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探案》 第1章 奉旨出京 话说,这日包公坐轿来到朝中,三呼已毕,只几个大臣出班奏了些无关紧要之事,奏毕后朝堂一片寂静,真是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仁宗扫了一眼众臣,道,“其他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臣不答。 仁宗心喜,这何尝不是国泰民安的好兆头? 只是,那仁宗一向爱民如子,极关心百姓的疾苦,故道,“包卿。” 包公连忙出列,俯首道,“微臣在。” 仁宗听着包公中气十足的声音,想着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配得上他举世闻名的清正廉明,“包卿,如今京畿治安甚好,这全都仰仗爱卿日夜操劳。” 包公听了甚是惶恐,“微臣不敢,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圣上爱民如子,好施仁政——” 仁宗忙打断包公的歌功颂德,道,“包卿就不要谦虚了。” 仁宗看了一眼包公黝黑的面庞,觉得是时候让他下去体察民情了,“包卿,朕想封你为钦差,巡视民间,体察民情,如有冤案,要就地审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你看如何?” 包公连忙跪下,回道,“启奏圣上,微臣执掌开封,虽无重大刑案发生,但是离任太久,怕是不妥——” “这个包卿不用担心,朕已与王丞相商议好暂代你的人选,保管开封府管理有序,安全无虞。” 包公见仁宗已拿定主意,也不好再拒绝,连忙回道,“微臣遵旨。” 仁宗见包公不再推辞,龙颜大悦,“包卿快起身吧!” “谢圣上!” 包公起身的瞬间,转头看了一眼王丞相。 王丞相和包公私交甚好,包公眼神的意思他一看便知,于是他出班奏道。 “圣上,包大人奉旨出巡,极有可能会遇到冤假错案,一般的案件包大人没有问题,只是,万一碰到权贵犯案,以他的官阶,恐怕力有未逮。” 仁宗恍然,自己真是百密一疏,万一遇到皇亲国戚,仅凭钦差的头衔难以让他们俯首认罪,遂说道,“包卿,朕允你带着尚方宝剑和御赐铡刀出行,如遇皇亲国戚犯案,不用回报,你可全权处理,你看如何?” 包公甚喜,忙回道,“谢圣上!微臣一定不负圣上所托!” “哈哈哈。” 仁宗龙颜大悦,又看向众臣,“众臣若无事可奏,就退朝吧!” “恭送圣上!” 众臣有序退出朝堂,包公和王丞相并肩而行。 包公道,“适才多亏丞相为包拯争取尚方宝剑和铡刀,否则,若真遇皇家贵胄犯案,包拯真是束手无策了。” 王丞相一向欣赏包公的为人,忙摆手道,“包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你奉旨出京,是替圣上分忧,替老百姓排忧解难,我理应助你一臂之力!” “谢丞相!” 王丞相知道包公为人正直,只是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让他颇为无奈,他只能笑着摇头,道,“那我就祝包大人此行顺遂吧!” 两人辞别后,包公坐轿回到开封府。 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正在屋里喝茶,只听赵虎进来说道,“公孙先生,展大人,艾虎,大人请你们过去。” 艾虎登时站起身,兴奋道,“展大哥,莫不是开封府内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展昭摇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急匆匆赶往花厅,艾虎年纪尚轻,按捺不住问道,“包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案子啊?” 包公看着兴奋的艾虎,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否认道,“并不是,今日上朝,圣上特命我为钦差,巡视民间,体察民情,本府叫你们过来正是因为此事,你们收拾一些细软,我们明日就出京!” “是!” 三人皆是面露喜色,整日待在府衙内确是有些无聊,正好可以趁出巡好好转转。 第2章 怒砍公孙(一) 第二日一大早,包公带着智囊公孙策,南侠展昭,小侠艾虎,护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京。 开封府内的百姓见之无不感叹道,“包大人这是又要奉旨出巡了,其他地方的百姓有福喽!”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那可不,包大人可是当今世上难得的青天,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皇亲国戚,我听说那八贤王的亲弟弟康王都死在了他的铡刀之下!” “是吗?真希望包大人能长命百岁,这样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屈了!” “对对对!” 包公一行人决定先在开封府辖内巡视,他们来到了中牟县。 包公出巡时一向不喜住在府衙内,他谢绝了中牟县令郑知州的盛情邀请,决定暂住当地的驿馆,如此可省却繁琐的官场应酬,岂不乐哉? 公孙策房内。 展昭和艾虎坐在几前饮着公孙策泡的热茶,只听艾虎唉声叹气道,“展大哥,好无聊啊!” 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展昭已经习惯这样安静的时光,他失笑道,“艾虎,公孙先生的茶不好喝吗?” 公孙策从书中抬起头,看向艾虎,道,“艾虎,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转转。” 艾虎到底是年纪轻,他立即附和道,“好啊好啊,展大哥,咱们一起出去转转吧!我听说中牟县有个酒楼的菜特别好吃,好像叫‘仁和楼’,要不咱们去尝尝?” 说起酒楼,倒是勾起了展昭内心的馋虫,“那好吧,公孙先生也一起去吧?” 公孙策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吃清汤面,外面那些饭菜有些油腻,我可吃不下去!” 展昭和艾虎一脸无奈,“那好吧!” 他们向包公请示后,就走出了那庄重威严的驿馆。 艾虎看着这繁华的街市,忍不住感慨道,“展大哥,自从上次孕妇被杀案后,咱们还是第一次来中牟,没想到变化还挺大啊!” 展昭回道,“确实,记得当时这里贫富差距颇大,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想来是身体康健,生活富足。” 中牟县城并不大,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仁和楼下。 艾虎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但好歹还是认识一些字的,他指着牌匾道,“这就是仁和楼?这外表看着很一般啊!” 展昭闯荡江湖已久,见多识广,他笑道,“进去看看吧!” 他们一前一后进到酒楼,眼尖的小二立马上前问道,“客官,几位用餐?” 展昭看着眼前伶俐的小二,回道,“两位,给我们找个靠窗的座位吧!” “好嘞!客官,您请跟我来!” 小二带着展昭和艾虎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此位置极佳,视野极好。 展昭满意地点头,道,“这个位置不错!” 小二弯腰道,“客官您满意就好!那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展昭看向艾虎,“你点吧!” 艾虎也不和展昭客气,他豪爽地说道,“小二,把你们这的拿手菜都给我来一份吧!” 小二听后甚是惊喜,今日这是来了个大买卖啊,他连忙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一会儿就给您送上来!” 小二兴高采烈地来到一楼柜台前,和掌柜王虎说道,“掌柜的,今儿咱这来了俩贵客,他们要把咱们这的拿手菜全点上!” 掌柜王虎也很是惊讶,中牟县除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还没有人这么财大气粗过,他低声嘱咐道,“小二,先给楼上送壶好茶,再送盘点心,可别怠慢了贵客!” “好嘞!” 不一会儿,一壶上好的龙井,一盘点心就被送到了展昭和艾虎面前。 “展大哥,这家店可真是贴心啊!” “嗯,他们生意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展昭和艾虎吃着点心,聊着天,感觉没说上几句,菜就上齐了。 “客官,菜都上齐了,您请慢用!” 艾虎看着满桌的美味,口水都流了一地,“展大哥,咱们开动吧!” 第3章 怒砍公孙(二) “好撑啊!” 艾虎捂着肚子哀嚎道。 展昭无奈道,“艾虎,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在外面能不能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 艾虎回道,“展大哥,我这身打扮谁能认出我是个女的?而且我这十几年一直都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就这样吧!” 说完艾虎的屁股呲溜一下滑到椅子边缘,“还是这样舒服啊!” 展昭无奈笑道,“好吧,我也懒得管你了!不过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艾虎登时直起身子,回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跟着包大人,惩奸除恶!” 展昭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艾虎,毕竟自己不是也一直单身未娶吗? “两位客官觉得小店的饭菜怎么样?” 艾虎扭头,发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小二,你们这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王虎笑道,“客官,我叫王虎,是这里的掌柜。” 这声音?为何和自己的父亲艾政如此相像? 展昭看着出神的艾虎,提醒道,“艾虎?” 艾虎回神,赞叹道,“王掌柜真是年轻有为啊!你看着也比我年长不了几岁呢。” 王虎谦虚道,“也不是,这店是我家祖传的,家父身体抱恙,故而交予我打理。” 艾虎笑而不语。 突然,王虎瞥见艾虎身侧的断刀,习武的他自然听说过小侠艾虎,他自然也知道艾虎跟随了包大人。 那公孙策肯定也来了? 王虎眼前一亮,他忙双手作揖道,“想必二位就是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吧?” 展昭甚是诧异,怎么会暴露身份呢? “掌柜的好眼力,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王虎笑道,“一切都是因为小侠艾虎的那把断刀。” 展昭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随即笑道,“艾虎,看来我们以后出来都不能带刀剑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二位可以在这休息一下,这个位置极好,可以看到大半个中牟县城。” 展昭也正有此意,“好,掌柜的去忙吧!” 王虎点头,转身却笑容全无。 公孙策,你可算来了,老子可是等了你很久了。 王虎来到一楼,他叫来自己的弟弟王豹,悄悄耳语了一番,就见王豹匆匆离去…… 展昭和艾虎正在二楼欣赏着热闹的城区,突然,他们发现楼下有一群人在推搡吵闹。 只见一群五大三粗的莽汉将一对夫妇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叫嚷道,“丁忠,今天你必须把十两银子还清,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媳妇带走!” 那妇人听后甚是惶恐,哭喊道,“相公,救我!” 那丁氏看着就是一柔弱书生,只听他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啊?明明当时就借了你们二两银子,现在却让我们还十两,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为首的莽汉回道,“讲理?我告诉你,在中牟县,我就是天理!” 说着他们就要强行把那妇人掳走,整个大街都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艾虎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正要跳下楼去阻止,只见掌柜王虎冲到人群,和那帮人厮打起来。 艾虎见此颇为意外,“展大哥,没想到掌柜的还会些拳脚功夫呢!” 展昭回道,“嗯,人不可貌相嘛!” 两人看着楼下焦灼的形势,随时准备出手。 突然,王虎被其中一人捅了一刀,只是他并没有倒下,仍然上前奋力厮杀。 展昭觉得王虎有些异常,路见不平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正当他思考时,王虎的背后又被人捅了一刀。 展昭和艾虎眼见形势不妙,连忙飞下楼,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大汉打倒在地。 艾虎掏出二两银子扔到其中一人身上,威胁道,“这是二两银子,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以后别让我逮到他强抢民女,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 那群大汉也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想把命撂在这里,他们连滚带爬地四散而去。 第4章 怒砍公孙(三) 艾虎看着落荒而逃的他们,嗤笑道,“方才还大言不惭呢,这会儿倒是吓得屁滚尿流了!” 丁忠和其妻忙来到三人面前下跪道,“多谢三位大侠仗义相助,你们的恩德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 艾虎忙上前扶起他们,挥手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看向重伤的王虎,担心道,“这位恩人的伤势好像有些重,得赶紧找大夫给他瞧瞧!” 二人说完后便匆匆离去。 艾虎这才注意到脸色发白的王虎,忙关心道,“王虎,你没事吧?” 那王虎素来习武,身体素质向来不差,这两刀其实也不打紧,只是他有自己的目的,听到艾虎的话后,只虚弱地回了一句没事,便晕了过去。 艾虎瞬时失了方寸,大喊道,“王虎!王虎!” 展昭也焦急万分,他环视四周,发现右前方正好有家医馆,“艾虎,我们把他送到那家医馆去吧!” 艾虎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虎的脸庞,又忆起他说话的声音,觉得他和记忆中的父亲艾政甚是相像。 他看向展昭,试探地问道,“展大哥,我们能把他带回驿馆吗?” 展昭不假思索地回绝道,“不行!此人虽是平民百姓,也颇具侠肝义胆,但是他今天不顾一切地拼杀很是奇怪,万一他进去后对大人不利怎么办?” 此时艾虎眼圈已微微泛红,他近乎乞求道,“求求你了展大哥,他的伤势看上去真的好严重啊,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无法医治,咱们不能眼看着他流血致死吧?” 展昭发觉今日的艾虎非常反常,他俊眉一挑,问道,“艾虎,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艾虎无暇和展昭解释,他急得眼泪直掉,“展大哥,你能不能不要问啊?再不走,他真的要没命了!” 展昭识趣得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他和艾虎在,这人应该也伤不了大人丝毫。 艾虎一进驿站就叫喊道,“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中气十足的声音搅乱了公孙策读书品茗的好雅致。 他忙放下手中的书往院子里走去,只见展昭和艾虎搀扶着一伤势很重的年轻人。 公孙策疾步上前,问道,“展护卫,这是谁啊?怎么会伤的如此之重?” 展昭尚未开口,艾虎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公孙先生先别问了,先给他看伤吧!” “好好好!快把他抬到我屋里去吧!” 二人将掌柜王虎平放在床上,公孙策将手指放在其手腕上把脉,“这脉象?” “如何?” 公孙策看着满脸焦急的艾虎,好奇道,“艾虎,你认识他?” 艾虎一慌,忙回道,“不,不认识!只是他路见不平被人捅了两刀,我关心他的伤势罢了!” 公孙策收回疑惑的目光,他又查看了两处刀伤的位置,道,“无妨,他并没有伤到要害,待我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即可止血,再给他进行包扎,就可无碍。” 艾虎激动地上前握住公孙策的手,道,“真的吗,公孙先生?” 公孙策和展昭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只见展昭也摇头,他拍着艾虎的肩膀道,“放心吧,最多静养七天,便可下床活动。” 公孙策交代艾虎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和展昭一起走出屋子。 “展护卫,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艾虎有些反常?” 展昭点头,道,“确实是,其实王虎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本来我想把他送到街上的医馆医治,可艾虎非要把他带来驿馆,公孙先生,你不会怪我给你添麻烦吧?” 公孙策摇头道,“展护卫哪里的话?我既学医,治病救人就是我的责任,何谈麻烦?” 第5章 怒砍公孙(四) 展昭打心底佩服公孙策,他双手握拳道,“公孙先生虽不在江湖,却比许多江湖人士都要侠义,展某着实是佩服!” 公孙策失笑道,“展护卫说笑了!” 展昭回身看向屋内,只见艾虎正坐在床边专心守护着王虎,“我得向大人禀报一声,毕竟驿馆来了生人!” “展护卫请便!” 公孙策走出驿馆,他找到一家规模不小的药铺,采买了一些草药,好为馆中的那位疗伤。 中牟县治安甚好,近几日竟无人来驿馆申冤。 包公闲来无事,让公孙策去县衙取来些案卷研读。 “大人!” 包公放下案卷,问道,“展护卫来找本府何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今日驿馆内来了一位生人。” 包公黑脸一冷,“生人?” 展昭遂将今日在仁和楼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包公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展护卫说的对,那王虎是有些可疑,只不过我们身为父母官也不好见死不救,这样吧,你派几个人监视着他,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本府禀报!” “是,大人!” 展昭想起艾虎的异常举动,又道,“大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艾虎似乎对于掌柜王虎过于关心,我觉得很不正常。” 包公面露疑色,道,“你和公孙先生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吧!” “知道了,大人!” 夜色渐浓。 公孙策熬好药汤后,送至屋内,艾虎见后立即抢过药碗,“我来吧!” 只见他细心将药吹凉,一勺一勺喂进王虎嘴中,期间还不忘用手巾擦拭嘴角的药液。 公孙策心中的疑惑更重,他小声说道,“艾虎,你出来一下!” “嗯!” 艾虎为王虎掖好被子,转身跟着公孙策来到门外。 “展大哥,你也在这?” “艾虎,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为何对王虎如此关心?” 公孙策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艾虎知道此事不好再隐瞒下去,他解释道,“我觉得他的声音和我的父亲很像,脸也很像,所以······” 展昭和公孙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这些话全都被假晕的王虎听了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公孙策,等我伤势再好一些,看我不取你的狗命!” 展昭将艾虎异常的缘由回报给包公。 包公同情道,“艾虎这孩子也是可怜,亲眼目睹父亲被杀,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结果也随其父而去,如今遇到王虎,也算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确实,大人您是没有看到,艾虎衣不解带地在床边伺候,真像是侍奉父母呢!” 包公十分感动,道,“也罢,就让王虎在馆内多住些时日吧,待伤彻底养好后再让其离开!” “是,大人,艾虎知道您的决定后,肯定非常高兴。” 展昭退出花厅后,找到艾虎,告知其这一好消息。 艾虎感激道,“太好了!包大人真不愧是百姓的父母官!” 床上躺着的王虎睁开双眼,小声嘟囔道,“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 公孙策正端着汤药进屋,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他看向艾虎问道,“艾虎,你有没有听到人在说话啊?”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艾虎哪里注意到这些,他回道,“没有啊,刚才就我和展大哥在说话,没有别人啊?” 公孙策摇摇头,“没事,许是我今日有些劳累,听错了。” 床上的王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6章 怒砍公孙(五) 十日后。 王虎在院子里练拳。 艾虎看着他的一招一式,不禁赞赏道,“王虎大哥,你的身体底子真不错,才十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虎听后浓眉紧蹙,这伤不能好这么快,不然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驿馆了。 他脚下突然生风,出拳突然用了些蛮力,“啊!” 艾虎忙上前察看,只见他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哎呀,这都扯到伤口了!王虎大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艾虎小心翼翼地将王虎搀扶进屋里,待其平躺后,转身出去找公孙策。 不久,艾虎和公孙策便来到床前。 “公孙先生,你快给王虎大哥看看!” 公孙策解开他的衣襟,发现本来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已然撕裂,他转身嘱咐道,“艾虎,你去端盆热水来!” “好!” 公孙策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王虎,责怪道,“虽说你底子好,但也不可太过着急,再有下次的话,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王虎虚弱地回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王虎看四下无人,他摸出早就藏于身下的短刀,砍向公孙策,“公孙策,拿命来!” 公孙策虽不习武,但其反应速度很快,侥幸躲过了第一刀。 正当王虎跳下床准备砍出第二刀时,一旁监视的侍卫们蹿了出来,将他制服。 王虎挣扎大喊,“公孙策,我要杀了你!” 艾虎看到这个场面惊得手一抖,连盆带水洒落一地,“怎么回事?” 其中一侍卫回道,“王虎要杀公孙先生!” 艾虎听后心惊肉跳,他忙上前查看公孙策是否受伤。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艾虎,我没事。” 艾虎随即抽出断刀,架在王虎的脖子上,质问道,“你为何要杀公孙先生?” 王虎倔强地扬起下巴,不肯说一个字。 艾虎刀下的力度加重,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一刀一刀地割你的肉,喝你的血,保你一个月不死!” 公孙策见势不妙,忙上前阻止,“艾虎,把他交给大人吧!” 艾虎瞪了他一眼,和几个侍卫一起将他带到正厅见包公。 包公一脸担忧地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没事吧?” 公孙策弯腰道,“学生并无大碍,请大人放心。” 包公看向王虎,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驿馆行凶!” 王虎被包公的这声呵斥吓得不轻,连忙下跪求饶道,“求包大人为草民做主!” 包公道,“你有何冤情?莫非你这冤情和公孙先生有关?” 王虎回道,“大人英明!” 包公起身,满屋踱步了好几圈,说道,“今日你且待在驿馆,明日本府将亲自升堂审理此案,如若冤情属实,本府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王虎连磕三个响头,道,“谢青天包大人!” 几个侍卫带着王虎离开,并嘱咐他明日一定要去县衙。 包公、公孙策、展昭和艾虎几个行至花厅。 包公问道,“公孙先生可认识此人?” 公孙策摇头,“学生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他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仇恨。” 艾虎担心道,“公孙先生,明日大人就要升堂审理了,你可要好好想想,让大人心中有数啊!” 公孙策绞尽脑汁,道,“难道是学生行医之时的事?” 公孙策焦急地在厅里踱步,突然,他眼前一亮,道,“学生记得当年在中牟县医治过一个病人,那病人其实病得并不重,只是,不知为何,没过几天她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第7章 怒砍公孙(六) “死了?” “死了?” 展昭和艾虎齐声问道。 公孙策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继续说道,“我也很是不解,我开的药全是些调养身体的补药,断不会害人性命啊!” 包公追问道,“后来呢?” 公孙策回道,“后来,那家人一纸诉状将我告上了公堂,幸亏当地药房有草药售卖的记录,当时的中牟县令命人找来当地有名的几个大夫,经过研判,学生的药方非常温和,绝不会致人死亡。” 包公明显松了一口气,“想必县令后来将你无罪释放了?” 公孙策点头,道,“是的,大人。” 展昭听完事情的原委,道,“莫非那王虎和那位病人有什么亲属关系?” 公孙策摇头,道,“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实在是想不起那家人的姓名。” 艾虎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啊?” 包公坐回太师椅,道,“无妨,待本府明日升堂问审后,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 三人忧心忡忡地离开花厅,来到公孙策的房内。 公孙策贴心地为展昭和艾虎泡好茶,“二位喝杯茶吧!” 艾虎真是佩服公孙策的乐观豁达,“公孙先生,明日就要升堂问审了,你不着急吗?” 公孙策喝了口茶,道,“我公孙策行得正坐得端,更何况还有大人在呢,我怕什么?” 展昭笑道,“也对,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听到公孙策和展昭如此说,艾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嗯,那我就去睡觉了,这一天弄得我精神一直紧绷,困死了都!” 公孙策十分感动,道,“今日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了,赶紧去休息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包公一行人便来到县衙。 县令郑知州忙出来迎接,“下官参见包大人!” “郑大人,本府今日要借用你的公堂审一桩案子,你可同意?” 县令郑知州甚是惶恐,道,“大人尽管用,下官一定全力配合!” 包公心想郑知州或许知晓当年的案情,遂问道,“郑大人,你可知道十几年前中牟县发生过一起大夫治死人的案子?” 县令郑知州摇头,道,“下官不知,不过下官可以让人查阅相关案宗,找到后立刻拿给大人!” 包公满意地点头。 没过多久,主簿便拿着一本案宗走了进来,“学生参见包大人!” 包公有些着急,道,“是那本卷宗吗?快交予本府看看!” 主簿急忙上前,递给包公。 包公逐字逐句地读着卷宗,唯恐落下任何细节。 合上卷宗,他抬头看向公孙策,道,“果如公孙先生所讲,此案已具结,且看那王虎有何新的托辞状告与你!”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升堂!” “是,大人!” 包公、公孙策、展昭一行人行至县衙公堂。 包公端坐在大堂案前,身旁站着御猫展昭,两侧分别站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郑县令则坐在堂下左侧。 只见包公拿起惊堂木一拍,“带原告王虎上堂!” 威——武—— 王虎来到大堂,他抬头看了一眼包公,觉得他和昨天不大一样,此时的包公甚是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跪!跪!跪!” 两侧捕快突然出声,吓得王虎连忙跪下,道,“草民王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大声说道,“王虎,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王虎看向包公旁边的公孙策,道,“草民要告的是大人身边的智囊公孙策,十几年前舍妹王霞偶得寒疾,找他医治,不成想,吃了他开的药后没几天,舍妹就撒手人寰,求包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第8章 怒砍公孙(七) 包公听后怒拍惊堂木,道,“王虎,本府适才已详读案宗,当时人证物证俱证公孙策无罪,如今你却又来状告于他,意欲何为?” 王虎吓得连磕几个响头,声泪俱下道,“回包大人,草民只是觉得妹妹死得有些蹊跷,您说她当时只吃了公孙先生的药,不是他还能有谁啊?” 方才还怒气甚盛的包公,看着堂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虎满眼同情,道,“王虎,你先起来吧!” 王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谢包大人!” 只见公孙策近前,在包公耳边耳语一番,包公一直点头以示认可。 包公看向王虎,道,“王虎,你虽行刺公孙先生未成,但事实已在,本府暂且将你拘押于狱中,你可服气?” 王虎行至公堂中央,跪道,“草民心悦诚服!” 包公甚是满意,道,“王虎,你且放心,本府定将令妹的死因调查清楚,还你一个真相!” 王虎感激涕零,跪拜道,“谢青天包大人!谢青天包大人!” 包公手持惊堂木,拍案道,“退堂!” 县衙花厅。 包公问县令郑知州,“不知道郑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郑知州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还不至于如此愚钝,“下官也觉得王霞之死确有蹊跷,只是哪里不对,下官实在是想不出。” 包公叹道,“也不怪你,本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缘由。” 展昭和艾虎也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包公看着若有所思的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公孙策回道,“学生想到了一种可能。” 包公示意公孙策继续说下去。 “常人若生病,定会寻一位大夫医治,大夫会根据病人症状开一药方,令家属熬制,若是寻常病症,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艾虎听得云里雾里,着急道,“然后呢?这和王霞的死有什么关系?” 公孙策示意艾虎莫要急躁,“怕就怕有的家属不相信大夫的医术,在服用汤药的同时又去找其他的大夫医治,如若两位大夫开的药属性相克,就有可能会使患者病情加重,甚至丧命。” 展昭恍然大悟,“想必那王霞就是因此而丧命的。” 艾虎点头表示认同。 包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笑道,“公孙先生说的甚是有理,这个可以作为我们的侦查方向。” 包公随即正色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们四人即刻带领衙役前往中牟县所有的药铺、医馆查访,重点询问十几年前王霞死亡前后,其家属是否前去抓药,治病!” “是,大人!” 四人开始分头行动。 艾虎委屈地问道,“大人,那我和展大哥做什么啊?” 包公笑道,“展护卫和艾虎切莫着急,你们现在就去问一下王虎的父母,看看他们对于当年的事还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展昭和艾虎齐声回道,“是,大人!” 展昭和艾虎来到王虎的家。 那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庭院,门口还有下人把守。 展昭道,“麻烦通报一声,包大人派我们来查问一下当年你们三小姐去世的事情。” 下人鞠躬道,“请稍等。” 不一会儿,王虎父亲王免亲自前来迎接,“两位大人请进。” 花厅。 王免面露悲恸,“小女已过世多年,现在还能查出些什么呢?” 其妻王刘氏安抚道,“老爷,咱们大儿子以身犯险,才得到这个机会,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展昭和艾虎看向王刘氏,那妇人身姿婀娜,年龄看上去小王免不少,二人皆面露疑色。 展昭回神,看向王免,道,“是啊,老人家,您仔细想想,令嫒去世前后有何异常没有?” 第9章 怒砍公孙(八) 王免隐去悲恸,道,“当时小女身患寒疾,听闻公孙策医术了得,故而找他医治。小女服药两天后症状明显见轻,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几天她总是抱怨药苦,还时不时恶心呕吐,好像还说肚子有些疼,我和她母亲以为这是药物的正常反应,就劝她继续服用,不曾想,几天后她便和我们阴阳两隔了!” 说完王免及其妻王刘氏掩面而泣,气氛甚是悲伤。 展昭听后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他安抚道,“老人家不要太过伤心,我们此行正是为了调查令嫒去世的真相。” 王免感激道,“谢谢你们。” 展昭摆手,“老人家不要客气。对了,您刚才说令嫒后面几天总抱怨药苦,那她刚开始有抱怨过吗?” 王免想了想,“没有,小女刚开始非但没有觉得药苦,反而还觉得药很好喝。” 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眼,怕是这药有问题。 艾虎试探地问道,“老人家,我能问一下,是谁给令嫒煎的药吗?” 王免看向妻子,这种小事他平时不怎么留意。 王刘氏想了一会儿,说道,“是小儿王豹。” 王豹?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出现过。 展昭想起王免和妻子年龄差距颇大,遂问道,“老人家,恕我冒昧,我看您和夫人年龄悬殊,你们———” 王免笑道,“她是我的继室,小女正是我和她所出,两个儿子乃是我和原配所生。” 展昭恍然大悟,他起身道,“那您二位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王家。 艾虎好奇问道,“展大哥,你刚才为什么问是谁煎的药啊?还有,他们年龄差距大有什么问题吗?这世上不是有好多老夫少妻嘛!” 展昭笑道,“你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明白。走吧,我们回去和大人汇报一下情况!” 艾虎噘嘴道,“展大哥,我都十六岁了,哪里小啦?” 展昭爽朗地笑起来,“好好好,你不小,都是个要出嫁的大姑娘啦!” 艾虎急了,“展大哥,你———” 两人来到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正在研读王霞死亡的卷宗。 听见脚步声,包公抬头问道,“你们回来了?调查的如何?” 展昭笑道,“大人,公孙先生,我和艾虎此行收获颇丰。” 包公喜笑颜开,“是吗?说来听听!” 展昭回道,“大人,我觉得此事可能和王虎的弟弟王豹有关系。” 包公凝眉,“王豹?” 展昭遂将今日从王家了解到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包公。 包公一脸沉思,“展护卫分析的有理,那王豹极有可能会从中做一些手脚,只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艾虎性子急,忙道,“这还不简单,我把他抓过来拷问拷问不就全都清楚了?” 包公瞪了艾虎一眼,艾虎深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歉道,“我错了,不能动用私刑。” 四人商讨着下一步的打算,正在这时,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来到了花厅。 “大人!” 包公道,“你们四人查问得如何?” 张龙回复道,“大人,我们找到了当时公孙先生坐堂的医馆,还有依据公孙先生的药方抓药的药铺,他们掌柜的说辞和卷宗里记录的一样,其他的没有任何异常。” 公孙策深感诧异,“不对啊,如果王豹中途另寻他人医治,他们不会没有印象,除非———” 包公问道,“除非什么?” 公孙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除非他略懂一些医理,在汤药中加了某一味草药,而这草药恰恰和学生开的某味药属性相克,也就是所谓的十八反。” 第10章 怒砍公孙(九) 包公疑惑道,“十八反?” 公孙策解释道,“【十八反】的意思是有十八种药物相反,这是大夫在行医治病时的配伍禁忌,主要是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莞花;乌头反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芨;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 展昭恍然大悟,“在下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艾虎听得云里雾里,忙追问道,“公孙先生,如果相反的药物同时使用会怎么样?” 公孙策笑容瞬时收敛,正色道,“轻则加重病情,重则致人死亡。” 艾虎吃惊道,“这么严重啊!” 包公和展昭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情变得甚是严肃。 公孙策继续说道,“方才展护卫描述那王霞病程后几天的异常,学生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包公登时坐直身体,“我们破案讲究的正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公孙先生但说无妨。” 公孙策作揖道,“是。那王霞先是觉得药比刚开始要苦得多,后又说恶心、呕吐和腹痛,这让学生想起了十八反中的甘草和甘遂。 学生给王霞开的药方中就有甘草,味苦,而甘遂苦味更甚。” 展昭道,“所以那王霞才会和王免夫妇抱怨药苦。公孙先生,想必那恶心、呕吐和腹痛的症状便是甘草和甘遂相反的后果吧?” 公孙策笑道,“正是。” 包公明眸一转,吩咐道,“今日我们全城查访医馆和药铺,想必那王豹心里甚是慌张,艾虎,你且去盯着他,一有异常,马上回报!” 听到有事做,艾虎甚是兴奋,“是,大人!” 展昭眼看艾虎领了差事,有些眼馋,“大人,我需要做什么?” 包公失笑道,“展护卫莫急,本府有更重要的事交于你······” 展昭领命,带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来到中牟县衙的大牢内。 包公特意交代过狱卒不可刁难王虎,故那王虎在狱中过得还算滋润。 狱卒解开牢门的锁链,喊道,“王虎,展大人来看你了!” 草席上闭眼小憩的王虎立即起身,“展大人,舍妹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展昭面露无奈,“包大人又不是神,十几年前的案子哪能这么快就调查清楚?” 王虎失望地叹了口气。 展昭招呼王虎坐下,将酒倒好,“王虎兄弟,来,咱们干一杯?” 南侠展昭邀请自己喝酒,王虎倍感荣幸,“干!” 两人一饮而尽。 王虎啃完一只鸡腿后,抹了抹嘴,道,“展大人,我知道您公务繁忙,不可能无缘无故来牢里找我喝酒,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展昭佩服王虎的心思细腻,决定开门见山,“王虎,听说那王刘氏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王虎表情有些悲戚,“是,我的亲生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展昭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但为了破案,又不得不继续问下去,“能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那王虎将母亲过世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那王刘氏本是个孤儿,后被心善的王母领回王家。 王刘氏感恩王家收留,自此尽心竭力侍奉王父王母,对王虎王豹兄弟也是疼爱有加。 一日,王刘氏陪王母回娘家探亲,返回途中遇歹徒抢劫,那王母为保护王刘氏身受重伤,最后还是王刘氏和驾车的下人苦苦哀求,并将随身财物全都送与他后,那歹徒才肯放过他们。 只是,等下人驾车赶回家中,王母早已奄奄一息,还没等到大夫的到来就撒手人寰。 父亲王免依王母临终嘱托续了王刘氏为继室,王刘氏婚后带王虎和王豹比之前更好,几年后,他们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死者王霞。 “我那可怜的小妹啊,死的时候才只有九岁。” 展昭听后唏嘘不已,他安慰道,“王虎兄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令妹的死因的!” 王虎自是千恩万谢,“谢展大人!谢展大人!” 第11章 怒砍公孙(十) 展昭忙将他扶起,“你就安心在牢里待着吧!” 展昭临走时特意交代狱卒务必善待王虎。 花厅。 “大人!” 包公见是展昭回来,忙问道,“展护卫可有收获?” 展昭点头,随即将王虎的话一一转述给包公。 包公听后唏嘘不已,“这王虎的身世也是可怜,好在那继母知恩图报,费尽心力将两兄弟拉扯大。只是上天弄人,偏偏夺走了她那嫡亲女儿的性命。” 艾虎进来时看见包公和展昭满脸悲戚,好奇道,“包大人,展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 包公道,“是关于王虎亲生母亲的事,一会儿由展护卫告知于你。艾虎,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艾虎这才想起正事,“今日那王豹神色慌张地去了城中一药铺,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出来了。” 展昭问道,“你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艾虎摇头,“我只隐约听到‘没有’这两个字。包大人,要不然把那个掌柜的叫来问问?” 包公觉得是该采取行动了,他正要吩咐王朝马汉去找人,就见公孙策进来说道,“大人,有个药铺的掌柜说要见您!” 包公、展昭、艾虎相视一笑,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包公道,“带他进来!” 掌柜王全一进花厅便跪道,“草民王全,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全,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要说?” 王全回道,“包大人,刚才王免家的老二王豹去店里找我,他问我有没有告诉衙役当初他在我这买过甘遂的事。” 公孙策惊道,“甘遂?” 三人面面相觑。 包公问道,“那你是如何说的?” 王全嘿嘿一笑,“回大人,草民只说并没有向衙役透露丝毫。” 包公点头,“你倒是很机灵。不过,当初衙役全城查访之时,你为何不说?” 王全连忙跪下,“回包大人,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草民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包公心想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断定王豹涉案,遂问道,“王全,你说十几年前王豹在你这买过甘遂,你可有凭证?” 王全笑道,“回包大人,甘遂的使用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中毒,甚至死亡,故而草民要求前来购买的人必须登记姓名和用量。” 包公面露喜色,有了这凭证,足以证明王豹涉案。“王全,今日你来找本府的事切莫对外声张,下去吧!” “是,包大人!” 公孙策送王全至院中,嘱咐道,“你且回去,届时需要你带着王豹的购买凭证来公堂作证。” 又对着其中一侍卫说道,“你带着王全从后门出去吧。” “遵命!” 公孙策正要转身往回走,就听王全喊道,“公孙先生,请稍等!” “王全,你去而复返,可是又想起了什么事?” 王全点头,“我突然想起来,当年王豹买甘遂时还问过我这东西是不是不能和甘草一起吃,当时我吓得不轻,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两味药同时服用是会要人命的。” 公孙策大喜,“谢谢你王全,你的话对我们太有用了!” 公孙策疾步回到花厅,展昭正在给艾虎讲述王虎母亲的事。 艾虎听后声音有些沙哑,“这王虎怎么这么可怜啊!” 公孙策心中顿时清明,“想必那王豹将母亲的死怪在了继母身上,这才狠心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痛苦的事呢?” 公孙策又道,“大人,刚才王全跟学生说,当年王豹买药时还向他打听过甘草和甘遂能否一同服用。” 艾虎激动道,“大人,既然动机和证据都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包公点头道,“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速去王家,将那王豹缉拿归案!” “是,大人!” 第12章 怒砍公孙(十一) 王豹正在屋内陪王免夫妇聊些家长里短,下人突然回报,“老爷,夫人,二少爷,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好些官差!” 王豹听后拔腿就往门口冲,却不想直接撞到了赵虎身上。 赵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凶道,“王豹,你跑什么?” 王豹心虚道,“官爷,你们是来找我父亲的吧?这样,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王豹又想往外冲,却被张龙拦住,“找的就是你,带走!” 衙役们押着王豹往外走。 王免焦急万分,忙上前问道,“几位官爷,你们好端端地抓我小儿子做什么?” 王朝没有透露任何案情,只说道,“一会儿你们去县衙公堂外听听就知道了!” 展昭将王虎带出大牢,只说是包大人今日要审理其妹的案子。 与此同时,艾虎也将药铺掌柜王全、当年为王霞抓药的药铺掌柜李强也带到县衙,等候包公传唤。 包公一行人来到县衙公堂。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原告!” 王虎来到公堂中央,跪道,“草民王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王虎,今日本府即为令妹讨回一个公道,你且跪在一旁,莫要说话!” “是,包大人!” 公堂门口站着一群好事的百姓,王免与其妻王刘氏也在其中。 王免和妻子窃窃私语道,“莫不是当年之事有眉目了?” 王刘氏只摇头,无话。 只听那包公道,“带罪犯王豹上堂!” 公堂外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不会搞错了吧?” “那可是他亲妹妹啊?” 周围的议论声让王免险些站立不住,幸亏旁边热心的百姓扶了他一把。 其妻王刘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皆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王豹一上来就跪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我就算再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啊!” 包公质问道,“王豹,本府并没有说过因何逮捕你,你是如何知道本府要审的是令妹的案子?” 围观者窃窃私语道,“对啊!” “他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包公怒拍惊堂木,“肃静!” 公堂内外瞬时鸦雀无声。 包公质问道,“王豹,你作何解释?” 只一会儿的功夫,那王豹便想好了托辞,“我哥当时让我找人在酒楼门前演了一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住进驿馆,刺杀公孙策,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可借此机会求包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如今你们把我带来公堂,我哥又是原告,不是为了此事还能为了什么?” 包公心中惊叹,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跪在一旁的王虎忍不住为王豹辩解道,“是啊,包大人,我弟弟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包公厉声道,“王虎,本府问话,休要插言!” 王虎吓得连忙噤声。 包公继续审问,“王豹,本府且问你,十几年前,令妹王霞生病期间,你是否在药铺买过甘遂?” 王豹嘴硬道,“回大人,草民没有买过,也不知那甘遂是何东西。” 包公怒道,“王豹,本府看你还嘴硬至何时!带王全!” “草民王全,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全,那王豹十几年前是否在你那买过甘遂?” 王全回道,“回包大人,王豹确实从草民的药铺买过甘遂!” 王豹大喊道,“王全你这个老东西,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我何曾从你那买过甘遂?” 包公问王全,“王全,你如何证明你方才所说之事属实?” 王豹的秽语激怒了王全,“回包大人,草民有证据!” 王全遂将证据递给张龙,由他转呈包公。 包公看着手中的登记簿,又拍惊堂木,道,“王豹,你还不从实招来!” 第13章 怒砍公孙(完) 王豹眼看无法瞒过包公,遂狡辩道,“回包大人,草民想起来了!当时正值秋冬时节,草民饮食不当,有些便秘,便前往药铺买了些甘遂,不过这好像跟舍妹的死没有什么关系吧?” 包公反驳道,“你怎知没有关系?来人,传药铺掌柜李强!” 李强来到公堂,“草民李强,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李强,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王家女儿王霞病死之事?” 李强回道,“回大人,草民记得!” 包公又问道,“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公孙策为王霞所开药方里是否有甘草这味药?” 李强感叹道,“回大人,当年县令大人因为这个案子问了草民好几次呢,草民记得非常清楚,那药方中绝对有甘草这味药!” 包公又道,“李强,想必你也懂些医理,若甘草和甘遂一同服用,会有何后果?” 李强回道,“回大人,两味药若一同服用,病人会觉得药异常的苦,随后会恶心,呕吐,腹泻,甚至可能会丧命!” 王免和其妻听后如坠冰窟,这正是其女死前的症状! 包公怒道,“王豹,你还有何话说!” 王豹仍在死撑,“大人,我买的甘遂只够自己治病所用,根本没有多余的去投毒啊!” 包公盛怒,“王!豹!据这登记簿上所写,你所购买的甘遂的剂量远超你治病所需,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豹慌了,“那,那是因为我父母也有些便秘,我帮他们买的!” 王免大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母亲何曾便秘过,又何曾让你帮我们买过甘遂!” 王豹没想到父亲和继母竟然也在现场,吓得瘫软在地。 包公再拍惊堂木,道,“大胆王豹,事已至此,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豹不再抵抗,叫喊道,“对!就是我放的甘遂!我就是不想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样子!她王刘氏害死我的亲生母亲,凭什么还要霸占她的位置,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还生了一个女儿来和我争夺父爱! 于是我开始盘算如何杀死我的继母,后来我又觉得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更痛快? 那次小妹生病让我意识到机会来了,我偷偷买了甘遂,放在汤药中一起熬制。我那妹妹一开始还觉得苦不肯喝,多亏了我那疼爱女儿的父母啊,好劝歹劝让她继续喝,她强忍着身体不适喝着毒药,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大人,我那继母应该感谢我饶她不死!哈哈哈哈!!” 王虎气得冲上前,狠狠地扇了他几巴掌,“王豹,她是我们的妹妹啊,你怎么忍心?!” “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 王虎对着王豹的胸口就是一顿乱锤,他愤愤道,“王豹,小妹从小最喜你了,她总是黏着你,母亲给她买好吃的,她也总是要留着和你一起吃,我怎么要她都不给,这些你都忘了吗?她连死前嘴里喊着的都是二哥啊!你这个畜生!” 王刘氏已泣不成声。 王免也气得胸口发闷,他在门口喊道,“包大人,你铡了他吧!就当我从没有生过这个孽畜!” 包公看着满脸悲伤的二人,怒拍惊堂木,“王!豹!你亲生母亲淳朴善良,为救你继母重伤致死,你却杀死继母的女儿,让你父亲和继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三位老人如此地伤心失望,你是何等地不孝! 妹妹王霞黏你,爱你,连临死之前都在念着你,作为兄长,你不但不护她,疼她,反倒害她性命,你是何等地不仁! 如此不孝不仁之人,不铡你,天理难容!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看见那铡刀,王豹吓得尿了一地,连忙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公慢慢起身,手持令牌,道,“开————铡————” “铡!!” 令牌落地,刀起,头落,血溅当场。 本案结。 第14章 虎毒食子(一) 话说太康县有一穷书生,名叫张生。 此人自幼丧父,全靠母亲张王氏做些女红将其抚养长大。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张王氏因日夜赶制女红,患上了严重的眼疾,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偏偏又得了痨病,日夜咳嗽,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急得那张生是抓耳挠腮。 这日,孝顺的张生正一勺一勺地喂母亲喝粥。 张王氏劝解道,“生儿,解试将近,你万不可因为为娘的病分心啊!” 张王氏说着说着就开始剧烈咳嗽,张生轻抚她的后背道,“娘,您看您都咳嗽成这样了,孩儿怎能安心读书呢?那科举考试哪有娘的身体重要,孩儿可以三年之后再考的!” 那张王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张生,“你这孩子,如今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吗?你忘了你爹临终前的嘱托了吗?” 张生颓然道,“孩儿当然记得,爹临终前让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张王氏催促道,“那你还不去读书!” 张生只得照做,“是,娘。” 张生来到书房,他随手拿起一本孝经开始大声朗读。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 张生心中甚是悲戚,母亲缠绵病榻,身为儿子却不能近前伺候,他将书重重地摔在几案上,“读这《孝经》有何用!”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清脆的女声,“生哥!” 说话之人正是城北王员外家的独女王香。 王员外和张生之父张达在年轻时义结金兰,后又为张生和王香指腹为婚,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是自张达去世后,张家家道中落,那王员外有些嫌贫爱富,便想悔婚。 他千方百计地阻拦两人见面,甚至以死相逼,仍然阻挡不了两人私会。 张生对这声音甚是熟悉,他忙到院子里迎接,“香香,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还看了看王香身后,“你出来没有被你爹发现吧?” 王香娇笑道,“我跟我爹说要出来买点胭脂水粉,他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但我猜到他肯定会派人跟踪,所以我和秀儿先到了城中一胭脂铺精心挑选了很久,那跟踪之人看着我俩并无异常,就走了,我这才有机会偷偷溜到你这里来,怎么样,我聪明吧?” 张生苦笑道,“聪明,我的香香最聪明了!” 不愧是青梅竹马,王香仅凭这一句话就听出了张生的不对劲。 她担忧地问道,“生哥,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啊?” 张生叹道,“还不是因为我娘的病,我说要侍奉她,她死活不愿意,还告诫我现在要把读书放在第一位。” 自记事起,张王氏就对王香甚是疼爱,如今见她病成这样,她心中不免悲痛。 王香思索许久,忽的心生一计,“生哥,我来侍奉伯母吧?” 张生先是欣喜,尔后又失落道,“香香,你别开玩笑了,你连出门见我都费劲,怎么能每天来伺候我娘呢?” 王香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认识一位女红师傅,到时候我可以假借向她学艺的名义出门。” 张生还是有些担心,“那女红师傅会帮你隐瞒吗?” 王香安慰道,“生哥,其实那女红师傅是个苦命人,年轻时曾被父母棒打鸳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她深知其中的苦楚,如果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张生这才放心,他紧紧握住王香的手,感激道,“香香,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功成名就,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王香羞赧地点头,一头钻进了张生的怀里。 第15章 虎毒食子(二) 张生抱着娇软的王香,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有她在,否则自己怎能专心读书? 王香心想今日既已过来,干脆帮着干一些舍务琐事。 她抬头道,“生哥,我去帮你们浣洗衣物吧。” 张生怜惜道,“辛苦你了。” 王香熟门熟路地来到张王氏的屋内,准备搜罗些换洗衣服。 张王氏见是王香,心生欢喜道,“香香,你怎么来了?” 王香坐在床沿,轻声道,“伯母,我来看看你啊!” “好孩子,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不过,你爹同意你来看我吗?” 王香安慰道,“他当然同意啊伯母,我爹还让我给您带来了好多补品呢!” 张王氏一听很是欣慰,王员外倒也没有真的对张家见死不救。 王香笑道,“伯母,那您先好好休息,我去帮您浣洗一些衣物。” 张王氏看着懂事的王香,满脸堆笑道,“那就辛苦我们香香了!” 话说这王香虽从小娇养,却没有大小姐脾气,干活也甚是麻利,不一会儿,攒了几天的脏衣服全都被洗干净,整齐地晾在麻绳上。 王香又拿出自己买的鸡,为他们母子炖了一大锅喷香的鸡肉。 香味飘进书房,张生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响个不停,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厨房。 “香香,你这做的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王香笑道,“我炖了一只鸡。” 说着她就掀开锅盖,张生看着翻滚的汤汁,焦糖色的鸡块,更加忍不住了,“香香,我能尝一块吗?” 王香伸手拍了一下张生的手,“还没做好呢!” 张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王香看了眼天色,依依不舍道,“生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鸡一刻钟以后就可以出锅了,你千万要看好时辰!” 张生有些失落,“我记住了。” 王香看着张生满脸失落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瞧你这样儿,我明天不是还过来嘛!” 王香辞别后,悄悄来到胭脂铺。 只见秀儿还在那假模假样地挑选胭脂呢。 王香突然拍了拍她的后背,秀儿惊得回头,“小姐,你吓死秀儿了!” 王香非常感激秀儿的相助,大方说道,“秀儿,你看上哪个了?本小姐我全都买给你!” 秀儿兴奋道,“真的吗,小姐?那,我要这个,还有那个,我还想要一对耳环!” 王香豪气道,“掌柜的,把刚才她说的那些都给包起来!” 王香又指着面前的这堆胭脂,道,“这些我也要了!” “好的!” 掌柜的乐不可支,没想到都要打烊了,还来了笔大生意。 王香和秀儿来到王宅的后门,悄咪咪地来到自己的房间。 不曾想,打开门,里面却坐着自己的父亲。 王香战战兢兢,迈着小碎步来到王员外面前,行礼道,“爹。” 王员外黑着脸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买的胭脂呢?” 王香连忙从丫鬟秀儿手中拿过来一包袱,解开道,“爹,您看,我今天买了好多胭脂呢,都是时下流行的!” 王员外只瞄了一眼胭脂,便挪开了眼睛,“你今天就只去了胭脂铺吗?” 王香上前挽着王员外的胳膊道,“对啊,爹,那么多样式呢,我总得精挑细选吧?” 王员外笑道,“那就好!香儿,你可千万别背着爹去见那张生啊!” “不会的,爹!” 王员外看了眼天色,“走吧,该吃晚饭了。” 王香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她松了一口气,道,“爹,您先去,我把这些胭脂放好后就过去。” 王员外点头,带着管家王福往院子里走去。 走远后,王员外问王福,“今天小姐确定只去了胭脂铺吗?” 王福回道,“是的,老爷,派去的人在那盯了很久,都没见她们出来,他赶回来给我汇报后,我又让他回去继续盯着,没发现任何异常。” 王员外这才放心,“那就好。” 第16章 虎毒食子(三) 秀儿靠于门框,偷偷地观察着王员外和管家的一举一动,待他们走远后,她开心道,“小姐,老爷和王管家已经走远了!” 王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停下收拾胭脂的手,贴于椅背道,“刚才真是好险啊!” 秀儿满脸担心地问道,“那小姐明天还要去张家吗?” 王香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秀儿愁道,“可是小姐,咱们今天已经买了胭脂了,明天再找什么借口出去啊?” 王香将秀儿叫到跟前,把今日和张生商量好的计策说与她听。 “厉害啊小姐,这招肯定好使!” 王香忙捂住秀儿的嘴,责怪道,“小点儿声,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吗?” 秀儿连忙噤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王香来到大厅吃完晚饭,便急匆匆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王香来到王员外屋外请安。 王员外见状甚是欢喜,“香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香柔声道,“爹,女儿已长大成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知礼数了,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来给您请安的。” 王员外连连道好,他见王香还站在原地,便问道,“香儿可是有事和爹说?” 王香点头道,“爹,我想去婉悦坊学女红。” 王员外颇感意外,“你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学吗?” 王香撒娇道,“爹,女儿如今已到出阁的年纪,若以后到了夫家,女红一窍不通,岂不惹人笑话?到时还不是丢了您的脸面?” 王员外高兴得直拍大腿,“你这丫头,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 王香又说道,“爹,学女红可是个功夫活,要好几个时辰呢,我中午就在婉姐姐那吃吧!” 王员外喜道,“好!秀儿,你可要好好服侍小姐!” 秀儿回道,“放心吧,老爷!” 两人坐上马车,前往城东李婉处。 车夫是王员外特意安排的,说是怕路上发生意外,实则是监视王香。 毕竟那张生也住在城东。 婉悦坊。 “婉姐姐!” 李婉正在教授一众女子刺绣,见是王香,心生欢喜。 “你这丫头,可是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王香撒娇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对了,婉姐姐,我想和你学女红,你收我这个徒弟吗?” 李婉盯着她看了许久,觉得她好像没有在开玩笑,“你是认真的?我记得你之前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学女红的?” 王香上前,附在李婉耳边,悄悄说道,“婉姐姐,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婉点头,对着徒弟们说道,“你们先绣着,一会儿我过来检查!” “是!” 李婉带着王香来到自己的房间,“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王香笑道,“婉姐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啊?” 李婉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说吧!” 王香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李婉。 李婉惊讶道,“你这是让我帮着你欺瞒你父亲?” 王香瞬间戏精上身,满脸委屈道,“婉姐姐,现在离解试考试只有两个月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生因为母亲的病耽误科举大考啊!” 李婉看着满脸愁容的王香,又想起自己年轻时惨痛的经历,最终还是妥协了,“也罢,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香问道,“什么条件?” “你每天必须在我这学够两个时辰,至于如何分配时间,我不管。” “啊?还真要学啊?” 李婉正色道,“香儿,我虽答应帮你掩饰,但是我也要对你负责,我可不想你出嫁后什么都不会,砸了我这婉悦坊的招牌!” 王香蔫蔫地回道,“好吧。” 李婉笑道,“就从刺绣开始学吧!” 第17章 虎毒食子(四) 王香哀叹道,“好!不过,婉姐姐,我是和外面那群姑娘们一起学吗?” 李婉摇头说道,“不,我单独教你。” 王香担心地问道,“她们不会有意见吧?” 李婉笑着拍了拍王香的肩膀,“她们能有什么意见?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单独教你,她们管不着!” 王香佩服道,“婉姐姐,你比一般的男儿还要霸气呢!” 李婉嗔怪道,“你叫我什么?” 王香这才回过味来,连忙行礼道,“徒儿王香,见过师父。” “这才对嘛!” 李婉领着王香来到一间小小的绣房,指着绣针和绣线道,“咱们先从穿针引线学起吧!” 王香耷拉着脑袋,回道,“好的,师父。” 两个时辰之后。 王香迫不及待地扔下针线和绣布,“师父,我可以走了吧?” 李婉忙劝道,“别急,香儿,我这里有一身下人衣服,你换上以后再出去!待会儿我会寻一个跟你身形相像之人,装扮成你的模样在这里练习刺绣,再让秀儿站于一旁守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王香心中十分感激,“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话说那王香穿着李婉准备的下人衣服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许是过于思念张生,她脚下不禁生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张生家。 “生哥!” 张生听到王香的声音,扔下手中的书卷就往外冲,他一把拥住王香,激动道,“香香,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 王香满脸骄矜,“我王香一向说到做到!” “那女红师傅答应帮你了?” “嗯,条件是我每天得学上两个时辰的女红……” 张生深知王香自小不喜女红,满脸心疼道,“委屈你了,香香!”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让王香转悲为喜,“生哥,为了你和伯母,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的!” 说罢,王香便将张生赶至书房读书,自己则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又为张王氏熬制汤药。 她端着药来到张王氏屋内,轻声喊道,“伯母?” 张王氏缓慢地睁开眼睛,说话有些有气无力,“是香香啊。” “是我,伯母,您该喝药了。” 说着便舀了一勺,又用嘴吹了吹,才送到张王氏嘴边。 张王氏却摇头不肯喝,王香只得将药放至一边。 “香香,我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喝再多的药都没用的,还白白地浪费钱。” 王香眼圈泛红,劝解道,“伯母,您这是说什么傻话呢,生哥还想着考取功名后好好孝敬您呢!” 张王氏握着王香的手,问道,“香香,实话告诉伯母,你是不是喜欢生儿?” 王香害羞地点头。 听到王香亲口承认,张王氏甚是开心,“香香,生儿的心思我这当娘的比谁都清楚,他甚至曾和我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王香听得是心花怒放,也顾不上那些世俗礼数,“伯母,香香此生也非生哥不嫁!” 张王氏激动地直说好,之后却有些犹犹豫豫,似是有话要说。 “伯母,有话您就直说吧!” 张王氏便说道,“香香,伯母怕是大限将至,看不见你们拜堂了,你,你,你现在能喊我一声娘吗?” 王香虽决心非张生不嫁,但这还没拜堂呢,这声娘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张王氏见王香迟迟不开口,满脸失望,“算了吧,香香,是伯母失礼了,你————” “娘!” 王香还是喊了出来,总归自己都要嫁给张生,早喊晚喊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张王氏已然泣不成声,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哎!” 第18章 虎毒食子(五) 王香最终还是逼着张王氏将药喝下,待她熟睡后才来到书房。 “香香,我娘睡了?” 王香看着张生一言不发。 张生起身,走到王香面前,问道,“怎么了,香香?” 王香扑到张生怀里,小声说道,“生哥,刚才咱娘说她大限将至,我好怕啊!” 张生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忙确认道,“你说什么?咱娘?” 王香娇羞地点头。 张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香香,你当真决定嫁给我这个穷书生?我本想考取功名之后再去你家提亲——” 王香捂住张生的嘴,深情说道,“生哥,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功名!” “香香!” 这对苦命的鸳鸯紧紧相拥,不舍分开。 如此一连几日,王员外和车夫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那张王氏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来愈重,有一日甚至咳出了血,吓得张生抱着王香哭了好久。 这日,王香和丫鬟秀儿刚行至王员外的屋门口,就见管家王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老爷,张生的母亲死了!” 王员外有些意外,“死了?” 王福回道,“是的,老爷!听说是张生早上给母亲送饭时发现的。” 王香冲到屋内,拉着王福的胳膊确认道,“王管家,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王福忙回道,“小姐,我没有骗你,此刻张生正为母亲准备后事呢!” 王香听后如五雷轰顶,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不行,自己得去陪他! 她双膝跪地,苦苦哀求父亲王员外,“爹,我求求您了,您让我去看看生哥吧!” 王员外看着如此失态的女儿,呵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了岂不惹人非议?不许去!” “爹,当初您和伯父义结金兰,后两家又指腹为婚,亲上加亲。伯父去世后您不想信守承诺也就罢了,如今素来待我甚好的伯母去世,您也不准我前去吊唁,您就不怕街坊邻居说您不仁不义吗?!” 王香的话让王员外陷入了沉思,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王香,“好吧,你且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接着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休要和张生眉眼来去!” 王香点头,和秀儿坐着马车就往张生家赶去。 她远远地就望见张生家中都挂满了白布,那飞舞的白布中间坐着一脸悲痛的张生。 王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生哥?” 张生见是王香,登时抱着她开始嚎啕大哭,“香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孤儿了,再也没有娘了!” 王香哽咽道,“生哥,你还有我,还有我,嗯?” 张生痛苦地点头,“一会儿乡亲们该来吊唁了,我们还是不要表现得如此亲密。” 王香附和道,“嗯,我爹一会儿也过来。” 张生听是王员外也要过来,忙起身,走到离王香八丈远处,“那我们更得小心了,千万不能被他看出破绽。” 乡亲们陆陆续续地过来吊唁,对着张生自然是好一顿安慰,让他一定节哀。 又看到王香站立一旁,说道,“这是香香吧?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也不枉费张母那么疼你!” 王香弯腰回礼,俨然是张家的儿媳妇。 王员外进来时看到并肩站立的两人,并没有多想,毕竟他和张父是结拜兄弟,她过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吊唁过后,他满脸哀戚地看着张生,“贤侄要节哀,以后有何难处尽管告知与我,我一定倾囊相助!” 又对着王香嘱咐道,“香儿,这阵子你就多往这跑着些吧!” 王香回道,“是,爹。” 周围的乡亲听后无不赞叹王员外的仁义。 第19章 虎毒食子(六) 一连几天,王香皆是一早就赶往张家,下午很晚才回来。 王员外虽有意见,奈何自己已当众允诺王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嘱咐王香一定要安分守己,不可做出逾越之事,丢了王家的脸面。 半月之后的某日,王香带着丫鬟秀儿又准备去张家,却被王员外拦了下来。 “香儿,以后你就别去张家了,这半个月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王香没有反驳自己的父亲,她乖乖地回道,“好的,爹,那我今日就去婉悦坊吧,只有那些繁琐的女红才能让我不那么悲痛。” 王员外看着一脸悲戚的女儿,心中有些不忍,便说道,“去吧!王福,派人送小姐过去!” “是,老爷!” 王香来到婉悦坊,一见到李婉就开始嚎啕大哭。 那李婉虽忙于教习,又和张生无甚关系,倒也听人说起过张生母亲病故的事。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王香,心似针扎,“香儿,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许就会好一些。” 王香听后哭得声音更大,许久,才抹着鼻涕道,“师父,您知道吗?当着张生的面我都不敢哭,怕他看见后心里更加难受,无心读书。不过,刚才哭了这么一大通,我已经好多了。” 李婉捏着王香软乎乎的脸蛋道,“那就好!香香,今日你就别学习女红了,赶紧去我屋里拾掇拾掇自己,一会儿可别让张生看了破绽去。” 王香感激道,“谢谢师父。” 王香又开始了之前偷偷摸摸和张生见面的日子。 不过少了张王氏,她倒是轻松不少。 无非是洗衣做饭,拾掇屋子,余下的时间王香皆是陪着张生读书,好一对让人艳羡的鸳鸯! 又过了一个月,张生马上就要前往开封府参加解试。 王香头靠张生的肩膀,依依不舍道,“生哥,你这一去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吧?” 张生点头道,“此次解试我势在必得,中举后,我想着一直在开封府内待着,待春闱大考放榜后再归来,这样不但能省下不少时间读书,还能节省许多银两。” 王香吃惊道,“那你岂不是要半年之后才能回来?“ 张生重重地点头。 王香一时悲伤不已,旋即又语出惊人道,“生哥,我们拜堂吧!” 张生听后是目瞪口呆,“香香,这怕是不妥吧?一则我尚未提亲,于礼不合,二则,如今我这样落魄,你爹他断然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王香急了,“生哥,你可知近日我爹已经在给我物色合适的人选?” 张生慌道,“他察觉到我们的事了?” “想必是之前伯母葬礼,我每天都往你这跑,周围人多眼杂,他听到了一些风声。” 王香看张生仍是一脸犹豫,便嚷道,“生哥,难道你想半年之后归来,看着我嫁作他人妇吗?!” 张生立即回道,“当然不想!” “那你还等什么?” 张生便拉着王香来到院中,跪于中央,双手合十道,“天上父母敬听,儿张生今日与香香结为夫妻,以天地为媒,以己身为礼,倘若他日高中,亦不负于她!” 王香亦道,“娘,女儿今日与生哥结为夫妻,望您原谅女儿自专!自小生哥便疼我爱我,女儿不想嫁给父亲所喜之纨绔,只想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望您保佑生哥科举高中,我和生哥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两人深情对望,紧紧相拥,当日便行了周公之礼。 第20章 虎毒食子(七) 半年后。 殿试放榜之日,天下学子们皆早早地来到放榜地点,有的焦急地等待着,有的紧张地祈祷着。 张生亦是满心期待。 他想起自己三年前遗憾落榜,不甘心的他返乡后发奋图强,挑灯夜读,最终以解试第一名的成绩取得了参加省试的资格,后又闯进了殿试,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皇榜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 张生用尽平生最大气力,才挤到皇榜跟前。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用肘碰了他一下,安慰道,“不要气馁,回去继续努力读书,三年后定能高中。” 张生满脸苦涩,“谢谢你啊……”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所住的客栈,收拾好行李后就离开了开封城。 话说那张生日夜兼程,不敢耽误分毫,只是,离太康越近,他的心中越发不安,“香香,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几日后,张生终于抵达太康县。 他一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员外家。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宅内外,都挂满了白布,连门口的仆役也都穿上了白衣。 张生暗道不妙,该不会是王员外死了吧? 他连忙上前问道,“小哥,请问这家是谁去世了?是王员外吗?” 仆役听后猛地推开张生,骂道,“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老爷活的好好的呢,你这是咒他死吗!” 张生心里咯噔一下,不是王员外,难道是香香? 他思来想去,除了王员外,也只有王香之死才会有如此大的阵仗。 张生颤抖着声音问道,“不会,不会是你们家小姐吧?” 仆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张生听后瞬时瘫软在地,口中喷出一大片鲜血,在空中翻滚着,最后洒在了地面上。 他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那仆役是王员外新换的,并不认识张生,见他如此悲痛,就又补充了一句,“小姐前几日上吊自杀了!” 说完他便目视前方,像个木头人。 张生缓了一会说道,“我是你们老爷结拜兄弟的儿子张生,我能进去探望一下你们老爷吗?” 仆役登时像换了一个人,怒道,“老爷说了,谢绝一切客人来访!” 张生心中起疑,趁其不备便想往里冲,不料却被仆役推倒在地,“你这人,都说了不能进去,还硬往里闯,再不走,我就告你私闯民宅了!” 张生这才死心,强撑着身子回到自己家中。 他回想起临行前王香对自己的嘱托,还有他们之间那美好的温存,一切恍如昨日,如今却阴阳两隔。 张生仰天哀嚎道,“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突然,张生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 他一开始并不想理睬,只是那人甚是执着,似乎不见开门不罢休似的。 他迈着如铅重的步子,来到门口,“这大晚上的,谁啊?” 张生一边抱怨着一边卸下门栓,却发现是熟人。 “秀儿,怎么是你?” 秀儿看见张生似是见了救星,“张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生听见此话甚是不解,“怎么回事?” 他又看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进来说吧,秀儿。” 那秀儿一进屋,便开始大哭。 张生见状甚是着急,他急于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秀儿,你先别哭啊,你快告诉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秀儿似是水做的,眼泪连绵不绝,许久以后,方才停止了哭泣。 她深呼一口气,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第21章 虎毒食子(八) 原来,自张生离开之后,王员外就开始搜集全县青年才俊的信息。 他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位叫李盛的公子。 那李盛并不是什么青年才俊,身上也无功名,更可恨的是他妻妾成群,荒淫无度,是那窑子里的常客! 张生听后非常生气,“王员外竟然忍心将香香托付给如此不堪之人?” 秀儿愤愤道,“还不是看中了人家的万贯家财?” 张生听后甚是悲伤,“我可怜的香香就因为不肯嫁,上吊自杀了?她怎么这么傻啊!” 秀儿却满脸凝重,她自小服侍王香,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自杀的。 她对着张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张公子,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小姐死的前一晚上,老爷特意把我支开,说要和小姐单独谈谈,但是我没敢走太远,悄悄地躲在屋后偷听。” 张生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还很正常,后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争吵,好像还说什么药,具体我也没听太清,之后我就看见老爷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还派人在门口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现小姐上吊自杀了!” 张生也意识到不对劲,“秀儿,你说的对,香香的死绝对有问题。对了,你刚才说的药,是什么意思?” 王香眼神却开始闪躲,慌张道,“没,没什么。” 张生见状焦急万分,“秀儿,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快说啊!” 秀儿知道这件事不应瞒他,遂低声说道,“小姐她,她,她怀了你的孩子,那晚我听到的药很有可能是打胎药······” 张生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气血上涌,又喷出几口鲜血,“我可怜的香香,还有那未见过面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就想往外走,却被秀儿一把拦住了,“张公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要去县衙状告王员外,我要让他为香香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偿命!” 秀儿失望道,“县衙?你与王家交好多年,难道不知王员外和李县令是知交好友吗?” “你说什么?” 秀儿解释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小姐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前往县衙报了案,没想到李大人只草草看了一眼尸体,连开棺验尸都没有,仅凭勒痕就断定小姐是自杀,最后还说了一句,‘本县与王员外相交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张生绝望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秀儿忽的眼前一亮,“你可以去开封府找包大人!” 张生听后立刻就要往开封府去。 秀儿忙劝阻道,“张公子,天色已晚,你刚又吐了许多血,不如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开封府吧!” 张生这才觉得口中腥味甚重,四肢绵软,便没有再坚持。 秀儿既已将事情说清楚,也不好久留,“张公子,我先回去了,老爷明日见不到我会起疑的。” 张生见她仍要回王宅,担忧地问道,“之前你去县衙报案,他竟然没有为难你?还允许你住在王宅?” 秀儿讥笑道,“为难?他怕是心里在感谢我还了他清白,堵了那悠悠众口!” 张生心想也是,秀儿这一告正好阻了那些流言蜚语。 张生只嘱咐秀儿一定要小心,万不可将今日二人见面之事泄露出去。 送走秀儿,他回到屋内,躺在曾和王香温存的床上,一时又悲痛不已,哭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22章 虎毒食子(九) 话说秀儿一回到王宅,好巧不巧,偏被起夜的管家王福看见了。 “秀儿,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秀儿回道,“我去小姐的坟前了。” 说完还大声哭了起来,看上去甚是悲痛。 王福只当是秀儿太过悲伤,忙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和小姐感情好,只是,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晚出去,这深更半夜的,万一遇到歹人就糟了!” 秀儿忙不迭地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坐在妆奁前,看着小姐为自己买的胭脂和口脂,低声哭诉道,“小姐,秀儿好想你啊!你放心,秀儿和张公子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秀儿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只是如今她身在王宅,危机四伏,万一被府内有心之人听了去,被王员外知道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会不保。 秀儿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虽无声,眼泪却未减半分。 她怀抱着胭脂和口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入睡的前一秒还在自言自语,“小姐,张公子明日就要去开封府找包大人为你申冤了······” 张生第二日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他懊恼地扇着自己的脸,“让你睡到如此之晚,忘了你的香香了?” 他连滚带爬地下床,拿起昨日尚未来得及打开的行李,就往开封府赶去。 刚走到城中,就见前面一队伍浩浩荡荡地过来,队伍中有人举着两个牌子,上面写着,“代天巡狩”,“开封府”。 “开封府?莫不是包大人来了?” 张生忙拉着一围观者的胳膊问道,“老乡,麻烦问一下,这来的是哪位大人啊?” 那个老乡瞥了一眼张生,似是有些嫌弃,“你没看到开封府和代天巡狩那几个字吗?这除了开封府的包大人还能有谁?” 张生惊喜道,“真的?” “怎么,难道你有冤屈要申?” 张生没有接话,转身便往队伍跑去,边跑边喊道,“冤枉啊,包大人!” 展昭将巨阙剑举过头顶,示意队伍停止行进。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来至张生跟前,问道,“你是谁?有何冤屈要申?” 张生忙回道,“晚生之妻王香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无故身亡,还请包大人为晚生主持公道!” 展昭点头,来到包公轿前,禀报道,“大人,有一书生拦轿喊冤。” 包公问道,“何冤?” “他说妻子和尚未谋面的孩子无故身亡,求大人为他主持公道。” “带他回驿馆。” “是,大人。” 众人只见张生,背着包裹,跟着包公走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说道,“诶,那不是张生吗?他何时娶了王香为妻?又何时与她有了孩子?” “我可没听说王员外办过喜事啊!” “不会是两人私订终身吧?” “这未婚先孕,真是伤风败俗!” 围观的王福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连忙赶回王宅向王员外禀报。 “出大事了老爷!” 王员外正在悠闲地品茗,好雅致全被打断了,他训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王福忙说道,“老爷,张生拦了包大人的轿子,说要为小姐申冤,他,他,他还提到了小姐那未出世的孩子。” 王员外听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包大人?哪个包大人?” 王福着急道,“老爷,当今世上还能有几个包大人,当然是开封府的那位啊!” 王员外这会儿反倒镇静了下来,“放心,不会出事的。对了,王福,打胎药你可处理干净了?” 王福回道,“处理好了老爷,小姐屋子里药碗的碎片我都打扫干净了,熬药的锅我也扔了,药铺掌柜我也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保管包大人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第23章 虎毒食子(十) 王员外听后甚是满意,“那就好!” 突然,他眉头一蹙,似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张生昨日方才回到太康,他是如何得知香香怀有身孕的?他又怎知香香之死另有蹊跷?” 王福猛地拍了一下脑门道,“老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我起夜,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秀儿,我当时还问她,这么晚去做什么了,她说是给小姐上坟去了。” 王员外听后怒拍大腿道,“上坟?谁会大半夜的去上坟啊,这你也信?!” 王福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连忙道歉道,“都怪小的愚钝!” 王员外怒哼一声,继续分析道,“香香怀孕的事只有你、我和秀儿三人知道,你我断不会主动提起此事,自寻死路,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秀儿了!” 王员外越想越生气,他苦心积虑隐瞒的事竟被王香抖了出去,“王福······” 话说包公刚落轿,就见太康县令李琼正笑嘻嘻地等在驿馆门外。 李琼终于等来包公,忙上前行礼道,“下官李琼,参见包大人!” 包公一向不喜应酬,如今也不得不违心应付他,“李大人,免礼!” “谢包大人!” “包大人,下官已在县衙为您安排好居住之地,还请您移步。” 包公斜了一眼李琼,回绝道,“本府还是住在驿馆吧!” 李琼想抓住这个巴结包公的机会,正想上前继续说服,却被展昭拦住了,“李大人请回吧!” 李琼只得作罢。 艾虎看着恹恹离去的李琼,笑道,“展大哥,你说大家都知道包大人刚正不阿,不喜应酬,他还过来自讨没趣,真有意思!” 展昭却深表理解,“他也不过是想赌一把罢了,万一大人接受了呢?” 艾虎嗤笑道,“怎么可能?” 公孙策回头看着两人,催促道,“你们两个不要再聊了,咱们得赶往花厅,听听那书生的冤情!” 三人疾步来到花厅。 包公坐于上位,公孙策、展昭、艾虎站于包公两侧,王朝马汉则守在门口。 张生跪道,“晚生张生,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张生,此处不是公堂,你且起来回话。” 张生忙谢道,“谢包大人!” 遂起身站于中央。 包公问,“张生,方才你拦住本府的轿子,可是有冤要申?” 张生回道,“是的,大人!晚生之妻王香,还有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无端身亡,还请包大人为晚生主持公道!” 包公问道,“具体如何,你且详细说来。” 张生遂将自己和王香之事,秀儿的怀疑,以及县令李琼的草草结案一一道来。 包公听后大怒,“岂有此理!事关人命怎可如此草率?” 公孙策却听出了一些端倪,追问道,“这么说你和王香是私相授受,没有经过那王员外的同意?” 张生辩驳道,“回包大人,晚生与王香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父死后,家道逐渐中落,晚生又无功名在身,王员外便想毁约———” 艾虎打断道,“所以你们就瞒着她爹拜堂成亲了?” 张生点头,又说道,“半年前家母因病亡故,遗愿就是我和香香能够成亲,更何况王员外一向嫌贫爱富,晚生又岂能看她嫁与那些纨绔而无动于衷呢?” 三人听后甚是唏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公孙策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推断,“大人,想必是那王员外逼着自己的女儿堕胎,好嫁给那纨绔李盛做妾,最后却失手将其杀死。” 包公一向比较谨慎,“此事还不能妄下结论,焉知不是王香性格刚烈,不肯嫁与他人,故而上吊自杀?” 第24章 虎毒食子(十一) 张生急道,“不会的,包大人!香香虽生性刚烈,但她已有身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绝不会自杀的!更何况,事发前一晚,丫鬟秀儿还听到他们父女在争吵。” 包公问道,“那她可有听清楚争吵的内容?” 张生瞬时蔫了,“并没有。” 包公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忙安慰道,“张生,你莫要着急,本府稍后便会派人暗中查访,若你所说属实,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张生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驿馆。 “包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艾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之前途经的几个县都没有什么案子发生,她实在是有些无聊。 包公看着跃跃欲试的艾虎,笑道,“公孙先生稍后和本府一起去县衙,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到市井中查访,打探一下张生的人品秉性,尤其要弄清楚王员外是否真如张生所说,是嫌贫爱富卖女求荣之人!” “是,大人!” 三人齐声回道。 展昭和艾虎分别带着王朝马汉和张龙赵虎去往市井调查。 艾虎和张龙赵虎负责调查王员外。 艾虎机灵得很,对着张龙赵虎说道,“张龙赵虎大哥,我们要不先找一个茶楼进去坐坐,喝喝茶?” 张龙嗔怪道,“艾虎,大人让我们出来查访,你怎么净想着喝茶呢!” 赵虎也附和道,“是啊,艾虎,咱们还是先干正事吧!” 艾虎失笑道,“两位大哥,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想喝茶吧?” 张龙满脸疑惑,“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你们想啊,咱们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逮着一个人就问王员外怎么样吧?估计咱们还没打听到呢,王员外就被惊动了!” 赵虎非常认同艾虎的说法,“也对,只是,去了茶馆就能打探出来吗?” 艾虎扶额道,“两位大哥,现如今这太康县最大的事不就是张生拦轿申冤之事吗?茶馆里肯定会有好多人议论的!” 张龙恍然道,“对啊,艾虎,还是你聪明!” 三人遂来到太康县最大的一家茶馆。 “客官几位?” “三位,给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 三人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又点了几盘点心,惬意地喝起茶来。 果不其然,隔壁桌有一男子提起了这件事,“诶,你们听说没有,张生今日拦住了包大人的轿子,想为王员外之女王香申冤呢!” “听说了,不过既然是申冤,他总有怀疑之人吧?难道是王员外?” “怎么可能?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还真说不准,他要是真疼王香,也不会逼她嫁给李盛做妾了,李盛是什么人?他可是我们太康县第一纨绔,风流浪子,家里妻妾成群,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艾虎听着隔壁桌七嘴八舌的议论,气愤非常,她忙上前打听道,“几位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谁?打听这个干什么?” 艾虎回道,“几位大哥不要多想,我只是听了你们刚才的话非常生气,天下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吗?” 另外一人放下了戒心,回道,“当然有,这可是我亲耳听一个在李盛府上当差的亲戚说的,他还说李盛第一眼就相中了王香的容貌,也不嫌弃她怀有身孕,只说要她把孩子打掉,到时自会给王家一笔丰厚的聘礼。” 艾虎听后更加气愤,“这不是卖女儿吗?” “谁说不是啊!” 艾虎见已达到目的,结了茶钱,便拉着张龙赵虎回驿馆复命了。 第25章 虎毒食子(十二) 展昭则带着王朝马汉来到张生所在的村子。 他和王朝马汉分头走访了许多村民,他们皆对张生的品性称赞不已。 他们正想返回驿馆之时,却见一位老妇人来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是包大人的人吧?” 展昭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老妇人,只见她虽已年迈,但举止雍容,显然是读过一些书的,便没有隐瞒,“是的,大娘!” 老妇人便邀请他们来到家中,还为他们斟好了茶。 展昭忙双手接过,“谢谢大娘!大娘,您把我们叫进来,可是有话要说?” 老妇人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哀伤,“老身是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哀叹一口气,说道,“张生这孩子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爹,半年前又没了娘,好不容易拜了堂成了亲,妻子却一尸两命,与他阴阳相隔。” 展昭忙出声安慰,“大娘,他们定会在天上保佑他的!” 老妇人摆手,继续说道,“王员外嫌弃张生没有功名,不肯信守婚约,张生知道后更加勤奋读书,三年前更是差点高中进士,今年虽也未高中,但那是被她娘的病所拖累。你说王员外为什么不肯多给张生一些时日呢?如今害得他二人阴阳两隔,还不知张生如何伤心呢!” 王朝和马汉也连忙安慰老妇人,“大娘,您放心,包大人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的!” 老妇人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展昭摇头,遂起身辞行,带着王朝马汉往外走,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大娘,你是如何得知他们已拜堂成亲的?” 老妇人回道,“那天老身正好路过张家,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誓言连老身听着都颇为感动。” 展昭谢过老妇人,便离开了村子。 话说包公和公孙策在展昭和艾虎走后便来到了县衙。 李琼还以为包公是想通了,决定住在县衙,忙上前嬉皮笑脸地问道,“包大人是不是觉得驿馆不舒服,想要住在县衙?” 包公瞪了他一眼,问道,“李琼,前几日王家丫鬟秀儿可有来县衙击鼓鸣冤?” 李琼听说了张生拦轿喊冤之事,自是不敢隐瞒,“回包大人,确有此事,不过经下官审理,她状告之事绝不属实,遂赶了她出去。” 包公哼道,“你是如何审理的?” 李琼心一抖,遂将审理之事说了出来,“下官查看了王香的尸体,结合她脖子上的痕迹,认为她确是上吊自杀,又想着虎毒不食子,便没有采信那丫鬟的说辞。” 包公听后骂道,“糊涂!历朝历代,虎毒食子之事还少吗?” 李琼吓得连忙下跪,认错道,“是下官糊涂,还请包大人责罚!” 包公见他认错态度较好,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怒气便减了几分,“李琼,今日本府所问之事,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员外!” 李琼吓得满头大汗,忙回道,“是是是,下官绝对守口如瓶!” 包公怒哼一声,带着公孙策离开了府衙。 府衙门外一男子见状连忙躲了起来,生怕被包公他们发现。 王宅。 “老爷,老爷!” 王员外看着王福慌慌张张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又怎么了?” 王福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包,包,包大人,他,他去县衙了!” “县衙?他怎么会去县衙?知道他和李大人谈了些什么吗?” 王福回道,“小的特地问了李大人,李大人只说是包大人查问公务,并无其他。” 王员外越想越不对,“李大人前脚刚从驿馆出来,后脚包大人就又去了县衙,依我看,他绝对不是去查问公务的!” “王福,你去找那药铺掌柜,记住,要……” 第26章 虎毒食子(十三) 展昭和艾虎正坐在公孙策的房内焦急地等待着,突听王朝来报,“展大人,艾虎,大人和公孙先生回来了!” 展昭和艾虎听后连忙起身,赶往花厅。 “大人!” “包大人!” 包公抬头笑道,“展护卫,艾虎,你们此行可有何收获?” 展昭先回道,“大人,我和王朝马汉去了张生所在的村子,村民们都对他评价很高,说他孝顺仁义,勤奋好学,有朝一日必会高中进士,光耀门楣。” 包公颇为赞同他们的说法,点头道,“本府果然没有看错他。” 展昭想起了那位老妇人,又说道,“大人,我们出村之时碰见了一位老妇人,她告诉我们,张生和王香拜堂之时她正好路过,听到了他们的誓言。” 包公挑眉道,“哦?这么说,张生所说拜堂之事是真的了?” 展昭回道,“大人,我觉得那名老妇人应该不至于撒谎。” 包公点头道,“想必是真的了。对了,艾虎,你们可查到些什么?” 艾虎得意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今日我和张龙赵虎大哥在茶楼喝着茶就把消息打探到了!” 包公和公孙策颇感意外,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艾虎故意咳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想着当街找人打探太过招摇,就决定去太康县最好的茶楼看看,那里鱼龙混杂,肯定会有好多人议论此事。” 展昭催促道,“艾虎,别卖官司了,大人和公孙先生都要等不及了!” 艾虎这才正色道,“大人,我们听到茶馆里有人议论此事,说王员外逼女儿王香嫁给一个叫李盛的纨绔,那李盛平日里浪荡不羁,是烟花柳巷的常客,更重要的是他家里已是妻妾成群,包大人,您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啊?” 包公又追问道,“李盛再好色成性,也不至于纳一个怀有身孕之人为妾吧?” 艾虎解释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上前问了问,那人告诉我,他有一亲戚在李盛府内当差,那亲戚告诉他,李盛相中了貌美的王香,说只要王香打掉孩子,便会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提亲。” 公孙策愤愤道,“这和卖女儿有何区别?” 展昭也有些义愤填膺,“大人,现在要不要去把王员外抓起来?” 包公摇头道,“恐怕还不行,刚才你们所说皆是道听途说,没有实证,如何抓人?” 包公看着满脸愤恨的三人,又补充道,“目前种种迹象表明,张生和秀儿所说之事基本属实,我们虽无法即刻抓人,却可以正式开始调查了。” 艾虎听后终于露出了笑容,忙问道,“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包公遂吩咐道,“展护卫,艾虎,明日你们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兵分六路,前往太康城内所有药铺和医馆进行查访,看看近几日是否有人买过堕胎药。” “是,大人!” “是,大人!” 第二日一大早,六人便前往药铺和医馆进行查访。 晌午,六人陆续回到驿馆,皆报说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毕竟还有一些药铺和医馆尚未走访。 果不其然,展昭走访至一药铺时,发现门外守着两个衙役。 起初那衙役还拦着展昭不让进去,见到展昭的腰牌后,才行礼道,“属下见过展大人!” 展昭收起腰牌,问道,“怎么回事?” 衙役忙回道,“回展大人,今日一大早,药铺伙计就脸色慌张地来到府衙报案,说他们的掌柜李三被人杀了。” “尸体呢?” “尸体已带回县衙。” 展昭又问道,“报案的药铺伙计呢?” 衙役回道,“在里面呢,赵五,你过来一下!” 赵五听后立刻跑了过来,“官爷,怎么了?” “展大人有话要问你,你可要据实回答。” 第27章 虎毒食子(十四) “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看向赵五问道,“赵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掌柜死了的?” “回展大人的话,草民今日像往常一样来到药铺,发现大门竟然紧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往日里李掌柜总是早早地就开门,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连忙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这才发现掌柜的倒在了地上,胸前被浸满了血,屋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展昭心中起疑,“昨日你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赵五先是摇头,尔后又拍了下脑门,说道,“展大人,我想起来了!自从昨日听说张生拦轿喊冤后,掌柜的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出大事了。” 展昭点头道,“嗯,确实是有些不正常。” “谢谢你了,赵五!” 展昭说完便转身就要走。 赵五突然喊道,“等一等,展大人,我还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昨日我临走前,掌柜的特意交给我一本登记簿,说万一他出事了,一定要把它交给官爷。” 赵五又懊恼道,“我怎么那么傻,我应该早就意识到不对劲的。” 展昭忙接过登记簿,仔细翻阅着,突然,他发现其中一页被折了一个角。 展昭定睛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福?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福吗?” 赵五上前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展大人,他经常在我们这买药,我认识他的笔迹。” 展昭大喜道,“太好了,谢谢你,赵五!” 他连忙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衙役务必保护好赵五的安全。 赵五还傻乎乎的问道,“保护我?难道我有什么危险吗?” 展昭马不停蹄赶回驿馆之时,其他五人皆已回来。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正在花厅焦急地等待展昭的归来,他可是这个案子最后的希望。 “大人!” 包公满脸期待地问道,“展护终于回来了,此行可有何收获?” 展昭笑道,“幸不辱命。” 艾虎率先沉不住气,催促道,“展大哥,你赶紧说吧,急死我们了要!” “大人,我负责的区域有一药铺掌柜被害身亡了!” 三人听后皆是一脸震惊。 包公追问道,“展护卫可是发现那药铺掌柜之死和王员外有所关联?” 展昭点头道,“是的,大人。” 他遂将登记簿交给包公,说道,“大人,这是药铺伙计赵五交给我的,他对我说,从昨日开始掌柜的就有些不正常,不仅将这登记簿交于他保管,还嘱咐他若自己身遭不测,一定要把它交给官差。” 展昭又补充道,“药铺掌柜还特意把其中的一页折了个角。” “哦?” 包公连忙翻到折角的那一页,竟发现了王福前几日购买堕胎药的记录,又递于公孙策观看。 公孙策看完后说道,“想必是王福杀人灭口了?” 展昭回道,“肯定是,我看了命案现场,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想必凶手就是在找这本登记簿。”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道,“艾虎,你带着王朝马汉前往王宅,将王员外和王福押至县衙,还有丫鬟秀儿也一并带过去。 张龙赵虎,你们前往李府,将李盛也带过去。 展护卫和公孙先生稍后随本府一道前往太康县衙!” “是,大人!” “是,大人!” 待他们走后,展昭一脸不解地问道,“大人,为何将王员外也押到县衙呢?”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 公孙策忙解释道,“王福先是购买堕胎药,后药铺掌柜又丧命,死前还特意将登记簿交于赵五,足见张生所说之事基本属实,绝非空穴来风。而王员外又是王香最后所见之人,秀儿又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他也逃脱不了嫌疑。” 展昭笑道,“原来如此。” 第28章 虎毒食子(十五) 包公一行人来到县衙,对着县令李琼说道,“李琼,本府要重新审理王香的案子,你可有意见?” 李琼甚是惶恐,忙下跪道,“下官,下官不敢有任何意见,任凭包大人差遣!” “那就好!李琼,本府且问你,那药铺掌柜李三的尸体现在何处?” “回包大人,尸体在县衙的停尸房。” 包公遂命令道,“你且带公孙先生和展护卫过去查看一下尸体。” “下官遵命!” “公孙先生,展大人,请跟我来。” 县衙停尸房。 仵作掀开白布,“公孙先生,展大人,请看。” 公孙策和展昭便一道上前细细查看他的伤口。 “展护卫可认为这是江湖人士所为?” 展昭只思索片刻,便回道,“这伤口应是匕首所致,行凶之人应该没有习过武,否则也不会连捅几次才将其杀死。” 仵作也赞同展昭的看法,“ 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县令李琼在旁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三位的意思,这李三之死是寻常百姓所为?” 公孙策回道,“应该是,李大人,我们回去吧!” 三人又回到花厅。 公孙策禀报道,“大人,学生和展护卫一致认为,李三应是被普通人所杀。” 包公点头,问李琼:“李大人,你可知王宅管家王福是不是习武之人?” 李琼回道,“回大人的话,据下官所知,王福并不会武功。大人,难道李三之死和王福有关?” 包公并不想瞒他,说道,“应该脱不了干系。” 李琼有些意外,怎么会是他? 他突然想起昨日王福来过之事,忙说道,“大人,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您刚离开县衙不久,王福便过来问我,您来县衙究竟所因何事。” 包公心里一惊,训斥李琼道,“你为何不早说与本府听?”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李琼忙回道,“下官只说是包大人过来查问公务,并未透露其他。” 公孙策在一旁说道,“大人,李大人的应对很是得当,只是那狡猾的王福不相信李大人的说辞,这才潜至药铺,将李三杀害。” 包公应道,“想是如此。” 包公又对着李琼说道,“李琼,稍后本府审理此案时,还望你在堂下坐着静听即可,你可明白本府的意思?” 李琼知道包公这是怕自己在公堂之上会忍不住为好友辩驳,忙回道,“下官明白。” 王宅。 王福和王员外对面而立。 “老爷,派去县衙门口监视的人说,包大人今日又去了县衙,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员外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能出什么事?药铺掌柜已死,如今已死无对证,他们还能来抓你我不成?” 王福眼神闪烁不定,尔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可是老爷,那本登记簿我没有找到。” “什么登记簿?” “当初买堕胎药时,李三非得让我登记,否则就不让我买。昨日他死活不肯交代登记簿的下落,他死后,我在现场翻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王员外正想大骂王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突见下人来报。 “老爷,官差来了!” 王员外带着王福想从后门逃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艾虎逮了个正着,“王员外,往哪逃啊?”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王员外很快便平复了紧张的情绪,忙回道,“我没有逃,只是想出去转转。” 艾虎看着王员外和王福,问道,“秀儿呢?” 王员外又淡定地回道,“秀儿回老家探亲了,过几日才会回来!” 艾虎听后没有多想,便和王朝马汉带着他们赶往县衙。 第29章 虎毒食子(十六) 倒是那纨绔李盛,虽浪荡不羁,好色成性,原以为是个难缠的主,不曾想却只字未问,便跟着张龙赵虎来到了县衙。 艾虎回来后,即刻向包公汇报了秀儿回老家探亲之事,包公听后也并未多想。 包公看向公孙策、展昭,道,“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升堂吧!” “是,大人!” “是,大人!” 县衙公堂。 堂下站着着县令李琼,“下官参见包大人!” “李大人请坐!” “谢包大人!” 包公坐于堂上公案前,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带原告、被告上堂!” 先进来的是王免和王福。 他二人一进公堂,便被两旁严肃的衙役吓得不轻。 两人又抬头看着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包公,魂儿都要吓没了。 扑通一声,只听他们双膝跪地,磕磕巴巴地说道: “草,草民王免,叩,叩见包大人!” “草,草民王福,叩,叩见包大人!” 包公见他二人如此怂包,不免有些怀疑王香和药铺掌柜究竟是不是被他们杀害的。 张生紧随其后。 “晚生张生,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虽已知晓案件缘由,但事关公堂,所有的问案流程都要走上一走,“张生,今日你来县衙,可是有人要告,有冤要申?” 张生回道,“回包大人的话,晚生要状告之人正是王员外,他罔顾人伦,杀害了晚生的妻子和孩儿,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和外孙!求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王员外听后,立即反驳道,“包大人,您可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会狠心杀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呢?更何况草民的女儿王香尚未婚嫁,如何会成为张生的妻子?又怎会怀有他的孩子?小女虽死,但我绝不会任由此人玷污她的名声,求包大人治他个污蔑之罪!” 好一番道貌岸然的说辞! 若非包公已基本查清其犯罪事实,估计早就被他骗了去! 包公决定做个好局,诱她入瓮,“王免,本府且问你,年轻之时你是否曾为令嫒王香和张生订了娃娃亲?” 王员外本想反驳,又想起这事邻里乡亲已人尽皆知,便承认道,“是的,包大人!只是小女尚未嫁于她,又怎会与他有孩子?这不是败坏小女的名节吗?!” 一旁的张生显然已经坐立不住,但又碍于公堂礼节,不好贸然插嘴。 明察秋毫的包公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看向张生,问道,“张生,对王免的说法你作何解释?” 张生立即开口道,“回包大人的话,晚生的确与王香拜了堂成了亲,既已成亲,怀有孩子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员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们那是私定终身,没有父母的见证,就不算真正的拜堂!” 包公没有呵斥王员外,虽然张生和王香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他们瞒着父母双亲拜堂确实于礼不合。 聪明的包公还是想让他们自己辩个明白。 张生听后更加生气,他反驳道,“我与王香拜堂成亲何曾瞒着父母双亲?我父母皆死,伯母也早已亡故,我们跪在院中,对着天地拜堂,如何算不得数?” 王员外一时无话,尔后又反驳道,“我没在旁边,你们的成亲就做不得数!” 包公也找不到反驳王员外的理由,遂看向张生,问道,“张生,你可有何话说?” 只见张生一脸悲痛,从衣袖里拿出两块玉佩,交由公孙策呈给包公。 “这是何意?” 张生回道,“大人请看,这是两块玉佩,玉佩的一面为鸳鸯,另一面分别刻有‘生’字和‘香’字。” 包公定睛一看,果如张生所说。 张生继续说道,“晚生和王香的订婚信物便是此玉佩,伯母深知王员外素来嫌贫爱富,病故之前特意将家母、王员外还有我和王香叫到一处,说日后若遇特殊情况不能行婚嫁之礼,我们将这两块玉佩合上,也可算作成亲!” 第30章 虎毒食子(十七) 王员外瞬时乱了方寸,失态大喊道,“包大人,这玉佩肯定不是真的,香香的那块玉佩早就被我藏了起来———” 一旁的王福突然出声道,“老爷,您怎么给说出来了?”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眼,这是不打自招啊。 包公厉声呵道,“王免,你休要再狡辩!如今既证明张生和王香确已拜堂成亲,对于他指控你杀害其妻子和孩子一事,你可认罪?” 王员外见王香拜堂之事已无从狡辩,索性便承认了,只是他对于王香怀孕之事仍抵死不认。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 “包大人,草民确是因为张生未有功名,又无家业,一直反对他们的婚事,于是我便费尽心力为她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小女她说什么都不肯嫁,事发当晚,草民便想着再去劝劝她,不曾想她性子如此之烈,竟然上吊自杀了!” 包公见他对于堕胎药只字不提,便问道,“那晚你可有逼王香喝堕胎药?” 王免连忙否认,“回包大人的话,小女都没有怀孕,草民为何要逼她喝那堕胎药呢?” 包公二拍惊堂木,“说得好!来人啊,带李盛!” 王员外和王福面面相觑,他怎么来了? “草民李盛,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李盛,王员外说要将其女王香许配于你,可是事实?” 李盛回:“回包大人,确有此事。” 包公又问,“你可知当时王香已怀有身孕?” 李盛嗤笑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当然知道,若非王香容貌极佳,草民又岂会娶一个已怀有他人之子的女子?不过,王员外向我再三保证那孩子绝对生不下来,草民想了想,也就勉强同意了!” 张生听后骂道,“李盛,你家里已妻妾成群,为何还要逼香香嫁给你?” 包公怒拍惊堂木,“肃静!” 他看向李盛,说道,“李盛,公堂之上,休要胡言!哪有一个父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盛忙磕头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否则必遭天打雷劈!” 包公瞪了一眼王员外,呵道,“王免,你还有何话说!” 王免此时仍在嘴硬,“包大人,您刚才也说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草民当时也只是过过嘴瘾,回家后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包公怒道,“带赵五!” “草民赵五,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赵五,李三被杀之前可有何异常?” 赵五回:“回包大人的话,掌柜的在被杀前一晚交给草民一个登记簿,还嘱咐道,万一他身遭不测,一定要将它交给官差!” “你看看可是这一本?” 包公让公孙策拿着它来到赵五面前。 赵五回道:“是这一本!” 公孙策又打开折角的那一页,问道,“这一张上记录着一个叫王福的在你这购买过堕胎药,你可知是哪个王福?” 赵五回:“就是王员外家的管家王福啊,他经常来我们这买药,我认得他的笔迹!” 包公再拍惊堂木,“王免,王福,你们还有何话说?” 王福倒是机灵得很,抢先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老爷确实曾叫草民去买过堕胎药,但是等我熬好后,老爷就后悔了,还说绝不能如此对待小姐,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夫人!” 王员外也附和道,“是的,包大人,草民再怎么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那可是遭天谴的事情啊!” 包公再问道,“王免,你既已后悔,那当初够买的堕胎药如今在何处?” 王免避重就轻地回道,“草民已命王福将那药,盛药的碗还有熬药的锅,都给扔了!” 说完他还假意问王福,“王福,那些东西你都扔哪了?” 王福回道,“包大人,草民年事已高,已经记不清了!” 包公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怒从心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退堂,择日再审。 惊堂木一拍,“退堂!” 第31章 虎毒食子(十八) 县衙花厅。 包公满面愁容,说道,“本府倒是没想到王免和王福竟会如此胡搅蛮缠,生生地将这通体的黑搅成了白!” 公孙策道,“都怪学生不好,没有提前推演好逻辑,害得大人被那对主仆牵着鼻子走。” 包公并不责怪公孙策,说道,“也不怪你,都是本府错估了那人性!” 展昭听后也唉声叹气的,真是愁煞人! 艾虎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一个个地都耷拉着脑袋啊?” 展昭对着艾虎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艾虎一下子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们没招?不对啊,李三的死他们不承认我可以理解,只是王福确实是在那几日买过打胎药,他们也没招?” 公孙策看了眼包公,说道,“他们倒是长了张伶牙俐齿的嘴,狡辩说是回家之后心生悔意,就把药给扔了,但是却以年纪大、记性不好为由,推说忘了扔于何处。” 艾虎登时怒从心中来,大喊道,“不是,他们的脸皮怎么比那城墙还要厚啊?这种说法谁信啊!” 展昭道,“我们都不信,可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四人正商讨着对策,就见王朝来报,“大人,张生来了。” “带他来花厅。” “是,大人!” 话说张生自退堂之后,心中非常苦闷,便想着来见包公。 “晚生张生,叩见包大人!” 包公道,“起来吧,此处不是公堂,你可站着说话。” “谢包大人!” 张生起身立于一旁,说道,“包大人,今日公堂之上,王员外和王福百般抵赖,抵死不认,晚生之妻王香和那可怜的孩儿还能等到一个真相吗?” 说毕,堂堂七尺男儿竟掩面而泣,令人甚是同情。 包公安抚道,“张生,你且放心,本府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若要他们伏法认罪,必得确凿的证据才好!” 张生乃是一介书生,自是熟悉大宋法律,深知若无实证,断不能将一人判刑。 他只得苦等新证据的出现,只是,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张生正想辞去,忽的想起一件事,转身道,“包大人,按理说秀儿也算是目击证人,今日却因何未出现在公堂之上?” 包公回道,“本府命艾虎前去捉王免和王福之时,原本想着将秀儿也一并带来,只是王免却说秀儿已回家探亲,过几日才会回来。” 几人只见张生脸色大变,说道,“包大人,这不可能!秀儿自小便是个孤儿,是伯母看她可怜便收留在王宅,让她陪伴香香的!她根本就没有家,何来的探亲?” 艾虎听后大叫不好,“糟了!秀儿该不会被他们灭口了吧?” 公孙策点头道,“很有可能!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包公果断出声,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一班衙役前往王宅搜查,万不可泄露一处!” “是,大人!” “是,包大人!” 王宅。 展昭和艾虎各带着几个衙役,紧锣密鼓地搜寻着秀儿的下落。 展昭先是来到秀儿的房间,吩咐道,“搜查整个房间,一处都不要落下!” 须臾,一衙役来报,“展大人,在被褥下面发现了这个。” 只见那名衙役手上拿着一片瓷器的碎片,碎片上残留有液体的痕迹,还有一个婴儿穿的肚兜。 “其他人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 “走,去别处搜!” “是,展大人!” 这边,艾虎带着几个衙役在院子里搜。 他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道,“这看着也挺富裕的啊?为什么还要逼着自己的女儿嫁给那纨绔做妾呢?” 湖里、花园里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秀儿的踪迹。 可把艾虎愁的不行。 突然,他想起之前跟着包公办的一个案子,犯罪嫌疑人为了防止尸体被发现,把尸体扔到了井里,“井里?” “你们几个,把这院子里的井都去查一遍,尤其是枯井!” “是!” 第32章 虎毒食子(十九) 艾虎来来回回地走着,焦急地等待着衙役们搜查的结果。 突听一衙役大喊道,“这里发现一个尸体!尸体旁边好像还有一把匕首!” 艾虎听后忙跑过去,仔细一看,可不是秀儿! “快,把她弄上来!” “是!” 一瘦小的衙役自告奋勇,下去将尸体驮了上来。 当然还有那把匕首。 展昭将王宅的屋子里都搜了个遍,除了碎片和肚兜,再无所获。 他来到院中,喊道,“艾虎,你那里有何发现?” 艾虎忙招手道,“展大哥,秀儿的尸体找到了!” 展昭忙走上前,看着秀儿胸前的伤口,竟和李三一模一样。 他又拿起带有血迹的匕首,只听艾虎道,“展大哥,秀儿应该是被这个匕首所杀的!” 展昭点头道,“嗯,走吧,我们回去向大人禀报!” 张生唯恐秀儿身遭不测,便一直在花厅焦急地等待着展昭和艾虎的搜查结果。 “大人,我们回来了!” 包公满脸期待道,“可有何收获?” 展昭看了张生一眼,回道,“大人,我们在王宅院中的一口枯井内找到了秀儿的尸体!” 张生听后如五雷轰顶,“怎么会?都是我害了她啊!若不是为了我,为了香香,她也不会惨遭毒手!” 包公安慰道,“本是他们泯灭人性,惨无人道,你又何须自责?” 包公又道,“展护卫,秀儿是因何而死?” 展昭回道,“应是被一把匕首所杀,那匕首我也带回来了!” 公孙策问道,“又是匕首?我记得李三也是被匕首所杀!” 展昭点头道,“是的,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被同一个匕首所杀,不过,这还要劳烦公孙先生再去查看一番,才能确认。” 包公说道,“那就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作揖道,“学生不敢,我这就去停尸房!” 展昭又道,“大人,我们还在秀儿的被褥下面发现了这个!” 包公接过道,“这肚兜应是王香亲自给孩子做的,只是,这碎片?” 艾虎道,“包大人,您说这是不是药碗的碎片?” 包公眼前一亮,道,“想必是,待公孙先生回来后,让他一看便知。” 张生盯着包公手中精致的肚兜,问道,“包大人,晚生能看一下这个肚兜吗?” “当然可以!” 张生双手接过,如捧至宝,又贴于面部,悲伤地说道,“香香,你的女红原来已如此之好,只可惜,我们的孩儿再也无福消受了······” 包公见后自是长叹一口气,安慰的话却无法出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公孙策便回到花厅。 众人皆是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公孙策道,“学生方才仔细对比了二人的伤口,形状深度完全一致,且都是那把匕首所致!” 包公点头,又想起了碎片之事,遂将那碎片递与他,道,“公孙先生,你可能看出这碎片上残留的痕迹是什么?” 公孙策接过,只闻了一下,便回道,“大人,这是堕胎药!” “堕胎药?” 公孙策解释道,“学生从这痕迹中闻到了麝香的味道,这是堕胎药中必有的一味草药!” 艾虎大喜道,“包大人,有了这些,他们怕是不招也不行了吧?” 包公却给几人泼了一盆冷水,“仅凭这些,恐怕还不能将他们绳之於法。” 几人皆是满脸疑惑。 包公解释道,“如今所有的证据只能证明秀儿和李三均是被这把匕首所杀,碎片也只能证明碗里盛过堕胎药,却无法证明这些都是他二人所为。” 张生听后甚是绝望,“包大人,难道他们就这么无辜惨死吗?” 包公也甚是苦闷,奈何国法如此,若再无新的证人证据出现,此案怕只能不了了之。 正当几人烦闷不已之时,马汉来报,“大人,有一个叫王二的人,要见您!” “王二?他是谁?” 马汉回道,“他只说自己是王员外府中的下人!” 几人面面相觑,难道案件有了转机? 包公道,“带他进来!” “是,大人!” 第33章 虎毒食子(二十) 只见一高大精壮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除了脸上有些麻子之外,堪称美男。 “草民王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道,“王二,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二,你来找本府何事?” 王二作揖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想问一下,倘若老爷和王管家果真杀了人,会被判死刑吗?” 包公回道,“当然!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王二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呼一口气道,“包大人,草民能证明老爷和王管家确实杀了人!” 几人相视一眼,皆面露惊讶。 包公问道,“王二,你可是有何证据?” 王二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曾亲眼目睹他们杀人!” 包公又问道,“他们三人之死你都亲眼所见?” 王二回道,“回包大人的话,确是如此!其实草民一直爱慕着小姐,但我也知道她只倾心于张公子,便只得远远地观望,默默地保护着她。” 公孙策问道,“那你也知道你家老爷逼她嫁给李盛之事?” 王二看了一眼张生,点头道,“嗯,我也了解老爷的性子,生怕他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我一直暗中跟踪着他们。前些日子我发现王管家在药铺买了堕胎药,便觉得不妙,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我就看到他把药熬好后递给了老爷,老爷端着那碗药就去了小姐房中。我不放心,便躲在门口偷看,恰巧目睹了整个过程!” 张生问道,“王二,你们家小姐究竟是不是被你们老爷杀死的?” 王二道,“算是吧!当时小姐死活不肯喝药,还大骂老爷卖女求荣,老爷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便捂住她的嘴,不成想小姐却窒息而死,事后老爷还找了条白绫,将小姐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模样!” 张生虽已有心理准备,听到王二的描述后,还是痛心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艾虎上前拍了拍张生的肩,以示安抚。 展昭追问道,“王二,当时你在门外,为何没有进去阻止王员外?” 王二悔道,“我当时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争吵,等我意识到不对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包公又道,“那秀儿和李三之死你也亲眼目睹了?” 王二回道,“是的,包大人,草民一直暗中跟踪他们,亲眼看到王福用匕首将他们二人杀死。” 公孙策举起手中的匕首,问道,“是不是这把?” 王二点头,“就是这把,您看这匕首上还刻着‘王云螭’三字呢,这云螭乃是王管家的属相!” 公孙策恍然道,“原来如此!大人,有了王二的证词,还有这些证据,应该足以让他们认罪了吧?” 包公点头道,“不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通令下去,升堂!” “是!” 王员外和王福刚返回大牢没多久,就又被狱卒带去了公堂。 二人甚是惶恐不安,王员外悄悄地问王福,“难道是包大人发现了新证据?” 王福摇头道,“不应该啊!” 县衙公堂。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道,“王免,王福,你等可知罪?” 王员外喊道,“包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是啊,包大人,草民实在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包公怒道,“哼!王免,本府且问你,先前你可是告诉官差,秀儿已回家探亲,几天后才回?” 王免回道,“对啊,大人,她确是向草民告假返乡了!” 包公道,“大胆王免!本府业已知晓秀儿是个孤儿,何来回乡探亲?那秀儿分明已被你等杀害,还想狡辩!” 王福仍然拒不承认,“那也不能证明秀儿是被我们所杀啊!” 包公二拍惊堂木,“王福,那秀儿的尸体分明是在王宅的井中找到的,还有这把带血的匕首,上面可是刻着‘王云螭’三字,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属相吧!” 王福瞬间瘫软在地。 包公又道,“王福,李三也是被你用这把匕首杀死的吧?” 王福忙看向王员外,喊道,“老爷,救我!我这可都是听你的命令行事啊!” 第34章 虎毒食子(完) 王员外眼看事情败露,只想着撇清关系,“包大人,草民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一切都是他擅作主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福见王员外如此薄情,便大喊道,“包大人,秀儿和李三是老爷让我杀的,堕胎药也是老爷让我买的!药我也没扔,而是被他端进了小姐的屋子!小姐是被他逼死的!” 王员外反驳道,“谁能证明是我指使你杀害秀儿和李三的?你又可曾亲眼目睹我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王福瞬间蔫了,一脸无辜地看向包公,哭喊道,“包大人,草民绝没有撒谎,您要相信我啊!” 包公三拍惊堂木,“王免,你休要置身事外!你且看这碎片和肚兜,这碎片上的痕迹经公孙先生鉴定,确是含有堕胎药成分,对此你作何解释?” 王员外继续狡辩道,“包大人,草民说了,回家后我就后悔莫及,便把药碗给摔碎了。这肯定是有人偷偷藏了起来,想要栽赃陷害于我!” 包公盛怒,“好你个王免!带王二!” “草民王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王二,你且将你亲眼目睹之事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 王二遂将其亲眼所见娓娓道来。 王免听后,再也无力端跪公堂,浑身竟像散了架似的瘫软在地。 不久后,就听他哭喊道,“包大人,草民也不想逼死小女啊!” 旋即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让她不知廉耻,不仅私自与张生拜堂成亲,还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孩子!我王某人一向是面子大于天,怎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包公听后怒气更甚,“王免,你休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只是怕丢面子吗?你敢说自己不是看上了李盛的高额聘礼?” 王免嗤笑道,“包大人,随您怎么说吧!这死丫头,活着让我脸面丢尽,错失巨额聘礼,死了还要把他老子送上断头台,当初就不该生了她!” 包公四拍惊堂木,怒喊道,“王免!!!” 一旁的张生不顾衙役的阻拦,冲向王员外,痛斥道,“伯父,那可是您的亲女儿啊,您怎能如此说她!又怎能害她至死!” 王员外丝毫没有悔意,说道,“哼,亲生女儿?就她这个做派,八成是随了她娘,是不是我的女儿还不一定呢!” 包公直接拍案而起,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王——免——!” 王员外被包公的气势所吓到,再不敢吭声。 只听包公,怒道: “事已至此,你竟毫无悔意,真是枉而为人,禽兽不如! 虎毒,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你,作为父亲,不但不知疼惜子女,为子女作幸福计,反倒棒打鸳鸯,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你,你是何等地不慈! 若是嫌那张生家境贫寒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你,却狠心将她配与李盛做妾,又在得知她怀有身孕之后,为了达到目的,逼她喝堕胎药不成,将其杀害!金钱财物皆为虚妄,你,你竟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将她推进了鬼门关! 事后怕事情败露,又指使管家王福,先后杀害丫鬟秀儿和药铺掌柜李三,为了你那所谓的秘密,他们就活该丢掉自己的性命吗?! 如此可恨可恶之人,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 包公拿出一块令牌,看向王免和王福,道,“开———铡———” “铡!” 三年后。 张生高中一甲进士十三名,身穿红色衣袍,风风光光地回到太康。 他来到王香和那孩子的坟前,抚摸着墓碑上的文字,说道,“香香,进儿,为夫为父的我,终于得中进士,衣锦还乡,你们泉下有知应该会很开心吧?” 突然一阵风吹来,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本案完。 第35章 蛇蝎枕边人(一) 睢县城外。 一群黑巾蒙面之人正在奋力截杀一青年男子。 这场以多欺少的打斗,那群蒙面之人从一开始就占尽了上风。 只是那被截杀之人,不仅生得状貌魁梧,还颇会些拳脚功夫,虽身中两刀,却仍然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翻身上马而去。 为首之人见围杀不成,遂命他们撤去。 某府邸。 一男子背手而立。 “少爷!” 只听那男子问道,“如何?” “少,少爷,我们失败了!” 那男子回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来报之人吓得双腿发软,解释道,“少,少爷,我找的可都是咱们府里那些比较精壮的汉子,只是没想到他拳脚功夫如此厉害,竟让他给逃了!” 那男子问道,“他伤得如何?” 来人回道,“少爷,有一人捅了他胸口一刀,怕是神仙也救他不得!” 男子听后便挥手让其离开······ 话说那包公一行人赶了许久的路,此刻正在路边一茶肆歇息。 包公、公孙策、展昭、艾虎围坐在一桌,喝茶闲聊。 展昭看着唉声叹气的艾虎,问道,“艾虎,你这是怎么了?” 那艾虎叹道,“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有的人虽无父无母,却活得潇洒自在,就像我,有的人虽有父母在侧,却如身在刀山火海,让人倍感煎熬。现在看来,像我这样无父无母也挺好,虽然有时会感到孤单,好歹万事自己都可以做主。” 公孙策笑道,“艾虎,你这番话倒也不错,只不过,凡事都要剖开两面来看,若一个人有父有母,父母对于他既宠爱又尊重,岂不更好?” 艾虎点头道,“公孙先生说得对。只可惜,我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福分喽!” 包公知道艾虎这是又想起了死去的父母,安慰道,“艾虎,你可是把那身在老家的奶妈还有姐姐玉蓉给忘了?” 艾虎立刻笑道,“对啊,我还有她们呢!我艾虎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 展昭嗔怪道,“艾虎,即使没有她们,你不是还有我们吗?” 艾虎听后甚是感动,眼圈还有些泛红,“嗯!” 包公、公孙策、展昭相视一笑。 他们打心底里喜欢艾虎的性格,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与如此直率之人相处,岂不快哉! 这时,茶肆的老板走上前来,问道,“包大人,草民再给您上壶茶?” 包公摆手道,“不用了,本府即刻就出发。” 话毕,包公即离开茶肆,走之前还嘱咐公孙策将茶资交于茶肆的老板。 只见那茶肆老板作揖道,“公孙先生,包大人能来小店喝茶,草民已倍感荣幸,怎么能收他的茶钱呢?” 公孙策深知包公一向清廉自守,便说道,“喝人茶,给人钱,理应如此,你就收下吧!” 那茶肆老板这才勉强收下银两,目送包公一行离去,嘴里还嘟囔道,“大宋有包大人这样的清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话说那包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着。 展昭在队伍的最前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包公所坐官轿两侧,艾虎则骑马跟在队伍的后面。 艾虎看着官道两侧,也不见个界碑,他来到公孙策轿前,问道,“公孙先生,咱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去啊?” 公孙策道,“应该是睢县。” 话音刚落,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艾虎忙骑马来到展昭旁边,问道,“展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展昭剑指远处,道,“你看!” 艾虎顺着剑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一人骑着马向队伍奔来,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那展昭大声喝道,“保护大人!”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将包公和公孙策的轿子围在中间,严阵以待。 却只见那人突然将马勒停,顷刻间便摔落下马,再也不动一下。 包公掀开轿帘,看着倒地不起的男子,说道,“展护卫,去看一下!” “是,大人!” 第36章 蛇蝎枕边人(二) 话说待展昭走近一看,竟发现这男子上身衣服已然被血浸透,眼睛也紧闭不睁,了无生气。 他忙将食指往那人鼻下一横,竟没有丝毫的气息流动,“死了?” 闯荡江湖多年的南侠展昭自是不会如此草率,他又将食指和中指轻置于脖颈,手上传来的微弱跳动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招呼王朝马汉将此人架到包公轿前。 “大人,此人受伤极重!” 包公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男子,怒道,“可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将他伤的如此之重?!” 此时公孙策已来到包公轿前,他忙上前查看这男子的伤势,急道,“大人,此人情况甚是危急,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命不久矣!” 包公急忙吩咐道,“王朝、马汉,你二人先将此人扶到公孙先生轿子里去!“ 又看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那就委屈你和展护卫一道骑马走了!” 公孙策深知人命关天,自是不敢有何矫情之言,便回道,“是,大人!” 展昭见男子已入轿,便高声命令道,“全体听令,火速赶往睢县!” 好在包公他们离睢县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驿馆。 驿馆客房。 包公、展昭、艾虎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公孙策为男子医治。 包公低声问道,“公孙先生,他的伤势如何?”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学生已用金针封住他的穴位,目前血已止住,伤口也已包扎好。” 说罢又叹道,“如此严重的伤,也不知他是如何逃出来的,若不是恰巧碰到了我们,只怕是,唉——” 艾虎庆幸道,“也是老天保佑,让他碰到了我们。” 包公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又问道,“公孙先生,本府看此人流血颇多,这是伤到哪里了?” 公孙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男子,说道,“他的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伤口看似很深,却并无大碍,只是胸口这一刀————” 包公担忧地问道,“如何?” 公孙策回道,“胸口的刀伤着实是有些深,且离心脏很近,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那就有劳公孙先生费心为他医治了!” 公孙策作揖道,“学生自当竭心尽力!” 包公行至床前,看着这男子,低声说道,“你可要快些醒来!” 这担忧的语气让公孙策心中一震,“大人可是认得此人?” 包公摇头道,“本府并不认识他,公孙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公孙策说道,“学生看大人满脸担忧,以为大人认识他呢!” 包公正色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本府相信,只要不是那心如硬石之辈,眼见一人落到如此田地,都会心生不忍。令本府惭愧的是,既为朝廷命官,食君俸禄,却不能护一方百姓平安,唉———” 包公这一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在场的几个人。 南侠展昭又何尝不是怀着为民除害的一腔热血闯荡江湖的?又何尝不是因为包公的大公无私,才追随在侧,和他一起惩奸除恶的? 只听展昭说道,“大人悲天悯人之心,天可怜见。只是,这男子受伤并不是大人之过,您又何须太过自责?如今之计,就是劳烦公孙先生费心医治,等他醒来之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艾虎附和道,“是啊,包大人,等他醒了,我们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将那行凶之人绳之于法!” 包公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几人悲伤之际,张龙进来报,“大人,睢县县令孙科孙大人求见!” 包公还未说话,艾虎便说道,“这孙大人是狗鼻子吗?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包公正色道,“艾虎!” 艾虎捂住自己的嘴,说道,“我错了 ,我错了,不能说脏话的,嘿嘿。” 包公又看向张龙,吩咐道,“将他带至花厅等候,本府稍后就到!” “是,大人!” 驿馆花厅。 “下官孙科,参见包大人!” 第37章 蛇蝎枕边人(三) 话说那县令孙科尖嘴猴腮,一看便是狡黠奸诈之人,包公心中甚是不喜。 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犹是居于高位的包公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孙大人免礼!” “谢包大人!” 包公见孙科仍杵在原地,腆着笑,并不说话,心中甚是厌恶,便出口问道,“孙大人,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 孙科这才开口说道,“包大人,下官想邀请您去县衙居住。” 包公皱眉道,“本府看这驿馆挺好,县衙就不必去了!” 孙科哪肯就此罢休,“包大人,下官所居之县衙甚是宽敞,又有丫鬟众多,定能让您住得舒舒服服的———” 包公未待他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孙科,本府就不去你那县衙了,你且回吧!” 孙科仍不死心,劝道,“包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包公怒道,“王朝,送客!” “是,大人!” “孙大人,请回吧!” 孙科见包公发怒了,方才肯罢休,恹恹说道,“下官告退。” 包公看着孙科离去的背影,哼道,“身为父母官,不想着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偏要学这些歪门邪道!” 公孙策一进来便听到包公的这一番话,问道,“大人,孙大人惹您生气了?” 包公解释道,“他硬邀本府去县衙居住,还说县衙甚是宽敞,丫鬟众多,依本府看,他定是那贪污枉法之辈!” 包公的这番说辞倒是让公孙策颇感意外,“大人,您评人一向客观公正,为何这次却?” 包公无奈道,“公孙先生,你是没看到孙科阿谀奉承、狡黠奸诈的模样,本府实在是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好官!” 公孙策失笑道,“大人,官场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您要是每见一个都如此生气,怕是会气伤了身子!” 包公点头道,“本府知道,本府只不过是希望天下之官皆清廉守正罢了。” 公孙策深知这样的官场太过理想,俗语道,水至清则无鱼,俗语又道,人在河边走,又有几人能像包公那样不湿鞋呢? 公孙策笑道,“学生倒是十分好奇这孙大人究竟是何模样,竟惹得大人如此生气。” 包公的黑脸终于有了笑容,玩笑道,“届时公孙先生不要比本府还要生气才好!”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县衙。 孙大人回去后,立刻吩咐捕头李虎前往郑府,将公子哥郑贤叫来。 郑府正是睢县大善人郑闻的府邸。 话说这郑大善人家财万贯,为人仁厚亲善,常在城内做些布施,帮助那些穷困潦倒之人。 每逢洪涝灾害,又常资捐县衙,百姓感激其善行,称其为“郑大善人”。 只那郑大善人哪哪都好,就是管束不住自己的独生儿子——郑贤。 郑贤之名本是郑大善人望其勤奋读书,考取功名,做一方贤德父母官。 奈何其原配早逝,郑贤日渐乖张,素日里打架斗殴,欺辱女子,无恶不作,逼得郑大善人不得不出钱了事,睢县百姓也是满肚子黄连———苦不堪言。 话说回来,郑贤正翘脚喝着美酒呢,就听小厮郑从来报,“少爷,孙大人让您去县衙,说有要事相告。” 郑贤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吗?” 郑从回道,“少爷,李捕头说,孙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今晚务必过去。” 郑贤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罢,我倒是看看什么事如此重要,让本少爷这么晚了还得走一趟!” 郑贤遂带着郑从来到县衙。 一进花厅,郑贤便直接坐在了上位,威胁道,“孙大人,你最好有非常重要的事和本少爷说。否则————” 孙科倒也不恼,只是陪笑道,“郑大少爷, 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事。” 郑贤哼道,“那你还不快说!” 孙科忙道,“包大人来睢县了!” 郑贤问,“哪个包大人?” 孙科回道,“当然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啊!” 郑贤嗤笑道,“他来了又与我何干?” 第38章 蛇蝎枕边人(四) 孙科听后连忙说道,“我的郑大少爷,你是不知道包大人有多厉害!” 郑贤面露不屑,“有多厉害?难不成他还能让死人活过来?” 孙科点头,道,“听说他还能通鬼神呢!” 郑贤这才对包公重视起来,他坐直身子,问道,“孙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周达之死会生变数?” 孙科扶首道,“我的郑大少爷,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郑贤又问道,“那包大人真如传闻中所说,刚正不阿,清廉自守?” 孙科回道,“确实如此,包大人断起案来可是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亲侄子都铡!” 接着又道,“本县今晚还在包大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呢!” 郑贤挑眉道,“怎么说?” 孙科似怨妇一般抱怨道,“本县只不过想邀他来县衙暂住,他不但不领情,反倒对本县横眉竖眼,好似本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郑贤表情凝重,问道,“周武去开封府找的就是这位包大人?” 孙科点头道,“开封府包大人只此一位。” 郑贤听后竟轻笑一声。 孙科见郑贤不仅不担心,反倒笑了起来,问道,“郑大少爷,你笑什么?万一周武遇到包大人,凭他那断案能力,你我都难逃法网!” 郑贤瞥了一眼孙科,道,“慌什么!周武此刻说不定已进了阎罗殿,正和他那的好哥哥抱头痛哭呢!” 孙科好奇道,“难道你——” 未待他把话说完,郑贤便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孙科听后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不过,真到那时,本县怕也是保不了你。” 郑贤皮笑肉不笑,说道,“孙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休想为了前程出卖我。这件事捅破了,你顶多是几年劳役,要是那件事被捅出来的话,你可就要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之下了!” 孙科慌道,“郑大少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出卖你呢?” 郑贤撇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又道,“没事的话,本少爷就回去睡觉了!” 孙科作揖道,“郑大少爷慢走!” 见他走远,孙科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汗涔涔,咬牙切齿道,“这小畜生,怎的一点都不似他爹仁义?偏学那小人用把柄捏我,让我反抗不得!” 这时捕头李虎跑进来,对着孙科关心道,“大人,您没事吧?” 孙科方才从郑贤处受了许多气,正愁没处撒呢,“滚!” 那李虎也是实心的,站在原地不走,又问道,“大人,看您这样子,属下很担心,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 孙科吼道,“本县让你滚你就滚,哪那么多废话?!” 李虎吓得不轻,道一句“属下告退!” 转身就往外走,不成想还是挨了孙科一脚,屁股生疼。 孙科回到卧房,夫人孙刘氏已就寝。 他坐在床前,盯了那粉雕玉琢的脸许久,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做下那等糊涂事?” 说吧,孙科便脱去外衣,钻进被窝,转身搂着小娇妻,不一会儿便入了睡。 真是软香如玉在怀,刀山火海也敢闯! 两日后。 驿馆。 包公正在花厅研读公孙策从县衙带回的案卷,就听马汉来报,“大人,那名男子醒了!” 包公不确信道,“此话当真?” 马汉回:“是真的,大人,是公孙先生让我来告诉您的!” 包公即刻放下手中之案卷,赶往男子所居之处。 房中,展昭和艾虎正在一旁看着公孙策为男子诊察,见是包公进来,道: “大人!” “包大人!” 包公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问道,“公孙先生,如何?”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他已经度过危险期,只要好生休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包公道,“辛苦公孙先生了!” “大人言重了!” 男子此时已睁开双眼,意识也恢复了些,挣扎着抬起些身子,轻声问道,“这是哪里啊?是你们救了我吗?” 第39章 蛇蝎身边人(五) 公孙策一面将其扶住让其重新躺下,一面解释道,“此处乃是睢县驿馆,当时你骑马冲向我们,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多亏你在千钧一发之时将马勒停,这才避免了冲撞。只是马停后,你自己却摔落下来,不省人事,我们见你受伤颇重,便将你带至此处救治。” 男子见是包公一行救他性命,又是连声道谢,若非重伤在身,恐怕都要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呢! 亏得公孙策摁住了他,这才没让他的伤口因一时激动再度裂开。 艾虎见男子受伤颇重,有些好奇道,“那谁——” 男子打断道,“我姓周,单名一个武字。” 艾虎问道,“周武,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你尽管说出来,包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男子听后竟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一会儿才不确信地问道,“包大人?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吗?” 包公笑道,“本府确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只见男子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哭喊道,“包大人,求您为草民做主啊!” 包公忙弯腰说道,“本府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先躺回到床上去,切莫牵扯到伤口。” 说完便吩咐展昭和艾虎将男子扶回床上。 包公看向虚弱无力的周武,说道,“周武,你且好好休养几天,待你身上之伤好一些,再说也不迟。” 周武满面焦急道,“包大人,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休养!” 话音刚落,便直接晕死过去。 原来是展昭将周武打晕了,“大人,周武情绪太过激动,怕是对身体恢复不利,属下不得不出手打晕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休息。” 包公赞同道,“展护卫做得对,总不能为了听那冤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公孙策又为他施了一会儿针灸,才与包公他们一同离去。 又过了两日。 周武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包公遂命人将其带往花厅。 展昭、艾虎、公孙策当然也在。 周武一进花厅,便立刻下跪,连磕三个响头道,“草民周武,叩谢包大人的救命之恩!” 包公道,“周武,你有伤在身,此处又不是公堂,起来回话。” 周武道了一句“谢包大人”,方才起身站于一旁。 展昭看着虎虎生威的周武,赞道,“周武,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 周武忙作揖道,“多亏了公孙先生费心费力为草民医治。” 说罢便又想给公孙策下跪道谢,亏得被他拦了下来。 “你不必跪我,我既懂些医术,自不会见死不救。” 周武双手握拳道,“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包公见周武如此明事理,甚是欣慰,又好奇他究竟得罪了何人,竟将他砍伤至此,便问道,“周武,之前你说让本府为你做主,你可是有冤要申?” 周武情绪激动道,“包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包公疑惑道,“你且说来听听,如若属实,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周武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周武是睢县周庄村人,父母早亡,从小和哥哥周达相依为命,全靠着哥哥走南闯北做些生意,才将其抚养成人。 周达外出做生意之时,街坊邻居们便会轮流邀其到自己家中吃饭,周武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周武自幼习武,身体结实,稍微长大一些,便会在农忙之时到街坊邻居家帮忙,算是报答他们的米饭恩情。 周武成人后,便在镖局寻了个差事,因为踏实能干,月钱是涨了又涨。 又过了几年,家里终于变得殷实一些,有媒婆便开始上门给哥哥周达说亲,最后定了隔壁村子一户姓吴的人家。 这吴家的女儿生的甚是水灵精巧,只是家中爹娘久病缠身,须长年服药,许多人家都避而远之。 周达第一眼便相中了她,自觉有些家底,吴家的拖累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两家便选了一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将婚事给办了。 第40章 蛇蝎枕边人(六) 成婚后,两人竟如模范夫妻一般,恩爱非常,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比那唐太宗和长孙皇后,惹得街坊四邻羡慕非常。 就连周武都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娶如嫂嫂那般温柔贤惠之人为妻。 可天下哪有常聚的筵席,整日耳鬓厮磨又怎能换来鸡鸭鱼肉、锦绣华服? 三月之后,周达不得不收拾行囊,往那四海远方去。 此去必得许久才归,周吴氏自是百般不舍,拉着周达的手千般挽留,说是既已成婚,不妨在城里开个铺子,如此不仅有了稳定可靠的生计,还不用天涯海角地跑,何乐而不为? 只是周达固执非常,又喜走南闯北,推说手上买卖做惯了,不想再做其他,便不顾周吴氏苦苦哀求,扬长而去。 自周达走后,周吴氏整日以泪洗面,把那眼睛哭得是既干又涩,差点瞎! 一个月后。 周达托人捎来些银两,周吴氏竟不哭也不乐,只把它们放于枕头下,每日枕着入睡。 真是自古商人轻别离,徒留那妇人从天黑痴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痴等到天黑! 话说周吴氏每每看到那些银两都要叹上一句,“凭那金山银山又如何,怎比得过你陪我的日日夜夜!” 街坊邻居看着周吴氏整日间萎靡不振,宅在家中,便劝她心宽些,不要太过计较。 周吴氏起先并不听劝,后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突然之间振作了起来,每日天一亮便往县城里去,擦黑回来之时,手上就多了一些衣物和胭脂。 众人也没多想,只当是她买这些物事作慰藉。 一日,周吴氏来到一胭脂铺,正试着当下最时兴的胭脂和口脂,就听一男子上前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周吴氏扭头一看,只见说话的男子衣着甚是光鲜,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比自己的无情官人要风流许多。 “姑娘?” 周吴氏笑道,“公子休要胡说,我已是有夫之妇,哪里算得上是姑娘?” 男子正是前文所提的郑大善人之子,郑贤。 只见他双眸微眯,仔细端详了周吴氏许久,夸赞道,“姑娘莫要打趣我,这身段,这花容月貌,你说自己已为人妻,谁信呢?” 周吴氏自小在村中长大,哪里见过如此能说会道的男人? 她心中大喜,却又不得不谦虚道,“公子过誉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郑贤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现住哪里?我可以差人送你回去!” 周吴氏自是百般推脱,落荒逃了出去。 只是那郑贤一向好色成性,哪肯就此罢休? 他走到柜前问掌柜,“方才那名女子是何方人士?怎的在城里没有见过她?” 掌柜笑道,“她是城外周庄村的。她家官人长期在外经商,许是觉得无聊,便整日来城中闲逛,买些胭脂水粉,漂亮衣物,这整条街上的店铺可都被她给转遍了!” 郑贤听后暗想道,“商人?那岂不是长年累月的不在家?” 想及此处,他双眸发亮,色从心生。 自那日起,郑贤便吩咐贴身小厮郑从偷偷地跟在周吴氏身后,得了她的去处后即匆匆报给郑贤。 郑贤得知后,便猴也似的急往那赶去,却在门外忽的停住,整好衣衫,擦去臭汗,方才慢悠悠地进去假造偶遇。 时日一多,周吴氏的芳心便乱,不顾人伦道德,和郑贤搅作一团。 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常言又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两人的风流事很快便传到村里,惹得街坊四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只是周吴氏沉迷温柔乡,又仗着情夫郑贤的势,对村民敲打了一番,村里的议论很快便偃旗息鼓。 自那以后,周庄村民见了周吴氏都绕路走,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再遭郑贤一顿打! 周吴氏行事愈加高调,整日家浓妆涂抹,花枝招展地往城中与郑贤私会,回来时却像个新婚媳妇,满面红光,羞羞答答,好不知羞耻! 有胆大的村民经过她身边时会啐一下,不过周吴氏对此并不在意。 真是,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冷眼看那昔日朋,却把嘲讽当羡妒! 第41章 蛇蝎枕边人(七) 周达离家已半年有余,四处行走,风雨无阻,亏得上天不负,竟已赚得纹银百两。 只是银两再多,又如何解得那相思之愁? 这半年里,周达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是日思夜想,辗转难眠。 想她那温声细语,念她那精瘦腰身,怀她那如牛奶般润滑之肌肤。 他也曾想去烟花柳巷,寻一妙龄娼妓寻欢,奈何其虽商人,却律己甚严,哪肯纵自己这般放浪? 这日,周达解开包袱,打开方帕,细细掂量着里面白花花的银两,自言自语道,“够用好一阵子了,回家!” 说走便走,周达天刚蒙亮就动了身,骑着马儿风驰电掣般赶回睢县。 只因思念之心过于急切,除了马儿喝水吃草,中途竟未停过片刻! 终于来到睢县城门口。 周达竟有些近乡情怯,又因许久未归,便想着去城中胭脂铺给自己的娘子买些上等的胭脂带回去。 谁知他走在街上,左右四周的人都看着他指指点点,眼神中竟透露着一丝同情。 周达见状甚是纳闷,便上前问道,“你们因何如此看着我?” 那些好事之人却因惧怕郑贤报复,便推说不知,匆匆离去。 周达更是纳闷,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牵着马儿疾走到城中最好的胭脂铺,顾不上细挑,拿了两盒最贵的胭脂便往回赶。 周达骑着马儿,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 临行前,胭脂铺掌柜说的话言犹在耳,“你那伶俐娘子还用你给她买这些?有人可是叭叭的往上凑哩!” 周达心生疑窦,再追问时,掌柜却不再说一句。 “敏儿,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周达便已到家。 进门后,他四处寻找周吴氏,却未曾发现她的踪迹,心中暗道不好。 周达急匆匆来到村中周奶奶家,敲门道,“周奶奶在家吗?” 周奶奶见是周达回来,瞬时喜上眉梢,忙让进屋去。 周达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周奶奶,我家娘子的事您知道多少?” 周奶奶听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急得周达是满头大汗,“周奶奶,您就告诉我吧,也好叫我当个明白人!” 周奶奶心一横,说道,“反正老身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不怕他!” 她遂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周达,周达听后是怒从心中生,拔腿就往外冲。 只听周奶奶在其身后喊道,“小达,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话说周达气冲冲回到家,却发现周吴氏仍未归家,心中怒气更甚,“好你个腌臜货!” 这时,郑贤贴心地将周吴氏送到家门口,两人又你侬我侬了一番,方才分开。 而这一切,都被周达看在了眼里。 周吴氏乐颠颠得走进屋子,却看见自己的官人坐在椅子上,吓得她是尖叫一声,尔后才假意嗔怪道,“官人,你回来怎的不提前告知与我?” 周达阴森森笑道,“打扰娘子和郑贤私会了?” 周吴氏急忙辩解道,“官人休要听那群嚼舌之人胡诌,为妻的我怎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周达忽的上前扇了周吴氏一巴掌,怒道,“胡诌?方才送你回来的就是郑贤吧?你们可真是一对好鸳鸯啊!” 周吴氏见事已败露,便豁了出去,骂周达自私薄幸,让她独守空闺,孤枕难眠。 周达是越听越来气,拿起百两碎银,还有那两盒胭脂,使劲往她身上扔去,接着就对周吴氏噼里啪啦一顿乱打。 当晚,整个村子都回荡着周达的怒骂声,还有周吴氏的哭喊声。 驿馆花厅。 包公听后甚是唏嘘,问道,“周吴氏挨了这般毒打,想必会与郑贤断了来往吧?” 艾虎也跟着问道,“是啊,周武,她都挨了这般打,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和你大哥过日子吧?” 周武却直摇头,许久后,方才说道,“还谈什么过日子?几天后我大哥便死了!” 第42章 蛇蝎枕边人(八) “死了?!” 四人皆震惊不已。 包公问道,“周武,你是怀疑令兄之死与周吴氏和郑贤有所关联?” 周武点头道,“是的,包大人,定是我那嫂嫂被我大哥撞破了奸事,又挨了好一顿毒打,便勾结奸夫害他性命!” 说完便下跪磕头求道,“包大人,我大哥死得好生冤枉,您可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啊!” 包公忙拦道,“你先起来!” 只是周武情绪颇为激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展昭忙走上前,说道,“起来吧,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艾虎也跟着劝道,“是啊,周武,赶紧起来吧!” 周武这才起身,抬头问包公,“包大人,您打算何时将那对奸夫淫妇抓起来?” 包公道,“凡事都须讲求真凭实据,仅凭你的猜测,还不能将他们抓捕到案,你且先将令兄身死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是,包大人!” 原来周武自兄嫂成婚后,一直在镖局当差,并未返家。 说来也凑巧,周达身死之时,他并未外出护镖。 这日,他如往常一样,在院内练习拳脚功夫,忽的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竟是同村的周壮,“周壮,你怎么来了?” 周壮急得抓耳挠腮,说道,“兄弟,你怎的还有心思在这练功夫呢?” 周武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家大哥死了!” 轰隆隆! 真是平地一声雷,震得周武险些站立不住,亏得周壮扶住了他。 “兄弟,我大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周壮拉着周武的胳膊就往外走,“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便火急火燎往周庄赶。 路上,周壮便将周吴氏和郑贤的风流事讲给了周武。 又将周达如何撞破他们的奸情,如何毒打周吴氏,周达气得一病不起,不出几日便一命呜呼之事说与周武听。 周武听后破口大骂,手中的马鞭力度更甚,真是比那五百里加急还要快! 话说周武一到家,就见屋前屋后,院内院外都挂满了白布,堂屋中间正摆着他那嫡亲哥哥的灵柩! 他忙冲到堂屋,揪起周吴氏的衣领,逼问道,“嫂嫂,你因何害死我哥哥?” 周吴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周武的手,跪到周达的灵柩前,干号道,“我的官人啊,你暴病而死,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独终老也就罢了,如今个还要受小叔子的无端冤枉,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武哪里看不出她这是假哭,哼道,“我的好嫂嫂,你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呢?如今还不知你心里有多欢喜呢,过了百日,你就能和奸夫双宿双飞了!” 周吴氏听后甚是慌张,面上却仍假装淡定,辩驳道,“小叔休要听人胡说,嫂嫂哪里会做出对不起你哥哥的事?” 周武虽不信,但也无甚办法,毕竟捉奸要成双,就算谣言满天飞,她厚下脸来个死不认账,旁人又能奈她何? 他扑到灵柩前,哭喊道,“大哥——” 周武哭得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街坊邻居见了无不擦眼抹泪。 当天深夜,周武来到灵前,意欲掀开棺材盖儿,却被突然冲出的周吴氏拦住,“小叔,你大哥既已身死,便不要看了吧,免得沾了一身晦气———” 周武怒道,“谈何晦气不晦气的?我只看我大哥最后一眼,也不成?” 周吴氏知周武素来习武,拦他不住,便挪开身子,站于一旁。 周武打开棺材盖,却见周达脸色红润,并不像病死之人,便掐住周吴氏的脖子,逼问道,“嫂嫂,你与我说实话,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周吴氏被掐的快要呼吸不过,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叔,你,你先放开嫂嫂。” 周武瞪了她一眼,便将她手放了下来。 “说吧!” 第43章 蛇蝎枕边人(九) 周吴氏满脸堆笑道,“都怪嫂嫂,让你大哥无端生了一大通气,害得他一病不起,嫂嫂悔得不行,找来城中的卢大夫医治,只是不知为何,你哥哥喝了那汤药后,非但不见好转,反倒越发严重,这才撒手离去,撇下你我二人!” 周武怒哼一声,“我才不会信你所说,大哥素来身体硬朗,怎会生了一场气,就死了呢!” 周吴氏见周武死活不信,便冷下脸来说道,“小叔若不信,可去城中卢大夫处问问,便知我有没有撒谎!”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周武自是不信她这番说辞,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去了城中卢大夫家。 睡梦中的卢大夫被哐哐的砸门声吵醒,甚是不悦,“谁啊?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 他打开门,见一男子站在门外,“你是?” 周武问道,“劳烦问一下,这里是卢大夫家吗?” “我就是卢大夫,你找我何事?” 周武双手握拳道,“卢大夫,我是周庄村周达的弟弟,周武。” 卢大夫医治之人甚多,哪里记得所有人的姓名,问道,“周达?” “就是城外周庄村前几日得了气病的那个周达!” 卢大夫恍然道,“ 我想起来了!他喝了我的药可有好转?” 周武怕门口人多眼杂,便说道,“卢大夫,咱们能进去说吗?” “好,进来吧!” 卢大夫坐定后又问道,“令兄现在究竟如何?” 周武凄然道,“家兄昨日已离世。” 卢大夫吃惊道,“死了?” 周武忽的下跪,说道,“卢大夫,我来此处就是想问问您,家兄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 卢大夫点头道,“令兄确实病得不轻。那日我赶到之时,他已躺床不起,还总说心口疼。我号了号脉,便开了几日的药给他,按理说应该会有效果。” 周武问道,“卢大夫的意思是说,家兄之死另有蹊跷?” 卢大夫摇头道,“也不尽然,大夫治病开药也并非百分百奏效,一切还要看病人自己的身体状况。” 周武听后明显有些失望,稍后又问道,“卢大夫,当时您为家兄开的药方可还有?” 卢大夫笑道,“当然有!我素日里都会将所开之药方多抄录一份,就是怕出现令兄这种情况。” 周武开心道,“太好了!卢大夫,您能把它交给我吗?” “当然,只不过,你还须稍等片刻,我还要再抄录一份!” 卢大夫抄录完后,便将其中一份交给了周武。 驿馆花厅。 包公问道,“周武,那药方现在何处?” 周武回道,“草民从不敢离身。” 遂将药方递给公孙策。 公孙策看后,交给包公,道,“大人,这药方所列之药极其温和,也未犯那十八反,至于对不对周达的病症,学生不敢妄下结论。” 周武听后非常失望,“莫非我大哥真是因病情过重,不治而亡?” 包公说道,“也不尽然。周武,本府且问你,这药方可还有他人看过?” 周武摇头道,“草民知道郑贤眼线遍布全城,不敢交给他人看。” 包公赞道,“你倒是很谨慎。” 艾虎急问道,“包大人,难道要就此断定他是因病而死吗?” 周武也说道,“包大人,大哥虽不似我身体好,却从未有过心疼宿疾,一次犯病绝不会要了他的命!” 包公沉思片刻,又问道,“周武,你既心中有疑,可曾去县衙报案?” 周武衣袖拭泪,说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从卢大夫家离开后就去了县衙。孙大人听后指派一仵作跟我回了周庄,不曾想,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尸首就告知草民,大哥是病死,并非中毒。孙大人知晓后便驳了我的状子,让我好生安葬大哥,切莫再生是非!” 包公怒道,“本府果然没有看错他!” 旋即又想起周武身受重伤之事,便问道,“周武,你可知是何人将你重伤至此?” 第44章 蛇蝎枕边人(十) 周武作揖道,“回包大人的话,是周壮对草民说,开封府包大人清廉公正,铁面无私,草民这才决定去开封府击鼓喊冤,许是背后之人听到了风声,便找了一群人在城外截杀我。” 包公问道,“周武,你可有看清楚他们的容貌?” 周武苦恼道,“回包大人的话,那伙人用黑巾蒙面,草民实在是没有看清楚,不过草民却对其中一人印象非常深。” “那人有何特别之处?” 周武回道,“那人的眉心有一颗黑痣,甚是显眼。” 艾虎插口道,“不用想,肯定是郑贤干的!” 包公非常赞同,“确有可能是他,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一切都还需要证据。” 艾虎口不择言道,“还要什么证据?我去把郑贤抓来,好好逼问他一番,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展昭眉心蹙起,喝道,“艾虎!” 艾虎深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少顷,公孙策又问道,“周武,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令兄的尸身可有何不正常之处?” 周武便将当日情形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回道,“草民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按常理说,人若得病而死,遗容定是憔悴不堪,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可我大哥除了眼睛有些突出外,面色却比常人还要红润,口唇也是深红,好似抹了女人口脂一般。” 公孙策听后也觉得甚是奇怪,“这女子死后,若是家中富裕,往往会涂抹些胭脂口脂,穿戴些锦绣华服,好体面地去阴曹地府,倒没听过男子如此的,除非———” 包公问道,“除非什么?” 公孙策回道,“除非她想掩饰些什么。” 却听周武忽的嚷道,“包大人,还有指甲!我大哥的指甲也被涂成了深红!” 公孙策恍然道,“难道是砒霜?” 包公追问道,“砒霜?” 公孙策解释道,“大人,人若中砒霜之毒,必得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依照周武方才所说,周达极有可能是中了砒霜之毒,而他所说的面色红润,口唇和指甲深红,想是周吴氏为了掩饰其真正的死因,特意为周达装扮的!” 周武听后悲痛不已,哭喊道,“大哥,你死得好生冤枉啊!” 在场之人无不为他的情绪所感染,垂眸不语。 许久之后,周武方才停了哭泣。 公孙策问道,“周武,令兄现葬于何处?” 周武回道,“周庄村东头的坟地。” 公孙策追问道,“可有火化?” 周武摇头道,“大嫂执意要火化,被我给拦了下来。” 公孙策看向包公,说道,“大人,学生建议开棺验尸,如此便可知晓周达真正的死因。” 包公说道,“就依公孙先生的意思,明日我们就开棺验尸!” 周武听后激动下跪,喊道,“谢包大人!谢包大人!” 一旁的展昭突然提醒道,“大人,属下认为,背后之人遍寻周武不着,极有可能会去挖坟烧尸,毁灭证据。” 包公听后满脸凝重,吩咐道,“周武,你且带着展护卫和艾虎到你大哥的坟前守护,以防不测!” “是,包大人!” 展昭和艾虎领命,与周武骑马奔向周庄村。 郑府。 郑贤已差派截杀周武的那群人,在城外找寻多时。 此时的他正在厅内焦急地等着他们的消息。 忽听郑从来报,“少爷!” 郑贤急忙问道,“找到周武了吗?” 郑从失望地说道,“少爷,他们找了好几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依小的看,周武应该还活着,恐怕此时他已经到了开封府。” 郑贤郁闷道,“如今周武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郑从着急道,“少爷,咱们该怎么办啊?” 郑贤却是一言不发,来来回回地在厅内走了许久,最后吩咐道,“郑从,你让外面那群人帮我办件事······” “告诉他们,万一被逮到就自杀,我郑某人一定厚待他们的家眷!” “是,少爷!” 第45章 蛇蝎枕边人(十一) 话说周武带着展昭和艾虎来到坟地,又因月光如昼,只得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远远观望。 艾虎虽已闯荡江湖多年,到底还是年轻,又是个女子,身处这静悄悄的坟地,双腿竟有些发软。 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那展昭,“展,展大哥,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展昭回道,“当然有!我跟随大人多年,遇到过很多鬼魂现身向大人诉说冤情的案子。” 艾虎好奇道,“比如呢?” 展昭想起【庞妃有喜】的案子,说道,“当时大人奉旨出京,调查黄河水患之事,开封府内有一男子被人割掉舌头,打得半死,扔到了荒郊野外,他凭着极强的毅力爬到了开封府,却发现大人并不在京,绝望之际,便爬上城门楼跳了下去,死后成了孤魂野鬼,这才找到大人,告知其冤情。” “后来呢?” 展昭接着道,“后来,大人命我们火速回京,经历了好一番周折,终于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救了下来。” 艾虎听后竟觉浑身发冷,不确信地问道,“展,展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展昭知道艾虎这是怕了,故意说笑道,“堂堂小侠艾虎竟然还怕鬼?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艾虎素来争强好胜,断不会让自己在江湖上留下如此话柄,逞强道,“笑话!我小侠艾虎怎么会怕鬼?展大哥,周武,我跟你们说啊,那些游魂野鬼见了我的断刀都得下跪求饶!” 展昭哈哈笑道,“那一会儿鬼来了,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和周武啊,我们两个都很怕鬼呢!” 周武也是有趣之人,附和道,“有劳小侠艾虎了!” 艾虎拍了拍胸脯,回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心中却暗暗祈祷道,“求求你们,千万别出来啊!我艾虎是个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好人,你们要索命的话,就去找那些害你们的人,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说来也凑巧,艾虎刚祈祷完,空中就刮起了一阵风,吹得那草丛是左右飘荡,随风起舞,乍看上去真像是鬼影在游动。 见此情形,艾虎吓得是尖叫连连,直扑展昭怀中,叫嚷道,“展大哥,有鬼!有鬼!” 展昭失笑道,“艾虎,你不是说不怕鬼吗?” 只见艾虎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说道,“展大哥,其实我很怕鬼,非常怕。” 展昭见艾虎是真的害怕,便用手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艾虎,你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用不着这么怕他们。” 艾虎瞬时化涕为笑,说道,“对啊,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一旁的周武感慨道,“展大人,艾虎的害怕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展昭失笑道,“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都已经习惯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得有两三个时辰,坟地里时不时传来几人的笑声,也让这寂静的坟地平添了几分生气。 寅时初,展昭正给艾虎和周武说着包公断案的精彩故事,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嘘!” 三人噤声。 展昭竖起耳朵边听边说道,“来人至少有五六个,不过他们的功力好像并不深。” 周武一脸担忧地问道,“展大人,他们不会是冲着我大哥的尸体来的吧?” 展昭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我们先看看再说。” 少顷,就见八个黑衣人来到了坟地。 只听为首之人对着剩余几人说道,“兄弟们,咱们分头找!” 几人来回找了许久,忽听一人喊道,“头儿,找到了,在这里!” 其余几人听后忙凑过去。 为首之人非常谨慎,他又将墓碑上的字反复确认后,才骂骂咧咧说道,“他娘的,埋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害得我们兄弟找了这么长时间!” 说完还踢了墓碑一脚,吩咐道,“兄弟们,开挖!” 周武见状已是蹲不住,站起身就要往那冲,却被展昭给拦了下来。 “展大人,你为何拦着我?他们可是要挖我大哥的坟墓啊!” 第46章 蛇蝎枕边人(十二) 展昭安抚道,“周武,你在这等着,我和艾虎去对付他们!” 周武自知功夫浅,只得点头答应。 那展昭和艾虎似是从天而降,来到那群人面前,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之人见被发现,忙命众人四散而去。 只是这区区几人怎是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的对手? 须臾间,他们便被展昭和艾虎打得满地找牙,躺地不起。 展昭将剑置于为首之人的脖颈,问道,“是谁派你们来挖周达坟墓的?” 没曾想那人竟是个硬骨头,一句话都不说。 艾虎见后很是生气,冲着他的大腿就砍了一刀,“快说!” 周武见他们已被展昭和艾虎打倒在地,忙跑过来,质问道,“你们为何要挖我大哥的坟墓?” 为首之人见已逃跑不得,又恐遭严刑逼供,招架不住,高声喊了一声娘后,便拉着展昭的剑抹颈自杀了。 展昭心中一慌,忙道,“不好!艾虎,你快去阻止其他人!” 艾虎抬眼一扫,却发现其余几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刀,抬起的脚就又放了下来,“展大哥,他们都死了!” 展昭看着他们胸口上白花花的刀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责道,“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这么一手,都怪我一时疏忽!” 周武眼见要问出幕后凶手,却突然又失了希望,哭喊道,“怎么会这样?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说罢,他疯也似地冲过去,逐个查看尸首,试探他们的鼻息,生怕漏掉一个活人。 展昭和艾虎正看着发疯失控的周武摇头叹气,就听他喊道,“展大人,艾虎,你们快过来!” 展昭和艾虎连忙跑过去,问道,“周武,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武回道,“展大人,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那天在城外截杀我的人!” 展昭仔细一看,“黑痣?” “展大人,就是这颗黑痣,我永远都忘不了!” 展昭说道,“看来这掘墓之人和当初截杀你的人是同一伙人。” 