫌弃,“蛇魅的眼睛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你过一会儿小心点,别被缠上了。西王母的蛇魅喜欢在人类的身体里产卵,然后利用秘术把那个人类转换为同类。” “啊,感觉不多,十来个。其他的都是鸡冠蛇,几千条都在看着你们,也是西王母驯养的剧毒蛇奴之一吧。” 朝蘅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对付蛇魅,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击毙命吗?” 孤月摇头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能杀死它们,就是……把它们的头砍下来烧掉。” 第159页 他说完便回到了刀里面。 朝蘅皱了皱眉,把孤月告诉她的东西告诉了张起灵。 胖子没回来,留在了吴邪和阿宁那里,朝蘅和张起灵带着防毒面具站在帐篷外,形成一副对峙的局面。 那些蛇魅开始移动,但是就是不进来。 鸡冠蛇窸窸窣窣游到帐篷外面,然而帐篷上全部都涂了淤泥,它们分辨不出哪个有人,愤怒地撞击每一个帐篷。 而蛇魅,则是将张起灵夫妇牵制在营地边缘。 湿冷的雾气中隐约可见鲜红的蛇身蜿蜒而过。几乎周围裂fèng中的蛇都出来了,将营地变成了恐怖的地狱。 “它们不进来,我们怎么办?”朝蘅挥刀斩断了围攻张起灵的鸡冠蛇,低声问道。 奇怪的是,那些鸡冠蛇并不伤害她,都朝着张起灵去了。 “不要出去。”张起灵说。 那些蛇魅就在营地外,如果他们出去了,可能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万一现在这些只是诱饵,他们出去后陷入成年蛇魅的包围圈,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嗯,支撑到天亮。”朝蘅点点头,后退了一步。 张起灵正在对付身边的鸡冠蛇,她一边关注着蛇魅,一边留意营地的现状。 那些鸡冠蛇盘踞起来撞击帐篷,很多帐篷都变成了破铜废铁。只剩下三四个比较坚固的还顽强的抗击着,大概吴邪他们就在其中一个里面。 忽然,在她看向营地的时候,一只蛇魅忍不住跨进了营地的边界。 朝蘅立刻回头,干净利索的朝着它挥了一刀。 孤月刃的刀刃划过蛇魅布满鳞片的脸,只听得噗嗤一声,那只蛇魅的脸上迸出血花,腥臭的味道瞬间瀰漫开来。 眼睛被划烂的蛇魅倒在地上,发出赫赫的呻吟。朝蘅趁着机会将它的头整个砍了下来。 其他蛇魅的身影终于不再静止,它们微微后退,又停住了。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清晨,淡蓝色的雾气消散,那些蛇和蛇魅也悄然消失。 望着仿佛颱风过境一般的营地,朝蘅嘆了口气,接过阿宁扔过来的打火机将唯一的一只蛇魅尸体烧掉。 吴邪将营地里剩下的装备和食物都收集起来,顺带捡了很多有用的装备。 为了远离水源和蛇,胖子叫上潘子一起将物资运到神庙遗址的里面。 进入一间基本完好的石室内,他们放下东西,把吴邪阿宁和张起灵夫妇也拉了上来。 等他们安顿好,黄昏马上又要到了。 所有能用的东西都被搬了过来,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潘子去挖了几桶淤泥。 胖子把灶台搭在废墟外面,煮了一锅牛肉罐头和大豆罐头,还加了点盐巴。这大概是他们这几天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吴邪开完罐头就在一旁发呆。 这几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三叔的不辞而别,雨林里的重重怪异,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无助和绝望。他正在靠近一个谜团,然而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看着吴邪朝着张起灵夫妇的方向走去,胖子笑了笑,招唿阿宁和潘子来试吃。 “怎么样?”他问道。 “挺香的,加点盐就更好了。”阿宁吃了一大口罐头煳煳,眯了眯眼睛。 “对对对,肉里面的盐不够咸。”潘子唏哩唿噜喝完碗里的煳煳,舔了舔嘴角。 锅里的罐头加了盐,咕嘟咕嘟冒着泡。 等到吴邪、张起灵和朝蘅回来的时候,阿宁和潘子已经坐在篝火旁边了,正在喝胖子煮的肉粥。 那味道被搅动之后散发出浓厚的香味儿,朝蘅被勾起了食慾,坐下接过一碗开始吃。 6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和刚才的发现。当吴邪说道他看到一个黑影在翻背包的时候,张起灵的神色变得很严肃。 “你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翻背包?”他直勾勾盯着吴邪。 “很模煳,没看清楚。” “那是文锦。”朝蘅忽然嘆了口气,“她的食物耗尽了,估计还要过来,这是我们抓捕她的好时机。” 她居然要去抓老熟人的女儿,真是有点尴尬。 张起灵让胖子再烧半锅子汤,做成是没吃完的汤底的样子。 那锅杂烩被放到昨天的篝火处。 包括阿宁在内,所有的人都涂了一身的淤泥,潜伏在沼泽里面。 一直等到天即将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众人在张起灵的带领下偷偷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就看到一个浑身淤泥的人从林子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然而就在朝蘅想要出手的时候,张起灵按住了她。 差不多等了十分钟,青年突然一个翻身窜出石头,几乎就是同时,文锦的叫声和狂奔的声音就传来了。朝蘅撑着石头也翻了出去。 潘子和胖子显然经验丰富,直接两边包抄。 阿宁和吴邪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堵着。 文锦一脸迷茫的转圈,满脸惊恐。 “你居然没有衰老?”朝蘅看着那个即使被淤泥煳了一脸也能看得出清秀模样的女人,眼里的神色非常复杂。 文锦显然被吓坏了,什么也不说,就想找空隙逃出去。 “不要怕,陈……阿姨。”吴邪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之后,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文锦突然就朝他沖了过去。 众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吴邪轻轻松松被她撂倒,然后她跑进了雾气中,再也不见了。 “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朝蘅暗骂一声,率先追了出去。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亲自问文锦,比如她为何还是当年的样子。 再一次将文锦包围的时候,朝蘅以为能顺利抓到她,却看到文锦突然转身几下就爬上巨石。她速度太快了,没有一丝迟疑。 朝蘅来不及管其他人,撑着刀就翻了过去,抓住了文锦的手。 女人的力气居然非常大,朝蘅钳制着她,两个人在巨石上滚来滚去,最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张起灵也跟着跳了下去。 吴邪、胖子和潘子、阿宁在岸上包抄,朝蘅和张起灵在水里寻找,结果等到水面上的水波平下来,文锦也没有上来。 “这下面通到其他地方,她钻进去了!”朝蘅一个勐子扎下去,过了几分钟浮出水面,气愤的拍打着水面。 她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人出水和剧烈喘气的声音。 来不及多想,6个人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一下子进了雨林。 此时天已经黑了,朝蘅追得最快,直接就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繫。她不停地拨开藤蔓和树枝,顺着文锦的脚印渐渐深入丛林。即使听到了鸡冠蛇的声音,她也没有停下步子。 文锦跑得很快,但是她并没有吃东西,渐渐慢了下来。 朝蘅拉住一根藤蔓纵身一跃,直接将她扑倒在地。出乎她的意料,文锦居然没有挣扎,和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文锦,你是在害怕我。”朝蘅苦笑一声,“因为你看到的我,和二十年前你见到的我一模一样。你怀疑我也被取代了,或者被当成了实验体。” 第160页 “但是,你现在又为什么不反抗了呢?”她按紧了文锦的手,微微挑眉。 “我一直在等你。”文锦咳嗽了几声,“能先松开我吗?” “不行。”朝蘅拒绝了她。 “好吧,那就这样,为了引你过来,我差点累死。”文锦苦笑,“之前我一直在观察你,后来发现你是真的。真奇怪,你明明没有吃那种药物,也容貌不老。” “我本身,就不会老去。”朝蘅垂眸,将她松开,“你找我有什么目的?之前那个定主卓玛身边的人,也是你吧。文锦,你将我喊过来,究竟要做什么。” “西王母的王城中,有我们所有人都恐惧的东西。”文锦站起来,活动着手腕,“也有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她的话说的很模煳。 朝蘅不置可否,靠着树看着她。 “而且,我发现你好像和西王母有某种联繫,那些鸡冠蛇对你的态度非常友善,即使你杀掉了不少它们的同类。”文锦笑了。她本身长相非常的清秀,笑起来漂亮又清慡,让人眼前一亮。 “这和你无关。”朝蘅皱眉,“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把吴邪也拉过来?” 面对她的问题,文锦并没有回答,只是拉起了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吴三省。” 两个人找到吴三省的踪迹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鸡冠蛇群里的吴邪。 眼看着那条红得发黑的鸡冠蛇朝着吴邪的后颈探去,文锦将朝蘅按在沼泽里,顶着骸骨将手按在了他露出来的皮肤上,把没有涂泥的地方遮住了。 那些鸡冠蛇忽然被外面什么动静吸引,全部都迅速追了出去。 直到文锦收回手,吴邪一下就瘫倒了下来。 “陈……文锦……阿姨!”他回头,看到那个娇小的女人之后说话都结巴了。 “还有我。”朝蘅从骸骨中站起来,全身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只剩下那双紫灰色的眼睛还露在外面。 “你没被逮住?”吴邪有些语无伦次了。 追丢的人过来救了他,真玄幻。 文锦扑哧一声笑了:“什么逮?你当我是什么?”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朝蘅用涂满泥的骸骨将这个泥井道口堵住,然后用水壶挖起泥把fèng隙全封上。 “你也长大了。”文锦踮起脚尖摸了摸吴邪的头髮。 “我看到你长这么大了的时候,我也反应不过来,想想已经二十多年了,当时你还尿床,我还给你洗过尿布,你那时候长得好玩,比现在可可爱多了。”她笑了起来,露出小虎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和吴三省同岁的人。 “别逗他了。”朝蘅不忍心看着吴邪继续语无伦次一脸懵逼,无奈的嘆了口气。 “啊,对了,阿蘅你怎么会和文锦阿姨在一起呢?小哥呢?”吴邪忽然想起了追丢的张起灵。他也搞不明便为啥朝蘅会和文锦在一起。 “说来话长。”文锦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爬到fèng隙里头,双手合十做了手势,放到嘴边发出一连串“咯咯咯”声。 fèng隙的深处也传来了咯咯咯咯的回音。 张起灵从fèng隙中冒了出来。 不仅是朝蘅,吴邪也目瞪口呆。 “大哥大姐,你们放过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吴邪简直想要给他们磕头了。同样不会衰老,同样参加过西沙的考古活动,这三个人简直是在玩他吧?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复杂的,其实当时在那村子里卓玛找你们的时候,他已经认出我来了,不过他没有拆穿我。我在峡谷口子上找到你们的时候,他追了过来,当时我们就已经碰面了。这接下来的事情,确实算是合谋,但也是为了谨慎。”文锦说。 张起灵点点头。 吴邪看了一眼明显不开心的朝蘅,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看起来朝蘅也被蒙在鼓里,不光他一个。 文锦简单的说了说情况,外面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和几声枪声。 “他们这么开枪,会把所有的蛇都引过来。”张起灵啧了一声。 “这是一个计划,说来话长了,长到你无法想像。这些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文锦说着就指了指一个方向。 四个人都站了起来,迅速往泥道的深处退却。 天亮之前是行进的最佳时机,文锦一边走,一边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在鸡冠蛇归巢之前,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朝蘅跟在他们身后,脸上露出郁闷的神色。她总是觉得自己被隔离了。 张起灵有自己的计划,陈文锦有自己的计划,他们共同制定了计划,她被隔离,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白担心了。 似乎有了心事之后,她走的越发慢了。 张起灵回头来拉她的手,朝蘅抿了抿唇,不留痕迹的将他的手打开。 面对张起灵诧异的目光,她只觉得心里憋闷,也没办法说出来。 真是太差劲了。 刚想加快步子跟上他们,朝蘅忽然感觉淤泥里有东西缠住了她的腿。 “你们快走。”她就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就直接被一股巨力拽了下去。 她有一句mmp要讲,真的…… ☆、西王母城(四) 朝蘅被来自地底的生物缠住小腿往下拉拽,不停地颠簸和摇晃让她一路上呛了好几口水,晕乎乎的想吐。四周都是淤泥,她根本看不到袭击她的生物的样子,连对策都没有。 接下来她就淡定不了了。因为淤泥里面居然还有一些石头做的东西,她直接就磕到了一块石雕,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紧接着她又陆陆续续撞到了一些东西,虽然不至于送命,但是也不怎么好受。 她感觉自己被拖下去大概几米深,然后淤泥消失了,她重重的摔在一个冰凉的东西上,脸颊被锋利的鳞片划出几道血痕。 抬起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双足足有两个人脑袋大小的蛇眼。 朝蘅瞬间惊呆了。 那蛇眼呈现出冰冷的灰色,晶莹剔透,看起来竟然和她的眼睛的颜色有些相似。 当它凝视着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在照镜子,蛇眼里面清晰的映出她的模样,狼狈而渺小。眼前的蛇体型就像是壁画中看到的双麟巨蟒,但是又不是完全的相似,它全身的鳞片漆黑如墨,泛着冷光,看起来危险又强大。 蛇的头顶还有两对凸起,像是某种动物的角。 朝蘅从它身上爬起来,才发现她已经到了一个古朴而神秘的石室中,周围全都是浮雕装饰的石门,不知道通往何方。 那蛇将身体盘了起来,不再动弹。 朝蘅试着从它身上走了几步,发现它并没有攻击她。那双巨大的蛇眼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并没有发出进攻的信号。 就仿佛它将她带过来就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朝蘅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这西王母城里的一切,都不能用简单的思维来解释。她慢慢的向后退,一边退一边注视着那巨蛇的眼睛。 第161页 她奇蹟般的脱离了蛇身,脚轻轻的踩在地上,和那条蛇拉开了距离。 “嘶嘶。”或许是看到她的逃避,黑蛇直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被它从淤泥之上拖过来的小东西,发出了一声警告。 朝蘅已经要靠近其中一扇石门了,听到蛇的动静后忽然脚下一滑。 黑蛇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就看到那个女孩子摔进了一扇石门,消失不见了。 它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狂似的撞开了石室的地面,顺着一道裂隙消失了。 朝蘅直到身体坠落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石门是没有关的。她一下子滑到,碰巧将那没有关的门撞开了,她掉进了黑暗里,也不知道下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寒意从黑暗深处蜿蜒而上,将她的理智召回。 朝蘅狠狠地将孤月刃插在石墙上,借着刀的支撑悬挂在半空。 下方是一块平坦的空地,大概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继续向下的楼梯,不知道通往哪里。 她摸出一颗小石子扔了下去,探明下方没有机关后,拔出刀落在空地上。 黑暗中只有她唿吸走路的声音和地下暗河水流动的声音。朝蘅慢慢走着,背着长刀的身影看起来非常渺小和孤独。在这样极度安静的时刻,她慢慢朝下走,脑海中忽然回放年少时的画面。 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自己一个人走过的墓道,远远比和其他人一起走过的多。 年少放野时陪着她一起歷练的张海欣,后来成为她的丈夫的张起灵,似乎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眼前的楼梯蜿蜒至深处,越往下寒气越重,麒麟血活跃起来,驱散了她的寒冷。 “海欣,这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有个孩子和你年少时长得特别像?”朝蘅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了,自从张启山去世,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寂静的空间里除了黑暗,只有水流动的声音,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也没有人说话。 朝蘅笑了笑,忽然发现她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洞口,她走到洞口往外看,才发现已经来到了塔木陀城底最深的地方。 人工开凿的岩洞似乎往上无限延伸,朝蘅看不清楚它的顶部,却能看到岩洞一阶一阶的石壁,每一阶上都摆放着黑色的俑,俑的身上还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似乎是一种咒术。 她的目光落到了岩洞的底部。 石头圆盘放在最下面,四周是巨大的青铜器。 朝蘅顺着台阶继续朝下走,直到走到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些黑色的俑。 这些俑的表面都包裹着玉壳,和她在七星鲁王宫里见过的那具玉俑有着非常相似的地方。只不过鲁殇王还是饱满的尸体,而眼前这些,都是干尸了。 干尸没有那么危险的攻击力,很好很好。 她松了一口气,越过玉俑朝着里面走去。 越靠近,朝蘅越感觉她来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地方。这里的青铜器十分巨大而且使用痕迹明显,经歷了几千年,腐朽很严重。更诡异的是这些东西的摆放看起来是费了一定心思的,如果将所有的青铜器都作为点一个一个连起来的话,大概就是一个图腾的样子了。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西王母祭祀或者修炼的地方了。 朝蘅没有去摸那些青铜器,继续朝前走。她有预感,有更好的东西在前面等着她。 那枚巨大的圆盘一样的石头坐落在石室的中央,等到她靠近了,才看到石盘上绘着的星图。也不知道西王母用了什么颜料,五千多年的时光居然没有将星图的轮廓侵蚀,她看着完整的图案,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星盘上全是小点,每一小点都是一颗墨绿色的小圆球。 朝蘅凑过去看了看,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辛辣味儿。她摸了摸鼻子,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但是她知道,这些小圆球肯定是一种丹药。至于是什么,不用猜也知道是长生不老药了。 神话里的西王母,可是炼制长生药的唯一神明。 正当她想要继续看看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啊?朝蘅妹子你怎么也在这?”胖子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站在最中间的人影,“你不是被什么玩意儿给拖走了吗?” 之前和张起灵、陈文锦会面的时候,他差点被满屏黑气的张起灵给吓个半死。直到听到朝蘅失踪的消息,他才明白张起灵为啥如此暴躁。 老婆没了,谁的状态都不会好。 现在好了,老婆找到了。 “……”朝蘅没说话,目光略过不远处队伍中的人。 张起灵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朝蘅垂眸,将目光移开。 张起灵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她这样陌生的状态,让他感到无措。之前她在他面前被不明生物拖走的那一刻,如果不是文锦拉着他,他就要跟着去救她了。对于他来说,张家组长、洞察计划甚至是他的生命,都不如她重要。 然而她现在,却不想理他了。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冷淡过,甚至还故意无视他。 张起灵握紧了拳头,感觉内心的某个角落微微刺痛。 阿宁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变化,眼神中带了一抹诧异。她拉了拉吴邪的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吴邪微微挑眉。 “没事,不用担心。”他安抚性的握了握阿宁的手。 如果说那两个人的感情会出现裂fèng,那其他人就直接没感情了。 “这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吗?”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口哨声。 几个人出现在入口处,看起来是吴三省队伍里的人。 “这是吃了会立即挂掉的剧毒,绝对不能动这些丹药,剧毒无比。”吴邪回答。 “当然不会去吃咯,只是看看不成么?”那人痞里痞气的倚着青铜器。 “碰了,会死。”朝蘅开口了,声音轻而幽,在这洞穴中迴荡,宛若魂灵的低语。 那几个人很有兴趣,听说碰了会死就悻悻然嘀咕了几句,一个就点起了烟,道:“你算什么东西,这么多规矩。” 吴邪的眼皮跳了跳。 朝蘅听得皱起了眉,却没有发怒。她看那几个人的目光浅而凉薄,仿佛在看几只蝼蚁。 “我算什么?”她站在星盘前,手拂过漆黑的刀身,“呵。” 她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已经是唿风唤雨前簇后拥,碾死他们和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这时候四周燃烧着的照明弹逐个熄灭了,胖子又打了两个,抬头看了一下,忽然大唿小叫起来。借着强光,众人看到山洞顶上有好几条铁链悬挂着什么东西。 十几条铁链呈发散的形状,一边镶嵌在石头里,一边连在那个黑色的东西上。 那东西的形状很像一只巨大的黑球。 照明弹随即落下,山洞上方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162页 “那是什么玩意儿?” “悬空炉。”文锦惊道,“天哪,这个洞,肯定就是大风水万山龙母的穴眼,这是炼丹室的最高境界,丹炉的最高境界,丹炉不着地,尽收整条龙脉的精华。” 光燃起,上面果然是一只雕花的青铜球状器皿,比这里任何一只青铜器都要大三倍以上。 朝蘅走到悬空炉下面,看着那些铁链,沉默不语。 那个悬空炉里面,有东西在叫她。 她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是很想去拿。正想无视那个声音的时候,孤月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抬头看了看那个漆黑的青铜圆球,神色带了几分固执。 “你去看看,里面有东西。”他说。 朝蘅挑眉,略微有些诧异。既然孤月都说了,她也就不再推辞,爬上其中一个巨大的青铜器后纵身一跃,抓住一根悬空的铁链就朝着悬空炉盪去。 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星图和丹药吸引,除了张起灵之外没有人看到她的动作。当她抓住锁链而发出细微的声音的时候,胖子才看到她。 “朝蘅你上去干啥?”胖子问。 “不关你的事。”朝蘅蹲在悬空炉上,长指摸了摸球面,迅速找到了悬空炉的开口。 眼前是一个漆黑的洞口,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进去摸索。 悬空炉里面有一层厚厚的积灰,应该是炼制的丹药的残渣和灰尘。这些积灰经歷了几千年已经变得柔软而蓬松,朝蘅感觉自己像是在摸一团棉花。 不对。她似乎摸到了一棵植物。 她的指腹碰到了类似花瓣的东西。接着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朝蘅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她迅速握住了那株植物,用力将它带了出来。 顿时,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异香。那株植物通体碧绿,花瓣层层叠叠宛如出水芙蓉。不时有晶莹的绿色液体从植物的花瓣上滑落,带着浓浓的香味。 滴翠芙蓉。 朝蘅露出一个笑容,将战利品收进了专门盛放这些宝物的木匣子。匣子被重新藏进虚空,在其他人的眼里,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藏了什么?”有人叫到。 朝蘅没理他,坐在悬空炉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黑暗中的人,眼神轻蔑而冷漠。 那人来了气,正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却发现一道寒光闪现,一把薄如蝉翼的刀没入他脚边的地面,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在黑暗中准确的出手的。 他的同伴咽了口唾沫,拉了拉呆住的那个人,也不出声了。 “完了。”张起灵的声音在一众人中显得很特殊,非常清澈。 朝蘅扭头,才看到有一个人拿出了星图上的一颗丹药。 石盘忽然失去了平衡,朝一边歪了一下,接着,四周一片寂静。 拿了丹药的那伙人也吓了一跳,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张起灵不去看那石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四周的玉俑。 看到他的动作,朝蘅的心瞬间凉了。 原来那些星图上的丹药,竟然连接着玉俑的机关。怪不得西王母会在炼丹室内放那么多危险的玉俑。只要没有按照她的设置的顺序取下丹药,就会触发平衡机关,然后玉俑脱落,尸体尸变,来的人尸骨无存。 真是何其歹毒的心思。 只听见哗哗几声,一具玉俑身上的俑片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古尸。那是一具狰狞无比的马脸古尸。与此同时,洞口处一连串机关锁动了,来时的石头门闸已经落下,封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干尸群中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咯咯”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处,很快到处都是这种声音。干尸身上的干皮不停地脱落,似乎是真的要起尸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有几个人直接就吓得瘫倒在地。 朝蘅回望张起灵,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决绝。 一千只血尸的阵势,带来一种莫名的压力,这或许关乎生死,也或许关乎人心底的恐惧。 ☆、西王母城(五) 洞口被巨石牢牢封住,所有的人都被堵在这一块区域内。 朝蘅依旧蹲在悬空炉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在生死面前露出的丑态,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仿佛是一个看客,看着剧本里的人在生死面前无畏的挣扎。 然而现在,她也属于这些挣扎的人的一份子。 “咯咯咯咯”的声音响彻在狭小的空间里,加深了所有人的恐惧和紧张。一千只粽子同时尸变,这种状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经歷的。朝蘅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蹲在炉子上开始思考对策。 她可没空听那些人扯皮,也没有要听他们争执的意思。 干尸身上的皮慢慢脱落,露出青紫色的尸皮。那尸皮非常坚硬,胖子对着几具靠过来的干尸打了几枪,然而子弹打上去,只能打出一个小小的豁口。 吴邪抬头,真好和悬空炉上的人四目相对。 他从朝蘅的眼里看到了漠然,就好像……那些人的生死与她无关。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她眼中其他的情绪,就听到她的声音传入了他的大脑:“爬到高处吧,吴邪。” 吴邪来不及去思考她为何能直接传音给他,他一门心思地招唿着众人,准备往巨大的青铜鼎上爬。 很快所有人都爬了上去。然而血尸非常魁梧,这高度还不够,但是已经没有更高的青铜器了。他们只能暂时缓住几只血尸的靠近。矿灯照出去就看到好几只怪脸已经凑了过来,而矿灯没照到的地方就更不能想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人绝望,似乎忘记了还在悬空炉上的女人。 朝蘅悄无声息的隐藏在黑暗中,目睹着下方宛如孤岛的青铜鼎,开始犹豫要不要出手。 “伙计们,要拼命了!”胖子抖出了几根雷管,“他冲过去,一路扔炸药,炸出一条血路来,你们在四周掩护,他们就往前沖。” “只有四根雷管,距离那么远,所有人必须跟上,有一秒落下就救不了了!” 雷管将密密麻麻的血尸群炸出了一个缺口,胖子跳下去,立即丢出第二根第三根雷管。 剩余的人继续不要命的往前跑,爆炸的气浪一过,他们就再次狂奔,仿佛真的可以在血尸群里开闢一条生路。 然而,事实证明,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事儿,成在胖子,败,也在胖子。 当朝蘅看到胖子将臭弹当成雷管扔出去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接下来的惨状。果然不能依靠这些只有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她揉了揉额头,准备下去捞人。 然而,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 “用枪,打那根雷管!”吴邪大吼,和其他人一起围成一个圈。 胖子道:“被挡住了,看不见。” 张起灵勐地跳起来,踩着胖子的肩膀用力一蹬,双膝凌空一压,一下子卡住一具血尸的脑袋,用力一拧就连着它的脑袋一起拧了下来,然后把无头血尸踢进堆里。 第163页 血尸翻倒在尸群,露出了后面的雷管。 如果不是时间场合不对,朝蘅都想给张起灵喝彩了。那速度和准确度,简直是完美。 胖子动作非常快,甩手就是一枪。 顿时那雷管就爆炸了。 所有人都被炸飞,而那石门没有预想中的碎裂,只是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全是青铜。朝蘅拼命拉着锁链,忽然发现那些粗黑的铜链居然一根一根开始断裂。雷管的威力和冲击把悬空炉给炸了。 她暗道一声糟糕,在所有的锁链都碎裂的那一刻纵身一跃,攀附在最近的一个巨大的青铜鼎上,才免去了悬空炉坠落带来的万钧冲击。但即使如此,她也被那波气浪波及到,脑子里嗡嗡作响。 随着悬空炉的坠落,整个洞穴都震了起来,古尸也大面积地翻倒。 那巨大的重量把洞穴底部砸出了一个大洞,炉身深深地嵌了进去。 众人几乎都被震晕了,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朝蘅看着逼近的古尸,从青铜鼎上跳了下来,落在人群中。她一手拎起吴邪,一手拽着胖子,把两人从血尸的攻击范围里拉出来。 “你总算来了。”吴邪咳嗽几声,“但是你本应该自己逃走的。”他知道这个人的命运,也知道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丢下他们不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奇妙,本应该冷情而漠然的,却偏偏放不下这人情世故。 朝蘅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的血尸。 “退回去!我来引开它们。”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忽然站到所有人的前方。 随着黑金古刀的起落,他划开自己的手心,将伤口对着那些血尸一张。 朝蘅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怒道:“张起灵!” 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而牺牲,这根本就不是张家人的行事风格!张起灵是不是失忆到脑子有了一个大坑,他们的任务还没做完,遇到危险首先要想到的只能是自己才对。 然而张起灵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温柔,还带了一丝歉疚。 血尸全部都转向了他。 看着他消失在血尸群里,朝蘅气的颤抖着握住刀柄,压下了想要冲过去的冲动。她还有使命,不能陪着那个人去死。 可是,她的心里却仿佛缺了一块儿。 真的是太任性了,张起灵。 退到安全的位置后,吴邪看着血尸群,忽然大喊一声:“小哥,他们到了!” 他不相信张起灵会死,就像是他不相信朝蘅会抛弃他们一样。他相信那个强大到可以和相提并论的男人会成功的回来。 果然,主角没那么容易挂。 下一刻,张起灵从血尸群里翻了出来,犹如天神一般踩着几乎垂直的岩壁蹬了上去,一纵跳出包围,借着冲击力就地滚到血尸稀疏的地方。他几乎是猫着腰贴着地面在跳,从血尸之间迅速穿过,瞬间就退到丹炉边上。 朝蘅冷眼看着,在他退到她身边的时候忽然给了他一记闷拳。她专门挑不怎么疼的地方下手,力度也下意识的减了很多,张起灵捂着肚子,却没有说什么。 “这些血尸还没有见血,关节还硬,不象在鲁王宫那只浸在血里的,否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别发呆,看看可以往哪里跑。”他喘了口气,环顾四周,“地下还有空间,石门被堵住了,只能下去看看。” 丹炉深陷入底下的空洞中,四周全是裂fèng,通往地下的更深处。 事到如今,也只能有这样一条路。 朝蘅第一个跳了下去,攀着悬空炉上的花纹就往下爬。其他人也跟着她下去,到了地下之后进了一个夹层。这夹层只有半人高,连蹲着都抬不起头来。 张起灵和胖子用碎石头将那fèng隙堵住,直到堵到一点fèng隙也看不见才停下。 朝蘅把外套撕成布条,将张起灵的手掌包的严严实实。她看了一眼明显在她身边乖顺如狗狗的青年,心里的那一点点怨气和心酸也消散了。 纵使他有事瞒着她,在亲眼看到他为了所有人引开血尸的场面后,她无法再赌气去和他分开。即使他们不是凡人之躯,可即使再身怀绝技,再长生不老,也会有死去的那一天。她不想再放开他的手了。 她轻轻的握住张起灵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看到他瞬间亮起来的目光后淡淡一笑。 张起灵略微有些诧异,却还是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指,甚至还在她的掌心轻轻的颳了一下。 胖子用手电观察四周,嘆了口气。他那堆肥肉被挤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很不舒服。 头顶上的血尸群是一时半会儿散不开了。胖子拿着手电乱照,灯光打在一边的岩石上,眼尖的吴邪忽然看到了石壁上有人刻着什么东西,立刻叫了所有人过去看。 那东西是张起灵用过的一种符号,看上去不像是记号,反而像是一句话。 张起灵猫腰过来看了一下,脸色忽然一变。 朝蘅同样看着那句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和凝重。吴邪看了她一眼,她明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却什么都没说。 张起灵顺着山壁上的纹路摸了摸,就拿起一块石头开始砸。 连砸两下,忽然那石头如粉糜一样裂了,他一撞,就撞出一个只能容纳一人匍匐着才能勉强通过的洞。 看到这个洞,胖子和朝蘅的脸色就变了。 吴邪知道,他们是在惊讶。 “这是用来设计机关用的管道,他们上面的机关就是在这里面动。”张起灵道,拉着朝蘅就钻了进去。 看到两个相当于最强战斗力的人进去了,吴邪咬咬牙,第三个钻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全部都进了那个机关通道。 匍匐进去之后不到十米,突然管道转向垂直向下,所有人在里面没法掉头,只得头朝下爬。 在这样闭塞而狭窄的管道中长时间垂直爬行,是一件非常考验人的承受能力和心理素质的事情。在他们几乎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下方忽然传来清晰的水声。 很快到了管道的尽头,但是一块石头挡住了路。 张起灵用力撞了几下,石头滚下去,下面传来了水声。 挡路的石头被撞开后,众人才发现外面是一条宽阔的水道,水流平缓,而且并不深。水流清澈,能看到水道底部的石板。 张起灵和朝蘅打头,几个人陆续下去。 一入水就发现水下一阵骚动,无数的虫子被惊扰的散了开来。 水道里全是一种没有壳的肉色小虫子,浑身透明,平时伏在水底几乎看不到,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性,人一动他们就四散而逃。 “这叫净水虫,不要害怕。它们非常敏感和友善,通常存在于纯净的水里,对人没有危害。”朝蘅弯下腰随手捏起一只虫子,嗅了嗅之后把它放进了水里。奇怪的是,被其他人惊扰的小虫子看到她之后却自发的围了过来,跟在她的身边一起游动。 大概,很多本质良善的生物都对麒麟有着天然的亲近吧。 只不过,当初为了炼丹,这些小东西可差点被无数的道士方士捉的灭绝。 第164页 文锦跟在她身后,眼神复杂。 明明是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可是没有来过这里的朝蘅却明显比她更熟悉这里的生物,她把她喊过来,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水道的上游是一道铁闸,闸外堆满了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枝杂物。下游一片黝黑,不知道通向哪里。 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视线,朝蘅转头望去,只见下游的水道中间竟然立着一只两米多高的人面鸟雕像,非常的突兀。 走近了,她看到张起灵吸了口凉气,忽然绕过雕像往下游走去。 “等等,阿宁呢?”朝蘅忽然发现阿宁不在队伍里。 吴邪一怔,似乎不明白为何朝蘅会对阿宁那么关注。 “她留在后方照顾三叔了,还没过来。”他回答道。 朝蘅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然而她最终只是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越往前走,水就越凉,仿佛那些寒意渐渐的浸到了骨子里。水道的两边全是净水虫,大部分都趴在水线上下地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水中更多,吴邪不时感到有东西撞到他的脚上。他看了看朝蘅身边围绕的小虫子,默默的离她远了点。 出了水道,周围的空间一下变得宽阔了。 浅滩往前蔓延,矿灯的光柱划过,照亮了一片宽阔而平静的水面。 在强光下,众人才真正看清这里的面貌。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火山岩洞穴,只有两三层楼高。洞的深处有大量从洞顶垂下来的巨型石柱,这些石柱没入湖中,犹如神庙的巨大廊柱。 水道出口的两边是巨型岩壁,呈现火山岩特有的特徵。 “这里是戈壁滩的地下山脉,也是西王母城蓄水系统的核心部分。”朝蘅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湖泊,忽然长长的嘆息一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来到了这里。 “接下来怎么办?”胖子问。 “继续找记号,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朝蘅说。 “我感觉记号应该是在石柱上,我们分头找找看看。”吴邪接了她的话,挽起裤腿就下水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自动分成几波,蹚水朝湖的深处走去。 很快黑眼镜就打了个唿哨。 朝蘅这才看到他,不免有些诧异。 之前太混乱,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这傢伙居然混进了队伍。 黑眼镜发现的石柱子上果然有清晰的记号,刻得端端正正。 “这里的水流基本上平了,没有继续往下走的迹象,我看这里是整个蓄水工程最低的位置了,我们要找的地方肯定就在前方,到了这地步,你还不能想起什么来吗?”文锦问道。 张起灵摇头不语,只是看着他刻下的痕迹,眼神中看不出一丝的波澜。 朝蘅负手而立,面对着那暗沉沉的水面,似乎有所思索。 这些人面怪鸟的图腾是西王母国的先民警告外来人的标示,从山谷外围一路深入,他们每看到一次雕像,遇到的怪事就险恶一分。这次又看到人面怪鸟图腾,说明这蓄水湖必然不会是一个平和之地,然而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一旦出现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无法逃脱。 特别是她,作为西王母的目标,根本就无法和传说中的古神抗衡。 这次的塔木陀探秘,让她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和自然神明的力量差距。 “接下来採取何种策略,我们是休息一下,还是先派人探路?”吴邪扭头看向身边的陈文锦。他根本不知道朝蘅和张起灵之间到底经歷了什么,但是看他们现在这幅样子,他知道肯定没啥好事儿。 “已经到了这里,我没有理由退缩或者放弃。这是我命里註定要走的路,但是我们没有必要所有人都过去,后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如果我两个小时内不回来,你们可以顺着湖岸寻找其他的出口再想办法出去,千万不要过来了。”陈文锦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清秀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 说完,她便要往湖的深处走去。 “我也去。”张起灵抱着胳膊,非常淡然。 他压根没有看身边的同伴,只是看着湖深处的黑暗,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什么危险。 朝蘅微微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陈文锦拽上了岸,自己进了那湖泊。 面对一脸不解和诧异的陈文锦,朝蘅破天荒的露出了慈爱的神色。 “文锦,可能你不记得,当初你的满月酒,我是想要去的,可惜当时没来的及回来。”她的声音在这黑暗中显得非常缥缈,“这不是你应该涉足的地方,那些强加在你身上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讨回来。如果,我能回来的话。” “陈皮非常想念你。” 陈文锦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的眼圈微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张起灵脸上的淡然终于不见了,他上前几步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欲言又止。 “从一开始,不管是有意无意,西王母的目标都在我这里。我是她想要的人,躲是躲不过的。还不如,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朝蘅垂眸,使了巧劲挣脱他的钳制,“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然而……既然如此,和我一起进去吧。” 吴邪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个人,也踏进了水里。 “我靠,你们这不是逼我也去吗?和这批菜鸟在一起还不如和你们在一起安全。”胖子耸耸肩,跟在吴邪身后也进了湖泊。 这一来三叔的几个伙计也不干了,吵着要跟去。 为首的那个叫拖把的就道:“你们想的美,他娘的要么留一个下来,要么咱们一起去,别想甩掉我们。” 黑眼镜一直没说话,自个儿在那儿似笑非笑,看这情形就过来搭到吴邪的肩膀上。 朝蘅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个拖把身上。 她的目光非常的凉,看人仿佛要把人冻住,又好像是雪白的刀锋,带着不可一世的杀气和暴戾。 拖把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再叫了,只是跟牛皮糖一样跟在他们身后。 “小吴你就算了,你还有大好的年华,跟着这些爷们,也许还有条活路,你三叔不是说吗,这是一条不归路,这路由我陪着大姐头和小哥夫妇俩走一趟,来年还多一个人给我们上香。”胖子依旧是嬉皮笑脸的,然而却让吴邪觉得他已经看破了生死。 “你少来这套,到了这份上,横竖都差不离,反正我是去定了。”吴邪骂了一句,眼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毅然。这份神色,让朝蘅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吴老狗。她笑了笑,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文锦拔出匕首甩了下头髮试了试刀锋,眼神平静。 本来打算好的一个人去,结果变成了一群人去。朝蘅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 她比谁都明白,想要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心情是多么难受。 众人抓紧时间各自喝了几口烧酒,等到身上热乎了,就把队伍拉开,顺着张起灵留记号的方向开始淌水而行。 第165页 这条长长的队伍行进在暗沉的水中,带着一种走向终焉的悲壮。 ☆、陨石天坑 湖底开始出现起伏很大的深坑,每一个黑斑都极深,矿灯照不到底部,似乎下面连着什么地方。黑斑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个,形状也不规则,水底全是细碎的石头。 这么走着,不久队伍便找到了第二个刻有记号的石柱。 一行人停下来休息,有人打了喷嚏。 那个记号,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而且符号也不同了,似乎变换了什么意思。 陈文锦看向张起灵,还没开口问,张起灵就回答了:“这时最后一个,我们就要到了。” 可就在绕过石柱走不到两三步的时候,吴邪就停下了。 “怎么了?是不是脚受伤了?”朝蘅第一个回头,看到他的神色后就觉得不对劲,立刻跟胖子说道:“拿矿灯帮他照一下看看,他担心这里的水有毒。” 胖子的矿灯划过水面照到吴邪脚上,众人看到他的脚后跟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在齐腰深的水下,矿灯光清晰地照出水底。他们脚下的碎石中,出现了一些形状奇怪的片状石片。朝蘅弯下腰摸了一片,忽然皱起了眉。 “这是在魔鬼城的沉船里发现的那种……装着尸蹩王和人头的陶罐碎片。”她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胖子,快给他消毒。这里的水估计浸泡着死人的尸骸。” 吴邪被黑眼镜扶着,抬起腿搭在胖子的胳膊上,呈现出一个高难度的抬腿姿势。 胖子很快速的用酒精给他消了毒,其过程之惨烈,吴邪表示被蛇袭击都没这么痛过。但是在这里,也只能用这么残酷的方法来消毒。想想这水里泡烂了死人的尸骸,他宁愿疼死,也不想感染什么病菌。 所有人开始用脚拨开那些碎石头,很快更多的碎片露了出来。胖子把矿灯举高,把四周照了一个遍。 碎石下面混杂着大量的陶罐碎片,这些碎片埋得并不深,从他们站的地方一直往湖底的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而且越往张起灵留的记号所指的方向,这些陶片的数目越密集,似乎是被什么力量从那边冲过来的。 胖子挖得深了,发现碎石下的深处还有不少。 水中这些陶罐的碎片稜角分明,十分尖锐,好像一把把刀片,在碎片之中还混杂着人的骨头,已经腐朽得满是孔洞,基本上也是不完全了,有些甚至还粘着一些头髮,让人不寒而慄。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胖子被这样的景象被吓到了。 吴邪嘆了口气,就把当时他们几个在雅丹魔鬼城挖掘沉船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难道这后面也是艘沉船?”胖子一边划动矿灯一边道。 “等等,这些罐子如果说是蛇的祭品,那么,意味着这里可能会有蛇。”朝蘅的眉毛紧紧皱着,眼里的神色非常凝重,“一定要更加小心,在这样的地方,我们和蛇没办法对抗。” 她这么一说,吴邪和胖子显然是想起了在丛林中遇到的蛇,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黑眼镜潜入水里,从里面挖出来了半块头骨。头骨的后脑勺已经没了,可以看到脑腔里面像蜂巢一样的灰色的胶质。 越往里走,脚下的陶罐碎片越多。这样踩着走了不到一公里,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完全由陶罐碎片堆积成的浅滩上。整块区域都是陶罐的碎片,大大小小,颜色大部分是暗红色和陶黄色的,这些陶罐碎片下面埋着不少看似完整的鬼头罐,看着好像水底之下还垒了好几层。 生怕踩坏了罐子放出尸蹩王,所有人都停下了。 胖子对这些破烂不感兴趣,那几个伙计也不敢碰,都喝着烧酒驱寒。黑眼镜却很有兴趣,一次又一次地潜水下去仔细看这些鬼头罐。张起灵站在前面的水中看着石柱,也是很久都不说话。 朝蘅弯腰去看水底。 这片区域很大,要想通过,要么原路返回,从边上想办法绕过去,要么就硬着头皮从这些锋利的骨头和陶片上踩过去。 文锦看着脚下,若有所思。 她忽然道:“会不会我们已经到了?” “到了?什么意思?”吴邪很惊讶,但他很快反应到了文锦的意思,“你是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她点头:“看样子我们已经到达了一个堆祭品的地方,这种地方一般就是祭祀的场所,走了也有一段距离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地方是我们的目的地?” 她掏出萤光棒,折了几根甩入四周的水里,把四周照亮。其他人看看,也开始学样打起来萤光棒丢了出去,很快四周的水底亮起了幽绿色的萤光。 绿光下的水面鬼魅异常,但水底除了陶片就是陶片。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朝蘅忽然看到吴邪拿着矿灯往上方照去。 灯光照入黑暗之中,看不到顶。吴邪调节矿灯的照明强度到强光档,一下矿灯光she出一道白炽的光柱。 四周的人都被突然拧亮的矿灯光吸引了注意力,吴邪坚持着将矿灯照向洞顶,照出了头顶的山洞。 那一剎那他愣住了。 在他们头顶上的洞顶岩石中,镶嵌者一块巨大的无法言语的物体。 这块东西巨大无比,凸出洞顶的部分,呈现球形,完全无法估计其直径,几乎盖住了他们整个视野。看地质似乎也是岩石,但是颜色和四周的四周和洞顶完全不同。奇异的是,这块石头的表面全是柏油桶大小的孔,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看上去无比的丑陋,犹如被驻空的莲藕一般。 其他人也顺着灯光抬头看天,一下子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僵直了,气氛如同凝固。 “什么玩意?”胖子嘀咕了一句。 文锦喃喃道:“天,这……这是一块天石。” “天石是古代人对于陨石的一种称唿,古代人见陨石由天而降,便称唿为天石。天石的种类很多,经常被用作雕刻的材料,最名贵的一种叫天心石。” 朝蘅看了看身边一脸懵逼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解释这一切。 其他人逐渐反应过来,纷纷拧亮了矿灯往洞顶四周照去。 那些孔洞让这颗陨石看起来丑陋无比,好比一只已经腐烂的巨大的蜂巢。 无数黑漆漆的洞口犹如细小的眼睛,朝蘅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那上面有人在看着她。 她动了动脚,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那巨大的陨石走去。她想要停下脚步,却发现毫无效果。等她走到陨石和洞顶的交界处的时候,张起灵和胖子才发现她的异样。 而她此时已经无法再开口朝他们传达讯息了。 朝蘅发现自己的声音和行动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看着她徒步而上,从容的攀登那些巨大的石柱,走到了其中一条最宽最大的石瀑布上。 她看到了简陋的石阶,石阶的两边放着青铜的灯器,石阶的最上端,就是石瀑布和洞顶连接的部分断裂了,断口被修整成了一个石台。 第166页 那是祭祀台。 她听不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了,连孤月都没有了动静。 祭祀台上放着一只石头的王座,有好几个角,看不清样子,但是个头极大。在王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朝蘅走上祭祀台,才发现那王座上坐着的是一具女尸。 女尸戴着非常繁琐的头冠,身上穿着缀满了玉片的金丝裙袍。整具尸体端坐如定,栩栩如生,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和尊贵。尸脸上覆盖了一层类似于石灰的青色胶质,仔细雕塑出来原本的五官。女尸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皮肉,在矿灯光下显得无比的阴森。 它的身后还站着两具守卫,穿着西域的盔甲。这两具尸体显然没有女尸保护的那么好,能看到脸上的石灰已经脱完,露出了里面糜烂殆尽的骨骸。 三具古尸都笔直的或立或坐,显然经过了特殊处理。 朝蘅慢慢的走近,直到她来到了三具尸体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接下来,她便看到了令人恐惧的一幕:女尸脸上的石灰胶质居然缓缓的脱落了。它的皮肤是充满死气的灰白,脸上的图腾呈现出赤红色,颜色和野鸡脖子的鳞片毫无差异。除却尸体脸上画着的各种繁复的图腾,它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美艷的成年女性,只不过因为保存的时间太久,五官僵硬而阴森,不像活人。 一个成年女性的尸体,脸却和蛇类似,虽然美艷,但是让人感觉后背发凉。 朝蘅呆呆的看着,直到那尸体的眼睛缓缓睁开。 和那双毫无生气的金色蛇眼对视的那一刻,朝蘅忽然明白,这就是西王母。 “你来了。”西王母从王座上站起来,随手抖落身上的石头和腐朽的衣物。她很高大,俯下身凑近朝蘅,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明明在其他人看来西王母像是在念咒语,但朝蘅却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她的话。 随着西王母的復活,那两具护卫的尸体也復活了。 她看着那张脸逐渐的靠近她,心跳越来越快。 西王母在快要贴近她的脸的时候停住了。 “时隔千万年,你还是回来了。”她的笑声非常诡异,时断时续,“格伦亚。” 朝蘅的瞳孔一剎那紧缩。 格伦亚,是麒麟启在西王母古国的尊称。在古老的半蛇母系族群中,这个名字代表着被王眷恋的人,是半蛇母系族群中除了西王母外最尊贵的人才能拥有的名字。传言,西王母所喜爱的并不是周穆王,而是天地间唯一的火麒麟,启。 可这都是传说。 但是现在变成了现实,而且她还变成了西王母所眷恋的人。 这一切都那么有毒,让她的大脑瞬间死机。 “真是麻烦,他怎么也来了……”西王母的声音多了一分懊恼,“走吧,我们回去那个美妙而永恆的王城。” 朝蘅嘴角抽了抽,忽然发现她能活动了。几乎是立刻,她回头,看到狂奔而来的张起灵。 西王母所忌惮的那个“他”,说的居然是张起灵。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煳。 来不及对张起灵说什么,朝蘅就发现自己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拦腰抱起。她脸色变了变,对着奔过来的众人做了一个手势,便被拖进了那巨大的陨石中,消失不见。 张起灵就差几步,就能够得到那个人的手。他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始终不愿放下。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就回到他身边了。 他看着那黑乎乎的陨石坑洞,目不转睛,像是要用目光把西王母戳得透心凉。 吴邪把他的手臂放下,嘆了口气。 说实话,他们都没想过,朝蘅会被西王母直接掳走。她总是说自己是西王母的目标,他们都不以为然,结果,她真的就被带走了,带进那深不可测的陨石中。 “阿蘅。”张起灵低下头,声音渐渐微弱,却带着无法改变的偏执和暴怒。 他记起来了。 当初他第一次来到西王母城的时候,就看到过西王母留下的神谕。那道神谕就只有一句话:静候紫瞳麒麟的到来。 当时的他,不知道为何失去了记忆。然而到现在,他恢復了记忆的时候,却发现她真的被带走了。那紫瞳麒麟,说的居然是他的阿蘅。 不管如何,不管如何,即使是弒神,他也要把她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hhhh这个设定也是我忽然想起来的,具体怎么写,就看我之后的脑洞和心情了hhhhhhh开不开心啊我的读者们? ☆、西王母城日常(一) 在那双手臂伸过来的时候,朝蘅就闻到了一种味道。这味道混合了陈旧腐化的衣物的味道和淡淡的蛇类腥味,甚至还有糙药的甘苦和辛辣,让她有些窒息。她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却被直接摁住了。 她被那种味道呛得有些咳嗽,眸光瞥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张惨白的脸。 “别看了,孤不会再让你被夺走。”西王母侧脸在陨石坑的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金色的蛇眼空洞而冰冷,“不管你今生如何,你都是孤的格伦亚。” 她空出一只手,精准的按住了朝蘅的痛穴。 “不要想着逃跑,我已经等了几千年了。” 朝蘅咳嗽着,声音因为剧痛而有些颤抖。 “可惜我不是你等待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在张家祖训中,麒麟启为了维护天道而自愿陨落,将血脉和骨骼赠与了他在人间选择的家族。那副巨大的麒麟骨,至今还在青铜门的中心祭坛之上摆着。 只能说,任何张家人都可能和麒麟有血缘关系,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是他的转世。 西王母认错人了。 “你没死。神明的灵魂是不会消弭的。”西王母抱着她在狭窄的通道中悠闲的穿行,声音因为长久不说话而显得沙哑难听,“你的灵魂依旧是那种感觉,如同燃烧的火焰。” 朝蘅皱起眉,感觉自己说的所有的话都犹如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千万年那头麒麟的再生。或者她有机会成为麒麟,但是那也只能是名为张朝蘅的麒麟。眼前这不知道是神还是怪物的西王母执拗的认为她是格伦亚,她感觉她根本无法改变这西王母的想法。 难道,就这样被迫留下吗?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心脏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腔。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压抑的空间让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和弱小。 随着西王母的一声吟唱,朝蘅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这光对于习惯了黑暗来说的她显得非常刺眼,让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而她,也错过了传说中的西王母王城开启的壮观景象。 她听到隐隐约约吟唱某种古老歌谣的声音,那些声音重重叠叠,有高有低,飘忽不定,宛若天上之音,让人不知不觉便沉醉其中。他们所使用的语言不是她知晓的种种,仿佛是来自远古,又仿佛是来自虚空。 第167页 等到那光不是那么刺眼的时候,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座精緻的城池。陨石内没有光线,数不清的篝火燃烧着,照亮了那座本应该消失在歷史中的古城。城池建立在陨石内部的一块平地上,周围是数不清的凸起的石柱和石林。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往下看,有一条漫长的石路通往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城门。有很多黑色的高挑人影聚集在城门下,似乎在参加什么仪式。 青色的砖瓦在火焰的映照下,有几分阴冷和沧桑。 西王母把朝蘅放了下来。 朝蘅半跪在地上,深唿吸了几次才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看,所有的臣民都在欢迎你的归来。”西王母半蹲在她面前,妖异艷丽的面孔在光团面前显得有些不真实,她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伸手将她直接拉了起来。 “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是他。而且,我不是男人!”朝蘅的眼里喷出火焰,她几乎是低吼一声,打开了西王母的手。 麒麟启性别为男,而她是女。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西王母的愤怒。 眼前的人露出一个让她感觉毛骨悚然的笑容:“没什么大碍。” 朝蘅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感觉到一种不安。 下意识的,她不说话了。 只见西王母双手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口哨声。 几乎是隔了几秒,朝蘅发现城池附近的一处黑色山岩慢慢的动了起来。等到那山岩完全脱离了环境之后,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山岩,而是一条巨大的比之前看到的蛇母和黑蛇还要庞大的蛇。 它每次移动一点,地面都会震动。 等到那条蛇移动到有光的地方时,它的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红光。 它实在是太庞大了,人和它相比,简直就是小小的蝼蚁。 朝蘅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蛇爬到他们站着的高台上,将那巨大的头颅凑了过来,像一条被驯服的狗,臣服在西王母的脚下。 西王母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一起带到了蛇头上。 脚下的鳞片坚硬如磐石,朝蘅踩了踩,忽然觉得有些绝望。 “还记得它吗?当初你还是神的时候,是你打败了这条巴蛇。”西王母拍了拍蛇头前方竖起来的鳞片,示意它朝着城门的方向过去,“然后,它就成了我的坐骑。” 兴许是瞧着朝蘅一脸的茫然,她轻声笑了,道:“不用担心,我很快,很快就会让你记起来你作为神的曾经。” 欢迎回到西王母城,麒麟。 时隔几千年,在你选择和另一头麒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现在的你还是一个弱小的凡人,而那头麒麟的转生,也是凡人。不神不鬼的我,才是一切的主宰。 别想再离开我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呀大家,我又要开始开脑洞了,欢迎收看西王母的日常生活系列。 ☆、西王母城日常(二) 在西王母城,没有日夜的交替,只有灯火的熄灭与燃起。 朝蘅在青色的纱帐里缓缓醒来,所视之处,皆是一片青色,在火光中摇曳,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她慢慢坐起来,伸手却被一阵清脆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她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去找,却发现在这声音是她自己发出的。她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个麒麟银花手钏,随着她手臂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衣服……也被换掉了。 薄薄的青纱顺着她的动作而飘动,从她的肩头滑下。大片大片的青纱在她身边铺展开,很明显是宽大的裙摆。 她从石床上下来,在脚沾到水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水池的中央。 或者说,是她连同脚下的那张石床一起,在水的中央。这个水池不大不小,刚好处在宫殿的正中心,从水面往外大概三四米的地方就是青石砖铺就的陆地,直直通向宫殿的入口处。 整座宫殿线条粗犷,摆设的物品极其简单,但看起来每一样都价值不菲。除了石床和水池,殿内还有一排架子,上面摆着各种矿石和精美的手工艺品。青砖地面上铺设着大块大块的红色地毯,而四周的墙壁上全是精美的浮雕,每一幅都是一个故事,精緻而华丽。 朝蘅低下头,从清澈的水面上看到了她的模样。 那身又脏又破的探险服装被扔掉了,她随身携带的小东西也被带走了。她被洗的干干净净,换上了异域风情的青纱裙子,身上还罩了一层薄纱。她的长髮也被放了下来,披散在她的身后,有几缕被编织成了小辫子,掺杂了金色的丝线和水滴状的绿色石头。 最让她惊讶的是她的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环。