又看向艾虎,嘱咐道,“艾虎,你和周武先在这里守着,以防有人再过来,我这就回去禀告大人!” “展大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展昭点头,翻身上马,急忙往驿馆赶。 刚到门口 ,就见王朝走过来说道,“展大人 ,大人在花厅等着你呢。” 展昭忙将马交于王朝,往花厅走去。 “大人,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包公笑道,“你和艾虎在坟地彻夜守候,本府又岂能安睡?” 展昭问道,“大人,这些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只是,您一夜未睡,岂不让我们担心?” 包公说道,“本府睡了一会儿,只是寅时突然惊醒,不得入睡,便来到这花厅,等你和艾虎的消息。” 旋即又说道,“先不提这事了!展护卫,你此刻回来,可是发现有人去挖周达的坟墓?” 展昭回道,“属下正要向大人禀告此事!有一伙人突然来到坟地,试图挖周达的坟墓,被我和艾虎给拦了下来,只是,还没等我们问出幕后之人是谁,那伙人就自杀了!” 包公高声道,“自杀?” 展昭自责道,“都怪属下一时失察,请大人责罚!” 包公说道,“展护卫,这并不怪你,既然他们不想招,即便我们严刑逼供,也会一无所获。” 展昭点头道,“大人说得对!” 又说道,“大人,我们也不是全无所获。周武认出其中一人参与了城外截杀,属下推测,今晚掘墓之人和当初城外截杀之人乃是同一伙人。” 包公非常认同展昭的分析,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 又问道,“艾虎呢?” 展昭回道,“属下让艾虎和周武留在坟地守着,以防再有人过去掘墓。” 包公点头道,“谨慎些总是好的,展护卫辛苦了,先回房歇息吧!待天一亮,我们就去县衙。” “是,大人,属下告退!” 郑府。 郑从哐哐地砸着郑贤卧房的门,喊道,“少爷!少爷!” 第47章 蛇蝎枕边人(十三) 大少爷郑贤正做着美梦呢,却被这一通声音吵醒,他胡乱地披了件外衣,打开门,见是郑从,训道,“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一向惧怕郑贤的郑从都来不及道歉,只是慌里慌张地说道,“少爷,不好了,那几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郑贤迷迷糊糊地问道,“谁还没回来?” 郑从急道,“您派去挖周达坟墓的人啊!” 郑贤瞬间清醒过来,揪着郑从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失败了?” 郑从忙不迭地点头道,“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郑贤听后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爷,那他们的家眷?” 郑贤讥笑道,“事办成这样,还家眷?一分钱都不给!” 郑从听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少爷竟然如此地背信弃义,只是自己已上贼船,除了听话,又能做什么呢? “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郑贤,此刻也慌得不行,他不停地搓手,来回的踱步,最后吩咐道,“郑从,我记得咱们府中有来自周庄村的人,你从中挑一个伶俐可靠的,让他即刻出发去周庄,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赶回来通知我!” “是,少爷!” 郑从刚转身,又被郑贤叫住,“郑从,那人要是问起缘由,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就行,别的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吗?” “明白,少爷!” 夜色中,只见一男子从郑府出发,直奔周庄。 天色渐亮。 包公带着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县衙。 正在床上酣睡的孙科听到衙役来报,手脚并用、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就赶往花厅。 “下,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哼道,“孙科,你这父母官当得好生惬意啊!” 孙科慌得双膝跪地,辩解道,“包,包大人,下官昨晚有些失眠,后半夜才睡着,所以起得晚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包公白了他一眼,说道,“孙科,今日本府要对周达开棺验尸,你且带着一班衙役与本府一同过去!” 孙科反问道,“包大人,下官业已查明周达确是因病而死,还有开棺验尸的必要吗?” 包公拍桌道,“孙科!本府还没问你失职之罪,你反倒质问起本府来了!” 孙科慌道,“下官不敢!下官知错!还望包大人恕罪!” 包公哼了一声,只吩咐他尽快挑选一班衙役,赶往周庄。 守在周庄村口的男子自是注意到了包公一行,“官府之人?他们来周庄做什么?” 男子躲到路边的草丛中,静静地观察着,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进村,而是拐到了旁边的坟地。 “坟地?” 男子本想起身跟着他们,又想起自己一人太过突兀,灵机一动,进村喊道,“官差去坟地啦!官差去坟地啦!” 村民一传十,十传百,都从家中跑了出来,直奔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该男子的存在。 男子见已得逞,便混在人群中,和他们一同往坟地走去。 周庄坟地。 艾虎和周武正盘腿坐在地上,用拔下的枯草无聊地画着圈圈,却见远方走来一群人。 艾虎定睛一看,对着旁边的周武说道,“是包大人!” 两人忙跑到包公的跟前,行礼道,“包大人!” 包公问道,“自那之后,可还有其他人过来?” 艾虎回道,“并没有。” 包公遂吩咐几个衙役将周达的坟墓挖开。 棺材刚露出一点,就听周武喊道,“不好,村里人都过来了!” 包公抬头一看,只见呜呜泱泱一大群人跑了过来,便命道,“快把坟墓围起来,不可让他们靠近!” “是!” 包公回头瞪了一眼孙科。 孙科慌道,“包大人,下官一直都和您在一起,绝无泄露消息的机会啊!” 展昭走上前,对着包公说道,“大人,咱们这一行人太过显眼,难免被村民看了 去。” 第48章 蛇蝎枕边人(十四) 包公点了点头,便没再追究下去。 此时,那帮村民已经来到周达的坟前,推推搡搡的,都想着近前看热闹。 衙役们见状大喊道,“大家不要再往前去了!” 村民们素来惧怕官差,便没有再强行往前冲,只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欸,你说,官府这是要干什么啊?” “看这情形是要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这周达不是病死的吗?” “这个谁说的准呢!” 正在这时,一妇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扑到棺材面前,叫喊道,“你们掘人坟墓,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这周吴氏也真是可怜,丈夫刚死不久,又要被别人挖坟。” “是啊!” 周武眼见情势不妙,对着自家那淫荡大嫂就是一顿呵斥,“大嫂,包大人面前休要满口胡言!” 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通议论声: “包大人?是开封府的那位包大人吗?”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脸那么黑,额头还有月牙,不是他还能是谁?” “还真是!” “看来周达之死确有蹊跷。” “咱们别自己在这瞎猜,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 话说这周吴氏自打跟了郑贤后,是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是老大,她看了一眼包公,继续撒泼道,“包大人又怎么了?包大人就可以仗着官威不让人说话了吗?包大人就可以不经过别人同意,挖人坟墓、剖人尸体了吗?” 展昭气得骂道,“哪里来的刁蛮村妇,竟然这般蛮横不讲理!是谁告诉你包大人未经别人同意擅自挖人坟墓的?” 周吴氏非但没有被展昭的气势吓到,还反问道,“我是周达的妻子,你们挖坟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们如此擅作主张,挖人坟墓,这大宋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武看着如此娇蛮无理的周吴氏,心中对她仅存的敬意也消失殆尽,嚷道,“大嫂,开棺验尸是我要求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今日这尸是验定了!” 周吴氏听后大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贼周武,你大哥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何曾亏待过你,你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又抱着棺材哭嚎道,“我的官人啊,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白眼狼,死了还要遭人挖坟剖尸!” 又对着围观的村民煽动道,“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村民们听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包公算是领教了这妇人的嘴上功夫,真是好生厉害! 他扫了一眼众人,低头对着周吴氏厉声质问道,“周吴氏,你百般阻挠本府验尸,可是心中有虚?” 周吴氏狡辩道,“我只是心疼我家官人———” 包公打断道,“周吴氏,本府今日开棺验尸,正好帮你断了那些流言蜚语,你说是也不是?” “是啊,周嫂子,你就让包大人开棺验尸吧,验了尸,还了你清白,大家就再也不会对你指指点点了!” 听到这里,周吴氏已无从狡辩,又想着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这包公肯定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便站起身,走到一旁观看。 几个衙役合力抬开棺材盖,周达的尸体便暴露在大家面前。 周武双膝跪地,对着周达的尸体,双手合十说道,“大哥,弟周武擅作主张,求来包大人开棺验尸,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还大哥一个公道,还请大哥不要生弟弟的气,也要保佑弟弟早日找到杀害你的凶手。” 周吴氏离周武比较远,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看到他的嘴一直在动。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青天白日的,这周吴氏心里竟生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嘴里忍不住嘀咕道,“周达,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了还让我这么不消停,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一把火烧了你!我何苦非要去装那贤妻良妇,全套的戏倒是做了,却让那贼周武有机会百般阻拦我焚尸灭迹!” 第49章 蛇蝎枕边人(十五) “大嫂,你在嘀咕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周吴氏是浑身一抖,转头却发现是周武,训道,“周武,大白天的装鬼吓唬谁呢?” 周武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巾帼不让须眉,就算半夜有鬼敲门,你也不会害怕的,对不对?” 周吴氏心虚道,“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鬼?” “做没做亏心事,你自己心中有数!” 周武气得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展昭和艾虎跟前等着。 话说回来。 公孙策在衙役的搀扶下进了墓穴,又吩咐衙役端了一盆水过去。 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方巾,将它在水中蘸了蘸,便要用它擦拭周达的脸。 “不要!” 周吴氏慌得出声阻拦,又见包公一行人和围观村民都盯着自己看,拔腿就要跑。 包公喝道,“拦住她!” 周武闻言正要冲过去,就见艾虎腾空而起,下一秒便落在了周吴氏的面前。 小侠艾虎的断刀往她那脖颈上一搁,周吴氏吓得是一动也不敢动。 周吴氏看着眼前白花花锃光瓦亮的刀,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兄弟,你先把刀放下来,我保证不会跑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村民奚落道,“也不知道方才慌里慌张要逃跑的是谁?我看这周吴氏定是谎精转世,撒起谎来是眼睛一眨都不眨!” 艾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听到他的话了吗?你若是再想逃跑,可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 说完还将刀使劲往前推了推,冰冰凉凉的触感吓得那周吴氏是连连求饶。 公孙策见周吴氏已被艾虎控制,再也捣不得乱,这才又将方巾重新湿了水,小心擦拭着周达的脸和手。 少顷,先前红光满面的周达,已变得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口唇和指甲发紫,再看那突出的眼睛,这哪是因病而死,分明是中毒! 公孙策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往周达身上一扎,片刻后拔出,银针竟迅速变黑! “大人,学生断定他是中了砒霜之毒!” 包公瞪向周吴氏,吩咐道,“将她带走!” “是!” 两个衙役领命去押周吴氏。 周武冲过去,使出浑身力气扇了她一巴掌,怒道,“果然是你!你这个淫妇,为何要杀害我大哥?” 说完又要继续扇周吴氏。 艾虎连忙拦住周武,劝道,“周武,把她交给包大人吧!” 周武听话的给衙役让了路,又对着周吴氏的背影骂骂咧咧了好久,才停下来,接着就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围观村民们见之无不擦脸抹泪,其中许多人还咬牙切齿地骂那周吴氏水性杨花,心肠歹毒。 艾虎虽不能跟着他们一块骂,但是听着他们骂也很解气,心中还为他们鼓了好一顿掌! 低头见周武仍在哭个不停,便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周武,别难过了,相信包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周武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对着众人说道,“麻烦大家帮我把棺材盖重新放回去吧!”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放好了棺材盖,又重新填了土,方才还凌乱不堪的坟墓刹那间就变整洁干净,规规矩矩。 这时,展昭收到包公递来的一个眼神,便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村民们见已无热闹可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混在村民中的那名男子也匆匆离开,抄着小道便直奔睢县县城。 话说这周武目送众人离开后,又跪回坟前,抚摸着墓碑,含泪说道,“大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你就好好安歇吧!” 包公见此心中不免悲痛,又担心周武的安全,便说道,“周武,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驿馆吧,本府担心那郑贤会对你不利。” 周武忙磕头道,“谢包大人!” 郑府。 郑从带着那名男子来到花厅见郑贤。 此时的郑贤心急如焚,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男子归来,急走上前问道,“可是有情况?” 第50章 蛇蝎枕边人(十六) 男子作揖回道,“少爷,包大人和孙大人一大早就带着周武和十几个衙役去了周庄的坟地,挖开周达的坟墓,开棺验尸,要说这包大人身边的人就是厉害,他先是用一块湿布擦了周达的脸和手,然后用银针那么轻轻一扎,就知道他是中毒而死。” 听到周武的名字,郑贤满脸的不可置信,问道,“周武?你确定没认错人?” 男子笑道,“少爷,小的和周武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熟悉得很,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他啊!” 郑贤听后心里暗骂道,“这帮蠢奴才,周武没杀死,尸首也没烧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从看着走神的郑贤,喊道,“少爷!少爷!” 郑贤这才回神,又问那男子,“包大人可有说周达是中的什么毒?” 男子回道,“说是被砒霜毒死的。对了,少爷,包大人还把周达的妻子周吴氏给带走了!” 郑贤惊道,“你说什么?周吴氏?” 男子只当是郑贤八卦之心骤起,便张牙舞爪地回道,“少爷,您是不知道,包大人挖坟的时候,周吴氏突然冲了上去,抱着周达的棺材,撒了好大一通泼,最后还是包大人和周武再三劝服,这才开了棺验了尸。 说来也真是好笑,那个很厉害的人拿着湿布刚要给周达擦脸,周吴氏突然大叫了一声‘不要!’,转身就要跑,亏得包大人身边的人功夫好,一下子就飞到她面前,那刀往她的脖子上一架,周吴氏是一动都不动,后来周达被验出是中毒而死,周吴氏作为他的妻子,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便被包大人给带走了。” 说完,男子还巴巴地看着郑贤,等着他的夸奖。 郑贤听后心里只顾着骂那周吴氏是个蠢人,笨蛋,哪里注意到男子的神情? 还是郑从故意咳了一声,郑贤才对着男子说道,“你这差事办得不错,郑从,一会儿拿给他十两银子。” “是,少爷!”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男子拿到十两银子后,乐得颠颠的,歪头对着郑从说道,“以后再有这种好事的话,一定记得找我啊!” 郑从连连道好,心里却在想,你拿着银子赶快走吧,我还要回去和少爷商量对策呢! 送走男子后,郑从急急忙忙地跑回花厅。 “他没问你什么吧?” 郑从摇头道,“没有,只说下次有这种好事还要找他。” 郑贤哼道,“蠢东西!就这脑袋瓜子还想有下次呢?” 郑从附和道,“少爷说的对,他也就做做跑腿的活计,其他的交给他还真是不放心。” 郑从又想起周吴氏被带走的事,一脸担心地问道,“少爷,周吴氏会不会把您给供出来啊?” 郑贤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说道,“这小浪蹄子,还真说不准。这样,郑从,你去······” 郑从问道,“少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郑贤敲了敲他的脑门,说道,“此人经营才华异于常人,满睢县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本少爷杀了他岂不是自断财路?” 郑从恍然道,“明白了,少爷,我这就去办。” 县衙大堂。 包公坐于上位,身旁站着展昭,左侧几案旁坐着公孙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两侧,县令孙科站在堂下左侧。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带仵作赵三!\" 赵三战战兢兢地走到大堂中间处,跪道,“小的赵三,叩见包大人!” 包公问道,“赵三,你可还记得周达?” 赵三心中一慌,这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周达,莫非当初之事败露了? 面上却仍假装淡定,回道,“回包大人,小的记得,那周达乃是因病而死———” 包公打断道,“赵三,你是如何断定周达因病而死的?可有仔细查验?” 赵三支支吾吾回道,“回,回包大人,小的见周达周身并无伤口,又知那几日他害病严重,故而认定他是因病而死。” 包公怒喝道,“赵三!本府就不信你没有看出那周达尸首的可疑之处!身为仵作,你何曾见过男子死时浓妆艳抹?!” 第51章 蛇蝎枕边人(十七) 赵三收到孙科偷偷递来的眼神,咬牙狡辩道,“回,回包大人,小的确实见过有男子死时浓妆艳抹的,所以在看到周达的尸首之时,小的并没有任何怀疑。” 包公哼道,“既如此,你现在就将那名男子的姓名住处说出来,本府立刻派人去核实你所说是否属实!” 那男子本就是赵三杜撰的,如何说的出姓名和住处? 赵三的嘴是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磕头认错道,“包大人,都是小的一时疏忽,险些酿成了大错,还望包大人恕罪!” 包公怒拍惊堂木,喝道,“赵三!你休要拿这些话来糊弄本府!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还不从实招来!” 说罢,两侧的衙役便使劲敲着手中的水火棍。 赵三区区一个仵作,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忙磕头道,“包大人,小的说,小的全都说!” 包公喝道,“还不快说!” 赵三瞄了一眼站着的孙科,咬了咬牙,说道,“包大人,都是孙大人要求小的这么做的!” 包公只知孙科碌碌无为,尸位素餐,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目无王法,肆意妄为,他明眸怒瞪,质问孙科道,“孙大人,赵三所说可是事实?” 孙科心中暗骂了一句“蠢奴才”,便立刻回道,“包大人,下官虽平庸无为,才能平平,却万万不敢做下此等藐视国法之事,还请包大人明察!” 包公眼见孙科如此淡定自若,猜测赵三手中可能没有任何证据,便假意喝道,“赵三!孙大人一看就是满心为民的好官,你这等污蔑朝廷命官,可知要面对何种刑罚?” 赵三听后满心委屈,喊道,“包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确实是孙大人命令小的这么做的!” 包公深知那赵三并未说谎,只是他并提出任何实证,不得不对他施以惩罚,便质问道,“赵三,你一面指证是孙大人教你如此,一面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你让本府如何信你?”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赵三!依本府看,分明是你自己懈怠疏忽,潦草做事,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如今你不但不思悔改,反倒任意攀诬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赵三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认栽道,“小的知罪,但是小的不服!包大人,小的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愿遭天打雷劈!” 包公哼道,“赵三,本府向来不信别人起誓,只相信证据。不过,本府念你是初犯,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就赏你二十大板,略施惩戒,你可心服?” 赵三听后心中一喜,这么大的错,就只是二十大板? 不过他也顾不得细思缘由,忙谢恩道,“小的心服口服,多谢包大人!” 一旁的孙科倒是不乐意了,他上禀道,“包大人,赵三怠忽职守,将验尸入葬之事当作儿戏,虽未造成严重后果,却也间接为凶手逃脱国法制裁提供了便利,二十大板的刑罚未免太轻了,下官以为,应该赏他个六十大板,再判他几年牢狱,以儆效尤。”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孙科一眼,心中暗想道,“六十大板?真要是结结实实地打下去,这赵三怕是挨不到服牢狱,就一命呜呼了!这孙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则是想借机除掉赵三吧。” 包公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他平生最看不上那些以权压人的官员,如今却不得不拿出当官的款儿来,压一压那孙科的气势。 只听他严肃道,“孙大人,本府如此惩罚自有缘由,休要再提此事!” 孙科见此便收了除掉赵三的心思,只得作揖道,“下官遵命!” 包公对着两旁的衙役吩咐道,“行刑吧!” 只见两人走到赵三的面前,一人摁住赵三的肩膀,另一人抡起手中的水火棍就往屁股上打,只一下,那赵三便疼得哭爹喊娘。 二十板打完后,赵三的屁股已开了花,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呻吟声。 第52章 蛇蝎枕边人(十八) 包公看着疼得马上要昏将过去的赵三,暗自思忖道,“这显然不是二十大板该有的力度,定是负责执刑的两个衙役得了孙科的授意,对着赵三往死里打。” 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包公登时怒从心中起,猛地转头,瞪着那孙科,眼神里尽是威压。 孙科却只是一味地装傻赔笑,并不说话。 哼,心理素质还挺好,本府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包公对着衙役吩咐道,“将赵三带下去!” “是!” 又道,“带周吴氏!” 周吴氏缓缓走到大堂中央,双膝跪地,道,“民妇周吴氏,叩见包大人!” 说完还不忘搔首弄姿,一脸妩媚地看着包公说道,“不知包大人为何把民妇带到此处?有什么事可以私下和民妇说嘛,又何必来到这骇人的地方,让民妇好生害怕!” 包公还是第一次在大堂之上被人如此调戏,怒拍惊堂木,喊道,“放肆!” 说罢,两旁的衙役整齐有力地敲着手中的水火棍,吓得那周吴氏终于没了那些歪邪心思,忙磕头道,“民妇知错,还请包大人恕罪!” 包公哼道,“周吴氏,县衙大堂如此严肃之地,你毫不庄重,不知廉耻,大放厥词,竟对本府出言不敬,难道你素日里也是和别的男子这般说话?今日本府便替你的父母长辈教训与你,来人,赏她两个巴掌!” 孙科见状正想派人去执刑,却见王朝已快步走上前,对着周吴氏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颤。 周吴氏摸着流血的嘴角,耳朵里听着嗡嗡的嘈杂声,心里惧怕得不行,不停地叩头道,“包大人,民妇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不会胡言乱语了!” 包公见震慑的目的已达到,便没有再揪住不放,遂问道,“周吴氏,你可知本府为何将你押来县衙?” 周吴氏装傻说道,“回包大人,民妇并不知。” 包公可真是佩服这妇人装疯卖傻的能力,厉声质问道,“哼!本府今日为那周达开棺验尸,验定他是中砒霜之毒而死,你作为妻子,是与他最后接触之人,嫌疑自是最大。周吴氏,你这一句‘不知’,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周吴氏心想,验出了砒霜又怎样,只要自己咬死不认,他包公就算是神仙转世,也奈何不了自己,便狡辩道,“冤枉啊,包大人!我家官人的死本来就与我没有关系,又何谈把自己摘干净呢?再说了,我费心尽力、衣不解带地伺候他吃喝,他自己倒霉不小心中毒身亡,怎么反倒怪起我这服侍之人的不是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包公又问道,“周达所吃之药可是你去药铺买的?可是你给他熬的汤药?可是你亲手喂服的?” 要说这周吴氏心理素质真是好,在包公的连番质问下竟丝毫不慌乱,“包大人,我家官人的药当然是我亲自去买的,汤药也是我亲手熬制的,至于喂服嘛,不是我亲手喂难道还要假手于其他妇人?” 包公怒道,“周吴氏,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经手,那周达之死怎会与你一分关联都没有?” 周吴氏讥笑道,“包大人,我家官人遭人下毒不幸身亡,您放着真正的杀人凶手不管,反倒对着受害人的妻子盘东问西,是何道理?” 包公一噎,如今自己手中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周吴氏犯案,只是公孙策验尸时周吴氏的反应太过异常,便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本府记得公孙先生验尸之时,你脱口而出一句‘不要’,对此,你作何解释?” 周吴氏早在来县衙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回道,“包大人,民妇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官人体体面面地去阴曹地府,眼看你们要擦掉民妇精心描画的妆容,所以才出口阻拦,难道这也有错吗?” 包公反问道,“既如此,你又为何转身要逃跑?” 第53章 蛇蝎枕边人(十九) 周吴氏心中一喜,怎的今日包公问的问题都是自己预先就准备好的,便笑道,“包大人,民妇喊出那两个字后,见你们都紧盯着我,怕你们误会我是杀人凶手,这才慌里慌张地想要逃跑。正常人面对当时的情况大抵都会如此反应,这有什么不对吗?” 包公见那周吴氏是应对有措,见招拆招,无理都要搅上三分,又觉自己手中尚无任何实证,便匆匆退了堂,准备择日再审。 县衙花厅。 县令孙科焦急地在厅内来回走着,像是牛踩了瓦泥——团团转。 捕头李虎忙遣散厅外守着的下人,左右东西都看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关了厅门,走到孙科跟前问道,“大人,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孙科瞥了一眼李虎,恨铁不成钢道,“遇事就知道问本县怎么办,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 李虎面露无辜。他也想为孙科出谋划策啊,奈何自己才疏学浅,胸无城府,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一膀子力气,还有那三脚猫的功夫。 他满心愧疚,只得道歉道,“大人,都是小的无能,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 孙科看着一脸憨傻的李虎,无奈道,“本县都好奇你是怎么当上捕头的,靠你这人畜无害的长相吗?” 那李虎听后只是傻笑,并不说话。 孙科见此便歇了调侃他的心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照这样发展下去,本县当初威胁赵三,让他帮忙掩盖周达真实死因之事,迟早会被包大人知道。” 李虎满脸疑惑地看着孙科,问道,“大人,就算此事被包大人知晓了又怎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您应该也不会受多严重的刑罚吧?” 孙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个笨蛋知道些什么?赵三之事都是郑贤威胁我这么做的,万一郑贤被抓后,和我来个鱼死网破,那件事不就彻底瞒不住了?到时候别说刑罚了,恐怕连本县的命都保不住了!” 李虎听后心中一惊:竟有这样的事? 孙科对那郑贤的胡作非为,视若无睹,百般纵容,这些李虎都一清二楚。只要有人上诉状告郑贤,孙科都会让自己带着衙役对他们进行威胁恐吓,纵得郑贤是无法无天,俨然就是睢县的土皇帝。 他一直以为孙科是受了郑贤的贿赂,抑或是贪恋郑贤的父亲郑大善人的巨额捐款,倒是没想到他竟会有把柄落在郑贤手中。 怪不得他如此听郑贤的话。 李虎好奇地问道,“大人,您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孙科自知方才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岔开话题道,“什么那件事啊?你听错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李虎见孙科矢口否认,闭口不谈,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孙科叫住了。 李虎转身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孙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李虎,本县对你如何?” 李虎笑道,“大人一向对属下很好,发的月银也比其他县的捕头要多上一倍,属下非常感念您的恩情,做梦都想报答您。” 孙科眼睛一亮,又问道,“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本县去做,只是此事一旦被发现,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你做,还是不做?” 李虎担心地问道,“牢狱之灾?大人您不会让属下去杀人放火吧?” 孙科摆手说道,“这是哪儿的话?本县怎会让你去做那些违法犯罪之事?你只需要帮本县把尸体挪个地方就行。” 李虎问道,“大人,该不会是周达吧?属下可不敢动他的尸体,包大人现在正查办他的案子呢,万一被他发现了,属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孙科摇头道,“不是周达,是另外一个人。事成之后,本县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可愿意去做?” 一百两银子? 李虎都没问另外一人是谁,又因何需要挪动尸体,就答应了孙科,又问道,“大人,那人的尸体现在埋于何处?又需要搬到哪里去?” 第54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 孙科见李虎终于松口答应,喜不自胜,遂将埋尸地点,移尸何处都告知了李虎。 李虎领命后本想即刻动身,又想起这青天白日的,挪动尸体太过引人注目,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出城。 他一路上策马疾驰,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孙科所说的埋尸地点,又依照孙科所说,将那人的尸体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切妥当后,他急忙翻身上马而去,仿佛有人在后面追他似的。 一进城,便急忙赶去县衙复命。 孙科仔细询问了李虎移尸的细节,见无疏漏之处,方才将一百两银子交于他。 话说这包公退堂之后回到驿馆,坐在花厅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半晌不说一句话,只看着院中的树木出神。 艾虎见后很是诧异,悄悄地问展昭,“展大哥,包大人这是怎么啦?怎么审了个案子,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展昭将艾虎拉到门外,小声说道,“今日公堂之上,那周吴氏好生放肆,先是对大人出言不逊,后又言辞犀利,百般抵赖,把大人气得不轻。” 艾虎想起周吴氏在坟地的撒泼胡闹,说道,“今日坟地上的她已经让我眼界大开,却没想到那只是小打小闹。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公堂之上肆意胡言!” 又气愤道,“展大哥,周吴氏被铡的时候嘴还这么臭吗?” 展昭长叹一口气,说道,“被铡?她一番满嘴胡吣把大人怼的无言以对,逼得大人不得不退堂,只能择日再审。” 艾虎正要问那周吴氏是如何巧言抵赖的,便听包公问道,“展护卫,艾虎,你们两个在门口说什么呢?” 展昭忙近前回道,“大人,属下正跟艾虎聊今日公堂审理的情况。” 包公感慨道,“这周吴氏嘴上功夫的确了得,今日之事要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又朝着门口吩咐道,“马汉,你去把公孙先生叫来!” “是,大人!” 少顷,公孙策便来到花厅,问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学生去做?” 包公点点头,说道,“本府方才思考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案件侦办的思路和方向。” 三人齐看向包公,等待他的下文。 包公接着说道,“本府认为,此案的突破口还是在于砒霜和赵三。公孙先生,你明日带着些药材,前往赵三家中探望,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展护卫和艾虎,你们明日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前往城中所有的药铺和医馆,仔细查问近日是否有人买过砒霜,一有发现,立刻回报于我!” “是,大人!” “学生遵命!” 次日一早,公孙策和展昭他们便开始分头行动。 公孙策先是去药铺买了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和涂抹的药膏,然后就雇了一辆马车赶往赵三的家中。 马车七拐八拐,终于来到赵三所在的村子。 公孙策拦住一村民问路,才知入村第二家就是赵三的住处,他吩咐车夫在村口等候,自己一人步行至赵三家门口,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 过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公孙策又敲了三下,提高了些嗓音喊道,“有人在家吗?” 仍是无人回应。 正要再次敲门时,门终于打开了,只见一老妇人探头问道,“你是谁啊?” 公孙策轻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仵作赵三是住在这里吗?” “你是谁?找他有何事?” 公孙策笑道,“我是赵三的朋友,得知他昨日在县衙挨了板子,特地拿了些药来看望他。” 老妇人见是自己儿子的朋友,忙将公孙策让了进来,一面走还一面说道,“你说这三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县老爷打的这么严重。这要是再多打上几板子,命都要没了!” 公孙策见老妇人走路有些摇晃,便走上前搀扶着她,安慰道,“老人家不要担心,赵三他肯定没犯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县衙早把他收监了,而不是让他在家躺着养伤。” 第55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一)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我想也是,三儿一向忠厚老实,做了仵作之后,也是尽心职守,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断不是那作奸犯科之人。” 公孙策听后心中暗暗思忖道,“恐怕这赵三之事另有隐情,待会一定要仔细问问。” 又对着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赵三平日里对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很讲义气,大家知道他挨了一顿板子后,特意委派我过来探望,一则呢,是给你们送一些药,二则呢,我略懂一些医术,若是有需要,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老妇人听之甚喜,拍着公孙策的手,说道,“三儿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上辈子积来的福气啊!” 又替公孙策卷起门帘,让道,“进去吧!” “劳烦老人家了!” 一进屋,公孙策就看到赵三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在呻吟着。 公孙策轻声喊道,“赵三?” 许是他疼得厉害,正半睡半醒着,并没有回应公孙策。 老妇人见状大声喊道,“三儿,快醒醒!你的一个朋友来看你了,还带了许多药呢!” 赵三嫌弃地用手捂了捂耳朵,不耐烦地说道,“娘,您开什么玩笑呢!自打孩儿干了仵作这个行当,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就算有朋友,得知孩儿挨了这顿板子,人家避之还不急,怎么会巴巴得往前凑呢!” 老妇人听后正想开骂,被公孙策拦了住。 她苦笑道,“你看这孩子,挨了一顿板子,脾气还变臭了!” 公孙策笑道,“无妨。老人家,您先去歇着吧,我和赵三单独聊聊。” 老妇人道了句好,便离开了屋子。 公孙策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又低头看着赵三问道,“赵三,你现在感觉如何?” 其实公孙策第一次喊赵三的时候,他听到了,不作回应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陌生,不知此人是好心还是歹意。 只是,他没想到公孙策会如此执着,气急的他突然回头嚷道,“我说你是谁啊!如果是孙大人派你来的,那你还是请回吧!昨日打板子时可是恨不得要将我送上西天,这时候倒过来关心我了,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嘴中嘶哈声不断,想是方才一时激动,扯动了伤口。 公孙策忙掀开薄被,查看赵三的伤口,却见那伤口已经发炎,也并未涂有药膏,便一脸严肃地说道,“赵三,你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再耽搁下去的话,怕是会溃烂。” 赵三满脸苦涩,回道,“家中哪有那么多银两啊!” 又看着公孙策,不耐烦地问道,“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公孙策失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的脸往赵三跟前凑。 赵三仔细端详着公孙策的容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包大人身边的那位师爷?” 公孙策哈哈笑道,“你可算是想起来了,真是不容易!” 赵三面露尴尬,满是歉意地说道,“让先生笑话了!自打昨日挨了板子,我就一直趴在床上,一点儿都不敢动弹,家中又无钱买金疮药,只能靠我娘拿凉毛巾敷着,实在是难熬的很,这才脾气差了一些,还请先生不要生气!” 公孙策挥手说道,“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又拿出自己带来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为赵三涂抹均匀。 赵三心中甚是感激,说道,“劳烦先生还挂念着我。不过这金疮药可真是好使啊,虽然有些火辣辣的,但是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公孙策笑着嘱咐道,“这药膏每日涂抹两次,涂抹前须将伤口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切记,伤口一定不要沾水。” 又将草药拿到赵三跟前,叮嘱道,“此药每日一副,分两次服用,你可记好了?” 赵三点点头,好奇道,“先生可是懂医术?” 公孙策谦虚道,“只是略懂一二。” 第56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二) 赵三听后对公孙策更是佩服,不由赞叹道,“先生真是多才,既会验尸,又懂医术,还能辅佐包大人断案,让人好生敬佩。” 公孙策笑道,“谬赞了。” 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便试探性的问道,“赵三,周达之事你是否有难言之隐?” 赵三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苦笑道,“板子都挨了,有没有难言之隐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策见他如此伤怀,急劝道,“当然有关系!如果你是主动配合孙科,做下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之事,那你就是助纣为虐,更让令堂受辱蒙羞,脸上无光;可如果你是受人胁迫,逼得你不得不做,又愿意说出事情的原委,我想令堂一定不会生你的气,反而会以你为荣。” 公孙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在赵三的心坎上。 仵作这行当极其辛苦,又不被人尊重,他何曾怕过? 适龄女子因此不愿嫁与他,他又何曾愁过? 可是,只要老娘流下一滴泪,生个小小的病,他就急的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赵三抬头看向公孙策,问道,“先生,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公孙策点点头,轻声道,“当然是真的,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行得正坐得端呢?” 赵三正纠结时,老妇人突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逆子!你还在纠结什么!大错已然铸成,你非但不思补过,竟还想着为他遮遮掩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说罢,又往他的后背虚打了一拳,催道,“你倒是快说啊!” 赵三见自己的老娘如此生气,忙出声安抚,“娘,您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孩儿这就说,马上说!” 又看向公孙策,请求道,“麻烦先生将我娘扶到一旁坐下。” 公孙策闻言,立刻将老妇人搀扶起来,让其坐到床上,自己则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赵三看着一脸担心的老娘,叹息道,“自从做了仵作这个行当,我是尽心尽责,战战兢兢,生怕出什么差错。那日,孙大人派李捕头过来叫我,我只当是寻常的验尸或丧事,不曾想,到了之后,他竟对我说,验尸时不论看到什么,都要说那周达是因病而死的。” 老妇人怒道,“然后你就同意了?” 赵三摇头道,“娘, 孩儿怎会是那样的人?”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一开始我是死活不同意的,直到——” 公孙策非常着急,这说个话怎么还跟讲故事似的,吊人胃口呢?便问道,“直到什么?” 赵三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娘,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直到孙大人威胁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杀了我娘······” 老妇人听后十分震惊,问道,“所以你才?” 须臾,又哭喊道,“你真是糊涂啊!这样的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赵三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何等大错,忙认错道,“娘,孩儿知错了!”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情甚是复杂:要是换作自己,当时会如何选择呢? 他调整了下呼吸,起身说道,“赵三,你在家好好歇息,我该回去了!” 赵三感激道,“辛苦先生了,这么远还过来给我送药。” 公孙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院子里,就被老妇人叫了住,只听她问道,“先生,我们三儿是受人胁迫才做下那些事的,不算是作奸犯科吧?” 公孙策笑道,“当然不算!老人家不要担心,快请回吧!” 老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往屋内走去。 公孙策摇摇头,疾步走到村口,坐上马车,快速往城中赶去。 睢县县城。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六人兵分六路,正紧锣密鼓地对城中的药铺和医馆进行走访调查。 展昭在城中转了大半天,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抬头看到前面有个小茶馆,便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第57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三) “客官, 来点什么?” “龙井吧!再来盘点心!”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茶和点心端了上来,“客官,您请慢用!” 展昭点点头,问道,“小二,你知道睢县最好的大夫是谁吗?” 小二好奇道,“客官,您要看病?” 展昭摇头道,“帮朋友问问。” 小二“唔”了一声,回道,“睢县最有名的大夫是卢大夫,他的医术非常精湛,那些疑难杂症在他眼里都是小儿科。” 展昭笑道,“那卢大夫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小二点头如捣蒜,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这好多人的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呢!” 接着又叹气道,“只是那周达却是个例外,你说又不是多重的病,怎么偏偏就死了呢?他这一死可好,有些人都开始怀疑起卢大夫的医术了,唉······” 展昭听后若有所思,既然一无所获,倒不如去卢大夫那碰碰运气。 他草草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点心,便起身告辞,依照先前周武所说的位置,来到了卢大夫家。 咚咚咚。 少顷,就见一中年男子将门打开,问道,“你是?” “请问是卢大夫吗?” “我是,你是谁?找我何事?” 展昭深知若不亮出真实身份,卢大夫怕是不会说实话,便回道,“在下展昭,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护卫。” 卢大夫自是听说了近日包公重审周达之死的事,便客气说道,“原来是展大人,快请进。” 展昭被卢大夫让进院中,在一石桌旁坐下,寒暄道,“听闻卢大夫医术了得,有起死回生之能,在下心中敬仰,专程过来拜访。” 卢大夫挥挥手,谦虚道,“不过是祖上积下一些经验,我又恰好学有所成,便为街坊邻居们治些小病,是他们谬赞了!” 又看向展昭问道,“展大人专程来此,是为了周达的事吧?” 展昭见卢大夫是个聪明人,便没有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卢大夫,周达当时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卢大夫回道,“这些我都跟周达的弟弟周武说过了,你问他就行。” 展昭正色道,“卢大夫,我想听实话。” 卢大夫自知瞒不过展昭,又见他是包公之人,行事自是谨慎,定不会将他的话到处宣扬,便说道,“展大人,当时周达确实病得不轻,但还远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更何况老夫对他所患之病极为擅长,断不会让他撒手人寰,不治而亡。” 展昭点头道,“卢大夫说得对,包大人昨日已对周达开棺验尸,确认他是中了砒霜之毒。” 卢大夫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不是老夫开的药有问题。” 又对着展昭千恩万谢道,“多谢你们还了我清白,否则的话,老夫的一世英名,就全毁在他身上喽!” 展昭摆手笑笑,旋即又叹气道,“只是我在城中转了许久,就是找不到任何关于砒霜的线索。” 卢大夫安慰道,“城中药铺医馆颇多,怕是要查上一整日呢!这才过去半日,兴许后半日就会有结果了!” 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展昭说道,“展大人,我想起郑贤在城东头开了一家药铺,那家药铺规模颇大,好多人都去那里买药呢!” 展昭心中一喜,随即起身告辞道,“多谢卢大夫的提醒,我这就去看看!” 城东那块是艾虎负责的,此刻他正沿着街道,一家一家的查着,每每都是一脸兴奋的进去,又耷拉着脑袋出来。 “艾虎!” 艾虎回头,见是展昭,兴奋道,“展大哥,你怎么过来了?你那边查完了?” 展昭点点头,说道,“查完了,只是没有任何收获,你呢?” 艾虎蔫蔫地回道,“我这边也是,就剩前边几家了,若是再没有什么线索,咱们今儿岂不是白忙活了?” 展昭笑道,“还真不一定!” 说罢,便将在卢大夫那听说之事说与他听。 艾虎指着远处问道,“展大哥,你说的是最前面那家?” 第58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四) 展昭点头道,“就是那家。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咱们还是先把另外几家都转完,最后再去郑贤的药铺。” 艾虎点点头,和展昭依次询问了那几家的掌柜后,便来到郑贤的药铺。 一进门,艾虎就掏出十两银子,往柜台上一扔,喊道,“给我来点砒霜!” 药铺伙计正在药柜前为病人抓药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忙转过身,走到艾虎跟前问道,“请问您要砒霜做什么用呢?” 艾虎满脸嫌弃,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来你这买砒霜,那是照顾你的生意,哪来这么多废话?” 伙计先是一惊,尔后又笑着解释道,“砒霜是剧毒之物,所以我们才——” 艾虎举起右手,示意伙计无需再说下去,“你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要跟他说!” 伙计见艾虎盛气凌人,又见展昭气质非凡,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连忙到里屋去叫掌柜的。 “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两个人非得要买砒霜,我依例询问砒霜的用途,他们非但一个字都不说,还把我给凶了一顿。” “竟有这种事?我这就去看看!” 只是王桥素来谨慎,他并没有直接去大堂,而是先透过门的缝隙观察了展昭和艾虎片刻,方才打开门来到柜台前。 此时的他已经挤出了无可挑剔的笑容,对着展昭和艾虎问道,“我是这家药铺的掌柜王桥,两位来小店是想买砒霜?” 艾虎上下打量着王桥,觉得这人看着还算顺眼,语气便软了一些,“对啊,你们卖不卖?” 王桥满脸堆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店既已开门营业,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这砒霜乃是剧毒之物,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人命。您得告诉我们将它用于何处,我们才敢放心地卖给您啊?如果我们不问缘由就将砒霜卖给您,这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以后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官府追究起来的话,我们可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啊!” 这一番话将艾虎仅剩的耐心磨得精光,心中暗骂道:这贼王桥,不卖就不卖吧,还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托词,废话真多! 他看了一眼王桥,右手作势就要从身后抽出自己的断刀,却被眼尖的展昭及时发现,将他的手给摁了下来。 展昭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大包银子,冷笑道,“如果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呢?” 王桥听后先是一愣,旋即又挂上了得体的笑容,说道,“您既然肯出五十两银子买砒霜,说明并非将它用于正途,我更不能卖给您了!” 展昭讥讽道,“王掌柜果然好口才,难怪这药铺能成为睢县生意最好的店铺。只是,如果你家郑贤郑大少爷让你给他拿些砒霜,你也会这么跟他讨价还价吗?” 说罢,眼睛还紧盯着王桥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那王桥听后脸上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却仍强装淡定回道,“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家少爷一向安分守己,敬畏国法,怎会让我做这种违法之事?” 艾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质问道,“王掌柜,你家少爷安分守己,敬畏国法?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展昭紧盯着王桥,想要看他会如何应对,却发现他的额头已沁满了汗水,便问道,“王掌柜怎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你也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对吧?” 王桥掏出一块手帕,将额头上的汗全都擦拭干净后,方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有,我家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信,我信。” 展昭看着慌张不已的王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王桥的反应太过异常,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周达的案子,也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决定试他一试,便问道,“王掌柜,你可知那周达是被砒霜毒死的?” 王桥慌道,“知,知道,这事全城都已经传遍了。” 展昭又问道,“今日包大人派了许多人走访全城的药铺和医馆,查问他们近日是否卖过砒霜,但是却一无所获。王掌柜对睢县比较熟悉,能否给我们提个醒,哪个药铺或者医馆素日里经常销售砒霜呢?” 王桥不愧是睢县最大药铺的掌舵人,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你们是包大人的人?” 第59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五) 展昭正想否认,却听艾虎说道,“知道还不说实话!” 展昭瞪了他一眼,扭头对着王桥说道,“王掌柜,你若是知道内情,就赶紧告诉我们吧。” 王桥听后更加紧张,他抬起胳膊,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许久后,方才说道,“其它药铺和医馆要是做了这种事,也不会与我说啊!两位官爷,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你们还是一家一家去问吧!” 一家一家去问?还真是个‘好主意’! 艾虎看着忙于擦汗的王桥,越发觉得他不对劲,心想,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周达的事,也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转头看向展昭,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便对着王桥说道,“王掌柜,和我们走一趟吧!” 王桥急道,“两位官爷,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艾虎凶道,“只不过是去趟县衙,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走!” 王桥无从辩驳,又怕若执意不和他们走,会惹来更大的怀疑,便嘱咐伙计好好看店,跟着展昭和艾虎一同前往县衙。 刚从药铺出来,王桥就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暗想道,“郑府的下人?他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派来监视我的吧?” 他迅速移开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嘴中也在催促着展昭和艾虎,“两位官爷,咱们走快一些吧!一会儿问完话,我还要回来做生意呢!” 展昭笑道,“王掌柜如此尽职尽责,想必那郑贤每月给你不少银两吧?” 王桥边走边回道,“郑贤少爷每月给我二十两银子,年初和年尾还会有丰厚的春赐和腊赐。” 艾虎闻言非常吃惊,“这郑贤对你可真是大方啊!” 王桥咧着嘴笑道,“郑贤少爷确实对我很好。不过这些钱我也不是白拿的,在我的苦心经营之下,郑家的药铺在短短几年内就一跃成为睢县最大的药铺,每个月可是有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啊!” 艾虎听后直夸王桥厉害,是个有大才之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就来到了驿馆门前。 王桥看着牌匾上的字,好奇问道,“驿馆?我们不是要去县衙吗?” 艾虎解释道,“包大人一直待在驿馆,只有审案子的时候才会去县衙。” 王桥点点头,便跟着展昭和艾虎走了进去。 一路悄悄跟着的那名男子从驿馆对面的茶馆里探出头来,看清他们进去的地方后,便匆匆离开了。 郑府。 “少爷!少爷!” 郑贤抬头见郑从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少爷,我派去药铺监视的人刚刚对我说,王,王桥被包大人的手下带去了驿馆!” 郑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王桥被带走了?” 郑从点头如捣蒜,回道,“是的,少爷。” 郑贤双手背在身后,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他不会把我给供出来吧?” 郑从回应道,“应该不会,他的父母妻儿可都在我们手里呢。” 郑贤摇头说道,“这可说不准,万一他禁不住严刑拷打把我给卖了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又将郑从叫到跟前小声吩咐道,“你即刻出发赶往郊外的庄子,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郑从虽觉得郑贤如此做有些残忍,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便应道,“好的,少爷,我这就去!” 话说回来。 那王桥跟着展昭和艾虎来到驿馆花厅,就见包公端坐于主位,一旁站着公孙策。 展昭和艾虎对着包公行礼道,“大人!” 包公微微一笑,说道,“展护卫,艾虎,你们辛苦了!” 又看向王桥问道,“这位是?” 展昭回禀道,“大人,他是郑贤所开药铺的掌柜王桥,属下和艾虎询问他砒霜之事时,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话还支支吾吾的,便将他带了过来!”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包公和公孙策一眼,两人和展昭朝夕相处多年,一下子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第60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六) 只是包公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就见王桥双膝下跪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 包公一脸严肃,正色道,“王桥,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就跟本府说说,他们究竟冤枉了你什么?” 王桥立即接话道,“回包大人, 今日他们一进店就说要购买砒霜,草民依例询问购买缘由,可是他们不仅不说,还咄咄逼人,紧接着又问了草民许多不着边际的问题,草民只不过是稍稍紧张了些,他们就误以为草民和周达之死有关,您说这是不是冤枉我啊? 艾虎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还挺会狡辩的。” 包公看了一眼艾虎,示意他不要插话,然后对着王桥解释道,“官府之人常会如此查案,有些问题看似和案件没有任何关联,却对于案件侦破有很大的帮助。” 王桥闻言心中一慌,抬起右手不停地擦着脸上冒出的汗水:自己在药铺中应对还算得当,应该没有露出什么大的破绽吧? 包公明眸紧盯着一脸沉思,又甚是慌乱的王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王桥果然有问题,待本府吓他一吓。 包公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喝道,“王桥!那些问题虽不着边际,却并不难以回答。可你在回答问题时却心虚冒汗,慌乱不已,任何人见你如此都会心生怀疑,你怎能怪他们冤枉于你?” 王桥此时已汗如雨下,擦汗的两只手也在瑟瑟发抖。 包公见状决定趁势追击,大声喝道,“王桥!事已至此,你竟然还不说实话!难道非得等本府对你用刑,你才愿意说吗?!” 王桥听到‘用刑’这两个字,吓得浑身直哆嗦,双膝也绵软无力,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他虽然从未蹲过牢狱,但却听别人说起过官府刑讯逼供有多吓人,什么鞭打啊,夹手指啊,跪板钉啊,坐老虎凳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他转念又想,倘若自己将真相和盘托出,自己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包公见他面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便问道,“王桥,你可是有苦衷?” 王桥感慨于包公的明察秋毫,回道,“包大人明鉴,草民不是不愿意说出真相,而是不敢说啊!” 艾虎想起自己行走江湖时,有些江湖败类会用家人逼迫侠义之士就范,便问道,“王桥,是不是那郑贤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 王桥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虎劝道,“王桥,你以为你不说,他就会放过你的家人吗?郑贤这种人会相信你来驿馆走了一遭,却没有出卖他吗?” 王桥闻言满眼悲愤,说道,“他生性多疑,自是不信我会扛过官府的审问,为他保守秘密。方才走出药铺时,我就看到郑府的一个下人在门口监视我,估计我的家人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展昭急道,“王桥,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话说那郑从从郑府出来后,火急火燎地就往郊外的庄子赶,恰巧被查访结束准备返回驿馆的张龙看到了。 张龙心想,反正查了一整日都没有什么线索,倒不如跟着郑从,兴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亏得他是习武之人,脚下生风,要不然还真跟不上坐着马车急匆匆赶路的郑从呢。 张龙一路跟着郑从来到城郊的一处庄子,只见他推开门,又扫了眼四周,见无人跟踪后,方才走了进去。 张龙见郑从神神秘秘的,嘴里嘀咕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跃而起,下一刻便来到了院子里,正猜测郑从是进了哪间屋子时,忽的听到一阵求救声。 张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很快便确认了声音的来源,正是眼前的这间屋子。人命关天,他来不及观察屋内的情形,一脚就将门踹开,见那郑从正要砍杀一个老翁。 张龙大喝一声,“住手!” 郑从看见突然出现的张龙,慌得扔掉手中的刀,转身就要逃,却被张龙一脚绊倒在地上。 又要起身继续逃命,忽的感觉脖颈一凉,见是白花花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竟吓得直接晕死过去,再也动弹不得。 第61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七) 张龙踢了郑从一脚,骂道,“这郑贤也真是蠢,竟派了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人过来杀人!” 旋即又蹲下身,将两个老人,年轻妇人,还有孩子身上的绳子解开,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两个老人已是吓得不能言语,孩子也是哭个不停,唯有那名年轻妇人神志还算清醒,只见她下跪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否则今日我们一家四口就要命丧于此了!” 说罢,便开始大声哭泣起来,许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是有多么恐怖。 张龙忙扶起年轻妇人,安慰道,“大嫂不要害怕,你们现在不会有危险了。” 又好奇道,“大嫂,敢问你们是哪里人?郑从又为何想杀你们?” 年轻妇人将眼泪轻轻擦拭干净后,方才回道,“我家官人是郑大善人之子郑贤所开药铺的掌柜王桥,他们是我的公爹和婆母,还有我的孩子。前几日,不知为何,郑从突然把我们从家中带到这里,还威胁说,若是逃走,官人会没命的。我们只好待在这里,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心思。至于今日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龙听后心中大喜,还真有意外收获啊! 他忙表明自己的身份,说道,“大嫂,我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侍卫张龙,你们跟我回驿馆吧,带着郑从,包大人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竟是包大人身边的侍卫? 年轻妇人再次朝着张龙下跪磕头,说道,“多谢官爷!” 张龙让年轻妇人带着两个老人和孩子去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待他们走远后,他低下头,对着昏迷不醒的郑从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他立刻呻吟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张龙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忙坐起身,磕头求饶道,“壮士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杀人了!” 张龙双手抱于胸前,哼道,“还想有以后?!” 郑从忙改口道,“不不不,没有以后了, 绝对没有以后了!” 张龙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郑从从地上拽了起来,拎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又恐郑从被人发现,惊了郑贤这条蛇,张龙最终决定让郑从和王桥的父母妻儿一同坐在马车的车厢里。 马车旁等候的年轻妇人见到郑从甚是惧怕,她颤抖着声音问张龙,“官爷,万一他途中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张龙晃着方才顺手拿的绳子和布团,说道,“大嫂不用担心,咱们将他的手脚都捆绑起来,用布团塞满他的嘴,他就是有坏心思也没用啊!” 年轻妇人听后仍是满脸惶恐。 张龙见状眉头紧锁,该怎么办才好呢? 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话音刚落,年轻妇人就看见张龙举起手中的刀愤怒地朝着郑从的脑袋砍去,郑从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又吓得晕死了过去。 要说这郑从真是不禁吓,张龙的刀分明在最后一刻就调转了方向,重重地砍到了地上。 张龙抬头看着吓得闭眼不睁的年轻妇人,问道,“大嫂,这下可以了吧?” 年轻妇人磕磕巴巴地说道,“可,可以了。” 张龙便和年轻妇人一起将晕死过去的郑从抬进了马车的车厢,将他放平后,便架着马车快速赶往驿馆。 驿馆花厅。 王桥听到展昭的质问,面露无奈,“早告诉你们又能怎样?你们找他们不需要时间吗?就算你们最后找到了,见到的恐怕也是他们的尸体吧?” 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家人都已经被杀了,还替郑贤保守秘密做什么呢? 正要说出真相时,就听张龙来报,“大人,属下跟踪郑从到了城郊庄子,发现他正要杀害王桥的父母妻儿,便将他们给救了下来!” 王桥忙冲上前,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没有死?” 张龙看着情绪激动的王桥,问道,“你是王桥?” 王桥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张龙看了一眼包公,包公吩咐道,“将他们带进来吧!” “是,大人!” 少顷,王桥的父母妻儿便走了进来。 第62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八) 王桥见后立刻冲上前去抱住他们,哭道,“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年轻妇人拍着王桥的后背安慰道,“多亏那位官爷救了我们,否则我们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王桥忙走到张龙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张龙俯身将他扶起,说道,“不用谢,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出手相救的!” 王桥一面抹泪,一面又走到包公面前下跪说道,“包大人,草民全都说!” 包公轻声说道,“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待会再说也不迟。” 王桥长呼一口气,说道,“包大人,草民已经没事了!周达的死确实和郑贤有关系,有一日,我看天色已晚,正准备打烊,却见他匆匆忙忙的赶来,让我给他拿些砒霜。当时我问他用于何处,他一直避而不谈,也是我多了个心眼儿,偷偷地跟着他,才发现他将砒霜交给了郑从,还嘱咐他务必将砒霜交给周吴氏,第二日,那周达就死了!” 包公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又问道,“郑贤得知本府验出周达是被砒霜毒死之后,生怕你泄露他在店内拿砒霜之事,便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于你?” 王桥点头道,“回包大人,确是如此。” 包公问道,“明日需要你在公堂作证,你可愿意?” 王桥磕头道,“草民愿意!” 包公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将王桥带下去!” 又对着张龙问道,“那郑从现在何处?” 张龙回道,“正跪在厅外候传。” “带他进来!” 郑从小碎步走着,终于挪到了花厅中央,下跪磕头道,“草民郑从,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喝道,“郑从,你可知罪?” 郑从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说道,“草民知罪!草民不该一时冲动去杀人。” 包公怒哼一声,质问道,“一时冲动?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托词!” 郑从狡辩道,“回包大人,草民确是因看那王桥不顺眼,故而一时冲动绑了他的家人,想要杀死他们。” 包公见郑从仍在保护郑贤,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扔,大声喝道,“郑从!分明是郑贤指使你去杀害王桥的家人,你还想替他隐瞒到何时?” 郑从本就惧怕黑脸的包公,又见他如此盛怒,吓得将郑贤命自己给周吴氏送砒霜,让自己找人围杀周武,以及指使自己杀害王桥家人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包公听后自是气愤不已,吩咐道,“来人,将郑从带到县衙大牢,好生看管!” “是,大人!” 又对着展昭和艾虎命令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带着张龙和赵虎去郑府,将那郑贤缉拿归案!” “是!” 几人领命,直奔郑府。 话说这郑贤在房间内焦急地等了郑从许久,却迟迟不见其归来,便料到杀人之事败露。他急忙命下人收拾一些衣物和银两,想要连夜出逃。 刚拿上下人递过来的包袱,就见门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展昭和艾虎一行人。 艾虎见郑贤背着鼓鼓的包袱,阴阳怪气地问道,“郑大少爷,你这是想去哪啊?” 郑贤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便想好了借口,笑道,“老家亲戚得了重病,家父特命我连夜赶回去探望!” 艾虎嘴一撇,问道,“郑贤,据我所知,你老家都没有什么亲人了吧?” 郑贤听后心中一惊:他们怎么对自己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又见张龙和赵虎中间隔着老远,想着搏一搏生机,拔腿便往那冲,不曾想却被赵虎拦住了去路,“郑大少爷,你今天是跑不了了,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贤奋力挣扎着,大喊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展昭冷笑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带走!” 郑贤嚷道,“我不清楚!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你们凭什么抓我!” 又对着下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告诉我爹!” 第63章 蛇蝎枕边人(二十九) 门外一伶俐下人闻言,拔腿就直奔郑大善人郑闻的卧房,哐哐砸门喊道,“老爷,快醒醒,出大事了!” 睡梦中的郑闻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砸门,一开始还以为是梦中的情境,直到砸门声和叫喊声一直响个不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郑闻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慌里慌张地跑向门口,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开门训那下人,“这么晚了,大呼小叫做什么?” 下人急道,“不好了老爷,少爷让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郑闻听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人耐着性子,细细解释道,“方才有几个官府的人直接冲进府里,要将少爷带走,少爷本想拿着包袱逃走,却被他们拦了下来,现在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郑闻挥手道,“等等!包袱?什么包袱?” 下人犹豫了片刻,便如实答道,“晚上少爷让人收拾了许多衣物和银两,应该是想出去躲一阵子。” 说罢,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闻的脸色,心中暗暗祈祷道,“少爷,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郑闻好奇道,“出去躲一阵子?躲什么?” 下人对此也不是非常清楚,只得将心中的猜测告诉郑闻,“具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和城外周庄村周达的死有关系。对了,老爷,还有一件事,小的觉得非常奇怪,少爷的贴身小厮郑从白天从府中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郑闻听后险些站立不住,待缓过神来,大声叫骂道,“这个畜生!我早就劝过他,不要和周吴氏这个有夫之妇继续来往,不然早晚会出大事,他就是不听!” 骂完后竟剧烈咳嗽起来,下人见状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劝道,“老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您赶紧想办法救救少爷吧!”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郑闻又怎能弃之不顾? 他敛起心中的悲愤,问道,“他们把少爷带哪去了?” 下人想了想,回道,“来的都是一些生面孔,不像是县衙的人,小的觉得他们应该是包大人的手下,这包大人自打来了睢县就一直待在驿馆,少爷极有可能被带到了那里。” 郑闻惊道,“包大人?” 须臾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孙科孙大人,倒还好说一些,他多多少少还能卖我一些面子。可这包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想当初他要铡驸马陈世美,太后圣上怎么求情他都无动于衷,老夫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勉强混了个‘大善人’的名号,去了又有何用呢?” 话虽如此说,郑闻还是吩咐下人赶紧备车,连夜赶往驿馆。 驿馆。 展昭正向包公禀报郑贤之事。 “大人,郑贤已被关在县衙大狱,就等明日升堂审理了。” 包公点头笑道,“辛苦了。” 艾虎想起今夜差点扑了个空,感叹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几人赶到郑府的时候,郑贤已经收拾好衣物和银两,正准备出逃呢!” 包公冷笑道,“他倒是很机警,可惜却晚了我们一步!” 展昭正想提醒包公,郑贤之父郑闻极有可能会来驿馆求情,就听王朝进来报,“大人,郑闻来了!” 包公看向展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展昭答道,“属下正想跟大人禀报此事,我们去郑府逮捕郑贤之时,有下人跑去通知了郑闻。” 包公心中了然,说道,“也罢,反正迟早都要面对他。” 又对着王朝命道,“让他进来吧!” 须臾,便见一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来,跪地拜道,“草民郑闻,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感恩于郑闻的好善乐施,忙欠身让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郑闻谢过包公,起身站立于一旁。 包公见郑闻和郑贤年岁相差颇多,不像父子,倒像是爷孙,好奇问道,“老人家,请恕本府冒昧,这郑贤果真是你的儿子?” 郑闻躬身回道,“回包大人的话,郑贤是草民的老来子,所以年岁才差的多了一些。” 第64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 包公恍然道,“原来如此。” 郑闻望着满面威严的包公,嘴巴却好似被粘了住,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包大人,我——” 包公挥手打断了他,说道,“老人家,本府知道你想求些什么,只是你所求之事有违国法,本府恐怕不能答应你。” 郑闻听后满眼失望,他质问包公道,“包大人,草民一向积德行善,不仅时常在城内布粥施斋,每遇洪涝干旱,还会向县衙捐赠许多钱财,这些都不足以让我儿免于死罪吗?” 原本还算和善的包公听后顿时一脸严肃,正色道,“郑闻,若世间有钱之人皆像你一样,仗着行了些善事,捐了些钱财,子孙后代就可以肆意妄为,草菅人命,那这世间公道何在?我大宋还要这国法有何用?” 一番激荡之言臊得郑闻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过了许久,方才摇头叹道,“草民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局。刚才说出那一番话,也不过是想为我那不孝子再搏一搏生机罢了!” 此时的郑闻垂头丧脸,满面悲凉,让人甚是同情。 包公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严肃,他对着郑闻轻言相劝道,“老人家,本府知道你救子心切,只是国法当前,本府不得不秉公处理,还望你多加体谅。” 郑闻忙躬身回道,“包大人言重了。郑贤素日里嚣张跋扈,胡作非为,草民好劝歹劝都不管用,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包公见郑闻如此通透明理,虽富有却不骄纵,心中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遂保证道,“老人家请放心,本府一定会依法审理此案,绝不会有偏有倚。” 郑闻苦笑道,“包大人是举世闻名的清官,草民不相信您,还能相信谁呢?” 又觉无脸再待下去,便告辞道,“天色已晚,包大人早些歇息吧,草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只是脚步却有些蹒跚,后背也有些佝偻,完全不似方才进来时的精神抖擞。 艾虎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慨道,“这郑闻的为人真是不错,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呢?” 包公唏嘘道,“常言道,【纵子如杀子】。一味的纵容宠溺只会让孩子错而不自知,待到铸成大错,却是已悔之不及。” 公孙策很是认同包公的话,又见夜色已深,便说道,“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怕是要多费好些口舌呢。” 包公点点头,说道,“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折腾了大半宿了,定是非常乏累。” 几人便各回各房,与周公约会去了。 次日,直到天大亮,众人才慵懒地起床。包公带着公孙策、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侍卫们抬着三口铡刀,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 沿途的百姓一见铡刀,便知今日有犯人要受死刑,急忙奔走相告,前往县衙看热闹。 县令孙科耳目众多,包公刚从驿馆出来没多久,他就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带着众衙役在门口恭候。 包公一下轿,孙科就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讥讽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孙科只是嘿嘿傻笑,尔后侧身让包公先行,“包大人请!” 包公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往里走去。 只见包公径直走向“正大光明”匾额下的公案,坐定后,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 “带郑贤!” 只见郑贤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走到公堂中央,跪喊道,“草民郑贤,叩见包大人!” 包公见郑贤如此吊儿郎当,纨绔不堪,登时怒从心中起,手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郑贤,你可知罪!” 郑贤面露无辜,反问道,“包大人,草民一向安分守己,何罪之有?” 包公怒道,“你光天白日勾搭有夫之妇,是安分守己?眼见奸情暴露,又联合周吴氏杀害其夫,是安分守己?派小厮郑从截杀进京告状的周武,是安分守己?生怕王桥说出你拿砒霜之事,绑架其家人甚至还想杀他们灭口,是安分守己?” 第65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一) 说罢,又拍惊堂木,质问道,“郑贤,你且问问外面的那些百姓,若他们也说你是安分守己,本府便饶了你!” 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素日里多多少少都被郑贤欺侮过,不胜其扰,只是他后台太过强硬,谁也奈何不了他。 如今,包公出巡到此,若能借周达之事除掉这个祸害,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包大人,郑贤绝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是啊,包大人,若连杀人都是安分守己,那我们睢县百姓将永无宁日了!求包大人将他绳之以法!” “对!绳之以法!” 郑贤转身看着一脸愤怒的百姓,心中也慌了神,急忙否认道,“包大人,您方才说的这桩桩件件,草民真的从未做过,您不能为了破案而冤枉好人啊!” 包公怒道,“本府看你还嘴硬到何时!带郑从!” 郑贤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想道:这厮果然被抓了?他不会全都招了吧? 又想着自己平日里待他也不薄,他应该不会出卖自己,心中便安定了不少。 “草民郑从,叩见包大人!” 包公道,“郑从,你且将你和郑贤的所作所为如实招来!” “是,包大人!” 郑从先是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紧盯着自己的郑贤,之后才说道,“周达死前的那天晚上,少爷曾偷偷给我一包砒霜,让我连夜赶往周庄村,交给周吴氏。后又怕周达之弟周武进京告状,派我截杀他,得知包大人已验出周达是被砒霜毒死之后,又命我绑架药铺掌柜王桥的家人,让他保守秘密,昨日见王桥被包大人带走,又派我杀害他们灭口。” 郑贤听后先是咬牙切齿,满脸怒意,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叫嚷道,“包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您不能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草民有罪啊!” 包公怒道,“本府这就让你看看证据!来人,带王桥!” “草民王桥,叩见包大人!” “王桥,你且将你所知之事一一说来!” 王桥回道,“是,包大人!” “前几日,郑贤少爷让我给他拿些砒霜,却始终不肯告知我缘由,我心中起疑,便一路跟踪他,发现他将砒霜交于郑从,还嘱咐他务必亲自交给周吴氏。后来,郑贤少爷得知您已知晓周达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怕我将他拿砒霜之事告诉您,便让郑从绑架了我的家人,昨日见我被您带走,竟还派郑从去杀人灭口,多亏一位官爷相救,他们才得以活了下来!” 郑贤没想到他和郑从的那一番话竟被王桥偷听了去。 先后被两人背叛的他,情绪已处在失控边缘,只听他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竟然出卖我!” 说着就想冲上去打他们二人,亏得被旁边的衙役拦了住。 王桥见郑贤如此发疯,便说道,“少爷您是对我不错,但是我不能昧着良心为您遮掩啊!” 再看那郑从此时只顾着摇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包公见状忙挥手让衙役带王桥和郑从下去。 又对着郑贤大声喝道,“郑贤,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那郑贤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只听他对着包公讥讽道,“看来包青天也不过如此啊!” 包公反问道,“何出此言?” 郑贤讥笑道,“包大人,郑从和王桥说的我这些都认,可唯独一点大人说错了,草民只不过是差人将砒霜送给周吴氏,至于她将砒霜用于何处,草民一概不知。您无凭无据,试图以猜测定我杀人之罪,您说您这个青天是不是名不副实啊?” 包公怒拍惊堂木,大喝道,“放肆!” 威——武——! 两旁的衙役们整齐有力地敲着手中的水火棍,嘴中还齐喊着“放肆!”,吓得郑贤瞬间气势全无,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第66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二) 包公嗤笑道,“郑贤,本府今日定让你心服口服!” “带周吴氏!” 话说这周吴氏自打前两日被包公审问后,一直待在狱中无人问津。 一开始她还暗自窃喜,觉得包公找不到任何证据,过不了多久就会放自己出去,只是过了这么久,既不见人来提审,又没有将自己放出去,她的心里就开始泛起了嘀咕。 周吴氏并不想坐以待毙,她决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对着看管的狱卒好一通撒娇耍浪,只是狱卒的嘴巴甚严,愣是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周吴氏正心急如焚时,就听那名狱卒进来喊道,“周吴氏,跟我走!” 周吴氏腆着脸问道,“小哥,您要带我去哪里啊?” 狱卒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只是手下的力气却大了些,使劲拽着她往外走。 公堂门口。 狱卒将周吴氏交给守卫后就离开了。守卫见她扭捏作态,甚为恶心,又看她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怕包公等得着急,便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周吴氏向前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才不至于当众出糗。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偷偷观察着公堂,视线最终定格在跪着的郑贤身上,“郑贤?他怎么在这里?” 周吴氏忽的意识到,今日也许就是自己的死期,想着想着,双腿竟开始颤抖起来,她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公堂中央。 她可不想让门口那些抠脚大汉们看到自己失态害怕的样子。 “民妇周吴氏,叩见包大人!” 包公手拍惊堂木,喝道,“周吴氏,你可知罪?” 周吴氏赌那郑贤并未供出自己,便反问道,“民妇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包大人明示!” 包公看着钉嘴铁舌的周吴氏,哼道,“周吴氏,据郑贤交待,周达死前的那天晚上,他曾让郑从给你送去一些砒霜,第二日周达便中毒身亡,由此可见,周达是被你毒死的,你还想抵赖到何时!” 周吴氏狠狠地瞪了郑贤一眼,后又狡辩道,“包大人,郑贤是让人给我送来一些砒霜,只不过我是用来毒老鼠的,怎么会用它杀人呢?” 包公质问道,“那被毒死的老鼠尸体如今何在?” 周吴氏慌不择言道,“老鼠让民妇给埋了,至于埋在哪儿,民妇已经记不得了。” 包公冷笑道,“周吴氏,你年纪尚轻,这又是近几日发生之事,怎会不记得?” 忽的重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周吴氏,你还不从实招来!” 周吴氏似是打算硬抗到底,回道,“民妇,民妇并无什么可招的。” 包公扭头看了公孙策一眼,公孙策即刻起身,走到公案旁和他耳语了一番。 包公一面听一面点头,待公孙策坐回去后,方才说道,“周吴氏,你家中是否供有周达的牌位?” 周吴氏有些不明所以,问包公,“牌位正供在堂屋,不知包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包公笑道,“本府听闻冤死之人,即使供奉牌位,有高僧超度,也会游荡人间不肯离去。不知周达这几日可有在深夜前去找你?你又是否睡得安稳?” 周吴氏听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她平生最怕鬼神,加之这几日她总是夜不能寐,隐隐约约听见有男子哭泣,心中更是惧怕,慌得连磕几个响头,说道,“包大人,我说,我说!” 周吴氏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说道,“包大人,周达的确是被我毒死的。那日郑贤送我回家,正巧被回家的周达撞见,他当即把我拖到屋里毒打了一顿,不管我怎么求饶,就是不肯停手。” 她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可笑的是,他把我打得满身伤痕,自己却病倒了。我趁着去城里给他买药的机会,偷偷找到郑贤,和他商量如何借此机会除掉周达,郑贤说晚上会派人给我送些砒霜来,然后我就用他给的砒霜把周达给毒死了!” 第67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三) 说罢,那周吴氏竟哈哈大笑起来,“周达!周达!你这个挨千刀的,死了都让我这么不消停!”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听后都唏嘘不已,纷纷指着郑贤和周吴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这周吴氏真是不要脸!” “呸!水性杨花的荡妇!” 甚至有人高声质问道,“周达对你如此之好,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包公见状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公堂内外瞬时鸦雀无声。 包公看向沉默无言的郑贤,问道,“郑贤,你可心服?” 郑贤面无表情地回道,“包大人不愧是人间青天,草民心服口服!” 就在包公以为案子终于了结时,郑贤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周吴氏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大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娼妇!老子为你花了那么多钱,甚至冒着杀头的风险为你提供砒霜,你可倒好,事情败露了,不仅不为我遮掩,反倒把我给卖了!我要杀了你!” 包公急命道,“拉开他!” 王朝和马汉忙上前将郑贤的手掰开,如获大赦的周吴氏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稍稍缓过来一些,便对着郑贤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以为你把所有的,所有的都招了,所以我才,我才和盘托出的。” 郑贤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蠢女人!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 包公看着堂下互相攻击的两人,哼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又见案情已然明了,便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堂下听判。” “周吴氏,郑贤,你二人先是枉顾人伦道德,勾搭成奸,后又因奸情暴露,合谋将那周达杀害,本府依照大宋律例,判你们铡刀之刑!” 听到“铡刀”二字,周吴氏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她的头就摇的像一只拨浪鼓,不敢相信自己即将被铡的事实,冲着包公大声叫喊道,“包大人,饶命啊!民妇知道错了!民妇真的知道错了!” 包公无视周吴氏的叫嚷,大声命令道,“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两名衙役即刻将周吴氏架到铡刀跟前。那周吴氏看着眼前寒意逼人的铡刀,吓得瞪大双眼,嘴里直喊着,“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包公慢慢起身,手持令牌,喊道,“开——铡——” “铡!!” 令牌落地,头掉到铡刀旁的盆中。 门外的百姓吓得忙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敢直视这无比血腥的画面。 包公示意衙役将周吴氏的尸首带下去,紧接着又命人将郑贤押到铡刀旁。 衙役听到包公喊出【开铡】两字后,作势就要抬起手中的铡刀,却听郑贤突然笑道,“包大人,你枉有‘青天’之名,难道就没有发现此案还有一人逍遥法外吗?” 包公扔令牌的手一下子顿在空中,他凌厉的双眸紧盯着郑贤,许久后方才说道,“放开他!” 说罢便将令牌重新放回筒中,待坐定后,对着那郑贤问道,“郑贤,方才你所说是何意?莫非此案还有第三人参与?他是谁?” 郑贤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孙科,笑道,“回包大人,那个逍遥法外之人就是孙科孙大人!” 门外百姓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孙大人?怎么会?” “怎么不会?郑贤和孙大人一向关系很好,要不是有孙大人的庇护,他能在睢县像个土皇帝一样横行霸道?” 包公手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又看向堂下站着的孙科,问道,“孙大人,方才那郑贤所说可是实情?” 孙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然后故作可怜说道,“回包大人,郑贤所说,确是实情,但这一切都是他逼我这么做的!想必您也听说过,郑家素来积德行善,又常资捐县衙修路建桥、抵抗天灾,郑贤便以此为要挟,若我不从,以后一分钱都不会捐给县衙,也不会再布粥施斋,下官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第68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四) 包公听后是火冒三丈,他怒拍惊堂木,厉声质问孙科,“逼不得已,你就可以为虎作伥,让那郑贤在睢县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逼不得已,你就可以用赵三母亲的性命威胁他,让他谎称周达是因病而死?逼不得已,你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帮助杀人凶手逃脱国法的制裁?” 孙科听后是哑口无言,无从辩驳,只得下跪认错道,“下官知罪,请包大人责罚!” 郑贤突然冷笑道,“孙大人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啊!说什么我用不再捐款威胁你,你怎么就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呢?” 孙科闻言立即回头瞪着郑贤,反驳道,“说什么实话?本县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郑贤心想,反正自己也活不成了,倒不如来个鱼死网破,便对着包公说道,“包大人,草民是将死之人,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又挑衅地看了一眼孙科,继续说道,“草民曾亲眼目睹孙大人亲手杀死了他的发妻,之后便以此事相要挟,让他替我摆平自己做的那些不法之事。” 包公听后极为震惊,竟然还有案中案? 他瞪向孙科,问道,“孙科,你当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要说这孙科不愧是参加过殿试的人,听到包公如此严厉的质问仍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只听他反问郑贤道,“郑贤,你说我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可有真凭实据?若无真凭实据,那你就是蓄意诬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可要想好了!” 孙科以为这番话能唬住郑贤,让他知难而退,切莫因一时口快,惹火上身。 只是他却忘了,郑贤本就是即将踏进鬼门关的人,根本不在乎再多一条罪名,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孙科,说道,“包大人,尸体就埋在城郊树林深处,草民可以带您过去!” 包公觉得郑贤人之将死,应该不会撒谎,便决定跟着他去看看。 他先是命张龙、赵虎将孙科暂时收监,并吩咐他们好生看管,不可让他接触外人,后又和公孙策、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带着郑贤前往他所说的埋尸之地。 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城郊树林。 郑贤似是对这片树林颇为熟悉,带着包公几人直奔埋尸地,并未走任何弯路。 “包大人,就是这里!” 郑贤指着一棵盘根错节、粗壮无比的古树说道。 包公一面环视古树四周,一面问道,“郑贤,四周并未见任何凸起的土堆,你确定尸体是埋在这里?” 郑贤笃定地回道,“包大人,草民亲眼看见孙大人将尸体埋在这里的,绝不会错!” 包公点点头,吩咐展昭等人四处探查,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少顷,就听马汉喊道,“大人,这里有一片新土,应该是近几日有人翻动过。” 包公忙走过去查看,也觉十分可疑,当即命道,“挖开看看!” “是!” 展昭、艾虎、王朝、马汉便一齐用铁锹开挖,半炷香之后,一个空空如也的土坑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大人,是空的!”艾虎呼喊道。 公孙策忙来到土坑边沿,粗略地扫了一眼土坑,说道,“大人,此坑的大小和一般女子的体形相差无几,足见这里确实埋过一具女尸。” 包公点头道,“本府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我们该如何证明那具女尸就是孙科死去的妻子呢?” 郑贤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包大人,草民记得当时孙大人还给她立了一个墓碑。” 包公听后立即命展昭几人分头去寻找。 不一会儿,展昭就拿着一块矩形的木板走到包公跟前,说道,“大人,找到了!” 包公接过一看,上面果真有‘夫孙科立’这几个字。 郑贤兴奋道,“包大人,草民没有说谎吧?”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这确是孙科之妻的墓穴,只是她的尸体怎么不见了呢?” 公孙策正想说出心中的猜测,就听郑贤插嘴说道,“包大人,这还用想吗?尸体肯定是被孙科挪走了呗!” 第69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五) 包公认同道,“或许早在本府验出周达真实死因之时,孙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将尸体给挪走了。只是这睢县如此之大,又该到何处去寻那尸体?” 展昭分析道,“若是孙科指派他人挪走尸体,一切都还好说。可若是他本人亲自将尸体挪走的话,除非他自己招认,否则,这个案子将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众人听后皆满面愁容,心中明知那孙科犯案,却束手无策。 艾虎无意间瞟了一眼郑贤,见他一脸沉思,似是回忆着什么,便问道,“郑贤,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郑贤点头道,“展大人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此人极有可能知道藏尸地点。” 包公“哦”了一声,问道,“那人是谁?” 郑贤笑道,“县衙捕头李虎啊!孙大人自上任县令以来一直对他颇为照顾,就连月银都要比周边县衙的捕头高上许多。” 接着又挠头不好意思道,“草民每每犯事去找孙大人帮忙时,他都会指派李虎出面替我摆平,所以草民猜测,如果孙大人需要找人挪动尸体,肯定会找他的!” 公孙策反问道,“可如果是孙科本人挪动的尸体呢?” 郑贤摇头道,“这要是放在他入仕之前还有可能。这几年他一直养尊处优,身体也不如从前,哪里做得来这些体力活!”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哼道,“本府看你头脑清醒,逻辑缜密,本可以好好读书,博个功名,或者在县衙谋个差事,为百姓排忧解难,却为何整日游手好闲,尽做些违法犯罪之事?” 郑贤满脸悔意,低头小声说道,“包大人,草民已经知道错了。” 包公点头道,“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不枉令尊昨日深夜来找本府为你求情了。” 郑贤惊道,“我爹昨日去找您了?” 旋即又苦笑道,“我还以为他真的不管我了呢!” 包公正色道,“郑贤,你错了!天下父母多是刀子嘴豆腐心,令尊虽嘴上骂你纨绔不堪,又岂会真的对你见死不救?” 郑贤眼圈泛红,小声嘟囔道,“是我让他失望了。” 包公眼见搜寻尸体无果,遂命众人返回县衙,那郑贤则被暂时收押在牢狱之中,等待孙科杀妻案的最终结果。 又命马汉暗中跟踪李虎,观察他有何异常举动。 马汉领命后,即刻向当值的一名衙役打听李虎所住之处,临行前还嘱咐他一定要保密,衙役知他是包公下属,自是不敢泄露半分。 李虎住处。 马汉见他家大门紧闭,忙拉住一个路过的老妇人,打听道,“老人家,麻烦问一下,这李捕头家为何一直关着门啊?” 老妇人回道,“老身听说这李捕头最近好像发了大财,整日家泡在烟花柳巷、酒楼小肆,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去那些地方碰碰运气。” 马汉躬身说道,“多谢老人家!” 老妇人摆手说不用谢,便离开了。 马汉依照老妇人所说,去到睢县有名的妓院酒楼找那李虎,却是一无所获,急的他是心急火燎的,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愁道,“这茫茫人海,到底该去哪里找李虎啊?” 忽的听前面两人窃窃私语说道: “你说这李虎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财,天天去知心阁找柳小姐聊天,这柳小姐可是当下睢县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聊一次至少得十两银子呢!” “是呢!不过羡慕归羡慕,我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和柳小姐聊天去!” 马汉忙拽住其中一人问道,“你说的可是县衙捕头李虎?” 那人点头道,“对啊!” 马汉又问,“知心阁在哪儿?” 那人指着前方说道,“就在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里,拐进去最里面那家就是。” 马汉遂松开那人,急速赶往知心阁。一进门,便拉住一伙计问道,“李虎在哪儿?” 第70章 蛇蝎枕边人(三十六) 伙计见他来势汹汹,语气不善,反问道,“你是谁?找李捕头做什么?” 马汉心知不可泄露身份,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一面递给伙计,一面说道,“我是李捕头的朋友,找他有要事相商。” 伙计打量了马汉好一会儿,方才接过银子,用手指了指楼上,说道,“二楼右拐,再左拐,最里面的那个雅间。” 马汉握拳道,“多谢!” 说罢便直上二楼,来到伙计所说的那个雅间门口。 他用唾沫将手指沾湿,在门上戳了个小洞,往里一瞅,果然发现李虎坐在里面,背对自己的应该就是那位柳小姐,接着就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话说这柳小姐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开了这知心阁,虽是卖艺不卖身,却仍有好多富家公子哥慕名前来。 可她却并非来者不拒,若是来人看着不顺眼,就是给她一百两银子也不见,可若是有眼缘,五两银子也可见上一见,聊上一聊。 这李虎虽不懂诗词歌赋,却偏偏长了一张和柳小姐逝去的兄长十分相似的脸,所以柳小姐这几日陪他聊天分文未收,不过酒钱和饭菜钱他还是要给的。 雅间中的李虎此时已醉意浓浓,柳小姐忙劝道,“李捕头,你一连几日都喝这么多酒,再喝下去,怕是对你的身体不好。” 李虎摆手道,“没事!我有的是钱!我就是要把你这的酒都喝光!” 柳小姐无奈道,“你与其在我这里喝酒买醉,还不如用这些钱置办些彩礼,娶一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届时每日回家,家里永远都会有一碗热乎饭,还有孩子喊你一声爹,多好啊?” 李虎听后登时急了眼,“娶姑娘做什么?管着我吗?倒不如现在这般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柳小姐听后陷入了沉默,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吗?若真是这样,那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终日因他流连花巷而伤心流泪。 李虎并没有注意到柳小姐的异常,只是一面灌酒,一边嘟囔道,“柳小姐,你可知近几日我为何天天来找你聊天吗?” 柳小姐摇头表示不知。 只听李虎刻意放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前几日孙大人让我帮他挪动尸体,我怕白天会被人发现,一直等到后半夜才过去。当时树林里黑黢黢的,还不时传出狼叫声,我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将他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埋好后,骑着马就往县衙冲啊。要不是孙大人答应给我一百两银子,我才不去干这种事呢。” 旋即又哭道,“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怕的很,只能来你这里,有你陪我聊聊天,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马汉听后直接一脚将门踢开,大声问道,“李虎,你将尸体埋到哪儿了?” 李虎看着突然出现的马汉,酒已醒了大半,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 马汉厉声质问道,“李虎,孙科都已经被包大人给关起来了,你还想继续为他隐瞒吗?” 李虎听后惊得从凳子滑落到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官爷,我说!那尸体被我埋在城郊树林了!” “走,你带我过去!” 刚进树林,李虎就指着一片新土说道,“就是这儿。” 马汉挖开一看,里面果真躺着一具尸骨,便命李虎扛着尸骨,两人一同往县衙赶去。 “大人!” 包公抬头,见是马汉归来,忙站起身问道,“马汉,可是有收获?” 马汉回道,“属下跟踪李虎到了知心阁,听到他和别人说起帮孙大人挪尸之事,便命他带属下前往埋尸之地,最后在城郊树林的入口处找到了那具尸骨。” 包公“哦”了一声,说道,“倒是没想到那具尸骨还在那片树林里。” 马汉笑道,“大人,据李虎所说,那晚他背着尸骨走出树林后吓得腿都软了,就在树林入口处找了一个地儿把尸骨给埋了。” 包公讥笑道,“也难为他大半夜的背着尸骨走了那么远的路。” 旋即又吩咐马汉道,“你速去郑府找郑闻,请他即刻来县衙见郑贤最后一面。” “是,大人!” 郑府。 郑闻正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忽听下人来报,“老爷,包大人的侍卫来了!” 郑闻听后忙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吩咐道,“快请!” “马汉见过郑大善人!” 郑闻笑问道,“可是包大人有事要吩咐老夫?” 马汉躬身回道,“大人特命我带您去狱中见令郎最后一面。” 郑闻听后面露疑惑,问道,“恕老夫冒昧,以往死刑犯处决前,官府是绝不准家人与之见面的,不知这次为何?” 第71章 蛇蝎枕边人(完) 马汉心中敬佩于郑闻的善行,又想着孙科明日即将问斩,透露些也无妨,便说道,“或许是因为令郎举报孙大人杀妻有功吧。” 郑闻心中一惊,“孙大人杀妻?” 马汉立即起身说道,“郑大善人不要问那么多了,还是赶紧跟我去县衙吧。” “好好好!不该问的,老夫不问。” 郑闻遂跟着马汉来到县衙大牢。 马汉先是命狱卒将牢门打开,又叮嘱他天亮之前务必请郑闻离开,便回去向包公复命去了。 此时的郑贤正躺在草席上睡觉,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贤儿!” 他睁开眼睛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忙站起身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郑闻听得他这么一问,忽的老泪纵横,没好气地反问道,“我为什么来?你明天就要被铡了,我能不来嘛!” 郑贤一面扶着郑闻让其坐下,一面安慰道,“爹,您不要哭了,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让您失望了!” 郑闻哀叹道,“你现在知道错了又有何用?一切都已经晚了啊!” 郑贤正色道,“爹,包大人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孩儿到了阴曹地府一定痛改前非,多积善德,争取下辈子还做您的儿子,到时我一定努力读书,给您考个进士回来!” 郑闻看着这样的郑贤既陌生又欣慰,“好,下辈子咱们还要做父子,爹等着你光宗耀祖!” 父子两人紧紧握着彼此的双手,就这样聊了得有两个时辰,直到狱卒过来提醒,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郑贤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爹,孩儿不在,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郑闻听后头也没回,只是朝后挥了挥手,就走了。 天色大亮。 县衙公堂。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 “带孙科,李虎,郑贤上堂!” “小的李虎,叩见包大人!” “草民郑贤,叩见包大人!” 孙科看着堂上的李虎有些不敢相信,一时竟忘了跪拜包公,直到衙役敲着水火棍,他才清醒过来,“下官,下官孙科,参见包大人!” 包公哼道,“孙科,如今李虎业已招认,是你命他将尸首换了地方,现在尸首已经被找到,你还有何话说?” 孙科恶狠狠地瞪了李虎一眼,他没想到最信任的人都会背叛自己。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孙科!你还不从实招来!” 孙科眼见已隐瞒不得,忙招认道,“回包大人,下官五年前高中进士后,拙荆听街坊邻居议论说当官的都是三妻四妾,便逼着下官下跪发誓,此生绝不娶别的女子。只是当时下官新中进士,心气高傲,不肯对天发誓,她一气之下便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我打,我一怒之下就把她给杀了。” 包公听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被媳妇追着打有失脸面,也不至于杀人吧? 他怒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孙科,你这话里分明有假!夫妻之间吵闹本是常事,哪有因为这点小事就愤而杀人的道理?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说罢,两旁的衙役大力敲着水火棍,齐声喊道,“ 说!” “ 说!” “ 说!” 孙科吓得都要哭了,忙磕头道,“包大人,下官说!下官在京准备春闱大考之时,认识了一名妙龄女子,高中进士返家后便想休妻娶她,奈何她以死相要挟,下官一气之下就把她给杀了。” 包公怒道,“孙科,你可真是当世第二个陈世美啊!” “来人啊,虎头铡伺候!” 孙科忙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 包公手持令牌,慢慢起身道,“开——铡——!” “铡!” 又命衙役将孙科的尸首带下去,看了一眼郑贤,喊道,“来人啊,狗头铡伺候!” 郑贤听后不仅没有像孙科那般歇斯底里的求饶,反倒对着包公磕了个头,说道,“包大人,您昨天的一番话点醒了我,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做人的!” 包公点点头,低头从筒中抽出一个令牌,喊道,“开——铡——!” 两名衙役抬起铡刀后,却迟迟等不到包公的“铡”字。 少顷,只听包公说道,“郑贤,本府念你已有悔意,又主动揭发孙科的罪行,决定改判你秋后处斩。” 郑贤忙磕头谢道,“谢包大人!谢包大人!” 说罢,便回头望着门外老泪纵横的父亲笑了起来。 这郑闻感激包公多留了郑贤几月的性命,每日都在城中布粥施斋,又将家中大半的钱财都捐给了县衙。 三月后,郑贤被处斩。 本案完。 第72章 血玉镯(一) 话说开封府辖下有一县,名为“扶沟”,因其境内东有扶亭,西有洧水沟而得名。 县内有一道教圣地,名为“雾烟山”,相传为春秋战国时期道教始祖老子西行讲道的头一站,当地百姓为了怀念老子,也为了祈福消灾,便在山上兴建庙宇,其中就有一座百年古刹——白云寺。 这白云寺建的是极为辉煌,殿中供奉的塑像更是栩栩如生,是善男信女烧香请愿的圣地。 每月初一、十五,各家各户都会派一人前去烧香拜佛,更不用提三月初三和六月初一的庙会了,可谓是香客如云,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又是一年三月三。 扶沟城中富户钱炫言之妻钱李氏带着十岁的女儿钱婉和五岁的儿子钱安来到白云寺烧香祈福,顺路带他们逛逛庙会。 其实钱李氏并不相信所谓的佛教神明之说,只是在嫁与钱炫言之后,因他长年需要四处奔走,一走至少一个月起,心中不免担心不已,于是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白云寺烧香拜佛,祈求夫君平安顺遂,儿女健康平安。 祈福结束后,钱李氏便开始带着一双儿女逛庙会,给他们买了好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孩子们都高兴得很,开心地追逐打闹着。 这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逛完庙会后,儿子钱安死活不想回家,吵着闹着非要去前面的山上玩耍,一开始钱李氏并不同意,雾烟山烟雾缭绕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只是她耐不住钱安的苦苦哀求,又见现在阳光明媚,应是无碍,便带着他们上了雾烟山。 果如钱李氏所料,此时的雾烟山鸟语花香,清秀宜人,满眼青翠,徐徐的清风吹得山中雾气尽散。 钱李氏闭着眼睛呼吸着清新无比的空气,心想,若是此刻自家夫君在就好了,两人可以依偎在一起,欣赏这人间最美的天堂。 想着想着,嘴唇不自觉弯了起来,忽的听见儿子钱安惊呼道,“娘!这里有一个宝贝!” “宝贝?” 钱李氏忙拉着女儿钱婉走到钱安跟前,竟见一通体血红的玉镯静静地躺在草丛中,俯身将其拿起,说道,“此镯应是用上等的和田玉打制而成,本就价值连城,偏又通体血红,更是世间少有。” 说罢,又摸了摸钱安的头,夸赞道,“安安,你可真是捡了一个大宝贝啊!” 钱安听后骄傲地扬起自己的下巴,问道,“那娘准备怎么犒劳我啊?” 钱李氏轻声问道,“安安想要什么呢?” 钱安还真像模像样地思考了一会,说道,“娘,安安想吃您做的‘汴岗大盆鸡’!” 钱李氏笑道,“好,今日回去娘就给你做,保管让你吃个够!” 钱安听后高兴的跳了起来,喊道,“太好啦!谢谢娘!” 钱李氏见此温柔地笑了笑,又见天色已晚,便带着钱婉和钱安下了山。 到家后,她亲自下厨为钱安做了汴岗大盆鸡。 钱安手里拿着一大块鸡肉,边吧唧嘴边赞道,“娘,真好吃!” 姐姐钱婉素来娴静,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鸡肉放在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绝不多说一句话,但到底她只是个孩子,脸上满足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钱李氏看着吃得一脸餍足的两个孩子,心里说不出的幸福,忽然又想起今日在山上捡到的玉镯,便嘱咐道,“小婉,安安,这血玉镯可是世间罕有之物,价值连城,你们千万不能对外人透露一个字,以免惹祸上身,知道吗?”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说道,“知道啦,娘!” 两个月后,钱炫言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将这几个月赚的三百两银子交予妻子,就被她拉到了卧房中。 只听她神神秘秘地说道,“官人,为妻的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看。” 钱炫言好奇道,“什么东西?” 只见她打开衣柜旁的樟木箱子,弯腰从最底部掏出了一个,接着又坐回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开了妆匣后,又将里面的金银首饰一一取出,不久妆匣便见了底。 第73章 血玉镯(二) 钱李氏指着匣底的东西,说道,“喏,就是这个!” 钱炫言欠身一看,惊呼道,“血玉镯?!这可是难得的宝物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血玉镯捧在手中,一面仔细端详着,一面好奇问道,“娘子,如此宝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钱李氏遂将自己三月三日那天带着孩子去白云寺祈福,逛完庙会后又去雾烟山游玩,钱安在山上捡到手镯之事说了出来。 钱炫言听后大喜道,“看来这血玉镯和咱们家有缘啊!” 低头又瞅着盛放血玉镯的妆匣,满脸担忧地问道,“娘子,如此珍贵的血玉镯,你就将它放在妆匣里?” 钱李氏安慰道,“官人不用担心,咱家有血玉镯之事外人并不知晓,就算此事不小心被传了出去,他们也想不到我会将它和这些普通的金银首饰堆放在一起。” 钱炫言笑道,“娘子说得甚是有理。” 说罢,便将血玉镯轻轻放回到妆匣中,又催促钱李氏赶紧将血玉镯放回原处,以免被下人看到。 不曾想,钱炫言一语成谶。 他们方才在卧房内的一举一动,正好被前来询问晚餐之事的贴身丫鬟小红看到了。 好在小红是那钱李氏的陪嫁丫鬟,对她甚是忠诚,并没有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 等了好一会儿,小红才敲门问道,“老爷,夫人,咱们晚上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下馆子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钱李氏一大跳:刚才的话不会都被小红听了去吧? 转念却安下心来。钱府上下,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小红,先不说她一向不屑于听人墙角,就算她无意间得知了此事,也不会行下任何不轨之心,更不会四处宣扬。 她和钱炫言对视了一眼,而后对着门外喊道,“小红,晚上咱们去酣畅阁吃,就不在家里做饭了!” 小红忙回道,“好的,夫人,我这就去跟那里的老板说一声,让他给咱们预留一个包厢!” 钱李氏说道,“辛苦你了,小红!” 天色稍暗一些,钱炫言便命下人准备马车,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前往酣畅阁。 菜上齐后,钱李氏让小红和自己坐在一桌吃饭,小红自知身份有别,百般推脱,但还是拗不过钱李氏,只得坐到小少爷和小小姐旁边,一边吃,一边给他们夹菜。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家中又得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心里欢喜得很,酒便喝得多了些。 亏得小红未卜先知,料到两人肯定会畅饮一番,出门时便多叫了几个下人跟着,这才将喝得烂醉如泥的二人架到马车上去。 回到卧房后,钱氏夫妇倒头就睡了,小红伺候着两个孩子睡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半夜时分,小红睡得正香,忽的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连忙穿上衣服出去查看情况。 不曾想,刚一开门,就看见一蒙面黑衣男子站在院子里,手中的刀还在滴着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八九个人的尸体。 她顿时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 本想跑去通知老爷和夫人的她,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点也动弹不得。 黑衣人瞥见了惊呼的小红,一个箭步就冲到她面前,用刀往她胸前一捅,忠诚的小红就这样倒了下去。 醉酒酣睡的钱氏夫妇,自是听不到这些动静,在睡梦中就被人给砍死了。 那人刚拔出刀子,就见一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推开门,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衣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冲上前,对着那孩子的脖子就是一刀。 接着又返回到钱氏夫妇的卧房,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把他们这些年积攒的银两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全都拿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钱炫言的好友得知他从外地归来,特地过来找他喝酒叙旧,却发现钱府满院子里都是尸体,吓得他急忙赶往县衙报案。 县令郑大人看见死状凄惨的一家十余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来到钱氏夫妇的卧房查看,只见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衣物,其他贵重的物品全都被洗劫一空。 第74章 血玉镯(三) 郑大人自是气愤不已,誓要抓住凶手千刀万剐,只是这行凶之人极为谨慎,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得不将此案列为悬案。 三年后。 开封考城县的大街上,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男童跪在地上,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干枯发黄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面前还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瓷碗,里面零星地散落着几枚铜钱。 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却有着一双无比浑浊的眼睛,他轻轻地撩起眼前的几缕头发,透过狭小的缝隙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人穿戴整齐,有的甚至锦绣华服,却没有一人肯对自己施以援手,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骗子吧? 须臾,他冷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骗子?又有哪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会为了这区区几文钱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然后上街乞讨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此人同样是衣衫褴褛,脸上皱纹横生,手中还拿着半个馒头。 她弓着身子,将手中的馒头递给眼前的这个孩子,说道,“孩子,是不是饿坏了?这是婆婆刚得的馒头,你先吃了充充饥吧!” 男童看到馒头两眼放光,作势就要伸手去拿,又看到老妇人形容枯槁,甚是可怜,便故意说道,“您吃吧,婆婆,我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说罢,喉结却上下滚动起来,咽了好几口唾沫。 老妇人见他乖巧懂事,即使自己饿得不行了,还想着让她先吃,便劝说道,“婆婆已经吃了半个了,剩下的半个你吃,好不好?” 男童这才点了点头,接过馒头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儿,惹得那老妇人眼泪连连。 他揉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倚靠在墙根底下,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股暖意。 他小声嘟囔道,“好暖和啊婆婆!” 老妇人慈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傻孩子,那是因为你吃饱了啊,肚里有食就不会冷了!” 男童点了点头,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便靠在老妇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似是做了噩梦,男童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偶尔还会抽泣出声,老妇人见状忙把他摇醒,关心道,“孩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男童点了点头,神情甚是悲伤。 老妇人见此并未多问,只是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风餐露宿,沿街乞讨,便说道,“孩子,婆婆给你指条明路吧?” 小孩儿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灵气,问道,“什么明路?” 老妇人笑道,“这考城县有一绸缎庄老板,姓吴名强。此人有钱却不倨傲,经常会在城中施粥撒粮,让那些穷人和乞丐不至于饿死街头,你刚才吃的那半个馒头,就是从他的粥棚拿的。” 男童一脸的不可置信,追问道,“真的吗,婆婆?这吴老板真的这么善良吗?” 老妇人回道,“当然是真的,婆婆怎么会对你撒谎呢?只是这吴老板结婚三年,并未生下一儿半女,他又死活不肯纳妾,只说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最重要,孩子还是要看缘分。话虽如此,若人这一辈子不能生养孩子,终究是很大的遗憾。” 男童满脸疑惑问道,“婆婆,这跟那条明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妇人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傻孩子,当然有关系啊!婆婆看你乖巧懂事,甚是惹人怜爱,你不妨去他家试一试,若能被他二人收为养子,不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男童心中暗暗想道,自己辗转多低始终未见那人踪迹,倒不如就此安定下来,好歹还能活下去,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婆婆。” 又对着老妇人说道,“婆婆,您也跟我一起去吧?” 老妇人苦笑道,“婆婆年岁已高,去了人家的府邸,除了给他们徒添负担,又能做些什么呢?倒不如日日走在这大街小巷,虽饥一顿饱一顿的,却能活的心里自在,没有负担。” 第75章 血玉镯(四) 男童虽听不大懂老妇人这番话的意思,却知道既然她不肯去,定有她的道理。 老妇人挤了挤眼中的泪水,嘱咐道,“孩子,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会看到有一家叫‘至善布庄’的绸缎庄,它的对面就是吴老板的宅子。” 男童感激道,“我记住了,谢谢婆婆!” 说罢,便转身向“至善布庄”走去。 许是因为男童长期忍饥挨饿,有些营养不良,他的步伐非常缓慢,甚至走上几步就要休息一会儿,又加上路途较远,等他走到布庄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看着眼前已经打烊的“至善布庄”,不禁摇头苦笑道,“这一路走的有点久啊!” 又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宅子,见那匾额上赫然写着“吴府”二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男童迈着虚弱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来到吴宅的门前。站定后,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方才伸手敲了三下门,旋即又自嘲道,声音这么小,门房的下人能听到吗? 忽然听到门“吱呀”的响声,只见大门打开了一个缝隙,一年轻男子探头问道,“刚才是你敲的门吗?” 男童怯怯地回道,“是的,大哥哥。” 男子第一眼看到男童时,见他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一股子异味,本想将他撵到别处,却被这声糯糯的“大哥哥”叫得狠不下心来。 他将门开的大了一些,从里面走了出来,弯腰问道,“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童听后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男子又问,“能告诉大哥哥你今年几岁了吗?” 男童终于答话了,“我今年六岁了。” “六岁了啊!那你的家人呢?” 男童满脸悲伤地回道,“爹娘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靠着乞讨才活到现在的。” 男子这才细细打量着男童,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单衣,鼻子冻得通红,身子瘦削如纸片,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鼻子不禁一酸,忙转身又走了进去,少顷,就见他左手拿着两个包子,右手端着一碗热水,来到男童面前。 “吃吧,孩子。” 男童忙双手接过,大口吃了起来,又觉得有点噎得慌,还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 男童吃饱喝足后,对着年轻男子鞠躬道,“谢谢大哥哥!” 男子忙扶他起来,叮嘱道,“孩子,你沿着这条街再往前走两百米,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宅子,可以进去避避寒。” 男童笑道,“我知道了,大哥哥。” 男子点点头,便转身走了进去,将大门给关上了。 回到门房,男子靠在椅子上,翘着的二郎腿是换了一边又一边:他何曾不想大发善心,将那男童带进府内遮风避寒呢?奈何他只是个小小的门房,日日要仰人鼻息才能活下去,又怎敢僭越,去做主人的主呢? 门外的男童并没有去年轻男子所说的那个宅子,而是坐在吴府门前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取暖。 他还没有见到吴强,还没做成他的儿子,怎么能走呢? 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惹得男童浑身瑟瑟发抖,不禁感叹道,“这寒冬腊月的风,是真冷啊!” 可是这寒风再冷,也没有动摇他想要见到吴强,成为他儿子的心。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的身子已经由最开始的瑟瑟发抖,到现在的手脚被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 男童试图通过蹦跳来让身体暖和起来,奈何经历了长时间的忍饥挨饿,他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只能努力地睁大双眼,让自己保持清醒。 寒风中,他身上破烂的单衣随风飘舞着,像是在和这世间做最后的告别。 男童终是没有扛住,倒在了吴府门前的台阶上,闭眼前,他甚至还嘟囔道,“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没有做富家公子的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男童倒下不久,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在空中摇曳飞舞着,最后落到了男童枯瘦的身子上,很快就积成了厚厚的一层,没有一丝怜惜。 年轻男子此刻正躺在门房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76章 血玉镯(五) 他实在是忘不掉男童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心中隐隐担心道:他找到那个废弃的宅院了吗?看他身子那么虚弱,不会晕倒在半路吧? 想着想着,他干脆直接起身下床,抓起一件外套就往门口走去。 他轻轻地打开大门,锐利的眼睛环视四周,并未发现男童的身影,心觉男童或许早已到了那宅院,便也放下了心。 正欲关门返回门房时,忽的瞥见台阶上有一个呈蜷缩状的东西,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这大小······” 男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名男童的身形,他连忙蹲下身子,快速将上面的雪扒拉干净,定睛一看,果真是那个孩子! 他慌得一边拍着男童的脸蛋,一边喊道,“孩子,醒醒!醒醒!” 男童只是静静地蜷缩在地上,并没有任何回应,男子心中顿时一紧。 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少顷,隐约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息吹向手指,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 男子一把将男童抱起,大步跑回了门房。 他先是将男童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掉,为他盖上厚厚的被子,怕还是不够暖和,又将自己唯一的一件厚外套盖了上去。 看着男童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惨白,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男童眉头紧锁,嘴中呓语不断,脸蛋还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不会是发烧了吧?” 男子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被烫的立即缩回了手,“怎么这么烫?” 他记得小时候发烧时,母亲会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便将自己的毛巾用冷水浸湿,稍微拧了拧,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只是不知为何,男童的额头非但没有降温,反倒更烫了。 男子顿时乱了方寸。 他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双手,焦急地在屋里踱着步子,嘟囔道,“这可怎么办啊?照这样发展下去,这孩子肯定会死的!” 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事已至此,不得不惊扰他们了。” 男子胡乱的披上一件外套,就往内院冲去,却被内院看门的小厮吴熊给拦了住,“怎么了六哥?” 男子答道,“有一个孩子在咱们家大门口晕倒了,我怕他出事就给抱到了门房,本想着给他捂得厚实一些,等身体暖和了就没事了,没曾想他突然发起高烧来,一直不退,我想着找老爷和夫人,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吴熊面露为难,说道,“可是都这么晚了······” 男子急道,“再拖下去人都没了!” 吴熊看了一眼主屋,一脸担忧地问道,“万一老爷和夫人发起火来怎么办?” 男子吼道,“那你就全推到我身上!” 随即又骂骂咧咧地说道,“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儿,一点儿都不像个男的!” 吴熊听后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带着男子走了进去。 他站定在主屋门口,小声喊道,“老爷,夫人。” 屋内无人回应。 吴熊又喊了一遍,声音还提高了些,“老爷,夫人!” 吴王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又轻轻地推了推吴强,问道,“老爷,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吴强竖起耳朵听了听,说道,“没有声音啊!” 吴王氏摇头道,“不对,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 吴强一脸宠溺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罢,便披着外套来到了门口。 “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吴熊一向机灵得很,见吴强此刻脸上并无任何厌烦,便调侃道,“老爷,您要是再不出来的话,六哥就要砸门了!” 吴强“哦”了一声,看着那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小六子?”(下面我就勉强称呼这个男子为“小六子”吧!) 小六子急道,“老爷,您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吴强从未见他如此着急过,一脸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咱们边走边说吧!” 说罢便朝吴熊使了个眼色,二人即刻上前架起吴强就往门房赶去。 第77章 血玉镯(六) 少顷,吴强便被小六子和吴熊搀到了门房。 一进门,他就看到小六子所说的那个男童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男童此时的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额头正不断地往外冒着汗水,那一头干燥枯黄的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湿透,看上去极为可怜。 吴强的心顿时抽的生疼,他忙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慌道,“怎么会这么烫?” 小六子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男童,一脸担心得问道,“老爷,这孩子好像烧的越来越厉害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吴强忙安抚说,“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片刻后,就听他命道,“小六子,你即刻出发,去将李大夫给请过来!” 小六子却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只听他怯怯地问道,“老爷,李大夫在雪夜雨天从来不会出门看诊的,恐怕咱们得抱着孩子去他家。” 吴强急道,“他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再抱着他走那么远的雪路,怕是还没到他家,人就没了!小六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来!” 小六子听后不再犹豫,不顾雪夜路滑,迅速往李大夫家跑去。 吴强垂首看着一直昏睡不醒的男童,不禁湿了眼眶,哽咽着对着那吴熊吩咐道,“吴熊,门房太冷了,你赶紧抱着这孩子去主屋!” “是,老爷!” 吴熊将男童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些,方才抱着他往主屋走去,吴强也紧紧地跟在他旁边,用身子替男童挡着呼啸的北风,生怕他再受了风寒。 吴府主屋。 吴王氏因久不见吴强回来,心里正担心的要命,忽见他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抱着孩子的吴熊,她忙走上前,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吴强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是简单说道,“这孩子高烧一直不退,你赶紧吩咐巧儿去烧盆热水,给他擦擦身子!” 吴王氏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童,急忙走到门口大声喊道,“巧儿,巧儿!” 睡梦中的巧儿突然被惊醒,意识到是吴王氏在呼叫自己后,连忙穿上衣服跑了过来,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吴王氏急道,“巧儿,你赶紧去厨房烧点热水端过来,再拿一条干净的毛巾!” “好的,夫人!” 巧儿忙回屋叫醒另外一个仆人小花,两人一同奔向厨房,开始生火烧水。 吴王氏轻轻地坐在床的边缘,盯着男童毫无生气的面庞,担忧道,“这孩子怎么会病成这样?” 吴强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冰天雪地的,没被冻死就算万幸了!” 吴王氏听后很是疑惑,“冰天雪地?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吴强便将小六子所说之话尽数转述给了吴王氏。 吴王氏听后眼泪哗哗直流,哑着嗓子感慨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时,巧儿和小花走了进来,“老爷,夫人!” 只见巧儿手中端着一碗浓浓的姜汤,身后的小花则端着一盆热水,盆边还搭着一条毛巾。 吴王氏催促道,“快过来!” 巧儿和小花忙快走几步,来到床前。 吴王氏接过巧儿手中的姜汤,夸赞道,“难为你还想着熬姜汤,我都忘了嘱咐你了!” 巧儿并不想独占功劳,回道,“夫人,姜汤是小花想起来的。” 吴王氏赞赏地看了一眼小花,说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粗枝大叶的,关键时刻还挺细心。” 小花笑道,“多谢夫人夸奖!” 吴王氏看着和睦相处的两个侍女,内心十分欣慰。 “巧儿,你快把这孩子扶起来,得让他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巧儿忙小心扶起男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他已昏迷不醒,嘴巴又紧闭不张,一碗姜汤基本没有喝下去多少。 吴王氏哀叹一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 紧接着又和巧儿、小花一起帮男童擦拭身子。 第78章 血玉镯(七) “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身上还尽是冻疮!” 吴王氏一面擦拭身子一面感叹道。 巧儿和小花看着满身疮口的男童也是擦眼抹泪的,伤心不已。 一旁的吴强看着哭泣的三人,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心想,若他的亲生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该有多难过啊! 几人正伤心难过之时,忽听小六子喊道,“老爷,夫人,李大夫来了!” 二人闻言即刻起身相迎,“辛苦李大夫了,这冰天雪地的还要跑这一趟!” 李大夫故作嗔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老夫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睡得正香呢,就听到小六子哐哐地砸门,开门后,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你们这跑,我这一路摔了好几个跟头呢!” 吴强满脸歉意地说道,“真是太对不住您了,只是人命关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李大夫摆手说道,“不说这个了,那孩子现在在哪?” “在床上躺着呢。” 李大夫故意撞了一下吴强的肩膀,训道,“怎么不早说?” 话一出口,吴强就知道李大夫已经消气了,忙跟在其身后笑呵呵地说道,“李大夫请放心,我绝不会让您白跑这一趟的。” 李大夫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快速走到床前,查看男童的情况。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额头,而后将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把脉,少顷,又从针袋里拿出几根银针,扎在他的曲池穴、鱼际穴、大椎穴、少商穴、合谷穴等五个穴位。 一炷香以后,男童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些,李大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之前那般烫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男童枯瘦如柴的身子骨,还有那满身的冻疮,不停地摇头叹息。 吴王氏见状一脸担心地问道,“李大夫,这孩子还有救吗?” 旁边的吴强也是忐忑不安,生怕下一秒李大夫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李大夫恼怒于吴强夫妇半夜折腾他这个糟老头子,想吓一吓他们,“唉,这孩子实在是病得太过严重,老夫——” 李大夫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对着他们摇头叹气。 吴王氏听后眼泪瞬间倾泻而出,身子还轻微晃了晃,缓了好一会儿,方才颤抖着声音确认道,“李大夫,您是这考城最好的大夫,都没办法救这孩子吗?” 李大夫看着悲痛欲绝的吴王氏,心知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大,忙找补道,“老夫的意思是说,这孩子的身体太过虚弱,得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调理好。” 而后又瞥了一眼吴强和吴王氏,说道,“你们夫妇俩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吴强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没好气地说道,“李大夫,以后您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说话大喘气有时会要人命的!” 李大夫尴尬地笑了笑,又好奇问道,“方才见吴老板和夫人甚是悲痛,莫非这孩子是你们的什么亲戚?” 吴强摇头否认道,“并不是什么亲戚。这孩子今夜突然晕倒在我家大门口,下人看见后就把他抱了进来,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发起高烧来,这才不得不劳烦您过来给他瞧瞧。” 李大夫赞赏道,“吴老板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吴强最不喜别人叫他“大善人”,忙说道,“您就别跟着他们一起取笑我了!” 李大夫笑道,“好好好!吴老板行善却不张扬,实为当世之楷模啊!” 吴强正想反驳,就听李大夫一脸正色道,“吴老板,麻烦你给我准备笔墨纸砚,老夫给你们写张方子。” 吴强看了一眼小六子,他立刻转身去取纸笔。 少顷,便带着纸笔走了进来,“李大夫,请!” 李大夫快速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吴强,说道,“此药早晚各服用一副,一周以后,老夫会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对药方再做调整。” 第79章 血玉镯(八) 又对着吴强嘱咐道,“这孩子现在烧还没完全退下来,你们要每隔两刻钟用温毛巾为他擦拭一次身体,还有,尽量让他多喝热水。” 吴强忙躬身谢道,“李大夫费心了!” 李大夫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无妨,医者仁心嘛!” 吴强玩笑道,“若不是知道您医者仁心,医术高超,我也不会在这寒冷的雪夜让小六子把您给‘绑’来了!” 李大夫故作生气说道,“早知道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老夫当初就不救你了~” 说罢,两人便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少顷,吴强对着李大夫说道,“李大夫,雪夜难行,我让小六子送您回去吧。” 李大夫哼道,“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小六子忙笑道,“放心吧李大夫,保管将您安安全全地护送回家。” 说罢,便即刻上前搀着李大夫离开了吴府。 此时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走起来甚是艰难,二人搀扶着彼此,依靠着彼此,足足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走到李大夫家。 站定后,李大夫将胳膊从小六子的臂弯中抽出,又弹了弹身上的雪,笑道,“辛苦你了,小六子,赶紧回去吧。” 小六子忙作揖道,“李大夫您太客气了,今晚若没有您的话,那孩子恐怕就活不成了。” 又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李大夫,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还请您收下。” 李大夫忙摆手拒绝道,“这银子太多了,老夫不能收。” 小六子见状将银子强塞到李大夫手中,说道,“李大夫,您年事已高,在这冰天雪地里折腾一趟本就不易,更何况您还救了那孩子的性命,这些银子是您应得的,您必须得收下。” 李大夫想将银子再塞还给小六子,却被他利落地躲开了。 只见他站在离李大夫五十米的地方,喊道,“李大夫,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回去没办法和老爷交差!” 李大夫这才肯收下银子,又对着小六子高声嘱咐道,“小六子,你回去的时候当心点,别摔倒了!” 小六子远远地给他鞠了个躬,笑道,“知道啦,李大夫,您赶紧回家吧!” 说罢,便转身就跑,生怕李大夫追着给他银子似的。 吴府。 因要经常给男童擦拭身子,还要多喂他喝水,整个吴府都忙的不可开交。 巧儿和小花负责给男童擦拭身子,吴王氏负责用勺子喂他喝热水。 厨房的两个下人也被叫了起来,一直不停地在烧着热水。 最忙的是吴熊,瘦削的身影在厨房和主屋之间来回穿梭着,端送热水。 吴强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得坐在茶几旁,焦急地看着忙碌的众人,任凭吴王氏怎么劝他都不走。 忽的听见小六子中气十足的喊道,“老爷,夫人!” 吴强见是小六子归来,忙起身问道,“小六子,这一路可还顺利?” 小六子回道,“老爷,这一路我们走的稳稳当当的,李大夫也没有受伤。” 吴强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万一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须臾又问道,“那五十两银子给了吗?” 小六子答道,“给了老爷,一开始李大夫还死活不肯要呢。” 吴强笑了笑,说道,“你这差事办的不错。” 又看着小六子眼下都是乌青,催促道,“小六子,你赶紧去休息吧,都折腾一晚上了。” 小六子回道,“老爷,您和夫人都在这里忙活着呢,我怎么能睡的安稳?” 吴强点头道,“也罢,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小六子闻言忙走到床前,却发现众人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擦身子的擦身子,喂水的喂水,端水的端水。 好像并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只得走回到吴强身侧,陪他聊聊天。 “老爷,这孩子的烧退了吗?” 吴强点点头,说道,“额头摸着倒是没那么烫了,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小六子忙安慰道,“老爷,这孩子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今晚又受了风寒,发了这许久的高烧,昏睡很正常,您不要太过忧心。” 吴强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第80章 血玉镯(九) 卯时初。 巧儿给男童擦完身子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即开心喊道,“老爷,夫人,这孩子终于不烧了!” 累得睡着的吴强和吴王氏立刻惊醒,忙上前查看男童的情况,见他脸色终于恢复正常,睡得也比之前安稳了些,拍手说道,“太好了,这孩子终于挺过来了!” 众人闻言皆开心地笑了起来。 心思细腻的巧儿见吴强和吴王氏满脸疲惫,轻声提醒道,“老爷,夫人,你们赶紧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和小花看着就行了。” 吴王氏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说道,“也好。巧儿,你和小花轮流守着吧,别都待在这里。” 又对着吴熊和小六子说道,“你们两个也赶紧去休息吧。对了,小六子,天亮之后,别忘了去药房抓药啊!” 小六子回道,“放心吧,夫人!” 吴王氏点点头,便和吴强去东厢房休息了。 小六子回到门房后,累得倒头就睡着了,只是他眉头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童来到吴府门前乞讨,他出于善心,把自己的晚饭给了他。 又见他实在是可怜,便给他指了一处能遮风避寒的废宅院,可是他却一直呆坐在门口,死活不肯离去,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吴府,关了大门,不再理会他。 等他第二天开门查看时,却发现他浑身僵硬无比,一命呜呼了。 梦中的小六子看着男童的尸体大声哭喊着,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部,恼恨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有把他带到门房里来,那可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许是梦中的他太过于悲痛,小六子猛地惊醒过来,发觉枕头已经湿透,过了许久,方才自言自语道,“还好只是一个梦,还好昨晚我不放心,出门看了看。” 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小六子慌得坐起身,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拿着药方就往城内最大的药铺奔去。 药铺伙计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呢,就听身后有人急切地喊道,“快开门,我要拿药!” 药铺伙计回过身来,见是吴府的小六子,问道,“小六子,可是你家夫人又生病了?” 小六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夫人身体好着呢,怎么会生病?!” 药铺伙计见小六子一脸严肃,自知今时不比寻常,开不得玩笑,便正色问道,“药方有吗?” 小六子将药方递与他,补充道,“这药方是李大夫给开的。” 这药铺伙计只看了一眼药方,便知患病之人病的不轻,忙打开门,快速走到柜前,为他抓药。 “好了!” 小六子伸手接过包好的草药,对着药铺伙计说道,“药钱记在我们老爷账上就行,我先走了!” 药铺伙计看着小六子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好奇道,这吴老板家里到底是谁生了病,害得小六子如此紧张兮兮的。 话说这小六子拿上药后,火急火燎地就往回赶。 他拎着药来到主屋,见吴强和吴王氏都守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童,便轻轻走上前,小声说道,“老爷,夫人,药我给拿回来了!” 吴王氏扭头看着小六子说道,“辛苦了。” 又对着巧儿吩咐道,“巧儿,你去厨房煎药吧!” “是,夫人!” 说罢,便从小六子手中接过草药去了厨房。 吴王氏低头继续看着男童,忽的发现他的手指好像动了动,忙抬头问小花,“小花,这孩子的手指是不是动了?” 小花听后仔细盯着男童的手,发现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喜道,“动了,夫人,他的手动了!” 吴王氏喜极而泣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少顷,男童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这满屋子人,一脸茫然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吴王氏拍着男童的手,笑道,“孩子,你现在是在吴府。” 又指着小六子说道,“是他发现你晕倒在门口,把你给抱进来的。” 男童盯着小六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你是那个大哥哥?” 第81章 血玉镯(十) 小六子见男童竟然还记得自己,心里十分高兴,忙上前一步,说道,“对对对,我就是那个给你包子的大哥哥。” 男童笑了笑,说道,“大哥哥,你的包子很好吃,热水也很好喝。” 又看向屋内的其他人问道,“大哥哥,他们都是谁呀?” 小六子伸出右手,为他介绍道,“坐在你面前的是我们夫人,这是我们老爷,旁边站着的小姐姐是夫人的侍女小花,那个小哥哥叫吴熊。” 男童记性很好,一下子就记住了所有人,挨个喊道,“老爷,夫人,小花姐姐,吴熊哥哥——” 小六子打断道,“你叫我六哥哥就行了。” 男童糯糯地叫道,“六哥哥~” 小六子听后像个大姑娘似的,笑得花枝乱颤。 吴王氏看着乖巧聪明的男童,心中甚是欢喜,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便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老家又是哪儿的呢?” 男童听后先是愣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方才回道,“夫人,我叫郑旺,小名安安,今年六岁了,老家是开封扶沟那边的。” 吴强闻言心中一惊:扶沟?! 一直不想回忆的过去,此刻又横冲直撞地冲到脑海里,搅动着他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他使劲晃动着自己的头,试图赶走那些妖魔怪兽一样的东西,可是都无济于事。 男童敏锐地察觉到了吴强的异常,一脸关切地问道,“老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吴强摇头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过去。” 又好奇问道,“对了,孩子,这扶沟和考城相隔上百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男童垂首低声说道,“爹娘死后,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只能靠乞讨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后来又听人说,‘东方’寓意着朝气和希望,便一路向东走,就来到了考城。” 吴王氏怜爱地看着男童,叹道,“这扶沟和考城相隔这么远,你得走多长时间啊?” 男童苦笑道,“不长,只走了三年而已。” 吴强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三年?!那不正好是? 旋即又淡定下来,安慰自己道:他的年龄和姓名都对不上,绝对不会是那个孩子。 想通后,吴强如释重负,一脸同情地看着男童,感叹道,“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男童本来觉得这几年并不算苦,最起码自己还活着,被吴强和吴王氏这么一问,心里反倒委屈起来,不一会儿,偌大的金豆子便掉了下来。 吴王氏见状嗔怪地看了吴强一眼,批评道,“我说你也真是的,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问他这些!” 吴强忙近前认错道,“对不起啊,孩子,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 男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不怪你,老爷,是我自己脆弱不堪,怨不得别人。” 下一秒却呆愣在原地。 他的眼角竟然有条疤! 转念又想:两人有一模一样的疤痕又有何稀奇?更何况这吴老板如此善良仁义,又岂会是那晚之人? 吴强看着呆呆愣愣的男童,担心道,“怎么了孩子?” 男童回过神来,又想起昨日老妇人的交待,便故意说道,“我只是觉得老爷和死去的爹爹长得很像,一时失了神。” 说罢,便开始痛哭起来。 吴王氏见状忙将男童揽入怀中,安抚道,“不要伤心了孩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休养,只有把自己照顾好才能对得起生你的父母呀,对不对?” 男童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睛却滴溜溜转了几转:休养总是有时限的,看来得好好筹谋一下如何留在吴府之事了。 他实在是过够了四处飘荡、居无定所、饥一顿再饥一顿的日子,哪怕是待在吴府打打杂,干干苦力,也无所谓。 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碗热水喝,只要能活着,认不认爹的已经不重要了。 第82章 血玉镯(十一) 男童的鼻子不自觉地耸动着,竟然从吴王氏身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他心中暗暗高喊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娘亲身上的味道!” 男童贪恋地嗅着闻着,紧紧地依靠在吴王氏的怀里,迟迟不愿离开。 这时,巧儿端着一碗药来到床前,轻声说道,“夫人,药好了。” 吴王氏这才将男童松开,温柔地将他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说道,“别哭了,孩子,该吃药了。” 说罢,便从巧儿手中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后,又用嘴吹了好一会儿,才递到男童嘴前,温声说道,“喝吧孩子,已经不烫了。” 男童看着为自己吹药的吴王氏,眼中瞬时又噙满了泪水,他乖乖地张开嘴,把那勺药全都咽了下去。 喝完后,又抬头看着吴王氏,哽咽说道,“夫人,您对我真好!” 又想着吴强和吴王氏已折腾了一夜,不忍再看她如此辛苦地为自己吹药,忙说道,“夫人,我已经不小了,可以自己喝药的。” 吴王氏虽面露犹豫,却还是将药递给了他。 只见他稍微用嘴吹了吹,便将一整碗药全都喝了下去,没有喊一声苦,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吴王氏看着坚强懂事的男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其平躺在床上,柔声说道,“再睡会儿吧,孩子。你现在的身子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 男童“嗯”了一声,又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 吴王氏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嘴里还一直哼着考城当地的歌谣,一炷香以后,见男童已经睡熟,方才停住了自己的手。 吴强看了一眼熟睡的男童,对着吴王氏小声说道,“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接着又满面愁容说道,“以后的日子他可怎么过啊。” 吴王氏沉默片刻后,说道,“这孩子年龄太小,现在又是寒冬腊月的,出去就是一个死,倒不如把他留在咱们府里。” “留在府里?这恐怕不大好吧?” 吴王氏瞥了一眼吴强,没好气地说道,“反正你经常布粥施斋,也不差他一个人的粥饭,不过是再给他提供个住处罢了。” 吴强觉得吴王氏说得甚是有理,自己家小业大的,一个小孩子的吃住还是管得起的,便点头道,“那就听夫人的,回头让巧儿在府中给他寻一住处吧。” 吴王氏开心道,“太好了,老爷,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巧儿。” 说罢,两人便携手悄声离开了主屋。 一直装睡的男童听见关门声后,立即睁开了双眼。 只见他扬起唇角,自言自语道,“终于不用再露宿街头了!” 话说这巧儿和小花忙活了一晚上,又困又累,只是这光天白日的,两人实在是睡不着,便一起在床上打坐发呆。 忽见吴王氏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忙起身下床,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吴王氏看着面前无精打采的两人,关心道,“都困成这样了,怎么不休息?” 巧儿恹恹地回道,“夫人,我们刚才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就是睡不着。” 吴王氏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慰道,“昨晚真是辛苦你们了。” 巧儿听后立即打起了精神,说道,“夫人,看着那孩子终于挺了过来,我们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所有的辛苦和疲惫也全都消失了。” 说罢,又给小花使了个眼色。 小花忙接口道,“是啊,夫人,只要他的身子能好起来,我们再辛苦再累也值得!” 吴王氏看着强打精神的两个侍女,无奈道,“你们啊!” 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说道,“巧儿,小花,你们一会儿去给那可怜的孩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以后他就住在咱们府里了。” 巧儿满脸兴奋问道,“真的吗,夫人?” 吴王氏见状好奇问道,“巧儿,让这孩子住在府里,你这么开心吗?” 巧儿点头如捣蒜,说道,“当然开心啦,夫人!那孩子既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十分惹人喜爱,我以后要是能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肯定得开心死。” 第83章 血玉镯(十二) 说完后,她才发现吴王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道歉道,“对不起啊夫人,我不该提生孩子这件事的。” 吴王氏摇头苦笑道,“没关系的,巧儿,我已经接受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了,别人说一说也无妨。” 一旁的小花突然插嘴说道,“夫人,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吴王氏挑眉道,“说说看。” 小花壮了壮胆子说道,“夫人,您和老爷膝下一直无子,那孩子也是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您和老爷又对他甚是喜爱,倒不如直接收养了他,这孩子一定会对你们感恩不尽,你们老了也有个依靠。” 巧儿附和道,“是啊,夫人,您说这考城县那么多人家,这孩子为什么偏偏就晕倒在了咱们家大门口,这就是缘分啊!” 缘分? 可不是缘分嘛! 吴王氏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说道,“这事我得和老爷好好商量商量。” 又对着她们嘱咐道,“你们先别收拾房间了,万一老爷答应了,他的住处还得重新安排。” “好的,夫人!” 待吴王氏走远后,巧儿和小花激动地拉着彼此的手开始转圈圈,边转边喊道,“我们马上就要有小少爷啦!” 过了许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只听巧儿说道,“小花,你说咱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这万一老爷不同意收养怎么办?” 小花虎虎地回道,“白捡一个这么好的大胖儿子,他还能不同意?” 巧儿点点头,说道,“也是,那咱们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吧!” 话说这吴王氏从巧儿和小花的房间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往东厢房,找那吴强商量收养男童之事。 此时的吴强经过昨晚那一通折腾后甚是疲惫,本来想着男童病情稳定了,自己能好好休息一下,不曾想躺在床上后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这人啊,越是睡不着,越是容易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吴强紧闭双眼,好让自己快点入睡,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起三年前的那个深夜。 许是这几年善事做惯了,人也慢慢地变得和善起来,再次忆及当时的场景,吴强竟然觉得那时的自己残暴血腥,禽兽不如,最令他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当时竟然连一个女娃娃都不放过。 那晚过后,他曾悄悄潜回扶沟打听情况,得知那家还有一个小男孩幸存了下来,只是自己百般打探都没有那孩子的消息,像是从在这世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如今都过去三年了,那孩子想必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死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睫毛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上面竟然还挂着几滴泪:这是老天在惩罚自己吗?让自己钟爱的妻子无法为自己生育?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杀死那个女娃娃,现在是不是也当爹了? 这几年每每想及此事,他都会心如刀绞,悔恨不已,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只能拼命地做生意赚钱,赚来的大部分钱也都用于慈善。 他望着屋顶长叹道,“真是造孽啊!” 这时,门突然“吱呀”地响了一声。 吴强余光瞥见夫人吴王氏走了进来,连忙侧了一下身子,用手将眼角的泪偷偷擦拭干净后,便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若是平时,吴王氏见吴强睡得如此沉,一定会悄悄退出去,再大的事都会等他醒了以后再说。 只是现在的她心焦得很,急于想知道吴强对于收养男童的看法,便坐在床头,轻轻地推了推他,喊道,“老爷?” 此时的吴强心乱如麻,实在是不想回应吴王氏,只得继续闭眼假寐。 不过吴王氏仍不死心,又伸手推了一下,声音还大了一些,“老爷?” 吴强心中无奈叹道:夫人一向比较执着,若是自己再不醒的话,她怕是还会继续推下去。 看来自己不醒是不行了。 只见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故作埋怨道,“夫人,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吴王氏并未搭他的话茬,而是一脸正色道,“老爷,为妻的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第84章 血玉镯(十三) 吴强见吴王氏一脸严肃,暗暗思忖道:若不是极为重要之事,夫人是不会打扰自己休息的,便坐起身,好奇道,“什么事啊夫人?” 吴王氏又思量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老爷,我们能收养那个男童吗?” 吴强心中大惊,确认道,“收养?夫人可是认真的?” 吴王氏点头道,“当然是认真的!老爷,为妻的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您又不肯纳妾,这膝下无子承欢总归是遗憾啊!” 旋即又一脸兴奋地说道,“老爷,我看那男童就挺好,五官端正,相貌也不错,人又乖巧懂事,关键是还很聪明。” 吴强赞同道,“这孩子确实聪明伶俐,小六子就说了一遍咱们这几个人的身份和名字,没想到他全都记住了。” 吴王氏趁热打铁劝说道,“是啊,老爷,你我在考城并无亲属,更别提同族同宗的幼童了。如今这孩子有幸来到咱家,倒不如把他给收养了,这孩子品行不错,一看就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老了也有个依靠不是?” 依靠?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也罢,既然这辈子注定无子,倒不如收他为养子,将来也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 想到此,吴强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吴王氏好奇问道,“老爷,您这是同意了?” 吴强哈哈大笑道,“夫人,你我成婚已久,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吴王氏满脸娇羞,说道,“我当然知道啊,只是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吴强握住吴王氏的手,满脸都是柔情蜜意,“夫人,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不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心生愧疚,觉得对不住列祖列宗。且不说我父母双亲早亡,就算如今他们俱在,也不会因此慢待与你,苛责与你,你可明白?” 吴王氏哽咽道,“我明白,老爷,正因为我明白,我才更加内疚——” 吴强伸手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如今不同了。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谁又能说养子比不上亲生的呢?古往今来,有多少不孝子苛待父母呢?” 吴王氏恍然道,“老爷说的对,我以后再不会对此事耿耿于怀了,咱们要好好教育那个孩子,让他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吴强宠溺说道,“这才对嘛!” 吴王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须臾又说道,“老爷,不如就趁午饭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事定了吧。” 吴强点头道,“好,就照夫人的意思办。” 吴王氏听后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兴奋道,“老爷,您再躺会儿吧,我这就去告诉巧儿和小花这个好消息,顺便吩咐她们中午做顿好的。” 吴强笑道,“去吧!” 等吴王氏关上门后,他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自己这是马上就要有儿子了?看来上天并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啊! 话说这吴王氏兴冲冲地就往巧儿和小花的房间走,走着走着竟跳了起来,还好府里下人不多,并没有人看见她这般不庄重的举动。 “巧儿,小花,好消息!” 巧儿和小花忙跑到吴王氏跟前问道,“夫人,老爷同意了?” 吴王氏兴奋点头道,“对的,他同意了!” 巧儿和小花抱着吴王氏喊道,“太好了夫人!” 吴王氏松开二人,故作严肃道,“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巧儿撒娇道,“我和小花实在是太开心了嘛!” 吴王氏笑道,“知道,我也很开心。” 巧儿又问道,“夫人,那小少爷以后住哪啊?” 吴王氏想了一会儿,回道,“就住在东厢房吧,不过老爷现在在房里休息,下午再说吧,况且,咱们想收养那孩子,人家还不一定能同意呢。” 小花大大咧咧回道,“一下子从小乞丐到了富家公子,他还能不同意?” 吴王氏用手戳了戳她的头,说道,“你啊,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再别提乞丐这事了。” 小花吐吐舌头,说道,“知道啦,夫人。” 第85章 血玉镯(十四) 吴王氏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午饭的事,便吩咐道,“巧儿,小花,你们两个去和厨房说一声,中午做顿好的,但是不要都是鸡鸭鱼肉,还要来点青菜和清淡的汤。” 巧儿笑回道,“知道了,夫人,我们这就去厨房。” 说罢,便和小花一同跑去了厨房。 吴王氏注视着她们欢快的背影,心里更加开心,双手不自觉的握拳说道,“我要当娘了?我要当娘啦!” 晌午。 丰盛的饭菜已经摆满了大厅的餐桌上。 吴强对着巧儿吩咐道,“巧儿,你去把那孩子叫起来吃饭吧。” 旋即又说道,“算了,我和夫人去喊吧。” 夫妇两个携手来到主屋。 男童仍然在沉睡,说是沉睡,实际睡得并不安稳。只见他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又哭哭啼啼的,嘴里还不停地在叨咕着什么。 吴王氏见后满脸心疼,对着吴强小声说道,“想是这孩子一直漂泊在外,心里没有安全感吧。” 吴强想起了之前到处漂泊的日子,说道,“吃不饱,穿不暖,喝不到,能活着就是万幸,安全感更是一种奢侈!” 话音刚落,就听男童哭喊道,“爹,娘,孩儿好想你们啊!你们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不要孩儿了呢!” 接着又嘟囔道,“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儿现在很好,还被一大户人家给救了呢!” 说完,便大声哭了起来,让人听着甚是难受。 吴王氏不忍见他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忙上前,推了几下男童,大声喊道,“孩子,醒醒!醒醒!” 反复几次后,男童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 只听他哽咽说道,“夫人?” 又看着旁边站着的吴强,说道,“老爷。” 吴强点头道,“孩子,该吃午饭了。” 男童听后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尴尬笑道,“它好像饿了。” 吴王氏哈哈笑道,“它饿了,你也饿了,走吧!” 刚下床,吴王氏就看到男童身上破烂烂的衣服,懊悔道,”瞧我这脑子,都忘了给你买新衣服了。“ 说罢,就拿起吴强的裤子,将裤腿挽了又挽,,又拿出吴强的一件外套为其披上,说道,“你先凑合穿吧,下午我就让人给你买衣服去。” 男童感激道,“谢谢夫人,谢谢老爷。” 两人便领着男童来到主屋旁的大厅。 巧儿看着被偌大的外套包裹着的男童,忍不住笑道,“夫人,这衣服真好看!” 吴王氏嗔怪地看了一眼巧儿,说道,“既然你这么开心,下午就让你去给他买身衣服吧。” 巧儿立马收住笑容,说道,“好的,夫人!” 男童看着和睦相处的主仆几人,想起了死去的爹娘、姐姐,还有小红姐姐,他们当时也是如此相处的,每天都可开心了呢。 吴王氏看着发愣的男童,说道,“孩子,快坐下吃饭吧。” 男童点点头,坐到吴强和吴王氏的对面,却被拉到两人中间坐着。 男童心中一惊,之前在家吃饭的时候,他也是坐在爹娘中间的,难道?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却迟迟不肯动筷子。 吴王氏看着男童,问道,“怎么不吃啊孩子?” 男童眼圈泛红说道,“之前在家吃饭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坐的。” 吴强本来想等午饭结束后再说收养的事,见男童说及此处,忙给吴王氏递了个眼色。 吴王氏立刻领会,一脸期待地对着男童说道,“孩子,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男童心脏扑通通直跳,强作淡定问道,“什么事啊,夫人?” 吴王氏问道,“孩子,我和老爷商量了一下,我们膝下并无子女,你又是个孤儿,我们想收养你,让你做我们的儿子,你,你愿意吗?” 男童闻言瞬间睁大双眼,一脸地不可置信,“老爷,夫人,你们,你们确定没有和我开玩笑?” 第86章 血玉镯(十五) 吴强笑道,”这种大事,怎能随便开玩笑呢!“ 男童先是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桌子,双膝下跪,对着吴强和吴王氏磕头喊道,“爹,娘!” “哎。” “哎。” 巧儿见状忙作揖道,“恭喜老爷夫人得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 又和小花相视一眼,两人一同行礼道,“见过小少爷!” 男童开心地看着行礼的二人,内心呼喊道,”我又有家了!“ 吴王氏哭的梨花带雨的,这才反应过来,男童还跪在地上,忙俯身将男童扶起,说道,“好孩子,咱们先吃饭!” 男童坐回到椅子上,端起米饭,便开始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左右看看吴强和吴王氏。 吴王氏夹了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说道,“别光吃米饭,吃点肉。” 男童看到鸡肉,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谢谢娘!”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午饭,坐在桌前开始聊天。 吴强问道,“孩子,我们决定收养你了,可是你的名字——” 男童打断道,“爹,从今以后我就改姓吴吧。” 吴强说道,“孩子,大宋律法规定,三岁以上孩童收养,是不用改姓氏的。” 男童笑道,“爹,你们能收养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改个姓氏又算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吴强满意地直说“好!”。 又觉得人生在世,旺不旺的无所谓,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况且男童的小名也叫安安,便说道,“那你以后就叫’吴安’,如何?” 男童心想,反正这旺字是自己胡编乱造的,要不要的也无所谓,只要那个“安”字还在就行,忙点头道,“就听爹的。” 吴强兴奋喊道,“吴安?安安?” 吴安大声应道,“爹,安安在呢!” 吴王氏怎肯落在吴强后面?也一同喊道,“安安?” 吴安又回了一声,“娘,安安在这呢!” 说罢,他便扑到二人怀中。 巧儿和小花开心地对视了一眼,恨不得立刻告诉吴府所有的人。 吴王氏哪能猜不出她们想做什么,对着他们轻轻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见两人蹿了出去。 只听她们大声呼喊道,“你们都过来,都过来!” 包括吴熊和小六子在内的六个下人很快就来到了主屋门口。 就听小六子问道,”巧儿姐,你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巧儿回身看了一眼吴王氏。 吴王氏立刻会意,带着吴强和吴安从主屋走了出来。 下一秒,众人便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从今天起,吴安就是你们的小少爷了!”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齐齐下跪,喊道,“小的们见过少爷。” 吴安忙上前,将几人扶起,说道,“大家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接着又学着大人的样子握拳道,“以后还有劳哥哥姐姐们照顾呀!” 众人见状对他更是喜欢,忙道,“少爷放心,以后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外人欺负你分毫!” 吴强和吴王氏看着吴安和下人们称兄道弟倒是也没有阻拦,他们也是从贫苦人家过来的,一向没有那么看重主仆礼仪,人与人的相处,不过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吴王氏见大家对吴安甚是认可,彻底放下心来,又觉得吴安身体身体刚有好转,还需要休息,忙上前说道,“好啦,先让你们少爷好好休息,等他彻底好了,你们再陪他玩。”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谁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奶娃娃呢? 晚上吃完晚饭后,吴王氏就让巧儿搬到了东厢房,巧儿下午去衣服铺买的几身衣服,吴安也试了,非常合身。 只不过吴王氏觉得并不满意,说回头让裁缝过来量量尺寸,给他量身定制。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裁缝认识的人多,这样全城的人就会都知道他家有了儿子。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不少人拿着礼物前来拜访,说是拜访,其实是想看看那个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第87章 血玉镯(十六) 吴强和吴王氏每日应酬着来访的客人,身子实在是乏累得很,但是听着他们对吴安一声声的赞美,觉得再累也值了。 一个月后。 吴强从外地洽谈生意归来,一进门,就看到儿子吴安在院内和丫鬟巧儿、小花玩耍嬉戏。 他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身心的疲倦瞬时烟消云散,“安安。” 吴安一时有些恍惚,忙对着巧儿问道,“巧儿姐姐,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爹的声音啊?” 巧儿回道,“没有啊,老爷不是说要出去一周吗?这还没到时间呢!” 又捏了捏吴安软乎乎的小脸蛋儿,笑道,“小少爷,你是不是太想老爷了,出现幻听了?” 吴安听后直摇头,说道,“巧儿姐姐,我确实听见爹爹喊我了呢!” 巧儿正想反驳吴安,就看见吴强正站在内院门口,心中顿时一喜,忙作揖道,“巧儿见过老爷!” 下一秒,吴强怀中就多了一个可爱的奶娃娃,“爹爹,您怎么提前回来啦?” 吴强亲了一口吴安嫩嫩的脸蛋,笑道,“这不是想我家安安了嘛!爹爹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一刻都不敢耽误呢!” 吴安听后使劲往吴强的怀里拱了拱,接着就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哎呀!” 吴安吓得浑身一抖,忙从吴强怀中抽了出来,回身对着巧儿问道,“巧儿姐姐,你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吴强也站起身,看着巧儿,眼神里充满了责怪。 巧儿尴尬道,“老爷,巧儿刚才只顾着看您和小少爷,都忘了告诉夫人您回来了呢!” 说罢便拉着小花往主屋跑去。 “夫人!夫人!” 吴王氏正在床上小憩,就见巧儿和小花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嗔怪道,“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巧儿喜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吴王氏闻言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确定?老爷不是还有两天才会回来吗?” 话音刚落,吴强和吴安就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吴王氏看着突然出现的吴强,满脸惊喜道,“老爷,您真的回来啦!” 说罢便扑到吴强的怀里。 吴强右手搂着吴安,左手搂着吴王氏,内心是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少顷,吴王氏便离开了吴强的怀抱,对着巧儿和小花吩咐道,“你们去跟厨房说一声,今晚要做得丰盛一些,记得给老爷温壶酒!” “还有啊,别忘了小少爷的鸡!” 巧儿和小花齐声回道,“是,夫人!” 晚上,大厅。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 吴强看着满桌的佳肴,又扭头看了一眼乖巧的儿子和贤惠的妻子,不禁感慨道,“山珍海味在眼前,也抵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吴王氏娇羞道,“老爷,守着孩子别瞎说!” 吴安听言立刻捂住双眼,说道,“没事没事,安安捂住耳朵了,什么都听不见!” 吴强、吴王氏,一旁站着伺候的巧儿和小花见状都哈哈笑了起来。 吴王氏忙将吴安的双手放了下来,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你这个孩子!” 吴安冲着她略略的吐了个舌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吴强看着母子两人的互动,心里甚是满足,酒也是一杯一杯的下了肚。 吃完饭,一家三口坐在大厅聊天。 “安安,长大后你想做什么啊?”吴强问道。 吴安思考了一会儿,回道,“爹爹,安安想当大夫!” 吴强闻言一愣,“大夫?怎么会想做大夫呢?” 吴安满脸郑重地回道,“因为大夫可以治病救人啊!” 不像某些盗匪,只知道杀人。 吴强尴尬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暗暗想道,【也罢,自己罪孽深重,就让儿子为自己赎罪吧!】 他低头看着吴安,神情甚是严肃,“安安,学医之路很是辛苦,你真的想好了吗?” 吴安瞬时坐直身体,回道,“爹爹,安安想好了,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第88章 血玉镯(十七) 吴强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吴王氏看向吴强,问道,“老爷,自古学医都得拜师——” 吴强挥手打断了吴王氏,说道,“夫人,这个我已经想到了,明日我就带安安去拜访李大夫。” 吴王氏笑道,“李大夫医术了得,若他肯收安安为徒,自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日,未时四刻,吴强带着吴安来到李大夫家中。 李大夫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吴安,一脸慈爱地问道,“安安,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只见吴安学着大人的样子微微躬身,回道,“回李爷爷的话,安安现在好的很,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呢!” 李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老夫是彻底把你从鬼门关给救回来了!” 吴强听后忙给吴安递了个眼神,心中却担心不已:他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吧? 只不过,吴强的担心有些多余。 吴安的亲生父母可是扶沟当地的富户,家中一向是门庭若市,从小耳濡目染的,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不差。 吴安收到吴强的眼神后,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意图,连忙下跪磕头谢道,“李爷爷的救命之恩安安没齿难忘,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李大夫见吴安如此乖巧懂事,满意地直点头,“这么乖巧的孩子,吴强,你可真是捡着了。” 吴强笑道,“要不是您妙手回春,我哪里会有这种福分?” 两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少顷,李大夫见吴安还跪着,忙欠身说道,“快起来吧,孩子。” 吴安这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李大夫越看吴安越是喜欢,自己的一双儿女又不肯学习医术,若吴安肯跟着自己学医的话,这一身医术岂不是有了传承? 他决定试探一下吴安。 “安安,如今你的身子已大好,可想着去私塾学学四书五经,将来考个进士?” 吴安躬身回道,“回李爷爷的话,安安并不想考进士,更不想当官。” 李大夫挑眉问道,“哦?不想当官啊!那你想做什么呢?难不成想和你爹学做生意?” 吴安摇头否认道,“李爷爷,安安想学医术!” 李大夫听后心中大喜,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安安,能告诉李爷爷为什么吗?” 吴安回道,“安安想和李爷爷一样,治病救人。” 李大夫追问道,“可是当一个好官也能救好多人啊?” 吴安腼腆笑道,“安安性格耿直,怕是还没等到救人,就一命呜呼了。” 李大夫闻言叹道,“你这娃娃,倒是对自己看得清楚!” 紧接着又看向吴强说道,“吴强,这娃娃我看着顺眼的很,要不就让他跟着我学医吧?” 吴强闻言惊喜万分,“李大夫,您说的可是真的?” 李大夫故作嗔怒道,“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吴强忙站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李大夫,实不相瞒,今日我带着安安过来,就是看看他有没有机会拜您为师。” 李大夫眉头一挑,“哦?” 吴强以为李大夫生气了,忙道歉道,”李大夫,我——” 李大夫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直截了当的和我说不就好了?害得我费了许多的口舌。” 吴强满脸不解地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向吴安,问道,“安安,你可是真心实意想跟我学习医术?” 吴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是的,李爷爷!” 李大夫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凶道,“还喊我爷爷呢?” 吴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磕头喊道,“徒儿吴安拜见师父!” 李大夫高兴地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好!老夫终于有徒弟啦!” 吴强看了一眼吴安,用手指了指几案上的茶杯。 吴安立刻会意,忙起身将茶杯端了过来,重新下跪磕头道,“师父请喝茶!” 李大夫乐呵呵地双手接过了茶杯。 第89章 血玉镯(十八) 热乎乎的拜师茶一气儿全都下了肚。 李大夫吧唧着嘴,冲着吴强炫耀道,“这徒弟敬的茶味道就是好啊!你小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喽!” 活脱脱的像个小孩子。 吴强失笑道,“晚辈福分浅薄,自是比不上李大夫您。” 李大夫听后胡子都立了起来,“你小子是不是诚心要惹我生气?得了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儿子,你还福分浅薄?” 吴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您不是也得了个伶俐的徒弟?这一身医术终于有了传承了!” 李大夫哼了一声,“这话听得才顺耳些。” 忽然意识到吴安一直跪在地上,忙说道,“安安,快起来吧!” “谢师父!” 吴安这才端着空茶杯,站在一旁。 李大夫看着乖巧的吴安,心里激动的不行,“吴强啊,你回去忙你的吧,我要开始教我的徒弟医术了!” 吴强非常理解李大夫急切的心情,只是吴安大病初愈,身体底子又差,他还是想让吴安再多休养些时日。 “李大夫,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安安的身子骨太弱,还需要再休养些时日,您看看能不能再等上半个月?” 吴强见李大夫面露犹豫,生怕他后悔收徒,又补充道,“李大夫,还请您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私心。我保证,半个月后,安安会生龙活虎地站在您的面前!” 李大夫看着言辞切切的吴强,心中感慨不已。 谁能想到外表有些凶悍的吴强不仅是一个宠妻狂魔,还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呢? 安安这个半路收养的孩子,在他眼中怕是胜似亲生了吧? 想及此,李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强,说道,“也罢,学医之路甚是辛苦,若是没有一个强壮的体魄,估计还没等到学成出师就倒下了。你且带他回去好生休养,半个月一到,立刻带他来见我!” 吴强欣喜万分,忙道谢道,“多谢李大夫!多谢李大夫!” 说完又对着吴安眨了一下眼睛。 吴安见状忙上前作揖道,“师父,徒儿回去一定好生休养,半个月后,准时过来聆听您的教诲!” 李大夫看着这一唱一和的父子俩,摇头失笑道,“ 你们啊!” 又对着门外的小厮吩咐道,“李全,去拿纸笔来!” “是,老爷!” 须臾,李全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吴强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李大夫,您这是?” 李大夫瞥了一眼吴强,说道,“老夫给安安写个滋养身体的药方,回头你让人去药房抓药,一日一副,服用半月即可。” 吴强听后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李大夫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多谢李大夫!” 吴安也下跪磕头谢道,“徒儿谢师父体恤之情!” 吴安奶声奶气又满是郑重的话,惹得李大夫心中更是欢喜。 只是,他此刻却突然闭上了眼睛,摆手说道,“你们父子俩快回去吧!” 吴强见状忙告辞道,“那晚辈就带着吴安回去了!” 吴安弯腰道,“师父,徒儿先走了,半个月后,再过来找您!” 李大夫“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吴强带着吴安离开李大夫家后,直奔当地最大的药房。 吴府。 小六子远远地就看见了吴强和吴安,忙来到门口迎接。 “老爷,小少爷,你们回来啦!” 吴强此刻心情格外地好,平时不善言语的他,竟多说了几个字,“嗯,回来了!” 小六子颇感意外,疑惑地看了一眼吴安。 吴安瞅了一眼自家严肃的父亲,忙解释道,“六哥哥,李大夫收我为徒弟了!” 小六子惊道,“真的?” 吴安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六哥哥!” 小六子瞬时咧着嘴,笑道,“小少爷真是太棒了!” 吴强瞥了一眼小六子,说道,“也不想想是谁儿子?” 说罢,就牵着吴安的手往内院走去。 这个好消息,怎么能不和自己的妻子分享呢? 第90章 血玉镯(十九) 吴王氏得知了这一好消息,自是非常欢喜。 她用手戳了戳吴安的额头,温声问道,“安安,晚上想吃什么?娘吩咐厨房给你做!” 吴安回道,“娘,安安想吃汴岗大盆鸡!” 吴王氏满脸疑惑地问道,“汴岗大盆鸡?这和普通的炖鸡有什么区别吗?” 吴安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汴岗大盆鸡是我老家扶沟的特色美食。” 吴王氏听后明显一怔,少顷,便将吴安拉进怀里,安抚道,“娘这就去问问府里的厨子,他们是你爹爹花大价钱请来的,应该会做。” 说罢,便松开了吴安,直奔厨房。 吴强蹲下来,双手握着吴安的肩膀,问道,“安安,你是不是想你的亲生父母了?” 吴安生怕失去这么和善的养父母,忙摇头道,“安安没有——” 吴强打断道,“安安,在爹娘面前,你不用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吴安听后眼圈泛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说道,“爹,安,安安,只是,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我现在过得很好,还,还拜了师,以后,以后可以治病救人了。” 吴强见状一把将吴安拽到怀中,安慰道,“安安,家里有佛堂,晚上我和你娘带着你去给他们烧炷香,怎么样?” 吴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谢谢爹!” 厨房。 两个厨子正在准备晚饭,见吴王氏走了进来,忙上前行礼道,“夫人。” 吴王氏点了点头,问道,“你二人可会做汴岗大盆鸡?” 其中一厨子回道,“夫人,我会做!” 吴王氏心中大喜,“太好了!晚上你给少爷做一份汴岗大盆鸡,多做一些。” 又对着他们吩咐道,“晚饭要做的丰盛一些。” “是,夫人。” 两个厨子齐声回道。 吴王氏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厨房的几个下人见自家夫人去而复返,忙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吴王氏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你们就不好奇晚饭为何要做得丰盛一些吗?” 几人听后恍然大悟。 敢情夫人是想让他们问出口啊! 一伶俐的下人立刻问道,“那夫人,能告诉我们几个为什么吗?” “是啊,夫人,我们几个都很好奇呢!” 吴王氏这才说道,“你们的小少爷,今日正式拜李大夫为师了!” 众人听后即刻欢呼了起来。 “真的吗,夫人?” 吴王氏高兴道,“当然是真的!” 只见那两个厨子立刻上前,拍着胸脯对着吴王氏保证道,“夫人,您放心,今晚的饭菜保证您满意!” “是的,夫人,我保证把汴岗大盆鸡做得原汁原味,让少爷欲罢不能!” 吴王氏心中十分欣慰,“那就辛苦你们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直奔巧儿和小花的屋子。 这个好消息一个人也不能落下。 巧儿和小花知道后,自是十分欢喜,尤其是巧儿的那张巧嘴,都把吴安夸成神仙下凡了! 大厅。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吃晚饭。 平时几乎不喝酒的吴强,特意吩咐巧儿温了一壶好酒。 巧儿给倒了一杯又一杯,全都入了吴强的肚。 每次端起酒杯,他都会看着吴安傻呵呵地笑一会儿,然后才会将酒倒入肚中。 吴王氏见状忙劝道,“老爷,酒入穿肠肚,您可得慢点喝,万一伤了肠胃就不好了!” 吴强捏了捏吴安的脸蛋,说道,“安安今日拜了李大夫为师,我高兴!” 接着又对着吴王氏炫耀道,“多少人求着李大夫拜师,他都不同意,今日却肯收咱们安安为徒,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这说明咱们儿子聪明呗!将来定是一名治病救人的名医!” 吴王氏认同道,“老爷说得对!安安确实聪明伶俐,讨喜得很!” 吴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衣着光鲜的自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或许是老天怜悯自己吧,虽然残忍地夺走了父母和姐姐,却又让自己遇到了如此慈爱的养父母。 第91章 血玉镯(二十) 吴强看着一脸沉思的吴安,问道,“安安,在想什么呢?” 只见吴安站起身,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安安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吴强和吴王氏连连道好,心中无比庆幸当时收养了吴安。 吴强将吴安扶起来,让他坐回到椅子上去。 “安安,这半个月你就在家好好休养,李大夫给你开的补药也要按时服用,知道吗?” 吴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了,爹。” 吴王氏忽然想起城中其他富户的儿子身边都有一个贴身小厮,便对着吴安问道,“安安,你想不想要一个贴身小厮啊?” 吴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吴王氏温柔回道,“当然可以啊!明日我就让你爹去找人牙子,给你买一个回来!” 人牙子? 吴安想起了自己刚来考城时,差点就被人牙子给拐走了,多亏了一个小哥哥喊来了一群大人—— 对了,小哥哥? 吴王氏见吴安的表情有些丰富多彩,忙问道,“怎么了,安安?你不想要贴身小厮吗?” 吴安这才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问道,“娘,我之前在城中乞讨时,认识了一位小哥哥,能让他跟着我吗?” 吴王氏见吴安如此小心翼翼,顿时心疼不已,她拉着吴安肉乎乎的小手,说道,“当然可以啊,安安!” 说罢,便瞅了一眼吴强。 吴强接收到眼神后,立刻开口问道,“安安,你说的那个小哥哥现在在哪里呀?” 吴安一脸的失落,“我只知道他也在城中乞讨······” 吴强听后陷入了沉思,少顷,便拍着大腿说道,“我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吴王氏和吴安皆一脸疑惑地望着吴强。 吴强见状忙解释道,“咱们家附近有一处废弃的宅院,现在寒冬腊月的,他很有可能去那避寒了。” 废弃的宅院? 就是当初六哥哥让我去的那个宅院? 可是这些话他不敢也不能问出口,总不能让吴强觉得自己心机深沉,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当他的儿子吧? 第二日吃过早饭,吴强就带着吴安去了那个废弃的宅院。 吴安一进去,就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院子那么大的吗? 竟然比自己扶沟的家还要大?普天之下,除了王公贵族,怕是没人住得起这么大的府邸了吧? 怪不得爹爹带自己来这呢! 吴安压下自己的心思,跟着吴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找着那个小哥哥的身影。 许久后,终于在某间屋子里找到了他。 吴安欣喜万分,忙走上前喊道,“小哥哥?” 男孩抬头望着吴安,面露疑惑,“你是?” 吴安见他将自己忘了,内心有些失落,“小哥哥,三个月前你从人牙子手里将我救了下来,你不记得了吗?” 男孩听后一愣,似是认真回忆着三个月前的情形,须臾,便笑道,“是你啊!” 接着便上下打量着吴安,好奇道,“你这是?” 吴安解释道,“小哥哥,我被城中的一户好人家给收养了,这就是我爹!” 吴强对着男孩点了点头。 男孩听后甚是高兴,“真好,你终于有家了!” 又好奇地问道,“你今日是特地过来找我的吗?” 吴安蹲下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男孩,问道,“小哥哥,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男孩疑惑问道,“和你回去?” 吴安继续解释道,“我需要一个贴身小厮,你,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男孩这才明白吴安的意思。 他环视着周围饿的皮包骨的人们,觉得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给面前的这个孩子做小厮。 好歹还能有个温饱不是? 男孩似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吴安郑重地点头,说道,“我愿意。” 于是,男孩就在众人的艳羡的目光中,跟着吴强和吴安回到了吴府。 吴王氏见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忙吩咐巧儿和小花为其梳洗一下,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一炷香以后,一个白净的男孩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吴强和吴王氏满意地直点头,觉得这孩子虽然比不上吴安好看,倒也是五官周正,看着让人甚是舒服。 第92章 血玉镯(二十一) 男孩看着他们赤裸裸的目光,有些拘谨。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狗子见过老爷,夫人。” 吴王氏听到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你叫狗子?” 狗子点了点头,回道,“是的,夫人。” 吴王氏觉得这名字起的确实是太随意了一些,但是她又不能当着狗子的面嘲笑他,只得违心地说道,“狗子这名字真是不错,对吧,老爷?” 吴强听后立刻附和道,“确实是不错。希望你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忠于少爷。” 狗子双手握拳应道,“小的一定忠于少爷,绝不背叛。” 接着又转了一下身子,对着吴安行礼道,“少爷,从今以后小的任由您差遣,绝无二话!” 吴安忙走上前,踮起脚,握着狗子的手说道,“以后就麻烦狗子哥哥了。” 狗子听见吴安叫自己哥哥心中甚是惶恐,忙抽出自己的手,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少爷,以后您还是叫我狗子吧。” 吴安见状便也不再坚持。 吴强见两人已达成一致,便插口问道,“安安,你想学一些拳脚功夫吗?” 吴安摇了摇头,回道,“爹,孩儿想专心学医术。” 吴强面露无奈道,“好吧,看来我还得抽时间再去给你找一个护卫。” 护卫? 吴安看了一眼狗子,灵机一动,说道,“爹,您请个师父教狗子不就得了?这样还省了雇护卫的钱呢!” 吴强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喊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又看向狗子,问道,“狗子,你愿意学吗?” 狗子毫不犹豫地回道,“小的愿意!” 有功夫傍身,不仅不会受欺负,还能报答少爷的知遇之恩,两全其美的事,谁会傻到拒绝呢? 吴强点头道,“好,明日我就请人过来教你!” 狗子弯腰谢道,“多谢老爷!多谢少爷!” 半个月以后,吴安的身体彻底恢复健康,便带着狗子每日往返于吴府和李府,学习枯燥的医术。 因着狗子每日待在李府的时间比较长,吴强便让师傅去那里教他。 狗子也没有辜负吴强和吴安的厚望,不仅按时按量完成了师傅布置的任务,还额外地给自己增加了练习量。 武功师傅对他甚是满意,从此以后更加用心地教他······ 九年后。 吴安十五岁,到了束发之年。 这天晚上,吴强和吴王氏像往常一样,睡前躺在床上聊天。 “老爷,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一眨眼安安都已经十五岁了。” 吴王氏感慨道。 “是啊,按照我朝律例,他都可以娶媳妇了呢!” 吴王氏听到【娶媳妇】这三个字,一时间有些恍惚,“娶媳妇?感觉他在咱家还没待几年呢!” 说罢,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吴强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说道,“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呢!安安以后结了婚,还不是和咱们住在一起?别搞得娶了媳妇再也见不着似的!” 吴王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一想到吴安才在他们身边待了九年就要娶妻生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想着想着竟哽咽了起来。 吴强看见妻子的眼泪顿时慌了,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十五岁只是可以结婚了,又不是必须得结婚。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安安,晚几年结婚也无妨。” 吴王氏听后差点从床上蹦下来,“那怎么行?晚几年好人家的姑娘都被挑走了!” 接着又自言自语说道,“不行,明日我就去找媒婆,让她尽快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 吴强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妻子啊,真是口是心非得很。 正要入睡时,只觉得吴王氏用手推了推自己的肩膀。 “老爷,你睡着了吗? 吴强闭着眼睛回道,“没有,怎么了?” “老爷,明日咱们把那只血玉镯交给安安吧?” 吴强听后忽的睁开了双眼,神情甚是严肃,“你说什么?血玉镯?” 第93章 血玉镯(二十二) 吴强的反应让吴王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老爷?” 吴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语气忙放软了些,“我没事,没事,对了,夫人,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把血玉镯交给安安了?” 吴王氏失笑道,“老爷,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吴强一脸疑惑地看着吴王氏。 只听那吴王氏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富裕人家的儿女哪个没有传家宝?别人家的孩子有,咱们的孩子也要有。” 吴强挑眉问道,“所以,你是想把血玉镯当作咱们家的传家宝,交给安安?” 吴王氏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啊,老爷,如此罕见的宝物,做传家宝是再合适不过了。” 吴强看着一脸认真的妻子,陷入了沉思。 这只血玉镯是如何得来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心里实在是害怕得很:万一有人认出了这只手镯,当年的事情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可转念又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如此宝物那户人家自是藏于家中,不与人欣赏把玩,应当没有人识得它。 这一番的内心挣扎终于打消了吴强的顾虑。 “就依夫人的意思,明日吃完早饭,咱们就把血玉镯交给安安。” 第二日,大厅。 一家三口悠然地吃完早饭,坐在餐桌旁闲聊。 吴强和吴王氏倒是兴致盎然,只是吴安却听得昏昏欲睡。 吴安给小厮狗子递了个眼色。 狗子到底是跟了吴安九年,立刻领悟到自家少爷的意思,忙上前鞠了一躬,说道,“老爷,夫人,昨日回家前,李大夫特地嘱咐少爷今日务必早些过去——” 吴安故意打断了狗子的话,对着吴强和吴王氏满是歉意地说道,“爹,娘,你们先聊,孩儿得马上去师父那,去晚了又该罚我了。” 吴强看了一眼吴王氏,又对着吴安说道,“安安,你来一下主屋,我和你娘有东西要给你。” 吴安听后面露犹豫,“可是师父那——” “无妨,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到了那和他解释几句就没事了。” 吴安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吴强和吴王氏去到主屋。 十五岁的他,仍然像个小孩子般乖巧,挺直后背坐在几案旁边的椅子上。 锐利的双眼却一直注视着吴强和吴王氏的一举一动。 只见吴王氏从奁箱的最底部拿出了一个用手巾包裹着的物件,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满心期待的吴安,下一秒却愣在原地。 他被惊得目瞪口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吴王氏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安安?” 吴王氏见吴安毫无反应,又喊了一遍,“安安?” 吴安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慌乱,“怎,怎么了,娘?” 吴王氏满脸无奈,“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娘刚才不是说要给你个东西,喏,就是这个!” 吴安悄悄地将汗透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双手将其接了过来,“娘,这镯子怎么是红色的啊?红得跟人血似的!” 说罢,他还偷偷地观察吴强的神色。 果然······ 大大咧咧的吴王氏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耐着心思解释道,“这是血玉镯,它可是世间难得的宝物呢!” “娘,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孩儿见了不少绿玉镯,血玉镯还是第一次见呢!” 说罢又看向吴强,问道,“爹,咱们家怎会有如此宝物呢?之前也没见您拿出来过!” 吴强下意识地回道,“嗨,还不是你爹我独身一人时,飘荡到扶沟,从那里偶然捡到的!”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忙转移了话题,“安安,这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你可要好好保管啊!要是把它给弄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吴安忙发誓道,“爹,娘,你们放心吧,镯在我在,镯亡我亡!” 吴强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你赶紧去把这镯子放好,一会儿咱们去你师父那里。” (亲们,要是喜欢此书的话,可以动动你们的小手手,加书架,多多评论,送送免费礼物哦!) 第94章 血玉镯(二十三) “好的,爹!” 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阴翳······ 吴安回到自己的卧房,拿出血玉镯又好好摩挲了一番,才将它放到枕头底下。 他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巧儿和小花对吴强一家也极为忠诚,断然不会做出盗取血玉镯之事。 少顷,他返回主屋。 “爹,咱们走吧!” 吴强点了点头,对着吴王氏说道,“我先和安安去李大夫那里。对了,今日是安安束发之日,你记得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 “知道了,老爷。” 李府。 李大夫正琢磨着今日该教吴安些什么东西,就见吴强、吴安和狗子一起走了进来。 他假意嗔怒道,“安安,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之晚?” 吴安面露难色,但他并没有多做狡辩。 无论什么缘由,都不应该迟到,不是吗? 只见他扑腾一声跪了下来,伸出自己的双手,耷拉着脑袋说道,“徒儿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吴强见状忙走上前解释道,“李大夫,这事都怨我。今日是安安束发之日,过了今日他就可以娶妻生子,是个大人了,我和他娘就拉着他多聊了一会儿。” 李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问道,“哦?安安都十五岁了?” 吴安乖乖回道,“是的,师父。” 李大夫闻言也不好对吴安太过苛责,“既如此,老夫今日就不罚你了,你起来吧!” 吴安心中一喜,忙谢道,“多谢师父!” 说罢,便转身向李府药房走去。 最近几个月以来,李大夫让吴安根据自己熟读的医书,给那些疑难杂症配药。 所以,每日和师父报到后,吴安都会立刻钻进药房。 只是今日,却被李大夫喊了住。 “安安!” 走到门口的吴安听后立刻回过身来,对着李大夫微微鞠了一躬,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大夫哈哈笑道,“今日老夫放你一天假,你且回去吧!” 吴安不解地看了一眼李大夫,“可是——” 李大夫打断了吴安的话,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孩子,让你休息你就休息,这疑难杂症那么多,需要慢慢来,并不急于这一时。” 吴安这才乖乖应道,“知道了,师父。那徒儿就先和爹爹回去了,明日一早,一定准时过来。” “好。” 吴强带着吴安和狗子走在大街上,他看着英俊又聪明的儿子,心中自豪无比。 “安安,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爹爹给你买!” 吴安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说道,“爹,有那个镯子就够了。” 吴强听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家儿子无欲无求可怎么办? “那咱们就回家吃饭。” 吴府。 吴王氏正在大厅给吴安缝制新衣裳,就见吴强和吴安去而复返。 吴强不等妻子问,就主动解释道,“李大夫给安安放了一天假。” 吴王氏听后满脸吃惊,“他竟然舍得给安安放假?” 接着又对着吴安说道,“也好,安安,今日你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吴安听后心中冷嗤一声。 什么都别想?那自己的心得有多大? 不过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今日是个大日子,午饭自是非常丰盛。 贴心的吴王氏还特意吩咐厨房,晚上一定要给少爷做汴岗大盆鸡。 晚上,大厅。 吴安看着眼前的美食佳肴,尤其是那道醒目得有点刺眼的汴岗大盆鸡,心中的冷意瞬间漫布全身。 一旁的吴王氏似是有所感觉,她一脸担心地问吴安,“安安,你是冷吗?” 吴安匆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回道,“娘,孩儿不冷,咱们快吃饭吧!” 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他借口浑身乏累,直接回到自己的卧房。 后面还跟着狗子。 一进门,吴安眼中的困意瞬间消失全无,他犀利地望着狗子,问道,“狗子,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我和老爷夫人之间做选择,你会选谁?” 第95章 血玉镯(二十四) 狗子毫不犹豫地回道,“小的当然会选少爷!” “为什么?你的吃穿用度,甚至你的一身武功,都是他们赐给你的!” 狗子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可如果没有少爷,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吴安悬着的心这才默默地放回了肚子里,“如此最好!” 深夜。 吴强因为血玉镯的事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床边站了一个人。 他忽的睁开眼睛,见到眼前蒙面的人,大声喊了一句,“你是谁?” 蒙面之人并未搭话,只是举起手中的刀,直直地刺入吴强的心脏。 他还用手摸了摸吴强的脉搏,确认其已无生命体征后,方才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吴王氏呼救的声音。 “救命啊!杀人啦!” 原来这吴王氏方才就醒了过来,只是见到吴强被杀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怕立刻喊出来,蒙面人会杀了自己。 只不过,她还是喊早了,为什么就不等蒙面人士走了以后再喊呢? 话说回来。 蒙面人听到吴王氏的呼救后,眉头紧蹙,总觉得她的呼救似乎有些多余。 他内心纠结了好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回身时,眼底里最后的一丝不忍也消失殆尽。 下一秒,吴王氏便被砍中了脖子,当场死亡。 蒙面人的眼眶终是红了,他轻轻地合上了吴王氏的眼睛,而后潇洒地离开了。 要说这天底下,真的是有人上赶着送死。 蒙面人来到院中和盯梢的同伙汇合,忽的听见背后有人喊道,“你们是谁?大半夜的来我们吴府做什么?” 他面露无奈,回过身后,就发现一名男子和两名女子正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 他们正是看守内院的吴熊,还有吴王氏的丫鬟巧儿和小花。 蒙面人似是懒得出手,他右手五指向着吴熊三人扇动了一下。 同伙看到后即刻冲过去将他们三人给杀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躲进了吴安的卧房,下一秒房间内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狗子听后即刻冲到房内和行凶的“二人”厮打了起来,“二人”一看打不过,便落荒而逃。 吴安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强忍着疼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只听他虚弱无力地吩咐道,“狗子,扶我去门房。” 狗子听后一脸不解地望着吴安,他实在是不明白少爷这是要搞哪一出。 吴安看着呆愣的狗子,有些生气,“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快扶我过去!” 狗子忙走上前,搀着吴安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门房走去。 门房外,小六子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狗子听见后撇了撇嘴:这人睡得跟一头猪似的,外面这么大的声音,他竟然没听到! 他抬起右手,作势就要敲门,却被吴安给拦了下来。 只见吴安突然用力地拍着门,大声叫喊道,“六哥哥!六哥哥!六哥哥你快醒醒!” 睡梦中的小六子突然惊醒,他侧耳倾听,发现是自家少爷在叫门,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 他胡乱地穿上衣服,冲到了门口。 “少爷?”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发现吴安的胳膊好像流血了,忙关心道,“少爷,你受伤了?” 吴安泪汪汪地望着小六子,哽咽地说道,“六哥哥,爹娘他们······” 小六子第一次见吴安如此悲伤,心里七上八下的,“老爷和夫人怎么了?” 吴安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六子转头看向狗子,“狗子,你说!” 狗子一向少言寡语,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老爷和夫人被两个蒙面人给杀了。” 轰的一声。 小六子被惊得愣在原地。 他一把抓起狗子的衣领,质问道,“你确定没和我开玩笑?” 狗子点了点头,“不敢和六哥开这种玩笑!” 小六子听后眼眶立刻红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拔腿就往内院冲去。 第96章 血玉镯(二十五) 一进内院,小六子便看到了吴熊、巧儿和小花的尸体。 他忙蹲下身体,颤抖着手查探他们的鼻息,发现手上竟无一丝气流飘过,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吴熊!巧儿!小花!” 小六子嘶喊出声,听着甚是悲痛和绝望。 忽然又站起来,跑进主屋,却在床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浑身是血、了无生气的吴强和吴王氏,再也经受不住打击,大声痛哭起来。 吴安和狗子站在门口,看着小六子颤抖的肩膀,心中是五味杂陈。 少顷,吴安来到小六子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地喊了一句,“六哥哥······” 小六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回过身来对着吴安说道,“少爷,天亮咱们就去报官!” 吴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又对着小六子问道,“那爹娘他们的尸体怎么办?” “尸体先不要动,等衙门的人看过了以后再说。” 吴安“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第二日,天色刚亮。 小六子便带着吴安和狗子前往县衙报案。 县令周正清正在后院的书房内翻阅考城县历年的卷宗,就听到有人在敲登闻鼓。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去叫李师爷过来!” “是,大人!” 少顷,就见李师爷走了进来。 “大人,您可是听到了登闻鼓的声音?” 周正清神情有些严肃,“嗯,准备升堂吧!” 县衙大堂。 吴安、小六子、狗子跪在大堂中央,神情甚是悲戚。 周正清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吴安叩了叩头,回道,“草民吴安,乃是城中富户吴强的儿子。” 又指着小六子和狗子说道,“他们两位是家中的下人,小六子和狗子。” 吴强? 周正清倒是听说过他,此人经常积德行善,名声甚是不错。 他看着吴安问道,“你们三人击鼓所为何事?” 吴安强忍住泪水,回道,“大人,草民的爹和娘都被人给杀死了,还有三个下人也惨死在他们的刀下。” 周正清吃惊道,“你说什么?!” 接着又问道,“他们的尸体现在何处?” 吴安回道,“尸体我们没敢动,还在家里。” 考城这几年治安甚好,何曾出现过如此大的命案? 想及此,他立刻休堂,忙命吴安三人带着他、李师爷、仵作和一班衙役前往吴府。 一进吴府,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待走到内院,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周正清也被眼前的画面吓得睁大了眼睛。 他强压住受惊的心脏,继续往主屋走去。 本来以为院内几个下人的死状已经够凄惨了,却没想到,屋内的吴强和吴王氏的死相更是吓人! 被子上都是血也就罢了,关键是墙上也溅满了血。 红色的血迹喷在墙上,竟然有些诡异地好看? 周正清急忙摇了摇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仵作走了过来。 “大人。” “如何?” “卑职查看了他们的伤口,几人皆是一刀毙命。” 李师爷对着周正清说道,“大人,看来这行凶之人懂些武功,要不然不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周正清听后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又对着下属吩咐道,“将吴安他们三个人带过来。” 少顷,吴安、小六子、狗子三人来到主屋。 “大人!” 周正清看向吴安,问道,“你可有看清那行凶之人的样貌?” 吴安摇头道,“他们都把脸给蒙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你再仔细想想,他们的身上有没有特别明显的标记,比如疤痕或者黑痣?” 吴安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说道,“草民当时甚是害怕,都不敢正眼瞧他们。” 转头又问狗子,“狗子,你当时和我在一起,可有留意这些?” 狗子摇了摇头,“大人,小的当时只顾着和他们厮打了······” 周正清听后心里咯噔一声。 这可怎么办啊? 唯二的两个目击者都记不得凶手的容貌,这案子怕是要成为悬案了。 第97章 血玉镯(二十六) 周正清心里虽如此想,嘴上却对着吴安他们来了一句,“本县一定倾尽县衙所有人力物力,找到那杀人凶手!” 吴安盯着县令大人郑重严肃的表情,漂亮的黑眸闪了闪,忙磕头谢道,“多谢周大人!多谢周大人!” 周正清忙弯腰将吴安扶起,安慰道,“令尊和令堂若是在天有灵,定不愿看你如此悲伤,还请节哀。” 吴安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正清见他神情悲戚,表情呆滞,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生着实有太多的劫难,唯有自渡。 他自知多说无益,又想着得回去研判案情,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了吴府。 刚走到门口,周正清忽的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其中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去问问吴家少爷,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两个衙役领了命,便又折返了回去。 此时的吴安,双眼呆滞地望着院子中的尸体,并未注意到他二人的到来。 倒是小六子,耳聪目明的,远远地就扫到了他们的身影。 “两位官爷可是有事要交待?” 只听其中一名衙役说道,“大人让我们回来帮帮你们。” 说罢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安,似是等他的回答。 吴安被那道眼神盯得甚是不自在,“两位官爷去忙吧,我们三人应付得来。” 两衙役听后如蒙大赦,道了句,“吴少爷,那我们就走了啊!” 下一秒,就不见了人影。 小六子见状嗤笑道,“假惺惺的帮忙,不要也罢!” 狗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吴安。 少爷其实也不想他们帮忙的吧······ 三人在院子中站立了很长时间,待将悲伤的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着手处理尸体的事情。 小六子和狗子负责吴熊、巧儿和小花的尸体。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身上的血擦拭干净,又去他们的卧房,找了一身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上。 总得干干净净地去那阴曹地府不是? 正在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闻声抬头,竟是自家少爷的师父——李大夫,他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下人。 “安安呢?” 李大夫满脸焦急地问道。 小六子指了指主屋,“少爷在屋里陪着老爷和夫人呢。” 李大夫听后明显愣了一下。 什么鬼? 不是都死了吗,还陪什么? 陪着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吗?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身后的两个下人命道,“你们两个就待在院子里吧。” 说罢,便脚步匆匆地赶往吴府主屋。 自己的宝贝徒弟遭此劫难,他得赶快过去安慰一下他。 只是刚推开主屋的门,他就看见吴安垂着脑袋跪在床前,嘴里还一直嘟囔着“对不起”。 李大夫一时有些恍惚。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吴安是杀人凶手的错觉。 哪有死者家属对死者一直道歉的? 不应该是义愤填膺,掘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吗? 不过这种错觉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吴安再怎么泯灭人性,也不至于将养父母,还有对他颇为照顾的三个下人残忍地杀害吧? 李大夫收敛了自己的思绪,轻轻地走到吴安的身边。 “安安?”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吴安听后猛地抬头,见是自己的师父,方才卸下了防备。 下一秒,李大夫的腿就被吴安的手给抱了住。 “师父······” 李大夫轻轻地拍着吴安的发顶,柔声道,“师父在呢。”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打开了吴安的泪匣子。 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嚎啕大哭的声音。 饶是几十米外院子里的小六子和狗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六子被这绝望的哭声感染得再次红了眼眶。 狗子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脸沉思。 少爷应该是真的伤心吧? 主屋内。 吴安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李大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安安,方才师父见院子里只有小六子和狗子,其他人呢?” 吴安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树倒猢狲散呗,再说了,谁愿意在一个凶宅当差呢?” 第98章 血玉镯(二十七) 李大夫闻言双眸暗了暗,忙转移话题道,“葬礼之事你无需操心,师父会替你操办的。” 吴安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并不打算给他们办葬礼。” 笑话,给他们办了葬礼,自己的亲生爹娘还不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李大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是真不想办,还是另有隐情? “安安,你······” 吴安耐着性子解释道,“爹娘之前和我提起过,若有一天他们不幸身故,悄悄下葬即可,不必铺张浪费地举办葬礼。” 他确实没有说谎。 随着吴安逐渐长大,吴强和吴王氏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吴安说起此事。 李大夫皱着眉头问道,“哦?是吗?” 他怎么就不信呢? 普天之下谁不希望自己的身后事办的体面一些? 吴安见师父一脸的不可置信,继续解释道,“他们还说,办葬礼的那些银两倒不如省下来做些善事。” 李大夫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倒像是吴强会说出来的话,也罢,葬礼不办就不办了。” 葬礼本就是虚无的东西,死的人都不在乎,活着的人又何必在意呢? 吴安得到了师父的赞同,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嗯,我绝对尊重爹娘的遗愿。” 师徒二人便再不说话。 李大夫看着面前直挺挺的两具尸体,嘴角还隐约可见一丝血迹,可见吴安方才给他们擦拭身体时并没有很仔细。 旋即又摇了摇头: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又是名男子,能做到如此程度已是非常不易了。 他同情地瞄了一眼吴安,却无意间瞥到墙上大片的血迹,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不行,他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太阴森了。 “安安,我带了两个下人过来,他们现在在院子里呢,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他们就行。” 吴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回道,“多谢师父。” 李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孩子,和师父还客气什么!”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吴安注视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一双敏锐的眸子捕捉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是难为老头了。 这么大的年纪,还陪着自己在凶屋里待了如此之久······ 吴安目送李大夫离开后,又陪着吴强夫妇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从主屋走出来。 小六子眼尾扫到自家少爷的身影,忙上前几步,一脸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少爷?” 吴安冷笑道,“六哥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寻短见的。” 听到少爷的亲口保证,小六子终于放下心来。 吴安看着如释重负的小六子,内心横冲直撞的冷意有了一丝温暖的征兆。 虽然这征兆真的只是征兆,转瞬即逝。 他对着师父带来的两个下人微微鞠躬,道,“劳烦二位——”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群人闯了进来。 乌央乌央地站了一院子。 吴安锐利的眼睛扫视着众人,感觉他们并不像是来找事的。 相反,他们的脸上挂满了哀伤······ 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其中一人说道,“吴少爷,我们是来送吴老爷和吴夫人一程的,顺便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是啊,吴少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我虽然没钱,但是有一膀子力气,可以挖坑的!” ······ 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众人,吴安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佩服养父母沽名钓誉的功夫。 也罢,眼下吴府加上师父带来的两个人,人手明显不够。 有这些人帮忙,自己倒是不用再花钱雇人了。 他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满脸感激地说道,“那晚辈就先行谢过大家了!” 接着便开始将自己的难处给说了出来。 少顷,挖坟坑、抬棺的差事就都被人认领了去。 现在就剩下购置棺材了。 吴安正欲吩咐小六子和狗子带着十几个人去棺材铺,就听人群外围有人中气十足地喊道,“吴少爷在吗?我给您送棺材来了!” 第99章 血玉镯(二十八) 众人闻声立即分散两边,让出了一条路。 只见一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朝着吴安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二十几个青壮年,抬着五口棺材。 在吴安跟前站定后,他微微躬身道,“吴少爷。” 又回身指着那五口棺材说道,“这五口棺材,还望吴少爷收下。” 吴安听后眉毛一挑,片刻后就对着狗子吩咐道,“狗子,去拿些银两来!” 话音刚落,就听那名男子说道,“不用了!” 吴安疑惑地望着他,脸上充满了不解,“我们吴府还不至于穷得买不起几口棺材吧?” 那男子一听便知吴安起了误会,忙解释道,“吴少爷多虑了,几年前我在外游荡,身上银两皆落入贼手,偏又身患重病,无钱医治,若不是令尊施以援手,我怕是早就荣升西天了!” 紧接着又对着吴安深深地鞠了一躬,恳求道,“还请吴少爷收下这几口棺材,全了我这报恩的心思。” 吴安见他言辞恳切,语气真诚,不像是虚伪好面之徒,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吴少爷,令尊和令堂的葬礼您打算如何操办?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众人听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安,那眼神里是询问,又像是恳求。 看得吴安心里竟然有一种罪恶感。 仿佛不让他们帮忙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只是吴安还是决定遵循父母的遗愿——不办葬礼。 他深呼一口气,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头时,眼眶里竟蓄满了泪水。 “各位叔伯,家父曾跟我说过,他的身后事不要大操大办,买上口棺材,找块清净之处给埋了,坟墓旁边再立块墓碑,让世人知道此处葬的是他就行了。” 众人皆唏嘘不已。 吴老爷家财万贯,竟对身后事看得如此洒脱吗? 吴安看着满脸遗憾的众人,不忍断了他们报恩的路,继续说道,“大家如果愿意的话,一会儿可以去买一些纸钱,去坟地的路上可以撒撒,下葬妥当后,还可以在坟前烧一烧。” 众人听后眼睛一亮,纷纷喊道,“我愿意!” “我也愿意!” 大家表态过后,便冲出吴府,去店里买纸钱。 吴安看着送棺材来的男子,微微行了个礼,说道,“还得劳烦您帮我们将尸体放进棺材。” 男子听后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二十几人挥手吩咐道,“你们过去帮忙!” 那群人道了一声“是”,便开始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果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吴强夫妇、吴熊、巧儿和小花的尸体便平稳地躺进了棺材里。 妆发和衣衫竟没有一丝凌乱的迹象。 倒是没料到,这帮男人们做起事来如此细致。 吴安不禁多看了他们一眼,须臾,便收回打量的眼神,又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感谢。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散去的众人都回到了吴府。 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不少的纸钱。 吴安好笑地摇头。 这些人怕不是把全城的纸钱全都买光了吧? 他敛起心中的思绪,对着身后的狗子和小六子吩咐道,“出发吧!” 于是,考城的大街上就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场面。 吴安、狗子和小六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身后跟着五驾马车,拉着五口棺材。 队伍的最后面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不停地向空中撒着纸钱······ 因着诸多街坊邻居的帮衬,尸体下葬非常顺利。 吴强夫妇的墓碑刚立好,坟前便升起了浓浓的烟雾。 那烟雾甚是缥缈,又因着南风的加入,七拐八拐的,实在不知将飘向何方······ 考城县衙。 周正清正翻阅着吴府惨案的现场记录,“家中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应该不是盗窃。” 他又看了一眼仵作的验尸记录,“这伤口如此之深,一刀致命,莫非是仇人?” 旋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强在考城一向乐善好施,应该不会与人结仇吧? 不过这周县令一向注重证据,并不喜以臆测断案,还是决定让人去好好调查一番。 “孙刚!” 第100章 血玉镯(二十九) 门口候传的捕头孙刚听到后即刻进到屋内,双手握拳道,“大人!” 周正清从一堆现场记录中抬起头,睿智的眼睛扫了孙刚一眼,命道,“你即刻带领一众衙役前往吴强所居之地,务必将他的人际往来调查清楚,天黑之前给我回话!” “是,大人!” 孙刚领命后,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不曾想却撞上了李师爷。 “孙捕头,怎地如此着急?”李师爷眉头微皱地询问。 孙刚连忙作揖道歉,“对不住了,李师爷。” 说罢,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李师爷见状满心好奇: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倒真像是火烧了眉毛似的。 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还要和大人一起商讨案情。 一进花厅,李师爷就看到将头埋到纸里的周正清。 “大人?” 李师爷轻轻地喊了一声。 周正清抬头见是李师爷,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弛了些,“李师爷来了!” “大人可从这些现场记录中看出了端倪?” 周正清满脸失落地摇头道,“并没有,所以我才让孙刚带着衙役们去走访调查,希望会有所收获吧。” 李师爷心中恍然,怪不得方才那孙捕头如此着急。 他出声安慰道,“一定会有所收获的,大人!” 周正清倒是没那么乐观。 吴强生前的善行所涉范围甚广,他的惨死可以说是牵动了大半个考城百姓的神经,引起了众怒。 民情如此激愤,使得他不得不缩短破案时间。 只是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内,真的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吗?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来到晚上。 周正清焦急地在厅内来回踱步。 李师爷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身影,实在是有些头晕,便出言劝道,“大人不要着急,孙捕头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 话音刚落,就见孙刚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周正清满脸期待地走上前,问道,“如何?” 李师爷也向孙刚投去了期许的眼神。 下一秒却看到他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属下今日走访了许多百姓,大家都说吴强夫妇乐善好施,为人和善,断不会与人结仇······” 周正清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 又拿起现场记录反复查看一番,喃喃自语道,“这明显就是仇杀啊!” 然后竟跌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前方······ 睢县城外的官道上。 包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着。 艾虎对着旁边骑着白色骏马的展昭,玩笑道,“展大哥,你说漂亮的女人是不是有毒啊?” 展昭瞄了一眼艾虎,反问道,“这就是你从周吴氏这个案子中得出的经验教训?” 艾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作为一个女的,不应该把自己的同类想得这么坏,但是有些漂亮的女人真的是有毒啊!比如说妲己,还有那个什么叫武则天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展昭给打断了,“艾虎,万事不可一概而论,这世上漂亮又温柔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艾虎听后也颇为认同,“展大哥说得对,我娘就是一个既漂亮又温柔贤惠的女人。” 展昭笑而不语,心中却是对艾虎的看法甚是认可。 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自己病逝的未婚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大大咧咧的艾虎却不曾察觉,他只是好奇下一个巡视的地方是哪儿。 “展大哥,包大人有说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吗?” 展昭只回了两个字,“考城!” 艾虎好奇问道,“为什么是考城呢?” 展昭摇摇头,“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大人?” 艾虎听后有些恼,“展大哥,你就知道捉弄我!” 心中却有些害怕。 若是听了展大哥的鼓动,自己就别想在包大人身边待着了! 越想越生气,“哼”了一声,便骑马回到了队伍的最后,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第101章 血玉镯(三十) 展昭看着生气离开的艾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真是个小孩子呢,不经逗得狠······ 睢县和考城相隔不过百里,两日后包公一行便到了考城。 城中百姓听到街上有节奏的敲锣声都好奇地从家中跑了出来。 大街两边很快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只听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声势还挺浩大,估计是个大官。” 旁边一男子听后面露不屑,“官越大,搜刮的民脂民膏越多。” 说完还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男子,劝道,“赶紧走吧,有什么可看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骂了一句,“自己没见识也就罢了,还拉着别人下水!” 男子一听瞬间气红了眼,回骂道,“你这个腌臜货,说谁呢!” 那人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说的就是你!还不快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旗子上写着的可是‘开封府’三个字!” 本想冲上前大干一场的男子,却被这一句话怼得硬生生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开封府?那岂不是······” 只见那人对着行进的队伍双手握拳,说道,“轿子里坐着的乃是包青天包大人!” 这句话似晴天下的一道惊雷,将人群炸得寂静无声。 片刻过后,却是对着包公的队伍呼啦啦跪了一地。 “包大人,冤枉啊!” “包大人,求您主持公道!” ······ 一浪接过一浪的喊冤声让轿子中安坐的包公皱起了眉头。 考城县令周正清廉名在外,治理有方,怎会有如此多的冤案? 他轻轻地跺了一下脚。 跟随包公几十年的四名轿夫即刻将轿子平稳地放在地上,两旁的队伍见状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展昭觉察后,将马勒停,而后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包公轿前。 “大人!” 浑厚的声音从轿中传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 展昭嘱咐从队尾赶来的艾虎好生保护包公,之后方才来到人群面前。 “为何你们都跪在地上喊冤?究竟发生了何事?” 人群中有人高声回了一句:“吴强夫妇惨遭杀害,还请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其他人见此异口同声喊道:“请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展昭环视着神情悲愤的众人,问道,“你们都是为了那吴强夫妇惨死之事而来?” 众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展昭心中了然,转身往包公官轿疾步走去。 “大人。” “展护卫可问清楚了?” 展昭回道,“有一对夫妇惨遭杀害,这些百姓希望您为他们主持公道。” 包公心中一惊:这死者究竟是何人?能让这么多百姓拦轿为他们伸冤? 他抬手掀开了轿帘,从轿中走了出来。 这些老百姓都是第一次见包公,又见他神情颇为严肃,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 “吴强夫妇是何时被杀害的?” 方才第一眼就认出包公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来到包公跟前,下跪回道,“回包大人的话,他们是前日深夜遇害的。” 包公挑眉说道,“这才不到两日,你们要相信周大人的断案能力,他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众人虽听包公如此说,却仍是一脸的担忧。 包公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继续劝慰道,“本府也会协助周大人侦破此案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安抚好百姓后,包公转身往官轿走去。 展昭也翻身上马,举起手中的剑,喊道,“走!” 跪着的百姓目送包公离开后,便起身四散而去。 考城驿馆,大厅。 包公端坐于上位,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恭敬地站在厅内。 包公回想起方才城中的情形,心中仍震撼不已。 死者何德何能,让全城百姓下跪为其伸冤。 “你们对方才发生之事有何看法?” 公孙策提议道,“大人何不去县衙调阅卷宗?这是了解案情最快的办法。” 展昭和艾虎也附和道,“是啊,大人!”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公孙先生说得不错,只是侦破案件需要同头并进。” 展昭瞬间明白了包公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和艾虎去暗中走访?” 第102章 血玉镯(三十一) 包公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本府正是此意。” 展昭躬身回道,“属下这就去。” 艾虎这两日闲的浑身不适,有差事可做自是非常高兴,同包公、公孙策打了声招呼后,就乐颠颠地跟着展昭出去了。 展昭和艾虎信步走在大街上,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考城竟如此之繁华,还不失人间烟火气,周县令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清官能吏。 “展大哥,这考城可比睢县热闹多了!”艾虎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确实热闹。” 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了起来。 展昭满脸嫌弃地看着艾虎,喊了一句,“艾虎!” 艾虎一边揉着瘪瘪的肚子,一边扭捏地说道,“展大哥,我饿了······” “我可记得你早上吃了很多——” 艾虎用手遮挡住自己些许圆润的脸庞,羞恼道,“展大哥,人家还在长身体嘛!”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瞥见前方有个热闹的卖面的小摊,便带着艾虎走了过去。 掌柜的见来了客人,忙上前问道,“两位要点什么?” 展昭笑道,“来两碗面!” 说完就扫见了艾虎满是幽怨的眼神,忙又改口说道,“三碗,多加点肉。” 掌柜的看了一眼个子不高却有些微胖的艾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应道,“好嘞,客官请稍等!” 掌柜的离开后,艾虎佯装生气,瞪着展昭,抱怨道,“展大哥,都怨你,要不是你突然改口,那掌柜的怎么会这么看我?他肯定把我当小猪仔了!” 展昭心中一顿好笑,“难道你不是吗?” 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艾虎气的脸鼓鼓的,他是真想抬屁股走人,只是自己现在饿的不行,总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离开。 不一会儿,三碗香喷喷的排骨面便上了桌。 艾虎不顾形象地舔了舔嘴角,接着就端起碗啼哩吐噜的吃了起来。 展昭也是佩服死了艾虎的性格,他的心里永远不会装着那么多的事情,活得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多好! “嗳,你说包大人都来了,吴强夫妇惨死的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吧?” “那是自然,包大人是出了名的明察秋毫,这种案子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 听着旁边桌子的议论声,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笑:这一趟果然没白来! 还没等展昭发话,艾虎就端着自己的面去到了隔壁桌。 “两位大哥,你们刚才所说的吴强是谁啊?” 两男子看到突然出现的艾虎吓了一跳,“你是谁啊?打听这个做什么?” 艾虎笑着解释道,“两位大哥不要害怕,我只是听到你们的议论,一时有些好奇,便想着过来问问。” 其中一男子反问道,“你是外地人吧?” 若是本地人,怎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吴强是谁? 艾虎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小弟确实是外地人。” 男子仔细打量着艾虎,见他模样憨厚,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便卸下心防,解释道,“吴强是考城有名的富户,也是一个大善人。” 艾虎偷偷地瞄了一眼展昭,又继续问道,“大善人?大哥能详细给我说说吗?” 另外一名男子白了一眼艾虎,似乎对他不知道吴强是大善人这件事颇为不满,“你知道他是个大善人?” 艾虎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反驳道,“我是个外地人,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还是看向方才那名男子,毕竟他看起来还好说话些。 果然,那名男子听他说不知吴强“大善人”的身份后,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而是耐心解释道,“十几年前,吴强来到了考城,他在城中的繁华地段置办了一处宅院,还在宅院对面开了一家绸缎庄,因其经营得当,家产越发丰盈,他也就成了考城有名的富户。” 第103章 血玉镯(三十二) 这又是宅院,又是绸缎庄的,听得艾虎心里是好一顿羡慕。 只见他双手托腮,语气幽幽地感叹道,“十几年前吴强就已经这么有钱了啊!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唉······” 将内心的郁结抒发完毕,艾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被打搅了好兴致的男子正一脸不快地望着艾虎,似是在控诉他的贸然出声。 艾虎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满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哥,你继续,继续······” 说完还偷偷地观察展昭的反应,发现他正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表情看起来甚是享受。 只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却没能逃过艾虎的眼睛。 艾虎在心里悄悄地给展昭记了一笔,一会儿打探完消息再和他算账······ “小兄弟?小兄弟你在听吗?” 男子见艾虎有些走神,有些着急地问道。 艾虎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里又布满了浓浓的求知欲,“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刚才只是在想,这吴强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说完还默默地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艾虎啊艾虎,你可真是个鬼机灵,简单的一句话就缓解了尴尬! 男子本想接着讲述吴强所做的善行,却被艾虎的这句话问得有些懵。 他也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坐在这种地方吃饭嘛! 男子看着人畜无害,笑的有些憨憨的艾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伸出右手,重重地拍了拍艾虎的肩膀,问道,“小兄弟,你不会也想和吴强一样,发个大财吧?” 艾虎虽是不缺钱,但是谁还嫌钱多啊! 只是自己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男子哈哈笑道,“你想也没用,因为整个考城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吴强的钱是怎么得来的!” 那语气听着有些幸灾乐祸,还有些惋惜。 艾虎倒是不想对此事太过纠结:要那么多钱又有何用?死了也带不走! “对了,大哥,吴强这‘大善人’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又要讲故事了。 男子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吴强在考城扎了根,又发了大财,便想着回馈乡里。他经常布粥施斋,资捐县衙,考城百姓感念于他的善行,便称呼他为‘吴大善人’。” 艾虎赞同道,“照你所说,这大善人的称号算是名副其实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子的表情甚是严肃。 艾虎好奇问道,“大哥,我说的不对吗?” 男子否认道,“不,小兄弟,你说的很对,只是不知为何,吴强并不喜欢我们如此称呼他。” 另一男子搭腔道,“听说有人当面喊吴强大善人,被他给训了一顿,他还说,自己只是个商人,配不上这个称号,希望大家以后称呼他‘吴老板’或者‘吴老爷’。” 艾虎看着满脸敬重的两人,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自己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人情世故,地方富户也见过不少。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要是有幸得了【大善人】的称号,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满大街宣传。 难道这吴强是一股清流? 艾虎反正不信。 目的已达到,他起身正要离开,忽的想起吴强身死之后,巨额财产继承的问题,便问道,“对了,二位大哥,吴强夫妇有孩子吗?” 男子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有啊!”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是亲生的。” 艾虎听后来了兴致,“哦?是吗?” 男子有些不耐烦:他就想和朋友吃碗面,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说你这人,没事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艾虎没想到男子竟有如此大的火气,一时有些懵,但为了打探消息,只得一脸讨好地说道,“大哥别生气嘛,小弟我也只是好奇心作祟,并没有故意打搅你们的意思。” 男子仍是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面条。 艾虎灵光一闪,笑道,“既然大哥不肯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又从衣袖中拿出十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今日这饭我请了。” 第104章 血玉镯(三十三) 说罢,便起身要走。 男子见艾虎如此大方,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忙喊道,“小兄弟,请留步!” 艾虎其实并不想走。 消息都还没打探完整呢! 男子的话正合他意,他忙住了脚步,回头对着男子,假意问道,“大哥可是还有事要说?” 男子被问得有些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那个,小兄弟,你还想不想知道吴强孩子的事?” 艾虎心里开心极了,却还是故作严肃反问道,“大哥这是愿意告诉我了?” 男子指了指桌上的十两银子,说道,“就冲小兄弟如此之豪放,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艾虎眉毛一挑。 果然。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他又重新坐到桌前,笑嘻嘻地对着那男子说道,“说吧,大哥,我听着呢!” 大哥心直。 对于艾虎前后巨大的反差并未多想。 “要说这吴强一向积德行善,老天爷应该让他多子多孙,让大家意外的是,成婚多年,他妻子吴王氏的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许是上天怜悯他们夫妇吧,九年前的冬天,一个男童,也就是他的养子吴安,晕倒在吴府门前,被门房小六子给救了下来。吴强夫妇见男童乖巧伶俐,相貌端正,便认他当了儿子,改名吴安。” 艾虎听后甚是感慨,“这也算是弥补了他们不能生儿育女的遗憾了!” 另一男子插口说道,“谁说不是呢!吴安不仅聪明伶俐,还拜在李大夫门下学习医术,对吴强夫妇也颇为孝顺,只可惜······” 艾虎见二人神色悲伤,倒像是自己家亲戚出了事,忍不住问道,“两位大哥,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和吴强夫妇是什么关系?” 男子端着面碗的手明显一顿,他迷茫地看着艾虎,问道,“小兄弟为何如此问?” “我看你们提起吴府惨案时甚是悲伤······” 男子摇头失笑道,“这满城的百姓可都像我这样,难不成他们都是吴强的亲人朋友?” 见艾虎仍是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便继续解释道,“吴强生前善事做了不少,大家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 艾虎心下顿时了然,“原来如此啊!” 消息终于打探清楚,他的肚子也后知后觉地响了起来。 艾虎摸着叽里咕噜响着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位大哥慢点吃,我回去吃面了。” 又指着展昭悄声说道,“我这朋友都等着急了呢!” 经过这一番接触,男子喜欢上了大大咧咧的艾虎,他也学着艾虎的样子,悄声回道,“赶紧回去吧,小兄弟!” 艾虎站起身,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许是饿坏了,他端起面,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展昭看着如此不不顾及自身形象的艾虎,心中颇为无奈,“你慢点吃,别噎着!” 艾虎却是顾不上说话,他的嘴被塞的满满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片刻后,两碗面便被艾虎吃得一干二净。 展昭看着意犹未尽的艾虎,问道,“艾虎,吃饱了吗?要不展大哥再给你要一碗?” 艾虎奶凶奶凶地回了一句,“展大哥!你要是想让我吃成一个小胖墩,就直说!” 展昭爽朗地笑了起来。 今日包公交代的任务已完成,该回去了。 “掌柜的,结账!” 掌柜的听后立刻走了过来,“客官,一共三十文。” 展昭拿出锦囊,数了三十文铜钱,递给了掌柜的,然后就带着艾虎离开了。 “展大哥,这吴强夫妇真是厉害,竟笼络了全考城百姓的心。”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确实厉害,尤其是今日考城百姓乌泱泱跪了一地,为吴强夫妇喊冤叫屈,现在想起来,心中仍震撼不已。” 艾虎认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将这样一位大善人给残忍地杀害了。” 展昭却没有像艾虎那样气愤不已,而是非常冷静地说道,“那就需要我们好好调查一番了!” 他跟着包公见过太多的魑魅魍魉,究竟谁是那个该挨千刀的,还不一定呢······ 第105章 血玉镯(三十四) 展昭的一番话让艾虎陷入了沉思。 这人世间有太多披着羊皮的恶狼,很多时候,大善背后隐藏着的正是大恶。 几年前的九指飞虎童禄不正是如此吗? 打着为孕妇免费发放补药的旗号,背地里干的却是生取脐带血的勾当。 现在想起来,艾虎都恨得牙痒痒! 展昭看着表情丰富多彩的艾虎,不禁问道,“艾虎,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没事······” 这语气,心思缜密的展昭怎会相信? 不过既然艾虎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 想着想着,就听到艾虎来了一句: “展大哥,方才我在那感慨时,你在笑什么啊?” 展昭的脚步一顿,“有吗?我明明在认真地吃面,哪有功夫笑啊?你看错了吧?” 艾虎和展昭朝夕相处的,哪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展大哥,你还不承认?!” 展昭待艾虎如自己的亲妹妹般,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便不忍再挑逗下去,“我当时,就只是小小地笑了一下!” 艾虎听后倒也没有真生气。 因为他发现展昭方才的语气,和往常不同。 那语气,怎么听着,都有种长兄调笑小妹的宠溺。 罢了罢了,跟他这个调皮的【大哥哥】计较什么······ 县衙。 县令周正清派出去的衙役们几乎走遍了考城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却没有一个人给他带来好消息。 出动了这么多人,仍然一无所获。 上任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大案。 该怎么办啊? 忽然瞥到了几案上的卷宗。 他满怀期待地用双手捧起卷宗,一字一句地开始研读。 一炷香以后,只听到一声厚重的叹息。 下一刻,就见他将卷宗往几案上重重地一摔,然后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他真的好想撂挑子啊! 可是食君俸禄,怎能如此不负责任呢? 旁边的李师爷见自家大人如此状态,心焦如焚。 奈何自己才疏学浅,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只得出言安慰道,“大人,要不您先去睡一觉,兴许明日就有思路了呢?” 周正清很想冲李师爷发火,最后关头却克制住了。 “大人!大人!” 捕头孙刚嚷嚷着跑了进来。 本就心情不好的周正清,似是找到了宣泄对象,”慌里慌张的做什么?有本事帮本县把吴府的案子给破了!” “大人,今日考城的百姓们拦住了包大人的官轿,为吴强夫妇喊冤!” 周正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包大人?哪个包大人?” 孙刚回道,“当然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 周正清像是没了重心一般,跌坐到了太师椅上。 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同包公交待,就听值班的衙役来报: “禀大人,包大人来了!” 周正清却也顾不上其他,忙起身相迎。 刚离开太师椅,就见包公带着公孙策、王朝、马汉走了进来。 “周大人!” 周正清忙行礼道,“下官周正清,参见包大人!” 周正清廉名在外,包公早有耳闻,他忙躬身说道,“周大人请起!” 周正清起身站于一旁,却胆战心惊得很。 包公倒是没有他那番拘谨。 他大步走到几案旁,锐利的双眸一下子就扫到了案上的卷宗。 这卷宗不似其他卷宗那般规整,想必是方才受到了“虐待”。 “这是?” 包公指着歪歪扭扭地躺在几案上的那本卷宗问道。 周正清自是不敢有任何隐瞒。 一则,包公已经得知此事,再有隐瞒,便是欺瞒上官。 二则,吴府惨案牵动人心,包公又素有破案之能,为了尽快让考城百姓安心,在上官面前暴露自己的无能又何妨? “大人,这是前几日考城发生的一桩案件的卷宗。” 包公“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似是等待周正清的下文。 周正清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只见他忽然双膝下跪喊道,“下官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第106章 血玉镯(三十五) 包公倒是没料到周正清会下跪,他连忙快走几步,将他给扶了起来。 “可否将案件详细地与本府说说?” 周正清见包公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悬着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下官遵命。” 接着,周正清就把案件的情形,还有这几日自己所做的努力都一一讲述了出来。 包公听后和公孙策相视一眼,对方朝包公点了点头。 包公心下了然,对着周正清劝慰道,“周大人,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只怪那杀人凶手藏得太深。” 周正清仍是一脸愧疚的模样,似是下一刻就要引咎辞官······ 包公看了有些不忍,只得继续劝道,“周大人,这桩案子若是换作本府,也不一定做得比你好,你切莫太过自责!” 周正清见包公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太过矫情。 他弯腰,对着包公行了个大礼,说道,“那就偏劳大人侦破此案了,县衙上下任由您差遣!” 包公见周正清如此识时务,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他看向一旁的公孙策,吩咐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微微弯腰道,“学生在!” “将吴府惨案的卷宗带回去详读!” “是!” 周正清听后面露疑惑,“大人不住在县衙吗?县衙的条件比驿馆还好一些。” 包公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却没有发现一丝谄媚和奉承。 他心中一笑。 这周正清倒真是人如其名啊! 不过,今日自己怕是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不了,本府出行一向住在驿馆,已经习惯了!” 又看着眼下乌青的周正清,说道,“周大人要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就走了。 周正清忙紧跟其后,恭恭敬敬地将包公送出了县衙。 待包公一行人走远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包大人方才是在关心自己吗? 看来他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嘛······ 县衙回驿馆的路上。 公孙策步行紧跟着包公的官轿。 “大人待周大人似乎与众不同。” 轿中闭目养神的包公听后瞬时睁开了眼,“公孙先生为何如此说?” 公孙策笑道,“大人一向厌烦地方官员极力邀您住在县衙,甚至他们刚开口,您就会打断他们。这次却不同,您不仅耐心地听完了周大人的话,还一反常态地和他解释了原因。” 包公轻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公孙先生的眼睛。” “大人谬赞了!” 包公顿了顿,解释道,“周大人正直清明。若是一般官员,定会隐瞒案件,或者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他却不同,一上来就下跪认错,请求责罚,本府确是对他另眼相看。” 公孙策赞同道,“这周大人确实和学生以往见过的县令不一样。” 回到驿馆已是傍晚。 展昭和艾虎坐在花厅里,等着包公和公孙策回来。 “展大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啊?” 展昭看了坐立不安的艾虎一眼,问道,“怎么?你又饿了?” 艾虎听得有些恼,“展大哥!你又笑我!” 展昭哈哈笑了起来。 有时候,逗弄艾虎,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被笑声感染的艾虎也跟着笑了起来。 驿馆有些严肃的花厅,瞬间有了一丝生气。 “大人回来了!” 眼尖的展昭冲着艾虎说道。 二人随即起身相迎。 “大人,公孙先生!” “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公孙策失笑道,“艾虎这是等着急了?” 艾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没有,我和展大哥在这等得可悠闲了呢。” 说完还朝展昭眨了一下眼睛。 展昭忙接口道,“大人,公孙先生,我们也是刚回来不久。” 包公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主位。 他看向三人,说道,”你们先去吃晚饭吧,奔波了半日,想必都饿了。” 艾虎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昭用眼神给制止了。 “晚饭后,劳烦公孙先生仔细研究一下卷宗,稍后我们再一同商讨如何侦破此案。” 公孙策弯腰回道,“学生遵命!” 第107章 血玉镯(三十六) 三人遂一起离开了花厅。 “展护卫,艾虎,你们晚饭吃什么?要和我一起吃清汤面吗?” 艾虎一听到“面”字,就下意识地打了个饱嗝。 他挥了挥手,拒绝道,“公孙先生,你自己去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公孙策心中有些疑惑,“艾虎,你中午这是吃了多少啊?” 艾虎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抱怨道,“还不是为了打探消息······” 展昭却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我是给你要了两碗面,但是把它吃得一干二净可是你自己的选择。艾虎,吃多了,可别怪【消息】哦!” 艾虎撅着小嘴,不得不承认道,“我只是觉得牛肉面很好吃,一不小心就全都吃了······” 公孙策和展昭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展护卫,艾虎不吃晚饭了,你呢?” 展昭笑回道,“公孙先生,我和你一起吃清汤面吧。” 公孙策很是开心。 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吃那寡淡的清汤面了······ 晚饭过后,公孙策在房中研读卷宗,展昭则去了艾虎房中,和他聊天。 刚到门口,就看到艾虎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展昭一时有些好奇,“艾虎,你这是怎么了?” 艾虎叹了一口气,蔫蔫地回道,“展大哥,我撑得难受······” 展昭摇了摇头,笑道,“你啊,吃不了不要强吃啊!” 艾虎难得没有反驳展昭。 因为他觉得展昭说得很对啊! 展昭坐在凳子上,双手抱于胸前,盯着走来走去的艾虎。 一脸的幸灾乐祸。 艾虎懒得管展昭。 反正他现在不想说话。 面都顶到嗓子眼了,他怕说多了,会吐······ 半个时辰以后。 公孙策拿着卷宗来到艾虎房中,“展护卫,艾虎,我们一起去找大人吧!” 三人便一起去到花厅。 此刻包公正端坐上位,悠闲地品着茶。 “大人!”三人齐声喊道。 包公抬头笑问道,“公孙先生可是将卷宗研读清楚了?” 公孙策点头道,“是的,大人。” 接着便将卷宗中的记载简明扼要地讲了出来。 包公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觉得此案有可疑之处?” 公孙策弯腰回道,“据卷宗记载,吴强夫妇死状颇惨,家中又没有财物失窃,应是其仇人所为。只是周大人走访调查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包公反问道,“哪里不正常?” 展昭和艾虎也一脸疑惑地望着公孙策。 公孙策解释道,“吴强家财万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凶手是为财,家中怎会没有失窃?可若是为仇,又怎会调查得如此详细,仍然毫无线索?” 包公认同地点了点头,“确是有些不正常。” 一旁的艾虎插口说道,“今日我和展大哥去走访调查,发现考城百姓对吴强的评价很高,大家都不相信他会有仇人。” 包公和公孙策对于艾虎的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上午他们刚见到了满大街乌泱泱下跪的百姓。 展昭却紧锁眉头,似是有不同的看法。 包公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道,“展护卫可是有不同的看法?” 展昭回道,“大人,吴强的仇人说不定不是考城的。” 又看着艾虎,语气调侃地说道,“艾虎,还是你和大人说吧,毕竟那消息可是你吃了两大碗面才打听到的。” 艾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意识到症结所在。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大人,吴强是十几年前才来的考城,他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接着他就将今日在面摊打听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公孙策面上一喜,“大人,这就说得通了!那仇人应该是吴强来考城之前认识的。” 包公心中一片清明,“问题的关键竟然在这里。” 公孙策感叹道,“是啊,怪不得周大人都将考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艾虎着急地问包公,“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108章 血玉镯(三十七) 包公思忖了片刻,回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调查清楚这吴强究竟是从何处来到的考城。” 又看着展昭和艾虎吩咐道,“展护卫,艾虎,明日你们带着张龙和赵虎前往市井走访调查,重点排查与吴强关系密切之人。” “是,大人!”二人齐声回道。 包公看着展昭的嘴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忙问道,“展护卫可是有话要说?” 展昭回道,“大人,依属下所见,明日我和艾虎恐怕得先去一趟县衙。” 包公“哦”了一声,问道,“展护卫何以有此一说?” 展昭解释道,“依照方才大人所说,周大人这几日因为此案查遍了整个考城,想必他对与吴强关系密切之人十分清楚,我们明日可以去找他要一份名单,这样会节省不少时间。” 艾虎附和道,“对啊,大人!吴强是个商人,他的人际交往必定非常复杂,单凭我们几个怕是要费上些时日,倒不如一开始就去找周大人,他还能给我们派一些人手。” 包公点了点头,说道,“说的有理,就依你们的意思吧。” 又抬眼望了望门外渐浓的夜色,体贴地嘱咐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早些歇息吧!” 然后就站起身,大步走回了卧房。 公孙策、展昭、艾虎见此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他们都需要养精蓄锐,毕竟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只是这深夜,注定有人睡不安稳。 考城某处宅院。 一魁梧男子慌张地砸着门,叫喊道,“少爷!少爷!” 须臾,一俊朗无比的男子冒出了头,眼神中有着淡淡的不耐烦,“怎么了?” 男子被少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缓了一会儿,才怯懦地回道,“少爷,包大人来考城了。” 被称为少爷的男子只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无妨。” 然后就哐叽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留下魁梧男子在原地怔愣了好久。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有些多余。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翌日清早。 展昭、艾虎、张龙、赵虎吃完早饭就直奔县衙。 “大人,展大人来了!”衙役急呼呼地进来禀报。 周正清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他看了看一旁的李师爷,又对着来报的衙役命令道,“快请进来!” 说罢便带着李师爷恭恭敬敬地在厅内等候。 展昭可是四品带刀护卫,自己只是个小县令,他们的官阶可是差了好几级呢······ 片刻后,就见展昭带着艾虎、张龙、赵虎走了进来。 “下官周正清参见展大人!” “学生见过展大人!” 眼见周正清和李师爷要给自己跪下,展昭忙弯腰将其拦住,“周大人,李师爷,不必行此大礼!” 不是展昭谦虚,实在是他的官位有名无实,说到底只是个侍卫而已。 周正清便没再坚持。 他抬眼问道,“不知展大人到县衙有何贵干?” 接着又问了一句,“可是为了那吴强的案子?”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周大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周正清似是有些受宠若惊,“哦?展大人请说!” “我需要一份与吴强来往密切的人员名单。” 周正清笑道,“这个好说!李师爷!” 李师爷即刻回道,“大人,学生这就去拿!” 没过多久,李师爷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他双手递给展昭,说道,“展大人,与吴强来往密切的人都在这里了!” 展昭笑了笑,“周大人和李师爷做事果然细致。” 周正清谦虚道,“展大人过誉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展大人,这些人本县都询问过好几遍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不知您——” 展昭挥手打断道,“包大人昨夜翻阅卷宗后,发现里面并没有记载吴强的原籍,故而今日命我们去调查一下。” 周正清闻言一愣,“为什么要调查吴强的原籍?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去调查杀人凶手吗?” 第109章 血玉镯(三十八) 展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正清一眼,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这周大人清廉正直的名声是如何流传在外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既然周大人翻遍了整个考城都没有找到杀人凶手,想必那人是吴强来考城之前认识的。” 点到为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正清再不明白,就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了。 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展昭对周正清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一旁沉默的艾虎突然说话了:“不知周大人能否借我们些人手?” 周正清的视线扫到了那份长长的名单,笑道,“当然可以!” 接着对门口喊道,“孙刚!” 捕头孙刚立刻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即刻去挑选几个比较伶俐的衙役,跟着展大人他们去走访调查!” “是,大人!” 孙刚办事倒也麻利,半炷香的功夫,精挑细选的五个衙役便站在了展昭面前。 展昭仔细地扫视了每一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谢周大人,在下告辞!” 周正清笑道,“展大人太客气了!” 又对着孙刚吩咐道,“孙刚,你也跟着去吧,记住,一切都要听展大人的差遣!” “属下遵命!” 展昭感激地看了一眼周正清,双手握了一下拳,便带着孙刚他们离开了。 出了县衙。 艾虎问展昭:“展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展昭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细细地看了一遍名单。 边看还边摇头。 这吴强不愧是商人,名单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些······ 思索了片刻,展昭对着众人吩咐道: “孙刚,你们六人分成三组,负责这三十个人。记住,询问的时候要认真仔细,不可落下任何细节。” 孙刚握拳道,“是,展大人!” “还有,要问清楚十几年前,吴强究竟是从哪里来到的考城!不管结果如何,晌午都要来驿馆门口集合!” “是!” 说完就带着其他五个衙役走了。 艾虎疑惑道,“展大哥,他们都不拿名单吗?” 展昭笑道,“这几日他们都将考城翻了个底朝天,名单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艾虎尴尬说道,“也是啊!” 展昭好笑地摇了摇头,指着手中的名单说道,“我和艾虎一组,张龙和赵虎一组,我们负责这十个人,张龙和赵虎负责那十个人!” “是,展大人!” 张龙和赵虎记下十个人的名字和地址后,便匆匆离开了。 艾虎瞄了一眼那十个人后,瞬间头大的不行,“展大哥,他们居住的地方真的是,好分散啊!这一天咱们甭想喘口气了,唉······”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好啦!走吧!” 艾虎认命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开始了一天的走访调查之路。 晌午。 展昭和艾虎灰头丧脸地站在驿馆门口,等着其他几人的消息。 少顷,张龙、赵虎、孙刚几人也走了过来。 “如何?” 众人只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大家都很累,这一上午跑得腿都断了,嗓子也是渴得冒烟。 展昭倒是没有太过失望,而是对着众人安慰道,“大家辛苦了,走,我请你们吃顿好的!” 其中一衙役许是饿坏了,脱口而出道,“展大人,咱们去‘欢喜居’吧?” 还未等展昭说话,孙刚就踢了那人一脚,骂道,“没眼力的东西!‘欢喜居’那里的东西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明摆着让展大人为难吗?” 说完就对着展昭说道,“展大人不要听他的,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就行!” 展昭挥手笑道,“没事,咱们今日就去那里吃!走吧!‘’ 几人见展昭坚持,面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非常开心。 “欢喜居”的饭啊! 这要不是有人请客,估计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舍得花钱去那里吃饭。 欢喜居。 掌柜李欢见展昭一行人进来,忙上前打招呼,“孙捕头,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孙刚却没搭话,而是指着展昭说道,“李掌柜,把菜单拿给展大人看看!” 第110章 血玉镯(三十九) 展大人? 李欢瞬间意识到展昭身份的不寻常, 忙回身命道,“小二,拿菜单来!” 小二高声回道,“好的,掌柜的!” 不一会儿,小二就拿着一份竹简制的菜单走了过来。 李欢忙接了过来,双手递给展昭,说道,“展大人,您请看!” 展昭扫了一眼菜单,就把它扔给了孙刚,“你们点吧,我们初来乍到的,不知道什么菜好吃!” 孙刚也没有跟展昭客气,和其余五个衙役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片刻后,便将定好的菜名报给了掌柜李欢。 李欢不敢有任何耽误,亲自到后厨盯着厨子做菜。 仅仅三刻钟的功夫,菜就端上了桌。 展昭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笑道,“开动吧!” 众人立即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甚至有两个衙役为了争一只鸡腿吵了起来。 惹得其他人是哈哈大笑。 李欢远远地望见他们桌上盘干碗净的,忙过来问道,“展大人,还需要再点菜吗?” 展昭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都摇了摇头,便拒绝道,“不需要了,谢谢。” 李欢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站在原地不肯走。 展昭好奇道,“李掌柜可是有话要问?” 李欢犹豫了片刻后,才问道,“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在调查吴强的案子?” 展昭反问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下一刻却见李欢双膝跪地,磕头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然后将他千刀万剐!” 展昭和孙刚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孙刚问道,“李掌柜,请问你和那吴强是什么关系?” 只见李欢神色有些痛苦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当初走投无路时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正是凭着这些银子才有了现在的‘欢喜居’。” 孙刚吃惊道,“竟有此事?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李欢苦笑道,“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我给他分红他也不要······” 展昭心中也甚是讶异。 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他收了收思绪,将李欢给扶了起来,说道,“李掌柜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杀人凶手给揪出来的!” 又对着艾虎、孙刚等人说道,“饭也吃完了,走吧,继续干活去!” 说完便往外走去。 不曾想却被李欢喊了住。 “展大人,孙捕头,请留步!” 展昭回身问道,“李掌柜有事?” “展大人, 你们是不是在调查和吴强关系密切的人?” 展昭却是定定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李欢知道展昭是多想了,便解释道,“展大人,欢喜居来来往往的人又多又杂,我只是听他们提了一句。” 又看了看左右,上前对着展昭他们悄声说道,“展大人,我建议你们多问问李大夫,他和吴强一家的关系最好了。” 展昭挑眉问道,“哦?怎么个好法?” “听说,只是听说啊,那李大夫是吴强的救命恩人,九年前还救了吴安小少爷,小少爷病愈后,还成了李大夫唯一的徒弟。” 展昭恍然道,“果然关系很好。” 又拍了拍李欢的肩膀,笑道,“多谢李掌柜提醒!” 众人在欢喜居门口四散而开,各自去完成剩余的查访任务了。 展昭和艾虎还有五个人没有察访,其中就有李大夫。 “展大哥,我们直接去找李大夫吗?” 艾虎一脸期待地问道。 他赌李大夫知道很多事情,了解清楚了,剩下的四个人不就可以不用见了吗? 艾虎正沾沾自喜,却被展昭浇了一盆冷水,“名单上的每个人都要见。” 展昭似乎看穿了艾虎的心思,又补充道,“艾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咱们从李大夫那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剩下的四个人也得见。” 艾虎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道,“好吧,展大哥······”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艾虎按照距离的远近开始走访剩下的五个人。 见完前四个人,二人皆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艾虎忍不住埋怨道,“展大哥,当初要是听我的,直接去找李大夫就好了,现在倒好,这四个人白见了不说,还浪费了咱们那么多的口舌。” 第111章 血玉镯(四十) 接着又捶着自己的双腿,感叹道,“我可怜的腿啊!” 展昭看着古灵精怪的艾虎,眉眼中浮起了一抹浓浓的无奈,“要不晚上我再请你吃顿好吃的?” 艾虎瞬时转悲为喜,问道,“真的吗,展大哥?那我还想去‘欢喜居’吃饭!” 展昭眉峰皱起,“晌午不是才去那吃的吗?” 艾虎满脸委屈道,“一提这个我就来气。你说那群老爷们怎么那么能吃啊?还特别能抢,害得我都没吃上几口!” 展昭抿嘴笑道,“好好好,晚饭让你吃个够!” 艾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跟着展昭往李大夫家---李府走去。 叩叩叩。 展昭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李府的门。 须臾,就见一年轻男子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谁啊?”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回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病患,听闻李大夫医术了得,特地过来找他医治。” 男子上下打量着展昭和艾虎。 这二人气色红润,哪里有半分患病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老爷这几日身体抱恙,闭门谢客,你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艾虎被男子的无礼气得够呛,“展大哥,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你瞧他刚才打量我们的眼神,活像是打量一个物件!” 展昭倒没艾虎那么生气。 他想得比艾虎更深入一些。 “艾虎,方才那人明显是看出了我们并不是病人,所以才会如此说的。” 艾虎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是,这大夫家的下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展昭点了点头,“整日耳濡目染的,熏也熏会了点。” “那怎么办啊?” 展昭一脸严肃地说道,“看来我们得亮明身份了。” 说完便又抬手叩了三下门。 门开了。 年轻男子探出了头,见又是展昭和艾虎,生气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都跟你们说了闭门谢客,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说着就又要将门给关上,却被展昭用手拦了住。 年轻男子急道,“你们还想硬闯不成?” 艾虎看着男子又勇又怂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冷嗤一声,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开封府包大人的护卫展昭和艾虎求见。” 年轻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下一秒就拔腿往内院跑去,边跑还边喊道,“老爷,老爷!” 李大夫正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发呆愣神,就见下人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 被打搅的老爷子满脸的不悦,“喊什么?” 年轻男子拍着胸脯,待气息平稳一些后,方才回道,“老爷,包大人身边的展昭和艾虎来了!” 李大夫心下一惊,“还不快请进来!” “是,老爷!” 展昭和艾虎在门口悠闲地等着,丝毫没有被拒之门外的尴尬,也不在意来往百姓投过来的眼神。 “老爷请你们进去!” 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展昭冲着他点了点头,和艾虎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远远地就望见李大夫站在厅门口迎接,展昭忙快走进步,微微躬身道,“李大夫!” 李大夫侧身,伸着右臂指着大厅说道,“展大人,艾大人,请!” 艾虎被这一声“艾大人”叫得浑身不自在,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老人家不是很了解自己和开封府的关系,如此称呼倒也无可厚非。 李大夫仍坐于主座,展昭和艾虎则依次坐在厅下左侧。 他满是歉意地说道,“下人不识二位身份,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大人不要生气。” 展昭摆摆手,笑道,“区区小事,李大夫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我们隐瞒身份在先,下人只是不想您被打扰,将我们拦在门外也是正常。” 艾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李大夫,这点小事,您不用太在意的。” 李大夫见二人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问道,“不知二位大人光临蔽府,有何指教?” 第112章 血玉镯(四十一) 展昭笑回道,“想必李大夫已知晓包大人接手吴府的案子了吧?” 李大夫闻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若不是展昭心思敏捷,都不会觉察。 只见他捋着胡子,淡淡道,“老夫确实有所耳闻。” 接着便不再说话,似是等待展昭主动说出来李府的目的。 展昭和艾虎相视一眼,心中顿觉好笑。 这李大夫还真是个老顽童,只是谈话聊天,还非得掌握主动权。 展昭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和艾虎此行的目的,“李大夫,听闻您和吴强一家交往甚密,我们此次来到贵府,就是想知道关于吴强的一些过往。” 李大夫面露不耐,“该说的不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跟周大人说了,你们三番五次地过来找我,莫非是想让我杜撰一些说与你们听不成?!” 展昭心里咯噔一声。 老人家脾气还不小,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他忙站起身,温声解释道,“李大夫切莫动气。如今包大人和周大人已彻查整个考城,却不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故而我们大胆猜想,那杀人凶手极有可能不是考城本地人。” 李大夫听后竟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肉眼可见的震惊。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下,沉默了片刻,方才自言自语道,“对啊,老夫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旋即又对着展昭问道,“两位大人有问题尽管问,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 老人家可算是松了口,否则的话,他和艾虎还真是无计可施。 总不能把他绑了,将刀架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吧? 展昭笑了笑,单刀直入地问道,“李大夫,您可知那吴强到底是何方人士?” 李大夫思索了片刻,回道,“应该是开封扶沟人氏。” 艾虎插口问道,“应该?” 展昭也向李大夫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李大夫见此,忙解释道,“吴强初来考城,本与老夫无甚交集,只是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托了很多关系求到我这,老夫见他实在可怜,便决定医治他。” 展昭心中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李大夫和吴强竟是因病结识的,他好奇问道,“吴强得的是什么病?” 李大夫闻言愣了住,似是陷入了回忆,许久后,方才一脸严肃地说道,“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梦魇缠身。” 展昭闻言登时坐直了身子,“还请李大夫详言。” 艾虎的身体也微微前倾,他实在是好奇得很,这吴强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竟搞得自己梦魇缠身,到处求人医治? 李大夫斟酌了一会儿,便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老夫初见吴强之时,他已被梦魇折磨得瘦骨嶙峋。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可是老夫给他号脉后却发现,除了气血瘀滞以外,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病症。” 展昭问道,“那您是如何发现吴强被梦魇缠身的?” 李大夫长吁一口气,回道,“两位大人也知道,医者遇到疑难杂症,素来都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老夫也未能免俗。为了能够治愈吴强,我特意将他留在李府,日夜观察,以便发现他的病灶所在。” 他缓了缓,继续说道,“果不其然,接连几个晚上,那吴强皆是噩梦连连,冷汗涔涔,半夜还会惊坐而起。老夫为他针灸后,他才得以继续入睡。只是虽然入了睡,却仍是做噩梦,还不住地说着梦话。” 展昭好奇问道,“吴强说了些什么?” 李大夫将吴强说的那些只言片语串联起来,说道,“大意就是‘钱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住你,你们饶了我吧’,反正就是这句话颠来倒去的说。” 钱老爷?对不住?饶了我? 莫非这钱老爷就是杀人凶手? 展昭神情严肃地问道,“恕展某冒昧,李大夫是从何得知吴强是扶沟人氏的?您方才所说的钱老爷也是扶沟人氏吗?” 第113章 血玉镯(四十二) 李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阐述遗漏了某些细节,忙道歉道,“瞧老夫这脑子,竟把最重要的信息给遗漏了。吴强醒后,老夫特意问了他,他只说他和钱老爷都是扶沟人,因为年轻冲动,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才心存愧疚,以至于噩梦不断。” 艾虎脱口而出说道,“这得做了多亏心的事情啊竟然愧疚成这样,连命都差点丢了!” 李大夫摇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别人的私事老夫也不好过问。” 展昭赞同道,“您说的对。” 接着又问道,“李大夫,那您是如何将吴强给治愈的?” 李大夫笑道,“其实他的梦魇皆是由心结而起,化掉心结不就行了?” 展昭双手握拳,正色道,“愿闻其详。” 李大夫骄傲道,“老夫只是告诉他,若真是心存愧疚,倒不如将那些愧疚之事和心中的歉意写于纸上,然后将它塞进枕头里,或者念给老天爷听,说不定就可以摆脱梦魇。” 展昭笑了笑,这姜不愧是老的辣,他确认道,“想必吴强按照您的嘱托做了,而且还奏效了?” 李大夫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他病愈后对我是千恩万谢,还给了我许多银两,自那以后,吴强便将我视为救命恩人,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望我。” 艾虎嘴角扯笑,说道,“想不到他还挺知恩图报的!” 展昭不着痕迹地看了艾虎一眼,站起身对着李大夫谢道,“多谢李大夫,我们就不叨扰您了,告辞!” 李大夫忙起身,笑道,“不必客气,希望老夫所说对侦破案件有所帮助吧!” 又对着厅外吩咐道,“来人,送客!” “二位慢走!” 展昭和艾虎一齐握拳,行了礼后,转身就往厅外走去。 刚走到厅外,就听李大夫喊道,“请慢!” 展昭住了脚步,转身问道,“李大夫可是还有话要说?” 只见李大夫犹犹豫豫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许久后,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方才忘了告诉你们,吴强的养子吴安也是扶沟人。” 展昭心中一惊。 怎会如此之巧?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多谢李大夫提醒,告辞!” 李大夫目送展昭和艾虎出府后,又在原处伫立了好久,方才自言自语地说道,“安安,你可别让师父失望啊······” 展昭和艾虎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展大哥,你说李大夫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展昭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们还是先回驿馆吧!” 驿馆门口。 张龙、赵虎,孙刚带着五个衙役,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 其中一名衙役指着远处兴奋喊道,“头儿,展大人他们回来了!” 孙刚顺着那人的手一看,可不是! 七人一窝蜂地挤到展昭和艾虎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脸,问道,“展大人,你们可有收获?” 展昭见他们一脸着急,便猜出几人这一整日怕是没有任何收获。 他笑了笑,反问道,“你们呢?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先前还满脸好奇的几人,瞬间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展昭见此便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正色道,“我和艾虎倒是收获颇丰。” 孙刚忙问道,“展大人,那吴强究竟是哪里人?” “扶沟。” 孙刚惊道,“扶沟?!那还真是巧啊!” “怎么说?” 孙刚回道,“他的养子吴安也是扶沟人。” 展昭追问道,“吴安本名叫什么?” 孙刚听言愣了住,这个自己还真的不清楚。 忽听一衙役小声说道,“展大人,小的知道,他的本名叫郑旺,据说是爹娘早死后,一路乞讨来到的扶沟。” 艾虎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昭伸手拦了住。 只听他对着孙刚几人说道,“孙捕头,今日你和几位兄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孙刚躬身回道,“展大人,那您先忙,我们哥几个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带着五个衙役离开了。 第114章 血玉镯(四十三) 展昭看着走远的几人,说道,“我们也进去吧!”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正研读吴府惨案的卷宗,就见展昭和艾虎走了进来。 “大人!”二人齐声喊道。 包公放下手中的卷宗,笑道,“展护卫,艾虎,你们回来了,此行可有收获?” 展昭微微躬身,回道,“大人,我和艾虎此行,可谓是收获颇丰。” 包公瞬时坐直了身子,“哦?说来看看!” 展昭便将李大夫所说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 包公听后神情有些严肃,“照展护卫所说,那杀人凶手极有可能来自扶沟。” 公孙策应道,“确是如此,方才展护卫还说,吴强曾在梦中呓语不断,他口中的那位钱老爷就是一个突破口。” 展昭接口道,“大人,公孙先生,吴强梦魇之症如此严重,若非其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断不会如此。” 一直沉默的艾虎说道,“难道是杀了人?” 话出了口,自己却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听了艾虎的话,展昭心中不免担心,“大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此案的侦破难度将会非常大。” 包公心里更多的是震惊,没想到一个吴府惨案,竟然还是个案中案。 他扫了一眼三人,安抚道,“所谓案件,皆是人为,既是人为,就会留下痕迹,我们只需要结合当前的痕迹和线索,进行缜密的分析与调查即可。” 展昭心中这才有了底,“大人说得对,是属下急躁了。” 艾虎是个急性子,忙问道,“包大人,我们是要去扶沟调查吗?” 包公看了一眼艾虎,心想这孩子的性子什么时候能稳重些,然后又摇了摇头。 本就年纪不大,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何必非得强求他要老成持重呢? 包公笑了笑,说道,“确是要去,不过是展护卫带着王朝马汉去。” 艾虎一听急了,“啊?包大人,为什么不派我去啊?” 包公耐心解释道,“艾虎,此去扶沟怕是要惊动当地官府,你的身份怕是不合适。” 艾虎“哦”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可怜兮兮的。 公孙策心中顿觉好笑,“艾虎,你若是想去,何不请大人上奏朝廷,封你个五品带刀护卫做做?” 艾虎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不不不,这可不行,我平时无拘无束惯了,做个官还不得难受死我啊!” 包公、公孙策和展昭哈哈笑了起来。 这笑声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竟将一整日的奔波劳累给冲淡了······ 艾虎却忽然眉头紧锁。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是五品带刀护卫啊? 他问公孙策,“公孙先生,为什么我是五品带刀护卫啊?展大哥是四品呢?凭什么我要比他低一级?” 展昭坏笑道,“要不咱俩打一架试试?” 艾虎瞬时偃旗息鼓,“展大哥,你知道我打不过你的······” “哈哈哈哈!” 待三人平静下来后,包公吩咐道,“展护卫,明日一早,你带着王朝和马汉直奔扶沟县衙,找知县了解那位钱老爷的情况。” 展昭疑惑道,“大人,不用去市井走访吗?” 包公笑道,“当然要去,只是找知县了解情况后,走访起来更有的放矢一些。” 展昭心中了然道,“属下明白了。” 艾虎忽然出声问包公,“包大人, 这次展大哥去扶沟,要不要顺便查一下郑旺?” 包公挑眉问道,“郑旺?他是谁?” 艾虎回道,“郑旺是吴强养子吴安的本名,他也是扶沟人,因爹娘早死,一路乞讨来到考城。” 包公问道,“那郑旺来到考城时是多大年纪?” 公孙策脑海中回想着卷宗中的记载,须臾便说道,“大人,据卷宗记载,郑旺六岁时被吴强收为养子,改名吴安。” 说完自己也瞪大了眼睛,“六岁?上百里地?他是如何做到的?” 包公面色凝重道,“看来得好好调查一下郑旺了。” 第115章 血玉镯(四十四) 展昭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大人,吴府惨案死了不少人,为何吴安、狗子和小六子却活了下来?据卷宗记载,死者死状甚为凄惨,凶手应是极其凶残之人,又怎会留下活口?” 包公听后也觉可疑,只是如今却理不出任何头绪,便说道,“目前线索非常不明朗,如今之计,就是派人暗中监视吴安,观察其是否有异常之处。” 转头看向艾虎,说道,“艾虎,此事就交予你去办吧。” 艾虎兴奋回道,“是,包大人!” 包公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觉本府的安排有何遗漏之处?” 公孙策思考了片刻,躬身回道,“大人,学生认为,我们不但要监视吴安,还要监视狗子和小六子。” 包公赞同道,“公孙先生说得极是,艾虎,你带着张龙赵虎监视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立即回报!” 展昭却插口说道,“大人,王朝马汉随属下去扶沟,再把张龙赵虎派出去的话,谁来保护您的安全?” 公孙策担心道,“是啊,大人!如今凶手藏于暗处,说不定何时就会冒出来,万一他闯进驿馆,企图对您不利,身边没有人保护怎么成?” 艾虎听完展昭和公孙策的话也忧心忡忡。 大人的安全得顾,案子也得破,这该如何是好? 包公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一开始还神情严肃,转瞬间却笑了起来,“艾虎,那你就从随行的侍卫中挑选两个聪明伶俐的,随你一同去监视吴府吧。” 艾虎握拳道,“是,包大人!” 包公看向公孙策和展昭,问道,“本府如此安排,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可放心了?” 公孙策和展昭笑着点了点头。 包公安全了,几人才可无后顾之忧地在外办案。 “奔波了一整日,展护卫和艾虎去歇息吧。公孙先生也去歇息吧!” 三人齐声回道,“是,大人!” 几人并肩往外走去。 公孙策看着二人问道,“展护卫,艾虎,晚饭你们吃什么?” 展昭正想说话,却被艾虎抢先回道,“公孙先生,我们去欢喜居。” 说完还对着展昭使了个眼色。 展昭见此下意识地心疼起自己的荷包来。 两人 的一举一动皆落在了公孙策的眼中。 “欢喜居?这是个什么地方?” 艾虎瞄了一眼展昭,回道,“欢喜居可是考城最大的饭店,对了,公孙先生,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吧?反正今晚是展大哥请客!” 公孙策注意到展昭微皱的俊眉,回绝道,“我更喜欢吃清汤面,你们去吧,我问就不去了。” 展昭冲着公孙策点了点头,便带着艾虎往欢喜居走去。 到了地方,艾虎小嘴一张,毫不客气地点了几份硬菜,又点了一壶酒,二人吃的是不亦乐乎。 品尝着美味的饭菜和美酒,展昭竟也顾不得心疼了······ 深夜,考城某宅院。 一年轻男子轻轻地叩了三下门,小声喊道,“少爷?” 少爷听见后忽的睁开了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并没有下床的打算。 只听他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男子扫了一眼四周,回道,“今日包大人派人全城查问老爷是从何处来到的考城。” 许久后,少爷说了一句,“无妨。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打扰我睡觉。” 男子恭敬地回道,“是,少爷。”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次日清早。 展昭、王朝、马汉匆匆地吃了早饭,便骑马奔向扶沟。 艾虎则叫来张龙赵虎,三人一同从随行侍卫中挑选了两个机灵的,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他们来到吴府门外。 说来也巧。 吴府的斜对面正好是一家两层的茶楼,三人商量后,便走了进去。 他们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又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只是眼睛却都盯着吴府的大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第116章 血玉镯(四十五) 话说展昭带着王朝马汉策马而驰,傍晚时分便到了扶沟。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将疲累的马交于店小二,让他牵下去好生喂养。 办了入住手续后,在客栈旁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过晚饭后,便直奔扶沟县衙。 县衙。 因今日县内还算太平,并无大案发生,县令郑大人此刻正坐在案前悠闲地品着热茶,手中还持着一本轶事杂记。 忽见衙役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磕磕巴巴地喊道,“大,大人,展,展大人来了!” 郑大人不耐地从书卷中抬起头,正想询问是哪位展大人,就见门口站着三个男子。 他悄悄地观察着三人的相貌,其他两人还好说,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神情严肃。 中间那名男子却是身姿挺拔,英姿飒爽,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正气,令他心中一惊。 郑大人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中间那人问道,“想必您就是那位展大人吧?” 展昭走了进来,王朝、马汉则留在厅外。 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令牌,交予了郑大人。 郑大人双手接过来,定睛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开封府?!” 展昭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开封府包大人护卫,展昭!” 郑大人忙将令牌小心翼翼地交还给展昭。 他恭敬道,“原来是展大人!” 又对着展昭让道,“展大人请坐!” 坐定后,郑大人看着展昭问道,“不知展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展昭开门见山道,“包大人命我等到此调查一个叫钱老爷的人。” “钱老爷?可有具体的姓名?” 展昭摇头道,“并没有。只是这几日考城发生了一宗命案,死者本是扶沟人,数年前去到了考城,初到考城之时,曾被梦魇缠身,梦中呓语里曾提及自己对不起钱老爷,还说害了他们一家,让钱老爷饶了他。” 郑大人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他深呼一口气,有些期待地问道,“敢问展大人,那名死者是何时去的考城?” 展昭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十二年前。” 郑大人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惊呼道,“什么?!” 展昭讶异于他剧烈的反应,他微微直起身,问道,“郑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眼神放空,似是陷入了回忆,许久后,方才缓缓说道,“十二年前,扶沟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死者就姓钱,我们都叫他钱老爷。” 展昭心中一惊,“还请郑大人详言。” 郑大人继续说道,“当初接到钱老爷的好友报案,说钱府院子里尸体横躺,本县便带人过去查看。还没进门,就闻见浓浓的血腥气,待看到钱府十余人的尸身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那场面真是太过残忍血腥,本县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展昭说道,“若在下猜得不错,那杀人凶手至今没有归案吧?” 郑大人叹气道,“实在是凶手太过狡猾,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本县不得不将此案列为悬案。” 展昭理解郑大人心中的郁结,如今考城的案子不也是如此吗? “不知郑大人可否将卷宗交予展某看看?” 郑大人点头道,“当然。” 只见他对着厅外值守的衙役吩咐道,“去找师爷,让他把钱府灭门惨案的卷宗拿来!” 那人道了句“是”,便离开了。 片刻过后,就见一老者拿着一本卷宗走了过来。 郑大人朝他使了个眼色,老者便将卷宗递给了展昭。 展昭接过后,便开始逐字逐句阅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展昭方才阅读完毕。 他看向郑大人,满脸疑惑地问道,“郑大人,据卷宗记载,钱府上下共计十四口人,为何现场却只发现了十三具尸体?钱府的小少爷钱安呢?至今都没有他的下落吗?” 郑大人摇头道,“当年我们可谓是翻遍了整个扶沟,都找不到那孩子的身影,真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第117章 血玉镯(四十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展昭心中忽然有了某种猜测。 钱府少爷钱安莫不是吴强的养子吴安? 随即又摇了摇头:按照卷宗记载,钱安现年应是十七岁,可那吴安却是十五岁,年龄对不上。 忽的眼睛一亮:郑旺?可以从他入手啊! 展昭问郑大人,“郑大人,九年前扶沟可有一名叫郑旺的男子?” “郑旺?哪个旺字?此人有何特征?” 展昭想了想,回道,“兴旺的旺。九年前他应是五岁,因父母早亡,一路乞讨到了考城。” 郑大人惊得张大了嘴巴:“什,什么?你是说一个五岁的孩子徒步上百里,去了考城?” 展昭点头道,“在下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事实确是如此。” 郑大人平了平心神,说道,“扶沟郑姓人口倒是不多,本县这就派人去查,明日定给展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展昭握拳道,“那就有劳郑大人了!” 又看着案上的卷宗,问道,“不知这卷宗······” 郑大人会心一笑道,“展大人请放心,本县会让人将卷宗抄录一份,明日一定交到你手上。” 展昭哈哈笑道,“既如此,在下就等着郑大人的好消息了?” 郑大人笑道,“若有好消息,本县自是第一时间告知展大人。” 又问道,“不知展大人现落脚何处?” 展昭回道,“就在离县衙不远的悦来客栈。” 又见夜色已深,便起身告辞道,“郑大人,时辰不早了,在下告辞!” 郑大人起身说道,“赶了一日的路,展大人回去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右手伸向前方,恭敬地将展昭等人送出了县衙。 待他们走远后,他快步返回了花厅,见师爷正心情焦灼地站在案旁。 “大人。” 郑大人来回踱了几圈,吩咐道,“师爷,你即刻去查一下九年前扶沟的户籍名册,看看是否有一个名叫郑旺的男子。” 又想了想,补充说道,“旺是兴旺的旺,那时他应是五岁。” 师爷躬身回道,“是,大人。” 说完便转身往架阁库走去。 刚走到门口,又被郑大人给叫了住。 只见他将钱府灭门惨案的卷宗递与师爷,嘱咐道,“将卷宗抄录一份,明日交予展大人。” “学生知道了。” 师爷走后,郑大人坐在太师椅上愣神许久。 他的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期待,或许这陈年的悬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深夜。 考城某宅院。 先前的那名男子又轻轻地叩响了少爷卧房的门。 “少爷?” 被吵醒的少爷再也没有之前的温润如玉,而是对着大声训斥道,“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你这作息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略带侮辱的话语让男子垂着的手是紧了又紧,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回道,“开封府的展大人去扶沟了。” 少爷闻言忽的睁开双眼。 转而又想,就算他们去了扶沟又怎样?当年之事又有谁还记着? 他慢慢悠悠地回道,“无妨。” 又不耐烦地嘱咐道,“以后这种事不用向我禀报了。” 男子小声应道,“是,少爷。” 回身时却是满脸讥讽。 不禀报就不禀报。 若是出了事,大不了自己陪葬喽! 反正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赚了······ 次日巳时中,郑大人和师爷来到悦来客栈,说明来意后,掌柜的便亲自带着二人去了展昭等人的房间。 咚咚咚。 王朝开门见是郑大人到访,忙往房内让道,“郑大人请进。” 展昭快走几步,上前迎道,“郑大人可是有好消息了?” 边说还边冲他身旁的师爷点了下头。 只见郑大人失落地摇了摇头。 显然是没有好消息。 展昭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笑让道,“坐下说。” 坐定后,郑大人先是将抄录好的卷宗递给了展昭,而后才说道,“昨晚本县让师爷查了九年前的户籍名册。” 展昭满脸期待地问道,“如何?” 第118章 血玉镯(四十七) 郑大人见展昭如此期待,心中都有些不忍。 他深呼了一口气,回道,“九年前倒是有几个叫郑旺的男子,只是年龄都对不上。” 展昭追问道,“年龄差得多吗?” 郑大人看了一眼师爷,后者躬身回道,“年龄差距颇大,名册上的郑旺们最小的都有十五岁。” 展昭先是一怔,之后却笑了起来。 郑大人疑惑道,“没有找到那个‘郑旺’,展大人这么开心吗?” 展昭故作高深道,“郑大人,我想我可能已经找到钱安了。” 郑大人瞠目结舌道,“什,什么?他在哪里?” 展昭笑道,“目前尚未确定那人就是钱安,待在下调查清楚后,一定告知郑大人。” 郑大人定了定,回道,“本县理解,那本县就等着展大人的好消息了。” 展昭点了点头,又问道,“郑大人,钱安幼年时有没有交好的玩伴?” 郑大人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就是当年前来报案的钱老爷好友的儿子王平。” “他家在何处?” “就在县衙这条街的最东头。” 说罢又看向展昭,问道,“展大人是想找王平打探钱安的下落?”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在下确有此意。” 郑大人感叹道,“当年本县询问了他好几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希望展大人能不虚此行吧。” 展昭笑道,“那就多谢郑大人吉言了。” 送走了郑大人和师爷,展昭、王朝、马汉便直奔王平家。 王府。 王平正在书房用功读书,就见贴身小厮闯进来,喊道,“少爷,门口有三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说有事找您!” 王平闻言心中有些不解。 自己一向深居简出,闭门苦读,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结交朋友,到底是谁来找自己呢? 他犹豫了片刻,吩咐道,“快请!” 说罢便起身前往客厅相迎。 远远地就见三人阔步走了过来,他们的身上竟还配着刀剑。 习武之人? 再看他们的脸,竟是如此陌生。 心中尽管多疑,该有的待客之道却是一点都没有少。 王平将三人让进了客厅上座,又命人奉了茶,这才问道,“不知王平何时结交了三位勇士?” 展昭歉笑道,“请恕展某不得不出此下策。” 接着握拳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开封府护卫展昭,他二人是王朝和马汉。” 王平闻言心中一惊,“原来是展大人到访,失礼失礼。” 又疑惑道,“不知展大人莅临蔽府有何贵干?” 展昭开门见山道,“听郑大人说,你和钱安是幼时好友?” 王平的心跳竟有些快。 果然是为了钱安。 他强装淡定回道,“不过是一起玩了几年泥巴,谈不上好友。” 王平的慌张虽是不显,却是被展昭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笑了笑,说道,“若一起长大的情谊不算好友,那这世上还有好友吗?” 王平面上一僵,“展大人有问题请直接问吧!不必如此试探。” 展昭打量着眼前不过十八九岁的男子,虽有些紧张,却进退有据,心中对他的欣赏不禁多了几分。 “展某只是想知道钱安现在何处。” 王平摇头道,“展大人说笑了,当年钱安失踪,郑大人出动整个县衙的人都没有找到他,我怎会知晓他的去处?” 展昭观察着王平的神情,细心的他竟然从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他的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这孩子说话竟不带打草稿的。 不,他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来得及打。 展昭并不想绕弯子,直说道,“王平,你可知他在考城杀了十余口人?” 王平惊得喊道,“你说什么?!” 旋即又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找到了杀父仇人?” 展昭虽早有心理准备,听后却也是震惊不已。 他看着惊慌无比的王平,决定趁热打铁,好好吓他一吓,“王平,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 王平却是使劲地摇着头,嘴硬道,“说,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展昭忽的站起身,直走到他面前,逼视他,“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慌张?王平,你可知知情不报也是有罪?” 第119章 血玉镯(四十八) 王平结结巴巴地问道,“有,有罪?” 展昭从王平的言谈举止猜出他平时定是读了不少书,很有可能还要走科举之路。 他讥笑道,“王平,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读过我朝律法。” 王平辩白道,“当然读过,我还想参加科举考试,当大官呢!” 展昭冷哼道,“当大官?你若再不如实说来,届时定你一个包庇之罪,你怕是连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王平彻底慌了。 自己苦读多年,身上又背负着父母的殷殷期望,绝不能因为一个钱安就前功尽弃! 他狠了狠心,说道,“展大人,我说!”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 这孩子还算是孺子可教,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自己的气力。 他坐回到椅子上,又伸手理了理衣衫,抬眸对着王平道,“说吧!” 王平顿了一会儿,捋了捋遥远的记忆,方才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当年钱府惨遭灭门,家父和我是痛心不已,有听说没有找到钱安的尸体,心中便燃起了一丝希望。只是过了好几日,眼见着郑大人找遍了扶沟,都找寻不到他的身影,我们的心情又重新跌落到了谷底。” 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一个月后,郑大人眼见搜寻无果便收回了寻找钱安的一众人马,家父和我也慢慢走出了悲痛,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有一天,我正带着小厮在街上玩耍,突然被一乞丐模样的男童拦了住,我定睛一看,竟是已失踪多日的钱安!他将我带到一寂静无人的胡同,而后才将他这些日子不见踪影的缘由讲了出来。” 展昭好奇道,“为何?” 王平看了一眼展昭,说道,“他说他知道凶手的特征,他特意扮成乞丐,就是为了穿行于扶沟各地,找寻那个杀人凶手。” “想来他并没有找到。” 王平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他说要去开封府其他的县去寻找,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一辈子······” 展昭无奈道,“也是个执着之人。” 王平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时我还想着赠予他一些银两,可是他死活不肯要。” “后来呢?” 王平摇头叹息道,“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展昭有些不信,“这次可是实话?” 王平郑重地点了点头,“比真金还真。” 展昭又问道,“王平,若你再见钱安,可认得出?” 王平摇头道,“怕是不能,不过他的臀部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展昭喜道,“如此甚好!” “对了,展大人,钱安说他此去除了寻找杀父仇人以外,还想找回丢失的血玉镯。” 血玉镯? 这可是传说中的物件,没想到钱府竟然有! 他确认道,“你说的血玉镯可是钱府宝物?” 王平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宝物乃是钱安在雾烟山上捡的,只不过在钱府灭门当晚,被那杀人凶手给拿走了!” 展昭惊道,“捡的?!” 王平点头道,“确是捡的,他还偷偷拿出来让我看过呢!” 展昭听后是又惊又喜。 此次扶沟之行,真是收获颇丰啊! 他斟酌了片刻,对着王平问道,“王平,你可愿跟随我去考城?” 王平问道,“去考城?” 展昭解释道,“对,包大人升堂审理之时,需要你指认钱安。” 王平确认道,“必须去吗?” 展昭点头道,“必须去。” 王平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好吧,请容我向家父说一声。” 展昭提醒道,“还请不要向令尊透露钱安的事。” 王平笑道,“知道,我就说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考城买一些稀世典籍。” 又问道,“对了,展大人,我能带着小厮去吗?” 展昭思忖片刻,回道,“带着吧,以免令尊担心。” 王平点了头,先是吩咐小厮去收拾一些细软,而后便去找自己的父亲了。 第120章 血玉镯(四十九) 一炷香以后,王平才回来。 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展大人久等了,实在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家父不放心,便多嘱咐了一会儿。” 展昭笑道,“展某理解。” 又看着早在一旁等候的小厮,说道,“走吧!” 几人便骑马连夜赶回考城。 考城,驿馆。 艾虎正站在厅内,同包公和公孙策抱怨着无聊的监视。 “包大人,公孙先生,你说我都监视吴府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忽的眼睛一亮,问道,“包大人,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错了?” 包公浓眉紧蹙,思索了半晌,才说道,“很有可能。不过在展护卫回来之前,你们还是要监视吴府,不得有任何懈怠。” 艾虎皱眉道,“啊?那好吧!” 公孙策玩笑道,“艾虎,要不我请你去吃顿好的?” 艾虎闻言眼睛先是一亮,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就盼着这个案子早些侦破,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放心,你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艾虎回身,见是展昭、王朝和马汉归来,喜道,“展大哥,王朝大哥,马汉大哥,你们回来啦!” 三人点了点头,忙走上前,对着包公行礼道,“大人!” 又朝着公孙策笑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微微一笑,问道,“方才听展护卫的意思,吴府惨案是要见到曙光了?” 展昭“嗯”了一声,便将此去扶沟所见所闻一一讲述了出来。 包公笑道,“展护卫此行确实收获颇多啊!” 展昭笑道,“大人,属下还将钱安的幼时好友王平带了过来。” 包公喜道,“哦?带他进来!” 须臾,一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子便走了进来,他行至花厅中央,双膝下跪道,“草民王平,叩见包大人!” 包公笑让道,“此处不是公堂,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说着便站起身,垂首站立一旁,等待包公问话。 包公适才已从展昭那里知晓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便没有再让王平多费口舌,只是问道,“王平,升堂之时,本府希望你摒弃私情,公正发言,你可能做到?” 王平躬身回道,“草民能做到。” 包公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即刻起,你吃住在驿馆,在案件侦破之前不可私自出去,你可明白?” 王平明白包公是怕自己偷跑出去给钱安送信,忙保证道,“草民明白,绝不私自出去。” 说完又给展昭使了个眼色。 展昭了然道,“大人,出发时为了让王父放心,王平的贴身小厮也跟了过来。” “让小厮跟王平一起住。张龙,你带他二人下去吧!” “是!” 王平弯腰道,“多谢包大人!” 说罢便和小厮跟着张龙出去了。 待他们走远后,包公又对着赵虎吩咐道,“赵虎,派人暗中监视王平二人,若有异常,立即回报!” “是,大人!” 展昭不解道,“大人是不相信王平的话?” 包公笑道,“不是不信,是以防万一。” 艾虎插口道,“量他也不敢有异心,驿馆看守的侍卫们可不是吃素的!” 展昭赞同道,“艾虎说得对。不过让侍卫监视他们,可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主仆二人不会武功。” 一席话却提醒了包公,他忙命道,“艾虎,你去通知张龙,让他亲自带人监视他们!” 艾虎握拳道,“是,包大人!” 说完便转身去了驿馆客房。 包公看着满眼疲惫的展昭、王朝、马汉三人,体贴道,“你三人辛苦了,用完晚饭,早些歇息吧!” 三人齐声回了句“是,大人!”,便匆匆离开了。 公孙策看着远去的三人,说道,“大人,看来这案子离侦破不远了!” 包公却没有那么乐观,“但愿不会再有人为此丧命了······” 公孙策心下一惊,“大人的意思是······” 包公点头道,“有劳公孙先生告知艾虎一声,从即刻起,务必对吴府严密监视,不可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公孙策躬身道,“学生遵命!” 第121章 血玉镯(五十) 次日辰正时分。 包公、公孙策、展昭、艾虎几人用完早饭,在厅内一齐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展昭问道。 包公沉思了片刻,说道,“如今我们都怀疑那吴安有可能是十二年前钱府灭门惨案的幸存者钱安,只是缺乏关键的证据。” 展昭想起了王平,问道,“大人,王平不就是证据?” 包公反问道,“证据?他能证明什么?他又凭什么证明?就凭臀部的那块胎记?” 艾虎急道,“包大人,有这个胎记还不够吗?”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解释道,“艾虎,胎记确实能够说明一些东西,可是我们又怎么能够证明他臀部确实有胎记呢?总不能闯进吴府,将他的裤子扒下来检查吧?” 艾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好像确实不行······” 包公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缓了缓,方才说道,“所以我们要先在考城全县,大肆调查臀部有红色胎记之人。” 展昭担心道,“大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调查,会不会打草惊蛇?” 包公笑问道,“展护卫又怎知本府不是为了惊那暗藏之蛇?” 展昭终于回过味来,“大人是想让幕后之人自露马脚?” 公孙策失笑道,“展护卫终于明白过来了?”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道,嗯,明白过来了!” 一旁的艾虎也理解了包公的用意,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包大人,那接下来我和展大哥,还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大哥一起去城中调查?” 包公摇头道,“张龙要监视王平主仆二人,他不能去,艾虎,你也不能去。” 艾虎听后有些不开心。 他实在是在那个茶楼里坐够了啊! 他撅着嘴问道,“啊?为什么啊?” 包公耐心解释道,“鉴于吴安有重大作案嫌疑,你必须亲自带着那两名侍卫监视吴府的一举一动,除非发生重大变故,否则你不得擅自离开。” 艾虎蔫蔫地回道,“那好吧······” 展昭似是看穿了艾虎的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艾虎,要不我们换换?” 方才还蔫啦吧唧的艾虎瞬时精神百倍,“真的吗,展大哥?” 展昭笑道,“当然是真的,正好我这两日奔波累了,在茶楼坐着喝茶也是一件美事。” 艾虎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太好啦!多谢展大哥!”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包公,“可以吗,包大人?” 包公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商量好了就行。”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许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又严肃了些许。 包公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忙问道,“公孙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公孙策答道,“大人,学生以为,既然决定打草惊蛇,不如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包公挑眉道,“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大人不妨知会周大人一声,让他出动县衙所有的人马,再加上艾虎他们,在城中大张旗鼓地调查。” 包公赞同地笑道,“还是公孙先生想得周到。” 又转头对着艾虎等人吩咐道,“就按照公孙先生的意思去办。” “是,大人!”几人齐声回道。 王朝拿着开封府的令牌去了考城县衙,周大人得知原委后,立即命捕头带着所有的衙役跟着他去城中调查。 展昭则直接前往吴府斜对面的那家茶楼,到的时候就见两名侍卫已经在目不转睛地监视了。 “可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展昭问道。 两人扭头见是展昭,忙站起身行礼道,“展大人,目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展昭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道,“坐下吧!” 三人便一起盯着吴府的大门,眼睛不眨一分,活像三个雕塑······ 话说王朝带着一众衙役出了县衙,和艾虎等人在门口碰了面。 艾虎交待道,“今日大家的任务就是在城中调查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调查的时候声音要大一些,最好多去一些人多的地方,明白了吗?” 第122章 血玉镯(五十一) 一众衙役听后面面相觑,他们对艾虎的话很是不解。 不过大家身在公职多年,都知道听命行事的道理,便齐声回道,“明白!” 艾虎点了点头,命道,”大家都各自行动去吧!” 众人道了句“是!”,便朝着四面八方去了······ 艾虎见他们走远,对着王朝、马汉、赵虎笑道,“三位大哥,咱们分头行动吧。我和王朝大哥去李大夫家附近,马汉和赵虎大哥去吴府附近。”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了过来。 尤其是王朝,伸手指着艾虎笑道,“你这个鬼机灵!” 艾虎俏皮笑道,“既然几位大哥都同意了,那咱们走吧?” “嗯,走!” 吴府。 马汉和赵虎站在门前熙攘的人群中。 两人先是相视一笑,旋即拉着一名妇人高声问道,“大嫂,麻烦问一下,您知道考城有哪个男子的臀部有一块红色胎记吗?” 妇人听后往地上啐了一声,大声骂道,“胡说什么浑话?!我怎么知道别的男子的屁股上是不是有胎记?!” 又深深地剜了二人一眼,方才满脸恨恨地离去。 马汉被骂得涨红了脸。 赵虎捂着肚子笑道,“马汉,你说咱俩为了完成任务,这牺牲也忒大了吧?” 马汉白了他一眼,瞥见又几个男子正往这边走来,赶紧走上前,拦住他们开始重复着方才的问话。 赵虎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然后认命地加入了关于“臀部胎记”的尴尬问话。 展昭和两名侍卫早早地就注意到了楼下的异常。 听着方才二人与那妇人的尴尬对话,展昭不禁笑出了声。 他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吴府紧闭的大门,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声音,小六子应该听得见吧······” 话音刚落,就听吴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下一秒,便见小六子走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眼人群,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穿着护卫服的马汉和赵虎。 接着脸上便挤满了笑容,快步走到二人身边,问道,“两位官爷,你们这是?” 马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包大人命我等四处搜查一个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 小六子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蔓延开来,“是吗?莫非那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就是杀害老爷和夫人的凶手?” 马汉怔了怔,摇头道,“我们只管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说完便又和赵虎走入了人群中。 小六子看着二人的背影,诡异地笑了笑。 还想瞒过他? 你的表情早就把你给出卖了! 他快走几步,关上吴府的大门,又躺回到门房的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忽地睁大双眼,心脏砰砰砰直跳。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吴安小少爷的臀部好像就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难道是他杀害了老爷和夫人? 小六子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和夫人待少爷极好,吴府的下人更是贴心地伺候着。 他没有动机杀害他们啊! 小六子叹气道,“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 茶楼。 马汉和赵虎来到二楼靠窗的位子。 二人对着展昭躬身行礼道,“展大人!” 展昭点头笑道,“方才你们做的不错。” 又看向吴府大门说道,“这案子终于是要破了。” 李府。 因是治病救人的缘故,李府的门大开着,病人们进进出出的,甚是热闹。 艾虎见后灵机一动,他指着进出的病人们,对着王朝无声地说道,“问他们!” 王朝点了点头,二人便拦住他们开始高声问询起来。 遗憾的是他们都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方才他们询问时,门口守着的下人往他们这瞅了好几眼。 艾虎笑了笑,你们注意到了就好! 又依例询问了几个病人,艾虎便和王朝离开了。 门口的下人待他们走远后,方才往府内跑去。 “老爷!老爷!” 李大夫刚给最后一个人看了病,正闭眼休息呢,就听见有人叫嚷着跑了进来。 他半眯着眼,没好气地训斥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第123章 血玉镯(五十二) 下人定了定后,回道,“老爷,方才小的看见开封府的人在门口盘问路人,有没有见过一个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 说完又有些小兴奋地问李大夫,“老爷,难道那名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就是杀害吴老爷一家的凶手?” 李大夫闻言先是激动不已,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又变得甚是严肃,若是细看,严肃中还隐隐含着一种不可置信。 许久后,他才摆了摆手,命道,“你先下去吧!” 下人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是听话地离开了。 李大夫双眼空洞洞,身子仿佛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年他冒着暴风雪,踉跄着前往吴府医治吴安,终于苍天不负,从阎王爷中将他的命给抢了回来。 待病愈之后,因见吴安天赋不错,人也勤奋好学,便收了吴安为徒。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吴安虽然才不过十五岁,医术却是比一般郎中要强的多,再过几年,自己就可以完全退居幕后了。 可若如下人所说,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是杀人凶手的话,那自己这些年耗费心力,岂不是培养了一个冷血恶魔? 越想越难受。 他决定亲自去问一问吴安。 他想亲耳听到他的否定。 说去就去。 李大夫没让下人跟着,急于确认答案的他,脚下甚至生了风,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吴府。 茶楼二楼的展昭瞄到了李大夫的身影,眼睛一眯,“这吴府今日真是热闹啊······” 小六子听见叩门声,开门见是李大夫,忙让了进去。 “少爷,李大夫来了!” 屋内静坐冥思的吴安听后即刻下床,开了门,躬身道,“师父!” 李大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回身对着小六子吩咐道,“小六子,你先下去吧!” 小六子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大夫,应了句“是”,便转身去了门房。 李大夫见他走远,又将吴安房间的门给关了上。 吴安见后有些不解,“师父,您这是?” 李大夫回身,脸上却是少有的严厉,只听他质问道,“安安,你爹娘是不是你杀死的?” 吴安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却被震惊淹没了去,“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李大夫被他转瞬即逝的慌乱刺得心疼,他再次质问道,“吴安,你当真没有?” 吴安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直视着自己师父的眼睛,答道,“当真!” 李大夫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师父信你,只是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小六子本想恭送一程,却被李大夫给拦了住。 这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以往李大夫离开之时,不是少爷送,就是自己送,今日为何如此异常? 正想着,就见狗子慌里慌张地往吴安房中跑去。 他摁了摁发胀的脑袋。 心想,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守门人吧。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少爷!” “把门关上!” 吴安问狗子,“今日师父突然过来,质问我是不是杀害老爷和夫人的凶手,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狗子如实答道,“今日包大人派了好多人在城中找寻一臀部有红色胎记的男子。” 吴安心下一沉,“这事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狗子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您说,以后这种事不用,不用告诉您的······” 吴安气骂道,“蠢东西!” 狗子垂着脑袋,站在原处是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才听吴安说道,“以后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吴安瞪了他一眼,说道,“下去吧!” “是,少爷。” 转身带上了门,才顾得上用袖子擦拭额头的汗。 擦拭干净后,又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件事后,少爷的性格大变。 从前的他可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现在的他却变得异常的阴翳和冷漠。 这样的少爷有些可怕,明明六月如此酷热的天气竟让人生出了阵阵寒意······ 第124章 血玉镯(五十三) 深夜,吴安躺在床上,辗转难以成眠。 他气恼地捶了下床,恨自己如此不淡定,这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下床点上早前配置的安神香,又躺回到床上。 仍是不管用。 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吴强夫妇死时的愤怒与不甘。 双手挠了挠头,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睡不着,就不睡了。” 掀开被子,披了件褂子,脚上又穿上布鞋,走向在角落里放着的一个樟木箱子。 只见他打开箱子,手伸进去掏了掏,下一秒手上便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和一个血玉镯! 他坐到桌前,摩挲着通体血红的镯子,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当初在雾烟山上捡拾它的情景。 血玉镯的失而复得让吴安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到它,喜的是,自己蹉跎多年,终于找到了杀父仇人。 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他又转头盯着那把带血的匕首,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爹,娘,孩儿为你们报仇了!” 忽地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 吴安将匕首藏于袖中,接着几步就迈到了门口,打开门,却见小六子捂着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吴安冷冷地质问道,“小六子,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小六子本就害怕,又听到吴安不似先前喊他“六哥哥”,吓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顾着摇头。 吴安阴笑道,“六哥哥看门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小六子如蒙大赦,强找回自己的魂魄,转身就往门房走去。 噗! 小六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刺穿了,他颤颤巍巍地回过身,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吴安道,“少爷,你······” 话还没说完,人就一头栽了下去。 吴安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脉搏,见还有微弱的跳动,又等到小六子彻底没了脉息,才缓缓站起身。 只见他举起匕首,忽的刺向自己的大腿,说道,“六哥哥,这一刺,算是安安还了你的恩情了。” 随即大喊道,“狗子!狗子!” 狗子惊得坐了起来,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往外冲。 见到自家少爷正捂着腿站在院子中央,旁边还躺着小六子。 “少爷,这是?” 吴安冷冷地说道,“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狗子震惊地看着小六子,心道少爷的心可真是狠啊! 平复了内心的惊惧,他问吴安,“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吴安淡淡回道,“去驿馆,报案!” 然后就让狗子扶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暗中监视的展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顾不上暴露行踪,冲上前问道,“吴安,你这是怎么了?” 吴安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展昭吓了一跳,“你是?” 展昭回道,“在下展昭。” 吴安听后立即冲上前,拽住展昭的衣袖,颤抖着说道,“展大人,六哥哥他······” 展昭惊道,“他怎么了?” 吴安似是才喘过气来,继续说道,“六哥哥他被那个凶手给杀死了,呜呜呜!” “你说什么?!” 展昭意味不明地看了吴安一眼,问道,“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吴安哭道,“是那个凶手捅的。” “那凶手呢?” 吴安淡定回道,“我见势不妙,大声呼救,凶手见狗子出来后,翻墙逃走了!” 展昭心中满是迷惑。 翻墙? 他一直守在府外,可是没有看到任何影子······ “带我去看看。” 吴安和狗子带着展昭来到院里。 果然见小六子了无生息地躺在院中,手往腕间一探,人是彻底死透了。 展昭回身望了一眼吴安,吩咐道,“尸体你先不要动,我回去禀报包大人。还有,你的腿······” 吴安苦笑道,“展大人,您莫非忘了我是学什么的?” 展昭愣了愣,道,“李大夫的爱徒,医术自是不会差。” 说完便转身往驿馆疾步赶去。 驿馆。 包公被这案子弄得难以入睡,此刻正在厅中捧着卷宗研读。 “大人,出事了!” 包公惊得手一抖,抬头见是展昭,忙问道,“出了何事?” “小六子死了!” 第125章 血玉镯(五十四) 包公猛地站起身,大惊道,“什么?!” 然后径直走到展昭跟前,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昭答道,“据吴安所说,是那杀人凶手深夜潜入府中,将小六子给杀死,他自己也被凶手刺中了大腿,后来他急中生智,将护卫狗子给喊了出来,这才吓跑了凶手。” 包公疑惑道,“这狗子武功当真有如此之高?竟能吓跑惨绝人性的凶手?” 展昭摇头道,“属下还不能妄加推断,不过有一点,属下却是有些不明白。” 包公挑眉道,“哦?说来看看!” 展昭躬身道,“照吴安所说,杀人凶手乃是翻墙而逃,可是属下带着两名侍卫一直守在吴府门外,并未见过任何可疑的人影,也没有听见任何可疑的声响。” 包公一面踱步,一面思考,忽地定住了脚步,说道,“展护卫,本府想你的疑虑或许是对的,这一切都是那吴安的自导自演。” 展护卫心中瞬时一片清明,“如此一切皆可说得通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了包公的思绪。 他坐回到太师椅上,捋着胡子思考了片刻,吩咐道,“展护卫,你即刻带人前往吴府,将小六子的尸首拉到县衙的殓尸房。” 顿了顿,又吩咐道,“让公孙先生也跟过去,想方设法查看清楚吴安大腿的伤势。” 接着冷哼一声,“本府倒要看看,他这伤口究竟是他人刺伤,还是自己为之!” 展昭躬身回道,“是,大人!” “等等!” 展昭回身,问包公,“大人还有何吩咐?” 包公担忧道,“本府担心狗子也会被灭口,展护卫,你可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展昭点头道,“属下明白,安顿好小六子的尸首后,属下即刻住进吴府,保护狗子的安全。” 包公笑道,“去吧!” “属下告退。” 展昭叫醒了公孙策,让他和自己一同前往吴府。 艾虎也被惊醒,死活要跟着,展昭心想,多个人多些助力,便点头应允了。 又叫了几个侍卫,一行人急速赶往吴府。 到的时候,吴安和狗子仍然守在小六子的尸体旁,再看吴安的大腿,虽然没有包扎,血却止住了。 艾虎见了心中冷嗤一声:连伤口都不包扎,使个苦肉计给谁看呢! “展大人!”吴安招呼道。 展昭点点头,道,“包大人命我等将小六子的尸首拉到县衙。” 吴安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展大人,六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展昭反问道,“所以呢?” 吴安试探着问道,“所以,能不能把他的尸体交给我?我一定厚葬他!” 展昭拒绝道,“尸体还需进一步解剖,若是现在就将它埋葬,我们怎么去找杀人凶手?” 吴安见展昭不松口,只得顺嘴说道,“那就依包大人的意思吧,希望能尽快找到杀人凶手。” 一旁沉默的艾虎阴阴地说道,“放心吧,快了!” 吴安听后先是一愣,而后才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好。” 说完便觉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扭头一看,可不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孙策! 他笑问道,“您是?” 公孙策笑道,“在下公孙策。” “原来是公孙先生,久仰大名!” 公孙策却没有理睬他的寒暄,而是直入主题道,“吴少爷,可否容我给您看看伤口?” 吴安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道,“不用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忙解释道,“我也懂医,伤口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公孙策举起手中的药箱,笑道,“东西我带来了,吴少爷该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 吴安不好再做推辞,只得乖乖上前,让公孙策给处理伤口。 公孙策先是用剪刀剪掉伤口旁边的布料,而后用了些酒精消毒。 他特意多观察了一会儿伤口,见伤口比较规则, 也比较深,心下虽起了疑,手上确实没有停,用绷带替他包扎伤口。 “好了!” 吴安弯腰道,“多谢公孙先生!” 第126章 血玉镯(五十五) 公孙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用谢。具体需要注意些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吴安“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展昭见公孙策目的已达到,便挥手吩咐侍卫将小六子的尸体拉回县衙。 他对着艾虎笑道,“艾虎,你带着他们去吧!还有,记得先把公孙先生安全送回驿馆。” 艾虎点头道,“知道了,展大哥。” 公孙策朝展昭点了点头,便跟着艾虎他们回去了。 吴安见展昭仍是站在原地,问道,“展护卫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展昭摇头道,“并没有,不过包大人命我留在府中,保护你们二人的安全。” 吴安一愣。 他倒是没有想到包公会有此一举。 “展大人,狗子的武功不错,那凶手都被他吓跑两次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折腾了一晚上,想必您也疲累了!” 展昭反问道,“万一下次那杀人凶手找来同伙怎么办?” 吴安一时语塞,“这······” 展昭笑问道,“吴少爷,今晚我睡哪间屋子?” 吴安想了想,手指向离狗子最远的那间屋子,说道,“那间吧!” 展昭点头道,“好,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说罢便径直走向了那间屋子。 待他关好房门,吴安给狗子使了个眼色,后者跟他进了主屋。 “少爷。” 吴安背对着狗子,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许久后,方才转过身,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一脸温和地说道,“狗子,今晚受惊了,喝杯酒压压惊吧!” 狗子忙双手接了过来,咕咚咕咚,一杯全都喝了下去。 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问吴安,“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安却一改方才的温润,严肃道,“狗子,你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狗子问道,“少爷,我本是乞丐,是个无根之人,您让我去哪里避啊?” 吴安想了想,问道,“还记得之前我找到你的那个废宅院吗?” 狗子点了点头,“记得,少爷是想我去那里?会不会太近了些?” 吴安阴笑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谁能想到你会去乞丐窝里避风头呢!” 狗子想了想,觉得少爷说得很对,“好,少爷,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吴安满意道,“辛苦你了狗子,等包大人一走,我一定会再把你接回来,后半辈子定会让你衣食无忧。” 狗子笑道,“多谢少爷!” 说完便转身出了主屋,回到自己的屋子开始收拾一些衣物。 一直在门内悄悄观察的展昭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那吴安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呢 好在进府之时,对着监视的侍卫千叮咛万嘱咐,今晚一定要打起精神,切不可错过任何异常之处。 须臾,就见狗子肩头挎着个小包裹往大门口走去。 门口监视的侍卫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忙跟了上去。 