那银环上雕刻着一尾银蛇,周围点缀着一圈透明的绿色石头,美丽而古朴。 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朝蘅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确认孤月还在之后松了口气。 她几乎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她是被西王母带到了王城里,并且在昏迷中被清洗干净套上西王母族的衣服之后,放在了水池中央的石床上。 从石床下开始到岸边,有一排小而圆的石柱连接。 这些石柱高出水面大约一指长,看着就像是贴在水面上一样。 朝蘅定了定神,踩着石柱平稳的走过水面,踏上陆地。青色的薄纱随着她的脚步而翻飞,宛若她背后展开的羽翼。她脚腕上的银圈叮铃作响,驱散了室内的寂静。 在她赤脚踏上陆地的那一刻,脚下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勐地一愣。 那些红色的地毯……居然是蛇蜕,还是巨蛇的蛇蜕。 朝蘅忽然不想走路了。想到踩着大块大块的蛇皮,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她勉勉强强走了几步,才看到宫殿的门口隐约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那人影看到她之后,便立刻朝着她走过来。 不好。朝蘅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往后退。 然而她身后是水,在她一脚踩空即将跌进水里的时候,她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等她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的时候,她打了个寒战,像一只兔子一样从那个人的怀里脱出。 西王母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油彩和图腾都被洗掉了,只剩下眉心的一条赤蛇。 朝蘅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神话传说中的西王母。 西王母本身是那种非常美艷而凌厉的女人,脸颊微微凹陷,下巴略尖,一双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抹野性的风情。当她洗去了那些有些恐怖的油彩和纹身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发生了翻天的变化,透出一种从骨子里生成的高贵和傲气。眉心的赤蛇图腾小巧而精緻,连细小的鳞片都描绘的细緻清晰,让这个女人多了一分邪魅和危险。 她穿着红色的纱裙,戴着金色的圈环,眉心垂下一条金蛇。不仅是头顶和耳垂上点缀着蛇形首饰,她的脖颈间也繫着一条雕刻着赤蛇的红宝石项鍊,高高在上宛如女王。 第168页 和朝蘅相比,她要高得多,让朝蘅不禁抬头去看她。 “格伦亚。”西王母露出非常愉悦的神情,“跟我来。” 她忽然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宛如鹰爪,牢牢的箍住了朝蘅的手腕,不容许她挣脱一般,使了很大的力。 “你要带我去哪里?”朝蘅问。 “祭坛。”西王母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耐心的解答她的所有问题,“你的归来是上天的馈赠,今天我设置了祭祀,带你去看看。” 祭祀么? 朝蘅忽然不想去了。她一想到祭祀,就想起来之前在魔鬼城沉船里发现的那种瓦罐和尸蹩王,心里就一阵噁心。 她感觉到空荡荡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一阵阵酸涩的疼。 然而前面的那个人不容她拒绝,她一路踉踉跄跄,被拉到了王城最高的祭台上。祭台上早就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看到西王母,都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 朝蘅就这样跟着站到了最高处。 “开始。”西王母扬起手臂。 随着她的声音,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四名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依次站到了最中央的圆盘上。这圆盘刻着繁复难懂的符文,四角伫立着粗壮的青铜柱,少女们被绑在铜柱上,一名老妇人上前去,把她们的衣服脱掉后用某种颜料在她们的身上画出血红的图腾。 少女们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脸上甚至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朝蘅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麻木的看着,握紧了拳。 随着大祭司的吟唱,圆盘缓缓打开,露出黑色的孔洞。紧接着,无数的红色鸡冠蛇从孔洞中鱼贯而出,紧紧地缠绕在少女身上。随着此起彼伏的令人后背发凉的咯咯声,少女们被蛇群淹没,那些雪白的手臂上渐渐流淌下鲜红的血。 目睹了这一切的朝蘅微微颤抖着,感觉到了来自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她参加过战争,杀过人,也被人杀过。她活的时间足够长,对死亡已经麻木了。但是当她目睹一场因她而起的活人祭祀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痛苦和煎熬。 她扭头看向西王母。 西王母静静的看着这场活人祭祀,神色平静而威严。 “为何……要用她们的生命来完成所谓的祭祀?”朝蘅压低了声音,尽量不去看那可怕的场面,“你究竟是神,还是魔鬼?” 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她想要呕吐。 可那些西王母族的臣民们却开始欢欣鼓舞,似乎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她和周围的人、周围的景物格格不入,这般荒诞又残忍的景象,让她感到了一种扭曲。这或许就是远古真实的模样,但是她无法接受。 “这是他们的无上尊荣。”西王母回头,金色的蛇瞳倒映着她的身影,“格伦亚,我是神,也是鬼,为了再次见到你,我已经等待了千万年。” “他们是人类,可也是生命。”朝蘅闭上眼,不再看那血腥的祭台,也不再看西王母眼中那深沉的温柔和爱意。 然而那咯咯声却如同跗骨之蛆,她即使捂上了耳朵,也清晰的响在她耳边。 麒麟是至纯至善的化身,天性温和而亲近生命。她大概知道为何麒麟启选择和另外一头麒麟在一起了。西王母身为神明,却将人类视为糙芥,肆意屠杀臣民却不以此为戒,热爱生命的麒麟又如何能将心交给这样冷血的神明呢…… 只可惜,西王母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她嘆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下方那群跳舞的人里面,有个美貌的少女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坚定,眼神清明。 周围是载歌载舞的西王母族人,张起灵穿着白色的纱裙,跟着身边的女人一起跳着祭祀的舞蹈,一双眼却始终盯着祭台上坐着的人。 在朝蘅被掳走的同时,他追了上来,跟着一起来到了陨石内部的古老城邦。当他看到那条巨大的巴蛇的时候,他留在了城外。一身计谋无从施展时,当初朝蘅留给他的犬灵冬允醒了过来,帮他掩盖了身上的气息,他才得以混进王城。 冬允和冬染本可以互通消息,但冬染被莫名压制,什么信息都传递不了。 他别无他法,只能进了这祭坛,扮作年轻少女来接近西王母和朝蘅。 果然,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妻子,却只能看着她闷闷不乐,被迫待在一个怪物身边。 再等等,等到机会来了,他就能带她出去。 张起灵一边扭着腰,一边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昨天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所以没更新,今天和大家说一声抱歉。 我的脑洞已经朝着黑洞的方向发展了,大家食用愉快。 ☆、西王母城日常(三) 祭祀结束之后,朝蘅头也不回的走了。 西王母并没有阻拦她,只是随便选了三个少女去跟着,而她自己留在了祭坛之上。来参加祭祀的臣民逐渐散去,偌大的祭台上只剩下了她和年迈的大祭司阿图拉。两人隔着一道裂fèng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祭司忽然跪下,匍匐在地上,手掌紧紧贴着地面。 “您不应该为了她而进行第二次破茧。”大祭司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是没有经过润色的琴弦,一经拉动便绷紧,发出干涩的鸣声。 西王母族的破茧,伴随着生与死的挣扎。每一个能成功破茧的西王母族人,都是一个新生的个体,在继承了以往的记忆和灵魂的基础上,拥有崭新的身体和人生。但是,这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在破茧的过程中,破茧人不仅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还要面临着脱力而无法完成破茧的危险。 他们是神的子民,又是神的囚犯。 他们的首领是西王母,是神话时代战无不胜唿风唤雨的神灵。可是除了歷任祭司,没有人知道这位在陨石内生活了千万年的西王母,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叫离的人类。在洪荒开闢之战中,她在远古大神混沌的照拂下完成了第一次破茧,从人类变成了神。她开创了自己的神话时代。可是即使这样,她要是完成第二次破茧,也是十分危险的。 千万年之前,西王母为了那头叫启的麒麟完成了第一次破茧,由人变神。 如今,西王母又为了那个疑似麒麟转世的女人要进行第二次破茧。 她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么? 西王母静静的看着大祭司,几秒后忽然笑了。 “阿图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麒麟对我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他是我存在的所有意义,从洪荒时代开始,一直到我消亡。” “她不会接受同样身为女子的我,那么我愿意为了她变成男人。” 她的声音飘散在这无端的寂静中。 从身为人类的她被麒麟救下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落在了麒麟的手中。在他选择和另外一个女子缔结姻缘的时候,她几乎就陷入了魔障。如今,机会就在她面前,即使要冒着生命危险,她也不愿意放过。 第169页 用另一个性别来换取和麒麟在一起的机会,值得。 大祭司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无奈。 “您真的要破茧么?”她低下头,看着地面铺就的青砖,看着那青砖上因为时间而留下的道道痕迹,长长的嘆息一声。 “嗯。开始吧。”西王母走下层层台阶,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形水池前。很多人都说,如果水足够深,那水的颜色就无限接近于黑色。这个水池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放眼望去沉沉如墨,看不到底,也看不到任何活物。 她回头看了一眼祭司熟悉又苍老的面容,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如果我没有破茧成功,就把她杀掉,让她和我一起死。” 如果她成功了,那么他们就不用共赴黄泉。 祭司点头,退至一边。 随着层层衣物的落地,西王母慢慢走进了水池,任由那黑色的水淹没她的身躯。很快,水无声的没过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吞噬。 大祭司跪在地上,念着古老的不知名的咒语。 随着她的声音,那水池里开始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水被搅动,蹦出水花,浪花之间,隐约可以看到巨大的、鲜红的鳞片。 无数赤红的鸡冠蛇从上方的祭坛圆盘中顺着墙壁而下,齐刷刷游进了水池之中。一时间水池有了颜色,那鲜艷的红色和黑色的水融合在一起,妖异而恐怖。 水池中传来某种生物的嘶吼,但听不真切。 祭司依旧在念着咒语,苍老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祭台上显得渺小而脆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祭司终于停下了吟诵,她对着水池又叩拜两次,扶着墙颤颤巍巍的走了。 经过麒麟回归的祭祀之后的第三天,整个西王母城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朝蘅在寝宫中都感觉到了地面的晃动,她从床上跳了起来,跟着服侍她的侍女一起往地震的源头跑去。 等她跑到了祭台,却不再朝前一步了。 前几天的祭祀场景还歷歷在目,她抿了抿唇,刚想走,却被拦住了。 只见那主持祭祀的大祭司走到她面前,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的笑容,开口道:“你必须过去,因为,这事是因你而起的。” 说着,她就让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拉住朝蘅的手臂,强行把她往祭台上带。 朝蘅冷笑,手腕一翻震开了护卫的手。 “你还真当我是任人宰割的?”她后退几步,和祭司拉开了距离,“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再踏进祭台一步。” 面对这些不是神明的西王母族人,她还没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她打不过西王母,不代表着她在这里就是个弱鸡。 “你必须去。”祭司张开手臂,一条鲜红的鸡冠蛇从她宽大的衣袍中探出头来,对着朝蘅咯咯叫了一声。 几乎是在它声音响起的同时,朝蘅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微微疼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三条鸡冠蛇盘在她的小腿上,其中一条正附在她的皮肤上,显然是咬了她一口。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到处都有蛇…… 朝蘅咬着唇,感觉蛇毒开始在她身上蔓延开,麻麻的刺痛,让她暂时没了反抗的力气。脚踝上的创口发麻发冷,她尝试着挪动脚,却走不了几步。 年轻力壮的护卫将她架到了祭台的水池前。 朝蘅几乎是木然的看着那池水翻涌。 耳边是身边众人的欢唿和吶喊,她被放在一张椅子上,看着那水池里慢慢浮上来一个人形的生物。说是人形生物,是因为那东西没有五官,也没有头髮,全身都被蛇麟一样的鳞片包裹着,只能依稀看出人类的身形。 它的身体表面还有透明的粘液在流淌。 朝蘅看的一阵干呕。 人形生物的脚下和不知名的生物相连,就好像是从那巨大的活体动物身上长出来的一样。那生物淹在水下,她也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能感觉到它体型很庞大,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噫,真的好噁心。 只见那人形生物在水面上不动了,身上的那些鳞片开始爆裂。随着鳞片碎屑的飞溅,一张男人的脸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脸。 就好像是综合了女子的妩媚和男子的硬朗,每一处线条都是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大概是刚蜕皮,男子的皮肤呈现出冰晶质感的苍白,衬托的他双眼眼角的猩红鳞片更加鲜艷。 蜕皮还在继续,朝蘅看到男人胸口的鳞片也开始碎裂。透明的粘液顺着男人的下巴向下流,划过他的胸口,滴落在水中。 身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唿,朝蘅不在看那正在蜕皮的男人,无奈的闭上了眼。 太荒诞了,不久前她被迫观看了一场活人祭祀,现在又被绑来围观未知生物的蜕皮现场秀。这要是一场梦多好啊,梦醒了她就能看到深爱的男人。 从那祭司的反应来看,蜕皮的应该是西王母。 西王母从女人变成了男人,这简直就是上天给她的一个巨大的恶意。 蜕皮还在继续,当男人身上的鳞片全部碎裂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幽深的金色蛇眼,暗金色的竖瞳呈现出野兽的野性,却也妩媚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祭司匍匐在地上,双手托着一件青色的衣袍。 西王母一步一步走上岸,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好衣物。 他看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女人,嘴角缓缓的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  採用了基友的建议,让西王母性转了hhhh这一部分不会很长,大概还有三四章就完成了,下一部分就是他们从塔木陀出来之后的小日常,再接着就是张家古楼了。感谢你们等我。 交流群:365381294 wee to my world. ☆、西王母城日常(四) “怎么,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苍白而俊秀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朝蘅,到底怎样,才能让你接受我?” 他明明在笑着,却无端给人一种阴冷的爬行动物似的战慄感。 换了一个性别之后,西王母的侵略感越发明显了。就好像被他盯上的猎物,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的手心。 朝蘅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侧了侧头,往椅子里蜷缩。 “你应该知道的,我说过,我不是他。”她嘆息一声,“我心有所属,从一百年前,就已经装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她换过无数个身份,唯独婚礼只举办过一场,那时十里红妆,年少张扬。 她的心里,也始终只给一个人留着位置,也……辜负了那个人。 “果然,无论轮迴多少世,你心里都装着那个贱女人。”西王母松开了手,直起身,修长的身影遮住了火光,将阴影投she在朝蘅的身上。 女人? 朝蘅挑眉,她喜欢的明明是张起灵,哪是什么女人。 第170页 “以前你就非那女人不娶,现在你转世了,也非那女人的转世不爱。那当初的我算什么?只是一个过客吗?明明……我也成了神,也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西王母攥紧了拳,眼底闪过一抹悲色。 在进陨石之前,他就看出了那个追过来的人类男人是慈弦神女的转世,果然,无论轮迴多少次,他们的姻缘都缠绕在一起。可是这次,他不想再向天道低头了,就算是囚禁,他也不会放她离开自己。 他只是爱着麒麟啊,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爱而不得,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绝望。 他不想当神了。 “我只是张朝蘅。不是你所说的麒麟。”朝蘅终于正视他的眼睛,神色平静而淡然,“就算是转世,也不再是完全纯粹的、存在于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你强求的爱,等你得到了,就会发现你不想要。” 她不屑于当神明的转世,她只是她,虽然接近于神,但仍然是人的张朝蘅。 “不,你只是没有恢復你的神格。”西王母摇头,“等你想起洪荒,想起那几千万年的时光,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逐渐变得迷离而执着。 “你还是格伦亚,是我西王母族唯一的格伦亚。”他笑了起来,轻飘飘的笑声在偌大空荡的祭台上迴荡,缥缈而令人恐惧。 他的执念已经深入心底,陷入了魔障。 朝蘅看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从心里感到了寒冷。 然而她也没有任何反驳他的动力了,就只能沉默。任何反驳和劝解,西王母都听不进去,那她说了,又有何意义?还不如不说,也省的她浪费口舌。 西王母拉住她的手腕,直接就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朝蘅身上的蛇毒没有清除,这一动,整个人都站不住,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在她快要跌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她眼前的景色勐地旋转,她被按在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里。 下意识的,她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力气。 “不要乱动,不然你会受伤。”头顶传来西王母淡淡的警告声。 朝蘅皱着眉,犹豫了几秒后放弃了挣扎。 她一边希望张起灵能来救她脱离苦海,一边又希望他能安全的离开这里。如今看来,西王母对张起灵的前世充满恨意,对张起灵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还是一个人类,孤身一人前来,对上身为神明的西王母,肯定是凶多吉少。 算了,她老实一点,免得西王母对张起灵更敌视。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在她被转移到另外一间宫殿的时候,她还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你们服侍好格伦亚,三天后就是她的仪式,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我不想看到的东西。”西王母对着三个陌生的少女说道。 他端坐在床榻之上,修长的腿交叠着,整个人散发出雄性的荷尔蒙。 除却令人不舒服的偏执和阴冷外,朝蘅不得不承认,转换了性别的西王母,确实拥有无可挑剔的容貌和气度。只可惜,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估计换个妹子的话,会慢慢喜欢上他吧。 不过也不太可能,只要是正常人,估计都会被吓出心理阴影。 朝蘅垂眸,盯着青色的纱帐出神,却不妨被握住了右手。 她勐地扭头,刚好对上男人温柔的金色眼眸。 “你……”朝蘅神色有些复杂,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面对一个似乎有什么苦情史的痴汉变态,她还真是心情复杂无语凝噎。原先她也遇到过痴汉,也被变态纠缠过,然而对方都是人类,比较好处理。现在对方是神明,她是真的有些头大,太棘手了。 特别是这深情而温柔的眼神,看得她直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要做什么小动作,虽然说我无法控制外面的世界,但这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西王母勾唇,眼角的殷红眼影妩媚而勾人,像是那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野鸡脖子蛇,稍不注意便被其毒液杀死。 朝蘅微微皱眉。 那么,只要能离开陨石,看来就能摆脱掉这个怪物了。 那么,怎么才能离开陨石呢? 这又是个问题。 “既然如此,我跑的了吗?”她挣开了西王母的手,冷笑一声,“三天后是关于我的仪式,那么,我提一个要求:这三天,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好好冷静一下。” 能拖延时间,就拖延时间,到了那个什么仪式的时候,估计对策就想出来了。 果然,见她似乎认命了,西王母露出满意的神色,答应下来。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要离开宫殿,朝蘅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躺在床榻上开始冥思苦想逃跑的对策。按照她对吴邪的了解,这孩子肯定在外面等着他们出来,张起灵应该会进来,陈文锦也会进来,至于他们能不能找到路线进入西王母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还有使命没有完成。 她……还有人在等她回家。 眼看着那人将纱帐放下,纤细的身影在青色的重叠纱帐中若隐若现。三个少女退出宫殿,在殿外的青石台阶上并排坐下来。 朵莉看了一眼宫殿,托着腮嘆息一声。 “你说,咱们的王多好啊,又强大又完美,要是我,早就高兴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可是那位大人却一脸的不情愿,还拒绝王的亲近,真是不识抬举。” 原先他们就为王的美丽和强大而心悦诚服,就算是为她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现在王成了男人,她们这些少女的心啊,立刻就被这个高傲俊美的男人所俘虏了。那个被格外优待的少女虽然说确实是长得比所有的族人都好看,但她就是不喜欢她。 凭什么对着她们的王甩脸色?哼。要不是那个少女是麒麟的转世,她才不会来服侍她呢。 “是啊,我也觉得,王实在是太俊美了,刚才他那温柔的眼神,看的我都要沉醉了。”清的脸颊染上一片绯红,“要是王能收我当贴身侍女,我就算是献上生命,也值得了。” 另一名少女皱了皱眉,制止了她们的发言。 “无论那位大人如何,都不是我们能随意讨论的。做好本分,才是我们的任务。” “阿弥,你真是太扫兴了。”朵莉撇撇嘴,也识趣的不再提朝蘅的事。 阿弥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篝火,黑色的眼睛里跃动着橙红色的火焰。和另外两个同伴不同的是,她似乎并不热衷于谈论即将成为西王母唯一的伴侣的格伦亚,显得与世无争。 “你原先不是这样啊,怎么啦,这么不开心?遇到什么事情了?”清拍了拍阿弥的肩膀,一脸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阿弥一愣。 “没什么。”她笑了笑,“我只是,有点累。” 第171页 “我去看看那位大人,你们在外面聊天吧。”她说着便站了起来,朝着宫殿内走去,留下清和朵莉面面相觑。 “阿弥怎么闷闷不乐的?”朵莉歪了歪头。 “不知道,可能是有点事情。正好我们不用去侍奉那位大人,来聊天吧。”清耸耸肩,一脸轻松,“反正这事都交给阿弥好了,她似乎不怎么讨厌那位。” 内殿。 重重纱帐之间,朝蘅隐约看到了一个逐渐靠近的影子。 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撩开了纱帐。 一个苍白而瘦弱的少女站在她的床前,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啧,是来监视的啊。朝蘅皱了皱眉,放下了纱帐。 纱帐在落下的那一刻,被另一只手撩了起来。那只手依旧是少女的手,柔软而纤细,食指和中指却出奇的修长,显得有些奇异。 朝蘅瞳孔一缩,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按住了那只手的手腕内侧命门,用力一拉,将对方拉进床帐之中。 她翻了个身,长腿一跨,将那人压在身下。 同时,她用胳膊肘抵住那人的脖颈,卸掉了对方所有的力气。 少女苍白而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恐的神情,神色淡然。 “你到底……是谁?”朝蘅压低了声音。 她的眼里闪烁着微光,因为出奇的激动而明亮得摄人心魄。 “阿蘅。”少女阿弥的唇一张一合,吐出她熟悉的字眼。 她的眼神淡然而沉稳,像是一眼深泉,流淌着几乎看不清楚的温柔。 朝蘅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你……”她坐在一边,脸上露出混合着开心和难过的复杂情绪。 透过那张陌生的脸,她看到了熟悉的人。这个笨蛋,居然真的来了。 而且,还易容缩骨成了个妹子,怪不得能骗过守城的人混进来。她始终没有想到,张起灵居然选择装成妹子。这实在是太让她意外了,要不是他显现出张家人的标志,她都认不出来。 朝蘅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眼里蒙了一层泪光。 “等等,西王母是神明,能看到灵魂之火,你是怎么骗过他的?”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西王母对她说过的话。 这不科学。 既然那怪物都能看到她的灵魂,没理由看不到张起灵的灵魂。更别提张起灵还是西王母的情敌的转生。 “冬寻。” 张起灵默默起身,吐出两个字。 “原来如此。”朝蘅点点头,朝着外面瞥了一眼,看到没有人后松了一口气。 “我来带你出去。”张起灵握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这几天你不要反抗他,等到仪式开始,我就有办法带你走。” “吴邪他们呢?”朝蘅问。 “他们在外面等我们。”张起灵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我在追赶你们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完这句话,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嗨喽大家好啊。 ☆、西王母城日常(五) 朝蘅完全睡不着,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放空。周围没有一点点声音,静谧的仿佛无人居住。 这是她在陨石内待的第八天。 这个夜晚结束之后,她就要被带到王城的中心,进行格伦亚的加冕仪式。 同样的,也是她唯一一次逃跑的最佳机会。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没有光,没有日月星辰,唯一的昼夜交替,就是那些篝火的熄灭和燃起。许久不见阳光,她的肤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再加上她吃不惯这里的食物,让她越发瘦削,越来越像生活在黑暗中的华丽生物——吸血鬼。 张起灵已经离开了宫殿。 她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按照他的嘱咐,在这宫殿里静静的等待着所谓的黎明。 之前被野鸡脖子蛇咬伤的地方已经癒合,那种恐怖的毒素也在这几天的静养中慢慢消弭了。她不知道西王母做了什么,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变化。 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被强行塞进了她的大脑。 那些属于洪荒的记忆被巧妙的嵌在她漫长而纷杂的回忆之中,如果不是她有意识的去梳理,还可能就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异常。这些片段似乎和她的记忆融合程度很高,从中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一种源自本性的温暖。 这三天她一直在翻来覆去的看这部分记忆,越看越感到不可思议。 她甚至都有些动摇了。 那种源自本体的亲和不是假的,她所见到的画面也不是假的,她和那头麒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却从未想过她可能会是麒麟的转生。 启和慈弦神女是万世姻缘,中间却掺杂了西王母这个变数。 她和张起灵之间,像千万年之前那样,也被西王母搅乱了命运。 不过,这次她绝不会再给西王母机会。 伴随着一声长号,王城里的篝火慢慢的燃起明亮的火焰,这些火焰跳跃着驱散了埋伏在王城的黑暗,带来温暖的橘黄色的火光。 仿佛这些火光是一个信号,沉睡的人都甦醒了,寂静了一个夜晚的城市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这一天,所有的西王母族人都激动异常。 因为这是他们的王和格伦亚的仪式。他们因为麒麟的到来而从无尽的封印中甦醒,当传说中的麒麟成为他们尊贵的格伦亚的时候,他们的心里满是喜悦和激动,尽心尽力的准备着盛大的仪式。 西王母派人送来了一套盔甲和玉冠。 那盔甲看起来有一定的年岁了,却保存的非常好,质地细腻冰凉,呈现半透明的浅灰色,像是用某种玉雕琢而成。盔甲的每一块上都刻着祥云和浪涛的花纹,中间的护心镜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麒麟,纹路清晰线条深邃,栩栩如生。 朝蘅把盔甲提了起来,却发现它轻盈而纤薄,不似凡品。 她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麒麟曾经穿过的一套战甲。 而那旁边的玉冠,也是麒麟当时束髮的原品,通体血红,简朴大气。 千万年已过,没想到西王母还是把它们保存的如此完好,让她也不禁嘆惋。 盔甲下面放着一套白色的衣袍和一双墨靴。 朝蘅盯着那些衣物愣了愣,忽然就笑了。西王母这是要让她装扮成千万年之前他见过的麒麟的模样,执念如此之深,也是可怜。 若她是那麒麟,也不会选择待在西王母身边。这人用情极端,不是良配。 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张起灵似乎就是慈弦神女的转世呢。 发出一声浅浅的嗤笑,朝蘅斥退想要进来的侍女,一件一件穿戴好所有的衣物,将盔甲套在了身上。 她的头髮已经长到了腰间,此时她拿起玉冠,将自己的长髮束了起来。 第172页 做完这一切,她伸了个懒腰,出了那宫殿的门。 刚走出殿门,她便看到了一个倚着柱子的修长人影。那人戴着金色的薄纱,薄纱下妖异精緻的五官若隐若现,带着浓浓的风情。西王母这次的服侍要比以往的都要华丽,黑色的长袍上蔓延着金色的纹路,线条苍劲而有力。他扯开衣领,露出苍白饱满的皮肤和金色的首饰,两种颜色的对比不仅没有让他显得庸俗,反而让他有了几分帝王般的气场。 “启?”西王母撩起金色的薄纱,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陷入了呆滞。 时隔千万年,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人穿上盔甲的模样。虽然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高贵的麒麟神君,但她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是那么的风采夺目。她穿着沉云甲,一双紫灰色的琉璃瞳光华流转,黑色的长髮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看上去是那么威严而美丽。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当初那麒麟战神再次降临一般。 他捂住心脏,眼眶微微发红。 不管过程如何,这人始终是要回到他的身边的,将来还会和他一起存在于这与世隔绝的国度之中,陪伴他千千万万个春秋。 “离,好久不见。”朝蘅微微勾唇,露出小虎牙。 就连笑容,她都学得和当初的麒麟分毫不差。 果然,西王母颤抖着手抱住了她。 “你终于回来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发出幼兽的呜咽声,“不要再去找那个女人了,我比她更爱你。” “我都等了你十三万年,时间太久太久了。” “……对不起。”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朝蘅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忍,但很快又是一片清明。 在情感的世界里,有绝对的付出和绝对的索取,却没有对等的付出和回报。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就算是等待再久,就算是再情深不寿,都比不过另外一个人的一个回眸。爱本身就是互相的吸引。 对于麒麟来说,他爱的是同为麒麟的慈弦神女。 对于张朝蘅来说,她爱的始终都只是一个名为张敬端的男人,即使后来那人继承了族长之名。张起灵是歷代族长的代号,不是她所爱的那个人的真名。 因此,无论轮迴多少次,被辜负的人都只能是西王母。 她伸手第一次抱住了这个已经不再是神明的男人,给了他最后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是祭祀仪式和朝蘅的逃跑计划了。 西王母城日常很快也要完结了,连带着蛇沼鬼城一起完结。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 如果大家有想到什么好的点子,不要忘记写在评论里哦,我会看着大家的评论然后选择一部分来写哒。 ☆、西王母城日常(六) 距离那王城中心的神坛越近,朝蘅就越激动。 她不知道张起灵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只要一想到她能够脱离这个诡异而残酷的地方,她就忍不住欢唿雀跃,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阳光。 远远的,她就看到张起灵站在青石阶梯的尽头,手里捧着一个木盘。 他今天依旧是扮作少女的模样,换了一身洁白的纱裙,黑色的头髮披散在身后,头顶上戴着金色的头饰,清秀的五官看上去倒是有一番别致的风味。 看到她之后,他微微低头,让出一条道路来。 在他们视线交汇的那一剎那,朝蘅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想要传递的消息:继续仪式。 她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去问为何,将手放到西王母的手心里去了。 “格伦亚,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半身,与我共享生命和权力。”西王母含情脉脉的看着她,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她就是他的全部。 朝蘅移开了目光。 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共享生命和权力,一点都不想。 她就想回到地面之上,回到她的世界中去。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就只是静静的站在男人的对面,什么都不说。 西王母脸上的笑容退去,他深深的看着她,最后还是率先败下阵来,道:“仪式开始。” 高台之下,无数的声音响起,哼唱着古老而悠扬的歌。这些声音各不相同,重叠在一起却有一种宏大的气势,在这空空荡荡的陨石城市中迴荡着,仿佛远古传来的回音。 朝蘅从最高处向下看,看到黑压压的群众匍匐在地上,虔诚而专注的唱着祭祀的乐声。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动她的髮丝。 她和他们不一样,从始至终都无法融入这个崇尚残酷制度的原始社会。 这些远古的遗民们依旧虔诚的崇拜着西王母,虔诚的崇拜着无所不能的神明,与那些剧毒的野鸡脖子蛇形成了共生系统。他们无疑是质朴的,可也是冷血的。 面对这些人,她既为他们感到悲哀,又觉得他们本该如此。 一曲唱完,西王母族的遗民们拜了三次,有序的退出了最中心的王城神坛。 朝蘅看着他们返回自己所在的地方,闭门不出。 卫士身上盘绕着鲜红的野鸡脖子蛇,五个一队,来回巡逻。 她回头,看向西王母和祭司。后者俯下身,将权杖敲了三次,而后退至一旁。 他们面前的地面忽然下陷,露出一个通道。 “走吧。”西王母勾起唇角,牵起她的手,“这是我们一起举行仪式的地方。” 朝蘅抿了抿唇,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张起灵后,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走进了那处通道,朝着黑暗之中走去。 眼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大祭司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然而她的笑容在下一秒却僵在了脸上。 她的胸口处多了一截刀刃,粘稠的鲜血从刀刃之上低落,在地方凝固成一滩血花。一只纤细的骨节修长的手悄无声息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大祭司甚至来不及出声,就没了气息。 张起灵抽出黑金古刀,神色漠然。 他伸手将祭司的白袍改在她的脸上,背着刀走向了那道正在慢慢闭合的通道。 朝蘅下到最深处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地宫,其实就是一道地下暗河。 河边修筑着两米高的道路,这些路边的青铜柱子上镶嵌着灯盏,灯芯在蓝色的火焰中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河水是黑色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静静流淌着。 朝蘅小心翼翼的绕过路上残缺的骸骨。 “好了,不要往前走了,不然会被吃掉的。”忽然,西王母拦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 朝蘅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听见咔擦一声,她不小心踩碎了一根肋骨。 “哎,真是麻烦。” 她听到前方的男人近乎嘆气的自言自语。 紧接着,她看到面前的柱子表面出现了裂痕。那些柱子的青铜表皮逐渐裂开,露出了里面被紧紧绑住手腕的人。 第173页 人?! 朝蘅看着七个活生生的少年少女,一时间震惊到无法言语。 这些人……为何被…… 西王母噙着一抹笑,长臂一伸,环住了她的肩膀。 “这是餵给神树的祭品,神树吃饱了,就可以举行我们的仪式了。”他凑近她的耳边,语调缱绻,似乎带着深深的爱意。 “你疯了!”朝蘅紧紧皱眉,“吃人肉的神树?那不是神树,是怪物!” 这些活生生的人,就要为了一个悲哀的仪式献出生命,何其可笑。 “我没疯。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我选择杀死他们,没有错。”西王母紧紧抱着她,目光中露出一抹病态的兴奋,“看,多么美妙的场景。” 黑暗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肉红色的藤蔓从黑暗中伸展出,逐渐缠绕住那些被绑在青铜柱子上的人。这些藤蔓明明是正常的形状,表面却像是人的皮肤,不仅藤蔓本身是肉红色的,连叶子也是同样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将人皮裹在了植物身上。 藤蔓移动着,表皮起起伏伏,像是人类唿吸的频率。 朝蘅看的胃里一阵翻滚。 藤蔓缠绕着少年少女们,蔓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鲜红的纹路,像是人的血管。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人痛苦的扭动,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嘴里空荡荡,只剩下鲜红的血肉。 朝蘅看着其中一个瘦弱的少女被吸干,只剩下一具苍白的带着血丝的骨架。 她颤抖着,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格伦亚,这就是神树,它为我带来了千万年的生命。接下来,就是你被它接纳的时候了。”西王母松开她,朝前走去。 那些正在吞噬人类血肉的藤蔓还在继续,黑暗中又伸展出更多更粗的藤蔓,贯穿了西王母的身体。 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里没有流出鲜红的血。 西王母转身,俊美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和藤蔓一样的血红色脉络。这些脉络扩展到他的半张脸上,覆盖了他脸颊上刻画着的华丽纹路。 贯穿了他的藤蔓越来越红,似乎在为他输送着养料。 朝蘅看的想吐。她退后几步,摸上了耳垂。 “格伦亚,来吧,和我一起永生!”耳边是西王母时男时女的尖叫声,朝蘅不停的后退,一边焦急的和孤月刃沟通。 终于,一直沉睡的长刀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挥刀斩断向她靠近的藤蔓,每斩断一条,空气中的血腥味就浓郁一分。 西王母站在藤蔓之中,大笑着看着她,似乎对她逃不出这一点很有自信。 “和我一样堕落吧!麒麟!永远的,靠着这神树而生存,永远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等了你十三万年!你必须是我的!”他咆哮着,示意更多的藤蔓朝着她扑去。 “去你的堕落!”朝蘅骂了一声,“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一样变成噁心的怪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不停地后退,直到她的后背靠上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 “走。”张起灵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朝蘅被拉着朝通道方向狂奔,他们的速度变得很快,而身后的神树正在逐渐的缩小和他们的距离。无数的血红色枝叶和藤蔓在黑暗的通道里拥挤着往上挤,追逐着活人的甜美气息。 张起灵拉着朝蘅从通道里一跃而出,落在神坛上。 “麒麟,你回来!不要丢下我!你是我的!”西王母的咆哮从地下传来。 整个神坛都在颤抖,似乎有什么恐怖的生物要出来了。 “冬寻!”他低喝一声。 巨大的白色灵犬从半空中奔来,衔起他们将他们甩在背上。 “走!”张起灵低头,将朝蘅紧紧抱住,两个人一起贴在冬寻的背上。 冬寻长号一声,秒足了劲往西王母城的入口飞。 朝蘅从柔软的长毛中抬起脸,恰好看到了后方的王城。 那些巨大的恐怖藤蔓似乎放弃了他们,转而去吞食西王母族的遗民。一时间,这座压抑着恐怖和血腥的古城充满了哀嚎之声。无数藤蔓在半空中摇晃,紧紧缠绕着那些人们,将他们吞噬殆尽。 她闭了眼,不再去看。 耳边是唿唿风声,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出口,正想和张起灵说几句话,却忽然间胸口一阵剧痛。 这疼痛来的迅勐而蹊跷,她刚想说话,就晕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朝着她的身体里钻,然而她想要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极致的阴寒和极致的炽热来回交替,终于磨灭了她疲惫不堪的神志。 ☆、西王母城日常(七) 距离张起灵和陈文锦进入陨石天坑已经过了五天,到了第六天的时候,在场的人只剩下了吴邪、胖子和黑眼镜。焦虑、恐惧和迷茫牢牢笼罩着吴邪的心,让他开始疑惑他经歷的这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黑眼镜也走了,只有他和胖子依旧死守在那块巨大的陨石旁边,期望着张起灵夫妇和陈文锦能够安全的出来。那些伙计带走的食物要远远大于他们的需求量,但是吴邪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去和他们争论了,他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蹲在地上,眼睛盯着那些黑乎乎的洞窟。 他不愿意相信进去的三个人都不再回来的说法,就那么执拗地等着,让胖子也没了脾气。 进去的三个人,一个是他三叔的老相好,一个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一个是三番五次救过他的兄弟。这三个人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失去任何一个,他都会感到心痛和愤怒。 胖子跟着吴邪守着那陨石也知道是几天了,他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得有十来天的样子。到了第十二天的时候,吴邪睡得迷迷煳煳,爬起来照例朝着陨石走去,睁着睡眼去看那些黑色的空洞。 他走到那个空洞下方,不知道多少次往上望去,却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忽然发现他连失望和忐忑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死亡般的平静。 吴邪几乎是呆滞的看了十几分钟,然后找出吃剩下的半截压缩饼干接着吃。那饼干受cháo了,质地从坚硬变成了绵软,他吃着吃着,便感觉那些食物挤在了食道里,然而他却依旧往嘴里塞,一直到他噎住,眼角涌出泪花才停下。 吴邪一边努力的咽着压缩饼干,一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吃着吃着,他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唱歌,又像是在梦呓。 他放下手里的饼干,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忽然发现他和胖子之间,竟然躺着一个不明物体。巨大的冲击让他一下从恍惚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吴邪闭上眼,又睁开眼,在慢慢变得清晰的视野中,他看到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 张起灵闭着眼,薄唇一张一合,抱着朝蘅缩在毯子里。他明显瘦了一圈,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那些布料破碎的地方还在渗出暗红色的血液。他的神情挣扎而扭曲,脸上还有一大圈青黑色的鬍渣,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第174页 吴邪蹲下,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人身上。 和张起灵相比,朝蘅的情况要好得多。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除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其他的看起来一切正常。 比较违和的是……她的头髮被一只血玉冠高高的梳起来,穿着的那些野外防护服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类似古代盔甲的衣物。这身盔甲看起来有一定的年岁了,却保存的非常好,质地暗灰微微透明,像是用某种玉雕琢而成。上面雕刻着一只巨大的麒麟,纹路清晰线条深邃,栩栩如生。 这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连拽都拽不动,像是长在一起了一样。 吴邪深深的看着他们,忍了好久的酸涩和委屈忽然爆发出来。 “你们这两个混蛋,他娘的上哪儿去了?”他随手就给了张起灵一个大耳刮子,并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朝蘅的脸。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张起灵醒过来。 吴邪皱了皱眉,低头去看张起灵的脸,却发现他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目光呆滞,浑身发抖,嘴唇在不停地颤动,好像中了邪一样。 心中咯噔了一声,他立即将胖子踹醒,然后在胖子的埋怨声中把张起灵扶起来,按住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 张起灵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紧的抱着同样昏迷不醒的朝蘅。 “我操,不会吧,难道小哥傻了?”胖子瞠目结舌。 “不可能,你他娘的别胡说。”吴邪继续扯张起灵的脸,加大了音量,“你别装,我知道你在装,你骗不了我!” 然而张起灵还是一边发抖,一边无神地蜷缩着,嘴巴里不时地念叨着什么。 朝蘅睡得非常安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弧度,像是做了美梦。胖子托着下巴,目光有些复杂,他伸出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忽然脸色一白。 “糟了,这小哥抱得太紧,把大妹子给勒的休克了。”胖子叫起来,“咋办啊,妹子不醒,我看这小哥也跟着不醒了。” 吴邪:…… 他忽然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该不会……张起灵以为是朝蘅死了,所以绝望的想要跟她一起死?这傻蛋,自己把自己作死算了。 胖子嘆气道:“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见,感觉全部给关闭了,和我的一个朋友一样。医生说,这就像脑子就停在最后经歷的那一剎那,卡住了。” “没有时间了。”张起灵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还是很清晰。 吴邪和胖子都一头雾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当务之急,是把朝蘅从张起灵的怀里拉出来,然后让她醒过来。只要她醒了,张起灵就一定能醒过来。 张起灵躺在那里,胖子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接下来,吴邪和胖子简直是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才把朝蘅连拉带拽从张起灵的怀里给弄出来。吴邪很难去想像,张起灵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抱得这么紧,牢靠到一个人都没法让他的手臂松开。 就好像,他所抱着的人胜过他的生命。 大概这就是感情吧。 “等等,朝蘅不是被勒晕的。”胖子摸了摸她的脉搏,发现她的脉搏还在跳,“她有脉搏,生命体徵非常明显,但是体温已经到了很低的程度了。太奇怪了。” 没有唿吸却有脉搏,体温却低的吓人,跟冰块似的。 这也太奇怪了。 两个人面对着张朝蘅,感到束手无策。 “解开她的盔甲。”吴邪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胖子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我说天真啊,这可是小哥的女人。” 吴邪看懂了他的意思,黑着脸给了他一拳头,咬牙道:“我说的是外层的盔甲又不是内里的衣服,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暴的东西!” 胖子嘿嘿一笑。 说干就干,吴邪在胖子的协助下,成功的解开了朝蘅穿着的那套玉质麒麟盔甲。随着那些古老的玉质甲片的摘离,她穿着简单的白色古式短衫和束腿长裤,静静的躺在地上。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吴邪拿去其中一片最靠近胸口正中间处的盔甲,“啊,好像她胸口上有什么东西?” 胖子再去看朝蘅,才发现她的胸口中间的衣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吴邪半蹲在朝蘅的身边,伸手拢了拢她的衣领。 “朝蘅妹子,我们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真的……”胖子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起了刀。 吴邪尽量的不触碰到她的皮肤,只是把胸口的那一块轻轻拉开少许。 朝蘅的皮肤很白,微微有些透明的感觉。然而,就在她的胸口上,居然寄生着一个非常奇怪的肉球。那肉球整体呈现出血红色,大概有一个婴儿拳头那么大,看起来非常诡异。从肉球寄生的地方开始,无数红色的纹路蔓延开来,组成无数蛇麟的图案。 蛇麟的图案与麒麟纹身相互纠缠较劲,却被阻隔在她的胸口,没有蔓延开。 胖子看了一眼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邪正在盯着那颗肉球,冥思苦想该怎么把它从朝蘅身上拔下来。然而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严寒,紧接着一道陌生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借我身体一用。” 那声音幽深而缥缈,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他就感觉一个人挤进了他的身体里。 被俯身了。吴邪怔怔的看着,却没有反抗。 在胖子的眼里,他看到吴邪的眼珠忽然变成了红色,那红色幽暗而深邃,透出一种沧桑而漠然的神色。那肯定不是他,但是他也不知道附在他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小天真,你的眼睛颜色咋变了?”胖子忽然发现身边的青年整体都不一样了,他正想问几句,却发现吴邪居然伸手直接就握住了那颗肉球。 “多嘴。”“吴邪”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而沙哑,“救她。” 肉球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被捏住的那一刻忽然从中裂开,锋利的牙齿割伤了“吴邪”的手指。然而“吴邪”似乎并不在意,直接用了七成的力。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红光,直接就把它从朝蘅身上拔了出来。那肉球在离开朝蘅的身体后瞬间就枯萎了。 “这是西王母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为了保证她能够千万年不老不死,西王母尝试着将自己的血肉和阿蘅的身体相融合,然而却被麒麟血排斥,所以我现在才能救她。” 他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指,忽然笑了笑,道:“谢了。” 胖子依旧是一头雾水,然而吴邪知道,他是在向他道谢。 朝蘅的胸口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血洞。 下一刻,“吴邪”仿佛脱力般坐在地上,眼中的暗红色如cháo水般退去。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闷哼一声。 那个东西离开了。他重新拥有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第175页 “咳咳……”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朝蘅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空洞,又抬头看了看围在她身边的吴邪和胖子,目光落在吴邪受伤的手指上。 “谢了。”她轻轻说道。 在她昏迷之前,她最后的记忆是在西王母城的祭台上。至于在祭台上经歷了什么事,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头痛欲裂,似乎记不清了。迷迷煳煳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剖开了她的胸膛,想要进入她的身体。然后她就陷入了寂静的黑暗,感觉自己的精神被某种东西侵蚀,却无能为力。张起灵一直在叫她,她听见了,却无法回答。 西王母想要让她变成他们的同类,为了留下她甚至亲自动手,只不过张起灵居然还真的抱着她逃了出来,还摧毁了那个祭台。 啊,张起灵呢? 她吃力的坐起来,寻找张起灵的身影。 “他打了镇定剂,应该睡着了。”吴邪扶着她,目光却落在了一旁枯萎的肉球上,“阿蘅,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刚刚……我……把它从你身上拽了下来。” 在说道“我”这个字的时候,他顿了顿。 然而朝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张起灵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吴邪的异常。 她借着吴邪的手臂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朝着躺在毯子里的张起灵走过去。 “张起灵……”朝蘅单膝跪地,伸手去摸青年的脸颊。 他变得憔悴而虚弱,身上的伤口大多数都被妥善处理过了,然而有些还是在冒着血珠。他的脸颊两侧凹了下去,下巴上全是青黑色的鬍渣,整个人瘦骨嶙峋,很难去想像他到底经歷了什么。 他到底……经歷了多少磨难,才把她带了出来? 她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小心翼翼。 张起灵没有醒过来,但是他的表情逐渐的变得平静了,紧紧皱着的眉也舒展开。 朝蘅鼻头一酸,用力的握住了他的大手。 吴邪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然而,他忽然想起来文锦还没出来。陈文锦是他家三叔的初恋和老相好,如果她没出来,他就算是自己进去一次,也得把她带出来。 说着就准备去攀登陨石的吴邪忽然停下了步子。 那洞里有个东西! 他揉了揉眼睛,打开矿灯一照,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个洞穴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探头看着他们。 “胖子,这洞里有东西!”他压低了声音,把胖子叫了过来。 在强光的照she下,他们清晰的看到大概孔洞二三十米的深处,有一张苍白的脸,正在往外窥探。 “不……不是文锦……”吴邪一下浑身就凉了。 那张陌生的脸面无表情,眼睛深凹进眼窝中,半张脸长满了鼓鼓胀胀的血管,看起来非常恐怖。它在看到张起灵和张朝蘅的时候,表情变得极度的阴森和毒辣。 它想要离开陨石,却仿佛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探出来的半个身子又缩了回去。 ☆、西王母城日常(八) 胖子过来一看,也僵住了,立即就去端枪。 吴邪一把拉住他,矿灯光一晃,再一看那脸就消失了,尽头还是一片漆黑。 “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吴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胖子点头。 “小吴,这地方越来越邪门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他脸色发青,显然吓得够呛。 “怎么了?文锦还没出来呢。”吴邪摇摇头,望着黑洞的眼神里满是忧愁和迷茫,“她不出来,我没法给三叔一个交代。” “如果你明天不走,我就是打晕了也必须带你走,再等下去,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我们吃的东西已经剩的不多了。”胖子破天荒的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现在多了朝蘅和小哥,我们的食物没办法坚持到文锦出来的时候。就算能安全到达地面上,我们也必须挨饿穿过雨林。现在水已经下的差不多了,沼泽肯定已经露了出来,穿过去一定是极其艰苦的过程。你如果再坚持等下去,明天我们就要开始挨饿,饿上两天你就不会有力气再出去,我们就等于死在了这里。”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吴邪摇头。 “我们把能吃的东西都留下来。挨饿出去。到了外面,如果能回到那个营地我们还有补充。实话告诉你,在每一个休息的地方我临走都埋了一包压缩饼干。只要走对路,我们还是能出去。我看大姐头出来够呛,与其等她出来看到我们饿晕了,不如这个办法好,而且这陨石里面这么邪门,我看……” “我们必须要走了,刚才那张脸,是西王母。”朝蘅站起来,慢慢的穿上那套盔甲,脸上满是恐惧和凝重,“他很快就要出来了,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有出去,才能活命。他没办法长时间离开那个陨石城,我们必须得走。” 刚刚她也看到了那张脸,而且她也意识到,西王母生气了。 按照那个怪物的习惯,要么她跟她回去,要么,她就和这三个人一起死在残酷的巫术中。 最关键的是,无论她是死是活,这三个人的死亡是避免不了的。 吴邪皱起眉,却也没有继续反驳。 “我们原路走回去,然后顺着河壁走,必然能找到另外的出水口,可以重新回到蓄水工程里去,那么肯定能发现出口。”胖子一听,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一个小时后,所有能用的装备都被放进了背包里,四个人把所有的干粮都留了下来,在石头上写了字后开始原路返回。 “朝蘅你真的没事吗?”胖子看着她干脆利落的扶着明显还没恢復过来的张起灵,不禁皱了皱眉。 这姑娘胸口破了个洞,流了那么多血还这样,不是找死是什么?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朝蘅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帮助。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继续扶着张起灵朝前走。 很快,他们回到了那个全是陶片的地方。 忽然胖子停了下来,把矿灯照向水里。 这里出现了一个原来没有的深坑。这个坑他们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拱出来的。 胖子想下水去看看,却被拦住了。 “如果你不想被未知的东西给咬成两半,就不要下水。”朝蘅看着那个深坑,忽然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那里面有东西,正在动。” 她忽然想起西王母在宫殿里跟她说过的话。 西王母说,那条蛇母被养在附近的水域里,已经被唤醒了。那么,巨大的水域,无数的死人头颅罐子,非常符合蛇母的栖息条件。 胖子撇撇嘴。 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水面开始晃动,水底的坍塌慢慢扩大,很快一个大概有半个篮球场一样大的洞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时有些汽泡从下面冒上来,四周瀰漫着一股恶臭。 第176页 那深坑中竟然有东西浮了上来。 四个人迅速退后,拿出了武器。 那些东西上来得很快,都是一些腐木和树枝,中间还夹着很多没法分辩的棉絮一样的垃圾,跟着起来的还有大量污浊的水。一时间,洞口附近的能见度越来越差。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忽然他们的脚下动了一下。 胖子骂了一声娘。 只见一团巨大的东西从黑坑里迅速浮上来,反she出一连串鳞片闪烁的光芒,接着出现一对篮球大小的黄色眼睛 胖子大叫道:“跑跑跑!跑!跑!跑!” 他像疯了一样,扯着吴邪就开始跑。 吴邪愣了愣,也拉住张起灵,和朝蘅一起朝着能跑的地方跑。 其实在水里其实根本没法跑,阻力太大,非常缓慢,而且脚下都是锐利的瓷片。还没跑几米远,所有人都扑倒在水里。 身后传来了滔天的水声。 那条无比巨大的蟒蛇从水中腾雾而出,巨大的蟒头出现在他们面前,鳞片犹如镜子。 太大了,那种气势,简直就像一条无爪的青龙。 朝蘅看着那条蛇母,忽然感到一阵绝望。 那么大的蛇,甚至要比一百年前孤玄的本体玄蛇还要巨大,他们四个人,就算是拼上命,也几乎没办法杀了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条蛇似乎已经有了神智,蛇头上长出了两个突起。它快要化龙了。 四个人在水里扑腾,想游出蟒身的包围圈,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巨蛇只要一动,水就会奔腾,带着极大的水压把方向打乱。 朝蘅的眼前,一抹黑色一闪而过。 她甚至来不及捕捉那抹巨大的身影是什么,就看到另一条同样巨大的黑蛇从水里直起身子,和那条青色的蛇母隔空对峙。 黑蛇显然是当初把她拉到密室的那条。 它扭头看了一眼呆愣的朝蘅,长尾一甩把她卷了起来,放在了它的背上。对面的蛇母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吐着鲜红的蛇信,明显被激怒了。 朝蘅把张起灵拉到蛇背上,顺便把胖子和吴邪也拉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对此情此景目瞪口呆。 “麒麟救过那条黑蛇的命,所以它也来救我了。”朝蘅说。 在西王母城的那几天,她看到了过去的关于麒麟启的记忆。那条黑蛇年幼的时候,被麒麟随手救下送给了西王母,然而西王母却把它扔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黑蛇成功的活过了千万年,却始终把麒麟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念念不忘想要报恩。 只可惜,麒麟没有回来,回来的是作为半吊子麒麟版本的她。 黑蛇救她一次,差不多了却执念,可以化龙了。 她从来没看到过蛇类的厮杀。然而这次她看到了。黑蛇将他们放在远处的水域里,紧接着和那条蛇母纠缠在了一起。 水域里溅起几米高的水浪,整个地方都在颤抖,黑色和青色的蛇紧紧的缠绕着对方,鳞片和血液不时的飞溅而出。 趁着两条蛇缠斗的空档,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一路回到了出来的水道口,选了一个方向就顺着石壁开始寻找另外的出口。六小时后进入一个水道口,忍着飢饿,四个人干脆闷头走,什么也不说。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艰苦很多,在飢饿前行的第二天,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始抓虫子吃了。张起灵一直恍恍忽忽的,后来好了一些,但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他唯一记得的事情是黏在朝蘅的身边,寸步不离。 这一幕看的吴邪是既心酸又无奈。 靠着虫子又撑了三天,他们终于爬了出去,进入路过的那片塔林。 接下来是长途跋涉,四个人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迅速穿过了峡谷,回到了戈壁上。 胖子一出峡谷,就几乎昏了过去。朝蘅扶着张起灵和吴邪,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 定主卓玛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震惊。 在峡谷外休整了三天,所有人都浑浑噩噩,筋疲力尽。 张起灵仍没有起色,要么缩在朝蘅身边发呆,要么就是拉着朝蘅的手抬头看天。朝蘅身上的血洞慢慢癒合了,没有用任何药物,也没留下任何痕迹。吴邪和胖子都很自觉的没有去追问她的身体的异常,彼此之间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 潘子和阿宁意外被扎西救了回来,躺在另一个帐篷里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没有车只能步行,所有人都背着水和少量的食物出发,横渡戈壁。四天后,他们走出了魔鬼城,又走了一个星期,终于到达了公路。 阿宁拦到了一辆suv的驴友,用军车上的电话和裘德考的人取得了联繫,大概三十个小时后,公司的车队赶到,把他们带了回去。 在回程的路上,胖子靠在车上,忽然唱起来歌:“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 一剎那,吴邪泪如泉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阴谋和谜团,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三叔,甚至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朝蘅艰难的抽出被张起灵紧紧握着的手,在吴邪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她轻声说,注视着窗外荒凉的戈壁滩,眼神不悲不喜。 不管是身边的人的死去,还是谜团的解开,还是事情的转折,都是生活。 回到格尔木后,阿宁没有立刻离开。她把吴邪胖子潘子和张起灵、朝蘅一起塞进了最好的医院里,并自愿当了吴邪的陪护。 胖子挂了几瓶营养液就缓了过来。潘子命大,没完全康復就要回长沙,说要等三叔的消息。吴邪因为各种擦伤和扭伤,还有脚掌伤口发炎溃烂而住了院,成了需要照看的病人。朝蘅作为伤得最重却好的最快的人,天天陪在张起灵的身边。 最严重的是张起灵,住院之后他已经恢復了意识,但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过渡的刺激让他的思维非常混乱,医生说要静养。吴邪曾经问过朝蘅,他们在陨石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朝 蘅只是摇摇头,神色非常复杂和疲惫。 “神,是真实存在的。”她留下一句话,转身回到了张起灵的病房。 西王母为了永生,永远都不能离开塔木陀。那么,她今后的一生,再也不会来塔木陀。 蛇沼鬼城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写完了,好辛苦的,接下来是性转番外篇,你们想看什么背景的啊,是都市还是校园还是古代,篇幅不长,大概就一章。 ☆、性转番外·黑道少主蘅×高冷少女灵 西泠大学的日常,总是在歷史系主任陈文锦的怒吼声中开始。 “太叔朝蘅!你tmd有种就给我滚回来上课!”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抖了抖,然后继续做项目的做项目,备课的备课。像这样的场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歷史系a班的翘课大佬太叔朝蘅依旧天天在系主任陈文锦面前翘课,偏偏他身手还很好,连陈文锦都逮不到他。 这个少年来歷不明,身后的势力很神秘,嗯……也很有个性。 第177页 天天非得在系主任面前悠哉翘课,在大家的注视下轻轻松松翻过高墙,偏偏所有人都动不得他,只能由着他胡来。 啊咧,听说这傢伙还是校园一霸,手下小弟成群。 啧,一看就是个背景深厚的不良少年。 然而气人的是,这傢伙的成绩居然还保持在前几名的水准,让一群老师又爱又恨。说他聪明吧,也真聪明。 在陈文锦气沖沖的第n次想要拍桌不干的时候,黑髮少女抱着一摞厚厚的材料走了进来,将材料整整齐齐的摞在桌子上。 “主任,你要的点名册。”她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将其中的一张纸抽了出来,“这是今天的出勤名单,除了a班的太叔朝蘅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陈文锦接过那张名单,嘆了口气。 眼前这个学生就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作为西泠大学最有名的高岭之花兼学生会风纪部部长的张起灵,简直就是小天使。虽然这丫头天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但她不惹事啊,每天都一如既往的高冷沉默,从未给他添过麻烦。 哼,太叔朝蘅这傢伙,要不是因为他是太叔启的好兄弟,他才不会天天容忍这小兔崽子爬到他头上。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主任脸色由青变红最后恢復正常。 “起灵啊,辛苦了。回去上课吧。”陈文锦拍拍她的肩膀。 “好。”张起灵动了动嘴唇,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吹动她的长髮,也微微拂过她深蓝色的裙摆。 张起灵慢慢走过楼道的走廊,在很多人的目光中回到班级里坐下。她身边的桌子旁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课本。 那是她的同桌,太叔朝蘅的座位。 上课铃响了,所有的同学都回到了教室,老师开始讲课。 台上的老师讲着她熟悉的内容,张起灵托着腮,目光逐渐放空。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就好像是……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挣扎着出来一样。 她是忘记了什么吗? 可是她又想不起来。想得太多了,头还会痛。 张起灵悄悄的皱起眉,随手写了一个选择题的答案。 “闷油瓶,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吴邪轻轻用笔戳了戳她的后背,递过来一张纸条。 “……”张起灵抿了抿唇,提笔写下几个字又传给了后桌的学生会主席。 吴邪看着纸条上写着的“我很好,没事”,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她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又看了一眼张起灵,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和这丫头已经是十年的好闺蜜了,还能不了解她?这丫头明显是有什么事情,可她不说,她也没办法去问。哎,这个闷葫芦,还真是对得起她给她起的外号。 明明应该是正常的一天,张起灵却感觉到心底的烦躁和不安。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等到傍晚放学的时候,她没有和吴邪胖子一起回家,反而一个人去了超市。 张起灵抱着一堆蔬菜结帐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买了很多小甜食。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拿的,后面结帐的队伍很长,她想要放回去也不可能,只能将这些甜滋滋的东西也一起结了帐。 抱着蔬菜和一堆可爱的甜点的她走出超市,却发现外面下雨了。 啊,下雨了呢。 张起灵站在门口,一双桃花眼看着滂沱大雨,忽然有些小委屈。 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个人居住,每天都会有保姆来照顾她起居。父亲张承烨在国外扩展业务,而她的母亲白玛,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她。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来接过她回家。 如今雨越来越大,她被困在超市门口,动弹不得。 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 就在张起灵准备淋雨回家的时候,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穿着黑白棒球服的少年撑着一把伞,静静的站在雨中。那张苍白精緻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五官深邃,稜角分明,带着异国的优雅和神秘。他的短髮被雨水打湿,微微贴在了脸上。 那双细长而深邃的紫灰色眼睛里仿佛是一片汪洋,里面翻腾的情绪让张起灵有一瞬间的迟疑和沉迷。 他走近了一步,卫衣的领口微微敞开,棒球服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苍白如象牙雕塑的皮肤。 张起灵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这人她认识,就是她那天天神龙不见尾的同桌,太叔朝蘅。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没带伞的?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张起灵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却说不出话来。一种极其陌生的情感在她波澜不惊的心里翻滚,带着让她感到害怕的强烈影响。 她似乎,对眼前这人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走吧。”朝蘅伸手将呆愣的少女拉到伞下,“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很清慡,带着磁性,让路过的几个少女红了脸。 张起灵看着那几个不住的看向少年的女孩子,桃花眼微微眯起,感觉到了一丝不慡和厌烦。 后知后觉的,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她去看太叔朝蘅。 少年要比她高出一头,她只能看到他形状优美的下巴和喉结,看不到他的表情。 “好。”她咬了咬唇。 她似乎变得奇怪了,这不像是平时的她。 雨声掩盖了其他的声音,两个人在雨水中慢慢走着。朝蘅将伞倾向她,把她遮的严严实实,而自己的肩膀上湿了一片。 张起灵发觉了这一点,空出一只手将伞往他的方向移了移。 紧接着,她看到少年微微发红的耳垂。 看起来也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桀骜不驯嘛。张起灵想。 “你是女孩子,不要淋雨。”太叔朝蘅垂眸,目光落在她明丽的脸上,带了一丝浅浅的温柔。 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张起灵却等到了一声近乎于无的嘆息。 “张起灵,我……” 忽然,一辆车从他们面前驶过,而后停了下来。 “原来你推了我的约,就是为了来接她?”车门打开,黑衣保镖撑起伞,一抹窈窕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生,一头红髮艷丽如火焰。她穿着裁剪得体的红裙,妆容精緻而厚重,看起来像是刚从舞会出来。 女生的目光如同尖刀一般,落在张起灵的身上。 “西王母,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我说过了,我们只有合作。”太叔朝蘅伸手护住张起灵,微微皱眉,语气也变得冷酷。 自从他作为家族的少主和这女人谈了一笔军火生意之后,这女人就像是疯了一般,缠着他不放。明明他都已经说过了他喜欢的人不是她。 “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却总是这么残忍的伤害我。”西王母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和难堪,她几乎是乞求的看着他,声音脆弱而哀婉,“她就那么好吗?她都忘记你了,你还这么爱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去那种平民大学上学?” 第178页 张起灵怔怔的听着,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挣脱钳制。 原来……她忘记了什么吗…… 眼前这人,和她究竟是…… 她越是想要记起来,头就越痛,疼到她忍不住蹲下,双手捂着胀痛的太阳穴。 “西王母,如果你继续这样纠缠不舍,我想我也不需要对你客气了。”太叔朝蘅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痛不欲生,他举着伞半蹲在地上,伸手揽住张起灵的肩膀。 “不管如何,即使她不记得,我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个。” 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个女孩子会让他这么魂牵梦绕,甚至在她完全不记得他之后他还是死心塌地的陪在她身边。 看着她难受,他那颗冷酷到极致的心里,也会有一个柔软的角落隐隐作痛。 “你继续这么纠缠,我不会再对你客气。太叔家族不缺你一个合作伙伴。” “你!”西王母眼圈一红,“你会后悔的!” 她攥紧了裙角,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晕开了她的妆容。 她最爱美了,然而现在她根本就没有爱美的心情。 看着雨中那两人,她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碎裂,鲜血淋漓。 不管怎么追逐,不是她的,始终都不是她的。 即使她强行洗掉了张起灵关于太叔朝蘅的记忆,他们也还是在一起了。 或者是因为太叔家族的冷酷强势,亦或因为不想再看到那刺痛她双眼的画面,西王母坐回车里,摇上了车窗。 雨中再次只剩下了他们。 太叔朝蘅撑着伞,眼中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起灵,看起来,是我错了……我想着重新接近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可是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痛苦……”他哽咽着,伸手握住少女的手。 “不要想了……” “我宁可你永远不记得,也不想让你如此痛苦……” 少年的脸上带着水痕,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 “当初,如果你没有在那个雨夜救了我,是不是就不会有我们的故事……那样你也不必因为我而遭受痛苦……” 他后悔了。 与其让她继续受到伤害,还不如他从她的世界里离开。 可是他捨不得……捨不得这个外表高冷内心温柔的女孩子,也捨不得他们之间的回忆和情感。她就像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让他无法割捨。 张起灵怔怔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间想起了那个漆黑的雨夜。 当时的她捡到了重伤的黑道少主,那少年的脸,和现在这人的脸重合了。 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五年,他的笑容,她的悸动,她居然……都忘了。 她爱的少年,爱她的少年,她居然也忘了。 她对他视若无睹的一年,他究竟有多难过? “对不起……”她松开了捂着太阳穴的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 她都想起来了。 这个少年最喜欢吃甜食,她每次和他去超市,都会下意识的买很多。即使她失去了记忆, 习惯还是很难改变。 “阿蘅,我们……还没有结束。”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yy产物……不喜勿喷。 ☆、阴影之下 众人休息了几天之后,就要返回各自的地盘了。 扎西在格尔木和他们一一道别,他们给的报酬和礼物他什么都没要,只留下了吴邪塞给他的一只手錶。 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聚集在吴邪的房间里。想到这段时间在塔木陀的生死经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 张起灵从医院里出来之后,依旧是记不起自己的事情,问他什么他也不回答。朝蘅没有办法,只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就怕一不留神这傢伙再失踪。 张起灵刚醒的那几天,明显排斥所有人的靠近,甚至连朝蘅靠近他,他都会发抖。朝蘅照顾了他几天,才逐渐让他放下了戒备心。这也导致了某种后果——这个人变成了大型的牛皮糖,时时刻刻都要黏在她身边,连她上个厕所都要守在门口。 朝蘅又气又心疼,即使每次半夜被悄然黏上来的某人惊醒,也不捨得打他。 当吴邪、胖子、阿宁、黑眼镜和潘子看着黏在朝蘅身上的某人的时候,他们也保持了沉默。 反正,被迫吃一嘴的狗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互相瞪眼的。”朝蘅轻轻的咳了一声,“我带张起灵回北京,你们有什么打算?” “大概也是回去吧。”吴邪耸耸肩,“我三叔他……家里来信让我赶快回家。” 他没说的是,自从三叔失踪之后,长沙那边现在一片混乱,要不是因为三叔的产业缩水,局面估计会很难控制。他这次回去,除了给家里报个平安,还要和二叔一起给三叔收拾烂摊子。 不过,即使他没说,朝蘅估计也明白。 “我回长沙。”潘子摸出一根烟,想要借火,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没了。 他啐了一声,把烟塞进口袋里。 “我的话,继续接活儿。”黑眼镜笑嘻嘻的拍拍吴邪的肩膀,“你要是以后夹喇嘛,别忘了我。” 胖子表示他要回北京继续开张做生意。 只剩下阿宁什么都没说。 朝蘅瞥了她一眼,心里也有了主意。 “阿宁,你出来一下。”她起身,顺便把张起灵也带了出去。 阿宁一愣,也跟着出了吴邪的屋子。 “你有什么打算没?还是要跟着裘德考?”朝蘅倚着门,双手环胸,微微抬起下巴,“我提前告诉你一声,裘德考可不是什么好老闆。” 她的话说的这么明白了,相信阿宁也不会不懂。 果然,她看到对面的女人陷入了犹豫之中。 朝蘅也不急着等她的回覆,安安静静的站着,握紧了张起灵的手。 这个时候已经是5月的月底了,即使是格尔木,也逐渐有了一丝热意。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张起灵的额角和脸颊,给他餵了一些水。 “我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吧,也就不算是裘德考的下属了。”阿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艷丽的五官柔和下来更像当年张家那个和朝蘅搭讪的女孩。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许诺我要找到我的身世,我不跟着你,那就真的亏本了。” 听到满意的答覆,朝蘅眯了眯眼。 “你的落脚点在哪个城市?” “很巧,也是在北京。”阿宁耸耸肩,“老闆,这次我得跟你一起回去了。” “合作愉快。”朝蘅拍拍她的肩膀,“我带他回去休息了。明天记得来找我,我有订好机票。” 第179页 一共3张,她的,张起灵的,阿宁的。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要跟着你了。”阿宁点头,“那我也回去睡觉了。” 她也不知道跟着这个人是对还是错,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如果她不跟着这个人,那她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她的家人。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简单吃了早饭,互相打了招唿就离开了。 在北京一落地,阿宁留下联繫方式就直接离开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不想再看着他们恩恩爱爱,被冷冷的狗粮胡乱拍打在脸上。这一路上她没少吃了狗粮,看着某人对某人照顾的细緻入微,感觉自己的单身狗之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有事联繫,没事勿扰。”她留下一句话,急匆匆的赶地铁去了。 朝蘅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笑。 她扭头看着一副邻家少年模样的张起灵,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回家了。” 青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指。 回到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带张起灵去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 朝蘅给张起灵补办了各种证件,又亲自下厨,将张起灵成功餵胖了好几斤。她回到北京之后一直在忙碌,阿宁也过去帮了几次忙。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基本处理好了,已经是两个周之后。 与此同时,张起灵出院,回到家里休息。 一个月后,吴邪从杭州赶往北京。 他下飞机之后,就看到了站在机场门口一身黑白小西装的阿宁。简单的寒暄几句,阿宁开车带他去了朝蘅家。 等他们进门,胖子已经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胖子这段时间混得相当不错,在琉璃厂也开了堂口。 张起灵已经恢復了之前的气色,他靠在窗口,眼神如镜,淡得比以前更甚,好比心思已经根本不存在于人世之间。 厨房里隐约传来浓郁的香气。 吴邪闻了闻,发现有排骨的味道。排骨炖了估计得有一会儿了,肉香混着香料的味道,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他摸了摸肚子,忽然发现有点饿了。 阿宁脱了高跟鞋,换了一双拖鞋之后就进厨房了,只留下他和胖子在客厅里陪着张起灵。他问了几句关于张起灵的情况,胖子也嘆气,跟他说毫无进展。 一时间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家有儿女》,那一家人的欢脱气氛和客厅里的沉寂格格不入。吴邪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电视,一边又忍不住把视线移向张起灵,默默地嘆息。 午饭做好了,朝蘅解下围裙,和阿宁一起把饭菜端出来。 “朝蘅,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吴邪问。 朝蘅正在给张起灵剥虾,纤细的手指翻飞,一只又大又嫩的虾子就褪去了外壳。她将那虾肉沾了醋和姜末,放在了张起灵的碗里。 做完这些,她才抬起头,对着吴邪微微一笑。 “大概,是帮他找回记忆吧。”她把手指擦干净,又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张起灵的碗里。 “只不过,这些年我也在忙一些事情,对于起灵的经歷,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如果说帮助他恢復记忆,可能也需要你们的帮忙。”朝蘅慢慢的说,“实在不行,我就带他到处走走。” “你上次不是说你有办法能知道这小哥的背景,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吴邪扭头问胖子。 胖子正埋头大吃特吃呢,闻言抬头,嘴里还塞着一大块肉。 “别提了,这事儿说起来就噁心。”胖子嚼着肉块,口齿不清,“你胖爷我当时计划是找那些夹喇嘛的人问问,他们当中间人的消息广,这小哥竟然能被你三叔联繫到,肯定曾留一些信息在夹喇嘛的地方,咱们可以通过这个下手。” “没想到这些人个个都摇头,说什么不能讲。你说这批人平日里干的就是拉皮条的勾当,这时候给我充什么圣人君子。” “这些人口硬得不得了,这条路也是死路。”胖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你那边怎么样?” 吴邪摇头。 一时间,桌子上又陷入了沉寂。 阿宁端着玉米羹出来,也没问怎么回事,或者说也不用问怎么回事。 “不对,你刚才找夹喇嘛的办法,也许还不是死路。”吴邪接过一碗玉米羹,忽然灵机一动。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当时去长白山被警察抓住的接头人楚哥。 那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如今他深陷囵圄,他们去找他,估计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不过,咱要是去找他,他把我们举报了怎么办?”胖子问。 “这种人精明得很,他手里信息很多,他要是有心吐出来,长沙一片倒,他忍着没说就是因为知道不说才对自己有利。”吴邪摸了摸下巴,“他现在落难,求人的地方很多,我看套出话来不难。” 阿宁递上一张纸巾:“吴邪你刚才剥虾没擦手。” 吴邪:…… 他俊脸微红,接过纸巾擦了擦下巴。 “这事我和胖子做,朝蘅你不用出手,把闷油瓶照顾好就可以了。” 朝蘅点点头。 一顿饭吃完,五个人商量了一会儿,阿宁开车带吴邪去了高铁站,胖子也回去了。家里只剩下朝蘅和张起灵。 “起灵,你想要找回记忆吗?”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枕在她腿上的人,微微嘆息,“如果你找回了记忆,却发现那记忆不是美好的,你会后悔吗?” “不。”张起灵看着她,目光沉静而平淡,“我想要记起来。”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要记起所有的事情,想要知道他们的过去。 “好。”朝蘅揉揉他的头髮,“我陪你。” 吴邪和胖子的办事速度很快,过了几天,朝蘅就收到了吴邪的一封email。 邮件里有一张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面屏风,看起来是在老宅拍的。照片发白得厉害,细节都看不清楚,却能够看到在屏风后面,直直站着一个人影。光从屏风后透过来,人影相当的清楚。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人的姿势:平常人站立,总是会有一个重心的偏移,但是这个人影几乎是直立在那里。而且,整个人肩膀是塌的,一看就不正常。 这人就像是吊在半空一样。 朝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地方给她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而且她似乎去过这样的地方。 她拖动滑鼠,继续往下看。 吴邪还发来了照片的背面。 她看到图片时,仿佛被雷噼了一样,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因为上面道:1984年,格尔木解放军疗养院。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的图片,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了。 那个触犯了禁忌的地方,时隔多年,还是阴魂不散。 她的手指尖微微发凉,几乎是立刻,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吴邪的电话: 第180页 “速来北京,我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是阴山古楼的部分了,激动不? ☆、会晤 吴邪被一根布条蒙住了眼睛。 蒙住他眼睛的那个人动作很轻柔,指腹柔软而干燥,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他被牵着上了一辆车,然后听到车门关上和引擎发动的声音。 车上只有两个人的唿吸声,他安静的坐着,心里思索万千。 其实根本不用开口问,他也知道驾驶座上坐着的人是谁,也知道他要被带过去见的人是谁。 既然对方不想让他记住路,那他也就配合。 “她不想让你知道路是为了你好。”阿宁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吴邪一愣。 “因为你一旦记得路了,那群人就会盯上你,毕竟,张朝蘅是他们这百年以来最想要得到的人。任何和她有关系的人,都会被他们盯上。” 阿宁打了一个拐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紧跟不舍的一辆黑色奥迪。 “你看,有人跟上来了。哦不,我忘记你看不见了。”她吹了一声口哨,按照老闆给的地图开始各种绕圈。 “我能问一句,那些人是……”吴邪被惯性带的东倒西歪,只好抓住扶手。 “老闆没说。”阿宁将车停在小巷子里,打开车门把他拉了出来,解开了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条。 眼前是一片古老而陈旧的胡同,看起来年久失修,有些墙壁残破不堪,露出里面的砖红色。他们站在胡同的一个拐角,头顶是一片遮雨棚,挡住了光线。 吴邪揉了揉眼角。 这里不是朝蘅的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朝蘅不想被那群人所察觉到的,也因此他被蒙住了眼睛,也因此被追踪。 当初朝蘅给他打的那通电话里,她的声音不復往日的从容不迫,看来是知道那张照片的含义了。她要带他来到这个地方,肯定是为了那些无法轻易吐露的秘密。那些事情随便说出来,估计都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抖。 “走吧。”阿宁挥了挥手,“大家都在等你了。”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胡同,吴邪踩着水洼走到了一堵墙前。眼前的四个角都是水泥墙,像是把人困在一个牢笼之中。他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阿宁,又看看周围的建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们该不会是要穿墙而过吧?” “差不多。”阿宁蹲下,在墙边摸索一番,终于找到了某个小小的机关。 只听咔擦一声,前方的水泥地面缓缓开裂,露出一条黝黑的通道来。这通道通往地下,不知道有没有尽头。 “一般人只会怀疑墙后藏着什么,却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地下,不得不说,这可真是够隐蔽的。”吴邪喃喃,“我有一种自己来到了秘密基地的感觉。” 阿宁笑了笑,带着他下了地。 出人意料的,通道并不长,他们走了十分钟,就到了一扇门前。这扇门隐藏在地下,雕刻 着麒麟踏火的图腾,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阿宁对着门敲了四声。 门被推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胖脸。 胖子捶了一下吴邪的肩膀,道:“真慢真慢,都等你了。” “我这不是从杭州来的嘛。”吴邪进了门,才发现里面居然是典型的中式大堂,装潢很有老一辈的特色。 地板是纯木质的,似乎经常打蜡,光泽明亮的可以照出人影。 吴邪走进屋子,抬头看到了屋顶。 屋顶由四根柱子撑了起来,期间又交织着无数根木质横樑,组成了繁复的图案。屋顶的正中央垂下四只长方体的灯柱,发出柔和的光。 像是当年老九门的盘口一样,大堂正中央放置着一张方桌和主位,两边各有四把花梨木椅子,椅子后面是木质的镂空屏风。方桌由上好的硬木打磨而成,造型古朴端庄,桌角雕刻着麒麟纹路,在灯光下闪着光。 他默默感嘆了一句百年望族的奢华,走到阿宁身边空着的一张椅子前。 这里的椅子居然是太师椅,用了花梨木作为材料,扶手上还镶嵌着珐瑯彩。大概这椅子是清代的,因为它们的椅背基本上是屏风式,靠背板、扶手与椅面间成直角,样子庄重严谨,用料厚重,宽大夸张,装饰繁缛。 如果别人家里放这样的椅子,八成是仿品。但是吴邪知道,朝蘅这里的,十有八九是真品,每一件拿出去,都是无价之宝。 不过说真的,她把这些东西保养的真好。 吴邪坐下,摸了摸扶手。 朝蘅坐在主位上,看到他之后笑了笑。 大厅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将北京的酷热隔离在外。吴邪摸了摸脸上的汗珠,打了个哆嗦。 勐地从酷热之中进入到凉慡的环境里,他有些不适应。 他从行礼里面拿出一件长袖穿上,接过阿宁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 这下,五个人都聚齐了。 “我这次从楚哥那里带来了一些消息。”吴邪放下茶杯,嘆了口气,“只不过,不是完整的。” “没事,说吧。”朝蘅颔首,“你所不知道的,可能我知道,我来补充。” “我三叔之前一直在调查西沙考古队的人。但是,楚哥告诉我,三叔说这些人好像都是独立的,独立于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一点联繫也没有。他们来自哪里?是什么人?到底在考察什么?谁也不知道。一年前,咱们从七星鲁王宫回来之后,三叔忽然告诉楚哥说哑巴张也就是小哥,也是那伙人之一,而且一直没老。” “是,当初我也是考古队的一员,和张起灵一起加入了那次活动。我也没有老。”朝蘅神色依旧淡然如水。 “至于你三叔为何要调查那些人,是因为……”她摸了摸下巴,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那些人,不是你所知道的陈文锦他们。他们是另一个组织的人,用来代替被掉包的考古队。至于我为何会知道,是因为我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下海,也错过了一次机会。” “是因为你被拦住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身材修长的青年人从屏风后走出,和朝蘅三分相似的面孔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紫灰色的狐狸眼多情而温柔。他穿着对襟盘扣的唐装,走到朝蘅身边最近的一张椅子前坐下。 “这是我大哥,太叔朝言。”朝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青年的身份,也没再说什么。 她大哥过来的时间很巧,还带来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太叔家族是和张家伴生的家族。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是太叔家族的现任家主,朝蘅的双生大哥。也是,未来保护你们的人之一。”朝言叠着双腿,嘴角微微扬起,“合作愉快。” 要不是妹妹求他,他才不会答应保护这几个小崽子。 “后来的时候,我找到了他们被放置的地方,正好就是你发给我的照片的所在地,格尔木解放军疗养院。”朝蘅瞥了张起灵一眼,“然后我化名郁沉,在那里找到了考古队,但是……没有看到吴三省和谢连环。” 第181页 吴邪被这个消息给打蒙了。 “那……你的意思是三爷和那个什么谢连环是没被带走了?”胖子问。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就连阿宁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不知道。”朝蘅摇摇头,“我在那个疗养院的地下机构待了一段时间,见到了某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东西。那只考古队被当作了小白鼠,试验了某种丹药。然后,他们中有些人发生了异变。” “异变……就是文锦那样的吗……”吴邪忽然想起在塔木陀看到的年轻女人模样的陈文锦,心中一凉。 “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朝蘅点头,“那种丹药你应该也见过,是西王母的长生之药和某些东西混合之后的改良版,在延缓人的衰老的时候,也会让人发生异变,比如……缓慢的变成某种生物。”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吴邪,你接着说你得到的消息。” 有些东西她现在还不能说,必须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告诉他们。 吴邪点了点头。 “小哥当时是四阿公的人,是三叔从四阿公那里借来的,楚哥说他找人去打听他的身世,听到了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朝言挑眉。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又看了看喜怒不形于色的妹妹,心中微微好奇。看起来他这便宜妹夫是个有故事的呢,要不要回去告诉母亲呢~ 朝蘅看了他一眼。 朝言笑笑。 “据说,四阿公第一次见到哑巴张的情形相当奇特,那事情发生在四年前,在广西的一次捕尸中。”吴邪说,“不过,这个捕尸和咱们知道的不一样,这要从陈皮阿四在广西的生意说起。” 他讲的是陈皮阿四带人去岭南盗墓的一则故事,和越南人有关系。 当他讲到越南人抬着的筐子里的年轻男人的时候,他看到主座之上那人瞬间冰冷的神色。 吴邪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那人的手脚被绑着,披头散髮,浑身是泥,越南人就扛着他从入口吊了进去。” 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捕尸方法,因为违反道义而被明令禁止。 朝蘅本身对越南人的做法就有诸多不满,在听到用来做诱饵的那人是张起灵之后,她几乎是一股子邪火冲上脑门,差点一口气将太师椅的扶手捏碎。 她放在心坎上疼着爱着的张起灵,居然在失忆的时候被当成诱饵…… 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她气的嘴唇微微发抖,眼底的戾气翻滚着,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 “阿蘅,冷静。”太叔朝言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膀,“这都过去了。” 朝蘅垂下眸子,那股让人战慄的杀气慢慢散了。 “不过他们等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越南人非常奇怪,在那里用越南话商量了一会儿,领头人就逼着一个越南人下去查看。那人下去之后看了一圈,就招手,意思是没事了,另几个越南人也下去,开始往上面吊东西,陈皮阿四的人当时也大意了,没有跟着下去。结果没吊上来两件,突然下面就起了变故,听到有人惨叫,血都从井里溅了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越南人也不敢下去了,直接把墓给封了。” 陈皮阿四亲自带人回到广西,到达那座古墓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他们搬开石头之后,就发现下面一片狼籍,满是残肢,恶臭四溢。陈皮阿四以为人已经全部死光了,下去之后,却看到墓室的一边倒着十几只粽子,脖子全部被拧断了。一个浑身□□的人坐在粽子中间的棺材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人,就是那个之前被越南人当鱼饵的‘阿坤’,也就是现在的哑巴张,当时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吴邪唿出一口气。 故事讲完了,他也快被朝蘅给吓死了。 “这也太戏剧性了。”胖子喃喃。 “据说,那帮越南人是在广西一个村子里发现哑巴张的,当时他神志不清,他们当他是傻子,把他绑去当饵。不过事情的大概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夸张的可能是粽子的数量之类。之后,他就成了四阿公的伙计,这事情在四阿公手下几个得力的人里面传的很广,不过对外他们什么都不说。”吴邪嘆气。 “那这之前的事情?”朝蘅问。 “没有人知道。之后楚哥整整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在一个叫巴乃的小村子得到一些线索……那个村是山区,靠近中越边境,那里就有人认出了哑巴张,当地的名字就叫阿坤,并且带楚哥到了阿坤住的地方。” “楚哥是从那个屋子里拿到的照片吗?”朝蘅皱眉,“那栋房子是什么样的?” “很普通,那是一幢高脚矮房,就和当地少数民族住的土房一样,里面就是床板和一张桌子,在那桌子上有玻璃,下面压着不少照片,楚哥进去之后没敢把东西带出来,就只拿了其中一张照片出来。然后他就被陈皮给盯上了。”吴邪摆摆手,“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他把地址给了我,之后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他看了一眼张起灵,发现对方依旧是神游天外,似乎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感冒。 之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却一言不发。 在胖子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朝蘅忽然说话了。 “巴乃是一个瑶寨,处于广西十万大山山区的腹地。看那个地址,恐怕还不是巴乃村里,可能还是村四周山里的地方。我们可能要去一趟,至于能不能找到信息,就看命了。” “至于人员分工,”朝蘅环视众人,“阿宁你在北京守着,有事和我哥联繫。吴邪和胖子跟我走,我们四个去广西。” 这些年她在外游荡寻找那些东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张家本家的联繫逐渐断了。家族似乎在一夕之间隐藏起来,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她的权限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只能依靠太叔家族。 她有一种预感,那个遥远而偏僻的小村落,蕴藏着她想要找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不开心?很快胖子就要见到云彩了。 ☆、寻找记忆 朝蘅闭着眼,耳边是火车的嗡鸣和人群的笑闹声。 十万大山深处流传着苗族的传说,说起来她的家族和苗族颇有些渊源,祖传的麒麟纹身画法还是先祖从苗寨里习得的。这大概是她第四次进入苗寨的区域,想到之前的经歷,她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远处青色的花岗岩山峰林立,茂密的林木宛如绿色的海洋,风吹过便漾起深绿的波浪。 她睁开眼,盯着窗外的林海看了一会儿。 到了上思,想要转去南平再进巴乃,就得坐一段车走一段路。 正值盛夏,一路风光美不胜收,朝蘅看着路边盛开的花,眼里也有了笑意。大概美好的东西总是能带给人愉悦,她看着那些盛开的花,心中的压抑和苦闷也消散了些许。 第182页 或许是这山里的生灵不怕人,她一路走来,就有几只灰色的鸟儿落在她的肩膀上又飞走,来来回回叽叽喳喳。 吴邪笑着说她会多种语言,胖子连连附和,连张起灵的脸上都带了一分笑意。 临近傍晚,四个人才到了巴乃。 “小邪,我们怎么落脚?”朝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道。 天色晚了,这样的地方不适合野外露营,她和张起灵倒是无所谓,光是那些蚊虫就够吴邪和胖子受的了。 “瑶寨可以住宿的,之前有几个驴友给我了一个地址,我们过去看看。”吴邪说,“正好还可以去吃点东西,这几天吃压缩食物快把我噎死了。” 胖子脚底抹了油,拿着地址就一熘烟进了寨子。他一路问过去,最后四个人在一个叫阿贵的瑶民那里暂时落脚了。 阿贵四十多岁,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年纪都不大,有两间高脚的瑶族木楼,一座自己住,一座用来当旅馆,在当地算是个能人,很多游客都是他从外面带过来的。 胖子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四个的来歷。他出手一向阔绰,面对阿贵开出的价钱也没再讨价还价,直接就付了全款。于是四个人就进了其中一座瑶族木楼,把行礼放了,用泉水擦了擦身子。 朝蘅看了一眼屋子,在四个角落都转了一圈。 胖子瞧着她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窗户旁边往远处眺望。 “我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找点吃的填饱肚子?我都快饿死了。”吴邪看着他们,一脸无奈的笑容。 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一阵清晰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胖子摸着肚子,尴尬的笑了笑:“我也觉得,这不肚子就替我回答了。” “好。”朝蘅也点点头,“我也饿了。” 胖子下去跟阿贵说了一声,阿贵便让他的两个女儿去做饭。四个人坐在高脚木头的地板上,吹着山风,感觉一身的疲惫都没了。 阿贵进了屋子,坐在他们身边。 “你知道那个地址在哪里么?”张起灵问,语气有些急切。 “就在寨子里,不过在寨子的上头。”阿贵说,“几位先吃顿饭,休整休整再去找也不迟。” 胖子也贊同。 “反正是你的房子,明天再去看也不急。”朝蘅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手,“就当是来玩的,先休息一晚。” 张起灵看了看她,也没再说什么。 晚饭是炖肉和甜酒,甜酒入口香甜,非常清冽。 胖子喝多了,舌头大了,直劝阿贵说自己是大老闆,他不想走了,让阿贵把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他,他会好好种地的。 朝蘅在一边听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吴邪担心他喝大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让他吹风冷静冷静,自己跑去帮忙洗碗,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朝蘅靠着门,长腿搭在门口的地板上,看着下方的吴邪和瑶族小姑娘洗碗。 山风微微发凉,她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 似乎很多年之前,她也在这样的夜晚做着同样的事。 就在她打了个盹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吴邪和胖子不见了。下意识的她去看张起灵,发现他还在闭着眼休息后松了口气。她就怕这三个人悄咪咪的走了。 不过吴邪和胖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无故行动。吴邪虽然体质上不是很强,但思维敏捷套话能力一等一,再加上人精一般的胖子,她不怕他们带不来什么消息。 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吴邪和胖子从夜色中回来。看到他们脸上按捺不住的兴奋,她就知道她想听的来了。 “阿蘅,我们发现了点东西,和考察队有关系。”吴邪压低了声音。 朝蘅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很多年前,阿贵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家曾经接待过一支过来考察的队伍。那队伍大概有十几个人,而队伍的带头人,就是陈文锦。” “原来他们还来过巴乃?” 看来这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吴邪继续往下说。 “考察队在这里就待了六七个月,嚮导带着他们几乎走遍了附近的山,最后似乎才找到要找的地方,不继续在山里跑就不需要嚮导了,他就没随着队走。文锦只让他隔三天去报到一趟,还特别提醒他,不要早也不要晚。” “后来,出了个听起来挺邪门的事情。嚮导一开始都是三天去一次,没什么大问题。有一次他要帮亲戚打糙,想着提早了一天去也没关系,结果去了发现那支考古队的营地里所有人都神秘消失了,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人。第二天再去,却发现那些人又出现了,营地里热热闹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考古队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十几箱东西,据说都是从那一带找到的。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阿贵的父亲把文锦和他的合照挂在了墙上,我和胖子看到了才知道这些。” “啊,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朝蘅嘆了口气,“考古队出现,背后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张起灵之前住在这里,也可能和这个东西有关。我们这次可能又要摊上大事了。” “对了吴邪,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她总是感觉这个地方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阿贵说,那一带叫羊脚山。据一些老人说,那山沟里原先有个老寨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后来皇帝打仗,起了山火,被烧了大半,烧死好多人,就荒废了。那山火非常厉害,地面上能看到的东西都没了,土里也许还剩点地基椿子。也许他们在研究那东西。” “老寨子……山火……荒废……”朝蘅低下头,心中的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安和荒谬。 这种毁灭一切痕迹的方法,和她的家族使用的方式几乎重叠。 这说的,和张家在某个朝代的经歷很相似。张家从殷商时期就已经开始活动在中国了,随着时代的更替,其活动范围从南到北,最后定格在长白山内。好像在明代的时候,张家经歷了一次北上,但具体原因不明,族内也对此讳莫如深。 难道说,这里还隐藏着张家过去的踪迹?而这些考古队所考察的,就是和张家人有关的东西?要不然,张起灵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居住一段时间。 这些年家族的离奇消失,似乎也有了原因。 如果说家族经歷了某种异变而不得不销声匿迹,甚至要和她断开联繫,重新回到发源地,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这一切,似乎和当时没有失忆的张起灵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要想解开这个谜团,就必须得让张起灵恢復记忆才行。 似乎这一切都连上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信,脸上的惬意和轻松也越来越少。 一旦和张家扯上关系,就意味着无尽的危险和麻烦。 张起灵成了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点。 第183页 “阿蘅你怎么了?”吴邪察觉到她的异样,“你看起来似乎对这个很……” “没什么,这个地方一定得去一次,不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要浪费了。”朝蘅揉揉额角,“我……家里有些事情可能和这事儿相关。”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虽然没有听到她说过自己的背景和家族,但吴邪知道她背后的势力非常复杂,而且非常强大。这一点,从她自身的经歷和其他人对她的评价中就可以看出。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的背后是两个家族的共同支持。 如果这个村子真的和她的家族有关,那这里埋藏的,肯定是惊天的秘密。 “当然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可能有关。”朝蘅笑了笑,“我们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 “要顺着溪走,不过明天去不了,起码得过两天,现在猎户都没回来。没人带路咱们也去不了。”吴邪说。 “他娘的那帮考古队神出鬼没,白天不见人,临走还带走那么多东西,明显这羊角山一带有一座古墓啊!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咱们旅游来的,却得了这个消息,怎么样?几位,咱们是不是该顺应天意,顺手就把这斗给倒了?”胖子搓搓手,一脸兴奋。 吴邪忍不住嘆了口气。 这仁兄似乎始终都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也只是猜着有古墓,至于有没有,不去看也不知道。而且那批人进的古墓,每一个都诡异异常,我是真不想进去。你想想西沙的那个海底墓,还有塔木陀。”吴邪摆摆手,“而且我们主要是来帮小哥找到记忆的,不是来倒斗的。” “这次肯定没事,你没看他们都安全出来了嘛!”胖子道,“而且还带了好几箱子明器,他娘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话题被带歪了。 朝蘅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南人还在山里,估计也在找这古墓。”她从背包里抽出一个被黑布条包着的长条物体,将布条慢慢解开,露出里面被泡沫包裹着的一根黑色的棍子。 朝蘅在胖子惊悚的目光中把那截棍子拉长固定,顺手从背包的另一个口袋里取了一包削的薄薄的竹刀。 “你还带了这个?”胖子大惊,“你是怎么带上飞机和火车的?” 朝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路上掰了一根竹子顺手削的。” 就算她再厉害,也没办法在天朝的安检下把这样的危险物品带上飞机和火车啊。特别是帝都,安检简直严格到不行。 “社会我蘅哥。”胖子竖起大拇指。 “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和后天在这里再找找有用的消息。别睡的太死,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那些人看起来很朴实,但是背后不一定就和他们表现的那样。”朝蘅把竹刀塞给张起灵,自己把黑棍放在了枕头底下。 一旦某个地方和张家扯上关系,即使看起来再无害,其内里也危险重重。 入夜之后木楼里有点湿热,从山里刮来的带着树木清新的凉风一阵一阵,吹得人昏昏欲睡。 朝蘅坐在门口,仰望着星空。 酒劲上头的吴邪和胖子在一边迷迷煳煳,张起灵也靠着窗户休息。三个男人都被那米酒放倒了,她滴酒未沾,坐在门口看着入夜的十万大山,思绪纷杂。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朝蘅回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吴邪。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吴邪做了口型,指了指另一边阿贵自家木楼的窗户,“似乎有一个人正看着我们这里。” 朝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黑暗在她的眼里完全不具备掩盖的特质。朝蘅清晰的看到了那个人影。影子肩膀完全是塌的,就像照片上那屏风后的影子一样。她仔细看了几眼,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如果那人不是天生畸形,那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身体。 夏天的山风吹过挂在房前的灯,灯泡和四周大量的虫子一起晃动,光影斑驳。 她抿了抿唇,想要再一看眼时,却发现那影子却消失了,窗子后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要不要去问问阿贵?”吴邪被这一幕吓得酒劲退了,“这和那张照片也……” “不,不能问。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朝蘅制止了他,“我们心里有点数,别打糙惊蛇。这里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你先睡吧。” 吴邪点点头,翻了个身。 普通人进广西晚上没那么容易睡着,前几晚他就睡的不踏实,今天晚上看到那奇怪的黑影之后,他虽然感觉不安,但酒劲很快又上头了,他也就睡了。 屋里胖子鼾声震天,吴邪和张起灵躺在另一侧,睡得很沉。 朝蘅盘腿靠在门边,闭上眼浅眠。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隐约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朝蘅没睁眼,也没告诉屋里的人,一觉睡到第二天。 到了第二天十一点多屋里的三个男人才慢悠悠的醒过来,而朝蘅早就吃了早饭,在楼下和阿贵的两个女儿一起喝茶。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夏季运动服,扎着高马尾坐在小竹凳子上,看起来和普通的游客没啥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大概就是她的眼睛,比起一般人来说她的目光实在是太亮,也太凌厉。 两个小姑娘在她身边,硬生生被夺了光彩,像两朵小小的花。 吴邪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瑶族小姑娘在她身边瑟瑟发抖。他嘴角抽了抽,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些回忆。 “吃过午饭,我们就出去逛逛。”朝蘅对着三个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这里风光不错,适合散步。”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胖子抖了抖身上的肥肉。 戏精,绝对的戏精,他胖爷算是服了。 午饭比起晚饭多了新鲜水果和鱼肉。阿贵依旧端上了甜酒,但吴邪和胖子都没有再喝,老老实实的吃了一顿。 吃过午饭,在阿贵的大女儿云朵的带领下,四个人找到了楚哥给的地址。 张起灵先前住的房子看起来非常普通,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看的东西,四个人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 但张起灵转了几圈,忽然间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 床下一片漆黑,张起灵点了打火机往里面爬,并开始在木头地板的fèng隙中摸。摸着摸着,忽然见他手指一钩,竟然抓住了一块地板,将它掰了起来。张起灵的力气惊人,就听到一声恐怖的断裂声,整条的木条地板被他掰下来一块。 很快他在床下的地板上掰出一个大洞。 他把手伸到里面,拉出一只黑色的铁皮箱来。 箱子沉得要命,吴邪和胖子帮着他把箱子拉了出来。 “这是什么?”胖子道,“这么沉,难道是小哥的私房钱?” 第184页 “怎么可能?”吴邪一边摇头一边吹掉上面的灰。 这是一只黑色的铁皮箱,相当大,看上去能放进去一个人。它的表面布满了已经生锈的花纹,似乎年代相当久远。 张起灵喘着气爬了出来,眼神一片迷茫。 胖子立即去拧那箱锁,没想到还没动手,张起灵就一手按住箱面,叫道:“千不要打开!” 他这么激动,让朝蘅挑了挑眉。 看起来箱子里似乎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吗? ☆、高脚楼 他皱着眉,嘆了口气。 “不要打开,我的感觉……很不好。” “你想起什么了?”朝蘅问。 “我不知道,只是有非常不好的感觉,开这个箱,肯定要出事。” “我靠,小哥你也别吓我。你到底记起什么了?”胖子也吓得不轻。 朝蘅瞧了瞧那个奇怪的箱子,又看了一眼之前被张起灵拆了的床下木板,才开了口:“看他掰断地板的方式,这夹层做的时候使用了整条木板钉死,说明短时间内他不准备取出这个箱子。也就是说,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可能会牵扯到什么秘密。” “先不要打开,把它放回原处然后盖上。等以后再来取。”她下了定论。 “也对,这东西不能见光,现在搬出去,阿贵见我们空手出来,搬这么大一东西回去,恐怕不好解释。如果事情传出去,可能会传到陈皮阿四的耳朵里。”胖子想的很细。 他爬到床下,把箱子再次推进洞里,然后把木板盖上。 正当他们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笃笃笃”。那声音来自床下,很轻微,但是很急促。 声音来自地板下面。 紧接着,盖着那铁箱的木板碎皮忽然动了一下。 “我靠里面是不是有老鼠?”胖子掀开了木板,“让我胖爷先来试试!” 朝蘅抓住了他的手,摇摇头说:“我来。” 她的力气要比胖子大,而且体质好,就算是下面有什么毒物也不怕。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下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将手探入那个洞,摸索了几下,忽然抓住了一条碗口粗细的东西。那东西立即挣扎起来,她双眼一眯,手腕发力,从那暗格里拉出来一只灰色的人手。 “活的!有脉搏!”她叫了一声,“快来帮忙!下面有人!” 那手听到她的声音后挣扎的更厉害了,朝蘅一不留神没抓住,便看到那手从暗格里消失了。 胖子抱住箱子扔在地上,张起灵已经破窗而出,到外面去堵人了。 胖子一看来劲,抖起肥肉也沖了出去。 朝蘅没出去,蹲在箱子旁边。 床下忽然又发出一声木板的断裂声。从那暗格钻出一个人,正朝这箱子爬过来,浑身是泥,简直好像从泥沼爬出的陈文锦翻版。 他看到守在箱子旁边的吴邪和朝蘅之后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留在屋里。一时间他怔在原地,身上的泥顺着他的腿往下滑。 吴邪立刻扯着嗓子喊:“回来!他在屋里!” 那人似乎被他这一嗓子给吓到了,连箱子都不要了直接就往床底下钻。 朝蘅一个箭步过去,那人却滑不熘秋像条泥鳅一样,从她的钳制中脱了身,消失在地下不见了。 胖子和张起灵破门而入。 “他逃了。”朝蘅垂眸,甩了甩手上的泥。 “幸亏老天保佑,这箱没散开,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胖子喘了口气,坐在地上摸着箱子。 他扣住箱fèng刚往上一提,突然就听“咔”一声,箱的扭锁竟然和箱体断开了。 箱子摔在地上,翻了开来,里面的东西一下滚了出来。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定格在胖的脚下。 那东西形状有点像葫芦,大概有广口杯那么大,表面有一些脓包一样的疙瘩,好像癞蛤蟆的皮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张起灵从边上折下一片南瓜叶,包住那“铁葫芦”拿了起来。 “这东西只有一层皮是铁的,真正的东西被包在铁皮里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朝蘅没再去听他们的谈话,转身去了窗户边上。 她又想起了夜晚看到的那个影子。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高脚楼上方的山坡上时,她愣住了。 那里站着几个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满脸阴霾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人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表情不善。 “有人来了。”她说。 对面的三个男人的谈话声停了下来,他们也看到了那些山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朝蘅嘆了口气,“趁着他们还没被我们激怒。” 箱子是带不走了,四个人悄然退出了屋子,绕了几个弯路回到阿贵家。 烈阳高照,空气翻起cháo湿的热浪,吴邪看看像是从水里出来的胖子,又看看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但也是浑身汗湿的张起灵夫妇,嘆了口气。这天太热了,再多的焦虑都给这温度给热没了。 西瓜已经不能安抚他们被高温摧残的身体了。 “走走走走,别干等着,咱们出去走走,找条溪泡着,否则我非馊了不可。” 胖子实在忍不住了,起身想要去小溪流里泡澡。 “去吧,我也快被热死了。”朝蘅摸了摸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胖子眼尖,那条山涧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寨子和溪涧基本相邻,中间是石头滩,碧弯弯的溪涧水流平缓,走到溪边就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在游玩的大部分是孩子,十五岁的女孩子都不穿内衣只穿着小衫,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出了曼妙的身材。 胖子一下就来劲了,三两下脱掉衣服就往溪水里沖,好像猪八戒看到蜘蛛精一样。吴邪在后面笑的前仰后合。 “不下去泡泡?”朝蘅扭头问张起灵。 张起灵站在她身边,身形笔直修长,无疑吸引了一众目光。他微微侧头,手臂贴着她的嵴背,没有说话。这里的温度确实很高,酷热难耐,但是他不是很想下水,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怕他一转身,这个人就消失了。 他失去了记忆,但他本能的感到了恐惧。 如果她不在的话,他可能真的会陷入绝望。 “啊,年轻真好,你看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的出落得水灵娇俏。”朝蘅轻轻的嘆了口气,“当年你刚回家的时候,我带你去后山的温泉,你啊,也是磨磨唧唧不肯下水。” 张起灵垂眸,隔着薄薄的衣衫,手臂不留痕迹的贴上了她的皮肤。 感受到衣服下的体温,他迷茫的心情忽然变得安然了。 “当初……我是什么样子。” “当时你大概十几岁,从外面放野回来之后我带你去后山温泉。你当时穿着里衣怎么也不肯和我一起泡,然后我趁你不备就把你给踢下去了。”朝蘅似乎想起了当初那个死小孩的怂样,笑出了声,“我说当时你怎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泡温泉,原来那时候开始你就对我有心思了。” 第185页 “成婚之后泡温泉的时候你下水那叫一个主动,当时我还挺惊讶的。” 吴邪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有种又吃狗粮的沧桑感。 他摇了摇头,在继续吃狗粮和下水凉快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他穿着运动短裤下了水,却没有靠近人群,在冰凉的溪水中舒展了身体。 岸上只剩下这对夫妇了。 朝蘅没有下水,和张起灵坐在水边的树下纳凉。 她脱了鞋,把脚放在水里的石头上,感受着那来自水的凉意。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又不留痕迹的移开。 “你原名叫张敬端,恭敬的敬,端正的端。你没有小字,只有大名。”她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紫灰色的眼睛倒映着粼粼波光,“你的父亲是我的师父,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就是我来照顾你……我当时只是想着照顾好你让师父瞑目,没想到机缘巧合,后来你成为了我的丈夫。” “然后我闺蜜还以为我对小孩子很有兴趣,笑话我好久。” 张起灵没说话,手指微微动了动。 其实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比她年纪大。 “你和师父长得很像,比他更俊美,但是也比他更冷。”朝蘅眯着眼,晃动小腿,“大概,你的母亲很美吧,你的鼻子和脸型更像师母,好看得不得了。” 他完美的继承了张承烨和白玛的血统,单单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标。如果按照严格的区分,那张起灵也算是混血了。 如果他不是出生在张家,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本来我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但是一想即使告诉你了,对你而言也只是一段陌生的回忆而已。有些东西必须得让你自己体验,比如记忆。”朝蘅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这个地方很奇妙,你会全部想起来的。” 张起灵握紧了她的手。 他有些羡慕以前的他了,即使明明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也忍不住吃醋。从她的描述中,他陪着她度过了她的少女时代,又陪着她开始漫长而艰难的征途,他不停地失忆,她也没放弃他。 真好…… 大概被眼前祥和安乐的一幕感染,胖子在和女孩们嬉戏,张起灵打起了瞌睡。朝蘅也踩着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邪躺了下来,把身浸在水里。 然而他并没有放松多久,因为上午去过的高脚楼着火了。 四个人如坠冰窟,连翻滚的热浪都感觉不到了。 高脚楼里冒出了滚滚浓烟。那火势极大,热浪沖天根本没法靠近,连后面的山也烧了起来,灌木丛一片焦黑,火还在往上蔓延。 村民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冲到山上去扑火。 “这火不是自然的,是人为。煤油的味道太明显了。”朝蘅冷冷的看着几乎被掩盖在火焰与浓烟里的高脚楼,眼底冷芒一闪而过,“等到火灭了,楼就烧完了。” 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某些东西,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阻止,就只能选择毁灭一切证据。 她刚想再说什么,却看到边上人影一闪,张起灵直接从高脚楼底下的隔空处滚了进去。 她和吴邪都惊呆了,胖子大喊着救人,也一筹莫展。 张起灵裹着一层cháo湿的泥巴,往屋里爬去。 “真是疯了!”朝蘅捏着眉毛,勉强往高脚楼的入口靠过去,却被那热浪给堵了回来。她脖子上戴着的鲛珠根本不能隔绝烈火,她暗骂一声,只能寄希望于张起灵没事。 高脚楼塌了。 张起灵从进去的地方滚了出来,浑身都冒着白烟。 朝蘅抢了一个村民的水桶,把整桶水全都倒在了张起灵身上。她一边给他倒水一边红着眼圈骂:“张起灵你是不想活了还是失忆把脑子弄傻了啊!那些照片烧没了就烧没了,箱子没了也没关系,只要你命还在就行啊!你进去找,我怎么办!” “我……我……”她看着眼前这人,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这人要是不在了,她也就跟着去,不再管这天道如何,也不再顾虑天下人。 四个小时后大火被扑灭了。 一个赤脚医生用糙药给伤员处理伤口。轮到张起灵的时候,朝蘅才发现他身上的烧伤并不严重,只有左手烧伤得有点厉害。很明显他是用左手去接触火场里的东西了。 看着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她心里气头一上来,伸手揪着他腰间的软肉拧了一圈。张起灵闷哼一声,却乖乖的一动不动。 看他老实了,朝蘅才走到一边拿了药膏。她也被烧伤了,还好只是伤到了手背,面积也不大。 只不过,她看看吴邪,又看看胖子,从两个人的眼中读出了一条信息: 有人在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麻烦大了。 ☆、盘马老爹 回到阿贵家的高脚楼,四个人盘腿坐在屋里,连晚饭都没吃。 云朵和云彩悄悄的送了水果和糯米粑粑,托朝蘅拿了进来。她拿了一个雪白的冒着热气的糯米粑粑开始啃,一时间也不愿意说话。 她还是被张起灵之前的举动吓到了,心里一股子闷气。 “我觉得,咱们可能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现在线索已经断了,就算是找到了那个老嚮导,我们没有特殊的理由也得走了。”吴邪嘆了口气,打破了僵局。 “那羊角山的古墓呢?胖爷我还想着去看一眼发个财呢,不能便宜了那帮越南佬。”胖子哼哼唧唧,一边吃着荔枝一边抗议,“至少也得去一趟看看吧。” “可是我们这次什么工具都没带,你咋去?”吴邪说。 胖子被问住了,一时间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 “再议吧。”朝蘅嘆了口气,“现在我们的线索断了,走一步算一步。” 张起灵没出声,但明显是贊同的。 出乎他们的意料,老嚮导那里相当好说话,阿贵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就告诉了胖子他已经约好那老嚮导的好消息,说明天就可以过去找他。 “阿贵说那老头脾气很怪,他就说我们是政府的人,让咱们明天别露馅。”吴邪看了一眼正躺在凉蓆上打哈欠的胖子,神色微妙,“胖子,你这一看就不是当官的。” “我也觉得。”朝蘅点头。 胖子一看就不是当官的,倒是更像侠客。虽然说膘肥体壮,但他油滑世故聪明绝顶,身上却少了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他的江湖气表现的更明显,让他去,分分钟露馅。 “那是,胖爷我是江湖人士。”胖子吃糯米粑粑吃的有点多,撑得躺在凉蓆上消化,“明天我不去了正好去买点硫酸,看看能不能融了那铁葫芦。” “行,你买回来之后别乱来。”吴邪点点头,“那东西很危险。” “我又不是小孩。”胖子摆摆手,“没问题,小吴同志,你和他俩去。胖爷我在这里守着,保证完成任务。” 第186页 第二天天一亮,吴邪就和朝蘅、张起灵一起去找老猎人,胖子直奔化肥店。 然后那老猎人进山去了,放了他们的鸽子。 那老猎人的儿子一边赔不是,一边又邀请他们三个坐下来等。 忽然从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进来就问:“盘马老爹在吗?”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绕了进来。 “这是盘马老爹的远房侄,听说是个大款。”阿贵悄悄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三个,但朝蘅闭着眼,对他们的谈话并不在意。 她要找的人只是盘马老爹,其他的人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结果她这边还没安静一会儿,那个中年人就过来找茬了。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这镇里的人我还都熟悉,怎么就没见过你们?啧,还有个女人,也是政府的?我咋没见过?”他说话的语气相当不客气,显然是非常怀疑他们的来歷。 朝蘅睁开眼。 “你混北京,我要是想让你不好过,不过动动手指。”她慢慢的说着,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捏,像是要捏死什么小东西,“问那么多做什么,好奇心害死猫。” 她说话的时候神态相当高傲又淡然,好像她真的是什么政府的高官一样。 吴邪看的一愣一愣的。 那人似乎信了,脸色有些白,声音也小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说着,他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直直的奔着盘马老爹的儿子那边去了。朝蘅又闭上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厉害啊。”吴邪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 “我可没骗他。”朝蘅笑笑,“之前你不是见过我哥吗?他是北京圈子里的大佬。” “……服气。”吴邪抽了抽嘴角,比了一个大拇指,虽然他感觉她看不到。 那人跟盘马老爹的儿子说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个朴实的山民嘆了口气,过来陪着吴邪他们说话。 “他说你家有个宝贝,能说来听听吗?”朝蘅问。 老爹的儿子直嘆气,把自家老爹捡的铁块说了出来。 铁块儿? 朝蘅皱眉,忽然想起了昨天在高脚楼里发现的“铁葫芦”。难道说,那种东西可能不止一个?还是批量生产的吗? 阿贵和老爹的儿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却忽然间抬起了头,问道:“你父亲把东西藏起来,是不是在两年前?” “哎,你怎么知道?” “你父亲肯定是把东西藏到山里去了,老人心里不放心,所以隔三差五去看看,这就是你 父亲反常的原因。”吴邪补了一句。 朝蘅一听就笑了。 这俩人是要套着人家带他们去山里。 结果吃了饭喝了茶,朝蘅一直等到傍晚,都没看到传闻中的盘马老爹。 四个人出来的时候,却正好碰到老爹的儿子急匆匆地路过,后头还跟着一批人,也没跟他们打招唿直接往山上去了。 朝蘅挑眉,看来这家人是摊上事儿了。 阿贵抓着一个人问怎么回事,结果才知道盘马老爹在水牛沟出事了。 “走吧,我们要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朝蘅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正好,去看看那一片怎么样。” 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阿贵带着小女儿云彩和吴邪三人加入了队伍。村民们聚合起大概二十人,举着火把和手电,带着猎狗往水牛头沟走。 山路四周漆黑一片,人们一边叫喊一边让猎狗闻盘马老爹的衣服。 到了前半夜,他们才走进沟里。 在树的四周搜索了片刻一无所获,猎手们带着枪,弹上膛后兵分几路往远处去找,朝蘅看了看张起灵和吴邪,自然地跟着阿贵那一路往羊角山的方向走。 山狗相当剽悍,很快就闻到了味道,一路引着他们往山谷深处走去。 后半夜山狗似乎找到了目标,众人在羊角山山口附近停了下来。 山腰上的斜坡非常陡,泥土湿滑而松软。猎狗拉着所有人,艰难地半爬着来到一处树下,之后就不再徘徊,而是对着树后的一大片糙丛狂吠。 云彩有些害怕。她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到张起灵身边时忽然脸色一红,悄然退了几步,站到了别人身边。 朝蘅没有回头看她,目光集中在那块糙丛上。 阿贵上前用树枝拨开糙丛,里面并没有尸体,只有一块大石头。 随后一个猎人发现了泥坑,张起灵和吴邪一前一后下到坑里去看,她留在地面上,目光飘忽。 忽然,远处另一拨人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接着有人惊叫,一片混乱。 出事了。 朝蘅瞬间回神,长腿一迈就直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过去了。 “当心!糙里面有东西!”前面的人叫道。 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穿过灌木,动静很大,看来是只大型动物。 猎狗被放了出来,阿贵几个人跟着狗就往林子里跑。 云彩听到父亲的话,拦住了吴邪和张起灵。然而她没来得及拦住朝蘅,她只觉得一阵淡淡的风从她身边吹过,那个美艷神秘的女人就直接没入黑暗了。 云彩急得直跺脚。 “没事,她绝对不会有事的。”吴邪一点都不慌张。 狗和人一前一后,形成包围态势。猎物被声音干扰,搞不清状况,只能在包围圈里不停地折返。同时猎人们都举起了猎枪,不停地缩小包围圈。 朝蘅隐藏在黑暗中,看着那只大型动物慢慢被逼退到一个狭小的圆圈里。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枪声。 她正疑惑着,忽然瞥到阿贵身后慢慢出现的黑影。 “当心背后!”张起灵也发现了问题,他喊了一声。 “不对,还有好几只!把狗叫回来!撤退!”朝蘅喊了一嗓子,依靠良好的夜视,她看到了一圈大型的猫科动物逐渐围了过来。 这简直是反转的围剿!只不过围剿对象变成了人。 一只大猞猁从糙里探出上半身来,狰狞的兽脸上两只碧绿的眼睛放着寒光。猞猁凶暴,而且谨慎狡猾。她直嘆运气不好,将出来时带着的普通猎刀握在手里。这刀比起她惯用的长刀略轻,但她现在也不能拿出孤月刃,只能将就着用用了。 阿贵掩护着其他人撤退,朝蘅走到他们面前,盯着那些掩藏在糙丛里的猞猁。其他人慢慢上了斜坡,轮到吴邪的时候,一只大猞猁忽然一跃而起。 朝蘅抬头,却看到坠落下来的吴邪被凌空咬住的场景。 闻到血腥味,她眉头一皱,手里的猎刀对准那只猞猁掷了过去。她反应速度极快,出手的力道也很大,那把猎刀变成了一道寒光。 只听见破空之声,那猞猁嚎叫一声,被猎刀贯穿了身体。 腥臭的血液从空中洒了下来。 猞猁被一击毙命,吴邪摔进糙丛滚下去好几米,站起来时肩头已经被血液染的通红。他咬了咬牙,完好的一侧手臂握住了山坡上一个人的手,被拉了上去。 第187页 所有人都被朝蘅的那一掷惊呆了。 猞猁感觉到巨大的威胁,竟然放弃了围堵其他人,全部朝着朝蘅去了。 四周所有的糙都几乎在动,朝蘅关注着四周的情况,发现她居然吸引了在场的所有猞猁的火力。果然是记仇的,她杀了一只,就直接被它们确定为仇敌了。 不过这样也就为阿贵他们争取了时间,吴邪也能被救。 朝蘅拔出那把猎刀,甩了甩上面的血。 围着她的猞猁一共还有四只,她看了一遍,发现了这几只体型都有差异,但都比那只被她一刀毙命的猞猁小。她歪了歪头,等着糙丛的动静。 然而那些猞猁只是埋伏,却没有一只发动攻击。 还真是狡猾的动物。朝蘅耸耸肩,和那些猞猁耗着,谁都不肯退让。 阿贵他们已经撤出危险范围了。 朝蘅握了握刀柄,也慢慢的后退。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糙丛也传来了声音。猞猁们开始后退,似乎对糙丛里的东西很忌惮。 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干瘦的陌生老头,身材精瘦,浑身都是血,手里还提着一把瑶苗特有的猎刀。这估计就是进山的盘马老爹了。 让朝蘅惊讶的是,老头的身上,竟然纹着一只黑色的麒麟。 鹿角龙鳞,踩火焚风,和她以及张起灵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把猎刀收回到腰后的鞘里,打量了朝蘅一眼,眼中似乎有什么陌生的情绪。朝蘅沉浸在发现麒麟纹身的惊讶中,错过了他的眼神。 老头用当地话说了些什么,朝蘅没听懂。 四周的糙还在动,但老头熟视无睹,背起那只死去的猞猁一路往前。 很快,四周的动静逐渐远去了,林深处传来了悲鸣声。 张起灵的手上全是血,盘马走到他身边时,停顿了一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盘马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径直走了过去。 “别问了,那老头估计不会理你。回去再说。吴邪肩膀似乎伤的不轻。”朝蘅拉住他,示意他跟着回去,“刚才那老头问我什么,我没听懂。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得让阿贵给你当翻译。” 烧了猞猁的尸体之后,一群人开始清理伤势。盘马老爹似乎对吴邪三人不感兴趣,只略打了个招唿就开始擦身上的血渍。 朝蘅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露出来的鲜红的纹身,又看看张起灵,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惊讶。 是的,惊讶。 这种纹身只有张家人会画,而且只有位高权重的张家人才有这样的待遇。如今出现在一个瑶民身上,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原来除了诸位长老和张家族长以及族长夫人,居然还有外人有这个纹身。 把猞猁的尸体烧了之后,搜救队浩浩荡荡的回了村子。一路上除了吴邪和张起灵,没人靠近朝蘅。似乎他们都被她那一击必杀给吓到了。 当时认为最没有攻击力的女人出手狠辣果断,这反差太大了。 朝蘅没说什么,默默的跟着回了阿贵家。 回到村里天都大亮了,几个村里的干事都通宵没睡,带着几个人正准备进山,结果在山口碰上了回来的他们。吃了早饭之后医生开始处理吴邪和盘马老爹的伤口,朝蘅在一边坐着,看着医生fèng合盘马老爹背上的伤口。 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她发现了问题所在。张家的麒麟纹身随着体温的变化而忽隐忽现,这个瑶民的纹身却是始终不变的,似乎就只是一个纹身而已。但她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他纹了这个图腾。 这老头子沉默着,脸上甚至都没有痛苦的表情。他临走的时候,却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跟他回家。 三个人都站了起来,盘马老爹却又摇头,忽然指了指张起灵和张朝蘅说了一句什么。阿贵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和盘马老爹说了几句,盘马就用很坚决的语气回答他,说完之后就径直走了。 “他说,你想知道事情就你一个人来,这两位不能去。”阿贵指了指张起灵夫妇,神色略尴尬。 “他还说……” “说什么?” “说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朝蘅一听也愣了。 这话太瘆人了。这到底是在说张起灵和吴邪,还是张起灵和她?家族长老说他们两个有万世姻缘,那盘马应该就是说的张起灵和吴邪了。可是他又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还没来得及问张起灵,就发现他已经追出去找盘马了。 似乎没有得到答覆,张起灵没有再次追上去,他静静地看着盘马扬长而去,转身回到朝蘅身边。 “小邪,去吧,好好听听他要说什么。” 吴邪看着那个美艷的女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莫名的他觉得心安,便跟着盘马就走了。 ☆、魔湖与虹吸cháo 朝蘅和张起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疑惑。然而他们现在不是占有主动权的那一方,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干等,等吴邪回来告诉他们盘马到底知道些什么。 经歷了一夜的折腾,两个人也有些疲惫了。 回到阿贵家之后,他们进了高脚楼,躺在竹榻上扇着扇子纳凉。胖子不知道干啥去了还没回来,云朵上山去摘野果了,云彩在楼下的房间里烧着灶台,准备做午饭。朝蘅撑着腿,倚在榻上若有所思。 张起灵垂眸,什么话都没说。 明明快要知道真相却被打了回来,他心里一团乱麻,乱的很。 下意识的,他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张起灵,如果你想不起来你是谁、你的任务是什么、你来自何方,你会一直这么找下去吗?”朝蘅坐起来,将腿搭在他的膝盖上,“如果让我来回答,我更希望你记不起来。” 那样你就不会被那命运而禁锢,也不用半生颠沛流离,苦苦奔波。 她愿意尽她所能为他创造半生安乐。 “不。”张起灵按住了她的小腿,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皮肤,“忘记了所有,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而且,他迫切的想要了解他是谁,以及她的过去。 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在他丢失的记忆里,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 “我们刚成婚的时候,你说过你即使失忆,也不会忘记我。看来你是做到了。”朝蘅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惊讶,她柔和了神情,忽然伸手掀开了他的上衣。 张起灵的身体肌肉饱满紧实,线条流畅而优美,皮肤细腻苍白,像是精美的艺术品。朝蘅的手指轻轻滑过他右侧的胸口,柔软的指腹按住了其中一块肌肉。 那里纹着一个小篆字,蘅。 朝蘅看着那个纹身,眼里慢慢有了水雾。 “你以前的时候很少说情话,但是你说过的每一句都让我无法抵抗。有一年冬天,我们在北京过年,当时外面下着大雪……我们在雪地里走,你说……” “我可能不能陪你到最后,但是在这漫天大雪中,我们可以走到白头。” 第188页 “我想说的是,不管你将来如何,是找不到记忆还是找到了记忆,你还是你,是我此生挚爱。” “即使你千百次失忆,即使你什么都忘了,不再记得我是谁,不再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那也没关系,我会穿越万水千山,来到你身边,让你明白,即使你忘记全世界,也还是会有一个人,陪你生生世世。”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女人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星光,璀璨夺目。 张起灵深深的看着她,伸出手臂将她抱到了腿上。 “好。”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好半天才闷闷的说了一个字。 何其有幸,得此美眷。 “不要害怕,也不要感到孤独,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朝蘅抱住他精瘦的腰,轻轻的拍着他的嵴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两个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吴邪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挥挥手。 怎么办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傻子,而且是被恋爱的狗粮塞了一嘴的单身傻子。 朝蘅和张起灵迅速分开,规规矩矩的坐好。 吴邪抽了抽嘴角,进了屋把自己在盘马那里听到的东西都重复了一遍。随着他的讲述,他看到对面两只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最后,我特意问了盘马的纹身。”他轻咳一声,“盘马的儿子说那是苗族的防蛊纹身,是盘马老爹小时候一个路过的苗人巫师替他纹的。当时他爹救了巫师的命,那巫师就给他纹了这个作为答谢。” “据说有这个纹身,到了苗寨可以通行无阻,没有人会为难你。这是真的吗?”吴邪嘆了口气,“容我冒昧的问一句,阿蘅你和小哥都是苗族的?” “我们是汉族。”朝蘅挑眉,“在苗寨通行无阻这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家族和苗族有些渊源。” “所以我才说……这里的事情可能和我家有点关系。”她耸耸肩,“对了,胖子人呢?买个东西掉坑里了吗还不回来?” “我去问问云彩。”吴邪起身。 过了几分钟,他一脸复杂的回来了:“胖子一晚上没回来。” “走,去找人。”朝蘅立刻站了起来,“这傢伙去买浓硫酸,估计出了什么岔子,这可不是帝都,没啥可以娱乐的。” 三个人刚出门,却发现胖子回来了。 只不过他那张胖脸上蒙着纱布,一边走一边骂,好像受了伤。 “你这是咋了?撞树上了?”吴邪一看,哭笑不得。这得用多大的劲儿,才能撞成这样啊。 “你他娘的才撞树上了。”胖子气的直跳,“胖爷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只马蜂窝,来了兴致,一时轻敌,被那马蜂给蛰了,昨天晚上在村公所挂盐水,结果睡了一晚上。” 朝蘅:…… 张起灵:…… 吴邪:…… 云彩:…… “这里的马蜂和我以前碰到的不一样,之前碰到的都是捅了窝才发飙,这一次胖爷我才靠近,那马蜂就突然围了过来,凶得不得了。”胖子疼的龇牙咧嘴。 “以后这事少干,你就是老了。”吴邪笑了,让他进了屋。 给胖子换药的时候,朝蘅盘腿坐在一边,看着胖子忍着疼一声不吭由着云彩折腾,忽然笑了。 胖子这傢伙,看来是要栽了。 他可从来没在其他女人面前这么乖过,像个毛头小子。 弄完后胖子吃饭都很艰难,在他悲愤欲绝的目光里,吴邪和朝蘅把他的那份肉也吃了。 吃完晚饭,天色暗了下来,四个人在高脚楼延伸出的走廊上乘凉。吴邪把在盘马家听到的一切全部复述了一遍给胖子听。 四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朝蘅听着吴邪和胖子的讨论,忽然间想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点。 吴邪的推测在理。如果盘马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死去的人不可能復活,进山的考古队和出山的考古队,不是同一支队伍。 假设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那么在盘马杀死考古队的那一天,这一支考古队就已经被设定为会被抹掉。但是这个计划可能出现了偏差。也许来杀死考古队的杀手,在林遇到了什么意外没有到来,反而由盘马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替换的冒牌队伍来到这里,以为是杀手完成了任务,于是就按照计划开始了伪装。 她想到这里,望着吴邪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敬佩。 这个孩子长大了,敏锐而聪明,就像是当年的吴老狗。 按照吴邪的假设,这一考古队和去西沙的那一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支,但即使不全部是,肯定也有几个人是。有人为了进这个考古队去西沙而进行了这一次调包。 想到这里,她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还好当初她没在西沙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 “最直接的方法,咱们应该去羊角山的那个湖里看一下,现在湖变小了,我觉得可以潜水下去看看下面有什么,有没有当时抛入湖的尸体。” 吴邪看了看朝蘅,又看了看张起灵,最后和胖子定下了去湖边的计划。 “那装备呢?我们这次来,一点东西都没带。”朝蘅撇撇手,“看来要去买了,不过,除了热武器,我们可能还需要冷兵器,比如猎刀。” 她至今对那晚的猞猁有些阴影。 和阿贵谈妥了价钱,这个瑶族汉子就去准备出发的物资了。 在此期间,胖子说可以想办法用他带回来的硫酸,被其他三个人联票否决。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第三天准备得当,阿贵和云彩带着四个人开始朝着那个湖泊方向走去。 云彩一身瑶族猎装,猎刀横在后腰,背着一把小短猎枪。 瑶族姑娘本来身材就好,她穿上这衣服,那小腿和身上的线条绷了出来,真是好看得紧。加上英姿飒慡带着俏皮的表情,带着十七八岁年纪那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味道,一下就把胖子给征服了。 朝蘅摇摇头,对胖子的沦陷丝毫不惊讶。 胖子简直是被迷住了,一路上围着云彩转,就差趴下来给她当马骑了。云彩也确实可爱,蹦蹦跳跳的,给这支队伍带来了一丝轻松。 三天后,一行人来到了湖边。 湖边全是石头,四周是莽莽群山,湖水清澈而冰凉。 脱掉cháo湿的衣服和鞋之后,胖子从水里冒出头,上岸帮阿贵搭起了雨棚。 朝蘅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很快,一个简单的小营地就搭好了。云彩和阿贵开始做饭,吴邪、胖子和张起灵开始环湖搜索大概观察四周的环境。 朝蘅坐着的地方靠近水面,她看着那湖,神色逐渐有些凝重。 湖底落差很大,稍微浅一点的地方能看到水底,再往下湖底就迅速隐入了黑暗,显然是深水区了。而湖滩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非常干净,什么杂物都没有。 第189页 她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跳下石头去帮云彩和阿贵做饭了。 她一边烧火,一边发现身边的小姑娘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有事要说?”朝蘅没侧头,依旧专注的盯着火焰。 云彩脸一红。 “您和那位老闆是夫妻吗?”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张起灵。 朝蘅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这次来,就是陪着我对象和他的朋友来度假的。” 云彩抿了抿嘴,眼里的光逐渐散了。她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吃过饭阿贵跑去看四周,三个男人开始划区域寻找,云彩留下洗衣服。朝蘅也没跟去,蹲在 湖边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她看了一眼张起灵,又看了看云彩,默默的把张起灵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 到了晚饭时刻,阿贵从林子里带出来几只野鸡,褪了毛夹在架子上烤。烤鸡的香味儿把在湖边翻了一天石头的盗墓铁三角给引来了。 朝蘅一边娴熟的翻着烤鸡,一边给鸡肉加调味料。烤鸡这事儿压根她就没让别人帮忙,自己烤着三只肥美的野鸡,动作又快又准。 很快,鸡肉变得金黄,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胖子看着,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带了米酒,你们都喝点。”阿贵拿出竹筒,倒出辱白色的米酒来。 朝蘅看着小碗里的酒,轻轻晃了晃。顿时那米酒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她低头抿了一口,舒适的眯起眼睛。 湖边有风,入了夜比寨子里更凉慡。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短袖长裤,坐在篝火旁看着云彩跳舞。 瑶族的舞蹈有很多转圈和后踢小腿的动作,瑶族姑娘的小腿又特别好看,胖子看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一定要去学,但是他完全像跳大神,几个人笑得人仰马翻。 张起灵靠在石头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吴邪给他递了一碗米酒,他摇头,看向一边的黑暗。 “我带他到另一边去。”朝蘅起身,直接把张起灵拉起来朝着湖的方向走去。这人从小就喜静不喜闹腾,即使失忆了也是如此。 两个人坐在篝火能勉强照的到的地方,紧紧地靠在一起。 张起灵枕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 “是不是觉得他们吵了?”朝蘅问。 张起灵没回答她,只是把身体都靠了过来,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 这下他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了。 “好吧,不说就不说,歇一会儿吧。”朝蘅像是哄孩子一样,语气轻柔,“今天你翻了一天石头,累了就好好睡一觉。” 然而过了一会儿,湖面上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这种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而且有节奏,不像是动物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cháo声。”张起灵看着湖面,道。 湖水有节奏地波动着,像海浪拍打沙滩,不过幅度不大,那动物舔水的声音,是水撞击石头髮出来的。 “从刚才吃饭开始,湖泊的水位就在不停地下降,我们现在踩着的石头是湿的。”朝蘅看了一眼脚下的石头,“这是虹吸cháo。” 虹吸cháo来了,那么,下一步必然就是潜水。 ☆、新的地方 下水之前,吴邪看了一眼朝蘅,实在是不好意思脱得只剩裤衩。第一他感觉在除了妻子之外的女性面前脱掉衣服虽然还有裤衩但依旧是非常流氓的行为,第二张起灵在场,让他老婆看其他男人的身体,按照张起灵的脾气,这绝对是一个世纪灾难。 他扭头看了看胖子,发现一向荤素不忌的金刀客也有点踌躇。 “下去之后就看不到了。”朝蘅淡淡的说,“不脱衣服下水会非常困难,你们把我当成男人就可以。” 说着便脱了长袖,穿着黑色军用背心和短裤就朝着水边走去。 她腰细腿长,身材高挑而匀称,胳膊和腿上虽然有肌肉但并不可怕,反而会让人觉得她非常健康。虽然说朝蘅穿着衣服看起来很瘦,但她身上的肌肉含量要远远比一般女性高,吴邪和胖子也不惊讶,因为没有力量在地底是活不下来的。 “小哥,有福。”胖子比了个大拇指。 张起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接近调侃的话,也进了水。 一路踩着水到了湖心,朝蘅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吴邪和胖子测水深。湖里的水清凉而干净,她双手扒着木筏的边缘,在水里沉沉浮浮,像条鱼。水珠顺着她高挺的鼻樑滑落,融入水面盪起一圈波纹。 简单估计了深度,胖子留守,剩下的三个人开始准备下潜。 朝蘅绑好了石头,利用石头的重量慢慢坠入湖底。她是唯一下潜的女性,体重要比张起灵和吴邪轻得多,于是胖子给她绑了一块特大的石头。这也导致了她下沉的速度要比其他两个稍微快一点。 她打开了手电,在漆黑的水底四处照she。 这里和西沙的海不同,西沙是通透的蓝,而这里的深处只有暗沉的黑。在寂静而压抑的深处,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被无尽的黑暗包围起来。这让她想起了张家的地陵,那个地方也是纯粹的黑暗,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受到生命威胁。从进入地陵的那一刻开始,她再也无法沉睡。 光线所过之处,出现了一片青蒙蒙的石头斜坡。这片石头滩没有任何生物,干净的有些过分。斜坡下面似乎还有更深的地方,手电的光过去就直接消失了。 在漆黑而安静的水底,朝蘅的心跳忽然有些加速。 她没有去管张起灵和吴邪,直接将自己的石头顺着坡度一滚。石头跌入深渊,她又被带下去好几米,停留在一个新的地方。 她继续用手电筒去照,忽然睁大了眼睛。 一间样式古老的木楼坍塌在水里,她皱了皱眉,继续用手电扫she,发现这种木楼不止一间,下面还有不少交错的黑影,甚至还有破败的瓦房。不仅如此,连石阶、篱笆之类的都有,都静静地沉在湖水。 这是一个瑶族古寨。 朝蘅攀着石头游过去,停留在古寨遗址的门口。 越看她越觉得难以唿吸,这个寨子的结构太古老了,和阿贵之前讲过的羊角山一带的古寨传说对上了。那座瑶寨没有被大火付之一炬,而是沉在了这幽深的湖底。而且,寨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个古怪的瑶寨……和家族的宗卷上画着的图有不少的相似之处。但要让她具体说,她又记不太清了。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古寨被毁灭在明朝,而那个时候刚好是汪藏海的时代,也是张家被集中火力针对的时期。 她惊呆了,连吴邪和张起灵准备上浮都没察觉。她就那样一个人待在湖底,感觉自己被无数的秘密包围着,环绕着,无法唿吸。 朝蘅看着面前如同青冥地狱的古寨,一时间无法思考。 忽然,她感觉自己身边的水流发生了细微的异动。 周围没有任何生物。 第190页 她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查看古寨。她不敢进去,就只能在周边游来游去。没想到这一趟还真让她发现了什么。那些篱笆上挂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像是背包之类的。朝蘅游过去,在其中一片篱笆上把一团东西拿了下来。简单的清理了上面的絮状物,她找到了一个小盒子,那盒子上的锁早就锈了。她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小铁块,上面还有精緻的花纹。 这是考古队的东西,他们真的是来找这些奇怪的铁块的。 她看了一眼寨子,犹豫再三还是抽出刀切断了糙绳。立刻,她便向上浮去。漆黑的水底渐渐隐藏在她的脚下,她看着湖面上的光亮,慢慢调整了唿吸。 只听见哗啦一声,她冒出了水面,甩了甩头髮。 几乎是同时,她一头扎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我没事,先把我松开。”她被紧紧地抱住,也没办法去推开,就只能试图安慰那人。他似乎要把她揉碎了,她快要被勒的无法唿吸了。 张起灵被她安抚着,过了几分钟才慢慢松开她。 “我们还以为……”吴邪苦笑,坐在木筏上看着他们,鼻子里塞着棉球。鲜红的血从他的鼻孔里丝丝缕缕的渗出,染红了棉球。 在那样的湖底,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就连他,也是带着一鼻子血上来。刚才他们分享完信息之后才发现朝蘅没跟着上来,张起灵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要不是他和胖子拉着,这人估计就得再下去一趟了。还好朝蘅紧接着就浮出了水面,要不然他们就要担心死了。 “我只是多呆了一会儿。”朝蘅抹了抹滴到眼里的水,“看。” 她的手心里,赫然躺在一枚精緻的小铁块。 “闷油瓶也带了一块上来。”吴邪说。 “看来,他们是真的来过这里,而且还发现了这东西。你的猜测成立了。”朝蘅嘆了口气,“下一步怎么办?还要再下去一次?” “要想仔细看,那就得在湖底多留一会儿。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在湖底几分钟,没有好的工具不行。我去联繫人弄潜水工具,你们三个先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吴邪说。他要是联繫潘子肯定要比胖子去联繫他的势力快得多,而且,潘子办事又快又稳,他也信得过。 “好。”朝蘅点点头,“那就拜託你了。” 紧接着,吴邪瘫在木筏上,胖子守着他,而张起灵和朝蘅又下潜几次,带了东西上来。胖子馋得慌,也跟着下去了一次,被那古寨给惊的够呛。 一夜无话,第二天吴邪一大早就走了。 朝蘅躺在那块湖边的大石头上,头顶是黑压压的乌云。云彩坐在她身边,一起看着天空。她也没挪地方,也没说话。 “你们在做什么呢?”在她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个声音清脆而甜美,带着少女的活力。 朝蘅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身边的瑶族少女身上。 云彩看着她,眼里的神色不容她拒绝回答。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垂眸,“有时候好奇心太强,知道的多了,是一种负担……” 她不想告诉这个孩子他们在找什么。 前路危险重重,不告诉云彩的话,反倒能让她平安活着。 云彩很聪明,也不再追问。 之后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吴邪走了很久,她预料到接下来的路不太好走,丝毫不惊讶,只是嘆了口气。阿贵回来之后带了很多食物,还有一部分人也跟着来了。云彩也回了家,没再和他们一起守着这神秘的湖泊。 到了第八天,胖子和张起灵捞到了一副潜水装备。那装备似乎还能用,胖子就穿了继续潜水,没想到还真的捞出了很多东西。 那是,很多骨头。 湖底的骸骨全部已经散落,分布在那条篱笆的东端。他们打捞起来所有的骨头,根据位置将它们拼合来确定人数。朝蘅蹲在一边看着,也开始帮忙。没想到,等他们拼接完之后,却发现所有的骨骸竟然都没有右手。 “如果说有人为了隐瞒这些人的身份将他们的手剁掉;或者这些人的右手被人收集走了,我还能信。”朝蘅的脸色很差。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里发凉。 但是说不通的地方在于,那些人的手腕骨都没有被刀切过的痕迹,好像都是自然脱落的。手腕部分的关节都在。 “还需要再找一找。”胖子摸摸下巴,“我们之前都是在古寨外面找,这次得进去看看。” 胖子等不及,换上装备之后又进了水。 朝蘅和张起灵坐在木筏上,不久之后阿贵开始扯绳,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忽然发生了。 绳子绷直了,怎么拉也拉不动,好像下面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阿贵的脸色刷白刷白的。 “两位老闆……胖子……他没上来……”他看着手里的头盔,腿一软坐在木筏上,“一分钟了,他也没出水……” “我们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吴邪来。”朝蘅把头盔递给张起灵,和他对视一眼就抱着石头进了水。 然而,阿贵很快就绝望了。 因为头盔上来了,人没上来,和之前的情况一样。 三个人,都消失了。 朝蘅再一次来到了湖底。 只不过这次她的手被张起灵牢牢攥住,这个男人似乎生怕她再度消失,甚至在她腰间系了一根绳子,将她绑在身边。 胖子失踪的地方在那条篱笆附近,他们也游了过去,开始寻找。然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我们进去看看,胖子可能进了寨子。”张起灵比划着名,指了指眼前的山寨。 朝蘅点点头。 拨开树枝和漂浮的东西,他们游到了寨子的上方。 从上往下看,高脚木楼修建得很密集,两到三层的木楼间有一些三人并进的青石小径和石阶穿插着,和巴乃的村子很像。这些腐朽的木楼都往一边倒去,看上去随时会坍塌。 没有停留的必要。朝蘅打了个手势。 他们两个继续往前游。 忽然,一幢巨大的复合式高脚塔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朝蘅被张起灵拉住,在那楼前停下。 他打开了手电筒,示意她再看一遍。 随意瞥了一眼,朝蘅忽然愣住了。 这是一幢汉家建筑,和少数民族的建筑完全不同,在这一片竹楼里显得尤为突兀。而且这座汉式的古楼完全被包在四周的高脚楼内,楼顶的瓦片颜色一模一样,似乎是被高脚楼刻意保护起来,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里面有一幢这样的古楼。而且这座古楼呈口字形状,口字间是天井,四周是三层的楼宇,底座和外墙全部用条石修建而成。 像是明清时期沿街大宅的前头。张起灵“说”。 之后的部分被一刀切断了?朝蘅不解。难道说胖子是发现了这个然后就失踪了? 第191页 下去看看。张起灵指了指天井院。 朝蘅抿了抿唇,跟着他一起下潜。 等他们落到院子里时,才发现这个地方很诡异。 天井的四角都有大柱,中间两边各有两根,一共十二根。往内是木石的迴廊,再后头就是房间,都是雕花的窗花,腐朽坍塌,全被覆盖成白色。 其他的东西都烂的差不多了,只有对联上的字还能勉强看得清。从对联可以推断出,楼主和军队有关系。也就是说,楼主和皇室有着某些关联。 张起灵游到前楼,不一会儿游了回来,带着她到了前楼的某个房间。 朝蘅抬头,只看到一只牌匾,那牌匾腐烂得非常厉害,土色突起的轮廓,隐约能分辨出四个字:樊天包。 落款是……张家楼主。 四个字,十分漂亮的瘦金体,笔力深厚,自成风骨。 她扭头看向张起灵,发现了对方眼里同样的惊讶和激动。张家楼主,这四个字,让她有一种荒谬感。这个地方果然和她的家族有关,但她不懂的是,这个地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沉没于湖底,被人遗忘。 张起灵看了看,又开始在宅子里游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朝蘅看着他掰开窗棱,也看着他摸来摸去。 等等,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屏风后面立着一个东西,像是那张照片上的一样,是个黑影。 她游到屏风后,发现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有头,有手,有脚,站立在那里。它浑身是白色的附着物,呈现着一个非常僵直的动作,好像是一具僵化的死人被吊了起来,尸体似乎蜡化了被什么东西包了起来。 奇怪的是,它的右手自手腕处断开,整个手缺失,和那些骨头一样。 朝蘅想要去触碰,却被拦住了。张起灵摇了摇头,带着她游过那个奇怪的东西,来到一扇门前。他伸手打开了门,带着她游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地下砖室。砖室内摆放着数十具之前那样的东西,看着十分瘆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缠住了朝蘅的小腿。她没有防备,瞬间被吸出去好几米。张起灵立刻朝着她游了过去,结果也被吸住了。这股力量大到无法挣脱,半秒钟后,朝蘅连带着张起灵一起被拽进水道里,打着转儿被未知的水流带走。 张起灵紧紧的抱住她,用身体当了人肉垫子,防止她撞到水道的墙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带进了一个陌生的通道里。紧接着一个急泻而下的下坡,两个人像是玻璃珠,翻转着跌了下去,很快撞在什么东西上。 张起灵闷哼一声。 “你怎么样?”朝蘅立刻从他怀里抬起头,焦急的比划着名。 张起灵摇摇头,但显然受了点皮肉伤。 四下没有任何通路,全是结实无比的岩壁。水流渐渐湍急,但铁栅栏挡住了他们,他们也没办法继续前进。 张起灵松开一只手,朝蘅也同样松了手,他们一起拉开了栅栏。 立刻,两个人被湍急的水流沖了下去。铁栅栏被甩在墙壁上,反弹回来重新扣上。明明栅栏上没有任何锁的痕迹,却依旧无fèng闭合,看起来像是从未打开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可以唿吸到空气的时候,朝蘅睁开了眼。 一张熟悉的肥脸出现在她和张起灵面前。 正是不久前失踪的胖子。 ☆、牢笼 “你们俩是怎么过来的?”胖子蹲在他们面前,托着下巴打量,“啧啧,能顾及一下孤家寡人的么?抱得这么紧,跟当初在塔木陀似的。” 朝蘅尴尬的笑笑,松开了环着张起灵腰间的手。 张起灵顺势坐起来,靠着石壁撸了撸头髮,露出那张苍白俊秀的脸。 “你们俩这是来找我了啊,看来是生死过命的交情。”胖子嘆了口气,关了电灯,“这鬼地方啥都没有,连灯都得省着用。”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朝蘅问。 她看不出这里到底是哪里,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只能从胖子入手。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胖子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停顿了一下才开始说自己的经歷。 “当时我已经准备上浮了,但是看到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我又回去看,啥都没看见。但是在我上浮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下,然后我就跟被麻醉了一样,等我醒来已经躺在了这个山洞里。” 胖子挠头,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我都要饿死了,早知道吃了午饭再下水……” 朝蘅笑了笑,心说就算是吃了午饭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你说有什么东西咬了你,但是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生物。”她说,“从我下水开始,就没看到任何活的生物。” 胖子嘆了口气,道:“我明明感觉到有东西咬我了,但是没有任何伤口。” 他也觉得是在做梦。 “奇了怪了。”朝蘅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皱起眉,“难道说这里真的还有某种不用接触到人的血液就能麻醉人的东西?” “这里有没有出口?”张起灵问。 胖子摇头。 “我醒了之后就开始找,没有任何出口,这里唯一能出入的地方就是外面洞穴顶上的一条手腕粗细的裂fèng。” 朝蘅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开凿出来的扁平洞穴,站起来脑袋可以顶住洞顶。这里四处都在渗水,地面上都是湿的。奇怪的是岩石呈现出一种墨绿相间的颜色,像是通透而美丽的翡翠。 另一边有一个半人高但很狭长的洞口,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里太cháo湿了,我带你们去另外一个洞穴。”胖子起身,满身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盪了起来,让朝蘅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真的,即使不开灯,也让她觉得有点闪眼。 后来她在小儿子那里学到了一个新词才能妥善的形容起现在的心情,那就是:辣眼睛。 还有新的洞穴?不是说没有任何出口吗? 朝蘅挑眉,和张起灵一起跟着他蹚水过了那洞口,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洞穴没有水,干燥而大。这里堆满了生锈的工具和木头的架背篓,还有堆起来的青砖,边上有很多其他的小东西。角落里摆着几只高达洞顶的架子,上面躺着古寨里放置的铁俑。洞穴的中间有一只倒放的罐子,上面供奉着神像,旁边还有香炉。 让她有些不安的是,这里布满墨绿色的石壁,在灯光下如翡翠一般。 她走到石壁旁边,手掌贴了上去。 手掌下温润光滑的质感让她感觉有些惊讶。 这附近盛产翡翠,如果说这里是一条玉脉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又透着不对劲。好的翡翠通体冰凉,只有戴在人的身上时才会变得温润。这里没有人,但这条看似是玉脉的东西,却透着温度,她总是感觉这个地方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躲在深处。 第192页 就好比,她摸着玉脉的表面,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她忽然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里……没有出口?” 之前的那个洞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就好像是没有任何人挖掘,是这里的山体自己从中间挖了个洞一样。 太诡异了。 “我早就知道了,就好像是我们被团团包围,蹲在一个笼子里。”胖子道。 这些事情一环套着一环,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理清楚。 朝蘅选了一个角落坐下,开始整合自己脑子里的信息。 张起灵和胖子用散落的木架燃起篝火,微弱的光照亮了三个人的脸。 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像是那些被养殖在营养硅胶里面的蚂蚁,被困在一个盒子里,没有任何出口,只能乱转,或者困死其中,连求救的信号都发不出去。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这里虽然有那种碧绿的石壁,但是最好不要靠近它,因为我感觉会有危险。当然我也不知道理由。”朝蘅打破了死寂,对着篝火目光幽幽,“如果吴邪找不到我们,他估计要么下来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要么回去找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食物没有水,我们该怎么活着。”胖子说。 这里的水不知道能不能喝,总之,没有食物是真的。 “暂时不吃饭没问题,像之前的塔木陀,不也是饿了三四天吗?毕竟我们还能消耗热量和脂肪,但是时间久了就完了。”胖子抖了抖一身神膘,“胖爷一身神膘能撑得时间长一点,你们俩猴瘦猴瘦的,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朝蘅垂眸。 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孤月。冬染和冬寻在她和张起灵的身体里,这次他俩都下来了,这就起不了作用。之前她每次下斗,都会让孤月储存一批罐头和压缩饼干,这次也不例外,她来巴乃之前就买了很多肉和鱼的罐头,甚至还有腌制的白菜和豆子。 她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要不要让胖子知道孤月的存在。 目前知道刀魂孤月的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张起灵和张海欣。 这种灵异神怪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现在到了快要危及生命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的一部分底牌透出来。 两种情况,要么有人饿死,要么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于是,三个小时后,在胖子饿得不行的情况下,他看着对面的女人从空气中拿出了三个罐头。努力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之后,他几乎是一脸呆滞的接了肉罐头,然后浑浑噩噩的打开。 尝到肉味儿之后,胖子才从震惊之中醒过来。 “你这从哪里拿的?”他一边叼起一块肉,一边问。 “吃你的,别管了。”朝蘅说着,拉开了一盒午餐肉罐头递给同样震惊的张起灵,“这些有限,省着吃。” 胖子吃的热泪盈眶:“就凭这一盒罐头,胖爷就认了你这个兄弟。罐头之恩,永世难忘。以后有用得到胖爷的地方,你尽管提。” 绝境下的任何一点帮助,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不管之后过了多少年,经歷了多少次危险和飢饿,王胖子都记得在巴乃魔湖的水下洞穴里,张朝蘅递过来的那一盒罐头。即使是午餐肉,也变成了美味。 朝蘅准备的食物支撑着三个人过了两个星期,他们在摄入盐分的同时也要摄入水分,胖子去了之前发现他们的洞穴取水来喝,也勉强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活了下来。当胖子像往常那样去山洞取水的时候,他带回来了一条硕大的娃娃鱼。 朝蘅看着胖子将求救的信号绑在娃娃鱼的尾巴上,当那条娃娃鱼从石壁的fèng隙中游走的时候,张起灵握住了她的手。 会有救的。他的眼睛说。 朝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的,会有救的,毕竟他们……可是背负着麒麟血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更新啦 ☆、岩壁诡谲 即使食物和水的补给没有断,三个人也迅速的消瘦了。 两个多星期的密闭生活让两个男人的下巴上生出了青黑色的鬍渣。张起灵脸颊两侧凹了下去,锁骨突出,上半身能看到清晰的肋骨形状。胖子身上的膘慢慢少了,没了大量脂肪支撑的皮肤变得松松垮垮,整个人像是围了一圈肉色的袋子。他们坐在石头上,看着就像是黑心煤窑的矿工二人组。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名女性,朝蘅只想说她快要变成平板了。脂肪的消耗让她瘦的比两个男人更明显,特别是脸颊和胸口。下巴越发的尖,她摸着自己形状姣好但瘦的突出的锁骨,又看看松弛的领口,长长的嘆息一声。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出去之后好好补补了。 她闻了闻隐约散发出味道的衣服,嫌弃的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她嘆了口气。 张起灵默默的从另外一个洞穴回来,胖子紧跟其后,似乎扛着一个大型物体。 朝蘅站起来,却发现胖子扛着的东西居然是应该待在地面的吴邪。 “他怎么晕了?” 胖子把吴邪平放在地上,拿过一片瓦盛了水餵给他喝。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深度昏迷了,怎么也叫不醒,没有任何反应。”胖子耸耸肩,把瓦片随手扔在一旁,“我让小哥去看了看,结果没办法就直接把人抬回来了。先只能给他餵点水,之后等他醒了,再说吃东西的事儿。”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在小洞穴凭空出现的。” 朝蘅托着下巴,蹲在吴邪身边沉思不语。 “先等他醒了再说。”她伸手去按吴邪的脉搏,闭上眼听了一会儿,“没事,他的脉搏还有力,估计没什么严重问题。” 胖子点点头。 五个小时后,吴邪睁开了眼。 胖子带他去看山洞,朝蘅坐在角落的神坛旁边,开始思考这一路见到的东西。她所能获得的信息有限而杂乱,目前就只知道古寨里那汉式古楼的主人姓张,这人有军功而且是个国学大家。不过,既然可以自称张家族长,那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或许真的是家族的某一代族长。这个类似矿洞的地方,估计也有这个人的出力。他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是张家在找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应该是在这个神奇的地方的某个角落。但是现在的矿洞变成了全封闭式,肯定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某些事情。 过了一会儿,吴邪回来了,坐在地上开始推算事情的过程和中途的变故。胖子也跟着思考,两个人说了一大堆,结果思维在某个地方出现了断裂。 “矿洞的神像,是瑶族的雷王神,是凶神,一般不会公开供奉,除非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张起灵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这东西在里面,说明事情不是突然发生的,而且发生后,还能从外面拿来石像在这里供奉,代表这件事虽然很可怕,但是不至于把他们吓跑。” 第193页 听见胖子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的时候,朝蘅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岩壁,忽然感觉那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甩了甩头,试图抛开自己的猜想。 要是能有什么妖魔能在石头里生活,也太可怕了。 她凑到三人组旁边,也跟着听张起灵讲雷王神的故事。 瑶苗神话和汉族的不同,很多邪恶的东西都是神,能和正义的神平起平坐,普通的神干不动他们。那也就是说,这里封印着的估计是非常邪恶的瑶族神,瑶民不得不用雷王的神像来压制它。 想到这里,朝蘅摸了摸胳膊。 胖子也吓得够呛,起身去那神像旁边用细柴当香火拜了拜,一嘴胡话。然而咣当一声,香灰炉被带倒了,香灰洒了一地。胖子啧了一声,把洒出来的香灰用脚擦平。 然而胖子的这一动作,却让三个人看到了新的线索。 吴邪蹲在地上用手将香灰涂的更均匀,看到了一些线条。他立刻把炉子里的香灰全部倒在地上和岩面上,开始用双手涂抹。很快,地面及岩壁开始出现更多细微的线条。一种发现未知的兴奋感让他开始颤抖。 “过来帮忙,我感觉这里不仅仅只有这些东西。”他一边涂抹一边回头道,“我学拓印的,信我。” 朝蘅没说话,开始帮他涂抹岩壁。随着四个人的动作,一大片文字出现在他们面前。但这些字都是繁体汉字,每一个都有象棋大小,刻得无比的潦糙,有些几乎模煳不清,但数量颇多,大小不一。 “十一月又七日。东墙,自左七尺,有十。西墙,自左三尺,有七。北墙,自左五尺,有十。南墙,自左尺,有四。细数,须三日内掘出復工。”朝蘅读了一遍,挑了挑眉毛,“这怎么像打地鼠一样?还这里有几个那里有几个,还得挖出来才能继续开工?” “这是……採矿计量的记录?”吴邪也有些迟疑。 “东南西北?”胖子看了看四周,“是不是玉脉的分布记录?” “我觉得不像。如果说是玉脉的分布,不需要用精确的数字来表示,因为玉脉就像是人的血管一样,分布密集而复杂。”朝蘅摇头,“这段话太含煳了,不知道有没有记号。凭空想是想不出来的啊。” “不,既然留下了这样含煳的信息,那么必然会留下一些符号来解读。”吴邪回到神龛前,把地上的香灰收拢起来拿到那块岩壁前,抓了一把继续涂抹。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涂了几圈之后上面出现了线条,好像是某种东西的轮廓。这不像是一个图案,更像是一个记号,似乎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一时间四个人都不说话,面面相觑。 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他们选了其中一个方向,开始准备看看岩壁里有什么。吴邪和胖子到另一个洞穴盛满了水泼到岩壁上,总共泼了多次,才看到岩壁里透出来的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它……在动吧……我是不是眼花了?”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我也看见……它在动,而且……好像是正在朝着我们的方向。”朝蘅咽了口唾沫,退后一步拿起了一根木柴,“我觉得,它好像是看到我们了。” “如果说那些数字说的是它的话,那我们……” 那他们不就被这些东西给包围了?那些矿工看来并没有把它们挖出来,而是被吃掉了或者杀死了。这也太惊悚了,她几乎在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果然前几天她一直觉得有问题,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东西不止一个,看那碑文就知道。”胖子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所有的岩石都被浸湿,四个人才发现这附近的岩石里嵌满了人形的影子,有各种不同的动作,像是被集体封在了岩石之中。 “和记载的一模一样。”朝蘅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她的心跳加快了。 “等等,那些人形铁俑里面封着的,会不会就是这些东西?它们被挖出来之后存放在铁俑里面,然后被运出去?然后就是我们在湖底的背包里看到的铁块的整体?”她指着角落的铁俑,又指了指岩壁,“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的铁块,说的就是这些人影的味道吧……考古队想要找到的就是这些生物,可是他们要这些生物又有什么用处呢?” “用来泡酒?延年益寿?”胖子一脸呆滞。 “不,我觉得,可能是用来研究它们是怎么在岩石里生活的然后申请专利造福人类吧。”吴邪觉得他的三观又被刷新了。生活在石头里的人啊,简直就是个bug。这要是以后有人真的能生活在石头里,那岂不是可以随意在地下穿梭挖金矿? 啧啧,那就真牛x了。 “我觉得我可能来到了一个异次元。”朝蘅扶额,“原来之前我总觉得不舒服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神经过敏了。” “我们和它们……其实一样。”张起灵盯着岩壁,“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没有被挖出这么一个矿坑,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那就像这些人影一样,被封在里面。”