二人不敢跟得太近,怕他有所察觉,只得不远不近地跟着。 正屏着呼吸观察着,就见狗子忽然一头栽到了地上。 二人见后立刻冲上前。 其中一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庆幸道,“人还有呼吸,走,我们把他带回驿馆!” 半炷香以后。 “大人!” 包公抬头,见两个满头大汗的侍卫架着一魁梧男子,忙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侍卫回道,“大人,他是狗子,半夜偷偷离开吴府,属下奉展大人之命跟踪他,不想刚跟踪了一会儿,他就突然晕倒了!” 包公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快请公孙先生过来!” “是!” 可怜的公孙策,刚入睡没多久,又被薅了起来。 一进花厅,见椅子上半倚着一男子,待近前一看,惊道,“狗子?!” 接着就拉起他的手开始把脉,“还好,毒性并不深,若是再迟一些,怕是命都没了!” 然后打开布袋,拿出一根刺入筑宾穴和委中穴,须臾,就见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口黑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大人,狗子最迟明日中午就可苏醒。” 包公庆幸道,“幸好没事。” 第127章 血玉镯(五十六) 旋即又气道,“这吴安当真是心狠手辣!” 公孙策安抚道,“大人,待明日狗子醒来,一切皆可知晓。”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公孙先生赶紧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县衙查看小六子的尸体。” 公孙策站起身,回道,“那学生就先回去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吩咐侍卫将狗子架到客房休息。 抬头看了眼渐亮的天色,竟有了一丝困意,便拔腿往卧房走去······ 第二日,大清早。 公孙策起床,吃了碗清汤面,便让王朝和马汉带着自己去了县衙。 县令周正清亲自带着他们去了殓尸房。 公孙策撩开小六子的上衣,胸前的伤口和匕首尖刃的形状几乎一样,再翻看其背后的伤口。 公孙策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伤口的大致形状,自言自语道,“是匕首。” 脑海中又想起了吴安大腿伤口的形状,惊道,“几乎一模一样!” 他扭头问周大人,“周大人,有纸笔吗?” 周正清回道,“有,来人,去我书房拿纸笔来!” 片刻过后,就见一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纸笔,当然还有砚台。 公孙策接了过来,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将小六子伤口的形状绘在了纸上。 又将纸笔等交还给了方才那名衙役,说道,“多谢了。” 衙役只是弯了下腰,接过纸笔后便离开了。 “周大人,学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周正清问道,“那这小六子的尸体······” 公孙策想了想,回道,“等明日再说吧。” “好。” 说罢就将公孙策等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驿馆。 包公正端坐在花厅喝茶。 公孙策边往里走边问道,“大人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包公摇头道,“案子没破,本府也睡不安稳。” 又问道,“公孙先生,那小六子究竟是如何被杀的?” 公孙策回道,“他是被人从后背刺入,伤及心脏,失血而死。” 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包公,“大人,这是小六子伤口的形状,与吴安大腿上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 包公倒是一点都不惊奇,“果然如此。” 又想了想,说道,“本府料想那小六子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吴安给灭了口。” 公孙策赞同道,“学生也是如此想。吴安见势不妙,怕狗子出卖他,便给他投了毒。” 包公冷哼道,“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狗子竟为我们所救。” 公孙策笑道,“定是老天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这才给了我们破案的机会。” 包公点头道,“确是如此,也不知那狗子何时会醒来。” 正在这时,侍卫进来报,“大人,公孙先生,狗子醒了!” 包公喜道,“真的?!”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咱们去看看!” 驿馆客房。 艾虎已经守在狗子的床前了,见包公和公孙策走了进来,忙起身,走上前行礼道,“包大人 ,公孙先生!” 包公和公孙策点点头,便走到狗子床前。 狗子方才听到了艾虎对他们的称呼,拼力抬起身,弯腰道,“草民叩见包大人。” 又看向公孙策,说道,“多谢公孙先生救命之恩。” 他方才已经从艾虎的嘴里得知,是公孙策救的他,心中甚是感激。 包公忙劝道,“你有病在身,不必如此多礼。” 艾虎从桌前搬了把椅子,让包公坐下。 坐定后,包公轻声问道,“狗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狗子眼睛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而后苦笑道,“没,没什么。” 包公听后有些生气,厉声质问道,“狗子,事到如今,你还要帮他隐瞒吗?” 艾虎也急道,“狗子,你可知昨夜你有多危险?若不是公孙先生医术过人,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狗子满眼惊恐道,“你说什么?毒发身亡?” 他以为自己只是身体出了问题,怎么会中毒呢? 难道是少爷? 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内心的想法。 第128章 血玉镯(五十七) 公孙策看着表情丰富多彩的狗子,直接问道,“狗子,昨夜吴安到底给你喝了什么?” 狗子脱口而出道,“就是一杯酒啊!” 说完便捂着自己的嘴,随即又松开手,问道,“您的意思是,少爷在酒里下了毒?怎么会?” 公孙策反问道,“怎么不会?小六子都被他杀了,你又如何觉得自己能逃出他的魔爪?” 狗子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口中嘟囔道,“他说让我出去避避风头,还说等事情过去,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难道都是假的?” 艾虎恨铁不成钢道,“他是怕小六子刚死,你如果再死在府里的话,会惹我们怀疑。可你若死在路上,他完全可以把你的死推给那个杀人凶手啊!” 说完又白了他一眼,“这话你也信!” 狗子似是被艾虎的一席话给骂醒了,双手捂着脸,开始呜咽起来。 呜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再抬头时眼神无比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包大人,我不能说。” 包公蹭的站了起来,呵道,“他都已经如此害你,你还不肯说?” 狗子痛苦回道,“包大人,当初是他把我从乞丐窝里拉了出去,若是没有他,我肯定会被冻死饿死,更不会活到现在。” 接着又哀伤地叹道,“他下毒杀我,我不恨他,就当我还了他一条命吧!” 说完就紧闭双眼,再也不说一句。 包公冷笑道,“狗子,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其他证据了吗?” 然后就转身对着艾虎吩咐道,“艾虎,即刻带人前往吴府,将那吴安抓捕归案!” 艾虎握拳道,“是,包大人!” 包公又深深地看了狗子一眼,便和公孙策一起离开了。 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狗子才睁开双眼,“少爷,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吴府。 吴安正在主屋内焦急地踱步。 此刻他的心里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狗子到底死没死。 本想着亲自去废宅院看看,又想起展昭目前住在府中,便作罢了。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定睛一看,展昭和艾虎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门口,这阵仗让他有些心虚。 “展大人,您这是?” 艾虎大声道,“吴安,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安问道,“走一趟?去哪啊?” 艾虎不耐烦道,“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接着便挥手让侍卫押着吴安,往县衙走去。 沿途的百姓见后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包大人不是在调查吴府的案子吗?怎么把吴少爷给抓走了?” “这你还不明白吗?那吴少爷就是凶手呗!” “啊?怎么会?吴强夫妇可是待他极好啊!” “好又如何?别忘了,吴安可是他的养子!唉,要我说,孩子还得是亲生的,别人的,都养不熟!” ······ 吴安听着他们的议论,嘴角勾了勾。 这帮人的嘴都是租来的吗? 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话说在艾虎等人押着吴安往县衙走时,包公和公孙策也带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王平和狗子一同前往县衙。 那三口铡刀也是没有落下。 县衙。 “大人,包大人来了!”衙役进来报。 周正清忙起身迎接,“下官参见包大人!” “周大人请起。” 包公看着周正清,笑道,“周大人,吴府惨案的凶手找到了。” 周正清兴奋道,“是吗?凶手是谁?” 包公道,“吴安。” 周正清惊得差点没站住,“他?怎么会?” 包公笑道,“本府一开始也不相信,只是事实却是如此,由不得不信。” 周正清叹道,“真是没想到啊!” 缓好心神后,又好奇道,“包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安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养父母呢?” 包公道,“这其中故事颇为曲折,一时说不清楚。稍后本府升堂审理之时,周大人就全都明白了。” 周正清笑道,“能聆听大人问案,是下官的荣幸。” 两人极为投缘,又聊了许多官场之事,见彼此看法一致,更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129章 血玉镯(五十八) 三刻钟以后,展昭和艾虎走了进来。 展昭禀报道,“大人,吴安到了!” 包公起身道,“好,通令下去,升堂!” 又对着周正清笑让道,“周大人,请吧!” 周正清弯腰谦让道,“大人请!” 县衙公堂。 包公端坐在公案前,公孙策则坐在一旁的主簿案前,负责记录审讯过程。 展昭站在包公身侧,再往下,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则分列两侧。 公堂右侧,靠近公案最近处,坐着县令周正清。 包公扫了一眼四周,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升堂!” 威——武——! “带犯人吴安!” 须臾,就见两衙役押着吴安走了进来,又冲包公弯腰行了礼,便离开了公堂。 走了这半晌,吴安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只见他低头整了整衣衫,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后,方才下跪磕头道,“草民吴安,叩见青天包大人!” 还未等包公问话,就听他笑问道,“不知包大人为何将草民押到公堂?” 又回头扫了一眼凑热闹的人群,转身讥笑道,“包大人也读过几年圣贤书,难道不知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吗?” 人群中有人来了句,“吴少爷如此淡定,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其他人听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包公拍惊堂木,喊道,“肃静!” 又看着讥笑的吴安,冷哼道,“吴安,你休要迷惑众人,本府为何将你押解至此,你当真是不知?” 吴安抬头,直视包公,反问道,“草民乃一介良民,又怎知包大人心中所想?” 包公竟点了点头。 吴安这个对手倒是有些强劲,看来自己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让他亲口招认。 “本府将你押解至此,乃是为了你养父母被杀之事。” 吴安“哦”了一声,说道,“包大人,您是不是想说,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啊?” 包公点头道,“正是如此。” 吴安立即回道,“包大人说得没错,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包公心下却起了疑:自己还没有审问,他就招认了,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果然,下一刻就听吴安转身对着门口的人群问道,“我承认了,你们信吗?” “我们不信!” “包大人,吴安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如此忘恩负义,杀死自己的养父母啊?” “包大人,您可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能冤枉好人呢!” “肃静!!”包公喊道。 又看向吴安说道,“你既如此嘴硬,本府就让你死个明白!公孙先生!” 公孙策听后走下公堂,来到吴安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吴少爷,请看!” 吴安瞅了一眼,问道,“公孙先生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公孙策笑道,“这是小六子后背伤口的形状,是一把匕首,经我详细比对之后,和你大腿上的伤口一致。” 吴安笑了笑,反问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吴少爷,不要着急。昨夜我帮你包扎伤口之时,发现你大腿上的伤口形状极为规整,这有些不寻常。” 吴安看着公孙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真是凶手刺伤于你,伤口应有切割的痕迹,可你却没有,这就证明,吴少爷你当时面对凶手之时没有任何闪躲,也就是说,你当时是在原地等着他刺你。” 吴安心中一惊。 他倒是没有想到公孙策竟有如此可怕的观察力。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个傻子!” 公孙策听后笑道,“你看,他们也不信。” 接着敛起笑容,逼问道,“吴少爷,那一刀是你自己刺下去的吧?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吴安心中慌乱不已,不过很快便镇静了下来,“公孙先生所说皆是推测,既是推测,又如何能证明凶手是我?” 公孙策回身和包公对视了一眼,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公孙策便收起纸,回到案前坐了下来。 第130章 血玉镯(五十九) 包公没有再在伤口上多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吴安,狗子在哪里?” 吴安答道,“回包大人,狗子回家探亲去了。” 包公忽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吴安!那狗子分明是乞丐出身,后才被你收入府中做了贴身护卫。本府倒是想知道,他所谓的亲人现居何处?!” 吴安心里咯噔一下。 这件事外人鲜少知道,除了·······师父? 他猛地回头,果然,见师父正站在人群中,定定地看着自己。 叹了一口气承认道,“包大人,方才是草民说谎了,狗子去了吴府附近的废宅院。” 包公哼了一声,质问道,“废宅院?他会放着吴府好好的日子不过,去那废宅院?!” 吴安解释道,“狗子说,有些怀念过去乞讨的生活,想回去再体验一番。” 包公问道,“吴安,他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放心?不怕他在里面冻死饿死?” 吴安嗤笑道,“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又与我何干?” 一直沉默的李大夫突然骂道,“畜生,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吴安头也不回地答道,“师父,安安本就是这样的人,是您识人不清罢了!” 李大夫气得浑身直哆嗦,只说出一个“你”字,便要晕过去,亏得旁边的人给扶了住。 包公见后气得牙痒痒,片刻过后,朝着门口问道,“你可都听到了?” 下一刻,就见狗子蹒跚着走了进来,“少爷,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吴安惊得浑身一激灵,回头一看,竟是狗子。 他手指着狗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 狗子打断道,“我怎么还活着是吧?这要问你了,我的好少爷。昨夜你在酒中下毒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不过我狗子一向命大,被公孙先生给救了回来。” 又近前几步,阴笑道,“少爷,我狗子还活着,你开心吗?” 吴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开心,我当然开心。” 说完就要站起身,拥抱狗子,却被狗子给躲开了。 狗子讥笑道,”是吗,少爷?方才你不是还说,我是一条狗吗?是死是活与你无关?这会子怎么就变了呢!” 吴安辩解道,“方才我就是随口一说,骗骗包大人的,狗子,你千万不要当真!” 包公冷笑一声,“哦?那咱们就来说说,公堂之上胡言乱语该如何处罚?” 又哼一声,“吴安,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吴安嘴硬道,“草民并未犯事,何曾狡辩?” 狗子被这诡辩之语气得直喘大气,他双膝跪地,说道,“包大人,狗子有话要说!” 吴安心中暗道不好,这狗奴才,该不会想全说吧? 果然,下一刻就听狗子说道,“老爷,夫人,还有几个下人,包括小六子,都是少爷杀死的!” 包公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吴安,质问道,“吴安,你还有何话可说!” 哈哈哈! 只听吴安大笑三声,面露嘲讽道,“真没想到,包青天竟是如此审案的。怎么?只凭一狗奴才的话,就想定我的罪吗?!” 狗子听到“狗奴才”三个字,瞬间失控,疯了般的冲上前掐着吴安的脖子,喊道,“少爷!我的好少爷!狗奴才这就杀了你!” 包公急命道,“拉开他!” 狗子被衙役拉开后,跪在地上,开始呜咽起来。 他可以容忍少爷毒杀自己,就是容忍不了他骂自己狗奴才。 自己可是掏心掏肺地照顾他,保护他,甚至帮着他杀害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吴府下人们,他怎么能如此看待自己呢? 就因为他救了自己吗? 包公看着呜咽的狗子,劝道,“狗子,你莫要悲伤。” 又看着他问道,“狗子,你方才说是吴安杀了吴府十余人,你可有证据?” 狗子吸了吸鼻子,回道,“回包大人的话,草民就是证据。那晚少爷亲手杀死了老爷夫人,其他几个人,都是我杀的······” 包公惊道,“你说什么?吴府惨案你也参与了?” 狗子点头道,“是的,包大人。” 第131章 血玉镯(六十) 人群中有人骂道,“狗子,你可真是连条狗都不如啊!” “肃静!” 包公追问道,“狗子,你可有具体的物证?” 狗子答道,“当初我杀人的那把刀就在我卧房的枕头底下,至于少爷的凶器······” 他看了一眼吴安,继续说道,“应该在他屋内的樟木箱子里。” 吴安气得大骂道,“狗奴才,你招了对你自己有何好处?不也是和我一起死?!” 包公哼了一声,对着门口的衙役吩咐道,“让艾虎去吴府搜查!” “是,大人!” 艾虎得令后,直接骑马奔向吴府。 他先是去了狗子的屋子,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把刀,又进了主屋,眼睛一扫,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樟木箱子,手伸进去翻了翻,忽地一愣,手好像摸到了东西,拿出来,见是一方手帕。 打开一看,竟是一只血玉镯,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拿着东西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大人!” 艾虎将东西递给张龙,便转身走了出去。 包公接了过来,拿着刀问狗子,“狗子,你可是用它杀的人?” 狗子抬头仔细瞅了瞅,答道,“是的,包大人。” 包公又打开手帕,待见到手帕中包裹的东西时,心中惊喜万分,旋即对着吴安大声呵道,“吴安,你看看这是什么?!” 吴安定睛一看,自己这压箱底的东西竟被他们给翻了出来! 他猛地扭头瞪着狗子,这狗奴才是如何得知自己将镯子和凶器藏在那里的? 一时无话。 包公大声喊道,“吴安!” 吴安忽的笑了笑,巧言狡辩道,“包大人,就算我承认吴府那些人都是我杀的,那动机呢?我为什么要狠心杀害自己的养父母和那些平日里待我不薄的下人呢?又为何当初不直接把小六子杀死,反倒昨夜却把他给杀了呢?” “哈哈哈!” “包大人,不把这些弄明白,这桩案子就算没破,就算你有人证物证又怎样,门口的那些百姓们能信服你吗?他们会认为你包大人急于破案,找我做了替死鬼呢!” “哈哈哈哈!” 包公蹭的站起身,大怒道,“好!本府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让考城百姓看个明白!来人,带王平!” 王平? 吴安心里直犯嘀咕,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草民王平,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问道,“王平,你可知你旁边所跪之人是谁?” 王平扭头看向吴安,发现他与小时候的钱安的脸竟有一些重合。 心中想道,难道这就是现在的钱安? “回包大人,他长得和草民小时候的玩伴钱安有些相像。” 吴安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他强装冷静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明明是吴安,为何却指认我是钱安?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包公拍惊堂木,呵道,“本府问话休要插嘴!” 又看向王平问道,“王平,你说他是钱安,可有何证据?” 王平回道,“回包大人,草民玩伴钱安的臀部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吴安慌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浑身上下白的很,哪里有什么红色胎记?!” 人群中已缓过神的李大夫突然出声道,“老夫能证明!” 吴安忙回头,对着李大夫央求道,“师父,你快跟包大人说,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记!” 李大夫却是不理他,继续说道,“包大人,老夫能证明,吴安的臀部,确有一块红色胎记!” 吴安瞬间瘫软在地。 怎么会? 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坏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自己的玩伴,一个是自己的师父! 包公怒拍惊堂木道,“吴安,事到如今,你还想嘴硬吗?!还不从实招来!!” 吴安摇了摇头,道,“包大人,草民承认他们都是我杀的,但是草民一点都不后悔!” 他缓了缓,又说道,“他吴强,十二年前闯入钱府,杀了我的父母,姐姐,还有待我极好的下人们!我如此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第132章 血玉镯(完) 又撇了撇嘴角,说道,“他拿着我钱家的万贯家财,买宅院,开铺子,行善事,积下了这伪善的名声,凭什么?我想问凭什么?!” 包公道,“他行善一事却是事实,考城的百姓也确实受了他不少恩惠。” 吴安反问道,“他那是真心想行善吗?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赎罪罢了!怎么,包大人也想学着别人一般自欺欺人吗?包大人不会觉得他拿着抢来的钱财做好事就是积德行善吧?呵!” 包公大声道,“本府自欺欺人?哼!吴安,你钱府惨遭灭门,确是不幸,可你为何不肯报官,将你所见告知官府,让官府去缉拿杀人凶手?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找到杀人凶手,为父母报仇雪恨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好在老天垂帘,让你找到了杀人凶手,可你为何又不告知官府,而是将吴府满门杀害?你如此做又与那残暴血腥的吴强有何区别?!” 吴安嘟囔道,“我只是想让他尝一下我经历过的痛苦罢了······” 包公大呵道,“吴安!你错了!!若是报仇,你只需杀吴强一人即可,为何还要杀害其他人?你那养母待你如亲子,她何其无辜?死去的小六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何其无辜?你险些毒死的狗子,他日夜守护于你,甚至为了你,不惜做下杀人的勾当,他何其无辜?那些无辜冤死的下人们,哪个不是倾心照顾于你,他们又何其无辜?!” 接着怒拍惊堂木,喊道,“吴安,那么多无辜之人因你而惨死,本府又岂能让你留在这世上!来人,狗头铡伺候!” 吴安慌得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道错了!” “开——铡——” “铡!”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包公又看向狗子,说道,“狗子——” 狗子打断道,“包大人,您铡吧,草民已经做好准备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从牌筒中拿出一支令牌,道,“开——铡——” “铡!” 众人见后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吴府惨案的凶手是吴府的少爷? 谁又能想到素日里乐善好施的吴强竟是潜逃的杀人恶魔,嗜血大盗呢? 他们摇了摇头,热闹看够了,也该回家了…… 李大夫却是站在门口不肯离去。 包公见后忙阔步走到他的面前,问道,“老人家,您这是?” 李大夫抹了抹脸上的老泪,小心翼翼地问包公,“包大人,我能把吴安和狗子的尸首带走吗?还有小六子的尸首?” 包公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点头道,“当然可以!” 又问道,“老人家,需要帮忙吗?” 李大夫拒绝道,“不用了包大人,我会让府中的下人们过来搬运尸首的。” 说完便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包公唏嘘地叹了口气,便和公孙策等人回了驿馆。 这几日忙着破案,都没怎么休息,该好好歇歇了。 坟地。 李大夫命人将吴安、狗子和小六子的尸首埋在了吴强夫妇的坟墓旁边。 狗子和小六子的尸首埋在这里,是为了让他们到了阴间好好守护吴强夫妇。 而吴安,埋在这里,是为了让他忏悔,不是对吴强,而是对其他惨死的人。 “安安,早知你会犯下如此罪孽,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救下你的性命。” 又想着当初医治吴强的梦魇,哀叹道,“这一切都是命啊!” 最后仰天长啸道,“苍天啊!难道我这身医术注定无人继承了吗?” 本案结。 (下个案子——碎蔷薇) 第133章 碎蔷薇(一) 绿树阴浓夏日长,满架蔷薇一院香。 东明县某宅院的蔷薇架下,一红衣少年负手而立,欣赏着满院盛开的蔷薇,细嗅着迷人的香气,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脸上竟流下了两行热泪。 “唉——” 他长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抹红色的衣角······ 考城驿馆。 自吴府惨案侦破后,包公体贴众人连日的劳苦,特意吩咐好好休整几日。 今日已是第三日。 展昭、艾虎二人坐在公孙策的房内喝茶。 “唉!好无聊啊······”艾虎喝完茶,趴在桌上叹道。 展昭笑道,“既然无聊,为何不去街上转转?” 艾虎蔫蔫地回道,“前两日我把考城基本都转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 公孙策安慰道,“考城毕竟只是开封辖下的一个县,自是比不过京城的繁华。” 又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要不我去问问大人何时离开考城吧。” 展昭和艾虎忙不迭地点头,催促道,“快去吧,公孙先生!” 公孙策笑了笑,提步往驿馆书房走去。 咚咚咚。 “进来!” 公孙策推门进去,发现包公正端坐于案前写字。 他边往里走边笑道,“大人是在练字?” 包公手中的笔并没有停,“吴府惨案让本府感慨颇深。” 顿了顿,又道,“本府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自己换作他,会如何做?是自己报仇?还是寄希望于官府?想着想着,心中越发烦乱,便决定写写字,静一静自己的心绪。” 公孙策闻言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才笑道,“大人,只身一人报仇乃是钱安自己的选择,您又何必因为别人的选择而自寻烦恼呢?” 包公闻言茅塞顿开,大笑道,“公孙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抬头问公孙策,“公孙先生找我可是有事?” 公孙策点头道,“学生看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想问问大人,我们是否该离开考城了?” 包公道,“确实该离开了。麻烦公孙先生通令下去,午饭过后,咱们启程前往东明。” 公孙策躬身回道,“学生遵命。” 展昭和艾虎知道后非常开心,各自回房收拾衣物去了。 午饭后,考城通往东明的官道上。 艾虎骑马来到队前的展昭旁边,问道,“展大哥,我听说东明一向治安良好,想来也没有什么大案发生,包大人为什么还要去东明啊?” 展昭解释道,“东明县令吴廉直是大人的门生,大人素来公务繁忙,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京,肯定是要去看望他的。” 艾虎心中了然,又好奇道,“既然是包大人的门生,想必也和包大人一样公正无私吧?” 展昭点头道,“那是自然。” 艾虎叹道,“多希望天下那些做官的都是包大人的门生啊!”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天下百姓皆是如此想,只是现实往往并不遂人愿。” 艾虎听得心里胀胀的,同展昭打了招呼,便骑马回到了队尾。 东明县大街上。 包公一行浩浩荡荡地行进着,看上去甚为壮观。 两侧的百姓们一面看着,一面讨论着是哪个当官的路过东明。 只听人群中有人嚷道,“你们看一下侍卫举着的牌匾!” 周围的人闻声皆向那牌匾看去。 “开封府?!” “代天巡狩?!” 最先反应过来的男子惊道,“是包大人!” “哪个包大人?” “你这个笨蛋,这天底下能代天巡狩的当然是包青天包大人啊!” 话音一落,人群竟是异常的寂静。 须臾,便有一人提醒旁边的男子道,“李二狗,你妹妹不是失踪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吗?” 李二狗回过神来,对着提醒他的人点头道了谢,便拔腿往包公的官轿跑去。 边跑还边喊道,“包大人,冤枉啊!” 围观的百姓有和李二狗同样情况的,见他如此,也都跟着一同跑了过去。 一时间竟有数十人一齐跑向包公的官轿。 展昭见后忙翻身下马,将剑横于身前,大声呵道,“站住!你们是何人?竟敢冲撞包大人的官轿?!” 第134章 碎蔷薇(二) 众人被展昭的气势吓到,哗啦啦,跪了一地,却是没有一人敢说话。 展昭剑指最先跑过来的李二狗,道,“你来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二狗颤抖着说道,“回······回官爷,我······我们······有冤屈要伸······” 展昭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见他们都是一些良善百姓,并不似那些歹人,便将剑收回,垂于腰间。 他语气放软了些,问道,“你等有何冤屈?” 李二狗等人还未赶得及回话,就听前方传来一句,“展护卫!” 众人抬头,只见包公掀开轿帘,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展昭忙回身,躬身道,“大人。” “怎么回事?” 展昭回道,“这些百姓说他们有冤屈要伸。” 包公越过展昭,直面众人,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本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二狗俯身磕了个头,回道,“包大人,草民的妹妹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县衙找了好多天都找寻不到。” 又指着身后跪着的那些百姓说道,“还有他的妹妹,他的女儿······包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包公惊道,“什么?你方才说的可都是事实?!” 众人忙磕头喊道,“包大人,这些都是真的,还请您为我们做主啊!” 包公身体微晃,他定了定心神,对着众人安抚道,“你们放心,本府一定会找到她们的!” 顿了顿,又说道,“本府这就去县衙了解相关情况,一有消息即刻通知你们。你们就先回去吧!”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安抚好众人,包公正欲返回官轿,就听李二狗喊道,“包大人!” 包公回身问道,“你还有事?” 李二狗躬身道,“包大人,请容草民多句嘴,一会儿您去了县衙,可别训斥吴大人啊!” 包公挑眉道,“哦?这是为何?” 李二狗回道,“回包大人的话,那吴大人是个好官,为了我们的案子,他是殚精竭虑,茶饭不思的,人都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包公心中咯噔一声。 怎会如此?莫非这案子非常棘手? 他对着李二狗点了点头,淡淡道,“本府知道了。” 说完便疾步走向官轿。 展昭见包公坐稳,翻身上了白马,剑一挥,命道,“去县衙!” 李二狗等人快速地返回人群。 他们看着包公的官轿,开心道,“包大人来了,她们一定会被找到的!” 东明县衙。 县令吴廉直正卧床休息,忽听门外曹师爷喊道,“大人,大人!” 他勉力睁开眼,问,“曹师爷,何事如此惊慌?” 曹师爷回道,“大人,包大人来了!” 吴廉直闻言十分欣喜,忙命道,“曹师爷快进来!赶紧扶我去花厅!” 曹师爷打开门,快走几步,想将吴大人搀起。 下一秒,就听门口有人喊道,“清风!” 吴廉直抬头一看,竟是包公! 他急忙掀开被子,想下床给包公行礼。 包公疾步上前,摁住了他的身子,劝道,快快躺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吴廉直听话地躺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包公。 一旁的曹师爷躬身道,“学生见过包大人。” 又说道,“包大人,您和吴大人先聊,学生先告退了。” 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床上的吴廉直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问包公,“恩师怎会来到东明?” 包公笑道,“圣上特命本府为钦差,察看天下是否有不平和冤屈。前几日,本府正好在考城碰到了一起案子,案子侦破以后,想着东明离考城不远,便过来看看你。” 吴廉直感激道,“多谢恩师挂念。” 接着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情看上去甚是悲伤。 包公仔细端详着他。 想当初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是如此地消瘦和憔悴。 “清风,你可找大夫来看过了?”包公问道。 吴廉直摇了摇头,“恩师,学生这是心病,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 包公见话已至此,便决定不再绕弯子,“清风,你可是为了县内发生的多起失踪案件而发愁至此?” 第135章 碎蔷薇(三) 吴廉直惊道,“恩师怎会知道此事?” 包公正想回答,就听他自言自语道,“想必是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拦住您的轿子喊冤了······” 包公看着满脸落寞的学生,很是心疼。 “清风,这桩案子是不是非常棘手?” 吴廉直点点头,满脸苦涩得说道,“确如恩师所说,此案非常棘手,可以说是学生上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 包公闻言非常震惊。 他非常了解吴廉直的能力,他所治理的东明县可谓是开封府治安最好的一个,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皆对他交口称赞。 这样的一个人,断案能力自是一等一地好,连他都发愁不已的案子究竟得有多棘手? 包公神情严肃地问吴廉直,“清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廉直长叹一口气,回道,“恩师,想必您也知道东明县的治安一向很好,可是不知为何,近两个月以来,有三十多名女性突然失踪,学生带着所有的衙役,翻遍了所有可疑的地方,查遍了所有可疑的人,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包公疑惑道,“怎会如此?清风,你可仔细问了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 吴廉直点头道,“学生问了,也有怀疑的对象,只是调查过后,没发现其有任何可疑之处。” 接着又闷闷地说道,“恩师,学生是不是太过蠢笨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那些失踪的人?” 包公安抚道,“你万不可如此想,怪只怪那幕后之人太过狡猾。” 然后又笑道,“若是换作本府,还不一定做得比你好呢!” 吴廉直听后满脸苦涩。 他知道这是恩师在安慰自己。 恩师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放眼整个大宋,有谁能比得上他? 包公见吴廉直有些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清风,如今你身子不适,就躺在床上好生休养吧,这个案子就交给本府了!” 吴廉直勉强抬起上半身,点头谢道,“那就有劳恩师了。” 包公忙劝道,“你快些躺下。稍后本府会让公孙先生过来为你把脉,他医术了得,一定会将你医治好的。” 吴廉直谢道,“多谢恩师。” 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卷宗递给了包公,说道,“恩师,这是此案的卷宗,和案件有关的所有东西,我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了里面。” 包公接过卷宗,垂眸对着他笑道,“你做事本府自是放心。” 顿了顿,直起身,说道,“本府先回去了,一会儿就让公孙先生过来为你把脉。” 吴廉直点点头,说道,“恩师这几日就住在县衙吧?” 包公“嗯”了一声,笑问道,“本府哪一次来东明不是住在县衙?” 吴廉直本是想下床恭送包公的,却被包公给拦了住,只得作罢。 待包公走远后,他才收回目光。 心中不禁叹道,还好恩师来了,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咚咚咚。 吴廉直循着声音望去,见公孙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笑道,“公孙先生快请进。” 公孙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将吴廉直给拦了住,“吴大人不要客气。” 一面说着一面替他把脉。 不一会儿的功夫,公孙策的手便从他的手腕离开了。 吴廉直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孙先生,我的身子如何?” 公孙策笑着安慰道,“吴大人不用担心,您只是思虑过重,忧虑太深,长期睡眠不好,又加上食欲不振,所以身子才会如此消瘦。” 吴廉直放心道,“那就好······” 公孙策将吴廉直的胳膊放进被子,然后站起身告辞道,“一会儿我写个药方交给曹师爷,接下来您只需按时服药,再放宽些心,身体便会好转起来。” 吴廉直感激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见吴廉直欲言又止,忙道,“吴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吴廉直满是歉意地说道,“如今我的身子实在是不便起身,不能亲自为你们安排住处,实在是内心有愧······” 第136章 碎蔷薇(四) 公孙策挥手打断道,“方才大人在你这里之时,曹师爷就已经命人安排妥当,还亲自带着我和展护卫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查看。” 吴廉直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有曹师爷······” 公孙策摇头笑道,“吴大人还是好生歇息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还细心地关上了门。 抬头就见曹师爷正站在不远处,忙走上前招呼道,“曹师爷。” “公孙先生。” 曹师爷先是望了望吴廉直所在的屋子,又看着公孙策问道,“我家大人的病······” 公孙策笑道,“吴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你跟我去房间,我给你写个药方。” 曹师爷点点头,跟着公孙策去了他的房间。 片刻过后,药方便写好了。 公孙策将药方递给曹师爷,并嘱咐道“照方抓药,一日两副,连服七日即可痊愈。” 曹师爷双手接过药方,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孙先生。那在下就先去药房抓药了?” 公孙策笑着点点头,下一刻,就见他步履生风地往外走去。 “公孙先生!”展昭和艾虎站在门口喊道。 “展护卫,艾虎,快进来!” 展昭摇头道,“公孙先生,大人让我们去他的房中商议案情,快走吧!” 公孙策听后忙提步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包公房中。 曹师爷为包公安排的是一个里外间,里间是卧房,外间是一个书房。 因着包公每次来东明都住在此处,房间皆是按照包公的喜好布置的,外间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了许多书籍。 包公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忍不住感叹道,“想必是清风每日都派人过来打扫吧?不然怎会如此干净,一尘不染呢?” 正赞叹着自己学生的用心,就见公孙策、展昭、艾虎三人走了进来。 “大人!” 包公笑让道,“进来吧!” 又从几案上拿起卷宗递给公孙策,说道,“烦请公孙先生仔细翻阅一下卷宗。” “是,大人。” 公孙策双手接过卷宗,开始认真翻阅起来。 包公见他仍站在原处,怕他劳累,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道,“公孙先生坐下来看吧。” “多谢大人。” 公孙策道了谢,就坐在椅子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展昭看着满脸凝重的包公,好奇问道,“大人,这个案子是不是很棘手?” 包公点点头,一面指着公孙策对面的椅子让展昭和艾虎坐下,一面皱着眉头说道,“此案确是有些棘手。本府粗略翻阅了卷宗,清风所做之工作可谓细心全面至极,可是却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这让本府心中担忧不已,此次我们所面对的人怕是非常不简单啊!” 展昭和艾虎闻言相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正在这时,公孙策出声道,“大人说得不错,此案确实非常棘手。” 艾虎惊道,“公孙先生,您这是,看完了?这才过了多久啊!” 展昭与有荣焉道,“艾虎,你难道忘了公孙先生一目十行之能了?” 艾虎挠头道,“当然没有忘啊,我只是没有想到公孙先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这么厚的一本卷宗给看完······” 包公看着日常斗嘴的二人笑了笑,然后就对着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可从卷宗里发现了什么?” 公孙策答道,“通读完卷宗,学生不得不佩服吴大人的细心和周到,所有的证人证言,家属的陈词,皆被详细地记录在了其中······” 包公打断道,“这些公孙先生都不必再说了。” 又觉得自己贸然打断公孙策的话有些失礼,忙追问道,“公孙先生可觉得那‘蔷薇居’有异常之处?” 公孙策点头回道,“学生要说的正是此处。据卷宗记载,那些女性在失踪当天都曾去过‘蔷薇居’,虽然吴大人没能找到证据证明那‘蔷薇居’涉案,但是学生总觉得此案和‘蔷薇居’脱不了干系。” 第137章 碎蔷薇(五) 包公认同地说道,“若是一起两起还可以说是巧合,可若是三十多起皆如此的话,不论那蔷薇居的主人再怎么巧言善辩,他也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 艾虎听着云里雾里的,急问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刚才说的蔷薇居是什么地方啊?听你们的意思,东明县多起女性失踪的案子跟它有关系?”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对着展昭和艾虎解释道,“蔷薇居是一个替人算卦占卜的地方。” 艾虎“哦”了一声,嘴角一瞥说道,“就是一个诓人钱财的地方呗。” 展昭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孙策却是一脸严肃地否定了艾虎的话,“艾虎,这世上确实有不少人打着替人算卦占卜的幌子,骗人钱财,可是也有一些能人异士,他们是真的会占卜算卦,所说之话无不灵验。” 艾虎神情顿时严肃起来,“那公孙先生您呢?您会算卦吗?” 包公和展昭也向公孙策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只见公孙策失笑道,“我?我只是学了点皮毛,唬唬人罢了······” 展昭却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桩案子,“公孙先生,我记得多年前,你曾伪装成算命先生吓唬一妇人,那妇人听了您的话供了其所害之人的灵位,这才让我们找到了证据。” 公孙策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虽不错,可如果我不知道他们所做之事,根本就无从下手。” 包公听着心中不由担心起来,“莫非这蔷薇居的主人是个高人?” 艾虎见包公和公孙策猜来猜去的,有些着急,“是不是高人,明日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包公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艾虎说得对。” 顿了顿,又说道,“明日展护卫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挨个走访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公孙先生去蔷薇居附近探探虚实。” 艾虎满脸期待地望着包公,问道,“包大人,那我呢?” 包公笑道,“艾虎,你留在县衙陪着本府。” 艾虎脱口而出道,“啊?可是我好想出去啊!” 话音一落,却见包公、展昭、公孙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忙解释道,“那个,包大人,失踪女性的家属那么多,我这不是怕展大哥他们忙不过来嘛······” 展昭笑问道,“我们五个人还忙不过来?” 艾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他们都觉得,再逗下去,艾虎该哭了。 “艾虎,目前对于这幕后之人,我们是一无所知,若是我们都出去了,谁来保护大人?”公孙策一脸笑意地问道。 艾虎瞬时由悲转喜,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紧接着对着包公拍着胸脯保证道,“包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绝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的!” 包公点头笑道,“既已达成一致,那你们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分头开始行动。” “是,大人。” 三人离开包公的房间,直接去了公孙策那里。 坐定后,展昭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否借纸笔一用?” 公孙策点点头,去到几案前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笑道,“展护卫是想抄录那些失踪女性的居住地址吧?” 展昭一面翻阅卷宗,一面点头道,“公孙先生果真是洞悉人心啊!” 公孙策笑了笑,转头望着蔫啦吧唧的艾虎,问道,“艾虎,要不要喝杯茶?” 艾虎抬眼看了看公孙策,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要一杯滚烫滚烫的茶。” 展昭调侃道,“滚烫的茶?艾虎,你不怕烫嘴吗?” 艾虎嘟囔道,“正好烫一下我拔凉拔凉的心啊······” 公孙策和展昭对望一眼,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艾虎,别唉声叹气了,明日我们都出去了,大人的安危可就全交给你了,你的担子很重呢!”公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艾虎弱弱地回道,“公孙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暂时不开心一会儿都不行吗······” 第138章 碎蔷薇(六) 公孙策忙哄道,“好好好,你先伤心着,我这就替你沏茶去!” 边说还边冲展昭眨眼笑了笑。 展昭不住地摇头,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后,继续抄录卷宗。 不一会儿,公孙策端着一杯滚烫的热茶放到艾虎面前,“喏,艾虎,赶紧趁热喝吧?” 艾虎想也没想,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 公孙策正想开口阻拦,下一秒就听到他“嘶哈”一声,说道,“怎么这么烫?!” 然后就见他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公孙策挑眉问道,“艾虎,你那拔凉的心不需要熨烫了?” 艾虎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不······不需要了······” “哈哈哈哈!”公孙策和展昭大笑起来。 过了半晌,屋子里响起了笔搁于笔架上的的声音。 公孙策抬头望去,见展昭正用右手揉着后腰,笑问道,“展护卫这是抄完了?” 展昭伸了伸懒腰,回道,“嗯,终于写完了!这太久都没写这么多字了,腰和手腕真是受不了啊······” 公孙策好奇道,“哦?展护卫可是习武之人,才写了这些字就受不了了?” 展昭笑道,“公孙先生,若是让我舞个刀剑,连着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可若是让我坐着一动不动看书写字,怕是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住。” 公孙策点头道,“要是让我舞个刀剑,怕是刚拎起来我就已经累了!” 说罢几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艾虎,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公孙策见他终于高兴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抬眼望了望门外的天色,说道,“展护卫,艾虎,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展昭和艾虎听后忙起身告辞,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第二日,几人早早起床,吃了早饭,集中在包公的书房。 包公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几人这才从县衙出来。 展昭将昨日抄录好的住址一一发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几人,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他们便朝四面八方而去,完成各自的任务去了······ 公孙策特意找到曹师爷,让他帮自己找一位面生的少年,扮作自己的徒弟。 曹师爷听后当即找来吴廉直大公子的伴读。 公孙策见后甚是满意,“一会儿到了街上,你只管站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吩咐一句话都不要说,明白吗?” 伴读乖乖地点了点头,回道,“明白了,先生。” 公孙策赞赏道,“果然不错,曹师爷,多谢了!” 曹师爷微微躬身道,“能帮到公孙先生就行。” 公孙策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伴读离开了。 东明县大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见一中年男子穿着灰布长衫,头戴灰色瓜皮帽,右手还持着一杆幡,幡上写着“孙半仙”三个字。 路过的百姓们见着大摇大摆的公孙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有大胆的人甚至嘲讽道,“孙半仙?我看是孙骗子还差不多!” 难听的话虽入了耳,却没有扰乱公孙策的心绪,倒是身后的伴读忍不住开口道,“先生······” 公孙策挥手打断道,“无妨。” 两人走了大约有两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蔷薇居门口。 公孙策站在大门外,盯着那牌匾,还有墙头艳丽的蔷薇看了许久,方才吩咐道,“咱们就在蔷薇居的对面摆摊。” “是,先生。” 几步便来到对面。 伴读将背上的小桌和小马扎放到地上,又从公孙策手中接过幡,将它倚于墙根。 一切准备就绪后,公孙策坐在马扎上,从衣袖中拿出三个摇卦钱放于手中把玩。 他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对着旁边的伴读吩咐道,“大声吆喝吧。” 伴读弯腰应了句“是”,便开始吆喝起来。 “众位街坊邻居过来看一看啊,孙半仙出山算卦,不灵不要钱啊!” 第一嗓子喊出口,却是没有任何人上前。 伴读迷茫地看着公孙策,问道,“先生······” 公孙策笑道,“吆喝的不错,继续。” 伴读见公孙策如此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吆喝,“众位街坊邻居过来看一看啊,孙半仙出山算卦······” 正吆喝着,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第139章 碎蔷薇(七) “你会算卦?”老妇人满眼好奇地问道。 公孙策忙站起身,指着身后靠在墙上的幡笑道,“若是不会算卦,又怎敢自称‘孙半仙’呢?” 老妇人这才注意到那杆幡。 她定睛看了片刻后,对着公孙策问道,“既如此,那你就给老身看看吧。” 公孙策颠了颠手中的摇卦钱,笑问道,“大娘想算什么?” 老妇人凝眉想了想,说道,“就算老身能活到几时吧!” 公孙策听后一愣,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老妇人,见她面色红润,耳垂饱满,心中便有了数,“好。” 伴读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公孙策的手。 他也想知道先生是如何占卜算卦的。万一以后被少爷嫌弃,自己也有个谋生的手段不是? 只见公孙策先是将三枚摇卦钱放于手心,又合上手轻轻摇了摇,最后将摇卦钱撒到了桌面上。 如此反复了六次。 公孙策看了一眼纸上自己记录的卦象。 是谦卦? 这可是易经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全吉的卦。 他将卦钱收起,抬眼对着老妇人笑道,“大娘必定长命百岁。” 老妇人听后心中大惊:这算卦先生还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自己虽已年过七旬,确实耳聪目明,健步如飞,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定了定心神,称赞道,“不愧是孙半仙,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就要从袖中拿银子,公孙策忙拦道,“大娘且慢。” 老妇人疑惑地问,“先生这是?” 公孙策放缓了语气,说道,“大娘,您是我今日的第一个客人,这卦就免费送您了。” 老妇人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那怎么行?这钱必须得给!” 说罢便又要掏银子。 公孙策又伸手拦了拦,“大娘若是过意不去,可否容我问您一个问题?” 又对着满脸惊奇的老妇人解释道,“权当是您付的卦资了,如何?” 老妇人盯着公孙策看了半晌,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先生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公孙策心中整理了下措辞,指着对面的蔷薇居问道,“大娘可知道蔷薇居?” 老妇人转身看了一眼牌匾,又回头道,“蔷薇居是一个替人占卜算卦的地方,据说算得非常准,好多人都去找它的主人算卦呢。” 公孙策好奇问道,“哦?那蔷薇居是主算婚姻,财运还是官运吉凶?” 老妇人失笑道,“蔷薇居的主人可是个全才,哪一方面都能算得非常精准。” 公孙策心中一惊,“想必那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吧?” 老妇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公孙策,旋即反问道,“先生看着也不老啊?” 笑了笑,又说道,“人家可是一个俊朗的红衣少年呢!” “红衣少年?!”公孙策惊呼道。 算卦之人大多身穿灰衣,他怎会着红衣? 那人的年纪也如此之轻,莫非有家学渊源? 伴读见公孙策愣得出神,忙提醒道,“先生?先生?” 公孙策终于回神,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大娘,我只是有些震惊,没想到他竟如此年轻。” 老妇人点头表示理解,“一开始我也有些震惊,可是身边的人都去他那里算卦,最后也确实非常灵验,慢慢地我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顿了顿,又问道,“先生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公孙策想了想,问道,“每日算卦的人如此之多,蔷薇居中一定有不少下人吧?” 老妇人摇头道,“先生这一点却是猜错了。蔷薇居里只有一个丫鬟,两个小厮。” 旁边的伴读忍不住出声道,“什么?只有三个人?他们忙得过来吗?” 公孙策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责备的意味。 伴读忙住了嘴,乖乖地站于一旁,再也不说一字。 老妇人笑道,“这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两个小厮,一个看门,另一个迎来送往,唯一的丫鬟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想想也就够了。” 公孙策了然地点点头。 老妇人笑问道,“还有问题吗?” 第140章 碎蔷薇(八) 公孙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没了,大娘。” 又微微躬身道,“今日多谢大娘了!” 老妇人摆摆手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再说了,您还为老身算了一卦呢!” 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伴读见老妇人走远了,才问公孙策,“先生,您是如何算出那老妇人能够长命百岁的?” 公孙策招了招手,伴读忙低下头,只听到公孙策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 “啊?!”伴读震惊出声。 公孙策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斥道,“声音小一些!” 伴读点点头,公孙策方才将手拿开,“若你以后碰到算卦的能人异士,可知道如何做了?” 伴读坚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先生。”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浪荡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 “喂!” 公孙策没有理他。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公孙策还是没有理他。 男子气得直接将桌子踹翻,叫嚷道,“妈的,还是个哑巴!!” 伴读听后非常生气,撸起袖子想冲上去打他。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身板,上去只有挨揍的份······ 公孙策见事情有些失控,忙伸手拦住冲动的伴读。 “先生?” 公孙策朝他摇了摇头。 伴读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是听话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公孙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问道,“方才是你在同我讲话?” 还没等男子回话,就听公孙策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是狗吠呢!” 男子大骂道,“狗娘养的,竟然敢骂老子是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打公孙策二人,不过却被旁边的小厮拦腰抱了住。 “少爷,您不能和别人打架啊!” 男子气道,“他都骂我是狗了,我还不能揍他了?!” “您忘了王仙人说的了?” 一听到“王仙人”,男子瞬时没了揍人的气势。公孙策笑问道,“不打了?” 男子憋得面红耳赤的,“你应该感谢‘王仙人’!” 公孙策好奇道,“王仙人是谁?” 男子回身指着蔷薇居说道,“王仙人可是这蔷薇居的主人!” 又扫了一眼公孙策身后的那杆幡,“呸”了一下,说道,“还孙半仙呢?老子看你连给王仙人提鞋都不配!” 男子接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公孙策,方才转身潇洒地离去。 伴读看着嚣张的主仆二人,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先生,您的胆子可真大,万一他真的冲上来打我们可怎么办啊?” 公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右边看。 伴读扭头一看。 嚯! 那不是县衙里的两个衙役大哥嘛! 二人虽然没有着官服,伴读还是能认得出他们的。 “先生是何时发现他们的?” 公孙策笑道,“一出县衙就发现了。” 伴读佩服地点点头,“先生真是厉害。” 想了想,又叹道,“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公孙策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还小,只要以后多加练习,你一定也可以的。” 边说边开始收拾东西。 “我们要回去了吗,先生?” “嗯。” 二人收拾妥当后,公孙策朝远处的两位衙役点了点头,便带着伴读往县衙走去······ 展昭走在大街上,右手持着剑,左手拿着写有失踪者家属住址的纸。 他是按照距离县衙的远近走访的。 前面的六家都已经走访完了,目前就只剩下一家——李二狗家。 他家怎么样呢?不会又是像之前的六家那样,无功而返吧?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先去看看吧,总归是都要走访完的,至于结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咚咚咚。 李二狗正在收拾着妹妹的衣物,就听大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手一顿,却是不想理睬,继续收拾着,只是敲门的人似是很执着,并不想停。 他将手中的衣物摔到床上,气冲冲地走到大门口,边开门边骂道,“敲敲敲,敲什么敲!老子的妹妹都丢了那么久了,没心情陪你们扯闲天!” 第141章 碎蔷薇(九) 等打开门,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李二狗却如同傻了一般立在原地。 展昭双手抱于胸前,嘴角扯着笑,问道,“怎么不说了?” 李二狗右手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道,“展······展大人,您怎么来了?” 展昭挑眉问道,“哦?照你的意思,我是不能来了?” 李二狗紧忙解释道,“展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这儿随时欢迎您来。” 又侧了侧身子,手指着院子让道,“展大人请进!” 展昭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他仔细观察着李二狗的家。 院落虽小,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利索。 屋子共有三间,中间的那间是大厅,两旁的想必就是卧房了。 李二狗看着满眼打量的展昭,解释道,“东边的那间卧房是我的,西边的是舍妹的。” 展昭好奇道,“令尊和令堂呢?” 话刚一出口,就见李二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哀伤起来。 展昭忙道歉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李二狗摆摆手,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家父家母很早就去世了,留下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自打那时起,我是将妹妹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想着将来她能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我也就知足了。谁能想到······” 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展昭忙劝道,“你放心,有包大人在,令妹一定会被找到的。” 李二狗用衣袖擦了擦泪,说道,“我相信包大人的,若非如此,我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冲撞他的官轿呢!” 说及此事,展昭也是心有余悸,他嗔怪道“还说呢!你若是有冤屈,跪于原地,或者跪到队伍中央喊冤即可,为何要跑向官轿呢?身后还跟着那么一大群人!” 李二狗嘿嘿笑道,“那个,我这不是知道轿子里坐着的是包大人,一时有些激动嘛!” 展昭点点头,又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便问道,“你还记得令妹失踪当日之事吗?” 李二狗悲愤地答道,“当然记得,那一日我永远不会忘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日清早,舍妹说要去蔷薇居,算一下自己未来的姻缘。当时我还训她,姻缘自有天定,若是找人占卜算卦有用,还要月老做什么。可是她却顶嘴说,东明县好多未出阁的姑娘经蔷薇居算卦后,都嫁了不错的人家,死活非要去。我想着算一卦又没有什么损失,便没有再拦着。” 展昭追问道,“那后来呢?” 李二狗吸了吸鼻子,回道,“后来她便消失了踪影,音讯全无······” “你去蔷薇居找过吗?” “找过。蔷薇居的人说她早就回来了,见我不信,又带着我找遍了蔷薇居的每个角落,最后实在是没有找到,我就离开了。” “问过蔷薇居附近的人吗?” “问过,他们都说那日下午见过舍妹,后来她去了哪里,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展昭心中一沉。 这情况和之前的六家一模一样。 她们都是从蔷薇居离开后就失踪了,虽说周围的邻居都说那日下午曾见过她们,吴大人也曾带人查过蔷薇居,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可这实在是太巧了些······ 两人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李二狗便站起身往西边的卧房走去。 展昭见后也跟了上去。 一进去,就看见床上凌乱地摆满了衣物。 “这是?” 李二狗一面收拾着,一面解释道,“这些都是舍妹的衣物。” 展昭上前瞅了瞅,发现竟是李二狗妹妹四季的衣物,忙问道,“你收拾令妹的衣物做什么?” 李二狗手没有停,解释道,“我要把这些衣物都整理好,连同她所有用过的东西一起送到蔷薇居去。” 展昭惊道,“你说什么?蔷薇居?送到那里做什么?” 第142章 碎蔷薇(十) 李二狗见展昭反应如此之大,心中有些不解,“展大人,您这是?” 展昭快步上前,摁住了他收拾衣物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把它们送到蔷薇居做什么,快说!” 李二狗低眸看着被紧紧抓住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展大人,您要不先把我的手松开?” 展昭听后立刻将手拿开,眼眸中闪过一抹尬色,“好。” 又退后几步,说道,“你说吧!” 李二狗默默地安抚了一会儿跳的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才回道,“展大人,昨日我去蔷薇居算卦了······” 听到他去了蔷薇居,展昭心中不禁有些后怕,急忙出声打断道,“如今此案已由包大人接手,你只需要在家等消息即可,好端端地又去那蔷薇居做什么?” 李二狗被展昭的质问逼得有些恼,“在家等消息?哼!我都在家等了一个月了,还没有妹妹的消息!是,我承认包大人比较厉害,只是他也不是神啊,难道他还能在几天内找到那些失踪的姑娘们的下落吗?!” 展昭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磕巴地说道,“我——” 李二狗见展昭如此反应,便知包公对此案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既如此,你们还不允许我自己想办法吗?!” 展昭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冲。 他知道蔷薇居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可李二狗他们并不知道啊! “抱歉,我刚才也是有些着急,怕你万一找寻妹妹不着,再出点什么事······” 堂堂四品带刀护卫都给自己道歉了,李二狗也不好再斤斤计较,他摆摆手说道,“我明白的,展大人,您不用向我道歉。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啊?蔷薇居的王仙人乃是世间少有的好人,他帮助东明县的许多人避过了灾祸,如此菩萨心肠之人还能吃了我不成?” 菩萨心肠? 好人? 东明县的老百姓对他评价都这么高吗? 如若失踪案的幕后黑手是他,这些百姓能接受的了吗? 展昭勉力压下心中的震惊,问道,“李二狗,昨日你去找王仙人做什么?” “我想让他给我算算,妹妹到底死没死······” 展昭语气严肃道,“他怎么说?” 只见李二狗神情甚为悲痛,缓缓地说道,“他说我妹妹已经死了,只是尸首不知在何处······” 说着便捂住脸低声呜咽起来。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目前只是找不到令妹的踪迹,并不代表她已经死了,你不要太过伤心。” 李二狗哭喊道,“展大人,王仙人说她死了就是死了!而且其他失踪姑娘们的家属也找他算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展昭惊道,“你说什么?!你们都找他算过?他还说她们都已经死了?!” 李二狗悲痛地点点头,并没有注意到展昭语气的异常。 展昭定定地立于床前,思考了许久后,又问道,“王仙人既已算出令妹不在人世,那你还往蔷薇居送衣物做什么?” 李二狗盯着满床的衣物,回道,“王仙人说了,若想让妹妹死后有其所,必须要将妹妹的衣物还有其他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拉到乱葬岗埋葬。” “乱葬岗?!” 李二狗点点头,继续说道,“他说妹妹如此不明不白地死亡,她的魂魄定是被困在了乱葬岗,只有将她用过的所有东西埋在那里,才能镇住那些孤魂野鬼,妹妹才能够去到阴间,才能得以轮回。” 展昭冷哼一声,质问道,“他说这话,你也信?” 李二狗苦笑道,“为何不信?既然人都已经死了,能不能有来生当然更重要!展大人,实话告诉您吧,王仙人这话不止我信,先前已经失踪的那些姑娘们的家属也信,他们都往蔷薇居拉了好多东西呢!” 展昭心中震惊不已,“你说什么?你们都往蔷薇居拉了很多东西?这事你们之前为何不跟官府说?!” 李二狗弱弱地反问道,“这事······有必要说吗?” 第143章 碎蔷薇(十一) 李二狗的话让一向冷静的展昭气得直跺脚。 他咬着后槽牙,问道,“李二狗,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官府吗?” 李二狗吓得往后一缩,怯怯地回道,“没,没有了······” 展昭注视了他好久,见他不像是说谎,便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去告诉那些家属一声,不论发生何事,都要第一时间通知官府。” 李二狗呆呆地应道,“知道了,展大人。” 展昭扫了一眼床上的衣物,问道,“除了衣物,你还准备往蔷薇居送什么?” 李二狗指了指角落里的奁箱,“还有那个箱子。” “王仙人说何时将东西拉到乱葬岗了吗?” 李二狗摇了摇头,答道,“他只说今日天黑前务必将东西拉过去,其他的没有说。”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我先走了,你抓紧收拾东西吧!” 说毕便转身大步离去。 李二狗看着潇洒离去的展昭,长吁了一口气。 这展大人的气势还真是有点吓人呢! 摇了摇头,继续收拾东西。 县衙,包公的书房。 展昭回来时,公孙策、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已经在里面了。 他朝着包公躬身行礼道,“大人!” 又侧身对着公孙策招呼道,“公孙先生。” 包公一脸期待地问道,“展护卫,此行如何?” 展昭回道,“可谓是收获不少。” 又扫了一眼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问道,“你们呢?可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几人一同摇了摇头。 展昭看向王朝,后者回道,“我们哥几个仔细盘问了好久,得到的信息基本和卷宗记载的一样。” 展昭听后并没有很意外,反倒是庆幸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艾虎急道,“展大哥,你赶紧说吧!都快把我们给急死了!” 公孙策也说道,“是啊,展护卫,我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展昭笑了笑,说道,“我去李二狗家走访时,意外得知那些失踪姑娘们的家属都去找蔷薇居的主人王仙人算过卦。” 包公登时坐直了身子,“哦?竟有此事?” 展昭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们请王仙人占卜一下那些失踪的姑娘是否还在人世。令属下意外的是,王仙人竟然算出那些姑娘已经死了,而且他还说服那些家属将她们用过的所有东西拉都到乱葬岗埋葬。” 包公惊得站起身,“乱葬岗?!” 公孙策解释道,“想必是用逝去之人的东西镇压鬼魂吧!” 展昭奇道,“公孙先生也知道这种说法?” 公孙策点点头,说道,“传言那些无辜枉死、尸首遍寻不着之人的灵魂会在世间游荡,被那些厉鬼拦着不得往生。而那些厉鬼绝大部分来自乱葬岗,将枉死之人的衣服埋在乱葬岗,确实能够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 展昭嘟囔道,“看来这王仙人还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包公听着他们的对话,急得在书房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他边走边问道,“那王仙人竟能占卜人之生死,他当真有如此厉害?” 公孙策摇头道,“大人,这世上没有人能占卜人之生死,除非他是个高人。” 展昭想起了神算子欧阳玲的弟子张怡芬,“公孙先生是说像张怡芬那样的高人?” 公孙策脸色凝重地说道,“若他真是如此高人,那此案还能不能破都是个未知数了。” 包公却是哼道,“就算他是高人又如何?所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只要此案是他做下的,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公孙策、展昭、艾虎听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自从跟了包公,他们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一个算卦先生算得了什么! 公孙策问展昭,“展护卫,李二狗说王仙人准备何时将东西拉往乱葬岗了吗?” 展昭摇头道,“并没有。” 又想起公孙策今日负责去蔷薇居附近打探消息,遂问道,“公孙先生今日打探到了什么?” 第144章 碎蔷薇(十二) 公孙策笑道,“今日我在蔷薇居对过摆摊算卦,发现路过的人都对我横眉竖眼的,甚至有一个浪荡公子特地走过来,说我不配给王仙人提鞋。后来又来了一位老妇人,我免费给她算了一卦,她心里过意不去,便回答了我几个问题。我从她那里得知蔷薇居里面只有四人,分别是王仙人,一个丫鬟,还有两个小厮。” 展昭听后有些意外,“只有四人?他们忙得过来吗?” 公孙策笑道,“应该忙得过来吧?倘若人手真的不够,他们早就再找新人了!” 展昭认同道,“公孙先生说得不无道理。” 一旁的艾虎插嘴道,“展大哥,你有所不知,那浪荡公子还差点打了公孙先生他们呢!” 展昭好奇道,“怎么说?” 公孙策无奈笑道,“他大呼小叫的,说话也是粗鲁无礼,我便内涵他是犬吠,他气得想冲上来打我,不过却被手下的小厮拦了住,那小厮还说了一句‘你忘了王仙人是怎么说的了?’那浪荡公子哥听后竟然停了手,气狠狠地走了!” 展昭笑道,“这王仙人竟能约束浪荡公子哥的言行举止,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又想起今日李二狗的话,遂向包公禀报道,“大人,今日李二狗同我说,那王仙人替许多东明百姓避过了灾祸,还说他是好人,是菩萨心肠。” 包公冷哼道,“菩萨心肠?怕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吧!” 顿了顿,又对着艾虎嘱咐道,“艾虎,从即刻起,你带着王朝马汉日夜监视蔷薇居,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艾虎两眼放光道,“是,包大人!” 正要转身往外走,就听公孙策喊道,“艾虎!” 艾虎住了脚步,侧头问道,“公孙先生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公孙策叮嘱道,“你们盯梢的时候要注意一些,发现异常不可全都跟上去,至少要留一人在蔷薇居门口继续监视。” “放心吧,公孙先生!” 说完就带着王朝马汉往蔷薇居赶去。 展昭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包公,“大人,需要属下做什么?” 包公和公孙策对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展护卫,你的任务十分艰巨。” 展昭心里咯噔一声,试探性地问道,“大人不会是让我去乱葬岗吧?” 包公点头笑道,“展护卫猜得不错,不过你无需太过担心,本府会让张龙和你一起去的。” “多谢大人体谅······” 此刻的展昭内心充满了苦涩。 那可是乱葬岗啊! 还好包公体谅,并没有让他一个人去······ 展昭强笑道,“大人,公孙先生,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包公点头道,“去吧,让张龙也回去休息!” “是,大人!” 展昭握了下拳,转身潇洒地离去。 包公和公孙策却从他潇洒的背影里看到了即将要上刑场的悲凉。 “大人,您说堂堂南侠展昭还会害怕乱葬岗吗?”公孙策问道。 “南侠展昭也是普通人,怎会不怕?乱葬岗不比坟地,且不说那里杂草丛生,地处偏僻,单说那堆积的皑皑白骨和腥味冲天的新死之身,任谁去了都会害怕······” “所以大人才没有指派艾虎去?” 包公点头道,“艾虎还是个孩子,更何况他还是个姑娘家······” 公孙策满脸欣赏地看着包公。 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话说艾虎带着王朝马汉在蔷薇居附近监视,天黑之前,除了进进出出算卦的人,还有李二狗架着牛车往里运了一些东西以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深夜。 艾虎和王朝马汉隐身在对面的墙角处,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蔷薇居的大门。 “两位大哥,你们说今晚他们会不会去乱葬岗啊?” 王朝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个还真好不说。” 艾虎叹气道,“也不知道得监视到什么时候······” 马汉一面拍着他的肩膀,一面笑道,“艾虎,难道你想去乱葬岗?” 艾虎听后浑身一激灵,“算了算了,我还是更想待在这里!” 三人正说笑着,忽地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蔷薇居的门前,紧接着蔷薇居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小厮。 第145章 碎蔷薇(十三) 驾车的人见里面有人出来,忙跳下马车,和其中一名小厮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扬长而去了。 艾虎朝一旁的王朝点了下头,后者立刻会意,悄悄地跟上了驾车的那名男子。 艾虎和马汉则继续盯着蔷薇居门口的动静。 只见他们把缰绳系在旁边的石狮子上,转身又跑回了府里。 吧嗒的关门声令门口守着的二人皆是一愣。 “艾虎,你说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啊?”马汉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先看看吧!” 然后二人就像望妻石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过了半晌,终于听见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了。 还是方才的那两名小厮,只不过这次他们手中多了一个樟木箱子。 确切的说是两个,因为他们又返回到院里抬了一个出来。 他们搬箱子时腰弯得很低,想来那两个箱子非常沉。 终于将箱子放到了马车上,两人又拿着绳索捆了好几圈,其中一人还用手推了推,发现没有明显的晃动后,才放心地冲着彼此点了点头。 艾虎看二人坐上了马车,起身就要追上去,马汉忙摁住他的肩膀,轻声道,“艾虎,你在这守着吧,我去。” 艾虎满脸感激道,“多谢马汉大哥!” 马汉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要说这马车就是比人快,若不是马汉会些功夫,跟起来还真是有些吃力。 尤其是出了城,驾车的两人似是没了顾忌,马鞭是一下接一下的抽在马的身上,马儿也像是解放了天性,快速地奔跑了起来。 马汉见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明天得多吃些肉,来补充今夜消耗的体力了! 然后就看见他飞腾跳跃起来,一跳竟有四米之远! 乱葬岗。 展昭和张龙正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忽地一阵风吹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盈着二人的鼻腔。 “哕——” 张龙捂着嘴叫出声。 他本想忍着,只是那味道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最后还是背着风,跑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呕呕地吐了起来。 展昭虽也是捂着鼻子,却没有张龙反应那么大。 过了好一会儿,张龙才回来。 他侧头,瞅着捂着鼻子的展昭,好奇问道,“展大人,你闻着这味儿,难道不想吐吗?” 展昭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回道,“还好——” 下一刻却见他捂着嘴跑开了,接着就传来了呕吐声。 原本对展昭钦佩不已的张龙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是,这打脸似乎来得有些快吧? 展昭吞完了,慢悠悠地往原来的地方走。 张龙笑问道,“展大人,你——” 展昭摆摆手,脸上还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一时没有忍住······”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忽地捂嘴大笑起来。 说是大笑,其实也没有出什么声音,万一被偷摸来乱葬岗的人听到就不好了。 笑够了,张龙轻声道,“展大人,我以为你不怕这血腥味的,毕竟你闯荡江湖那么久了。” 展昭摇头道,“闯荡江湖并不会有如此重的杀戮,若是无冤无仇,也不会将别人置于死地。” 张龙听后神情有些严肃,“那展大人害怕这乱葬岗吗?” 展昭犹豫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怎么不怕?方才我们闻到的血腥味不知是来自哪些冤死之人。” 又指了指远处,说道,“那些堆积的尸首,皑皑的白骨,它们的主人无论是罪有应得,还是无辜惨死,有哪个不是心有怨气?既有怨气,又有哪个不是化作厉鬼,在这世间游荡?” 张龙虽是男子,也算是混了些年的江湖,却也不比艾虎强多少。 只听他颤着声音问道,“展······展大人,你别······别吓我······”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这不是还有我了吗?” 张龙呆呆地点点头,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展昭身边挪去。 展昭其实心里也是怕得很。 然后我们就看到,在浓浓的夜色里,两个大男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很是诡异······ 第146章 碎蔷薇(十四) 忽地听见后方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兴奋,还有一丝“终于来了的”轻松。 展昭和张龙凝神细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直至一辆马车出现二人的视线中。 “展大人,你看那车上,是不是坐了两个人?”张龙悄声问道。 “没错,看样子像是两个男子。” “你怎么知道是男子啊?” 展昭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傻啊,有哪个女子敢深夜来这种地方啊!” 听到有人训斥自己,张龙心中有些生气,他猛地回身,正要出拳揍这道声音的主人,却被眼前的人惊了住,“马汉,怎么是你?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停了停,又小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说我傻?我看你才傻呢!” 马汉笑了笑,说道,“我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只是你自己光顾着聊天,没有听到罢了。” 又看向展昭笑问道,“展大人肯定早就知道我来了,对吧?” 展昭无奈地点点头。 似是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日常斗嘴司空见惯了。 “马汉,你是跟着那辆马车来的吗?”展昭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 “是的,展大人,这辆马车里装着两个樟木箱子,箱子是从蔷薇居院里抬出来的,驾车的两个小厮也是蔷薇居的下人。” 展昭似是松了一大口气,“终于等到了······” 张龙听后却有些跃跃欲试,“展大人,咱们要不要过去?正所谓捉贼捉赃,人赃并获。” 展昭摇摇头,安抚道,“先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蔷薇居就是幕后黑手,冒然上前只会打草惊蛇。” 张龙赞同道,“展大人说得对。” 三人遂直勾勾地盯着黑夜中的那两抹人影。 只见他们先是将两个箱子抬下来放在地上,接着又从旁边抬了个长条似的东西扔到马车旁边,最后才从马车里拿出两把铁锹,开始挖坑。 铁锹锄地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展昭三人的心脏。 本应精神百倍的他们,却被这声音弄得有些困,张龙甚至还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过了许久,二人终于停了下来。 展昭见状甩了甩头,死死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铿”的一声。 两个箱子被扔进坑中,接着一名小厮跳了下去,另外一名小厮将长条似的东西递给坑中的男子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一炷香过后,二人才从坑中爬出来,然后手握铁锹将坑填埋,最后又用铁锹使劲拍了拍,才放心地跳上马车,疾驰而去。 展昭三人待他们走远后,才站起身,前往那个深坑的所在地。 “嚯,埋得还挺瓷实!”马汉踩了踩坑上的土叹道。 张龙用脚探了探,点头道,“还真是!展大人,怎么办啊?这要是徒手挖起来,咱们的手怕是要废了!” 展昭沉声吩咐道,“四处看看,说不定会有铁锹之类的工具呢。” 三人便散落开来,寻找着挖坑的工具。 “展大人,找到了!”马汉喊道。 展昭和张龙忙凑过去,“还是三把?” 马汉的脸上尽是骄傲,“对啊!” 展昭心中有些疑惑。 这里怎么会有三把铁锹? 难道是有人想埋尸,却被周遭的气氛吓得弃锹而逃? 还是说有人故意将铁锹放在这里,想做某种试探? 展昭越想越不放心,对着张龙和马汉嘱咐道,“记住这个位置,一会儿用完后一定要将它们放回原处。” 二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便拿着铁锹,利落地开始挖起来。 到底是新埋得土,挖起来并没有很费力,不多一会儿,两个樟木箱子便暴露在他们面前。 “张龙,马汉,你们两个打开看看!” 张龙和马汉掀开盖子,却被眼前所见惊得目瞪口呆。 “展大人,怎么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张龙羞红着脸问道。 展昭走上前,定睛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这应该是李二狗妹妹的外衣。” 第147章 碎蔷薇(十五) 见二人一脸疑惑,忙解释道,“今日我去李二狗家时,见过这件外衣。” 说完又走到另外一个箱子跟前,大略扫了一眼,说道,“想必这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李二狗妹妹的东西。” 顿了顿,仍是不放心地嘱咐道,“仔细翻翻箱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是!” 张龙和马汉羞着脸开始在箱子里翻腾起来。 “展大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展昭点点头,忽地想起那个长条似的东西,冷声命道,“把箱子搬到一边,继续挖!” 二人虽心有疑虑,却仍是听命行事,迅速地挖起来。 挖到大约半尺深时,二人的手皆是一抖,“展······展大人,你快过来看看!” 展昭近前一看,竟是一具快要白骨化的尸骨! 他定了定心神,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尸骨,半晌后方才说道,“这是具男子的尸骨,把它埋回去吧!” 张龙和马汉快速埋好尸骨,又翻身上去,和展昭一起将两米深的大坑填埋好,确认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后,方才将三把铁锹放回原处。 “走吧,我们回去!” 三人遂趁着夜色赶回县衙。 蔷薇居门前。 艾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前,尽管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心中却是有一股劲儿在支撑着他。 同为女子,他必须为那些姑娘们讨回公道。 就算死了,也要让她们死得明白不是? 忽地感觉肩膀一沉,抽出断刀就要往后砍去,却被身后之人摁住了手,“艾虎!” 艾虎回身一看,见是王朝,假意嗔怒道,“王朝大哥,你想吓死我就直说啊!” 王朝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住啊,艾虎······” 艾虎缓了缓心神,轻声问道,“王朝大哥,那名男子是什么情况?” “他叫王六,家中养着几匹马,此人颇有生意头脑,敏锐地发现了老百姓用车却买不起马车的窘迫,便做起了租马车的生意。” “想必今夜的马车便是他租给蔷薇居的了?” 王朝点头道,“确是这样。近两个月以来,蔷薇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租用他的车,但是每次都是他将马车送到门口,至于蔷薇居用马车做什么,他就一无所知了。” 艾虎想了想,茅塞顿开道,“想必是驾车将那些失踪姑娘们的东西运到乱葬岗吧?” “估计是。” 艾虎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对着王朝嘱咐道,“王朝大哥,你赶紧回县衙,将这件事告诉包大人!” 王朝看了一眼蔷薇居,点头道,“好,辛苦你继续在这守着了。” 艾虎挥挥手,笑道,“嗐,这点苦不算什么的,比我做赏金猎人时好多了!” 王朝笑了笑,疾步往县衙赶去······ 县衙,书房。 包公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临摹帖子,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他的腰杆是挺得笔直,丝毫不敢有任何弯曲。 “大人!”展昭在门外边敲门边喊道。 包公暗暗伸了伸懒腰,命道,“进来!” 见是展昭、张龙和马汉三人,包公忙站起身,走到他们近前问道,“今夜乱葬岗可是有动静?” 展昭躬身回道,“是的,大人,马汉跟着从蔷薇居出发的一辆马车去了乱葬岗。驾车的两个人是蔷薇居的两个小厮,他们到了以后,把两个樟木箱子挖坑给埋了起来。等他们走远后,我们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竟全是李二狗妹妹的东西。” 包公惊道,“李二狗的妹妹?那些东西莫非就是王仙人所说,用来镇压孤魂野鬼的?” 展昭点头道,“是的,大人,属下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发现好多都是今日在李二狗家见过的。” 包公“嗯”了一声,开始沉默起来。 “大人,展护卫!” 包公抬眼见是公孙策,招呼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见包公面有愁容,探寻地看着展昭,后者便将今晚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又讲了一遍。 公孙策听后沉思了片刻,对着包公躬身说道,“大人,单凭今晚的事情,恐怕还不足以证明蔷薇居有涉案嫌疑。” 第148章 碎蔷薇(十六) 包公神色凝重道,“这正是本府忧心之处。不论是从卷宗,还是从失踪家属的讲述来看,蔷薇居都非常可疑,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 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恐怕我们连进府搜查的由头都没有。” 公孙策赞同道,“确实如此。先前吴大人已经进蔷薇居搜查过多次,倘若我们拿不出新的证据就进去搜查,王仙人必定会多加阻拦,甚至还会给我们扣上‘私闯民宅’的帽子。” 展昭倒是没有思考得如此之深,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包公,问道,“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包公面色沉重。 若不是碍于面子,他也很想抱怨一句。 可是他不能啊! 清风,开封府的所有人,还有那些失踪姑娘的家属们,都等着他拨开乌云呢······ 一屋子的人俱是沉默不语。 王朝站在门口,见屋内的人皆是一脸忧色,心中不禁嘀咕起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脸色都如此难看? 他正了正衣襟,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小声喊道,“大人。” 包公抬眸,见是王朝,眼中的期待一闪而过,“进来!” “王朝,你可是有发现?” 王朝躬身回道,“大人,属下跟踪将马车送到蔷薇居的人,也就是王六,有了重大发现。” 包公面上一喜,“说来听听。” “大人,属下发现王六家大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租车铺’三个大字。” 公孙策好奇道,“租车铺?蔷薇居整日生意不断,钱财定是不少,怎会从外面租马车?” 王朝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展昭问道,“后来呢?” 王朝接着说道,“后来我敲开了他家的门,借着要租马车的由头和他聊了好一会子。” 包公称赞道,“你倒是机警。” 王朝谦虚道,“大人谬赞了。” 然后又神情严肃地说道,“大人,属下和他聊过后才知道,蔷薇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他那里租借马车。” “租借的具体时间你可知道?” 王朝摇头道,“属下怕打草惊蛇,不敢多问。” 公孙策面上却有些激动,“大人,学生认为那王六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包公认同道,“公孙先生说的对。” 又对着王朝吩咐道,“王朝,从现在起,你和艾虎晚上监视蔷薇居,马汉和张龙负责白天监视。” 王朝应了句“是”,便匆匆赶往蔷薇居。 包公看着展昭吩咐道,“展护卫,明日你带着赵虎去王六家打探消息,记住,不要穿官服!” “属下遵命!” 包公扫了眼众人道,“趁着天还没亮,你们赶紧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是!” 蔷薇居。 一小厮来到王仙人卧房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小声喊道,“灵儿姐姐?” 灵儿睁开惺忪的双眼,从卧房外间的躺椅上起身,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小厮弯腰道,“今夜我们去乱葬岗时好像被人跟踪了。” 灵儿听后瞬间清醒,“你们这次还是和往常一样?” 小厮点头道,“一模一样,不敢有丝毫差错。” “那就不会有事。”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小厮听灵儿如此说,便也不再担心,转身回房歇息去了。 殊不知,里面的两人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淡定。 “姑爷?” 王仙人忽地睁开眼,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说。” 灵儿如实转述了小厮的话。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接着就见王仙人附在灵儿耳边说了些什么,灵儿边听还边点头······ 天终于亮了。 艾虎和王朝捂着嘴打着哈欠,“王朝大哥,马汉和张龙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替我们啊?” “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艾虎听后心中一喜,“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马汉笑着解释道,“再晚一会儿,街上的人可就多了。” 艾虎拍着脑门叹道,“瞧我这脑子,换班当然是人少的时候换啊!” 尴尬笑了笑,又扭头对着王朝说道,“王朝大哥,我们回去吧!” 王朝“嗯”了一声,朝马汉和张龙点了点头,便和艾虎离开了。 第149章 碎蔷薇(十七) 展昭和赵虎换好常服,又在县衙门口的小摊吃了几个肉包子,喝了碗粥,这才大步往王六家走去。 快走到王六家时,发现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惧色,脚下的步子也是匆匆不已,丝毫没有昨日街上见到的悠然自得。 展昭看了一眼赵虎,后者冲他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茫然。 鼻腔中发出一声叹息,“咱们得走快一些,我怕夜长梦多。” 谁料展昭的话竟一语成谶······ 两人很快就来到王六家门口,只是不知为何,他家的大门却紧紧闭着。 展昭心中很是不解。 既是做租马车的生意,哪有这么晚还不开门迎客的道理? 锐利的双眼环视四周,见路过的人皆手指王六家的大门,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他竖耳细听,隐约听见“尖叫”、“出事”之类的词语,心中暗道不好! 该不会出事了吧? 展昭忙拉住一名男子,问道,“大哥,麻烦问一下,这王六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男子打量了一眼展昭和他身旁的赵虎,回道,“应该是出事了吧?昨日大半夜听到他尖叫不已,叫了大概有一刻钟吧,后来就没有声音了。” “大哥,你能形容一下他的尖叫声吗?” 又怕他不明白,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他是因为何事尖叫呢?” 男子边思考边说道,“像是见到了非常吓人的东西。” 接着又补充道,“估计是见到鬼了吧?那声音和我儿子小时候走夜路,以为后面有鬼追时的叫声简直一模一样!” 展昭笑问道,“大哥认为这世上有鬼?” 男子不假思索回道,“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王六被鬼给缠上了。” 又走近几步,附在展昭耳边悄悄说道,“蔷薇居经常租用他家的马车,说不定他们用马车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呢!” 展昭心中十分震惊,“你怎知蔷薇居经常租用他家的马车?” 男子笑道,“当然是王六自己宣扬的喽。” 说完就自顾离去了。 展昭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心里是百转千回。 他自己宣扬的? 莫非是蔷薇居的人干的? 摇了摇头,对着赵虎说道,“赵虎,我们直接进去吧!” 抬腿正要走,就瞥见捕头张强带着一众衙役往这边赶来,张强的身边还跟着王朝和一个百姓装扮的男子。 展昭住了脚步,待他们走近后,问道,“张捕头,你们怎么来了?” 张强躬身回道,“展大人,今日一大早有人前去县衙报案,说租马车的王六可能出了事。” 说完还指了指身旁的男子,“就是他。” 展昭挑眉问道,“莫非你昨晚也听到了王六的尖叫?” 男子好奇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许是意识到语气有些不恭敬,又躬了躬腰说道,“他的叫声非常凄惨,草民胆子又小,不敢进去查看,只能匆匆赶往县衙报案了。” 展昭审视着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的眼神并没有任何躲闪,便移开了眼睛。 “我们进去吧!”展昭命道。 推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在里面被上了栓。 张强透过缝隙观察了一番,吩咐道,“门栓不粗,你们用刀拨开!” “是!” 两个衙役拔出刀,用刀尖往左拨弄了一会子。 “啪嗒”一声,门栓掉到了地上。 两衙役面上一喜,将刀搁回了刀鞘,推开门对着展昭和张强说道,“展大人,头儿,进来吧!” 张强微微躬身,右手伸向前,让道,“展大人请!” 展昭点了点头,大步往里走去。 王朝和赵虎也紧紧地跟在展昭后面。 展昭边走边小声问道,“王朝,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回去歇息了吗?” 王朝答道,“正想歇着呢,就听见有人敲鸣冤鼓,问了问是关于王六的事,想着我很有可能是昨日最后一个见他之人,便和大人禀报了一声,跟着张捕头他们一起赶了过来。” 第150章 碎蔷薇(十八) 展昭赞同道,“你做得对。” 话说这王六虽是做了租马车的生意,可到底是没有赚太多钱,所以院子也不是很大。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便来到了后院。 几人扫了眼大厅,并未见王六的踪迹。 “难道是在卧房?”张强问道。 展昭点了点头,“院子里没有,大厅里也没有,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卧房了。” 张强是个行动派,听展昭如此说,抬手就要推开卧房的门。 展昭摆手阻拦道,“张捕头!” 张强狐疑地望着展昭。 “一会儿门打开后,你,我,还有王朝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张强先是一愣,而后意识到展昭如此做是怕太多人进去会遮盖凶手的踪迹,忙应道,“好!”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众人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王六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眼睛瞪得贼大,嘴巴大张,整张脸看上去极其狰狞。 卧房外的这些人都是衙门中人,一眼就知道王六是被吓死的。 展昭朝张强、王超点了点头,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 边走边仔细观察着卧房内的一切,忽听张强喊道,“展大人!王朝!” 展昭和王朝立即循声看去,见张强手中拿着几片破碎的红色花瓣,好奇道,“这是?” “蔷薇花!” 展昭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张强,“都已经碎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能认得出来?” 张强笑道,“展大人有所不知,蔷薇居里养了许多这种颜色的蔷薇,每次路过时我都会驻足欣赏好一会子。” 说完却瞪大眼睛看向展昭,“蔷薇居?!” 本没把这几片碎花瓣当回事的展昭,听到蔷薇居三个字,神情却开始严肃起来,“张捕头,东明县内还有其他人养这种颜色的蔷薇花吗?” 张强想了想,回道,“倒是有其他人也养过这种花,只是没有蔷薇居养得多罢了。”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再仔细看看!” 三人是认真搜查着这间屋子,连犄角旮旯,柜子和箱子都没有放过。 一番查找下来,除了那几片碎花瓣,竟是一无所获。 门外的其他人见此,心中更是忧心不已。 房内的三人正对着花瓣发呆,就听一名衙役小声嘟囔道,“失踪的案子还没破呢,王六又被吓死了,这东明县最近真是撞了邪······” 本是无心之话,却让展昭眼睛一亮。 撞邪? 他心中瞬间有了计较,笑了笑,吩咐道,“张捕头,你们抬着王六的尸体回县衙,让公孙先生好生验验尸,王六家门口也要留两个衙役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是,展大人!” “还有,你手里的那几片花瓣务必要保存好,回去后最好找养过蔷薇花的人鉴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蔷薇花。” 展昭的话让张强佩服不已,怪不得南侠展昭能做四品带刀护卫呢! 若非如此细心,又怎会辅助包公破获如此多的大案? 他郑重地点点头,应道,“展大人放心吧!” 说毕便和王朝二人将尸体抬出卧房,放到地上的担架上。 又指着另外两名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留在大门口守着,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是,头儿!” 张强朝展昭点了点头,便带着王六的尸首疾步往县衙赶去。 王朝看着他们的背影,问展昭,“展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蔷薇居。” 只是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方才展昭拦住的那名男子挡住了。 展昭疑惑道,“大哥有事?” 男子暗暗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展大人,王六是被吓死的吧?” “是啊,怎么了?” 男子惊道,“还真是吓死的啊!” 又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展大人,您能不能请王仙人到王六家里做做法,驱驱邪啊?自打昨晚听到他的尖叫,我们真是吓得不行,大白天的都不敢上街了······” 展昭挑眉道,“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找王仙人?” 第151章 碎蔷薇(十九) 男子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们怕去找了他,那些鬼魂会怨恨我们······” 赵虎听后怒气是噌噌的往外冒,心里暗暗骂道,你们怕鬼魂怨恨,我们就不怕吗? 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展昭摇头制止了。 “大哥请放心,我们这就去蔷薇居把王仙人给请过来!” 男子赔笑着谢道,“那就麻烦几位官爷了。” 官爷? 展昭和赵虎相视一眼,前者笑道,“大哥认错了吧?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并不是衙门中人。” 男子直直地盯着展昭,自信道,“前几日我在大街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你着红色官服,身骑白马,英气得很。” 展昭见身份已然暴露,便不再隐瞒,只是嘱咐他,万不可将他们的身份宣扬出去。 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便匆匆跑开了。 赵虎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小声嘟囔道,“他们怕鬼魂怨恨,我们就不怕吗?” 展昭听着却是一脸笑意,“赵虎,你何时也如此怕鬼了?” 赵虎摇头否认道,“也不是怕,只是觉得他们有些自私······” 王朝听后一愣,他忙四下看了看,训斥道,“赵虎!” 赵虎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闭了嘴,下意识地看向展昭,“展大人,我······” 展昭冷冷道,“走吧!” 说完便抬腿往蔷薇居的方向走去。 赵虎搡了一下王朝,小声责怪道,“刚才你怎么不提醒我?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王朝白了他一眼,“就你那嘴,我能拦得住吗?”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前方大步走着的展昭忽地转身问道,“你们两个还去不去了?” “去去去!” 展昭无奈地摇着头,继续往前走着,王朝和赵虎也紧忙追了上去。 蔷薇居。 门口的小厮远远地就看见三位气度非凡的男子朝蔷薇居走来。 他微微眯着眼睛,一边观察着他们的模样,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 忽然眼前一亮:中间的那位不就是南侠展昭么?他身后的两名男子想必就是包大人身边的护卫了! 小厮忙拔腿往院里奔去,对着另一名小厮耳语了一番后,又飞快地跑回大门口。 刚站定,就见展昭他们已经走近,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急忙走下台阶,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展大人。” 展昭这次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毕竟连方才那名男子都认出了自己,作为蔷薇居守门人,甚至有可能是失踪案帮凶的小厮,又怎能认不出自己呢? 他微微点了点头,笑问道,“我们来找王仙人有些事,他现在有时间吗?” 小厮满脸堆笑道,“展大人来访,我家老爷再忙也要抽时间见您的!” 说完忙侧了侧身子,让道,“展大人,请!” 又冲着王朝和赵虎笑道,“两位官爷,请!” 三人随着小厮往里面走去。 一路上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展昭不禁感叹道,“来蔷薇居算卦的人还真不少!” 小厮似是与有荣焉,挺直了胸脯说道,“那是自然,我家老爷的名号可是传遍了全东明县的!” 展昭轻笑一声,没有搭话,继续往里走着。 过了拱形门,就是外院。 房屋一共三间,皆是坐北朝南,居中的那间房屋中间坐着一眉清目秀、俊朗无比的红衣男子,再看着众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展昭便猜出红衣男子便是传说中的那位王仙人。 展昭唇角微勾,除去那身鲜艳的红袍,这人倒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正暗自观察着,王仙人忽然抬眸,恰巧对上展昭探究的视线。 他倒是坦然得很,直视着展昭的眼睛,丝毫没有任何躲闪,半晌过后,两人方才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他们俩谁占了上风······ 王仙人朝展昭微微点头,紧接着缓缓站起身,对着面前长长的队伍,笑道,“不好意思了各位,王某现在有些急事要处理,今日就先到这里了,明日你们再过来吧!” 第152章 碎蔷薇(二十) 众人听后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其中一男子更是叫嚷道,“王仙人,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晚上再处理啊!我们可是一大早就赶过来排队,现在让我们回去,那这队不就白排了啊!” 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道,“是啊,王仙人!求求你体谅一下我们吧!” 王仙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地看向院中的展昭。 展昭却是躲开了他的眼神,眼睛状似无意地欣赏着院中的风景。 王仙人隐隐勾了勾嘴角,心中暗想道,既然你不出面解释,那就不要怪我了······ 面上的冷意稍纵即逝,他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指着院中的展昭三人,说道,“各位,不是王某故作推辞,实在是官府中人找我有事。”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待看清院中之人是谁后,却都噤了声。 方才率先恳求王仙人的男子更是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方才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干咳了几声道,“既然王仙人确实是有急事,那咱们就散了吧!” 其他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三三两两的结队往外走去。 展昭意味深长地盯着王仙人,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王仙人的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 他快步来到展昭跟前,微微躬身问道,“不知展大人到访,有何贵干?” 展昭正要客套一番,眼角无意间瞥到拱门处的人影,故意提高声音道,“租马车的王六被发现吓死于家中,因着昨夜有人听见他的尖叫声,周围的邻居们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鬼给吓死的,所以特意委托我们来蔷薇居,邀请你去他家里驱鬼。” “什么!” 话音刚落,拱门处就传来了惊叫声,声音的主人许是意识到了不对,忙收回脑袋,将身体藏了起来。 展昭笑了笑,他转过身,对着拱门处说道,“各位乡邻,实在是不好意思,若非是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故,展某也不会贸然来此,打扰你们找王仙人算卦的。” 藏着的人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事的,展大人,你们······你们快去驱鬼吧······” 接着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王仙人却是没有太过理睬偷听的人,而是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展昭,“王六死了?怎么会?前几日小厮还去找他租借马车呢!” 展昭一脸审视地看着王仙人,后者却是非常坦然地迎接着他的视线。 过了许久,展昭方才笑问道,“王仙人看上去好像很吃惊?” 王仙人茫然道,“不知展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昭没有理他的话茬,而是岔开话题,问道,“王仙人是不是得准备驱鬼用的东西?” 王仙人顺着说道,“也不用特意准备,我去后院拿些东西,然后咱们就直接过去。” 说着就要转身往后院走去。 “王仙人!” 王仙人停住脚步,回身满脸疑惑地看着展昭,“展大人还有事?” “不知展某几人能否到后院看看?” 怕王仙人心中生疑,又解释道,“早就听闻贵府的蔷薇花乃是东明一绝,不知今日我们是否有幸欣赏一番?” 王仙人暗暗想道,前院也有蔷薇花,为何要到后院? 可转念又想,东明百姓皆知蔷薇居前院的花固然好看,但比起后院的那些还是相差甚远,便微微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展大人,请!” 展昭冲着他微微颔首,几人遂一同往后院走去。 人还没走到,诱人的花香便温柔地飘入了他们的鼻腔,展昭吸着迷人的香气,忍不住赞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王仙人谦虚道,“展大人过誉了。” 将他们引到蔷薇架后,他便回屋中拿驱鬼用的东西了。 展昭耸了耸鼻子,细细地嗅着这香气,忽地注意到一丛红色的蔷薇,轻声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你们看那里。” 王朝和赵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齐声惊道,“这不是——” 第153章 碎蔷薇(二十一) 展昭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吟诗道,“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石家锦障依然在,闲倚狂风夜不收。” 身后突然传来拍手的声音,展昭回身一看,竟是红衣飘飘的王仙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貌美的女子。 展昭想起了公孙策的话,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女子,想必她就是府中唯一的丫鬟了。 王仙人似是没注意到展昭的眼神,他急走到展昭跟前,灿笑道,“没想到展大人也喜欢这首诗,今日我算是遇到知音了!哈哈哈!” 展昭听后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差不多了,展昭指着那丛红色的蔷薇,试探着问道,“王仙人,展某见着火红的蔷薇甚是欢喜,不知能否采摘几朵带回去欣赏呢?” 王仙人见自己精心养育的花被别人喜欢,甚为高兴,忙点头道,“能被展大人喜欢是它们的荣幸。” “灵儿!” 美貌女子弯了弯腰,快步走到蔷薇架前,折下了六朵蔷薇,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卷红色丝线,将六朵蔷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后,方才递给展昭。 展昭一面接着,一面笑道,“真没想到灵儿姑娘还随身携带丝线。” 灵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退到王仙人的身后。 见气氛有些不对,王仙人忙解释道,“我这人极为念旧,只喜欢身上的这件红色衣服,穿得时间长了衣服难免会勾坏破洞,灵儿是个心细的丫头,便随身携带着红色丝线,以防万一。” 展昭看了一眼灵儿,艳羡道,“王仙人真是好福气。” 王仙人赞同地点头道,“确是王某的福气。” 又对着灵儿吩咐道,“灵儿,你去忙吧!我和展大人他们去去就来!” 灵儿躬了躬身子,走到蔷薇架前,拿起喷壶开始浇起花来。 “走吧,展大人!” 展昭好奇道,“灵儿不去吗?” 王仙人笑道,“她只负责做饭和养花,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展昭笑了笑,将手中的蔷薇花递给王朝,吩咐道,“王朝,把花拿回县衙。” 王朝忙接过花束,快步离开,一出蔷薇居,他就把花藏在了衣袖里······ 王仙人疑惑地问展昭,“展大人这是?” 展昭无奈笑道,“展某虽喜欢蔷薇花,但也不喜欢拿着它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王仙人了然道,“王某明白。” 展昭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丛火红的蔷薇花,总觉得那抹红有些与众不同,甚至还有些刺眼······ 他收了收心神,侧过身子,对着王仙人让道,“王仙人,请!” “展大人,请!” 三人并肩往王六家走着。 展昭侧头看着红衣飘飘的王仙人,好奇问道,“王仙人为何会钟爱红色的衣服?” 王仙人反问道,“喜欢红色又有何不可?” 随即又自信满满地说道,“红色非常漂亮,既然漂亮,王某又如何穿不得?” 展昭看着玉树临风的王仙人,赞道,“王仙人这一身,可谓是超尘脱俗了。” 王仙人只是笑而不语。 三人很快便来到王六家门口。 门口的衙役见是展昭,忙走下台阶,握拳道,“展大人!” 展昭点点头,问道,“有异常吗?” 衙役躬身回道,“回展大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展昭“嗯”了一声,嘱咐道,“我们进去有些事要做,你们在门口要好生守着。” “是,展大人!” 刚走到王六的卧房门口,展昭就瞥见王仙人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王仙人,莫非——” 展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挥手打断了。 只见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罗盘”,一面右手托着“罗盘”,一面往里走着,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门口的展昭和赵虎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王仙人托着“罗盘”转遍了屋里的每个角落,最后站定在床前。 他将“罗盘”放回衣袖,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散落在床上。 展昭和赵虎定睛一瞧,待看清床上为何物后,皆是一脸疑惑。 第154章 碎蔷薇(二十二) 确切地说,应该是不可思议! 赵虎悄声对展昭说道,“展大人,这大蒜······” 展昭双手一摊,无奈摇头道,“我虽已行走江湖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用大蒜驱鬼。” 正均匀摆放大蒜的王仙人闻言,手明显一顿,不过他并没有停顿很久,很快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待最后一头大蒜摆放完毕后,他才悠然地转过身,笑意吟吟地问二人,“两位没听说过大蒜可以驱鬼辟邪吗?” 展昭和赵虎听后心中大惊。 莫非这王仙人方才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门口到床的距离并不近,他们又刻意放低了声音,他竟然还能听得见,可想而知,这人的耳力该是有多好! 展昭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看着一脸笑意的王仙人,“王仙人是习武之人?” 王仙人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展昭的意图,他摇头惋惜道,“王某倒是想和南侠展昭一样,名震江湖,威名远播,奈何天生不是学武的料,只能走些歪门邪道了。”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奉承道,“王仙人过谦了,如今放眼整个东明县,有谁不知道你‘王仙人’的名号?” 王仙人听着“王仙人”三个字,心里实在是别扭得很,忙纠正道,“王某姓王,名爱蔷,展大人若不介意,我称呼你为展兄,你称呼我为王兄,如何?” 展昭笑着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展某就不客气了。” 王爱蔷见展昭没有拒绝,开心得大笑起来,“好!好!” 一旁的赵虎看着称兄道弟的二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他试着插嘴问道,“王仙人,您的名字,就是那个爱蔷,不会是爱蔷薇花的那个爱蔷吧?” 王爱蔷赞许道,“这位兄弟猜得不错,确是那两个字。” 展昭调侃道,“看来王兄对蔷薇花是真的喜欢啊!” 王爱蔷却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话。 展昭见状移开眼睛,往王六的床上看去,“王兄,这大蒜真能辟邪?” 王爱蔷点点头,说道,“大蒜是烈性之物,又具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就连百虫都不敢招惹它,更别说孤魂野鬼了。” “竟是如此,展某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王爱蔷面上笑了笑,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要论见识,这天下之人又有几人能比得过南侠展昭? 一时几人无话。 王爱蔷见状忙告辞道,“展兄,府中杂事繁多,我就先回去了。” 顿了顿,又说道,“你也知道,府里加上我一共才四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展昭握拳道,“王兄有事就先去忙,等哪天兴致来了,我再去府上赏花。” 王爱蔷朗笑道,“随时欢迎!” 又看着赵虎道,“这位兄弟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赵虎听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爱蔷又握了握拳,方才抬腿离去。 赵虎看着他的背影,嘲讽道,“真像是个红色妖孽······” 展昭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啦,我们先检查一下卧房,没什么问题就回县衙了。” 两人仔仔细细地查遍了卧房,除了床上多出的一些大蒜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又走到门口,对着衙役好生嘱咐了一番,才大步往县衙赶去。 县衙,包公的书房。 公孙策、艾虎和王朝都在里面。 “公孙先生,王六的死因究竟为何?” 公孙策躬身答道,“大人,学生经过仔细查验,确认他是因惊吓过度而死。” “惊吓过度?!” 包公心中是百丝纠缠。 什么样的惊吓能把人给吓死?真的只是鬼吗? 还是说······ “包大人,您说会不会是王六看见了本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人?”艾虎猜测道。 艾虎的话让公孙策醍醐灌顶,“莫非是有人假扮已死之人,深夜前往王六家吓唬于他?” 包公赞同道,“极有可能是像你们说的这样。” 他捋了捋胡子,慢慢地在屋里踱着步,眼睛瞥见王朝右手握着一束红色蔷薇花,左手捧着几朵破碎的红色花瓣,问道,“张强去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人喊道,“包大人!” 第155章 碎蔷薇(二十三) 包公抬眸,见是张强,忙道,“进来!” 张强得到允许,几步便来到包公的面前,恭敬道,“包大人!” 又微微侧了侧身子,对着公孙策喊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包公却是难得面露急切,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强,你可找到擅养蔷薇之人?” 张强开心道,“回包大人的话,属下打听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养蔷薇花的大家,现在他就在院子里。” 打听了好久? 包公担忧得问道,“你是以何种理由打探的?” 张强忙躬身回道,“属下是以展大人想养蔷薇花为由打听的消息。” 包公和公孙策听闻相视一笑,前者赞许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带他进来吧!”包公吩咐道。 张强道了声“是”,紧忙小跑到院子里将那位大家带进了书房。 “包大人,就是此人。”张强说完便默默地退到一旁。 那位大家一听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包公,连忙下跪磕头,恭敬道,“草民李言,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见李言年岁已长,又颇具儒雅绅士之风,便弯腰让道,“老先生快快请起!” “多谢包大人!” 李言慢慢起身,站定后对着包公笑道,“要找草民的想必不是南侠展昭,而是包大人您吧?” 包公点头道,“老先生果真是慧眼如炬,确是本府有事要向您讨教。” 老先生谦虚道,“讨教不敢当,包大人有事尽管请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包公看了一眼王朝,后者快步走上前,将那束火红的蔷薇花和破碎的红色花瓣递与了李言。 李言一面接过,一面疑惑地看向包公,“包大人,这是?” 包公答道,“烦请老先生帮忙鉴定一下,它们是否出自同一处。” 李言听后心中一惊:同一处? 他垂首认真打量着手中的花,神情却是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放松,惹得在场众人的心是七上八下的。 半晌过后,才见他抬起头,神情笃定地说道,“包大人,它们确实是出自同一处,更确切地说,它们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包公闻言惊得是目瞪口呆。 艾虎更是大惊道,“出自同一人?那不是——”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包公和公孙策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公孙策笑问道,“还望老先生详言。” 李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蔷薇花有多种颜色,譬如粉色,黄色,和白色,这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红色。” 停了停,继续说道,“草民手上火红色的蔷薇花乃是红色蔷薇中的极品,当今这世上鲜有人能够培育出来,这几朵花瓣虽已破碎,但是细看之下,却和这束玫瑰的颜色、纹路和质地简直一模一样,很显然它们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除非——” 艾虎急问道,“除非什么?” 李言接着说道,“除非这世上如此厉害的高手不止一人。” 随即又摇头道,“据草民所知,东明县只有一人有如此功力,至于其他地方是否有如此高手,就很难说了······” 包公闻言先是看了公孙策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李言,问道,“老先生,您方才所说之人可是蔷薇居的王仙人?” 李言满脸吃惊地问道,“确实是王仙人,包大人怎会知晓此人?” 还未等包公说话,就又问道,“这花该不会是蔷薇居的吧?” 包公几人只是静默着,并未搭话。 看着他们的反应,李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包公最近好像在调查失踪案,莫不是这案子和蔷薇居有关联?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包大人,莫非——” 包公知道李言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关联,忙开口打断道,“老先生,此事您一人知晓即可,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李言紧忙保证道,“包大人请放心,草民出去后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若是有人问起今日之事,草民只说是来县衙教授展大人养育蔷薇的技巧。” 包公听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张强吩咐道,“张强,送老先生回去!” 第156章 碎蔷薇(二十四) 张强躬身回道,“是,包大人!” 李言闻言将手中的蔷薇花递回给王朝,转头对着包公笑道,“包大人,草民就先回去了,若是还有需要草民之处,尽管派人去家中找我。” 包公笑回道,“届时肯定少不了叨扰老先生,本府就在这里先行向您赔罪了。” 李言摆手笑道,“包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又弯腰行了礼,方才跟着张强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艾虎兴奋地问包公,“包大人,若李言说的是真的,那昨天夜里蔷薇居的人肯定去过王六家里。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对蔷薇居采取措施了?” 包公却是摇头道,“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艾虎着急道,“为什么啊?方才李言都说了,这种蔷薇花只有蔷薇居那里有,难道这还不够吗?” 包公见艾虎如此不冷静,本就威严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公孙策见此忙出言解释道,“艾虎,这些当然不够。刚才李言说了,这些破碎的蔷薇花也有可能是来自东明县外的养花高手,退一步说,就算这些蔷薇花瓣确实是出自蔷薇居,那也只能说明案发当晚蔷薇居的人去过王六家,并不能证明王六是被他们杀害的。” “公孙先生说得对!”门口传来展昭的声音。 公孙策回过身,见是展昭和赵虎归来,忙笑道,“展护卫,赵虎,你们回来啦!” 艾虎一脸迫切地问道,“展大哥,听王朝大哥说,你们带着王仙人去王六家驱鬼了?” 展昭“嗯”了一声,走到包公跟前行礼道,“大人。” 包公问道,“展护卫可看出了破绽?” 展昭失落地摇了摇头,“王爱蔷这人十分狡猾,活像个老狐狸,属下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艾虎插口道,“王爱蔷?这是王仙人的姓名?” 展昭回道,“对,喜爱蔷薇花的爱蔷。” 一旁的赵虎忍不住调侃道,“展大人还和他称兄道弟呢!” 众人听后皆一脸打趣得望着展昭。 展昭一面扶额,一面无奈道,“大人,实在是他太过热情了······” 包公见展昭满脸无奈的模样,难得笑出了声,其他人见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包公神情严肃道,“据展护卫所言,这王爱蔷可谓是城府颇深,此人怕是非常不好对付。” 公孙策附和道,“大人说的极是。目前我们只知道那些蔷薇花瓣是出自蔷薇居,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展昭好奇问道,“已经确认这些蔷薇花瓣是出自蔷薇居了?” 公孙策点了点头,说道,“张捕头请了一位对蔷薇花养育颇有建树的老者来县衙辨认了,确定是出自蔷薇居。” 展昭又问道,“王六呢,确定他是被吓死的吗?” “是的。” 听完公孙策的话,展昭的心情刹那间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现在似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往前走看不到出路,退回去又很是可惜。 一时间整个书房安静得落针可闻,令人压抑得很······ 忽地听见艾虎尖叫一声,“有了!” 展昭满眼期待地问道,“艾虎,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包公和公孙策也是直直地盯着艾虎,似是在看着一个救星。 艾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行得通。” 包公无奈道,“艾虎,先说来看看。” 艾虎忙点头道,“包大人,咱们现在不就是确定不了王六是不是被蔷薇居的人所杀吗?如果有人能亲口问出来呢?” 展昭听后直摇头,显然是很不认同艾虎的办法,“艾虎,先不说我们现在手里没有多少证据,贸然接触蔷薇居的人会打草惊蛇,就算我们问了,他们也不会承认吧?” 艾虎贼兮兮得笑问道,“展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展昭眉头紧皱,满眼迷茫道,“一个人?” 此时的艾虎像是一个逗弄孩子的老先生,故弄玄虚道,“展大哥,你再好好想想?” 展昭急得眉毛都拧成了川字,片刻过后,却是全都舒展了开来,“艾虎,你说的那人莫不是,黑妖狐智化?” 第157章 碎蔷薇(二十五) 艾虎坏笑道,“展大哥,你终于想起来啦?” 展昭见自己猜对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脸色却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艾虎,黑妖狐智化一向神出鬼没,你确定能找得到他?” 公孙策也附和问道,“是啊,艾虎,我们该去哪里找他呢?” 包公听着有些犯迷糊,插口问道,“等等,你们说的那个黑妖狐智化,他是何人?” 公孙策笑着反问道,“大人,您还记得当年京东王谋反的案子吗?” 包公认真想了好一会子,方才恍然道,“他就是那个乔装成京东王,引诱叛贼出动之人?” 还未等公孙策他们回答,就听包公继续说道,“他好像还假扮过本府吧?” 艾虎一听包公这话,一面挠着后脑勺,一面扭捏地说道,“包大人,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嘛······” 包公眼看着艾虎的头都要垂到地面了,忙笑道,“好啦,艾虎,本府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要当真。” 艾虎闻言立即抬起头,一脸灿笑地望着包公,心中却暗自腹诽道:您老是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有多吓人啊! 公孙策的眼睛来回地在包公和艾虎之间移动着,最后定格在了艾虎身上,“艾虎,你知道黑妖狐智化在哪里吗?” 艾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样吧,今夜我先和王朝大哥监视蔷薇居,等明日天一亮我就骑马出去找他。” 包公浓眉紧皱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想了想,觉得不能把宝全都押在一个了无踪迹的人身上,又对着展昭和赵虎吩咐道,“明日你们去街上调查一下王六的人情交往,主要是看看他是否结识过东明县外的养育蔷薇花的高手。” 展昭和赵虎齐声道,“属下遵命!” “没什么事你们就先下去吧!” 几人忙躬了躬腰,一起退了出去。 包公捋着胡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喊道,“公孙先生请留步!” 公孙策立即停了脚步,转身快步走回到包公跟前,微微弯腰道,“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学生?” 包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客气道,“本府找你乃是为私事,何谈吩咐不吩咐的?” 公孙策眼珠微转,随即笑问道,“大人是想问吴大人的身体状况吧?” 包公点头笑道,“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公孙策听后有些受宠若惊:能被大名鼎鼎的包青天视为知己,怕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他笑了笑,回道,“吴大人的身体已无大碍,脸色也较之前好看了许多,只是身子的亏空太多,还得静养些时日。” 包公开心道,“清风现在可以下床活动了吗?” 公孙策答道,“可以了,下床活动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包公听后心中甚是欢喜,提步就要往县令吴廉直的卧房走去。 公孙策本想提醒包公用晚饭,只是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包公心里的欣喜恐怕早已胜过生理性的饥饿了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中,吃那寡淡的清汤面······ 县衙,吴廉直的卧房。 曹师爷刚把今晚的汤药端进来。 吴廉直闻着浓浓的草药味,愁道,“这药吃到何时是个头啊!” “当然是吃到你身体完全康复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吴廉直笑道,“恩师!”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下床,双膝跪地道,“清风拜见恩师!” 包公听着吴廉直中气十足的声音,喜道,“你的身体看来恢复得不错!” “快起来吧!” “谢恩师!” 曹师爷被这融洽的气氛熏得眼眶有些湿,“学生见过包大人!” 包公笑道,“这几日真是辛苦曹师爷了!” 曹师爷忙弯腰道,“本是学生分内之事,并不辛苦。” 说完便默默退了出去。 因着吴廉直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包公将他扶到床上,让其靠在床头。 吴廉直感激道,“多谢恩师!” 又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问道,“恩师,失踪案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第158章 碎蔷薇(二十六) 包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吴廉直见包公神色如此凝重,担心地问道,“恩师,是案子遇到瓶颈了吗?” 包公堪堪点头道,“清风,本府也不瞒你,案子现在确实是进入了死胡同······” 吴廉直登时坐直了身子,问道,“敢问恩师,如今这案子的症结是否都在于蔷薇居?恩师心中怀疑蔷薇居,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包公满脸落寞道,“确是如此。” 说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廉直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案子十分棘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连明察秋毫的恩师都束手无策,若此案终不得破,那些失踪的姑娘们该怎么办?他们的亲属又如何熬过漫长的余生?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双方的思绪却早已胡乱飞舞······ 良久后,吴廉直满是内疚地看着包公道,“恩师,学生真是无能,只能躺在床上躲清闲,无法为您分忧。” 眼看着自己学生的眼眶要红,包公忙劝慰道,“清风,你现在是在休养身体,怎能说是躲清闲呢?” 吴廉直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包公拦道,“本府这些年办过多少大案要案,哪一个不比这桩案子棘手?区区一桩失踪案,拖不垮本府的!” 吴廉直听包公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恩师身边有智囊公孙策,御猫展昭,如今还有小侠艾虎随在身侧,定会将凶手揪出,绳之以法的!” 包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忽地瞥到他眉眼中的疲态,说道,“清风,时辰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又怕吴廉直闷在屋里,好奇案件的进展,补充道,“案情若有任何进展,我定会让曹师爷告知于你的!” 吴廉直满眼感激道,“多谢恩师!” “快些休息吧!” “好!” 只是吴廉直死活不肯闭眼,非得目送包公出去后再睡,包公见他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随他去······ 亥时初,天已黑透。 艾虎和王朝隐身在墙角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蔷薇居的大门,许是白天没有休息够,盯了一会儿,两人的眼睛竟有些酸。 艾虎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精神一些,王朝虽还没到掐大腿提神儿的地步,却也不比他强多少,只见他不停地用力睁大双眼,生怕下一刻自己就睡了过去。 两人正努力提着神,醒着脑,身后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句,“你们这么提神有用吗?” 艾虎猛地回头,发现竟是一位俊美的红衣男子,一时看得有些呆。 王朝却是惊呼出声,“王仙人!” 艾虎被这声音惊得回了神,“王朝大哥,你说他是谁?王仙人?” 难道他们监视蔷薇居一事暴露了? 不对啊,刚才他和王朝一直盯着,没有发现有人出来啊? 手下意识得抽出断刀,搁于其脖颈,威胁道,“说!你到底是谁!” 那人竟是一丝恼意和惧意都没有,只是满脸堆笑得问道,“艾虎,你不是说要找我吗?” 艾虎冷哼道,“我何时说过要找王仙人?” 红衣男子故作生气道,“哦?看来小侠艾虎并不需要黑妖狐智化帮忙,既是如此,那我可走喽?” 艾虎听后眼前一亮,“你是,婆婆?” 黑妖狐智化假意嗔道,“什么婆婆?我是个大老爷们儿!” 艾虎忙不迭得点头道,“好好好,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行了吧?” 王朝终于是明白了,敢情是他们明日准备要去找的人,今夜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是看了他这一身装扮······ 正要问出口,却被艾虎抢了先,“你怎么易容成王爱蔷了?” 黑妖狐智化反问道,“这么做不是正中你的心思吗?” 艾虎定定地盯着他,过了许久,方才恍然道,“你不会是一路跟着我来到的东明吧?” 黑妖狐智化倒是一点都不扭捏,坦然道,“对啊,反正我现在无事可做,正好跟着你们长长见识。” 说完又问艾虎,“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第159章 碎蔷薇(二十七) “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艾虎一面说着一面踮起脚,黑妖狐智化也配合得弯着腰,两人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子,只见他边听边点头,临进蔷薇居前还拍了拍艾虎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蔷薇居后院,王爱蔷卧房的房顶。 黑妖狐智化轻轻地取下几片青瓦,锐利的黑眸透过缝隙扫视着整间屋子,只见王爱蔷正端坐在几案前,手持一卷书惬意地翻阅着。 他变换了一下角度,终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神情,心中不禁冷嗤一声:果真是个小白脸。 又低头看了眼满身红色的自己,心中默默吐槽道:如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易容成他这个娘娘腔?要易容也得照着南侠展昭的模样啊!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支迷香,用嘴对着屋内用力一吹,没过多久,就见方才还精神抖擞的王爱蔷趴在了几案上。 黑妖狐智化见他没撑多久就晕了过去,不禁冷哼道,“枉我在迷香里加了那么多的‘佐料’,就这?” 正暗自惋惜着,一阵风忽然袭来,吹散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时间紧迫,还是先干正事要紧,他先是将青瓦轻轻地放回原处,而后纵身一跃来到卧房门口。 要说这黑妖狐智化多年的江湖可不是白闯的,他没有像某些愣头青一样,冒失地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先濡湿手指,捅破窗户,透过缝隙观察着房内的情形。 果不其然,艾虎说的那个丫鬟灵儿此刻正在躺椅上睡觉,想到今夜的对手就是此人,黑妖狐智化不禁正了正衣衫。 又低头打量了一遍,见无不妥后,方才轻轻地推门而入,只是刚走到躺椅跟前,还没来得及细看灵儿的容貌,就看到躺着的人突然睁开双眼,惊呼道:“谁?!” 黑妖狐智化学着王爱蔷的腔调,柔声说道,“灵儿,是我。” 如此温柔的声音瞬间让灵儿警醒起来,她试探性的问道,“姑爷?您不是在房里看书吗?怎么出来了?” 姑爷? 这丫头和王仙人到底是何关系? 黑妖狐智化的内心是波涛汹涌,面上却仍是非常淡定,“眼睛实在是有些乏,想着去蔷薇架下待一会儿。” 灵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您定是看得时间太久了。” 又揉了揉双眼,起身道,“走吧,姑爷,我陪您一起去蔷薇架下坐一会儿。” “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往院子里走去。 紧跟在后面的灵儿仔细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主人”,待视线扫到黑妖狐智化的右腿时,眼睛瞬时瞪得溜圆。 他不是姑爷! 姑爷玉树临风,右腿根本就没有瘸! 可是他为什么和姑爷长得一模一样?他到底是谁?! 灵儿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慌乱,陪着黑妖狐智化一起欣赏着面前艳丽无比的蔷薇花。 黑妖狐智化想起今夜之行的目的,唤道,“灵儿。” “姑爷有何吩咐?” “昨夜王六的事你可是做干净了?” 灵儿听后一愣:这个假姑爷问这些做什么?莫非他是官府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装傻道,“灵儿不明白姑爷的意思。” 黑妖狐智化挑眉道,“是吗?灵儿,难道你把我昨夜的嘱咐当了耳旁风?” 灵儿仍是一脸懵懂道,“姑爷怕是看书看糊涂了吧?昨夜您用完晚饭就睡了,一句话都没有和灵儿说啊!” 黑妖狐智化回过身,仔细观察着灵儿的神色,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破绽。 眼前的姑娘,要么真是一无所知,要么就是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 若是后者的话,他倒真是有些佩服她了! 转身面向蔷薇架,挥手道,“你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灵儿微微弯腰道,“灵儿告退。” 说完便直接回了房间,还特意吹灭了蜡烛。 黑妖狐智化又在院里多坐了一会儿,方才翻墙离去。 站在房门内侧悄悄观察的灵儿看到他的功夫后,无比庆幸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刚才真的是好险啊! 忽然想起里间的姑爷,也顾不上主仆之分了,直接推门而入,边往里走边喊道,“姑爷!姑爷!” 第160章 碎蔷薇(二十八) 此时的王爱蔷正趴在案上昏睡呢,哪里能听得到她的呼唤?回应她的自是无边的寂静。 灵儿心里莫名地一紧:不会是出事了吧? 一面提高嗓音,一面焦急地在屋内搜寻着自家姑爷的身影,终于,在几案处看到了沉睡的王爱蔷,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原来是睡着了啊! 她静悄悄地走上前,听着王爱蔷细微的呼吸声,脸上不禁浮上一丝笑容,许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立刻收了回去。 灵儿轻轻推了一下王爱蔷的肩膀,温声叫道,“姑爷?” 趴着的人却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灵儿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姑爷这样很不正常,他睡觉从没有如此沉过,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手下的力道不禁大了些,声音也不似之前温柔,“姑爷快醒醒!” 见王爱蔷仍是没反应,又大喊了一声,“快醒醒啊姑爷!” 趴着的人终于动了,从臂弯中缓缓地抬起头,一脸懵得问道,“怎么了,灵儿?” 灵儿喜道,“姑爷,你终于醒了!” 灵儿的一反常态,让王爱蔷的心中不免起疑,他一脸严肃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灵儿忙收敛了喜悦,禀报道,“姑爷,今夜有人冒充你来套我的话。” 王爱蔷疑惑道,“冒充我?” 想了想,又问道,“莫非那人会易容术?” 灵儿点了点头,说道,“灵儿猜是如此,因为那人和姑爷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他右腿有残疾,恐怕姑爷和我现在已经在县衙的大牢了。” 王爱蔷听后脸色极其凝重,他焦急地在屋内踱着步。 难道包大人已经怀疑到他们身上了? 不应该啊! 他自认做得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丝毫的破绽,定了定心神,对灵儿说道,“先不要慌,包大人若是有证据,早就将我们抓去大牢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灵儿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姑爷,要不然我们离开东明吧?我们可以易容成别人的样子的——” 王爱蔷挥手打断道,“灵儿!” 他轻叹一口气,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凄然道,“初戴这面具时,她特意托梦于我,把我好生训斥了一顿,责怪我为什么要用它来遮挡自己本来的容貌。” 灵儿劝慰道,“姑娘她并没有真的怪你——” 王爱蔷又打断了她,“可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入过我的梦,想来她的心里是在怪我的。” 他走到铜镜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落寞地说道,“灵儿,你看这张脸上布满了痘痕,额头又长了几个新痘,它再也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可是我又不想为它戴上新的面具,我真的是怕啊,怕她会因此永生都不愿入我的梦······” 灵儿盯着镜中的王爱蔷看了好一阵子。 良久后,她苦笑地摇了摇头,暗暗自嘲道:想来自己这几年来的付出已经付诸东流,总归他也是视若无睹,既然感化不了,那就放任吧! 就让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相互折磨吧! 不过是陪着他一起痛,一起疯而已,自己还承受得起! 许是想通了,灵儿深情地望着王爱蔷,说道,“姑爷,灵儿陪着你!” 正在照镜子的王爱蔷,被镜中这深情的眼神烫得心里一慌,“我······我有些乏累了······” 灵儿忙收回眼神,恭敬道,“灵儿告退。” 说完就退出了卧房,细看之下,她的脚步还有些慌张。 待她关上门以后,王爱蔷喃喃自语道,“灵儿,你不该喜欢上我的,我不值得······” 他长叹一口气,重新戴上人皮面具,和衣躺在床上,只是虽闭着眼,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卧房外间,灵儿也是难以入眠。 她靠在躺椅上,心里是一阵懊悔,怎么自己就在姑爷面前露了馅儿呢? 又忆起方才假姑爷温柔的神情和话语,心中竟痴想道,若是姑爷如此待我就好了······ 第161章 碎蔷薇(二十九) 蔷薇居大门外。 艾虎远远地就望见一红衣男子大步朝他们走来,若是细看,男子的右腿还有些瘸。 他侧头看向王朝,悄声说道,“是黑妖狐智化。” 话音刚落,黑妖狐智化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艾虎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黑妖狐智化先是看了看艾虎,又转头看了一眼王朝,二人的眼里都盛满了期待和希望,无奈地叹了口气。 艾虎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却仍是不死心得问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 黑妖狐智化这才慢慢说道,“那小丫头精明得很,我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艾虎惊道,“怎么会?!” 旁边的王朝也纳闷道,“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怎么会如此的淡定?” 黑妖狐智化捂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任务完成了,我回去睡觉了啊!” 艾虎双手握拳道,“今晚多谢了!” 黑妖狐智化笑着摆了摆手,正要转身离去,忽地住了脚步,提醒道,“对了,那小丫头称呼王爱蔷为‘姑爷’。” 艾虎听后心中一惊:姑爷? 正想开口细问,发现黑妖狐智化早已不见了踪迹。 王朝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街,趣说道,“这黑妖狐智化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艾虎翻了个白眼,赞同道,“可不是!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王朝听着艾虎话中的怨气,莫名地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这小祖宗若是生起气来,不仅是他们哥四个,就连展大人和公孙先生都拿他毫无办法······ 天刚蒙蒙亮,张龙和马汉便赶到蔷薇居门口,接替艾虎和王朝监视蔷薇居的一举一动。 艾虎和王朝急于向包公禀报黑妖狐智化的事,便没有去吃早饭,而是直奔包公所在的房间。 县衙书房,包公正和公孙策商议案件的应对之策,远远地就听到艾虎叫嚷道,“包大人!”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齐齐面朝门口,等着他们进来。 “大人!” “包大人!” 艾虎又微微转身,对着公孙策招呼道,“公孙先生也在啊!” 公孙策点头笑道,“正和大人商讨案情呢。” 包公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笑问道,“熬了一晚上,怎么不去休息?” 艾虎神情严肃道,“包大人,黑妖狐智化昨晚夜探蔷薇居了。” 包公吃惊道,“不是说今日才去寻他吗?” 艾虎解释道,“他这一路一直跟着我们呢,可能是察觉到我们遇到了困难,昨夜便易容成王爱蔷的模样找到了我们。” 公孙策担忧得问道,“艾虎,这件事情是不是太过蹊跷了些?会不会是那王爱蔷借此试探我们呢?” 艾虎否认道,“不可能的,公孙先生。黑妖狐智化的右腿有些瘸, 这件事除了你我几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公孙策想起了他易容成包公时的情形,他的腿疾还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呢,这才放下心来。 包公问艾虎,“他夜探的结果如何?” 艾虎失望道,“蔷薇居的那个丫鬟嘴巴很严,他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包公好奇道,“哦?那丫鬟竟如此淡定,一点破绽也没有留?” 公孙策分析道,“大人,她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表现,要么她真有强大的心理能力,要么就是,蔷薇居与失踪案和王六之死没有任何关系。” 包公严肃道,“公孙先生,本府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无论是这三十多起女性失踪案,还是王六之死,都和蔷薇居脱不了干系。” 艾虎疑惑道,“既然这些事情都是蔷薇居做的,那黑妖狐智化为什么没有从灵儿的嘴里套出话来呢?” 说完却瞪大了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 公孙策问道,“艾虎,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艾虎将心中的猜测说出了口,“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说,会不会是灵儿看出了黑妖狐智化的腿疾,猜到了他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王爱蔷?” 第162章 碎蔷薇(三十) 包公沉思片刻后,说道,“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书房内的人也都沉默着,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哎呀!”艾虎惊呼道。 突然出现的惊叫声吓得众人的心是砰砰砰直跳,公孙策更是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咋咋呼呼的?我这把老骨头,迟早得被你吓死过去!” 艾虎嘿嘿笑道,“公孙先生,您现在可是正当年呢,一点都不老!” 公孙策宠溺笑道,“你啊!”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笑了开来,弥漫着整个书房的沉闷终于散了。 “艾虎,你刚才想说什么?”包公好奇地问艾虎。 “包大人,黑妖狐智化临走前告诉我,灵儿称呼王爱蔷为‘姑爷’。” 包公听后显然是非常震惊,“姑爷?” 他看了一眼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此事你如何看?” 公孙策想了想,分析道,“大人,学生大胆猜测,灵儿之前的主人一定是个姑娘,王爱蔷则是那位姑娘的钟爱之人,所以灵儿才会如此称呼他。” 旋即又紧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啊,这蔷薇居里只有灵儿一个女子啊······” 听着公孙策前后矛盾的分析,艾虎的心里真是万分焦急,“包大人,公孙先生,我们就不能派人去调查一下吗?” 公孙策摇了摇头,说道,“艾虎,卷宗里记载得非常清楚,蔷薇居主仆四人是突然出现在东明县的,没有人认识他们,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艾虎听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脱口而出道,“难道他们还是鬼魂变出来的不成?” 公孙策无奈笑道,“艾虎,你见过鬼魂在白天出没吗?” 白天出没? 那可真是见了鬼呢! 艾虎越想越害怕,嗔怪地看着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您可不要吓我啊!” 包公听着二人的对话,却是陷入了沉思。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凌厉的眸子环视着屋内的众人,觉得大家都站在书房里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说不定在某个时间点会灵光乍现呢。 “艾虎,王朝,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去吧。” 艾虎和王朝相视一眼,忙躬身道,“是,大人!” 包公又将案上的卷宗递给公孙策,笑道,“公孙先生若是有时间的话,还请再仔细研读一下卷宗,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公孙策伸出双手接过卷宗,恭敬道,“学生遵命!” 说完便抬腿往外走去。 包公看着公孙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卷宗他其实已经翻看了许多遍,可就是找不到任何蔷薇居涉案的证据。 是蔷薇居的人真的没有涉案吗? 还是说他们太过狡猾,犯下了这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罪行? 越想脑子越乱,“罢了,姑且先等等展护卫和赵虎他们的调查结果吧。” 东明县大街,王六家门口。 展昭问门口守着的两个衙役,“这两日有人来过吗?” 其中一衙役恭敬回道,“回展大人的话,并没有人来过。” 没有人来过? 这幕后之人倒是很沉得住气! 另一衙役小心问道,“展大人,我们要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啊?” 展昭认真想了想,回道,“案子没破之前,你们要一直守在这里,绝不能让任何人进去,还有,一旦发现异常,即刻返回县衙禀报。” 两衙役忙躬身道,“是,展大人!” 说完便站直身体,目视前方,再不说一句话。 展昭看着赵虎吩咐道,“赵虎,你留在外面,设法打听一下王六的人情交往。” “是,展大人!” 展昭又冲着他点了点头,才提腿往王六家中走去。 他先是扫视了一眼前院,除了几匹马和几辆马车,别无他物。 近前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抬腿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面积虽小,却堆满了杂物,展昭心中嘀咕道:杂物中会有线索吗? 犹豫了好一会子,还是决定去翻翻看,万一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只是他弯腰找寻了好久,除了满手的尘土,其他的可谓是一无所获。 展昭苦笑一声,自嘲道,“也行吧,最起码知道这里没有线索了······” 第163章 碎蔷薇(三十一) 他慢慢站起身,往王六居住的屋内走去。 大厅布置得非常简单,屋子正中央摆着两把太师椅,太师椅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四仙桌,正上方悬挂着“财源广进”的牌匾,两侧各摆着三把普通的扶手椅。 “如此简陋,倒不像是生意人的做派。”展昭吐槽道。 又扫视了一圈,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这才转身往王六的卧房走去。 展昭一面用剑柄不停地敲击着墙面,一面侧耳细听。 他走南闯北许多年,深知生意人的精明和谨慎,那晚王六刚从蔷薇居回去,就被王朝敲开了门,虽说他是以租借马车的名义打探的消息,但王六的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起疑,再稍微联想一下近两个月以来发生的案子,他应该会怀疑到蔷薇居的人身上。 既然有所怀疑,那么他会做些什么呢? 展昭苦思冥想,却不得其所,摇了摇发晕的头,继续敲击着墙面。 此刻的他无比希望王六深谙机关设计,将重要的线索藏到某处机关里面。 只是将墙面敲击了一个遍,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扫视着整间屋子,视线定格到几案上,赶忙快走几步,拿起笔架和砚台查看,下面却是空无一物。 又弯下腰来,用剑敲击几案下面的地面,闷闷的声音传来,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唉——” 展昭长叹一口气,他缓缓直起身,左手揉着发酸的腰部,明亮的眸子又开始在屋内巡视着。 忽然眼睛一亮,“难道是床?” 他迫不及待得冲到床前,翻腾着床上的被褥,以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只是,被褥下面没有,用刀划开后,里面除了棉花也是什么都没有。 “枕头呢?” 展昭用剑挑开枕头,下一刻却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耐心已经被磨没了,将手中的剑狠狠地扔到了床上,只是这传来的声音让他心中一惊,“是空的?” 又拿起剑,敲了几下床,声音有些清脆,展昭面上一喜,举起剑冲着床砍去,果然发现了一个四方的储物空间,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红木箱子,箱子旁边还放着一本登记簿和一封信,信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官爷亲启”。 展昭忙俯身拿起信,待看完信的内容后,心中不禁对王六多了几分佩服! 他这是知道自己有可能命不久矣,特意将信和登记簿藏在此处! 敛了敛思绪,拿起登记簿粗略看了一眼后,又将信和登记簿都放在了箱子里,急匆匆往外走去。 行至门口时,正遇到调查回来的赵虎。 “展大人!” “打听得如何?” 赵虎回道,“邻居们告诉我说,王六是本地人,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前两年均已病故,因为他从商的缘故,亲戚们认为他不务正业,不走正途,便和他断了往来。” 展昭确认道,“如此说来,这王六认识的人都是东明本地人?” 赵虎摇头道,“亲戚们都是本地人,过来找他租借马车的人却是比较杂,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都是东明本地人。” 忽地瞄见了展昭手中的箱子,好奇道,“展大人,这是?” 展昭着急道,“从王六屋中找到的箱子,我们赶紧回去禀报大人!” 两人便急呼呼地往县衙奔去。 蔷薇居大门对面。 张龙和马汉看着从蔷薇居中走出来的女子,悄悄说道,“马汉,你看这女的,眼不眼熟?” 马汉定睛仔细一瞅,疑惑道,“诶,她不是昨天来过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张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估计是王爱蔷要求的。”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算卦还真是麻烦。” 马汉讥笑道,“骗人哪能不麻烦呢?” 两人无奈地摇着头,心中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些老百姓真是糊涂啊,成日家往蔷薇居送钱,用那些钱做点什么不好啊! 县衙,包公的书房。 公孙策正手持着卷宗,满面愁容地对包公说道,“大人,学生无能,实在是看不出任何蹊跷之处。”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人喊道,“大人!” 第164章 碎蔷薇(三十二) 紧蹙眉头的包公闻声抬眸,见是展昭,忙招呼道,“展护卫回来了!” 视线往下移,瞥见他手上托着的红木箱子,满心期待地问道,“展护卫,这箱子?” 展昭赶忙走到包公跟前,一面递与他,一面回道,“大人,这是从王六卧床下面的暗格里找到的,当时箱子旁边还放着一封信和一本登记簿,属下都放到了箱子里面。” 包公闻言非常震惊,他猛地低头,审视着手中不过随处可见的红木箱子,许久后,方才缓缓掀开盖子,率先入目的便是展昭所说的那封信,只是看到封皮上的“官爷亲启”四个字时明显一怔,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右手拿起信封,发现信的下面正是登记簿,最下面则铺着一层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 包公抬头,用眼神询问展昭这是何意,展昭回道,“大人,您看过王六的信以后,就全都明白了。” 包公点点头,从信封里拿出信纸开始阅读起来。 “包大人,今夜敲门询问租车事宜的想必是您的属下吧?草民当时就觉得那名男子不是寻常百姓,也不似穷困潦倒之人,又想起近两个月发生的失踪案,便猜测那人一定是官府中人。” “包大人,恕草民愚钝,经过那位官爷的一通询问,草民才意识到蔷薇居有可能就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想来真是惭愧,如果草民再聪明一些的话······” “包大人,登记簿里记载着所有租借马车之人的详细信息,希望对您有用,至于这些银子,烦请包大人将它们分发给那些失踪姑娘们的家人吧,权当是草民对他们的补偿了。” “早就听闻包大人刚正不阿,一心为民,可惜草民无法一睹您的威严了······” “草民王六,跪拜青天包大人!” 包公看完后怔愣得久久不能回神,一旁的公孙策担忧得提醒道,“大人?” 见包公没有回应,展昭也跟着喊道,“大人?” 包公这才回过神来,他将信递给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你也看看吧。” 公孙策忙双手接过,一目十行地开始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从信中抬起了头,叹道,“想不到这王六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 包公哀叹一口气,说道,“可惜此人却······” 展昭看包公如此神伤,出言安慰道,“大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尽快侦破此案,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只有这样,才能告慰王六的在天之灵。” 包公这才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他缓了缓心神,对着公孙策吩咐道,“烦请公孙先生仔细翻阅登记簿,将其中涉及蔷薇居的租车记录抄录下来。” 又对着展昭和赵虎吩咐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待公孙先生抄录好以后,你们拿着租车记录去挨个询问那些失踪女性的家属,看看租车时间是否与他们往蔷薇居送东西的时间相近。” 顿了顿,又命道,“展护卫,你去找曹师爷要几名可靠的衙役,和你们一同前去走访,切记,一定要低调行事。” 展昭和赵虎齐声道,“是,大人!” 说完便转身离去,不过两人却是不同的方向,展昭去找曹师爷,赵虎则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公孙策也同包公告了别,回房研究登记簿了。 县衙架阁库。 近日东明县除了失踪案,并无其他案件发生,失踪案他又帮不上什么忙,闲得发慌的他此刻正在整理东明县历年的档案,忽听有人敲门道,“曹师爷!” 曹师爷回神一看,惊道,“展大人?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展昭一面往里走,一面笑道,“曹师爷,展某有一事相求。” 曹师爷微微躬身,笑道,“展大人有事但说无妨,卑职一定竭力去办。” 展昭敛起笑意,严肃道,“我需要几名可靠机灵的衙役。” 曹师爷反问道,“莫非这案件有了新的线索?” 第165章 碎蔷薇(三十三) 展昭点点头,如实回道,“我从王六的家中搜到了一本登记簿,上面有不少蔷薇居的租车记录,包大人特命我们再找失踪者家属核实一下,看看蔷薇居租车的时间同他们往蔷薇居运送失踪者衣物的时间是否相近。” 曹师爷大喜道,“这还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展大人请稍等,卑职这就去为您挑选几个可靠的衙役!”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曹师爷就带着四名衙役赶了过来。 “展大人,您看这几人如何?” 展昭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四人,片刻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曹师爷挑选的人果然是不错。” 曹师爷见展昭满意,便对着几人郑重地吩咐道,“你们几个要听命行事,万不可自作主张,坏了包大人的大事!” 四人忙躬身回道,“是,曹师爷!” 说完便默默地退到一旁,等着展昭下一步的安排。 展昭满意地笑了笑,“曹师爷,多谢了!” 说完便示意四人跟着他一同前往公孙策的住处。 县衙,公孙策的房间。 公孙策正一面翻阅着登记簿,一面快速地在纸上誊录着有关蔷薇居的租借信息。 “进来吧,展护卫!” 本想敲门的展昭笑着赞道,“公孙先生真是好耳力!” 公孙策手下的笔却是没有停,“要论起耳力,谁能比得上展护卫?” 展昭朗笑了几声,缓步走到几案前,低头看着公孙策誊录的信息,问道,“公孙先生抄录得如何了?” “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公孙策就停了笔,又仔细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方才将纸递给展昭,“展护卫,我抄录了三份,不知道够不够?” 展昭点了点头,“够了,公孙先生。” 随即又笑道,“来的路上我还想呢,若是你只抄录了一份,我还得再抄录两份,一说起写字,我可是发愁得很呢!” 公孙策笑着摇了摇头,“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展护卫你们的了!” 展昭拿着三张纸来到公孙策门外,正见赵虎精神抖擞地朝他们走来,“看来休息得还不错!” 赵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展昭收起玩笑的心思,指着四名衙役,说道,“你,跟我一组,你跟赵虎一组,剩下的两人为一组。” 一面说着一面将公孙策抄录的信息发给他们,“纸上是蔷薇居从死去的王六那里租借马车的详细记录,一会儿我们拿着它去走访那些失踪者的家属,询问他们租借马车的时间是否和他们往蔷薇居运送东西的时间一致或者相近。” 一衙役问展昭,“展大人,我们负责哪些失踪者家属呢?” 展昭略有深意地望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心中对他的赞许不禁多了几分,“不错,不懂的知道问我。” 他笑了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大纸,将纸撕成了三份,其中一份留给了自己,其他两份则给了赵虎和说话的那名衙役,“按照纸上的名单走访。” 又想起包公的嘱咐,补充说道,“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例行走访。” 四人忙躬身道,“是,展大人!” 拿着公孙策抄录的租车信息,还有展昭给的名单,六人分成三路,开始走访失踪者家属。 酉时正,六人在县衙的前院集合。 “各组汇报一下走访的情况!” 其中一名衙役回道,“展大人,经过家属确认,蔷薇居租借马车的时间要么与他们往蔷薇居运送东西是在同一天,要么是迟了一天。” 展昭看向赵虎,后者回道,“展大人,我这边也是如此。” 展昭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展大人!” “赵虎,走吧,我们去找包大人!” 县衙,包公的书房。 包公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出神,忽地瞥见展昭和赵虎的身影,忙起身问道,“如何?” 第166章 碎蔷薇(三十四) 展昭连忙快走几步,在包公面前站定后,笑着说道,“果如大人所料。” 包公听后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淡定地问道,“所有失踪者家属都如此说吗?” 展昭重重地点头回道,“是的,大人。” 又冲着赵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将走访街坊邻居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了包公。 包公“哦”了一声,确认道,“如此说来,王六认识的人都是东明本地人?” 展昭补充说道,“大人,若是这本登记簿里记载的都是东明本县人的租车记录,那我们就可以做此推断。” 包公赞同道,“展护卫说得甚是有理。” 他又将登记簿递回给展昭,命道,“麻烦展护卫认真翻阅登记簿,看看那些租借马车之人是否都是东明本地人。” 展昭一面接过登记簿,一面躬身回道,“属下遵命!”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原地,开始认真翻阅起来。 半晌过后,展昭终于从登记簿中抬起了头,“大人,属下看完了!” 包公眼含希冀得问道,“如何?” 展昭眉眼含笑地回道,“那些租用马车的人都是东明本地人。” 包公大喜道,“太好了!” 可转眼间,脸色却又沉了下去,他慢慢地捋着胡子,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好。 展昭见包公如此,忍不住问道,“大人——” 包公挥手打断道,“展护卫是不是想问本府,准备何时逮捕蔷薇居的人?” 展昭点了点头。 包公接下来的话却给展昭浇了一盆冷水,“展护卫,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蔷薇居有可能与此事有干系,但是却不能直接证明他们涉案。” 展昭听后气得胸脯是起伏不断,他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垂于两侧的手也是紧紧握起。 幕后黑手近在眼前,却不能采取任何行动,想他堂堂南侠展昭,何时如此憋屈过? 包公的心里也是非常地难受。 本以为失踪案没有那么复杂,不曾想,这都过了好几天了,还是一无所获······ “大人,出事了!” 一道急切的声音打破了书房沉闷压抑的氛围。 包公抬眸见是艾虎和王朝,正想问发生了何事,忽地看见他们身后还站着一名满脸焦急的男子,忙问道,“艾虎,他是?” 艾虎急急地回道,“包大人,他叫朱强,我和王朝大哥刚走到县衙门口,就看见他急匆匆地往县衙这边跑,我忙拦住他询问,才知道是他妹妹朱慧失踪了!” “什么?!” 包公惊得从太师椅上站起,他急步来到朱强面前,问道,“朱强,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强连忙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道,“包大人,您可一定要帮草民找到妹妹啊!” 包公慢声说道,“这里不是公堂,你且站起来回话。” 朱强擦了擦眼中的泪,一面起身,一面说道,“多谢包大人。” 他敛了敛愁绪,方才徐徐说道,“包大人,舍妹昨日说要去蔷薇居占卜姻缘,傍晚时,草民在蔷薇居附近碰见了她,便把她带回了家,谁知她今日又说要去蔷薇居,草民怎么拦都拦不住,就随她去了,不曾想,她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越说声音越是哽咽,包公见他如此伤心,连说话都轻柔了些,“朱强,令妹会不会还在蔷薇居?” 朱强摇了摇头,“包大人,蔷薇居附近的人都说,晌午时看见小妹从蔷薇居出来了,说是拐进了一个胡同。可是我们去那里找了,并没有找到舍妹。蔷薇居的王仙人见我如此焦急,还特地让我和家人进府寻找,只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舍妹的踪迹······” 说完竟又直接跪倒在地,哐哐地磕着响头,呜咽着求道,“包大人,草民只有这一个妹妹,您一定要帮草民找到她啊!” 包公心中自是无比动容。 大宋朝多的是重男轻女、卖女求荣之辈,像朱强这种疼爱小妹的兄长是少之又少。 “朱强,你快起来,本府定会将令妹找回的!” 第167章 碎蔷薇(三十五) 朱强一面站起身,一面激动谢道,“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包公深深地看了一眼朱强,吩咐道,“艾虎,带他下去!” 艾虎忙应道,“是,包大人!” “走吧,朱强!” 朱强又对着包公深深地鞠了一躬,“包大人,草民告退!” 县衙门口。 “朱强!”艾虎突然叫了朱强一声。 朱强听后即刻走上前,躬身问道,“官爷有何吩咐?” 艾虎一面伸手指向王朝,一面叮嘱道,“若是在外面遇到我们,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切不可戳破我们的身份,知道吗?” 朱强听言先是怔了一怔,不过很快便意识到了艾虎如此说的缘由,忙保证道,“官爷请放心,草民一定会将您的话牢记于心的!” 艾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是,官爷!” 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蔷薇居对面的某处墙角。 张龙和马汉正在焦急地等着艾虎和王朝,已经站了一天了,他们实在是疲惫得很。 “张龙,你说这天都黑了,艾虎和王朝怎么还没有来啊?” “这不是来了吗?” 马汉听到熟悉的声音,喜道,“艾虎,王朝,你们怎么才来?” 还没等艾虎回答,就听马汉又问道,“是不是朱强去县衙报案了?” 艾虎心中一惊,“你们是怎么知道朱强的?” 张龙解释道,“今日为了寻找他那失踪的妹妹,朱强可是搞了很大的阵仗呢,现在不光是我们,恐怕这整个东明城没有不知道此事的。” 艾虎皱着眉头确认道,“这么说来,朱强在蔷薇居附近找人,后来又进了蔷薇居院里找人,你们全都知道喽?” 张龙和马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艾虎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艾虎登时急了,“那你们为何不立刻通知包大人?” 张龙这才反应过来,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解释道,“嗐,你看我这脑子!当时朱强找寻妹妹不得,神情十分悲伤,我便装作热心的百姓走上前,劝说他马上去县衙报案。” 一旁的王朝白了他俩一眼,说道,“幸亏你机灵,若你们真是知情不报,大人定饶不了你们!” 艾虎碰了碰王朝的胳膊,“王朝大哥,你快别吓唬他们了!” 又问张龙和马汉,“除了朱强一事,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两人一齐摇头道,“没有。” 艾虎紧紧地盯着蔷薇居紧闭的大门看了许久,方才说道,“两位大哥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 张龙和马汉便急匆匆地道了别,脚下生风地往县衙旁边的包子铺赶去。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饿啊! 蔷薇居,后院大厅。 丫鬟灵儿正在伺候王爱蔷用晚饭。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描绘着男人的轮廓,视线移到他握着筷子的双手,心脏砰砰直跳。 灵儿觉得自己彻底沦陷了。 “灵儿!” 许是察觉到了她炙热的注视,王爱蔷心情不悦地提醒道。 灵儿忙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姑爷,朱强去县衙报案了。” 王爱蔷倒是不以为意,“无妨。” 心中却是冷哼道:那些女人的家属哪个没有报案呢?到最后还不是一无所获? 县衙的人都是一群废物! 灵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姑爷——” 王爱蔷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嘴里一面嚼着菜,一面咕哝道,“包大人也不过尔尔,不必惧怕他!” 灵儿只好住了嘴,乖乖地站立在一旁,再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子,王爱蔷终于吃饱了,他站起身,手指对着灵儿一勾,“灵儿,过来!” 从未见过自家姑爷如此模样的灵儿,此时是心跳如鼓,面上却仍是淡定地走上前,问道,“姑爷有何吩咐?” 王爱蔷低下头,凑到灵儿耳边吩咐了些什么,灵儿听后大惊道,“姑爷,你······你······你不是说不用担心吗?” 第168章 碎蔷薇(三十六) 王爱蔷退后几步,表情漠然道,“使命完成了,自是要退出的。” 听着他无情的话语,看着他冷漠的神情,灵儿一时有些恍惚。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以前的他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心中虽是如此想,头却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姑爷。” 说完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翌日,辰时初。 王朝吃完早饭,回房休息去了,艾虎却是一点都不困。 他心中实在是憋闷得很,想自己当赏金猎人时,何曾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嫌疑人? “还是去找公孙先生吧!”艾虎犹豫片刻后说道。 公孙策一向起得很早,此刻的他刚吃完清汤面,正坐在椅子上消食,忽地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声的叹息。 他失笑道,“进来吧,艾虎!” 正要敲门的艾虎好奇道,“公孙先生知道是我?” 公孙策挑眉笑道,“你的叹息声可是早就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艾虎却是没心思和公孙策玩笑,“公孙先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吧?