朝蘅的声音有些颤抖。 “反过来想这件事情,也许,我们现在活着,完全是一种巧合。”张起灵面无表情。如果这是一种自然现象,那么情况还不是很糟。如果不是自然现象,那他们四个就危险了。 “这些就是我们的前辈?是以前碰到同样事情的受害者?”胖子有点哆嗦。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张起灵嘆了口气,“不过,我宁可相信是这样。” “但是如果里面的东西不是那些矿工,那我们就只能乞求上苍保佑了。这瑶苗神话里的邪神,我可从来没遇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要真是这样,那就只能生死由天了。”朝蘅摘下了耳钉,将刀拿在手里。 “我原本还觉得你凭空变刀就已经是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了,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居然还有更离奇的事儿。”胖子看来已经是麻木了,看着她笑了笑,“我说啊妹子,这要是出不去了,你能让我摸一摸这刀,告诉我你这刀是咋回事吗?胖爷我好奇了很久了。” 朝蘅笑了笑:“我觉得吧你可能还是得继续好奇下去。至于让你摸摸,如果我想杀你,倒是可以让你摸一摸,直接省了事儿。” “你这刀有毒?摸一摸就能杀人?”胖子睁大了眼睛。 他眼尖,知道这姑娘手里的刀是件好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珍品。只不过,摸一摸就死人这事儿太邪乎了,他虽然说之前看到过她凭空摸刀的场景,但让他相信这事,他还真不是很愿意。 “倒不是有毒,就是煞气太重,寻常人的身体受不住。”朝蘅摸了摸刀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原先有几个人想抓我,没收我的刀的时候,碰过的人都……” 第194页 “都怎么?”胖子一听有故事,立刻来了劲儿。 “都死了,被吸干了血,像干尸一样。”朝蘅微笑,“这把刀有来头,这么多年过去,只有我碰是完全没事的。好像还有一个人能碰,但是当时也受了点伤,我给他调理了很久。” 胖子看了看那把漆黑的刀,咽了口唾沫。 不管如何,他是不想再去摸摸那把刀了。 “……摸过那把刀的人,是不是我?”张起灵摊开右手的手掌,看着掌心中一道浅浅的疤痕,目光幽幽。 从疤痕的颜色和形状看,是一道沉年的腐蚀性物品留下的疤痕。那道疤一直都无法去掉,他甚至还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怨气和煞气。虽然这对他的身体没什么影响。 “啊,是的。”朝蘅一愣,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却在看到他眼中的迷茫后才知道他还是没想起来,“也罢,等你想起来所有的事情之后,你也就知道了。” 从年幼的他提着刀击杀蛟龙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和他紧紧缠绕在一起,永远无法分开。 “我说,这里可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咱们得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么和一群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同处一室啊?”胖子嘆气,“你们不怕,我还怕呢,万一折在这里,胖爷我在北京的盘口咋办?” “然而现在想,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有人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吴邪苦笑,“我是被人带进来的,那人或许还在布置更大的阴谋。” “即使他想要遮盖某些东西,也无法永远做到掩人耳目。”朝蘅垂眸,“这几天我们一定不能落单,不管干什么都要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不要靠近岩壁。不管如何,就算是杀出一条血路,也得出去。” 随着水分的蒸发,岩壁上的人影渐渐消失了,一切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四个人都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了。 ☆、恶战,麒麟 朝蘅摸着刀身上的金色纹路,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篝火已经被压到最低,昏黄的光芒映着四个人的脸,也跳跃在她的眼睛里。她直勾勾的盯着火焰,眼神冷静,仿佛已经想好了对策。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想不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四个人的生命被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不管最后是谁留下了还是谁出去了,我们都必须拼劲全力。” 她微微垂眸,眼底的一抹淡金色翻转升腾。 篝火发出噼啪声,混着岩洞的水声,深深的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我同意。”吴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管到底最后是谁出去了,还是大家都留在这里,都必须拼命去搏。” “我下水之前带了点武器,有三把军刺还有照明灯,这些东西看着分吧。” 张起灵拿走了一把军刺,别在腰间。他整个人几乎不动,一整天都靠在篝火边上,看不出有一丝的焦虑。 不仅是他,朝蘅也几乎静坐不动,眼里丝毫没有面对生死的压力。 吴邪看着胖子持续不断的找花样解闷,心底苦笑。 诡异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他到来的第五天的半夜。 朝蘅一直睡不着,她半眯着眼看着跳跃的火光,忽然发现张起灵默默地坐起来,走到了岩壁跟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皱着眉,也坐了起来,悄悄绕过睡得四横八叉的两个人,走到他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到岩壁上出现的人影,勐地一惊。 朝蘅伸手摸了摸岩壁,发现手下的质感依旧温润而干燥,没有丝毫的水渍。岩壁没有被打湿,这些人影就出现了,而且还很清晰,这意味着什么? 危险。 它们等不及了。 “快要出来了。”张起灵说,背影瘦削而坚毅。 “……”朝蘅盯着岩壁,最后轻轻的嘆了口气。 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计,这里岩壁的所有的怪物都出来了,而且还离着岩壁表面越来越近。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几天,他们就得和这些东西来一场硬刚。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你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她扭头看着男人清俊冷漠的侧脸,眼神变得温柔而绵软,“在我外出寻找的那些年,你带着家族避开那个人,辗转来到了南方。但是你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我不知道的那几十年,你和家族到底遭遇了什么,你也没告诉我。” “张起灵,为什么,你要瞒着我那么多事情?” “是为了保护我吗?” 张起灵转身看着她,沉沉的黑眸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阿蘅。” 他只是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什么都没说。 朝蘅眼里渐渐有了泪意。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们两个之间真的会有人留在这里,那么我希望出去的那个人是你。”她狠狠的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不管如何,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也是我唯一的挚爱。你是族长,而我,生来就是为你而存在的。只要你在,我就在,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就算我身体泯灭,我的灵魂也会跟着你,直到我们的诅咒解除。” “如果我真的留在这里,你出去之后,好好活着,按时吃饭,记得保护自己,不要……不要再让你自己饿着肚子带着伤寻找一切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熟悉而滚烫的拥抱。 张起灵紧紧的抱着她,唿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如果你出不去,我也不走。”他压低了声音,眼里的淡然如冰碎裂,“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和你说,不要留在这里。” 他其实很迷茫,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爱的是没有失忆的张起灵,还是现在这个失去了一切的他。可是现在,他忽然不疑惑了。他绝对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要出去,也要带着她走。 他要把他的爱人和同伴都带出去。 以张起灵之名,以张家族长起誓。 朝蘅抱住他的腰,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胸口。 随后他们叫醒了吴邪和胖子,将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两个人。 吴邪拿来矿灯把整块岩壁照亮,立刻被吓了一跳。 墙壁的影子确实在向他们靠近,而且连动作都有奇怪的变化,头往前诡异地伸着,好像努力想从石壁探出来。 “移动?”胖子没睡醒,眼皮耷拉着,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之前它们埋在岩壁三尺左右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尺不到了。”张起灵道,做了一个手势,“五天时间,它们朝我们前进了两尺多,再有一天半……”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再有一天半,这些影子就可能从岩层出来了。 张起灵直勾勾地看着影子,似乎在和影子对视。 朝蘅垂眸,也没再说话。 第195页 “等等,我之前说过,有个人把我带了过来,难道说,这是一个仪式,而我们……是那个人投餵给这些东西的饵料?”吴邪倒吸一口凉气,“我们把这些东西吸引过来,那就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了。” “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拼命。”朝蘅淡淡的说,看着胖子砸玉脉而没有阻止,“这是我们必须要经歷的,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做好死的准备。” 胖子将石壁砸出了一条fèng深。瞬间一股非常浓烈的气味从石头里传出来。 他还想再砸,却被吴邪拉住了,道:“那里面有东西。” 在矿灯的光下,fèng隙里有一团墨绿色的东西,无法辨别那是人影的哪个部分。在朝蘅凑近观察的那一刻,那团东西动了一下,接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从裂fèng后面转出来。 那一瞬,四个人几乎窒息。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定向,但只要一看就能知道,它在盯着这四个人,似乎有某种打算。它避开了朝蘅和张起灵,转而盯着吴邪和胖子。 “活的。”朝蘅退后一步,将刀横在身前,“大家后退,别过来。” 她这话说晚了。 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突然从裂fèng里传出一声婴儿般的叫声,无比的尖厉,同时,一双极细的爪勐地伸了出来,拉住了毫无防备的吴邪。 瞬息之间,吴邪已经被扯向裂fèng,狠狠地撞在岩壁上。 张起灵一下扑过去抓住他,另一手的军刺就朝裂fèng捅进去,连捅三下那东西才放手。 吴邪摔了出来,被胖子迅速拉着远离岩壁。 那双爪子很快又伸了出来。 朝蘅攥着刀柄,狠狠的将长刀的刀刃捅了进去,然后旋转刀身。只听几声尖利到扭曲的叫声,那双爪子被她硬生生切了下来,掉在地上。墨绿色的液体溅在她的手腕上,滋滋作响,将那白皙的皮肉瞬间腐蚀,留下一道血红的疤痕。 朝蘅似乎并不在意,而她的手腕也很快恢復如初。 从塔木陀回来之后,她的恢復能力似乎变得更变态了,好像所有的伤害都对她没有效果。她的皮肤依旧柔软,但似乎在她调动麒麟血的时候,变得刀枪不入。 “这东西的液体有轻腐蚀性,你们小心。”她继续把刀往里面捅,听着越来越尖利的叫声,面无表情。孤月刃的刀身已经有三分之一进了岩壁,她狠狠的按了一下,听到刀刺入某种物体的声音后又旋转一圈,迅速拔出。 黑金的刀上满是墨绿色的液体,却没有一丝破损。 瞧见她的伤口,张起灵走到篝火旁边,拿起一个筐,抄起一盘火炭,道:“帮忙。” 话音未落,他已经把一盘火炭全倒进砸出来的那条fèng隙。 fèng隙离里面的东西还有些距离,胖子紧随其后,又是一盘。顿时,石头传来一阵阵声音,酷似婴儿哭啼,尖锐的要命,悽惨无比。 吴邪站在一边,犹豫了几秒后开始给张起灵递火炭。 张起灵面若冰霜,毫不犹豫地继续灌。 空气瀰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然而在场的四个人都知道,这味道就是盘马所说的铁块的“死人味道”。他们现在才确定,考古队所寻找的就是瑶族神话里的邪神密洛陀。 面对这样的邪物,他们都没了犹豫,三个男人不停地往石壁里推火炭。石壁的影子起先不停地抖动,逐渐停了下来,悽厉的叫声变得模煳不清。最后,那个影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剩下石头上的缺口,仍在冒青烟。 吴邪颓然坐倒在地,长出了一口气。 “还没有结束。”张起灵忽然说。 之后他们又用了同样的办法解决了三个人影,但火炭越来越少了。 “火炭的数量有限,不能总用这个办法。”朝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或许不用我们去敲,它们就自己出来了。你们看岩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岩壁的人影已经全部贴着壁面显现了出来,肉眼可见。它们正向石壁的表面缓慢移动,目标是他们四个。 “大家不要散开,免得落单被重点袭击。”朝蘅站在最前面,长刀抖落沾染着的墨绿色液体。 张起灵拿起军刺反手握住,胖子操起石工锤,吴邪握着铁桿,四个人背对着背,注视着四周。 “头顶!注意头顶!”吴邪忽然声嘶力竭的喊起来。 朝蘅闻声抬头,便看到离头顶不到两拳的岩顶已经开裂,fèng隙出现一个浑身绿色的东西。 “散开,包围它!” 四个人立刻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岩顶几乎在同时裂开,一团绿影勐地从上面挂下来,之后是一阵悽厉的叫声。 篝火被绿影撞散架,火星和炭火被撞得到处都是,四下顿时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无数小的火点在燃烧。 “□□的——”胖子大骂,“的”字还没完全吐出就变成一声闷哼,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接着是一连串扑打的声音。 朝蘅立刻扭头,朝着胖子的方向扑了过去。 在黑暗中,她清晰的看到胖子被一团黑影扑倒在地,滚成一团。那团黑影和胖子离得太近,她根本没办法用刀。情急之下,她把刀别在后背上,徒手扑了上去。 她闭了眼,又睁开,一双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她的身上出现了密集的金色鳞片,鳞片一张一合,散发出恐怖的热度。 完全麒麟化。 她已经……无法控制了,释放出血脉的那一刻,她就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神志被控制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依旧是修长的手指,却被鳞片覆盖了,闪着淡淡的金光,仿佛可以撕裂一切。 西王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朝蘅不知道抓住了怪物的哪一部分,她十指牢牢拽住它,勐地收紧,将它从胖子身上拔了下来。那东西在她手里挣扎,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朝蘅面无表情,直接把那东西从中间一下子撕成两半。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升腾起毁灭一切的欲望。她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血脉了。 怪物的血液粘在她的皮肤上,却没有再对她造成伤害。 “又出来一个!”吴邪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张起灵就一脚揣在他屁股上。 “趴在地上,不要动!”张起灵大喊。 接着又是一阵悽厉惨叫,绿影重重摔在吴邪的身边。他立刻抱头缩到一边,为张起灵让出了空间。他勐地瞥见两点金光,忽然一愣。 那抹金光暴戾而兇狠,却让他感觉莫名熟悉。 颈骨折断的声音响过,惨叫声戛然而止。吴邪知道危险解除,他立刻拿着矿灯加入了战局,无心去注意刚才发现的金光。 朝蘅拉起胖子,靠着刀喘息。 感觉到莫名的热浪,胖子非常不舒服的动了动,手却忽然摸到了鳞片。胖子勐地一愣,却发现这鳞片来自于刚才救了他的人。他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第196页 因为,他感觉,这个叫张朝蘅的人,可能不是人。胖子的脑子忽然变得无比清明,他想起之前见过的张朝蘅身上鲜红的麒麟纹身,又想到现在触摸到的鳞片,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就算她不是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朝蘅看着身边明显惊疑不定的王胖子,面无表情。她歪了歪脖子,将刀紧紧握在手里,手臂和背上的金鳞张张合合,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都解决了?啊,怎么变热了?”吴邪爬起来,问道。 张起灵厉声道:“别说话,听!” 一共三十五个黑影将他们团团包围。 朝蘅环视四周,她现在和胖子组队,而吴邪还好被张起灵带着,他们两个组离得不远,但已经被这些怪物隔开了。 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的神志。 她苦笑,却还是拿起了刀。 没有僵持多少时间,她和胖子这边先炸起来,那些怪物冲着胖子一拥而上,都避开了她。但是避开她又怎么样,她还是会绞杀这些东西的生命。 “我操!开干!”胖子闷哼一声,扯着嗓子就开始拿着军刺乱捅。 朝蘅一跃而起,借着刀的支撑冲进了包围胖子的怪物群。胖子在看到那熟悉的金光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 出去之后,这个拜把子,他交定了。不是人又如何,他要是能和一头麒麟拜把子,家里坟头都要冒青烟了。 有东西叫了起来,同时四下好比惊飞的鸟群般响起嘶叫声,乱成一锅粥,全部朝她去了。朝蘅的身上有数十只爪子,但这些爪子都没抓破她一分皮肉。完全麒麟化的她有着恐怖的防御力,她将那些爪子统统斩断,刀光连闪,瞬间削断三只怪物的脑袋。 胖子的压力小了很多,但仍然受了重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胖子,护住你的肚子!”朝蘅高喊,“到我身边来!” 一只怪物落在了她的后颈,死死的扣住了她的脖子。 朝蘅一手拿着刀,一手弯曲成鹰爪状,高举到后颈处直接捅穿了那怪物的身体。听着耳边传来的尖叫,她感觉心里很烦躁,似乎有什么被压抑的东西要暴动了。 将死透了的怪物扔在一边,她又去帮胖子解决围堵他的五指。 黑暗中,惨叫声、倒地声,胖子的叫骂声,混成一团。朝蘅一边扭断其中一只怪物的脖子,一边将受到重伤的胖子护在身后。而另一边,张起灵似乎也有些吃力,不过没有受到重伤。 “慈弦!!!!!”当一只爪子抓向青年的胸口时,朝蘅目眦尽裂。她的声音迴响在岩洞里,仿佛浸透了血泪。 将怪物解决掉,他抬头看了一眼她,眼神复杂。 朝蘅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机械般的绞杀着那些怪物,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了多久,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寂静。 突然啪一声,探灯在一边竟亮了起来。 朝蘅似乎被强光刺激到,忍不住遮住了眼。在她愣神的这一刻,张起灵忽然上前夺了她的刀,将她的手反绑在身后。孤月刃离开她之后忽然缩小,变成了一颗黑金色的耳钉。 张起灵把耳钉给她戴上。 吴邪在灯光之下,看到朝蘅的脸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印象中那个美艷贵气的女人不见了。 她依旧五官美艷而深刻,但她的半张脸和半边身子却被密密麻麻的金色鳞片所覆盖。甚至,她的头顶也长出了类似鹿角的东西。 那双眼睛……也那么陌生,不再是温柔冷冽的紫灰色,而是璀璨的金色,和他之前看到的那抹金光…… 吴邪勐地一怔。 他之前看的金光,就是朝蘅的眼睛! 想到这一点,他忽然间觉得有些荒谬。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居然是麒麟? 朝蘅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们了,她朝着张起灵发出类似警告的声音,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血污几乎遍布张起灵的全身,他的麒麟纹身又出现了。这一次不仅是肩膀,他的上半身几乎已经燃烧起来,蔓延到全身。 他深深的看着麒麟化的女人,眼里的情绪深沉如墨,似喜似悲。 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和重伤瘫倒的胖子对视,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即使他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他知道,她变成这样,是为了救他们。 “这是这种东西活动形成的通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通道也许可以通到外面。”张起灵示意他们看向那些石人留下的缺口,道,“吴邪,带上工具,快点离开。” “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们检查一下伤口,如果没事,我们马上走。”吴邪点点头,“我们一起走,绝对不能留下任何一个人。” “我和她,走不了了。”张起灵淡淡一笑,他很少会笑,但这个笑容在灯光中非常明显,让吴邪知道他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也……走不了。”胖子咳出一口血,笑了起来。 现在四个人里,只有他伤势最轻。胖子的肚子破了一个洞,虽然没有露出脏器,但他的脉搏微乎其微。张起灵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十分密集,有些甚至皮肉外翻,露出里面的组织。他伤的很重,甚至比胖子还严重很多。 朝蘅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似乎什么人都不认识了。要不是张起灵拼命禁锢着她,吴邪甚至会觉得,她会把他们三个也当成那种怪物杀掉。 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心里一阵疼痛。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张起灵咳出一大口血,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你出去,我答应了她,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一起。”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人,眼神变得温柔。 即使,她的目光像野兽,想要将他撕裂。 随后,他脸色一变,一个手刀将她打晕。做完这一切,张起灵抱着朝蘅坐在一边的角落里,倚着岩石,头缓缓低了下来。朝蘅安静的睡在他的怀里,脸上身上的鳞片开始慢慢闭合脱落。随着鳞片的掉落,她的身上溢出鲜血,仿佛要把她之前没有流出的鲜血都流干净。很快,她又变回了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人。 张起灵低头看着怀里那人熟悉的眉眼,忽然觉得安心。 吴邪看着相拥的两个血人,鼻头一酸。 他咬了咬牙,将香灰涂抹在张起灵和胖子身上最深的伤口上,替他们两个止了血。朝蘅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除了粘稠的鲜血。吴邪把她从张起灵怀里拉出来小心的平放在地上,用水给她擦了擦。 做完这一切,他撕了潜水服做成一个拖曳式的单架,把这三个人绑了上去。 “就是死,你们也给我死在地面上。”吴邪笑了笑,眼神坚毅决绝。在这一刻,他仿佛完成了蜕变,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了大梁。 当他想要寻找出口时,忽然呆住了。 石壁之内,竟然还隐隐约约地透着影,而且比刚才看到的更多,但远比刚才看到的要小,都是一些小孩的影子。 第197页 吴邪看的毛骨悚然,当即不敢耽搁,拖着他们朝着张起灵说的那个出口探了进去。 他拼命拉着三个人移动,发现里面果然如张起灵说的那样是条通道。 四周全是上好的玉脉,吴邪一边拉着同伴行走,一边观察着四周。通道很长,四周的岩壁不时出现一张张模煳的面孔,好像是岩石的人正聚拢过来,看他爬行。 吴邪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支撑他爬行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出去。 “胖子,你说你要带我去你的盘口吃香的喝辣的……小哥,你的记忆还没找到,阿蘅,就算你不是人也没关系……你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朋友……你还说要带我去找大明皇帝的遗诏呢……” “你们三个……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脸上的眼泪都已经干透了,探灯的光越来越微弱。 忽然,他听到了水声。 吴邪几乎是发了狂似地往前爬。然而他差点带着三个人摔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了,他才发现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断层。 裂fèng上方,水如瀑布一样跌落下来。裂fèng断层的表面全是像被蛀出的洞,而且全在同一面,另一面什么都没有。 这里似乎就是通道的起点了。他放下胖子和张起灵夫妇,只能暂时先攀着那些洞一个一个爬下去,看看哪个可能通往外面。找到一个有空气流通的洞口后,吴邪爬了回去,把他们带了下来继续拖行。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发现前面忽然出现了光。吴邪已经连加速的力气都没了。他努力的爬着,眼里的泪水模煳了视线。 他们终于出来了,他终于把自己的同伴带出来了。 看到地面之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拉了出来。 吴邪来不及思考,头晕目眩之中,他看到有个人带着一群人朝他过来。 “二叔……潘子……”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还没说完,就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送给你们的大粗长,虎摸双十一剁手的孩纸。 ☆、蹚浑水 朝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头顶的输液袋还有一半,她动了动没有扎针的左手,勉强翻了个身。 张起灵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看她。他似乎已经没了什么大碍,被子下微微露出白色的绷带和纱布,身上的伤势已经被细緻的处理好了。 下意识的,她笑了笑。 “你醒了。”她轻轻说,“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对不起。” 当时她很清楚,失去理智的她是想要杀死身边的一切可以当作对手的事物的。要不是张起灵打晕了她,那么她清醒了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张起灵默默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朝蘅也没再问什么,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她这次耗费的精力和体力有点过了,整个人显得睏倦没精神,总是想要睡觉。等到第三天,她才完全醒了过来。 照顾她的护士小姐姐人很好,温柔细緻,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闲聊了一会儿,她就从小护士的嘴里得到了张起灵和胖子的情况。他们两个人受的伤都不算致命,只是失血太多并且发生感染,好在他们的体质都非常好,吴邪用香灰止血也同时又隔绝细菌的作用,所以只输了血就救了过来。 胖子在另外一个病房,她能下床后去看了一眼。这家医院的伙食还不错,那傢伙不出几天就把之前消耗的脂肪补了回来,一张胖脸红润润的,一看就是没了问题。 然而朝蘅的养病期并没有多久,吴家老二的到访,让她在各种情愿与不情愿之中提前出院了。她把张起灵和胖子留在了医院,自己跟着吴二白回了阿贵家。 等到吴二白跟她说了大体情况,朝蘅才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吴家来了很多人。阿贵家附近的几个高脚楼都被吴二白包了下来,来的本家的伙计足有二十多个。 朝蘅跟着吴二白进了阿贵家,沿路很多人都朝着她问好。 和吴二白一起出现的还有好些人,其中有几个是跟着吴三省混的,都是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此时都集中在阿贵家的一栋竹楼里,看到朝蘅后纷纷起身。 吴邪坐在一旁,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看到朝蘅之后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也跟着站了起来。 虽然说这些族亲明显是来者不善,但他们在看到朝蘅之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原本的气焰都散了。 这波救场,稳。 吴二白笑了笑。 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这个女人找了回来。 果然她一来,这些人就老实多了。当年老爷子去世,本家和分家暴动时,这个女人一出手,就震慑了所有不安分的人,把吴家搅得一片腥风血雨。现在看来,她余威不减,像行动的大杀器。 啧,说起来,他还得叫她一声姑姑。 朝蘅一坐下,就注意到了吴邪。她对着吴邪笑了笑,口型分明在说:小三爷,多谢救命之恩。 从这次开始,她就不能再把这孩子当孩子看了。 他是他们的同伴,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吴邪笑了笑,心里微暖。 她来了之后,那些族亲就坐不住了,纷纷找了藉口告辞,不知道去忙什么事情。 吴二白道:“身体如何了?” “没事了。”吴邪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吴二白嘆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朝蘅,许久才开口:“跟我们去逛逛吧。” 朝蘅挑眉,什么都没说,也跟着走了。 吴二白这狐狸,从小就鬼精鬼精,这次他把她从医院里带出来,肯定有事要找她。既然他要告诉吴邪什么东西又不避讳她,那么肯定是希望她也说什么。 既然如此,她就看看,这小子能找到什么消息。 一路走着吴二白什么话都不说,一直走到那幢被烧毁的老房子前,他开始说话。朝蘅在一边听着,在听到那栋老房子是吴二白派人烧的时候,她眉脚跳了跳,暗自给吴二白记了一笔。他这一手做的差点让他们当时万念俱灰。 说完老房子的事情,吴二白话锋一转,开始讲故事。然而这故事的中心,却是长生。长生是歷代帝王的梦想,而为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又有多少人踩着前辈的鲜血和骸骨往前走,然后又变成后人的踏脚石。 “吴二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朝蘅越听越感觉不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些逾矩了。” 她小看这小子了,没想到他居然离真相只有几步之隔。可是,越靠近真相,就越危险啊。他老爹当初……可不就是沦为了长生的牺牲品,被餵了禁药不得善终。吴家已经耗费了一切想要让后代脱离控制,没想到,吴二白还是把吴邪给带了进来。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是有点早了。 第198页 “我知道,可这些必须要说。”吴二白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 “所谓长生秘诀和传说,越靠近现代越模煳。很多帝王都认为,长生术的线索存在于古代方士的墓葬里,所以,自然会出现一些队伍帮帝王进行实地勘探。这种队伍往往挂羊头卖狗肉,以一些现有的编制做掩护。” “吴二白!”朝蘅低喝一声。 她真的不想让吴邪过早的接触这部分,她这样的歷经风霜的都无法完全从里面脱身,现在再加上一个吴邪,他知道的越多,以后他想要完全脱身就越难。 “不,我要听下去。”吴邪苦笑,“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远离这些。与其被瞒着自己慢慢摸索,还不如都知道干脆些。” 从一开始他进入这神秘的地下世界,他就知道自己没办法脱身了。 吴二白笑了笑,继续往下讲。 “这些队伍里的人都是民间最厉害的高手。自古土夫子,南北地仙、摸金校尉,有不少都被招安吃起了公粮。在某些时候,强权压下,也由不得你不效忠,为了家里老小,只能低头。不过这种事情始终见不得光,所以歷代这些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另外,在这种队伍中,总有人想摆脱那种无孔不入的控制。而且长生这种事,不仅对帝王将相有吸引力,对这些寻找者也是巨大的诱惑。当他们真的发现一些线索时,心中不免会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他们往往会告诉自己的兄弟或者家人,这些家族的成员都是见过风浪、刀尖上滚的人,胆子都很大,于是,就会产生一些计划,以实施这些想法。” “就像你身边这位。”吴二白指了指脸色不好的朝蘅,“这位啊,她背后的大家族和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然而在明代,这个超级大家族忽然就消失了。即使是这样,也没逃脱那些无处不在的势力。这个家族没有参与长生的寻找,但它成为了那些势力的眼中钉。仿佛把这个家族连根拔起,就能知道所有的秘密。”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朝蘅冷笑,“好像你也是我的族人一样。” “我从父亲留给我的资料里找到了一部分关于你的,开始追查之后,才发现你是那些势力目前的重点目标。”吴二白俊美儒雅的脸上露出些许自豪之色,“而且,现在这个家族是完全的隐藏起来了,但是它的掌权者还在活动,其中一位应该就是你吧。” 朝蘅冷哼一声。 “我倒是小看你了。”她挑眉,“是又如何。” 吴二白耸耸肩:“对啊,是又如何。” “这些计划有些失败了,有些成功了,有些也不知道是失败还是成功。但能肯定的是,一旦被发现,这些人的末日就到了。”他停了下来,勾住吴邪的肩膀道:“不过,有些计划能瞒很长时间,甚至改朝换代。当这时候,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没有人希望它被捅出来。”说着,他又看了看朝蘅,“特别是‘它’。” “朝蘅姑姑几十年都没有变老,‘它’觉得姑姑已经得到了长生,于是就一直在试图追捕她。不仅如此,‘它’还在密切监视所有和姑姑接触的人,我们的家族也在这种监视里,只不过你三叔使了点手段,让‘它’觉得我们没有任何用处了。”吴二白背着手,眼里闪过一抹郁色,“他这点手段,也带来了一些事情。” 吴邪知道,二叔说的,就是西沙考古队的事情。然而这一切都扑朔迷离,三叔的真实意图他不清楚,自家二叔所做的他也无力了解,家族背地里的活动他更是从未参与过。就连现在,他也是在张起灵的带领下,才开始了解一点点真相。 “在二十年前,我曾经进入过‘它’的一个组织。”朝蘅说,“和你二叔说的基本一致。这些年我一边寻找张起灵,一边躲开‘它’的监视,最后还查到了一点东西。” “那么,这里的事情,也是‘它’所进行的活动中的一处?”吴邪抿了抿唇。 “恐怕是,所以我很早就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一听潘子说你到了这里,就觉得不妙,立即叫他带着人过来。凡是那批人去的地方,必然兇险万分。不过还好,朝蘅姑姑还在你身边,至少能护你周全。”吴二白点头,“后来我知道是你把她带出来了,真的是非常惊讶。” 吴邪嘴角抽了抽。 他就知道,每次听着二叔一本正经的喊阿蘅姑姑,他就有一种跳戏的感觉。或者说,在张朝蘅这里,他们这一家子都乱辈了。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起岩洞里的血战,忽然问道。 “密洛陀。”朝蘅抢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被抢白的吴二白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笑笑。 “密洛陀?那是什么玩意儿?”吴邪又问了一句,只不过朝蘅没有开口解释。 “密洛陀是瑶人的祖先,在他们的神话里,他们的第一个女神,是从山中产生的。我估计,这种怪物就是密洛陀的原型。这个女神第一次造人,造出来的就是铁人,但是铁盒女神的神力相剋,没能成功。当时那些矿工用铁封石中人,显然都是听过这种传说的瑶人。”吴二白瞧着侄子一脸懵逼,于是便解释道。 “至于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恐怕没人知道。听你的描述,这件事很像一件宗教仪式,你们被当成祭品,等在那里。那些东西存在于山底很深的地方,要弄下去得花很长时间,我感觉,你们碰到的事,可能是别人安排的。” 没说几句,吴二白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只嗯了几声就挂掉。 “你们现在来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吴二白面色铁青:“是有一些事情,这一次还亏得有你,否则我们真找不到这里。至于来这里的目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事情证实了,你自然会知道。” 他看着手錶,嘆了口气:“这里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听了这话,吴邪眉头一跳。 这话太熟悉了,他听张起灵说过,也听朝蘅说过,现在又听二叔说。 “是和三叔有关吗?或者,和‘它’?” “别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所经歷的这些事情,其实是多么微不足道。现在不要问,也不要去打听,你要找那小哥的过去就尽管去找,但我这里你少来你那套。我和老三不同,我不会让你乱来的。”吴二白深深的看了吴邪一眼,又看看朝蘅,露出一个凝重的表情,似乎另一边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事,我可以乱来。”朝蘅抱着胳膊,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你不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吗?还不快去?” 吴二白似乎对她很没辙,嘆了口气便走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老爸,你二叔和你三叔,太皮太精了。”朝蘅抱着胳膊,和吴邪并排站着,看着那栋老房子。 第199页 或许吴一穷也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凡,然而他现在是吴家唯一成功洗白的一脉。 许久,她扭头看着身边的青年人,一瞬间仿佛疲惫至极。 “很抱歉,吴邪,你既然进了这一淌浑水,想出去就难了。” “我出生在这个家族,就註定要和这个世界有牵扯。毕竟,我是长沙提督第五门的后人啊。”吴邪仰起头,风吹动他的头髮,“以后就要拜託你了,朝蘅。” “小三爷,以后也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五天之后,朝蘅和吴邪去了张起灵和胖子所在的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吗? ☆、再聚首,再分头 在医院里吵吵闹闹了一会儿,吴邪拿出画了寨子的图纸,开始让胖子和云彩看。 朝蘅坐在张起灵的病床上,离得他们稍远,枕着松软的枕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张起灵捏肩膀。前面三个人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她没心思去听,直接就搂着张起灵,开始自己的发呆大业。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的捏了一下。 低头,和一双执拗的黑眸对上。 “慈弦……慈弦是什么?”张起灵压低了声音,牢牢盯着她,眼神锐利而固执。他抱着被子,神色凝重,似乎她不回答就不罢休。 他不会忘记的,在那个混乱而危险的地方,她对着他的眼,撕心裂肺一样喊出并不属于他的名字,那分明,就是别人的名。 那时她的表情是那么惨烈绝望,好像失去了所有,让他感到惊讶和困惑,也感到莫名的心痛。 他不喜欢这样,她的心思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他会难过。 “……原来你还记得。”朝蘅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干嘛忽然间问这个?我还以为……” 她就知道,之前在密洛陀的山洞里她脱口而出的“慈弦”两个字,被这人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然而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他和慈弦是一个人? 这话说的她都有点不信。 “是谁?”张起灵又问了一句,对这个事情表现的特别在意。就好像只要她不说,他就会一直问下去。 朝蘅被青年幽幽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 实在是躲不过了,她笑着摸摸他毛茸茸的头髮,嘆了口气,道:“你吃味什么?慈弦和你,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个人。” 只不过性别不同罢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之前我们和吴邪他们去了戈壁滩寻找西王母城。在塔木陀,也就是王城里面,我见到了西王母。她告诉我说我是某个大人物的转世,当时我并不相信。但是后来经歷了一部分事情,我才开始慢慢相信了这个事实。” “你也看到了我在密洛陀山洞的样子。”朝蘅说,“我是麒麟启的转世,但是不完全是他。而你,是启的配偶,同为麒麟的慈弦神女的转世。” “说起来可能你不会相信,刚开始我也不信。” “我们的家族相传是麒麟的后代,启和慈弦是我们家族的族徽,一火一水,相辅相成。慈弦在远古洪荒之中被尊为神女,与西王母、女娲、碧山老祖并为上古尊神,善控水。”朝蘅捏了捏他的脸,笑了笑,“说实话,我都觉得我们两个似乎性别错了。我前世是个男人,你前世是个女人。” 张起灵默默的听着,从他的脸上,朝蘅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 “当时我看着你差点被那只密洛陀偷袭成功,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了慈弦陨落时的记忆,才会控制不住喊了出来。”朝蘅抿了抿唇,“我常常被启的记忆干扰,抱歉,让你担心了。” 张起灵伸手握住了她的,什么都没说。 朝蘅唿出一口气,挠了挠他的掌心。 前面忽然发出一阵骚动,朝蘅从张起灵的怀抱里抬头,正好看到拿着图纸过来的吴邪和胖子。这两个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让她感觉有些微妙。 果然,吴邪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快!把衣服脱了!” 张起灵&张朝蘅:???? “笨,你应该对着小哥说。”胖子敲了吴邪的后脑勺,“你让人朝蘅一女的咋脱衣服?这不就是耍流氓?” 吴邪反应过来,脸颊立刻红了。 朝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没事没事,看来你们是发现了什么。行,我让开,你们把他扒了,不成的话我也来。”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背着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铁三角的举动。 张起灵愣了一下,面露不解。 吴邪咬了咬牙,把自己和胖子发现的东西细緻的说了一遍,这才让张起灵配合着脱了上衣。 青年的上半身皮肤莹白,肌肉线条饱满而流畅,宽肩窄腰,胸口纹着小篆的“蘅”。他似乎有些侷促,垂眸不语,任由围着的人打量他。 然而吴邪却没有看到那天看到的纹身。 “你想看他的纹身?”朝蘅问。 吴邪点点头。 “这种纹身是用一种带刺植物的汁液纹出来的,平常是透明的,只有体温超过一定温度才会变成黑色。你这样看是看不到的,拿热水袋来。”朝蘅耸耸肩,“把热水袋贴在他胸口上,然后就看得到了。” 幸亏他们没想着看她的纹身。她那纹身似乎和其他张家人的不太一样,只有在麒麟血活跃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事情进入了极度危险的阶段。 胖子弄来热水袋,和吴邪一起逼着张起灵烫他的胸口。 瞧着张起灵有点懵逼又有点委屈和尴尬的表情,朝蘅差点笑到抽搐。她摸了摸他的头顶,努力的憋住了笑声。 顶着三道极其热切的视线,张起灵捏着那个热到烫手的热水袋,僵着脸捂在自己的胸口上。他低着头,如果有人凑过去,就会发现他冷漠的表情有点碎裂了。 果然,黑色的麒麟纹身慢慢显现出来。 “朝蘅你看我们刚才用笔涂黑的图。”吴邪把图纸摊开,“整个村子的平面图像不像一种动物?” “……麒麟?”朝蘅挑眉,“这是你们刚才发现的?” 这么一看,还真是很像。 “你看看这古楼的位置。”胖子道,指了指塔边上路径的走向,“如果巴乃和这个村子是一样的,那么这湖底古楼的位置,正巧在小哥那高脚木楼的位置上,如果贴在小哥身上,就是麒麟的眼睛。” 麒麟之眼。 中心之地。 朝蘅皱起眉,看着张起灵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深意。 “看来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胖子看了一眼云彩,喃喃道。 吴二白带着人很快离开了,吴邪和胖子决定重新回到巴乃,朝蘅和张起灵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然而在湖边待到第五天,事情又出了变故。有新的人来了。 来的人是裘德考。 第200页 原先是吴家,现在是裘德考,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势力介入,而且时间不多了,这事绝对不能让外国佬抢先了,他们得先行动。 四个人对视,一致决定去抢他们的水肺。 靠着胖子的主意和一群骡子,四人组成功的抢到了裘德考的所有水肺,并且顺利沉底。对方没了水肺也就没了下水的机会,四个人优哉游哉的游到古寨的上方,把多余的氧气瓶绑了铅块沉下去,看到它们沉到寨子里才一路潜水游到湖泊的另一侧上岸。 湖对面一片气急败坏,朝蘅笑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阿贵和云彩早就到了,他们换掉了湿透的衣服,偷偷熘了回去。 重新坐在竹楼里,四个人穿了当地老百姓的衣服,盘着腿吃着瓜开始闲聊。 “真他娘的解气,这群外国佬也敢来抢爷爷的宝贝,让他们横,这下没法下水了哈哈哈哈哈!”胖子笑的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这波,慡!” “我们在这里待得有点久了,得回去一趟。”吴邪摸了摸膝盖,逮着一串荔枝就开始剥荔枝皮,“要不然东西都没法准备,还谈什么再去一次。” “同意。”朝蘅点头,“我们必须得好好计划一次,在发现了这么多线索之后。” “行,我回杭州,去查一下考古队,胖子去准备装备,朝蘅你和小哥就直接回去休息休息。”吴邪说,看向朝蘅的目光里带了一抹深意,“朝蘅,你……保护好你和小哥。” “没问题。”朝蘅说。 胖子哼哼唧唧,也没反对。 四个人分头行动,在第二天一早离开了这个寨子。 ☆、旧友重逢 深夜,吴邪站在阳台上,望着夜色出神。 许久,他点燃了一根烟,拨通了朝蘅的电话。随着忙音的消失,熟悉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淡然而沉静的声线似乎抚平了他心里的狂躁和恐惧。 “小邪,怎么了?” “朝蘅,我在查西沙考古队的资料的时候,找到了一份档案……那个写档案的人,他的字和我一模一样。”吴邪回想起当时看到档案的一幕,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紧了。 “时间?地点?”电话那头的朝蘅也吃了一惊。 “1990年七月六日,长沙某所大学歷史研究所。” “你确定吗?” “确定,我从小就练瘦金体,那个人和我写的一模一样,我差点就以为是我写了那份档案。”吴邪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于我,一切都结束了,但对你来说,其实什么都没有开始。” “这是谁对你说的?” “我三叔。” 吴邪捂着头,感觉那种熟悉的头痛欲裂的感觉又来了。 “朝蘅,还记得之前去找塔木陀的经歷吗?你肯定很疑惑我当时是怎么找到那里去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当时我是被文锦寄出的录影带给带到格尔木疗养院去的。那里面……有一个非常形似我的人,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爬行。” “似乎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一个我,还有另外一个我,在将近二十年前,写下了这张封条。也在差不多的时候,在格尔木的老房子里被拍下来……朝蘅,我到底是谁……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真的是吴邪吗?” 他看着燃了一半的烟,目光沉沉。 电话另一头忽然沉默了。 “你还发现了什么?”朝蘅问。 她看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张起灵,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薄毯盖在他肚子上。吴邪给她打的这个电话里包含了太多重要的信息,也激活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这个夜晚,她是睡不着了。 “我找到了那个档案室,里面有很多东西。第一份是津贴表格,全名广西上思张家铺遗址考古工程外派人员津贴表。一九五六年的文件。字迹非常复杂,不是一个人记录的。” “张家铺?” 吴邪听到对面那人忽然拔高的声音。 他也不惊讶,只是觉得有些无力。显而易见,朝蘅和张起灵所在的家族有多么强大和古老,他也猜得出来。和这样的超级世家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是他的生死之交,他心甘情愿。 “在十五页之后,我发现了一张用毛笔画的清朝的‘样式雷’。” “那个雷姓的清朝御用设计师家族?”朝蘅挑眉。 她也知道“样式雷”的事情,这个几乎囊括了中国建筑精髓的家族,在张家的情报中也有很重要的地位。这个家族在一次莫名的衰落后就一蹶不振,后人出售大量祖先的“烫样图纸”,就这样突兀的消失在歷史的长河中。 这图和张家铺遗址有关系,遗址该是清朝时候的东西,可能还是样式雷的作品。 “有人找样式雷设计了民宅?”她听着吴邪的话,走到电脑桌前,开了电脑。 朝蘅打开邮箱,给太叔朝言发了邮件。 她需要查一查家族在清朝的时候和样式雷的家族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张家的嫡系她已经联繫不上了,只能藉助娘家的势力来查。 “其实不应该说是民宅。”吴邪想起之前拜访的老人的话,打了个寒颤,“我去拜访了爷爷的忘年交,老爷子也是研究建筑的,他告诉我说,宅子屋檐下的所有屋子机会都照不到阳光,且连反she光都没有。外面烈阳光照的时候,里面也可能黑的一塌煳涂。” 朝蘅发邮件的手一顿。 “这是暗房。”耳边传来吴邪的声音,“老爷子说,这是有意设计的,避开光,像是古代的义庄。但这又是普通的民宅结构。” “另外,朝蘅,那份表格少了六页内容,似乎被人拿走了。”吴邪嘆息一声,“我和老爷子喝酒,听到了一个很奇怪但很重要的消息。” “讲。” 吴邪扔掉燃尽的烟,从阳台上回了客厅坐下。 “老爷子说,大部分的满清皇帝死后,都被秘密葬到了关外隐秘之处。样式雷有很多奇怪的图样,不知道设计的是什么东西,据推测就是关外皇陵使用的部件。虽然样式雷没有参与到具体的皇陵建设,但内部设计大部分出自其手,在清末王朝没落之际,自然会受迫害,好在当时局势混乱,朝廷已无暇顾及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否则,样式雷恐怕不止这个下场。” “他推测,关外皇陵群,必然在长白山或者大小兴安岭。”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直到吴邪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另一边的人率先说话了。 “你现在在哪?”朝蘅问。 “长沙。” “小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朝蘅皱起眉毛,拨通了内线电话,“这几天你记得去拜访一下你的本家亲戚,旅个游,其他的事情转到暗地里做。不要一个人行动,也不要离开大家的视线。” 第201页 她这些年没有回张家,但她带出来的人还在,并且成功的隐藏在了人群里。这些张家人也算是嫡系的一支,身手不错,派去保护吴邪也合适。 吴邪这么明目张胆的查,还查到了很多东西,肯定被注意到了。 希望她的动作不会太慢。 “好,我知道了。”吴邪简单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没想到第二天,老爷子带着两个人找到了他,指名要买他手里的图样。 两个老头一个姓阮一个姓房,都是北京、长沙、上海三头倒的有名掮客。 一握手,吴邪就发现了问题。阮老头是个老派的掮客,干过盗墓,手指第二节全是棺材趼。他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拒绝了他的开价。 阮老头伸手过来,显然是想加价。 吴邪将茶杯端在手里,表示绝对不卖。 两人面露颓然之色,房老头就道:“那您直接开价。说实话,我家老闆真的很喜欢这东西,要是您心里又价,不妨直说。” “他要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吴邪挑眉。 “我们也不知道。”老头苦着脸,答道,“主顾喜欢,我们就得给他找。一般咱们不能问太多。” “那这样吧!您二位回去,和您主顾说一句,咱们要不当面谈谈?钱是小事,我也想混个对眼,以后别人问起,也好有个说法。”吴邪笑了笑,放下了茶杯。 “那位爷恐怕不是咱们能见的。”两个老头面露难色。 吴邪的心一沉。 他想起朝蘅的告诫,心里忽然一凉。难道说,他的行为真的被人注意到了?现在就是来试探的? 想到这里,他看着两个老头的目光也带了一抹防备。 好在他爷爷的老友靠谱,套了两个老头的话才知道,原来要买图样的那人姓霍,是个女人,别人都叫她霍老太。这女人虽然神秘,但是名气很大,有个绰号叫“霍仙姑”,是老九门的人。 老爷子似乎和那霍仙姑认识,递了牌子给两个老头。 等到他们走了,吴邪瘫倒在沙发上,给朝蘅和胖子打了电话。老九门的人,他知道朝蘅和老九门关系匪浅,联想到她和他爷爷的交情,吴邪就觉得,她一定认识这个叫霍仙姑的九门人。至于胖子,权当是他请来的帮手。 三天后,四个人在北京王府井碰头。 朝蘅特地订了一套黑色高级礼服裙,又给张起灵和胖子制定了专门的西装。末了她摸了摸下巴,又要了吴邪的尺码,给他做了一套备用的。 反正是太叔朝言花钱,多一套少一套都无所谓。 当吴邪看着三个人出现的时候,感觉自己眼睛要被闪瞎了。这三个人一身响噹噹的行头,看着像是电影里的霸道女总裁和保镖们,对比之下,他倒是觉得自己的西装有点旧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朝蘅塞了一个礼盒。 “给你专门定做的,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 吴邪耸耸肩,照做了。 阿宁开了一辆新的卡宴过来,四个人上了车,朝着约定的地点驶去。 “新月饭店才是真正行家待的地方,玩的都是大件,和这里比起来,琉璃厂、潘家园都是地摊了。多有大家买卖,全部都在这个饭店的三层戏院进行。以前这里是太监和老外交易的地方,进出都是正装,所以才有着正装的传统。无论你多有钱,穿个裤衩是绝对进不来的。”胖子摸了摸袖子,“朝蘅妹子订的西装面料太高级了,胖爷我感觉自己的价值一下子提升了不少,都不捨得动武。” 即使朝蘅不说,他也看得出来,他身上这一身正装有多贵。 妥妥的京圈富二代啊,居然还去盗墓。 朝蘅的胳膊搭在车里的扶手上。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上了淡妆的侧脸轮廓深刻,带着一种凌厉的气势。 她本来不想穿正装裙子的,但是太叔朝言非得给她做了一套裙子,说是她不穿就把她打到满地找牙。这傢伙现在继承了太叔家主,武力值早就今非昔比,她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然而为了预防突发情况,她还是塞了一条裤子在里面,鞋子也换成了低跟。 这三个人在一起,就算是不想搞事,估计也能弄出大乱子来。 霍仙姑…… 朝蘅忽然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怀念。当初她真的以为霍小七会和狗五成亲生子,没想到后来两个人一个嫁了高级军官,一个娶了杭州富家小姐。时间流逝物是人非,现在她带着狗五的孙子去见她,不知道霍小七会怎么刁难吴小三爷。 出气可以,只要不过分,她也不会阻拦。 当年那个明艷活泼的姑娘已经成了威严的老太太,这么多年未见,她心里居然有几分沧桑。张启山去世了,海欣下落不明。黑背老六死的最早,二月红也走了,半截李也入了土,前几年狗五、齐八和解九也相继离开了人世,老九门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陈皮阿四和霍仙姑了。 时间清洗了一切,只留下她一个面对全新的世界。 “过一会儿到了之后,胖子你先别放飞自我,好好给小邪科普一下。他地盘在江浙,对京圈的东西不熟悉。免得过一会儿被人摆一道。”朝蘅说。 新月饭店的三楼的人都是人精,难缠至极。 “得得得,胖爷我记着了。”胖子点点头。 这气势,他简直要喊666了,一看就是那些小说里的霸道女总裁,他下回就把微信群的备註给她改成京圈小公举。 “阿宁,你在外面等着,留意一下情况,随时报告。”下车前,朝蘅拍了拍阿宁的肩膀,“辛苦了。” “老闆,记得给我加薪水,mac出了新口红礼盒。”阿宁笑道。 “好。”朝蘅点点头,把手搭在张起灵的胳膊上,下了车。 四个人进了大堂,乘着电梯到了三楼。 随着电梯门缓缓的打开,吴邪看到了富丽堂皇的内设,到处都是雕花的窗门屏风。还没感嘆一声这里的奢华,他就看到一个伙计主动迎了上来,对着领头的朝蘅鞠了一躬。 “二少,您好久没来了,还是老位置?” “不用了,这次和人有约。”朝蘅微微一笑,“不过,我得先去楼上。这几位都是贵客,怠慢不得。你带他们去内厅,好茶候着,帐算我的。” 那伙计一听,看向吴邪胖子张起灵的神色更加拘谨了。 “诶,为啥他们叫你‘二少’啊?”胖子低声问了一句。 “我在太叔家排第二。”朝蘅悄悄说了一句,便在伙计的接引下去了楼上。她在京圈混的时间不长,这五十年里一直都是用的太叔家族的名头,还好大哥由着她胡闹,还乐意给她撑场面。 太叔二少,说的就是她。 她这就真的和铁三角分开了。不过这也没办法,她得先去看看见一面霍小七。 上楼的时候,她感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朝蘅,好久不见啊。”来人倚在栏杆上,黑色的西装里穿着粉色的衬衫,领带没有打,一副慵懒的模样。偏偏他那张脸俊美秀丽,即使这么不修边幅,也丝毫不损他一分风华。 第202页 “小花。”朝蘅眯起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解雨臣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桃花眼波光粼粼,“这么多年不见,大家都变了啊。” 朝蘅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到了采荷堂门口,伙计便飞快的离开了。解雨臣率先撩开了珊瑚珠帘子,示意朝蘅先进去。 朝蘅也没推辞,走过他身边进了内室。 屋子里有淡淡的藏香的味道。 还是熟悉的内室,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吊灯亮着,光芒照亮了四周廊柱上雕刻的铜绿色荷花。大圆桌前坐了七八个人在吃饭,能看到戏台的地方现在摆了一张屏风,暂时挡了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那吃饭的七八个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站起来对着朝蘅鞠了一躬,齐声道:“二少。” 朝蘅看了一眼霍小七的后人,微微点了点头。 “霍家老太太呢?” “在这边,二少请。”一个中年人上前,微微弯着腰指了指屏风。 朝蘅朝着屏风走了过去。 小根雕桌子上摆着茶具,满头银髮的女人正在喝茶。她穿着紫色的唐装,脸色雪白,没有一丝雀斑。即使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她的五官仍然带着几分年轻时的美艷。 她身边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这两个人也起身,鞠了一躬。 朝蘅看着喝茶的老太太,就坐笑道:“好久不见,霍七。” 老太太放下茶杯,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剧情如脱缰野马 “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霍仙姑说道,神色淡漠,“这次吴家那小子居然找了你来,难道就吃准了我不会为难他?” 朝蘅瞅着她的茶杯看了一眼,确定是上好的六安瓜片之后毫不客气的倒了一杯。 “即使我来了,你想要做什么还不是照样做?”她笑道,“霍七,这么多年了,你性子依旧没变。我来了,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而已。” 老九门式微,他们这些老人家也没几天了。 “算你有良心。”霍仙姑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摆摆手示意女孩子给朝蘅奉茶。 “但是,霍七,你想刁难他我不拦着,别玩得过分了。”朝蘅嘆息一声,“咱们那一辈的事情,说实话不能牵连子孙。” 霍仙姑冷哼一声。 “秀秀,这是你姑奶奶。”霍仙姑看着女孩子一脸难以掩饰的惊讶,笑出了声,“怎么,觉得祖母我在吓唬你吗?” 霍秀秀倒吸一口凉气,摇了摇头。 “……姑奶奶,我是霍秀秀。”她对着和自家祖母坐在一起的年轻女人鞠了一躬,恭恭敬敬的奉了一杯茶。 被女人那双紫灰色的像是混血的眼眸轻轻一扫,她就有些退缩。 眼前的女人盘着头髮,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张美艷凌厉的脸可以秒杀现在当红的那些明星们,年轻的过分。不过她知道祖母不会骗她,而祖母对这个女人的态度也很奇怪,明明看上去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却相处的格外融洽。 于是她就真的喊了一声姑奶奶。 一旁站着的解雨臣忍着笑意不说话。 “……”朝蘅接了茶,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戏嚯之色的霍老太太,又转头对着霍秀秀道:“不用听你奶奶的,叫我朝蘅就行。” 霍秀秀却没吱声。 “随她吧。”霍仙姑咳嗽了几声,“你和小花到望荷居候着,另外老二他们一家也该走了,过一会儿有人过来。” 霍秀秀点点头,和解雨臣从屏风后面退了出去。 采荷堂只剩下了霍仙姑和朝蘅。 “霍七,你要那图纸是要做什么?”朝蘅皱起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我只要霍玲回来。”霍仙姑打断了她的话,眼里浮现出淋漓尽致的痛楚和孤寂,“我活到这个年纪,什么都不要,只要小玲回来!” 朝蘅微微一怔。 “能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吗?”她问。 在霍仙姑的述说中,朝蘅慢慢的感觉到了一种凝重。 霍玲果然参加了那次张家铺的考古发掘。在霍仙姑的表述中,霍玲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直在画那座奇怪的古楼。而且她变得很不正常,就好像她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样。 “她失踪了?”朝蘅挑眉,她忽然想起来吴邪给她看过的录像带,那里面拖着长发以诡异的姿态爬行的女子不就是霍玲么?但她没有告诉霍仙姑。 现在什么都不确定,她也不敢贸然挑明。 “对。” 为了找霍玲,霍仙姑通过当年的那个张家楼考古项目去查的,但是她不管怎么都都无法顺利地拿到资料。霍玲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什么痕迹都没了。 “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有生之年。”霍仙姑说。 朝蘅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现在可以肯定了,吴邪的猜想是对的,霍玲被碉堡了,而且最后被囚禁在格尔木。 “所以这张图纸我必须拿到。”霍仙姑说,“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他们应该过来了。” 朝蘅坐在一旁,什么都没说。 信息太多了,她得好好想想。她被这惊人的事实一激,连见面后霍仙姑刁难吴邪的事儿都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她都没听仔细,考古队失踪的事情在她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最后事情逐渐有了些条理。 结果她被霍仙姑忽然变大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朝蘅忽然感觉自己又要给熊孩子收拾烂摊子了。因为吴邪坐的位置简直就……那个位置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坐着的。 卧了个大槽,这特么是要搞一波大的啊…… “行啊,我也怕了你了,吴家少爷,不过你先别问,你现在问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坐在这儿,一直坐到四点半,如果你能坐得住,我就不难为你了。” “朝蘅,你要是敢说一句,咱们之间就完了。”霍仙姑瞪了正要开口的朝蘅一眼,“就让他坐着,我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朝蘅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后来又闭上了嘴。 算了,过一会儿事情闹大了,她担着。反正她一个人的基业,也够小邪点几次天灯了。实在不行,她还有自己的小金库,也够了。 一阵摇铃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窗帘被拉上了,一下四周暗下来。中央巨型吊灯一下打开,瑰丽的光影攒动,那些老旧的器具、地毯、窗帘一下子在这种光线下,变得非常昏黄华丽。戏台上很快被搭了拍卖台和展示底座,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上台拿着一个话筒在调试,还有人在调试灯光。 “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闲杂人等请退场,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场内保持安静,服务员可以开始分发拍卖名册和打手印。”女司仪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达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第203页 有人陆续离场,有人陆续进来。 很多屏风都被移开,留下的人都从吃饭的桌上转坐到看戏的位置上。 朝蘅看了一眼,解雨臣坐在对面的一个包厢里,正在玩手机。 收藏界大鳄琉璃孙也坐在左侧的包间里。 无论人多人少,所有人都是坐在靠左边的椅子上,唯独右边的椅子都是没人坐的。 吴邪看了看自己坐着的地方,不由开始冒冷汗。 朝蘅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担着,让他别太有压力。 花名册呈了上来,胖子看着神色有些不对,吴邪看完也一脸惊讶。他把花名册递给了朝蘅,悄悄的打了个手势。 鬼钮龙鱼玉玺。 朝蘅盯着图册,也皱起了眉。 伙计吊着竹竿开始让众人看玉玺,轮到他们这边的时候,朝蘅瞄了一眼,脸色巨变。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坐下,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陨玉鬼玺!真的是鬼玺!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的兴奋之色难以抑制。 很快鬼玺回到戏台中央,接着伙计用竹竿开始叉上来一只只铃铛。霍秀秀接了,放在霍仙姑身边。分完铃铛,吴邪收到了一只暗青色的小灯笼。 那东西一出现,整个场面上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忽然骚动就慢慢变成一片譁然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邪身上。 胖子接过来放下的那一刻,忽然整个会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个场景让盗墓三人组集体懵逼。 “还不给你的崇拜者致意,这饭店,很久没人敢点这盏天灯了,你也算是给你们老吴家长脸,以后江湖上可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你吴家小太爷的威名。”霍仙姑幽幽的说,明显幸灾乐祸。 吴邪的脑袋里嗡了一声。 瞧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朝蘅在心里嘆了口气,这次霍七有点过了。 “当年张大佛爷追他夫人,就是靠着连点三盏天灯,家产少了一半。”霍仙姑冷笑,“你这威风一时,恐怕你们老吴家这一次要被你这盏败家灯给烧光了。” “当年阿欣下嫁,我可是送了三倍的嫁妆。”朝蘅忽然站起来,把手搭在吴邪的肩膀上,表情倨傲,“这次就当是我给吴邪他老婆准备的彩礼。吴邪,你尽管坐着,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胖子目瞪口呆。 霍仙姑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她也没说什么。 吴邪深深的看了一眼搭着他肩膀的女人,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但这份明显的维护,让他心里有了一点底。 伙计拿着锣绕场敲了一圈,瞬间整个场子鸦雀无声。 拍卖会开始,无数铃铛声响起,那只鬼玺的价钱慢慢的飙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吴邪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看了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朝蘅,皱了皱眉。 说实话这祸事是他闯的,他不应该让其他人来为他收拾烂摊子。但是鬼玺一定要拿到,他又不想花朝蘅的钱,那只能……硬抢了。 胖子在他耳边低语。 摇铃铛的女司仪忽然喝了起来,手指着他们所在的包厢,边上的伙计立即看过来,就往楼梯上沖。 朝蘅紧紧皱着眉,立刻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你们在做什么?”她几乎是立刻就去问胖子。 “我们想……”胖子也是一脸惊讶,“她耳朵怎么这么灵,我说话声这么小她都听得见!” 朝蘅简直是连爆粗口的力气都没了。这两个傻孩子,女司仪能在这个地方待那么久,靠得就是变态的听力,她那耳朵,她都比不过。 完了,这事大了。 更让她糟心的是张起灵。 张·脱缰的野马·起灵闪电一般从他们身边掠过,从二楼的廊台直跳而下。 朝蘅眼角跳动,感觉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场面了。 张起灵刚落地翻起来,解雨臣单手撑着廊台的栏杆,另一手插在口袋里,居然也翻了下来,拦到张起灵面前;另一边,胖子大吼一声抄起一只凳子,一脚踹倒屏风就朝冲进来的酒店伙计扑过去。 场面直接乱了。 吴邪这边乱成一团,但下面的情况更糟糕。一边是她老公,一边是她小辈,朝蘅没办法,把霍仙姑和霍秀秀交代给保镖,刷的一下把裙子给脱了。 包厢里的所有人:!!! #美貌女子当众脱裙子# #混战中一女子上演脱衣秀# 还好场面没有辣眼睛,包厢里的人看着女人穿着长袖长裤,利落的单手撑着栏杆,像之前的那两位一样翻了下去。她空翻的动作更漂亮,落地的姿态轻盈而从容,不像是去打架的,更像是表演的。 “你们两个撒什么疯?!!”朝蘅吼了一句,气的直发抖。 在她落地的那一刻,那放着玉玺的玻璃柜子已经被打破,东西已经被拿了出来。张起灵正仔细端详着那只玉玺,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解雨臣正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看样子被秒杀了一回。 朝蘅气的脸都红了。 “这不是要试试我姑爷爷的身手吗?挺厉害的,我还没出手就被秒了。”解雨臣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笑嘻嘻的说,仿佛刚才被狠虐一顿的不是他。 “比二爷爷厉害。”他仿佛嫌事情不大,笑眯眯的补了一句。 “……”张起灵的注意力终于从鬼玺上移开,略带诧异的看了解雨臣一眼。 “简直胡闹!”朝蘅唿出一口气,“张起灵,解雨臣,你们都是智障吗?!” 智障二人组都没说话,一个委屈巴巴,一个轻佻慵懒。 话音未落,楼上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朝蘅抬头,就看到吴邪和杀红了眼的胖子从楼上下来。她看了一眼面带惊恐的霍家人,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拍卖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吴邪他们聪明还是笨。 很明显这里的人都被打趴下了,吴邪和胖子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中走到她身边。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吴邪低头,“可是也只能这样了,很抱歉。” “……”看着低头认错的青年,朝蘅就算是再生气,都没了训斥他的力气。她摸了摸他的头,道:“走吧,有事我担着。” “哥们。”解雨臣忽然拉住了吴邪。 胖子面无表情的把桌子举了起来。 “等等,等等!”解雨臣摆摆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吴邪的口袋,指了指玉玺:“我不拦你们,给你们个联繫方式,什么时候要销赃,打我电话。” 外面站满了伙计和保安,胖子拿玉玺佯装要砸,他们都让开一条路,四个人夺路而逃。朝蘅简直就要被他们三个给气死了,也只能边跑边给太叔朝言发消息求救。 听着电话里那欠揍的笑声,她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连跑了几条街,胖子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张起灵和吴邪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显的疲惫不堪。 第204页 只有朝蘅好端端的站着,脸不红气不喘。 那些人看到她之后,离得远远的跟着,没有靠近。 “大哥,你把我书房里的那尊赤螭玉砚送给新月饭店的老闆,就说是我的赔礼。”朝蘅接了自家大哥打来的电话,匆匆说了一句就挂了。 那尊玉砚她一直喜欢的很,是她从一个大墓里拼死带出来的。新月饭店的老闆也很眼红,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购买。她每次都拒绝,结果现在要把这尊玉砚送了做人情。简直是……心在滴血,她以后一定要管好这三个神经病。 过了十分钟,太叔朝言发了条简讯过来:阿蘅,新月饭店接受了你的赔礼,但是要求你加一倍价钱赔偿损失的东西。 “钱不是问题,新月饭店的事情暂时没事了,麻烦的是琉璃孙他们。”朝蘅看了简讯之后脸上的郁色少了几分,“那群人涉黑,接下来我们得小心行事了。” 忽然一辆红旗车停在了路边,窗户摇了下来。 霍秀秀朝着朝蘅坐了个鬼脸,让她带着三个人快点上车。 “回公主坟去大院。”关了车门,霍秀秀对着司机说道。 ☆、论朝蘅的兇残程度 朝蘅抢了副驾驶的位置,霍秀秀也没说什么,乖乖巧巧的和吴邪挤后座去了。她看了看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吴邪,笑了笑。 听着后面传来的说话声,她捏了捏眉心。 老九门的第二代她基本都见过,第三代里却只是见过吴邪和解雨臣,其他的孩子她基本都不怎么熟悉。霍秀秀虽然乖巧,但她实在是无法对一个只见过几次的小孩子生出亲切感来。 从后视镜里她看到张起灵在看她,她却移开了视线。 这次她真的是生气了,因为这三个笨蛋的胡闹,她得收拾烂摊子,还赔上了自己心爱的砚台。点天灯她又不是不敢,钱又不是没有,她都说了这事她担着,这三个人居然还是胡闹一通,简直是狠狠的打她的脸。 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呢,这三个都和她有过命的交情。 张起灵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阿宁早已悄然撤走,朝蘅开始不间断的接电话,车子缓缓驶向公主坟大院。然而,一路上却不怎么太平。在她结束了和新月饭店老闆的商谈之后,下一秒一声巨响在六个人的耳边爆开,整辆车疯狂的震动着,几乎就是勐地一停。 朝蘅听见玻璃瞬间破碎的声音和人的身体撞击车子的声音。她单手撑着厚玻璃屏,稳住了身形之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后座上的人都不怎么好,胖子身边的玻璃窗爆裂,碎片在他脸上划了一个口子,从下巴到嘴角破了一层皮。张起灵的脸上和手臂上出现了细细的血痕,他甩掉身上的玻璃渣,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吴邪护着霍秀秀压倒在座椅上,他的头一下子撞到车子的窗舷上,立刻就肿了一大块儿。 霍秀秀被吓到了,抄起手机就开始打电话,似乎是在向什么人求助。 朝蘅朝着后面看了一眼,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上了锁。她看着后面跟着的车,眼里闪过一抹冷意。琉璃孙果然还是想黑吃黑,想干掉他们来拿到鬼玺。只不过,他这次算是栽了。只要她死不了,她一定非得让他脱一层皮。 “别慌,先保护好自己,别被碎玻璃伤到了。”她扒着座椅对着后座的四个人说道,“车祸不是偶然,有人在后面。” 又是一下勐烈的撞击,车子被撞得屁股离地,在地上弹了几下才落稳。 这下所有的窗子都碎了,碎片像是水晶一样洒在所有人身上。 “我x,怎么开的车?”胖子火了。 “琉璃孙到了,准备火拼。”朝蘅瞄了一眼窗外,看到撞上来的面包车和他们撞到的一辆皇冠。 “秀秀,有带武器吗?”她扭头问霍秀秀。 “没有……”秀秀惊呆了,脸上一片惨白,“那些人怎么敢……”她一直都没准备什么东西,就是吃准了这些人不敢出手,没想到琉璃孙为了那鬼玺,居然要和霍家硬刚。 “没有那就只能去夺对方的武器了。”朝蘅淡淡的看了一眼盗墓铁三角,“你们三个还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了,下次记得冷静冷静。” “正常的交易渠道和黑道的交易渠道,聪明人都会选第一种。” 她说完,目光移到车窗外。 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开始从背后抽出钢管。琉璃孙就在那群人后面的地方看着,面色冷硬,带着杀气。他看到了朝蘅,愣了一下,却没阻止打手的靠近。看样子,他只要鬼玺。 “现在车还能开吗?”朝蘅问身边的司机。 司机没说话,但车子立刻发动了。 一个打手跳上被撞扁的后备箱从后面拖拽吴邪,想把他拉出去。朝蘅看到后立刻起身,抓住那个打手的手狠狠一折。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的声音响起,吴邪感觉脖颈上压力一空,他回头去看,发现那个人的一双手软塌塌的垂着,似乎被连着骨头掰断了。那人疼的脸色发青,连声音都发不出。 朝蘅把他扔了出去,看着那个人落在绿化带里再也没出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她扶着车窗往后看,面色冷凝。 车子撞翻几个人冲出人群后又撞上了隔离带,引擎盖都被撞了起来。 “你爷爷的,你这司机是不是没证啊,还是他妈的以前是开坦克的?”胖子大怒,他摸了一把脸色的血,眼里烧了起来,暴跳如雷。 “车轮轴刚才被撞弯了。”司机也非常郁闷,“没法控制方向。” 这辆车是真的报废了。 “琉璃孙,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天你弄不死我,我明天就弄死你。”朝蘅踹开车门下车,走到包围圈面前,冲着后方的中年男子冷冷一笑。 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朝蘅妹子,你这样是要拼命啊?”胖子被她吓住了,目瞪口呆。 朝蘅瞥他一眼,道:“胖子,坚持半小时,救兵很快就来。” 她已经给太叔千华发了消息,只要在半小时内不被弄死,她就一定能翻盘,顺便把琉璃孙给搞了。这帮人安逸太久了,都把手伸到她头上来了。 “好嘞,够劲儿!”胖子一听有援兵,立刻眼里放光,“胖爷来个大闹天宫。” “二少,得罪了。”琉璃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得罪说不上,还是那句话,”朝蘅甩了甩手,咧开嘴一笑,“今天你弄不死我,明天我就弄死你。” 她不是良善之人,有人想搞她,她就把那人直接搞死。当年她在战场上杀鬼子的时候,这老头估计还没从他娘肚子里出来。 对方的人涌上来,一记闷棍朝着她的头噼下。朝蘅歪了歪身子躲过,顺手抓住了那根钢管,借着那人的力就把他直接扔了出去。那人滑过一个抛物线,重重的摔在地上,而那根钢管早就掌控在了朝蘅手里。 第205页 手腕粗细的钢管就直接在她手里断成两截。 太久没有在京圈打架,她都快忘记了那种濒临极限的畅快和刺激了。 胖子夺了钢管杀入人群,模样和那个在西沙海底和海猴子对决的疯子重合。 四个组里战斗力最弱的吴邪护着霍秀秀,在最外侧的边缘。 张起灵捏住砸过来的钢管顺势往下一拉,那人给他拉了一个趔趄。同时张起灵的肘部往前一翻,那人的脑袋就撞在张起灵肘上,摔翻了出去。另一人的钢管从边上砸他的腰,张起灵抽出前一个人的钢管,直接挡了过去,钢管交击火星都打出来了,那人直接被震了出去,钢管落地。 和朝蘅相比,张起灵的群殴动作更蛮横,杀伤力也更大。他几乎吸引了最大的火力,一个人被五六个人团团包围。 “小哥,擒禽贼先擒王,我顶着,你杀过去。乱军之中取上将人头!”胖子大喊,飞扑过去给吴邪救场。 “张起灵!把琉璃孙交给我!”朝蘅打断了一根钢管,又从一个人手里夺了钢管,对着那人的腹部就是一管子。 “新旧帐一起算。” 听着钢管重击肉体的声音,她兴奋的舔了舔唇角,长腿一伸把那个人踢了出去。 琉璃孙就在人群之外,被四个肌肉壮男牢牢包围着。 他看着被打手团团包围的朝蘅,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蠢货。”朝蘅冷笑,在下一个人挥舞着钢管冲过来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接着,她身体后仰,躲过钢管的同时拉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右腿用力一蹬踩着那人的手臂就跳了起来。后面的人立刻把钢管竖起来,想要去打断她的腿。 朝蘅踩着那人的头,小腿肌肉绷紧,她踢开一根钢管,踩着另一根钢管就朝着琉璃孙的方向跳去。 脚下是无数钢管和手,她踩着那些人的肩膀和头,手里的钢管敲断了无数只想要拉住她脚踝的手。听着那一声声骨裂的脆响,她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快拦住她!”琉璃孙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惊恐。他不断的后退,躲在自己的保镖身后。 太久没和这个女人槓上,他都要忘了当初她是如何暴打他儿子的。 这个女人是……是魔鬼……他后悔了!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 朝蘅踩着最后一个打手的头凌空一跃,落在了包围圈外。她摸了摸脸上溅到的血,目光落在那四个保镖身上。 “让还是不让?”她微微挑眉,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森,“死,还是不死?”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的眉心。 朝蘅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里的钢管。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四道上膛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然而她身上没有丝毫的弹孔。 四个保镖的眉心出现一个小小的红点。他们还保持着要开枪的姿势,却再也无法扣动扳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朝蘅扭头看向另一边。 骑着重机车的皮衣女人摘下头盔,对着她吹了一声口哨。她身后还有几个同样骑着重机车带着头盔的年轻人,在他们依次摘下头盔的时候,几张精緻而俊秀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朝蘅笑了笑,扭头重新看着琉璃孙。 这个刚才还一脸镇静的老头此时惨白着脸,眼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二少……这一切都是……” 回答他的是一记闷棍。 琉璃孙的五官凹进了脑袋里,在那根钢管的重击下,他的头颅产生了明显的变形,血花四溅。他想要说的话,都结束在了这一记闷棍里。 朝蘅扔了钢管,回头对着来支援的女人吹了口哨。 “你为什么直接就把琉璃孙给ko了?打爆他的头之前都不说什么吗?”太叔千华笑着从机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 “反派死于话多。”朝蘅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冷意,“我要是说了什么,给琉璃孙争取了时间,他还不得弄死我?” 太叔千华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自从妹妹失踪n多年回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家小公举变得兇残又冷酷,简直就是和以前是两个极端。不过这样她也很喜欢~刚才面无表情爆了琉璃孙的头的小蘅蘅真是帅呆了\\(^o^)/ 琉璃孙一死,倖存的打手在一分钟内跑得精光,只剩下一边围观的群众。 胖子满头是血,扶着背后中了一棍的吴邪和霍秀秀一起走到那辆被撞得不成样子的红旗旁边坐下。张起灵没有受伤,但体力也濒临透支。他拄着一根钢管站在空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和太叔家叙旧的朝蘅。 “这是我嫂子。”朝蘅拉着太叔千华走到自家同伴跟前,“我们暂时和他们一起琉璃孙虽然死了,但是还有其他的人在盯着我们。” 太叔千华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 她打量了一番自家长辈口中人中龙凤本事通天的妹婿兼张家族长,嗤笑一声。 嘛,身手是挺厉害的,对得住家里的评价。脸是长得不错,就是没啥表情。也不知道小蘅蘅是怎么受的了的,要是她家朝言这样,她早就把朝言踹了找新欢了。 张起灵皱着眉,一言不发。 霍秀秀打完了电话,拉住了朝蘅的衣袖。 “接应的人来了。”她说。 朝蘅会意,对着太叔千华点点头,道:“嫂子,这次多谢了,我们就不用你们来送了,就此别过,过一段时间我回家里看看。” 太叔千华拢了拢酒红色的捲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霍秀秀,道:“也好,你和霍家的人在一起,我就不用送你了。” “母亲她很想念你,小没良心的,有时间就回家看看,我们可是你的娘家。” 朝蘅点头。 “三姐,什么时候带姐夫回家啊?”太叔千华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笑了笑,清俊的面孔和朝蘅竟然有几分相似。 他略带挑衅的看了一眼张起灵,妖娆的桃花眼里一片波光。 “等我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朝蘅的脸上也带了一抹暖意,“朝零,你回去之后记得不要把这次的事情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 “记住了。走了。”太叔朝零打了个响指,和嫂子一起戴了头盔,“下次再见,三姐记得回来看看。” 随着几道身影消失在街头,朝蘅才转过身,看向同伴们。 胖子把钢管夹到西装里,从车的座位下拉出那只玉玺。随着他的动作,他那件衬衣的纽扣又崩掉了一颗,露出他柔软的肚子。 朝蘅有点想笑。 “走吧,这里也不安全。”她说。 “小黎,你在这处理车。”秀秀说,“你们四个跟我来。” 顺着一条小道穿过一个街区,五个人来到另一条路上。 另一辆红旗车停在了路边。 这一次,前后都有两辆jeep,漆着让人非常有安全感的颜色。 第206页 这次他们几乎都松了口气。进了车的那一刻,胖子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像一条咸鱼。吴邪也靠着座椅,疲惫不堪。 朝蘅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张起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张起灵抬眸,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还带着体温,滚烫的像是一个暖炉。 经歷了这么一场乱斗,她的气早就没了。说起来这次还真是机缘巧合,琉璃孙这几年一直在消磨太叔家的产业,她这次的事情正好是个转折点,就算是出了问题,家族也会选择保她而不是弃她于不顾。 三个智障也知道了冲动的后果,她也不是那么生气了。 “丫头,怎么早不找开道的。”胖子苦笑,“要不是朝蘅的娘家人来了,咱们估计就得折在那儿了。”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朝蘅的背景。 这次的水,真他么深。背负着秘密的吴家小三爷,动不动就失忆的神秘闷油瓶,再加上一家子全是混黑道的疑似麒麟不是人的张朝蘅,他这次真的是要三观撕裂了。他这三个过命交情的朋友啊,都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样也不错,他王胖子也能潇洒一世,当个不平凡的人呢。 “我没想到他们那么猴急,连看看形势的欲望都没有。”霍秀秀坐在前座,此时才开始有点小小的发抖。 她抽出很多的餐巾纸递给胖子,撇撇嘴道:“我和我奶奶也不可能随时带一队兵出来。” “琉璃孙认识你奶奶吗?”胖子就问。 小丫头点头。 “琉璃孙还认识我呢,最后还不是想搞死我?”朝蘅笑了,“他这一死,他那几个小老婆和私生子就坐不住了,等着看吧,就算他们想杀我,也没了精力。” “倒是你,胖子。”她话锋一转,“努把劲儿,上来的人可能就有你了。” 这一次,京圈古董又要换一拨新人了。 “承让承让。我可不指望着当巨头,我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就行了。”胖子笑了笑,扯到伤口后龇牙咧嘴,“不过,这老小子敢冒这种风险和你还有老九门作对,看样子他真的很需要这玩意儿。” “琉璃孙是有钱人,有钱到不知道钱的概念,他要得到一个东西一定会是想买,抢劫不是他的强项,他现在来抢应该是迫不得已,一定是怕这东西如果给你们带走了,他再有钱也弄不到了。”霍秀秀看着胖子塞在衣服里的玉玺,眼里闪过一抹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这种人也会这么想要。” “这个东西,落在能用的人手里,能让这世界颠覆。” 朝蘅的声音里,藏着一抹深深的杀意。 她眯了眯眼,由着那抹杀意慢慢消散。 ☆、重重迷雾 “先给他们几个处理一下,刚才那场斗殴里吴邪和胖子都受伤了。”朝蘅随手搭在车门的扶手上,瞄了一眼有些狼狈的三人组,“这里好像有卫生院,秀秀,你奶奶应该不急着见我们吧?” 霍秀秀倒是很慡快,道:“不急,我先带他们去社区的卫生所。” 等到朝蘅看到吴邪背上的大片淤青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明明他们几个都很默契的把吴邪隔绝在火力圈之外,没想到还是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那片淤青高高的肿了起来,里面还有紫色的淤血,看的她眉头一跳。 吴邪这体质太脆皮了,以后得抽个时间让他练练。 “你这是怎么回事?”她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护士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问。 “有人专门来堵我,嘶……”背上被按了一下的吴邪发出一声闷哼,“情急之下也只能挨上一棍子了。” “以后找个时间多练练,起码要学会躲。”朝蘅嘆了口气,“你三叔是个滑不熘秋的,你就太老实了。”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们在一个小院子里见到了霍仙姑。他们进了那小院子的时候,这老太太还在喝茶。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霍仙姑单单把吴邪带进边厢。 朝蘅带着胖子和张起灵坐在院子里,泡了一壶六安瓜片。剧烈活动之后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好像重组了一遍,活动的时候还会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但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是体内浊气一扫而空,畅快不已。闻着淡淡的茶香,她伸了伸懒腰,捏着茶杯抿了一口。 她甚至非常有闲情逸緻的给胖子和张起灵斟茶,看着那香气四溢的茶汤微微一笑。胖子有点坐不住,时不时望着那边厢。 “别急。过一会儿吴邪出来再说。”她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你不好奇吗?连你都被排除在外了。”胖子一脸诧异,“我还以为你和那老婆子关系有多好呢,最后还不是和我们两个一起被挡在门外。” 朝蘅微笑。 “不急。”其实她早就知道了霍仙姑找样式雷的原因。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吴邪和霍仙姑都出来了。她懒洋洋的握着茶杯,修长的手指居然比那骨瓷还要洁白。晃了三下茶汤,这两个人就走到他们面前了。 “我的朋友都知道那些事情,可以让他们一起进来,有些地方他们可以作补充。”吴邪指了指他们三个,“我也知道朝蘅和您关系匪浅,她知道的远比我多。” 霍仙姑看了看跟没事儿人一样的朝蘅,最后还是点了头。 客厅。 落座之后,吴邪没有说其他的事情,立即将之前经歷过的和盘托出,说了一遍。 “霍七,吴邪猜的没错。”朝蘅看着霍仙姑阴沉的脸色,还是嘆了口气,“但是,有一点我还要补充:霍玲可能没死。但是她现在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霍仙姑紧紧皱着眉。 “我一直没说的是,当年西沙的那件事,其实我也在里面。”朝蘅倚着藤椅,神色略微有些疲惫,“那时候有两股势力在博弈……就像吴邪猜想的那样。” “有一股势力把自己的人通过这种方式置换到了另一股势力当中。” “经歷了这么多事情,除了吴三省和解连环之外,我现在也不知道里面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朝蘅慢悠悠的看着四周的人脸色逐渐变得奇怪,忽然顿了顿,“很显然,当初的那两股势力里面,一股是老九门,另一股,叫‘它’。” “吴三省,吴老狗。陈文锦,陈皮阿四。解连环,解九。还有霍玲,你。甚至是那个姓李的成员,都和半截李有着联繫。老九门的直系后代聚集在一起,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她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了当初的事情。 “这支队伍集合了老九门的新一代,去的地方都兇险万分。在西沙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他们为了那些东西准备下海。然后,由于某些原因我那天没有下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怎么也找不到。” 第207页 “后来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考古队的人在格尔木。但是,那个时候我混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们早就在那里了,大概在西沙之前就已经被留在那里。当时我以为那些记录是伪造的用来掩人耳目的,没想到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每个人都有编号,我记得文锦是1号,其他人就不清楚了。一共有10个号码,对应的应该就是考古队的队员,但是他们都是分开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后来我逃走了,之后这个队伍就神秘蒸发。” 她说完了,自顾自的窝在藤椅上,也没再去看霍仙姑的脸色。 “你刚才说的所有的过程中,一直有一个身上纹着麒麟的人在你身边,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听到这样的惊天秘密,霍仙姑却丝毫不惊讶,只是望着吴邪,神色很奇怪。 “麒麟?”吴邪一愣,下意识去看朝蘅和张起灵。 胖子嘴快,指了指张起灵和朝蘅,道:“那,一个身上纹着黑色的麒麟,一个身上纹着红色的麒麟,黑麒麟和红麒麟,你说的是哪个?” 这下霍仙姑看着朝蘅的眼神也非常奇怪了。不过她也没追问朝蘅的事情,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张起灵身上。她起身走到张起灵面前,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老太太浑身都有点颤抖,对着张起灵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抓起张起灵的手,只看了一眼,她就后退了几步,脸色铁青。她似乎想起了能让她恐惧的事情,眼中情绪剧烈的变化,像是回想起了某些被深埋心底的记忆。 她甚至还抓着朝蘅的手也看了一眼。 “朝蘅你……居然……”霍仙姑的神色一下子垮了,她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一步,摇摇欲坠,“算了,我早该想到的……” 朝蘅一愣,却发现霍七看她的目光也变得陌生了,就好像她是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她还在寻思着张起灵是不是和老九门有啥过往,就看见向来高傲的霍七忽然跪在张起灵和她的面前,连带着霍秀秀也跪在地上。 吴邪、胖子:?????? 朝蘅下意识的去看霍仙姑。然而她却发现,霍七脸上的那种肃穆,以及那跪下的沉重和坚决,真得不能再真。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依旧还是那双手,皮肤洁白细腻,手指细长,食指和中指修长而有力。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沉默着。 如果说霍七是被她这双手吓到的,那么,她是在恐惧她的手所代表的东西吗?朝蘅一直都知道她的这双手在正常人看来是畸形的,但这双手在张家代表的一直都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徵。 老九门和张家……是什么时候有了联繫的呢? 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胖子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嘴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不好,这老太太是只粽子!” 说完他自己都不信,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吴邪想要把霍仙姑扶起来,却发现这老太太神情肃穆,不愿起来。 边上的霍秀秀完全傻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继续陪跪。 张起灵没有任何反应,坐着的模样犹如一尊雕像。 “你还记得我吗?”霍仙姑问。 张起灵摇摇头。 “霍七,你先起来。”朝蘅嘆了口气,强制性的搀起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到座位上,“他最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你问了,也是白问。” “也对,你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你还记得,你可能不会来见我。”霍仙姑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微妙。 “你们怎么会认识?”朝蘅挑眉,眼里神色莫名。 “何止是认识,我一听你说到他,我就明白我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霍仙姑垂下泪来,“看来,是阿妈害了你。报应,吴老狗和解老九子侄相残,我们的儿女陆续失踪,都是报应,做我们这一行,果然是逃不过天理循环。” 霍仙姑断断续续的说着,朝蘅在一边听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逐渐变得清晰。 她想起了吴二白当初在巴乃说的话。 老九门在搞一个很大的事情,而这个事情间接影响了他们的一辈子。吴老狗的异变,张起灵和霍仙姑的交集,老九门直系后代组成的考古队,甚至那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都和某个惊天的秘密有关。更不巧的是,这个秘密不止这一波人在试图破解,还有其他的势力隐藏在层层阴谋之中。 局势复杂的让她无法想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事情和她无关,或者说她不是其中的参与者,而张起灵是。从霍七的描述中,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霍七在试图拖延时间,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老九门在牵扯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才不会顾及什么交情,霍七说的半真半假,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考虑,这些东西她不能全信,唯一真实的只能是她自己查出来的东西。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张起灵拒绝了询问往事的机会。 他也不傻,就算失忆了,也敏锐的吓人。 不过让朝蘅惊讶的是,张起灵居然直接拉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他走的很急,似乎在躲避什么,又或者是在担心有些东西,不想让她知道。 瞧着他冷硬的神情,朝蘅嘆了口气,什么都没问。 吴邪和胖子目瞪口呆,也急忙跟上。 霍秀秀却追了出来。 “留步!”她拦住四个人,“等等,等等。” “我奶奶说,她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你们。”她对着四个人笑了笑,眼神灵动狡黠,“而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带他们回太叔家。”朝蘅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 太叔一脉虽然说是已经成功隐没于世间,但依旧规矩森严。连血脉旁支都没资格进入本家,更别提身为普通人的吴邪和胖子了。她没办法带吴邪和胖子进门,但是把他们安顿在家族势力范围内的别院中还是可以的。 她带着张起灵回娘家,谁敢进太叔家找她麻烦,那就真的是不要命了。 霍秀秀神色一僵,却还是不死心的摇摇头,道:“其实关于这位张先生的事情,我可能知道一点点。” 果然,她看到朝蘅瞬间认真的神色,心里一喜。 她观察了这群人这么久,才逐渐发现这四个人的组合很微妙,控制大局的是那个辈份可以当她姑奶奶的张朝蘅,负责充当军师类角色的是吴邪,调和所有的是那个胖子,而张起灵,这个最神秘的人却是这支队伍的武力担当和灵魂人物。 张朝蘅和张起灵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羁绊。而且,张朝蘅本身也很神秘,她的神秘程度甚至不在张起灵之下,光是她和老九门当年的二爷的那一段感情都那么扑朔迷离。而且,这个女人几十年来从未衰老过,这是最吓人的事情。 她可是听着这个女人的故事长大的啊。 现在朝蘅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她就成功了一半。 第208页 “你到底有什么消息啊?”吴邪问。 “这可是大情报,你得拿东西和我换才行,别急,晚上我要和你好好叙叙旧。”霍秀秀一挑眉毛,脸上露出一抹灵动的笑意,像只小狐狸。 吴邪一怔,不知道该说啥。 “不用住霍七准备的房子,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朝蘅摆摆手,指了指不知道何时停在外面的一辆车,“车借我,我带他们走。” 霍秀秀一愣,而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 “随你。”朝蘅看了她一眼,拉开车门。 四个人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复合式公寓,看样子是不久前刚装修好的。公寓是典型的中式风格,面积很大,室内的每一样摆设都价值不菲,看的胖子啧啧称奇。更重要的是,公寓内的设施非常完善,他们在屋里唱k都没问题。 “我靠,这真土豪。”胖子脱了鞋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脸羡慕嫉妒恨,“老实说,你是本地的吗?” “不是。”朝蘅走到室内吧檯前倒了一杯热水,“你们暂时先在这里住着,这几天别出门,新月饭店的事情摆平了,其他的可没。” “朝蘅你在北京这么厉害啊?”霍秀秀观察了一圈,面带惊讶,“这里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连我哥哥都没买到这里的房子诶。” 果然很有钱很有能耐。 不愧是当年和二月红有那啥的人。 “你很吵。”朝蘅按着她的头顶,眯了眯眼,“你回去告诉你奶奶,如果想要合作,就别藏着掖着,最好是把诚意拿出来。另外,来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不然不给开门。” 霍秀秀雀跃着离去。 她一走,朝蘅就看到铁三角像三条晒干了的咸鱼。 清洗掉鬼玺上的腐蚀性液体之后,朝蘅打开阳台的门,四个人坐在落地窗边上,围着一个小桌子开始观察玉玺。研究了一会儿玉玺,霍秀秀又来了。这次她是真的很乖,还带了零食和啤酒过来。 朝蘅开了门,就被抱了个满怀。 “嘿,姑奶奶,下午好啊!”耳边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朝蘅皱眉,把挂在她身上的大型挂件拽了下来,推进屋里。 她真的搞不懂这丫头莫名的亲昵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她还经歷了一场痛快的厮杀,现在她却和四个人坐在阳台上,围着一张小桌子和一堆零食,开始下午茶式的闲聊。 也不能说是闲聊,霍秀秀果然掌握了很多东西,不管是录像带还是霍仙姑的那句话,都蕴含了很深的意义。朝蘅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表面漫不经心,心里却已经开始倒推她所经歷过的每一件事。 越思考,她就越发现这些和吴二白讲的吻合。 霍秀秀最后提到了一个人名,金万堂。 在霍秀秀的讲述中,朝蘅的眉越来越皱,看着张起灵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老九门曾经参加了中国歷史上最大的一次盗墓的活动。诡异的是,在这次盗墓之后,所有人都元气大伤,对此讳莫如深。当时整个“买卖”牵扯到的人数,超过两百个人。如此巨大的规模,不是为了钱,那就只能说他们所找的东西很重要,甚至可以让头顶这片天变了。 关键是,这笔买卖的领头人,一共九个。 能让赫赫有名但纷争不断的长沙九门提督空前绝后的联手,必然有一个强有力的行外人,干预了这件事情。至于那个人是谁,秀秀没有讲,但是朝蘅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起灵。 在霍秀秀的讲述中,事情的转折点在于某一天金万堂收到了盗墓的人交给他让他鑑定的一大卷子几乎被鲜血浸满的帛书。 那是战国时期的鲁黄帛书。表层的帛书被鲜血浸透,把它们抱出来的六个人死了四个,另外两个生死未卜。巨大的利益诱惑让他开始偷帛书,但他被发现了。紧接着,他被送到第十个人那里。 那个人被其他人称为领头人,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朝蘅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握住了张起灵的手。 青年抬眸看她,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朝蘅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用手指按住头维穴逼供的方法……只有张家人才会用,而这个办法,当初她也教过张敬端,也看到过他用……领头人的特徵,和张起灵完美的契合了。 她深吸一口气,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青年的眼。 张起灵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心,怅然若失。 之后的讨论她也没去听,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倚在沙发上发呆。 霍秀秀很快就走了。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过一会儿吃了饭就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再好好汇总一下。”朝蘅嘆了口气,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仰躺在沙发上。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张起灵背着她搞了这么大一个么蛾子。张家渗透到了老九门里,甚至还逼着老九门参与了他们的活动。 她也是张家的掌权者之一,是他的夫人,却毫不知情。她知道这个人的性格,也知道他对她的心意,然而她每次都无法忍受这个人为了让她安全而隐瞒她的做法。 真是够了,他们明明应该一起经歷那些风雨,而不是只让张起灵一个人承担。 张起灵坐在另一边,和她遥遥相望,面无表情。 他们之间明明距离很近,却仿佛隔得很远,怎么也触碰不到对方。他想要靠近,却又感觉到一种胆怯。他和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开始对之前那个没有失忆的自己有了一丝不满。 吴邪瞧着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也没啥办法,只能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门铃又响了。 “我去开门。”胖子从地毯上一下子弹起来,飞一样的扑到门口,把门打开。 “啊?霍秀秀你咋又来了?”门口传来胖子的大叫。 朝蘅闻言坐起身,目光落在门口的人身上。 霍秀秀确实站在门口,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吴邪也回了头,一脸诧异。 “啊?我这是刚过来啊?”霍秀秀一脸惊讶,“之前我一直在别的地方,你们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幻觉倒是没有,不过你也不是霍秀秀。”朝蘅走到门口,双手抱胸,“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面前易容缩骨。我就想知道,小花你来这是什么意思?霍七又是什么意思?” 她这句话一出来,在场的人均脸色一变。 胖子后退几步,吴邪见状立刻把玉玺揣在怀里,就连一直坐在沙发上cos雕塑的张起灵也顺势站了起来。 “啊,居然被立刻拆穿了。”那个“霍秀秀”再次开口的时候却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只听见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恢復了成年男人体型的人撕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俊美的脸。 第209页 这个人正是当时在新月饭店里塞给吴邪名片的人。 吴邪紧紧的抱着玉玺,站在胖子和张起灵中间。 不过他也不惊讶,因为朝蘅似乎认识来的这个人,还和他很熟的样子。 随后,霍仙姑和霍秀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解语花,是现在九门解家的当家。”年轻人眯着桃花眼似笑非笑,薄唇微微抿着,“吴邪,我们两个互为外家,算得上是远房的亲戚。小时候拜年的时候我记得我们几个小鬼经常在一起玩儿,不过吴邪你不那么合群,性格又内向,又是从外地来的,所以可能并不熟络,所以记不得我了。” 他这话一出,霍秀秀噗嗤一声笑了。 “是啊,连我都忘了。”霍秀秀在一边道,“真是令人心寒,亏人家小时候还想着嫁给你。” 得,又是认亲现场。朝蘅抚眉。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小花?”吴邪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 解雨臣看了看吴邪,很暧昧地笑了笑。 霍秀秀在一边笑道:“就是,没想到吧?” 吴邪一怔,有点崩溃:“可是,那个小花我记得是个女孩子,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那个时候,我确实是个‘女孩子’,”解雨臣摸了摸下巴,“我小时候长得嫩,又跟着二爷学戏唱花旦和青衣,很多人都分不出来,以为我是女的。” 吴邪头都大了。 他打死都没办法把当年那个清慡秀美的小女孩和现在这个大老爷们联繫在一起。 “行了,别在门口站着,都进来吧。”朝蘅拍了拍门板,示意他们都到客厅去,“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没事就回去。” “真冷淡诶,我奶奶大晚上的过来,你就这样啊。”霍秀秀吐了吐舌头。 朝蘅瞄她一眼。 霍秀秀立刻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坐在霍老太太身边。 几句话之后,霍仙姑拿出了几张样式雷的图纸。 “我和解子最近会夹一次喇嘛。”老太太拍了拍图样,“我需要你们帮忙,如果你们答应,其他的势力我帮你们摆平,另有大大的好处。” “你们要去找这座古楼?”吴邪问。 解雨臣点了点头。 他们甚至还画出了图纸。 在解雨臣的解释中,张家楼在水底,有一部分埋在水下的山体之内。第一层和第二层和剩下的几层是分离的,这两层在地面以上,然后藉由很深的地道,通往深埋在山体之中的剩下几层。而这剩下的几层,就是他们的目标。 “我去。”朝蘅说。 她是真的想知道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这个超级世家背后的一切。她是被强行拉进张家的,对这个家族的背景和渊源都不熟悉,但她已经变成了张家人,也只能和这个家族同生共死。 张起灵也点头。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最后也决定同去。 反正去的地方也不止这一个,就算再危险,只要能帮他找回记忆,他们两个也愿意跟着去。 三天后两支队伍一起出发,一支队伍去四川,一支队伍去广西。吴邪和解雨臣去了四川,而霍仙姑和朝蘅、张起灵夫妇以及胖子去了巴乃。 霍仙姑坚信张家楼的另一半深埋在湖底,楼底埋着歷代张家先祖的遗骸,为了掩饰身份,这些人入殓之前都会砍去右手,然后铁水封棺。朝蘅不想相信,但又有点信了。她一边犹豫,一边又忍不住想要探究更深的秘密。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她会为自己的执念而感到后悔。 ☆、情缠 广西巴乃。 重新回到这个可能保留着张家祖坟的地方,朝蘅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一边想要迫切的知道所有的真相,一边又担心真相一旦揭开会带来让她恐惧的后果。在这种矛盾的心情的影响下,她罕见的低沉了好几天,一路上什么都不说。 张起灵依旧沉默,然而这种沉默和之前不同。他更像是被抛弃了的孤寂和颓丧,走在队伍里形单影只,总是和朝蘅保持半米的距离,她走他跟,却不再上前握住她的手。这个青年变得更沉闷了,一双眼黑沉沉,只有在望向朝蘅的时候,他的眼里才会有点神采。 胖子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嘆了口气。 朝蘅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忧心忡忡。 在他们飞到巴乃的那天夜里,她敲开了张起灵的房门。她披着一件长袖外套,双手抱胸,就那样站在他的房间门前,一张脸上没有表情。 夜风吹动她的长髮,她微微抿着唇,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冷冽而璀璨。 张起灵慢慢打开门,也在门口杵着,什么都不说。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张起灵,依旧是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裤子的搭配,仿佛一切都和原先没有差别。 但朝蘅看的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盯着那张熟悉的她简直能闭着眼画出来的脸,忽然嘆息一声。 他们两个从确立关系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把所有的事情闷在心里,有什么危险悄然解决。她从来都被划分到需要保护的范围里。从这人第一次枉顾她的意愿击杀那条黑蛟开始,从他成年后背着她独自去取螲蟷丝开始,她就被牢牢的保护起来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人为了娶她参加了族长的竞选,也不知道他为了和她走在一起付出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忍受了多少寂寞和孤独,才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事情闷在心里,连她也不说。他想要给她安全、幸福以及未来,却唯独忘记了,她也是张家人,甚至还是背负了整个家族的火麒麟。 她怎么可能会退缩在他的羽翼下呢? 只可惜,张起灵根本不懂。 她都开始怀疑,他是真的爱她吗?或者说,她是他从小到大的一种执念吗?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的快要发疯。不亲口问他,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安心。可是,她却感到了害怕,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么样的情形。 或者,在她当初爱上他的那一刻,她就输了,输得彻底。 “不让我进去吗?”她咳嗽了几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近乎窒息的沉寂。 张起灵侧身,让出一条道。 他死死盯着女人的背影,似乎要把她的背影刻在脑海里,永远不忘。 他真的很迷茫。 如果这个人不是属于他的,那他该怎么办?他明显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像当初在北京时的融洽和亲昵,也察觉到了她的动摇,更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迷惑和慌张。 如果她走了……他的世界就是一片荒芜。 从他睁开眼睛,失去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眼里就充斥着这个人的身影。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就已经形成了对这个女人的依赖了吗…… 张起灵低头去看地板,站在门口慢慢关上了门。 她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把那件长袖外套放在了椅子上。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裙子上绣着金色的木樨花,裙摆下露出那一双纤细修长的小腿和脚。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抚摸过她的腿。 第210页 等等,他曾经……抚摸过她的腿吗? 张起灵的耳垂微微发红。 他忽然有些迫切的想要恢復记忆了。他和她之间肯定会有更深的羁绊,这种羁绊一直在影响他,比如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某些片段。 想到这里,他抬头,和坐在床边的女人四目相对。 她真的好漂亮,像寒冬时候凛冽的冰,晶莹剔透却冰冷。那双眼睛里闪动着让他战慄的情感暗cháo,她看着他,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当初他和她在那个所谓的家族里成亲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也是现在这副模样吗?是不是更美也更柔和? 张起灵微微皱眉。 他开始头疼,太阳穴胀痛不已。 “张起灵……”朝蘅看着他,眼里忽然有些酸涩。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这么生疏了呢? 明明互相吸引着,却不敢靠近对方。 她长长的嘆息一声,看着那个高大瘦削的青年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他很高,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来,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挡住了光,阴影牢牢笼罩了她。朝蘅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很多人说,眼睛里的很多东西都代表了这个人的想法。 她努力的看他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什么。 张起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胸膛随着唿吸微微起伏。 他的眼前仿佛闪过很多的片段,在这样暧昧的夜晚,他的眼前似乎浮现了红烛摇曳的灯光、女人洁白修长的脖颈和双腿……甚至他的耳边还传来阵阵轻而缓的声音,那声音苏麻透骨,让他几乎瞬间心神不稳。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朝蘅的唇颜色不深,粉色近白,很薄,唇形完美。 好想亲一下…… 张起灵的眸色深了几许,他几乎是魔障一般俯下身,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张起灵……”朝蘅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慢慢仰起头,“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你真的爱我吗?” “虽然我知道向失忆的你问出这种问题很不公平,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笑了起来,却像是在哭。 张起灵的动作定住了。 他和她的鼻樑已经碰到一起,嘴唇之间也不过半指的距离。两个人的唿吸交缠在一起,像是互相较劲,又像是互相纠缠,生死不休。 “没有你,这里会……疼……”他松开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缓慢,“空荡荡,活不下去……有你……会开心……”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感觉……” “等我恢復记忆……”他认真的看着她,像是许下誓言,“我会告诉你……” “你不高兴,我会改。” 他低下头,像一只做错事情的大狗,尾巴一摆一摆。 朝蘅愣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低头卑微的时候。 这个强大如神佛的男人唯一的一次低头,居然是为了她。 在那一剎那,她的眼前闪过很多很多的片段,从小时候的他,到少年的他,再到成长为一个男人的他,那么多的片段看的她眼眶微红。以前的他没有失忆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沉默和死寂。至少,他还会笑,会温柔的看着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的眼神内敛而压抑。 是她害了他吗?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对不起……”朝蘅眨了眨眼,一滴泪水就从她的眼中滑落,“我明明知道你失忆了还这样逼你,是我太可恶了……” 她忽然抱住张起灵的头,勐地亲了上去。 是她的错,是她想的太多,她不该怀疑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 张起灵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惯,慢慢接受着这个特殊的混合着泪水的吻。他把女人抱了起来压在墙上,逐渐的加深亲吻。 她的唇齿之间瀰漫着薄荷的清香和慡冽,混合着一种甜美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朝蘅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像是柔弱无骨的蛇,紧紧的贴附在男人的身上。 就这样沉沦下去吧……她闭上了眼,不再保留。 她和张起灵是要生生世世缠绕在一起的,永远都无法分离。 她爱他,他也爱她。 ☆、来自未知的冷意 在阿贵家暂时落脚的第二天,云彩抱着一只小黑猫兴高采烈的回来了,说是在路上捡到的还受了伤。朝蘅看着小黑猫金色的猫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由于霍仙姑年纪太大,三个人和阿贵商量了一番,做了个简易的銮驾,抬着她在第二天进山。进山的路不好走,但是要比前些日子下暴雨的时候还稍微好一点。朝蘅和张起灵在前面拿着瑶族的砍刀开道,胖子紧随其后,霍仙姑和阿贵的队伍也慢慢跟进。 终于在第四天下午,一队人马来到了山脚下。山脚下到处是灌木,郁郁葱葱,张起灵找了好久,才找到当初吴邪把三个人拉出来的岩石裂fèng的确切位置。 将所有的装备都堆在附近的空地上,阿贵和云彩开始生火做饭,朝蘅和张起灵开始准备对那道裂fèng开始初步的勘探,而胖子则举着相机照了很多照片。用他的话说,这是给小三爷那一队的记录,得详细点。 “那你让云彩穿着你带的衣服拍照片,也是记录喽?”朝蘅一边换洞穴探险的衣服,一边笑道。 胖子挠挠头,嘿嘿的笑了几声。 “这不是要富有生活气息嘛。” “得,你会说。”朝蘅嗤笑一声,把探照灯和弯刀别在腰间,又俯身将几把小猎刀绑在靴子上。 这下她就真的是全副武装了。 张起灵也穿好了探险服,扛着那把从不离手的黑金古刀站在洞穴前。 吃过了饭,胖子、朝蘅和张起灵就带着相机和探险工具钻进了那道裂fèng里面。霍仙姑和阿贵等人留在地面上,时刻和三人组保持联繫。 拿着那张地图,张起灵带着他们两个进了通道,从岩壁那边一路摸了下去。沿途的碧绿色石壁时不时会有模煳的人脸闪过,吓得胖子忍不住朝张起灵靠了靠。 “没事,继续往前走。”朝蘅说,“它们暂时不敢靠过来,你身上有铁啊。” 他们为了躲开这些密洛陀,专门带了铁质的东西。 果然一路畅通无阻,但是他们又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张起灵站在最前面,让开了身子,让胖子拍他挡住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块石板,上面浮雕着一只圆形的类似于星盘的图案。这块石板上还雕刻着细小的图案,让人难以理解。 “从入口入内七百米,遇到第一道障碍,解开这道障碍的关键应该在你处,不知你处情况,请尽力分析。”张起灵说,“朝蘅,记下来。” 第211页 “好。”朝蘅拿出小本子记录了他的话。 “行了,细节也拍了。”胖子把相机放回口袋里, “回去吗?” “回。” 三个人按照原路返回地面,胖子洗出了照片之后铺在桌子上,朝蘅用笔在每张照片后面都写了一句话。她写字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把所有的照片都写了。 朝蘅的字纤细秀美,然而在这秀美之下却隐约透出一股子苍劲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巧妙的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她本就如此的感觉。她的字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神秘,胖子在旁边看了一遍,也没看出她师承哪个书法大家来。 写完之后朝蘅就出了帐篷,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胖子留下整理着照片,沉默了几秒后拿起了那支笔,尝试着学习她的握笔姿势。但是他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朝蘅握笔的姿势。他心里那股子倔劲儿上来,就在那捯饬那支黑色的油性笔。捯饬着捯饬着,胖子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做不到朝蘅的握笔姿势了。 因为他们的手根本就不一样。 没有超出正常长度的食指和中指,他根本就做不到那种奇异的拿笔姿势,自然也无法模仿她的字体。因为他没有那种特殊的右手。 等等,右手……右手? 胖子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地底下拍摄的浮雕,背后开始发凉。 浮雕上那群被追捕的人也没有右手……这座古楼叫张家楼……他的同伴是一对姓张的夫妇,一个叫张起灵,一个叫张朝蘅……他们两个的右手也和常人不一样…… 种种迹象串连在一起,胖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心里也越来越震惊。 他几乎是颤抖着放下笔,左手压住了颤抖的右手。 帐篷外,空地上。 朝蘅看着坐在裂fèng旁边沉思的张起灵,咬了咬嘴唇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明明距离真相只有一墙之隔却要苦苦等待的感觉不好受,他是这样,她也是。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心冷静下来,才能让他们能够更好的应对随时变化的情况。现在她有80%的把握确定他们要找的张家楼是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的祖坟。张家的祖坟情况很特殊,几乎年年都在移动,而且里面兇险异常,可以说是张家子孙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然而他们现在要和一群外人一起进家族的祖坟,这一趟可真的就是玩命之旅了。 