再等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失踪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公孙策的脸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也想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只是,目前的情势当真是千思百绪,难以理清。 艾虎见公孙策有些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急道,“公孙先生?公孙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啊!” 公孙策这才回过神,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艾虎的脸看。 艾虎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抬头问道,“怎么了,公孙先生?难道我的身上有办法吗?” 公孙策立刻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你的身上确实有办法!” 艾虎惊得“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就被公孙策拽着去了包公的房间。 “大人,学生有办法了!”公孙策一进房间就兴奋地说道。 包公听后展眉笑问道,“哦?公孙先生快说!” 公孙策将艾虎推到包公的面前,一脸笑意地说道,“我们不妨让艾虎去蔷薇居探探虚实。” 艾虎惊道,“啊?我?” 包公也是不解道,“公孙先生,展护卫已经暴露在了王爱蔷面前,若是艾虎再·······,那我们以后该如何暗访调查?” 公孙策笑着反问道,“大人可还记得艾虎的本名?” 包公恍然道,“艾玉荷?本府明白了。” 听到“艾玉荷”这三个字,艾虎终于明白公孙策之前说的办法在他身上是什么意思了,“公孙先生,您不会是想让我男扮女装,去蔷薇居算卦吧?” 公孙策纠正道,“不是男扮女装,应该说是扮回女装的样子。” 艾虎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男扮女装的模样,一身粉色的衣服,还扎着双马尾,好傻,忙求救似地看向包公。 包公却是转移话题,笑问道,“艾虎,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艾虎自知这趟蔷薇居之行是免不了了,忙赔笑道,“不用了,包大人,我不累。” 又对着公孙策求饶道,“公孙先生,这次我能不能不穿粉衣服啊?” 公孙策笑问道,“淡蓝色怎么样?” 淡蓝色? 也行吧,总比粉色要强一些! 艾虎勉强笑道,“好吧!那就劳烦公孙先生替我准备了······” 公孙策摇头道,“这个我可准备不了。” 顿了顿,又说道,“恐怕我得求助于曹师爷了。” 包公听着他二人的对话,不禁笑出了声,“既如此,你们就下去好好准备吧。” “是,大人!” 公孙策带着艾虎来到曹师爷的住处。 “曹师爷?”公孙策敲门喊道。 话音刚落,曹师爷便打开了门,“公孙先生,您怎么来了?” “没打扰你休息吧?” 曹师爷一面让他们进去,一面笑道,“没有没有,我已经起来很久了。” 又停了停,开门见山地问道,“公孙先生一大清早就过来找我,可是有事要吩咐?” 第169章 碎蔷薇(三十七) 公孙策直言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伸手指了指艾虎,说道,“曹师爷,县衙有没有和他同样身形的丫鬟?若是有的话,能不能给他找一身衣裳?” 曹师爷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艾虎,“倒是有一个丫鬟和艾虎的身形相似,只是······” 看着曹师爷欲言又止的模样,公孙策立刻会意,他走到曹师爷跟前,附在其耳边,悄声说道,“他其实是个女娃,不过你可要保密哦。” 曹师爷的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公孙先生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那个丫鬟。” 说完又笑吟吟地望了艾虎一眼,才匆匆地离开房间。 艾虎被他瞅得心中有些莫名,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公孙先生,你不会告诉曹师爷我是个女的了吧?” 公孙策点头道,“不然呢?难道你想他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吗?” 艾虎无奈道,“好吧······” 紧接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曹师爷就带着一名丫鬟走了进来,丫鬟的双手还托着一身衣裳。 “艾虎,这件如何?”曹师爷指着那身衣裳问道。 艾虎紧走几步,从丫鬟的手中接过衣裳,仔细端详着。 只见上身的短衣是淡粉色的,下面的长裙是淡淡的蓝色,看上去极其地素雅,却又不失端庄。 他心中暗暗吐槽道:这衣服确定适合我穿?我明明是个女汉子,为何要让我当窈窕淑女啊! 曹师爷看着艾虎变幻莫测的表情,担心得问道,“艾虎,这件不行吗?要不我让她再去给你找一身?” 艾虎正想象着自己穿上这身衣裳的模样呢,便没有回话。 曹师爷见此急急地吩咐丫鬟道,“再去找一身过来!” 丫鬟道了声“是”,正要转身回去寻找,这时艾虎出声阻拦道,“不,不用了,曹师爷,这身就很好!” “公孙先生,曹师爷,那我先回房换衣服了!” 艾虎粗粗地行了个礼,便拿着衣服匆匆跑开了,一面跑一面安慰自己道,“挺好挺好,淑女风总比可爱风要更能接受一些!” 公孙策见状好笑地摇了摇头,他对着曹师爷谢道,“多谢曹师爷了!” 曹师爷摆手道,“公孙先生不必客气,以后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 公孙策笑着点了点头,急往艾虎的住处赶去。 正欲敲门,艾虎就出来了,他别扭地问公孙策,“公孙先生,我这身看着怎么样啊?” 公孙策笑着夸赞道,“艾虎,你这样可真是淑女多了!” 艾虎双手紧紧地扯着裙子,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抽,“是吗?” 公孙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何时见我说过假话?” 艾虎心里却是半信半疑。 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公孙策收敛了笑意,对着艾虎嘱咐道,“好啦,艾虎,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一会儿见了王爱蔷,你知道怎么说吗?” 艾虎想了想,回道,“说我怕自己嫁不出去,找他算算姻缘?” 公孙策点头道,“对,最好能找机会试探一下他对新近发生的这起失踪案的态度。” 艾虎确认道,“公孙先生是说,朱强的妹妹朱慧失踪的事?” “嗯,还有,见了王爱蔷,你一定要表现出非常愁嫁的样子,知道吗?” 艾虎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公孙先生。” 又看了眼太阳,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去蔷薇居了。” “去吧!” 然后公孙策就见一身淑女装扮的艾虎,一面虎虎生风地走着,一面自言自语道,“我愁嫁,我愁嫁······” 公孙策急急地大声喊道,“走路要稳重一些,艾虎!” 还未走远的艾虎听后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出了县衙再说!” 公孙策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时间,他只管煮壶热茶,悠闲地坐在房内等着艾虎的消息。 蔷薇居对面,某隐蔽的墙角处。 张龙和马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蔷薇居进进出出的人群,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两人正疑惑之际,那女子竟回过身来,张龙和马汉定睛一看,忍不住惊呼道,“艾虎?!” 第170章 碎蔷薇(三十八) 只是一瞬的功夫,那名女子就又转回身子,步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蔷薇居。 此时的张龙仍然满脸的不可置信,“马汉,刚才那名女子确定是艾虎?” 马汉呆呆地点了下头,旋即又问张龙,“不是,这艾虎扮作女子进蔷薇居做什么?” 张龙沉思了好一会子,方才回道,“许是大人和公孙先生的安排吧。” 又拍了拍马汉的肩膀,劝道,“大人和公孙先生作此安排,定有他们的缘由,我们还是好生监视蔷薇居吧。” 马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盘算着,等晚上见了艾虎,一定要问清楚······ 艾虎来到前院,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他,也被眼前这长长的队伍惊了住。 “怎么这么多人啊!”艾虎忍不住感叹道。 前面的女子听到艾虎的抱怨后,回身笑道,“今儿这人还算是少的呢!” 艾虎好奇问道,“以前人比这还多吗?” “那是自然!” 她四下瞅了瞅,见无人注意这边,方才附在艾虎耳边,悄悄说道,“还不是因为最近失踪了许多姑娘,有些人觉得蔷薇居不大吉利,来的人便少了些。” 艾虎学着她的样子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吗?” 女子耸了耸肩膀,指着脸上的胎记自嘲道,“怕?对我而言,他们的嘲讽比让我失踪更可怕······” 艾虎悻悻地闭上了嘴。 为什么要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呢?做好自己不就好了? 可又想起了一句俗语: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如何同王爱蔷周旋吧。 过了好半晌,终于听到有人喊道,“下一个!” 艾虎心中一喜,总算是轮到自己了,他步伐缓慢地走进了屋子,看到一身红衣的王爱蔷正端坐在案前,低头写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王爱蔷抬头笑道,“姑娘请坐。” 艾虎这才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对面英俊的男子,看着看着耳朵竟有些红。 王爱蔷自是注意到了艾虎的异常,轻咳着提醒道,“姑娘来王某这里要算什么?” 艾虎忙收回打量的眼神,扭捏地问道,“那个,王仙人,麻烦您给算算,我这辈子还能嫁得出去吗?” 王爱蔷敛起笑意,仔细观察着艾虎的面相,过了许久,方才笑道,“姑娘能不能嫁出去,全看你自己的意愿。” 紧接着又善意提醒道,“若是姑娘再改一改这过分洒脱的性子,相信会有不少男子上门求亲的。” 艾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求······求亲?” 王爱蔷笑道,“对啊!姑娘虽是父母早逝,但却靠着自己长大成人,就冲你这份韧性和坚强,许多男子都自愧不如。” 艾虎听后心中大吃一惊,“王仙人,我们没有见过面吧?” 王爱蔷摇头道,“今日你我乃是初次见面。” 艾虎震惊地望着王爱蔷,莫非此人真有如此厉害?仅仅一面,就能知道他的身世? 他缓了缓心神,追问道,“王仙人可有何建议?” 王爱蔷笑回道,“姑娘的韧性和坚强乃是好事,但也正因为如此,许多男子对你望而却步,所以王某在此奉劝姑娘一句,以后还是要温柔一些。” 艾虎暗暗吐槽道,我的断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更是有许多男子丧命在我的断刀之下,可不是对我望而却步吗?难道还赶着上来送死? “姑娘还有何要问的?” 艾虎定定地看着王爱蔷,语气略带嘲讽,完全不似方才的和气,“人人都说王仙人宛如神仙转世,算卦占卜无不灵验。但是您方才说的这些话,家中的长辈也都会说,若是蔷薇居只会做这些,恐怕您这‘王仙人’的名号有些名不副实吧?” 王爱蔷神色瞬时凝重起来,“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来这里问姻缘,王某也如实回答了,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发难了?” 第171章 碎蔷薇(三十九) 艾虎冷哼一声,“发难?还有更厉害的呢,你想不想看?” 还未待王爱蔷反应过来,艾虎蹭的一下站起身,对着面前的几案抬脚就是一踹,几案连同上面放置的物品全都掀翻在地。 王爱蔷看着满地的狼狈,怒声质问道,“姑娘难道是想掀了我蔷薇居不成?” 艾虎撇了撇嘴角,高声呵道,“如果掀了蔷薇居能让我表姐回来,我一定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王爱蔷听后一怔,表姐? “敢问姑娘的表姐是?” “朱强的妹妹,朱慧。” 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三言两语地议论起来。 “朱慧不就是昨日失踪的那位姑娘吗?” “正是她,听说昨日朱强找她都找疯了!” “我记得昨日朱强去蔷薇居找过他妹妹,她并没有在里面啊。” “对啊,人家亲哥哥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表妹过来闹什么?” ······ 王爱蔷隐隐约约能听到人群中的议论,他掸了掸衣服,冷笑着质问艾虎,“昨日朱强已经进府搜过了,相信姑娘已然知道搜查结果,不知今日闹这一出又是为何?” 艾虎冷冷地看了一眼王爱蔷,而后转身对着院外的人群,大声道,“各位乡邻,我的表姐朱慧,还有之前失踪的那些姑娘,她们无一例外,都是从蔷薇居离开后失踪的。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可一次两次是巧合,三十几次还是巧合吗?!” 他停了停,回身直视着王爱蔷,逼问道,“还请王仙人给我们一个解释!” 众人觉得艾虎的话非常有道理,纷纷附和道,“解释!解释!” 王爱蔷眼看着局势要失控,忙安抚众人,“各位乡邻,大家请稍安勿躁!” 人群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家都看向王爱蔷,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王爱蔷深吸一口气,高声问道,“敢问各位乡邻,我王某人自打来到东明县,对你们如何?又是否因自恃才能,肆意抬高卦钱?” 众人齐齐地摇着头,人群中更是有人大声道,“王仙人知道我家中贫困,还特意免了我的卦钱呢!” “我也是!” “我也是!” 艾虎被如此多的“我也是”砸得有些晕,没想到这王爱蔷还挺会拉拢人心的! 他心中冷嗤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反问道,“王仙人,不收卦钱似乎并不代表着那些女子失踪和你没有关系吧?” 王爱蔷冷笑道,“姑娘单凭心中臆测就断言我违法犯罪,那我大宋朝还要那些当官的做什么?” 人群中有一人喊道,“姑娘,没有证据,你可不能乱说话啊!” “王仙人可是个大好人,你可不能冤枉他啊!” 艾虎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这些百姓,旋即又冷冷地说道,“王仙人,本姑娘天生固执,凡事只认自己的道理,今日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表姐一日不回来,你这蔷薇居一日就别想安宁!” 说完便拨开人群,大步离去,全然没有方才进来时的优雅。 人群中不知是谁吐槽道,“活像是个老爷们儿,怪不得嫁不出去呢······” 王爱蔷心里默默地给那人竖了个大拇指,脸上却是淡淡得笑道,“下一位!” 这边艾虎气冲冲地走出蔷薇居,张龙和马汉见后心中甚是诧异。 “这是,任务没有完成?”张龙扭头问马汉。 “不知道,晚上见了面问问他。” 县衙。 公孙策、展昭均在包公的房内,等着艾虎回来。 “气死我了!” 艾虎人还没到,充满怒气的话便传到了包公三人的耳中。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中皆充满了疑惑。 过了一会儿,艾虎走了进来,一脸气冲冲的模样,公孙策好奇问道,“艾虎,王爱蔷惹你生气了?” 艾虎愤愤道,“王爱蔷还不值得我生这么大的气,我真正气的是那些百姓。” 公孙策闻言看了一眼包公,又转头问艾虎,“怎么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呗!” 第172章 碎蔷薇(四十) 包公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后者肃声问道,“艾虎,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些百姓又如何惹你了?” 艾虎手扶额头,神情颇为无奈地抱怨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是不知道今日那些百姓有多气人,我不过是以朱慧表妹的身份质问王爱蔷那些女子失踪是否和蔷薇居有关,人家王爱蔷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呢,他们倒是先替人辩解上了!” 公孙策闻言心中咯噔一声。 临行前,自己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果然还是出事了。 “艾虎!” 艾虎看着包公和公孙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忙解释道,“包大人,公孙先生,我绝没有故意找茬的意思。” 然后他就把今日蔷薇居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了出来。 包公和公孙策听完后脸色倒是缓和了些,包公更是罕见地笑出了声。 艾虎一脸莫名地望着他们,忐忑地问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不生我的气吗?” 包公笑着反问道,“我们为何要生你的气?” 听着包公的话,艾虎的心里是更着急了,眉毛更是皱成了一团。 公孙策见艾虎如此,不忍再继续逗下去,忙开口劝道,“艾虎,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艾虎的脸上瞬间爬满了喜色,“真的吗,公孙先生?” 公孙策郑重地点了点头。 艾虎又看向包公,包公也是一脸认真地说道,“艾虎,打草惊蛇也未必全无好处。” 艾虎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也明显放松了下来,“包大人,公孙先生,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包公思索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蛇既然已受惊,那就让它惊得再彻底一些。” 公孙策旋即领会了包公这句话的含义,“大人的意思是······” 包公笑着点头道,“确如公孙先生心中所想。” 一旁的艾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忙插口问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我都听糊涂了!” 公孙策笑着解释道,“艾虎,你不是对王爱蔷放下狠话,说‘表姐一日不回来,蔷薇居一日就别想安宁’吗?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带着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一起去呢?” 艾虎眼中的迷茫尽数散去,瞬时变得熠熠发光,“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往外走。 公孙策忙拦道,“艾虎,你去干什么去?” 艾虎停住脚步,回过身,坏笑着说道,“带人去闹事啊!” 公孙策指着外面的天色,无奈道,“艾虎,这都申时了,等你将那些人集齐后,怕是天都已经黑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艾虎听后忙侧过身,看了眼门外的天色,而后蔫蔫地说道,“那好吧······” 公孙策笑了笑,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赶紧提醒艾虎,“艾虎,明日你必须穿着这身衣服去找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明白吗?” 艾虎闻言别别扭扭地回道,“知道啦,公孙先生······” 心中却盼着这桩案子赶紧破了,他可不想再穿女装了! 包公和公孙策很少见艾虎如此扭捏的模样,静静地端详了他好一会子,艾虎实在承受不住他们炙热的目光,忙道,“包大人,公孙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换衣服了!” 说完后,顾不上等包公他们回应,就转身跑开了。 “这孩子!”公孙策无奈笑道。 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包公说道,“大人,艾虎晚上还要监视蔷薇居,那明日?” 包公想了想,吩咐道,“今晚就让赵虎和王朝过去吧。” 公孙策躬身应了句“是”,便赶去通知赵虎和艾虎了,艾虎知道后自是十分开心,心里想着,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连着明日要穿女装的烦闷都散了去。 赵虎则是好奇地同公孙策打探消息,他一听说艾虎明日要穿着女装带人去蔷薇居闹事,心里是非常期待,晚上一见到张龙和马汉,便迫不及待地同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第173章 碎蔷薇(四十一) “张龙,马汉,你们知道吗?明日艾虎要带着那些失踪女子的家属来蔷薇居闹事。” 张龙喜道,“真的?这么说,明日有热闹要看了?” 赵虎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还能开玩笑不成?对了,还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呢,明日艾虎要穿着女装过来搞事情!” 说完还满脸期待地说道,“我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穿女装了!” 张龙和马汉均是一脸打趣地望着他,后者更是炫耀道,“赵虎,这你就不如我们兄弟俩了吧?今日我们已经见过艾虎穿女装的样子了!” 赵虎恨恨道,“你们就故意气我吧!哼!” 一旁的王朝笑呵呵地望着玩笑的三人,催促道,“好啦,赵虎,赶紧让他们回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赵虎这才悻悻地说道,“懒得跟你们计较!” 张龙见他如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明日蔷薇居必会非常热闹,肯定会惊动官府,届时你跟着展大人他们一起过来不就得了?” 赵虎的脸终于不那么阴沉了,他别扭地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张龙和马汉笑了笑,又冲着王朝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县衙,包公住处。 包公派人将展昭叫了过来,将明日的计划详细地告知于他。 展昭问道,“大人,您说明日王爱蔷会报官吗?” 展昭的话却是提醒了公孙策,“大人,万一王爱蔷明日不报官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 包公捋着胡子,思忖了半晌,问展昭,“展护卫,县衙近几日有安排衙役在城内巡逻吗?” 展昭回道,“属下方才还和张捕头聊呢,他说自打朱慧失踪后,曹师爷便让他派人在城内巡逻。” 包公夸赞道,“不愧是清风身边的人。” 展昭疑惑地看着包公,“大人,您的意思是?” 包公笑着解释道,“展护卫明日何不借着巡逻的缘由,去蔷薇居找王爱蔷叙叙旧?” 展昭这才想起和王爱蔷称兄道弟一事,了然道,“属下明白了。” 一旁的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明日展护卫该如何处理家属闹事的情况呢?若只是言语上的安抚,怕是白白浪费了这一出好戏。” 包公挑眉问道,“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策笑道,“不如借此事将王爱蔷带到县衙‘保护’起来。” 包公笑赞道,“公孙先生的建议极好!” 又对着展昭吩咐道,“展护卫,就依公孙先生的意思去做!” 展昭躬身应道,“是,大人!属下这就去找张捕头,明日恐怕是少不了他的助力。” 包公点头道,“去吧!” 展昭离开包公的住处后,没有去找张捕头,而是直奔曹师爷的房间。 县令吴廉直虽卧病在床,但是案情的进展,县衙人员的调配,还是应该让他知晓的。 而这个最好的传达人就是曹师爷。 “曹师爷!” 曹师爷正坐在桌前看书,听是展昭叫门,忙放下书,打开门说道,“展大人,快请进!” 展昭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道,“曹师爷,展某又来麻烦你了!” 曹师爷躬身笑道,“展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展昭笑了笑,便将包公明日的打算一一告诉了曹师爷。 曹师爷听后忍不住称赞道,“包大人这主意真是妙啊!” 不过很快又故作严肃道,“展大人,包大人竭尽心力侦破失踪案,县衙上下理当全力配合,以后这种事您直接去找张强就行,不用告知于我!” 展昭望着难得一脸严肃的曹师爷,笑着点头道,“展某知道了!” 心中却暗暗想道,话虽如此说,该说的还是得说,毕竟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吴大人呢! 展昭和曹师爷道了别,才赶往张捕头巡逻的地方。 自打朱慧失踪后,张强就要求所有的衙役一日不得休息,一刻不停地在城内巡逻。 展昭来到张强巡逻的区域,把明日的打算告诉了他,并再三叮嘱他,明日一定要多带几个人前往蔷薇居附近巡逻。 张强再三保证自己已经记下后,展昭才放心地赶回县衙。 第174章 碎蔷薇(四十二) 翌日,辰正时分。 艾虎换上女装,同包公、公孙策和展昭打了声招呼后,便直奔朱强家。 以朱强表妹的身份行事,总得先跟他说一声。 朱强家。 朱强刚吃完早饭,正坐在凳子上愣神。 昨日下午,有好几个人特意跑来问他是不是有个表妹,好在他机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们说有个姑娘自称是他的表妹,在蔷薇居大闹了一场,他听后心中自是十分震惊,面上却只说是有个远房表妹,不过已经许久不联系了。 他想了一宿都没有想明白,那姑娘到底是谁?又为何冒充自己的表妹大闹蔷薇居?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面起身往大门口走去,一面不耐烦道,“一大清早的,谁啊!” 开门后,却见一身高约莫五尺、身着淡粉色短衣和淡蓝色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外。 视线上移到来人的面庞,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姑娘是?” 艾虎做出了与这身装扮并不匹配的动作,只见他双手叉着腰,故意皱眉凶道,“朱强,你不认识我了?” 过了好半晌,朱强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您是——” 艾虎忙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进去说!” 朱强紧忙侧身,将艾虎让了进去,待二人坐定后,他问艾虎,“艾······艾大人,昨日大闹蔷薇居的那位姑娘可是您?” 艾虎嗯了一声,说道,“叫我艾虎就行。” 又好奇地看着朱强,问道,“诶,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昨日大闹蔷薇居了?” 朱强眼含庆幸地回道,“昨日有好几个人过来问我有没有表妹,我一打听才知道是有人冒充我的表妹去蔷薇居闹事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告诉他们,自己确实有一个远房表妹,只不过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艾虎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幸亏你机灵。” 朱强也是满脸的后怕,多亏自己应对得当,才没有坏了包大人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打量着面前女装打扮的艾虎,疑惑地问道,“不知您今日来这里是?” 艾虎神情严肃地说道,“朱强,今日我来这里,一是要告诉你一声,恐怕在破案之前,我会一直借用你表妹的身份;二是,需要你和李二狗帮我找齐那些失踪女子的家属,然后咱们直奔蔷薇居。” 朱强满脸的不解,“所有失踪女子的家属?还要带着他们去蔷薇居?去那里做什么?” 片刻后,他就反应了过来,“艾虎,我们是去蔷薇居闹事吗?” 艾虎纠正道,“不是闹事,是替你们讨回公道。” 朱强听着还是有些糊涂,“可是这事和蔷薇居并没有关系啊!” 艾虎长叹一口气,强摁住内心想要揍人的冲动,这群人怎么如此愚钝啊! 他平了平心绪,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大纸递给朱强,“朱强,这上面记录着所有失踪女子家属的住址,你先去找李二狗,你们一起把剩下的人叫到这里,到时我会跟你们说清楚的!记住,见了他们什么都不要说,对我的身份也要保密。” 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对李二狗也要保密!” 朱强心里虽还是不解,但他对包公和他的属下还是十分信服的,忙点头保证道,“放心吧,艾虎!” 艾虎肃声纠正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表妹,我的名字叫艾玉荷,艾草的艾,白玉的玉,荷花的荷,明白了吗?” “明白了,艾虎,不,表妹!” 艾虎满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朱强,快去吧!” 朱强笑了笑,将那张纸藏于袖中,拔腿就往李二狗家赶去。 朱强出去后,艾虎百无聊赖,院中又无优美的景致可供欣赏,只得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不断搜索着既难听又不脏的“脏话”。 待会儿到了蔷薇居,可得让那王爱蔷好好喝一壶······ 第175章 碎蔷薇(四十三) 两个时辰以后。 艾虎的身子猛地一抖,亏得他反应迅速,才没有跌坐到地上。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做梦了啊······” 艾虎使劲甩了甩脑袋,待眼睛清明些,才抬眼看了看天色,发现太阳已处于中天的位置,不禁吐槽道,“这个朱强,只不过是让他去叫个人,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几米见方的堂屋内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心中也在默默祈祷着朱强要快点回来。 忽地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艾虎正侧着耳朵细细分辨之时,脚步声却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门就被人给推开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一下子就闯入了艾虎的视线。 “表妹,我回来了!” 艾虎拿眼一瞧,为首的两人正是李二狗,还有自己刚得的“便宜表哥”! 他疾走至院中,心中虽对他们的姗姗来迟有些不满,面上却仍是挂上了笑容,嘴巴甜甜地叫道,“表哥!” 然后又朝着院内的其他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众人本来就被艾虎那声甜甜的表哥惊了住,现又见艾虎落落大方,甚是有礼,均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朱强,这真是你表妹?以前我们怎么没有见过她啊!” 朱强看了一眼艾虎,回道,“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家又住得比较远,来往便少了一些。这次是听说了慧慧失踪的事,她才会不远千里地赶到东明。” 朱强的回答可谓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又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开了个好头,艾虎在心里悄悄地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朝着朱强点了点头,后者立刻会意,侧身让艾虎站在人前。 “大家请静一静!” 方才还耳语不停的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向这道声音的主人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此时的艾虎神情颇为严肃,已然不似方才的笑容满面,“各位叔叔伯伯,伯娘婶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我叫玉荷,得知表姐失踪后,我急忙雇了辆马车来到东明······” 说到这里,艾虎已有些哽咽,他吸了吸鼻子,直直地看着众人,说道,“玉荷今日在这里只想问一句,你们想不想找到自己的亲人?”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莫非这朱强的表妹能帮他们找到亲人? 艾虎见众人不出声,又问了一遍,“你们想,还是不想?” “想!” “当然想啊!” “玉荷啊,你是有什么好法子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艾虎有些烦躁,他忙喊道,“大家请安静!” 众人立刻闭了嘴,满脸期待地望着艾虎。 “想必大家也发现了,你们的亲人失踪的前一天或者当天都去过蔷薇居占卜算卦,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蔷薇居吗?” 人群中有人回道,“怎么没有怀疑过?只是吴大人进去搜了个底朝天,除了蔷薇居主仆四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是啊,玉荷,这无凭无据的,咱可不能乱说啊!” “对对对,还是要慎重!” ······ 艾虎听着他们的议论声,脑壳直疼。 难道他们不相信自己这个外来人? 他看了一眼朱强,后者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李二狗,后者竟惊在原地,方才没仔细瞧朱强的表妹,现在一打量,发现这姑娘的脸简直和艾虎一模一样。 李二狗的表情当然没能逃过艾虎的眼睛,艾虎也自知瞒他不过,便冲着他点了点头,李二狗是何等的聪明,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便猜出了艾虎的心思。 他抿唇笑了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众人微微弯腰,说道,“各位,吴大人是进了蔷薇居搜查,也确实是一无所获,但是那又怎样呢?一无所获就意味着失踪案和蔷薇居没有关系吗?是,我承认,王仙人自从来到东明,确实做过不少好事,但是你们当中有许多比我年长的,见的世面肯定也比我要多,难道不知道有句老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第176章 碎蔷薇(四十四) 李二狗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惊醒了众人。 “玉荷姑娘,你让朱强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艾虎暗暗吐槽道,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今日玉荷叫各位过来,是想让大家跟我一起去蔷薇居。” 有人弱弱地问道,“去蔷薇居做什么?闹事吗?” 其他人听言脸上露出了怯意,“玉荷姑娘,是去蔷薇居闹事吗?” 艾虎心中冷哼,这些人的惧意明晃晃地挂在脸上,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丢失了亲人,他重新装上笑意,解释道,“不是去闹事,只是去讨个说法。” “不会被县衙的人抓走吗?” 艾虎一愣,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包大人既然如此吩咐,必然会有后手,绝不会将这些良善的百姓抓进牢狱的,“不会的,我们只是去讨个说法,又不是去烧杀抢掠,县衙没有理由抓我们的,再说了,吴大人为官如何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对啊,吴大人是个好官,不会抓我们的!” “玉荷,我们跟你去!” 艾虎心中正高兴着,就听一男子问道,“玉荷姑娘,若是最后证明蔷薇居与失踪案并无干系呢?那我们此去蔷薇居,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他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沉思了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若真是冤枉了他,我自会负荆请罪,就说各位是受我蛊惑,一时犯了糊涂,断然不会连累大家的!” 李二狗见艾虎脸色有些不对,忙说道,“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玉荷姑娘也是一番好心,她只是想要尽快帮我们找到家人而已!”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附和道,“玉荷姑娘,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负荆请罪的!” “对对对!” 方才质问艾虎的那名男子听着其他人如此说,脸上有些臊得发烫,犹豫了一会儿后,也跟着他们附和道,“对!” 听着他们如此说,艾虎那颗已经拔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不过他还是再次确认道,“大家都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听着众人的齐声回答,艾虎心中是开心不已,他举起手臂,高声喊道,“走,去蔷薇居!” 艾虎、朱强和李二狗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则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蔷薇居附近。 张龙和马汉隐在某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蔷薇居的一举一动。 “张龙,艾虎他们怎么还没有来啊?” 张龙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不耐地训斥道,“我说马汉,从早上到现在,你都问过我多少遍了?我的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 马汉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着急看热闹嘛······” 张龙嗔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安抚道,“放心,今日这热闹你是逃不掉的!” 马汉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他仔细一瞧,为首之人正是女装打扮的艾虎、朱强和李二狗! 他轻轻推了推张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张龙顺着马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女装打扮的艾虎正虎虎生风地往蔷薇居走去,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穿着如此漂亮的衣裳,走路还这么爷们儿,这辈子还能嫁得出去嘛······ 蔷薇居门口守着的小厮一开始只是睁眼瞧着热闹,待看清为首之人是昨日在蔷薇居闹事的那位姑娘后,忙对着院内守着的另一名小厮高声喊道,“快叫老爷出来!” 话音刚落,艾虎等人便已来到蔷薇居大门口,小厮忙走下台阶,赔笑着问道,“姑娘今日是带着这些人来找我家老爷算卦吗?” 艾虎“呸”了一声,冷笑着讥讽道,“算卦?呵!你们蔷薇居的人可真是健忘啊,这么快就把我昨天说的话给忘了?” 第177章 碎蔷薇(四十五) 小厮明显一怔,讨好似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艾虎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莫名地有一股怒气窜了上来,“怎么不说话了?!” 小厮被艾虎唬了一大跳,他定了定神,扫视着面前的这群人,笑着对艾虎解释道,“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到蔷薇居就是客人,客人的话我们自然是铭记在心的,只是看姑娘昨日正在气头上,又见您端庄知礼,明辨是非,便没有将您那句气话放在心上。” 好伶俐的一张嘴!之前倒是小瞧他了! 艾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厮,心中不禁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把我捧得高高的,我就会贪恋那种感觉,端着淑女的架子带着身后这群人离开吗? 你错了! 鼻腔发出一声冷笑,手一抬,喊道,“大家跟在我后面!今日若是见不到王仙人,讨不到任何说法,我们绝不回去!” 身后的百姓听到艾虎的号令,提起腿就要往里冲,小厮慌里慌张地伸手阻拦道,“大家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 正推搡间,一道清冷却又极具怒意的声音传了出来:“姑娘这是要拆了我蔷薇居吗?!” 不多久,这道声音的主人出现了,正是一袭红衣的王爱蔷。 只见他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语气却饱含着浓浓的压迫感,“要拆了这蔷薇居,还得问问我王某人同不同意!” 艾虎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不知本姑娘做了何事,竟让王仙人有如此误解?” 一旁的小厮立刻反驳道,“你都要带人往里冲了,我们可没有误解你!” 王爱蔷侧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又转过头来,认真打量着艾虎身后的人。 呵!还都是熟人呢! 心下瞬时了然,这姑娘今日带着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们过来,敢情是想闹事啊! 淡然一笑,阴阳怪气得说道,“姑娘昨日说要让我蔷薇居一日不得安宁,还真是言而有信啊!” “只是——”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姑娘聚众闹事,又想私闯民宅,就不怕王某人报官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阵骚动。 “他不会真报官吧?” “我可不想蹲牢狱啊!” ······ 艾虎自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果然不能对这些百姓抱有太大的希望。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抱怨他们,而是在挑起他们对王爱蔷的不满的同时,还不能让他们陷入牢狱。 思忖了一会儿,艾虎笑道,“王仙人别动怒啊,我们只是想见您一面,向您讨个说法,并没有要私闯民宅的意思。” 王爱蔷眉毛一挑,故作无辜地反问道,“向我讨说法?还望姑娘细言!” 艾虎笑了笑,直直地逼视着他,说道,“昨日回去后,我特地找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了解过,据他们所说,他们的亲人失踪前都来过你蔷薇居,还请王仙人给我们一个解释!” 王爱蔷“呵”了一声,质问道,“姑娘想让我给你们什么解释?是解释那些人的失踪都跟我有关,还是解释她们的失踪跟我无关?” 随即又冷哼一声,“难道有人被杀了,巧合的是被杀当天我和他有过接触,就需要我去证明那人不是我杀的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艾虎看了一眼李二狗,后者即刻会意,上前几步反问道,“王仙人刚才也说了,那是巧合。可一次两次是巧合,三十几次还是巧合吗?” 朱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王仙人,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今日你若是不给一个说法,我们就坐在门口不走了!” 其他人听后觉得这办法可行,坐在大街上又不犯法,县衙也奈何不了他们,便齐声喊道,“说法!说法!” 王爱蔷第一次觉得这些百姓和刁民无异,实在是懒得和他们周旋,甩了甩衣袖,冷声道,“既然你们这么愿意坐在这里,那就好好坐着吧!” 第178章 碎蔷薇(四十六) 说完便要转身往院内走去,艾虎忙挑衅道,“王仙人是心虚了吗?” 王爱蔷定定地望着艾虎,嗤笑道,“王某还有反驳的余地吗?姑娘说我是,就是了!” 好一副委屈巴巴的嘴脸,想我堂堂小侠艾虎,还能拿你没办法不成? 只见艾虎回过身,对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挥臂高喊道,“各位街坊邻居,我表姐前几日来蔷薇居算卦,不曾想第二日却突然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跟着艾虎一起喊了起来。 “我女儿也是!” “我妹妹也是!” “我娘子也是!” “我姐姐也是!” ······ 小厮见后悄声问王爱蔷,“老爷,我们该怎么办?要报官吗?” 王爱蔷一面欣赏着眼前的这出好戏,一面问小厮,“报官?他们私闯民宅了吗?” 小厮摇了摇头。 “他们烧伤抢掠了吗?” 小厮又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小厮愣了一下,好像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躲在角落里,和张龙马汉一起看热闹的展昭、王朝和赵虎,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赵虎忍不住问展昭,“展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再等等!” 话音刚落下,就见捕头张强带着两名衙役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王爱蔷见到张强似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忙告状道,“张捕头,你快让这些百姓离开吧!他们想在我蔷薇居门口打坐!” “什么?打坐?” 张强看了一眼艾虎,不着痕迹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又看向他身后的那些人,训斥道,“你们来这里闹什么?” 李二狗低低地回道,“张捕头,我们只是想为自己失踪的家人讨个说法······” 张强扫视了一眼众人,语气放软了一些,“知道你们着急,包大人这不是来了吗?你们的家人肯定会被找到的!” 又挥了挥手,劝道,“赶紧都散了吧!” 其他人却是没听他的话,只是看向艾虎,等着他的吩咐。 艾虎心中不免感动,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站在自己这边,他抬头对上捕头张强的视线,“若是我们不散呢?” 张强心中暗叫不好,这位祖宗究竟想要做什么?自己到底是抓,还是不抓啊? 正犹豫不决之际,展昭带着王朝和赵虎走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张强见到展昭甚是开心,忙疾走至他的身侧悄悄耳语了一番。 展昭听完后来到艾虎跟前,问道,“姑娘,是你带头在这里闹事?” 艾虎笑着反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出事实是闹事了?” 展昭笑着抱歉道,“是展某表述有误。” 两人悄悄得交换了眼神。 展昭走到人群正前方,高声喊道,“在下开封府护卫展昭,展某知道今日你们是一时冲动才来蔷薇居闹事的,若是你们愿意相信包大人,还请回去耐心地等待,相信过不了多久,包大人就会找到你们的家人的!” “是啊!我们在这里闹什么啊,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我们相信包大人!” “走吧!” “走了!” 众人算是被展昭说服了,三三两两地散了去,除了艾虎、李二狗和朱强。 朱强是知道艾虎今日要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做,李二狗则是猜出来的。 朱强恨恨地说道,“王仙人,晚上睡觉时可要小心啊!” 李二狗也亮出自己紧握的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明日我还会过来的!” 说罢,两人便并肩离开了。 展昭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艾虎,笑问道,“姑娘不走吗?” 艾虎冷冷地回道,“走是要走的,至于明天还来不来,那就要看本姑娘的心情了!” “你——”小厮手指着艾虎,愣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走喽!” 艾虎笑着转过身,大摇大摆地往蔷薇居的对面走去,背影甚是嚣张。 路过张龙和马汉时,还冲着他们扬了扬眉,一副求夸奖的样子,张龙和马汉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悄悄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179章 碎蔷薇(四十七) 艾虎求仁得仁,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亏得身上的裙子束缚住了他,使得他马上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然的话,周围的人还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夸张的戏码呢。 微微晃了晃脑袋,又朝着身后的张龙和马汉挥了挥手,便大步赶往朱强的家。 蔷薇居门口。 王爱蔷见艾虎等人终于走了,长吁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怕那些当官的,即使张强因为这些人的说辞将他请去县衙仔细盘问,凭借这不烂之舌,他也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只是,若自己真被请了去,东明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恐怕会呛死他,来蔷薇居占卜算卦的百姓自然也会少很多,来的人少了,那桩未竟的事怕是就无法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展昭看着王爱蔷一脸沉思的模样,低声喊道,“王兄?” 王爱蔷被他这声“王兄”惊得立刻回了神,得体的笑容立刻挂满了整张脸,只见他双手握拳,感激道,“今日若不是展兄,王某怕是少不了县衙这一趟了!” 又注意到展昭身后的王朝和赵虎,补充道,“也要多谢王兄和赵兄。” 王朝和赵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王爱蔷见他们如此,不免一愣,随后又想到他们只是小小的开封府护卫,谨言慎行是对他们最基本的要求,便没有过多地计较此事。 “展兄,进去坐坐?” 展昭“嗯”了一声,对着王朝和赵虎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回县衙吧,顺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禀报大人。” 二人微微躬身,齐声回道,“是,展大人!” 王爱蔷心中十分疑惑。 展昭为何要将那两个护卫给支开?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给他下毒吗? 又或者说,他是在赌? 不过还真被他给堵对了,展昭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的蔷薇居,他若是出了事,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缓了缓心神,笑让道,“展兄,请!” “王兄,请!” 此时的前院已是空无一人,展昭不解地望着王爱蔷,后者无奈解释道,“门口出了那档子事,这些人早就离开了······” 展昭闻言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王爱蔷被他的眼光刺得心里有些难受,脸上却是爬满了无所谓,“展兄不必如此看着我,其实没人来蔷薇居占卜算卦也是件好事,正好我可以趁此好好休息休息。” “你怪那些百姓吗?” 王爱蔷心中冷哼,堂堂南侠展昭为何净问些废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度之人?都被人给断了财路,心中还能一丝恨意也无? 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膀,大度地说道,“他们也是着急找寻自己的亲人,一时冲动才做下此事,我怎会怪他们?” 展昭听言挑了挑眉,这话说的真是漂亮得很! “王兄胸怀宽广,展某自愧不如!” 王爱蔷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后院走去。 一进后院,就见灵儿正拎着水壶浇花,展昭定睛一看,竟发现水壶喷出来的水是红色的,心中不禁一惊,扭头问王爱蔷,“王兄,这水壶喷出来的水为何是红色的?” 王爱蔷心下一慌,不着痕迹地瞪了灵儿一眼,轻咳着提醒道,“灵儿,过来!” 灵儿回身见是自家姑爷和展昭,手中的水壶差些没有拿稳,她顺势将水壶放在地上,快走至两人跟前,行礼道,“老爷,展大人!” 王爱蔷笑了笑,吩咐道,“灵儿,蔷薇花一直是你在养,你快跟展大人说说,这浇花的水为何是红色的呢?” 灵儿心中是千思百转,片刻后便解释道,“老爷,展大人,水呈红色,是因为灵儿往水里放了红蓝花。” 红蓝花? 这名字似是有些耳熟,展昭确认道,“可是用于制作胭脂的红蓝花?” 灵儿笑道,“展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展昭叹道,“怪不得这花如此之红。” 王爱蔷却是故意装着一脸讶异,细看之下还有些生气,“红蓝花?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灵儿吓得连忙跪下,磕头道,“灵儿见您非常繁忙,便没有将这些小事告诉您,还望老爷不要怪罪。” 王爱蔷看了一眼盛开的蔷薇花,随后摆了摆手,语露无奈道,“罢了罢了,只要你花养得好,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第180章 碎蔷薇(四十八) 灵儿忙磕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灵儿,你去煮壶茶来,我和展兄要在蔷薇架下把茶言欢。” 灵儿站起身,弯腰应了句“是”,便进屋煮茶去了。 展昭望着灵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 心中不禁冷哼一声:老爷?不是应该叫姑爷吗?这主仆两人在自己面前倒是挺会演戏啊! “展兄,请坐!” 展昭微微一笑,“谢王兄。” 坐定后,他抬眼望着面前这一墙的蔷薇花,再次见到它,心中依然是惊艳无比。 这些年自己陪着包公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许多蔷薇花,却从没有见过似眼前这般鲜红的,“王兄真是找了个养花高手。” 王爱蔷笑着点了点头,“她确实是个高手。” 不过却不是天生的,偶然“开了窍”而已。 展昭笑了笑,转而吟诗道,“鹅儿唼(shà)啑(dié)栀黄觜(zui),凤子轻盈腻粉腰。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 王爱蔷心中微动,不禁拍了拍手掌,感叹道,“展兄真是博览群书,竟还知道唐朝韩偓的这首《深院》!” 展昭正想委婉地谦虚一下,余光瞥见一支冷箭朝王爱蔷射来,忙喊道,“小心!” 说话的同时身体也蹿了出去,挡在了王爱蔷前面,右手利落地握住了那支冷箭。 “展,展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王爱蔷是真被刚才那一幕给吓着了,对展昭的称呼都从“展兄”改成了“展大人”。 展昭没有说话,而是将箭上插的纸撸了下来,打开一看,心中非常震惊! 他把纸递给王爱蔷,后者念道,“惊喜吗,王大仙人?不过你放心,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展兄,这······”王爱蔷一脸惊恐地看向展昭。 展昭神情严肃地问,“王兄,平日里你可得罪过什么人?” 王爱蔷认真想了想,回道,“王某平时从不与人交恶,待人也甚为和善,实在想不出得罪过谁。” 突然拍了一下脑门,问展昭,“展兄,你说会不会是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 展昭赞同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是,方才他们在门口闹了那么一大场,估计是有人把他们说的话当了真,把你当成了失踪案的幕后黑手。” 王爱蔷“啊”了一声,面露无辜道,“这可真是把我给冤枉死了,展兄,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王兄请放心,展某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的!” 只见展昭壮似焦急地在院内踱了几圈步,最后站定在王爱蔷跟前,神情颇为认真地说道,“王兄,你跟我去县衙吧!” “县衙?!”王爱蔷惊呼出声。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放缓了语气,问展昭,“展兄为何要让我去县衙?” 展昭解释道,“王兄,县衙乃是官府重地,又有衙役和包大人的侍卫把守,你的安全一定无虞。” 王爱蔷刚想张口拒绝,就听展昭面色凝重地劝道,“王兄,展某初来东明,难得寻一知己,实在不想看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好一个难得寻一知己! 真是个冠冕堂皇的好借口啊! “可是——”王爱蔷仍是有些犹豫。 展昭忙挥手打断,问道,“王兄可是担心府中的财物?” 王爱蔷点了点头。 展昭笑着安抚道,“王兄尽可放心,射箭之人针对的是你,而不是府中的下人,你可以把他们留在府中看管财物,若你还是不放心,稍后我会派几个衙役守在蔷薇居门口,别人定不敢靠近半步!” 展昭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旁人听了定会赞他思虑周全,若是王爱蔷还要拒绝,倒是显得他不知好歹了。 可只有王爱蔷自己心里清楚,此去县衙,说是保护自己,其实是形同软禁。 “好吧!”王爱蔷最终还是妥协了,对着身后的屋子喊道,“灵儿!” 灵儿刚把茶煮好,正用托盘托着茶壶和茶杯往外走,听到王爱蔷喊自己,忙快走几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第181章 碎蔷薇(四十九) 王爱蔷笑意涔涔地对灵儿吩咐道,“去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是,老爷。” 不一会儿的功夫,灵儿就带着府中的两个小厮走了过来,两小厮微微躬身道,“老爷。” 王爱蔷“嗯”了一声,又斜瞥了一眼展昭,方才一脸郑重地说道,“老爷我要去县衙待几天,你们三人务必要守护好蔷薇居,若是府中有财物丢失,我唯你们是问!” 三人高声回道,“是,老爷!” 王爱蔷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去吧!” 两小厮行了礼,便退下了,灵儿却是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王爱蔷紧皱眉头,似是很不悦,“还有事?” 灵儿抬起头,她先是看了一眼展昭,后又看着王爱蔷,只是还是一言不发,王爱蔷心下顿时了然,他侧头对着展昭笑道,“展兄——” 话还未说完,就被展昭挥手打断了,“你们聊,我去前院等你。” 王爱蔷感激地笑了笑,“那就辛苦展兄多等一会儿了。” “没关系!” 展昭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王爱蔷方才转过身子,神情严肃地对着灵儿低声嘱咐道,“灵儿,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生照料蔷薇花,还有里面的那位,万不可懈怠半分。” 灵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姑——老爷。” “还有一件事。” 王爱蔷弯下腰,附在灵儿耳边,语气轻轻地命道,“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明白吗?” 话说完的同时,他的身体也瞬间站直,冷冷地直视着灵儿的眼睛。 灵儿被这眼神刺得浑身汗毛竖起,她勉强压下心中的惧意,慢慢地回道,“灵儿明白了。” 王爱蔷立即接茬道,“明白就好!” 刚要转身去前院,就听灵儿问,“老爷要在县衙待多久?” 王爱蔷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回道,“谁知道呢?有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又冷冷地笑了几声,朝身后的灵儿挥了挥手,“走了!” 蔷薇居前院。 展昭正站在院中的一棵树下出神,忽听有人喊道,“展兄,久等了!” 展昭侧过身,就见一袭红色长袍的王爱蔷正信步朝他走来,他笑侃道,“王兄比展某预想得要快。” 王爱蔷听后明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展昭这句话的意思,忙辩解道,“展兄误会了,灵儿只是府中的丫鬟而已。” 展昭挑眉反问道,“那看来是展某误会了?” 他可是发现灵儿看他的眼神甚是暧昧,似是情根深种······ 王爱蔷笑着打哈哈,“展兄确是误会了。” 展昭见他如此,便岔开话题道,“咱们走吧!” 两人便慢步往县衙走去。 之所以没有疾走,主要是因为目前他们对王爱蔷还只是怀疑,并无任何实证,倘若被有心之人看了去,怕是会节外生枝,影响包公办案。 县衙,包公书房。 艾虎正热火朝天地同包公和公孙策讲述着自己在蔷薇居的英勇事迹,忽见王朝急匆匆进来报,说展昭和王爱蔷马上就要进县衙了。 公孙策听后忙对着艾虎吩咐道,“艾虎,你先回房间去躲躲!” 艾虎点了点头,便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大约一刻钟以后,展昭就带着王爱蔷来到了书房。 “大人!” 包公笑道,“展护卫回来了。” 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王爱蔷,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位是?” 包公确实没有见过王爱蔷,对于他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卷宗的记载和展昭他们的描述,想到这里,包公脸上的神情更是自然。 展昭躬身回道,“回大人,他就是东明县大名鼎鼎的王仙人。” “哦?”包公仔细端详着面前身着鲜红色长袍的王爱蔷,忍不住赞道,“果如传闻中所说,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与此同时,王爱蔷也在悄悄打量着包公,听到包公对自己如此褒奖,微笑着自谦道,“包大人过誉了。草民今日见了包大人,才发现您威严无比,正气凛然,不愧是百姓口中的包青天,大宋朝有您这样的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第182章 碎蔷薇(五十) 包公脸上虽挂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却对他的恭维非常的鄙夷。 他平时最烦这些八面玲珑之人了,要不然,他这次代天巡狩,为何放着舒服宽敞的县衙不住,偏去住那驿馆呢? 心中冷哼一声,视线却移到展昭身上,“展护卫,蔷薇居可是出了什么事?” 展昭点头回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今日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聚集在蔷薇居门口闹事,属下将他们驱散后,便吩咐王朝和赵虎回来向大人禀报此事,自己则进了蔷薇居,准备和王仙人把茶言欢。”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此事他们已向本府详禀了,后来呢?” 展昭继续说道,“属下正和王仙人坐在蔷薇架下闲聊,一支冷箭忽然朝王仙人射来,亏得属下反应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冷箭?!” 包公噌的一下站起身,满面担忧地看向展昭。 他们的计划是,借着百姓闹事的缘由,将王爱蔷带到县衙“保护”起来,可这支冷箭,却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展昭见包公和公孙策如此,暗暗给他们递了个眼神,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包公坐回到太师椅上,问展昭,“展护卫,那支冷箭上可带有什么东西?比如纸张?” 展昭闻言从衣袖中掏出纸和冷箭,递给了包公。 包公将冷箭放在案上,拿起纸展开一看,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他一面将信递与公孙策,一面嘱咐道,“展护卫,放冷箭之人务必要尽快找到,王仙人——” 王爱蔷打断道,“包大人,‘王仙人’原是街坊邻居随意给我起的称号,您直接叫我王爱蔷就行了。” 包公点头道,“好,王爱蔷,这几日你就先住在县衙吧,待暗放冷箭之人找到以后再回蔷薇居吧!” 王爱蔷弯腰感激道,“多谢包大人!” 展昭见事情已向包公禀报清楚,辞道,“大人,若是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属下就先去安顿王仙人了。” “去吧!” 王爱蔷忙弯腰行礼道,“草民告退!” 公孙策见他们走远后,忙走上前,问包公,“大人,冷箭的事?” 包公满脸严肃地回道,“此事确实是太过突然。” 忽地灵光一闪,说道,“艾虎不是要出去躲几日吗?就让他暗中调查此事吧!” 又想起艾虎还负责监视蔷薇居一事,命道,“从今夜起,王朝和赵虎负责监视蔷薇居。” 公孙策忙弯腰道,“是,学生遵命!”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包公的书房,走到门口时,见到守护的王朝和赵虎,遂将包公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艾虎卧房外。 公孙策仔细看了看左右,方才敲了三下门,低声喊道,“艾虎?” 话音刚落,艾虎便打开了门,“公孙先生!” “进去说。” 艾虎点了点头,将公孙策让了进去,还关上了房门。 公孙策看艾虎谨慎的举动,满意地笑了笑,又见他并没有换回男装打扮,遂问道,“怎么还是这副打扮?” 艾虎无奈叹道,“这不是怕你们还需要这样的我嘛!” 忽地瞥见公孙策手中的冷箭和纸,忙严肃问道,“公孙先生,这箭和纸是怎么回事?” 公孙策听言立刻收敛了笑容,“艾虎,你先出去躲几日吧,顺便调查一下往蔷薇居放冷箭的人到底是谁。” 说完便将纸和冷箭递给了艾虎,艾虎一面展开,一面问道,“包大人为何要让我出去躲几日啊?” 公孙策解释道,“王爱蔷要在县衙住上几日,万一你们要是撞上了······” 艾虎心中瞬时了然,“放心吧,公孙先生,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公孙策好奇地问艾虎,“艾虎,你决定去哪里躲啊?” 艾虎坏笑道,“当然是去我那便宜‘表哥’家里啊!” 公孙策听后笑了起来,“你这个鬼机灵!” 接着又话锋一转,嘱咐道,“艾虎,天黑以后你再出去吧,以免被王爱蔷给撞见。” 艾虎郑重地点了点头,待公孙策离开后,他才蔫蔫地坐到椅子上,嘴里嘟囔道,“这身衣服我还要穿多久啊······” 第183章 碎蔷薇(五十一) 话说展昭带着王爱蔷来到包公住处的后方,手指着面前的这几个房间,笑道,“王兄就住在中间这个房间吧!” “好,旁边的两个房间有住人吗?” “包大人的两个护卫住在这里,不过王兄请放心,他们一向寡言少语,绝不会打扰到你的!” 王爱蔷勉强挤出一抹笑,双手也悄悄地握成了拳,“多谢展兄,竟考虑得如此周到······” 展昭大度地挥了挥手,“小事一桩,王兄不必记挂在心上,被褥和洗漱用品稍后会有人送过来。” 忽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征询一下王爱蔷的意见,遂问道,“王兄对我的安排可还满意?” 王爱蔷听后嘴角忍不住一抽,这时才来咨询自己的意见,是不是太晚了些? 不过他还是展颜笑了笑,回道,“展兄安排得甚为妥当,王某非常满意。” 展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形同软禁他还挺满意?装得挺会装嘛! “王兄满意就好!若是有事,随时到前院来找我!” 王爱蔷点了点头,“展兄先去忙吧,这里我自己一人即可。” 展昭笑了笑,便提步离开了。 包公的书房。 “大人!” 包公抬头,见是展昭,忙道,“展护卫!” 一旁的公孙策问道,“可发现王爱蔷有异常?” 展昭摇了摇头,“此人心机极为深沉,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包公“哼”了一声,“本府迟早会让他方寸大乱的!” 想了想,又嘱咐道,“展护卫,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中陪着王爱蔷,设法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蛛丝马迹!” “是,大人!” 转身离去时,展昭却是一脸笑意,如此好的消息,他必须得马上告诉王爱蔷啊! 突然好期待他的反应啊! 这边王爱蔷刚收拾好被褥,就听门外有人高兴得大喊道,“王兄,好消息!” 王爱蔷心中咯噔一声,这展昭怎么又回来了?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他回过身,笑问道,“展兄怎么又回来了?” 展昭满脸兴奋地说道,“王兄,方才包大人告诉我,说来者是客,让我这几日陪着你,免得你孤独寂寞!” 王爱蔷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婉拒道,“包大人真是太客气了,王某哪里算得上是客人呢?展兄赶紧去帮包大人破案吧,不必费神陪着我。” 展昭故作生气地反问道,“王兄难道是想让我违抗包大人的命令吗?” 王爱蔷一时无话,犹豫了好半晌,方才妥协道,“那就辛苦展兄了!” 展昭见他面露疲态,又觉不好逼他太紧,忙说道,“王兄先休息一会儿吧,一个时辰以后我再来找你。” “嗯。” 展昭走后,王爱蔷失落地坐到桌旁的椅子上,一张俊脸也埋在了臂弯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怎么就着了展昭的道呢,希望灵儿一定要机灵一些,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啊······ 夜深了。 趁着夜色掩护,艾虎身着女装,悄无声息地出了县衙,往朱强家赶去。 咚咚咚。 刚刚躺下的朱强瞬间坐了起来,这大半夜的,谁会敲自家的门呢? 他穿上鞋子,随手披了件外衣,往门口走去,却是没有立刻开门。 “谁啊?” “表哥,是我!” 表哥?不会是艾虎吧? 他立即打开门,果然发现艾虎正站在门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快进来!” 又细细看了眼周围,才把门给关上。 “艾···玉荷,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朱强吃惊道,“啊?” 艾虎却是转移话题,问道,“朱强,你听说有人往蔷薇居放冷箭的事了吗?” 朱强听后心脏猛地一紧,艾虎问此事做什么?莫非是想要调查此事?那放箭之人会有牢狱之灾吗? 若是有牢狱之灾,自己该不该替那人隐瞒呢? 艾虎见他半天不吱声,表情又甚是纠结,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朱强,你最好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第184章 碎蔷薇(五十二) 凌厉的声音吓得朱强是浑身一抖,害怕的同时,心里也在埋怨那个人。 他想闯祸就悄声地去闯呗,为何还要特地过来告诉自己啊! 罢了,还是说了吧,要是因为此事再蹲个牢狱,那就太不值当了······ “玉荷,那人住在东明县西街上,是个猎户,成日家去林子里打猎,天快黑时,他突然跑来告诉我说,自己往蔷薇居后院放了支冷箭,还写了张纸条威胁王仙人。” 憋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王爱蔷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艾虎听后觉得这事没准是真的,忙从衣袖中拿出冷箭和纸条寄给了朱强,“纸上的笔迹你认识吗?” 朱强打开纸条,立刻说道,“这确实是他的笔迹!” 又瞅了一眼冷箭,大声道,“这支冷箭也是他的!” 艾虎疑惑道,“冷箭上是有什么特殊标记吗?” 朱强点了点头,手指着箭杆说道,“你看这里刻着‘张白’两个小字,张白便是那名猎户的名字。” 艾虎“嗯”了一声,便一直沉默着。 朱强见他如此,内心慌得不行,颤抖着声音问道,“玉···玉荷,他不会被你们抓进监狱吧?” 若真是被抓进监狱,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出卖兄弟之人,将来在东明县还怎么混啊! 艾虎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他是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又吩咐道,“朱强,明日你悄悄地去找一下张白,告诉他,在失踪案侦破之前,每日深夜往蔷薇居后院放一支冷箭,但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伤及别人的性命!” 朱强一时有些怔愣,这不将人抓起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他继续放冷箭啊? 艾虎看出他的疑惑,却不愿意对他透露太多,只是强调了一句,“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朱强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既然不愿意多说,自己也就不多问了。 “玉荷,这几日你就睡我妹妹的房间吧,被褥和枕头都在柜子里。” 艾虎好奇道,“被褥和枕头?你不是把你妹妹的东西都拉到蔷薇居了吗?” 朱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王仙人是如此要求的,不过我还是偷偷留了一些东西,以后想她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看看。” 艾虎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朱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他刻意移开了视线,站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去休息了,你也去睡吧!” “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嗯。” 三更时分,县衙展昭的卧房。 “展大哥?” 展昭听到声音后立刻惊醒,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艾虎,忙起身打开门,将艾虎给请了进来。 艾虎长话短说,将放箭之人是谁,以及自己吩咐朱强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展昭。 展昭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做得对,只有冷箭不断,我们才有充分的理由让王爱蔷待在县衙。” 艾虎十分的不解,“要是他一直待在县衙,我们还怎么破案呢?” “我们要来一招打草惊蛇。” “可是蛇一直在县衙里啊,他想动都动不了啊!” 展昭故作神秘道,“谁说我们想惊的是他?” 艾虎突然间反应了过来,“展大哥,你的意思是——”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 艾虎没敢在县衙多待,趁着夜色掩护,又偷偷回到了朱强家,一直睡得很香的朱强自是没有任何察觉······ 一连几日,王朝、马汉、张龙和赵虎日夜监视着蔷薇居的一举一动,可除了丫鬟灵儿偶尔出去买菜以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本可以趴在墙头上监视,可是这案子实在是特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蔷薇居涉案,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再告他们一个私闯民宅,包大人就会落一个督下不严的罪过······ 这日,张龙和马汉正在向包公例行禀报监视之事,忽地听张龙喊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第185章 碎蔷薇(五十三) 包公满脸激动地问道,“张龙,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张龙躬了躬身子,回道,“大人,王爱蔷来县衙之前,蔷薇居采买的事都是由那两个小厮负责,这几日却是换成了丫鬟灵儿。” 包公闻言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后者说道,“大人,大户人家向来都是安排有经验的下人做事,除非发生重大变故,否则他们很少换人的!” 听完公孙策的分析,包公陷入了沉思,他捋着胡子,绕着书房不停地踱着步,会是什么重大变故呢? “大人,会不会是那两名小厮被灭了口?” 包公猛地回身,“灭口?!” 随后点头笑道,“如此便可说得通了。张龙,明日早晨你们同王朝和赵虎交接时,让他二人悄悄地跟踪灵儿,看看她是否有异常。” 张龙躬身回道,“是,大人!” 第二日,王朝和赵虎在蔷薇居附近凑合吃了早饭,便找了个茶摊坐着,一面喝着茶水,一面观察着蔷薇居门口的动静。 两人还商量好轮流睡觉,毕竟熬了一整个晚上,若是不眯一会儿,还真是有些受不住。 辰时初,蔷薇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是丫鬟灵儿。 “醒醒!”王朝低声叫醒了赵虎,示意他往蔷薇居门口看,“她出来了!” 赵虎瞬间来了精神,“终于来活儿了!” 待灵儿稍稍走远后,二人才起身跟上。 只见灵儿拎着个篮子,她先去了卖肉的地方,买了点儿猪肉和羊肉,又去了卖蔬菜的地方,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就开始往回走了。 赵虎向王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继续跟着灵儿,赵虎则去灵儿去过的摊位了解情况。 先是肉铺。 “大哥,麻烦问一下,方才买猪肉和羊肉的那个姑娘,您认识她吗?” 男子瞥了赵虎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打听人家姑娘做什么?” 赵虎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大哥,不瞒您说,家母一直嫌我眼光高,找不着媳妇儿,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打光棍儿了,不成想刚刚看到了那位姑娘,觉得非常合我的眼,便想着跟您打听打听。” 男子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赵虎,见他身材魁梧,长得也是一脸正气,怪不得此人眼光如此之高,便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只是他的话却给赵虎浇了一盆冷水。 “那姑娘配你倒是绰绰有余,只是她不是寻常女子,你怕是娶不得她。” 赵虎故作伤心地问道,“莫非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男子摇了摇头,“她是蔷薇居的下人,是奴籍,即使你愿意娶她,她也愿意嫁你,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赵虎面露遗憾道,“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对了,大哥,那位姑娘每日都来你这里买肉吗?” 男子点了点头,“之前是蔷薇居的小厮过来采买,这几日换成了她。” “大哥,那位姑娘每次大概买多少斤肉啊?” 男子停下了手中切肉的刀,认真想了想,回道,“她买的不多,大概是两名女子吃的份量。” “两名女子?你确定?” 男子不耐烦道,“当然确定,这男子和女子的食量差异我还不清楚吗?!” 赵虎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不是怀疑你······” 男子挥手道,“问也问完了,你赶紧走吧!” “多谢大哥!” 赵虎又去了卖蔬菜的地方,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只不过蔬菜这些东西买多买少的,看不出是几人的份量。 他急匆匆赶回茶摊,和王朝汇合后,便一齐疾走回县衙。 “大人!” 包公见是王朝和赵虎,忙起身问道,“有何发现?” 赵虎遂将肉铺老板所说的话一一转述给了包公。 包公喃喃自语道,“两名女子?蔷薇居不是只有一个丫鬟灵儿吗?” 公孙策沉思了半晌,大胆猜测道,“大人,另外一人会不会是失踪的女子之一?” 第186章 碎蔷薇(五十四) 包公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失踪的女子有三十几人,而蔷薇居除了灵儿,却只有一名女子,此事还不能妄加推断。” 顿了顿,又紧皱眉头,满脸不解道,“还有,为何灵儿采买的肉只够两名女子吃的,那两个小厮难道不需要吃饭吗?” 忽地心脏一紧,转身对着公孙策神情严肃地说道,“公孙先生,恐怕你的猜测是对的,他二人怕是已经被灭了口!” 公孙策、王朝和赵虎听后神色俱是非常凝重。 若这二人真是被灭了口,那他们下一步该如何做呢? 那个可以破局的人究竟是谁? “有了!”公孙策突然出声,“大人,展护卫不是和王爱蔷称兄道弟吗?不妨让他去蔷薇居探探虚实!” 公孙策的话让包公茅塞顿开,“公孙先生说得对!来人,去后院把展护卫叫过来。” 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就说本府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他。” “是!” 门口守着的侍卫躬了躬身,急急地往后院赶去。 此时的展昭正与王爱蔷把酒言欢,畅谈古今,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展大人,大人有请!” 王爱蔷眉心微动,耳朵也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展昭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大人有说找我何事吗?” 侍卫摇了摇头,“大人只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您,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展昭点了点头,他一脸歉意地看着王爱蔷,说道,“不好意思,王兄——” 王爱蔷大方地挥了挥手,“无妨,展兄有事尽管去忙。” 展昭站起身,朝他握了握拳,便跟着侍卫离开了。 身后的王爱蔷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展昭终于肯离开一会儿了,可转眼间那颗心却又提了上来。 会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呢?莫非是蔷薇居出了事? “灵儿啊灵儿,你可千万不要坏了我的事啊······” “大人,您找我?” 包公点头笑道,“展护卫这两日和王爱蔷相处得如何?” 展昭毫不吝啬自己对他的欣赏,“大人,若是此人肯参加科举,定能高中!” “哦?此人当真如此有才?”包公好奇道。 “大人,他贯通古今,博览群书,又颇具灼见真知,可谓是罕见之大才!”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两人眼里皆充满了遗憾和可惜。 展昭看出二人眼中的情绪,笑问道,“大人,若最终证明,此人并未涉案,您不妨做一回伯乐。” 伯乐? 包公陷入了沉思,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某年某日,大宋朝廷上一俊朗少年侃侃而谈,“但愿如此吧!” “大人,您找我何事?” 一番话拉回了包公的思绪,“展护卫,本府要你以王爱蔷的名义去一趟蔷薇居。” 接着给赵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今日走访肉铺和蔬菜铺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展昭。 “大人,属下这就去!” 包公点了点头,又吩咐道,“王朝、赵虎,你们也跟着去,毕竟你们之前多次出入蔷薇居,灵儿算是和你们相熟。” “是,大人!” 展昭三人先是去买了些蔬菜和猪肉,而后才往蔷薇居走去。 毕竟自己得王爱蔷一声“展兄”,既是以他的名义去探望,一些必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蔷薇居门口。 展昭问守着的衙役,“这两日可有人来过?” 衙役恭敬地回道,“回展大人,没有任何人来过。” 展昭点了点头,抬手叩了三下门环。 灵儿午睡刚起,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一面起身往门口走,一面心中好奇道,自己和姑爷素来不与人交往过密,如今蔷薇居又关了门,会是谁敲门呢? “谁?” “灵儿姑娘,是我,展昭。” 展昭?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姑爷出了事? 急急地打开门,满脸焦急地问道,“展大人,莫非是我家老爷出了什么事?” 展昭一脸审视地望着灵儿,她脸上的担忧完全不似婢女对主人的担忧,倒像是女人对男人的,难道? “灵儿姑娘,你家老爷并无大碍,展某只是代他回来看看你们。” 灵儿蹙着的眉头这才堪堪松开,又看了眼王朝和赵虎手中的东西,忙侧身让道,“多谢展大人,快请进!” 第187章 碎蔷薇(五十五) 来到蔷薇居后院。 灵儿笑着对王朝和赵虎说道,“两位官爷将东西放在石桌上吧!” 二人点了点头,放好东西后便一左一右地站在展昭身后,活像是两个护卫。 展昭见灵儿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忙吩咐王朝和赵虎到前院等候。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蔷薇架,蔷薇花似是又比前两日更红了些,“花无百日红”这句话显然在它身上并不适用。 视线移到地面,竟发现地上的土有些松动,应该是这几日有人翻过,“灵儿姑娘翻过土?” 灵儿笑回道,“展大人的眼力果然是好。” 展昭心中了然,赞道,“难怪这花如此艳丽。” 灵儿这次却只是笑笑,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展昭的身后,她怕自己言多有失。 “灵儿姑娘,怎么不见那两名小厮?” 说话的同时展昭也回过身,直直地盯着灵儿的双眼。 本想着发现一丝破绽的他,却发现灵儿只是含笑着答道,“难得蔷薇居如此冷清,他们回老家探亲去了。” “探亲?他们老家是哪里的?” 灵儿不假思索地回道,“扶沟柳家庄人。” 心中却暗暗想道,扶沟离此地如此之远,展昭心里再怀疑,也不会赶往扶沟去求证,就算他们去求证了,自己也还有后手······ 展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过身去,继续欣赏着绝美的蔷薇花。 只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他现在还想不出来。 忽地想起冷箭之事,便头也不回地问道,“灵儿姑娘,这几日可还有人往蔷薇居放冷箭?” “不仅有,还每每在半夜放呢!” 说完便转身跑进了屋子,没多久就拿着几支箭和几张纸条回到了院子里,“展大人,您瞧!” 展昭接过箭打量了一番,又一一打开了纸条,心里瞬时有了数,“灵儿姑娘,你害怕吗?” 灵儿听后瞬间警铃大作,要是说了害怕,他们该不会派个女子过来监视我吧? “灵儿为何要害怕?放箭之人并不想要我的命。” 展昭笑了笑,夸奖道,“灵儿姑娘果真是胆识过人!” 灵儿见他并无下话,悬着的心方才放到了肚子里。 “灵儿姑娘既然无事,展某就回县衙了,你可有话要捎给你家老爷?” 灵儿倒真是仔细想了想,“麻烦展大人告诉我家老爷,灵儿定会好好守护蔷薇居,好生照料蔷薇花!” 展昭“嗯”了一声,辞道,“灵儿姑娘,展某定会把话带到,告辞。” 三人出了蔷薇居,一路疾行回县衙。 “果如大人所料,那两个小厮不在蔷薇居,灵儿说他们回家探亲了!” “探亲?”包公站起身,来到展昭跟前,“她可有说他们是哪里人?” “扶沟柳家庄,大人,需要属下走一趟吗?” 包公想了想,说道,“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你去,王朝,你去找一下张强,让他即刻动身去扶沟!” “是,大人!” “展护卫不妨将今日蔷薇居之行告知那王爱蔷,看看他是如何反应!” 展昭躬身道,“属下遵命!” 后院,王爱蔷正坐在石凳上,悠闲得喝着小酒,看上去好不惬意,事实上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王兄!” 王爱蔷忙起身,朗笑道,“展兄,你可是回来了!” 展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王兄,刚才我去了一趟蔷薇居。” 王爱蔷疑惑道,“展兄去蔷薇居做什么?莫非是蔷薇居的人出了什么事?” 展昭挥手笑道,“不过是有人接连几日,深夜往院中放冷箭罢了,并没有伤及性命,没什么大事。” “与之前放箭之人可是同一人?” 展昭点了点头,眼睛却是一直观察着王爱蔷的表情,只见他的脸上除了愧疚,并未看出其他。 “对了,灵儿姑娘说,蔷薇居的两个小厮回老家探亲去了!” 王爱蔷满脸愧疚地说道,“他们一直跟着我忙忙碌碌的,如今得了闲,是该回家看看了!” 展昭闻言心情有些沮丧,面前的人说话当真是滴水不漏,如今看来,他们只能指望着张强能带回来好消息了······ 第188章 碎蔷薇(五十六) 第二日,戌时三刻,捕头张强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东明。 县衙前下了马,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就直奔包公的书房。 “包大人!” 包公和公孙策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忽地听见张强的声音,面上均是一喜,“张强,快进来!” 细心的公孙策见其气喘吁吁,神色疲倦,猜出张强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而来,忙倒了一盅茶递与他,说道,“先喝杯水再说。” “多谢公孙先生!”张强接过茶水后一饮而尽,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方才说道,“包大人,公孙先生,柳家庄的百姓们并没有见他们二人回去过!” 包公听后显然是十分震惊,“什么?没有回去过?!” 公孙策也是满脸的费解,“既然他们没有回去过,那丫鬟灵儿为何要说谎呢?难道她就不怕我们派人去查吗?” 包公捋着胡子说道,“这也正是本府不解之处。” 张强听着包公和公孙策的分析也是焦急得很,心中不禁叹道,莫非自己这一趟是白跑了?老天啊,失踪案到底还能不能破啊! 几人正焦心之时,展昭走了进来,他看见张强后喜问道,“张捕头回来了,可见了那两名小厮?” 张强失望地摇了摇头,而后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展昭急急地请命道,“大人,属下这就带人去蔷薇居,将灵儿抓回来审问!” “且慢!”包公出声拦住了他,随后又问道,“展护卫打算以何缘由抓捕灵儿?” 展昭脱口而出道,“那两名小厮并没有回老家,可见她说了谎,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包公又问道,“倘若她说,他二人确实是对她说要回老家,她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这······”展昭顿时无话,接着又恨恨道,“大人,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包公艰难地点了点头,“如今看来,我们确实是无计可施。” 几人又沉默了好半晌,公孙策见气氛有些压抑,一直呆愣着也无济于事,便对着张强说道,“张捕头这两日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 此时的张强心情也很是沉重,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公孙策问展昭,“展护卫,这两日你和王爱蔷一直待在一起,可发现他有异常之处?” 展昭失落地摇头道,“此人心机实在是太过深沉······” 话音一落,书房又陷入了漫长的寂静,最后还是包公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都回去歇息吧!” 公孙策和展昭听包公如此说,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公孙策和展昭就敲响了包公的房门,“大人!” 包公猛地惊醒,大声问道,“何事?” 公孙策答道,“大人,李言来了!” 李言?莫不是那个擅养蔷薇的大家? 想及此,包公顾不上醒神,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打开门将公孙策和展昭请了进来,“人呢?” “正在院中候着。” “快请进来!” 须臾,李言便走了进来,正要下跪磕头,却被包公拦了住,“此处不是公堂,老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话虽如此说,李言还是微微弯了腰,向包公施了礼。 包公笑了笑,问道,“老先生一大早来到县衙,可是有事要与本府说?” 李言忙回道,“包大人,那日老夫从县衙回去以后,实在是对蔷薇居的红色蔷薇花深感好奇,便翻遍了所有养花育花的书籍,也走访了许多老友,竟意外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包公好奇问道,“什么消息?” 李言定了定心神,说道,“据书籍记载,极品红色蔷薇花十分罕见,若想育成,须用人血,若是再将血肉之躯埋于其根下的土中,红色会更加鲜艳!” 包公听后十分震惊,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遂确认道,“老先生,您方才所说只是书籍上的记载,现实中可有人如此做过?” 第189章 碎蔷薇(五十七) 李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夫也向老友求证过,据他所说,他曾用自己的鲜血养育过蔷薇花,第二日那蔷薇花就变得甚是鲜红,奈何他自己年纪颇大,便弃用了这种方法!” 包公听完李言的话,陷入了沉思,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展昭,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忙问道,“展护卫可是想起了什么?” 展昭想了想,回道,“大人,属下前几日去蔷薇居时,发现墙上的蔷薇花鲜红似火,红得似乎要比之前更重了些,大人,您说会不会?” 听了展昭的话,包公凌厉的眸子瞬间闪闪发光,“展护卫可看清楚了?” 展昭认真地点了点头,“属下当时在蔷薇架下观赏了许久,绝不会看错!” “好!”包公兴奋地说道,“展护卫,你即刻带着王朝、赵虎、张强,还有一众衙役前往蔷薇居,将那花下的土翻上一翻!” “是,大人!” 说完直接大踏步走了出去,张强听后摩拳擦掌的,憋了这么久了,终于要有进展了吗? 蔷薇居大门口。 为免节外生枝,展昭让张强和一众衙役守在外面,自己则带着王朝和赵虎走了进去。 灵儿正拎着水壶给花浇水呢,就见展昭三人走了进来,心中不禁纳闷道,前日才来了一趟,怎么又来了? 脸上却仍是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展大人来了!” 展昭“嗯”了一声,说道,“展某带人来帮灵儿姑娘翻翻土!” 灵儿听后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僵硬,“灵儿一人可以的,就不劳烦展大人了!” 展某笑着摆手道,“灵儿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称呼你家老爷为‘王兄’,为兄的不在家,为弟的自然要帮着料理他的家事!” 说完不等灵儿拒绝,便吩咐王朝和赵虎拿起铁锹开始翻土。 灵儿见展昭话已至此,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垂手站立于一旁,泰然地看着他们翻土。 一旁的展昭见她如此淡定,心里反倒是犯起了嘀咕。 她不应该极力阻止他们翻土吗?怎么如此之平静?难道这土的下面空空如也? 约莫过了三刻钟,王朝惊呼道,“展大人,你快过来看看!” 展昭听后快步走上前,低头一看,竟是那两名小厮的尸首,猛地回头盯着灵儿,喝道,“灵儿,你还有何话要说?!” 灵儿吓得伏地哭喊道,“展大人,灵儿实在是有苦衷啊!” 展昭冷哼道,“苦衷?有苦衷就可以杀人吗?” 又看向王朝和赵虎吩咐道,“王朝,赵虎,你二人将灵儿押回县衙!还有,让张强带着衙役进来!” “是,展大人!” 灵儿边往外走边哭喊道,“展大人,灵儿冤枉啊!” 展昭却是不睬她,张强带人进来后,看到坑中的两具尸体,心中震惊不已,“展大人——” “把尸体抬走!” “是!” 展昭却是没有离开,而是去后院的三个房间里仔细搜查了一番,王爱蔷的房间里倒是没有什么发现,只是在灵儿睡的外间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套破烂的衣裳,衣裳下面竟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来不及细想,带着搜到的东西,急急地往县衙走去。 县衙。 灵儿直接被带到了牢房,王朝和赵虎则去到包公房中汇报情况。 包公听后亦是震惊不已,忙让公孙策带着仵作去停尸房等着验尸。 不久后,张强等人便抬着二人的尸首回来了。 待尸体停放妥当后,公孙策和仵作急忙上前查验尸体,只见二人胸腔处的衣物皆被血浸湿,剪开衣物一看,发现是匕首所伤。 公孙策和仵作分列一左一右,查看他二人的其他部位,竟见他们的后背和脸上都有抓伤的痕迹。 怎么会有抓痕呢? 公孙策和仵作二人均不得其解,又仔细查验了一番,便去向包公复命了。 包公听完他二人的描述,心里也是纳闷得很,两名小厮的致命伤是匕首所致,可为何他们的身上还有抓痕呢? 正纳闷着,展昭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女子的衣物。 “展护卫,这是?” 第190章 碎蔷薇(五十八) 展昭答道,“大人,这是属下在灵儿的房间找到的。” 说着又将衣服打开,就见里面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公孙策忙接过匕首查看了一番,“大人,这把匕首就是凶器!” 又盯着展昭手中撕得有些破烂的衣物看了好半晌,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展护卫,这衣裳怎么破成这样?” 展昭摇了摇头,“我找到它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当时我只是觉得它有些不寻常,便将它给带了回来!” 公孙策总觉得哪里不对,奈何自己实在是想不通,只得转移了话题,问包公,“大人,我们是即刻升堂,还是?” 相交多年,包公自是没有错过公孙策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出声安抚道,“本府知道公孙先生在担心什么,只是本府怕迟则生变,万一那灵儿因此有了喘息之机,再想出些狡辩之词,我们的审讯将更为艰难。” 公孙策赞同道,“大人说得极是。” 包公见公孙策再无异议,便笑着吩咐道,“那就有劳公孙先生去通知曹师爷,我们即刻升堂审案!” 公孙策应了声“是”,忙赶去找曹师爷。 彼时曹师爷正在县令吴廉直房中闲坐,吴大人听说了此事后,非要去堂上旁听,包公见拗他不过,只得应允了。 县衙大堂。 包公端坐于堂上的公案前,展昭右手持剑站于其右侧,王朝和赵虎分于两侧,站在台阶上,县令吴廉直坐在堂下的椅子上,公孙策则坐在一旁的主簿案前,曹师爷则垂手站立于一侧。 因着王朝和赵虎押解灵儿回县衙时,有不少百姓看到了她,再加上她这一路上是边走边大声喊冤,惹得沿途百姓是好奇连连,纷纷涌向东明县衙。 此时公堂外已然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家都在暗暗猜测着,这灵儿究竟犯了何罪,竟惊动包大人亲自审问?难道和张捕头他们抬着的那两具尸首有关? 包公扫了一眼交头接耳的众人,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公堂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带人犯!” 片刻过后,就见灵儿缓步走了进来,“草民灵儿,叩见包大人!” 行完礼后,未待包公开口问话,就抬头对着包公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 包公冷哼一声,质问道,“你若是冤枉,那从后院中挖出的两具尸体,你作何解释?” 灵儿却是故作不知地回道,“包大人,草民实在是不知啊!前几日他二人拿着行囊同我辞行,说是久居东明,想回老家去看看,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谁曾想他们竟被人埋在了蔷薇架下!”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竟把包公想质问她为何二人未回老家的话给堵了回去! 惊堂木一拍,包公喝道,“本府看你还嘴硬至何时!” 说着朝公孙策使了个眼色,公孙策拿起案上的匕首、衣物,还有绘制的凶器图案,走到灵儿面前,展示给她看。 包公冷冷地说道,“灵儿,纸上的图案乃是公孙先生根据死者伤口的形状所绘制的,而那把带血的匕首,则是展护卫从你房中的箱子中搜到的,经公孙先生详细比对,那把匕首显然就是凶器,至于那身衣裳为何会如此破烂不堪,定是你杀人时遭人反抗所致!” 忽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怒斥道,“灵儿,如今证据齐全,你还不认罪?!” 灵儿却是反问道,“包大人,如您所说,那把匕首乃是杀人的凶器,可您又如何证明用它杀人的就是我呢?” 包公大声喝道,“本府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公孙先生!” 公孙策点了点头,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印盒,又命两个衙役摁住灵儿,将她的十个手指一一在纸上按了手印,按好后,公孙策拿着它同匕首上带血的指纹细细比对,大约一刻钟后,他对着包公禀道,“大人,纸上的指纹与凶器上残留的指纹完全一致!” 第191章 碎蔷薇(五十九) 包公听后大声喝问道,“灵儿,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灵儿却是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面带嘲讽地说道,“包大人,没想到您断案竟如此武断,真真是白白地辜负了青天之名!” 公堂外瞬间炸翻了天。 “这灵儿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如此说包大人!” “证据都如此充分了,怎么能说包大人武断呢?” ······ “肃静!”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堂外安静下来后,方低头看着灵儿问道,“本府倒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武断断案的!” 听着包公如此问的灵儿似是有了底气,只见她梗着脖子说道,“草民承认他们是被我杀害的,只是,您方才说那衣裳如此破烂,乃是草民杀害他们时遭到反抗所致,此说法显然是太过武断。” 公孙策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衣裳果然有问题! 包公倒是十分地淡定,如今铁证俱在,她还能脱了罪不成? “怎么说?” 灵儿理了理早就整理好的思绪,冷笑着反问道,“包大人因何不问草民杀害他们的原因呢?” 包公挑眉问道,“原因为何?” 灵儿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撸起衣袖,露出了满是淤青的手臂,苦笑着问包公,“包大人可看明白了?” 包公见后惊得直接站起,沉默了片刻后,大声道,“退堂!” 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吴廉直,见了公堂上灵儿的机灵诡辩之后,气得是站立不稳,险些晕倒,包公急命曹师爷将他带回了卧房,又命公孙策跟去好好查看了一番。 半个时辰以后。 灵儿被王朝带到了包公的书房,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县衙中的一位老嬷嬷。 此时的灵儿俨然不似方才公堂之上的模样,而是语带呜咽地行礼道,“草民灵儿,叩见青天包大人!” “此处不是公堂,起来说话!” “多谢包大人!” 说完便垂首立在中央,模样看着甚为可怜。 包公叹了口气,问灵儿,“灵儿,他二人可是对你用强了?” 灵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激烈反抗之时,用匕首将他二人杀死了?” “嗯。” “除了手臂上的伤,身上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嗯。” 包公吩咐老嬷嬷,“麻烦嬷嬷将她带去你房中,务必仔细查看她的身体!” “是!” 老嬷嬷领了命,便带着灵儿赶去自己房中。 公孙策见她们走远后,方才朝着包公说道,“大人,若事实果如灵儿所说,按我大宋律例,那灵儿应是无罪。” 包公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忽地又想起之前他们一直想不通的抓痕,恍然大悟道,“公孙先生,展护卫,若真是如此,那死者后背和面部上的抓痕便可解释得通了!” 展昭听后却是一脸凝重。 他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约莫三刻钟的功夫,老嬷嬷便带着灵儿回来了。 包公看着一直低着头的老嬷嬷问道,“嬷嬷可查看清楚了?” 老嬷嬷躬身行了个礼,嗓音却是哑得不行,显然是刚刚哭过的,“回包大人······” 刚开口说了几个字,竟哽咽起来,还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包公见状忙安抚道,“嬷嬷且缓缓,慢慢说。” 老嬷嬷自知失礼,紧忙作了个揖,回道,“包大人,这姑娘的大腿上,胸前,都是淤青,甚至是,甚至是私处也,也受了很重的伤,简直是惨不忍睹,包大人,那两个畜生简直不是人呐!” 说着竟又哭了起来,反倒是灵儿显得格外平静,许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又许是坏人已杀,觉得身上的这些伤算不得什么。 公孙策忙安慰道,“嬷嬷切莫太过伤心,施暴者已然被杀,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又对着门外的侍卫吩咐道,“来人,送嬷嬷回去!” 老嬷嬷抹了抹泪,又对着灵儿好生安慰了一番方才唉声叹气地离去。 包公定定地看着灵儿,似是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出一些破绽,奈何却是一丝也看不出,想来一个人再狠厉,也不会对自己下如此的狠手。 “灵儿,你回去吧!” 第192章 碎蔷薇(六十) 回去? 这么轻易地就让自己回去了? 灵儿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问包公,“包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包公点头笑回道,“本府一向不说假话。” 灵儿显然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我······我杀了人啊!” 方才还一脸笑意的包公瞬时拉下了脸,他总觉得灵儿有些明知故问,得了便宜还想卖个乖,却又不得不强压下火气解释道,“按我大宋律例,妇女被强暴时奋起反抗,杀死施暴者是无罪的。” 灵儿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忽地下跪,伏地叩谢包公道,“多谢包大人!要不是您明察秋毫,慧眼如炬,草民此刻怕是已进了死牢,判了死刑了!” 包公忙欠身让道,“灵儿姑娘,快快请起!” 灵儿又拜了好几拜,方才站起身,说也奇怪,之前无甚难过的她,此刻竟然泪如雨下,伤心得不成样子。 包公三人正纳闷之时,忽见王朝进来报,“大人,王爱蔷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王爱蔷带着哭腔喊道,“灵儿!灵儿!” 听着这久违的声音,灵儿的身子明显一顿,她回过身,下一刻,便顾不得主仆之分,径直扑向了王爱蔷的怀中。 紧接着整个房间便回荡着两人悲伤的哭声······ 过了许久,王爱蔷方才松开灵儿,一面用手拭着她脸上的泪,一面大骂道,“这两个挨千刀的腌臜货,没想到私底下竟起了这些脏脏的坏心思!这么死真是便宜他们了,应该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包公肃声提醒道,“王爱蔷!” 王爱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道,“草民一时失言,还望包大人不要责怪!” 一旁的展昭插口问道,“王兄不在后院待着,怎么跑前院来了?” 王爱蔷解释道,“我在后院实在是有些无聊,展兄你又忙于公事不能陪我,只得到处闲逛,逛至某处时,看到一堆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一时有些好奇便上去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是灵儿出了事,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说着又对着包公深深地鞠了一躬,满脸歉意地说道,“还望包大人不要责怪草民的鲁莽冲动。” 包公心中冷哼一声,这话说的天衣无缝的,真是好赖话全让你给说了! “无妨,你也是担心灵儿,一时有些心急也在所难免!” 此时的灵儿眼中的泪已干,却仍是靠在王爱蔷怀中,语带哭腔道,“老爷,您能不能回府里啊,灵儿一个人害怕······” 说着说着竟哭嚎起来,惹得在场的众人直想捂着耳朵。 王爱蔷状似无奈地问包公,“包大人,草民实在是不放心灵儿一个人在府里,您看,我今日能和灵儿一起回去吗?” 包公一脸担心地问他,“你不怕那半夜放箭之人?你若回去,怕是会有生命之忧。” 王爱蔷却是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草民不怕!” 他松开了灵儿,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而后才对着包公说道,“包大人,灵儿自幼便跟着我,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亲如兄妹,为兄的怎能因贪生怕死,置亲妹妹的生死于不顾呢?!” 好一番情深义重的话,竟叫包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包公沉思了片刻,说道,“也罢,你既如此坚持,本府也不好再作阻拦,只一句话,回了府中,务必要小心谨慎,切莫伤了性命!” 王爱蔷躬身回道,“多谢包大人,草民定会保护好自己和灵儿,绝不会受伤!包大人若无事,草民就带着灵儿回去了?” 包公点头应道,“回去吧!王朝,送他们出去!” “是!” 王爱蔷和灵儿又行了礼,方才退了出去,只是路过展昭时,灵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是挑衅。 待他们走远后,展昭将自己方才的怀疑说出了口。 “大人,属下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方才灵儿经过我身旁时,似是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难道施暴之事另有隐情?” 第193章 碎蔷薇(六十一) 包公满面无奈地回道,“本府也是如此认为的,奈何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将灵儿无罪释放······” 说罢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整个房间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压抑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孙策出声道,“大人,学生再去查看一下那两名小厮的尸体,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包公点了点头,“嗯,辛苦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躬了躬身子,快步赶往停尸房。 “大人,王爱蔷既然回去了,艾虎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包公想了想,说道,“让他回来吧,不过张白还是要继续往蔷薇居放箭。” 展昭躬身应道,“属下知道了。” 话说公孙策来到停尸房,依次将二人身上的白布掀开,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每一处,生怕错漏什么细节。 视线移至其中一人手心时,隐约看见上面写着一个字,他拿起手,仔细瞅了好半晌,发现似乎是一个“土”字。 “土?” 公孙策思索了好久都没有参透其中的含义,他又仔细查遍了二人身体的其他部位,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了包公的书房。 “大人!” 包公正愁眉不展,见公孙策归来,满脸希冀地问道,“公孙先生回来了,可有发现?” 公孙策弯腰回道,“学生发现其中一名小厮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土’字,似乎是用刀或者匕首刺上去的,只是学生想了半天,都没有参透其中的含义。” “土?会是何种含义呢?” 包公背着手,焦急地在房内踱着步,只是转了许多圈,也想不透‘土’字是何意思。 “唉······”包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公孙先生先去歇息吧,或许明日一觉醒来就想通了呢!” 公孙策也颇为无奈,“也只能这样了,学生告退!” “去吧!” 深夜,展昭轻装出门,来到朱强家。 他一面带着艾虎往县衙走,一面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告诉了他。 “灵儿就这么被放走了?” “对。” 艾虎气恼道,“杀了人还能无罪释放,天下竟还有这样的理?!” “她是被施暴时反抗误杀,按照大宋律例,确实无罪。” 艾虎沉默了半晌,问展昭,“展大哥,目前我们还有其他线索吗?” “有,公孙先生在其中一名小厮手心里发现了一个‘土’字,只是我们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写下这样一个字。” 艾虎瞬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你们那么聪明都想不明白,我更是不行了······” 包公的卧房。 床上的包公眉头紧锁,看上去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一阵响亮的哭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哭声听上去甚为凄惨,包公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睁开眼睛,仔细辨别着哭声的来源,好像是来自院子里。 包公起身下床,披了件外衣就往门口走去,待打开门一看,眼前的景象惊得他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院子里站了许多女子,若只是寻常女子,倒也没有那么可怕,偏偏那些女子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有的还缺了鼻子、耳朵和嘴巴,更可怕的是有一个女子没有头! 若非她们都穿着女子的服饰,包公怕是都不知道她们究竟是男还是女! 定了定心神,微颤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深夜来到此处?” 站在最前方,缺了一条腿的女子回道,“草民乃是李二狗的妹妹。” 包公心中大惊,“什么?那她们?” 女子凄笑道,“包大人,她们就是您苦苦寻找的人啊!” 话音一落,所有的女子均下跪哭求道,“包大人,求您快找到我们的尸体吧,我们实在是不想做孤魂野鬼了!” 包公急问道,“你们的尸体现埋在何处?” 为首的女子只是回了句,“当然是夜间最阴冷的地方啊!” 说完就不见了踪迹。 包公着急地想要叫住她们,不知为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急得他是满头大汗。 咚,是腿撞上墙的声音。 包公猛地惊醒,“原来是梦啊!” 第194章 碎蔷薇(六十二) 他努力回忆着梦中的情形,女子消失前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夜间最阴冷的地方,莫非是——” 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人!” 敲门的正是公孙策,躺在床上的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便起身坐于桌前,冥思那“土”字的含义。 脑海中不断搜索着这桩失踪案的来龙去脉,还有他们查案过程中发生的桩桩件件,猛地想起那两名小厮定期会往坟地运送失踪女子的物品,难道这“土”字寓意着坟墓? 想及此,他顾不得夜已深,忙敲响了包公的门。 话说这包公仔细一听,发现是公孙策的声音,知晓他若不是有要事,断不会深夜打扰自己的清梦,忙穿衣下床,打开了门。 “大人,那‘土’字会不会是——” 未待公孙策说完,包公就出声打断道,“坟墓的‘坟’字。” “大人也猜出来了?” 包公摇了摇头,将自己所梦之事告诉了公孙策,公孙策听后直呼神奇,“大人,夜间最阴冷的地方,毫无疑问便是乱葬岗了!那里的人皆死得不明不白,孤魂野鬼亦是四处飘荡,自然是阴气最重的地方。” 包公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门口值守的侍卫命道,“来人,把展护卫和艾虎叫过来!” 侍卫得了命令,即刻去叫二人来书房。 “大人!”展昭和艾虎齐声道。 包公又把所做之梦,还有自己和公孙策的猜测一并说给了二人。 “展护卫,你即刻带着张龙、马汉、张强,还有一众衙役和侍卫,前往乱葬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女子的尸首找到!” “是,大人!” 张强听后瞬间没了睡意,招呼着众衙役抄起铁锹就往乱葬岗赶去。 大家心里一直都憋着火呢,如今这案子眼看又有了眉目,走路的速度竟比白日还要快上好几倍! 只是到了乱葬岗,众人还是免不了害怕,加之当夜南风阵阵,总觉得有股阴气正向他们袭来。 “大家不要害怕!古语说,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我们此举是为了找到尸体,还她们一个公道,那些孤魂野鬼不会袭击我们的!” 众人心中的惧意这才稍稍散了些。 展昭扫视着寂静异常的乱葬岗,下令道,“开始吧!” 众人听后便三两成群的开始挖了起来,他们主要是挖那些新近堆成的土堆或是明显被人翻动过的土。 一个时辰以后。 “展大人,这里有一个奁箱,里面装着许多女子的衣物!” “展大人,我这里也是!” “我这里也是!” ······ 众人纷纷对着展昭喊道。 展昭一面听,一面快速地思考着。 这些东西极有可能是那些失踪女子的衣物,只是,她们的尸体到底在哪里呢? 夜间最阴冷的地方。 土字。 两小厮定期往乱葬岗运送失踪女子的衣物。 莫非? “继续往下挖!直到挖到东西为止!” 众人听着展昭的命令心里十分不解,这都已经挖了快两米深了,还要继续挖吗? 可又不敢质疑展昭的决定,只得弯着腰,继续吭吭哧哧地挖了起来。 蔷薇居。 王爱蔷翘着二郎腿,靠在卧房里间桌案前的太师椅上,灵儿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次的事办的挺利索。”王爱蔷终于出声了。 “姑爷,这是灵儿应该做的。” 王爱蔷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想起她身上的淤青,没有感情地询问道,“疼吗?” 灵儿摇了摇头。 王爱蔷扯了扯嘴角,继续问道,“也不委屈?” 灵儿又摇了摇头,“灵儿为了姑爷都可以去死,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爱蔷闻言深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后,方才说道,“灵儿,包大人很快就会查出真相的,趁着天黑,你赶紧逃吧!” 灵儿一听瞬间急了,“不,姑爷,我不走!” 王爱蔷见她如此,不得不狠心威胁道,“你若是不走,我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让你和那些女子一样,死后也不得安生!” 第195章 碎蔷薇(六十三) 谁知灵儿竟一丝惧意也无,“灵儿不怕!” 王爱蔷一时有些无措。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痴傻的女子? 忽地眼睛一亮,她不是喜欢自己吗?如果他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她呢? “你若是不走,我就在你面前自杀!” 说着竟拿起架上的一个花瓶往地上一摔,俯身捡起一块碎瓷片直顶着自己的脖子。 灵儿顿时大惊失色,“姑爷,您千万不要冲动啊!” 王爱蔷却是不理她,又使力推了推瓷片,脖子竟流了血! 灵儿吓得双腿有些发软,带着哭腔乞求道,“我走!我走!姑爷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待身子恢复些力气后,她才不舍地转身,慢慢地往门外挪去。 快行至门口时,身后的王爱蔷提醒道,“从后院墙角的洞口出去。” 灵儿停了脚步,头也没回地应道,“好。”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王爱蔷一直盯着灵儿离开的方向愣神,许久后方才苦笑着叹道,“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做到了······” 乱葬岗。 “展······展大人,你快过来看看!”一衙役颤抖着声音喊道。 展昭听后忙跑了过去,低头一瞧,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赤身裸体的无头女尸躺在坑里,若是仅仅如此倒还好说,关键是女尸的双手和双足也被人砍了去! 正心惊之际,别的衙役和侍卫也纷纷喊道,“展大人,您快过来看看!” 有胆小的衙役吓得哭了出来,还有人没忍住,跑到旁边狂吐不止! 展昭急忙又去别的地方,挨个查看一番后,心中的震惊和愤怒更甚了。 这些女尸有缺胳膊的,有少腿的,有少耳朵的,有的嘴巴和鼻子被人剜了去,有的指甲被掀了,有的臀部被削了去,甚至,甚至有的私处也被剜掉了! “简直是畜生!”展昭愤愤地骂道。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骂了起来。 “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挨千刀的,老子逮着他,一定将他挫骨扬灰!” ······ 展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三更,便喊道,“张强!” 张强听着展昭叫他,忙跑了过来,“展大人。” “叫上一些衙役和侍卫,悄悄地将那些失踪女子的家属带过来,一户只需来一人即可,切记不要张扬!” “是,展大人!” 张强指着一部分衙役和侍卫,命道,“你,你,你,还有你们,跟我走!” 深夜,就见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东明城。 一进城,大家就按照提前分派好的任务四散而去。 因着众人心中都十分焦急,不到一个时辰,张强等人便带着三十几位家属赶回了乱葬岗。 “展大人,是我妹妹有下落了吗?”李二狗焦急地问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展昭。 展昭深呼一口气,指着面前被挖的几十道坑说道,“你们先去坑里看看吧,里面的人或许就是你们的亲人。” 话音一落,这些家属都惊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的,只听那人一面跑着,一面哭喊道,“娘子!娘子!” 其他人见后也纷纷跟着跑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就有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哭声便如海上的波浪一般,一声还比一声高,一声还比一声凄惨。 展昭他们这些大男人听了也不禁红了眼眶,恨不得将那幕后之人给千刀万剐了! 正在这时,朱强跑了过来,“展大人,这里面没有我妹妹的尸体!” “哦?”展昭心中有些疑惑,“难道令妹还没有死?” 朱强一面抹泪,一面开心道,“展大人,我也是这么想的!” 展昭却是不想给他太多的希望,希望之后的绝望是最令人崩溃的,“但是朱强,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明白吗?” 展昭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彻底,“知道了,展大人······” “展大人,除了朱强,其他人都找到了他们亲人的尸首!” 第196章 碎蔷薇(六十四) 展昭点了点头,吩咐道,“把尸体抬回县衙!” 张强躬身回道,“是!” 展昭又看向众位家属,喊道,“各位乡亲!你们先悄悄地回家去吧!千万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有家属瞥了眼搬运尸首的衙役,忍不住问道,“展大人,我们不能把尸首带回去安葬吗?” 展昭环视了他们一圈,高声安抚道,“展某理解大家急于让自己的亲人落土为安的心情,只是包大人还需要仔细查看这些尸体,只有这样才能坐实那人的罪证,还你们的亲人一个公道!” 李二狗是相信包公的,他见众人沉默不语,忙带头喊道,“相信包大人一定会抓到凶手的!我们再等两日也不迟!”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点了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往城内走去。 李二狗临走前冲着展昭强笑了笑,“放心吧,展大人,我会看好他们,不让他们在城内大吵大嚷的!” 展昭感激道,“麻烦了。” 东明县衙。 整个县衙因为这些尸体的到来灯火通明的,所有的下人们都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你看见尸体了吗?她们真是太惨了!” “你还敢看,我连看不敢看······” “那人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应该被活剐了!” ······ 停尸房。 公孙策和仵作一一记录着每个尸首缺少的部位,两人一面写,一面悲愤不已。 “这凶手也忒狠了些!”仵作忍不住大声道。 公孙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如此场面,他只想快速地记录完毕,快速地将凶手绳之以法······ 县衙书房。 包公、县令吴廉直、曹师爷、展昭、艾虎均在里面焦急地等待着公孙策的记录。 尤其是吴廉直,此刻的他心中是悔恨不已。 停尸房里躺着的都是东明县的百姓啊! 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她们接二连三地惨遭毒手。 包公看着他的神情,知是他心生愧疚,忙安慰道,“清风,你不必如此自责,只怪那凶手太过狡猾,就连本府,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找到那些尸首。” 吴廉直却是伤心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包公见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人!” 公孙策疾步走了进来,将验尸记录递给了包公,“都记录好了!” 包公接过一看,猛地瞪大双眸,满脸悲愤地说道,“好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真是连猪狗都不如!” “展护卫!” “属下在!” “即刻带人去蔷薇居,将那王爱蔷逮捕归案!” “是!” 艾虎握拳说道,“包大人,我也去!” 于是,展昭、艾虎带着张龙和马汉直奔蔷薇居。 到门口时,张龙对着墙角监视的王朝和赵虎勾了勾手指,二人见后即刻走了过来。 张龙将今夜的情形大略地对他们说了一遍,二人听后恨不得立刻闯进去将那王爱蔷给杀了! 好在他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强强把心中的那份冲动给摁了下去。 六人来到后院,直接推开王爱蔷卧房的门走了进去,却见到王爱蔷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临帖。 手下的笔未停,头也未抬,笑问道,“你们怎么才来?” 展昭冷冷地笑了一声,问他,“灵儿呢?” 王爱蔷摇了摇头,“我也正想找她呢,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害得我连早饭都没得吃。” 展昭闻言讥笑一声,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王爱蔷,你以为她跑了,我们就找不到她了吗?” 王爱蔷面露无辜地反问道,“她为何要跑呢?” 展昭冷哼一声,对着身后挥手命道,“带走!” 王爱蔷不仅一点也不慌,反倒气定神闲地问展昭,“展兄是又要请我去县衙做客吗?那也不错,正好把我的一日三餐给解决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他带走!” 张龙和马汉紧忙押着王爱蔷往外走去。 经过艾虎身旁时,王爱蔷侧头瞅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赞叹道,“玉荷姑娘可真是演了一场好戏啊!” “哈哈哈哈哈!” 艾虎见他如此嚣张,气急道,“展大哥,我想杀了他!” 第197章 碎蔷薇(六十五) 说着就要往外冲,展昭忙拦住了他,“艾虎,不要冲动,先找灵儿要紧,至于王爱蔷,自有包大人的铡刀等着他!” “好吧!” 四人便散开来,誓要将蔷薇居翻个底朝天。 过了好半晌,四人回到后院集合。 展昭看着他们蔫蔫的模样,就知没有找到灵儿的下落,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县衙吧!” 县衙书房。 包公见吴廉直脸色不好,便命曹师爷带着他回房休息去了。 正思忖着一会儿该如何同王爱蔷周旋,就见展昭等人走了进来。 “大人!” “可有灵儿的下落?” 展昭等人摇了摇头。 公孙策一脸担心地问包公,“大人,灵儿会不会已经被王爱蔷给灭口了?” 包公想起了两人在县衙中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摇了摇头,“本府认为不会,他二人的情谊显然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主仆之情,他应该不会对她下此狠手。” 一旁的艾虎满脸着急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我们连灵儿是哪里的人都不知道!” 其他人听艾虎如此说,眉毛皱得都要竖起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了!”公孙策突然眼睛一亮,“大人,何不让展护卫去牢中会一会王爱蔷?” 包公疑惑地问道,“王爱蔷会说吗?” “会不会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包公无奈地点了点头,“也罢!展护卫,你就去牢中会一会他吧!” 又对着艾虎吩咐道,“艾虎,你即刻带人全城搜寻朱慧和灵儿的下落!” “是,大人!” “是,包大人!” 东明县衙大牢。 展昭拎着酒肉饭菜进去时,王爱蔷正闭着眼在地上打坐。 “王兄。” 王爱蔷闻声抬起头,见是展昭,笑着问道,“展兄又不叫我王爱蔷了?” 展昭失笑地摇了摇头,“公干之时,自是不好掺杂个人情感。” 王爱蔷笑而不语。 展昭举起手中的酒壶和食盒,问道,“要不要来一杯?” “高兴之至。” 于是展昭也席地而坐,两人开始喝起酒来。 酒喝到一半,展昭问王爱蔷,“王兄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王爱蔷一脸的懵懂,“说什么?” “比如灵儿是哪里人?又是如何流落到你家的?” 王爱蔷笑眯眯地看着展昭,半晌后,方才满脸遗憾地回道,“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罢了,谈何流落?” 接着又对着展昭握拳道,“展兄若是能找到她,王某感激不尽。” 呵! 果然! “王兄请放心,展某一定帮你找到灵儿的下落!” 旋即话音一转,问道,“不知王兄对于乱葬岗发现的那些失踪女子的尸首作何解释?” “解释?”王爱蔷冷哼一声,“展兄!你放着真正的凶手不管,反倒把我这个无辜之人抓入牢中,无端地受这牢狱之灾,我还想问你要一个解释呢!” 展昭冷笑着反问道,“是吗?可是那些尸首都是在你府中小厮埋葬的失踪女子的衣物下面发现的,更巧合的是,尸首竟和那些衣物同属一人——” “展昭!”王爱蔷大喊一声,打断了展昭的分析,“我敬你是南侠,又念你跟我同喜蔷薇,共爱诗词,所以称你一声‘展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俗语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你无凭无据,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真是白白地得了南侠的名号!你还想让我跟你解释,哼!老子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和你说!” 好一番咄咄逼人的说辞! 不过是让他做个解释,又不是认定他有罪,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之大! 这不正说明他心中有虚,不愿多说? “展某不过是问问罢了,王兄何必动怒?” 王爱蔷扭过头去,不睬他。 展昭笑了笑,站起身说道,“酒菜我就留在这里了,王兄慢慢享用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大牢。 王爱蔷看着展昭离去的背影,抬头看着昏暗的牢房,暗暗嘟囔道,“展昭,若我没有做下那些事,我们应该能成为至交好友吧······” 第198章 碎蔷薇(六十六) 展昭出了大牢,气得胸脯是起伏不断。 没想到王爱蔷竟如此抵赖不招! 随即又摇头叹了口气,也怪他们自己,至今都没有找到他直接涉案的证据。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艾虎他们了,期盼他们能把灵儿找回来。 只是,她会招吗? 话说艾虎带着众衙役和侍卫,几乎把整个东明县都翻了一个遍,就是找不到朱慧和灵儿的下落。 艾虎急得是抓耳挠腮,本想再翻一遍,奈何天已大黑,只得先回县衙复命去。 “大人。” 包公看着艾虎蔫哒哒的模样,就知他们没有任何收获,“没找到?” “嗯。” 包公捋着胡子,神色凝重地说道,“展护卫日间与那王爱蔷交谈,也一无所获,唉······” 艾虎问包公,“包大人,有那些女子的尸体还不够吗?还有王六的登记簿!那些尸体上面正是他们生前所用的衣物啊!这些都不够吗?” “艾虎,这些都只是巧合,更何况那两名小厮已死,谁又能证明尸体是他们运到乱葬岗的呢?” “可是那两名小厮分明是被人给灭口的啊!” “证据呢?” 艾虎瞬时哑口无言。 是啊,证据呢? 他二人一死,可就是死无对证了啊! “大人!”展昭急呼呼地走了进来,问包公,“您还记得之前我们跟踪灵儿时,发现蔷薇居中还住着另外一名女子之事吗?” 包公点了点头,“本府当然记得。” 展昭又问,“大人,您说那名女子会不会就是朱强的妹妹朱慧?” 包公闻言眼睛一亮,“极有可能!” 公孙策对于展昭的猜测也极为赞同,“大人,如今我们遍寻朱慧不着,那她最可能的居处就是蔷薇居了!” 一旁的艾虎听言有些急不可耐,握拳请命道,“包大人,我和展大哥马上去一趟蔷薇居!” 包公点头应道,“好!带上张强和几名可靠的衙役一起去!” “是!” 蔷薇居。 门口的衙役还没撤,这是展昭要求的,以防灵儿会偷偷地潜回蔷薇居。 “灵儿回来过吗?” 两衙役摇了摇头。 “继续守着!” “是!” 几名衙役负责搜查前院,展昭、艾虎和张强负责搜查后院的三个房间。 “展大人,好像有人进来过!”张强喊道。 展昭忙过去看,果见几个新鲜的足印,旁边还滴落着一些新鲜的血迹。 “血?怎么会有血?” 三人正疑惑之时,忽听得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展大哥!” 展昭竖起食指,示意艾虎噤声。 他一面轻轻地在屋内走着,一面侧耳细细辨着声音的来源,待行至书架处时,停住了脚步,手指书架悄声说道,“从这里传出来的。” 展昭拔高声音问道,“里面有人吗?” 呜咽声竟然大了起来! 三人忙翻动着书架上的东西,试图寻找开启密室的机关。 忽地“吱呀”一声响,书架旋转了九十度,门开了!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冲入了他们的鼻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香味。 三人暗道不好,忙冲了进去,果在密室门右侧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名满脸是血的女子! 展昭紧忙俯下身,低声问她,“姑娘,你还好吗?” 女子稍稍动了动嘴唇,勉力地对着几人乞求道,“救我······” 下一刻人就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 展昭伸手为她把了脉,见她气息甚为微弱,不敢轻易挪动她的身子,便对着张强吩咐道,“张强,即刻派人去县衙请公孙先生过来!” “是,展大人!” “艾虎,有手帕吗?” “有!” 艾虎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丝帕,这还是自己扮作女装时特意备下的,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展昭接过丝帕,轻轻地擦拭着女子脸上的血,只是待擦拭干净后,二人皆是震惊不已! “展大哥,她的眼睛······” 展昭缓了缓心神,说道,“她的眼睛被人给挖走了······” 眼眶不禁红了,他撩开外衣,从内衣上撕下了一块白布,小心翼翼地为她蒙上了眼睛。 第199章 碎蔷薇(六十七) “唉——” 展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抬眼扫视着整间密室,忽地瞥见一个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手不自觉地描绘着它的形状和大小。 “是人!” 说着便站起身直接跑了过去,艾虎也紧跟其后。 展昭蹲下身子,细嗅着眼前的东西所散发出来的香味,片刻过后,恍然道,“这是花椒香料的味道!很多人会把它放在棺材里,以防止尸体腐败!” “啊?展大哥,你的意思是,这白布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具尸体?” 展昭点了点头,问艾虎,“敢不敢撕开白布?” 艾虎拍着胸脯回道,“有何不敢?不就是一具尸体嘛!” “那我们就开始吧!” 两人立刻着手撕了起来,只是随着白布一层一层地被撕开,花椒的味道是越来越重,尸臭味也是越来越浓。 “啊!”艾虎尖叫一声,吓得捂住了眼睛。 展昭也比艾虎强不了哪里去,他强压着自己快要跳出口的心脏,仔细观察着面前这具拼凑而成的尸体。 头,耳朵,鼻子,嘴巴,肩膀,胳膊,手,胸部,腿,脚,指甲······ 最可怕的是刚被安上没多久的血淋淋的一双眼睛! “艾虎,放开手吧,没那么可怕!” 艾虎颤抖着声音问展昭,“真的吗,展大哥?” 一面说着怕,一面却还是忍不住透过指缝去看那具尸体。 “展······展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具拼凑的尸体,长得······长得还挺好看的······” 展昭刚想骂他是个变态,就听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张强嘟囔道,“这个人看着倒有些眼熟。” 展昭问,“像谁?” “让我好好想想。” “对了,像城东王员外家的女儿王蔷薇!” “王蔷薇?她人现在哪里?” 张强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有大半年了。” 接着他就把王蔷薇的事情一一讲述了出来。 原来这王蔷薇乃是城东王员外家的独女,自幼便与王员外至交好友的儿子董刚定下了婚约。 董刚父母早亡,王员外更是把他接到府中亲自抚养,本就订下婚约的两人更有了许多机会独处。 只是那董刚并不是沉迷于儿女情长之人,他读书极其上进,他日必定会高中进士,又颇懂些占卜易容之术,就算是不能高中,日后也必不会委屈了王蔷薇,故而王员外对于此门亲事是极为满意,就等着选个良辰吉日,为二人把婚事给办了。 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 一场大病竟要了王员外的命,其妻日夜啼哭,一个月后竟上吊自杀随他去了,女儿王蔷薇一月之间痛失双亲,虽有董刚时常安慰,但也免不了悲痛,本就身体孱弱的她,一个月以后竟也消香玉殒了! 艾虎听后心中一阵唏嘘,“那后来呢?” “后来,董刚为王蔷薇办理了丧事,把府中的下人遣散后便消失不见了。” 一直未说话的展昭却是抓住了重点,“张强,你刚才说,董刚会占卜易容之术?” “嗯,这件事整个东明县的人都知道!” 展昭心中瞬间一喜。 王爱蔷也会占卜,灵儿喊她姑爷,那两个小厮也算是对他忠心耿耿,莫非······ “张强,那王蔷薇可有关系极好的贴身丫鬟和小厮?” 张强想了想,回道,“好像有,记得当初办丧事时,有一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哭得极为伤心,我还听说,董刚遣散下人时,他们三人死活不肯离开呢。” 展昭兴奋地喊道,“这就对了!” 公孙策一进门就听到展昭如此说,一脸好奇地问道,“什么对了?” 展昭抬眼笑着招呼道,“公孙先生来了,赶紧为那个姑娘看看!” 公孙策蹲下身子,将药箱放在地上,伸手为他把脉,“还好你们发现的早,不然这姑娘就没命了!” 视线扫到蒙着白布的眼睛,问展昭,“她的眼睛?”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又一脸笑意地对着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过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看什么?怎么有一股花椒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公孙策一面说着一面往展昭所在的地方走去,待看清地上放着的为何物后,惊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 第200章 碎蔷薇(完) 展昭看着公孙策的表情,笑问道,“公孙先生可看明白了?” 公孙策又细细观察了一番。 这拼凑的部位不正是那些女子尸首缺失的部位吗? “张强!” “展大人!” “将这具尸首,还有那名受伤的女子抬回县衙!” “是!” 县衙。 那名受伤的女子直接被抬进了县衙的一间客房,至于那具拼凑而成的尸首则被抬到了停尸房。 包公听说展昭他们又找到了一具尸首,忙亲自赶往停尸房查看。 “这······” 公孙策将那三十几具尸首的验尸报告递给包公,手指着这具拼凑而成的尸首说道,“大人,这具尸首正是由那些尸首缺失的部位拼凑而成的!” 紧接着他就把张强所说之事以及他们的猜测一一说给了包公。 包公听后愤愤道,“真是丧心病狂!变态至极!” 又问展昭,“展护卫,那名受伤的女子可是朱慧?” 展昭回道,“属下已派人去叫朱强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问,“那名女子十有八九是被灵儿所伤,可有找到灵儿的下落?” 展昭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找到她的下落,不过属下心里已大致有了猜测。” “哦?展护卫以为她会藏在何处?” “王家坟墓。” 王家坟墓。 展昭带着艾虎和张强等人赶到之时,灵儿已经割颈自尽了。 “唉·······” 艾虎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庞,果然看见下巴处有一小小的翘边,他伸出手,轻轻地一撕,就听张强惊呼道,“她就是那个丫鬟!” 展昭心中了然道,“怪不得她喊王爱蔷姑爷呢!” “带回去!” 停尸房。 展昭走到死去的那两名小厮面前,撕下了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 张强见后惊呼出声,“真是他们两个!” “你可看清楚了?” 张强保证道,“展大人,属下绝对不会看错!” “好!” 展昭扫视着众衙役和侍卫的脸色,嘱咐道,“忙活了一晚上了,大伙都回去歇息会儿吧!” “是,展大人!” 展昭和艾虎却是没有去休息,而是直奔包公的书房。 “大人!” “如何?” “灵儿在坟前自尽了,我们撕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确定她就是王蔷薇的贴身丫鬟,死去的那两个下人也是王蔷薇的小厮!” 包公噌的一下站起身,“好!方才朱强也已经来辨认过了,那名受伤的女子就是他的妹妹朱慧,事已至此,本府倒是想看看他王爱蔷还要如何狡辩!” “来人啊,即刻升堂!” 旋即又摆了摆手,收回了命令,“不不不,明日白间再升堂问案,本府要让那些受害女子的家属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包公便吩咐张强带着众衙役,在东明县内广而告之,让百姓们到公堂外亲眼看着凶手伏法。 大牢值守的衙役自然也知道了此事,他们看向王爱蔷的眼神充满了愤怒,若不是穿着这身官服,他们早就进去将他给乱刀砍死了。 吱呀一声,门响了。 “展大人!” 展昭点了点头,来到王爱蔷的牢房中,冷笑着说道,“走吧,王兄,不,我应该叫你一声董兄!” 董刚淡淡地笑了一声,手却将头发给散开了。 展昭正疑惑之际,就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根大长银针,下一刻就见他将银针刺入了颈后的穴道——风府穴! “董刚!董刚!”展昭忙冲上前抱住了他的身子。 测了测鼻息,又探了探脉搏,“你这又是何必呢?” 董刚半睁着眼睛,声音微弱地回道,“她是极重······极重相貌之人,若是我被砍了头,纵使······纵使缝合了,也会······也会留疤······” 说完竟直接死了过去! 展昭将他放平后,即刻回去禀告包公,包公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不过凶手总归是找到了,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也不是特别地重要。 只是东明的百姓们气得咬牙切齿的,有人甚至嚷嚷着要去掘董刚家的祖坟,亏得被包公他们拦了住。 案子破了,众家属都把自己亲人的尸首给拉回去,好生地安葬了。 唯有朱强,心里是极其地庆幸自己的妹妹还活着。 眼睛没了又怎样呢? 后半辈子他就是妹妹的眼睛! 本案结。 (喜欢此书的亲人们,麻烦动动你们的手指,给本书打个五星好评哦!) 第201章 齿牙为祸(一) 案子终于破了。 展昭独自来到蔷薇居的蔷薇架下,对着满墙的蔷薇花哀叹道, “欲取鸣琴谈,恨无知音赏。” 长叹一口气。 这世上的知音又少了一个······ 东明县衙,包公的住处。 包公正靠在太师椅上感慨不已,忽听得门外有人喊道,“恩师!” “清风,快进来!” 包公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迎接于吴廉直。 此时的吴廉直气色明显好了不少,他满脸笑意地对着包公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恩师费力侦破此案,不然的话,东明县还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命丧于董刚之手呢!” 包公意味深长地回道,“董刚之流确实可恨,却也只不过是被儿女情长迷昏了心智。” 吴廉直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慨叹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包公见他如此,笑问道,“清风,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吴廉直摇了摇头,“学生不知,许是因为学生并没有经历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吧······” 包公笑着调侃他,“这话可别让贤夫人听见了!” 吴廉直窘的脸有些红,“她在老家呢,这话应该听不见······” 包公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又问,“清风,你来找本府可是有事要说?” 吴廉直满面懊恼地回道,“瞧我这记性,只顾着与恩师闲话,竟连正事都给忘了!再过五日就是中秋佳节了,恩师不妨过了节再动身吧?” 包公点头应道,“也好,这些时日大家都累坏了,正好趁此歇息歇息。” 吴廉直听了喜不自胜,“太好了!” 又暗暗搓着手掌说道,“如此难得的良机,学生定要和恩师饮酒下棋,来个不眠不休!” 包公心中也是十分愉悦,喜得应道,“好!” 吴廉直似是得了糖块的孩童,开心得不行,离开包公住处后,便直接叫来曹师爷,好生嘱咐了一番中秋家宴的事情,方才甜甜地睡去。 次日大清早,包公刚用过早饭,艾虎就急急地闯了进来。 “包大人!” 包公满脸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艾虎?” 艾虎待自己喘匀了气,方才回道,“包大人,听送饭的下人说,您要在这里过中秋?” 包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艾虎扭捏了半晌,才试探着问包公,“那我能回老家看看姐姐和吴妈吗?” 包公笑着答应道,“当然可以!你回去好生陪她们过个中秋,不必急着回来。” 艾虎开心得差点蹦起来,可转眼又蔫了下去,“包大人,若是我耽搁了几日,该去哪里找你们啊?” 包公思考了一会儿,回道,“去长垣吧!” 艾虎得了下一个去处后,开心不已,“包大人,您真是太好了!” 说完未等包公发话,就跑了出去。 包公一面捋着胡子,一面笑道,“还真是个孩子。” 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和赵虎知道可以歇息几日后,也是开心得不行,缺觉的就补觉,想玩的就去东明街上逛逛。 吴廉直又体恤包公等人连日辛苦劳累,偏又赶上中秋佳节,他吩咐厨子备了许多美酒佳肴,自己又与包公日日下棋作诗,众人皆是高兴得不亦乐乎。 只是他们美酒佳肴作陪的同时,长垣县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长垣城东有一屠户,名为王魁,身长八尺,长得颇为魁梧,倒也是与他的名字相匹配了。 此人性情颇为暴躁,对待亲邻的态度极为蛮横,稍有不满便肆意辱骂,更是时常与人打架斗殴,惹得亲邻是侧目而视,避之不及。 正因他如此行事,又因为他所从事的行当,一直到二十五岁年纪时,他才娶了一个小其十岁、手有残疾的王张氏作媳妇。 王张氏虽手有残疾,德行却堪称完美。 自打入了门,侍奉公婆,照料王魁,无不尽心尽力,对待亲邻又甚为和善,惹得他们对王魁是艳羡不已,更有胆大的,心善的,规劝王魁一定要善待媳妇,改一改他暴躁的脾性。 第202章 齿牙为祸(二) 谁曾想,这王魁不知好歹,误以为别人觊觎自己的媳妇儿,逮着那劝解之人是好一顿打。 王父王母知道以后,对着他是一顿痛骂,后又强扭着他去到挨打之人的家中,给那人道了好久的歉,这事才算是了了。 回到家里,王张氏又温声细语地劝了王魁好久,他才强强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并发誓自己永不再犯。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事过去没多久,他又和邻居张荣因为琐事吵了起来。 邻居张荣乃是独子,比王魁小上五岁,新娶了妻子张李氏。 一日,他抬头看着自家的围墙,总觉得其太过低矮,连个贼盗都防不住,于是决定对围墙进行加固加高。 王魁知道后,便爬上墙头,同张荣对骂了起来。 “张荣,你别欺人太甚!你光顾着自己享受,不顾我家的采光,你可真是和尚的木鱼——挨揍的货!” 那张荣素日也是不肯吃亏的主,哪里允许王魁如此骂他? 只见他梗着脖子,回骂道,“姓王的,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你对亲邻恶语相向,态度蛮横,已然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你还有脸说我?!我呸!你他娘的就是恶娘生了个贼狐狸——不是什么好种!” 王魁听见他骂自己的娘是恶娘,气得是火冒三丈,还未等他回骂,就听张荣的妻子张李氏跑出来,满脸歉意地喊道,“对不起啊,王魁大哥,张荣方才说的只是气话,他不是故意骂王伯母的。” 一面说一面扯着张荣的袖子劝道,“官人,还不快给王魁大哥道歉!” 张荣性子本就拗得很,今又听妻子喊王魁大哥,心里的醋意是翻江倒海,只听他啐了一声,骂道,“不过是一个杀猪宰羊的,还想让我给他道歉,没门儿!” 因着张荣的声音过大,竟把另一邻居,也是张氏族人张武给引了出来。 不过这张武素性胆小,并没有插言,只是躲在墙角静静地偷听。 只听王魁骂骂咧咧道,“狗娘养的,你等着!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王!” 紧接着就见他从墙头跳了下去,不曾想却被冲出来的王张氏给拦了住。 “官人不要冲动!打死了人可是要坐牢的啊!你要是进去了,可要我和爹娘怎么办啊!” 王魁看着泪眼汪汪的妻子,气问道,“我们就任由他如此骂咱娘吗?” 没等王张氏回答,就听墙头那边的张荣妻子哭喊道,“王魁大哥,嫂子,我替我家官人给你们道歉了!” 见王魁不搭腔,唯恐他冲过来打官人,官人长得矮小柔弱,怎会是王魁的对手? 她忙又说道,“围墙我们也不加高加固了!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真想看着他们两个打个你死我活吗?!” 王张氏一听,忙劝王魁,“官人,你就原谅他们吧?这邻里邻居的,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结仇结怨,闹出人命啊!” 王魁低头看着满眼担忧的妻子,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点头应道,“好!” 王张氏听后心上一喜,立即高声喊道,“没事了,你们两个快回屋吧!” 张李氏听了忙拉着张荣进了屋,紧接着屋内就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众人只以为他是发火打砸东西,并没有多想。 偷听的张武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一出好戏呢!” 正意犹未尽之际,就听自己的妻子在屋内喊道,“张武,快进来吃饭!” “来了来了!” 王魁家。 马上要中秋了,王张氏看着被老鼠吃得只剩残渣的稻米,气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官人!” 长得高大魁梧的王魁听见自家娘子呼唤,忙颠颠地跑了过来,“怎么了娘子?” 王张氏满脸怒意地指着满地的残渣说道,“你看看!” 王魁低头一细瞧,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去买些砒霜来,保管毒死它们!” 第203章 齿牙为祸(三) 说着就赶着走了出去。 他先是来到城中某药铺,买了一些砒霜,又去了经常光顾的饮食摊,买了六个馍。 因着当日风和日丽,王魁便坐在院中,一面将馍掰成块,把砒霜放入其中,一面阴狠狠地说道,“看老子不毒死你!” 这一幕正巧被隔壁爬树打枣的邻居李大看了去。 王魁的话唬得他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心中不觉暗自疑惑道,“这王魁是要毒死谁?” 俗语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大虽不知王魁要毒死谁,但是自己却对着家里的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这几日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吃别人赠送的食物,尤其是馍。 家里人听了虽纳闷不已,但见李大神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时间来到八月十五日,中秋节这一天。 因着是重大节日,又是团圆相聚的日子,各家各户都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午饭,刚新婚不久的张荣家里亦是如此。 贤惠的张李氏蒸了一锅热气腾腾白花花的馍馍,又炖了肘子、鸡还有鱼,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整间屋子。 闻着馋人的香味儿,张荣等不及所有人上桌,拿起一个鸡腿就开始啃了起来。 张父、张母还有张李氏见状,都急急地劝道,“你慢点吃,别噎着!” 张荣嘴里塞得鼓鼓的,说不了话,只顾着点头。 口中的肉还没咽下去,又伸手抓起一个馍馍咬了几口,这下他的腮帮子更鼓了,活像一个好几日没有吃过饭的叫花子。 其他三人一面吃着,一面好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张荣,忽听一声闷响,下一刻就见张荣一头栽倒在地上。 张李氏急急地上前去查看,只见他口吐白沫,面色青紫,浑身抽搐不已,没多久竟咽了气! “官人!官人!” 张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瞬间在整个屋子里回荡着,好好的中秋佳节竟成了自己官人的死期! 一旁震惊不已的张父张母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踉跄着扑到儿子身上,大声哭喊道,“荣儿!荣儿!” 哭天喊地的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左邻右舍,不过不包括王魁一家子。 他这人记仇,心里还在为张荣前几日骂自己母亲的事而生气,硬是不让家里的人过去探望。 除他以外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来到张荣家,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待见到张荣的死状后,皆是震惊不已。 大家一齐将张荣抬到炕上,又对着张荣的妻子和爹娘好生安慰了一番,便回家吃饭去了。 他们临走时还说,晌午吃完饭后会再过来,帮忙料理张荣的身后事。 张李氏本想着开口让街坊邻居帮忙去请个大夫来家里查看一番,又想起今日乃是中秋佳节,不好打扰别人吃团圆饭,便和公婆说了一声,自己去请大夫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张李氏就带着一位大夫赶了回来。 张父张母忙起身,将大夫让到炕沿坐下。 三人均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够让张荣起死回生,只是人死哪有复生的道理? 更何况这个大夫是个极有资历之人,一眼便看出张荣是中了砒霜之毒。 “三位请节哀。” 张李氏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面上还是难掩的悲恸,“大夫,我家官人是死于砒霜中毒吗?” 张母闻言神色一紧,“乔乔,你怎知荣儿是中了砒霜之毒?” 张李氏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旋即温声解释道,“娘,媳妇未出阁时,常见到爹娘用砒霜毒死老鼠,我看着官人临死前的模样倒是和老鼠死前的样子很是相像。” 大夫捋着胡子,赞道,“令媳说得不错,令郎确实是中了砒霜之毒!” 张母身子晃了晃,带着一丝哭腔问道,“您说什么?砒霜?可是我们家近日并没有买过砒霜啊?” 说完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一旁的张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大夫,我先扶她进去。” 大夫点了点头,嘱咐道,“她的身子本就很弱,如今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千万让她不可太过悲恸,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知道了,多谢您。” 第204章 齿牙为祸(四) 张李氏看着公爹颤颤巍巍地搀扶着婆婆的背影,自己的心里也很是难受,实在是无心应付大夫,只得送客道,“麻烦您了,大夫,我就不送您了·······” 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串铜钱递与他,大夫忙推拒道,“老夫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这钱就不要了。” 然后就拎着药箱,疾步离开了。 张李氏目送着大夫走远后,又独自倚靠在门框处呆愣了许久。 官人的情状确实和中了砒霜之毒的死状有些像。 可又有些不像。 想着想着,张李氏浑身一激灵,她直奔卧房,将那东西藏得更严实隐蔽了些,方才来到公婆的房门前,轻声喊道,“爹?” 正坐在炕沿上,垂首看着昏睡的张母流泪不止的张父听后,忙胡乱地将眼泪擦拭干净,起身来到门口,双眼红肿地望着儿媳。 “爹,娘怎么样了?” 张父满面悲伤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问张李氏,“乔乔,咱家里最近买过砒霜吗?” 张李氏非常肯定地回,“没有啊,爹!” 张父望着一脸笃定的儿媳,又问了一次,“真的吗?” 张李氏听后心里一慌。 公爹为何如此问我?莫非是他有所察觉? “当然是真的啊,爹!” 又看张父仍是满脸的不信,遂举着手发起了毒誓:“爹,媳妇若是私买砒霜,毒害丈夫,定让我出门叫马车给撞死,打雷下雨天,叫雷给劈死——” “行了!” 张父出声打断了她,“既是如此,那你就去报官吧!” 张李氏立即附和道,“媳妇也正有此意,那爹您好生照顾娘,我这就去县衙!” 话音未落,人便跑了出去,丝毫未顾及女子的形容。 张父盯着儿媳的背影出神。 她既没有阻拦报官之意,荣儿应该不是她毒杀的。 可荣儿如此对她,她真的毫无怨言,没有行下那杀人的心思吗? 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他慢步来到张荣夫妇的卧房,颤抖着右手抚摸着张荣有些发紫的面庞,眼眶不禁又湿了。 “荣儿,到底是谁害的你······” 张父想着自己和张母的残年,呜咽着说道,“你走了,可让我和你娘倚靠谁啊!” 正悲痛不已,忽听一声凄惨的大叫,“荣儿!荣儿!” 张父顾不上擦泪,忙起身奔向东屋,见张母已坐起身,双目赤红地呆看着门口。 “老婆子?” 张母听后竟大笑起来,张父心中正纳罕之时,就听张母“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张父急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张母,喊道,“老婆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张父的呼喊终于唤醒了呆滞的张母。 她本就孱弱,方才又悲痛过度晕厥了过去,如今又吐了那么一大口鲜血,脸色是蜡黄不已,竟有了油尽灯枯之兆。 此刻的张父心里害怕极了,生怕张母撒手离他而去,“老······老婆子,你没事吧?” 张母勉力举起右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最后停在了他的嘴唇上,凄然笑道,“好······好生,好生照······照顾自己······” 说完手竟垂落了下去。 张父紧紧地抱着张母,涕泪横流,“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啊·····” 且说这张李氏自离开家,是拎起裙摆,一路狂奔,引得街上的人是议论纷纷。 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体面形容了,她可不放心公爹独自在家守着刚死的张荣,得赶紧去县衙报官。 县衙,两名衙役正守着门口。 张李氏直接冲到其中一名衙役跟前,下跪哭求道,“麻烦官爷进去通报一声,我家官人被人给毒死了!” 衙役一听,忙跑进去通知县令郑起。 没多久,郑起便带着捕头、仵作和几个衙役赶了出来,“快带我们去你家!” 张李氏来不及行礼叩首,抹了把鼻涕和眼泪,站起身就领着他们往家去。 离家还有十步之遥时,就见许多人站在自家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忙赶了几步,拨开他们,往里一看:院中竟站满了街坊邻居! 心中大道不好! 疾步冲到屋内,就见东屋的帘子掀着,张父呆坐在炕前,待视线移到炕上,张李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娘!” 第205章 齿牙为祸(五) 张李氏径直扑到张母的身上,大声哭嚎了起来。 院中,还有门口围着的众人听后心中大为所动,恨不得将那毒杀张荣之人碎尸万段! 郑起等人站在院里听了许久,待屋内的哭声渐渐削弱了,方才走进去,对着张父和张李氏安抚道,“两位请节哀,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杀害令郎的凶手。” 张父点了点头,应道,“郑大人,请跟我来。” 郑起和仵作跟着张父来到西屋。 “仵作。” “大人。” “去查看一下他的死因。” “是!” 仵作来到炕前,只瞧了片刻,便回禀道,“大人,张荣乃是中了砒霜之毒。” “砒霜?”郑起走上前,细瞧了一会儿,回身朝着张父说道,“老人家,麻烦您将令郎死前的情状细说一遍。” 张父躬了躬身子,回道,“我们正吃着饭呢,忽然见荣儿口吐白沫,面色发紫,浑身抽搐不止······” 说着竟又抹起泪来。 郑起哀叹了一口气,移眼看向了仵作。 仵作躬身回道,“大人,这正是砒霜中毒的症状!” 郑起点了点头,又吩咐仵作,“查验一下他们中午的饭菜!” “是,大人!” 仵作领了命,从拎着的箱子中拿出一根银针,依次扎入所有的饭菜中,却发现银针并没有变黑。 “大人,这些饭菜都没有毒!” “没有毒?怎么会?”郑起心中疑惑得紧,侧首问张父,“老人家,令郎死前吃了哪些饭菜?” 听了仵作的话,张父心中也起了疑。 分明是毒发而亡,怎会没有毒呢? 一时有些愣怔,没有听到郑起的问话,张李氏见状忙走到张父跟前,小声提醒道,“爹,郑大人问您话呢!” 张父这才醒过神来,“什······什么?” 郑起耐心又问了一遍,“令郎死前吃了桌上的哪些东西?” 张父手指着那盘鸡回道,“出事时,他正啃着一个鸡腿,嘴里还嚼着馍。”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郑大人,难道是他吃的那个馍有毒?” 郑起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了。” 张父听郑起如此说,连忙下跪磕了好几个响头,求道,“郑大人,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找到毒害我儿的凶手啊!” 一旁的张李氏也跟着下跪哭求道,“郑大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郑起忙弯腰将二人扶起,见他们的额头上竟磕出了血,心中更为不忍,紧忙发誓道,“两位请放心,本县定会将那杀人凶手给揪出来!” 张父和张李氏听后忙不迭地道谢,“多谢郑大人!多谢郑大人!” 两人正千感万谢之时,就听院中有人嘟囔了一句,“不会是他吧?” 说话的人正是王魁的邻居——李大。 话一落,四周的人皆望向了他,似是要把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那人见后懊悔不已,捂住嘴再不多说一句话。 只是却为时已晚,他的那句话早已被县令郑起听了去。 “你!过来!” 李大磨磨蹭蹭地来到堂屋,下跪磕头道,“草民李大,叩见郑大人!” “起来吧!” “李大,方才你所说之话是何意?” 李大摇了摇头,磕磕巴巴地回道,“没,没什么······” 郑起冷哼一声,怒声呵道,“李大!事关人命,你如此支吾不语,就不怕本县治你一个包庇之罪吗?!” 一听要治罪,李大彻底慌了,“郑大人,我说!我说!” “还不快说!” 李大先是回头望了望,而后才说道,“草民前几日爬树打枣之时,偶然间看到王魁正掰着馍,往里面放砒霜,嘴里还嘟囔着‘看老子不毒死你’······” 郑起听后心中一惊,他倒是听说过此人,据说他性情暴戾,时常肆意辱骂别人,还常同人打架斗殴,可谓是臭名远扬。 “此话可当真?” 李大抬起头,保证道,“草民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大人您!” 话音刚落,就见张李氏下跪喊道,“郑大人,一定是王魁干的!他肯定是因为那件事对我家官人怀恨在心,所以才下毒杀了他!” 第206章 齿牙为祸(六) 院中及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听了张李氏的话以后,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郑起将张李氏扶起,低声问道,“张李氏,方才你说的那件事是何事?” 张李氏顺势站了起来,一面抹着泪,一面回道,“郑大人,前几日我家官人觉得家中的围墙有些低矮,想要加高加固,王魁知道后,便骑在墙头上和我家官人对骂了起来,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张李氏似是豁出去了,“他还说,‘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王’!” “什么?”郑起惊呼出声,想了想,又问,“此话可还有第三人听到?” 张李氏摇了摇头,“民妇不知。” 郑起听了顿觉头上浇了一盆冰水。 当时又没有第三人在场,不能仅凭张李氏的一句话,就把王魁抓起来吧? 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句,“我听到了!” 说话的正是当时墙角偷听的张武。 旁边站着的女子乃是他的妻子,只见她使劲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万一最后凶手并不是王魁,岂不是彻底与他结了仇怨? 只是这张武哪里肯听? 素日里甚是惧内的他,今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丝毫不顾妻子的阻拦,径直走到了郑起面前,躬身回道,“草民张武,见过郑大人。” “不必多礼。张武,你确实听到了王魁和张荣他们二人吵架?” 张武点头道,“ 是的,郑大人。那日两人对骂得甚为厉害,王魁也确实说了要弄死张荣的话,只不过······” “不过什么?” 张武看了眼张李氏,又犹豫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只不过是张荣先骂了王魁是狗娘养的,王魁才说了那句话。” 郑起听后陷入了沉思。 依张武说来,王魁那句话事出有因,很有可能是一时气话,并不能证明张荣是他下毒杀死的。 “大人!” 正愁眉不展之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此人乃是那日偶然撞见王魁将砒霜放于馍内的李大。 郑起问李大,“你又是谁?” 李大回,“回郑大人的话,草民是王魁的邻居李大,那日家中的枣熟了,正在树上打枣,恰巧看见王魁坐在院中掰馍,将砒霜放于其中,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看老子不毒死你’!” 郑起立时走到他跟前,直视着他确认道,“此话可当真?” 李大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草民从不说谎。” “好!” 郑起朝着院子站着的衙役喊道,“来人,将王魁带回县衙!” “是!” 两个衙役领了命,紧往隔壁赶去。 在自家院子中偷听的王魁,听后忙冲进屋内,拿起几件衣物和一些银两就想往外逃,不曾想,刚到门口,就被前来捉拿他的衙役拦了住。 “王魁,你想逃去哪儿?” “我想逃——”王魁下意识地回道,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没想逃,我没杀人,为何要逃?” 其中一名衙役冷笑了一声,“到现在还嘴硬呢?有什么话到公堂上去说!走!” 两衙役遂押着他去了县衙的大牢。 死者张荣家中。 郑起安抚张父和张李氏道,“二位请节哀!” 又对着院中以及门外站着的百姓,高喊道,“各位街坊邻居,张家出此横事,如今只剩一个老人和一个妇道人家,张家的丧事还请各位帮忙料理照顾。”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道: “那是自然!” “不用郑大人说,我们也会帮忙的!” “张荣平时对我们颇有照顾,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遗孀和老父的!” ······ 郑起欣慰地点了点头,“老人家,本县要回县衙了,您要保重身体。” 张父抬头问道,“郑大人,您说那王魁会招吗?” 郑起笑道,“若是证据齐全,由不得他不招!” 张父继续追问道,“若是证据齐全,他还是不招呢?” 郑起收敛了笑容,冷哼一声,“那就让他尝一尝本县的手段!” 张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第207章 齿牙为祸(七) 郑大人的审讯手段可是出了名的酷厉,长垣县的百姓们无人不惧,无人不怕,不过万事皆有两面,他虽大行酷厉之事,使人叫苦不迭,却也让逞凶斗狠之人闻风丧胆,不敢肆意胡为。 郑起扫视着众人,看着他们脸上满是敬意,甚至是有些惧意的表情,心里极为满足,“回县衙!” 捕头、衙役和仵作应了句“是”,便簇拥着他往县衙走去。 郑起虽擅用酷刑,却也不是什么泛泛平庸之辈。 他心里明白,张荣之死虽有李大和张武的证词,却远远不够,还需要证明王魁近几日确实购买过砒霜和馍。 “来人!” 守在书房门口的王捕头听后进来应道,“大人。” “派人全城查访饮食摊和药铺,询问王魁是否在他们那里买过砒霜和馍!” 顿了顿,又补充道,“另派人去王魁家中搜查,看看是否还有剩余的砒霜!” “属下遵命!” 王捕头走后,郑起来到县衙大牢。 狱卒见后忙近前弯腰道,“大人。” 郑起点了点头,吩咐他,“本县要见王魁。” 狱卒应了句“是”,连忙前面带路,来到王魁的牢房前,打开了门,“大人请进。” 说完就站到了稍远的地方,垂手侯传。 王魁正闭眼躺在地上,听了是郑起进来后,忙翻身坐起,下跪喊冤道,“郑大人,草民冤枉啊!” 郑起冷哼一声,“冤枉?那张武分明听到你说要弄死张荣,李大也曾看到你往馍中放砒霜,嘴里还嚷着要毒死别人,难道你还想抵赖?” 王魁听后心中顿觉懊悔不已,他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而后对着郑起磕了好几个响头,“郑大人,草民只是一时的气话,哪里敢真的去下毒杀人啊!” 郑起却是不信他,而是冷冷地说道,“不必多费口舌!倒不如省些力气,到公堂上去辩解吧!”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牢房。 约莫两个时辰以后,外出查访的衙役们都赶了回来。 郑起叫来王捕头问道,“王捕头,可有何收获?” 王捕头作了个揖,回道,“大人,属下等带回来两个人,他们分别是饮食摊摊主和药铺的掌柜。据他们所说,王魁近几日曾去他们那里买过馍和砒霜。” “王魁家可曾搜查了?” “去了,但是没有搜到砒霜。” 郑起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想必是全都放在了馍中,被张荣给吃了下去。” 王捕头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郑起,“大人要见见饮食摊摊主和药铺掌柜吗?” 郑起“嗯”了一声,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正在院子里候着。” “快传!” 少顷,就见两名男子走了进来。 “草民李二,叩见郑大人!” “草民丁三,叩见郑大人!” 郑起笑说道,“起来吧!” “谢郑大人!” “谢郑大人!” 二人站起身,垂手站于一旁,若是细看,他们的腿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郑起直接问道,“王魁当真从你二人那里买了馍和砒霜?” 二人齐声回了“是”。 郑起听了心中万分欢喜。 案发没过多久,证据就如此齐全,真是省了许多力气! “好!本县即刻升堂问案,届时还需你们上堂作证,你二人可愿意?” 二人忙不迭得点头,“草民愿意。” 他们能说不愿意吗?倘若说出了口,还不知郑大人会用什么招数对付自己呢······ 郑起满意地笑了笑,吩咐王捕头,“王捕头,即刻升堂!” “是!” 长垣县县衙公堂,许多百姓都闻风而来,此刻的公堂外已然站满了人,这其中也包括王魁的妻子和父母。 县令郑起坐在公案前,拿起惊堂木重重地往案上一拍,“带王魁!” 须臾,便见王魁带着手镣和脚镣走了进来。 “草民王魁,叩见郑大人!” 郑起喝问道,“王魁,你可知罪?” 王魁抬起头,满眼无辜地喊道,“郑大人,草民不知自己身犯何罪啊!” 郑起冷哼一声,“你倒是装得无辜!待本县传几个人证上来,看你还如何狡辩!” 第208章 齿牙为祸(八) 惊堂木一拍,“带人证!” 不多久,看热闹的百姓们就见四名男子走了进来。 “草民李二,叩见郑大人!” “草民丁三,叩见郑大人!” “草民张武,叩见郑大人!” “草民李大,叩见郑大人!” 郑起扫了一眼四人,视线停留在张武身上,“张武,将你那日所听所闻说出来,不得有任何欺瞒!” “是,大人。” 接着便将那日王魁与张荣对骂之事从头至尾讲了出来。 公堂外围着的百姓们,本就对王魁恨得咬牙切齿,怨声载道,如今听到张荣骂他狗娘养的,不但不认为张荣有错,反倒觉得他骂得很对。 “依我说啊,这张荣骂得很对!” “我也觉得是!” 不知是谁嘘了一声,用手指了指身后脸色铁青的王张氏和王父王母。 那人一看便不再说话了。 郑起听完张武完整的描述,一开始还觉得张荣骂得有些过分,可后又想起了王魁素日的所作所为,便也和那些百姓们一样,认为张荣骂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只是他是为官之人,不可表露得太过明显。 接下来他又依次询问了李大、李二和丁三,三人均巨细无遗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公堂外的百姓们听完他们的讲述,又叽里咕噜地议论了起来。 “没想到王魁如此狠毒,竟因为一句脏话,就下毒害了张荣!” “他本就狠毒无比,你忘了那次他和别人打架了?活生生地把人家的胳膊给砍了下来啊!” ······ 王张氏听着他们的控诉,眼含热泪质问道,“你们只说他砍人胳膊,怎么不说他这么做的原因呢?” 有一了解内情的男子瞥了她一眼,回道,“原因?不就是因为那人骂你是‘六指琴魔’吗?” 王张氏看着说话之人满脸不屑的表情,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郑起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头有些大,忙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肃静!” 公堂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跪在公堂中央,早已被“六指琴魔”四个字气得脸色铁青的王魁,大声呵道,“王魁!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没想到那王魁仍然嘴硬无比,只见他梗着脖子气急道,“老子没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 郑起显然是被这声“老子”给气到了。 区区一介草民,竟敢在公堂之上如此满嘴胡沁,看来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了。 只听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呵道,“大胆王魁!竟敢在公堂之上满嘴脏话!来人,拖下去,打他三十大板!” 王魁听后只是恨恨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堂外的王张氏和王父王母却是急了眼,纷纷下跪哭求郑起。 “大人,我家官人只是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您饶了他吧!” 郑起却是不理他们,直等到衙役行完刑,将王魁给抬进了公堂。 此时的王魁,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臀部也是血迹斑斑,只是人却依然倔强无比,只听他用微弱无比的声音说道,“老······老子没杀人······” 话一说完,人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官人!” “儿子!” 郑起扫视了一眼人群中的王张氏和王父王母,而后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退堂!” 县衙后院书房。 王捕头一脸担忧得问郑起,“大人,王魁被打成这样了,都不招,您说他会不会不是凶手啊?” 郑起瞪了他一眼,说道,“人证俱全,由不得他不招!” 他的话彻底打消了王捕头的疑虑,“大人,您的意思是?” 郑起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 “属下知道了。” 当日深夜,县衙大牢中便传出了凄惨无比的喊叫声······ 第二日,王张氏带着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来到当铺,换成银两后便去了县衙大牢。 大牢门口有两名狱卒看守,她看了他们一眼,朝着其中面相比较和善的一名狱卒走了过去,还特意背对着另外一名狱卒,将手中的银两悄悄地递与他,求道,“小哥,我能进去看看我家官人吗?” 狱卒接过银两藏于袖中,对着另一名狱卒说道,“你先守着,我带她进去!” 第209章 齿牙为祸(九) 凑巧的是,另外一名狱卒认识王张氏,“大人刚严刑审问过王魁,你带他进去合适吗?” 欲领着王张氏进去的狱卒偷偷地指了指自己的袖子,说道,“不碍事,她只是想探监,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另一狱卒见了他的动作,立刻会意,忙道,“你带她进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狱卒回身看着王张氏,嘱咐道,“跟我来!” 只见他进了大牢,七拐八拐地领着王张氏来到一个角落的牢房前。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牢房门,说道,“进去吧,不要说太长时间!” 王张氏对着狱卒是千恩万谢,“多谢小哥!” 狱卒点了点头,又回到大牢门口守着去了。 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王魁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忙睁开了眼睛,挣扎着伸出了右手,“娘子!” 王张氏连忙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官人,你······” 余下的话未说,便用衣袖拭着脸上淌下来的泪水。 王魁身上虽痛,却强撑着安慰王张氏,“娘子,我没事!不过是挨了几顿刑罢了,我还撑得住!” 话音刚落,疼得“哎呦”一声,气得大骂道,“狗娘养的,想用刑逼我签字画押,老子偏不画!” “官人······” 王张氏抽了抽鼻子,伸手抚摸着他满是血渍的脸,又要掀开他的衣裳,看一下他臀部的伤,王魁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都是一些小伤,不妨事。” “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 王魁却是不说话,只是和王张氏对望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张氏才开口问道,“官人,张荣是你毒死的吗?” 王魁听王张氏如此质疑自己,登时急了眼,“连你也不信我?!” 王张氏紧忙解释道,“不是不信,只是想从你嘴中听一句实话。” 王魁举起手发誓道,“娘子,我发誓,张荣之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被冤枉的啊!” 王张氏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王魁听得有些迷惑,“娘子要做什么?” “我要去开封府伸冤!” “路途遥远,你怎么去?” 王张氏愣住了。 对啊,路途遥远,先抛开如何去开封这个问题不谈,光是来回的路上就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官人能撑到自己回来吗? 王魁心里也犯了难,忽地眼睛一亮,说道,“娘子,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你去找他······” 王张氏听后问道,“他能答应吗?” 王魁点了点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应该不会拒绝,更何况咱们又不是让他去做违法犯罪的事。” 王张氏这才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方才带她进来的狱卒进来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走吧!待会儿大人该来了!” 一听郑起还要过来,王张氏担心地握着王魁的手,“官人!” 王魁满脸堆笑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娘子请放心,我一定会撑到你回来的!” “走吧!” 狱卒催赶着把王张氏带出了大牢。 刚拐了弯,余光瞥见郑起带着几个衙役朝大牢走了过去。 她忙隐身到墙角,悄悄地观察着。 “人醒了没有?” 狱卒躬身回,“醒了。” 郑起回身对着王捕头说道,“走,继续!” 王张氏吓得捂住了嘴。 没多久,里面又传来了凄惨的叫喊声。 王张氏热泪横流,小声嘟囔道,“官人,你可要撑住啊!” 说完便直奔王魁说与自己的住处。 只是世事不能尽如人愿。 就在王张氏刚走后没多久,王魁便受不住酷刑,又晕死了过去。 郑起见他油盐不进,骨头挺硬,想着再施酷刑也是徒劳,便命两个衙役拖着他签了字画了押,当场判了他三日之后斩首。 王张氏到底是个女子,即便是走得再快,待赶到地方时,也已经过了大半日。 此时她要找的孙贵已经听到了王魁出事的消息,正要赶去王家探望,就听有妇人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 第210章 齿牙为祸(十) 孙贵一面心里疑惑是谁,一面说道,“来了!” 打开门一看,竟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妇人,“您是?” “我是王魁的妻子。” 孙贵听后面上一喜,“原来是大嫂,我正要去找您呢!快请进!” 进了屋子,孙贵又给王张氏倒了一杯茶,待坐定后,问她,“大嫂可是为了王魁大哥的事情而来?” 王张氏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王魁被抓被审的经过以及今日在牢中见到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孙贵听后“砰”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岂有此理!郑大人难道是想严刑逼供不成?” 王张氏知道自己的丈夫对孙贵有救命之恩,可见他的反应,还是有些好奇,“你相信他是无辜的?” 孙贵点了点头,反问道,“为何不信?我知道他们都对大哥怨恨颇深,可他们也不想想,大哥不过是脾气暴戾了些,虽爱逞强斗狠,辱骂别人,可哪次不是事出有因?” 王张氏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去开封府申冤,不知兄弟可愿意带我去?” 孙贵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愿意!” 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不多久就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走吧,大嫂!” 王张氏见他如此,感激得红了眼眶,“谢谢你,孙贵兄弟!” 孙贵家中正好有一辆马车,他便让王张氏坐于车上,驾车带她前往开封府告状。 要去开封府,还需要从长垣县的城中穿过。 一进城,孙贵和王张氏就发现街上来往的行人们窃窃私语,他们的脸上甚至还透露着一丝欣喜,更令人奇怪的是,待他们看清车上的人是谁后,却纷纷闭了嘴,如避蛇蝎一般绕开了他们的马车。 王张氏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 孙贵茫然地摇了摇头。 怔愣了好一会子,王张氏突然着急地说道,“快!去我家!” “啊?” 王张氏急道,“快啊!” “好好好。” 孙贵扬起马鞭,抽打着马的屁股,疾速往王魁家中赶去。 马车刚拐过弯,远远地望见一群人堵在自家门口,还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辱骂声。 “我就知道这事是王魁做的,没人性的东西!我呸!” 另一人附和道,“他就是个畜生!” ······ 王张氏和孙贵对视一眼,后者立即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便来到王魁家门口。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堵在门口的人见是王张氏,一下子轰散而开,甚至有人边走边嘲讽道,“你说她装什么无辜?王魁做出这等事她会不知道?” 王张氏听后心里是悲愤至极,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住,一旁的孙贵见状忙伸手扶住了她,“大嫂,您没事吧?” 王张氏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一阵悲戚的哭嚎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老头子!” 王张氏扭头看了一眼孙贵,随即拔腿往院内冲去。 “爹!娘!” 孙贵将马拴到门把手上,也跟着跑了进去。 两人进了堂屋,没人,又去了东屋,竟见王父虚弱地躺在炕上,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娘,爹这是怎么了?” 王母回过头,见是自家儿媳,忙抱着她大哭了起来,“你爹他吐血了······” 王张氏拍了拍王母的后背,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呢?” 王母松开了王张氏,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却是犹犹豫豫的,不肯回答。 王张氏急得不行,“娘!门口那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您倒是快说啊!” 王母见瞒她不住,便说道,“县衙来人说,魁儿他·······他被判了三日之后斩首······” “什么!”王张氏不敢置信地惊呼道。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自己离开时,郑大人又严刑逼供,逼着官人签了字画了押? 