可是这些她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霍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她有自己的家庭和责任。在朝蘅得知霍仙姑把家里的成员都转移到了国外的时候,她心里一点都不惊讶。相反,她还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老九门式微,这些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势力已经到了末路,也只有国外最适合它们的生存。 她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霍仙姑决定到这里来,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心存死志。 霍玲是死是活现在都不知道,而张家楼是真的极度危险,霍七这么大年纪,能来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就算是有心保护她,也不见得能做到。 对于普通人来说,时间是最大的伤害。 她忽然想起当初老九门的盛况,心中酸涩。她和张起灵的未来,都是残酷的。长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世人所想的好处,反而成为了一种折磨。从不断得到到不断失去,然后再到麻木,他们的心已经无法再轻易接纳其他人了。 可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和其他人建立了联繫。 二月红也是,张启山也是,吴老狗也是,甚至,吴邪和胖子也是,这些人都会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离他们远去,给他们两个伤痕累累的心里再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所以说啊,那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极力追求长生呢? “阿蘅。”耳边传来张起灵的声音,朝蘅回神,看到他深邃而平静的眼睛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怎么?有事要对我说吗?”她问。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的手。 “……”他只是沉默着握住了她的手,依旧看着那道裂fèng。 朝蘅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如此的深厚,即使不交流,她也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担心他恢復记忆之后的变数,担心这次探险会让自己的同伴受伤,担心他会和她分开。 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她始终不放弃他的手,他所担心的就毫无意义。 既然她认定了他,那就只能是他,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行。 “张家楼不是完全封闭的,可能每隔几代,依据祖训,张家死去的人就要被移人这座古楼之内。或者说,在很多年之后,这里也会成为我们的墓穴。”朝蘅说,“但是我并没有去过祖坟。因为只有死去的人才会来到这里,而护送尸体的人也不是我们能够接触到的。祖坟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危险和太神秘了,没有人会选在活着的时候进入,即使死的人是他们的直系亲属。” 张起灵扭头看她,眼神淡然而温柔。 “当年阿欣的爷爷,也就是家族的大长老张瑞梧去世后,是本家的几位行将就木的长老护送着进入祖坟的。而这几位长老,最后也没回来。”朝蘅轻笑了一声,神色平淡仿佛看破了生死,“所以说这次我们进去是九死一生,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不是倒斗。” “我知道。”张起灵点头,“对不起。” 因为他,而让这几个人总是身陷险境。 “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相信小邪和胖子也是,我们和他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啊不是吗?”朝蘅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你是我的丈夫,也是吴邪和胖子的兄弟。我们四个人是一起的,是一个小团队。” 所以谁都不能抛下谁,要死一起,要活一起。 这大概就是人最珍贵的情感了。 这世间最险恶的是人心,可是,最柔软的,也是人心。 三天后,在吴邪和解雨臣的帮助下,张起灵、朝蘅和胖子连续打开了三道石墙。照理说,三道石墙之后,应该就是张家楼。但是,朝蘅却隐约感到不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明显,让她无法忽视。然而吴邪那边还没来什么消息,她拦住了想要进去的张起灵和胖子,开始等待吴邪的消息。张家古楼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的机关和陷阱可以分分钟要人命,她不想让任何一个同伴死在里面。 霍仙姑没说什么,也没阻拦。 一切都停滞了,只剩下焦急的等待。 到了等待的第三天,霍仙姑拒绝了朝蘅继续等待的请求,执意要进入石墙之后的张家楼。朝蘅阻拦不了,只能跟着进去,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的预感在进入张家楼后居然变成了现实。 很快,出事了。 ☆、另一条路 来来回回往返三次之后,真的出事了。 他们得到了错误的信息,而这条信息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 第212页 在一个小洞穴里,一队人开始原地休息。洞穴的底部全都是水潭,坑坑洼洼数量密集。几个人围着水潭开始叽叽咕咕,朝蘅背着刀坐在洞口处,目光落在他们来的那条路上。 这条路他们来来回回走了三次,然而就在这第三次发生了异变,她也不懂是怎么回事,但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但是她知道,这是个死局。 一个谁都无法解开的死局。 她以往的知识和经歷在这个充满妖气的地方都不管用,虽然说将自己家族的祖坟称为妖楼有点不妥当。但是,这个埋葬了数代张家人的地方是真的很危险,也很不吉利。她对危险有着生来的敏锐,在这个地方,她一直都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的滴翠芙蓉还在她这里,她必须得活着回到长白山青铜门,将崩坏的天道修復如初,同时断绝那些人寻找长生的念头。 如此,这世间的一切才能继续下去。 张家的核心全部都压在她的身上了。 “朝蘅,霍老太太受伤了!”洞穴里传来胖子的喊声,“这里的水也有问题,里面都是白骨!” 她勐地站起来,朝着胖子和霍仙姑的地方走去。 “怎么回事?”朝蘅看着被人群围住的老太太,皱着眉挤开人钻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霍仙姑紧紧握着的手臂,当下拉过她的手就撸了袖子。 霍仙姑苍白的皮肤已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大量的血渗出来,浸透了她的袖子。这里有某种有毒的气体,而且这种气体似乎腐蚀性很强,直接就腐蚀了暴露在外的皮肤。 不仅是霍仙姑,还有好几个人都出现了这个问题。 有人已经开始慌慌张张戴防毒面具了。 “别做无用功了,防毒面具没有什么用处,现在,立刻,你们退到隧道那里,尽量少暴露皮肤。”朝蘅看了一眼四周,“事已至此,这条隧道的机关只能错误两次,第三次如果再错了,机关就会把所有人引向一个充满毒气的洞穴里。” 然而张起灵却说这里没有任何机关。 已经有人开始不满了。 “不满的人都给我闭嘴,如果还想活着出去的话。”朝蘅冷笑一声,牵住了张起灵的手,道:“进来都是自愿的,我也说了生死不论,这个时候居然还怪其他人?” “我记得我说过的,在这里死的机率要比活着大,可是你们还是进来了。” 她缓缓的笑了,可那笑容却很冷。 “那你怎么没事?”有人开始不服了。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朝蘅的身上。确实,这里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然而朝蘅却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可以说胖子和张起灵是中毒的人里面仅剩的行动力,但朝蘅却可以称得上是毫髮无损。 “不想死就不要问那么多。”朝蘅避开了这个问题,开始拿东西堵住隧道口。 霍仙姑沉默了几秒,也开始指挥着队伍协助她。 接下来的几小时十分难熬,他们使用了所有的东西堵住隧道口,不让毒气过快涌入。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寻找别的道路,但几乎每一次他们都从不同的出口出来。最后所有人都已经近乎崩溃,整支队伍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方。 “隧道的两头各站一个人,在入口处的人一定不会变,但如果隧道的出口会移动的话,在隧道里行走的人往回走,从入口再次进来之后,守在隧道出口的人就有可能看到隧道口移动的真相。”胖子进行爆破几次无果后,张起灵说。 其他人不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实现,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我们会得救吗?”有人捂着脸,带了哭腔。 “或许。”朝蘅嘆了口气,拉住了张起灵的手,“我和你一起去出口,胖子去入口,计划开始。” “注意安全。”胖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住小哥,他可是职业失踪人员。” “我会的,你也注意。”朝蘅点点头,和张起灵一起进了洞穴。 回到洞穴的时候,她看到张起灵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有了淡淡的红色,而他却似乎并不在意。要不是她挽起他的袖子查看,他都没有说出来。 “你为什么不说你也中了毒?”朝蘅问。 张起灵没说话,反而松开了她的手,走到洞穴的一个角落。 “过来帮我个忙。”他回头说道。 朝蘅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张起灵指了指水池,示意她去看水池的水。 那水痕清澈,却堆积着层层的白骨,似乎是人的骨头。朝蘅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她疑惑的看着张起灵,等待着他的解释。 “走吧,把他们带过来,我找到了过去的道路。”张起灵起身,把她也拉了起来。他似乎已经掌握了什么要诀,脸上的凝重少了几分。 朝蘅依旧是一头雾水。 而等到众人重新回到洞穴的时候,朝蘅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洞穴的尽头居然裂开了一条fèng隙,那fèng隙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成年人通过。 “怎么回事?”朝蘅问张起灵。 张起灵没说话,弯了腰第一个钻了进去。 看样子是得不到解释了。朝蘅无奈的嘆了口气,也跟着钻了进去。 裂fèng里面是一条古栈道,朝蘅和张起灵走在前面,霍仙姑带着队伍在后面跟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朝蘅才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条古道居然一直是贴着山岩修建的,几乎所有的古道段都在山岩边上。她一路走来,发现两侧的石壁都是山岩。 最让人惊讶的是,古道边的所有山岩里,全都是密洛陀。 整个古道圈住了所有的密洛陀,它们在岩石中极其缓慢地游走,但是到了石道边缘,就再也出不去了。 朝蘅不知道这条古道存在的意义,但是她懵懵懂懂感觉到了一种未知的恶意。 古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而尽头居然是他们之前停留过的一个地方。 “这条道路是一个圆?”朝蘅喃喃,眼中的惊讶并不比其他人少。 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懂张家的老祖宗修建古楼是要干啥了。 张起灵似乎并不惊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直接在他们最初落脚的地方停下。他蹲在地上,直接用手砸开了栈道。 他用的力气很大,栈道被砸的木屑横飞,朝蘅都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而他的手已经是血肉模煳了。 栈道被砸出一个大窟窿,露出下面黑黢黢的空间。 朝蘅忽然间明白了张起灵为何要带他们走一遍。原来是为了找到这一块下面有空间的栈道。她从自己的外套上撕了一块布,用清水给他的手冲掉血污之后把他伤到的地方包了起来。 “要下去吗?”霍仙姑问。 朝蘅摆摆手,道:“等等,我听到了下面有什么声音。”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连唿吸声都有意识的放轻。在极度的寂静中,朝蘅听到了某种东西流动的声音,但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她一时也分不清是哪种。 第213页 听了一会儿,她忽然蹲了下来,右手抓住栈道的一根木条,一下子翻了下去。 头顶上传来几声惊唿,她也不管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和小腿被浸湿了,耳边的声音此时清晰了很多,是水流。无数的水流包裹着她,这水不深,流速不是很快,似乎是朝着一个更深的地方流淌。 这是个天然的溶洞。 “没事,下来。”朝蘅对着上方喊了一声。 随着陆续的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所有人都从栈道的空洞里跳了下来,一时间溶洞里声音不断,倒是掩盖了那水声。等到所有人都在水里站稳,朝蘅俯下身,耳朵近乎贴着水面。她听着水流的声音,打开了矿灯。 “走,顺着水的方向。”张起灵说。 至于水的尽头有什么,他们也不在意了,反正横竖都是死。 水下的地面并不平坦,很多地方都是坡面,甚至还有深坑。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摔倒或者一脚踩空,所有的人蹚着凉水互相扶持,彼此都默不做声。朝蘅一手搀扶着行走不便的霍仙姑,跟在张起灵身后艰难的前行。 水实在是太凉了,特别是他们越走越远的时候。 好在水里没有什么生物,等他们走到水流逐渐平缓的地方时,几乎所有人的腿脚都被冻得僵硬。他们也只是互相搀扶着,什么都没说。 朝蘅将矿灯调到最亮,照了一遍他们来到的地方。在矿灯的光亮中,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石台。或者也不能说是石台,那更像是一堵墙。 石墙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形成了一个死胡同。 她把霍仙姑託付给张起灵,自己蹚水过去,到了石墙的旁边。在逐渐靠近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脚底的变化。水越来越深了,看来墙身的大部分都在水下。露出水面的部分也不矮,水下的部分也很深,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墓室。 他们来到了一处墓室的墙外。 朝蘅摸着石墙,忽然间有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她一个勐子扎了下去。 下面确实是有东西,只不过是另一扇门。这扇门上雕刻着麒麟和龙,锁得很紧,似乎要用特别的开锁方式才能打开。 朝蘅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割破了手指。在水中她的血扩散的很快,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水位迅速的下降,转眼间仿佛全部蒸发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坑坑洼洼的水底,面对那扇忽然间打开的门, 她猜对了。 开门的钥匙是她的血。 因为那扇门上的浮雕……她当初在张家通天地宫里见到过相同的图案。当初在地宫里她浑身是血碰在门上,才打开了那扇门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了相同的门。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朝蘅爬上陡坡,示意所有人跟着她下去。张起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那扇门,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本来……应该没有的。 过了那扇门之后又是岩石的裂fèng,走了十几分钟后,在所有人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新的洞穴里。 这个洞穴基本呈现圆形,底部有一个水潭。他们是在一道突兀的裂fèng里出来的,似乎是走了弯路。洞穴的两端对应着两个洞口,很明显一个是出口,一个是入口。水潭水位不高,一条用铁链修筑的独木桥在水下一直通到对面的出口。很明显对面的洞口也在水下。 这是张家古楼的正确的进入通道。但是朝蘅并没有表现的很开心,因为在这条独木桥上空,有一些很麻烦的东西。 张家的六角青铜铃。 是的,她没看错,在两个洞口之间的、独木桥的上空横亘着无数密集到有些恐怖的丝线,在这些丝线上,无数的六角铃铛挂在上面。也就是说,一旦碰到这些铃铛其中的一个,他们就会进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难度大了,带着这些受了伤的人,她根本过不去。 忽然,她看到了洞壁上的东西,那是一些雕刻着龙嘴的放水口。瞬间她便知道了张家人如何通过这青铜铃阵。之前的张家祖辈通过这些口子往这里灌水,把铃铛全部淹掉,然后潜水过去。这样即使他们没有铃母,也没人伤亡。 但是他们现在还能放水吗? 她扭头去看张起灵。 “退后。”张起灵说。 说完,他凑近洞壁伸手摆弄那些龙头出水口,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出水口居然真的就开始吐水,慢慢的水位上升,淹没了铃铛。 “全部潜水过去。”朝蘅说,“不要逗留太久,速度要快,后面就是张家古楼。” 一听很快就要找到张家古楼,所有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扑通扑通挨个下了水。 顺利的过了河,爬上入口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排台阶。顺着台阶下去,很快又是水,不过这次的水一点都不深,前面是一条通道,通道里也都是过膝盖的水。 摸着水一路前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怎么又是台阶?”有人骂了一句。 “下去。”朝蘅说。 顺着台阶重新进了水,又向前摸了十几米,他们来到一个洞口处。 钻出洞口之后,水堪堪及腰,但是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四周立着七根巨大的柱子,头顶是一个七星顶。石室中间有一座和张家古楼外形很像的高台。高台前有两条小河,从墓室的前方流过。他们正是从小河下的洞口里钻了出来。 朝蘅听着周围人群发出的惊嘆声和欢唿声,神色凝重而复杂。 第一条河面空空如也,然而第二条河上却有六座石头桥,每座桥的样子都很不一样,桥头都安放着一只阴恻恻的动物石像。 朝蘅又抬头看头顶。 七根石樑呈伞状支撑着墓室,上面雕满了奇怪的浮雕,有些浮雕上有钩子一样的造型。但那些造型一看就是经过伪装的钩子,是为了让人能从浮雕里穿过去。 张家人向来不屑于直接走陆路,他们会选择各种常人难以想到的方式过去。朝蘅想起了当年在长白山的祖宅。那时候他们下山,也是从一张红绳结成的网上攀爬的,每个张家人要想出门,都要练就一手精妙的攀爬本领。 拦住了要上桥的人,张起灵直接甩了一把铁钩,勾到了天花板上。绳子在那些钩子中巧妙地穿梭,在上面形成了一道绳桥。 朝蘅简直被张起灵的准头给惊艷到了。 她看了一眼他,眼里满是赞赏之色。 “用绳子过去。”张起灵出了水,非常干脆的勾着绳子登上了柱子,在浮雕之间灵活的穿梭,几分钟之后就落了地。 朝蘅也如法炮制,翻着绳子在空中跳跃,瞬息之间便过了那桥,轻盈的落了地。 她的衣服已经被水浸透了,厚重的探险服贴在她的身上,无疑增加了很多阻力和重量。趁着对面的人陆续过来的时间,她脱了最外层的衣服,穿着无袖的背心和长裤坐在地上,拧了拧长发的水。 第214页 石台上层层帷幔随风而动。掀开帷幔,朝蘅看到了一张空荡的玉床。 她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很显然,这是一具棺床,曾经放置着一具很沉重的棺材,但是上面放置的棺材不见了。玉床上有很深的被长时间压过的痕迹,能够对质地坚硬的玉石留下痕迹,那么棺材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重量。但是木质的棺材显然不会是这样。 更加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有人人为的挪动了棺材。 棺床上被打了孔,但是这几个孔却非常粗糙,而且很深,能在里面摸到淸晰的螺旋的痕迹。棺材被挪走了,那么那些人的意图是什么呢? 她歪着头思考,表情非常奇怪。 张家人的棺材很奇怪,如果说这些人是为了把棺材带走去研究,那么也不需要打孔,直接把棺材从玉床上拖拽下来就可以了。 可是这玉床上却又出现了好几个深孔。 难道说,这是为了给什么东西腾出地方? 她忽然间想起了那支考古队。如果说,他们进入张家古楼的目的是为了考古,那么把东西拿出来就应该不会再那么关注古楼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座古楼一直被关注着,而且似乎还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 张家古楼是一个神秘而危险的地方,准确来说,只要是放置张家人尸体的地方都不对劲。那么,那些人是看中了什么才会不辞辛苦的进来呢?是为了什么呢? 玉床一般是用来温养东西的,既然她的祖辈将棺材放在上面,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那么考古队却将原本的棺材移了位置,给什么腾出地方,那么,他们便不是来考古的,而是来送东西的!送进来的是另一具尸体,但是那尸体是谁却又不知道。 事情逐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她拉好了帷幔,重新回到队伍里。 等随行的女性换了衣服之后,一行人在张起灵的带领下打开了石门,朝着里面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不是很想写小三爷他们走的那条路,于是虚构了一条,然后要把这条路和三叔设置的路连在一起太难了,写了4个小时,头大,还好终于连上了。他们走的是一条不应该出现的路,而这条路的来由我会在后面的章节里提到嘻嘻。很快就是阿蘅的主要戏份了,这次她会在古楼里扮演一个比张起灵还要重要的角色。而且,我的世界设定也会慢慢的展开了。三叔设定的是“它”的负责人是张启山的后裔,而我的设定正好相反,张启山参与其中的原因也更加复杂。总之这是一个非常可怜的故事,但是不会悲剧结尾哒,虽然说现在说结尾有点太早了。写完古楼之后我还要再写一部分才能结局,不然那庞大的世界设定就直接荒废了,除了这些之外我还会写一个番外合集,大家有什么好的点子都可以留言哒,我会看的。 ☆、番外篇·五七情缠 在吴老狗和解家的表小姐结婚之后的一天,朝蘅去看望刚出生的吴家大少爷吴一穷。 吴家夫人还在坐月子,朝蘅和吴老狗坐在客厅喝茶,她忽然间想起了当年在长沙苦苦支撑着霍家的霍七姑娘。她就问吴五爷为什么最后放弃了年少时期就喜欢的霍家老七,反而娶了解九的远房小表妹。她不记得当时她是怎么问的了,只记得当时五爷表情很复杂,一根接一根的抽菸。 看他情绪低沉,她也没说话。 等到两人的对话快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摁着菸头,神情有些落寞。 “霍七啊,她实在太要强了,就算没有我,她也能活的好好的。”吴五爷嘆了口气,“小解她不行,这个丫头太泼辣又没心机,没有我她不行。” 想了想以往的日子里解家表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想到她掐着腰骂他无赖泼皮的时候,他难得露出一抹甜蜜又无奈的笑容。 在各种权衡利弊后,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泼辣的呆丫头。 只是可惜了霍七。 “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柔弱的总是比坚强的更容易让男人怜惜和爱护。太过于坚强的,总是会被人下意识的捨弃。因为男人会说:‘你没有我还可以活的很好,但是她不行,她需要我的保护。’时隔多年,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吴五爷默默的吸了一口烟,“我从来不在小解面前提起霍七,也没有再和霍七联繫。这样对她们都好。” 然而他心里的愧疚和思念,这么多年都没断过。 那些年少时期的日子成了一种愧疚,他每次想起他离开前霍七那双哀戚的眸子,总是心里戚戚然。想想她那时便已经感觉到他变心了吧。 终究还是他负了她。 朝蘅抿了抿唇。 “霍七一直都无法释怀,我曾经想过你是最豁达最能放得下的,没想到你也如此,真是缘分弄人。”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要是让她知道了,只怕嘴上会笑你愚笨。” 骄傲的霍七啊,也只会在心里流眼泪。 “或许如此吧,不过这么选择也好,我现在活的很幸福,也满足了。”吴五爷摇摇头,他似乎已经显了老态,慈祥可亲,看来这些年过的不错。 她还是那张二十岁的脸,和同时代的好友坐在一起,像是一对爷孙。 “大概你们和普通人不同,只有足够强才能成为伴侣。”吴五爷眯起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羡慕和惆怅,“这些话,可千万别和霍七说,也别跟你五嫂说。要不然她就要翻天了。” “安心。我会守口如瓶。”朝蘅想起解家丫头第一次见她时的张牙舞爪,顿时笑了。当初那姑娘还以为她是吴老狗找的外室,又是摔盘子摔碗的,闹了一通才知道自己搞了个大乌龙。她这么多年都不改那泼辣脾气,估计是吴五爷给惯得,看来这日子过的是真的挺好。 这样也好,吴五爷的选择也不错。 至于他和霍仙姑的年少恋情,也只是过去了。当初的霍七现在已经嫁了人,有了一群孩子。当初的吴五,也娶了媳妇儿,有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他们都老了,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鲜活的少年人。 那些情感,都被埋在过去的时间里了。 ☆、玉荆棘前传·麒麟孤月 上古时期,盘古大神开天闢地而陨,他的血液偶然滴落在北海的玄石上。玄石,乃是洪荒之中最为坚硬之物,因为吸收了盘古大神的精血,经歷千年滋养变为天下最硬最强的铸剑石料。可惜那石料灵气太浓,终年被九头雪鳞蛟霸占,靠近它的神明和妖魔都死于蛟龙的利齿之下。 神明的血和妖魔的血双双喷洒在玄石深黑色的表面,慢慢渗透,最终还是神族金色的血液占了优势,逐渐吞噬妖魔,深深刻印在这天地至宝之上,形成华贵雍容的金色纹路。 越是美丽强大的东西,就越有吸引力。这种吸引力,起源于内心的贪念,滋养于内心的欲望,默默生根发芽,最后无法摆脱,无法根除。不管是不老不死的神族,还是生活于黑暗之中的妖魔,或者是弱小的挣扎在神族和魔族之间的人类,都无法控制地去追逐这块玄石,渴望着用它来锻造自己的配刀。 第215页 这块玄石存在了千万年,见证了天地的分离,见证了诸神的汇集、混战、和平,见证了人类的出现和兴起,也沾染了无数的鲜血,终于在一个漆黑的雨夜,诞生了元魄。 浓重的夜幕之下,大雨倾盆而下,刷刷的雨声仿佛只是这天地间最后的声音,盖过了一切,沖刷掉所有的血腥和罪恶。狂风烈烈,北海的波浪翻滚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深蓝的海水被夜色染黑,压抑得让人难以唿吸。 北海中央的玄石依旧静静地伫立着,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它仿佛是世界的中心,那么安静,那么庄严肃穆。 雨水在白光中变得透明了,形成细密的雨帘。 周身围绕着点点星光的元魄慢慢成形,化作一个骨骼纤细的男孩。他低下头,望着脚下黝黑的玄石,还有深色的海水,忽然咧开嘴笑了。 他弯下腰触碰到脚下的礁石,礁石锋利的边缘划伤了他的手指。 疼痛让他收回了手。 黑色的海浪在翻滚奔腾,咆哮着怒吼不知名的歌,一下又一下地拍击着礁石,刻画出锋利的纹路。天地间只剩下雨声和海浪沖刷的声音,苍凉而悲壮,预示着诞生,也预示着某些消亡。 金色的血滴落在黝黑的岩石上。 皱了皱眉,他随手一挥,血液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入北海。 深黑色的海水中,隐约有一抹银蓝色的光芒闪过。 他盘腿坐下,目光落在远方北海的尽头,而后闭上眼睛。 雨声和波涛交织,水花四溅,可是没有一滴雨、没有一滴海水落在他身上,仿佛把他隔离在了世界之外,孤寂,静默。 这一坐,他就坐了几千年。 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遇见了那头麒麟。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伴随着麒麟而来的是无尽的光明和温暖,就连他这种从玄石中诞生的灵怪,也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热意。他是被扑面而来的火焰惊醒的。 目光的尽头,麒麟踏火而来,炽烈的火焰中,它鲜红的鳞片耀眼如天边朝阳,几乎刺伤了他的眼。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周围的一切被火焰照亮,仿佛它的到来驱散了北海中央千万年不变的黑暗与寒冷。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看着那麒麟慢慢落地,化形。麒麟的人形是银髮的青年,一身绯红战甲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麒麟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温暖的火焰。 他诞生以来,就一直感觉自己的心底出现了一个空洞,怎么也填不满,怎么也补不起。如今他俯下身,以绝对臣服的姿态单膝跪在麒麟面前,心里的空洞似乎在被慢慢填满,一种满足席捲了他。 火麒麟,他在海鸥的低语中听过他的故事。 如今他臣服于战神面前,甘愿献上玄石本体,以锻造麒麟的兵器。或许是天生註定,他的主人就只能是火麒麟。不管是属性还是力量,亦或本体,火麒麟天生就征服了他。从他甦醒的 那一刻开始,他就有了一种归属感,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兴奋。 海风依旧凛冽,吹乱了麒麟银白的髮丝,半遮住那双细长的眼角上挑的眼睛。他伸出手,食指在玄石元魄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少年元魄的额头浮现出火焰般的纹路。 “汝名,孤月。” 那声音如流水击石,又如佩环相撞,让他记了一辈子。 元魄眯起眼睛,愉悦地看着他,接受了灵魄烙印。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孤月,而他的原身,那块承天地之精华的玄石,被锻仙鬼斧子铸造成一把黑金长刀,赐名孤月刃。 这是他们的初识,是他经歷千万年都无法忘怀的美好,也是他在漫长的杀戮怨恨中所坚持的骄傲。 他随着麒麟征战四方,看他邂逅命中注定的慈弦神女,他们在洪荒中扬名,又随着神族的衰微而沉寂。 麒麟的陨落和漫长的封印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堕魔,然而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遇见了火麒麟的转世,那个叫张朝蘅的孩子。 看到她那双与麒麟如出一辙的紫灰色眼睛,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沉寂下去。 兜兜转转,麒麟回到了他的身边,背负着慈弦神女血脉的那个张家男人也融入了一人一刀的世界,一切都仿佛当初,却又不似当初。 ☆、古楼是“活着的” 石门后面是另一个石室。 室内没有任何装饰和浮雕,四周都是木头箱子,在这些箱子的中间还有一具棺材。但是这具棺椁出现的很突兀,就像是不应该放在那里一样。 朝蘅看了一眼,确定那就是之前石室玉床上原来放着的棺材。 她走了过去,发现箱子的摆放非常奇怪,就好像是有人搬开了它们,为那具棺材腾出了地方。棺材旁边放着很多已经锈得一塌煳涂的奇怪工具。 有人来过这里。 朝蘅蹲下身,摸了摸棺材。 这具棺材也是木质的,但四个角上都包着铁皮。但是,他们把这具棺材给放反了,要不是她过来看看,可能都看不出来。 反着放? 朝蘅挑眉,准备开棺看一眼。然而她摸了摸棺材的边缘,却找不到任何的fèng隙。这具棺材就好像是完完全全的密封死了,显然里面或许有什么不该放出来的东西。她犹豫了几秒,放弃了开棺回到了队伍里。 在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很多人围在另一道石门旁边。 这道石门通往外面,左右各有一根大黑柱子。似乎是上面延伸下来的,可能是上方古楼深入地下的部分。但是这柱子很奇怪,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被白蚁蛀过一样。她看到张起灵在指挥着队员往那两根柱子上贴胶布,把那些小孔都牢牢的密封了。 做完这一切,他们继续往外面走,来到了一条墓道中。 这是一条用火山岩修筑的石道,和之前他们走过的隧道类似。朝蘅摸了摸,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密洛陀的踪迹。 出了石门后,前方通道的中央摆了一排巨大的棺材,这些棺材贴着墙摆着,巨大无比,朝蘅数了数一共六十多具。 “这么大的棺材,里面的人得多恐怖啊。”一个女人捂着嘴惊嘆。 “这是合葬棺材,里面有两具尸体。一般是比较恩爱的夫妻才会用合葬棺。”朝蘅淡淡的说,“我们现在在古楼的地下部分,还得继续朝前走。” 三十米外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了文字。但是这种文字很晦涩,线条奇异,不太符合汉字的演化规律。几个做拓本的人围着啧啧称奇,却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些文字是什么意义。 朝蘅站在人群外,静静的盯着墙壁。 他们当然看不懂,甚至张起灵失忆之后也看不懂。因为这是张家自己的符号,用来记录族内的大事和歷史演变。这种符号相传起源于洪荒时期,由麒麟一手创造,经过了漫长的传承之后,成为了张家的特殊文字。 每一个张家人在小时候都会上一门课,这门课专门教学这种麒麟语。 第216页 按照麒麟语的解读方法,这面墙壁上的文字的大意就可以解读了。 这是通往地宫主墓室的石道,三十米后的通道里放置着歷代大长老夫妇的棺材,都是合葬棺,每一副棺材里都是歷代张家大长老和他的夫人。那么……多年前去世的大长老也应该在这里了。 她错开了大部队,慢慢的寻着名字过去,终于发现了那副刻着张瑞梧的棺材。 伸手贴着棺材,朝蘅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中总是一脸严肃的老人却显得越发慈祥和蔼了,很多时候他在她和张海欣的记忆中都是扮演了一个睿智的长辈的角色,如果没有张瑞梧的教导,她真的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故人相见,心有悲戚。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比她还高的棺材,鞠了一躬。 “大长老……”她嗫嚅了一句,跟上了大部队。 大概她和那些逝去的人已经是两个世界了,彼此已经没有了羁绊。 一路上,墙壁里逐渐出现了很多石头棺椁,个头要小一点,是正常人的体型。队伍又走了一段时间,墓道开始拐弯,尽头又是一扇石门。这扇石门要远远比他们之前经过的两道门都要巨大,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张起灵打开了石门,众人进去之后才发现又是一个石室,只不过这个石室是真的空无一物,而且它的上方还没有顶,黑暗中依稀可以看见可供攀爬的脚钉。 这里是尽头,他们无路可走了,只能向上爬。 朝蘅退后一步,对着石道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这一举动惊呆了,霍老太制止了队伍的骚动,静静的看着那个她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女人跪在那里。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长长的嘆息一声。 朝蘅没有去管身后的人,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不肖子孙张氏第五十一代火麒麟张朝蘅,愧对列祖列宗,扰祖辈清净,是有难言之隐,望勿怪罪。”她轻轻的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起灵走到她身边,搀住她的胳膊。 “走吧。”朝蘅笑笑,“从这里攀登脚钉往上,打开暗门之后,就是张家古楼的正楼。” 等到所有人都从地宫里脱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出口居然是一根柱子的裂fèng。这根柱子上雕满了貔貅样式的花纹,图案华美却显得很阴森。 “别乱摸。”朝蘅握住了一只快要触碰到貔貅的手,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可能会要你的命。” 那人收回手,讪讪的笑了一下。 “这里就是张家古楼的最底层,我们现在是在楼内,按理说,我就不应该再管你们了,但是,鑑于之前的经歷和交情,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生死有命,不该碰的不要碰,省的贪心把命送了。” 朝蘅嘆了口气,目光落在霍仙姑脸上。 “你真的要继续找下去吗?” 霍仙姑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却坚定的点点头。 “那你……一切小心。”朝蘅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说,她嘆了口气,背着刀走进大厅。 然而在进入大厅的那一刻,她眼前忽然一片天旋地转。 在张起灵的眼里,那个强势而美艷的女人忽然像是一片树叶,摔在了古楼的地面上。没有任何预兆,非常突然,让他感到了一丝惊讶和紧张。 几乎是立刻,他几步过去把她捞了起来。 朝蘅的脸色很苍白。她闭着眼,神色似痛苦似挣扎,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似乎有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伤到了她。 但是张起灵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朝蘅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挣扎着,似乎要破笼而出。那不是她的东西,不,那是她的东西。她的……记忆。 她的记忆被人修改过,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以前她是来过这里的。但是那段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被封闭了,而到了这里,那人给她下的禁制忽然间就松开了,就好像他预料到她会重新回到这里一样。 可是,那个人的脸却模煳不清。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挣扎着,在自己的意识里怒吼,却只是勉勉强强看到了那个人的一双眼睛,那双淡然如水的眼,黑沉沉如夜的眼。 心好痛。 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张起灵默默的半跪在地上,空出一只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留在最底层,抱着她,仿佛和世界断了联繫。 “不用了。”朝蘅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眨了眨眼,那泪珠便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滴落在那已经腐朽的地板上。 “那些人呢?” “去楼上了。”张起灵说。 在朝蘅晕倒后,霍老太太带着其他的队员上了楼,只剩下他留在原地守着情况不明的她。 朝蘅站起来,拄着刀慢慢的走了几步。 古搂大厅的天花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可以看到上面一层的情况。地上也有很多木头烂成的碎片,全部已经成了棉絮一样的东西,覆盖在很厚的白色粉末下。好像每一层的天花板都被腐蚀了,一层一层看的很清楚。 她走了一圈,却没发现上楼的楼梯。 “楼梯在这里。”张起灵上前,带着她走到角落的柱子前。 那柱子上雕着几只麒麟,麒麟的头部都很突出。 朝蘅看了一眼,踩着麒麟的头部开始攀爬,很快就爬到了柱子的顶部。张起灵踩了一脚一只麒麟的头,那只被他踩过的麒麟竟然发生了移动。接着,一条楼梯从上头架了下来。 在古楼的第二层,出现了无数的架子,上面竟然躺满了铁人俑。 朝蘅穿过那些放置着铁人俑的架子,走了很久才来到这一层楼的中心位置。从中心往四周看去,她看到所有放置铁人俑的架子都是以这个点为中心,呈放she状排列的,呈现出一套完整的伏羲六十四卦。 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都是用铁封死的密洛陀残骸。 这一层和底层一样,也有四根巨大的柱子。 朝蘅抬头,看到了横樑。 横樑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奇特的文字,内容庞杂而晦涩,甚至还有一段天书文字。 张家作为最原始的盗墓世家,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了解中国歷史真相的人。他们将他们从倒斗中带出来的一切秘密,全部封在这座张家古搂里。就算是能够接触到机密文件的她也没办法完全解读这些东西。 家族的秘密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巨兽,神秘又难以接近,一旦靠近了,只有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结局。 朝蘅仰着头看了一会儿,一直到她开始感觉脖子疼才把头低下来。 张起灵站在她身边,从始至终沉默如斯。 “走吧。”她说道,声音微微沙哑。 第217页 第三层没有铁人俑,只有一只人面巨龟。它的脖子和四肢都非常修长,前肢末端是人手,后肢是龟脚,脸是一张女性的脸,阴毒兇狠,似笑非笑。在巨龟的背上有一个凹陷,里面有一个黑球,上面雕满了人脸。 没有任何用处。朝蘅摇摇头,开始查看其它的东西。 这一层没有什么可以查看的,但她看到了地面上的脚印。那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应该是霍仙姑他们来过。这些脚印的主人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在徘徊。 “抬头。”张起灵说。 朝蘅抬头,却发现上面的横樑上有东西。 这一层楼的天花板特别高,有特别多的横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结构。在这些棋盘的格子里,在横樑的阴影中,挂着无数的东西。 在整个天花板的阴影下,挂了足有几万个小盒子。 盒子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上面有花纹,数量之多,简直是一个奇观。 “这是什么?”朝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问张起灵。 “右手。”张起灵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给她,“之前拿下来的。” 朝蘅看到那盒子里放着一只干枯的手,长着两根奇长的手指。 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张家人的右手吗? 难道这一层是专门放置张家死去的人的右手的?她皱着眉,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魔湖里打捞起来的那些没有右手的白骨。 说来也是,张家人的右手和常人不同,就算是尸体无法完整的带回来,这只右手也是要拼死拿回来的。不然家族的存在就会暴露在世人眼中,那么他们竭力隐藏的秘密也将无法遁形。 这里吊着的每一只右手都是一个张家人,这个小盒子既是手的存放盒,也是他们的棺材。这些盒子有新有旧,看来这些年死在外面的张家人在逐渐增多,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嘆了口气。当初她就不该追求对称练了两只手,这要是她折在外面,还不得砍了双手带回来? 第四层有很多隔间和走廊,看起来比较正常。所有的隔间都关着门,窗户上煳着黑色的纸,完全看不到里面。 隔间的门是锁死的,朝蘅打开了其中一个隔间。 每个隔间都不大,里面放着一口黑木棺材。墙壁上挂满了写满小楷汉字的木牌。 张家人身份特殊,兴衰不受歷史更替的影响,家族庞大的让人无法想像。能在这里的隔间里安置的基本都是本家的大人物,血脉纯度估计都高于平均值。而那些小木牌的内容都是这口棺材的主人的一生经歷。 这些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本家的卷宗都在她那里,记录的比这些还要详细。 她要是想看,完全可以花个百八十年全部翻一遍。 张家的五个分支里面,“棋盘张”这个分支入葬的人数最多,如果说起来,好像每一代的家族掌权者都有一半是出自这个分支。 走了一会儿,朝蘅忽然在走廊的中间停下了。 因为她看到有一间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是你?”她问身边跟着的青年。 张起灵摇摇头。 他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打开了。 这一个隔间特别大,比旁边要大三倍,房间里面的装饰也完全不同。朝蘅进去之后便明白了这个隔间属于谁。这是每一代的族长的隔间,埋葬着某一代的张起灵。 里面有一口巨大的棺材也被打开了,棺材盖翻在地上。棺材里的骸骨已经被灰尘盖住了,这扇门被打开已经很长时间了,棺材也被开了相当长的时间。 十几年前,考古队来过。 朝蘅摸了摸棺材的边缘,嘆了口气。 这人死前可是大人物,没想到死后居然连棺材都被掀开了。棺材内侧刻着族谱,她随意瞄了一眼,却勐地愣住了。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因为,这具骸骨的名字,叫张瑞桐。 这个叫张瑞桐的人有六个子女,其中两个也有了后代。他的两个孙子中,有一个的名字叫做:张启山。 张大佛爷。 朝蘅几乎是后退一步,脸色刷白。 如果不是看到张瑞桐这个名字后面紧跟着的张起灵三个字,她简直就以为是重名的张家人。但是这个张瑞桐是张起灵,那么,他也就是当初那个把她从地宫里带出来抚养长大的老人。 她爷爷的棺材,被盗了,还是被一群心怀不轨的人盗了。 心头涌上一股怒火,她扶着棺材站定,眼里波浪翻涌。 那个总是叫着她“蘅丫头”的老头子,那个总是算计这算计那但是最后还是为她做了很多事情的老头子死去之后居然还不得安宁,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没有死后的尊严。她的爷爷啊,她最敬重的人啊,怎么会是这个下场呢? 她忽然想起来她被张瑞桐领着拜师的场景。 那个时候,张瑞桐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老头子盘腿坐在缀着流苏的绸缎垫子上,穿着黑色长衫,领口和左袖处用银线勾勒出华丽繁复的花纹。他端茶细品,面容不怒自威,层层皱纹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威压和强势,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俊秀的模样。 可惜当年她始终不肯真的接纳这个老人,后来她又在外游荡,甚至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等她知道新族长的时候,这个老头子已经死了,被送进古楼。 她还记得当初成婚的那一天,张起灵告诉她张瑞桐对他说了什么。 这个嘴硬心软的死老头……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发出了呜咽声。 张起灵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她的身边,深深的看着她,眼神温柔而隐忍。 这应该是他所看到的她第二次露出如此痛苦和绝望的眼神。 那么第一次呢……是什么时候…… 张起灵皱眉,按住了太阳穴。 依稀是相同的地方,他好像对她做了什么,但是做了什么呢……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居然又该死的不记得了。 “张起灵,不,应该叫你张敬端,敬端,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会有一天亲手修改了我的记忆。虽然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需要。”朝蘅松开了手,半靠着棺材,对着张起灵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非常漂亮,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淡然,却又让人无端感觉到压抑。 “我已经记起来了,在十五年前,我来过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耀着点点金色,那金色绚丽异常,像是她眼中绽放的烟花。 “阿欣死在了这里,爷爷也在这里,现在我也在这里了。不对,应该说是我再一次来到这里了。为什么要阻止我呢敬端?为什么要让我忘记了一切,至今还在苦苦追寻着阿欣的踪迹呢?大家都死了,青青也死在了一次战斗中,当初一起过新年的六个人,只剩下你我和海客了。”朝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张起灵面前用力的抱了抱他,“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极其恶劣的情况,那就是,这座古楼‘活了’。” 第218页 她松开了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张起灵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什么。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株奇异的植物。那株植物通体碧绿,花瓣层层叠叠宛如出水芙蓉。不时有晶莹的绿色液体从植物的花瓣上滑落,带着浓浓的香味。 “这是青铜门后的祭台所需要的最后一种东西,你一定要把它带出去,然后带到青铜门里,把祭台修补好。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最后能为这个世界做的。”朝蘅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她勾了勾唇角,神色淡然。 “现在我要继续上楼,你去找霍七他们吧,带他们走。” 张起灵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攥得很紧很紧,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你呢?” “我要用麒麟之身镇住这座楼,然后销毁它。”朝蘅回头,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这里风水相当特别,家族的古楼修在龙嵴里,那是要把这条龙脉敲骨吸髄。这条龙脉……已经死了。我们的群葬墓在龙脉上敲骨吸髄,吸光了龙气就换一条,这么多年下来,古楼吸的龙髓太多,已经压不住了。” “它活了。”她慢慢说着,融入了黑暗中,“它是一座妖楼,不应该留在这世界上,即使它是我们的祖祖辈辈安眠的地方。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与其让它在外族人手里被点燃,还不如让我来结束它的歷史。”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抬起手臂,却再也触碰不到她的衣角。 “朝蘅……” 周围只剩他自己的声音在迴荡,慢慢的,重归死寂。 ☆、痛彻心扉的记忆 第五层是字画和珍宝的藏室,这里藏匿着张家数千年来最为珍贵的文献和收藏品,每一件拿出去都是可以轰动整个中国收藏界和考古界的珍宝。无数张家人发冢取得的东西都在这里,作为陪葬品存留了近千年。 然而这里只有无数的暗墙和暗格,没有图纸,谁都无法开启。 地上全都是脚印,纷纷杂杂,大小不一,似乎是一个队伍留下的痕迹。队伍的脚印在一处封闭的暗门前消失了,无数的字画被扔了出来堆积在门前,似乎里面的人为了躲避某种危险而捨弃了它们。 朝蘅没有过去看,她甚至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的事情,只是一门心思梳理自己的记忆。白色的强硷性烟雾环绕在她身边,却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越往上走,她身上的鳞片就越多,金色也越来越亮。 1981年她在广西桂林的一处地下溶洞里发现了齿木,也正好和被掉包后的考古队碰上。然后她和张起灵正式会面,在1983年她去看望了老九门,一年后的3月,她参加了那次西沙的海底墓考古活动。 之前的时间是对的,不正常的是从1984年以后。 文锦和霍玲是真的,吴三省、张起灵和解连环也是真的,但是其他人是假的。她跟着这支队伍进入西沙,然后两个月后进入了格尔木疗养院。救出张起灵之后她麒麟血暴动,被双生哥哥扔进了家族的冰泉。 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的记忆就不对了。 她记得自己是睡了六年多,朝言也这么说,但是这是不对的。 因为她在中途醒来过,为了某种目的离开了太叔家,去了广西巴乃。也就是这个地方,她在1989年的4月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进入了张家古楼,在考古队进入古楼的13年后。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失去理智的东西。 张海欣死了,死在古楼的第七层。 她记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时候张起灵突然出现,用了某种方法将她打晕带出了古楼。之后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家族秘境的冰泉里了。 她那段记忆没有了,一直以为自己在冰泉里沉睡了6年之久。 而哥哥也没有告诉她她中间做了什么。 张起灵和太叔朝言都在瞒着她,他们知道张海欣的死亡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也因此为了不破坏计划,他们选择了对她的记忆下了禁制。 也因此,让她兜兜转转好多年,苦苦追寻闺蜜的踪迹。 或许是天意,她又来到了这里,记起了一切。 朝蘅走过第五层,继续朝着第六层走去。张家古楼除了地宫之外,还有八层,她已经临近顶楼。第六层依旧是无数张家人的尸棺群,整整齐齐摆放着,有新有旧,有大有小。这些棺材的外貌看起来有明显的时代特徵,有很多是近代放进来的,还有一些明显是几十年前的手笔。 从第六层到第七层已经没有路了。 似乎七、八两层和其他六层被人为的隔断了,没有楼梯,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朝蘅只能抬头通过第六层残破的天花板看到第七层的大体情况。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忽然将孤月刃斜着插在墙壁上。 刀身和墙壁呈现出一个夹角,朝蘅踩着孤月刃朝着天花板的漏洞勐地一跳,手攀住了天花板破洞的边缘。那边缘已经老化了,她扣住了一块相对结实的木板,手上发力一翻,落在了第七层。 这一层已经没有东西了。 全部的藏品和棺材都被破坏了,好像来过这里的人在这个地方进行了一次混战,将所有的摆设都毁的干干净净。她只看到了一堆一堆的破败的木屑和碎片,还有几具覆盖着灰尘的白骨。 空气中瀰漫着灰尘和粉末,她走到最角落的一具骸骨面前。 那是一具女性骸骨,关节之间骨刺很多,右手的手骨带着张家人的特徵。它似乎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朝蘅单膝跪地,伸手将灰尘拂去。 “这么多年,我又回来了。很抱歉忘记了和你的约定。”她温柔的看着那颗苍白而恐怖的骷髅头颅,像是看到了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当初答应你帮你找到你的小女儿并且抚养她长大的,我却食言了,但是阴差阳错,我居然遇到了她。” “她和你长得很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是在西沙群岛,那时候她代表裘德考来请我们去勘探一个海底墓穴,当时我还没认出她来。那孩子叫阿宁,是个孤儿,性格和你有点像,泼辣慡快,果断勇敢,遗传了张启山的狠绝,差点把我们几个给炸了。” 朝蘅哽咽着把骸骨的手握住,贴在她的脸颊上。 “当时我没认出她来。后来我去戈壁滩寻找西王母城遗址,又见到了阿宁。她在塔木陀被毒蛇一击毙命,我用血救了她。她居然真的接受了我的血,重新活了下来。当时我就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张家人,后来我把她收到我手下,开始调查她的身世。” “她被人丢在孤儿院,长到15岁被裘德考收养,然后作为他在中国的代表开始四处盗墓,也算是继承了咱们张家的血脉。现在我找到了她,把她养的好好的。” 其实在十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古楼就“活了”。被密洛陀影响的同时它吸收了太多的龙髓和人血,开始衍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变成了一座“妖楼”。它为了满足自己的胃口,对来到这里的人做了手脚。古楼的胃口越来越大,投餵普通的人已经满足不了它了,于是麒麟血开始成为了它的新目标。 第219页 大概从上个世纪开始,每次进入张家古楼的人群里面,基本都要留下一个人。这个人必须有纯度极高的麒麟血,用来滋养古楼。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么其他的人都会死在这里。当初张启山带着人来到这里遇到了危险。最后为了让丈夫和几个儿子出去,张海欣选择了自己在这里祭楼。她在没有离开张家本家之前隶属“棋盘张”一脉,血统纯度很高,自然成为了古楼的食物。 在她进来的时候,张海欣就已经死了。那时候张海欣的尸体还保存着原貌,朝蘅看到了她留下的信和暗号。 在她死前极度痛苦而又清醒的时候,由于牵挂着3岁的小女儿张怀宁,她用仅剩的血在一块布上写下了张家的麒麟语。她似乎知道朝蘅一定会来,也一定会看到。 事实上朝蘅也确实看到了。 然而她却被迫忘记了这一切。 现在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阿欣,你知道我要来到这里,所以给我留下了真相。谢谢你,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带你的骸骨一起出去了。这里必须要毁灭,什么都不能留下。” 朝蘅松开了张海欣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她的骸骨收敛整齐。 她对着张海欣的尸骨鞠了一躬,再次起身朝着顶楼走去。 没有人能够毁掉这座古楼,从五十年前开始,张家就陆续有人想要把古楼毁灭,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并且再度成为了古楼的养料。 现在轮到她了。 等到这座古楼里的生命只剩下她的时候,就是她动手的时候。 ☆、顶楼 顶楼是张家人修筑的最后一层楼,在朝蘅的记忆里,这层楼据说是存放着麒麟遗骨的地方。张家人确实是来自于关东,在入关之前,他们一直生活在关外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那时候的张家人也和其他民族一样有一套系统的宗教信仰。然而不同的是,麒麟是张家人信仰体系中的最高存在,甚至要高于创世的神明。 相传顶楼是麒麟启的遗骨存放之地。 然而朝蘅并不信。 骗谁呢,麒麟天生瑞兽,开明仁义,只要它在,邪祟无处遁形。如果真的有麒麟的遗骨在此镇守,那这古楼就算是天天吸食人血和龙髓,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第七层和第八层之间有一道明显的楼梯,但朝蘅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攀爬进了顶楼。不是她不想走楼梯,实在是这里太过于诡异和兇险,就算她恢復了身为先祖的记忆,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这里本就是她死了之后那群人类熊孩子修的,她啥都不知道。 顶楼和其他的七层楼不一样,因为它有光。 要不是朝蘅来到这里,她几乎都以为这栋楼完全是笼罩在黑暗里的。那些黑色的窗格纸吸光效果极好,单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光线。 墙壁上安放了八个青铜灯盏,皆雕刻成麒麟,灯火从麒麟大张的口中摇曳着,橘黄色的火焰却没有给这一层楼带来任何暖意。 朝蘅走到其中一盏灯旁,凑过去看了一眼灯油。 这八盏灯的位置刚刚好,不高不低,正好可以让一个成年人看的到里面的灯油。 朝蘅闻了闻,退后一步。 这是人鱼的油脂,也怪不得能燃烧千年。只不过她也不明白张家人为何去捕捉南海的银鳞蛟人,明明黑鳞鲛人更适合捕杀做灯油。 不过这银鳞蛟人的油脂燃烧后居然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比起黑鳞蛟人油脂的鱼腥味来说,好闻的多了。 朝蘅走了一圈,发现顶楼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灯盏之外就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棺材。这副棺材被摆放在最中心的位置,看体型不像是人的,倒像是某种巨大的野兽。 她走到棺材面前,用手推了推。 棺材没有封死,或者说是已经被人打开了。她轻轻松松推开了棺盖,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居然连陪葬品都没了。 这谁啊,手段这么绝,连一根毛都不剩下。 朝蘅挑眉,伸手摸了摸空空荡荡的棺材。 “原来如此……汪藏海,是你盗走我的骨殖,让这古楼妖化。”她皱起眉,把棺盖合上,“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古楼会变成现在这样。 从这副棺材的记忆里,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当初这里确实是安葬着麒麟的遗骨的,在麒麟骨的镇压下,张家古楼安稳了数千年。唯一的变数就出在明朝。那时候汪藏海不惜发动一场针对张家人的暗战,孤身一人打开了张家古楼最顶层的棺椁,带走了麒麟骨。除了海妖送给她的那一根麒麟骨之外,其他的麒麟骨都在汪家人手里。 那一次之后,汪家人遭到了张家的疯狂报復,沉寂了一段时间。 而张家也元气大伤,庞大的家族势力逐渐分崩离析,最后也消失在世人眼中。 没有了麒麟的镇压和庇护,古楼开始疯狂的吸收龙髓,残杀进来的人,最后衍生了自己的意识,开始计划跳脱六道轮迴,脱离天道的控制。 让朝蘅感到快慰的是,汪藏海那么想要救活公主,可公主还是死了。 她干脆就直接坐在棺材上,盘着腿开始考虑如何和古楼硬怼。 万幸的是,古楼的妖异只持续了千年,它想要吞噬她,但是它还没有达到能和她完全抗衡的程度。 只要这里除了她再也没有活人,那么她就能把古楼给毁了,然后出去怼汪家人。 然而这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因为吴邪肯定会下来。 之前胖子消失了,但是她可以感觉的到这傢伙走了一条很复杂的路线,又回到了这里,并且还逐渐朝着古楼靠近。她的神识已经可以覆盖方圆千里虽然比起全盛时期的麒麟战神还差得远,但是现在也已经够用了。 吴邪真的来了,和胖子一起。 甚至还有解雨臣和潘子带的队伍,但是他们好像消失了。应该是回去了,但是潘子还在这里,而且气息变得无比微弱,似乎快要死了。 吴邪和胖子没事,虽然没走正确的路线,但是也基本到了。 看来当初她带着霍七他们走的那条路,是古楼专门为了吸引她而弄出来的,现在已经闭合了。看来他们要是出去,就只能走地宫那条路了。从地宫出去的话,应该直走就可以顺利出去了。 至于潘子…… 朝蘅挑眉,忽然有点犹豫。 潘子这人不错,心眼死了点但是靠得住,之前也是他一路上保护着吴邪。说起来她和潘子还有点交情,之前这人也救过她,现在他要是死了,她这里也说不过去。 但是她还不能离开张家古楼,特别是吴邪他们来了之后。 如果她离开了,那张起灵铁定会成为古楼的食物,而吴邪和胖子也会有生命危险。这三个人,一个是她此生挚爱,一个是未来的九门希望,一个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三个谁都不能有危险。她在这里,那么古楼就只会看着她,对他们三个不会造成伤害。 对于吴邪来说,未来的路实在是太过于痛苦和艰难,然而她帮不了他。她不去救潘子的话,将来她家小三爷就会缺少一大助力,那条路就会更加的艰难。 第220页 这对将来的计划也不利。 “我不会离开的,至少现在不会离开这里。”她从棺材上跳下来,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幽幽的烛火,“你不是饿了吗?” 孤月刃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她的手臂。 瞬间,鲜红滚烫的血喷了出来。 “喝啊,只要你喝得下。”她举起拳头一下子砸在了地板上,血花四溅。 古楼剧烈的震动,那些血液渗入地板,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一样。 而朝蘅立刻打开了古楼的窗户,从高空一下子跳了下去。 就是趁现在,在古楼吸食她的血的这段时间里,她要去救潘子。 ☆、分别与开始 吴邪的小分队已经逐渐接近古楼了,他们走的好像是另一条路,无比兇险,从张家餵养密洛陀的那个洞穴冒了出来。朝蘅在地宫里走动的时候,刚好感知到吴邪的位置。就在她的头顶,正上方的古楼第一层。 麒麟血古楼一时半会儿吸食不完,她来不及去找吴邪,只能先去潘子的地方。 走过来时的石道,她再次来到了地宫的入口。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她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一侧的石壁走去。