正想着,就听炕上躺着的王父气得嚷嚷道,“你这个畜生啊!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 第211章 齿牙为祸(十一) 王张氏听后一脸担心地望着王母,“娘,我去请大夫!” 王母点了点头,“去吧!” 刚转过身,就听王父嚷道,“不许去!让我死了算了!” 王张氏回身劝道,“爹,媳妇还是去给您请个大夫吧!” 谁料王父异常的固执,“不许去!他做下这等祸事,我没脸叫大夫来看!” 王张氏看了一眼王母,后者冲着她摇了摇头。 王张氏只得听话地回道,“好!” 王父勉力坐起身,靠在墙上,看着王张氏身后的孙贵,问道,“你是?” 孙贵忙近前几步,回道,“伯父,我是王魁的好兄弟,孙贵。” 刚说完就听王父哼了一声,“他这种人也有好兄弟?!” 王张氏听王父如此说王魁,也不管他是自己的公公,出声反驳道,“爹,官人为何不能有好兄弟?他平日里虽说是逞凶斗狠,却也不是无故找事之人啊!” “哼!也就是在你眼里,他是个宝!” 王母听着王父说话越来越过分,厉声阻拦道,“老头子!” 王父瞪了一眼王母,闭着眼睛再不说话。 王母转头问孙贵,“孩子,你来我家是?” 孙贵恭敬地回道,“伯母,我要带着大嫂去开封府告状申冤。” “伸冤?”王母想了想,又问,“你相信我家魁儿是冤枉的?” 孙贵点了点头,“伯母,若王魁大哥真是那无情无义,毒辣之人,他就不会救我这个陌生人的性命,却不图任何回报了!” 王母听后陷入了沉思。 她回想起王魁自小到大的种种,虽说他打架斗殴,恶事多做,骨子里却是善良的,应该不会做出毒杀别人之事。 “你们放心地去吧,我在家里会好好照顾老头子的!” 王父正要开口阻拦,待看见王母的眼神后,到嘴边的话便立刻咽了回去······ 且说这王张氏得了公婆的允许,忙跟着孙贵驾车快速往城外赶去。 刚出城,远远地就望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他们走来。 孙贵眼力比较好,他仔细一瞧,竟发现队伍中有人举着“开封府”、“代天巡狩”的牌子。 莫非是包大人? 他忙勒停了马,起身站在马车上,往远处望了望,果然看见队伍后面有几名侍卫抬着三口铡刀! “大嫂,是包大人!” 王张氏听后一惊,“你说什么?那是包大人?” 孙贵开心地点了点头,“大嫂,咱们运气真好,若真是从这里去开封,恐怕还没等到咱们回来,王魁大哥就已经被斩首了!” 王张氏听了心中是激动不已,着急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哎呦!” 原来是跳下来时脚崴了。 孙贵担心地问她,“大嫂,您怎么了?” 王张氏摇了摇头,“没事!” 说罢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包公的官轿跑了过去。 “包大人,冤枉啊!” 队首骑着白马的展昭见有人冲了过来,忙举剑叫停了队伍。 此时王张氏已经来到离展昭几步之遥处,跪了下来。 “冤枉啊!” 展昭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有何冤情要伸?” 王张氏回道,“民妇之夫被长垣县令郑大人冤枉毒杀邻居,已被判了三日之后斩首,还请包大人替他伸冤啊!” 说完竟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展昭忙阻拦道,“不必磕了!你且在这里等着!” 他转身往包公的官轿走去,“大人,有一妇人拦轿伸冤。” “何冤?” “她说她的丈夫被长垣县令冤枉杀人,被判了三日之后斩首。” 包公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去长垣县衙!” “是!” 展昭回到马前,对着王张氏说道,“包大人要去县衙,麻烦前面带路!” 王张氏兴奋地回道,“是!” 说完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领着包公等人往城内走去。 那孙贵见后早已驾着马车躲到一旁,待王张氏走近后,朝着她点了点头,便驾车离开了。 进了城,城内的百姓们听着锣声,又看到侍卫举着的牌匾,便知晓是包公来此,忙挤在街道两侧看热闹。 只是当他们看到队伍最前面的王张氏时,脸色却是变了又变。 “这王张氏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替王魁翻案?” “翻案?哼!王魁都已经签字画押了,证据齐全,包大人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 第212章 齿牙为祸(十二) 王张氏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只是她并不在意。 如今包大人来了,是非曲直,自会有一个公断。 若官人真是杀人凶手,自己也认了,可若不是,自己这一搏,也算是为王家留住了一个后人。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亏。 包公一行途经王家门前时,清脆、响亮的锣声传进了王母的耳朵。 王母看着王父嘱咐道,“老头子,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 “嗯。” 待来到街上之时,包公的官轿刚刚过去,在她面前的正是闻名天下的那三口御赐的铡刀! “包大人真来了?”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瞥了她一眼,嘲讽了一句,“你儿子杀了人,包大人来了也没有用!” 王母没理他,而是关上了大门, 一面抹着泪,一面朝着屋内跑去。 “老头子!咱儿子有救了!” 王父半眯着眼,没好气地说道,“若是他真的杀了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一番话把王母心里一直憋的火全都激了出来,“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是不是盼着魁儿出事呢?哼!若最后魁儿真是冤枉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面对他!” 王父一下子被噎住了,许久后,悻悻地回道,“他是我儿子,我能怎么面对他······” 王母也懒怠搭理他,横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我要不要去县衙呢?” 王父瞪了她一眼,“去干什么?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王母本就有些犹豫,听了他的话,便打消了念头······ 县衙,书房。 郑起正捧着闲书翻阅,衙役突然进来报,“大人,包大人来了!” 郑起头都没有抬,语气悠然地问他,“哪个包大人?” 衙役急道,“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 “什么?!” 手中的书滑落到地上,他噌的站起身,急命道,“快!快去拿本县的官服!” 一面焦急地踱着步,一面又问,“包大人到哪里了?” “刚进城门。” 郑起心里泛起嘀咕来,“好端端的,包大人怎么会来长垣呢?” 衙役回道,“大人,好像是王张氏领着包大人进的城!” “你说什么?”郑起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了王魁的案子?” “去架阁库把王魁之案的卷宗拿来!” “是!” 没多久,卷宗便递到了郑起的手上。 他仔细翻看了一遍,飞快地穿上官服,将卷宗放于衣袖之中,带着王捕头紧忙来到县衙门口等候包大人的到来。 刚站定没多久,包公一行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当然也包括王张氏。 “停!” 展昭叫停了队伍,翻身下了马,来到包公的轿前,禀报道,“大人,到了!” 包公听闻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郑起见后,忙小跑着来到包公跟前,下跪磕头道,“长垣县令郑起,参见包大人!” 王捕头也跟着下跪道,“属下参见包大人!” 包公淡淡地扫了他二人一眼,说道,“起来吧!” “谢包大人!” “谢包大人!” 郑起侧过身,笑着让包公,“包大人,请移步县衙花厅!” 包公点了点头,带着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王张氏,往县衙里面走去。 一进花厅,王张氏便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语不发。 郑起故作不知地问道,“包大人,您带着王张氏进来是?” 包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郑大人,王张氏拦住本府的官轿,说她的丈夫被你判了三日之后斩首,可有此事?” 郑起点了点头,回道,“确有此事。” 接着便从衣袖之中掏出卷宗,递与包公,“包大人,这是王魁之案的卷宗,请您过目。” 包公一面接过卷宗,一面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郑大人是早有准备啊!” 郑起一听,慌得下跪道,“不瞒包大人,适才有衙役向下官禀报,说王张氏带着您往县衙走来,下官便猜,您来县衙定是为了王魁的案子,这才提前找出了卷宗,带在身上,还请包大人不要怪罪。” 第213章 齿牙为祸(十三) 包公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起来吧!” “谢包大人!” 郑起站起身,立在一旁,眼睛却是时不时地瞄向王张氏。 那王张氏一直低着头,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包公看完了卷宗,又将他递给了公孙策。 “王张氏,本府看那卷宗,证据非常齐全,王魁也已经签字画押,足以证明他确实犯下了杀人之罪,你又为何说他是被冤枉的?” 王张氏听包公如此说,着急道,“包大人,我家官人签字画押是被强迫的啊!” 包公还未说话,郑起便大声喝道,“胡说八道!本县审讯一向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何曾强迫过他?” “郑大人!” 包公喝阻了郑起,他看着王张氏问,“王张氏,你怎知他是被强迫的?” 王张氏的眼眶瞬间红了,“包大人,郑大人严刑逼供,我家官人是经受不住酷刑,才签字画押的啊!” 郑起听后慌了,“胡说!本县根本就没有对他严刑逼供过!” 王张氏登时反驳道,“民妇今日去探监,明明看到我家官人满身是伤,离开牢房时,又看到郑大人带着王捕头走了进去,不久牢房中便传出了惨叫声!郑大人,您贵为父母官,怎能对您的子民下此狠手?!” 包公猛地转过头,厉声呵道,“郑起!” 郑起这才彻底慌了,上半个身子伏在地上,求饶道,“包大人,下官知错了!” 包公冷哼一声,命道,“还不带本府去大牢!” “是!” 说完便爬了起来,和王捕头一起领着包公等人前往大牢。 还没走到王魁的牢房,众人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包公回身怒瞪了他一眼,王张氏却是再也冷静不了,一瘸一拐地往王魁的牢房跑了过去。 “官人!” 一声凄惨的喊叫声随即响起。 包公等人忙加快了步伐,待看到牢房之中王魁的惨象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猛地回头,怒声喊道,“郑起!!!” 郑起和王捕头慌得跪倒在地,不敢辩驳一句。 包公气道,“待会再处置你们!” 此时的王张氏,蹲下身子,轻轻地推了推王魁,小声喊道,“官人?官人?” 正昏睡的王魁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的娘子喊她,确认道,“娘子,是你吗?” 王张氏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声答道,“官人,是我,你快醒醒,包大人来了!” 满脸是血的王魁惨笑道,“娘子,你在说梦话呢?包大人怎么会来咱们这种小地方呢?” 王张氏看了一眼包公,后者柔声道,“王魁,你睁眼看看,本府不是包拯,还能是谁?” 王魁终于惊醒过来,只见他睁开了被血渍糊着的双眼,盯着包公的脸瞧了许久后,方才不敢置信地问道,“您真是······包大人?” 包公点了点头,“本府确是开封府尹包拯。” 听了包公的话,王魁的眼睛瞬时蓄满了泪水,只见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包公脚边,拽着他的裤脚,哭诉道,“冤枉啊,包大人!” 包公满眼悲悯地看着他,问道,“可是本府已看过你的卷宗,证据齐全,你本人也已签了字画了押——” 话还未说完,就被王魁打断道,“包大人,是郑大人和王捕头他们刑讯逼供,怎奈我誓死不招,他们便趁我昏迷之际,强摁着我的手签的字画的押啊!” 包公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他猛地回身,怒气腾腾地瞪着郑起和王捕头,“他说的可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二人,脸都快着了地,只听郑起磕磕巴巴地回道,“回······回包大人,是······是真的······” 听到郑起承认了,包公是怒从心中起,“王朝,马汉!脱去他们的官服,听候发落!” “是,大人!” 郑起和王捕头听了吓得瘫软在地,慌得求饶道,“包大人,您饶了我吧,下官知错了!” “属下知道错了,包大人!” 包公却是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们。 王魁看到他二人落到如此下场,高兴得大骂道,“狗娘养的!有本事你们接着来打老子啊!” 第214章 齿牙为祸(十四) 包公听了他的满口污言,呵道,“王魁!” 王魁忙垂首认错道,“包大人,草民不敢了。” 王朝和马汉将郑起和王捕头二人带下去后,包公问王魁,“王魁,你说你是冤枉的,可是据卷宗记载,你确实是在案发前几日,购买了馍和砒霜,也有人看到你将砒霜放于馍中,口中还说着要毒死别人的话,这你作何解释?” 王魁着急地辩驳道,“包大人,草民买砒霜是想毒死老鼠啊!” 一旁的王张氏也附和道,“包大人,此事民妇可以作证,那日民妇偶然间发现家中的粮食全都被老鼠啃食殆尽,便和官人抱怨了一通,官人便说要去买砒霜毒死它们,谁曾想出了张荣这档子事······” 包公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后者冲着他摇了摇头。 “王魁,口说无凭,你说你是为了毒死老鼠而买的砒霜,那老鼠的尸体呢?再者说了,就算是找到了那些老鼠的尸体,你怎么就断定它们是因为吃了你那日的毒馍才死的呢?” 包公的一番话让王魁哑口无言。 一旁的王张氏满面焦急地说道,“可是张荣确实不是我家官人给 毒死的啊!” 发愣的王魁也反应了过来。 包公就在眼前,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了,若是不努力争取,这世上怕是又要多一个冤死鬼! 只见他挣扎着坐起身,不住地磕头求道,“包大人,草民是冤枉的,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王张氏眼见自己的丈夫如此,也一齐咣咣地磕头求道,“求求您了,包大人!” 包公忙俯身将二人扶了起来,“你们先起来!” 王张氏抹了把眼泪,将王魁扶起,因着他臀部的伤依然很重,所以只能趴在草席上。 包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王魁,你放心,若你真是冤枉的,本府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王魁和王张氏听后又是止不住地磕头道谢。 包公满眼欣赏和钦佩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俗语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眼前的夫妇两个却是这世上的“另类”,夫君出了事情,妻子不仅没有避而远之,反而到处奔波,为其争得一线生气,真是难能可贵。 包公抬眸看了一眼公孙策,“公孙先生可还有话要问王魁?” 公孙策点了点头,近前几步,问王魁,“王魁,你可还记得当日放置毒馍的地方?” 王魁点头回道,,“当然记得!” 接着就把那日放置毒馍的几处地方都说了出来。 公孙策是过耳不忘之人,全都记在了心里。 “大人,学生没有问题了!” 包公又问展昭,“展护卫呢?” 展昭摇了摇头,“属下并无问题要问。” 包公“嗯”了一声,对着狱卒嘱咐道,“这几日要好生照顾他,切不可再私自用刑了!” 跪在地上的狱卒回道,“是,包大人!” “王张氏,你先回家等消息,本府有了决断自会告知于你。” “民妇遵命。” 包公等人出了牢房,直奔县衙花厅。 此时身着常服的郑起和王捕头正跪在花厅中央,低垂着头,等着包公发落。 “哼!”包公鼻子冷哼一声,喝问郑起和王捕头,“你二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学那些酷厉的做派,严刑逼供,当真是辜负圣恩!” 郑起磕了好几个响头,辩解道,“包大人,毒杀张荣的凶手就是王魁,只是他嘴太硬了,死活不肯招认,下官这才出此下策——” 包公抬手打断了他,“好一个出此下策!那你趁王魁昏迷之时,摁着他的手签字画押,你要作何解释?” 此刻的郑起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无耻地解释道,“包大人,王魁素日里打架斗殴,满嘴污言秽语,他的话您怎能相信呢?那张供认状实在是他自己签的字画的押啊!” 包公听后大怒,用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住嘴!你当本府眼瞎心盲,看不到他身上的伤不成?如此严刑拷打,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扛得住?!” 第215章 齿牙为祸(十五) 郑起被包公的一席话怼得是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子,颤着声音说道,“包大人,下官知错了······” 包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来人!把他二人带到牢房,好生看管!” “是!” 郑起和王捕头走后,包公问公孙策和展昭,“公孙先生,展护卫,对于此案,你们有何看法?” 公孙策躬身回道,“大人,王魁身受如此酷刑仍不肯招认,依学生所见,张荣之死可能另有隐情。” 展昭也赞同地说道,“属下和公孙先生的看法一样,严刑拷打素来令人闻风丧胆,若非王魁心中有着强烈的生存欲望,他又怎会扛得住?”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本府也是如此认为的。” 又想起了公孙策在牢中问王魁的问题,好奇道,“方才牢房之中,公孙先生问王魁的问题为何意?” 公孙策笑着解释道,“大人,老鼠虽不通人言,却颇有灵性,若是它的同伴曾死于某处,它们绝不会再吃放于那处的食物。我们不妨去药铺买些砒霜,放于馍中,将毒馍放在王魁所说的六处地方,再另掰一块,放在一处新的地方,如此便可判断王魁所说是真还是假了!” 包公赞道,“公孙先生这方法很是不错!” 展昭也笑着夸奖道,“还是公孙先生见多识广!我就去买砒霜!” 刚要转身,便听包公说道,“展护卫不要着急!” 展昭回身问包公,“大人还有何吩咐?”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从衣袖中拿出卷宗,翻到其中的某一页,说道,“展护卫不妨去这一家购买砒霜。” 展昭听后先是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 又对着包公和公孙策握了握拳,便离开了。 长垣城中某药铺。 掌柜李二正忙着招呼客人,就见一英俊飒爽的男子走了进来,右手还持着一柄长剑。 意识到此人身份的不寻常,他抬手让小二去招呼客人,自己则走到展昭跟前,问道,“客官看着有些面生,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展昭挑眉道,“难道掌柜的不做外地人的生意?” 李二笑着解释道,“客官误会了,小的只是问问,您想买些什么药?” “砒霜!” 李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客官想买砒霜做什么?” “当然是毒老鼠啊!” 李二似乎很不相信展昭的说辞,又确认了一遍,“客官买砒霜真是想毒死老鼠吗?” 展昭状似无意地反问道,“不然呢?掌柜的不会是怕我用它去杀人吧?” 李二满脸震惊地看向展昭,“客官知道王魁的事?” 展昭点了点头,“如今这长垣城,不知道此事的恐怕不多吧?” 这李二素日里信佛,自打出了王魁那档子事,轻易不肯售卖砒霜,便摇着头拒绝了展昭,“客官,小店不卖砒霜。” 展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掏出了开封府的令牌。 李二凑近一瞧,吓得直弯腰道歉,“原来是开封府的人,您请稍等!” 须臾,李二便包了一小包砒霜并登记簿递给了展昭,“还请官爷在这里签个字!” 展昭将砒霜放于袖中,又接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王魁买砒霜时也签了名字吗?” 李二忙翻了翻登记簿,指道,“官爷请看。” 展昭低头一瞧,果然看见了王魁的名字,“多谢掌柜的!” 李二弯腰接过了登记簿,“官爷您太客气了!” 他目送着展昭离开,直到看不见展昭的身影方才转身回到药铺,站在柜前算着今日的账目,心里却是十分好奇来人究竟是谁,拿起登记簿一看,“展昭?他是南侠展昭?” 话说展昭买好砒霜,回到县衙向包公禀报,几人一商议,便命展昭即刻前往王魁家。 王魁家中。 王母正在王父的床前贴心照顾,媳妇王张氏则在院内熬着草药,忽听有人敲门问道,“有人吗?” 第216章 齿牙为祸(十六) 王张氏心中十分纳闷。 自打王魁入了狱,判了刑,整个长垣的街坊邻居们都对他们家望而远之,更别说登门了。 会是谁呢? “来啦!” 待她开门一看,眼前的人正是那日身骑白马的展昭。 正要开口打招呼,就被展昭打断了,“大嫂,我们进去说。” 王张氏这才注意到他的穿着,便猜测他并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忙笑着侧身让道,“快请进!” 展昭跟着王张氏一路来到了东屋——王父王母的卧房。 一进屋,王张氏就轻声提醒道,“爹,娘,展大人来了!” 王母听了阴阳怪气地说道,“来就来吧!反正也改变不了魁儿被判死刑的事实!” 展昭看了王张氏一眼,后者尴尬一笑,对着王母说道,“娘,展大人是开封府包大人身边的人!” 王母听了心中的大惊,忙回身仔细瞧了瞧,见展昭英俊倜傥,姿态挺拔,忙确认道,“您可是,南侠展昭?” 展昭点了点头,“老人家,在下正是展昭。” 正躺在炕上装睡的王父听后忙睁开双眼,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展昭忙阻拦道,“老人家快别多礼了,现下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王父自是听说过展昭,此人放弃了肆意潇洒的江湖生活,跟随在包公身侧,帮助他惩凶除恶,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见他为了自己的儿子特意来到家中,心中更是感激不已,只见他红着眼眶说道,“展大人,劳烦您和包大人多费些心力,好生调查一番,也好断了我们老两口最后一点念想。” 王母见倔强的王父终于肯为自己的儿子求情,抬起手直抹泪。 展昭见了唏嘘不已,又安慰了他二人一番,方才和王张氏来到西屋。 王张氏搬了凳子,让展昭坐下,又替他倒了茶,自己方才归了座。 “多谢大嫂!” 展昭掏出一包砒霜,递与了她,“大嫂,麻烦您去拿一个白馍,掰成七块,将砒霜绊于里面,其中六块放到今日王魁所说的那六处,剩下一块,大嫂随便挑一个老鼠时常出没的地方就可以了。” 王张氏忙起身接过砒霜,开始按照展昭的吩咐做了起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张氏便将掰好的馍都放好了。 为免王家人做手脚,展昭一直待在王家等着,果不其然,两个时辰以后,他们去那几处查看时,并没有看到老鼠的尸体,馍也没有被咬食的痕迹,可新放的地方却出现了一只老鼠的尸体,馍也已经被啃食得只剩残渣。 “这就对了!”展昭高兴地说道。 “展大人,什么对了?” 展昭却是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大嫂,我们分头仔细搜搜,看看能否找到六只老鼠的尸体。” 王张氏是聪慧之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展昭话里的意思,“好!” 两人找了没多久,就在家中某角落找到了六只老鼠的尸体。 王张氏兴奋地问道,“展大人,我家官人是不是不用被砍头了?” 展昭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大嫂,我回县衙了,若王魁真是无辜,包大人定会放了他!” 王张氏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将展昭送出了门。 县衙花厅。 “大人!” 包公在花厅等了许久,终于见展昭回来了,满脸激动地问道,“如何?” 展昭躬了躬身子,禀报道,“确如公孙先生所说,王魁所说的那六处均未发现老鼠的尸体,毒馍也没有被啃食的痕迹,但是新放置的那一处却发现了一只死去的老鼠,同时我们还在王魁家里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六只老鼠的尸体。” 公孙策闻言面上一喜,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问展昭,“毒馍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吧?” 展昭摇了摇头,“没有,我亲自盯着王张氏放的,绝不会出差错!” 包公捋着胡子,沉思了片刻后,命道,“马汉!” “属下在!” “通知狱卒,即刻放了王魁!”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刚受了大刑,无法行走,挑选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将他抬回去!” “是,大人!” 第217章 齿牙为祸(十七) 马汉领了命,来到了花厅前面的院子里。 因为郑起和王捕头都被扒了官衣,下了狱,此刻的他们是六神无主,群龙无首,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惴惴不安的神情。 马汉巡视了他们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一名个子高大、表情最为淡定的衙役身上,抬手指着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衙役连忙躬身回道,“小的王二牛!” 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马汉瞪了他们一眼,呵道,“笑什么笑!” 众衙役见他发火,忙止住了笑声。 马汉又问,“王二牛,你平日里和谁关系最要好?” 王二牛听了有些莫名,却仍是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衙役回道,“小的和李二熊关系最好!” 众衙役听后还想笑,可看到马汉的表情后,硬是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马汉循着王二牛的视线望过去。 嚯! 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马汉满意地点了点头,“王二牛,李二熊,如今包大人已判定王魁无罪,但由于他伤势较重,需要人用担架将他抬回去,你二人可愿意做这差事?” 王二牛、李二熊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小的愿意!” 马汉又嘱咐道,“回去的路上,若是有人问起缘由,你们只需要告诉他,王魁并不是杀人凶手,其他的一概不要多说,明白吗?” 二人忙不迭得点了点头。 “县衙中的担架都放到了哪里?” 王二牛回道,“小的知道!” 说着就和李二熊一起离开了,没多久两人便抬着一个担架走了回来。 马汉见二人行事利索,心中十分满意,“走吧!” 紧接着三人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朝着县衙大牢走去。 进了大牢,马汉向狱卒传达了包公的命令。 “包大人有令,即刻释放王魁!” 狱卒心中虽有疑,但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王魁的牢房门。 “王魁,你可以回家了!” 正躺着呻吟的王魁听后猛地睁开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我可以回家了?包大人相信我是无辜的?” 马汉点了点头,“包大人一向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得了马汉的肯定回答,王魁是激动不已,也顾不上身子的伤痛了,一骨碌坐了起来,对着马汉是狂磕头,“多谢包大人!多谢官爷!” 马汉弯腰笑道,“好了!快回家吧!” 说罢便冲着王二牛和李二熊点了点头,二人见后立刻会意,忙弯腰将王魁抬到了担架上。 躺平后的王魁满眼感激得说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走吧!” 王二牛和李二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抬着王魁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果然有许多人上前询问情况,二人便依着马汉的嘱咐,一一解答了。 一时间,王魁无罪释放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垣城。 有的人后悔当初怀疑王魁,对他及他的家人恶语相向,也有的人认为王魁有此灾难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然而更多的人心中却是十分纳闷。 既然王魁不是杀人凶手,那张荣到底是谁害死的呢? 王魁家。 王张氏看到王魁被抬了回来,心中甚是疑惑,又从王二牛和李二熊的口中知道了王魁被包公判定无罪释放,激动得是热泪盈眶。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二人,她回到西屋,看着床上血色全无的王魁叹道,“官人,从此便改了吧!” 王魁罕见地没有反驳,“好!” 门口站着的王母听了十分欣慰,忙小跑回东屋,对靠在墙上发呆的王父说道,“老头子,魁儿说他会改的!太好了!” 王父竟然笑了,却是仍然嘴硬道,“爱改不改!” 王母气得跺了几下脚,“你!” 王父生怕王母被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忙赔笑着说道,“老婆子别生气啊!” 与王家的氛围截然不同,隔壁张家的每个人此刻都是愁眉不展的。 他们非常相信包公的断案能力。 包公既然说王魁无罪,那他就是无罪。 可若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一家子想了一大圈,竟是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第218章 齿牙为祸(十八) 长垣县衙,花厅,马汉正向包公复命。 “大人,属下挑选了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将王魁给抬回家了。” 包公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吩咐道,“公孙先生,麻烦吩咐下去,即刻启程,前往驿馆!” 公孙策疑惑地问包公,“天色已晚,大人何不在县衙将就一晚,明日再去驿馆?” 包公想都没有想,立刻拒绝了公孙策的提议,“并非本府矫情多事,实在是这长垣县衙的每一处无不提示着本府,它的主人是多么的酷爱严刑,又是多么的视断案为儿戏!”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一眼,而后笑道,“不瞒大人,学生心中正也有如此感受,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就提腿往外走去。 没多久,包公便带着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一些侍卫往驿馆走去。 因着县令郑起和捕头全都被关在了狱中,县衙群龙无首,包公还特意留了一批侍卫看守县衙,以免生乱。 到了驿馆,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方才散了。 一夜好眠。 除了张荣的家人,以及那些好奇张荣到底是被谁害死的百姓们······ 次日一大早,洗漱吃饭完毕,包公等人便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走去。 沿途的百姓们见后心中皆是十分地好奇和疑惑。 有头脑灵活的围观者已经猜到了包公的意图,小声嘟囔道,“我猜包大人一会儿要处置咱们的郑大人。” 站在他身旁的男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包大人肚子里的蛔虫?” “爱信不信!反正我要去看热闹!” 一面说着一面跟在包公等人的最后面,与他们一起往县衙走去。 其他人见了先是大眼瞪小眼,而后便不问缘由,不知何故,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包公没有去花厅,而是直接去了县衙大堂。 此时大堂的两侧已然站满了衙役,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根风火棍。 台阶上站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包公的身侧站着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公孙策则坐在一旁的几案旁,负责记录审讯过程。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郑起,王亮!” 少顷,就见郑起和王亮走了进来。 此刻的他们身着囚服,神色落寞,完全不似之前的嚣张跋扈、趾高气扬。 “下官郑起,参见包大人!” “属下王亮,参见包大人!” 包公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大声呵道,“郑起,王亮,你二人可知罪?!” 郑起和王亮在狱中已经知道了王魁被无罪释放的事情,只是他们的心中并无任何悔意,仍然试图为自己开脱罪责,“包大人,下官冤枉啊!” 王亮抬头看了郑起一眼,原本也想开口喊冤的他,却突然住了嘴。 他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暗暗想道:“郑大人,你以为你喊冤,包大人就能饶了我们吗?你也太天真了些!如今我只有一个原则,你若喊冤,我必不喊冤,就算包大人最后会降罪于我们,我还可以把一部分罪责推给你啊,我的好大人!” 正美美地想着,就听包公大声质问郑起道,“住口!郑起!你说你冤枉,那要问问公堂外的百姓们答应不答应!” 说罢便抬眸看向堂外围观的百姓们,“本府要将郑大人无罪释放,你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然而公堂竟然异常地寂静,无人回答包公的问话。 包公却也是异常地有耐心,等待着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列举郑起的罪状。 果然,过了一会子,就有一男子举手喊道,“包大人,我们不答应!” 其他人见他说话,便也一起跟着喊了起来,“我们不答应!绝不答应!” “好!” 包公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公堂中央跪着的郑起,呵道,“郑起!你还有何话说!” 郑起却仍然嘴硬无比,“包大人,下官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智,这才误把王魁当成了杀人凶手,并不是故意为之啊!” 第219章 齿牙为祸(十九) 包公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道,“一时被蒙了心智?不是故意为之?郑起!难道你非要本府让人把王魁抬到公堂上来,才肯俯首认罪吗?” 说完又怒拍惊堂木,大声质问道,“郑起!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不仅不为百姓谋福利,反倒爱施酷刑,对他们严刑拷打,如此作为,简直是愧对皇恩,枉读圣贤书!” “张荣之死,只要稍微用心,便可知晓其蹊跷之处,你却沉迷于酷刑,严刑拷打王魁,逼其招供,眼看逼供不成,竟然趁他昏迷之际,强迫他签字画押,若不是本府恰巧路过,那王魁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孤魂野鬼,有冤也无处诉!” 包公越说越气愤,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道,“来人!将郑起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从此后贬为庶民,此生不得再入朝为官!” 郑起慌得直磕头求饶,“包大人,下官知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如此狼狈地回去,我怎么面对家乡父老啊!” 包公噌的一下站起身,咬牙切齿地大骂道,“郑起!!!事到如今,你不仅不思悔改,竟然还想着自己的面子!!你的面子难道比那些百姓们受的酷刑还要重要吗?你的面子难道比王魁被冤枉,险些被你砍头示众还要重要吗?哼!看来本府对你的处罚还是轻了些!若不是碍于大宋律例,本府恨不得当场铡了你!!!” 公堂外的百姓被盛怒的包公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都在安静地等待着包公最后的处断。 而早已瘫软在地的王亮听到“当场铡了”四个字后,眼睛却是一亮。 若是他能够提供证据,证明郑大人确实是犯了杀头之罪,那包大人会不会看在自己立功的份上,饶了自己呢? 犹豫了片刻后,他便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得赌一把,万一呢? “包大人,草民有事要交待!” 郑起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心下害怕得紧:这厮想要交待什么?不会是想要把自己给卖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立即出声训斥王亮,“王捕头,你是不是糊涂了,以至于说错了话?” 包公见郑起如此表现,便知其中必有猫腻,忙呵斥他,“郑起!本府未问你话,休要插言!” 郑起忙闭了嘴,垂着脑袋跪于一旁,他心中却在想着,拖上一时半晌也是好的,他可不想立刻被拖出去挨板子。 包公转头看向王亮,问道,“王亮,你有何事要交待?” 王亮却是反问包公,“包大人,草民若是交待了,能否算是立功赎罪?” 包公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先说出来,本府自有定夺!” 王亮看了一眼郑起,心一横,说道,“包大人,几年前,郑大人曾经错判过一桩冤案,被斩首的是一名青年,青年的父亲知道后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前往开封府申冤,郑大人知道后······” 见王亮突然不说话了,包公问他,“知道后如何?” 王亮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郑大人知道后,便命属下途中拦截,属下一时失手便将青年的父亲给杀了!” 包公惊得直接站起,“什么?!” 后又缓缓坐下,追问道,“那他的女儿呢?” 王亮摇了摇头,“不知道,属下赶到之时,只见了他一人,并没有看见他的女儿,想来是别人的消息有误。” 包公听了正想发作,就听公堂外有人喊道,“你们的消息并没有错!” 说话的人正是王魁的妻子王张氏。 包公心中讶异非常,“莫非你就是——” 王张氏紧走几步,双膝跪在公堂中央,磕头说道,“包大人,民妇并非是那人的女儿,但却是他的亲外甥女,那被冤死的青年乃是民妇的亲表哥!” 郑起听后心中一惊,他猛地回头,看向王张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本府初见你的手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原来你就是他那‘六指琴魔’的外甥女啊!你可让本县找得好苦啊!” 第220章 齿牙为祸(二十) 包公见郑起多次插言,不长记性,便吩咐道,“来人!打他两巴掌,让他长长记性!” 张龙闻言即刻走下台阶,走到郑起面前,抬起手对着他的脸抡了两个巴掌! 郑起的脸瞬时肿的老高,鼻子也流出了一丝鲜血,整个人终于蔫了下来。 包公瞪了他一眼,旋即又问王张氏,“王张氏,你舅舅的女儿现在何处?她可是亲眼目睹了王亮行凶的过程?” 王张氏点了点头,“包大人明鉴。当时舅舅意识到他们可能会被追杀,并没有让表妹跟着一起去,只是表妹不放心舅舅,便悄悄地跟在他身后,谁曾想——” 她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谁曾想,竟然目睹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被别人活生生地用刀给砍死了!我那可怜的表妹将舅舅草草埋葬后,便也跟着他去了······” 包公听后心中甚是唏嘘。 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被郑起和王亮害得家破人亡! 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呵道,“郑起,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郑起虽不敢再多嘴多言,心里却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包大人,那都是王亮胡编乱造的,下官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伤天害理之事呢?” 包公却是冷哼道,“伤天害理之事你做得还少吗?” 王亮见郑起将责任全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着急地说道,“包大人,属下有证据!” “什么证据?” 王亮冷冷地看了郑起一眼,接着就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卷宗,“包大人,这是那名被冤死的男子所涉及案子的卷宗。他的父亲和女儿接连死去,郑大人又找不到他的外甥女,便嘱咐属下烧掉卷宗。不过属下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把它偷偷地给藏了起来!” 马汉走到他跟前,将那本卷宗接了过来,递给了包公。 包公细细地读了一遍,见卷宗记载的情形和王魁之案几乎一模一样,两桩案子均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郑起却都判了他们死刑。 气得他胸脯是剧烈起伏,猛地抬眸,将卷宗狠狠地摔在了公案之上,“郑起!你就是如此断案的?!找不到证据就屈打成招?本府都不敢想象,究竟有多少人丧生在了你的手里!” 包公的质问让郑起恼羞成怒,他回身怒瞪着王亮,站起身就想往他身上扑过去,亏得被衙役给拉了住。 “你这个畜生!竟敢违背本县的命令!都是你害的我!” 王亮扯了扯嘴角,讥讽道,“畜生?要论起谁是畜生来,谁能比得过您呢?” 忽地又对着包公狡辩道,“包大人,这一切都是郑大人吩咐属下做的,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啊!” 包公冷哼道,“你被逼无奈?你杀了被冤死之人的父亲,刀刀下狠手,是被逼无奈?你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入狱之人严刑拷打,丝毫不手下留情,也是被逼无奈?若这世上被逼无奈之人皆如你这般,那我大宋朝的百姓们岂不人人自危?他们如此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你又如何向圣上交待,如何向你的列祖列宗交待?” 接着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吩咐道,“来人!狗头铡伺候!” “包大人,饶命啊,属下知道错了!” 包公却是不顾王亮的求饶,从案上的签筒之中拿出一块令牌,一面起身,一面说道,“开——铡——!” “铡!” 刀起刀落,头落了地,血溅当场。 包公又看向堂下脸色发白的郑起,说道,“来人,虎头铡伺候!” 郑起吓得直求饶,“包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下官家中还有老母啊!” 包公从案上的签筒之中又拿出一块令牌,“开——铡——!” “包大人!饶命啊,包大人!” “铡!”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们见郑起就这样被铡了,皆是一脸震惊,许久后,他们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紧接着现场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以及高兴的叫好声。 包公看着激动不已、相拥而泣的百姓们,心里是既欣慰又愧疚。 若是自己早些来到长垣,这些百姓们是不是就可以少遭些罪了? 第221章 齿牙为祸(二十一) “包大人,您可真是为我们长垣县除掉了两大祸害啊!” “是啊,包大人!” 原本还内疚不已的包公听了他们的话后,瞬间豁然开朗。 俗语说得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包公微微勾了勾唇角,拍了一下惊堂木,“退堂!” 县衙花厅。 包公端坐在太师椅上,展昭和公孙策则站于几案前的两侧。 “劳烦公孙先生立刻修书上奏朝廷,请他们尽快安排合适的官员来长垣赴任。” “是!” 公孙策躬了躬身子,便去花厅里间的书房研墨写信去了。 展昭见包公眉头微皱,忙问道,“大人,如今郑起和王亮皆已被斩首,您为何还如此闷闷不乐呢?” 包公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毒杀张荣的凶手至今都杳无音讯,你让本府如何安心?” 花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两人正暗暗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做,就见公孙策走了过来,将信递给包公,笑道,“大人看看学生的措辞是否恰当?” 包公伸手接了过来,大略看了一眼后笑赞道,“公孙先生的措辞十分精准恰当。” 又抬头看向厅门口,吩咐道,“来人,即刻将信送往递铺!” 赵虎躬身道,“是!” 赵虎忙去院中,找了一个可靠伶俐的侍卫将信送往递铺。 花厅里,公孙策笑着向包公提议道,“学生方才听到了大人和展护卫说起张荣之死,大人若想侦破此案,何不转换一下思路,从张家内部查起呢?” 包公听后眼前一亮,“公孙先生的意思是,毒杀张荣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张荣的家人?” 公孙策点头回道,“张荣死亡的当日,他的妻子张李氏新蒸了一锅馍馍,午饭时张荣、他的妻子及父母都吃了馍馍,可奇怪的是,只有张荣出了事,那个下毒的人得有多厉害,才能确保张荣吃的是有毒的馍馍呢?” 一旁的展昭突然出声道,“下毒的人定是和张荣极为亲近之人,外人是很难做到的。” 包公非常认同他们的分析,“这也是本府判定王魁无罪的原因之一。” “大人,您说下毒的人会不会是张荣的妻子——张李氏?” 包公听了公孙策的猜测十分地震惊! 难道又是一个蛇蝎枕边人的故事? 展昭一脸的不相信,“据卷宗记载,张荣夫妇感情非常好,张李氏对公婆也甚为孝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包公冷冷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永远不要低估人性!” 他捋着胡子,认真思索了片刻后,对着展昭吩咐道,“展护卫,你带着王朝和马汉去街上转转,兴许能有意外收获!” 展昭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包公的意思,“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花厅,带着王朝和马汉出了县衙。 三人走后,包公笑着问公孙策,“公孙先生随我去张荣家看看?” “大人是想近身观察那张李氏的为人?” 包公朗声笑道,“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于是包公、公孙策也带着张龙和赵虎出了县衙,直奔张荣的家。 张荣家中。 堂屋内,张父坐在上位,张李氏则坐在下面的椅子上。 二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甚是纠结。 他们听说了王张氏的身世及其舅父一家被冤死的事情。 当初王魁娶妻时他们还笑话人家,说屠夫和乞丐乃是绝配,后又发现王张氏有六根手指,还给人起了个外号——六指琴魔,惹得王魁经常对他们破口大骂! 虽说那王魁为人确实有些问题,性情也甚是暴戾,但他们自己也有问题,如今又害得王魁蒙冤入狱,险些丢了性命,总该要登门道歉的。 可他们肯接受吗? 公媳二人正心思流转着,就听有人叩门问道,“有人在家吗?” 张李氏听了忙抬头看向张父,“爹,这个时候谁会来咱们家啊?” “是张氏族人也说不定呢!去开门吧!” 张李氏道了个“是”,便起身往院中走去。 待她打开门一看,发现竟是包公等人,忙要向下跪行礼,却被包公笑着拦道,“本府乃是微服出行,不必如此多礼。” 张李氏只好作罢,一面笑着往里让他们,一面对着屋内喊道,“爹!包大人来了!” 第222章 齿牙为祸(二十二) 正坐在椅子上纳闷不已的张父一听忙起身来到堂屋外迎接。 “老夫叩见包大人!”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颤颤巍巍地下跪。 包公见了赶忙快走到他跟前,双手扶住他的胳膊,笑着拦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张父听包公如此说,便就着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包大人快请进!” “老人家请!” 一进堂屋,张父便执意让包公坐在上位,包公见他如此,便也没有太过谦虚,直接走到椅子处坐了下来。 公孙策站在他的身侧,张龙和赵虎则安静地守在堂屋外。 “包大人,请喝茶!”张李氏一面将茶盏放在桌上,一面对着包公笑道。 包公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张李氏微微躬了躬身子,便默默地退到张父的身旁垂手站着,看上去甚是温柔娴静。 包公笑着夸赞道,“老人家,您真是有一个贤媳啊!” 张父捋着胡子笑回道,“她确实是非常地贤惠孝顺,比我的亲生儿子都要强上百倍呢!” 话音刚落,张父脸上的自豪之情瞬间变成了无限的悲痛。 “包大人,犬子死得实在是冤枉啊······” 说罢竟低声呜咽了起来。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而后安慰道,“老人家莫要太过悲痛,本府今日正是为了令郎之死来的!” 张父闻言方才堪堪止住了眼泪,“说到此处,老夫想问包大人一个问题。” 包公挑了挑眉,“老人家请问。” 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犹豫了好一会子,方才问道,“包大人,那王魁当真不是害死我儿的凶手吗?” 包公闻言笑了笑,“本府早就料到老人家会有如此一问。” 他朝着公孙策微微点了点头,后者便将包公为何将王魁判定为无罪的缘由一一讲了出来。 包括他们怀疑张荣有可能是被极为亲近之人害死的事。 公孙策在讲述缘由的同时,包公也在悄悄地观察着张李氏,奈何她一直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过包公却敏锐地发现,当公孙策说起他们的怀疑时,张李氏悄悄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看来我们确实是冤枉了王魁啊······”张父哀叹道。 包公点头道,“确实是冤枉了他,还让他遭受了严酷的刑罚。” 张父想起了族人来家中送信时所说的话,听他的描述,现在的王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估计要养上好几个月才会好。 包公见张父一脸沉思,便猜测他是动了去隔壁探望的心思,“老人家是在犹豫要不要去登门探望王魁吗?” 张父听了心中一惊。 包公果然是明察秋毫,心细如发,竟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不瞒包大人,老夫的确有此想法,可又怕王家不让我们进门······” 包公笑问道,“老人家既有此意,直接去便好,又何必瞻前顾后,顾虑其他?” 张父听后恍然大悟,“包大人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老夫今日便带着儿媳去登门探望。” 一听张父如此说,包公也不好再作打扰,忙起身告辞道,“老人家请放心,本府一定会找到杀害令郎的凶手的!” 公孙策也笑着辞道,“老人家,我们走了,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您的!” 张父连忙躬了躬身子,“多谢包大人!多谢公孙先生!” 一旁的张李氏却是一直默不作声,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说,十分地不寻常。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张父顺着包公的眼神望过去,见张李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言不发,忙训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包大人要走了,你也不知道送一下!” 张李氏这才回过神来,赔笑着说道,“民妇刚才想起了死去的丈夫,一时有些愣神,还望包大人不要怪罪!” “无妨!” 包公笑对着张父说道,“老人家请留步!” 张父本就身体不好,妻子儿子死去后又大病了一场,见包公如此说,便没有执意要送,只吩咐儿媳一定要送出大门,万不可失了礼数。 第223章 齿牙为祸(二十三) 且说展昭带着王朝和马汉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展大人,我们要一直这么走下去吗?”憋不住的马汉问道。 展昭笑了笑,“当然不是!” 他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宅子,问道,“你们看这是哪里?” 马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是,张荣家?” “对,我们再往前走走,没准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王朝和马汉听后开心不已。 走路总算是有个头了! 三人正走着,就见迎面走来两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 “欸!你说张荣到底是谁害死的啊?” “还能是谁?当然是他媳妇儿啊!” “胡说!他们夫妻如此恩爱,他媳妇怎会做出这种事?” 只见那人瞧了瞧左右,悄悄说道,“听说张荣经常打他媳妇儿!” 另一人显然是非常吃惊,“啊?可我看她媳妇儿模样甚为水灵白净,并无挨打的痕迹啊?” 那人听后撇了撇嘴,“这世上多的是打人不显伤的手段!” 两人边说边走,突然被展昭叫了住,“两位大哥且慢!” 两人听后忙回头看是谁,其中一人认出了展昭,“展——” 展昭挥手打断了他,“方才你们所说,可是事实?” 其中一男子笑道,“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并未亲眼所见。” 展昭又问,“既是道听途说,那你知道源头是谁吗?” 那人摇了摇头,“附近的街坊都如此说,具体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 展昭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忙笑着谢道,“多谢两位大哥!” 两人哪敢受展昭的礼,忙弯了弯腰,快步走开了。 见他们走远,王朝悄悄问展昭,“展大人,不会真是张李氏干的吧?” 展昭摇了摇头,“不好说。走,咱们再去转转!” 三人继续沿着这条街走着。 张荣之死果然是长垣县最大的谈资,从来来往往的百姓,到街边的店铺里,人们无时无刻不议论着、好奇着,害死张荣的人到底是谁。 大部分的人猜测是张李氏,也有一少部分人认为是王魁。 没办法,谁让王魁这些年劣迹斑斑,百姓们不可能一下子就对他改观的! 展昭等人见逛得差不多了,便回了县衙。 县衙花厅。 包公正和公孙策一起分析张李氏今日的异常表现,忽听展昭敲门道,“大人!” 包公闻声抬眸,“展护卫?快进来!” “公孙先生!” 公孙策微笑着点了点头。 包公问展昭,“展护卫,你们今日可有收获?” 展昭弯腰回道,“大人,属下等今日在王魁家附近闲逛,听到许多人都在闲聊,他们都在议论杀死张荣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包公满眼好奇问道,“哦?他们都是如何说的?”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凶手是张荣的妻子——张李氏。”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问展昭,“他们如此猜测总有一个理由吧?还是说这只是他们的主观臆测?” 展昭解释道,“据说张荣经常打骂张李氏,只是这件事似乎少有人知,又因张李氏身上没有外伤,大家也就没有当回事。直到王魁被无罪释放,大家才怀疑到张李氏身上。” 包公闻言陷入了沉思,“倘若张荣真如坊间传言,经常打骂妻子,那张李氏的杀人动机就完全成立。可我们又如何证明张李氏经常遭受张荣的殴打呢?” 展昭想起了那名男子的话,“或许张荣会一些让人不显伤的手段,又或者是,他专挑衣裳能够遮住的地方殴打,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要证实她确实惨遭家暴,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包公和公孙策听了展昭的话,都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整个花厅静得是落针可闻,压抑非常。 “对了!”公孙策突然出声道,“砒霜!我们可以从砒霜入手!” 包公和公孙策俱是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公孙策笑着解释道,“大人,展护卫,我仔细看过卷宗,当时郑大人在调查药铺售卖砒霜的情况时,只有一家药铺,也就是卖给王魁砒霜的那家药铺,在那几日卖出过砒霜。若真如我们所料,张李氏确实是杀人凶手的话,那么她那几日肯定也买过砒霜,可为什么没有一家药铺有她的购买记录呢?” 第224章 齿牙为祸(二十四) 包公和展昭听后豁然开朗。 展昭问公孙策,“公孙先生的意思是,有药铺掌柜说了谎?” 公孙策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包公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沉吟了好半晌,许久后,方才吩咐道,“展护卫,你即刻带着王朝马汉,还有一众衙役走访全城的药铺,务必找到向张李氏售卖砒霜的人!” 展昭躬了躬身子,问道,“大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走访,会不会打草惊蛇?” 包公笑着解释道,“展护卫焉知本府不想打草惊蛇?更何况今日张家之行,本府和公孙先生已经把蛇给惊了!” 展昭惊道,“大人今天去张荣家了?” 包公点了点头,随即命公孙策将今日在张家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了展昭。 展昭听后一脸笃定地说道,“依公孙先生方才所说,即使张李氏不是凶手,她最起码也是一个知情者。” “展护卫分析得对,我和大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大人,属下这就去走访全城的药铺。” 包公点了点头,笑道,“辛苦展护卫了。” 展昭弯了弯腰,便出了花厅,带着王朝马汉还有五个衙役直奔长垣县的各大药铺。 挑选衙役的时候,马汉还特意叫上了王二牛和李二熊。 八个人,均分成四组,每组负责一个区域,各区域走访结束后,回到县衙集合。 生怕有所遗漏,展昭还特意嘱咐他们,除了药铺,医馆也要去走访。 万一与张李氏有所关联的不是药铺的掌柜,而是医馆的大夫呢······ 且说包公等人离开张家后,张父和张李氏便带着几斤猪肉去隔壁王魁家探望。 不过那王张氏只留下了猪肉,并没有让公媳二人进门,理由是王魁现今伤势严重,又伤了脸,不愿见人。 公媳二人只得悻悻离去。 展昭和王二牛负责走访张荣家所在街道上的药铺和医馆。 他们刚从一家医馆出来,正要赶去下一家药铺,就见迎面走来一位神色有些异常的妇人。 展昭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心中正想着她究竟是谁,就听旁边的王二牛说道,“这不是张荣的媳妇吗?” 展昭闻言确认道,“你确定是她吗?” 王二牛满脸笃定地回道,“展大人,就是她,小的绝对不会看错的!” 展昭“嗯”了一声,悄声吩咐道,“我们不去下一家了,跟着她!” 二人便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来到一家药铺的门前。 展昭抬头一看门框上的匾额——济世药铺。 这家药铺他们方才走访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啊? 心中不禁冷哼一声,“隐藏得倒是挺深!” 且说这张李氏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跟踪,方才提步往里走去。 怕直接进去会打草惊蛇,展昭和王二牛只能躲在墙角偷偷观察,待她出来后,才能进去打探情况。 没过多久,张李氏就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甚是放松,完全没有了进去之前的紧绷,手中还拎着几包草药。 展昭冲着王二牛使了个眼色,王二牛即刻会意,起身跟上了张李氏。 待他们走远后,展昭才走进济世药铺。 一进门,展昭便叫嚷道,“掌柜的,来点砒霜!” 药铺掌柜一听他要砒霜,忙走上前解释道,“对不起啊客官,小店不售卖砒霜,要不您到别家去买吧?” 展昭看了他一眼,问道,“您贵姓?” “免贵姓孙。” 展昭笑了笑,突然变脸道,“孙掌柜,你既开门做生意,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接着又故意提起了张李氏,“若是方才那位大嫂找你买砒霜,你也不卖给她吗?” 孙掌柜听展昭提起了张李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到底是做买卖的人,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客官说的是张荣的媳妇吧?她经常来我这里买药,人又极为贤惠孝顺,绝不会买砒霜的!” 展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慌乱,还有他画蛇添足的解释,显然是做贼心虚。 第225章 齿牙为祸(二十五) “是吗?” 展昭懒得和他兜圈子了,他从袖中掏出自己的腰牌,往他的眼前一亮,“看清楚了吗?” 孙掌柜结结巴巴地回道,“看······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还不把店里的登记簿和砒霜都拿出来!” 孙掌柜一面擦着脸上渗出的汗,一面弯腰回道,“草民这就去拿!” 展昭见他一脸心虚的模样,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生怕他动手脚。 只见孙掌柜掏出一把钥匙,颤抖着开了锁,将药斗横端了出来,“官······官爷,店里的砒霜都在这里了。” 展昭点了点头,“称一下有多重。” “是。” 孙掌柜先是在柜台上面铺了一张纸,紧接着用手猛地拍了一下后斗的底部,下一刻,斗里的砒霜全都落到了事先铺好的纸上。 “一共八钱。” 展昭“嗯”了一声,问道,“你采买了多少?” 孙掌柜犹豫了片刻后,回道,“草民一共采买了九钱。” 展昭见他有些犹豫,便知他的话中有假,想着吓他一吓,“看来孙掌柜是想让我查一下店里的账簿了?” 孙掌柜一听吓得不行,赶紧说了实话,“官爷,草民记错了,记错了,一共采买了一两。” 展昭冷笑了一声,“把店里的登记簿拿来!” “是······” 展昭接过来一看,发现登记簿上只有一钱砒霜的购买记录,猛地把登记簿往柜台上一摔,“孙掌柜!你说你只采买了一两砒霜,店里还剩八钱,按理登记簿上应有两钱砒霜的购买记录才对,可为什么这上面只有一钱的购买记录?!” 此刻的孙掌柜双腿发软,心里发慌,好在他在展昭翻看登记簿时已经想好了说辞,“官爷,这些砒霜是很久之前采购的,又是粉末状的东西,难免会沾在药斗上,时间一长,总会有损耗的。” 展昭有些不相信,“损耗会有如此之多?” 孙掌柜点头如捣米,“草民所说句句属实!” 展昭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方才笑道,“孙掌柜既如此说,展某便信了!” 孙掌柜见展昭肯相信自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官爷还要买砒霜吗?” “不买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孙掌柜被展昭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忽地眼睛一亮:包大人不会已经怀疑到他们身上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直接瘫坐到椅子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比方才更多了······ 展昭从济世药铺出来后,瞥见王二牛正在墙角处等着自己,紧忙快走几步,来到他跟前,问道,“离开药铺后,她又去了哪里?” 王二牛摇了摇头,“她直接回家去了,哪里都没有去。” 展昭听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先把她的事情放在一边吧,咱们接着走访其他的药铺和医馆!” “是!”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二人便走访完了剩下的药铺和医馆。 长时间的走路奔波,饶是常年习武的两人都有些经受不住,但他们根本不敢耽搁,直接疾步往县衙赶去。 县衙,前院。 展昭和王二牛赶到时,其他人都已经站在院中等着了。 “你们可发现有用的线索?” 展昭满脸期待地扫视了一圈,却失望地发现大家都摇着头。 无奈叹了一口气,“大家辛苦了,下去好生歇着吧!” “是!” 待他们走远后,展昭忙快步赶往县衙花厅。 此时的包公和公孙策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好消息。 “大人!” 包公抬眸,见是展昭归来,满脸的惊喜和期待,“展护卫!此去可有收获?” 展昭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碰见张李氏的事以及济世药铺的事说了出来。 包公捋着胡子沉思了半晌,说道,“依展护卫所说,这孙掌柜确实是很可疑。” 一旁的公孙策补充说道,“大人,学生大胆猜测,孙掌柜就是那个隐瞒不报的人!”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本府也是如此认为的。” 随即又对着展昭吩咐道,“展护卫,即刻带着王朝和马汉日夜监视张李氏和孙掌柜的一举一动!” 展昭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他走到厅门口,对着分立两侧的王朝和马汉,沉声命道,“你们两个,跟我走!” “是,展大人!” 第226章 齿牙为祸(二十六) 是夜,包公等人依旧回驿馆歇息,展昭和王朝守在张家门口,马汉和王二牛则守在孙掌柜家门外。 后半夜时,展昭和王朝正有些乏困,忽见一黑衣人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展大人,会不会是孙掌柜?” 展昭借着月光仔细瞧了好久,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更何况那人还蒙了面,“先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肩膀上一沉,回身一看,竟是马汉和王二牛,“你们怎么来了?” 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道,“他是孙掌柜?” 马汉点了点头,“属下和王二牛正在门口监视呢,就见他鬼鬼祟祟地从家里走了出来,还一身黑衣,蒙着面,显然是有鬼,便一路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展昭冷哼道,“他果然是有问题!” 紧接着他们四个人一起直直地盯着孙掌柜的一举一动,生怕错漏什么细节。 只见一身黑衣的孙掌柜来到张家门前,又左右前后顾了顾,方才轻轻地叩了三下门。 就在他们以为敲门声音太小,里面的人听不见时,门竟然开了,一个女人探出了头! 张家目前只有张李氏一名女子,不用猜,也知道探头的人是谁! “你怎么来了?” “进去再说!” 展昭等人离得太远,只看见他们关上了门,根本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内容。 展昭见状悄声对着其他三人吩咐道,“你们三个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说着人就飞上了墙头。 展昭探着头趴在墙头上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净哥!” “乔妹!” 二人竟然直接抱在了一起! 展昭看得嘴角直抽抽,心中暗暗想道,“好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若不是今夜亲眼所见,自己险些信了坊间对她的称赞!还温柔贤惠呢!单这一出偷情出轨,足够她浸猪笼了!” 正想着,就见孙掌柜拉开了张李氏,“乔妹,今日你走后,开封府的人来了,他先是让我称量店里剩余的砒霜,又查看了登记簿,还发现了砒霜的重量不对劲,还好我当时机灵,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墙头上的展昭听了是咬牙切齿的,这孙掌柜胆大包天,竟敢骗自己! 张李氏听后神色非常慌张,“啊?那怎么办啊?” 随即又摇了摇头,神色坦然地说道,“我们又没有杀人,不怕他们怀疑!” 展昭听了心中有些起疑。 人不是他们杀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若是让旁人知道你要买砒霜毒死他,即便最后人不是你杀的,街坊邻居们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你给淹死啊!” 张李氏听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孙掌柜又问,“那一钱砒霜你处理了吗?” 张李氏摇了摇头,“我藏在了卧房里,没有来得及销毁。” 孙掌柜听了愤愤道,“砒霜乃是剧毒之物,你不扔了留着作什么?!” 张李氏见孙掌柜罕见地动了真气,忙安抚道,“我这就去把它给扔了!” 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展昭见状忙喝止道,“站住!” 下一刻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孙掌柜和张李氏看着从天而降的展昭,吓得都要丢了魂魄,“展······展大人,您怎么来了?” 展昭冷哼一声,看着张李氏意味深长地笑道,“大嫂,麻烦您带展某去拿砒霜吧?” 张李氏看了一眼孙掌柜,而后慌里慌张得否认道,“砒霜?展大人想是说错了吧?民妇家中怎会有砒霜这种剧毒之物呢?” 展昭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是吗?方才你们二人的对话,展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见二人仍旧纹丝不动,展昭大声喝道,“还不快带我去!!” 张李氏颤颤巍巍得答道,“是······” 说着就要带着展昭往屋里走,孙掌柜见势不妙要逃跑,刚打开大门,却发现王朝、马汉还有王二牛三人堵在了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第227章 齿牙为祸(二十七) 孙掌柜见逃跑无望,只得又乖乖地走了回去,跟着展昭他们一起往里走。 刚进堂屋,就见张父掀帘而出,一面问道,“谁来了?” 却在见到孙掌柜时傻了眼,“你来做什么?” 说着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上去打他。 展昭看得有些迷惑,忙伸手拦住了他,“老人家不要冲动!” 张父愤恨地看了孙掌柜一眼,而后才问展昭,“展大人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展昭犹豫了片刻后回道,“想找大嫂拿个东西!” 说完便跟着张李氏和孙掌柜进了屋,那张父并不信展昭的话,便也一起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卧房,展昭对张李氏说道,“大嫂,还是你亲自拿吧?” 张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公,纠结了许久,方才打开了自己的衣柜,伸手翻腾了好一会子,才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药包。 展昭接了过来,转手又递给了孙掌柜,笑问道,“孙掌柜,你看看,这是不是砒霜?” 孙掌柜打开后扫了一眼,直接回道,“是砒霜!” 一旁的张父突然间回过神来,只听他怒声质问张李氏,“乔乔,咱们家怎么会有砒霜?荣儿是你毒死的,对不对?” 此时的张李氏已是满眼泪水,“爹!官人不是我毒死的!” 张父仍是不信,“不是你毒死的?那你为什么会买砒霜?咱们家又没有老鼠!” 张李氏双膝下跪,大哭道,“爹!官人真的不是我毒死的啊!” 张父再也不想听她狡辩,而是拉着展昭愤愤道,“展大人,我要报官!告她谋害亲夫——” 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住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张李氏和孙掌柜私通的事情讲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经常虐待张李氏,所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受她和别人私通,寻求其他男子的安慰。 但绝对不能忍受她毒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展昭听了点头道,“好!” “王朝,马汉,王二牛!将他们三人带到驿馆去!” “是!” 驿馆,书房。 包公和公孙策睡不着,两人正商讨案情,忽见展昭走了进来。 “大人!” 包公大惊道,“展护卫,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发现?” 展昭点了点头,遂将今夜的事详细地汇报给了包公。 包公听了赞道,“你的顾虑是对的,如今看来,那张李氏极有可能不是凶手。展护卫,带他们去花厅!” “是!” 驿馆,花厅。 “草民叩见包大人!” “民妇叩见包大人!” “老夫——” 话未说完,包公就拦着张父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又念他年老病重,还命人给他看了座。 刚一坐下,就见张父涕泪俱下道,“包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包公已从展昭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张李氏和孙掌柜,“你二人作何解释?” 孙掌柜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展昭,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戥(děng)秤(北宋刘承硅发明的可以称量金银、贵重药物或者香料的精密器具),“展大人,可否将砒霜交于草民称量?” 展昭看了一眼包公,“大人?” “交给他!” 展昭遂将砒霜递给了孙掌柜。 孙掌柜接了过来,用戥秤一秤,竟是一钱! “展大人,砒霜的重量是一钱,与店中缺少的砒霜重量一致!” 展昭心中大惊,他忙走上前弯腰查看,果见重量是一钱,又小心地将戥秤连同砒霜拿给包公看。 包公看了也是大吃一惊:张李氏购买了砒霜,却一点都没有使用,可见张荣并不是被她给毒死的。 不过包公一向慧眼如炬,很快便发现了可疑之处,“孙掌柜,你为何随身携带戥秤?” 孙掌柜是何等精明之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包公如此问的真实意图,忙发誓道,“草民发誓,这戥秤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包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让其他人再秤一次!” 包公审视了他好半晌,见他面色坦然,淡定从容,不像是说谎,便说道,“本府相信你!你起来吧!” 孙掌柜忙磕头道,“谢谢包大人!谢谢包大人!” 一旁坐着的张父却不乐意了,“包大人,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包公耐心解释道,“老人家,张李氏虽然从孙掌柜那里购买了砒霜,但是买的砒霜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说明她并没有给您的儿子下毒!” 张父无奈地点了点头,“老夫相信包大人的判断。” 说着又哭了起来,“可到底是谁害死的我儿子啊!” 包公等人听了心中也甚是难受。 自接手此案以来,他们似乎一直在排除嫌疑人。 如今有可能毒杀张荣的人都洗清了嫌疑,那真正的凶手到底在哪里呢? 张李氏和孙掌柜既已洗清了嫌疑,包公便让他们三人各回各家了。 到了驿馆门口,展昭特意叫住了张李氏,问道,“大嫂,当初你买砒霜就是想要毒死张荣的,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对不对?” 第228章 齿牙为祸(完) 张李氏笑着摇了摇头,“展大人怎知民妇不是为了预防老鼠出没呢?” 说完就弯了弯腰,追上张父,搀扶着他回家了。 孙掌柜则拿着自己的戥秤,还有那一钱砒霜回了药铺。 张荣家。 一进堂屋,张李氏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张父回过身,怒声质问她,“乔乔,你本来就是要毒死荣儿的,,如果不是那日他突然死亡,你也会下手的,对不对?” 张李氏只低头啜泣着,一言不发。 张父见她如此,形同默认,恨得是咬牙切齿,抄起地上的扫帚重重地打了她一下,“我和你娘平日待你亲如女儿,你怎能行下如此心思?” 又想起因承受不住失去独子而死去的张母,更是心如刀绞,又打了张李氏一下。 那张李氏素能忍疼,只咬着嘴唇,一声疼都不喊。 张父见她如此,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平日里打她时她也是这般隐忍,若不是那日她实在是受不了,哼出了声,自己也不会发现。 虽然他那次把自己的儿子给痛斥了一顿,但难保他不会接着打她。 想及此,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扫帚扔在了地上。 张李氏见张父不再打自己,这才撸起袖子,惨笑着说道,“爹,您看看!” 张父闻声看去,竟看见了密密麻麻了针眼儿! 他忙低下身,问道,“这是?” 张李氏讥笑道,“官人可真是厉害得很,竟然想到用绣花针扎人,这样便没有明显的外伤,别人也不会起疑。” 张父眼里已蓄满了泪花,“其他地方呢?” “腿上他倒是没用绣花针,却改成了拳打脚踢······” 张父闻言一把抱住了张李氏,声泪俱下道,“乔乔,我知道他时常打你,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折磨你啊!” 公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 “乔乔,从此以后,不要和姓孙的来往了。” 张李氏听了一脸震惊! 许久后,她才点头回道,“知道了,爹。从今往后,我会更加用心服侍您的!” ······ 第二日,用完早饭。 包公等人商议了许久,也找不到案件的突破点,便想着去街上转转。 几人正走着,忽见迎面走来三个人。 前面的两个男子抬着一口极小的棺材,后面则跟着一个妇人,那妇人哭得极为伤心。 包公素来悲悯众生,忙命展昭前去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嫂,这棺材里装的是您什么人,哭得如此伤心?” 那名妇人抹了抹眼泪,回道,“里面装的是我的儿子。” 展昭闻言心中一惊,忙追问道,“想是得了什么重病吧?” 那名妇人一听哭得声音更大了,“他······他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不到半个月就死了······” 疯狗?莫非是疯狗病? 展昭得了答案,又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子交于她,让她好生安葬自己的儿子,那妇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目送着他们走远后,展昭方才回去向包公禀报,“大人,那名妇人的儿子得了疯狗病,不到半个月就死了。” “疯狗病?”包公忽然眼前一亮,忙命道,“走!去张荣家!” 张父和张李氏刚吃完早饭,就听见有人敲门,忙起身去开门。 “包大人?快请进!” “爹,包大人来了!” 张父闻声忙快步走了出来,急切地问道,“包大人,是犬子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包公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问道,“还请两位回忆一下,张荣死前的几天可有什么异常?” 张父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几日他经常胡言乱语,乱蹦乱跳,还两眼发直,也不怎么吃东西,好不容易八月十五吃了几口馍和肉,没想到却死了······” 张李氏也附和道,“是啊,包大人,那几日官人跟中了邪似的,为此我还特意去请了符咒呢,奈何却一点用都没有。” 包公听了他们的描述,发现张荣死前的症状和疯狗病很是相似,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人家,张荣有可能是死于疯狗病,本府要开棺验尸,您可愿意?” 张父毫不犹豫地回道,“老夫愿意!” 得了张家人的允许,包公便带着公孙策等人,又叫了一些衙役,直奔张荣的坟墓。 公孙策详细地检查了张荣的尸体,果然发现张荣的右脚上有两个被狗咬伤的齿印。 再结合张荣死前几天的症状,可以断定张荣是因为得了疯狗病才死去的,而不是被人投毒。 张父和张李氏听了有些不敢相信。 折腾了这么久,王魁还因此差点被砍头,自己和孙掌柜也险些被当作杀人凶手,结果官人竟然是被疯狗咬了,得了疯狗病? 一时间,张荣死于疯狗病的消息不胫而走。 长垣县的百姓们,包括王魁和孙掌柜,经过此事都学会了谨言慎行。 说不定什么时候,因为一句话就惹来了杀身之祸呢?? 本案完。 第229章 鸠占鹊巢(一) 张荣竟然是得了疯狗病而死的,包公等人心中一阵唏嘘。 因着朝廷新派的官员还未到任,包公不得不暂缓行程,暂代县令之职。 一时闲下来心里有些发慌,包公便命公孙策将架阁库的卷宗都拿到了驿馆。 郑起为官如此恣意妄为,想必会有许多冤案,不如趁此空档一一翻看查阅,替那些被冤之人翻案。 这日,包公正在翻看卷宗,忽见展昭手持一封信走了进来。 “大人,艾虎来信了!” 正欲进来向包公禀报问题卷宗的公孙策闻言喜道,“艾虎来信了?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呢!” 没想到展昭竟笑着反问道,“公孙策怎知艾虎不回来了?” 包公和公孙策均满脸吃惊得看向展昭,“展护卫,艾虎真不回来了?” 展昭见他二人反应如此之大,不禁大笑了起来,一面将信递给包公,一面解释道,“难得回一趟家,又赶上中秋佳节,艾虎只是想在家里多待几天。” 公孙策笑着自言自语道,“我说呢,若是让他像个寻常姑娘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还不得憋死!” 包公和展昭听公孙策如此说,都笑了起来,“公孙先生说得真是对极了!” 哈哈哈哈哈! 展昭见包公已看完信,忙问道,“大人,新的长垣县令到任也不过这几日的事,咱们接下来去哪里?若是定了地方,属下即刻给艾虎回信,好让他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包公思忖了好半晌,说道,“就去长垣的临县,封丘吧!” 展昭躬身道,“属下这就去给艾虎回信!” “去吧!” 公孙策看着展昭的背影,笑道,“艾虎跟着大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老家过中秋呢!” 包公点头笑道,“也是难为他了,就让他多陪陪自己的家人吧!” 时间回到十年前的封丘。 且说封丘县有一村庄,名为张庄村,村里有一户人家,家中的外老人早逝多年,只留寡母和独子相依为命。 所幸张家还有十几亩薄田,张母便将其中大部分都租了出去,每年收着租金,日子过得倒也还说得过去。 张家的独子名为张虎,一心想走科举之路,无奈两次参加解试都没有中,竟直接摆起烂来,书也不读了,成日家昏昏欲睡,人也十分地没有精神。 张母看着是干着急,又想着,既然做不了大官,那就赶紧成婚生子,可不能让老张家断了香火,便想着将田地全都收回来自己种,这样收益会多一些,也好攒钱替他讨个媳妇儿。 只是那张虎没甚力气,连铁锹锄头都拎不起来,张母便想着雇一强壮的男子来家中做活计。 这日,母子二人正商量着雇人的问题。 “虎子,娘想着把那些租出去的地都收回来自己种,攒上几年钱,给你娶个漂亮媳妇,可是你身子太弱,又干不了农活,不如咱们雇一男子来家中帮忙吧?” 张虎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娘,您想雇谁就雇谁,不用问我。” 张母气得想上去扇他,“虎子,你也该振作起来了!只不过是失败了两次,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如此吗?” 张虎却是一声不吭,只蔫蔫地低垂着头。 张母沉默了好半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眼前还是雇人最重要。 “虎子,娘实在是有些头疼。若是雇一位年长的吧,娘是个寡妇,村里人会说闲话,可若是雇一位年轻男子,须得同你投缘才好,毕竟他要在咱家住着呢。” 张虎听张母如此说,方才重视起雇人之事来。 他思考了许久,忽地眼前一亮,问张母,“娘,您还记得李鸿吗?” 张母问道,“就是那个小时候经常来找你玩耍的李鸿?” 张虎点了点头,又问张母,“娘,儿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鸿应该是咱家的远亲吧?” 听了张虎的话,张母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才说道,“你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和咱们家有一些亲戚关系,只是自打他父母双亡后,咱们两家便断了往来,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唉······” 第230章 鸠占鹊巢(二) 张虎却是知道一些李鸿的情况,“儿子听说他一直跟着叔父生活,只是他叔父也是个命薄之人,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李庄村的人可怜他无依无靠,便争相邀他去家中吃饭,如此说来,他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张母听了哀叹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缓了缓心绪,又问张虎,“虎子,你的意思是,想让李鸿来咱家帮忙?” 张虎点了点头,解释道,“娘,儿子确实是如此想的。一则,儿时他父母经常带他来找我玩耍,有一些感情基础,不怕和他相处不来。二则,他同咱家有亲戚关系,虽说早已断了来往,但他的日子过得甚是艰苦,若娘将他接来家中,管他吃穿用度,他心中必然感激不尽,娘也在村里落下了一个好名声,岂不两全其美?” 张虎的话让张母眼前一亮:既解决了当务之急,又得了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只见她点头笑赞道,“还是你的脑袋灵透,娘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说着就要往外走,张虎忙拦道,“娘,您去哪里啊?” “去接李鸿啊!” 张虎朝着门外指了指,笑道,“天都黑了,明日我陪您一起去吧!” 张母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尴尬笑道,“娘也是太着急了······” 次日一大早,母子二人匆匆用了早饭,便套着牛车往李庄村赶去。 张母凭着自己久远的记忆,七拐八拐的,终于找到了李鸿的家,却发现房子已经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二人忙拉住一过路的村民打听情况,这才知道他一直住在叔父留下的房子里,忙又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发现李鸿叔父的房子比方才的那间老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房体还算是齐整牢固外,竟连个围墙和大门都没有。 张母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叹了一口气,“虎子,去敲门吧!” 张虎点了点头,轻叩了三下屋门,问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叩门的手不自觉加大了些力气,声音也拔高了一些,“有人吗?” 还是无人应答。 张虎回头问张母,“娘,会不会是我们弄错地方了?” 一语刚落,就听一男子问道,“你们是?” 张虎定睛一瞧,这不正是李鸿吗? “你是,李鸿?” 李鸿点了点头,“我是李鸿,你们是谁?” 张虎见他承认了,激动地直接冲过去抱住了他,“阿鸿,我是你虎子哥啊!” 被抱着的人显然是有些发懵,“虎子哥?” 忽地拉开张虎,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确认道,“你是张庄村的那个虎子哥?” 张虎激动得点了点头。 李鸿听了又一把抱住张虎,一面捶打着他的后背,一面埋怨道,“虎子哥,你怎么才来找我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苦啊······” 说着竟哭了起来。 张虎见他如此,也跟着落下泪来。 一旁的张母见此情景,眼眶也不觉红了,“两个大小伙子,哭哭啼啼地做什么!” 李鸿忙放开张虎,来到张母跟前下跪道,“鸿儿拜见姑母!” 张母一面扶起他,一面抹泪道,“姑母等到此时才来,你可不要怪姑母啊!” 李鸿摇头道,“鸿儿知道姑母一人抚养虎子哥长大已是不易,怎会怪您呢?” 张母见他如此懂事,不住地称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又回头看了眼破旧的房屋,对着李鸿说道,“鸿儿,跟姑母回家吧!” 李鸿点头回道,“好!” 说完直接把手中的柴火往地上一扔,便跟着张虎母子回张庄了。 张家一共有四间房,东屋是张母居住,中间是堂屋,西屋是张虎居住,再往西则是一间小小的耳房,皆是坐北朝南。 一进大门,张母便领着他来到张虎的房间,笑道,“鸿儿,你先同你虎子哥睡一屋吧!等你虎子哥成亲以后,你再挪去耳房住,如何?” 李鸿点头应道,“好!” 第231章 鸠占鹊巢(三) 张母生怕李鸿以为耳房不好,忙又带着他去耳房查看。 李鸿进去后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耳房虽不如西屋那般宽敞,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他从前居住的房子好了太多,心下便欢喜起来,“鸿儿多谢姑母!” 张母见他欢喜终于放下心来,“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话说那李鸿因自小孤苦无依,大事小事都要靠自己,身体亦是十分硬朗,还学了些拳脚功夫,张虎知道后,便整日拉着他在院子里练功夫。 张母见自己的儿子终于不再昏昏度日,心中甚为欣慰,自那以后对李鸿更是万分优待。 李鸿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到了农忙之时,特别积极得下地干活,脏活累活更是抢着干,张母见他年纪比张虎要小上六岁,干活却如此卖命,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便想着给他一些银两,没想到却被李鸿给拒绝了。 “姑母,您收留鸿儿已是大恩,鸿儿此生无以为报,又怎能要您的钱呢?” 张母只好作罢,又觉得自己总得做些什么,否则会给村里人落下话柄,便每日去铺中买些鸡鸭鱼肉,犒劳李鸿,村里人无不称赞张家母子仁义。 张母听了心中十分欢喜,不禁佩服起儿子张虎来:得亏是听了他的话,雇了李鸿,如今家中不仅有人做农活,还不用付工钱,自己家也落了个好名声,真真是三全其美! 眨眼间三年过去了。 经过三人辛勤的劳作,张家终于积攒了一些家底,张虎也已然到了议婚的年纪。 张母急得是团团转,到处托媒人为自己的儿子介绍姑娘,好在张家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媒人又知晓张虎的品貌,自然是非常乐意管这桩事。 没多久,张虎就相中了隔壁村一名温柔贤惠、相貌秀美的姑娘。 姑娘名为王梅,样貌品行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家中的门槛都快被提亲的人给踏破了,无奈她谁都看不上,就这样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王梅以前是不是见过张虎,那日一听媒人说起张庄的张虎,她连问都没有问,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王父心中十分好奇,但是无论他怎么问,王梅就只是说,之前有道士托梦于她,说自己命薄,需要一个名字中有“虎”的男人来保护自己。 王父也就信了。 张母见王家人点了头,心中万分欢喜,忙带着儿子去王家提亲,几个月后的某个良辰吉日,二人便成了亲拜了堂。 成亲当天,先前去王家提过亲的适龄男子们都去观了礼,他们想看看自己到底输给了何等样貌的男子。 待见了张虎后,他们却都摇着头离开了。 人家家底又厚,长得又仪表堂堂,虽两次解试不中,可到底还很年轻,假以时日,封官拜爵也是有望的,他们拿什么跟人家竞争呢? 话说回来,张虎和王梅自新婚之后,也如寻常新婚夫妻一般,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又因那王梅深闺中也曾读过一些诗书,夫妻二人经常窗下对坐,品茗吟诗,日子过得令人甚是艳羡。 被赶去耳房居住的李鸿心中也是羡慕不已。 他第一次见到王梅时,心尖就像是被人轻轻地挠了好几下,痒得不行,又因为房子隔音不好,每每二人行周公之事时,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若是仔细观察,他的脸和耳朵怕是比两个当事人还红润呢! 本就害羞的李鸿,打那以后,一看见王梅就躲得远远的,张母见了甚是疑惑,问他,“鸿儿,你为什么老躲着你表嫂呢?难道你很讨厌她?” 李鸿听了直摇头否认,“不是的,姑母,鸿儿怎么会讨厌表嫂呢?” 张母追问道,“那你为何老躲着她?” 李鸿想了想,解释道,“鸿儿只是想着自己年岁已经不小了,又日日和表哥表嫂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该要避避嫌······” 张母听了十分惊讶:没想到这孩子想的如此周到,竟是自己欠考虑了。 第232章 鸠占鹊巢(四)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着李鸿称赞道,“真是一个好孩子!” 从此以后,张母更加地善待李鸿,衣食住行自是无不尽心的。 转眼间又过了三年,张虎已到了二十五岁的年纪。 成婚后,王梅充分发挥了贤内助的作用,时时督促张虎用功读书,奈何张虎是个贪恋儿女私情之人,整日只想着和王梅耳鬓厮磨,并不把科举之事放在心上。 时间一长,张母心里对张虎也是颇有微词,实在看不下去了,逮着他便是一顿训,谁曾想张虎回说,“娘,咱家里并不愁吃穿,为何您还要逼着儿子去读书呢?再说了,科举之路又不是人人都能走得通的,我又何必死守着这条路不撒手呢?” 一番话把张母怼得是哑口无言:难道我张家人注定要世代务农,永无做官之日吗? 罢了罢了,务农就务农吧,只要身体康健就好了。 “虎子,既然你不想参加科举考试,娘也就不逼你了。可是——” 张母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们都已经成婚三年了,阿梅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张虎听了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娘,这种事急不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张母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此时听他如此说,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了上来,“顺其自然?谁家的媳妇不是刚结婚就有了娃啊?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若是不能为老张家开枝散叶,趁早离了去!” 张虎一听也急了,“娘,是儿子不想那么早要孩子的,您又何必将过错全都推到阿梅身上去呢?!” 说完一甩袖子,摔上门,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屋,就见王梅正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 张虎见了甚是心疼,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阿梅,你受委屈了。” 王梅一面哭一面捶打着他的后背,埋怨道,“凭什么让我替你受过啊?” 原来二人成婚半年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他们便借着去城中买胭脂为由,找了妇科圣手孙大夫查看。 孙大夫先是给王梅号的脉,结果却发现她的身体并没有问题,便抬头对着张虎说道,“你过来,老夫替你把把脉。” 张虎闻言心中咯噔一声:不会是自己的问题吧? 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听话地将自己的右臂伸了过去。 谁料孙大夫自打摸上他的脉以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本就忐忑无比的张虎见后彻底慌了,“孙······孙大夫,不会真是我的问题吧?” 孙大夫又仔细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小伙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虎挥手打断道,“好了,不要说了!” 说完竟直接转身离开了。 王梅知道自家官人此刻心里定是不好受,方才如此失态,忙对着孙大夫道歉道,“孙大夫,家夫也是一时难以接受此事,还望您不要责怪于他。” 孙大夫摆手笑了笑,“无妨。” 王梅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便多给了他一些银两,“今日之事,还望孙大夫不要告诉任何人。” 孙大夫接过银子,笑道,“老夫并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王梅这才放下心来,“多谢孙大夫。” 自那以后,原本还想走科举之路的张虎,彻底没了读书的心气儿,人也日益颓废起来。 好在有妻子王梅日夜陪伴左右,又对他多有开导,张虎便慢慢恢复了一些精神,只是却添了一个毛病:只要别人一劝他读书,他定会跟人发脾气,时间一长,周围的人也就不劝他了。 除了张母。 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张虎的母亲,否则还不知他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呢。 李鸿对张虎的变化看得是一清二楚。 他心中不禁纳闷起来:还记得几年前自己刚到张家之时,表哥是何等的温文尔雅,对姑母又是何等的孝顺,到底是出了何事,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 为了寻求答案,李鸿对张虎夫妇的举动格外关注,然而并未察觉任何异常,最终只得放弃。 第233章 鸠占鹊巢(五) 是夜,张虎和王梅躺在被窝里闲聊,二人聊着聊着又扯到了生孩子这件事情上。 “官人,今日娘又找我谈话了。” 张虎闻言心里一紧,“娘找你说什么了?不会又是埋怨你怀不上孩子吧?” 王梅“嗯”了一声,转瞬之间,无尽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官人,我真是受够了,你干脆把我给休了吧,这样还落得个心静!” 张虎一听此话,登时急了,“阿梅,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么会休了你呢?” 若是休了你,自己不能之事再流传出去,谁还会嫁给自己呢? 王梅听了是又气又急,又恨又委屈,狠狠打了他几拳,低声骂道,“那你说怎么办?反正这日子我是受够了!” 张虎忙紧抱着她,温声安抚道,“阿梅,你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 心中暗暗想着,到底该如何解开这个结。 和娘摊牌,说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孕育孩子? 不行,娘她已经上了年纪,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自己不走科举之路本就让她失望至极,如今又告诉他自己无法孕育孩子,她老人家能承受得住吗? 可若是不摊牌,娘肯定会变本加厉,变着法的折磨阿梅。 不禁长叹一口气: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怀中的王梅见自己的丈夫唉声叹气的,便知他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心中更加酸涩无比,忍不住咬了咬牙,暗暗盘算道:明日我就逼着他写休书,万不可在张家蹉跎岁月! 正因为明日要离开张家暗自悲伤时,忽听头顶上飘来了一句:“有了!” 王梅激动得抬头问道,“官人,你有办法了?” 张虎点了点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紧接着就听王梅大惊道,“官人,你疯了吧!” 张虎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叮嘱道,“小点声!万一被别人听见就糟了!” 隔壁耳房里竖着耳朵偷听的李鸿听了不禁嗤笑一声,小声嘟哝道,“表哥方才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一向温柔娴静的表嫂说他‘疯了’?” 还欲趴在墙壁上偷听,却发现那边安静了下来,偶尔会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却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摇了摇头,叹道,“人家两夫妻之间的事,自己在这瞎操什么心?” 说完便直接上炕睡觉去了。 而西屋里,王梅的身子正背对着张虎,双肩不停地耸动着。 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来。 张虎见了心中似是有万只蚂蚁在爬,不觉靠近了一些,从身后抱住她,小声道歉道,“阿梅,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总不能让我们老张家没有后吧?” 王梅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回道,“没有办法你就把我推给别人?张虎,你也配当个男人!” 说完朝后踢了他一脚,气道,“你现在就去写休书,回头再挑个良辰吉日,娶一个愿意为你做这件事的女人回来吧,我可伺候不了你!” 那张虎哪里肯去? 他死抱着王梅不愿松手,“阿梅,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做这种事呢?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好不好?” 王梅气得想挣脱张虎的拥抱,奈何他的力气甚大,自己哪能敌得过他? “我呸!她们不愿意做,我就愿意做了?!我可怜你,谁又来可怜我呢?!” 张虎第一次见王梅如此生气,显然是自己刚才的建议激怒了她,忙吻了吻她的脖颈,乞求道,“求求你了,阿梅!你就答应我吧!” 张虎的这种低姿态彻底让王梅寒了心,她再也不想说一句话,只顾无声地流泪。 泪水滴到了张虎的手背上,烫得他心里一颤,不过他还是咬了咬牙,狠心对着王梅说道,“阿梅,你确定要我把你给休了?你如此狼狈地回到家,你那势利眼的哥哥嫂嫂能容得下你?” 话音一落,王梅的身子猛地一颤,张虎见了心如针扎似地疼,却仍是狠了狠心,继续说道,“我猜他们定然会找个有钱的老爷,把你嫁过去作妾吧?阿梅,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是给一个糟老头子作妾好,还是跟着我好!” 第234章 鸠占鹊巢(六) 一番话半似威胁,却又是实话,王梅听了是如坠冰窟。 她内心绝望呼喊道,“天呐!难道我王梅命该如此吗?只能二选其一吗?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舌头便放在了牙齿中间,正要咬下去,忽听张虎笑道,“阿梅,我劝你还是想开一些!若是你死了,明日我便编一套完美的说辞应付村邻,还有你的家人,村邻们听了倒是无所谓,他们只会把你的死当成饭后的谈资,可你那极爱脸面的哥嫂和爹娘知道了会如何做?” 忽地收敛了笑容,捏着她的下巴,威胁道,“你心里怨我也好,恨我也罢,都得把那些话全都给我咽回去,也趁早死了自尽的心思!你若是不听我的,我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你!” 说完便松开了王梅,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眼角的泪像是得到了宣泄一般,喷涌而出。 只可惜,王梅却不知道。 可她知道了又有何妨呢?方才的话如同刀子,早已将她那颗爱慕之心割得伤痕累累,破碎不堪。 过了好半晌,才听王梅嘟哝道,“好,我都依你!只一样,你必须找一个品行、样貌、身体都颇好之人,我才肯从!” 张虎见她终于应了,长呼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随即却自嘲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自己哪里还有资格不开心呢?” 收拾好了心情,他转过身去,轻轻地推了推王梅,问道,“你看张直如何?” 王梅摇了摇头。 “隔壁张狗子呢?” 王梅又摇了摇头。 ······ 张虎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都被王梅给拒绝了。 他气急问道,“那你说,你想和谁?” 王梅见他如此气急败坏,心中禁不住冷哼一声,可她接下来说出的名字却让张虎大吃一惊。 “他不行!” 王梅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为何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王梅似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笑着讥讽道,“官人,你该不会是见他哪里都胜过你,自卑吧?” 张虎一脸的恼怒,“他哪里都比我好?笑话!” 王梅见他如此,便知自己猜得不错,心中想道,“你刚才不是威胁我吗?让你也尝尝被人威胁的滋味!” “我还把话撂这里了,若是要依你去做那种事,我非他不可!” 张虎看着王梅决绝的神情,一时有些怔愣。 她何时变成了这般蛮不讲理的模样? 都是自己害的吧? 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就依了她吧! “好!明日我就找他说!” 王梅眉眼弯弯,笑道,“多谢官人!” 说完便转过身,呼呼睡大觉去了。 张虎反倒是睡不着了。 她不应该死不同意吗?为何却这般开心? 难道她早就同我有了异心? 翻来覆去的,整整一夜竟没怎么睡着。 第二日,胡乱吃了些早饭,他便把那个男人叫到了一处空旷偏僻之地。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男子似乎已经对张虎命令般的口吻司空见惯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讨好地问道,“什么事?” “和我的妻子睡觉,直到她怀上孩子。” 话刚落,男子就惊得剧烈咳嗽起来,“你······你在开玩笑吧?” 哪有男人要求别人睡自己媳妇的? 张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道,“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男子见他如此说,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认真的?” 张虎点了点头。 男子仔细打量着他,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些什么,可观察了半天,除了满脸的决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又想起张虎妻子的百般温柔,千般美丽,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夜就开始。” 男子满眼兴奋地点了点头,“以何为号?” “我会去敲你的房门!” “好!” 到了夜里,男子躺在炕上是辗转反侧,心痒难耐,好容易熬到了三更时分,果然听见有人敲门。 第235章 鸠占鹊巢(七) 他噌的一下坐起身,草草地披上一件褂子就去开门。 待看到面前之人时,他的双眼瞬间迸射出了耀眼的光芒,“现在吗?” 张虎的心脏被他眼里放出的光刺得生疼,他十分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嗯。” 男子一听兴奋不已,用手拨开了挡路的张虎,直接去了王梅的屋子。 一进屋,他就看见王梅正闭眼躺在炕上,被子半盖着,香肩似露不露,男子刚想说话,就见王梅睁眼朝他瞧了过来,“你来啦。” 男子“嗯”了一声,一面吞着口水,一面慢慢地蹭到炕前,磕磕巴巴地问道,“可······可以吗?” 王梅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将被子往下扯了一些,漂亮的锁骨立时暴露在男子的眼前,“我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 男子紧张地点头回道,“明······明显。” 王梅见男子这般表现,不似平常的大方有礼,便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她从被窝里伸出白如葱的手,笑道,“那你还不快过来!” 男子见王梅如此,便决定不再扭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即脱了衣裳鞋袜,一股脑钻进了王梅的被窝里。 行周公之礼之前,男子问她,“后悔吗?若是想反悔,还来得及。” 王梅听男子如此问,眼眶不禁红了,不过她还是坚定地点头回道,“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男子见王梅这般模样,内心隐隐作痛,他长叹一口气,立刻俯身吻住了她······ 窗户下站着的张虎,将他们的对话以及二人行周公之礼的声音听得是一清二楚。 听着听着,他便忍不住濡湿手指,戳破窗户偷看。 下一刻,却见他目瞪口呆,若不是他及时捂住了嘴,恐怕会嘶吼出声。 原来是王梅痛恨张虎如此行为,此次和男子行周公之礼是眼圈微红,姿势撩人,口中更是呻吟出声,极尽妩媚之态,看得张虎是血脉喷张,恨不能自己是那屋内的男子。 心中暗暗想道:“阿梅,你是在报复我吗?” 他大步跑出了家,来到自家的田地里,仰天长啸道,“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啊!” 好在田地距村庄甚远,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呼喊······ 张虎在田地坐了好久,估摸着两人已差不多完事了,才往回走。 到家时,果见西屋已经灭了蜡烛。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又站在炕前瞅了王梅许久后,方才脱衣上炕。 刚躺下,王梅就翻了翻身子,面朝里,背对着他。 张虎暗暗咬了咬牙,又知此事是自己有亏,只得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 罢了,还是睡觉吧! 自那之后,每晚三更时分,男子便会悄悄地潜入王梅的屋子,与她行周公之礼。 三个月以后,王梅竟有了身孕! 张母知道后是开心不已。 为了给王梅补身子,张母特地去城中铺子里买了好多的补品,日常吃食也较没怀孕之时多了好些肉和鸡蛋。 王梅素来是个心宽之人,既然张母买了,她便心安理得地享用起来。 张虎也很是开心。 一则,张家终于有了后,二则,自己终于不用再看妻子和别的男人行苟且之事了。 与王梅行周公之礼的男子,却是郁闷不已。 经过这三个月的深入交流,他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王梅,对她产生了非常浓厚的感情,突然让他暂停此事,他还真是接受不了。 但那也没有办法。 自己能与她有这三个月的亲密接触,已经非常知足了,还能奢望什么呢? 且说自打王梅怀孕之后,李鸿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肚子,他对于王梅也甚是关心。 一些打扫家务均不让王梅碰,重物也不让她提,吃饭时更是时常留意她的碗,时刻准备为她添饭。 一旁的张虎看了很不是滋味。 他愤愤地瞪着李鸿,示意他离自己的妻子远一点。 可李鸿哪里肯听? 从此以后,他对王梅反而更加地殷勤备至。 第236章 鸠占鹊巢(八) 如此的殷勤备至却引起了张母的怀疑:犹记得虎子和阿梅新婚之后,李鸿总躲避着阿梅,自己还问过他缘由,他说同在一个屋檐之下,男女之间总要避嫌的。 可为什么现在又不避嫌了呢? 难道是因为阿梅怀了孩子? 可那也不对啊,他作为表弟,再怎么关心表嫂,也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 自己这是知道内情,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阿梅怀的是他的孩子呢! 张母越想越觉得李鸿的行为非常不妥,决定找个时间敲打敲打他。 一日午饭过后,张虎看日光甚好,便带着王梅去村中遛弯消食,家中只剩下张母和李鸿二人。 李鸿正收拾碗筷,就听张母叫停了自己,“鸿儿,你过来,姑母有话要对你说。” “好!” 李鸿放下碗筷,直接坐到张母对面的椅子上,问道,“姑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一听这话,张母瞬间就心软了。 多可怜的孩子啊! 打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他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 “鸿儿,姑母见你近日对阿梅多有照顾······” 张母的话只说了一半。 她知道李鸿是个极聪明之人,定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李鸿听了沉默了好一阵子,许久后,他才站起身,对着张母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举起右手发誓道,“姑母,我李鸿对天发誓,绝没有对表嫂动过歪心思,若是有假,定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张母便站起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没有便是没有,你又何必发这种毒誓呢?” 听张母如此埋怨自己,李鸿不禁红了眼眶,“姑母,您和表哥宅心仁厚,施恩却不图回报,可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总想寻个机会报答你们的大恩,如今见表嫂好不容易怀上了张家的骨肉,我便想着一定要伺候好表嫂,好让张家的骨肉能够平安降生。姑母······” 那张母素来是个心软之人,听了李鸿的这番辩解之词,不禁暗暗懊恼起来。 人家一心只想着报恩,并无他念,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怎能把人往坏处想呢? 她握住李鸿的双手,满眼愧意道,“好孩子!姑母也只是一时糊涂,才把你给想错了,你可不要怪我啊!” 李鸿摇了摇头,哽咽着回道,“鸿儿永远也不会怪姑母的!” “唉······”张母叹了一口气,说道,“鸿儿,你表哥虽是个读书人,心思却没你细腻,在孩子出生以前,还得请你多多照顾你表嫂!” 听了张母的话,李鸿心中一阵窃喜,“姑母,您放心,鸿儿定会把表嫂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自这次谈话以后,李鸿对王梅的关心更加胜似从前,有时甚至还会深更半夜往西屋送吃的。 张虎是敢怒不敢言。 他总不能跑去告诉张母说,孩子不是自己的,是王梅和别的男人生的吧? 他也不能让张母禁止李鸿进自己的屋。那日的一番话,张母已经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自己,如此滴水不漏、冠冕堂皇的话,他又如何去反驳呢? 可自己看着王梅和李鸿的感情日渐深厚,有时甚至还会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作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啊! 这似乎是一个死结。 他除了偶尔言语上的威胁以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张虎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连带着看王梅肚子的眼神都带有一丝恨意。 他恨张母,非得逼着他们要孩子。 他也恨自己,既然无法生育,为何不向张母坦承事实,非要行下这违背人伦的心思呢? 他更恨王梅,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吗?为何在自己提出那种想法后,不斩钉截铁地拒绝,或者以死明志,反倒乖乖地配合呢? 一日夜里,李鸿走后,张虎实在是有些崩溃,他冷笑着靠近王梅,莫名地问了一句,“你喜欢他,是不是?” 王梅嗤笑道,“你觉得我还有资格谈喜欢吗?” 第237章 鸠占鹊巢(九) 一番自嘲之语让张虎惊得呆了住。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儿,她杏仁般的眼眸里除了嘲讽,再无任何光亮,心中不觉抽痛万分。 可又回想起,王梅和李鸿对视时,她眼中似有若无的缱绻和眷恋,那万分的抽痛瞬间便被汹涌的醋意淹没了。 只见他忽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语带威胁地说道,“王梅,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若你再和他眉来眼去的,我就让你一尸两命!” 王梅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不过她并没有喊疼,而是倔强地反问道,“张虎,我肚子里可是你们张家的‘种’,你舍得弄死他?” 张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手下的力气不禁大了些,“他是不是我张家的种,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梅满脸讥笑道,“既然你如此介意,当初又何必想出这种肮脏的主意?我都已经照做了,你又何必做出一副吃醋的模样,在这装深情给谁看呢?” “你!” 啪! 张虎没忍住,用力扇了王梅一巴掌。 王梅的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她泪汪汪地望着张虎,那眼神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竟然打我?” 本来还心怀愧意的张虎,在触碰到她的眼神后,瞬间变得凶狠了起来,“我为何不能打你?若你还不改,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王梅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得噤住了声。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半晌后,口中才蹦出了一个字,“好!” 说完便转过身,面对着墙,肩膀还时不时地耸动着。 张虎见了满心的悔意,却又想着她这是自作自受,自己又何必同情她呢?? 且说耳房的李鸿正酣睡呢,忽地被一阵声音惊醒。 他半睁着双眼,脑子在迅速转动着:刚才是什么声音?貌似是,有人被扇脸的声音? “难道是······” 他猛地翻身下炕,耳朵贴于墙壁,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却隐隐约约只听见了一个“好”字。 “好?什么意思?” 待他再想细听之时,隔壁却寂静非常,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李鸿又躺回到炕上,想着明日起来问问便知道了,只是心里一直在担心王梅,翻来覆去地入睡不得,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到了天亮。 天一大亮,李鸿便如往常一样,去到厨房为一家人做早饭。 将饭摆在堂屋的桌子上后,李鸿高声喊道,“姑母,表哥,表嫂,吃饭了!” “来啦!” “知道啦!” 不多时,就见张母、张虎以及王梅从各自屋内走了出来。 “早饭就如此丰盛啊,辛苦鸿儿了!”张母笑着赞道。 “姑母喜欢就好!”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李鸿听了笑而不语。 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夜听到的巴掌声,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表哥,表嫂,你们快坐下吃饭吧!” 李鸿一面抬头笑着催促他们,一面状似无意地看向王梅,发现今日她的脸上竟涂了一层厚厚的铅粉,白得有些异常。 心中不禁暗暗想道:“她之前怕铅粉对胎儿不好,从不涂抹铅粉,今日为何不但涂了,还涂了这么多?莫非昨夜的巴掌声是·······” 一时间,李鸿的内心酸涩无比,心中对张虎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正坐在椅子上懊悔不已的张虎,无意间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恨意,心中不觉十分吃惊。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阿梅面部的异常? 又心虚地扫了一眼王梅的脸:还好啊,不就是比往常白了些许吗? 他的观察真有如此细致吗?又或者说,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阿梅,一丁点的不对劲都能察觉出来? 张虎越想心里越是嫉恨,他愤愤地剜了李鸿一眼,而后装上虚假的笑容,对着李鸿吩咐道,“阿鸿,我不想吃米饭,你去给我熥两个馒头吧!” 李鸿刚要听话地起身,就被王梅用眼神给制止住了,只听她语气不耐烦地说道,“先让阿鸿吃饭,等晌午时再让他给你熥馒头!” 张虎故作可怜地问王梅,“阿梅,我只是想吃几个白白的大馒头,这都不可以吗?” 第238章 鸠占鹊巢(十) 王梅冷笑了一声。 装可怜给谁看呢?你娘吗? “早饭都已经端上桌了,你就将就着吃吧,又何必折腾阿鸿?” 张虎听了心中是妒火中烧,她这是心疼上了? 他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正要发作之际,一旁静静观察的张母终于发话了,“这大早起的,拌什么嘴!赶紧吃饭!” 张虎暗暗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重新拿起筷子狼吞了几口后,竟直接出了家门。 张母摇着头向李鸿叹道,“阿鸿,别理他,咱们吃饭!” “嗯!” 只是他们被张虎如此一搅和,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三人匆匆吃了几口咸菜,喝了几勺粥,就都撂下了筷子。 李鸿笑着对张母和王梅说道,“姑母,表嫂,你们进屋休息吧,碗筷我来收拾。” 二人点了点头,又道了声“辛苦”,便都回屋了。 李鸿来到院中搭建的小厨房里洗刷碗筷,他一面刷着,一面寻思着该如何找个机会单独问一下王梅,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正发愁时,忽听有人敲门道,“虎子!” 李鸿忙丢下碗筷去开门,“阿直哥?” 张直点了点头,面露急切地问李鸿,“阿鸿,虎子呢?” “表哥吃完早饭就出去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 张直惋惜道,“好吧!那我改日再来找他!” 刚回身,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他身后之人正是赌气离家的张虎。 那张虎本想着去城中转转,可自己这一去定是大半日,又怕李鸿和王梅会趁此空档做出什么有违人伦之事,便又折返了回来。 “张直,你找我何事?” 张直一面搂住他的肩膀,一面说道,“咱们边走边说。” 张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鸿一眼,最终还是跟着张直走了。 二人来到村口一空旷无人处,见张直还要往前走,张虎忙拉住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张直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他,问道,“虎子,兄弟我今日心里不痛快,你陪我去城里喝几盅吧?” “你媳妇又骂你了?” 张直点了点头,满眼委屈道,“不光是她,还有我爹和我娘······” 张虎本想拒绝张直的邀请,可刚要开口,就见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说道,“虎子,你若是不陪我去,那我只能自己去了。只是有一样,傍晚时分你一定要记得去城中寻我,免得我冻死在街头······” 说着说着眼睛竟然红了。 张虎见他如此可怜,又想着青天白日的,自己母亲也在家,他们两个断然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好,我陪你去!” 张直一听开心不已,便拉着张虎去了城里。 且说李鸿自二人走后,心下便有了主意。 他端着煎好的安胎药来到东屋,“姑母!” 张母正倚靠在墙上出神,见李鸿进来,忙笑问道,“鸿儿,有事吗?” 李鸿看了眼手中的药碗,说道,“姑母,这是表嫂的安胎药,您给她端过去吧?” 张母心中有些疑惑。 往常张虎在时,他对王梅很是殷勤,为何张虎出去了,他反倒避起嫌来? “为何要我去送?” 李鸿低头解释道,“姑母,表哥不在屋里,鸿儿进去不合适!” 张母登时急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就大大方方地送进去!” 李鸿愣了一会子,方才低声应道,“是,姑母。” 转身时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李鸿来到西屋门口,敲门道,“表嫂?” 喊了好几声,才听到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李鸿推开门走了进去,“表嫂,我把安胎药给你端来了!” 躺在炕上的王梅望了眼门外,笑着说道,“阿鸿,你去把门关上吧!我现在受不了凉风!” 李鸿登时明白了过来,他将药放在炕边的凳子上,大声说道,“好的,表嫂!你一定记得喝药啊,待会儿我再进来拿药碗!” 王梅忙起身拦道,“这么麻烦做什么!你就在屋内等着,我马上喝药!” 第239章 鸠占鹊巢(十一) 李鸿只得点了点头,转身去关西屋的门,关门时眼睛却瞥到一抹衣角的残影,嘴角不禁勾了勾。 待他关上门,回身一看,竟发现炕上的王梅正满眼通红的看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药渍。 “表嫂,药喝完了吗?” 王梅看了眼空空的药碗,摇头道,“还没喝完呢!这药有些苦,得分好几次喝才行!” 李鸿点头说道,“不着急,表嫂,慢慢喝!我在屋里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王梅对着门口喊道,“麻烦阿鸿了!” 李鸿伸手指了指王梅的脸,用眼神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梅眼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只见她先是指了指张虎的枕头,而后做了一个扇巴掌的动作。 李鸿看了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牙齿也咬得咯咯地响:张虎! 此刻的他好想立刻冲过去拥抱王梅,抚摸她的脸颊,奈何光天化日的,门外又有人偷听,自己只能隐忍不动。 王梅看到如此反应的李鸿,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她挨了丈夫的打,作为施暴人的丈夫毫无悔意,不闻不问,反倒是与她有着“露水”情缘的表弟对自己心疼不已,想想也真是悲哀啊! “阿鸿,药我喝完了,你把碗端出去吧!” “好!” 李鸿端着药碗出了西屋,正好看见张母掀帘要进东屋,忙喊道,“姑母!” 张母闻言浑身一僵,她慢慢地转过身,满脸堆笑地问李鸿,“鸿儿,阿梅喝药了吗?” “喝了。” “姑母,您若是有事,直接吩咐我就行了。这外面冰天雪地的,路又滑,您要是有个好歹,鸿儿的罪过可就大了!” 张母心虚地笑了笑,“嗐,说什么罪过不罪过的!哪里就碰巧出了事?” 李鸿却是满脸正色地回道,“姑母,还是小心些为好!” 张母竟是怔了一怔。 鸿儿这孩子是如此的仁义善良,自己却怀疑他和阿梅有猫腻,趴门上偷听,越想越臊得慌。 她伸手捂着嘴,假装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以后有事姑母一定吩咐你!姑母有些困了,先回房休息了!” 李鸿听了把碗放在桌上,要上前搀着张母,却被她给拒绝了。 “我自己进去就行!” 李鸿只得作罢。 待目送她进了东屋,关上门,李鸿的脸上却是布满了诡异的笑:姑母,您知道表哥背着您做了什么事吗? 这日戌正时分,张虎和张直两人才回到张庄。 砰砰砰! 李鸿正躺在耳房的炕上睡觉呢,忽地听见一阵哐哐的砸门声。 “难道是表哥?” 他一面嘀咕着,一面艰难地爬出被窝去开门。 “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呢?” 刚一开门,他就听到了张虎不耐烦的抱怨声。 李鸿没理他的话茬,而是借着月色,仔细打量着张虎,“阿直哥,表哥这是喝醉了?” 张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鸿一眼,而后满脸歉意地说道,“虎子确实是陪着我喝了不少酒,你先把他悄悄地扶进屋去,明日我必亲自登门赔罪!” 李鸿一面接过张虎,一面笑道,“不过是喝个酒而已,哪里用得着阿直哥亲自上门赔罪?” 又看着张直虽言语还算清楚,脸上却也有些醉意,忙说道,“阿直哥,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待我把表哥安置好以后,再把你送回家!” 张直点了点头,口中挤出了一个字:“嗯。” 李鸿见此便加快了脚步,搀扶着张虎往西屋走去。 他本来是想让张虎睡在耳房的,又怕明日张虎醒后怀疑自己和阿梅做了什么苟且之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张虎送回西屋。 那王梅因为怀有身孕,睡眠原本就浅,又因要等着张虎回家,屋中的蜡烛一直亮着,故而李鸿他们一进屋,她便醒了。 “还知道回来啊?” “吵醒你了,阿梅?” 王梅一听是李鸿的声音,忙睁开双眼扭头查看,竟见是李鸿和张虎二人。 又想起他刚才如此亲密地称呼自己,生怕被张虎听到,连忙神情警觉地看了一眼他。 只见他双眼紧闭,两腮通红,浑身瘫软在李鸿身上,她嗤笑一声,说道:“这是又和张直去喝大酒了?” 第240章 鸠占鹊巢(十二) 李鸿点头笑道,“阿梅,咱们先把他放炕上吧,阿直哥还在门口等着我送他回家呢!” 王梅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躺了一会子,方才不情不愿地披衣下炕,和李鸿一起将张虎扶到了炕上。 “阿梅,我走了,你赶紧睡吧!” 王梅微微点头道,“去吧,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 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往大门口赶去。 只是待他赶到之时,说好在门口等着的张直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该不会是自己回家了吧?” 李鸿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张直,便关了门,沿着他回家的路边走边左右仔细瞧着。 忽地见前方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的口中还打着呼噜,鼾声如雷。 李鸿听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此与众不同的鼾声,这世上除了张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他忙疾走到张直身旁,蹲下身子,一面推着他的肩膀,一面喊道,“阿直哥!阿直哥!” 正睡得酣甜的张直被李鸿的呼喊声吵得满脸地不悦,只见他伸手使劲拍了一下李鸿的手,训斥道,“吵什么吵!没看到大爷我正在睡觉吗?” 李鸿无奈地笑了笑,转而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阿直哥,快起来!我送你回家,你到了家再睡!” 迷迷糊糊的张直听后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睁眼看着李鸿,笑道,“是阿鸿啊!” 他一面拽着李鸿的胳膊,一面自己使着力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阿鸿,你怎么来了?” 李鸿满脸担忧地责怪道,“我若是不来,今夜你怕是要冻死街头了!” 张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能走回去······” 李鸿听了脸上尽是无奈,“走吧!” “诶!” ······ 且说这李鸿走后,王梅吹灭了蜡烛,悄默声的上了炕,躺在张虎的身旁。 她侧过身子,瞧着醉醺醺的张虎,又想起高大英俊、体贴温柔的李鸿,心中的怨气更深了,不禁小声嘟囔道,“你哪里比得过阿鸿?唉······”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躺着的张虎突然用力掐上了王梅的脖子,他的双眼瞪大,满眼怒气,“你果然打心里就瞧不上我!还阿鸿?叫得可真是亲热啊!白天我不在家时,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快说!” 王梅的脸憋得通红,只听她语带威胁地说道,“张虎,你若是再不松手,我可就喊了!” 张虎气得笑出了声,“你的阿鸿此刻又不在家,你喊他能听得到吗?!” 王梅满脸震惊地望着张虎,“你······你装醉?” “倒也不是装醉,只是进屋时被你的一声‘阿鸿’给惊醒了!” 王梅满眼愤怒地盯着他,倔强的不肯说一句软话。 张虎看到她这副模样,内心的嫉妒和愤恨使他失去了理智,他扬起手,狠狠地向王梅的肚子打去,“我打死你这个孽种!” 王梅顾不上疼痛,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肚子,以免肚中的孩子受到伤害,“别打了!别打了!” 王梅越是求饶,张虎打得越是狠,打了几拳之后,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只听他慌得道歉道,“阿梅,我错了!我错了,阿梅!” 王梅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是要打死他吗?好,我替你打!反正我也不想要他!” 说着就要使劲捶打自己的肚子,张虎见状忙拦住了她,“阿梅,我错了!这是我张家的后代,他可不能死啊!” 王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确定他是张家的后代?哼!他不是我和——” 话未说完,她的嘴便被张虎给捂住了,“阿梅,他就是张家的后代!他就是张家的后代!” 王梅拿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希望你记住今夜自己所说的话!” 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张虎。 此刻的张虎将手紧握成拳。 他恨自己无能,也恨李鸿相貌端正,更恨王梅移情别恋,由之前和自己的百般恩爱,到现在的万般厌弃! 过了好半晌,李鸿终于回来了。 他来到耳房,侧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发现并无异常响动后,方才放心地睡去······ 第241章 鸠占鹊巢(十三)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听西屋里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阿梅,你怎么流血了?娘!娘!” 李鸿听了忙穿衣下炕,出了门,来到东屋门口,敲门道,“姑母!姑母!” 里面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张母问道,“怎么了,鸿儿?” “姑母,表嫂好像出事了!” “什么?!” 张母直接惊呼出声,她紧忙穿上衣服,又披了件厚褂子,开了门直接和李鸿往西屋走去。 “虎子!快开门!” 屋内正六神无主的张虎听到张母的声音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开了门,只听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娘,阿梅她······她身下流血了!” 张母听了直接将他扒拉到一边,径直来到炕前弯腰查看,这一看,连她都慌了起来,“虎子,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流血呢?” 张母又看着王梅问道,“阿梅,你昨晚是不是摔倒了?” 此刻的王梅是满脸的汗珠,只艰难地点了点头。 身后的李鸿看了甚是心疼,他着急地提醒张母和张虎,“姑母,表哥,先不要追究原因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请大夫啊!” 张母这才回过味来,“对对对!虎子,你快去把张直的父亲给请过来!” 张虎听了赶紧往外跑。 王梅的身子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想来李鸿此时并不会对她做什么。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虎便带着张直的父亲——张正赶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满脸急色的张直。 众人围在炕边,屏息看着张正为王梅把脉,把完脉又见他用为王梅扎了关元穴和足三里穴。 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张正还是一言不发。 张母以为是出了大事,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张······张大哥,我的大孙子还在吗?” 张虎也急得问道,“张伯伯,阿梅她还有救吗?” 正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张正听了张虎的话,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胡说八道什么!” 张母这才转忧为喜,“张大哥的意思是,我的大孙子还能保住?” 张正一面拔针,一面点头回道,“幸好你们发现得还不算太晚,否则即便是扁鹊再世,也救不了她和腹中的孩子了!” 张母喜得双手合十,直感谢老天爷保佑。 张虎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多了一丝庆幸,李鸿看着他的神情陷入了沉思:表哥为何有如此神情?难道阿梅流血与他有关?不行,待会儿得找个机会问问阿梅! 正寻思之际,张正已坐在西屋的桌前,写好了药方交给张虎,让他去抓药。 张虎自是千谢万谢,又递了些银两给他,以作酬劳,张正本想拒绝,奈何张虎直接将银两塞到了他的布袋里,于是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张家母子和李鸿,一定要好生照顾王梅,万不可再受了冲撞,若是再有下次,恐怕她就没有如此幸运了。 三人忙点头哈腰的答应着。 待把张正父子送走后,张虎转手便将手中的药方递与了李鸿,“阿鸿,你去城里买药吧!” 话音刚落,张母就抬腿踹了他一脚,口中还骂道,“自己的媳妇都照顾不好,还有脸去指使别人?” 张虎忙又把药方拿了回来,套了牛车,就往城里赶。 “这还差不多!”张母白了他一眼, 又朝着李鸿说道,“鸿儿,咱们去瞧瞧你表嫂!” “是,姑母!” 李鸿搀着张母回到西屋时,王梅已经睡着了,脸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她的眉头仍然紧锁着。 张母悄声嘱咐李鸿,“鸿儿,你去院里宰一只老母鸡,给阿梅炖汤喝。” 李鸿应了声“是”,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为了怕母鸡尖叫吵着王梅休息,他特意等到母鸡落了单,瞅准机会冲上前,一面抓住母鸡,一面紧握住了它的脖子,鸡果然没有出声。 他轻呼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剁了鸡开始炖汤。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香喷喷的鸡汤便炖好了。 第242章 鸠占鹊巢(十四) 虽然昨日送安胎药之时,张母已经发话了,都是嫡亲的一家子,没有必要如此见外,但李鸿还是决定告诉她一声。 “姑母,我去给表嫂送鸡汤了!”李鸿站在堂屋喊道。 “去吧,鸿儿!下次不用给我打招呼,直接进去就行!” “知道了,姑母!” 李鸿口中忙答应着,心里却是在想:下次还是要知会您一声的,不然自己那个小肚鸡肠的表哥还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咚咚咚。 “表嫂,我给您端了一碗鸡汤来!” 过了一会子,里面才传出了一句:“进来吧,阿鸿。” 李鸿推开门,见王梅已经坐了起来,脸色煞白如纸,心中好一阵抽痛,缓了缓心神,刚要回身关屋门,就听王梅说道,“不必关了!” “这寒冬腊月的,若是外面的风再吹进来,表嫂定会生病的——” 话未说完,就被王梅打断道,“开着门,心里敞亮,身子也敞亮。” 李鸿听了不禁好奇:阿梅此番话是何意思?怎么听着像是话里有话? 他走到炕前,将手中的鸡汤递给了王梅,“表嫂,这鸡汤温度正合适,你赶紧喝了吧!” 王梅深知此刻李鸿的心中定是十分地疑惑,自己究竟是如何伤到肚子的,她一面手指着张虎的枕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面摇头道,“这鸡汤我闻着有些恶心,实在是喝不下去······” 李鸿见了她的动作,即刻便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他怒目圆睁,脖颈额头的青筋根根爆出,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张虎!” 这声低呼吓得王梅立刻精神了起来,“阿鸿,你赶紧把鸡汤端走吧!” 一面说一面还手捂着嘴,做出了呕吐状。 李鸿忙接过鸡汤就要往外走,刚转过身就见张母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望着自己。 “她没喝?” 李鸿点了点头,正要回话,就听王梅虚弱地说道,“娘,媳妇实在是恶心难受······” 说着说着竟真觉得恶心无比,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表嫂,你不要动!” 李鸿忙去堂屋拿了水盆,飞快地冲到了王梅跟前,下一刻就听到了一阵呕吐声,紧接着整个屋子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张母捏着鼻子,满脸嫌弃地走过去要拿盆子,不曾想却听李鸿说道,“姑母,我来吧!” 说着便端着盆子往院中洗刷去了。 张母嫌弃地看了王梅一眼,“门先敞一会儿吧!” 说罢,便直接去院中透气了,留下王梅一个人待在那冷冰冰、没有任何人情味的西屋炕上。 她不禁暗暗哀叹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只看上了张虎的皮囊和还算得过去的家资,却不曾想他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就连婆婆也不知疼爱人,一心只想着抱孙子,把自己逼到了如今这番田地!老天爷,我王梅还要在这活监牢里待多久啊?!” 想着想着,王梅竟睡着了,洗好水盆的李鸿见了忙将屋门关上。 这寒冬腊月的,又刚受了一顿苦,可别再雪上加霜了······ 说也奇怪,一直到了晌午,都没见张虎回来。 张母不禁嘟囔道,“城里虽离家很远,但他到底是套了牛车去的,又只是去抓几副药,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到家吧?” 李鸿忙安抚道,“姑母不要着急,现在寒冬腊月的,去药铺买药的人估计会很多,咱们再等等!” 张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希望他快些回来吧!若是拖到了天黑,阿梅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得另说呢!” 李鸿听了心内咯噔一声,随即却强笑道,“表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了,姑母!您先上屋里休息去,我给你们做午饭!” 张母“嗯”了一声,便颤颤巍巍地进了东屋。 李鸿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子,方才去厨房准备午饭。 “啊!” 他低头一看,左手食指竟然流了不少血,忙抄起案板旁边的抹布擦拭,血却怎么也擦不尽,好在自己儿时经常受伤,经验甚是丰富,只见他用右手使劲摁着伤口附近,过了很长时间,血终于止住了。 第243章 鸠占鹊巢(十五) 李鸿见血止住了,撩开衣裳,从里衬上撕下一条白布,将手指缠了起来,雍臃肿肿的,看起来伤得甚是严重。 谁料祸不单行。 炒菜时锅中的油又溅到了李鸿右手的手背上,因着他没有及时处理,手背上竟起了一个偌大的血泡! 他忍不住咒骂道,“娘的!今儿个真他妈的倒霉!” 正骂着,就见张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鸿儿?” 还未等李鸿回答,张母就发现了他右手手背上的血泡,急得她直尖叫了出来,“哎呀!这是怎么搞得?” 又着急的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去冷水里泡一泡!” 李鸿忙伸出左手安抚似的拍着张母的手背道,“姑母不用担心,鸿儿一点儿都不疼!” 他却忘了自己左手的手指正缠着白布条呢,那白布条甚至还渗出了一丝血迹。 “这又是怎么搞的?” 张母一把拉住了李鸿的左手,哽咽着问道。 李鸿忙缩回了双手,笑道,“切菜时伤着了手指头,不碍事的,姑母!” 张母一面抹泪,一面唉声叹气的,“这是怎么说的呢!你任劳任怨地在我们家干活已经够辛苦的了,如今还受了伤,叫我到了地下怎么跟你爹娘交代呢?” 李鸿见张母如此,忙挥了挥双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姑母,鸿儿真没事,您看,我还能挥手呢!一点儿都不疼!” 张母见他如此卖力地逗自己开心,也不好一直哭眼抹泪的,便岔开话题道,“午饭还差什么?姑母做!” 李鸿指了指锅中的菜,“这是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张母边撸起袖子,边说道,“鸿儿你起开,我来!” 李鸿挥手拦住了她,“姑母你歇着吧,我来就行!” 张母见他如此,只得站在一旁等着端菜。 没过多久,丰盛的午饭便被端上了堂屋的桌子。 吃完午饭,张母硬要去洗刷碗筷,李鸿实在是拗她不过,便随她去了。 桌子旁只剩下李鸿和王梅两个人。 “疼吗?”王梅轻声问。 李鸿被她眼中的疼惜深深地触动了,他满眼深情地望着她,笑道,“放心吧,表嫂,我没事!” 王梅被他的眼神烫得垂下了头,“嗯。” 李鸿看得心底异常荡漾,忽地握住王梅的手,低声说道,“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说完便立刻松开了王梅的手。 王梅看着前一刻还暖意满盈的手,下一刻却空空如也,心里有些失落。 还有,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哪里来的好日子? 正要盘问个清楚,却发现李鸿起身出去了,无奈只得作罢。 且说那张虎返家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他将牛拴在了牛棚里,手里拎着草药,一面往屋内走,一面喊道,“娘,我回来了!” 张母听了忙掀帘出来,一见张虎就劈里啪啦一通好骂,“小兔崽子,你张伯伯那药方里是有人参还是鹿茸,竟然巴巴得去了一整日才把药给买回来!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媳妇孩子活命啊?” 说着扬手就要打他。 张虎边用胳膊遮挡,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娘,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鸿见张母气得身体微晃,忙上前扶住了她,让其坐在了椅子上。 张母缓了缓心神,问他,“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虎并没有直接回答张母的问题,而是看着李鸿,命道,“阿鸿,你去给你表嫂煎药吧!” 李鸿接过了草药,点头道,“好!” 他来到厨房,生火煎药,不过门却开着,耳朵也是一直竖着。 堂屋内,张虎笑着回道,“娘,实在是排队买药的人太多了,这才耽搁了一整日。” 张母冷哼道,“我竟不知,封丘城里只有那一家药铺!” 张虎先是一愣,而后解释道,“娘,它家的草药分量最足,也是最不会掺假的,事关阿梅,还有您那大孙子,儿子不得不小心谨慎。” 张母听了气得骂道,“你小心谨慎?哼!若你再晚回来些时辰,阿梅和我那大孙子怕是已经上西天了!” 第244章 鸠占鹊巢(十六) 张虎见自己母亲如此生气,只得赔笑着说道,“不要生气了,娘,阿梅和孩子这不是没事嘛!” 听到“没事”二字,张母的火气才算是下来了一些,她白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应该庆幸她们娘俩没有事,否则的话,娘肯定饶不了你!” 接着又朝着西屋努了努嘴,“还不赶紧看看你媳妇去!” “好嘞!” 张虎颠颠地往西屋小跑而去。 离炕约莫两步之遥时,就听炕上的王梅阴阳怪气地说道,“官人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张虎满脸堆笑着解释道,“药铺排队买药的人极多——” 一语未完,就被王梅给打断了,“不过是想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拖死罢了,又何苦如此费力地扯谎?张虎,你可真是虚伪!” 张虎见王梅一副不信的模样,立即赌身立誓道,“阿梅,我张虎若是有半句谎言,出门便叫牛车给撞死,逢走路必摔跤,去井边打水时,也叫我失足跌到井里淹死!” 见王梅仍是不信,他又说道,“我娘也会——” “够了!”王梅喝断了他,“你自己做的孽,后果自当你自己承受,又何必拉上咱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阿梅,这回你信我了吧?” 王梅不耐烦地敷衍道,“信信信,你先出去吧,我想安安静静地歇息一会儿。” 张虎只得出了屋,来到厨房,查看李鸿煎药的情况。 “阿鸿!” 李鸿一直看着火候,并没有抬头看他,“表哥,表嫂的药马上就好了!” 张虎点了点头,无意间瞥到李鸿手上的白布条,遂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李鸿撇了撇嘴,“做午饭时,又是切又是烫的,好不热闹。” 张虎听了却没有任何安慰的言语,心里反倒生了一丝窃喜。 这下你可没有精力和阿梅眉来眼去了吧? “那你小心点,可别碰着了伤口。” 说完竟直接转身回堂屋了。 李鸿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和纠结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药煎好后,李鸿把药直接端进了西屋。 进去时,张母正坐在炕沿上小心翼翼地为王梅擦拭额头的汗。 其实擦汗本是张虎的分内事,奈何张母总觉得自己儿子笨手笨脚的,并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他。 张虎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炕前守着婆媳二人。 “姑母,表哥,药煎好了!” 张母扭头笑道,“鸿儿来啦!” 她一面接过汤药,一面看了眼桌旁的椅子,“辛苦了,鸿儿!快坐着歇会儿!” “好!” 说着李鸿便不顾张虎愤愤的眼神,直接去到桌旁坐了下来。 张母懒得理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王梅的肩膀,低声喊道,“阿梅?阿梅?” 王梅猛地惊醒,见是张母,忙笑道,“娘!” “好孩子,快吃药吧!” 王梅点了点头,紧皱着眉头一口气就将药给喝完了。 张母笑着夸赞道,“阿梅真厉害!快躺下好好歇息吧!” “嗯。” 话音刚落,屋里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张母眼神示意张虎和李鸿跟自己出来。 三人来到堂屋。 张母先是看了一眼李鸿的手,而后白了一眼张虎,吩咐道,“水缸里没水了,你去村口的井里打两桶水吧!” 张虎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娘,儿子如此柔弱,哪里有力气啊?让阿鸿去吧!” 张母瞪着他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鸿儿的手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让他去?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吗?!” 张虎正要反驳张母,袖子就被李鸿扥( dèn)了扥,只听他笑着对张母说道,“姑母,我陪表哥一起去!” 说完不等张母回答,便拉着张虎出去了。 烦闷的张虎直接出了家门,李鸿只得用扁担挑着两只空桶紧追上了他。 “你少在我娘跟前献殷勤!” 李鸿听了一脸的不解,“我不明白表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245章 鸠占鹊巢(十七) 张虎只当他是在装傻,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便再也不理他,只想着赶快到井口,赶紧打完水,然后回家睡觉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了村口的水井旁。 张虎站在离水井几步之遥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呆望着地面,李鸿见了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只见他的神情极为恳切,言辞间流露出浓浓的哀求之意,对着张虎说道,“表哥,我的手实在是疼得很,不能用力,你能不能帮忙把水给打满啊?打满后我会把水挑回去,自是不用表哥再费心的!” 张虎见他满脸的恳求,又见他双手皆包裹着白布条,心下一软,便答应道,“好!” 说着就拎起水桶往井口走去。 李鸿紧紧地跟在张虎的身后,正要伸手推时,忽地见他脚下一打滑,下一刻整个人便头朝下跌进了井里,“阿鸿,救我!” 李鸿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表哥!” 惊呼的同时,他瞥到方才张虎滑倒的位置上竟有一颗石子,心中暗暗笑道:原来“罪魁祸首”是它啊! 顾不上许多了,李鸿赶紧蹲下身子,趴在井沿上,探头望着在冰凉的井水中挣扎的张虎,喊道,“表哥,你要撑住啊,我马上救你!” 说着就松开了水井正上方打水的绳子,绳子的末端还拴着一只小木桶,待木桶触碰到水面后,李鸿喊道,“表哥,抓住绳子和木桶!” 木桶忽然就重了起来,“好了,阿鸿。” 李鸿见张虎已经准备好了,便开始摇转轱辘上的手柄,谁料刚摇到一半,就听李鸿惨叫了一声,绳子上的木桶连同张虎竟一齐又跌了下去。 那闷闷的一声响,听得李鸿浑身的汗毛竖立。 他慌得喊道,“表哥,我的手流了好多血,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你再撑一会儿啊,我这就去叫人!” 说完便转身小跑着进村去喊人。 “快来人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 李鸿边跑边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面便挤满了人。 “怎么回事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李鸿忙大喊道,“我表哥张虎掉井里了,你们快跟我过去救他!” 众人一听忙跟着他往水井处跑。 到了地方,就见李鸿趴在井沿处喊道,“表哥,我找人来救你了!你赶紧抓住绳子和木桶!” 井中的张虎却没有任何回应。 李鸿又喊了一声,“表哥!表哥!你若是听见了,就回应我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李鸿和众村民这才慌了神。 “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男子骂道,“胡说八道什么!虎子怎么会死呢?” 说话之人正是张直。 他来到井旁,喊道,“虎子,虎子!我是张直啊!” 又没有任何回应。 张直这才真的慌了,他对着井旁围着的几个壮汉说道,“你们把我放下去。” 说着就把绳子捆到了自己的腰上。 几人小心翼翼地把绳子松开,另有一人扶着手柄,随时准备摇转。 “虎子!虎子!” 众人听了心中一慌,正要问时,就听张直喊道,“快拉我们上去!” 几人忙抓着绳子使劲往上拽,另一人也是使力地摇着手柄。 人,终于是拽上来了。 李鸿紧忙上前查看张虎的情况,却见张直满脸悲痛地摇了摇头,“虎子已经死了!” “什么?!” 说罢,李鸿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众人顾不上感慨,忙七手八脚地抬着张虎和李鸿往张家走去。 砰砰砰! 砰砰砰! “婶婶!婶婶!” 张母刚钻进被窝准备睡觉,就听见一阵哐哐的砸门声,还有人的呼喊声。 好像是张直的声音。 又想起李鸿和张虎出去打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忽地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是出事了? 张母忙掀被下炕,又去隔壁屋将熟睡的王梅喊了起来,二人一起去院中开门。 刚一开门,就听咚的一声,只见张直双膝跪地,苍白着脸,满眼悲恸地说道,“婶婶,虎子他······他掉进井里淹死了,阿鸿也晕死了过去······” 第246章 鸠占鹊巢(十八) 一番话刚说完,张母便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多亏王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婶婶!” “娘!” 王梅让张母靠在自己身上,只是她如今是个有孕之人,自己都还有些站不稳,再加上张母的重量,众人生怕她们摔倒在地,忙上前搀扶着二人往屋内走去。 张母被放在了东屋的炕上,张虎的尸首被放在西屋的炕上,李鸿则被抬进了耳房。 王梅坐在炕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晕过去的张母,又想起西屋炕上那具冰冷的尸体,还有耳房晕过去的李鸿,不禁哭嚎道,“老天爷,你为何如此残忍啊!” 众人见了不免擦眼抹泪的,正悲伤时,忽听人群中有人说道,“快让一让!” 众人回身一看,竟是张直的父亲张正,忙侧身让其进屋。 张正坐在炕沿上,伸手替张母把了把脉,安抚王梅道,“无妨,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待我为她扎几针,便可苏醒过来!” 王梅这才放下心来,“那就有劳张伯伯了!” 只见张正从针包里拿出几根银针,扎下去没多久,张母便醒了。 “娘,您终于醒了!” “弟妹,你可算是醒了!” “张大哥!”张母满面悲痛地喊道,“虎子这一走,可让我怎么办呐?” 张正此时也是满心悲怆,只得低声安抚道,“弟妹还请节哀。” 唯一的亲生儿子突遭横祸,张母哪里肯就此收泪? 又生生地哭了许久之后,才堪堪止住了眼泪。 她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却不见李鸿的身影,忽地想起李鸿也晕了过去,忙满脸焦急地催促张正道,“张大哥,你快去耳房看看鸿儿!” 张正听了赶紧拎着木箱往耳房赶去。 众人紧跟其后,张母也硬要跟过去,王梅劝她不住,只得搀着她去耳房。 二人来到炕前站定后,就见张正伸手探了探李鸿的脉象,须臾,便说道,“阿鸿这孩子身体壮,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 婆媳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皆松了一口气。 张正吩咐大家散开,好让李鸿呼吸通畅一些,村民们便都从耳房出来了。 众人见张母已醒,李鸿也无大碍,便各自回家去了,留下的只有素日里与张家亲近的一些人。 因着张直下井救人,浑身业已湿透,何况现在又是寒冬腊月,张母生怕他再出什么事,便赶他回去歇息了。 且说张母和王梅来到西屋炕前,看着全无生气的张虎,仍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过了许久,方才听二人放声大哭起来。 身后的张正习惯使然,观察了张虎半天,发现他确实是溺水而死,便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心情也随着婆媳二人的恸哭变得异常压抑和难受。 过了好半晌,二人的哭声才停了下来,张正这才上前说道,“弟妹,如今之计,是要好生安葬虎子,让他风风光光地去那阴曹地府,也好尽快转世为人,你说呢?” 张母抹去眼泪,赞同道,“张大哥说得极是——” 话刚落,余光就瞥见满脸苍白的李鸿哐叽一下双膝跪地,砰砰得磕了好几个响头,额角甚至还磕出了一丝血迹。 “姑母,都是鸿儿的错!若是我这双手没有受伤,表哥就不会陪我去打水,即使他失足跌进了井里,我也会拼尽全力将他给救上来。可是,它怎么就受伤了呢?拽表哥上来时它怎么就不多忍耐一会儿呢?即便是这双手废了,也应该把表哥给救上来啊!!” 说着竟用双手使劲捶打着地面,意图毁掉他那双惹祸的手。 张母吓得心里一颤,忙跑过去摁住了李鸿的双手。 刚要说话,就看见李鸿双手的白布都已被血浸透了,双眼不禁蓄满了眼泪,她抽了抽早已红透的鼻子,回身对着张正说道,“张大哥,你快过来看看鸿儿的手!” 张正几步便跨到了李鸿跟前,待解开白布条一看,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缓心神,连忙从木箱中找出了绷带和药粉,为他包扎好了伤口。 第247章 鸠占鹊巢(十九) “阿鸿,你若再打下去,这双手怕真是要废了!” 李鸿闻言脸上瞬时涕泗横流,“张伯伯,姑母,鸿儿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灾星,我还是离开这个家吧,免得连累你们——” 话未及说完,张母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只听她嗔斥道,“虎子的死是天灾,又非人祸,与你又有何干?” 张正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阿鸿,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李鸿满眼呆滞地看着二人,确认道,“张伯伯,姑母,我不是灾星,对吗?” 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鸿瞬间转悲为喜,旋即又对着张母不住地磕头道,“姑母,表哥虽然死了,但我会带着他那份孝心好生伺候您的!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张母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孩子!” 说罢,姑侄二人竟相拥哭泣起来。 屋内的其他人见后眼眶也不禁红了,大家都为张母能有如此孝顺的侄子感到欣慰和高兴。 王梅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鸿,许久后方才挪开视线。 但愿是她自己想多了吧······ 当夜,与张家亲近之人便为张虎沐浴更衣,同时在堂屋摆放一张小床,将他抬到了床上,又在南面放了一个架子作为灵座,上面摆了香炉以及酒果等祭品。 次日一大早,李鸿便找了一名仵作来到家里,待验完尸,确认并无任何异常后,方才身着丧服,去给远近的亲戚报丧。 李鸿又找葬师择定了下葬日,到了时日,便将张虎葬在了其父的坟旁,终于是入土为安了。 四个月以后,春暖花开,外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整个张庄都洋溢着春日到来的喜悦。 二月末,张家院内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张虎的遗腹子出生了。 笼罩着张家许久的阴霾终于被这个好消息给吹散了。 张母当了祖母,王梅做了母亲,李鸿做了叔叔,就连张直也是开心得不行,满村子里炫耀自己有了嫡亲的侄子。 村民们自是为他们高兴,每日里去张家祝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期间有人问起孩子叫什么名字,张母回道,“大名叫张功,小名叫牛牛,只希望这孩子身体强壮如牛,长大了参加科举考试,能搏得一个功名!” 提问的人当着张母的面自然是万般恭维,背着人时,却是和村里人一起嘲讽道,“他爹如此聪明都考不中,这娃娃能行吗?” 时间长了,这些话便传到了张母的耳朵里。 可是她只当是一股风从耳旁吹了过去,并没有往心里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一晃,半年竟过去了。 张庄村的人眼看着李鸿成日家为张家鞍前马后,却没有丝毫怨言,打心眼里为张母和王梅高兴。 可转念又想,李鸿马上就要来到弱冠之年,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若他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张家三人可该怎么办啊? 一日,村民们正坐在一处闲聊,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你说让李鸿娶王梅?这天下哪有兄弟娶寡嫂的道理?” “怎么不行?更何况那李鸿算是张虎哪一门子的兄弟,他们早就出了五服了!” 大家听后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有人对村长说道,“村长,依我之见,还得是您亲自登门促成此事!” 村长扫了一眼其他人,问:“你们呢?也同意李鸿娶王梅吗?” 众人一齐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我立即前往张家。” 张家。 李鸿刚从地里种完小麦回来,正准备做晚饭呢,就听到有人敲门:“阿鸿!阿鸿!” 李鸿忙放下菜刀去开门,“村长?快请进!” 一面领着村长进屋,一面朝里喊道,“娘,表嫂,村长来了!” 张母和王梅正逗弄孩子呢,一听村长来了,忙抱着孩子出来迎接。 “村长来了?” 又指了指正位的椅子说道,“快请坐!” 村长落座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大妹子,今日我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张母满心好奇道,“村长但说无妨。” “我想为阿梅和阿鸿做个媒!” 第248章 鸠占鹊巢(二十) “什么?!”张母听后立即惊呼出声。 她扭头看向立在自己身侧的王梅和李鸿,见他二人也是满脸的惊讶,又扭回头去问村长,“村长,阿梅乃是鸿儿的大嫂,这弟弟怎能娶大嫂呢?” 村长笑了笑,他并没有回答张母的问题,而是问李鸿,“阿鸿,你愿意娶你大嫂吗?” 李鸿飞快地看了一眼张母和王梅,满脸为难地说道,“村长,这似乎有违人伦纲常吧?” 张母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村长,这事可万万使不得。倘若鸿儿真的不嫌弃,娶了阿梅,仅仅是村里老少妇孺的唾沫星子都能够把我们家给淹死,万一再有个耿直的人报了官,那我们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村长满脸笑意地反问道,“大妹子,你怎知不是他们求我来你家促成此事的?再说了,这阿鸿虽是您的侄子,却早已出了五服了吧?” “这······” 村长并没有说错,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兄弟娶大嫂,忙又确认道,“村长,您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村长满脸郑重地说道,“大妹子,阿鸿的孝顺善良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他们心里既感到欣慰,又十分地担心你们以后的生活。等到阿鸿娶了妻,生了子,你、阿梅还有牛牛该如何生活呢?” 话音刚落,就听李鸿说道,“娶了妻,生了子,也不耽误我照顾姑母她们啊!” 村长问李鸿,“你的妻子不会介意吗?你成日家照顾自己的姑母、寡嫂和侄子,你能确保她不会有任何怨言吗?” 李鸿愣了愣,随即便回道,“那我便不成亲了!” 村长又问他,“即便你不成亲,时间短了还好,村里人会说你孝顺姑母,可怜寡嫂和侄子,可要是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人说闲话,你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对吧?” 李鸿一时无话,只拿眼瞧着张母。 张母长叹了一口气,问李鸿,“鸿儿,你愿意吗?若是不愿意,姑母也不勉强——” 话未说完,就见李鸿双膝下跪回道,“姑母,只要能一直照顾你们,鸿儿做什么都愿意!” 张母的眼眶瞬间红了,“好孩子!” 她又扭头问王梅,“阿梅,你呢?愿意嫁给鸿儿吗?” 王梅面无表情地回道,“一切但凭娘做主!” 张母忍不住喊了一声“好”,村长也拍着大腿笑道,“这不就成了嘛!大妹子,咱们择个良辰吉日,给这俩孩子把婚事给办了吧?” “好!” 两人当即选定了九月初六这一吉日办婚礼。 成婚当日,许多人都来观礼,大家都夸李鸿非常有福气,能够娶到这么一位美少妇。 洞房夜。 西屋新盘的炕上,李鸿和王梅红着眼看着彼此。 “阿梅,我终于娶到你了!” “阿鸿!” 这对新人深情拥着彼此,诉说衷肠,忽听王梅问李鸿,“阿鸿,那日你说,‘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是指的现在吗?” 李鸿听了浑身一僵,旋即笑道,“那日的话只是安慰你罢了,我又没有后眼,怎能料到今日我会娶你呢?” 王梅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随即便仰头吻了上去。 李鸿已经憋了一年多了,哪里经受得住她的挑拨?当即便深吻了回去,两人便轻车熟路地行起了周公之事。 站在门口的张母听了里面的动静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总觉得王梅背叛了自己的儿子,可他二人成亲是自己撮合的,心中的不适只能烂在肚子里。 转瞬之间,两年多过去了。 这期间,李鸿侍奉张母比往常更加用心,张母心中的结也慢慢地消失了。 倒是李鸿和王梅,两人一开始还甚是恩爱无比,举案齐眉,可后来不知怎么了,两人之间的争吵也日渐多了起来,有时甚至还会一连冷战上好几日。 开始时张母还在中间说和,到了后来,她已经摸清了二人的脾气,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又和好了,便再也不插手管了。 第249章 鸠占鹊巢(二十一) 一日,一家四口正在吃晚饭。 张功举着碗,操着小奶音对着李鸿说道,“叔叔,牛牛还要!” 话一落,李鸿的脸便垮了下来。 自打张功会说话以来,他一直称呼自己为叔叔,不是应该改口叫爹爹吗? 一旁的张母敏锐地发现了李鸿的不悦,忙训斥道,“牛牛,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要喊爹爹,不要喊叔叔!” 张功却是摇头拒绝道,“他是叔叔,不是爹爹,牛牛的爹爹已经死了!” 李鸿气得大声呵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养了你几年,没成想养了一只白眼狼!” 张功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只见他嗫喏地嘟囔道,“都是张直叔叔告诉我的······” 李鸿听了脸上的怒意尽显,猛地将桌上的菜全都掀翻在地,“这顿饭谁也别想好好吃!” 说完就要往外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梅开口问道,“阿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张直算账!” 张母忙阻拦道,“鸿儿回来!” 李鸿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张母的话?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张直家里。 此时张直一家四口正在吃着晚饭,忽听砰得一声,自家大门被人给踹开了! “张直!你给我滚出来!” 张直忙撂下筷子来到院里,见李鸿如此盛怒,好奇问道,“阿鸿,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为何要踹坏我家的大门呢?” 李鸿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张直!你可真是猫抓耗子——多管闲事!你管好自己的媳妇孩子就行了,为何要插手我家的事?” 张直听了心中直纳闷,“我何时插手你家的事了?” 李鸿气得笑出了声,“你可真会装糊涂啊!我既娶了阿梅,牛牛自然该叫我一声爹爹,可你为何告诉他,我是他叔叔,不是他爹爹呢?张直,你是唯恐我家不乱是吗?!” 张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 李鸿飞奔上前,打了他一拳,张直立即倒在了地上。 “妈的!” 只见他即刻起身,同李鸿扭打了起来,只是李鸿颇为魁梧有力,张直在这场打斗中明显处于劣势。 张直的父亲和妻子慌得忙出来查看,小孩子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阿鸿,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李鸿哪里肯住手,摁着张直是一直打,张正实在是没办法了,径直扑到了张直身上,求饶道,“阿鸿,看在张伯伯的面子上,不要打了,好吗?” 李鸿眼看着张正扑了过来,便停了手,“张伯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这次就饶了他!” 又对着张直恨恨地说道,“张直,以后你最好离我们家远一点儿,若是再有下次,可不止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张正和张直的妻子忙将他扶了起来,张正更是劝道,“阿直,虎子就留下牛牛这一根独苗,你若是想让他日子过得舒服一些,就不要参与他们家的事了!” “可是——” 张直的妻子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什么可是?我看你是想让咱儿子当孤儿,让我当寡妇,让咱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番话彻底堵住了张直的嘴,许久后才见他点头应道,“我以后绝不再管他们家的事情了!” 张直妻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进屋吧,让咱爹给你涂点药!” “欸!” 且说李鸿打完张直,气哄哄地回到家,见堂屋地上的饭菜皆已收拾干净,张母和王梅也进屋歇息去了,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生那么大的气有什么用呢?人家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李鸿越想越生气,索性直接跑出了家,来到了张家坟墓的所在地。 他先是给张虎的父亲磕了好几个头,然后才去了张虎的坟前,只听他一面流泪,一面忏悔道,“表哥,我后悔了,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到三年前的那天夜里······” 第250章 鸠占鹊巢(二十二) 我是绝对不会松开绳子的! 在坟地上默坐了许久后,李鸿方才往家走去。 自这夜之后,李鸿和王梅之间似乎有了很深的隔阂,两人的关系也不似之前那般恩爱了。 一日刚吃完晚饭,李鸿、王梅和张功三人回到西屋休息。 张功也不知是怎么了,死活不肯上床睡觉,就想要王梅陪着他玩耍,李鸿白间干了许多农活,实在是累极了,他想立刻上炕睡觉,便开口训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你除了玩儿还会些什么?!” 张功吓得大哭起来,“臭叔叔!臭叔叔!我要爹爹,不要叔叔!” 又是叔叔! 李鸿气得直嚷嚷道,“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老子就是你爹爹,不是你的什么劳什子叔叔!” 说着扬手就要打张功。 一旁的王梅见李鸿动了真怒,忙把张功护在怀里,“你干活累了,拿孩子撒什么气?!要睡你就上炕去睡,我陪他去堂屋玩儿!” 说着就拉着小张功往堂屋走,不料却被李鸿一把给拽住了。 “你们就在这屋里待着,哪里都别去!” 又对着张功大声道,“现在你即刻滚去炕上睡觉,一刻钟都别想玩儿!” 小张功吓得哭嚎了起来,“呜呜呜!” 如此大声的哭闹直接把张母给吵醒了。 她连忙来到西屋查看情况,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忙上前将他拥进了怀里,“牛牛怎么哭得如此伤心呢?走,今夜去祖母屋里睡!” 张母要带着张功出去,李鸿哪里敢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祖孙二人往外走。 待听到东屋的关门声后,李鸿方才关了西屋的门,回身对着王梅恨恨地说道,“阿梅,刚才你是什么意思?” 王梅有些不明就里,“什么什么意思?” 李鸿冷哼道,“你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牛牛说我是叔叔,不是爹爹的时候,你为何不纠正他?” 王梅满脸讥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牛牛本就是你的种,你又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称呼呢?” 门外偷听的张母惊得捂住了嘴。 原来张母带着张功回屋后,实在是放心不下夫妻二人,生怕他们再争吵起来,便让张功乖乖在东屋等着,自己则来到西屋门前打探情况。 谁曾想,竟听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此刻的张母是心惊肉跳的,心里暗暗思忖道,“阿梅说牛牛本就是鸿儿的种,怎么会呢?牛牛不是她和虎子生的吗?” 随即又安慰自己道,“肯定是鸿儿自打和阿梅成了亲,便把牛牛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阿梅才会如此说的。” 她趴在门前继续偷听。 只听李鸿冷笑道,“这可不止是称呼的事!他心里根本就不认为我是他的父亲,只是把我当成了叔叔!我他妈真是有苦无处诉,自己的儿子竟然喊自己叔叔,想想真是可悲啊!” 王梅听了却是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而是阴阳怪气地反问道,“你有什么可悲的?别人的媳妇是你的,孩子也是你亲生的,就连这通家的家产也是你的,你还想要怎样才肯知足?” 李鸿似乎不敢相信王梅能说出这样的话,“王梅,我可没逼你嫁给我吧?孩子也是张虎求我和你生的吧?这通家的家产哪一样不是我辛辛苦苦挣的?!” 门外的张母此刻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孩子是虎子求鸿儿和阿梅生的?那这么说,牛牛确实是鸿儿的亲生儿子,和虎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心内吃惊着,就听王梅说出了一句更加令人震惊的话。 “你没逼我嫁给你?哼!李鸿,你敢说张虎死的那晚,你没有故意松开绳子吗?你去村里喊人时没有故意拖延时间吗?张虎死后,你看似仁义,对我们祖孙三人不离不弃,实则是为了让村里人议论纷纷,好让他们促成你我的婚事,对不对?” 第251章 鸠占鹊巢(二十三) “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鸿登时反驳道。 “我胡说?李鸿,当时你手上的伤并不严重,虎子又还有意识,凭你的力气,完全可以把他给拉上来,可是你为什么中途松手呢?你不要告诉我你怕疼,这点疼痛和虎子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 一番话怼得李鸿是哑口无言。 门口的张母听了王梅的话,又见李鸿并未反驳,便意识到王梅说的都是真的。 一瞬间,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才没有哭出声音来。 老天爷啊!虎子的死竟不是意外,他是被李鸿给害死的,亏得自己这几年总觉得让李鸿娶王梅委屈了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 不行,自己得去报官! 刚回头,就见张功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他,犹豫了好久后,方才指了指东屋,让他快些回屋。 也不知道张功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竟然没有哭闹,也没有说话,而是乖乖地走回了西屋。 张母见他进了屋,便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啊。 几乎在她叹完气的同时,西屋的门却开了! 李鸿满眼警惕地望着张母,问她,“姑母,您不去睡觉,坐在堂屋干什么?” 张母迅速收敛起眼中的悲痛,忙解释道,“实在是睡不着,又怕影响牛牛睡觉,便想着出来坐坐。” 李鸿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如此说来,姑母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子功夫了,她该不会听到自己和阿梅的对话了吧? 李鸿却是不露声色,满脸挤笑地嘱咐道,“天凉了,姑母坐一会儿就回屋歇息吧,万一着了凉就不好了!” 张母忙点头道,“好!” 李鸿又看了一眼张母,方才回西屋。 他没有直接睡觉,而是耳朵贴于门上偷听张母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张母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躺在炕上看着这一切的王梅冷笑道,“怎么?你怀疑娘听到了我方才的话?” 李鸿听了一脸的气急败坏,“王梅,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儿,否则的话——” 王梅打断了他的话,“否则什么?你会杀了我吗?来啊!来啊!” 李鸿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冲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王梅,你别逼我!” 到了此时,王梅还不服输,仍故意激他,“我······早就······不想活了······” 李鸿听见这话反倒立刻松了手,“你想死,我还偏不让你死!” 说着便之直接躺到炕上,逼着王梅同他行周公之礼,还让她说自己和张虎谁比较厉害。 对于王梅来说,这个夜晚真是太屈辱了······ 约莫卯时初,李鸿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他猛地惊醒,忙披衣穿鞋出去查看。 他先是来到西屋,见炕上只有张功一人,忙跑到院中,见院中也无人,这下他彻底慌了,赶紧打开大门,往远处一瞧,果见张母正往村口走去。 李鸿快跑了几步便追上了她,“姑母,您这是去哪里啊?” 张母磕磕巴巴地回道,“我要去城里转转······转转······”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捏得生疼,“姑母跟我回去吧,等天亮了我陪您去!” 张母立刻摇头拒绝道,“不不不,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麻烦你了!” 一边说一边使力挣脱李鸿的手,可她已经上了年纪,哪里是一个男人的敌手? 李鸿见张母苦苦挣扎,便猜到她昨夜定是听到了他和王梅的谈话,此时出门,定然是想去衙门告状,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姑母昨夜听到了我和阿梅的话了吧?” 张母慌得直摇头。 李鸿见状瞬时变了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第252章 鸠占鹊巢(二十四) 张母慑于李鸿的威势,只得乖乖地跟他回家。 到了堂屋,李鸿便直接把她摁到了椅子上,然后回了西屋,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条白绫。 张母看到那条白绫,心里是彻底慌了,“鸿······鸿儿,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姑母啊?” 李鸿冷哼道,“姑母?那侄儿现在恭请您上路!” 张母一脸的不敢相信,“鸿儿,我可是对你有恩啊?你十三岁时我收养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李鸿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多说无益,你是自己上吊,还是我帮你?” 张母见李鸿要来真的,张嘴便要喊救命,李鸿生怕会吵醒王梅,一个箭步冲上前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便用白绫死死地勒住了张母的脖子,没多久,张母便不再挣扎了。 李鸿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并无呼吸以后,方才松开了手。 他先是将白绫扔到房梁上,而后搬来一把椅子,最后抱起张母,将她的脖子置于白绫上。 李鸿抬起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布置的完美现场,然后便悄悄地回屋睡觉了。 辰时初,天刚蒙蒙亮,王梅起身下炕,要去院里解手,刚打开西屋的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了住! “娘!” 王梅忙跑进屋将李鸿给摇醒了,“阿鸿,娘她······她······” 李鸿满脸着急地问道,“姑母怎么了?你快说话啊!” 王梅却是只顾着哭。 李鸿忙拨开她,打开门便往东屋跑,不曾想却看到了悬在梁上的张母,“姑母!姑母!” 此时王梅也跟着跑了出来。 二人合力把张母给抱了下来,刚抱下来,张功便打开了东屋的门,只见他脸上并无震惊和悲痛,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李鸿。 李鸿见了他这般模样,气得骂道,“还愣着做什么?你祖母都死了,还不快过来看看她?!” 张功这才慢慢地走上前,抚摸着张母的脸,口中喃喃道,“祖母······” 李鸿猛地把他扯到了一边,自己和王梅把张母抬到了东屋的炕上。 王梅怔怔地望着炕上已然死去的张母,好半晌才听她哭嚎道,“娘!您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 一面哭一面想起张母这几年对自己所有的好,心里更是悲恸万分,哭嚎的声音更是大了些。 李鸿见了心里也不免生了一丝怜悯之心,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阿梅,你先陪着姑母,我去请仵作过来!” 王梅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村里正好有一人从事仵作的行当,李鸿忙大步跑到他家将人给请了过来。 仵作来到张家,只大略瞧了一眼,便说张母确实是上吊自杀而死,别无他因。 李鸿对着仵作是千恩万谢的,送出家门时又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仵作便一点都不客气地拿着了······ 目送着仵作走远后,李鸿便和王梅合力将张母的尸体抬到堂屋,平放到张虎死时躺过的小床上,紧接着又找来一块白布,将张母从头到脚全给盖上了。 王梅见了纳闷道,“连脸都不露吗?” 李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姑母一向看重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容举止,如今她上吊而死,面目极为丑陋吓人,姑母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的!” 王梅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便没有再怀疑。 李鸿回西屋换上张虎死时自己穿过的孝服,同王梅说了一声后,便挨家挨户地去给报丧,亲戚邻居们知道后皆是无比的震惊和悲痛,纷纷来张家吊唁,并对着李鸿、王梅和张功好一通安慰。 而张直却是对张母的死心存疑惑。 他心中暗暗思忖道:虎子死的时候,婶婶都没有想不开去自杀,如今有了大孙子,日子也过得很是幸福,为何这时反倒自杀了呢? 还有,去张家吊唁时,自己曾想掀开白布见婶婶最后一面,却被李鸿给拦住了,他的理由竟然是,要给婶婶保留最后的体面。 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些吧? 第253章 鸠占鹊巢(二十五) 张直越想越不对劲,当日深夜,他便悄悄去到仵作家中去询问情况。 只是仵作口风甚紧,无论张直如何央求,甚至都拿出了银子,他就是不松口,只是坚称张母是吊死的,绝无他杀的可能,张直最终只得作罢。 “慢走啊,张直兄!” 张直苦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刚走出两步,忽然又转回身去,却不小心捕捉到了仵作脸上略有些诡异的笑容,“你笑什么?” 仵作忙敛起笑容回道,“我何曾笑过?想是张直兄看岔了吧?” 张直一脸不愿相信地反问道,“是吗?” 仵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吧!” 张直只得放弃,刚要转身,视线却无意间扫到桌子上的酒肉,心中暗暗想道,这仵作家中一向贫寒,何时有闲钱去沽酒买肉了? “这酒肉乃是出自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清芬楼,想必是张仵作最近发了大财吧?” 仵作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旋即却满面严肃地反驳道,“难道我只有发财了,才能去清芬楼买酒肉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仵作的反应如此之大,反倒是验证了张直心中的猜测,他满面堆笑地道歉道,“都是我一时口不择言,张仵作莫要见怪!” 