石壁不单单是火山岩,还有很多斑驳的碧绿色玉脉。 她走近了,看到半个身体被玉脉吞没的潘子。 许久不见,潘子依旧强悍而坚毅,即使已经被岩石困住,可还保持着清醒。但是朝蘅看到了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渗出的血,也看到了他发青的脸。 这个人类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她没有来,那么他的下场就是被密洛陀拖进石头里吃掉。 “你来了。”潘子还没完全被困死,他听见了声音,吃力的睁开了眼。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有着他熟悉的五官,紫灰色的眼睛像往日那样清冽冷寂。然而她的头顶却长着一对鹿角,眼角一圈细细的金鳞闪着碎光。 如果慈弦神女还在的话,如果西王母也在这里的话,她们就可以看到麒麟启的完整形态,也就是现在张朝蘅的样子。 潘子咳嗽了几声,左手紧紧的握着枪,始终不愿松开。 “对,是我。”朝蘅点点头,“吴邪已经到了这里,他很快要离开,你也跟着一起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这不行。遇见那只巨大的密洛陀之后,花儿爷脱险,我昏了过去。醒了之后,我就这样了,回不去了。”潘子苦笑,“我得去找三爷了,小三爷得让你来带着了。” “我不行。”朝蘅忽然上前,双手贴着石壁,“你必须走。” “走不了……”潘子咳出一口血,“没有用的,这玩意儿邪得很,我出不来。” 朝蘅没理他,只是将手掌贴在石壁上。 “你不行,我可以。” 她的双手慢慢的陷进了坚硬的碧绿色玉脉里,那块潘子怎么也砸不开的石头在她手里变得像是果冻,仿佛她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撕开。 那块密洛陀的分泌物居然真的就被她从中间撕开,露出一个巨大的裂口。 潘子从那道裂口里掉了出来。 一双绿色的利爪闪电般伸了出来,却在即将碰到朝蘅的时候缩了回去。随着一阵绝望的叫声,那道绿色的身影渐渐缩成小小的一团,慢慢的消失不见。 朝蘅将手从石壁里收了回来。 潘子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让人无法想像向来强悍兇狠的疯子居然也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他努力的仰起头看向那道纤细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的背影,心里骇然。 他想起三爷曾经说过的话。 潘子,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要怀疑那个叫张朝蘅的女人,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亦或她是不是人类,你只要知道,她是我们最后的帮手,会带着我们摆脱那个结局。 现在,他信了。 “他们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你在这里等着,和他们三个一起走。”朝蘅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青铜铃阵上,“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捂住你的耳朵,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松开手,不然你根本撑不到他们来。” 潘子立刻照做。 朝蘅把他扶起来,自己走向那一条独木桥。 这些青铜铃是一个大麻烦,本来是张家人为了阻止外族人的侵入而设置的机关,但是现在这些也不能留了。没有她和张起灵在,吴邪他们绝对撑不过这一关。 带着控魂秘术的青铜铃只能销毁,一个都不能留。 朝蘅抬手,对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青铜铃做了一个手势。 空气中传来阵阵爆破的声音,那声音密集到可怖,中间夹杂着阵阵幽咽,仿佛来自幽冥的恶鬼在哭嚎。无数的青铜铃在空中爆开,落在水潭里变成碎片。无数透明的音纹在空中迴荡,扭曲了空气,可随后又逐渐消失,恢復沉寂。 好了,最后一道阻碍消除了。 朝蘅放下手,看了一眼远处的潘子,示意他松开手。 “你要去做什么?”潘子问。 他的神色很平静,似乎看破了生死,连这些颠覆了科学的现象都不能撼动他的内心一丝一毫。 “回到那座妖楼里去。”朝蘅嘆了口气,“你们出去之后,千万不要再回来。” “我话已经说完了,你该怎么做你也明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潘子做了一个手势,“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出去之后,就跟着吴邪吧……” 吴三省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为了长生,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她只希望她能够顺利的毁灭这座妖楼,而张起灵也能将祭台修补完,永远关闭那道青铜门。 为了这一天,他们等了太久了。 离开了地宫,朝蘅慢慢的进了古楼,从第一层开始往上爬。吴邪和胖子确实来了,还搞了很大的一波,在地宫翘了她家祖宗的棺材不说,居然还放了火把张家第四层摆着的棺材隔间给烧了。要不是闻到一股子煳味儿,她都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胆子在张家古楼里搞破坏。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两个愣头青搞着一波,救了霍七的队伍和张起灵。 当她慢悠悠的晃悠到第四层和第五层之前的夹层里的时候,正好看见吴邪和胖子把霍家队伍的人一个个摆在走廊里。 “你们还是过来了,而且还走到了这里。”朝蘅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唿。 她走到那一排人的面前,在霍仙姑的尸体前蹲下,伸手合上了老人的眼睛。 “你……怎么……太好了你没事……”吴邪的眼泪还是留了下来。 他站在胖子身边,抬起手用力的擦了擦眼泪。 说实话,看到张起灵死的时候,他还没这么难过。但是朝蘅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在所有人都出事的时候,看到她没事,他简直是悲喜交加,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第221页 “小哥……小哥他……”吴邪忽然想起了张起灵,心里又是一阵悲伤,“他……” 对于吴邪来说,张起灵就是一个奇蹟,当他看到这个强大如神佛的男人死去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无比的真实和残酷。他一直以来都依赖的东西随着张起灵的死而粉碎,永恆忽然就变成了巧合。 悲伤,绝望,不信任让他简直要崩溃,然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这样。 他还有事情要做。 朝蘅的没事,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还没死呢,别哭了。”朝蘅笑了笑,走到张起灵身边蹲下,把手腕割破了送到他的唇边,“顶多是假死,还有脉搏呢。” 张起灵要是死了,那她一定会感觉的到。 成为了麒麟之后的一个超级大的好处就是她可以随时感应到身边的生命气息,谁死了谁没死,她闭着眼都知道。 “还有几个人也没死,尽量救一下,救不过来的就别费力气了。” 也不知道霍仙姑是怎么回事,居然把古楼的机关启动了。 她上来的时候就发现四周布满了雾气。 这种强硷雾气的毒性直接作用于人的唿吸道,中毒的人的唿吸道溃烂,导致了他们唿吸困难最后活生生憋死。 张起灵做得很好,在发现这里的问题后,第一时间他用身上所有的东西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尽量减小皮肤与空气接触的面积,从而减轻中毒的程度。先把身体弄得非常虚弱,当他进入到到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时,心脏的跳动也比较微弱,从而能够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 所有人中,只有他中毒的程度最低。 失忆归失忆,脑子不傻就成。 吴邪和胖子去救其他人,把张起灵扔给了她。朝蘅把麒麟血餵给他,既是给他解毒,也是为了给他补充体力。这傢伙放了不少血,就算他体格健壮也吃不消。 补充了体力,才有力气离开这里。 张起灵咳嗽了起来。 “真是让人不省心。”朝蘅笑了笑,把他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背。 她俯下身抱紧他,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张起灵,你一定要坚持住,离开这里。青铜门的事情就要靠你了。我要留在这里做一件事情,可能会有危险,也可能不会有危险。但是我一定会出去找你的。” 她喃喃道。 张起灵还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睁着黑沉沉的眼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悸,就好像他的身边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一样。他想要抓住,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慈弦是你,张敬端也是你,张起灵也是你。”朝蘅笑着摸了摸他胸口的纹身,眼神温柔如水,“不管你有着怎样的容貌,有着怎样的身份,你还是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就像多年前那样,不管他们之间是万水千山还是弱水星河,总有一天,一方总会找到另一方,然后生生世世,生死不离。 “阿……蘅……” 张起灵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你要带着他们两个出去,然后永远不要回来。”朝蘅深深的看着他俊秀的眉眼,目光肃穆,“记住,永远不要回来,千万要记住。” 张起灵还想说什么,却没了力气。 朝蘅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吴邪和胖子。 “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要问,时间不多了,听我说。” “吴邪,胖子,你们记住,不要再往上走了,立刻回去,潘子在入口那里等着你们。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走的时候记得带着张起灵,他会告诉你们路线。至于这些人,其实你们已经救不过来了,他们逃不过死亡的命运。霍七一死,霍家内乱很快就要开始,单单靠小花和秀秀是压不住他们的,你们带着霍七的头回去给霍家的长辈。不要有心理压力,做我们这一行的人,早就有所觉悟了。这里的毒气很快就会灌输到整个古楼,到时候你们想走也走不了,时间不多,动作要快,快走!”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那你呢?”吴邪问。 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反而不再感觉到绝望了。 “我?你看我还像是人类吗?”朝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头顶的鹿角和眼角的金鳞,“我现在来说应该是唯一可以和古楼抗衡的存在,我不会有事,你们放心,我会去找你们的。” 她已经取回了自己的传承和记忆,自然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围。 古楼想要吃掉她,恐怕是要失败了。 而她一定会出去,她和汪家的那笔帐还没算呢。 “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我在杭州等你。”吴邪擦了擦眼泪,“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杭州,我爸妈还等着请你吃饭呢。” 朝蘅点点头,把张起灵扶着送到吴邪背上。 他们两个都已经有不同程度的吐血,看起来是被伤到了。 “阿……蘅……”张起灵忽然睁开眼睛,紧紧的扣住了朝蘅的手腕,“走……” 他近乎乞求的看着她,手指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掰不开。 “听话,你先走,我很快就去找你。”朝蘅忍着泪意,亲手掰开了他的手指,“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一定会找到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使命,很快就是一切的结束了。” “还有,张起灵,张敬端,我爱你。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过普通人的生活。” 张起灵的手指无力的松开。 他深深的看着她,声音缥缈而微弱:“我……也……爱……你……” “真好,快走吧。”朝蘅擦了擦眼角,帮着吴邪背起他。 很快,吴邪和胖子带着霍七的头颅和半昏迷的张起灵离开了。朝蘅独自一人爬上了顶楼,在她的棺材上盘腿坐下。她要面对的是无比兇险的妖异,但她的心里的恐惧和怀疑都消失了,唯一存留的是信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生命气息都消失了。 朝蘅慢悠悠的从顶楼一层层的下来,最后推开了底层的大门,晃悠到了古楼外面。 她站在石窟之中,背后是耸立在黑暗中的古楼。 她慢悠悠的转过身来,看向那栋埋葬了她一生中几个重要的人的楼阁。大概是时间过于长久,古楼显得无比陈旧,毫无色泽的灰色外表如同化石一般,述说着无数不可言说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今后将无人可以得到。 整幢楼一片暗淡,没有任何的光源,呈现出一片不详的气氛。 朝蘅走了几步,又在古楼大门前停下。她可以感觉的到,古楼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这种视线非常阴森,让人难以忽视。 中国不缺乏老房子成精的传说,有很多人进入千年老宅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背后发凉,那就是老房子睁开了眼,在“看”他们。有些老宅是福宅,虽然衍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会庇护在它的范围内居住的人。但有些老宅就有点恐怖了,它们或许因为种种不明的原因变得戾气难平,开始选择吞食人的血气和精气来滋养自己。 第222页 古楼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只不过它偏离了最初张家人设想的方向,从预定的福宅变成了妖楼。第一代张家先人认为龙髓和麒麟骨能让古楼永远存留,设置了重重机关,却不想汪藏海从中作梗,盗取她的骨殖,而龙髓和人的血气能滋养妖异,生生把这福地变成了地狱。 这些年死了太多的人,如果她再不出手,那这妖楼就真的要颠覆干坤了。 从洪荒到现在,已经过了千万年,这段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到她几乎要把当初给予张家人神的血脉的自己给忘干净。 如果说她是给予了张家人麒麟血和长生之水的麒麟启,那么张起灵就是当初创造了太叔家的水麒麟慈弦神女。 兜兜转转,他们又走上了和千万年前相同的道路。 “天意如此。”朝蘅背着手迈过门槛,进了黑漆漆的张家古楼,“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神的时代了,天命或许生来註定,但依旧有可以改动的余地。” “你想要吞噬我跳脱六道轮迴,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家古楼快要结束了 ☆、大结局(一)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霍老太太死了,张朝蘅留在古楼里,胖子和潘子侥倖活了下来,就连张起灵也受了伤陷入昏迷。吴邪和胖子潘子带着张起灵从地下钻出来的那一刻,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重新唿吸到干净新鲜的空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一次重生。 胖子依旧在咯血,张起灵昏迷不醒,潘子也基本丧失了行动力。吴邪起身看着三个瘫倒在地的人,忽然感到了无法形容的疲惫。 一切仿佛都要结束了,然而又没有结束,这又是一个开始,一个可怕的开始。 张家的秘密,汪藏海的秘密,神秘的组织,种种因素结成一张网,将他们所有人都牢牢的罩在其中,甚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祸及后代。 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 这是一段艰难无比的旅程,也是一段逐渐毁灭他自己的旅程。 但是他必须走下去,因为他的血脉,因为他的责任,也因为他的朋友们。 回到湖边之后四个人被裘德考的队伍发现,他们被分别架着进行了抢救,戴上了唿吸器。吴邪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后才被针刺的疼痛扎醒,发现裘德考的队伍正在送他们出山。 在他们出山之后的第二天,解雨臣就被发现了。解家的人来到后,解雨臣立即就被接走了。吴邪迷迷煳煳之间,得知霍秀秀已经崩溃了,但他也只能接受事实,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琢磨这些了。 在养伤期间,他醒过来几次,在胖子和阿贵的对话中获得了很多信息。 比如,云彩在他们回来后的第三天遭遇了一次袭击,肺都被打穿了,却被什么人给救下了,一路送到村口。现在她人在医院的icu,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再比如,在云彩获救的那一天,那只被她养的皮毛髮亮的小黑猫不见了。 细碎繁琐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他的大脑已经接受不了那么多了,也只是记住了一些相对重要的信息。 当地人弄了很多糙药给他们四个人吃,五天之后吴邪已经能下床走动。他出去晒太阳的时候,看到张起灵已经穿戴整齐。 “你要走了?”他感觉到一种无名的惊讶,“你要去哪?” “没有时间了,已经到尾声了。”张起灵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吴邪皱着眉拦住他,“你……” 他现在真的很担心这傢伙一声不吭的重新进到古楼里去,毕竟她在那里。而按照张起灵对那个姑娘的重视程度,他觉得他很有可能再进去一次。 朝蘅说了不让他们再去,那就真的不能再去了。 不然她的话,就没了意义。 “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后的步骤。”张起灵垂眸,似乎已经不再茫然,“我没有时间了。” “她有东西留给你,在杭州的西泠印社。”他绕过吴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放进背包。他的背包里除了朝蘅塞给他的滴翠芙蓉,还有两尊鬼玺。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株植物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她在地下,而他……只能朝着设置好的命运走去。 “后面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你们已经没有办法和我同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事儿和你们也没有关系。”张起灵背起包襄就朝外面走去。 吴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在古楼里的时候,他回头看到的那个走向黑暗的人。整个古楼都笼罩在黑暗当中,只有朝蘅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么暖,像是可以燃烧一切的污秽和欲望。 她的身上背负着的秘密他无从知晓,而张起灵也是这样,他们的世界似乎已经隔绝了其他人,只剩下他们彼此。 他无从挽留张起灵,就好像当初他无从反驳张朝蘅的决定一样。 他能做的就是走上同样的道路,让所有人都获得解放。 张起灵走的那一天傍晚,吴邪从白莲机场起飞,在上海虹桥机场落下,然后乘坐机场大巴从上海回杭州。胖子没有回北京,而是留在了巴乃的瑶寨里,开始锲而不捨的追求云彩。 回到杭州的当天,他就直接去了西泠印社。朝蘅留给他的东西就放在他的书桌上,那是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他坐下,拆开了袋子。 那是一份资料,关于杭州一个古墓的资料。这份资料是纯手写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吴邪摸着手里的纸,却发现这份资料的纸张要比普通的纸厚了一倍。他不停地摩挲着纸,忽然发现纸的一角翘了起来。 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吴邪把那一角撕开。 白色的列印纸下面居然还有东西?他挑了挑眉,继续揭开上面的一层纸。 朝蘅写给他的东西在这层列印纸下面,用的是泛黄的手工纸,纸上的东西是她亲自写的,字迹工整,但是组合起来,却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份资料居然是关于汪家的。 甚至还牵扯到了张家。 吴邪拿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看完那一份资料之后,他拿了打火机点燃了纸的一角,看着它们逐渐被火焰吞噬,最后留下漆黑的灰烬。 他发了很久的呆。 回到家的那一刻,吴邪瘫坐在门口,手指尖微微发凉。 许久,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想要把我排除在外,然而,最后,还是我们都进了那个局。” 出不去了,那就只能亲自把这个局毁掉。 一年之后的立秋。 吴邪从西湖边上骑了一圈自行车,回到铺子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正在翻阅一些滞销的拓本。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身边放着一只很大的背包,像是要去远方的旅人。 他转过头的时候,吴邪认出了他。 第223页 “小哥。”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张起灵看了他很久很久,才慢慢的说道。 之后的一切吴邪已经不想再回忆了,他跟着张起灵一直到了二道白河,然后进了雪山,最后到了他们之前进入云顶天宫的那一道裂fèng里面。在裂fèng的温泉边上,他和张起灵进行了这一年最后一次对话。张起灵将两只鬼玺中的一只交给了他,并说出了一部分真相。 “我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以后所有的日子,青铜门都必须由我来守护。不过,既然你来了这里,我还是和你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张起灵说完最后一句,把肉汤递给他。 “那……朝蘅呢?”吴邪问。 他说完这话,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她有她的道路和使命。”张起灵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十年之后,如果她还在这个世界,我会去找她。” 吴邪还想再说什么,张起灵忽然伸手在他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 将失去知觉的吴邪小心的放在毯子上,张起灵笑了笑,起身朝着fèng隙深处的青铜门走去。他已经记起了一切,身为张敬端的他,还有作为张起灵的他。这一切都到了最后,他理应为那个秘密画上结局。 朝蘅所希望的,他所希望的,还有老九门所希望的。 一切都应该停下来了。 她留在古楼,他进入青铜门,十年之后,总会再见的。 吴邪醒来后在那里待了三天,直到暴风雪慢慢平息下来了,他才彻底绝望。 最后他重新回到了杭州。 但是他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停,还要必须走下去,因为还有一个十年。十年不长不短,足够摧毁束缚他们的一切。 十年后,他和胖子要去青铜门接张起灵,然后去杭州等着张朝蘅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完结呀真的,还有呢还有呢! ☆、大结局(二) 张家古楼。 朝蘅盘腿坐在巨大的黑棺上,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里。 无数的黑色半实体雾气在她周围的空气中升腾,却始终无法靠近她一分一毫。它们凝固成无数的人脸,在触碰到棺材的那一刻破碎,然后又逐渐的成形,周而復始。那些人脸属于葬在这里的张家人,靠着朝蘅最近的三张人脸显然是张瑞桐、张海欣和张瑞梧。这三张鬼脸最为清晰,也最生动,距离朝蘅也最近。 然而朝蘅始终闭着眼,对周围的一切并不理会。 她的周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燃尽一切靠近她的黑雾,也在净化着古楼内的戾气和冤魂。 古楼自然是不愿的,但它也无法对她怎么样,只要靠近那奇异的金色火焰,它就会被燃烧一部分,变得虚弱。 距离她入定已经过了八年,外面的一切朝蘅都不再探知,她把自己整个封闭起来,年年不断的燃烧着自己的修为,削弱古楼的意识。 她不知道张起灵是否进入了青铜门,也不知道青铜门里的祭台是否修补完毕,天道是否恢復如初。她更不知道吴邪和胖子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一个怎样的局,这个局又牵扯了多少人。 古楼吞噬了很多人,这些人的残念被它最大限度的放大,投she到她的意识里。它的反抗持续不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那些黑雾逐渐凝结成另一个人的模样,缓缓的走到她的面前。 “阿蘅,放弃吧,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 俊秀的青年负手而立,颀长瘦削的身形漂亮挺拔,宛如苍松。他依旧穿着朝蘅记忆中的对襟白衫,细碎的黑髮及肩,一双沉静淡漠的眸子仿佛摄人心魄。 “你忘记了吗?师父当年对你如亲子,你也说过,愿意此生都留在师父身边。现在我们都在,我,族长,大长老,阿欣,我们都在等你来。” “你就真的,不愿意回到我们身边吗?” 半透明的灵体一步步朝着端坐在黑棺之上的女人走去,每走一步,便充实一分,到了棺材下的时候,已经和常人无异。 朝蘅终于睁开了眼。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灵体,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就真的是我的老师吗?”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沙哑和不自然,但依旧带着冰雪般的凛冽和高傲,“这么多年的拉锯,你觉得窥探我的内心,或者说是利用其它亡魂的残念来试图迷惑我,管用吗?” “至少你睁开了眼。” “张承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如果是真的张承烨的,朝蘅只会觉得清雅俊秀;但是现在古楼的意识体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只是感觉一种妖异和违和。 张承烨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真心信任和依赖的人,在她的心里一直留有不一样的位置,而这一切,居然被用作引诱她的手段。 她不能容忍。 这也是她选择睁开眼的原因。 任何人都不能用她师父的皮囊,惊才绝艷的张承烨只有一个,也永远是一个。 “你的心不稳了。”古楼说。 他站在层层翻滚的黑雾之中,长身玉立,像是翩翩公子,却又融合了一丝妖异。 “你求的是什么?”朝蘅问。 “近千年来的修行,你不断的吞噬龙髓和人血,即使龙髓会损伤你的根基,你是为了什么?” 古楼退后一步。 “我求的,只不过是大道永存。我之生存便是我的道。” “从我诞生之日起,我见证了无数张家人的生死,也见证了人世的变迁。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做那註定要消失的楼阁,为何要永远深埋地下而不见天日?我要做的,便是脱离这束缚,跳脱六道,以我为道。” 朝蘅看着他,许久不语。 “怎么,你是在想如何反驳我吗?”古楼问。 “不。”朝蘅摇头,“我并不想反驳你,你求道是为长生,我的道却是为了平衡。本来,我们之间不会存在什么交集,甚至我死后也要进入这里,但是,一切都出现了偏离。你衍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而我,也找到了我自己。” “你为求道而掠夺,我本无意阻止,但是,你犯了一个忌讳。” 她直直的盯着古楼的眼睛,目光冰冷,却带着一丝悲悯。 “你破坏了平衡。” “平衡?”古楼挑眉,殷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何为平衡?我又是怎么破坏你所说的平衡的?” “天道衍生万物的秩序,阴阳相生即为平衡。”朝蘅嘆了口气,“你数千年来吸食龙髓破坏龙气,影响到的不仅是这片土地,还有与这龙脉相连的其他龙脉。而枉死楼中的人残念依旧存在,也因此无法往生,你作为牢笼困住了他们,影响了轮迴。” 第224页 “阴阳平衡,轮迴反覆,却在你这里出了问题。”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冷意。 “况且,你不该用张承烨的脸来对着我说话。” “呵,生气了?”古楼笑了起来,声音缥缈而虚幻,“你看起来还不完全是神,倒像个人,还有七情六慾。” “这样吞噬才能更美味,神高高在上冰冷无情,哪有人好吃呢?” “就是不知道同时作为麒麟和人的你,到底哪一部分更胜一筹。” 俊秀挺拔的青年的面容逐渐模煳,重新化作一团黑雾。 周围的黑雾更加浓稠了,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们的道相互冲突,只能是一方陨落一方生存的结局。这是从一开始就註定的。天道绝对不会允许你得到自己的道,甚至,我也不能得到自己的道。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是处于相对的平衡之中了。”朝蘅也笑了,浑身的金焰再次炽烈,“你想要吞噬我,那就来吧。” 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她和古楼都等了很久。 黑雾逐渐增加,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 2014年的初冬,羊角山再次发生了一次大火,但是这火焰却没有蔓延到其他的地方,单单将羊角山一带烧成灰烬。这场火发生在深夜,金色的火光沖天,将深蓝色的天空都染成了金色。很多瑶族老人莫名其妙的醒来,看到金光之后纷纷跪在地上叩拜,说是麒麟现世,祥瑞东来。 从那以后,当地的很多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曾患病,长寿康乐。 ☆、大结局(三) 张朝蘅从地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天色浅蓝,点点的星子还未隐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看看四周被天火燃尽的一切,半晌后长长的嘆息一声。 当初的衣物在麒麟天火之中化为灰烬,她从fèng隙中站起身,丝丝白雾围绕着她的身体,逐渐化为一套雪白的锦衣,点点金光融入那雾气化作的衣裳,逐渐幻化出金色的麒麟纹。 她低下头,赤着的脚抬起,再次落下的时候,已经穿了一双黑靴。 当她习惯性的想要系上战甲的带子时,却勐地发现自己没有幻化出那套赤炎琉璃甲冑。短暂的愣神之后,她轻笑一声,空着的手顺势将自己的头髮拢了拢。 大抵时代不同了,她也用不着穿那套甲冑了。 朝蘅脸上的金鳞已经消失殆尽,她把长发随手绾了起来,张开手臂迎接不远处飞奔过来的小黑影。 “喵!”冬染一下子跳进她的怀里,舔了舔她的下巴。 长时间不见,这只小黑猫又长大了一点,尾巴的数量也从当初的一尾增加到了三尾。 “你回来了啊。”朝蘅空出一只手挠挠它的下巴,眼里带了一抹宠溺,“很抱歉,让你等的时间久了点。” “喵!”冬染抬起头,委屈的蹭了蹭她的手指,“你居然切断了和我的联繫,为了等你我在这里待了8年,不知道吃了什么长出了2条新的尾巴……” 还总是被那只臭狗嘲笑它是畸形猫,真是气死猫了。 “啧,这么看,也挺好的。”朝蘅笑笑,把它放在地上,顺手撸了撸它的尾巴,“你看,尾巴多了,也没有坏处,既可以抽人,也可以当被子盖。” 冬染睁大了圆圆的金□□瞳,嗅了嗅她的味道后忽然有些疑惑:“诶?味道变了?” 如果不是熟悉的契约和那张特别有辨识度的脸,它都快认不出自己的主人了。主人的味道变得有些奇怪,比之前还要好闻,而且带着温暖的气息,让它们忍不住想要靠近。 回头瞪了一眼隐藏在林木之中的各种动物,冬染又蹭了蹭朝蘅的裤腿。 “因为现在才是真正的我啊。”朝蘅笑了笑,脸上的冷硬和桀骜如冰雪消融,只剩下包含一切的淡然与暖意,“走吧,我要去做一些事情,做完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冬染果然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事情啊?为什么做完了一切都会结束?” 朝蘅弯下腰摸摸它的头,笑而不语。 她和汪家的事情,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2015年秋。 沙漠总是被作为各种见不得光的组织的地下根据地,谁都不会想到,漫漫黄沙的下面,会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的秘密。朝蘅找了很久,才从庞大的信息cháo中准确的捕捉到了汪藏海的信息,一路追着进了戈壁滩的一处沙漠里。 眼前的黄沙似乎在流动,满目的金色显得荒凉又壮丽。 朝蘅拉了拉遮挡风沙的兜帽,带着小黑猫一点一点在沙漠中行走。 她始终没有想过,汪藏海居然没有把自己的遗体安置在西沙的海底墓旁边,而是选择了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之下。本以为他会捨不得静然公主,没想到不过如此。 她走到一个地方忽然停下了脚步。 “冬染,回到我的意识海里去。”她低头对着脚边的黑猫说,“我们很快就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了。” 她们即将进入的地方很危险,即使她身为为数不多还醒着的古神,也必须小心行事。冷兵器的时代已经过去,在□□时代,即使是神的身躯,也经不起重重打击。 冬染喵了一声,化作一抹黑芒没入朝蘅的身体。 沙漠中刮来一阵风,朝蘅的衣角飘扬在空中,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手掌摊开,一团金色的火焰燃烧着,噼啪作响。 小小的一团火焰燃烧着,从朝蘅站着的地方往下大约一百米处,层层黄沙自动退开,逐渐露出下方深处埋藏着的东西。那东西呈现苍白的灰色,表面光滑,像是一段管道。深埋在黄沙里的管道巨大无比,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轻松通过。 朝蘅低头看着,这一片区域内无数的线条在她的眼中逐渐交集,形成了一幅精密而庞大的地图。 在过去的九年之中,吴邪做了很多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凭藉自己的计划成功的摧毁了汪家的计划,凭藉一人之力和那黑衣人的首领抗衡,为她寻找汪藏海争取了时间。她不得不佩服吴邪的成长,他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变成了如今的老九门支柱,吴家的现任当家。这是他们所希望的,但又是她不想看到的。 为了这样精密而庞大的、甚至是孤注一掷的计划,他肯定吃了很多苦,经歷了常人难以想像的折磨。 能做到今天的地步,他已经很成功了。 如果她不出手,吴邪也能找到汪家的核心并且把它销毁。但是,她不能再让吴邪付出了,为了老九门,为了她和张起灵,为了所有的死去的活着的人,他已经付出了全部。那个成长速度让她感到惊讶的青年,已经做完了他需要做的最后一步。 现在,该她出手了。 天道既然选择让她重新恢復神的身份,那么它肯定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她以平衡为道,如今也是她出手的时候了。张家分崩离析,和汪家有关系的,一切都不能留下。 第225页 迎着烈风,朝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顺着黄沙一跃而下。 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黄沙又开始聚拢,片刻之后又恢復了平静。 汪家修筑的地下工事管道墙壁很厚,层层黄沙之下,朝蘅趴在管道的外侧,选定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后伸手在冰冷的水泥面上画了一道门。她甚至还画出了门把手,画完之后轻轻一拉,便打开了一道真正的门。 身影一闪进了通道,朝蘅没有隐去身形,背着孤月刃朝着她的目的地走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汪家人,她一直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才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那人很高,身材匀称修长,咋眼一看居然和张起灵有几分相似。 朝蘅停下了脚步,背着长刀和男人对视。 “你是这一代的首领?”她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嗤笑一声,把刀取了下来。 “你是张朝蘅?”男人歪了歪头,望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在想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又是从什么人口中知道这一切的?”朝蘅挑眉,将问题甩给他。 “代代相传,只不过,我到底没想过,张朝蘅居然是个年轻的女人,我还以为是一个老妪,怪不得这么多年抓不住你。”男人笑了笑,细长的眉眼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郁,“你为什么要自己到这里来?张起灵呢?” 朝蘅摸了摸刀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彼此都不动,似乎在等着对方出手,试探对方的底细。 人的周身环绕着一种看不见说不明的气,这种气随着人的成长而成长,最后在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很多人所谓的“气场”也正是气的一部分体现。真正的强者是没有任何气的,因为他们的气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融合了。他们真正留给对方的只剩下感觉。 朝蘅从这个疑似首领的青年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气,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他莫名的不详,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但是想了想这人的祖先是汪藏海,那个连她的神骨都敢盗取的人,他的后代就算是异于常人,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她的遗骨还在这个地下工事的某一处存放着,完整无缺。 现在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清除拦住她的任何人。 朝蘅后退一步,微微屈身,将刀横在身前。 首领托着下巴,手里并没有拿任何的武器,仿佛他是来闲聊的而不是打架的。他甚至还倚在了通道的墙壁上,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朝蘅看着他,微微皱眉。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觉得眼前一股风飘过,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让她不得不后退数步,稳住了身形。当她抬起头看的时候,那个原本优哉游哉的青年人此时就在她的面前,双手握拳,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拳印,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是大意了,没想到汪藏海的后人居然练就了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这要比张家的族长还要恐怖。 如果她的身体还是脆皮的凡人的话,那对方这一拳下去,她的脏器就要被击碎了。 “居然没事?”首领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这一丝惊讶很快就消失了,他活动着手腕,准备进行下一次出击。 朝蘅冷笑着将刀插在一边,捏了捏手骨。 她侧着身子躲过那只擦过脸颊的拳头,右手手掌张开,紧紧的握住了首领的手。她握得很紧,将首领的左手牢牢的控制住。但首领显然没有因此而处于劣势,他屈起长腿,直扫朝蘅的下盘,带起一阵疾风。 朝蘅接住他的另一只拳头,双手握着他的手,双腿发力一跃而起。她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双手松开的那一瞬间卸了首领的关节,而后在落下的那一刻两腿盘住了首领的脖子。 这是张家人对付粽子的经典动作,此时被她用来限制首领。 首领显然并不怕,他几乎是迅速的把脱落的关节归位,想要拉住朝蘅的脚踝把她甩出去。然而他却没有成功。女人明明看起来瘦弱而纤细,却仿佛有千斤之重,硬生生的将他压的跪倒在地上。 首领被一种绝对的威严压的起不了身,他挣扎着,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骨骼开始出现一声一声的脆响,似乎是无法承受某种极其可怕的重量。这种重量压迫着他的所有,让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助和恐慌。 这不是人应该有的力量。 朝蘅顺势将他按在地上,空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不管你继承了多少人的记忆,都无法撼动我一分一毫。这是命,你们汪家人不信命,可惜最后不得不低头。”她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汪藏海想要做到的事情,我一样都不会让他做到。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的今天。” “你到底是谁?”首领咳出一口血,“你不是张朝蘅,你是谁?” “我是……被你们盗取骨殖的那个人,我来拿走我的东西。” 朝蘅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伸手一下子扭断了他的脖子。 首领蠕动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紧接着,妖异的一幕发生了。首领的尸体在几分钟后忽然勐地抽搐了一下,手脚摆出一种奇异的爬行动物的姿势,看起来像一条蛇。 朝蘅挑眉,手里燃起火焰。 她就感觉不对,这汪家人到底做了什么,死了还能诈尸? 首领的尸体忽然开始疯狂的颤动,像一条蛇一样游走,似乎想要逃离。 但朝蘅的动作更快,在它即将进入某一条通道的那一刻扔出一团火焰。火焰落到尸体上的时候迅速的膨胀,将尸体笼罩在其中。极度的高温燃烧着尸体的血肉,很快将血肉燃烧殆尽。累累白骨间隐约挣扎着某种黑色的生物,只不过也没坚持多久,就连着白骨一同化为灰烬。 她拔出孤月刃,踏过那一堆灰烬,朝着汪藏海的棺材走去。 汪家人的传承和张家人不太一样,似乎每一代首领的意识都是相连的,他们通过某种媒介来传递庞大的信息和记忆,每一代首领都相当于蜂巢中的蜂王,他们通常都知晓某种秘密,并成为整个家族的行政决策中心。 现在首领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无比顺利。 在她解决汪藏海之后,整个汪家会陷入混乱,那是将他们灭族最好的时候。 ☆、大结局(四) 漫长的通道里空无一人,朝蘅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补完这个区域内汪家人的分布图。 大概是首领的死摧毁了汪家的沟通体系,失去了核心的家族开始陷入混乱,但这混乱很短暂,她感觉到这片区域的人力部署又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是有规律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按照某种计划进行了新的布置,特别是汪藏海的棺材的存放地,代表着人的小红点密密麻麻,似乎有上百人在看守。 人变多了,而且集中在这片地下工事的核心地带,好像要和她来一次彻底的对决。 第226页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也知道了首领的死讯,同时也选出了新的首领。但是代表着旧的首领的意识的那条黑蛇已经死在了她的火焰里,这也就对汪家首领的意识传承造成了根本性的打击,这一条记忆链断了,新的首领对无数岁月里的秘密一无所知。 自然,他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而来。 朝蘅笑了笑,一路点火。她走过的每一处都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极度的高温融化了水泥通道,无数的黄沙灌了进来,迅速的充斥着整个工事。直到黄沙将所有的出口都牢牢堵住,她才烧穿了墙壁,直接朝着地下工事的中心走去。 挡在她面前的墙壁不管多么牢固都显得不堪一击,瞬息之间便化作一堆灰烬,淹没在层层黄沙之中,像是在预示着汪家的结局。 她选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钻进了汪藏海的墓室。 或者这里也不能叫做墓室。房间很大,依靠着两棵巨大到匪夷所思的树,这两棵树像是从更深处冒出来的,相互缠绕着生长,郁郁葱葱,叶子神似桑叶。巨树支撑起了这个空间,无数的小房间从树的枝桠中冒出来,拱卫着树干中心的一道门。那道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像是缩小版的青铜门,突兀的出现在树干上。 扶桑神树,《山海经》中可以接通三界的神树,居然真的被汪藏海找到了? 朝蘅挑眉,细细的看了一遍那两棵巨树,摇了摇头。 就算是如此之像,也不是真正的扶桑。汪藏海找到的这种巨树和扶桑很相似,灵气充足,但是没有扶桑的那种正气和自然,像是人为的把两棵树融合在一起。亏得她还以为真的是扶桑,给吓了一跳。 无数的器械被安置在那些小房子里,排成一排,有些甚至还在运作。这里简直汇集了所有尖端科技的成果,无数的人来来往往,每一层都有抱着枪的黑衣人站着守护。 除了汪家人和仪器设备,最底层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池子四周围着很高的栅栏,似乎在囚禁着里面的生物。栅栏是半透明的,里面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蠕动的生物,大概是蛇,盘绕着撕咬着,像是一团一团的黑色毛线球。 大概那就是汪家人用来传递消息的媒介了吧。 朝蘅挑眉,唇角微微扬起。 麒麟天火源自她的本源,只要她神魂不灭,这火焰就永远不会消失。她本想着在这里点燃一切,但现在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在烧掉这里之前,她想要见见汪藏海,这个凭藉一人之力将麒麟张家颠覆的人类。 她隐去了身形,消失在空气里。 下一刻,无数的血花四处飞溅,那些死去的人睁着眼,连置他于死地的人都看不到。那些拿着武器的黑衣人全部都集中到了楼下,对着空气就开始扫she。然而他们这么做的结果只能是将那些昂贵的仪器变成了废品,动手的人却始终没有踪迹。 还有人在陆续死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变成一具一具枯藁的干尸。 “拿硃砂和黑狗血来!”新的首领大喊,“把咒术师带过来,快!” 然而在老迈的咒术师到来之前,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很快都变成了干尸,一滴血都不剩。咒术师来了,然而带着他的两个年轻的汪家人却在靠近首领的那一刻被割开了喉咙。 鲜红的血四处喷溅,咒术师迅速的拿出无数符咒,却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被火焰笼罩。 眼看着那个着名的咒术师死在火焰中,首领的眼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他几乎颤抖着退到巨树底下,朝着树上的青铜门爬去。 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脚踝,硬生生把他拉了下来。 首领死死的抱着树干,和下方不明生物较劲,额头上暴起青筋。拉着他的那个生物力量简直超出了正常的范畴,他的手指已经无法抓住树干了,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留下道道血痕。 他还是被拽了下去。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除了他,其他的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首领的眼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传承了几千年的家族,最后居然毁在了他的手里。张家还没有完全没落,而他已经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人无论如何强大,在面对超出自然的力量时,还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汪藏海深深知道这一点,而他也对自己的后代进行了改造,却最后还是折在了麒麟的手里。或者说,是觉醒了的张家人手里。 朝蘅拧断了他的脖子,随手用火焰将尸体烧成灰烬。 做完这一切,她现出了身形,将几团火焰随手一扔。 这些金色的火焰团落地之后便开始快速蔓延,将一切沾染到的事物都烧成了灰烬。然而它们即使已经烧完了全部的东西,也没有熄灭,反而越发炽烈,将整个空间染成了金色。 这里已经是一个火场了。 朝蘅笑了笑,背着刀朝着树干中心的那道门爬去。 那道门是被完全封死的,也可以说是和巨树完全长在了一起。坚硬的木质包裹着门的边缘,将门牢牢的锁住。朝蘅攀附在树干上,指尖缠绕着火焰,贴附在门上。 青铜门缓缓的出现了一个大洞,无数青铜液体滴落在下方的火海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整个空间里热浪翻滚,朝蘅的脸映着火光,一双紫灰色的眼睛亮的吓人。等到这个洞足够大的时候,她才收回了手指上的天火,灵巧的钻了进去。 树的里面居然是空心的。 像是谁掏空了树心,挖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内室。 一具简简单单的黑棺被安置在里面,棺材上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知道里面躺着的是汪藏海,她都会以为是价值最次的无名棺。这个生前死后都具有极其强大的影响力的人,死后的棺材居然如此的简陋,与他的一生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朝蘅一手扶着门框,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推开了棺材的盖。 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居然是一具空棺。 难道说汪藏海不在这里? 可是她明明感觉到了? 找了半天结果啥都没有? 她松开了门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做什么。 就在她感到疑惑和惊讶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东西在看她。她勐地回神,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一瞬间,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笼罩了她的心。 难道说,这两棵神似扶桑的巨树有问题? 在她反应过来异常出自哪里时,她发现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树干里,被牢牢的束缚住了。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神魂之上。 汪藏海…… 果然不同凡响。 ☆、大结局(五) 朝蘅的反应很快,她几乎是立刻用麒麟天火将自己的神魂保护起来。天火灼烧着正准备捏碎她魂魄的大手,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从我的意识里滚出去!”她低吼,整个人从下往上升腾起无数的金焰。这一次的火焰和之前的不同,焰心是赤红的,和金色的焰火相互映照,更显得无比威严。 第227页 温度再度以恐怖的速度飙升,巨树的表面也开始出现烧焦的痕迹。朝蘅咬破舌尖,口中连念数道古语,将舌尖的血喷在树上。 几颗血珠忽然爆发出光芒,那股企图控制她的力量终于出现了松动,被她踢出了自己的神识。与此同时,她拔出了自己的双手,退后一步离开树身。 朝蘅浮在半空中,死死的盯着树洞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张人脸。那张脸是一个清秀的男性,眉眼细长,和之前死去的首领有几分相似。他和树木仿佛融为了一体,脸色苍白,带着一种无法摆脱的死气和阴气。 人脸的眼睛缓缓睁开,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仿佛勾魂的厉鬼,让人感到一种被盯上的战慄和恐惧。 这张脸的主人她认识,就是传说中的汪藏海。 “好久不见,汪藏海。”她微微眯起眼睛,“我来讨债了。” “……讨债?”汪藏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你是谁?” 自从他试验性的将自己的身体和这棵小扶桑融合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甚至本家的后人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女人说是来讨债的,到底是谁? 难道是和他同时代的人? 就算是以长寿着称的张家,也没有能活几千年的人。能活这么多年,还能漂浮在高空,恐怕这人也不算是人了。 是和他一样的……异类吗…… “麒麟。” 他听见对面浮在空中的女人说。 “不对,你不是麒麟。麒麟已经死了。”汪藏海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笑,“麒麟的骨头还在我的手里,这么多年都没被盗走过。” “看来你都记得。”朝蘅扶额,“当年你藉助皇帝的势力强行破了张家的规矩,进了古楼的顶楼盗走了麒麟的骨殖,造下一连串的罪孽,如今我回来了,来向你讨债。” “……”汪藏海微微皱眉,再次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自称是麒麟的人。 好像是这样的,她说的没错,他当年是为了追求长生的秘密盗取了张家世代供奉的据说是麒麟的巨骨。只不过,那副巨大的骨架实在是太过于坚硬,直到现在,汪家都没撼动那骨架的一分一毫,只能无奈的保存至今。 难道她真的是麒麟? 热浪灼烧着巨树,他感觉到一种灵魂和身体都被灼烧的痛苦,忍不住想要挣脱束缚,从小扶桑的树身中离开。 这种火焰,绝对不是人世间的东西。 可是他被牢牢地和小扶桑绑定了,根本没办法离开庞大的树身。 抬眸看到对面那女人眼中的淡漠,汪藏海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所谓的对话,只不过是她想要问清楚自己的问题罢了。 刚刚的顺利侵入,只是一个陷阱。 他被反将一军,意识和魂魄再也无法从巨树中剥离。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张家说你只是为了破解他们所保护的秘密而行动,是错的。你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你是为了一个人。”朝蘅抱着胳膊,脸上的神色稀松平常,仿佛她在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汪藏海的眼睛在她说完的那一剎那完全睁开。 “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的脸上浮现出淡绿色的脉络,像是一条一条的血管,慢慢的遍布整张脸。 “我知道些什么?我知道大明朝的公主得了痨病命不久矣;我也知道你为了给她续命用张家人的心熬制药物;我也知道你为了保留她的遗体冒险进了张家古楼,妄图用麒麟的骨头制作长生之药。” “我还知道在这一系列努力都失败之后,你服用了某种丹药,用往生木做了棺材,沉睡之后将自己和这棵冒牌扶桑树融合,企图等到千年之后再度復甦,再用这个办法復活公主。” “我更知道在你死后的岁月里,颠覆张家逐渐变成了汪家祖祖辈辈的行动指导,衍生出两个家族世代的仇恨,也造成了无数人的死亡和异化。” “张家一直在努力守护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被守护着被隐藏着才能让这世间得到平衡。而你为了自己的私慾,妄图打破这个平衡。只可惜,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始终没有如愿。”朝蘅笑了起来,“天道掌控着一切,你想要颠覆一切,却也只能被这无上的规则桎梏,最后只能失败。” “看看你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想想在西沙海底墓中被困千年的静然公主,你到底是入了魔障,造了孽。” 汪藏海抬头,眼里一片血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来。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她本来可以不死的,都是张家……” “都是因为你。”朝蘅打断了他的话,眼里闪过一抹愠怒,“你是聪明绝顶之人,哪里不会明白平衡的道理,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偏执,才走了这样一条註定失败的道路。”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不能被知道,一旦被知道,就会造成可怕的后果。麒麟的长生诀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然而因为一些因素它出现了,张家人便为守护它而存在。长生诀是秘密,而且是不应该被知道的秘密。” “你想要把它揭露出来,就是错。” 汪藏海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裂fèng,像是一张逐渐破碎的面具。 “我是错,那何为对?” 他喃喃,脸上的破碎越发明显,像是到了生命的尽头。 “平衡即对。”朝蘅看着那两棵交缠的冒牌扶桑树在天火中逐渐枯萎死去,最后还是嘆了口气,“当初你若与静然公主共同经歷人的生老病死,或许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但是你没有,她已成怨魂无法解脱,你也到了魂飞魄散之时。” 汪藏海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清秀了,他像一个残破的面具,碎片不停地往下落,消失在熊熊火焰中。 “她……” 他的声音越发微弱,却还是充满了强烈的情绪,在火焰中传达到了朝蘅的耳边。 “她会忘了你,再入轮迴,从此平安喜乐。”朝蘅看着他,退后一尺,“而你,从今往后,再无存在的痕迹,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再由你操控。” 汪藏海深深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只剩一声嘆息。 他的脸在嘆息之后完全破碎,和枯萎死去的巨树一起被火焰吞噬。 朝蘅抬头,仿佛透过层层的火焰和黄沙看到了天空。 一切都结束了。 从此之后,再无汪家。 这是真正的结束,不管是对她和张起灵来说,还是对吴邪和解雨臣代表的老九门来说,这是最后的终点,也是一切的新起点。 在这场大火之后,他们会迎来新的人生。 ☆、大结局·最终章 似乎这一年杭州的冬天特别的冷,吴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推开店铺的大门,拿着好不容易买到的养生粥挤了进去。结果,他刚把羽绒服挂到墙上,回头就看见胖子毫无形象的坐在沙发上一边抠脚一边看电视,而张起灵依旧坐在窗户边发呆,似乎在透过窗子望着远方,等着某个应该来的人。 第228页 哎,铁三角的日常。 吴邪嘆了口气,把四人份的早餐打开放在桌子上。 距离他们去长白山接张起灵出来已经过了三个月,为了等待一个人,他们集体不约而同的选择在杭州暂居,连一心扑在云彩身上的胖子都没回去。阿宁也来了,说实话他真的是挺惊讶的,因为阿宁居然也是张家人,还是张大佛爷的小女儿张怀宁。 总之不管如何,阿宁大大咧咧的在他们旁边买了一套房子,天天进进出出不知道忙些什么,但他也知道,她的目的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迎接张朝蘅的归来。 自从她碰见吴邪买早餐之后,铁三角的饭桌上又多了一副碗筷。 对于阿宁来蹭饭,吴邪其实是不排斥的。在张起灵出来之前的这十年里,她也帮了他很多,也算是可以靠得住的朋友。相处多了,他才发现阿宁这女人远远的要比她表面上有趣,和她相处,只要她有心,他就绝对不会感觉到尴尬。 好像她自从跟着朝蘅之后,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说起来,朝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他眼看着张起灵天天瞅着窗户,都快成望妻石了。自从小哥从青铜门出来之后,就天天找朝蘅的消息,结果总是石沉大海。天天看着张起灵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他都觉得自己也要开始抑郁了。 朝蘅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吴邪嘆了口气,招唿胖子和张起灵过来吃早餐。 他都快变成这两个混球的老妈子了,天天买菜做饭还要做家务。 就在三个人刚坐下的那一刻,门铃响了。 “天真,快去开门,你那小女朋友来了。”胖子嬉皮笑脸,端起碗就开始喝,顺手还抓了一个包子,“这里没有油条真是……天真你啥时候学着炸炸油条啊,真的可好吃了。” 吴邪的耳根微微发红。 他损了胖子几句,就要起身去开门。 “阿宁你……”他的声音忽然没了,像是被人为的暂停了。 门外站着的人看着他,紫灰色的眼睛里露出温柔而淡然的笑意,一如当年。时间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漂亮的让人心生好感,只是比之前多了一分暖意。 “嘿,吴邪,我回来了。” 朝蘅摘下帽子,对着神色呆滞的男人打了个招唿。 房间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和隐约的交谈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人紧紧地抱住。那人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却不断的收紧,像是要把她永远的圈在怀里。 她看了看回过神来悲喜交加的吴邪,又看看追出来一脸惊喜满脸鬍渣的胖子,最后看了看紧紧抱着她的张起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欢迎回家,朝蘅。”吴邪吸了吸鼻子,眼圈微微发红。 朝蘅透过张起灵的肩膀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又抬头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踮起脚尖,将一个吻轻轻的印在他的唇上。 “张起灵,我回来了。” “……好。” 从此万水千山,生死不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真的完结了呀,之后还有番外的,我会写番外的! ☆、后记 很感谢大家能一直看到最后。 写这篇文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给张起灵一个好的结局,让他不要那么孤单,不要那么沉寂。大概我塑造朝蘅这个女主角,就是为了给他的童年带来一种改变。假设张起灵在童年时就有一个关怀他的人始终陪在他身边,那么他后来是不是就可以有了不一样的经歷?或许是的,或许不是。但是,如果说吴邪和胖子让张起灵有了关心人牵挂人的能力,那么朝蘅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张起灵一种爱与被爱的能力。 长生本就是一种禁忌,它打破了人的世界的平衡,带来无数的混乱。我在设定这篇文章的风格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将神话带入,用神话作为这个世界的框架,从而衍生出一系列的故事。朝蘅是人,但是她本身就已经被天道设定为麒麟的復甦体,在最后的时候,她是麒麟,也是她自己。当她将神性与人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徵完美融合的时候,她才能真正的做到成功,找到自己。 万幸,最后的时候这个世界恢復了它本来的轨迹,而张起灵和张朝蘅的人生,也可以完全由他们来掌控。吴邪也可以不用逼着自己去做那些让他感到疲惫的事情,也不用再经歷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和挫折,他可以安稳下来,甚至可以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胖子他再也不用面临和心爱的女孩阴阳相隔的绝望,云彩没有答应他,但是她还在,还活着,他就有无数的时间去打动她的心。 潘子也不再是个悲剧,他可以回到长沙的屋子里,亲手倒掉那碗发霉的面条。甚至他还可以看着小三爷慢慢的回归正常人的世界里,他还可以找个媳妇,或许还会有美好的生活。 我不喜欢悲剧,所以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填补了它们。 总之谢谢大家的支持,另外还会有十个番外继续连载。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向三叔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