仵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伸手指着院子说道,“张直兄慢走,张某实在是乏得很,就不远送了!” 张直双手作了个揖,便匆匆离开了仵作家。 回到家里,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的妻子都被吵醒了,“你翻来覆去的做什么?!” “你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直的妻子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半睁着眼问道,“你要对我说什么啊?” 张直看了一眼躺在最里侧的儿子,又看了自己的妻子好久,才下定决心说道,“我要去开封府告状!” “开封府?!” 张直的话彻底让她清醒了过来,“你要去开封府告状?告什么状?” 她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张婶婶的事吧?” 张直点了点头。 “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 张直的妻子愤愤道,“你忘了上次李鸿是如何揍你的了吗?当时你被打得遍体鳞伤,若不是有爹爹拼命护着,你肯定就被打残了!如今你记性不长,竟还想着掺和他们家的事,你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张直却是不为所动,仍然坚持要去开封府,“虎子的死本就有些蹊跷,如今婶婶也突然死了,李鸿更是不让亲戚村邻见其面容,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张直的妻子听言冷冷地哼了一声,“可疑又如何?不可疑又如何?我只想着我的家人能够平安无事,哪里有心思去管别人的冤屈?” 张直听了自己妻子的一番言论,心中十分震惊,“没想到你竟如此冷漠无情!” 说着就要下炕去收拾衣物,准备连夜奔往开封府。 张直妻子气得嚷道,“张直,今夜你若是出了这门,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好!” 张直拿起包袱就往外走。 张直妻子见他如此,气得边哭边嚷道,“张直,你给我回来!” 此时的张直早已经出了大门,完全不顾身后叫嚷的妻子。 在另一屋子熟睡的张正被吵醒了,忙站在张直夫妇的门口问道,“怎么回事?” “爹,张直去开封府为张婶婶伸冤了!” 张正大惊道,“你说什么?” 上次李鸿暴揍自家儿子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让张直重蹈覆辙了,正要出门去追他,忽见堂屋门口站了一个蒙面男子。 “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沉声问道,“张直呢?” 张正听了明显一愣: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你······你是阿鸿?” 男子冷笑一声,下一刻便将匕首架在了张正的脖子上,“我问你张直呢?!” 第254章 鸠占鹊巢(二十六) 凌厉逼人的眼神吓得张正的心直哆嗦,“你问这个做什么?” 男子手下的匕首不自觉地用了力,张正的脖子立刻见了血,“再不说就杀了你!” 听到男子要杀了自己,张正的心里反倒是没有那么惧怕了,只见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顷刻间便伸手将男子脸上蒙的面巾给拽了下来,“李鸿,还真是你?” 李鸿眼看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竟将张正杀死了。 听到动静的张直妻子忙来堂屋查看,见到躺在地上的张正后,吓得直接尖叫起来,“啊!” 李鸿即刻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张直呢?” 猜到她可能不会说,李鸿又威胁道,“你还想要你儿子的命吗?” 听到李鸿拿儿子的命威胁自己,她忙指了指他的手,李鸿这才松开手,转而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说!” 张直妻子颤颤巍巍地说道,“他······他去开封府了······” “开封府?他去开封府做什么?” “说是去告······告状喊冤······” 李鸿一听瞬间怒目圆睁,这该死的张直,竟然想去开封府喊冤? 紧接着就见他用匕首用力在张直妻子的脖子上一划,又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了。 李鸿本想就此离去,又想起张直还有一个儿子,正所谓“斩草当除根”,绝不能给自己留下祸患,就这样,正在熟睡中的孩子便被李鸿给杀死了! 真真是作孽啊! 杀完人后,李鸿见天已蒙蒙亮,又因为这两日正值张母办丧事,自己必须披麻戴孝地守灵,便没有出村去拦截张直,只得悄悄地返回家中。 好在王梅白间累得不行,后半夜睡得有些沉,并没有听到李鸿的动静。 他躺在炕上,绞尽脑汁思索着若是张直将包公请来,自己该如何应对,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且说张直挎着包袱,一路疾行,走着走着,就见前方迎面走来一队人,他定睛一瞧,发现这群人均是官差装扮,其中一人手里举着一顶麾幢(zhuàng),上面赫然写着“开封”二字。 “难道是包大人?” 张直拿眼一扫,竟又看见了“代天巡狩”四个字,便断定官轿中坐的是包公,心中是开心不已。 只见他先是退后两步,随即便拔腿跑向行进的队伍。 “包大人,冤枉啊!” 身骑白马的展昭远远地看见有人朝他们奔来,忙举起剑,叫停了队伍。 张直跑到队伍最前方后,便直直地跪了下来,大喊道,“包大人,冤枉啊!” 展昭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张直面前,问道,“你有何冤屈要伸?” “草民乃是封丘县人氏,我的好兄弟于三年前无故掉入井中溺水而死,如今他的母亲也自缢而死,草民觉得事有蹊跷,还请包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你先在这里等着!” 展昭转过身,快步往包公的官轿走去。 只见包公未掀轿帘,坐在轿内问道,“何人喊冤?” “来人乃是封丘县的一名男子。” “他有何冤情?” “他说他的好兄弟以及好兄弟的母亲死得甚是蹊跷,想请大人为他们伸冤。” 包公顿了顿,吩咐道,“带他去驿馆!” “是!” 展昭领了命,翻身上马,吩咐张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封丘城中走去。 刚一进城,张直就发现街道两侧有无数道视线射向了自己。 发生了何事? 正暗自纳罕之际,忽听人群中有一人大声喊道,“张直!你赶快回去看看,你家里出大事了!” 张直一听这话吓得险些摔倒,他回头望着展昭,喊道,“官爷!” 展昭也听到了那人的话,正要下马去请示包公,就听包公吩咐道,“去他家里!” 众衙役和侍卫听了,忙疾走起来,跟着张直还有其他热心的百姓往张庄村赶去。 村里的路比较狭窄,包公在村口就下了轿,带着张直、公孙策、展昭,还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往张直家走去。 第255章 鸠占鹊巢(二十七) 快到张直家时,远远地就望见大门口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门口还有两名持刀的衙役把守着。 “大人,看来封丘县令已经过来了。” 包公点了点头,吩咐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早就预感不妙的张直径直拨开人群,就想往里冲,却被两衙役拦了住,“大人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张直焦急地喊道,“这里是我家!” 两衙役还是不敢放他入内,正在这时,院内传来了一道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阿直哥!” 说着那人便跑到衙役面前,弯腰解释道,“两位官爷,他确实是张直,麻烦放他进来吧!” 两衙役犹豫了片刻后,点头道,“好吧!” 忽地瞥见了张直身后的包公等人,便恭敬地问道,“几位是?” 展昭从怀中掏出开封府的令牌,一面出示给二人看,一面指着包公说道,“我们是开封府的人,这位就是开封府的包大人!” 众人一听,唬得跪了一地。 “草民(小的)拜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忙道,“大家快快请起!” 话音刚落,在张直家中勘查的县令吴庸也出来了。 “下官吴庸参见包大人!” 包公看了一眼吴庸,过了一会子方才说道,“起来吧!” 说罢便直接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重,张直的心便越沉,待其看到地上被白布盖着的三具尸体时,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之后,才见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哭嚎道,“爹!娘子!儿子!” 包公猛地抬眸,问吴庸,“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吴庸指着李鸿还有村长,说道,“他二人一大早就来县衙报案,说村里出了人命,下官便带着一众衙役赶了过来。” 包公点了点头,又问,“可找仵作验了伤?” 吴庸便指着旁边的仵作,吩咐道,“仵作!” 仵作听言便走了过来,下跪行礼道,“卑职见过包大人!” “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包公问他,“他三人的死因为何?” 仵作弯腰道,“他们皆是被同一把匕首所伤。” “哦?”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立刻会意,上前掀开白布去查看尸体,没过多久,就见他走回到包公身边,点了点头。 包公又问吴庸,“吴大人可有怀疑的对象?” 吴庸摇了摇头,“下官派人去村中走访了,在等着他们的消息。” 包公“嗯”了一声,低眸看着三具尸首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一直处于悲伤中的张直,忽地站起身,径直冲到李鸿跟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咬牙问道,“李鸿,是你杀了他们,对不对?” 被掐住脖子的李鸿憋得满脸通红,只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包公等人。 吴庸见了忙命衙役拉开了张直,“张直,你不要冲动!” 得了自由的李鸿呼吸了好几口空气后,着急地同张直解释道,“阿直哥,张伯伯对我有恩,我怎会杀他呢?是今日清早,我和村长来你家商量姑母的丧事,这才发现张伯伯、大嫂还有大侄子都已经死了······” 说着竟直接大哭了起来,仿佛死的几人是他的至亲一般。 包公和公孙策满脸审视地望着李鸿,他们总觉得李鸿有些不对劲。 “我呸!鬼才会相信你的话!” 张直转过身,对着包公直磕头,“包大人,求您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包公厉声道,“你放心,本府一定会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的!” 又对着吴庸吩咐道,“将尸首,还有相关人等,带回县衙!” 吴庸忙弯腰道,“下官遵命!” 封丘县衙。 包公让人将张直带到了县衙后院的一间客房安置,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进了花厅。 主位上坐的自然是包公,他的两侧分别站着公孙策和展昭,县令吴庸则站在下侧,厅中间站着李鸿和村长。 包公锐利的眸子直直地扫视着李鸿,“李鸿,方才你在张直家中所说之话,可是属实?” 李鸿忙下跪赌誓道,“包大人,草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若是有假,定遭天打雷劈,永世都不得超生!” 第256章 鸠占鹊巢(二十八) 一旁的村长也跟着附和道,“包大人,草民以自身的人格担保,李鸿说的话绝不会有假!” 包公听言心中大惊:这李鸿竟能得村长如此信任? 他决定不再纠结李鸿所言究竟是真是假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问案情,“村长能否将今早之情形再详述一遍?” 村长点了点头,回道,“回包大人的话,今日清早,李鸿邀请草民和他一起去张直家商量丧事事宜,谁曾想刚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等我们进屋一看,竟然发现了三具尸体······” 一边说一边竟抹起泪来。 包公却是听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满眼疑惑地问李鸿,“李鸿,你去找张直商量丧事,为何要叫上村长?” 李鸿略有些为难地解释道,“不敢有瞒包大人,草民曾经打过张直,若是自己一人去,草民怕张直不理自己,这才拉上了村长······” 村长点头附和道,“回包大人,草民也是今早才知道此事的。” 包公“嗯”了一声,继续追问李鸿,“李鸿,你因何打那张直?” 听见包公如此问,李鸿的眼眶顿时红了,“回包大人,草民的表哥意外溺水而死,留下姑母还有怀有遗腹子的表嫂,村里人见她们孤苦无依,又见我忠厚老实,特意做媒让我和表嫂结为夫妻,谁曾想那张直居心叵测,一直在牛牛面前念叨,我是他的叔叔,不是他的父亲,牛牛便记在了心里,总是叔叔叔叔的喊我,我实在是气不过,这才一时冲动打了他······” 这原因属实是让包公等人有些意外。 “你是怕张直因为此事对你怀恨在心,不肯帮忙料理丧事?” 李鸿点了点头,回道,“张伯伯和姑母一家乃是世交,张直又和表哥最为要好,草民想着,表哥和姑母一定十分希望张伯伯一家好好地送姑母一程的······” 好一番无懈可击的说辞!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鸿,心中暗暗想道:这样的人,会是狠心杀害表哥和姑母之人吗? “你们先回去吧!” “是,包大人!” 二人正要转身离去,就听包公喊道,“李鸿!” 李鸿忙停住了脚,弯腰问道,“包大人还有何吩咐?” “令姑母准备何时下葬?” “回包大人的话,草民正要回去和内人商议。” 包公思索了一会儿,笑道,“今日过了申时,本府会亲自过去吊唁,烦请你提前安排妥当。” 李鸿听言身体轻微地颤了颤,旋即却满脸淡定地应道,“是,包大人!” 待他们走远后,包公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带张直过来!” 侍卫应声离去,不多久,张直便来到了花厅。 只见他双膝跪地,磕头喊道,“草民张直,叩见青天包大人!” 接着又见他满面悲戚地乞求道,“包大人,您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全家的凶手啊!” 包公心中顿时生了万分悲悯,“你快起来!” 见张直仍是跪着不起身,一直不说话的县令吴庸忙弯腰将他给扶了起来,“包大人乃是世间少有的青天,相信他一定会找到杀人凶手的!” 包公冷冷地瞥了一眼吴庸,随即便询问张直道,“张直,你家可有仇人?” 张直不假思索地摇头道,“包大人,家父乃是一介郎中,平日里经常免费为村民医治,为人又甚是和善,根本不会与人结仇。” 正说着,就听门口有衙役喊道,“报!” 吴庸抬头见是自己派出去走访的衙役,忙唤他进来,“快给包大人说一下走访的情况。” 衙役忙弯腰禀报道,“回包大人,属下等在张庄以及周边的村子挨家挨户进行了走访,村民们都说张家人为人和善,更是有很多人感念张正的救命之恩,根本不会有什么仇人。” 包公追问道,“昨夜可有人听到了什么异常响动?” 衙役摇了摇头,“回包大人,并没有。” 包公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公孙策,随后便吩咐道,“下去吧!” 第257章 鸠占鹊巢(二十九) 张直听了衙役的话心里特别着急,生怕家人被杀之案会就此成为悬案,忙开口道,“包大人——” 包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张直,本府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本府在侦破此案之前,是绝对不会离开封丘的。” 张直这才松了了一口气,“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包公正要吩咐人将他带下去,忽地又想起张直拦轿喊冤的缘由,忙问道,“张直,适才你拦住本府的官轿,可是为了李鸿的姑母和表哥?” 张直点了点头。 包公又问,“你心中所疑之人,想必就是李鸿吧?” 张直弯腰回道,“包大人英明!” “可有证据?” 证据? 这两个字可把张直给难住了,“回包大人,草民只是有所怀疑,并无实证。” 包公还未及说话,就听县令吴庸大声训斥道,“大胆张直!没有证据竟然敢去拦轿喊冤,你就不怕包大人治你一个诬陷之罪吗?!” 张直听了脸色惨白,吓得跪地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绝没有诬陷李鸿的意思!” “吴大人!”包公大声喝止了吴庸,“倘若所有的案件都要等证据齐全了才去报官喊冤,那还要我们这些官员有何用?” 一番话把吴庸羞得是无地自容,“包大人,下官知错了······” 包公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对张直说道,“张直,起来回话!” 张直却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包公无奈道,“本府不会治你罪的!”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张直边说边站起身,垂首站在了花厅中央。 包公继续问他,“张直,你怀疑李鸿杀了他的表哥和姑母,可是有依据?” 张直忙点头道,“有!”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李鸿的表哥,名为张虎,我和他乃是至交好友。他溺水死的那天夜里,李鸿满村子里喊救命,我们听了忙赶了过去,大家围着井口一起呼喊张虎,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我实在是担心得不行,便下到井里查看,发现张虎已经没有了呼吸!” 包公听了心中却有些莫名,“照你所说,张虎确是溺水而死,与那李鸿又有何干系?” 张直满眼坚定地摇头道,“包大人,草民发誓,此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当时他的双手不过是受了些烫伤和刀切伤,井旁还有打水的轱辘,他完全可以靠着摇转手柄将张虎给救上来,可是他却说,摇到半截时,自己的手实在是疼得难以忍受,便松开了手柄,张虎竟又掉了下去!” 包公思忖了片刻后,说道,“方才你所说只能说明李鸿并没有尽力去救人,并不能证明是他杀了张虎。” 张直听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包公见他如此,有些于心不忍,便又追问道,“你可还有其他依据?” 张直摇了摇头。 “那你怀疑李鸿杀了他的姑母,可有具体的依据?” 张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回包大人,草民有依据!” “说来听听!” 张直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讲了出来,“李鸿说张婶婶是自缢而死,可张虎死时她都没有自杀,为何反倒三年后却上吊自杀呢?此为其一。其二,吊唁时,草民想瞻仰一下婶婶的面容,却被他给拒绝了,理由竟然是要为婶婶保留最后的体面,包大人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包公听后陷入了沉思,“依你所言,这个李鸿确实是有些可疑。” 张直接着说道,“包大人,还有一件事,草民也觉得甚是可疑。婶婶死后,李鸿请了村里的张仵作前去验尸,据仵作所说,婶婶确实是自缢而死的,可草民去他家询问婶婶的死因究竟为何时,却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而且,他的家庭状况一向不好,草民却在他的桌上发现了封丘县最好的酒楼的饭菜。” “你的意思是说,李鸿用钱收买了仵作?” 张直不住地点头道,“是的,包大人!” 第258章 鸠占鹊巢(三十) 包公捋着胡子思忖了半晌后,吩咐道,“王朝马汉!” “属下在!” “你二人换上常服,即刻前往张庄将张仵作给带过来!” 张直忙接口道,“包大人,草民愿意带路!” 包公满脸担忧地说道,“若是如你所说,李鸿确是那杀人凶手,你此刻回去怕是会有危险。” “草民不怕!更何况,草民还要回去为家人准备丧事,待包大人破了此案,好让家人尽快入土为安。” 包公无奈回道,“那你回去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直躬了躬身子,便带着王朝和马汉往张庄村赶去。 花厅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包大人,下官即刻去为您安排住处。” “不用!本府习惯了在驿馆歇息,就不打扰吴大人了!” 接着又对着左右吩咐道,“回驿馆!” 吴庸只得恭恭敬敬地送包公出了县衙,待他们走远后,方才回到后院的书房,一屁股跌坐到了太师椅上,一面擦拭着满头的大汗,一面暗暗担忧道,“包大人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平庸无能吧?” 张庄村。 张直带着王朝和马汉急匆匆地来到张仵作家,却发现大门敞开着,并没有上锁,从大门处往院内看去,屋子的门也都敞开着。 “不会是出事了吧?” 张直一面嘟囔着,一面疾步往里走去。 三人找寻了好半晌,都没有找到张仵作的影子,正在这时,有人在大门口喊道,“你们别找了,他都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说完那人便离开了。 听了男子的话,马汉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王朝,你先陪着张直回家,我马上回去向大人禀报!” “好!” 马汉走后,王朝便陪着张直往他家走去,去的路上有村民好奇地问王朝是谁,张直只说他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听闻自己家中遭此横祸,特意赶来张庄帮着料理后事,村民听了便也没有再多问。 驿馆花厅。 包公刚喝了一盏茶,就见马汉走了进来。 “大人!” 包公问马汉,“马汉,你怎么回来了?王朝呢?” “大人,张仵作失踪了,属下怕张直再出事,便让王朝陪着他回家了。” 展昭大惊道,“什么?张仵作失踪了?” 公孙策也非常吃惊,“大人,学生大胆猜测,那张仵作怕是已经被灭了口。” 包公闻言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展昭提议道,“大人,需要派人去监视李鸿吗?” 包公思考了好一会子,方才说道,“李鸿必须得监视起来,但绝不能派生面孔去,村民们对外来人都比较排斥,恐怕我们的人还没有进村,就已经被李鸿发现了。” 展昭听言俊眉都皱了起来,“那我们该派谁去呢?” 三人正愁眉不展之际,马汉提出了一个建议,“大人,何不派属下去?” 包公满脸不解地问道,“你不也是生面孔吗?” 马汉弯腰解释道,“大人,属下刚才和王朝陪着张直进了村,村民们应该对我这张脸还有印象,我可以说自己是他的远房亲戚。” 包公听言冰冻的眉眼瞬时融化了,“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马汉,你即刻前往张庄,白间倒是还好,光天化日的,李鸿不会轻举妄动,到了夜里,务必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免再发生命案!” “是!” 展昭看着马汉离去的背影,问包公,“大人,您说李鸿到底是不是凶手呢?” 包公一面捋着胡子,一面回道,“至少目前,他是唯一的嫌疑人。” 展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大人,要不属下也过去吧?” 包公摇头道,“暂时还不用展护卫过去。” “可是——” 公孙策笑着同展昭解释道,“展护卫,如今王朝保护张直,马汉监视李鸿,即使凶手是第三个人,以他们二人的功夫也足以应对,可若是连你也进了村,张直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亲戚来,岂不是会让村民们和凶手起疑?” 第259章 鸠占鹊巢(三十一) 展昭听后恍然大悟,“是我欠考虑了。” 包公挥手笑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派人守在村口,以防发生其他变故。” 接着便对着张龙和赵虎吩咐道,“张龙,赵虎,你二人从即日起,每日夜里潜伏在村口监视,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向本府禀报!” “是!” 展昭口中喃喃了一句,“倒真是希望幕后之人沉不住气······” 包公和公孙策听了均是满脸的沉思。 若是逞凶之人皆是急性子,那这天下就不会有悬案了,老百姓的冤屈也能及时得到伸张了。 只可惜,希望永远只是希望,这世上之事哪能皆遂人愿呢? 且说马汉进了村,一路上有不少村民上前询问,马汉便按照之前同包公的说辞答复了他们,村民们只是长吁短叹的,口中说的多是对张家突遭横祸的同情,其余的便没有多问。 不多久,马汉便来到了张直家门口。 “表弟!”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将里面的王朝和张直惊得呆了住,还是王朝率先反应了过来,只见他手肘撞了撞张直,后者也即刻明白了过来。 张直一面往外走着,一面满面悲痛地喊道,“二表哥,你怎么才来啊!” 附近的村民们闻声看去,就见张直和马汉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泣不止,听到那哭声,他们心里实在是难受,便都跑开了。 马汉眼睛的余光瞥见村民们走了,便松开了张直,“我们进去说!” 二人一进屋,就听马汉冲着张直抱怨道,“张直,我怎么就成你二表哥了?” 张直听了一脸的莫名,他指着王朝说道,“他是我大表哥,你就是我二表哥啊······” “凭什么我要喊他哥哥?” 张直惊得都张大了嘴巴,“啊?” 一旁的王朝有些看不下去了,“马汉!” 马汉不情不愿地说道,“回去记得请我喝酒!” 王朝满脸无奈道,“好好好!瞧你那小气样儿!” 接着又听他问马汉,“马汉,大人有何吩咐?” “大人让我以张直亲戚的身份进村,监视李鸿,还让你务必保护张直的安全。” 王朝“嗯”了一声,转头又对着张直嘱咐道,“张直,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大表哥,他是你的二表哥,记住了吗?” 张直郑重地点头道,“记住了!” 申时过后,包公带着公孙策和展昭准备去张庄吊唁张母,刚进村,就见一群人朝着他们走来,三人定睛一瞧,中间走着的那人正是李鸿。 包公心中暗道不好,忙给展昭使了个眼色,展昭身子一跃,下一刻便来到了李鸿面前。 “李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李鸿见了展昭明显有些心虚,“我们要将姑母下葬······” 话刚落,包公和公孙策便也走了过来,只听他满面严肃地质问道,“本府不是说过要来亲自吊唁令姑母吗?你为何不等本府吊唁完毕再让她入土为安?还是说,在你的眼里,令姑母体面尊贵,本府不配来吊唁?” 一番质问之词彻底让李鸿慌乱了起来,只见他磕头解释道,“包·······包大人,草民绝无此意!” 左右身后的村民们这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鸿,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们包大人要过来啊?” “我看他是心虚,要不然怎么会赶在包大人来之前,着急地想将张家婶婶给埋了啊!” “你说得有理!”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质疑声冲击着李鸿的耳朵,他低垂着头,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便解释道,“包大人,下葬的时辰是草民和内人一起商量的,绝不是草民故意为之,不信您问问她!” 包公闻言看向了王梅。 王梅忙解释道,“包大人,家夫说得没错,下葬的时辰确实是我们夫妇二人一起定下的。” 包公挑了挑眉,又厉声确认了一遍,“是吗?” 第260章 鸠占鹊巢(三十二) 只见王梅面不改色地回道,“包大人询问,民妇不敢说谎!” 包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看着李鸿,问道,“既是如此,本府能够瞻仰一下令姑母的遗容吗?” 李鸿听了身体明显一晃,“当······当然可以!” 说着就吩咐村民们将棺材又拉回了张家。 有人来吊唁,更何况那人还是大名鼎鼎的包公,总不能让他在大马路上吊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家。 因着张母的遗体已入了棺材,不方便再抬进堂屋,村民们便把棺材放在了院子里。 “李鸿,烦请你将棺材打开!” 李鸿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便让族中的两个兄弟打开了棺材。 包公示意公孙策和自己一同上前,谁知到了跟前,发现里面的尸体竟然盖着白布,“李鸿!” 李鸿知道终究是躲不过了,便弯腰将白布给掀开了。 掀开的一瞬间,一股难闻的尸臭味儿便在整个院子里蔓延开来,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的村民们争着想往前凑。 毕竟之前他们都想看张母的遗容,却被李鸿夫妇两人给拦下了。 包公倒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见他先是对着张母的遗体微微弯了弯腰,而后便同公孙策一起观察遗体是否有异常之处。 许是意识到了包公等人的意图,李鸿紧张地握紧了双拳,脑海里也在苦苦思索着应对之法。 正思索之时,就听公孙策喊道,“大人,您看这里!” 包公闻言忙走上前查看,只见公孙策一面轻抬着张母的脖颈,一面解释道,“人若是自缢而死,绳子或者白绫的痕迹绝不会相交于脖颈之后,除非······” 包公已然明白了公孙策话中的含义,然而一旁的村民们却不知道,只听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公孙策,“除非什么啊?” “您倒是快说啊!” “除非她是被人勒死的!” 王梅听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婆母竟然是被人勒死的?她不是上吊自杀吗? 院子内外的村民们听了公孙策的话也炸开了锅,他们纷纷开始指责起李鸿来。 “李鸿,难怪你之前百般阻拦我们看遗体,原来人是你勒死的啊!” “李鸿,你这个畜生啊!” ······ 李鸿却是一脸无辜地冲着村民们喊道,“事情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你们请听我解释啊!” 人群中的张直闻声讥讽道,“解释?听你把黑的说成白的吗?” 李鸿见是张直,像是得了大救星一般,“阿直哥,你快跟他们解释一下,我对姑母一向是奉若亲母,怎会杀死她呢?” 张直气得都笑出了声,“奉若亲母?哼!谁知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肚子里装的是什么?!” “张直!”包公示意张直不要再说下去,“李鸿,本府就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想听听李鸿是如何解释的,当然也包括王梅。 只见李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解释道,“包大人,草民也是才知道姑母是被人给勒死的。” 包公满脸严肃地反问道,“是吗?” “当然是真的,草民怎敢当着您的面说谎呢?”李鸿顿了顿,继续解释道,“那日草民看见姑母吊在梁上,便认为她是上吊自杀,更何况村里的张仵作也来验了尸,他也说姑母确实是自缢而死的。包大人,连仵作都作了如此结论,难道您还指望目不识丁的草民能从尸体中看出破绽吗?” 一席话倒是让包公哑口无言。 好厉害的一张嘴! 依他所说,反倒是包公强人所难,让普通的百姓能够一眼看出死者的死因。 若是如此,还要那些仵作有何用? 李鸿见众人仍有些不相信,便说道,“包大人若是不信,尽可进屋去搜查!” 见包公似乎有些犹豫,李鸿又请求道,“还请包大人进屋搜查,还草民一个清白公道!” 第261章 鸠占鹊巢(三十三) 包公本来就想着进屋搜查,如今见李鸿主动要求,便顺势答应了他。 “进屋去搜!” 二人领了命,进屋去搜查。 他们先去了东屋,翻箱倒柜了好半晌,没有任何收获,堂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更是什么都没有。 如今只剩西屋了。 一推开门,就见一男童正躺在炕上,望着屋顶出神。 他们听张直说起过,张虎的遗腹子叫张功,小名叫牛牛,便轻轻地推了推他,小声喊道,“牛牛?” 张功却是一动也不动。 张龙便对着赵虎说道,“我们先搜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屋子里都搜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如今只有炕上没有搜了。 赵虎走到炕前,又轻轻地推了推张功,喊道,“牛牛?” 张功依旧是不声不吭。 “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张龙悄悄地回道,“估计是傻了,要不然李鸿怎么不让他跟着去坟上呢?” 二人无奈,只得将他抱到屋里的椅子上。 他们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依旧发呆发愣的张功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过身去,翻腾着炕上的被褥和枕头,生怕有所纰漏,又用刀柄敲了敲炕面,见是实心的,才放下心来。 “大人!” 包公见张龙和赵虎走了出来,忙问,“如何?” 张龙弯腰回道,“回大人,属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只是——” “有话但说无妨!” 张龙看了一眼李鸿,继续说道,“大人,属下在西屋发现了张虎的遗腹子——牛牛,只是这孩子有些不正常,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一句话都不说。” 包公听了怒声问李鸿和王梅,“怎么回事?” 王梅忙上前回道,“回包大人,自打婆母死了以后,牛牛就一直这个样子,任我们请了多少大夫郎中都不顶用。” 说着竟用衣袖拭起眼泪来。 包公听了有些将信将疑,他看着李鸿问道,“是吗?” 李鸿点头如捣米,“回包大人,确实是如此,不信您问问他们!” 有知情的村民忙不迭地附和道,“包大人,他说的不错,牛牛这孩子真跟中了邪似的!” 包公点了点头,对着李鸿和王梅说道,“如今业已证明令姑母死于他杀,尸体需要拉回县衙,待本府查明真相之后,你们再安葬她。” 接着又吩咐张龙,“你去县衙通知吴大人,让他即刻派人来张庄,将尸体运回县衙!” “是!” 包公、公孙策、展昭三人先行回驿馆,赵虎则留在李鸿家里等着县衙去抬尸体,以防有人做手脚。 驿馆,花厅。 展昭的脸上尽是愁容,“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孙策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并无证据证明张母是被李鸿所杀,这案子真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包公的心里也是愁得很,只见他一面背手踱着步,一面提醒道,“你们可别忘了张直家中发生的惨案······” 此话一出,展昭和公孙策的心情彻底跌到了谷底,整个花厅瞬间变得压抑无比。 展昭正想着出去练练剑,找找破案的灵感,忽听公孙策满眼兴奋地说道,“大人,展护卫,你们说这两起案件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包公闻言瞬间转愁为喜,“公孙先生说得甚是有理。那张直昨夜出发去开封府替张母伸冤,第二日一大早,他的家人就被发现惨死于家中,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展昭听了包公和公孙策的分析眼前一亮,“大人和公孙先生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掩盖张母的真实死因而杀人灭口?” 公孙策点了点头,补充解释道,“而张直能够侥幸留下性命,是因为他比凶手早一步离开了家。” 包公“嗯”了一声,继续分析道,“若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那此人极有可能是李鸿。” 话音刚落,就见张龙进来禀报道,“大人,吴大人来了!” 第262章 鸠占鹊巢(三十四) “让他进来!” “是!” 须臾,便见县令吴庸满脸谄媚地走了进来。 “下官吴庸,参见包大人!” “吴大人请起!” 吴庸站起身,笑着问包公,“敢问包大人,张母的死是另有原因吗?” 包公见他满脸笑嘻嘻,心里憋着一股火,“吴大人看过尸体了?” 吴庸点头回道,“下官见她脖颈有勒痕,应是自缢而死,不知包大人,为何要将她的尸体抬回县衙呢?” 包公听了他的话,心中的怒气差点掀了自己的头盖骨,“吴庸!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吴庸吓得直接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辩解道,“包大人,下官确实是无能平庸之辈,可这些年来从没有做过贪赃枉法之事啊!” 包公蹭的一下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质问道,“吴庸!你已做县令多年,县衙里又有仵作,难道不知自缢和被勒死的区别吗?!” 跪着的吴庸早就被包公吓破了胆儿,即使他心里知道,也想不起来了,“下······下官愿······愿闻其详······” 包公瞪了他一眼,而后命公孙策向他解释。 “吴大人,自缢而死的人,脖颈后的勒痕是不会相交的。” 吴庸虽是无用,可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公孙策如此一点,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下官知道了······” 包公返身坐回到太师椅上,厉声问他,“吴庸,你来驿馆找本府可还有其他事?” 吴庸想了想,鼓足了勇气回道,“回······回包大人,下官是想问问您,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包公强忍着火气拒绝道,“若是有需要,本府自会通知于你!” 吴庸一面擦着满头的大汗,一面说道,“那包大人您先忙,下官告退。” “去吧!” 吴庸麻溜地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厅。 展昭看着他的背影,嘲讽道,“也不知道这些年,封丘的百姓们是如何过的。” 包公收起了满心的怒意,重新讨论起了案情,“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部署,王朝和马汉负责保护张直的安全,顺便监视李鸿的一举一动,张龙和赵虎则负责守在村口,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进出张庄。” 一听可疑之人,公孙策立刻想起了一个人,“如果张仵作能够出现的话,那此案就离侦破不远了。” 包公满脸凝重地说道,“但愿他没有遭人毒手吧······” 是日深夜。 李鸿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白间的情景一幕幕展现在他的眼前,天知道,当包大人说出姑母是被人勒死之时,自己心里有多么的慌张。 好在他聪明机灵,一番辩解之词竟让包大人都难以反驳,再加上自己主动请求包大人进屋搜查,最后他们什么都没有搜到,这才为自己洗脱了嫌疑。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让自己忐忑不安。 那根勒人的绳子在哪里呢? 李鸿晃了晃脑袋,决定先不想绳子的事情,现在更重要的是张直。 他心里越是想,对张直的恨意就越深。 实在是躺不住了,他悄悄地下炕,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蒙上了面巾,又将匕首藏在身上,便出了门。 躲在附近监视的马汉见后忙跟上了他。 马汉越跟越感觉不对劲,这不是往张直家去的方向吗? 正想着,就见李鸿已经用匕首拨开了门栓。 马汉不便直接跟进去,只得趴在墙头上悄悄观察着。 只见李鸿砰得一下踹开了堂屋的门,西屋内正和衣而睡的王朝和张直猛地被惊醒。 张直吓得脸色苍白,小声问王朝,“不会是李鸿吧?” “你先出去看看。” 张直点了点头,直接下炕,一面打开西屋的门,一面大声问道,“谁啊,这深更半夜的?!” 话刚落,他就瞥见堂屋站着一名黑衣人。 张直仔细地打量着他,总觉得此人的身形有些熟悉,视线再上移到他的眼睛上,心中忽地一沉,“你·······你是李鸿?” 第263章 鸠占鹊巢(三十五) 黑衣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从袖中掏出了匕首。 冰冷刺眼的寒光刺得张直的心脏都攥在了一起,他下意识地大声呼救起来,“是李鸿!快来救我!” 屋内的王朝和墙头上的马汉听后同时往堂屋冲去,下一刻李鸿手中的匕首便易了主。 李鸿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一时有些怔愣,若不是感觉到脖颈上有一种冰凉的感觉,恐怕他还要发愣好久。 冰冷的寒意肆意地袭击着李鸿的全身,饶是杀过许多人的他浑身也止不住地发颤。 他看了一眼正将匕首架在自己脖颈上的王朝,又瞄了眼旁边眼神凌厉的马汉,竟强挤出了一抹笑容,“两······两位大哥,这是我和张直之间的恩怨,本与你们无关,你们今日若是不插手此事,来日兄弟我必将重谢,如何?” 话音一落,就见张直瞪大眼睛喊道,“李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何要杀我?!” 李鸿却是不理张直,而是满眼乞求地看着王朝和马汉二人。 王朝嘲讽得扯了扯嘴角,忽地一伸手就将李鸿的面巾给扯了下来,“李鸿,果真是你!” 李鸿见被认了出来,心里十分慌张,面上却仍是强辩道,“什么李鸿?我怎么会是李鸿呢?” 又指着张直讥笑道,“就凭他的一句话吗?难道他说我是圣上,我也是圣上吗?!真是笑话!” 张直气得直跳脚,“李鸿!没想到你的脸皮竟如此之厚!” 马汉忙挥手示意张直冷静下来,他走到李鸿正对面,脸几乎挨上了他的脸,“李鸿,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李鸿听了倒真开始仔细打量起马汉来,只见他眉头紧锁,似是在费力地想着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忽听他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是包大人身边的人?” 马汉白了他一眼,似是对他想了这么长时间很是不满,“眼睛倒还没有真瞎!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鸿此刻是彻底慌了神,“不······不用吧,我就是跟张直开个玩笑,没有真要杀了他。” 一面说还一面冲着张直使眼色。 张直直接无视李鸿,恨恨地对着王朝和马汉说道,“还请二位官爷将李鸿带到县衙好好审问,最好再用大刑伺候伺候他!” “胡说!包大人可从来都不会用刑!不过吴大人可就说不准了······”王朝觉得自己必须得纠正一下张直的话。 李鸿一听要受刑,慌得直求饶,“两位官爷,草民又没有杀人,不想去县衙,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走吧!” 王朝将匕首收了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押着李鸿往驿馆走去。 刚出村口,就被监视的张龙和赵虎他们发现了。 张龙本想着上前拦住问问,待他们走近后,却发现三人正是王朝、马汉和李鸿,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看来李鸿今夜有所行动,抓住了李鸿案子就相当于破了一半,但是他们还得留在这里监视,万一那个张仵作出现了呢? 驿馆。 包公正在熟睡,忽地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大人!大人!” 是公孙策。 “什么事?” “王朝和马汉把李鸿给押回来了。” “什么?”包公惊得直接坐起身,下床打开了屋门,“他行动了?” 公孙策点了点头,“今日夜里,他穿着一身黑衣闯入张直家中,想要杀了他,多亏有王朝和马汉暗中保护,否则今夜还真是凶多吉少。” 包公一面捋着胡子,一面问道,“如此说来,他没有成功杀掉张直?” 公孙策闻言有些不解,“大人是心中可惜吗?” 包公笑道,“倒也不是。” “那大人今夜要审问李鸿吗?” “先把他押到县衙大牢吧!” 公孙策却是一动也不动,包公便知他心中有疑惑,遂耐心解释道,“今夜之事,只能证明他想杀张直却没有得手,并不能证明他和张母之死,还有张直家中的惨案有所关联。” 第264章 鸠占鹊巢(三十六) 公孙策听了恍然大悟,“学生明白了!” “大人,您继续歇息吧,我去吩咐王朝和马汉去!” “有劳公孙先生了!” 王朝和马汉得了令,便押着李鸿去了县衙大牢。 县令吴庸知道后很是好奇,但又不敢多问,生怕包公知道了会训斥自己,便强压着好奇心又回屋睡觉去了······ 且说张龙和赵虎自王朝和马汉押着李鸿回去后,心里就一直犯嘀咕。 他们都希望张仵作快些出现,就算是张仵作不出现,其他有用的证人出现也行啊! 二人正想着,忽地瞥见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赵虎,你悄悄地跟着他,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留在这里继续监视。” “好!” 赵虎便悄悄地跟在男子身后,跟着他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前,他抬眼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不是张仵作家吗?难道他就是张仵作? 不行,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等到男子进屋以后,赵虎偷偷地来到窗户跟前,濡湿手指,捅破窗户后,借着圆形的小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熟练地打开屋内的箱子,从里面掏出了许多衣裳还有一个钱袋子,而后又见他掏出了一坛酒。 赵虎一面看一面暗暗想道:如此熟门熟路,他不是张仵作还能是谁? 屋内的张仵作正使劲翻腾着箱子呢,忽地听见一男子大喝道,“张仵作!” 张仵作听了慌张地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你······你是谁?” “张仵作,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赵虎终于露面了。 张仵作满脸心虚地问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仵作,你们找我做什么?” 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 赵虎见状笑了一声,腿一伸,便将他绊倒了,“若是没事,那你跑什么?” “我······我有急事······” 赵虎一面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一面说道,“张仵作,跟我走一趟吧!” 张仵作颤抖着声音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去驿馆,见包大人!” 张仵作慌得直摇头,“我不要去见包大人,杀人的又不是我!” “你还是去包大人跟前解释吧!走!” 赵虎扭着他直往驿馆走去,到村口时还叫上了张龙。 驿馆。 包公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叫醒了。 “大人!张龙他们把张仵作带回来了!” 原本还有一丝困意的包公听后瞬间清醒了过来,“带他去花厅等着!” “学生遵命!” 驿馆花厅。 包公到时,张仵作正垂首跪在地上。 “你可是张仵作?” 张仵作闻声抬眸一瞧,见包公满面黢黑,神情甚是严肃,魂魄早被吓跑了一半,“回······回包大人的话,正是小的。” 包公又问,“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 张仵作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小的······小的去了隔壁县的亲戚家里。” “何县何村何名?本府即刻派人去核查!” 张仵作却是沉默了。 他能说什么呢? 他在隔壁县根本就没有亲戚啊!难道要编造一个亲戚出来吗? 包公见他沉默不言,遂怒声喝道,“还不说实话!” 张仵作慌得磕头不止,“小的说,小的说。” 只见他似是鼓足了勇气,回道,“包大人,小的是出去逃命了。” 包公听后心中大惊,“逃命?可是李鸿要杀你?” 张仵作下意识地反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包公见他如此反应,忙继续追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张仵作没有直接回答包公的问题,而是求饶道,“包大人,小的若是说了,您能不杀小的吗?” “违法犯罪之徒,自有国法制裁,本府又岂能枉法?” 张仵作思索了好一会子,还是决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包公,“包大人,张虎的母亲实际上是被人勒死的,并不是李鸿所说的自缢而死。” 包公怒哼一声,质问道,“可是据李鸿所说,自缢而死的结论,是你验尸后得出的,若你方才所言属实,那你就是他杀人的帮凶!” 第265章 鸠占鹊巢(三十七) 张仵作忙磕头求饶,“包大人,小的并不知道他杀了人,只是收了他五十两银子,帮着他说了谎!若真是知道他杀了人,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小的也不敢如此做啊!” 包公听着他的狡辩之词,气急道,“就算你不知道李鸿杀了人,难道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可以颠倒黑白,掩盖别人的真实死因吗?!” 一番质问之词让张仵作彻底瘫软在地,他的心中也是懊悔不已。 一旁的公孙策问他,“那五十两银子呢?” 张仵作指着赵虎回道,“在这位官爷手中的包袱里。” 赵虎忙将包袱递给包公,“大人,包袱里有个钱袋子。” 包公“嗯”了一声,伸手打开了包袱,见里面是一些衣裳,还有一个布袋子,他一面打开袋子,一面问张仵作,“五十两银子全在这里面吗?” 张仵作摇了摇头,“里面只有四十两银子,其余的十两都已经被我花了。” “买了什么?” “清芬楼的酒肉饭菜。” 竟然是吃的! 包公瞪了他一眼,正要吩咐赵虎将人带下去,忽地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张仵作,你为何要逃命?又为何深夜返回张庄?” 张仵作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小的怕李鸿杀人灭口,所以想要要逃命,深夜返回张庄,是因为上次逃得很匆忙,什么都没有带,便想着回家拿些衣物和银两。” “你怕李鸿会杀你灭口?” 张仵作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回忆起李鸿杀害张直的父亲和妻儿的凄惨画面。 包公看着张仵作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忙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张仵作试探着问包公,“包大人,小的若是说了,算是将功赎罪吗?” 包公对于他的讨价还价颇有些不耐,“赵虎,将他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张仵作忙求饶道,“包大人,小的说,小的说。” “还不快说!” “包大人,小的曾亲眼目睹李鸿杀死了张直的父亲还有妻儿,所以小的才连夜出逃的······” 厅内的众人听后皆是震惊不已! 原来最关键的证人竟是张仵作! 包公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直视着张仵作质问道,“你既亲眼目睹了李鸿杀人,为何不去报官?!” 张仵作小声嘟囔着回道,“小的当时只顾着逃命了,没有想到这层······” 包公气得胸膛是起伏不已,“赵虎,将他押入大牢,好生看管!” “是!” 张仵作一听要进大牢,急得大喊道,“包大人,小的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您不能将我押入大牢啊!” 听着越来越弱的喊声,公孙策问包公,“大人,张仵作他······” 包公解释道,“公孙先生,本府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按理说张仵作提供了重大线索,算是将功赎罪,再加上他又没有参与杀人,本该免去牢狱之灾,只是他贪图银两,颠倒黑白,总该让他去牢里待待,好让他长些记性。” 公孙策心中瞬间了然,“学生明白了。” 包公抬眼看了门外的天色,嘱咐道,“公孙先生,展护卫,你们赶紧回屋歇息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公孙策和展昭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包公便命王朝和马汉将清芬楼的掌柜请到县衙,接着又命张龙和赵虎去张庄请王梅和张功。 原本包公只想让王梅过来的,但是他料到王梅不会放心张功一个人待在家中,索性便把他们二人都请了过来。 包公决定先在县衙后堂见他们。 “草民见过包大人!” “民妇见过包大人!”王梅一面行礼,一面拽着张功的衣襟让他跪下,“牛牛,快说话啊!” 张功的眼神却是直愣愣的,死活不肯说话。 “包大人,牛牛还小,请您原谅他的无礼。” 包公笑道,“无妨。此处不是公堂,你们都起来回话!” “谢包大人!” “谢包大人!” 包公问王梅,“王梅,你们家的财物是谁在保管?” “回包大人,是民妇在保管。” 包公点了点头,又问,“近日李鸿可向你要过银两?” 王梅仔细想了想,回道,“婆母去世当日,他曾向我要过五十两银子。” 包公闻言心下一喜,忙又追问道,“他可说了缘由?” “说是找风水大师算一下坟墓的方位。”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问道,“你可知他去找了哪位风水大师?” “李庄村的李大师。” 包公听言随即吩咐道,“王朝,马汉,你二人即刻前往李庄,将那位李大师给带回来!” 第266章 鸠占鹊巢(三十八) “是!” 等他们走远,一直沉默的县令吴勇问包公,“包大人,您去找风水大师做什么?” 包公白了他一眼,不耐地训斥道,“本府断案,你在一旁看着即可,不要插言!” 吴庸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其实王梅心里也很纳闷,正想问呢,见吴大人都被包公训斥了,不得不将那份好奇咽回了肚子里。 包公又问清芬楼的掌柜,“王掌柜,张仵作前几日可是在你那里买了酒肉饭菜?” 王掌柜点了点头,一面从袖中掏出一本账簿,一面回道,“回包大人,一切都记在这上面了,账簿里折角的那一页就是。” 公孙策忙接过账簿递给了包公。 包公一面看着账簿里的购买记录,一面仔细核算着,“十两银子?” 王掌柜点了点头。 包公看着王梅和王掌柜,问道,“待会需要你们上堂作证,你二人可愿意?” “草民愿意。” 王梅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包大人要民妇去公堂上作什么证啊?” 包公只是回道,“你只需要把你方才同本府说的话再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就可以了。” 王梅见包公不愿多说,只得回道,“民妇知道了。” “带他们下去!” “是!”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王朝和马汉便带着风水大师回来了。 “不知这位官老爷找本大师有何事?”李大师傲慢地问道。 展昭见后气得大喝道,“大胆!见了包大人,还不下跪!” 李大师一听眼前的人是包公,连忙下跪道,“草······草民见过包大人!” “哼!”包公气得哼了一声,“本府问你,近日张庄的李鸿可曾找过你?” 李大师满脸的莫名,“近日没有人来找过我啊!” 听了他的话,包公心中的石头方才落了地,“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传令下去,升堂!” 县衙公堂。 公堂外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包公端坐在公案前,展昭站在他的身侧,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分列两侧,公孙策则坐在一旁的主簿案前。 至于吴庸,则战战兢兢地站在堂下。 “带李鸿!” 须臾,带着脚镣的李鸿便走了进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围观的百姓们见李鸿戴着脚镣,心里都泛起嘀咕来。 人群中有人小声嘟囔道,“李鸿怎么戴着脚镣啊?难道张母,还有张直家的惨案都是他做的?” “不知道,不过既然官府给他戴上了脚镣,他犯得肯定是大事!” 李鸿一面听着他们的议论,一面磕头道,“草民李鸿,拜见包大人!” 包公还未说话,就听他又问道,“包大人,草民一向遵纪守法,您为何要给我上脚镣啊?这不是败坏草民的名声吗?” 包公怒哼一声,质问道,“败坏你的名声?李鸿!本府为何给你带上脚镣,你应该心知肚明!” 李鸿竟装作满脸的无辜,“包大人的心思,草民哪里猜得中呢?” 啪! 惊堂木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公堂,公堂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本府今日就让你明明白白!来人,带张仵作!” 李鸿一听彻底慌了。 张仵作? 他们找到张仵作了? “小的见过包大人!” “张仵作,将你所知之事一一说出来!” “是!”张仵作扭头指着李鸿说道,“包大人,张母死后,李鸿曾经给过我五十两银子,让我谎称张母是自缢而死的,而实际上张母是被人给勒死的!” “什么?勒死的?” 围观的百姓们一听瞬间炸开了锅。 “肯定是李鸿这个畜生给勒死的!” ······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又问张仵作,“那五十两银子现在何处?” 张仵作一面双手捧着钱袋子,一面回道,“就在这个钱袋子里,里面还有四十两,剩下的十两银子我去清芬楼买了酒肉。” 王朝忙下堂接过来递给了包公,包公一面倒出了银两,一面问李鸿,“李鸿,你还有何话说?” 此时的李鸿已然想好了狡辩之词,“包大人,您又如何证明那五十两银子是草民给他的呢?” 随即又指着张仵作骂道,“你这狗东西,竟然敢污蔑我!” 包公二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公堂之上,竟然敢口出狂言,掌嘴!” 啪!啪! 两大大嘴巴扇上去,李鸿是彻底老实了。 包公见他仍是不认罪,便吩咐道,“带王梅、李大师!” 进来的却是王梅、张功和李大师三人,包公看在张功有些呆傻的份上便没有追究。 “民妇(草民)见过包大人!” 张功仍是不跪。 包公问王梅,“王梅,适才你告诉本府,李鸿在张母去世当日曾找你要了五十两银子?” 王梅看了一眼李鸿,回道,“是!” 李鸿满眼愤恨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撕碎一般。 包公又问她,“他说用钱去做什么了吗?” “回包大人,家夫说要去找李大师占卜一下婆母坟墓的方位。” 话刚落,就听李大师否认道,“包大人,草民敢发誓,近几日李鸿绝没有找过我!” 包公闻言瞪着李鸿,大声喝道,“李鸿,你还有何话说?” 第267章 鸠占鹊巢(完) 李鸿竟大笑了起来,“包大人,您还是不能证明张仵作的五十两银子是草民给他的!” 王梅见李鸿如此猖狂,再加上她已经在公堂外听到了张仵作的指认,此刻的她对李鸿是彻底寒了心,“回包大人,民妇能够证明!” 李鸿听了就要往王梅身上扑,“王梅,你想要你官人死吗?!” 有两个衙役见状忙将他拦住了。 包公满眼期待地问王梅,“你如何证明?” “回包大人,民妇曾教小儿牛牛练字,谁知他顽皮无比,竟将银子全给翻了出来,还在每块银子上都刻了一个‘牛’字。” 包公闻言即刻低头查看银子,瞅了好半晌,才发现那个小小的“牛”字,他猛地抬头,大喝道,“李鸿,你还不认罪?!” 李鸿仍是抵死不认,“包大人,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那也只能证明姑母是被人勒死的,您凭什么一定认为是我呢?!再说了,杀人嘛,讲究人证和物证,如今人证有了,物证呢?勒人的绳子现在何处呢?”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此刻的他们不敢发表任何言论。 最后的凶手是谁还不知道呢? 且说包公听了李鸿的诡辩之词,心里也是一阵哑然。 他本以为凭借这些证据,李鸿会认罪,谁知他会如此巧言诡辩,正在这时,一直发愣的张功却开口说话了。 “绳子在我这里。”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绳子。 李鸿看见那根丢失的绳子彻底红了眼,挣扎着就要上去抢,“你这个小杂种,想害死你老子吗?!” 不过有衙役摁着,他根本动不了分毫。 王朝忙从张功手中接过绳子,将绳子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竟在绳子上发现了一抹暗红,仔细一闻,竟还有一丝血腥味。 包公又命王朝拿着绳子走到李鸿跟前。 “掰开他的手!” 王朝强力掰开了他的右手,见他右手果有一勒痕,又将绳子往勒痕上一放,完全重合! “大人!绳子与勒痕完全一致!” 包公怒拍惊堂木,“李鸿!难道你还想狡辩不成?!” 李鸿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包大人,草民认罪······” 王梅听了李鸿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为何要杀了婆母?!她可是对你恩重如山啊!” 李鸿闭着眼,没有丝毫的悔意,“杀了就是杀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包公怒哼一声,厉声喝道,“李鸿,你杀的人可不止这一个!张仵作!” “是!”张仵作说道,“小的曾亲眼目睹李鸿杀了张直的父亲和妻儿。” 李鸿听了反讽道,“你说我杀了就杀了?包大人可没有那么好骗!” 包公拿起公案上的匕首,质问李鸿,“需要本府拿着它去和尸体的伤口比对吗?” 李鸿忽地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就不给包大人添麻烦了,他们三个人确实是我杀的。” 人群中的张直听了险些晕倒过去,“李鸿!你这个畜生啊!” 听到张直的声音,李鸿嘲讽得扯了扯嘴角,“谁让你那么爱多管闲事呢!” 接着又冲着张仵作叫嚷道,“怪不得第二日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是逃命去了,早知如此,当初你给我送信说张直去开封府时,我就该杀了你!” 包公怒声大喊道,“李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思悔改!既如此,那你就去阴间向死去的人忏悔吧!!!” “来人,狗头铡伺候!” 李鸿忙求饶道,“包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草民真的知道错了!” 包公慢慢起身,手持令牌,大喊道,“开————铡————” “铡!!” 刀落的同时,王梅立即用手遮住了张功的眼睛。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案子终于破了,整个封丘的人都唏嘘不已。 张直将父亲和妻儿埋葬后,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左右村邻们劝了好久,他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第二日一清早,张直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驿馆。 “包······包大人,王梅和张功死了······” 包公大惊道,“什么?” “这是她留下的信。” 包公忙接过信开始看了起来。 “包大人,这一切的悲剧皆是因为我。” “若是张虎逼我和李鸿苟且之时,我以死相逼就好了······可惜啊,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也正因为我当时的懦弱,才怀上了牛牛。牛牛的出现让李鸿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对溺水的张虎见死不救,更是设计让村长作媒娶了我,谁知······谁知他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那日我们吵架,我质问他虎子是不是他害死的,他当时没有否认,还威胁不让我说出去,他差点掐死我啊,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婆母在外面偷听到了我们的话,他怕婆母去报官,便用绳子将她勒死了,还在我醒来之前,将她吊在了悬梁之上,让我误以为她是自杀而死的。” “包大人,这一切都是牛牛告诉我的,多小的孩子啊,竟然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勒死了祖母······” “包大人,我本来想自己走的,不知为什么被牛牛给发现了,他对我说,他想念祖母了,想去下面陪着祖母······” “包大人,若是有来生,我绝对不会再嫁入张家了!王梅绝笔。” 包公等人看完信后,心中感慨不已。 这一切的悲剧又能怪得了谁呢? 本案完。 第268章 夺命继母(一) 封丘县驿馆。 “张龙,吩咐下去,一个时辰以后启程离开封丘!” “是!” 展昭一听包公要离开封丘,忙问道,“大人,不多停留几日吗?” 包公闻言面上一怔,“展护卫是担心艾虎与我们错过?” 展昭点了点头,“艾虎只知道我们会来封丘,并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包公想了想,回道,“那就劳烦展护卫再给艾虎写一封信吧!” 一旁的公孙策忍不住调侃道,“这个艾虎,说是回家过中秋,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可别是他相中了哪个美男子,再也不想回来了!” 包公和展昭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屋子瞬间充盈着久违的欢乐气氛。 正笑着,一道满是幽怨的声音飘了进来。 “你们调侃起我来,倒是挺开心嘛······” 三人闻声一瞧,正是多日未见的艾虎。 包公满脸笑容地说道,“艾虎,你回来了!” 艾虎躬身握拳回道,“包大人,我回来了!” 话刚落,就听展昭调侃地问了一句,“艾虎,实话告诉你展大哥,这次回老家可有相中合适的男子?” 艾虎听后瞬间满面羞红起来,只见他岔开话题问道,“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离开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展昭一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并不想多说此事,就顺势说道,“还有一个时辰才要启程,咱们不如去公孙先生房里,边喝茶边说?” 艾虎听了兴奋地喊道,“好啊好啊!好久都没有喝公孙先生的茶了,还真有点想念了呢!” 公孙策宠溺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包公,正要开口,就听包公说道,“如今并无要事,你们去吧!” 三人得了包公的允许,高兴地往公孙策的房间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就见赵虎进来禀报道,“大人,吴大人来了!” 包公嘴角的笑容立即消失了,“让他进来!” 须臾,县令吴庸便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包大人!” 包公不耐地问道,“吴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吴庸满脸谄笑着回道,“张庄的案子多亏了包大人费力劳心,才能如此迅速地破案,下官想请您、公孙先生和展大人去清芬楼吃个饭——” 包公瞬间气得眉毛竖起,直接喝断了他的话,“吴庸!” 吴庸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下······下官在······” 包公怒声训斥道,“吴庸,你身为父母官,不想着如何治理好封丘,竟想些歪门邪道,蝇营狗苟,你对得起封丘百姓吗?对得起圣上吗?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吴庸磕磕巴巴地回道,“下······下官知错了······” 包公见他怂包无能的样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回去好好面壁思过,别总想着混吃等死!” “是······” 吴庸见包公再无下话,便站起身,躬着身子默默地退出了花厅。 而公孙策的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啊?张荣竟然是被狗给咬死的?”艾虎惊讶地问道。 展昭点了点头。 艾虎双手托着下巴,满脸惋惜道,“我这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随即又问展昭,“展大哥,封丘的案子呢?你快跟我说说?” 展昭无奈地笑了笑,“这桩案子有些曲折,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艾虎失落地回道,“好吧······” 且说开封府延津县城东有一富户,名为朱凤祥,人称朱员外。 朱员外家中有一贤妻和一儿一女。 长子姓朱名昊,年方十八,自幼体弱多病,读书却是极为用功,一心想走科举之路,只有丫鬟兰儿一人服侍。 女儿姓朱名瑶,正值及笄之年,性格颇为孤僻,除了兰儿和其母亲,从不肯与其他女人接触,朱母无奈,便给了兰儿双倍的月俸,让其侍奉兄妹二人。 第269章 夺命继母(二) 这朱员外早年间为了生计到处飘荡,颇有生意头脑,积累下不少的钱财,如今眼看着上了年纪,再加上多年行走留下了一身的病痛,便决定待在家中静养,再也不出远门了。 他的妻子得知后开心不已,整日近身伺候着他,极为尽心尽力,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多久,其妻就去世了······ 自那以后,朱员外成日里郁郁寡欢,萎靡不振,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朱昊和朱瑶看了急得是抓耳挠腮,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日,兄妹二人如往常一样去朱员外房里探望,刚到门口,正巧碰上负责贴身照顾朱员外的朱全端着水盆往外走。 “全叔,我爹怎么样了?”朱昊满脸焦急地问。 朱全摇了摇头,“老爷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朱瑶大惊地问道,“大夫不是说爹爹的身子并无大碍,只要按时吃药就会痊愈吗?” 朱全苦笑了一声,“那也得老爷愿意吃才行啊······” 说完他便端着水盆离开了。 朱瑶看了急得不行,“哥,咱们该怎么办啊?” “先进去看看!” 兄妹两个进去时,朱员外正对着墙上挂着的朱母画像发呆呢,“你们的娘真是漂亮啊······” 朱瑶闻声望了眼画像,哽咽着回道,“娘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朱员外听后眼眶瞬间泛起了泪水,“可惜爹再也见不到了······” 一番感慨之语让整个房间瞬间充斥着无法诉说的压抑与悲恸。 朱昊朝朱瑶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上前挽着朱员外的胳膊劝道,“爹爹,听瑶瑶的话,您还是按时吃药吧,好不好?” 朱员外却是将胳膊从朱瑶手里抽了出来,“你娘不在身边,我吃药又有何意义?” 朱瑶见朱员外如此固执,回身无措地望着哥哥,只见朱昊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两人便一齐退了出去。 朱昊的房间。 丫鬟兰儿正在打扫屋子,朱昊让朱瑶坐在椅子上,安抚她莫要急躁。 “哥,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不能真的去找一个和娘相像的女子来伺候他吧?” “你说什么?”朱昊一把抓住朱瑶的手问道。 朱瑶对于朱昊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哥,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朱昊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瑶瑶,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朱瑶只得又说了一遍,“我是说,咱们总不能真的去找一个和娘相像的女子来伺候他吧?” 朱昊听了兴奋不已,“瑶瑶,你真是聪明!” 说着就要往外走。 朱瑶忙拦道,“你去哪儿啊,哥?” “去找媒婆!” “媒婆?”朱瑶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忽地眼前一亮,边跑边喊道,“哥,你等等我,我也去!” 兰儿看着两个主子一前一后都离开了,也没有叫上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他们一贯如此,自己已经习惯了,不过为了他们的人身安全,她还是让院里的一个小厮跟了上去。 小厮很快就跟上了兄妹两个。 朱昊不耐地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小厮笑着解释道,“少爷,是兰儿姐姐让我跟着您和姑娘的。” 朱昊听了不再说话,朱瑶却是开心地说道,“兰儿姐姐最好了!你就在后边跟着,不要打扰我们!” “是!”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城中最有名的王媒婆家里。 咚咚咚。 “谁啊!”王媒婆打开门,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人,问道,“你们是来找我说媒的?” 还未等他们回话,王媒婆就侧身让了让,热情地说道,“咱们进去说!” 朱昊回身对着小厮吩咐道,“你在外面等着。” “是,少爷。” 兄妹二人随着王媒婆进了堂屋,热情好客的她又为他们倒上了茶水。 落座后,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朱昊,满口夸赞道,“这位小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定会有不少女子愿意嫁于你的!” 朱昊却是摇了摇头,“需要您说媒的并不是我,而是家父。” 第270章 夺命继母(三) “什么?!” 王媒婆手中的茶盏瞬间掉落在地。 朱昊见她如此反应,满眼笑意地反问道,“您作媒多年,见识应该比在下要广,因何如此吃惊?” 王媒婆听了他的恭维,心中大为开心,“这位公子说得不错,老婆子我自打入了这一行,经我的手结成夫妇的不说有千对,也有百对了,刚才我也不是吃惊,只是先入为主,以为要说媒的是你罢了。” 接着又问朱昊,“敢问令尊是?” 朱昊闻言身子端得比方才更直了,“家夫乃是城东的朱凤祥。” 王梅皱了皱眉头。 朱凤祥?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令尊可是城东的朱员外?” 朱昊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王媒婆拍着大腿喜道。 一旁的朱瑶听了心中有些莫名,“您都还没有询问家父的品行相貌,如何就断言此事好办呢?” 王媒婆笑嘻嘻地解释道,“令尊的品行全县皆知,他经常布斋施粥,深得百姓们的尊重和爱戴,至于相貌嘛,看您二位的长相,我心中已然有数了,再加上贵府家财万贯,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姑娘?” 一番溢美之词让兄妹二人的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王媒婆又追问道,“令尊想找一个什么样子的姑娘?你们得细细地同我说一说,否则我王婆就算有天大的能耐,没有一个依循,那也是大海里捞针啊!” 朱昊看了一眼朱瑶,后者问道,“我画出来行吗?” 王媒婆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点头道,“当然可以!” 说着便去了里屋,拿出了笔墨纸砚来。 朱瑶起身接了过来,接着便就着旁边的高脚茶几画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朱瑶就画好了,“王婆婆,我画好了。” “这么快?”王媒婆接过来一看,惊呼道,“这不是······” 朱瑶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您猜得不错,画像上的人确实是家母。” 王媒婆听了她的话不禁一愣。 朱母她还是见过的,此人长得甚是端庄,又极为温柔有礼,见过她的人无不对她称赞有加,只可惜红颜薄命······ “这世上没有几个像令堂这样的女子吧?”王媒婆将画像又递给了朱瑶,“你们回去吧,这桩美事,老婆子我怕是没有能力管了。” 朱瑶急道,“王婆婆,实话告诉您吧,家父整日在屋里对着家母的画像发呆,药也不吃,饭也有一顿没一顿的,他这是要把自己逼上死路啊!这事若是连您也管不了,可教我们兄妹二人怎么办呐!” 王媒婆仍是不肯松口。 她是爱财,但也不能昧着良心接下此事,若是最后成不了,岂不是毁了自己好不容易积下的名声? 朱瑶忙扭头催促朱昊,“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朱昊却没有朱瑶那么慌张,只见他朝着王媒婆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求道,“王婆婆,我们并不是让您去找寻一个和家母一模一样的女子,性格相似,相貌相似或者神似都是可以的,您看这样,行吗?” 王媒婆仔细端详着二人的表情和神态,见他们颇为诚恳,脸上又满是哀戚,心中不免有了一些松动。 更何况他们的要求也不算很高,这世上没有相同的叶子,但相似的叶子总是有不少的。 “好!我答应你们!” 朱昊和朱瑶听了面上一喜,忙不迭地弯腰谢道,“多谢王婆婆!多谢王婆婆!” 王媒婆又补充道,“但是咱们得说好了,这件事可急不得,你们得给我一些时间。” 朱昊喜得说道,“就按您说的来,我们绝不会催您的!” 朱瑶也保证道,“是啊,王婆婆,您只管放开了手去找,事成之后,我们必有重谢!” 王媒婆一听心里瞬间乐开了花,“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若是找到了合适的女子,我自会登门拜访!” 朱昊忙躬了躬身子,告别道,“告辞!” “王婆婆,那我们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喽!” 王媒婆点了点头,“这事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兄妹二人出了王家,便和小厮直接回了朱府。 第271章 夺命继母(四) 且说这王媒婆自打答应了管朱家这桩事,整日家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搜罗那些待字闺中,同死去的朱母有些相像的女子画像。 只是每当她兴冲冲地去见了本人,却都是失望而归。 连她自己都看不过眼,朱家兄妹肯定更不会满意的。 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延津的王媒婆愁眉不展的同时,隔壁封丘县的两个人心里却打起了如意算盘。 他们正是李庄村的李雪和李华。 二人从村里做买卖的人那里得知,延津县的朱员外新丧爱妻,整日里茶饭不思,不服汤药,其儿子和女儿为了父亲的身体,委托媒婆帮忙找一位愿意做他们继母的姑娘。 原本李雪只当是听个乐,奈何那名村民认真打量着她,说道,“哎,你还别说,你和那画上的女子还真是有些神似,只可惜,你是个有夫之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日夜里,李雪便对李华说起了这件事。 “你想做什么?” 李雪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李华大惊道,“你疯了吗?!” 李雪翻了个白眼,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我可不想一辈子都穿这个!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李华满脸的犹豫和不情愿。 李雪气得直接下炕,开始收拾起衣物来,“没出息的东西!你若是不去,我自己去!” 李华见李雪主意已定,恐再无改变的余地,便咬了咬牙,说道,“好!我陪你去!” 李雪脸上的怒意这才稍散了些。 二人收拾好衣物,又给家里留了一封信,说要去扶沟投奔一个朋友,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回来,便连夜往延津赶去。 因着二人心急,次日刚过晌午,他们便到了延津城中。 要说这王媒婆可真是远近闻名,两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她的住处,喜得二人直往她家中奔去。 王家。 王媒婆正对着一对别人送来的画像唉声叹气呢,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谁啊?莫非是朱少爷?” 一面嘟囔着,一面起身去开门,待她打开门,见到面前的李雪后却是大吃一惊,“你······” 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你们是谁?” 她自认在这延津城中,还没有她王媒婆不熟悉的适龄男女,可面前的人,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李雪见到王媒婆的反应,心下一阵窃喜:看来那李丁说得不错,自己确实是和朱员外死去的妻子很像啊! 她灿笑一声,回道,“王婆婆,我叫李雪,他是我的哥哥李华,我们今日来找您,是请您替我哥哥作媒的!” 王媒婆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李雪,问道,“找我说媒可是很贵的,你们有钱吗?” “有!”李雪解开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几块散碎银子,“一两银子,够吗?” 王媒婆没有回答她,而是笑着让道,“咱们进去说!” 三人来到了堂屋。 李雪满眼忐忑地又问了一遍,“这些银子,够吗?” 王媒婆岔开话题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家中人口如何?” 李雪闻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不瞒王婆婆,我们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 王媒婆大惊道,“什么?” 李雪接着解释道,“自打我和哥哥记事起,我们便没了父母,全靠着乞讨才能活到现在。” “既是乞讨,你们何来的这一两碎银?” 话一落,李雪竟啜泣起来,“那银子是一好心人见我们实在是可怜,随手赏的······” 王媒婆还是对凭空出现的二人有些不放心,她满眼防备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是在何处乞讨的?” “就在延津街上。” “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 李雪苦笑着摇头道,“不过是脏兮兮的乞丐,谁又会注意呢?” “那你们这两身衣服是?” “都是垃圾堆里捡的······” 王媒婆这才仔细打量二人的穿着。 有些褶皱的粗布衣裳,若是再仔细瞧,甚至还有修补的痕迹,心中的怀疑这才消失散尽。 李雪见王媒婆问了许多问题,心里有些发慌,“王婆婆,一······一两碎银,够吗?” 第272章 夺命继母(五) 王媒婆见李雪满脸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说不够似的,心内不觉生了一计,只听她嗤笑一声,说道,“一两银子也想让我这金牌媒婆为你们说媒,真是痴心妄想!” 李雪听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她磕磕巴巴地问,“王婆婆,那要多少银子您才肯为我哥作媒?” 王媒婆嘴角一勾,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五两?” 王媒婆摇了摇头,“不,是五十两。” “什么?”李雪大惊出声,“这么多银子,您这和明抢有何区别?” 王媒婆却是没有生气,而是态度傲慢地解释道,“那你大可以去找别人!我倒要看看,这延津城除了我王媒婆,还有谁能给一个乞丐做成媒!” 她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若非如此,朱家兄妹也不会求到她身上。 李华见王媒婆说话如此猖狂,拉着李雪就要往外走,谁料她一动也不肯动。 他一时有些怔愣,回过头,满是不解地看着李雪,只见她的眼眶里已噙满了泪水,此刻正满含深情地望着自己,“哥,你要幸福啊!” 随即便朝着王媒婆下跪磕头求道,“王婆婆,您看我的姿色如何?能不能抵得上五十两银子?” 李华一听这话彻底急了,抓着她的胳膊大声嚷道,“小雪,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雪却是挣脱了他的手,不耐地说道,“哥,你别管我!” 说完便满眼乞求地望着王媒婆。 李华见李雪如此执拗不听劝,气得一甩衣袖,直接去了院子里,心里却是不停地在翻腾着:也不知他们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王媒婆看着眼前的这一幅场景,心中也是感慨不已,奈何朱家给的酬金太丰厚了,自己不得不如此做。 姑娘啊姑娘,若是你以后知道了真相,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心中最后的挣扎终于结束了,王媒婆一面叹着气,一面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雪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便顺势说道,“王婆婆有话但说无妨!” 王媒婆这才勉强开了口,“李雪,我手上有一桩美事,不知你肯不肯帮婆婆促成?” 李雪忙磕头道,“只要能帮上婆婆的忙,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好!”王媒婆立即接口道,“这延津城东有一富户,人称朱员外,此人已年逾四十,新丧发妻,因为过度思念亡妻,茶饭不思,汤药不进,他的儿子和女儿便想着为他续弦,老婆子我瞧着你颇是温柔贤淑,更难得的是你和他那亡妻长得有些相像,你看看······” 李雪颤抖着声音问,“年逾四十?那岂不是······” 王媒婆看出了她的为难,忙夸赞起朱员外的相貌与家财来,“李雪,朱员外年纪虽大,相貌却是儒雅俊秀,丝毫不减当年,而且他家有着万贯家财,你若是嫁过去,自然是有数不尽的银两可以使用,你哥哥的样貌又不差,到时候都不用我给你哥找媳妇,那些适龄姑娘们不得巴巴地往前凑,抢着去你家提亲啊,你说对不对?” 李雪仍是有些犹豫,“可是······” “哎呀!”王媒婆忙俯身将李雪扶了起来,劝道,“我可告诉你啊,自从朱员外要续弦的消息传了出去,姑娘们的画像是流水似地往我家送,只是她们都不合朱家的要求,偏你和那朱员外的亡妻有些相像,这可是天降的缘分啊!你再如此犹豫不决,这天大的好事可是要落到别人的头上了!” 李雪面上还是有些犹豫。 王媒婆努了努嘴,示意她看院中的李华,“难道你想让你们李家绝后吗?” 绝后? 那自然是不行的! 李雪泛着满眼的泪水,定定地点了点头,“王婆婆,我愿意!” “太好了!” 王媒婆一听可乐坏了,连忙拉住李雪的手,说道:“走走走,咱们去衣铺看看,给你置办一身漂亮衣裳,明日我就亲自带你去朱府!” 第273章 夺命继母(六) 李雪顺从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院子里。 李华听到脚步声后回头一瞧,竟看见王媒婆满脸笑嘻嘻的,一改方才嚣张跋扈的模样,遂问李雪,“小雪,你?” 李雪像是个犯了错的孩童,垂着头一言不发,倒是王媒婆替她回了李华,“你们李家喜事将近了!” 李华一脸的狐疑,“什么喜事?你说清楚!” 王媒婆又回道,“待明日一切定了再告诉你!” 刚走出几步,又回身笑着对李华说道,“这两日你们兄妹二人就住在我家吧,反正你们也无处可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华急得喊道,“你们要去哪儿?” “放心吧,老婆子我不干那犯法的事!” 待她们走后,李华仰天长叹了一声,“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且说这王媒婆对于李雪的穿着很是上心,毕竟如果这件事成了,她可是有好多银子可以赚的。 她不辞辛劳地带着李雪转遍了城中所有的衣铺,终于在一家铺子里挑中了一身价钱和款式均是十分满意的衣裳。 王媒婆看着李雪满意的神情,当即拍板给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王媒婆还专门进到一个酒楼打包了上好的酒菜,二人回到家时,已然天黑。 家中等候多时的李华见到她们平安归来,终于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去了这么久,还以为您把我家小雪给卖了呢!” 王媒婆哈哈笑道,“我哪能做这种事呢?” 说着便把新买的衣裳塞到李雪怀里,让她去屋里换。 李雪接过衣裳,快步进了里屋。 没多久,一身淡绿色的李雪便走了出来。 王媒婆不禁看直了眼,忍不住夸赞道,“真漂亮!说是天仙也不为过!” 一旁的李华眼睛也直了,眼前的李雪恰似春日里的一抹绿,给人一种清新靓丽的感觉。 他突然间后悔了,正要开口,却见李雪偷偷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雪瞬间变得娇羞起来,“王婆婆,我有您说的那么好看吗?” 王媒婆点了点头,“小雪,相信我,明日那事准能成!” 李华故作惊讶地问,“那事?什么事?” 王媒婆看了眼李雪,李雪低声说道,“还是您告诉我哥吧。” “好!” “小雪,要不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咱们边吃边说?” 李雪点了点头。 李雪又换回了原来的破旧衣裳,乖乖地坐在王媒婆的左侧,李华则坐在她的右侧。 李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问道,“王婆婆,您说吧!” 王媒婆一面给他斟满酒,一面劝道,“这酒香吗?” “您还是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王媒婆又问了一遍,“这酒到底香不香?” 李华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点头道,“香!” 王媒婆又给他夹了一只鸡腿,“你再尝尝这个?” 李华接过鸡腿,咬了第一口后眼前瞬间一亮,旋即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只鸡腿便被他吃完了。 王媒婆笑着问,“这鸡腿香吗?” “太香了!” “若是以后,你能日日喝酒吃肉,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华笑道,“这种好事,没有人会不愿意吧?” 王媒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明日过后,你兄妹二人就会过上这种日子了!” “此话怎讲?” 王媒婆便将今日和李雪所说之话告诉了李华。 李华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一直沉默的李雪忽地大声道,“可是我愿意!” “小雪,你······” 李雪拽了拽李华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哥,为了我们以后的富足日子,为了我们李家能有个后,我愿意嫁给朱员外!” “可是——” 李雪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更何况王婆婆也说了,那朱员外甚为儒雅俊秀,对亡妻又是日日怀念,茶饭不思,想来他是一个长情之人,定然不会苛待于我的!” “你真的想好了?” “嗯!” 李华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委屈你了,小雪······” 第274章 夺命继母(七) 李雪闻得李华的话不由眼眶一湿,摇头道,“为了你,为了李家,我一点儿都不委屈。” “小雪。” “哥!” 兄妹二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旁边看着的王媒婆也不禁抹起了眼泪:好一幅感人至深的画面! 心中已在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同朱家兄妹介绍李雪,更在计较着怎样能同朱家多要些说媒的礼钱。 是夜,李雪和王媒婆睡在一屋,李华则睡在另外一个屋子里,三人皆是整夜的好梦······ 次日一清早,王媒婆就催促李雪起来拾掇自己。 她先是殷勤地替李雪打了一盆洗脸水,又帮她换上了昨日新买的衣裳,更是将自己的妆奁箱子拿了出来,为她化了精致的妆容。 待打扮妥当,已是巳初时分。 王媒婆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李华,见他穿着破着洞的衣服不满地撇了撇嘴,便去屋里将自己死去丈夫的衣服拿了一身出来,“这是亡夫的衣服,你可别嫌晦气!” 李华一面接过衣服,一面笑道,“不嫌弃,不嫌弃!” 拿着衣服,他转身回了屋里,不多久便走了出来。 王媒婆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便跟着她往朱府走去。 来到朱府门前,李雪不禁驻足,抬头欣赏着眼前气派无比的宅院大门,又扫了眼安分守着大门的两个下人,心中暗暗想道:今日一定要将朱员外拿下来,风风光光地做成这朱府的女主人! 李雪发呆之时,王媒婆上前几步,对着其中一个下人笑道,“麻烦您通报朱少爷一声,就说王媒婆带着人来了!” 男子扫了她身后的李雪和李华一眼,应了声“是”,便进去通报了。 半盏茶的功夫,朱昊便来到了大门口。 “王婆婆——” 话未说完,却扫到了她身后的李雪,不禁心思恍惚起来。 王媒婆见朱昊如此反应,便知作媒之事已经成了,忙笑问道,“朱少爷,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人,如何?” 李雪这时也走上前,微微躬身笑道,“朱少爷。” 朱昊只是呆呆地望着李雪,并未答话。 王媒婆忙又喊了一声,“朱少爷?” 朱昊的眼神这才变得清明起来,“王婆婆,咱们进去说?” 一面说还一面拿眼瞧着李雪,一旁的李华见了有些不高兴,但又碍于之前李雪的交代,只得隐忍不发。 几人跟着朱昊来到朱府前院的堂屋——专门用于会客的地方。 坐定后,下人给每一人上了一盏茶。 “去请姑娘过来!” “是!” 朱昊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对王媒婆说道,“王婆婆,请随我来!” 王媒婆对李雪李华兄妹笑了笑,示意他们安心,便跟着朱昊来到了堂屋旁边的屋子里。 进了屋,朱昊又让王媒婆坐下,方才肃声问道,“王婆婆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 王媒婆便一五一十地将李雪李华来找自己作媒之事讲了出来。 “乞丐?!” 朱昊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媒婆,质问道,“您认为一个乞丐能当得起朱府的女主人吗?” 王媒婆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嫌弃自己给他爹找的是乞丐了? 她思索了片刻后,笑着反问道,“朱少爷饱读诗书,想必知道自古英雄不论出处吧?再者说,这李雪除了出身不好以外,她的言谈举止哪里又比不过那些知书达理的女子?” 朱昊听后陷入了沉思。 王媒婆知道他这是被自己说动了,便又补充说道,“更重要的是,她和令堂长得很像,这实在是过河碰上了摆渡的——巧得好啊,您说是不是?” 朱昊想起了方才在大门前初次看见李雪时的场景,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一时有些恍惚,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我这关算是过了,接下来看看瑶瑶怎么说吧!” 话音刚落,就听隔壁堂屋传来了一声尖叫。 朱昊听了神色一紧,“是瑶瑶的声音!” 第275章 夺命继母(八) 话未及说完,人就已经窜了出去。 刚到屋门口,就听到朱瑶低低的啜泣声,朱昊担忧地问,“怎么了,瑶瑶?” 关切的话语惹得朱瑶哭得更狠了,她转过身,飞快地朝着自己哥哥奔了过去,“哥······” 朱昊低头看着哭成泪人般的妹妹心疼不已,一面拿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部,一面瞪着堂屋里的李氏兄妹,“怎么回事?!” 李雪也被朱瑶的举动搞得有些懵,见他质问,方才缓过神来,只见她满脸无辜地回道,“令妹自打看见我就一直哭,我也不知是何缘故啊!” 眼看着朱昊无端地责怪旁人,朱瑶忙从他怀中抽了出来,又抬手拭了拭眼泪,方才嗔怪道,“哥哥莫要错怪他人,实在是瑶瑶看她······” 话只说了一半,朱昊便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你也如此觉得?” 朱瑶激动地点了点头。 朱昊看了李雪一眼,将朱瑶拉到院中,悄悄地对她说道,“可是她是一名乞丐,还有一名乞丐哥哥,咱们朱家能让这样的女子进门吗?” 朱瑶却是摇了摇头,反问道,“哥,如今爹爹的情形甚为不妙,你觉得是朱家的颜面重要,还是爹爹的身体重要?” 朱昊闻言面上一凝,口中却是不发一言。 朱瑶见他仍是有所顾虑,又说道,“哥哥若是担心她图谋不轨,大可以说服爹爹,让他在婚前将财产全部转给我们,若是她尽心侍奉爹爹终老,财产还是可以分给她一些的,可若是她真的图谋不轨,朱家的财产她也休想分走丝毫,你看这样,如何?” 朱昊眼睛一亮,不觉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瑶瑶,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 朱瑶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 朱昊忙接口附和道,“好好好!全天下就顶数我们家瑶瑶聪明了!” 朱瑶得意地扬头笑了笑,“那是!” 堂屋里的三人满脸忐忑地看着院中交谈的两人,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他们都害怕今日这桩事黄了。 过了好半晌,朱家兄妹才回到堂屋。 王媒婆担心地问,“如何?” 朱昊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和李华先在这里等着,我和瑶瑶带她去后院!” 又看了一眼李雪,示意她跟着他们走。 李雪高兴地瞅了王媒婆和李华一眼,便乐颠颠地跟着二人离开了。 王媒婆心里也是得意得很,扭头对着李华安抚道,“放心吧,今日这事一准能成!” 李华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借您吉言!” 且说这朱氏兄妹带着李雪直往朱员外的房中走去,朱昊一向敏锐无比,他能感觉得到此刻的李雪心情甚是愉悦。 原本也开心无比的他一想到身后的人有可能会取代自己母亲的位置,心下瞬间一沉。 可为了父亲的身体,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房内正站着欣赏朱母画像的朱员外心不在焉地问道,“谁啊?” “爹爹,我和瑶瑶来看您了!” 朱员外不耐地回道,“我挺好的,你们回去吧!” 朱昊看了一眼朱瑶,示意她劝一下爹爹。 毕竟朱员外平时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朱瑶立刻会意,忙劝道,“爹爹,我和哥哥给您带来了一个人,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你们觉得合适就行,无需我过目!” 朱瑶咬了咬唇,又说道,“爹爹,这个人还真得您亲自过目才行,毕竟她以后是要和您一起过日子的!” 和我过日子? 难不成这俩孩子给我找了个续弦? “余生我只想陪着你娘的画像度过,你们让她回去吧!” 朱瑶听了和朱昊面面相觑。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李雪突然说话了,“朱员外,我是李雪。” 如水般温柔的声音瞬间击入了朱员外的耳朵。 这声音? 他激动无比,趔趄着打开了房门,待看到李雪本人时,更是手指着她,目瞪口呆道,“你······” 第276章 夺命继母(九) 李雪微微勾了勾唇角,欠身笑道,“李雪见过朱员外。” 良久,朱员外才缓过神来,他看着朱昊朱瑶问道,“你们给我找的人,就是她?” 两兄妹点了点头。 朱昊问,“爹爹,她行吗?” 朱员外内心激动得不行,却仍是强装淡定道,“若是她,也不是不可以。” 李雪闻言双眸瞬间亮得发光,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得非常明显,只是垂首地盯着地面。 朱昊听了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李雪,复又转过头来说道,“知道了,爹爹!此事我会和王媒婆好生商量的!” 朱员外“嗯”了一声,又恋恋不舍地望了李雪一眼,方才磨磨蹭蹭地进了房间。 待他关上门,朱昊才回身对李雪说道,“我们回去!” 三人又回到了堂屋。 此时的王媒婆和李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是团团转,见他们终于归来,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了?朱员外同意了吗?” 朱昊先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方才点了点头,“麻烦您将她的生辰八字告知与我,我们好择一良辰吉日。” 王媒婆看向一旁的李雪,后者可怜兮兮地回道,“实不相瞒,我和哥哥二人自幼便失去了双亲,并不知晓自己的生辰八字······” 朱昊自知多嘴,一个打小就行乞之人,怎会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呢? “王婆婆,你先带着他们回去等消息吧!待我们挑好了良辰吉日,定会亲自登门告知!” 王媒婆便欠了欠身子,领着李雪和李华就要往外走。 刚走几步,忽见李雪停住脚步,转过身试探性地问朱昊,“朱少爷,哥哥自小与我相依为命,若是以后成了婚,他能搬来朱府居住吗?” 朱昊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当然可以!” 李雪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跟着王媒婆离开了。 待三人走远,朱昊自顾自地说道,“这个李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朱瑶满眼的迷茫,“我觉得他们都很正常啊!” 朱昊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妹妹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转眼间过了好几日。 这几日朱员外似是中了魔咒一般,日日催促朱昊抓紧定下吉日,好快些迎娶李雪进门。 朱昊听了心里虽有些不快,但为了朱员外的身体,不得不答应下来。 他专门找了城中一位极负盛名的占卜先生,让他帮忙算一下迎娶的时辰。 因着朱昊并不知道李雪的生辰八字,占卜先生便询问了迎娶之事的前因后果,朱昊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占卜先生听了心中大惊,“此女子来历不详,若是进了贵府,怕是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灾难?”朱昊心内也有一些疑惑,“不瞒先生,家父自打见了她,精神都比之前好多了,至于灾难不灾难的,等以后再说吧!” 占卜先生见他如此坚持,便替他卜了一卦,“一个月以后的午正时分,彼时阳气最盛,应该可以为贵府挡住一些灾难。” “多谢先生!” 朱昊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将其搁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便匆匆离开了。 进了朱府,他直奔妹妹朱瑶的房间。 “瑶瑶!” 只喊了一声,房间的门便开了,探头的是丫鬟兰儿,“少爷?” 她走了出门,关上门,小声禀报道,“姑娘刚睡下,少爷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吗?” 朱昊刚要开口,忽地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若是她醒了,让她去找我。” “是!”兰儿躬了躬身子,便要跟着朱昊一起走。 朱昊见状笑着拦道,“我那里没什么事,你留在这里伺候姑娘吧!” 兰儿只得应了声“是”,呆呆地望着朱昊远去的背影······ 且说朱昊从朱瑶房间离开后,直往朱员外的房间奔去。 “爹爹!” 话刚落,门就打开了,“日子算好了?” 第277章 夺命继母(十) 急切无比的声音击得朱昊心中一沉。 爹爹真的如此迫不及待吗? 他的心里不自觉地把李雪划入了“妖女”的行列······ “爹爹,我找人算过了,一个月以后的午正时分恰是吉时,届时您可迎娶新的妻子入门。” “一个月?还要这么久吗?”朱员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朱昊见朱员外如此心急,便想着给他泼一些凉水,“爹爹,今日算卦的人说,那个李雪乃是来历不祥之人,恐会为我们家带来灾难,您看?” 朱员外听后心中大惊,“灾难?那人当真是如此说?” 朱昊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一喜,“不敢欺骗爹爹!” 朱员外本就是买卖人,每次出远门之前,他都会找占卜先生算上一卦,占卜先生说什么他都听,从来都不会反驳。 朱昊希望自己的父亲在这件事上依旧如此。 “昊儿,你跟我进来!” 朱昊满脸莫名地望着朱员外。 爹爹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朱员外来到朱母的画像前,将画像给摘了下来。 朱昊见了急道,“爹爹!” 朱员外摆了摆手,将画像搁置在身后的桌子上,又回到了悬挂画像的墙前。 只见他微微踮起脚尖,在墙上抽出了一块砖,紧接着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极为普通的木匣子。 身后的朱昊看得是目瞪口呆,“爹······爹爹,画像的后面竟然有个小暗格?” 朱员外笑了笑,从匣子里找出两张地契,便将匣子递给了他,“昊儿,这是咱们朱家所有的财产,为父的就全都交于你了。” 朱昊盯着朱员外手中的地契看了良久,方才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做什么,“爹爹,您还是执意要娶李雪,对吗?” 朱员外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和娘当真如此相像?” 朱员外反问道,“你和瑶瑶不觉得吗?” 朱昊一时无话。 朱员外观察着朱昊的神情,知道他还是非常在意占卜先生的话,忙笑着安抚道,“爹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才把朱家的财产全都交给了你。财产保住了,再大的灾难又有何惧?” 朱昊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爹爹,您不怕——” 朱员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挥手打断了他,“好了,昊儿!我意已决,你再多说也已无益!” 朱昊只得闭了嘴。 罢了,财产保住了,他们三人再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出事的······ 朱昊离开朱员外的房间,刚回到书房,朱瑶便进来了。 “哥,兰儿姐姐说你有事找我?” 朱昊便将今日找人占卜之事如实告诉了朱瑶。 朱瑶听了脸上满是纠结和不舍,“啊?那人真说李雪能给咱家带来灾难?可是,可是她和娘真的好像啊!而且她还和娘一样温柔爱笑呢!” 朱瑶手托腮,皱眉问道,“这件事你告诉爹爹了吗?” 朱昊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朱瑶。 “这是什么?”她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匣子一看,惊呼道,“爹他真的把咱家的全部财产都交给你了?!” “他自己还留了两张地契。” 朱瑶一面数着地契房契,一面感叹家里真是有钱,忽地“咦”了一声,抬头问朱昊,“这么说,他是下定决心要娶李雪了?” 朱昊艰难地“嗯”了一声,随即转移话题道,“瑶瑶,你从匣子里多拿一些吧,剩下的是我的。” 朱瑶摇了摇头,“我才不要呢,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朱昊长叹道,“罢了,哥哥就先替你保管着,待你出嫁之时,一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朱瑶闻言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人家才不要嫁人呢!” 说完便捂着脸跑开了。 朱昊满眼宠溺地笑出了声,不过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这匣子该藏到哪里呢? 忽地眼前一亮,“有了!” 是夜,趁着夜深人静,朱昊便将匣子藏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第278章 夺命继母(十一) 次日,朱昊吃毕早饭,穿戴整齐后,便带着小厮去了王媒婆家。 咚咚咚。 王媒婆打开门见是朱昊,兴奋地两眼放光,“朱少爷来啦?快请进!” 进了堂屋,李雪和李华正在吃早饭,二人见了忙起身笑迎道,“朱少爷!” 王媒婆一面给他们使眼色,一面笑着问朱昊,“朱少爷吃饭了吗?若是没吃,可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朱昊瞥了一眼桌上的饭,心中暗暗讥讽道:一清早就吃得如此丰盛,看来这王媒婆是把他们兄妹二人当祖宗供着了。 不禁冷笑一声,“我已经用过早饭了,今日过来是想通知你们一声,一个月后的午正时分,家父会迎娶李雪进门,你们尽快做准备吧!” 说完转身便走了。 王媒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小跑着追上了他,“朱少爷,我送您!” 李雪并没有送朱昊出门,而是满脸激动地望着李华,强压着内心的兴奋,小声说道,“我们成了?我们成了!” 李华半是激动半是心酸地“嗯”了一声,回道,“成了。” 话刚落,李雪便冲上前抱住了李华。 李华紧张地望着门外,低声提醒道,“你快放开我,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李雪却是不肯离开他的怀抱,只摇着头说道,“怕什么,你现在是我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 李华一想也是,便没有再催她松手了。 两人正激动之际,忽听王媒婆惊呼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李雪慢悠悠地从李华的怀里撤了出来,笑眯眯地解释道,“王婆婆,他是我的哥哥,没有关系的!” 王媒婆并不认同她的话,“所谓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更何况是哥哥呢?以后你们两个还是要避嫌些才是!” 李雪闻言和李华面面相觑,二人一齐点头道,“知道了。”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便来到了一个月以后。 这日一大早,李雪早早地就醒了。 她轻轻抚摸着前几日朱员外让人送来的红色婚服,闭着眼睛感受着它柔软的触感,心里却是有些不开心。 自己是以继室的身份嫁过去的,又不是去做小妾,为何要让她穿红色的婚服呢?不应该是绿色吗? 心思敏锐的李华似是洞察了她的心思,劝解道,“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婚服是红色或是绿色又有什么紧要呢?” 李雪听了觉得有理,便摁下了心里不开心的苗头,可是成婚当天,这朱员外并没有亲自过来迎亲,来的只是一支迎亲的队伍,还有一红色的喜轿。 李雪心中气愤不已,可转眼又想到朱府里的荣华富贵,咬了咬牙,只得将满心的委屈给吞了下去。 沿途的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朱府的喜事,他们似乎一点都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嘈杂却又清晰的声音一句不落的传进了李雪的耳朵里。 “这女子真是傻,朱府娶亲,明显就是冲喜啊,她竟然还愿意嫁过去!” “可不是!长得如此水灵的姑娘,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 “我看她就是贪图朱府的钱财,要不然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病重将死的老头子?” ······ 李雪使力绞着手中的帕子,豆大的眼泪霎时掉落在了手背上,砸地她的心脏抽的生疼。 她暗暗嘟囔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嫁给他?若不是为了那荣华富贵······” 忽地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村里穿的粗布衣裳,臃肿又不好看,一两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鞋子破个洞更是常有的事,突然间又笑了起来。 “钱财和脸面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一直跟在喜轿左右的李华自然也听到了人们的议论声,又听见轿内似乎有动静,忙担心地问,“小雪,你没事吧?” “我没事。” 有些沙哑的嗓音听得李华心里甚为担心,“小雪,你哭了?” 他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又问道,“要不——” 话未及说完,就被轿内的李雪打断了,“李华!箭已经在弦上了,你明白吗?” 第279章 夺命继母(十二) 李华明显一怔,随即回了一句,“我明白了。此话以后我绝不会再说第二次。” 李雪这才放下心来,口中不禁冷哼一声。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朱府吗? 且看她如何将朱府搅得鸡犬不宁! 其实王媒婆的家离朱府并不远,只是因着是成亲,队伍行进的速度有些慢。 正午时分的阳光甚是炙热,烤的所有的人均是满头大汗,围观的百姓看了一会儿热闹便回家歇息去了,只留下迎亲的队伍气喘吁吁地行进着。 整齐划一的走路声回荡在寂静无比的街道上,砸的李雪心里略过一丝慌张。 若不是知道此刻是午正时分,她都以为自己是三更半夜出嫁的······ 终于到了朱府。 朱员外到底是没有太过分,虽然没有亲自去迎亲,此刻却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站在大门口等着新娘子呢。 落了轿,朱员外亲往轿前接了李雪,径直往院中走去。 李雪本以为院里会有许多朱府的亲友,可到了院里,她却发现静悄悄的,借着红色盖头的缝隙一瞧,果真是空无一人! 心中不禁一冷:续弦,就应该受此冷落吗? 一面想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府里的祠堂。 只听祠堂中有人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依例磕了头。 “二拜高堂!” 二人又对着朱员外父母的灵位磕了头。 “夫妻对拜!” 二人又对着彼此磕了头。 “送——” 那人刚要喊送入洞房,就被朱员外打断了,“等一等!” 朱员外满是歉意地对着李雪说道,“小雪!依例,你还得对着我的原配夫人拜一拜。” 李雪闻声暗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半晌后方才点头应道,“好!” 说完就见她双膝跪地,对着灵位磕了个头,然后故作贤淑地发誓道,“姐姐,从今日起,妹妹一定会尽心服侍老爷,让他安养天年,您就放心吧!” 此话一出,本就喜欢李雪的朱员外,对她更是钟意了,喜得他连连说道,“好好好!” 朱员外冲着那人使了使眼色,男子见后忙继续喊道,“送入洞房!” 二人便一齐进了洞房。 说是洞房,其实还是朱员外夫妇住过的房间,只不过房内多了些红色,看着比从前喜庆了一些。 朱员外拿着喜秤挑开了李雪的红盖头,顷刻间,一个红唇皓齿、精致漂亮的美娇娘便显现在他的面前。 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朱员外不禁看痴了,许久后方才挤出了几个字,“真好看。” 李雪满面娇羞地低下了头,口中糯糯地喊道,“老爷。” 朱员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要酥了,他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不觉喘起了粗气,抱着李雪便开始狂亲。 李雪心里其实是嫌弃的很,面上却仍是故作矜持道,“老爷,您慢一些!” 见朱员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使力推开了他,“老爷,我有话要问您!” 朱员外喘着气问道,“你问。” “为何你今日不亲自去迎亲?为何家里没有办喜宴?” 朱员外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她满脸委屈地又问道,“老爷是觉得我拿不出手吗?” 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朱员外心疼不已,他直视着李雪的眼睛,认真解释道,“小雪,想必你也知道,昊儿和瑶瑶的娘刚走没多久,我今日能够娶你,是他们孝顺我,心疼我,特意求了王媒婆帮我找个继室,街坊邻居们虽有微词,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可若是我亲自去迎亲,还大张旗鼓地办喜宴,他们肯定会说我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这个骂名我可承受不起······”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雪的神色,生怕她会因此离自己而去。 李雪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心里也是千回百转,到底是心思通透之人,很快便笑了开来,“老爷,咱们入洞房吧?” 朱员外瞬间双眼发亮,“小雪,你不生气吗?” 李雪摇了摇头,“我为何要生气?” 接着又催促道,“老爷,再不入洞房,可就过了吉时了!” 朱员外激动地吞了吞口水,下一刻便将李雪给扑倒了······ 第280章 夺命继母(十三) 屋外的朱昊听见里面的动静后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就不能等到夜里吗? 白日宣淫,他的父亲还真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好榜样! 他默默地回到书房,大声喊道,“兰儿!” 此时的兰儿正在隔壁房间服侍朱瑶呢,听见自家少爷呼唤自己,忙询问似得望着朱瑶。 朱瑶笑道,“兰儿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兰——” “来啦,哥,别喊了!” 朱昊见是朱瑶,忙问道,“忙活了一中午,怎么不歇息?” 朱瑶摇了摇头,神情甚为落寞,“我睡不着。” 朱昊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瑶一眼,转头吩咐兰儿,“你去拿壶酒来。” “少爷要喝酒吗?可是您的身子······” 兰儿有些无措地望着朱瑶,希望她能劝劝少爷,谁知朱瑶不仅不劝,反倒催促道,“去拿吧,兰儿姐姐!记得拿两个杯子,我也要喝!” 兰儿一时有些吃惊,旋即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就放纵他们这一次吧! 没多久,兰儿便托着一壶酒和两个小酒杯走了进来,她一面为二人斟酒,一面嘱咐道,“少爷,姑娘,你们可要少喝一些。” 二人乖乖地点了点头,手中的酒杯却是端起了一次又一次,很快那一壶酒便被他们喝光了。 朱昊摇了摇空空的酒壶,醉眼迷离地望着兰儿,央求道,“兰儿,再给我们拿一壶过来吧!” 兰儿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顾不得其他,只得呆呆地应了个“好”字,便转身跑开了。 朱瑶忍不住调侃道,“哥,你瞧你,都把兰儿姐姐说脸红了!” 朱昊闻言醉意瞬间消失全无,只是目光深沉地望着兰儿的背影,片刻后,只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朱瑶正要问个究竟,兰儿就回来了,“最后一壶了!” 说完便又跑了。 朱瑶看着自家哥哥满是宠溺的眼神,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哥,你喜欢兰儿姐姐吧?” 朱昊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叫喜欢?” 朱瑶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随即又问道,“哥,我知道你为何不开心,只是如今爹爹已经娶了李雪,你总不能让他当和尚吧?” 朱瑶痛苦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朱瑶闻言也叹道,“我也接受不了啊······” 两人对坐着叹息了许久,朱瑶摇了摇酒壶,又空了,她苦笑了一声,问道,“哥,晚饭之时,我们是不是就要改口称她为‘母亲’了?” 朱昊面上一滞,艰难地“嗯”了一声。 “可是她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实在是叫不出口······” 朱昊神色凝重地说道,“叫不出口也得叫,毕竟她的辈分摆在那里。” 朱瑶满脸地不情愿,“知道啦!” 朱昊见她答应了,才放下心来,“瑶瑶,你喝了不少酒,赶紧回去歇着吧!” “嗯。” “兰儿!” 兰儿进来问,“少爷,怎么了?” “扶姑娘回去歇息。”朱昊看着兰儿不动,又说道,“我没事。” 兰儿这才点了点头,忙搀着朱瑶回房歇息去了。 当日晚饭时分。 朱昊和朱瑶到时,朱员外和李雪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 “磨磨蹭蹭的,哪有长辈等晚辈吃饭的道理!” 朱员外非常生气,白了一眼兄妹二人,训斥道,“还不见过你们的母亲!” 朱昊垂着的手不觉一紧,面上却满是歉意,“见过母亲。” 旋即又朝一旁的朱瑶使了个眼色,后者也跟着喊道,“见过母亲。” 李雪听了不禁挺直了腰板,从今日起,自己也算是大宅院里的女主人了。 不过她还是装着一脸的贤惠,一面给朱员外夹菜,一面笑着安抚道,“老爷何必如此动怒呢,他们还小呢。” 话一出口,朱员外不但没有消气,反倒是更生气了,“还小?他们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了,哪里小?” 说完还咳嗽了起来。 李雪忙伸手抚摸着朱员外的后背,“老爷您别生气。” 又冲着兄妹二人温声道,“昊儿,瑶瑶,你们快坐下来吃饭吧!” 朱员外正想让二人继续站着,却见朱瑶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心不觉软塌了下来,“吃饭!” 第281章 夺命继母(十四) “是。” 朱瑶低低地应了一声,和哥哥朱昊一起坐了下来。 晚饭的气氛甚是压抑,众人的心里均有些不痛快。 除了李雪。 此刻的她,心中不知已偷乐了多少回。 自己粗衣淡食了这么些年,今日竟然成了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这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 不觉暗里感谢列祖列宗,这一切皆是他们积下的福气。 她抬眼扫着桌边的朱昊兄妹,见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和开心之情,不禁撇了撇嘴角:你们不喜欢又有何用呢?重要的是你们的亲爹喜欢我啊! 心下顿时更得意了,她夹了一只鸡腿搁在朱员外的碗里,“老爷,多吃些。” 方才还臭着脸的朱员外闻言面上立刻浮上了一抹喜色,“好!” 旋即也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了她的碗里,“夫人你也吃。” 话刚落,就听朱昊干哕了一声。 朱员外扭头瞪着朱昊,训斥道,“不想吃饭就走!真是扫人兴致!” 如此重的话朱昊还是第一次听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父亲······” 朱员外刚要说出更难听的话,却被一旁的李雪扯了扯袖子。 “昊儿,你是不舒服吗?” 朱昊冷眼看着李雪这张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厌恶,“我没有不舒服。” 朱员外听了气得骂道,“没有不舒服你刚才为何这般模样?是觉得我和你母亲方才的举动令你呕吐吗?!” 如此严厉的语气吓得朱瑶浑身一激灵,她忙冲哥哥使眼色,希望他不要说出什么气话来。 朱昊显然是接收到了朱瑶的提示,只见他一面捂着口鼻,一面弱弱地回道,“今日厨房做的菜有些油腻,儿子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干哕了起来。” 朱员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既然不舒服,那你就回去歇着吧。” 朱昊点了点头,起身告辞道,“父亲,母亲,儿子回屋了。” “嗯。” 朱瑶也想跟着哥哥离开,只是爹爹今日新婚,自己也不好太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熬也似的坐在桌前,陪着他们用完了晚饭。 “爹——父亲,母亲,女儿有些累,先回屋歇息去了。” 朱员外听着她的称呼一时有些怔愣,竟忘了回应她。 只李雪笑着点了点头。 待朱瑶离开后,李雪正要催促朱员外回屋休息,却见他满脸呆愣,忙小声唤道,“老爷,您怎么了?” 轻柔的呼唤立刻把朱员外的思绪拉了回来,“什么事啊,小雪?” “该休息了。” 朱员外“嗯”了一声,起身同李雪回了卧房。 到了卧房,李雪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见她媚眼如丝,如八爪蛇似的缠上了朱员外。 白日里已经行过几次周公之礼的朱员外虽是无力,可哪里经得住她的诱惑,闭上眼,思索了片刻,便也顾不上身体的疲劳,直接又和李雪云雨了起来······ 许是太久没有行过此事,朱员外整个人都是异常的兴奋,结束之后,竟然没有立刻睡去。 他拥着娇美的李雪,摩挲着她嫩如白玉的肌肤,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正享受着,忽地摸到一道长长的突起,“这是什么?” 李雪知道他说的是何处,低头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却被朱员外误解成他戳到了李雪的伤心处,“小雪,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说着还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李雪突然灵机一动,故作伤心地回道,“这道疤痕是被别人用棍子打的。” “什么?!”朱员外惊叫出声,忙要查看她的伤口,李雪也不扭捏,将整个后背展示给他看。 “疼吗?” 朱员外一面抚摸着疤痕,一面怜惜地问道。 “不疼。”李雪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哥哥当时受的伤比我重多了。” 朱员外有些疑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雪一听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只见她满脸哀痛地诉说道,“当时我和哥哥尚且年幼,无意间占了其他乞丐的地盘,那个乞丐便纠结一伙人打了我们,若不是有哥哥拼命护着,老爷今日就见不到我了······” 第282章 夺命继母(十五) 朱员外听得直心疼,“小雪,你们兄妹二人真是受苦了。” 李雪叹了口气,说道,“真正苦的是我哥。” 说完见朱员外仍无下文,忙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朱员外嗔怪道,“你我既已成为夫妻,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李雪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如今我已嫁进朱家来享福,可是哥哥仍然无所依傍,虽说有您供养着不愁吃喝,但终究不是什么长远之法,他总归是要娶妻生子,为我们李家传宗接代的,若是没有傍身的技能,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他呢?” 朱员外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这样吧,我手里现有一个药铺和成衣铺,你回头问问李华,看看他想去哪里当学徒?” 成衣铺? 如此说来,自己以后会有数不清的漂亮衣服穿了? 李雪心中一面激动着,一面思索着李华的去处,过了好一会子,才听她回道,“就让哥哥去药铺吧!” “不用再问问他吗?” 李雪摇头笑道,“哥哥打小便想着去药铺和医馆当学徒,奈何他是个乞丐,又不认识字,没人肯收他。” 朱员外心中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随即便冷哼道,“那些人惯是瞧不起人的!不认识字又怎么了?我年轻时也是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是靠着后天的努力,不但字认识了不少,还积攒下来这份家业?” 李雪瞬时满眼崇拜道,“老爷真是厉害!希望哥哥将来也像您这般厉害!” 朱员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看你如此聪明伶俐,李华定然也是极聪明的。” 听到朱员外如此夸奖自己,李雪的眼睛都要笑弯了。 “小雪,你想去成衣铺当学徒吗?” 李雪本是心动的,忽地想起,他们兄妹二人初来乍到,若是一起去当学徒,别人难免不会说闲话,更何况自己是朱家的当家主母,这通家的财产未来都是她的,自己躺着数钱岂不是更好? “老爷,小雪想日日侍奉您,不想去当学徒。” 一句娇软的话愣是让朱员外的骨头都酥了,他不禁感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两人便又搂抱在了一起。 朱员外一面抱着她,一面暗暗责怪朱昊。 李雪如此之贤惠,也没有任何贪财之念,哪里会给朱府带来灾难? 心下顿时懊恼起来:自己当时为何要听信他的话,把朱府的绝大部分财产都给了他? 该如何要回来呢? 或者说,自己还能要回来吗? 思索了许久,觉得财产给了他也好,毕竟他是朱家唯一的儿子,更何况自己还留了两间颇为赚钱的店铺,供养他和李华兄妹吃喝不成问题。 朱员外突然想试一试李雪,他低头盯着李雪的眼睛,问道,“小雪,其实朱府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风光,绝大部分铺子也因为经营不善都抵给了别人,现下只有我手里的成衣铺和药铺还能挣些钱。” 李雪闻言满脸震惊,“可是王婆婆告诉我——” 朱员外见她如此震惊,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又怎会清楚地知道我家的情形呢?” 旋即又想起朱昊给王媒婆的说媒钱,遂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昊儿给了王媒婆三百两银子,误认为朱家家缠万贯吧?” 李雪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朱员外长叹口气,解释道,“实在是昊儿和瑶瑶看我身形日渐消瘦,花重金请托王媒婆做媒,我这才有幸遇到了你。” 李雪却忽然笑出了声,“老爷,说实话,我一开始嫁进朱家,确实是为了钱财,可是您英俊的样貌,还有······” 朱员外见她打住了,忙追问道,“还有什么?” 李雪娇羞地轻声道,“还有您的威武······小雪彻底被您征服了,钱财什么的都是浮云,哪里比得上老爷您呢?” 旋即又轻搂着朱员外,附在他耳边软声道,“老爷,遇见您真是小雪的福气。” “小雪。” 朱员外轻唤出声,他低头凝视着自己新娶的妻子,专注的眼神似是两人已经认识了好几世······ 第283章 夺命继母(十六) 翌日一大早,李雪服侍朱员外用完早饭,便赶去了李华的房间。 咚咚咚。 房内的李华以为是下人过来送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飞也似的冲向了门口,“怎么是你?” 李雪一面拨开他往里走,一面笑着反问道,“是我,你很失望吗?” 李华见她如此阴阳怪气,忙探头观察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将房门关上了。 “大清早的,你来我房间阴阳怪气地做什么?” 李华的质问彻底激怒了李雪,只见她用手指使劲戳着他的胸口,讥讽道,“怎么?不过才在朱府住了一夜,你不会真当自己是朱家人了吧?” 旋即又威胁道,“我告诉你李华,你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我!你身上的华服也是托了我的福!如果不是我想方设法嫁进了朱府,你现在还在村里穿着破烂衣裳,吃着糟糠野菜呢!你可别钓到了鱼却把鱼钩给扔了,专干那忘恩负义的事儿!” 虽然李雪说的并不错,可李华到底是个男子,哪里肯受她这般言语威胁,只见他挺着脖子叫板道,“李雪,你也别太得意了!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李雪气得是浑身发抖,她指着李华的鼻子,强压着声音骂道,“我呸!老娘我还怕你威胁不成!” 说着便拽着李华的袖子往门口走。 李华这才慌了神,急忙哀求道,“小雪,我错了,我刚才也是一时气急,才有些口不择言,咱们不去朱员外那里了,好不好?” 李雪却是不肯停住脚步,直拉着一步一步地往门口挪,边挪还边冷哼道,“一时气急?哼!我看你是早有此意!走!今日谁若不去,谁就是小狗!” 话刚落,屋内就传出了几声狗吠声。 李雪大为吃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华,心内是既气愤又无奈,“李华,你——” 李华紧握着李雪的手,温声道歉道,“小雪,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雪白了他一眼,仍是耿耿于怀地问道,“方才看见是我,你为何如此失望?” 咕噜咕噜。 李华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尴尬地望着李雪。 “你以为是朱府的下人来给你送饭了?” “嗯。” 这个解释倒是有些出乎李雪的意料,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华,随即便乱拳砸向了他的胸口,“你何时才能学会好好说话?!” 说着竟呜咽了起来。 李华忙将她揽进怀里,不停地给她道歉。 许久之后,李雪方才止住了哭泣,“我没事了。” 李华这才想起了什么,满脸疑惑地问,“小雪,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李雪气得又捶了他一拳,“你终于想起来问了?” 旋即便将昨夜自己同朱员外商议好的事情告诉了李华。 “小雪,我对药铺的事情一窍不通,这你也是知道的······” “不会你可以学啊!对了,我还告诉朱员外你识不了几个大字。” “我可是读过很多书的,怎么是不认识字呢!” 李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中腹诽道:读过书的人就是有些迂腐! “你过来!” 李雪抬起脚,附在李华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李华大惊道,“小雪,我们必须要如此做吗?其实我们现在也挺好的,锦衣华服,吃喝不愁——” 李雪满脸的不耐,“你就说做不做吧?” 李华的双手紧握成拳,犹豫了许久,方才咬牙回道,“做!为了你,我连阎王殿都可以去闯!” 李雪的脸上方才有了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愿意的!” 话刚说完,一阵敲门声便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二人相视一眼,李华体会其意,整了整衣衫去开门。 “朱管家。”李华礼貌地笑了笑,低头看见他双手托着的盘子,谢道,“怎么是您亲自给我送饭来了?” 一面说一面将托盘接了过来。 朱全笑着解释道,“老爷吩咐我今日带着您去药铺,正好碰上了送饭的下人,我就顺路给端过来了。” 第284章 夺命继母(十七) 李华礼貌地谢道,“多谢朱管家。” 两人正寒暄之际,李雪突然来到了门口,“朱管家真是辛苦了。” 又笑着往里让,“快进来喝杯茶吧?” 忽然间出现的李雪让朱全一时有些懵,不过他很快便笑了笑,婉拒道,“我还是在院子里等着您吧。” 说完又朝着李雪点了点头,便走到了李华所处的院门口等着去了。 李雪一面拿眼瞧着朱全的动静,一面侧头对着李华低声吩咐道,“我先回去了,待会儿你到了药铺一定要表现得勤快一些,知道吗?” “嗯。” 待看不见李雪的背影之后,李华方才进屋吃早饭。 因着朱全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李华不愿让他多等,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跟着他去了药铺。 延津仁义药铺。 “孙掌柜!” 正忙着招呼客人的孙掌柜抬头见是管家朱权,忙抬了抬手,大声道,“朱管家稍等片刻!” 朱全笑着点了点头,便和李华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将客人送走后,孙掌柜快步来到朱全跟前,满脸赔笑地问道,“朱管家,哪阵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老爷吩咐我办件事。”朱全手指着李华解释道,“这是咱们府里的舅老爷——李华。” 孙掌柜闻言细细地打量着李华。 朱员外娶妻自己是听说过的,据说新夫人长得还挺漂亮,倒是没有听说过她还有一个亲哥哥。 “舅老爷。”孙掌柜微微躬身。 李华见孙掌柜如此,竟直接站了起来,也弯了弯腰,只是弯腰的幅度要比孙掌柜大好多,“孙掌柜称呼我李华即可,万不可如此客气。” 孙掌柜有些不解地瞅了一眼朱全,后者笑着解释道,“老爷想让舅老爷来铺子里做学徒。” 李华亦附和道,“既是做学徒,哪有师傅叫徒弟‘老爷’的道理?” 孙掌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华打断了,“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孙掌柜下意识地看向朱全,见他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便没有再作推辞,只见他弯腰将李华扶起,颇为严肃地说道,“你既喊我一声师傅,从此以后便要听我的,若是做得不对,我还会严加训斥于你,你能接受吗?” 孙掌柜担心他会端着舅老爷的架子不服管,若是如此,他宁肯不收这个所谓的“徒弟”。 “徒儿可以接受。”李华举起右手保证道。 孙掌柜又问,“你可识字?” “乞讨时有好心人带着我读过三字经和百家姓。” 乞讨? 孙掌柜满脸震惊地看着朱全,用眼神询问,这是真的吗? 只见朱全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漠。 孙掌柜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传闻竟然是真的。 新来的夫人和舅老爷是乞丐? 孙掌柜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李华,见他华服加身,为人又谦虚有礼,比那些公子哥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是乞丐又怎样呢? “舅······李华,你准备从何时开始?” 李华闻言心中明显一松,自己总算是没有辜负小雪的嘱托,“就现在吧。” “好!”孙掌柜忍不住赞道,“那咱们先从药材的名字认起吧?” “一切全听师傅的安排。” 二人一面说一面往后堂走去,丝毫不顾坐在旁边的朱全。 朱全冷眼望着有说有笑的二人,心中却是隐隐地有些担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李华兄妹居心不良,心思不正,好在老爷已经把大部分店铺都给了少爷,单单这两家店铺,就算全都被他二人抢了去,也不至于动了朱府的根基。 想通了以后,朱全便起身回去向朱员外复命去了。 他一向是个公正之人,自是把李华在药铺的种种表现如实告知了朱员外。 朱员外听后止不住地点头称赞,说李华是个可造之材。 虽说朱全对他仍是持怀疑态度,但不可否认,李华的谦虚有礼确实是少有的,尤其是在他的身份经历了从乞丐到富家老爷的转变之后,他的这种低姿态更显得难能可贵。 且看他后续有何动作吧。 反正自己是绝不允许朱府的财产被外人夺了去的······ 第285章 夺命继母(十八) 朱员外自是不知道朱全的心理活动,此刻的他只顾着佩服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朱全见朱员外并无其他吩咐,便离开去忙其他的事情了,正碰上如厕归来的李雪。 “夫人。” “朱管家。”李雪笑着打了声招呼,猜测他是回来禀报李华在药铺的情况的,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老爷。” 朱员外远远地望着快步走来的李雪,生怕她会绊倒,提醒道,“慢一些,别摔着。” “没事。” 说话间李雪已经来到了朱员外跟前,问道,“老爷,朱管家已经把我哥送到药铺了?” “嗯。” 朱员外便把朱全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她。 李雪的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开心,不过她还是保持住了自己的仪态,毕竟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小雪恭喜老爷。” “恭喜我?小雪此话倒是把我给说糊涂了。” 李雪微微躬了躬身子,笑着解释道,“小雪是恭喜老爷从此多了一个好帮手。” “好好好!”朱员外喜得连说了三个好字,忙又握住李雪的手,朗声道,“晌午让厨房做一桌丰盛的饭菜,咱们好生庆祝一下!” “嗯。” 两人竟又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幕恰被前来请安的朱昊瞧了去,自然二人方才的谈话,他也听着了。 朱昊隐身在院门外,气得冷哼一声,心里直骂这李雪是狐媚子,才成婚第二日,就哄着父亲将她的哥哥安排进了药铺。 手段可真是厉害得很! 越想越生气,原本就瘦弱不堪的他忽地咳嗽了几声,待他想捂着嘴遮掩之时已经晚了。 “谁在门口?” 朱昊自知躲不过,整了整衣衫,又拿手绢轻擦了下嘴角,方才闪进门口,一面走一面弱声答道,“父亲,是我。” 朱员外听他又叫自己父亲,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不叫我爹爹了?” 朱昊躬身解释道,“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再叫您爹爹显得不够庄重。” 朱员外“嗯”了一声,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怎么到了门口不进来?为何又咳嗽了?不是已经好些了吗?” 朱昊闻言掀了掀眼皮。 自己的这个爹竟然还知道关心自己,看来他并没有被女人迷得完全失了心智,谁曾想朱员外接下来的话彻底给朱昊浇了一盆冷水。 “身体既然还没有好,出来瞎逛什么,还打扰了我和你母亲的好情致。” 一番话呛得朱昊是脸色苍白,手指甲狠狠地嵌在了肉里。 一旁的李雪眼见情况有些不妙,忙拉了拉朱员外的衣袖,转头对着朱昊解释道,“昊儿,你父亲也是关心则乱——” 朱昊抬了抬手,淡淡地笑道,“我了解自己的父亲,母亲不用多做解释。” 又抬眼瞅了瞅朱员外,告辞道,“父亲,母亲,你们继续,儿子回去歇息了。” 刚转身,就被朱员外叫住了,“昊儿,你顺路去通知一下厨房的下人们,让他们晌午做得丰盛一些。” “好。” 朱昊慢慢地往外走去。 朱员外看着儿子的背影,总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们之间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午饭时分。 一家四口人坐在桌前用饭。 朱瑶已经从朱昊的口中知晓了午饭如此丰盛的缘由,原本她并无食欲,可看到丰盛的饭菜后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朱昊瞥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这样也很好,她最起码不会直接同父亲和李雪起冲突。 只是低头看着方才李雪为自己夹的饭菜有些倒胃口,但是又不能一口都不吃,只得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也或许是因为吞咽的方式不对,刚咽下去,朱昊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朱瑶满脸担心地问,“哥,你怎么了?” 李雪也是一脸担忧地看向朱昊,她心中暗暗想道:这个继子的身体也未免太差了些吧? 不过这倒是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 朱员外搁下筷子,嘱咐朱昊,“昊儿,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们了。” 第286章 夺命继母(十九) 朱昊红着脸点了点头,起身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员外夫妻一眼。 朱瑶见哥哥身体不舒服也顿时没了食欲,匆匆吃了几口饭,便以探望哥哥为由离开了。 朱员外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想起这顿丰盛的午饭本是为了庆祝李华能够顺利进入药铺而做的,心情极为的不爽。 砰! 手中的筷子被他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真是扫兴!” 一旁的李雪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温润无比的朱员外发如此大的火气。 不过她的心里也窝着一股火。 自己的哥哥今日如此的顺利,继子朱昊不但不为她高兴,反倒在饭桌上做出干哕的行为,不管是无心之举,亦或是有心为之,都是对她这个继母的不尊重。 李雪的心里做了好一番斗争,最后还是软声安慰道,“老爷,昊儿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想来他刚才也不是故意的。” 故意? 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朱员外,“他最好不是故意的!” 李雪听他如此说,嘴角扯出了一抹甚为满意的笑容,“吃饭吧,老爷。” 朱员外扫了一眼桌上平时自己最爱吃的肘子,不禁咽了咽口水,“嗯。” 夫妻二人继续悠闲地用完了午饭。 就这样,聪明的李雪再次在朱员外和朱昊之间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且说朱瑶离开后正往朱昊房中走,不想途中碰上了朱全。 “全叔。” “姑娘。” 朱瑶忙纠正道,“全叔,跟您说了多少次了,叫我瑶瑶就好。” 朱全连忙改了过来,“瑶瑶。” 朱瑶满意地笑了笑,越过朱全就要往前走,不曾想她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 “瑶瑶。” “有事吗,全叔?” “发生什么事了?” 朱瑶摇了摇头。 朱全并不相信她的话,“全叔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了解你吗?还是说有些事你不能对我说?” 朱瑶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全叔。” 接着她便把方才午饭时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朱全听后却只是一味地叹气,许久后方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也不知道此事是好还是坏,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拍了拍朱瑶的肩膀,安慰道,“瑶瑶,你自小就心思重,有些事还是要看开一些。” 朱瑶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去看看少爷吧。” “那我去找我哥了,您去忙吧。” 朱全看着朱瑶瘦弱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道:少爷,瑶瑶,全叔会拼了命护住你们,护住朱府的财产的! 朱昊的书房。 朱瑶进去时,丫鬟兰儿正在为朱昊研墨。 “姑娘。” “兰儿姐姐。” 朱瑶走到几案前,看着迟迟不肯动笔的朱昊,问道,“哥,你怎么了?” 朱昊摇头苦笑了一声,“想写字静心,却无从下笔。” “那就不写了!”朱瑶拉着朱昊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兰儿姐姐可为哥哥请大夫了?” 兰儿研墨的手一顿,“少爷病了?” 朱瑶点了点头,“方才在那院里吃饭,咳嗽了好几声呢!” 兰儿听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兰儿!” 兰儿回过身,满脸疑惑地看着朱昊。 “都是老毛病了,并无大碍。” “可是——”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别去了,嗯?” 兰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得返回案前继续研磨。 朱瑶满眼担忧地问,“哥,你真的没事吗?” 朱昊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安抚道,“哥真的没事,你就放心吧。” 朱瑶这才放下心来。 她本来想和朱昊说一下李华和李雪的事情,突然想起了方才全叔交代的话。 李雪和李华兴许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呢? 可是全叔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哥,咱们还是要想开一些,这样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你说对吗?” 想开一些?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朱昊想起了这两日李雪的种种表现,除了让李华如此迅速地进入药铺之外,一切都无可挑剔。 只不过越是无可挑剔,越是可疑,不是吗? “好。” 为了让朱瑶安心,朱昊还是笑着答应了她,“回去歇午觉吧。” “兰儿,扶着姑娘回去!” “是,少爷。” 第287章 夺命继母(二十) 一个月以后。 朱员外突然晕倒在地,朱府的众人吓得不行,忙命下人去请大夫。 延津城最有名的刘大夫赶到之时,朱员外已经被扶到床上躺了下来,床前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散开些,不然病人无法呼吸!” 刘大夫一面往里走一面大声喊道。 朱昊见是刘大夫来了,忙跑到门口,将他搀了进来,“刘大夫,您可算是来了,快来看看我父亲究竟是怎么了!” “朱少爷别慌,一切有老夫在。” 刘大夫忙坐在床沿,伸手为朱员外把脉,“无妨,只是劳累过度罢了。” 朱昊听后心中颇为疑惑,“劳累过度?” 父亲一向养尊处优,怎么会劳累过度呢? 待他想细问时,却听刘大夫看着他说道,“朱少爷,麻烦为老夫准备笔墨。” 朱昊不解地看着刘大夫,父亲房里不是有桌案和笔墨吗?为何还要自己准备呢? 难道是······ “刘大夫,请跟我来。” 又对着李雪躬了躬身子,嘱咐道,“辛苦母亲帮忙照看一下父亲。” 李雪点头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快带着刘大夫去吧。” “嗯。” 朱昊便带着刘大夫去了自己的书房。 兰儿此时正待在朱员外的房中,不过他还是谨慎地瞧了瞧四周,见并无一人后,方才关上了门。 “刘大夫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刘大夫点了点头。 本来他并不想多事的,奈何自己多年来一直为朱员外父子看病,尤其是朱昊彬彬有礼,甚是得他的喜爱,他必须得告诉他实话。 “家父究竟是因何晕倒的?” “令尊的身子本来就很不好,再加上有些劳累过度。” “家父并不做重体力活,怎会劳累过度呢?” 刘大夫心中有些无奈,自己这个病人还是太单纯了一些,“谁说劳累过度一定是因为做了重体力活呢?” “那是因为什么?” 刘大夫却是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朱昊凝思了许久,忽地小脸一红,确认道,“您的意思是,肾······肾虚?” “你终于猜出来了。”刘大夫忍不住调侃道,“看来你这位继母是深得令尊喜爱啊!” 朱昊冷哼一声,心中刚为她树起的一丝好形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可真是一身的狐媚子功夫,除了勾引我父亲,还会些什么?” 刘大夫话点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并不想谈论别人的家务事,“我只给你写一张补肾的方子,若是想以后不会出现今日这种状况,还需多多规劝你的父亲和继母。” 朱昊躬了躬身子,谢道,“有劳刘大夫了。” 写完方子后,刘大夫抬头问朱昊,“我看你的脸色也非常不好,需要为你把把脉吗?” “不劳烦您了,我只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并无大碍。” 刘大夫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他不想,自己也不好强迫他。 “既如此,那老夫就回去了。令尊的药一日一剂即可,七日之后我会视情况再进行调整。” “好。” 刘大夫走后,朱昊让下人拿着药方去自家的药铺抓药,下人也知道这药是给朱员外的,丝毫不敢耽搁,很快便拎着草药回来了。 李雪想亲自去厨房煎药,却被朱昊给叫了住。 “母亲且慢。” 李雪疑惑地看着朱昊。 “让下人去煎药吧,我有事要跟您说。” 一旁的朱全见状忙接过了草药,直往厨房赶去。 朱昊带着李雪来到了朱员外正房的西间。 “昊儿,有事你就快说吧,我还要去给你父亲煎药呢。” 朱昊竟是一改往日的温润笑貌,直走到李雪跟前才停了下来。 李雪看着已高出自己一头的朱昊,心里有些犯嘀咕,“昊儿,你这是做什么?” 朱昊满脸讥讽道,“我做什么?倒是该问问你做了什么才对!” 李雪满眼的迷茫,“自打嫁给你父亲,我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他啊!” 一番话彻底激怒了朱昊。 这女人,都把自己的父亲搞成了这般模样,竟还能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演技当真是一流! 第288章 夺命继母(二十一) 朱昊大哼一声,讽刺地笑道,“我看你是尽心尽力地在床上侍奉吧!” 李雪被说得俊脸通红,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和朱员外行周公之事的情形,“昊儿,我是真心实意想伺候好你父亲的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朱昊嘴角一撇,反问道,“哦?那我该如何说?说你不知廉耻,不懂节制,整日里就知道勾引我父亲吗?” “你——” 李雪气得脸色苍白,却也自知理亏,无从辩驳,忽地见她的脸上挂满了委屈,软声解释道,“昊儿,我虽是你继母,年纪也与你差不多大,可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出嫁从夫,你父亲若是想和我做那种事,我能拒绝吗?我拒绝得了吗?” “那你也要考虑父亲的身体啊——” 李雪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昊儿,你真是太天真了。我问你,若你日后成了婚,你的新婚妻子次次都拒绝你,回避你,你心中会如何想?” 朱昊闻言脸色一沉。 他这位继母是想要一步一步把他往沟里带啊,她当真以为自己会上当吗? “你也不必做如此假设。若是我的身体如父亲那般虚弱,届时我好好休养身子还唯恐不及,又怎会行下那种心思?” 李雪嘲讽得扯了扯嘴角,正要出言反驳朱昊,却听他厉色警告道,“李雪,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若是你尽心侍奉父亲,待他归天之后,我兄妹二人自是不会亏待于你,可若是·······可别怪我对你无情!”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李雪直愣愣地盯着房门的方向,脑海中一直回放着方才朱昊满是威胁的话语,心中是既委屈又愤怒。 他凭什么如此说自己? 他以为自己愿意伺候那个糟老头子吗? 心中正无限愤慨着,忽地听见朱瑶激动道,“爹爹,您终于醒了!” 李雪听后忙奔到东屋,她一把推开围着的朱昊和朱瑶,半蹲在床前温声问,“老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员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又抬眸看向一脸焦急的儿子女儿,还有丫鬟兰儿,愧疚道,“让你们担心了。” 朱昊和朱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雪悄悄地捏了一下朱员外的手,他觉察后当即收回视线,转而低眸温柔地看着李雪。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朱昊的双眼。 那眼神他似乎从没有见过,至少他长大以后没有见过。 眼睛不自觉地瞪着李雪的背影,心中哼道:你最好长些记性! “父亲,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朱瑶也不想待在这里,忙道,“我和哥哥一起去。” 朱昊兄妹都走了,兰儿自然没有再留在这里的道理。 屋里顿时只剩下朱员外和李雪两个人。 “老爷——” 李雪刚说出两个字却停住了。 她现在还不能在他面前说朱昊的坏话。 毕竟自己刚嫁过来一个月,人家又是嫡亲的父子,此时说坏话反倒会弄巧成拙,搞不好自己会被扫地出门,还是让他自己去发现朱昊的不好吧······ 朱员外看着妻子欲言又止,忙问,“小雪,你想说什么?” 李雪笑道,“没事,小雪只是担心老爷的身子。” 一番话说得朱员外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这新婚的妻子可是比自己亲生的儿子女儿还要强,她都担心成这个样子,他们怎么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呢? 厨房。 朱全正坐在凳子上,手拿着扇子扇着火,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 “全叔。” “全叔,药熬得怎么样了?” 朱全听声回头,见是朱昊兄妹,忙起身回道,“马上就好了。” 又担心地问,“少爷,姑······瑶瑶,老爷醒了吗?” 朱昊点了点头,“母亲正陪着他呢。” 朱全一听激动得竟红了眼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全叔,待会儿药好了,你直接端去主屋吧。” “好。” 药好后,朱全直接端去了主屋,李雪让朱全回去歇息,自己亲自喂朱员外喝药,其中细节,自是不必多说。 第289章 夺命继母(二十二) 当日黄昏时分,李华从药铺回来后直奔朱员外的正房。 咚咚咚。 门很快就开了。 “小雪——” “嘘——”李雪食指搁在唇上,示意他声音小一些,“我们去你屋里说。” 李华点了点头,和李雪一起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李雪还是非常的谨慎,左右查看无人后方才关上了门,“李华,你来找我有何事?” “白间在药铺里看见朱府的下人去抓药,那人瞧上去甚是焦急,行色也极是匆匆,我问他府里谁生病了,他也不说。”李华顿了顿,问道,“到底是谁病了?” 李雪冷笑一声,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那个老不死的呗,除了他还会有谁?” 李华满眼疑惑地看着李雪,后者不耐地解释道,“今儿个早上他突然就晕倒了,搞得全府上下都紧张得不行。” “请大夫了吗?” “请了,请的还是城里最好的刘大夫。” “大夫怎么说?” “说他是劳累过度所致。” 李华满脸的不解,“劳累过度?” 旋即反应了过来,“小雪,不会是我以为的那样吧?” 李雪点了点头,嘲讽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没用的老东西!” 李华闻言神情颇为复杂地望着李雪。 眼前的人让他如此陌生。 “小雪,你觉得我呢?有······有用吗?” 李雪的脸瞬间挂上了一抹笑容,只见她一面用手指勾着李华的领口,一面软软地说道,“你当然有用啊!” 早已如饥似渴的李华哪里禁得住他如此挑拨,当下就将李雪拦腰抱起,走到床前,二人做起了美事······ 事毕后,李雪靠在李华的胸脯上,正意犹未尽之际,忽地想起白日朱昊对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吐槽道,“李华,白间我挨欺负了。” 李华登时严肃地问,“谁欺负你了?朱员外?不对,他正躺在床上呢,也不会是朱府的下人,难道是朱昊?” 李雪眼圈红红地“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 李雪便将自己和朱昊之间的谈话一一讲了出来,中间还不忘添点油加点醋。 李华听后气得立刻坐了起来,“朱昊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敢欺负你?他怕是活腻了吧!” 说着就要穿衣下床,李雪忙拦道,“你去哪里?” 李华一面提着鞋子,一面回,“去找朱昊去!” 李雪连忙抱住他的腰,劝阻道,“我只是同你抱怨抱怨,你可别真找他去啊!万一他一状告到老头子那里去,那我们还能在府里长待吗?” 只是她口中劝着,眼中的泪水却是如开了闸一般,从脸上倾泻而下。 李华见了非但没有消气,心里反倒是更气愤了,“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说着竟直接开门出去了。 屋内的李雪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嘴角却不禁弯了弯。 杀鸡焉用牛刀? 朱昊,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且说朱昊近日身子颇为不好,又因为朱瑶和兰儿皆力劝他要多休息,此时已然进入了梦乡。 忽听砰的一声,房门竟然被人给撞开了。 朱昊猛地睁开眼,问,“谁?” 李华没好气地回道,“我是你舅舅!” “原来是舅舅啊!”朱昊不紧不慢地披衣下床,又点上了蜡烛,“舅舅找我有事吗?” 李华怒哼一声,质问道,“白日间你对你母亲做了什么?!” 朱昊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白天的事情兴师问罪来了。 “舅舅,昊儿只是好心规劝母亲要谨言慎行,并未说其他啊!” 李华直接将面前的桌子给掀了,“好心规劝?那些难听至极的话莫非是从狗嘴里吐出来的?” 朱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李华,我劝你嘴巴还是放干净一些。” 李华冷哼道,“我嘴巴放干净些?嘴巴不干净的恐怕是你吧?天下哪有儿子说母亲勾引自己父亲的?” 顿了顿,又阴笑道,“若是依你所说,那你的亲生母亲肯定也没少勾引你父亲吧?” 第290章 夺命继母(二十三) 话刚落下,李华的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拳。 李华却只是微微晃了晃身子,并没有摔倒在地,他右手紧握成拳,当即以更大的气力打了回去,“我说你母亲你便如此生气,那你白日里说我妹妹时呢?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朱昊一面扶着桌角站起来,一面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母亲可没有日夜缠着父亲行那种事,我父亲也没有因为劳累过度而晕倒过!” “你怎么能断定是我妹妹缠着你父亲?你又怎知不是他色欲攻心,强迫于她呢?!” 朱昊下意识地回道,“我父亲绝不是那种人!更何况他的身子非常不好,他又是极爱我死去的母亲,他断然不会如此放纵自己的!” 李华冷笑了几声,反讽道,“朱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自打我妹妹进了府,你父亲是何种表现,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朱昊忽地愣住了。 是啊,父亲看李雪的眼神腻歪得很,那种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为何会如此? 难道她比母亲还温柔吗?比母亲还漂亮贤惠吗? “不管怎么说,还请你转告李雪,让她不要过分地顺从父亲,我想她也不愿意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吧?” 李华甩了甩袖子,边往外走边讽刺道,“你还是好生劝劝你的那个好父亲吧!” “你——” 朱昊气得咬牙切齿,面色也很是苍白,一瞬间血气有些上涌,喉咙里竟有一丝血腥味。 不禁挤出了一抹苦笑。 劝我父亲? 他会听吗······ 次日,趁着李雪去厨房煎药的空隙,朱昊进了朱员外的卧房。 “父亲。” 朱员外正睡得香甜,忽听有人喊自己父亲,忙睁开了眼睛,“昊儿。” “父亲,您现在觉得如何了?” 朱员外闻言心中大喜。 这个有些寡言的儿子终于知道关心自己了,“已经好多了。” 卧房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朱员外忍不住问,“昊儿,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朱昊点了点头,可张了半晌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有话就直说,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朱昊这才满脸通红地说道,“父亲,以后您还是节制一些吧!” “节制?”朱员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节制什么?” 朱昊挠着后脑勺解释道,“就是······就是男女之事······” 朱员外顿时急了。 儿子竟然管起自己的私生活了!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吧!” “可是刘大夫告诉我,这次您突然晕倒就是因为您不懂节制,劳累过度——” “好了!”朱员外打断了儿子朱昊的话,“那个老头子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人好好的,突然晕倒了,他不去查找真正的病因,反倒嚼起这种事来,我看他不配当大夫!” 朱昊见自己的父亲仿佛中魔一般,竟然连城中最厉害的大夫说的话都不信了,浑身顿时寒意四起。 他,还真是被李雪给蛊惑了! “父亲既然如此不听劝告,儿子便不再多言,以后还望您善自珍重!”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床上的朱员外气得大骂道,“不孝子!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进我的屋子!永远都别来!” 他越想越生气,“畜生!竟然还管起老子来了!老子就是喜欢她,就是忍不住要宠爱她,你能怎么着?!” 骂着骂着竟剧烈咳嗽了起来。 正端着药进来的李雪见后,忙将药碗放到桌上,冲上前抚摸着他的胸脯,满脸担忧地问道,“老爷,您怎么了这是?” 朱员外只顾着咳嗽,并无力气回答她,许久之后,咳嗽方才止住。 “畜生!畜生!” “谁惹您生气了老爷?” “还不是朱昊!” 朱昊? 他还真的来劝了? 心中不禁冷哼一声:这是你自找的! “昊儿他说了什么,把您气成这样?” “这逆子竟然劝我要节制,要离你远一点!” 李雪一听眼睛瞬间红了,“老爷,他是不是还说我不知廉耻,成日里只知道勾引您?可是老爷,小雪也是一时情难自禁,并不是有意的啊!” 第291章 夺命继母(二十四) “什么?!” 朱员外惊呼出声,他紧握着李雪的手,问道,“小雪,你实话告诉我,昊儿他昨日是不是找过你?那些难听的话也确实是他说的对不对?” 李雪只是咬着唇,低着头,一言都不发。 朱员外见她若此,哪里还不明白,他双手捧着她的头,直视着她略红的双眼,逼问道,“小雪,说实话!” 李雪还是不说一句。 “你说啊!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朱员外忍不住吼叫出声,原本还很淡定的李雪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如此!”朱员外一面穿衣,一面骂道,“这个小兔崽子,真是长了大本事了!竟敢对着你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今日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还不得骑到你头上去!” “不要啊,老爷!”李雪立即抱住了他,“您不知您昨日突然晕倒有多吓人,全府上下都担忧不已,大家都以为您······昊儿他也是关心则乱,又被那刘大夫的满嘴胡言蒙了心智,这才有些口不择言,您万万不可过去兴师问罪啊!” 听她如此说,朱员外的怒气瞬间减了不少,可心中还是有气,“即便如此,他也不应该对你出言不逊!” 李雪准备再添一把火,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老爷,如今这满府上下皆认为我不如先头那位夫人,昊儿定然也认为自己的母亲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这些我都知道,所以自打进了府,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位合格的母亲和妻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今日您这一去,岂不是坐实了我爱告状之名?那以后我将如何面对朱府的下人们?他们还会服我这个夫人吗?” 朱员外听得有些怔愣。 原来,原来自打进了府,她一直都不快乐。 原来,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非常介意自己死去的妻子的。 他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方才转身往堂屋走去。 不过他并没有出去,而是站在了逝去妻子的画像前。 纠结了好半晌,他才将画像摘了下来,重新挂上了一幅山水画,接着又点燃了一根蜡烛,正想将它烧掉,却被从卧房冲出来的李雪给拦住了。 “老爷,这画像不能烧!” 朱员外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方才满心难过的是她,为何现在却要拦着自己? “小雪已经知道您的心意了,要不咱们还是将这画像塞到柜子里吧?” 朱员外点了点头,“也好!” 其实他心里也是万分的不舍,毕竟那是陪伴了自己好几十年的女人。 朱员外将画像递给李雪,让她放起来,可谁知她一时失手,画像竟直接掉落在地上的蜡烛上,烧了起来。 “啊!” 李雪下意识尖叫出声,“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接着她就要弯腰去捡,却被朱员外给拦住了。 只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也许就是命吧······小雪,不要管它了。” “可是——” 朱员外一把拥她入怀,轻声问道,“小雪,如此,可能弥补昨日昊儿的过错?” 李雪满眼感激地点了点头,“老爷,您对我真好!” 朱员外心波微漾,抱起李雪就往卧房走,正要行事之际,忽地想起朱昊的嘱咐,竟停了下来。 李雪心中有些不快:这个朱昊,最终还是影响了他! 不过她还是贤惠地劝阻道,“等老爷身子好些了再说,好不好?我可不想再被人说是当世的妲己,若您再有个意外,全府上下还不得宰了我?” “他们敢?!” 要说这朱员外的定力也是够差的,原本他已经放弃了那种心思,被李雪如此一激,心里反倒又痒了起来。 罢了,就这一次吧! “小雪,嫁给我,委屈你了。” “小雪并没有觉得委屈,只要老爷心里疼我爱我就够了。” 朱员外心一横,当即吻了下去······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也不知这朱员外在色字下面还能挺多久······ 第292章 夺命继母(二十五) 且说朱昊刚离开朱员外的院子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背靠着墙,脸色煞白如纸,看上去甚为虚弱,这一幕恰巧被过来探望朱员外的朱瑶看见了。 “哥,你怎么了?” 朱瑶急的眼睛都红了,待看到地上的血迹后,心里更是害怕,哭着喊道,“哥,你别吓我啊!” 朱昊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思很重,如果自己告诉她事情的原委,她定然会忧思过度,干脆选择了隐瞒,只见他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安慰道,“瑶瑶,你放心,哥哥没事。” 可是朱瑶并不相信他的话。 这些日子哥哥和爹爹之间总弥漫着一股硝烟,她是能感觉得到的。 该不会是他俩又闹什么不愉快了吧? “哥,你又和爹爹吵架了?” 朱昊摇头不答。 朱瑶似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你肯定是和他吵架了!你们这又是因为什么啊?” 还未等朱昊回答,朱瑶又带着哭腔抱怨道,“你们两个成日家不让我省心!一个是我哥,一个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你们总是这样,让我夹在中间怎么办啊?!” 朱昊彻底慌了神。 想他朱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这个妹妹哭,唉······ “瑶瑶,父亲只是嫌弃我不知读书上进,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体······能平安活着已是万幸,哪里还有精力去挑灯读书?” 朱昊还是说了谎。 “真是如此?你没有骗我?” 朱昊宠溺一笑,“哥哥何时骗过瑶瑶?” “好吧,那我就信你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院内,眼神里充满了纠结。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她还是选择扶着朱昊回房。 毕竟自己的父亲还有李雪陪着,而哥哥,却只有自己。 当然还有兰儿,不过她只是名丫鬟,并不是他的亲人。 “哥,我扶你回去。” “好。” 朱昊隐隐地勾了勾嘴角,他还是很满意自家妹妹会选择陪着自己。 一进房间,兰儿正往桌上摆晌午的饭菜。 “兰儿姐姐。” 兰儿笑着回头,“姑娘,少——” 笑容瞬间凝固,她快步走上前,直盯着朱昊嘴角浅浅的血迹,问道,“少爷,您怎么了?” “我没事。” 朱瑶却是脱口而出道,“我哥他一时气急攻心,吐了些血。” “什么?要不要去请刘大夫过来?” 朱昊立即拒绝了她的提议,“不用!扶我到床上躺一会儿就好了。” 朱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家哥哥真是奇怪,自打李雪进了门,他似乎特别不想看大夫。 正胡思乱想之际,兰儿已从她手中接过了朱昊,正慢慢地扶着他往卧房走去。 “你们先回去吧!” “少爷,您还没有吃饭呢——” “我现在不饿,等我醒了再说吧!” 兰儿无奈地看着朱瑶,后者也只是无奈地努了努嘴,二人只得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兰儿姐姐,就让哥哥自己静一静吧!” 兰儿向来是聪颖敏锐,问道,“少爷是不是又和老爷吵架了?” “兰儿姐姐就是聪明。”朱瑶夸赞道,随即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老问题。” “老爷又劝少爷读书了?” 朱瑶点了点头。 兰儿却是满脸满眼的怔愣。 她觉得事情并没有朱瑶想得那么简单,但又认为,少爷既然如此告诉她,自是有他的道理,自己便没有再多言。 一连几日,朱昊都躺在床上休养,兰儿也是一直侍奉左右,朱瑶强忍着想要去看父亲的冲动,更是一醒了就往哥哥屋里跑。 虽说没有请大夫,但好在这几日一直没有其他人来打扰,朱昊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朱瑶和兰儿自然是十分欢喜。 只是朱瑶心里总有一丝不快。 往日里哥哥同爹爹也是经常闹一些不愉快,但通常是当日或者是次日二人就和好了,怎么这次他们冷战的时日如此之久? 哥哥都病成这般模样了,爹爹也没来瞧过一眼? 难道是爹爹的病又厉害了? 正愁眉不解之时,听到门外有人叩门,“瑶瑶。” 第293章 夺命继母(二十六) 李雪? 她来做什么? 朱瑶一面整了整衣衫,一面起身往门口走去,“来啦!” 打开门,看见李雪正满面笑容地望着自己。 “瑶瑶。” “有事吗?” 朱员外没有在旁边,“母亲”,两个字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李雪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只是满脸赔笑地问,“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朱瑶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进来吧。” 李雪进了屋,直奔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朱瑶到底是大家闺秀,还是为她倒了一杯茶,“有事你就直说吧!” 李雪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审视般地瞧着朱瑶的脸。 这丫头对自己的敌意怎会如此之大? 莫非是朱昊告诉了她那件事? “瑶瑶,昊儿的身子怎么样了?” 朱瑶忍不住哼了一声,阴阳道,“托你和父亲的福,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雪长呼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问,“瑶瑶,昊儿跟你说他和老爷为何吵架了吗?” 一听此话,朱瑶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还请你回去同父亲说一声,哥哥的身子自小便与旁人不同,经不起那熬油苦读,从此以后就别再劝哥哥了吧!” 熬油苦读? 朱昊是这样和朱瑶说的? 看来这位少爷还是给自己的父亲,还有她这位继母留了几分情面的。 “好好好!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 李雪总算是放下心来,只见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又说道,“瑶瑶,昊儿一向是最疼你了。你看他们父子两人已经冷战了如此之久,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要不去劝劝他?” 朱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这才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虽然她非常地不情愿,但是能够让爹爹和哥哥和好,却是她心里最期望的。 “等你走后,我便去找他。” 李雪喜得直咧嘴笑,“多谢瑶瑶!晌午你们兄妹二人都去正房用饭吧!” 还未等朱瑶回答,李雪就已经离开了屋子。 朱瑶心中纳闷不已。 她怎知哥哥会听自己的劝? 又怎知哥哥会答应去吃饭? 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摇了摇头,便决定把它放在一旁。 说不清哪一天自己就想通了呢······ 朱昊的院子。 朱昊已经痊愈了十之八九,此时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练字,兰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在一旁安静地研磨。 “哥!” “姑娘。”兰儿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需要我为你们传饭吗?” 朱瑶笑了笑,“不用了,兰儿姐姐!你先去忙吧,我有事要和哥哥说。” “好。” 兰儿乖乖地退了下去,又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朱昊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笑着问道,“有何事啊,瑶瑶?” 朱瑶便将方才李雪找她之事说了出来。 朱昊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这是她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朱瑶一时有些呆愣,“这个她并没有说,不过她来找我之事,爹爹应该是知道的吧?” 对于朱瑶的话,朱昊却是极为不赞同。 他们这个年轻的继母,心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呢! “哥,这有什么干系吗?若是爹爹知晓此事,证明他在主动向你示好,若是爹爹不知晓此事,证明李雪是有意让你们和好,总归是没有任何坏处的呀!” 朱昊垂眸认真思考了起来。 瑶瑶的话并没有错。 自己和父亲只不过是吵了一架,又没有结仇,难道还真打算一辈子不见面不成? 退一步说,不过是去正房吃一顿晌午饭而已,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自己难道还会因为一顿饭丢了性命不成? 朱瑶看着发呆的哥哥,急得满脸通红,“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晌午我们一起过去。” “太好了!”朱瑶高兴得都蹦了起来,“那我先回去拾掇拾掇自己!” 看见妹妹如此高兴,朱昊满眼的宠溺,“让你兰儿姐姐帮你上妆。” “知道啦!” 第294章 夺命继母(二十七) 朱瑶的卧房。 彼时兰儿正在房里收拾擦拭,见朱瑶回来,忙问,“饿吗,姑娘?” 朱瑶一面笑,一面摸着肚子,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兰儿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听朱瑶继续说道,“兰儿姐姐,待会儿我们去正房吃午饭,你过来帮我上妆吧?” “好。” 兰儿心里却在犯嘀咕。 少爷竟然答应去正房吃饭? 难道是同老爷和好了? 且说兰儿做事极为利落,没多久,她便为朱瑶画好了美美的妆容。 “兰儿姐姐的手真是巧。” 兰儿谦虚道,“都是因为姑娘长得漂亮。” 朱瑶站起身,在铜镜跟前转了好几圈,发现并无不妥后,方才满脸笑嘻嘻地说道,“兰儿姐姐,我和哥哥自己走过去就行了,你不用陪着我们。” “可是少爷他——” 朱瑶的纤纤玉手在她的肩上拍了几拍,“放心吧,有我在呢!” 兰儿上下打量着朱瑶小小的身子,满脸的不愿相信。 “哎呀,兰儿姐姐,你就放心吧!再说了,正房院里还有几个下人呢,午饭过后保准把哥哥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来!” “姑娘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兰儿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朱瑶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想道:“早晚得让你和我哥成亲,彻底成为我们朱家人!” 正房,堂屋,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的饭菜。 朱员外拿起筷子正想夹菜,不曾想却被李雪握住了手腕,“老爷,再等等。” “等?”朱员外满眼的疑惑,“等谁啊?你在,我在,人齐了,不就可以开饭了吗?” 还未等李雪回答,又问,“小雪,是要等李华吗?” 李雪摇了摇头,“是昊儿和瑶瑶。” 朱员外的脸色立刻垮了起来,“还等那逆子做什么?!” 李雪忙温语劝道,“老爷,您就算不想见昊儿,那瑶瑶呢?若是你们一直这样下去,您考虑过瑶瑶的感受吗?” 一番话说得朱员外哑口无言。 是啊,自己那个女儿心思一向重,万一再因为他们的事情有个好歹,那他到了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死去的妻子啊! 想到这里,朱员外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声轻快的“爹爹”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朱员外闻言眼眶一红,“瑶瑶,你······” 朱瑶一面拽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一面笑道,“怎么了,爹爹?” 朱员外激动地点了点头,“没事,没事。” 一扭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朱昊,不耐烦道,“在那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坐下?” 朱昊被他凶的有些莫名。 他疑惑地望着旁边的李雪。 感情今日是她自作主张请自己过来的啊! 心里仅有的一丝期待也落了空······ 四个人也算是相安无事地吃完了午饭。 朱昊正用手帕擦嘴,忽地瞥见墙上自己母亲的画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山水画,心中暗道不好。 “父亲,母亲的画像呢?” 李雪闻言嘴角不禁一勾:你终于注意到了。 朱员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朱瑶,见她正满面严肃地望着自己,心里怕那声软软的爹爹以后再也听不到了,遂心虚地解释道,“画像被我收起来了。” “为何要收起来?” “我怕睹物思人,徒增伤感。” 朱昊又逼问道,“画像收到哪里了?” 朱员外看见咄咄逼人的儿子,恼羞道,“收起来就是收起来了,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爹爹,你就告诉哥哥吧!” 朱瑶近乎乞求地说道。 她也想知道画像被收去了哪里。 如果爹爹不想看,她可以拿走啊! 朱员外却是始终闭嘴不答。 朱瑶看向他的眼神渐渐由敬重变为了冰冷,“父亲!您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一旁的李雪正想插言,却听朱昊不客气地说道,“我们父子有话要说,麻烦您回避一下!” 第295章 夺命继母(二十八) “我?” 李雪手指自己,满脸疑惑地看着朱昊,似是听见了什么极为不合理的要求。 朱昊却只是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她,意思是,我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李雪仍是杵在原地不动。 她想看看朱员外是何种态度。 只听朱员外长叹一口气,满眼抱歉道,“小雪,你去药铺看看李华吧。” 他果然要赶自己走。 呵! 想她李雪这些日子以来的献身,竟然是白费了! 李雪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到了门口,还不忘帮他们将门给带上。 刚一转身,正好看见几个下人围在院门口窃窃私语。 李雪瞪了他们一眼,围着的人瞬间散开了。 其中一人走进了院子里,拿起笤帚正要打扫,却被李雪喝止了,“院子不用打扫了,你先出去吧。” 那人刚放下笤帚,就听她继续吩咐道,“传话出去,任何人都不得接近院子。” “是,夫人。” 李雪盯着他走了出去,又回头望了望堂屋紧闭的门,犹豫了片刻,方才迈步往外走。 堂屋里的朱昊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听到院门关闭的声音后,方才开口说话。 “父亲,母亲的画像到底在哪里?” 朱员外见他仍是穷追不舍,不耐地嚷道,“都说了画像已经收起来了,你打听那么仔细做什么?” “做什么?”朱昊冷哼一声,“父亲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母亲虽已死去,但却留下了画像,以供我们怀念。如今您说已经将它收了起来,可见这画像于您于她都是碍眼的,既如此,不如把画像交于我,儿子定会将它悬挂在书房之中,日日跪拜怀念!” 一番话竟说得朱员外有些心虚,“不······不用了,你母亲既是我妻子,她的画像定然是由我保管,你和瑶瑶就不用操心了!” “由你保管?是压在箱底?还是被李雪不知不觉地给毁掉?!” 听见朱昊如此揣度李雪,朱员外气得直接冲上前,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逆子!你怎能如此说你母亲?!她可是天底下最温柔贤惠之人!” 朱昊的脸瞬间肿的老高,他捂着半边脸,眼中失望的泪水愣是没有流出一滴。 父子二人的争吵有些激烈,激烈到他们都没有听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那人更是将耳朵附在门上,光明正大地行起了偷听之事。 “我母亲?呵!我的母亲已经死了!如今这位的年纪比我都大不了几岁,又只会些狐媚之事,还乐此不疲地挑拨你我的关系,她何德何能,配做我朱昊的母亲?她又哪里比得过我死去的母亲?!” “你——” 朱员外气得浑身颤抖,忽地口吐鲜血,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朱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查看他的情况,而是直奔东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母亲的画像。 他还就不信了。 偌大的一幅画像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就算是被烧成灰烬,他也得把灰找着! 堂屋靠在椅子上的朱员外见他如此,急的满头大汗,想开口骂他,却浑身无力,说出的声音也如蚊子一般,“你······你找不到的······” 话犹未落,就听屋里已经没了动静,睁眼一看,朱昊正站在一个红木箱子跟前,一动也不动。 朱员外等了好久,才见朱昊手捧着什么东西向自己走来。 “父亲,请您告诉我,这是什么?”他强忍着泪,怒声质问道。 “我哪儿知道这是什么啊!” 朱员外下意识地反驳。 “事到如今,您还想骗我吗?” 只见朱昊拿起最上面的东西,举在他的面前,喝问道,“现在呢?您知道了吗?!!” 朱员外定睛一瞧,竟是自己死去妻子画像的一角! “怎么会?我明明看着它烧没了的啊!” “你说什么?!”朱昊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诡异地笑了几声,小心翼翼地将灰烬连同残余的碎片包裹好,放在了衣袖里,倏地一弯腰,一把揪住了朱员外的衣领,丝毫不想顾及自己父亲的身体。 “朱凤祥,你可真是······真是不配做别人的丈夫!!!” 第296章 夺命继母(二十九) 被自己的儿子直呼大名,如此羞辱,朱员外气得胸脯剧烈起伏,顿觉鲜血又往上涌,只见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骂道,“逆子!” 朱昊却是不理睬他,而是怒视着他,犹豫了好久,终是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你我父子恩断义绝,我绝不会再踏进这个院子一步!” 又被威胁了! 朱员外气道,“你以为我想认你这个儿子?!” “呵!” 朱昊转过身,刚迈出一步,就听朱员外说道,“既如此,那你就把我之前给你的财产还回来!” “还?”朱昊冷哼一声,“本就是我的,为何要还?” 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当初你可是怕李雪图谋朱家的财产,自愿将财产赠与了我!再说了,你不是还留了两个铺子吗?那两个铺子挣的钱足够你和李雪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了!至于其他的,你,和他们,想都不要想!” 门外的人听到这话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父子俩碎尸万段。见朱昊要出来,生怕被他发现,忙隐身在某个角落里,待他出了院子,方才走出来。 朱昊,你走着瞧! 且说李雪推门而入,却见朱员外已被朱昊的断绝关系之语气得直接晕死在了椅子上。 她冷冷地撇了撇嘴,又伸腿踹了他两脚,他竟没有一丝反应,忽地心一慌,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长呼一口气。 还好,他还在。 “老爷?老爷?” 李雪一面重重地拍着朱员外的脸颊,一面大声喊道。 咳咳。 “老爷!您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您······” 李雪的欲言又止被朱员外理解成了对自己无尽的担忧。 “小······小雪,我······我没事······” 说完竟又晕死了过去。 “老爷!” 不行,他还不能死! “来人啊!来人啊!” 一下人正好路过院门,听见李雪的呼喊后忙应道,“怎么了,夫人?” “快去请刘大夫!” 下人知是朱员外出了事,忙奔去刘大夫家里。 正房这边乱成了一锅粥,朱昊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回到书房,刚将手帕包裹着的灰烬放在案上,便口吐一口黑血,眼前一黑,也晕死了过去,亏得被特意跑来的兰儿撞见了。 只见兰儿双眼通红,颤抖的声音里皆是疼惜,“少爷······” 她心里真是庆幸。 庆幸自己碰到了伤心透顶的朱瑶。 庆幸朱瑶极力劝自己来看少爷。 要不然······ 恰巧朱昊院里的一个下人看见了书房里的这一幕,“少爷!” “快去请刘大夫!” 下人转身就往外跑,刚走到大门口,却见刘大夫跟着另外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往里跑。 “刘大夫!快去看看我家少爷,他晕倒了!” 刘大夫下意识地就想跟着他去朱昊的院子,却被另一人拉住了,“老爷也晕倒了,先去看老爷!” 几人正拉扯之际,李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别愣着了,刘大夫!快去看看我家老爷!” “可是少爷也晕倒了······” 李雪面上浮现出一丝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下定决心道,“先去看老爷!” 这个老头子目前对自己的用处比较大! 朱昊院里的下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刘大夫跟着夫人去了正房。 下人气得不行,一路狂奔回了朱昊的院子。 “少爷!” 正蹲着身子,抱着朱昊的兰儿抬头,见他身后并无一人,问,“刘大夫呢?” “老爷也晕过去了,他被夫人拉去正房了······” “什么?!” 她低眸瞅着面上毫无血色的朱昊,瞧着瞧着,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少爷,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话刚落,朱瑶跑了进来。 “哥!” “兰儿姐姐,我哥他这是怎么了?” 兰儿摇了摇头,一面吩咐下人,三人一起将朱昊抬到了床上。 “兰儿姐姐,为何不派人去请刘大夫过来?” 兰儿一言不发,只顾低着头瞧朱昊。 朱瑶扭头看向下人,“你说。” 下人只得又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瑶听后气得脸色发白,“好你个李雪!若是我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然饶不了你!” 第297章 夺命继母(三十) 一旁的兰儿面无表情地喃喃道,“她选择先救老爷,也不能说有错。” “兰儿姐姐,你······” 朱瑶听得目瞪口呆,刚要开口责怪兰儿,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是自己太矫情了? 不! 父亲的做法已让人如此寒心,他的晕倒也是自作自受,凭什么要让哥哥为他的错误买单?! “可是,”兰儿继续说道,“在我眼里,不选择先救少爷就是错误的,我才不管他是老爷还是夫人!” “兰儿姐姐!” 朱瑶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扑到兰儿怀里大哭了起来。 二人正相拥大哭,忽地听到一句虚弱无比的声音:“瑶瑶,兰儿。” 兰儿的听觉一向敏锐,听到声音后即刻松开了朱瑶,扭头向床上的朱昊看过去,“少爷,您醒了?!” 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朱瑶激动得扑到了他的怀里,“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 说着竟又大哭了起来。 “瑶瑶,哥没事,哥······哥的命大着呢。” 朱昊的声音极为虚弱,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朱瑶听了哭的更为大声了。 朱昊颇为无奈地看着兰儿,后者即刻会意,将朱瑶拉了起来。 “姑娘,少爷的身子,只要好生休养,必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会······会吗?” 朱瑶满脸真诚地看着兰儿问道。 兰儿一时有些怔愣,她略显无措地看向了朱昊,后者冲着她点了点头。 “当然会!” “我信你!” 朱瑶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忽地想起了什么,问朱昊,“哥,我走以后你和父······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事。” “没事?若只是母亲的画像被收了起来,你怎会气成这样?” “哥,你就告诉我实话吧!你总不能护我一辈子啊!” 对啊! 瑶瑶说得并没有错! 若是自己这次挺不过去······ “瑶瑶,父亲把母亲的画像烧了。” “啊?” 朱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看到朱昊指着书房说道,“烧······烧成的灰烬在案上的手帕里。” 话还未落,朱瑶便已冲到了书房。 案上的手帕是打开的,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小堆灰烬,最上面有一块碎片。 她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发现上面竟是母亲头戴的发钗。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支,因为自己喜欢,母亲便每日佩戴。 “啊!!!!” 朱瑶大喊出声,旋即蹲下身子,环抱着自己无声哭泣了起来。 母亲······ 兰儿实在是看得心疼不已,忙去书房将她扶了起来。 “姑娘,你要不先回屋吧?” 朱瑶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床上的朱昊。 “你放心,这里有我。” 朱瑶这才点了点头,由兰儿搀着回了屋。 没多久,兰儿就回来了。 “少爷——” 话未说完,就见朱昊捂着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待止了咳嗽,拿开手一看,竟是一大滩黑血。 朱昊下意识地想要藏,却还是被心细的兰儿发现了。 “少爷,您······” 她夺过朱昊的手,满脸急切道。 朱昊脸上顿时一红,忙抽回了手,“我没事。” 二人正说着,就听门外一人喊道,“朱少爷!” 正是刚从朱员外那里赶过来的刘大夫! 兰儿满眼嗔怪道,“刘大夫,您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刘大夫一面擦汗,一面道歉,“我也着急过来,可诊完脉又被你们夫人拉着问了好多养病的细节,这才耽搁到现在。” “她果然是不安好心!” “兰儿!” 兰儿自知说错话,只看了刘大夫一眼,便带着屋里的下人走了出去。 刘大夫端详着床上的朱昊,见他的脸色比上次见时更差了,心里也是十分的难受。 “你们两个这是又吵架了?” 朱昊点了点头。 “唉······父子之间有何矛盾是解决不了的,非得要闹到这般田地?” “不可调和,不能根解。” 刘大夫眼睛一转,问,“和你的继母有关?” 第298章 夺命继母(三十一) 朱昊却没有答话,只是无奈地扯出了一抹苦笑。 刘大夫见多识广,见他如此表现,当即明白了过来,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几案旁,执笔开始写药方。 “此药一日一副,分两次服用。” “多谢刘大夫。” 刘大夫一面写,一面没好气地说道,“大可不必!若是你再不好生休养,今日便是你我的最后一面!” 朱昊乖乖地应道,“知道了。” 这次他是真的知道了,从今后再也不会发脾气,再也不会和那人吵架了······ 刘大夫瞥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走了出去,正碰见门外候着的兰儿。 “兰儿,药方我放在案上了,待会儿你让人去抓药。” “有劳刘大夫了。我送您!” 兰儿刚侧过身,就听刘大夫说道,“老夫自己走就行,你还是好好照顾你家少爷吧!” 说罢竟扬长而去,一面走还一面摇头叹气。 兰儿顾不上同他客气,直接来到书房拿起药方就要往外走,忽地又想起少爷身旁无人服侍,便吩咐院里的一个下人去自家的药房抓药。 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朱昊的床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炙热,刚刚睡下的朱昊猛地睁开了双眼,“兰儿。” “少爷。” 只有两个字,但是其中却饱含着疼惜与无奈。 “我没事,嗯?” 此话竟似是一种催化剂,兰儿的眼泪竟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朱昊平生最怕女人哭了,忙安慰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兰儿又啜泣了好一阵子,方才哑着嗓子道,“少爷,从今后可改了吧。” 朱昊下意识地点头应了句,“好。” 当日深夜,李华去正房找李雪,二人在一起叽里咕噜合计了好长时间,又颠鸾倒凤了一番方才散开。 七日后。 刘大夫依例来朱府为朱员外父子诊脉,朱员外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这朱昊,他目前的情形有些糟糕。 “怎么会?” 刘大夫一面诊脉,一面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朱瑶和兰儿听了面面相觑,她们的脸上皆爬满了担忧。 “刘大夫,我哥他?” “我们出去说。” “不用!”朱昊苦笑着拦道,“我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连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都不敢听,您就实话实说吧!” 刘大夫见他如此,便直接开口说道,“朱少爷,你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朱瑶和兰儿一起惊呼出声。 兰儿更是紧紧抓住刘大夫的胳膊,一脸的不敢相信,“刘大夫,您的医术那么好,一定要救救少爷啊!” 一旁的朱瑶显然还未从刘大夫方才的话中缓过神来,忽地见她双膝跪地,乞求道,“刘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哥啊!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说罢竟嚎啕大哭起来。 刘大夫看得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可自己又不是神,这世上的疾病焉能尽皆医治? “朱姑娘,不是老夫不救,实在是我医术不精,束手无策啊······” 朱瑶却还是不死心,“还请刘大夫再为哥哥写一张药方,我们一定日日服侍他喝药,绝不敢懈怠!” “你······” 刘大夫最终还是有一丝不忍,他快步走到案前,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了朱瑶,“药方我稍微改了改,用药比之前的那张温和了些,即便是长期服用,对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只是······” 朱瑶一面接过药方,一面强笑道,“刘大夫,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但是我们想试一试。” 兰儿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刘大夫,我们想试一试,万一少爷痊愈了呢?” 接着便冲着朱昊使眼色。 朱昊其实并不想再吃药,奈何朱瑶和兰儿坚持,实在是不忍心浇灭她们的希望,只得笑道,“刘大夫,我也想试一试。” “好吧!”刘大夫长叹一口气,“每隔七日我会来府中为你诊脉。你放心,我是个大夫,病人都没有放弃希望,我怎会放弃呢?” 第299章 夺命继母(三十二) 朱昊满眼感激,“多谢刘大夫。” 刘大夫神情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朱少爷,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便一甩衣袖,离开了朱府。 卧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瑶和兰儿眼眶通红,眼神空洞。 她们心中皆是非常疑惑:明明第一日症状有减轻的啊,为何这几日又厉害了呢? 二人皱眉苦思了好久,却没有理出个头绪来,索性便不再想了。 朱昊的身子她们有目共睹,底子本就很差,又同朱员外大吵了两次,焉知不是他气大伤身,毁了自己的根基呢? “哥,从此后,你千万不要再动怒了。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啊,你说对不对?” 朱昊赞同地点头,“我听瑶瑶的,从此后只管修身养性,其他的一概都不过问。” “这才对嘛!”朱瑶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打了一声哈欠,“哥,我困了,先回去歇息了,兰儿姐姐,你要好生照顾我哥啊!” “放心吧,姑娘。” 朱瑶走后没多久,下人便拿着新开的药赶了回来,兰儿接过药包,急匆匆地往厨房奔去。 她必须快些将药煎好。 少爷不能离开自己太久。 一连几日,兰儿均是衣不解带地侍奉左右,朱瑶只要是醒着,便会每日陪着朱昊解闷逗乐,日子过得倒也是舒心。 可说也奇怪,按理说刘大夫重新开的药方极为温和,即便是对病情毫无用处,也不至于加重病情啊。 第七日上,刘大夫还没来。 朱昊正小口喝着药,忽地剧烈咳嗽起来,用手帕一接,再一查看,竟是一大口鲜血! 颜色虽不似先前那般黑,但是吐血量却比之前大了许多。 吓得朱瑶和兰儿大声尖叫起来,“哥!” “少爷!” 方才脸色还有些红润的朱昊,此刻是脸色煞白,没有一丝人色,“我没······没事······” 兰儿急道,“怎么没事?” 说着便跑出屋子,命下人即刻去请刘大夫。 正乱做一团,刘大夫就进来了,他看见众人慌张的样子,脸上尽是急切,“怎么回事?” 兰儿冲了过去,一面抓着他的胳膊,一面解释道,“您快跟我去看看!” 刘大夫狐疑地望着她。 难道是出事了? 待他进到屋子,看到床上毫无血色的朱昊时,吓得也是心中一颤,“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朱瑶便将沾血的手帕递给了他,“刘大夫,您看看!” 刘大夫目光一紧,心中暗道不好。 只见他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细细地诊着脉,“这几日他的药是谁煎的?” “是我。”兰儿应道。 “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事关少爷,不敢离开半步。” 都没有问题。 难道是他已经到了末路? 刘大夫自认医术精湛,却治不好朱昊,心里也有些沮丧,“朱少爷的病,老夫也束手无策了,之前我开的药······” 他抬眸看了眼朱瑶和兰儿,继续说道,“若是你们还想喝,就喝吧,只是,以后我再也不会过来了······” 说完竟直接拂袖而去,丝毫不顾众人绝望的眼神。 其实也不是不顾,只是他不忍看罢了······ 是日深夜,李雪去了朱昊的卧房。 朱昊平日里最是烦恶李雪,这次竟然让兰儿避了出去,两人也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 五日后,朱昊终是没有挺过去,直接撒手人寰····· 朱瑶和兰儿自是悲痛欲绝,哭天抢地,恨不得随他而去,府中其他的下人也是伤心不已。 毕竟朱昊平日里为人虽然甚是寡淡,但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从来不会无故责怪打骂他们。 正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李雪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便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朱员外。 那朱员外的心中原本还有一丝怒气。 气朱昊没大没小,直喊自己的大名。 气朱昊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要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气朱昊不知孝顺,只想着搅和他同李雪的美满婚事。 可如今他却死了,自己心中纵然有再大的怨气又有何意义呢? 第300章 夺命继母(三十三) “小雪,昊儿的病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一番话说得李雪忽地一愣,“老爷您的身子也不大好,更何况昊儿他年纪尚轻,我以为他能撑得过去······”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竟把自己故意隐瞒之事摘得如此干净! 那朱员外早就被美色蒙蔽了双眼,见她面上皆是无辜,眼中又满是委屈,心中唯有的那一丝责怪早就消失得没了影儿,“小雪,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李雪悄悄舒了一口气,眼眶蓦地一红,呜咽道,“老爷,小雪就知道您会体谅我的用心的。” 朱员外强忍着想要抱她的冲动,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件衣服,一面披上,一面吩咐道,“小雪,扶我去昊儿那里。” “好。” 此时朱昊院子的堂屋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 灵堂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口红木棺材,里面平躺着的正是朱昊的尸体。 朱瑶和兰儿跪在灵堂的一侧,管家朱全则跪在灵堂的另一侧,其他下人也身穿白衣,依次跪在朱全的下首。 其实兰儿应该同朱全跪在一侧,奈何朱瑶强拽着她去了对面,她实在是拗不过,只得同朱瑶跪在了一起。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异常悲戚的气氛,压抑无比的灵堂里只可闻见细细的啜泣声。 除了朱瑶和兰儿。 她们虽未发出任何声音,但她们心中的悲恸却并不比其他人少。 众人正悲痛之际,李雪搀扶着朱员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匆忙赶回来的李华。 朱瑶只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并不说一个字。 朱员外却顾不上计较那么许多,只虚弱地挪到了朱昊画像前,哑着嗓音道,“昊儿······昊儿······你怎么就先于我走了呢······” 旁边的李雪也是满脸悲痛,“昊儿······” 说着竟还抹起了眼泪。 身后的李华忙出言安慰她,“小雪,老爷,你们切莫太过悲伤,否则昊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素日里谦恭有礼的朱瑶忽地一笑,“如此假惺惺,做给谁看呢······” 朱员外闻言心中颇为不快,他走到朱瑶跟前,俯视着她训斥道,“瑶瑶,你怎能如此说你的舅舅?” “舅舅?”朱瑶嘴角一撇,“他算我哪门子的舅舅?!” 李华和李雪听后面上隐约露出了一丝怒色,垂着的手也不禁紧握成拳。 朱员外自是觉察到了二人的情绪变化,连忙呵斥朱瑶,“朱瑶!我看你素日里的诗书算是白读了,竟然口出狂言,如此蛮不讲理!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朱瑶满不在乎地接口说道,“那咱们从此就断绝关系,你住你的正房,我待我的院子,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你!” 朱员外气得哑口无言,忽地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朱瑶和兰儿却是袖手旁观,只有朱全快速冲上前,和李华一起将朱员外扶回了正房。 毕竟朱全跟了朱员外许多年,纵使他有天大的过错,他也不忍心对他不闻不问。 扶回了正房,自是朱全亲自跑去请刘大夫过来瞧病。 待刘大夫过府之时,他才知道朱昊已经去世,可他也顾不上难过。 正房里还有一个病患在等着自己呢······ 看完朱员外,刘大夫这才有空来朱昊的院子。 只见他走到灵堂中央,伸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棺材,“朱姑娘,我能看看朱少爷吗?” “当然可以。”朱瑶毫不犹豫地应道。 几个下人闻言将棺材的盖子打开了,入目的即是了无生息的朱昊。 “唉······都怪老夫无能······” “刘大夫,这不能怪您。” 要怪就怪父亲,还有那个狐狸精。 停灵了几日,朱瑶去找了当初占卜父亲再婚吉日的那个占卜先生。 “先生。” “姑娘找我何事?” “先生可还记得朱昊?” “当然记得。” “他死了。” 占卜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当时我曾劝过他,可是他不听。”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呢?”朱瑶的脸上满是悔意,“还请先生为哥哥选一个下葬的吉时。” 占卜先生闭眼算了一会儿,便说道,“今日亥初时分当是吉时。” 第301章 夺命继母(三十四) “亥初时分?”朱瑶满脸的疑惑,“这世上哪有夜里下葬的道理?” 占卜先生忽地笑了一声 ,满面的高深莫测,“姑娘可以选择信我,也可以不信。只是我收了姑娘的卦钱,就一定要按照卦上的意思说。” 朱瑶虽是有些迟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转过身刚走两步,却听身后之人出声道,“姑娘请稍等!” 朱瑶回过身子,问:“先生可是还有话要说?” 此时的占卜先生已然不似方才的满脸笑容,反倒是异常的严肃,“姑娘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这样你们朱家才能留下一丝血脉,还有,姑娘夜间一定要待在家中,千万不要为男子开门。” “父亲和下人们也不行吗?” “不行!” 朱瑶眉头微皱,似是在纠结是否要听占卜先生的话,过了好半晌,她才应道,“好,我听您的。” 说罢便转头就走了。 占卜先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姑娘你可一定要听话啊,要不然,你们朱家将遭受灭门之祸······” 且说朱瑶一回到朱府,便命管家朱全着手操办朱昊夜间下葬之事。 “瑶瑶,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一声?” “他没资格知道!”朱瑶立即否定了朱全的提议,“全叔,我知道你已跟随他多年,对他是忠心耿耿,但是我请求你,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他,我怕他和那对兄妹会百般阻挠。” “事关少爷的身后事,老爷应该不会如此糊涂吧?” 话刚落,朱瑶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还磕了三个头,“还望全叔成全瑶瑶!” 朱全见状也立即跪了下来,“姑娘万不可如此,我答应你便是了!” “多谢全叔!” “唉······” 朱全长叹一口气,悄悄地开始准备起朱昊下葬的事宜,府中其他的下人以为他是提前做准备,便没有多想。 亥初时分。 朱全忽地将下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包括正房的下人。 他们也极其看不惯朱员外的所作所为,自打朱昊身死,一直待在他的院子里,披麻戴孝,寸步未离。 “即刻出发去朱家的坟地,将我们少爷下葬。” 言罢,下面的众人乱作一团。 “安静!” “下葬的时辰是我们姑娘找人算好的,你们如果害怕的话——” 人群中不知谁回了一句,“我们不害怕!”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我们不害怕!” “好!”朱全满眼的感激,“大家的动静一定不要搞得太大,以免惊动老爷和夫人,明白吗?”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便都反应了过来,“明白。” 将棺材抬到马车上,朱瑶、兰儿、朱全,还有府中其他的下人便一起浩浩荡荡地往坟地行去。 而此时正在房中酣睡的朱员外和李氏兄妹却全然不知······ 第二日用完早饭,朱员外和李氏兄妹像昨日一样,来到灵堂想要祭拜朱昊,却发现灵堂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的案上摆放着一个牌位。 “棺材呢?” 朱员外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拔腿而起,奔向朱瑶的院子。 只见他大力拍打着朱瑶的房门,叫喊道,“朱瑶!你给我开门!” 一夜未睡的朱瑶眼下尽是乌青,她撇了撇嘴角,慢悠悠地问道,“什么事?” “开门!” “昨日我已经说了,此生我们不复相见,又何必再面对彼此,徒增烦恼?” 朱员外气得骂道,“逆女!你和你哥简直是一个德性!” 屋里却是静了下来。 李华正要抬腿踹门,却被朱员外伸手拦住了,“朱瑶!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把你哥给埋了?!” “什么叫背着你?”朱瑶冷哼一声,“你们睡得香甜,那么大的动静都听不见,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简直是胡闹!你何曾见过天黑葬人之事?” “我找过占卜先生了,是他告诉我的。” 朱员外忽然就不说话了。 占卜先生? 他隐约记得朱昊曾经告诉自己,那人说李雪会给朱府带来灾难。 等等! 灾难? 第302章 夺命继母(三十五) 他不禁扭头看了身旁的李雪一眼,心中暗暗想道:难道小雪真是占卜先生所说的灾星? “老爷,您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我啊?” 朱员外方才回了神,轻咳一声道,“没事,咱们回去吧!” 李雪却是一动也不动,眼睛望着朱瑶紧闭的屋门,“老爷,瑶瑶她······” “不用理她!”朱员外口是心非地说道,“至于她昨夜匆匆将昊儿下葬之事,既是占卜先生的意思,那就算了吧,此事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 “老爷能想开就好。” 李雪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而后和李华对视了一眼,后者垂着的手略微一抬,示意她莫要急躁。 “老爷,我扶您回去。” 朱员外闻声扭头细瞧着她,只见她脸上除了心疼和略显憔悴的脸色外,并无其他可疑的神情,不禁紧了紧垂着的手。 看来刚才是自己多想了。 李雪如此的善解人意,又衣不解带地伺候自己,怎会是占卜先生所说的灾星呢? “嗯。” 夫妻二人便一起走了回去,李华见状也觉无趣,直接去药铺做工去了。 且说这李华自打去到药铺,为人极其谦逊好学,没有端过一丝舅老爷的架子,颇得孙掌柜和铺子里伙计们的喜欢。 再加上管家曾经向自己传达过老爷对舅老爷的欣赏,孙掌柜对李华是越来越喜欢,大有退居老家,将药铺交给其打理的阵势。 他并不像其他店铺的掌柜那般,想长期把持着铺子的管理大权。 毕竟他年岁已高,且这些年来朱员外不曾亏待过自己,钱早就赚够了。 这日,朱全恰又来到药铺,孙掌柜将其拉到一边,说起此事。 朱全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在大堂内忙碌不停的李华一眼。 他的目的,终于达成了吗? “好,我回去同老爷禀报一声。” 一到朱府,朱全瞅准了机会,趁着李雪去厨房端药的空当向朱员外禀报了此事。 朱员外不假思索地应道,“孙掌柜年岁已高,既是他请求,那就依了他吧!” 朱全不敢相信地确认道,“老爷,您确定要将药铺交给舅老爷打理吗?” “嗯。他能力不错,会是个好帮手的。” 朱全听后便不再多劝。 毕竟那是老爷的铺子,交由谁管理,并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指手画脚的······ 待李雪回来,朱员外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对方闻言真是喜不自胜,心里想着,药铺已经到手了,成衣铺还会远吗? 再说了,她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她想要的可是朱家全部的财产! 翌日,恰巧是朱昊头七的最后一天。 李雪忽地吩咐朱全将下人们全都召集到正房的院子里。 众人心中皆是忐忑不已。 大家都不知道这新夫人突然将他们聚集到一处是为什么。 莫非是为少爷死时他们悄无声息地帮忙抬棺下葬之事? 她不会想秋后算账吧? 他们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恐惧。 咳—— 一声轻咳声,打破了院子里有些可怕的寂静。 众人闻声一看,竟是李雪搀扶着朱员外站在了台阶上,他们的身后还跟着管家朱全。 “今日召集大家来此,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底下的下人们闻言心中皆是一颤。 “首先,我非常感激大家昨夜帮忙下葬小儿,但是——”朱员外话锋一转,“你们悄无声息,竟没有一人来通知我,显然没有把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既如此,我朱府还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话刚落,底下便乱作一团。 “老爷,您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 “老爷,我们只是听姑娘的命令行事,也是被逼无奈啊!” ······ 忽地有人高声喊了一句:“老爷,是朱管家将我们召集起来安葬少爷的!您不能只赶走我们,却饶了他!” “对!要走一起走,凭什么只赶走我们?!” 众人见朱员外对他们的乞求无动于衷,选择把朱全拉下水。 第303章 夺命继母(三十六) 朱员外听言心中一震。 只见他扭过头满脸嗔怪地瞪了朱全一眼,而后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关于此事,朱管家已经同我认过错了。” 众人一听,皆下跪认起错来,“老爷,我们也知道错了,您别赶我们走了!” 若是走了,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差事呢? 更何况他们已经签了卖身契,生是朱府的人,死是朱府的鬼。 朱员外一向精明,自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扭头冲着朱全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把一沓卖身契递了上去。 “大家请看这里。” 说着便一把将它们撕了个粉碎,“从今以后,你们便是自由身了,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们。待会你们便去找朱管家那里领银子,每人五两银子!” 众人一听给银子,还一下子给这么多,心中便都没了意见。 五两银子,还成了自由身,足够了! 待下人们领完银子后,朱全来到了朱员外的屋里。 此时李雪恰好去成衣铺看新衣服去了,一进屋,朱全便下跪认错道,“老爷,老奴知道错了,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 朱员外长叹一口气,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昊儿和瑶瑶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如此做,我并不怪你。” 朱全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朱员外又说道,“你若是心中有愧,不妨再去给府里找几个可靠的下人?” 朱全点了点头,追问了一句,“还需要给瑶瑶找一位小丫头吗?” “不用了。”朱员外摆了摆手,“她只喜欢兰儿。你给她找两个可靠的小厮吧!” “是。” 朱全出了正房,便直接出去找下人去了。 第二日,朱全便将人给找齐了。 朱员外和李雪都过了眼,他们觉得那些人还算忠厚老实,便都留了下来。 朱全一一给他们分配好差事后,便带着两个小厮去了朱瑶的院子。 “瑶瑶。” 朱瑶一听是朱全,直接将门打开了,“全叔,有事吗?” 朱全笑着回道,“这是老爷让我给你找的两个小厮,你若是看着合适,就留下吧。” “他让你找的?”朱瑶冷哼一声,“我不需要!” 说着便要关门,朱全忙拦道,“瑶瑶,命令虽说是老爷下的,但是这两个人是我亲自找的,他们绝对忠诚可靠!” 朱瑶这才认真打量起那两人来,,“既然是全叔亲自找的,那就让他们留下吧。” 两个小厮一听忙弯腰道,“小的们今后一定尽心尽力地侍奉姑娘,绝不敢偷懒半分!” “嗯。”朱瑶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回了屋。 朱全见后悲叹不已。 自打少爷去世,瑶瑶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内,偏偏那兰儿又自请为少爷守墓,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时间就这么过着。 一个月后的某日深夜,李雪伺候朱员外入睡后,悄悄去了李华的屋子。 “你说朱昊将那些地契藏在哪里了?”李雪皱着眉头问。 “不用地契不行吗?你好歹也是朱府的当家主母。” 李雪失望地摇了摇头,“掌柜们只认地契,不认人,地契在谁手里,他们就听谁的。” 李华忽地想起一件事,“依你的意思,我现在虽然是药铺的掌柜,可是它的实际控制权还是在老头子那儿?” “这个好说,老头子那里稍微哄哄,地契就到手了,更何况他的身子那么差,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关键是剩余的那些铺子,你说他会把那些地契交给谁呢?” 两人陷入了沉思。 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那个人会是谁。 “我知道了!”李雪猛地喊道。 “是谁?” 李雪勾了勾手指,李华便将耳朵凑了上来。 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后,李华拍着大腿悔道,“咱们可真是糊涂啊!那人不就在眼前吗?!” 接着问李雪,“后面我们要怎么做?” “这个很简单。” ······ 次日深夜,一男一女来到了朱瑶的院门前。 朱全找的那两个小厮可真是敬业得很,两人轮流守着大门,没有一丝懈怠。 只是后半夜里,人难免会有困意,这不,此刻守门的小厮正打着哈欠呢。 第304章 夺命继母(三十七) 暗里悄悄观察的二人见状对视一笑。 这可真是天助他们! 男子扫了一眼四周,见不远处的墙根处靠着一把扫帚,那扫帚的棍子极粗,正好可以做大用处。 他勾了勾唇角,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拿起扫帚站在原地,等待出手的好时机。 没过多久,守门的小厮动了动身子,开始背对着他们。 机会来了! 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挥着扫帚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没想到这小厮并非一般下人,他非但没有倒下,反倒是捂着后脑勺回过身来,正好和男子打了个照面。 待看清面前之人,小厮瞬间瞪大双眸,刚要喊另一名小厮,却见男子扬起扫帚又朝着他的面部击打了好几下,小厮终于经受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男子忙蹲下身子,伸手查看他的鼻息,发现他竟然还有一丝气息,又因他看清了自己的容貌,生怕他醒了之后会报官,又用扫帚打了他好久方才停下。 “这下该死透了吧?” 他伸手又探了一次,见小厮已然死透,悬着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女子见他没了动作,忙走上前轻声问,“死了?” “嗯,我们赶紧进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吱呀一声响,原来是另外一名小厮听见异响,打开门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时男子和女子皆是蹲在地上,背对着小厮,他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究竟是谁,不过他却看见地面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的穿着打扮貌似和自己差不多。 难道是······ “你们是谁?对他做了什么?!” 小厮一面往外走一面大声问。 男子闻声心下一抖。 可不能让他如此下去,万一把其他人引来就不好了! “是我。” 女子也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不认识我?” 小厮双眼微眯,终于看清了二人是谁,“是——” 女子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有要紧事要和瑶瑶商量。” 小厮显然是有些犹豫,“可是朱管家说了,除非是姑娘要见,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踏入这个院子一步······” “连我也不可以?” “这个······” 女子咄咄逼人地问,“你知道我代表的是谁吧?” 小厮定定地点了点头。 “知道还不让我们进去?” 小厮又犹豫了片刻,方才应道,“好。” 他打开门将两人领了进去。 待关上门,刚下台阶,却被人捂上了嘴。 捂嘴的正是他身后的男子。 小厮挥舞着胳膊,试图挣脱男子的手,奈何他的呼吸减弱,已然没有了多少气力,最后只得倒在男子的怀里。 女子指了指院门旁的门房。 两人合力将他抬到炕上,又替他盖上被子,合上了眼睛,伪装成他在睡觉的模样。 他们又把门口那个小厮拽到了门房,以防被人发现。 咚咚咚。 两人经过商量,决定由女子敲门。 屋内的朱瑶猛地被惊醒。 她睁大双眸,脑海中不禁响起了占卜先生的嘱咐:“姑娘,夜间千万不要为男子开门。” 这些日子,天一擦黑,她就待在屋内闭门不出,就连院里的两个小厮夜里也不会前来打扰自己。 今夜,敲门的会是谁呢? 朱瑶壮着胆子问,“谁?” “是我。” 原来是她啊! “这么晚找我何事?” “瑶瑶,我们能当面说吗?” 当面说? 难道她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说吧!” 女子很是执着,继续说道,“事关你父亲,你真的不打算开门吗?” 朱瑶本能地想去开门,但又忆起他这些日子做得种种,心一横,拒绝道,“他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女子闻言看了男子一眼,旋即语带急切地劝说道,“瑶瑶,你哥哥已经不在了,如今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就算你不想见他,难道连他的消息也不想听了吗?” 第305章 夺命继母(三十八) 屋内的朱瑶闻言一怔。 是啊! 哥哥已经走了,自己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是怨他,恨他,可不至于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 罢了······ 门终究还是打开了。 只是朱瑶挡在门口,男子并不能进去,搞得女子有些发愁,忽地灵机一动,“瑶瑶,我们上柱子那边去说吧,你快把门关上,这大晚上的,别吹进去脏东西。” 朱瑶心中虽有些疑惑,却还是跟着女子去了柱子那边。 朱瑶正好背对着自己的屋门。 女子暗暗使了个手势,男子便偷偷溜了进去。 “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要回去睡觉呢!”朱瑶见女子迟迟不肯开口,有些不耐烦。 “其实也没什么。”女子笑着说,“就是刚才你父亲忽然说起了梦话,话里话外都是对你们兄妹二人的歉意,尤其是对你哥哥······” 朱瑶冷哼了一声,“歉意?歉意能让我哥重新活过来吗?!” 接着又白了一眼女子,“不过是几句梦话,竟值得你大半夜过来打搅我睡觉?你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女子却是不着急,堆笑着解释道,“我能打什么主意?不过全都是为了你父亲罢了!” “为了我父亲?”朱瑶满脸的不信。 女子的脸上忽地挂起了一抹悲伤,“瑶瑶,你说你们本是父女,何必闹得如此之僵?唉······今夜听到他的梦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想着让你偷偷过去瞧瞧他,这样也可了了你们的心事不是?” “我哪有心事?他又哪来的心事?!” 朱瑶袖子一甩,直接回了屋。 大晚上的,让自己生这么大的气! 真是晦气! 她脱了衣服,又躺回到床上,正闷闷生气之时,忽地察觉到一个黑影朝她靠近,还来不及反应,那人便已来到床前,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 朱瑶呜咽出声,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不喊叫,我就放开你。若是你喊,我立刻杀了你!” 眼下当然是保命要紧,朱瑶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男子这才放开了她。 得到自由的朱瑶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发现刚才的声音很是熟悉,正冥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瑶瑶,你没事吧?” 是全叔! 朱瑶正要求救,却见旁边的男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求救的心思瞬间消失了。 她不能连累全叔。 “全叔,我没事!” 朱全还是有些不放心,“门口怎么没有小厮把守?” 没有小厮把守? 难道他们已经被······ 朱瑶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回道,“今日他们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放了他们一天假。” “这样啊!那我再找两个下人过来!” “不用了!”朱瑶下意识地喊道,“其他人我不放心。全叔,你快回去睡觉吧,我这里没什么事!” 朱全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面往回走一面暗暗想着,待明日那两个小厮回来,一定好好训斥一番! 待朱全走后,朱瑶脑子忽地闪过一个人,“你是?” 男子不给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机会,直接上前掐着她的脖子逼问道,“朱家的那些地契在哪里?!” 原来是为了地契。 哥哥重病之后告诉了自己地契所在,但那是朱家最后的希望,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她死死地咬住牙不说。 男子气得不行,手下的力度不禁大了一些,“你说不说!” 只听朱瑶嘴里强挤出了两个字:“不······说······” “你!” 男子大怒,直接扇了朱瑶一巴掌,可是她仍旧不可能说一个字。 “你去死吧!” 男子使了大力,不一会儿,朱瑶便没了气息。 他还特意伸手探了探鼻息,“真死了?这么不禁掐?!” 男子觉得自己有些失败,竟然没有从一个弱女子嘴里逼问出有用的东西来,正要转身走,忽地忆起方才掐朱瑶颈部时那嫩滑的触感,不禁舔了舔嘴唇。 肯定是个令人销魂的主! 下一刻,便见他脱去衣服,趴在死去的朱瑶身上,行起了不轨之事······ 第306章 夺命继母(三十九) 约莫一炷香以后,只听男子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小妖精,早知你如此销魂,我就不杀你了······” 男子又细细地观赏了她的裸体好半晌,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身子。 如今的情势,所有的事情都得放到一边。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次日天刚亮,朱全忽地大睁双眼,整颗心也是扑通扑通狂跳。 做噩梦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 他忆起昨夜朱瑶的话语里透着的那许多慌张,又想起她的院子里整夜都无人把守,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袭上心头。 不行! 必须得去看看! 朱全立即翻身下床,胡乱地披上一件褂子就往朱瑶所住的院子跑去。 “门一直开着,难道他们还没有回来?” 往里走时,朱全下意识地往门房的方向看去,竟隐约看见门上有一小块暗红色的东西,待近前一看,忍不住惊呼道,“是血迹?!” 他大力地推开房门,发现地面上躺着其中一个小厮,低头一探脉息,却被那冰冷的触觉吓得双眸紧缩。 朱全又抬起头,发现另外一名小厮正盖着被子睡大觉,忙走上前推了他一把,“快醒醒!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炕上的小厮却是纹丝不动,眼睛也不睁。 朱全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厮的面部。 “啊!” 他不禁大叫出声,又想起朱瑶此时怕已经凶多吉少,拔腿便往屋里奔去。 “瑶瑶!瑶瑶!” 屋内静寂无声,无人回应。 朱全心一横,顾不上男女有别,主仆之分,推开门便往朱瑶的卧房跑去。 只是待他看到床上赤身裸体、怒目圆睁的朱瑶时,憋着许久的老泪如洪水般倾泻了下来。 “瑶瑶······” 朱全疾步来到床前,迅速扯过一旁的棉被将朱瑶的身体盖了住,却在掖被角时不小心瞥到了她颈部的掐痕。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抚摸那痕迹,却在快触碰到时,握紧了拳头,“畜生!” 吸了吸鼻子,又用力擦了擦脸上的老泪,起身便往朱员外的院子狂奔而去。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正在堂屋慢慢悠悠吃早饭的朱员外闻言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朱全因为快速奔跑,狂喘大气,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员外却是满脸满眼的焦急,因为他从今日起床右眼就一直跳。 “你倒是说啊!” 朱全见他如此着急,心里更是着急,只得断断续续地说道,“瑶······瑶瑶她出······出事了······” 话未落,朱员外便跑了出去。 一直坐着冷眼旁观的李雪也跟着跑了出去。 很快,夫妻二人便来到了朱瑶的卧房。 “瑶瑶!!”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从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李雪满是担忧的声音,“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快来人啊!” 整个朱府一下子都乱了套。 刘大夫又被请了过来。 “你们跟我来。”他对着李雪和朱全说道。 “刘大夫,老爷他······” “哀伤过度,又吐了许多血,他的身子本就极差,你们怎么就不多注意一些······” 李雪红着眼睛,低头不语。 一旁的朱全颤着声音解释道,“刘大夫,不是我们不注意,是我们姑娘她······她被人给杀了······” “什么?!”刘大夫的身子微晃。 前不久朱昊才死,这朱府怎么如此多灾多祸? “朱员外最多只能活一个月,你们抓紧料理后事吧!” 言罢,便摇头叹气地走了。 朱全看了一眼床上面色煞白如纸的朱员外,又看了一眼旁边那沉默不语的李雪,说道,“夫人,麻烦您照顾一下老爷,我去趟县衙。” “去报官吗?” “嗯。瑶瑶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必须得为她讨一个公道。” 李雪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朱管家,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老爷的。” “辛苦夫人了。” 第307章 夺命继母(四十) 延津县衙。 县令李瑟正站在院子里逗鸟呢,忽地听到鸣冤鼓的声音。 他将手中逗鸟的东西一扔,“又有人来烦我了!” 话未及说完,就见师爷领着朱全走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李瑟瞪了师爷一眼,“如此慌张,莫非是出人命了不成?” “大人英明!” 李瑟这才正起了脸色,“还真让本县说中了。死了几个人啊?” “三······三个······” “三个?!” 李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看向师爷背后的老人,问,“这位是?” 朱全立即跪下,磕头求道,“大人,我是朱府的管家朱全,我家姑娘,还有府里的两个小厮被人给杀了,求您一定要替他们做主啊!” “可是朱凤祥朱员外?” “正是。” 李瑟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抹靓丽妖娆的倩影。 朱全见李瑟发呆,着急地看向师爷。 师爷忙提醒道,“大人。” 李瑟方才回了神,“师爷,叫上衙役和仵作,咱们即刻去朱府。” “是。” 待到县令李瑟等人赶到之时,朱府上下里外均已挂满了白布。 朱全见后心中一惊,忙往朱瑶的院子里奔去,李瑟等人也紧跟其后。 刚进院子,就见堂屋已经变成了灵堂,正中间摆着一副棺材。 朱全心中纳闷:这么短的时间里,李雪竟然买好了棺材,还将瑶瑶的尸体放了进去,动作可真是够快的啊! “朱管家,这是?”李瑟问。 “想是夫人不忍我们姑娘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便将她放进了棺材里。” 师爷忍不住暗暗吐槽道:放在棺材里就不孤单了吗? “朱夫人。” 满面泪水的李雪闻言抬头看着李瑟,似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您是?” 朱全忙解释道,“夫人,这是咱们的县令,李大人。” “李大人?” 李雪忽地双膝跪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呜咽着恳求道,“李大人,我们瑶瑶死得冤枉,您可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啊!” 李瑟忙俯身将她扶起,“朱夫人快请起!朱府发生此横事,本就是本县治理不严之祸,本县怎会袖手旁观呢?” 接着又问道,“朱夫人,本县能看一下朱姑娘的遗容吗?” “当然可以。” 说着便命几个下人打开了棺材。 “大人请看。” 李瑟闻言忙上前查看,却见朱瑶容颜姣好,迷人至极,除了她那张极为苍白的脸。 仵作也跟着走了过去,“大人,她的颈部有掐痕,应该是窒息而死。” 李瑟点了点头,“本县看到了。” 说着便回头问李雪和朱全,“朱姑娘平日里可与人结过仇怨?” 朱全当即摇头回道,“我们姑娘素日里基本都不出门,她性格虽是冷僻,但为人很是和善,根本就不会与人结仇。” 李雪也附和道,“民妇虽嫁进朱府不久,但据我所知,瑶瑶不曾与人结怨。” “那这些下人们呢?” 说罢满院子的下人便跪了一地,“大人,姑娘待我们极好,我们报答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害她性命呢?” 李瑟皱起了眉头,忽地瞥见李雪垂着的手挥了挥,心中顿时一片清明,“仵作,去看看那两个下人。” “大人,朱姑娘的尸体——” “不用了!”李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的颈部有掐痕,很明显是被人给掐死的,没有必要再细看了!” 朱全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瑟。 看来这李大人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昏聩不堪,还知道为瑶瑶的名节着想······ 众人又来到了门房。 他们的尸体倒是没有被挪动过。 “他们的死因为何?” “一个是后脑勺被人多次击打,失血致死,另一个身上没有外伤,但死状符合窒息而死的特征。” “嗯。”李瑟回头看着朱府的众人,“此案颇为复杂,本县要回去好生研判,你们放心,本县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多谢李大人!”李雪话锋一转,“李大人,民妇能将瑶瑶,还有那两名小厮安葬吗?” 第308章 夺命继母(四十一) 县令李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仵作,“仵作,这几名死者的情况你都记录在案了吗?” 仵作犹豫了片刻,点头应道,“回大人的话,已经都记录清楚了。” 李瑟“嗯”了一声,扭头对着李雪说,“朱夫人,你可以将他们安葬了。” 接着又安慰道,“还请夫人节哀。” “回县衙!” 李瑟便带领着师爷等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县衙。 回到县衙后,师爷见李瑟并无下一步的动作,疑惑地问,“大人,咱们何时开始着手调查此案?” 正做着温柔乡之梦的李瑟闻言脸上立刻严肃了起来,“催什么催!本县若是想好了对策,自然会吩咐你们!” 师爷悻悻的闭了嘴。 又是如此! 他已经猜到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了······ 朱府。 李华在药铺听到府里出事的消息,急忙赶了回来。 一进正房的院子,李雪就扑进了他怀里,“哥!” 李华正要问话,忽地听她附在自己耳边悄声说了句,“注意点,下人们都看着呢。” 李华忙看了一眼四周,果然周围的下人们都在好奇地朝着他们这里张望,“小雪,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雪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哥,瑶瑶他被人杀死了······老爷也倒下了,刘大夫说······说他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哥,我该怎么办啊!” 满是绝望的声音惹得下人们心生同情和怜悯。 这个新夫人也太可怜了些,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李华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了好久,李雪的哭声才堪堪止住。 “小雪,我进去看看老爷。” “嗯。” 李华脚下生风地走了进去,待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朱员外时,嘴角扯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老爷?” 朱员外睁开了双眼,虚弱地问道,“你回来了。” 又看向李雪,脸上满是歉意,“小雪,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老爷。”李雪擦了擦眼泪,安慰他,“现下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朱员外苦笑地摇了摇头,“我清楚自己的身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堂屋说道,“那幅画后面是一个暗格,里面有药铺和成衣铺的地契,你们······你们拿走吧,从此后,它们便是你们的依靠······” 李华闻言立刻来到堂屋,取下那幅画,果然有暗格,暗格里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两张地契。 “小雪,给!” 李华两眼放光地看着李雪。 李雪伸手接过了地契,却是故作推辞道,“老爷,这个我们不能要,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傻小雪······你们就拿着吧!我相信,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你们一定不会亏待我,所以,这两张地契提前交予你们也无妨。” “老爷······” 李雪一头扑在了朱员外的怀里,李华见后双拳不由紧了紧,却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安抚好朱员外以后,李雪去找管家朱全。 “朱管家。” “夫人。” 李雪看了一眼堂屋里的棺材,试探着问,“瑶瑶的尸体要火化吗?” 朱全闻言满脸惊讶地看着李雪,“夫人这话是何意?瑶瑶生前已经受了许多罪,死后还要受火烧之苦吗?” 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不客气。 自从这个新夫人过了门,府里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雪被他的话一噎,“朱管家何必如此阴阳怪气,我也只是问问。不过老爷还活着呢,这府里的事情还是他说了算的。” “那我这就去找老爷。”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正房走去,丝毫不顾及李雪的颜面。 朱全推门而入,脚步轻轻地走到床前,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朱员外忽地睁开了双眼,“朱管家。” “老爷,我有事要请教您。” “你说。” “瑶瑶她,是直接下葬,还是——” “当然是直接下葬,瑶瑶她一向怕疼,怎能忍受火烧之痛?” 第309章 夺命继母(四十二) 朱全方才放下心来,“我还以为老爷您也赞成将瑶瑶火化呢······” “也?”朱员外有些疑惑,“朱管家,你这是何意?” “方才夫人去找我,听她的意思是想火化瑶瑶。” 朱员外听后心里咯噔一声。 她为何要火化瑶瑶? 是无意的询问,还是另有隐情? 不过他一向偏信李雪,很快便为她想好了说辞,“小雪生前毕竟受了许多苦,又被人······她如此做,也是想把她身上的污浊烧净罢了······” 一番辩解之词惊得朱全快要掉了下巴,“老爷,您?”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老爷能维护李雪到如此地步。 “直接下葬,此事听我的。” 朱员外看着吃惊的朱全吩咐道。 “好。”朱全长呼一口气,又问,“那两个小厮呢?” “他们可有家人?” “他们都是孤儿,并无亲属。” “那就将他们葬在瑶瑶旁边吧,毕竟瑶瑶生前甚是喜欢和信任他们。” “好。” 朱全转身要走,却听朱员外说道,“朱管家。” “老爷。” “我把药铺和成衣铺的地契给了小雪。” “什么?!”朱全一下子惊呼出声。 “很意外吗?”朱员外凄惨地笑了笑,“她总归在如花的年纪嫁给了我,如今我命不久矣,总要给她些依傍。” “老爷说德有理。” 没理又如何呢? 自己只是个下人。 “老爷若是没有吩咐,我就下去料理瑶瑶的后事了。” “等等!”朱员外又拦住了他,沉默了许久,方才感慨道,“也不知瑶瑶院子里树下的女儿红如何了,应该很是香醇吧······” 朱全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大步离开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同瑶瑶和少爷闹得如此之僵,弄得最后阴阳两隔,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只是朱全光顾着感慨,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人影······ 是日深夜,县衙后院。 一身黑衣打扮的女子悄悄地来到一间屋子前,轻声敲了几下门。 里面的李瑟闻言面上一喜,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开门,“你终于来了。” 女子进屋后,摘下帽子,含羞带怯地解释道,“我是想立刻飞过来的,只是人多眼杂,总是要避开一些的。” 李瑟拉他坐在自己身边,好奇地问,“白日时,你是何意?莫非朱姑娘和那两个下人的死和你们有关?” 女子点了点头,“还需要你多加掩饰。” “这个好说。”李瑟捋着胡子笑道,“不过今夜你可要好好陪陪我。” “那你还要银子吗?” “上次你不是给我了吗?有那些就够了,最重要的是你。” “你真坏······” 两人瞬间缠绕在一起,在那温柔乡里好不快活。 黑暗里一个人影听着不禁暗暗嘲讽起来:你且疯狂吧,老天爷早晚有一日会收了你! 第二日,待到日上三竿,李瑟才起床,门外等候已久的师爷听到动静后忙隔着门问,“老爷,您可算是醒了,朱府的管家过来问案情的进展情况呢。” “什么情况?”李瑟不耐心地喊道,“几名死者并不曾与人结怨,思来想去,此案无从下手,将它列为悬案吧!” 果然······ “可是老爷——” “不必再说了!就按照本县方才所说,去回复他吧!” “是。” 师爷只得将李瑟的原话转述给了朱管家。 朱全闻言心里蓦地一凉。 瑶瑶,还有他们,注定是要冤死吗? “多谢师爷。” 他回到家,将李瑟的话又说与了朱员外。 朱员外听后心中甚是悲恸,竟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老爷!”朱全吓得不行。 “无妨。你去料理瑶瑶的后事吧!” 朱全只得领命。 经过他的精心料理,朱瑶和两个下人算是平安入了土,中间没有生出任何波澜,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没松开多久,朱员外便撒手人寰了。 得知消息的朱全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此刻的他是满心悲恸,真想马上跟随朱员外而去,可想到朱家还有一大批财产尚不知下落,便忍了下来。 必须得找到那些财产! 就算是捐出去,也不能留给那对不祥的兄妹! 第310章 夺命继母(四十三) 只是那些财产到底在哪里呢? 夜深时,朱全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百般思索着那些财产的藏匿之处,却没有任何头绪,再加上白日悲痛过度,一时有些头疼。 朱全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回忆着近日朱员外同自己说过的话,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忽地瞪大双眸,惊呼道,“难道是在那里?!” 只见他悄悄来到朱瑶院子里的柳树下,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树四周的土地,心中蓦地咯噔一声,“有人最近动过这里!” 想到这里,他紧忙找来一把铁锹,立即着手开始挖了起来。 由于土有些松动,朱全挖得很快,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铁锹便触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似乎是······陈年旧土? 他连忙放下铁锹,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那硬邦邦的东西。 不是旧土! 触感有些像酒坛子。 莫非这就是老爷所说的女儿红? 朱全十分激动,将所有的酒坛子都小心翼翼地捧了上来,轻轻地搁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希望里面有地契吧······” 他一个一个地将酒坛子打开,又细细地嗅了嗅,结果闻到的皆是一股浓浓的酒香味。 “难道我猜错了?” 朱全还是觉得朱员外不会无故对自己说那番话,又从第一个坛子开始查看。 这次他换了一种方式,直接将手伸进了坛子里。 只是里面除了醇香的酒,再无其他。 朱全盯着最后一个酒坛子,心中暗暗祈祷道,希望地契在里面吧! 说着便鼓起勇气,慢慢地将手伸了进去,忽地心中一惊! 他摸到的不是液体,而是一个更小的酒坛子! 朱全拿出来一看,见里面装着半坛子酒,心中顿悟:原来方才的酒香味是它散发出来的。 他将小酒坛子放在一边,又将手伸了进去,果然在底部摸到了一个木匣子! 朱全心中顿时一喜,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沓地契! “真是苍天怜我们朱家!” 话刚落,朱全便听身后有人说道,“还是朱管家聪明,我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它们在哪里呢!” “果然是你们!”朱全闻言转过身,待看清眼前之人时蓦地睁大了双眸,“你们可真是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话未及说完,朱全便迎来了当头一棒! 挥打之人许是怕他只是晕死过去,又补了几棒,“你这个老不死的,骂谁是白眼狼呢!” 越说越恨,那人竟又补了几棒。 “行了!”女子制止道,“咱们要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男子瞥了朱全身旁的坑,冷冷地笑了笑,“那不是有现成的吗?” “那咱们赶紧动手吧,待会儿惊动了别人就不好了。” 两人一起将那些酒坛子放回了坑里,男子又用铁锹挖了一会儿,方才将朱全的尸体扔到坑里。 “没想到这把老骨头还挺沉!”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话!赶快埋起来吧!” 二人一顿操作,树四周的土地立刻变得平整了起来。 翌日清晨,往常的时候,朱全都会将他们召集在一起,交待一下当日要做的事情,可今日,众人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出现。 “朱管家怎么还没有来啊?” “不会是出事了吧?” “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你看看咱们府里,这些日子以来接二连三的出事,我猜朱管家也遭遇了不测。” “呸!你这个乌鸦嘴!” ······ 众人正七嘴八舌之时,李雪和李华出现了。 “大家安静!”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朱管家昨夜找我请辞管家之位,我百般挽留都无果,只能送给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回家养老去了·······” 二百两银子? 众人听得眼睛金光闪闪地望着李雪。 夫人如此大方吗? 原本还因为猜测朱全出事怕被连累,想着今日请辞的下人们,竟然全都噤了声,对请辞之事只字不提。 如此大方的主家,若是他们还主动请辞,岂不是和傻子无异? 更有甚者,有几个下人居然开始嘲笑起朱全来,他们都觉得他傻得太天真······ 第311章 夺命继母(四十四) 一声轻咳忽地打断了众人的心潮澎湃和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鉴于朱管家已经请辞,府里还缺一位管家,大家如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向我推荐。” 人群中有一人问,“有什么要求吗?” 李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需要有眼缘,其他的都无所谓。” 有眼缘?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个要求还不高?谁知道什么样子的人才会和她有眼缘啊······ “在管家找到之前,府里的事情你们可以问舅老爷,大家各干各的去吧!” 众人纷纷散开。 一开始的几天里,大家的热情十分高涨,将自己身边长相稍微看得过去又有些能力的亲戚朋友推荐给了李雪,只是都被李雪找各种理由给拒绝了。 众人一下子没了兴致,从那以后再不过问管家之事,只想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拿着不菲的银子······ 延津城外某偏僻的院落。 兰儿端着一盆热水放到凳子上,浸湿手绢后轻轻地为床上的男子擦拭身子。 “少爷,这都已经一个月了,您怎么还不醒呢?”兰儿自言自语道,“老爷和姑娘都死了,如今就连朱管家也下落不明,咱们朱府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说着说着竟小声哭了起来。 许是因为过于悲伤,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手指动了一下。 正难过之时,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兰儿姐姐。” 说话之人是兰儿曾经救助过的一个小丫头佩儿。 这佩儿本在一户人家帮佣,有一日,兰儿突然找到了她,佩儿在得知原委以后,当即向主家请辞,和兰儿一起照顾朱昊。 只是这朱昊一直昏迷不醒,兰儿急的不行,便悄悄找到刘大夫,假托替亲人看病为名,将从府中偷拿出来的药渣拿给他看。 谁料这刘大夫看后甚为吃惊,“这是,夏枯草?” “夏枯草?” 刘大夫点了点头,“夏枯草本有清热泻火、散结解毒之功效,只是,若体弱之人长期服用,恐有性命之忧。” 接着又问,“那你的亲人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兰儿便将朱昊之前的症状说了出来。 刘大夫拧了拧眉头,“这些症状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兰儿故作惊讶道,“如此说来,您之前医治过这样的病人?” 刘大夫打哈哈道,“算也不算。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张药方,但是听你的描述,他应该病的很重,所以他到底能不能醒来,何时才能醒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多谢刘大夫!” “兰儿姐姐?兰儿姐姐?”佩儿见她呆愣着一动不动,心中担忧不已,忙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佩儿,你回来啦!打听得如何了?” 佩儿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满脸的担忧,“兰儿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兰儿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佩儿,你出去打听得如何?朱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朱府的一个下人说,朱管家辞了管家之职,回老家养老去了。” 兰儿惊得直接站起身,“什么?回老家?他自幼便和老爷一起长大,哪里还有老家?!” 佩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朱管家他,已经出事了?” 兰儿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愁眉不展之际,忽地听到一道虚弱无比的声音。 “兰儿······” 兰儿闻声回过头,待见到床上的人正睁着双眼望着自己之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少爷,您可算是醒了!” 床上的朱昊费力地抬起右手,安抚道,“兰儿,别哭······” 兰儿“嗯”了一声,几下便拭干了眼泪。 朱昊指着一旁站着的佩儿,问,“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佩儿。” 朱昊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兰儿,“兰儿,方才·····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第312章 夺命继母(四十五) 兰儿闻言瞬间瞪大双眸,“少爷,您······” 朱昊苦笑着纠正道,“兰儿,如今我已家破人亡,早已不是从前的少爷,从此后少爷这个称呼就改了吧······” “可是——” “就按我说的做吧。”朱昊的脸上瞬间爬满了仇恨,“兰儿,你可知我父亲,还有瑶瑶,究竟是如何死的?” 兰儿一时有些无措。 真相有时候会比较残忍,到底该不该告诉少爷呢? 她询问似地望着佩儿,可佩儿也只是耸了耸肩,两人就这么彼此看着,谁也没有想回答朱昊的意思。 见她们如此表现,朱昊便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兰儿,佩儿,你们就告诉我吧,真相我早晚有一日会知道,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兰儿低头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少爷,便说道,“少爷——” “我长你几岁,不如你就叫我一声大哥吧?”朱昊捏着被子紧张地等着兰儿的回答。 “这合······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如今我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你又千辛万苦地将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他顿了顿,问道,“你该不会是嫌弃我没有从前有钱了,不肯认我这个大哥吧?” “我没有!”兰儿脱口而出,“大······大哥?” “哎!” 兰儿羞得低垂着头,佩儿见了忙调侃道,“朱少爷,您再说下去,兰儿姐姐怕是要钻到地底下去了!” “佩儿,不如你也叫我一声大哥吧?” 佩儿凝眉想了想,大哥是兰儿姐姐的专属称呼,自己不能抢,便折了一下中,“朱大哥!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朱昊看着一言不发的兰儿,嘴角禁不住勾了勾,“兰儿!” 兰儿这才回过神,“大哥,老爷是病情突然加重,吐血而亡的,至于姑娘······” “瑶瑶她是如何死的?” 兰儿犹犹豫豫的,还是不肯说。 朱昊顿时急了眼,“你快说啊!你想让大哥急死啊!” 兰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大哥,你听了一定要控制好自己,切莫太过激动。瑶瑶她······她是被人先奸后杀······” 话刚落,就见朱昊怒目圆睁,口吐鲜血,“奸······奸杀?” 兰儿艰难地“嗯”了一声。 “可曾······可曾报官?可曾查出······查出是何人所为?” “李大人当日便带人去了府里,临走时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可不知为何,第二日此案便被立为了悬案······” “我父亲的死也和瑶瑶有关?” “老爷得知瑶瑶出了事,一时难以接受,就······就暴病而亡了······” 朱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当初占卜先生同他说的话。 “李雪······” 说完便直接晕死了过去,吓得兰儿直接大喊,“大哥!大哥!” 佩儿听后忙冲了进来,“兰儿姐姐,朱大哥这是怎么了?” 兰儿却是没有回答她,而是一面往外跑,一面嘱咐道,“佩儿,你先照顾他,我去找刘大夫!” 刘大夫家里。 此刻的他心中甚为悲伤。 自己医治多年的朱昊、朱瑶和朱员外先后死去,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忽地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刘大夫!刘大夫!” 兰儿?她又来做什么? 刘大夫一路小跑去开门,“怎么了,兰儿?” “我们进去说!” 到了堂屋,刘大夫见兰儿神情如今着急,忙问,“是你亲人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兰儿点了点头,“今日他突然醒了,问了我一些事情,没想到等我说完,他竟然口吐鲜血,直接晕死了过去!” “什么?”刘大夫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可真是糊涂啊!病人好不容易醒过来,你怎能再刺激于他?!” 第313章 夺命继母(四十六) 说着便往屋内走去,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药箱。 兰儿心中大感不妙,忙冲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刘大夫这是要做什么去?” 刘大夫急的差点跳起了脚,“做什么去?当然是去看你的那个亲人啊!” “不行!”兰儿下意识地拒绝道,“刘大夫,您还是和之前一样,给我写一张方子,我去照方抓药吧!” 刘大夫这次的态度却是比较强硬,“单凭你的描述,我无法为他开药,我必须亲自为他把脉才可以!” “可是您之前不是一直这样吗?” “那不一样!这次他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又口吐鲜血,我不能贸然开药!” 兰儿还是有些犹豫。 刘大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总觉得她非常不正常。 哪有亲人拒绝大夫见病人的道理? 莫非是······ “兰儿,你实话告诉我,你的那个亲人到底是谁?” 兰儿还是不说话。 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带刘大夫去见朱昊,犹豫了好久,才下定了决心,“好!我带您去!不过您要答应我,对于待会所见到的,您一定要保密!” “那是自然!” 得到了刘大夫的保证,兰儿便搀着刘大夫,极速往城外奔去,不曾想却被在街上溜达的李华看到了。 “兰儿?她要带着刘大夫去哪里?” 说着便悄悄跟了上去。 到了城外,刘大夫忽地意识到不对劲。 他一向耳聪目明,明显是有人在跟踪他们。 “兰儿。”他捏了捏兰儿的胳膊,小声提醒道,“后面有人。” 兰儿心中咯噔一声,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往后一瞥:是舅老爷李华! 心中顿时千回百转,可眼下又出了城,只得将计就计,直接带刘大夫来到了朱昊的藏身之地。 不过刚到大门口,就听兰儿大声喊道,“佩儿!你可要撑住啊!我带刘大夫来看你了!” 屋内的佩儿瞬间反应过来,她快速来到朱昊的卧房,将他费力地挪到最里面,自己则躺在床的最外侧,盖上被子便开始假装昏迷。 此时兰儿已带着刘大夫进了卧房。 刘大夫见到床上躺着的病人是名女子时,顿时明白过来兰儿方才那番话的含义,心中不禁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刘大夫,您快给佩儿看看!” 说着还冲着刘大夫使眼色。 刘大夫“嗯”了一声,立即低头为其诊脉,“这位姑娘的身子极差,刚才又受了一番刺激,需要好好休养,我给你写一张药方吧!” “多谢刘大夫!” 兰儿带着刘大夫来到堂屋,发现家里并没有笔墨纸砚,忙道,“刘大夫,您稍等一下,我去城里买笔和墨!” 一面说一面往外跑去。 正在门外偷听的李华躲闪不及,恰和兰儿撞了个正脸。 “舅老爷?您来这里做什么!” 李华尴尬地笑了笑,“城里看见了你和刘大夫,怕你有什么需要,跟过来看看······” 跟过来看看? 兰儿不禁冷哼一声,“我能有什么需要?舅老爷还是在府里当个快活的主子吧,管我这个丫鬟的闲事做什么?!” “你的事怎能是闲事?”李华笑嘻嘻地回道,接着又朝里望了望,“里面的姑娘是你什么人啊?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需要!”兰儿立即拒绝了他,“舅老爷,我现在已经不算是朱府的人了,烦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李华脸上的笑容忽地一收,板着脸训斥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只是自请为朱昊守墓,又不是被放了出去!我就算是将你给打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看来舅老爷还是在朱府待的时间短啊!”兰儿讥笑一声,继续说道,“我虽自幼在朱府长大,但蒙老爷、姑娘和少爷疼爱,早就脱了奴籍,如今我是良民,你无辜打死我,就不怕被砍头吗?!” 一番话唬得李华不敢再说一句,好半晌之后,才见他挤出了一抹笑容,“兰儿,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 第314章 夺命继母(四十七) “这种玩笑还请舅老爷以后不要开了!” 兰儿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李华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兰儿跟他到门口,待见他走远后,方才关上大门,又从里面将门栓给挂上了。 此时的刘大夫仍然坐在床沿,佩儿仍然紧闭着双眼假装昏迷,兰儿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佩儿!快起来吧!” 佩儿这才睁开双眼,看着刘大夫疑惑地问,“兰儿姐姐?” 兰儿点了点头,佩儿便知她不想再瞒着刘大夫,忙转过身,将朱昊的身子掰向了他们。 见到已经“死去”多时的朱昊,刘大夫满眼的震惊,“朱少爷?!” 他看向兰儿,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还活着?他不是已经······” 不等兰儿和佩儿回答,就听他又问,“你之前让我查看的夏枯草莫非是?” 兰儿神情悲伤地点了点头,“确如刘大夫所猜测的那样。” 刘大夫彻底呆了住。 怪不得当初自己开的药一点作用都不起!非但不起作用,还让他的病情更加恶化了! 原来是有人偷偷在药里加入了夏枯草! 这朱府里究竟是藏了什么恶魔啊! “兰儿,他该不会是听到朱员外和朱姑娘死去的消息,一时受不了刺激才晕死过去的吧?” “此事全怨我。”兰儿懊悔不已。 刘大夫一面摇头叹气,一面静下心来,为朱昊诊脉。 “他的身子并无大碍,毕竟已经喝了我一个月的药了。”刘大夫安抚兰儿,“你不要太过内疚,朱府的事情即使你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的,以他的脾性,迟早会有今日这一遭。” “可是他为何还不醒啊?”兰儿担心地问。 “总得让他的身体和心理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兰儿才算是放心了些,打开橱柜,拿出了笔墨纸砚递给了刘大夫。 刘大夫先是一惊,旋即便笑道,“小丫头果然是聪明。” 没多久,刘大夫便将药方写好了,“一日两次,按时服药,万不可再刺激他了。” “放心吧,刘大夫,我会注意的。” 刚走出卧房,刘大夫便小声问道,“今日李华已知晓了你们的住处,此地不宜久待。” 兰儿紧紧地皱着眉头,满面的愁容,“我知道,只是身上的银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能买得起药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有钱再去搬家呢?” 刘大夫凝眉想了想,“要不你们去我那里?” “去您那里?李华不会有所怀疑吗?” “怀疑就怀疑吧!他以后也需要看病,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着!” “可是我们怎么能连累您呢?” 刘大夫挥了挥手,“谈何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了,我为朱少爷看了那么久的病,我们之间早就不是简单的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了!你呢,就继续住在这里,这个丫头仍然继续装病,你还可以隔一段时间去我家里看他,如何?” 兰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忽地下跪磕头谢道,“多谢刘大夫!” “你这孩子!”刘大夫将她扶了起来,“夜深了你们再去我家里吧,到时我会派可靠之人来接你们!” 兰儿心里十分地感激,很快便想起了一个问题,“刘大夫,我怎知来接我们的人是你们,而不是舅老爷呢?” 刘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想了片刻,“我让我的小儿子来接你们,他你应该是见过的吧?” 兰儿点了点头,“见过,刘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 “客气什么!走了!” 刘大夫走后,兰儿直接去了城中某药铺。 以防万一,兰儿没有拿今日刘大夫开的药方,还是拿着之前他开的那张。 果不其然,李华在她离开后,仔细地询问了兰儿买的药,见其中并无不妥之后,方才放心地离去。 深夜,刘大夫的小儿子刘安亲自驾着马车来接朱昊他们,自此之后,朱昊便留在了刘大夫家中养病。 李华虽然有些起疑,奈何百般询问,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得作罢了······ 第315章 夺命继母(四十八) 一个月以后。 朱府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接任朱全,朱府的下人们私下里一直嘀咕个不停。 大家纷纷猜测,这个新夫人其实并没有真心实意地想找一位管家。 但不管怎么说,找不找管家,是不是真心实意,跟他们这些下人没有丝毫关系。 只是当事人李雪却愁得不行。 她其实是真心想找一位管家的,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出现。 “小雪,你到底想要什么样子的人?”李华不耐地问。 “话要少,长相要丑,人要听话,能力嘛,不能太出众,但是也不能太差。” 李华登时急了,“你这是什么要求?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子的人?再说了,那人要是太丑,咱们天天看着不是倒胃口吗?” “但是用着放心。” 一句话就堵住了李华的嘴。 二人正沉思之际,忽听下人来报,“夫人,舅老爷,门口有一男子,说要来咱们府里当管家。” 李雪俊眉一挑,“哦?是吗?此人长相如何?” 下人忍不住干哕了一下,“长得满脸麻子,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 说完忍不住暗暗祈祷:这个新夫人可千万不要让他当管家啊!整日里对着这张脸,得有多倒胃口啊! 正想着,就听李雪哈哈两声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华被她的举动惊住了,“小雪?” 李雪并没有理睬他的话茬,而是兴奋地命令下人,“你把他带到这里来!” “是!” 下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没多久,男子便被领了过来。 “夫人,人给您带过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 下人又瞥了一眼男子,方才退了出去。 待他走远,李雪方才站起身,直走到男子面前。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李雪,在看清男子的样貌后也是大吃一惊,她正想问男子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忽地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住。 这眼睛怎么如此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 “木天,树木的木,苍天的天。”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雪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此人和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这世上竟然还有木姓?” 男子闻言笑了笑,笑容却因为脸上的疤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夫人可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个性!朱府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来管家!”李雪喜得不行。 “夫人不再多问问吗?” 李雪这才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有些太快了,忙补充问道,“你识字吗?” “略识得几个字。” “是哪里人氏?”李雪终于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无根之水,四海为家。” “连你自己的出生之处都不知道?” 男子摇了摇头,“自打记事起,便四处漂泊流浪。” “既是四处漂泊,你是如何识得的字?” 男子忽地一怔,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十几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幸被城中的刘大夫所救,在他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刘大夫为人和善,闲时便教我认了几个字。” 接着又问道,“夫人,舅老爷,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雪摇了摇头,“没有了。” “没了。”李华也跟着摇了摇头。 屋内又寂静了许久,方才听李雪吩咐道,“来人!将木天带下去好生安置!” 说完又补充道,“就让他住在朱管家的房里吧!” 男子的心里骤生波澜,但面上却一丝都不显,“夫人,舅老爷,那我先下去了。” 言罢便转身跟着下人离开了。 李雪盯着他的背影出神:他究竟是什么人? 李华看出了她的疑惑和好奇,“小雪,不如我去问问刘大夫?他为人一向磊落忠厚,断不会说谎的。” “也行。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为了你,赴汤蹈火也值!” 李华忍不住蹭上前,双手轻搂上了李雪的细腰。 第316章 夺命继母(四十九) “光天化日的,你这是做什么!” 李雪啪的一下打开了李华的手,“还是去做正事吧!” “好!”李华色色地盯着李雪嫩白的脸,“夜里一定要等着我哦!” 李雪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李华就回来了。 彼时天空已然昏黄,李雪正坐在屋内发呆,抬头见李华回来,忙起身迎了几步,“刘大夫如何说?” “刘大夫说数年前他确实救过一个叫‘木天’的孩子,也确实教他识了一些字。” “刘大夫是如何评价他的?” “此人踏实上进,可堪重用。” “那我就放心了。”李雪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落了下来,“明日你就和他交接管家的事宜,记住,要有耐心。” 李华似乎对男子还有些不放心,“真的要把管家之责交给他?” 李雪点了点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巡视朱家所有的店铺,管家不过是府里管些杂事的,并不参与店铺的经营,更何况他看上去非常忠厚老实,刘大夫又甚为看好他,就让他当这个管家吧!” “好吧!看来从明日起,我有的忙了!” 李雪瞄了一眼门外,见四下无人,踮起脚亲了李华一口,“辛苦喽!” 李华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妖精,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次日,李华便开始手把手教木天管家的事宜。 不过几日的工夫,木天便上手了,李华对他由不满变成了男人之间的欣赏。 这日夜里,木天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这几日,他一直观察着屋内的一切,试图找到一丝线索,可始终是一无所获。 难道朱管家真的是回老家了? 可他已经没有老家了啊! 越想越心烦,他裹着被子来回翻滚着,忽地听到一种类似纸张被人触碰到的声音。 木天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他点上油灯,拿着油灯一寸一寸地摸着被子,“在这里!” 他撕开被子的一角,手往里一伸,果然摸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封信! 信封上无字,撕开信封后,里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纸。 木天一字一句地读着信,读到最后时,额头和手部的青筋已然暴起,“果然是你们!” 话刚落,就听有人敲门问道,“木管家,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睡?是哪里不舒服吗?” 敲门的正是李华。 “没有不舒服,只是睡不着!”木天冲着门外喊道,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子,随即灵机一动,又问,“舅老爷,你那里有针线吗?” 李华很是疑惑,“你要针线做什么?” “前任管家的被子开了一道口子,我想缝一缝。” 这么会过日子吗? 李华转眼又想到他自小四处漂泊流浪,如此行为倒也正常,便笑道,“需要我给你拿一床新被褥吗?” “不用了!现在的被褥就挺好!”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李华回到李雪的屋子,将木天要借针线之事告诉了她。 “如此看来,他定是一个精打细算之人,将朱府交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旋即将自己的针线递给了李华,“针线就送给他吧,回头我再买一套新的。” “好。” 李华一面拿着针线,一面心里也暗自庆幸,他们找了一位勤俭节约的好管家。 咚咚咚。 “木管家,针线我给你拿过来了。” 话刚落,门就打开了。 李华有些惊讶,“木管家看来是等急了。” 木天笑回道,“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就怕耽误您睡觉。” “木管家真是思虑周全,,需要我找个丫鬟给你缝被子吗?” “针线活我还是会一些的。” 李华忽地想起初见时,他满身的补丁,虽是破旧,针脚却也算是整齐,“既如此,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舅老爷慢走。” 待李华走远后,木天才关上门,掌着油灯开始缝起被褥来,而那封信,则被他藏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317章 夺命继母(五十) 一日,李雪忽地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李华吓坏了,忙命人请刘大夫过府为李雪诊脉,结果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至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谁的,朱府的下人们都认为是朱员外的遗腹子。 刘大夫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李雪,问道,“朱夫人可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李雪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经常会感到疲倦和头晕。” 刘大夫闻言嘴角扯出了一抹莫名的笑,“老夫待会写一张安胎滋补的药方,你只需早晚服用便可无碍。” 李雪明显松了一口气,“有劳刘大夫了。” 说完冲着李华使了个眼色,李华即刻会意,带着刘大夫来到正房的西卧房。 只见他找了笔墨纸砚递给了刘大夫,“刘大夫,请。” “嗯。” 刘大夫坐在案前,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药方便写好了,“一日一副,早晚各一次。” “需要服用多久?” “此药乃滋补安胎之用,对身体无害,可一直服用。” “好。” 刘大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告辞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老夫就回去了。” “等一等!”李华从衣袖中拿出一包银子递给了刘大夫,“这是五十两银子,还望您收下。” 刘大夫摆了摆手,“这些银子太多了,老夫不能收——” 话还未说完,就听李华哈哈笑了起来,“刘大夫是瞧不起我李某人吗?实话告诉您,我现在有的是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嚣张无比的态度和语气惹得刘大夫心里颇为不快,只听他冷笑一声,单手接过了那包银子,“既如此,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直接越过李华往外走,待路过大门处守着的木天时,悄悄地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同时还扬声道,“这朱府的门槛忒高,老夫年纪大了,迈不过去喽!” 一番话让李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方才自己的话是否有不当之处,可想了半晌,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并无不妥,索性便将此事扔到了一边。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李雪和肚子里的孩子。 李华快步来到东卧房,深情又疼惜地望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李雪,“小雪,真好,你怀孕了,我——” 李雪使力地捏了一下李华的手,提醒他不要再说下去。 李华瞬间闭了嘴,旋即又关切地问,“小雪,你现在觉得如何?” 李雪的声音登时染上了一丝哭腔,“头晕,恶心,疲倦······我好难受啊······” 虚弱有些撒娇的嗓音让李华心脏抽的生疼,他回头望了望,见并无人在近旁,忙低下头,匆匆地吻了一下李雪的唇角,“现在好些了吗?” 李雪满脸的娇羞,“好多了。” “我去药房给你抓药。” 刚要转身,却被李雪紧紧拽住了手。 “小雪?” 李雪可怜巴巴道,“让木管家去吧,你留在这里陪我。” 李华满眼温柔地应道,“好。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木管家。” 东卧房的窗外蓦地闪过一个人影,不过屋内的两人正沉溺在喜悦之中,并没有人在意。 李华急匆匆地来到院子里,却发现管家木天正笔直地站立在大门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活像是一个雕塑。 “木管家!”李华高声喊道。 “来了!”木天立刻跑了过来,“舅老爷,您有何吩咐?” “拿着这张药方去咱们的药铺抓药。” “是仁义药铺吗?” “对。” “好的,舅老爷,我这就去!” 木天接过药方,转身就往外跑。 李华看地直摇头,“只是补药,又不是救命的药,这么着急做什么。” 只是木天早已跑出了老远,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且说木天气喘吁吁地跑着,一直跑到街边的拐角处方才停了下来。 他不停地拍着胸脯,仔细审视着手中的药方,忽地觉得肩膀一沉,回身一看,竟是早已出府的刘大夫。 “您——” 第318章 夺命继母(五十一) “嘘!” 刘大夫竖起食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看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方才附在木天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知他说了什么,只看见木天的脸色由红转青,额头青筋凸起,满面的怒气。 刘大夫怕他做傻事,提醒道,“我劝你不要在药里做手脚,更何况你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找到证据,不是吗?” 木天紧攥着手,指甲甚至陷进了肉里,渗出了血,只见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刘大夫,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这里人多眼杂,我不能久待,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叹着气离开了。 木天盯着刘大夫的背影又发了好久的呆,方才快步往仁义药铺走去。 赶到药铺时,大堂里站满了人。 木天没有着急地催促掌柜给拿药,而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来往的客人们愣神。 不知过了多久,大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掌柜王忠忽地瞥见端坐着的木天,忙走上前问道,“木管家是来买药还是?” 木天将药方递给了他,“给夫人拿药。” 王忠接过来一看,“这是安胎药?” 木天见他满脸惊讶,好奇道,“王掌柜似乎很是惊讶?” 王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四下瞅了瞅,对着木天轻声说道,“木管家请跟我来。” 药铺后堂,密室。 刚关上密室的门,王忠就跪了下来,“少爷!” 木天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否认道,“我是木天,不是你口中的少爷!” “您就是!”王忠内心特别地笃定,“虽然您的容貌已毁,声音也变了,但是您的眼神没有变!依旧是,依旧是冷漠里藏着一抹温情!” “单凭眼神,你就断定我是你的少爷?你可别忘了,他已经死了!墓穴都还在呢!” “墓穴我去了,兰儿也确实是守在那里,她的眼里也满是悲痛,但我却能察觉到里面隐约藏着一种希冀!一开始我还不能确定,直到前几日舅老爷带您过来,我才明白她心中所希冀的是什么······” 木天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此人确实是有些眼熟,能力貌似也不错,人品更是上佳。 若不是李华的突然到来,接替孙掌柜的人应该是他。 “王忠。” 熟悉的腔调一出口,王忠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少爷······少爷······您果然没有死······只是老爷和姑娘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朱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忠,你先起来。” 王忠站了起来,缓了一会儿后,严肃地说道,“少爷,您当时出事肯定和舅老爷有关。” 朱昊闻言瞬间瞪大双眸,“你有证据吗?” “有。”王忠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药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小撮草药,“少爷请看!” 朱昊接过来仔细辨别了一番,又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这是夏枯草?” “正是!” 王忠接着说道,“那日下人拿着药方来药铺,舅老爷主动拿着药方抓药,我在一旁看得仔细得很,他从药斗里拿了夏枯草,当时我还告诉他呢,他却说自己干了这么久了,难道还不认识夏枯草吗?” “那你这药是如何来的?” “许是他拿药时太过激动,掉落了一些在柜面上,我便趁他不注意偷偷藏了一些。” “干的好!”朱昊忍不住夸赞道,旋即眼中充满了怒意,“怪不得我‘死’前几日,她半夜来找我,劝我将剩下的地契交给她呢!当时我没答应,临走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命都要没了,还握着那些地契做什么!’,没过几日,我就‘死’了,若不是兰儿偶然发现药有问题,停了药,我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 王忠听得胆战心惊,“兰儿也发现了问题?” “嗯。”朱昊提起兰儿时满眼的温柔,“她特意留了煎药的砂锅还有药渣。” “夫人和舅老爷没有起疑吗?” “我死那日府里都乱了套,谁还会注意那些细节呢?” 第319章 夺命继母(五十二) 王忠听得满心唏嘘。 “少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昊咬牙切齿道,“继续收集证据。我相信父亲和瑶瑶的死一定和他们有关系,至于朱管家······恐怕他已遭遇不测······” “什么?!他不是回老家了吗?”王忠的声音越来越弱,“少爷的意思是,那只是他们的托词?” “嗯。” 密室里瞬间压抑非常,最终还是朱昊打破了这份压抑,“王忠,我的身份你要保密,切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 “放心吧,少爷。我在舅老爷眼皮子底下做这么久,也不是白做的!” “嗯。”朱昊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快给我抓药吧,要不然府里的那两位该起疑心了。” 两人又偷偷从密室走了出来。 到了大堂,王忠正在柜前抓药,忽见府里的一个下人跑了进来。 “朱管家,药抓好了没有啊!夫人和舅老爷都等急了!” 朱昊笑道,“刚才来抓药的人太多了,我想着夫人并无大碍,便等着人走了才让王掌柜给我拿药。” 来人催促道,“王掌柜,你可要快点啊!” “好嘞!” 没多久,药就配好了,朱昊冲王忠微微点了点头,便和下人一起离开了。 到了朱府,还未等李华和李雪发问,朱昊便下跪在地,将迟归的理由讲了出来,说完便耷拉着头,似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李雪见他如此态度,况他也是为了药铺的生意着想,最终受益的人还是自己,便让李华将朱昊扶了起来,“不过是小事,木管家何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我只是安胎滋补,又不是急病吃药,晚些也无碍的。” “多谢夫人!”朱昊又看向李华,“多谢舅老爷!” 李华白了他一眼,命令道,“木管家既然心怀愧疚,不如亲自去为夫人煎药吧?” 话刚说出口,就听李雪咳了一声,李华立即改口道,“还是我去吧!木管家来回奔波辛苦了,赶紧回屋歇息吧!” 朱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怕自己给李雪下药吗? “是。” 朱昊走后,李雪剜了李华一眼,“以后做事还是要动点脑子!” “知道啦!我去给你煎药?” “去吧!” 且说朱昊离开正房后,并没有回朱管家的房间,而是直奔朱瑶生前所住的院子。 他已经猜到朱管家已然遭遇不测,那尸体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地方。 可他刚来到大门口,却发现门口守着两个下人。 他们见到朱昊,忙躬身道,“木管家。” 朱昊应了一声,继续往里走,却被二人伸手拦了住,“木管家,这里不能进。” “为何不能进?” “听说这里是朱瑶姑娘死前住的地方,她又死于奸杀,夫人说这个地方不吉利,便将院子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朱昊的双手悄悄地握成拳,面上却是装作无比嫌弃,“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想着盘点一下府里的财产,既如此,那就算了吧!” 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两个下人以为他是害怕,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向李雪和李华禀报此事。 朱昊眼见进去无望,只得另找机会,寻找其他的证据······ 又过了几日,约莫是掌灯时分,天空已有些昏黄,朱昊正在府里巡视着,忽地瞥见墙角处有三个人影。 朱昊偷偷地躲在一旁瞧着。 只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你们给的银子已经花光了,必须得再给我一些!” 紧接着就传来了李雪恨恨的声音,“李丁,你别太过分!” 那个被叫作李丁的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过分?哼!我再过分,有你们夫妇两个扮作兄妹,诓骗朱员外过分吗?我只是要你们几个银子,又没有像你们一样搞得人家家破人亡,别搞得我好像罪大恶极似的!” 一番威胁之语把李华惹急了眼,“李丁!你给我闭嘴!你答应过我们要保密的!” 李丁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你们的银子给的够吗?” 第320章 夺命继母(五十三) “怎么不够?!我们前前后后给了你得有三四百两银子了!你可别太贪心!” “我贪心?!”李丁直接叫喊了起来,“我能有你们夫妇两个贪心?!别废话了,赶紧拿银子!” 李华气得脸通红,忽地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了李丁的胸膛。 李丁吃惊地瞪大双眼,似是不大相信他们会对自己下杀手,“你们······” 李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红刀子拔出来,又往他的身上刺了好几刀,李丁瞬间倒在地上,胸口的血直往外冒。 “好兄弟,以后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很多纸钱的,到了阴间,你可劲花。” 一旁的李雪闻着浓浓的血腥味有些恶心,直捂着嘴催促道,“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把他弄走,我要受不了了!” “好好好!我这就弄走,你别着急!” 李华想了好半晌,才想出了一个好法子,“小雪,你去让木管家准备一辆马车,就说我们晚些时候要用。” 李雪“嗯”了一声,逃也似地跑开了。 躲在一旁的朱昊听了忙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刚要推门进屋,就听李雪在其身后喊道,“木管家!” 朱昊回过身,微微躬了躬身子,“夫人有何吩咐?” 李雪轻轻拍着胸脯,努力平复着自己紧张的心绪,缓了好久之后,方才笑道,“请木管家帮我准备一辆马车。” “是,夫人,需要我找人为您驾车吗?” “不用!” 李雪拒绝得很是干脆。 朱昊心中的恨意如暴风般席卷而来:好一对豺狼夫妇!为了满足私欲,你们竟害死了这么多人! “好,我这就去准备。” “马车备好后,停在正房的院门口就行。” “是,夫人!” 李雪深深地看了朱昊一眼,突然问道,“木管家刚才去哪里了?” “去府里巡视了。”朱昊恭敬地回道,“自从接任管家之职,我每日都是如此,夫人您是知道的。” 李雪立刻装作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瞧我这脑子,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 朱昊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接着便给她递上了一个台阶,“想是夫人怀孕疲累的缘故。” “对对对!木管家说得是!” 说着便小步走开了,完全不似来时的慌张。 待她走远后,就听朱昊冷哼一声,推门而入,端坐在桌前消化了好久方才听到的秘密。 忽地听到手掌击拍桌子的声音,“我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 且说朱昊很快便为李雪准备好了一辆宽敞舒服的马车,他将马车停在正房院门口后便走开了。 早在屋内焦急不已的李雪听到声音后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床薄被。 只见她拿眼扫了一圈四周,确认并无他人在近前后方才牵着马往李华所在的方向走去。 “怎么才来?”李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总得给木管家一些时间吧!再说了,我也不能催得太紧,万一他起了疑心,我们还怎么把他给运出去?” 李雪朝着躺在地上的李丁怒了努嘴。 李华轻叹一口气,从李雪手里接过薄被,将尸体严密地包裹了起来,“来吧,帮我把他给抬上去。” 李雪登时急了,“我现在怀着孩子呢,哪能干这种力气活!” “那你帮忙掀开帘子,这总可以吧?” “没问题!”李雪立即回过身,掀开了帘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华终于把尸体抬进了马车,“小雪,夜里风凉,你要不进去坐着?” “不要!”李雪想也没想地拒绝道,“血腥味太重了,我受不了。” “不是裹着被子了吗?” “那也不行!” 李华无奈地摇了摇头,猜测她心里定是害怕了,“那你可得坐稳了,别摔下去。” “知道了!快别啰嗦了!” 李华牵着马车往大门口走去,守着的两个下人见了忙近前行礼,“舅老爷,夫人。” 李华“嗯”了一声,刚迈出一步,就听其中一伶俐的下人问,“需要我为您驾车吗?” “不需要!你们两个看好家就行了!” 那人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是,舅老爷。” 第321章 夺命继母(五十四) 李华瞥了二人一眼,驾着马车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方才说话的下人小声嘟囔道:“先是木管家,后是舅老爷和夫人,怎么这大晚上的,一个个都想出去?” 另一个下人出言提醒他,“上面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了,咱们只守好这朱府的大门就行了!” “说得也对。” 二人便又分列两侧,兢兢业业地守起了大门。 且说李华虽驾着马车,但碍于李雪怀有身孕,马走得极慢。 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空空的街道,声音掩盖住了车后悄悄跟踪之人的脚步声。 出了城,马车直奔朱家坟地的方向。 他们要拉着尸体去坟地? 朱昊一面快步跟上,一面心中暗暗佩服他们的心机。 谁会想到他们会将尸体藏到坟地呢?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来到朱家的坟地,只见李华跳下马车,又从朱昊的墓碑旁边捡起一把铁锹,然后开始挖起坑来。 没多久,坑就挖好了。 李雪掀开帘子,将李丁的尸体一推,尸体便翻滚到了地上。 李华忙弯下腰,将尸体推进挖好的坑里,重新填了土,生怕被人发现异常,又用铁锹好好平整了一番,还往上面铺了一层碎石头。 “好了!” 李雪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近前观察了一番,点头道,“看上去很是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接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咱们快回去吧,我都要困死了!” “嗯。” 李华将有些脏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李雪抱上了马车。 朱昊看着扬长而去的他们,心逐渐冷了下来,滔天的恨意和怒意也涌上心头。 方才他出府的理由是去刘大夫家中探望。 自己可以先去探望兰儿和佩儿,然后再去刘大夫家里。 城外某处院落。 兰儿和佩儿正对坐着发呆,忽听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二人登时坐直了身子,心里害怕得很。 “兰儿姐姐,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兰儿强装淡定,安抚道,“佩儿,你先藏起来,我出去看看。” 佩儿一把拉住兰儿的手,直摇头。 “我拿着根棍子,若是来者不善,我一棍子打晕了他!” “那你小心一点······” 兰儿来到院内,抄起地上的一根棍子,颤抖着双腿往大门口走去,“谁?” “是我!” “大哥?” 兰儿将棍子摔在地上,立即打开了门,“大哥,你怎么来了?” 说着还往左右瞧了瞧,“快进来!” 进了屋,兰儿寻不见佩儿,忙喊道,“佩儿,出来吧,是大哥回来了!” 佩儿方才走了出来,“朱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你可把我和兰儿姐姐给吓坏了!” “我的错。” 朱昊看向兰儿,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亲眼看见李华夫妇杀了人,又跟着他们去了坟地。” “坟地?”兰儿有些疑惑,“他们把尸体埋到坟地了?” “嗯,还是我的墓穴旁边。” 一旁的佩儿气得大骂道,“这俩挨千刀的,杀人真是没够!” “等一等!”兰儿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大哥,你刚才说,李华夫妇?他们不是兄妹吗?” 朱昊满心的懊悔,“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 接着又长叹一口气,“如果当时我听信占卜先生的话就好了。” 饶是好脾气的兰儿此刻也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局?” 朱昊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佩儿在一旁急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报官啊?单凭他们今夜杀了人,就足够判他们死刑了!” 说着拉着兰儿和朱昊就要往外走。 “不行!” 佩儿不可思议地回过头,“为何不行?难道你想亲自杀了他们报仇吗?” “不是。”朱昊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还记得瑶瑶死后的第二日,县令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吗?” “当然记得。” “那你们可见过县令派人全城搜捕凶手?” “没有。” “那你们可见过县令派人全城调查可疑之人?” “也没有。” 话说到这里,朱昊望着她们不再说话。 佩儿沉思片刻,忽地明白过来,“朱大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和县令有所勾结?” 第322章 夺命继母(五十五) “若非如此,那县令为何如此草率?” 佩儿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兰儿,后者的脸上尽是焦急,“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老爷和姑娘,还有朱管家只能含冤而死吗?” “不,我们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朱昊笑着摇了摇头,“听闻包大人近日正代当今圣上巡视天下,已经在开封其他的县破了好几桩大案了!” 兰儿听后面上一喜,可转眼间又犯起了愁,“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包大人呢?” “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朱昊笑着安抚道,“王忠都已经帮我打听好了,包大人最近正在封丘断案呢,明日夜里我就启程去封丘。” “为何要拖到明日呢?”佩儿满脸疑惑地问。 “今夜我出朱府,用得理由是去看望刘大夫,李华夫妇一向多疑,他们明日必定会去刘大夫家里一探究竟,所以我今夜还不能走。” “这样啊,我明白了。”佩儿懵懂地点了点头,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朱昊抬头望了望窗外,见夜色已深,已过了三更,忙起身告辞,“你们两个赶紧歇息吧,我去刘大夫家。” “这么晚过去合适吗?要不你还是睡在这里吧!” 朱昊摇头拒绝道,“王忠已经去通知刘大夫了,此刻他正等着我呢!” 刚走几步,又回过头对着二人嘱咐了一番,“我去封丘的这段时间,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夜里千万要关好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明白吗?” “知道了,朱大哥,你就放心吧!” 朱昊看向没有回应的兰儿,问,“记住了吗,兰儿?” 兰儿却是不说话。 此时的佩儿甚是机灵,立即说道,“你们两个有话快说,我去院子里走一走。” 兰儿嗔怪地望着往外走去的佩儿,心里是既感激又羞恼。 “兰儿?” “大······大哥······” 朱昊此刻也有些紧张,“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想你有事······” 说完转身便跑了。 兰儿怔愣了好一会子,方才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也要小心啊,阿昊······” 话刚落,屋里便响起了脆脆的一道声音,“呦~谁是阿昊?阿昊又是谁啊?” 兰儿羞得满脸通红,越过她便往堂屋跑,一面跑还一面嘴硬地反驳道,“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 “我不仅懂,懂得还挺多嘞!”佩儿笑着回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兰儿姐姐,这么晚了,咱们该睡觉了,你去堂屋做什么?” “我要洗脸!” 佩儿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好吧,她的兰儿姐姐有些恼了,还是不逗她了······ 且说朱昊疾步往刘大夫家奔去,到时王忠正等在大门口。 “怎么不回去?” 王忠见朱昊平安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担心少爷您······” 朱昊知道他担心什么,忙挥手打断了他,“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王忠“嗯”了一声,“大门没有锁,您直接推门进去就行。” “好。” 王忠刚走没多远,大门便开了,开门的正是刘大夫的儿子刘安。 “朱少爷,您可算来了。” “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刘安看了眼四周,见除了王忠并无第二人这才放下了心,“快进来吧!” 书房。 刘大夫正低头翻阅着一本旧医书。 他看上去虽是聚精会神,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朱昊这小子有没有事······ 心里正担心着,就见刘安推门喊道,“爹,朱少爷来了!” 说话间朱昊已进了书房。 刘大夫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到朱昊跟前,握紧拳头轻轻锤了他几下,“你这孩子,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啊······” 朱昊眼眶瞬间一红,下一刻就见他跪在了地上,“都是昊儿的错,让您担心了这么久!” 刘大夫立即俯身将他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朱昊却是不肯起身,“昊儿还想麻烦您一件事!” 刘大夫闻言和儿子刘安对视了一眼,旋即又低头看着朱昊问道,“你要去封丘找包大人?” 第323章 夺命继母(五十六) 朱昊点了点头,“正是,还望您助我一臂之力。” 一旁的刘安一面扶起他,一面说道,“王忠已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我们。” 接着又确认道,,“那李华兄妹·······不,是李华夫妇,他们当真杀了人?” “嗯,我亲眼所见。” 刘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竟敢做出杀人之事,难道······”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刘大夫制止的眼神。 朱昊却不是很介意,“我怀疑我爹和瑶瑶之死定是他们所为,就连朱管家肯定也已经惨遭他们的毒手。” 接着又见他惨笑一声,“如果不是兰儿机智聪明,舍命相救,我也已经被他们害死了······” 刘大夫听得是胆战心惊。 这朱府竟是一座要命的魔窟! “朱少爷——” 刚开口就被朱昊打断了,“您于我有救命之恩,相助之情,朱少爷三字实在是不敢当,若是您不嫌弃,就称我为‘昊儿’吧?” 刘大夫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神,又想起他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便喊了一句:“昊儿。” 朱昊开心地应了一声,“刘大夫,刚才您想说什么?” 刘大夫继续说道,“昊儿,此事我定会帮你,你尽管放心地去封丘,这里一切都有我。” 朱昊心里满满的愧疚,“可是还需要您装病······” “哈哈哈哈!”刘大夫大笑道,“不过是装病而已,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言罢又看向刘安,希望他宽慰朱昊。 刘安领会了刘大夫的意思,当即开起了玩笑,“爹的演技可是精湛得很,定能骗过那对豺狼!” “嗯。多谢刘安大哥!” 刘安听到一向孤傲的朱少爷竟然喊自己大哥,一时有些难以相信,不过在看到他真诚的目光以后,便坦然地接受了,“跟我们,你还客气什么!” 朱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明日我还会继续在这里侍奉刘大夫,他们定然会亲自过来探望,顺便探查一下我是否说谎,到了夜里我才会启程前往封丘。” 刘大夫赞同道,“你的考虑甚是有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屋歇息吧!” “刘安,你带昊儿去他的房间。” “是,爹,昊儿,跟我走吧!” 朱昊满眼的感激,“刘大夫,那我先回屋了,您也早点休息。” “嗯。” 二人刚转过身,就听刘大夫说道,“叫我伯父吧,别一口一个刘大夫的。”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朱昊的全身,只是他不敢回头。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流泪,只得呜咽着“嗯”了一声,便跟着刘安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大夫便晕了过去,家里瞬间乱了套。 说是乱套,家里除了刘大夫和刘安,也只有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 不过他们都是非常值得相信的人······ 床前站着刘安和朱昊,地下则站着一名小厮和丫鬟。 几人均是一脸不安地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刘大夫。 “伯父······” “爹,您这是怎么了?” 剩余两人则抽噎地抹着眼泪。 正伤心难过之时,忽听守门的小厮进来报道,“少爷,朱府的舅老爷和夫人来了。” 朱昊不禁扯了扯嘴角,“来得倒是挺快!” 刘安望着他,安抚道,“昊儿,待会儿一定要冷静,切不可冲动,明白吗?” “放心吧,刘安大哥!” 刘安回身命道,“去请他们进来!” “是。” 未几,夫妇二人便走了进来,面上盛满了担忧。 朱昊见了不禁暗暗嘲讽起来:真会装啊! “木天见过舅老爷,见过夫人。” “木管家。”李雪同他打了声招呼,而后便直直地望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刘大夫,“刘大夫他?” 刘安满眼地担心,“父亲昨晚便咳嗽不已,我很是担心,便把天儿叫了过来,没想到今日一大早,他突然就晕了过去······” 木天悄悄地给刘安竖了个大拇指。 原本他非常担心刘安失口叫自己昊儿的,还好还好,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叫木天······ “刘安大哥,你不要担心,伯父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李雪也跟着安抚道,“刘大夫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第324章 夺命继母(五十七) 刘安勉强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在别人看来是难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对这对狠心的夫妇,他实在是不想给他们好脸色。 接下来是无声的沉寂。 李华夫妇站在屋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刘安也不好撵人,只得将他们晾在一边,下人们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们让座上茶。 一声咳嗽忽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刘安听了忙上前俯身问,“爹,您感觉如何了?” 朱昊也跟着关心道,“伯父,您可吓死我和刘安大哥了!” 床上的刘大夫偷偷地瞪了二人一眼。 这俩人演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我······”刚说出一个字,刘大夫便又咳嗽了起来,“我没事······” 忽地瞥见屋里的李华夫妇,略抬了抬身子,假意问道,“李老爷,朱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李雪忙上前几步,轻声回,“昨夜木管家让下人请假,说您病重,要过来探望,我们实在是担心您,一大早便赶了过来。” 刘大夫满眼的歉意,“区区残年之躯,还劳烦你们过来看望,老夫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刘大夫说的哪里话。我们全府上下这些年全靠您的照料,若不是您,我们老爷早就······” 说着竟抹起眼泪来。 朱昊冷眼看着她的假惺惺的表演,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刘大夫递给了朱昊一个眼神,而后抬手道,“不过是······是尽了医者的本分罢了······” 说着说着竟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李华嫌弃地皱了皱眉,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木管家,这几日你就待在刘大夫家里吧,府里的事还有我呢!” 一面说一面还朝李雪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刘大夫,那您好生休养,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刘安命令小厮,“送李老爷和朱夫人出去!” “是,李老爷,朱夫人,请!” 待小厮回来禀报二人已走远后,刘大夫方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刚才装得像吗?” 刘安和朱昊满脸的无奈,二人异口同声道,“像!” 当日夜里,朱昊便出了门。 刘安怕他出事,特意托请自己的一个结义兄弟亲自驾着马车陪他去的封丘。 延津县内,官道上的一个小茶馆内。 包公、公孙策、展昭和艾虎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喝茶。 “公孙先生,咱们马上就要到延津县城了吧?”艾虎问道。 公孙策点头道,“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太好了!” 艾虎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包公和公孙策不禁笑出了声。 旁边的展昭好奇问道,“艾虎,这才走了多久啊,你居然累了?” 艾虎哭丧着脸回道,“展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老家经历了什么······” “哦?说来听听?” 包公和公孙策也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下文。 只见艾虎叉着腰,丝毫没有女子的优雅仪态,“吴妈和我姐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念叨,让我成亲!我一个人过得多逍遥自在啊,为何要成亲?” 展昭无奈地笑了笑,“艾虎,你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了······” 艾虎瞪了他一眼,“反正我是绝不会妥协的,再说了,我姐她自己都还没成亲呢,我着啥急?” 话音刚落,官道上便扬起了尘土,惹得路边休息的官兵和百姓直咳嗽。 艾虎正在气头上呢,见驾马车的人如此行为,身子一跃,直接拦住了驾车之人的去路。 展昭等人阻拦不及,只得暂时坐在一旁观望。 驾车的人见被阻拦,脾气本就暴躁的他,直接叫嚷了起来,“赶快给我滚开!老子有急事!” 原来此人正是刘安的结义兄弟,车里坐的乃是朱昊。 “有急事就可以不顾旁人吗?你是想让这些人都喝土吗?”艾虎指着路两旁的人质问道。 “他们喝土跟我——” 话未说完,里面的朱昊便探出头,温言解释道,“这位公子,我们真是有十分要急的事情要办,烦请你给我们让一下路,可以吗?” 第325章 夺命继母(五十八) 温润如玉的模样瞬间让艾虎眼前一亮。 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秀啊! 声音也甚是好听。 艾虎一时看得有些呆,他其实是想答应朱昊的,只是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驾车的男子叫嚷道,“喂!你到底让不让路啊?若是让,就赶紧滚开,若是不让,老子立刻扒了你的皮!” 艾虎闻言脸上痴痴的笑容忽地一滞,拒绝的话登时便出了口,“不让!” “你!” 男子气得咬牙切齿,直接跳下马车,和艾虎打了起来。 越打艾虎的脸色越是凝重:这男子竟然有几分功夫在身上,一开始还真是小瞧了他! 车上的朱昊见二人动起了手,急的在一旁高声劝道,,“你们别打了!咱们有事好好商量啊!” 说着便向四下左右投去求助的眼神,奈何方才马车扬起的尘土太多,他们均是无动于衷。 包公眼见着艾虎和男子缠打不休,忙对着展昭命令道,“展护卫!” “是!” 展昭的身子瞬间腾空跃起,下一刻就见他握住了艾虎的手臂,“艾虎,住手!” 艾虎哼了一声,又瞪了那人一眼,方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那把断刀,“要不是看在展大哥的面子上,你今天必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男子似是打架上了瘾,忘了正事,甚至直接推了一下展昭,叫嚣道,“来啊!继续打啊!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一旁的朱昊见他如此执着,心中是焦急不已,“周大哥!咱们还是去做正事要紧!” 原来这男子名为周义。 朱昊的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冲动,忙应了一句,“咱们这就走!” “慢着!”艾虎却是伸手拦住了他,“先给他们道歉!” 朱昊本是深明大义之人,忙弯腰对着路两旁的百姓和官兵们道歉,“是我们考虑不周,心里太急,还请各位谅解!” 艾虎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盯着一脸不服的周义,“道歉!” 还未等周义低头认错,就见包公和公孙策走了过来,“艾虎!得饶人处且饶人,切不可咄咄逼人!” 艾虎听着包公的话有些不开心,“包大人······” 包公瞪了他一眼,艾虎只得缩回了手,“你们走吧!” 包大人? 朱昊惊得瞪大双眸:方才这位公子称呼那人为展大哥,那人莫非是······ 包公看着朱昊呆愣的表情,心中也很是纳闷,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见他径直来到自己面前,怯生生地确认道,“敢问您······您是包青天包大人吗?” 包公点头应道,“本府正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话刚落,就见朱昊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时双眸已蓄满了泪水,“包大人!我们正是因为要去封丘找您申冤,才会如此匆忙的啊!” 一旁的周义听说眼前之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即刻也跟着跪倒在地,心里却在懊恼自己方才的无礼言行······ “你有何冤屈要申?” 朱昊面上却有些犹豫,眼睛扫了一下四周,包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瞬间明白了过来,“你跟我来。” 几人一起来到官道附近的小树林内。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在四周守卫,其余几人则站在中间的空地上。 包公神情严肃地望着朱昊,“此处无人又僻静,你可以说了。” “是!” 朱昊便将最近朱府发生之事以及自己心中的怀疑一一讲了出来。 包公等人还未说话,就听周义大骂道,“这对狗娘养的!老子早晚宰了他们!” “周大哥!” 朱昊喊了一声,随即满是歉意地对着包公说道,“包大人,周大哥性子一向如此,其实他人并不坏的,您千万不要生气······” “无妨。”包公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其实他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不知骂了李华夫妇多少遍,“朱昊,若是依你所言,你确实亲眼目睹李丁深夜被他二人所杀,而后埋于坟地,那他们确实是犯下了杀头的大罪,可令尊和令妹之死是否和他们有关,还要看具体的证据。” 第326章 夺命继母(五十九) “我父亲和妹妹的死一定和他们有关!还有朱管家,他肯定也已经被害死了!包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朱昊的嗓音都染上了一丝哭腔,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满了整个面庞。 包公看着心里实在是不忍,忙许诺道,“朱昊,你切莫着急,待本府到了延津,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朱昊激动得双膝跪地,磕头不止,“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旁边的周义见他如此,也跟着下跪磕起了头,“多谢包大人!” “你们快起来!”包公微微弯腰劝道,奈何二人并不起身,只得命展昭和艾虎将二人扶了起来。 此时的艾虎心中早已没了怒气,只见他手挠后脑勺,满面的歉意,“周义,刚才真是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周义倒是挺大度,直接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都是小事儿!再说了,要不是你搞这一出,我们也见不到包大人啊!” 展昭和公孙策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朱昊却只是冲着艾虎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包公忽地想起了什么,“朱昊,你现在只身一人在朱府,会不会太危险了?” “他们绝对不会怀疑我的。”朱昊清了清嗓子回道。 公孙策显然是非常吃惊,“你这是······” “不过是发音的部位不同罢了。” 艾虎也是非常惊讶。 黑妖狐智化就非常擅长模仿各种人的嗓音,他曾经听他提起过练习此术的辛苦,那可不是寻常之人所能承受的。 “声音能变到这种程度,你一定练习得很是辛苦吧?” 朱昊苦涩地笑了笑,“为了早日替父亲、妹妹,还有朱管家洗刷冤屈,多辛苦我都愿意。” “那你脸上的疤?”展昭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朱昊忽地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随即便一面抚摸着那道疤,一面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疤自然是真的,不然怎么骗得过他们呢······”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满面凝重。 尤其是包公。 他恨不得立刻让李华夫妇死于铡刀之下,只是自己是朝廷命官,又是人人敬仰的包青天,所有的案子必须经过认真周密的调查分析之后,才能下结论。 “包大人,我先回刘大夫家里,和刘安大哥继续照顾他,这样您可以随时叫我去问话,若是回了朱府,出入会比较麻烦,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包公非常赞同他的话,“也好,你留在刘大夫家里是经过他们允许的,他们也亲自确认过了,根本就不会对你有所怀疑。” 朱昊弯腰应了一声,便和周义一同离开了。 包公看着二人走远后,忙命令道,“展护卫,通知下去,快速赶往延津县城!” 一行人便匆匆往延津县城奔去······ 且说周义驾车往县城折返而去,朱昊依然是坐在车厢里,路上的人自然是看不见他,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方才朱昊情急之下跳下马车劝架,脸却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虽说大部分都是官兵,可也有一些平民百姓,其中就有朱府里的一个下人。 此人之前告假返家,今日恰好经过此地,正在茶馆里喝茶,不曾想目睹了方才那一幕。 “难道木管家身上背负着重大的冤屈?” 他自言自语了一番,而后结了茶钱,慢悠悠往城内走去。 延津县城。 沿街两旁的百姓们围着看热闹。 “不知是哪位当官的路过咱们这里?” 人群中一人白了那人一眼,“没看见‘开封’两个字吗?来的人肯定是包青天包大人!” “我才不信呢!” 话刚落,此人却被队伍后面的三把铡刀惊得嘴巴大张,半晌后才吐出了几个字,“还真是包大人······” 第327章 夺命继母(六十) 延津驿馆门前。 包公的官轿刚一落地,就听有人喊道,“包大人莅临延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恭维又市井的嗓音惹得包公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快,回身淡笑了一声,“李大人。” 李瑟一听包公竟然知道自己姓李,内心十分欢愉。 莫非包大人早就关注自己了,此次来就是想考察延津的政绩,顺便再晋升自己的官职? 越想越开心,李瑟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包大人,晚上咱们去酒楼吃饭吧?吃完饭您就直接去县衙吧,县衙极为宽敞,绝对能让您住得舒舒服服的!” “李瑟!”包公终于按捺不住了,满脸正色地斥责道,“本府出行,一向居住在驿馆,你就不要操心了!” 吓得李瑟浑身一哆嗦。 这包大人发起火来也忒吓人了些······ “好。若您有需要,可一定要告诉下官。” 说完便一溜烟的快步走开了。 “哼!”包公气得冷哼一声,“如此做派,延津的情况可想而知!” 言罢便袖子一甩,大步走进了驿馆。 花厅。 “官场之人大多如此,大人切莫太过放在心上。” 艾虎也跟着劝解道,“是啊,包大人,为这种当官的生气不值得!” 包公“嗯”了一声,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纠结,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朱府之事。 “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去街上转转,看看是否有收获。” 艾虎不解地问,“包大人,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去坟地挖尸体吗?”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笑着反问道,“艾虎,这光天白日的,我们要扛着铁锹大张旗鼓地去挖坟吗?” 艾虎手扶着后脑勺,尴尬笑道,“也对啊!瞧我这脑子!” “展大哥,那咱们走吧?” 展昭应了一声,“大人,公孙先生,我和艾虎出去了。” 二人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需要学生去县衙调阅与朱府有关的卷宗吗?” “不。”包公摆了摆手,“依照朱昊所说,李瑟极有可能和李华夫妇有所勾结,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那我们该从何处着手调查此案呢?” 包公笑了笑,“今夜若是果真从坟地里挖出了尸体,那我们就有理由将他们押入大牢,届时便可调阅卷宗了。” 公孙策赞同地点了点头,可转眼间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人,朱昊并不认识李丁,只是听过他的声音,可如今他已被杀,我们又如何得知挖出的尸体一定是李丁呢?” “公孙先生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公孙策此时倒真是有些糊涂了,“还请大人详言。” 包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人亲眼目睹别人杀人,且能清楚地描述杀人的过程和藏尸之地,我们自然要先拘押他们,待详细调查之后,再做定夺。” 公孙策满面的懊恼,“学生可真是糊涂了,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包公笑道,“公孙先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先下去休息吧,今夜我们怕是不得入眠了!” “是。” 且说展昭和艾虎二人闲步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热闹。 忽地响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艾虎一面摸着肚子,一面不好意思地说道,“展大哥,我饿了······”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前面正好是一家饭馆,咱们进去吃点儿?” “好啊好啊!” 艾虎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然后便一溜烟跑进了饭馆,一进门便高声喊道,“掌柜的,赶紧给我上几个好菜!” 掌柜的见状忙走到跟前,笑道,“两位客官请跟我来!” 二人被安排在了靠窗的位置。 “两位想吃些什么?” 艾虎不耐烦道,“饿死我了都要!什么菜做得快要什么!” “那我就看着给您上了?” “赶紧去吧!先给我上壶茶水!” “好嘞!” 接着展昭就见到艾虎灌了好几杯滚烫的热茶,“这么着急做什么!小心烫着!” “没······没事!先垫吧点水也行啊!” 话刚落,隔壁桌子便来了四个人。 几人刚落座,就听其中一男子问其余三人,“如今包大人来了延津,你们说朱瑶姑娘的死会不会水落石出?” 第328章 夺命继母(六十一) “这个得有人告状啊!如果朱家人都不去找包大人,包大人还能主动上门不成?” 方才提起话茬的人满眼的讽刺,“朱家人?朱家人都已经死绝了,哪里还有什么朱家人?” 其中一人“嘘”了一声,小声提醒道,“说话注意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另外一人也补充道,“朱府的产业遍布全县,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朱夫人还有那位舅老爷不会饶了你的!” “我才不怕呢!”他心一横,拍着胸脯说道,“你们敢不敢和我打赌,就赌那朱老爷和朱姑娘的死一定和他们有关!” “瞎说什么呢!”其中一人明显变了脸色。 “我瞎说?这天底下最毒的是什么?就是那妇人心哪!更何况朱夫人年纪轻轻,又刚过门不久,你们还指望她真能安心守着一个糟老头子不成?!” 其他人瞬间无言以对。 正沉默之时,小二为展昭和艾虎上了菜,因为他们要速度,所以大半都是凉菜,其中就有一盘酱牛肉。 艾虎灵机一动,端着那盘牛肉就去到隔壁的桌子,“几位大哥,方才你们说的朱瑶姑娘是谁啊?” “你是外地来的吧?” “嗯。” 男子一面接过牛肉,一面解释道,“朱瑶姑娘乃是延津城内朱员外家的千金,长得那是玲珑剔透,温柔贤淑,只可惜前些日子被人奸杀了。” 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朱家人没有报官吗?” “报了,只是隔天便被列为了悬案。” 艾虎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此案非常棘手,要不然县令也不会如此匆忙地将此案列为悬案。”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语气特别地不忿,“棘手?他都没有调查,何来的棘手?!我看此案颇有蹊跷!” 艾虎瞟了一眼展昭,而后继续转头问几人,“刚才听你们说,朱员外也死了?” “据说是因为接受不了朱瑶姑娘出事······”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朱员外到底是怎么死的?!” 其中一人显然是急了,“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艾虎见几人起了争执,忙劝解道,“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会有杀身之祸呢?” 接着又笑道,“你们继续吃,我回去了!” 艾虎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和展昭交换了眼神,二人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便离开了。 “展大哥,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如何看?” “如今看来,朱昊所言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就连百姓们都有所怀疑,李瑟好歹也是科举出身,断然不会如此愚笨。” 艾虎不由得冷哼一声,“就知道那狗官不是什么好东西!” “咱们回去吧!” “嗯。” 二人回到驿馆,向包公禀报了此事。 包公也非常赞同展昭的看法,“如此看来,李瑟定然和李华夫妇有所勾结,只是我们还需要证据。” 艾虎满脸的愁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若是不惊动他,证据将无从找起啊!” 公孙策安抚道,“此事暂且搁置一边。如今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李丁的尸体,只要能将李华夫妇关入大狱,其他的都好说。” “公孙先生说得对。”包公对着展昭和艾虎吩咐道,“你们先回房歇息会儿吧,今夜亥时,我们去坟地。” “是!” 约莫戌初时分,朱府之前那位告假返乡的下人正和其他人吃着晚饭,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木管家呢?怎么不见他在府里?” 其中一人回道,“刘大夫生了重病,他告了几日的假,专程去照顾他了!” 去照顾刘大夫了? 可自己明明在城外看见了他啊! “何时告的假?” “前日夜里。” 他挑了挑眉,胡乱扒了几口饭,起身便要走。 “你去哪啊!” “如厕去!” 只是他行走的方向却是主屋。 “夫人!” 李雪吃完晚饭,正坐在椅子上消食呢,听到下人过来敲门有些不耐烦,“何事?” “夫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李雪因怀有身孕身子极为不便,实在是懒得动,“今日我有些乏累,明日再说吧!” “此事万分紧急,还请夫人出来,小的当面跟您说!” 第329章 夺命继母(六十二) 万分紧急? 李雪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朱府的下人们皆是自己新近招募进来的,且不说他们的素质是不是延津城里最好的,单论起自己对他们的严格要求,下人们也不会如此忤逆她。 李雪手扶着椅子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打开门问,“什么事?” 下人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轻声回道,“夫人,我回城的途中看见了木管家。” 李雪眉头不禁一跳,“木管家?你确定?” 下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木管家的样貌特征非常明显,小的绝不会看错。”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他?” “路边的一个小茶馆。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他,后来他从马车里出来劝架,我才认出来是他。对了夫人,他的身上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冤屈,但是包大人带着他去了旁边的树林里,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再后来他就和另外一个人驾车走了,看马车的方向,应该是又回城里了。” 李雪心里咯噔一声,“你说什么?包大人?可是包青天包大人?” “正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 李雪顿感不妙,忙追问道,“你可有看清楚驾车的是何人?” 下人却是摇了摇头,“小的也是刚来城里不久,并不认识驾车之人是谁。” 李雪强压下内心的慌乱,说了一句,“你先等一会儿。” 转身便回了屋,没多久便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十两银子,“这是十两银子,方才你跟我说过的话切不可对第二个人说,今夜我们见面的事情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下人看到银子眼睛立刻闪闪发光,激动得直点头,“夫人请放心,小的嘴一向很严。” “嗯。下去吧!” 刚走没几步,就听李雪问道,“知道舅老爷在哪里吗?” 下人回过身,微微弯了弯腰,“舅老爷正在巡视全府呢。” “让他回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下人领了命便满府里找李华去了。 李华得知李雪有要事找他,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拔腿便往正房奔去。 “小雪!” 李华推开门喊了一嗓子,却发现李雪正好端端地坐靠在椅子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些,“小雪,你找我何事?” 李雪便将下人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李华。 李华沉默了半晌后,方才安抚道,“木管家的身世定然不简单,若非如此,一个自小流浪的乞丐即使再有别人指点,也不可能有这般能耐的。” “可是他对我们说了谎。他不应该在照顾刘大夫吗?怎么会驾车出城呢?偏偏还碰上了包大人?” 李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正在这时,门外有下人喊道,“夫人,有您的信。” 李雪当即明白过来送信的人是谁,忙让李华将信拿进来。 “谁的信?里面写的什么?” 李雪将信递给了李华,李华小声读道,“小心行事,一切等到包大人走后再说。” 旋即抬起头确认道,“是他?” “嗯。”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李雪一面摸着肚子一面思忖着,“如今这世上知道那件事的,除了你和他,就只有兰儿了。” “兰儿?”李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兰儿清冷俊俏的脸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 李雪站起身往卧房走去,一面走一面冷冷地说道,“李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可千万别误了大事。” 关门之前又听她补充道,“我只要她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我知道了,放心吧,小雪!” 李华低头往衣袖里探查了一番,随即便往兰儿所住的院子赶去。 城郊某院落。 兰儿和佩儿正在床上对坐着聊天。 “佩儿,我的右眼为何突然跳的如此厉害?”兰儿手揉着右眼问道。 “跳的厉害?是眼睛不舒服吗?” 兰儿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要出大事。” 佩儿笑着调侃道,“兰儿姐姐是太过担心朱大哥了吧?” 兰儿的脸不禁一红,“死丫头,瞎说什么呢······” 佩儿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兰儿姐姐,你就放心吧,朱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330章 夺命继母(六十三) 兰儿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忽地想起朱昊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她们,不能给任何人开门。 可万一有人敲门呢? 兰儿紧锁眉头,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倏地眼前一亮,“佩儿,咱们玩捉迷藏吧?” “啊?” 佩儿非常吃惊,上一刻还满脸担忧的人,现在却要玩捉迷藏? “兰儿姐姐?” 兰儿笑着解释道,“你我是对这个院子最熟悉的人,若是我们藏起来后,对方还不能发现,那我们岂不是安全了许多?若是有坏人来敲门,我们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躲起来了。” 佩儿双手一拍,兴奋喊道,“对啊!兰儿姐姐就是聪明!” “我们两个谁先藏?” “你先藏吧兰儿姐姐,我最喜欢找人了!” 兰儿宠溺地一笑,“好。你先去院子里等着,我藏好了叫你。” “好呀!” 佩儿应了一声,扭头跑了出去。 兰儿在三个房间里走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藏在自己卧房的床底下。 当时买下这个院子之后,兰儿便将床下做成了空心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这件事情佩儿并不知道。 不是为了刻意隐瞒她,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毕竟她不是朱家人,李华夫妇又不认识她,断然不会对她下死手。 “佩儿,我藏好了!” 佩儿听到声音后,忙高声回道,“那我来找你了哦,兰儿姐姐!” 忽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佩儿心下有些慌张。 坏人不会真来了吧? 她抄起院子里的一把铁锹,来到门前问,“谁啊?” “是我!” 敲门的人说了两个字,似是和二人甚是熟识,可佩儿却没有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你······你是谁?” “我是兰儿的朋友。” 兰儿姐姐的朋友? 没听说过兰儿姐姐有除自己以外的朋友啊? 她鬼使神差地开了门,却见到一黑衣蒙面男子,此人正是李华。 佩儿下意识地就要关门,不曾想却被李华挡住了。 正要尖叫提醒兰儿,忽地被李华捂住了嘴,“若是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佩儿点头如捣蒜,指着李华的手示意他松开。 李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铁锹扔了。” 砰的一声,铁锹被扔在了地上,李华见佩儿已没了威胁,便松开了手。 他回身把门关上,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逼问道,“兰儿在哪?” “兰儿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是吗?” 佩儿坚定地点了点头,“命都在你手里呢,我哪敢骗你?”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刚进堂屋,佩儿瞥到墙角处立着一把扫帚。 她悄悄溜到墙角,抄起扫帚照着李华的头猛打了一下,可李华到底是男人,这一击只是让他有些头晕,并不足以致命。 他手捂着后脑勺,回过身,恨恨地盯着佩儿,“你竟然敢暗算我?!” 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照着佩儿的胸部猛刺了好几刀。 匕首刺进胸膛时,那痛意瞬间席卷全身,冲击着佩儿的大脑,可她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怕兰儿姐姐知道自己有危险,会义无反顾地冲出来,她不想让她为了自己而丧命。 自己欠她已经够多的了! 李华手中的匕首滴着鲜血,他冷眼看着佩儿断了气,闭上了双眼。 床下藏着的兰儿早就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可因为隔着床板,又隔着房门,实在是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到底在哪呢?”李华一面嘟囔着一面进了兰儿藏身的卧房。 兰儿终于听清楚了。 难道是大哥回来了,找不到自己,有些着急? 她高兴得想掀开床板出来,可下一刻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是大哥回来了,佩儿肯定会叽叽喳喳地过来跟自己说,而不是男子都来到了屋里,佩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佩儿遇到了危险,男子也并不是大哥? 她紧咬着嘴唇,心里在担心佩儿的安危,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李华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兰儿的影子,气得大骂道,“这个小蹄子,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第331章 夺命继母(六十四) 是舅老爷! 兰儿满脸震惊,她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心里实在是担心佩儿的安危,又怕自己会惨遭李华的毒手,只得满心纠结与担忧地蜷缩在床底下。 只听李华又在屋里翻了好久,直到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兰儿方才颤抖着声音小声喊道,“佩儿?” 此时的佩儿早就断了气,哪里还能回应她的呼唤? 兰儿见无回应,心内不觉咯噔一声:不会真出事了吧? 她掀开床板,在卧房扫视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佩儿,忙又跑到堂屋。 待看到地上浑身是血的佩儿之时,她吓得尖叫了起来,“佩儿!” 兰儿一面唤着佩儿的名字,一面冲上前去探她的鼻息,“佩儿!佩儿!” 她径直扑到佩儿的身上嚎哭了起来。 哭了好半晌,忽地见她一直摇头,仍是满脸的不敢相信,“佩儿,你不会有事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自己能把大哥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也一定能让佩儿活过来! 想及此,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提起裙摆,不顾浓黑的夜色拔腿便往刘大夫家狂奔而去。 生怕和回城的李华撞上,兰儿还特意绕了远路。 刘大夫家。 刘大夫刚准备安歇,忽听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忙对着西卧房的刘安喊道,“安儿,去看看是谁?” “好的,爹!” 待刘安打开门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后,双眸里皆是惊讶,“兰儿,怎么是你?” “刘安少爷,我们能进去说吗?” 刘安点了点头,带她进了堂屋,“怎么这么晚过来?” 兰儿却是砰的一声,双膝跪地,磕头乞求道,“佩儿出事了,还请刘大夫过去救她!” 话刚落,就听从东卧房出来的刘大夫急切地问,“佩儿她怎么了?” 兰儿见是刘大夫满脸的激动,顾不上回答他,上前搀着刘大夫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刘大夫见她如此,知是发生了大事,忙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别急,我去拿药箱!” 又扭头对着刘安吩咐道,“安儿,你速去驿馆将此事告诉昊儿!” “是,爹,我先去给你们准备一辆马车吧!” “嗯!” 一旁的兰儿得知朱昊此刻身在驿馆却是非常疑惑,“大哥?他不是去封丘了吗?” 刘大夫顾不得跟她多做解释,“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延津驿馆花厅。 包公见朱昊已到,便命他带着他们去埋尸之地。 为了不惹人注意,包公只带了公孙策、展昭、艾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两个衙役。 可刚走到驿馆门口,却见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王朝和马汉立刻闪身挡在包公前面,刀也已经出了鞘,“来者何人!” 只听那人喊道,“昊儿!出大事了!” “是刘安大哥!”朱昊喊道。 包公疑惑地问,“刘安是谁?” “是刘大夫的儿子!” 包公忙命王朝和马汉让开,刘安很快便跑到了跟前,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昊······昊儿,佩儿她······她出事了!” 朱昊满面震惊,“出事?她怎么了?” 刘安缓了一会儿,待气喘匀之后方才回道,“兰儿没有细说,只着急忙慌地拉着我爹走了。” 言罢,他扫了一眼众人,见中间那人一身的常服,额间有一月牙,便猜他就是包公,忙下跪道,“草民刘安,见过包大人!” “起来吧!” 包公捋着胡子思考了片刻后吩咐道,“艾虎,你和王朝即刻去兰儿的住处,其余的人跟我去坟地。” 刘安小心翼翼地问,“包大人,我能和他们一起去吗?” “你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刘安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走了。 一旁的艾虎问朱昊,“朱昊,兰儿她们住在哪里?” 朱昊虽也想跟着一同前去,可埋尸之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便将城外的住处告知了二人。 两拨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第332章 夺命继母(六十五) 且说兰儿和刘大夫坐着马车一路疾驰,好在驾车的下人技术娴熟,马车并没有非常颠簸。 “兰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兰儿缓了缓思绪,回道,“佩儿胸前被捅了好几刀,我探了鼻她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什么?!”刘大夫惊呼出声,心脏也是砰砰直跳,“知道是谁干的吗?” “当时我躲在床底下,并不知那人的模样,但后来我听到了舅老爷的声音。” “是李华?” 兰儿点了点头。 刘大夫气得大骂道,“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兰儿对那李华也是痛恨不已,只呜咽着不说话,良久之后才听她问,“对了,刘大夫,大哥怎么会在驿馆呢?” “包大人来了延津,他们约好今夜去坟地挖尸体。” “包大人来了?”兰儿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旋即坐下,双手合十祈祷道,“希望包大人早日将那对贼人绳之以法!” 刘大夫神情坚定地说道,“一定会的,我们要相信包大人!” “嗯。” 两人正说着,就听驾车的人提醒道,“老爷,兰儿姑娘,到了。” 兰儿即刻跳下车,刘大夫也小心地下了车,她搀着刘大夫快步往屋内走去。 “佩儿,我把刘大夫带过来了!” 刘大夫眼见地上满身血迹的佩儿,慌得直接小跑上前,蹲下身去摸她的脉搏,下一刻便见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旁边的兰儿发觉后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颤着声音问,“刘大夫,佩儿她······她还有救吗?” 刘大夫并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只低着头回了一句,“老夫还是来晚了······” 兰儿的双眸瞬间充满了无措,她冲上前抓着刘大夫的胳膊,央求道,“刘大夫,求求您救救佩儿!当初您可是把大哥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这次您也一定可以的!” 刘大夫抬眸,满眼心疼地望着她,“兰儿,人已死,还请节哀······” 兰儿方才接受佩儿已死之事实,她既绝望,又自责。 自责自己当时为何要同她捉迷藏,李华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佩儿为了她,直到死也没有吭一声,更没有出卖自己。 她的佩儿,一直是如此懂事! “佩儿!” 兰儿将佩儿扶起,搂着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刘大夫听着也是心如刀绞,可此时此刻,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能够稍解兰儿心中的悲痛。 院中守着的下人听到那哭声心像被别人揪了一下。 他握紧双拳,牙关也是紧闭,恨不得将李华碎尸万段。 三人正悲痛之时,忽听有人敲门。 “老爷,兰儿姑娘,有人敲门。” 兰儿心里有些害怕,“刘大夫,不会是那李华又回来了吧?” 刘大夫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我去看看。” 他走到大门处,小声问,“谁啊?” “我是开封府的人,包大人让我们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开封府的人? 刘大夫犹豫了一会子。 这世上敢冒充开封府的人不多,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艾虎和王朝。 “你们是开封府的人?” 艾虎点了点头,随即让王朝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刘大夫近前一瞅,这才放下心来,“快请进!” 二人便脚下生风地往堂屋走去,待见到兰儿和佩儿相拥之时,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大夫,后者回道,“人已经死了。” 艾虎听了心里也有些难受,“兰儿姑娘请节哀。” 方才刘大夫和他们的对话兰儿都听到了,她轻轻地将佩儿平放在地上,回身对着艾虎和王朝就跪了下来,“两位官爷,你们一定要将李华给抓起来啊!” 艾虎吃惊地问道,“人是李华杀的?” “我没有亲眼看见他杀人,但是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人一定是他!” 艾虎咬着嘴唇,骂道,“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 旋即转身对着王朝说道,“王朝大哥,咱们马上将尸体抬上马车回驿馆。” 接着又对兰儿说道,“兰儿姑娘,此处已不安全,你跟我们一起回驿馆吧?” 第333章 夺命继母(六十六) 兰儿闻言满眼不舍地环视着眼前的屋子。 在这里,他们已经生活好几个月了。 这里有她日日面对昏迷不醒的朱昊的担忧,也有着朱昊醒后让自己喊他大哥的惊喜,更有和佩儿整日嬉戏打闹的欢愉。 虽然其中也夹杂着对李华突然到访的恐惧和害怕,但总体来说,在这里比在朱府要过得更开心一些。 只是今夜,这里竟然沾染了血腥。 她低头看着面容有些安详的佩儿,心口猛地疼了一下,“官爷,我们走吧!” 艾虎听后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害怕兰儿会拒绝将尸体抬回去,更担心她会一意孤行,要守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 还好······ “王朝大哥,我们走吧!” 说完便和王朝一起将佩儿的尸首抬上了马车。 按理,尸体应该放到县衙的停尸房,但目前县令李瑟的嫌疑十分重大,若是放进去,定会打草惊蛇。 几人便驾车直奔驿馆。 到了驿馆,艾虎命几个衙役将尸体抬到驿馆一个偏僻无比的角落,让他们务必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又让刘大夫的下人驾车载他回家,却被刘大夫给拒绝了。 “官爷,不如你们驾着马车去坟地吧?” 艾虎有些疑惑,“驾车去坟地?” 刘大夫笑着解释道,“如今这马车已然装过尸体,更何况现在虽是夜深,包大人也带了不少人,可万一挖到尸体,总不能抬着进城吧?” 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艾虎,只见他一拍脑门,满面的感激,“还是刘大夫想得周到啊!” 说罢便转身笑着对王朝说道,“王朝大哥——” 刚开口就被王朝打断了,“行了,我驾马车,你骑马!” 艾虎笑嘻嘻道,“还是你了解我。” 于是,王朝驾着马车,艾虎骑着马,往坟地奔去。 待他们走远后,刘大夫也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家了。 城郊坟地。 朱昊带着包公等人,熟门熟路地来到自己的坟前,只听他嘲讽道,“我都在里面‘躺’了好久了呢······” 公孙策忙出言安抚道,“你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了。” “嗯。”朱昊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墓穴旁边的一片平地,“包大人,我亲眼看见他们将尸体埋在了这里。” 包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平地上铺着一层碎石,因为已过了些时日,缝隙间已钻出了嫩嫩的绿草,“朱昊,你确定他们将尸体埋在了这里?” 朱昊笃定地回道,“确定。” “好!”包公选择相信他,对着张龙等人吩咐道,“挖!” “是!” 众人便开始七手八脚地挖起来。 刚开始还是有些吃力的,可将碎石清理完,再继续向下挖时,土忽地变松软了许多,赵虎面上一喜,挥着铁锹更加卖力地继续向下挖。 包公、公孙策、展昭,还有朱昊,四人站在边上焦急地看着。 包公三人是担心里面没有尸体,而朱昊担心的却是李华兄妹会不会偷偷地把尸体移走了,几人真是各怀心思,忽地听马汉大喊道,“大人,有尸体!” 包公听言忙围上去查看,其他几人也紧跟其后,待见到坑内已有些腐烂的尸体时,他们皆是目瞪口呆。 “朱昊,可是此人?” 朱昊却是摇了摇头,“包大人,那时天色已晚,草民只听到他的声音,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这······” 包公显然是有些为难。 如何才能证明挖出来的就是李丁呢? 如果此人不是李丁,而是别人,那他们该如何向此人的亲人交代? 朱昊自然是看出了包公的为难,忙保证道,“包大人,草民确实是亲眼看见他们将尸体埋在这里的,草民没有必要也绝不敢说谎啊!” “朱昊。”包公喊住了他, “本府不是不信你,只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查明他的身份。” 正在这时,艾虎和王朝赶了过来,“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 第334章 夺命继母(六十七) 展昭也正愁容满面呢,忽见艾虎和王朝过来,忙皱眉问,“艾虎,王朝,你们怎么过来了?佩儿呢?她怎么样了?” 艾虎跳下马,直来到几人面前,脸上还带着一丝哀伤,“她已经死了······” 这时公孙策也插进来问,“刘大夫也束手无策吗?” 艾虎和王朝一同点了点头。 包公闻言暗暗咬了咬牙,“知道是谁做的吗?” “应该是李华。” 几人均瞪大双眸,满脸的震惊。 包公更是愤愤道,“此人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二人即刻回驿馆,带着一班衙役前往朱府,将他二人缉拿归案!” “属下遵命!” 二人正要转身,包公又嘱咐道,“先将他们带到驿馆,派人严密把守,明日天一亮,带他们去县衙!” “是!” 二人又等了片刻,见包公再无吩咐,这才骑马往城内赶去。 公孙策心里却是有些疑惑,“大人,若是去县衙,会不会惊动李大人?” 包公笑着反问道,“公孙先生焉知本府不想惊动于他?” 公孙策恍然大悟,“学生明白了。” 一旁的艾虎闻着尸臭的味道有些反胃,只见他捂着鼻子催促道,“包大人,公孙先生,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咱们什么时候把尸体抬上马车啊?” 包公和公孙策相视一笑,旋即吩咐衙役将尸体抬上马车。 展昭上前帮忙掀开帘子,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艾虎,这马车从哪里来的?” 艾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同他们解释马车的由来,“这是刘大夫的马车,我们用它将尸体运回了驿馆,刘大夫怕我们深夜抬尸体太过引人注意,便将马车给了我们。” 展昭不由得佩服起他的周到来,“刘大夫果然思虑周全。” 一众人便拉着尸体悄悄回到了驿馆。 鉴于朱昊是重要的证人,况且朱府和他原来的住处现已极为不安全,若是继续留在刘大夫家中,又恐会给无辜之人带来灾祸,包公便命人打扫出一个房间,案子侦破之前,就让他一直住在驿馆里。 朱昊本想去探望兰儿,可天色已晚,又听驿馆的人说她屋内的灯已熄灭,便自行歇息去了,准备明日白间再去看望她。 朱府。 李华夫妇正在床上拥着酣睡,忽听一下人急匆匆地敲门大喊道,“夫人,舅老爷,不好了!官差来了!” “什么?!”李雪慌地抓着李华的胳膊问,“咱们该怎么办啊?” 李华急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逃啊!” 说着便跳下床,顾不得穿上外衣,拉起李雪便往外跑,却被踹门而入的张龙赵虎拦住了,“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华勉力笑了笑,给他和李雪找了个理由,“两位官爷,我们内急,内急······” 张龙嘲讽道,“内急?哼!你们这是想逃跑吧!” 接着便大手一挥,“带走!” 李华和李雪彻底慌了,“官爷,您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是不是良民,你们去和包大人解释吧!” 包大人? 包青天包大人? 他终于还是出手了? 李华夫妇忽然就不吱声了。 二人偷偷地交换着眼神,心中在盘算着公堂之上该如何狡辩脱罪······ 不过令他们比较意外的是,官差并没有带他们去县衙,而是去了驿馆。 李华夫妇的心中又升腾起了一丝侥幸:没有被押入大牢,莫非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二人这一夜可谓是在担忧和恐惧中度过。 翌日天刚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包公等人便浩浩荡荡地直奔县衙。 只是和两具尸体同乘一辆马车的李华夫妇心情却极为复杂。 昨夜初到驿馆,他们以为包大人或许只是想问几个问题,问完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可是,这一大早,包大人不仅没有问他们问题,还让他们与李丁和佩儿的尸体同乘一辆马车,更吓人的是,马车行进的方向似乎是县衙? 太过上头的尸臭味和浓浓的血腥味一同冲击着他们的鼻腔,也击打着他们的心脏。 李雪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问李华,“包大人是如何得知李丁尸体的埋藏之处的?还有这佩儿,昨夜她才被你杀害,今早尸体便到了驿馆,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第335章 夺命继母(六十八) 李华听后陷入了沉思,可苦思一番后终究无果,只得安抚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再说了,不是还有李大人吗?” “他?”李雪不禁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希望这个老家伙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吧······ 县衙大门。 守门的衙役正半睡半醒,忽地听见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忙拿眼一瞧,待见到前方威风凛凛的包公时,惊得瞪大了双眸。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他们便意识到来人是谁,忙跑下台阶,伏地磕头道,“小的见过包大人!” 包公一向最是烦恶当值不专心之人,瞪了他们一眼,便直接越过他们,走到了大门前。 二人见状忙弓着腰跑到门前,大力地拍打着大门,“快开门,包大人来了!” 没多久,门便开了,随即便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下人。 与此同时,县令李瑟和师爷也迎了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衙役。 那衙役一看便有些心虚,包公扫了一眼便知方才是他进去通报了。 “包大人,您为何如此早就过来了?” 还未等包公回答,李瑟又问道,“有事您就让下人过来通报一声,下官去驿馆就可以了,您又何必大清早跑一趟呢?” “李瑟!” 包公突然拔高的嗓音吓得李瑟浑身一抖,“下······下官在······” 如此怂的模样让包公是越瞧越气,他回身瞧了展昭一眼,后者立刻会意,高声喊道,“带上来!” 李瑟心中有些莫名。 带上来? 带什么? 可当他见到抬上来的两具尸体,还有后面跟着的李华夫妇时,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包······包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包公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吩咐道,“李瑟,将他二人押入大牢!” “这······” 李瑟竟然有些犹豫,正要追问缘由,却瞥见包公阴冷得快要滴出墨水来的面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下官遵命。” “来人,将他们押入大牢,好生看管!” 两个有眼色的县衙衙役忙上前应道,“是!” 李华夫妇原本指望李瑟能解救他们于水火,没曾想他在包公面前连个质疑的话都不敢说,气得是咬牙切齿。 他们认命地跟着衙役往大牢走去,经过李瑟时,本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无意间发现他的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放心。 动作幅度极小,不过还是被眼力极好的展昭和艾虎看到了,他们相视一眼,旋即会心一笑。 “李瑟。” “下官在。” “将这两具尸体抬到停尸房,未经本府同意,不得擅自处理,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包公接着又命令道,“让画师描绘男尸的画像,然后张贴出去,让人来县衙认尸!” “是!” 包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县衙。 李瑟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不觉纳闷起来:有尸体,人也关进了大牢,为何包大人却不升堂问案呢? 回到驿馆。 公孙策也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包公此刻反倒一点也不着急,“目前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杀了人,就今日种种情形,那李丁的身份俨然成为了此案的关键。” “大人的意思是,等人来认尸?” 包公点了点头,“目前来看,只能如此。” 艾虎却是急了,“那如果一直没有人来认尸呢?” 包公信心十足道,“本府相信,不日便会有人来认尸。” “啊?”艾虎满脸不解地看向公孙策和展昭。 他怎么就有些糊涂呢? 展昭忙笑着解释道,“艾虎,李华夫妇初到延津之时,谎称自己是乞丐,可短时间内便被李丁认了出来,还被讹了不少银子,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是什么乞丐,那李丁绝对是与他们相熟之人,既是相熟,那李丁的家人必定也知道他们的存在。既然知道他们的存在,李丁又已许久没回家,他的家人不会来延津寻他吗?” 第336章 夺命继母(六十九)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艾虎满脸懊恼。 包公等人见他如此,失声笑了起来。 驿馆的某个房间。 朱昊已经得知包公今早去县衙的情形,虽然他心里很是着急,但案子已到了包公手里,自己自然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的,便没有不知趣地催促和质问。 “不如去看看兰儿吧?”朱昊自言自语道。 一面说一面便起身往兰儿的房间走,不曾想,刚出房门,就看见了兰儿,“兰儿?你来了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 “快进来!” 朱昊又打开门让兰儿进去,他边斟茶边察看兰儿的脸色,见她面色苍白,眼下有些乌青,便知她昨夜同自已一样,没有睡好,“兰儿——” 才刚开口却被兰儿轻飘飘的几个字给打断了,“大哥,我没事。” 朱昊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 兰儿见他如此神情,心内不觉一阵感动,“真的没事。” 旋即苦笑着感叹道,“经历了这么多人的生死,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兰儿了。” “兰儿,都是我们朱家害了你······” “是他们害了我,和大哥有何干系?” “对对对!”朱昊忙不迭地点头,“此案包大人已然接手,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被判刑的!” 兰儿不自觉地想起了朱瑶,那个温柔漂亮的小姑娘,心下开始期盼起不久之后包公的当堂宣判来······ 县衙。 县令李瑟背着手,焦急地踱来踱去,看得师爷是眼花缭乱。 “该怎么办呢?” 师爷收起自己看热闹的心情,回道,“包大人不是说让您张贴男尸的画像吗?您照做不就行了?” “可是······”接下来的话李瑟又咽了回去,自己和李华夫妇勾结之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忙转移话题道,“如此便有劳师爷去找画师了,画好后即刻全城张贴,务必找到男尸的亲人!” “学生遵命!” 师爷领命离开,找了几位常替县衙办事的画师,又亲自盯着他们将男尸的样貌画了出来。 不过是两个时辰,男尸的画像便贴在了全城的各个角落。 李瑟得知后心里是又气又笑。 自己的师爷别的都好,就是做事太利索了些······ 要说包公真是料事如神,画像刚张贴没多久,就有人拿着画像去了县衙,接待他的正是师爷。 “您是?” “我是上面所画之人的妻子。” 师爷看了一眼,带着她去了后堂见李瑟。 “大人,有人拿着画像来了。” 李瑟闻言身体一僵。 这么快吗? 他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回过头问女子,“你认识上面所画之人?” 女子点了点头。 “他是你何人?” “回大人的话,他是民妇的丈夫。” “你确定他是你丈夫?” 女子闻言抬眸望了一眼李瑟,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人当真是延津的县令?若真是县令,怎会自己还没有见过尸体,就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再者说,这世上又有谁肯淡然接受自己丈夫的死亡?如此问,根本等同于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大人,民妇还没见过尸体,并不能确认。” 李瑟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旋即便亲自带她去了停尸房。 师爷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离停尸房尚有几步,难闻的气味便冲进了三人的鼻腔,李瑟强控制着胃口的不适,领着女子走了进去。 “掀开白布!” 守着的衙役听令将白布掀开,男尸的样貌虽然有损,但大部分还是完整的,所以女子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几日未归的丈夫,瞬时眼眶一酸,扑到男尸身上大哭了起来,“李丁!你怎能如此狠心抛下我不管呢!公公婆婆还等着你回家呢!” 李瑟心中一咯噔。 这女子还真认识他? 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心里便有了主意,“你且节哀。” 又对着师爷吩咐道,“师爷,你先带她下去休息,再去酒楼给她叫些饭菜。” 师爷心中暗道不好,“大人,不将她送去驿馆吗?” 李瑟假意回道,“包大人舟车劳顿,想来是没有精力再问询于她,况且这位娘子情绪太过激动,估计包大人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先安抚好她的情绪,待用过晚饭,再将她送去也不迟。” 第337章 夺命继母(七十) 一番话把师爷堵得无话可说,只得遵照命令,带着女子下去了。 安顿好女子之后,他又亲去酒楼要了几个菜,直等到他们炒好后方才赶回县衙。 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昏黄。 他抬头望着昏黄的天色,忽然明白了李瑟的用意,可自己如今在县衙内是孤掌难鸣,说不清府里的某个下人就是他的耳目,只得将满腔的担忧强摁在了肚子里。 女子见到师爷带来的饭菜,闻着诱人的香味,不禁食指大动,一面吃一面心里还暗暗吐槽李丁。 这些时日虽然他从李华夫妇手里拿了不少银子,可不知为何,李丁就是不准她大吃大喝,说万一自己有一天出了事,这些银子有大用。 没成想,他还真出事了,都怪他这个乌鸦嘴! 吃完后,女子抬头问师爷,“李大人准备何时将我送去驿馆见包大人?” 师爷顿了顿,回道,“我去问问大人。” 说完便走了,没多久便带着两个衙役返了回来,“你们二人,务必将这位娘子安全送往驿馆。” “是,师爷。” 待他们走后,师爷越想越不放心,不顾自身的安危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与此同时,县令李瑟正在见一个男子。 只听他叽里咕噜同那人交代了些什么,男子不住地点着头,然后就见他大步离开了。 夜深了。 两名衙役和女子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静悄悄的街道,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小心翼翼的师爷。 女子听着脚步声的回音,心内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她总感觉今晚要出事。 正担心着,忽听两道惊呼声,紧接着两名衙役便倒在了地上,女子吓得脸色苍白,转身便要逃,不想却被拦住了去路。 蒙面男子一言不发,挥起手中的刀便朝女子的身上砍去,女子眼见无法躲避,只得闭上眼睛无奈认命,下一刻,耳边却响起了一道男声,“快跑!” 女子睁眼一瞧,替自己挡刀之人正是县衙的师爷,只见蒙面男子将刀拔出,又砍了一刀,女子不敢再磨蹭,只得转身就跑。 可一弱女子怎跑得过男子?更何况此人还是习武之人! 没走几步,便被蒙面男子追上了,女子急得求饶道,“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好汉,竟如此狠心,要杀害于我?” 蒙面男子持刀的手明显一顿,下一刻便不再犹豫,直直地朝着女子的面部砍去。 “好汉!我丈夫被人害死了!我是要去驿馆见包大人啊!” 包大人? 为何李大人没有告诉自己这些? 正在他犹豫之时,展昭带着王朝和马汉赶到了,“住手!” 蒙面男子跳起身便要逃,可他哪里是南侠展昭的敌手,更何况还有王朝和马汉,没几招,他便被擒住了。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师爷见后欣慰地笑了笑,随后便闭上了双眼。 展昭回身一看,正看见他闭上眼睛的瞬间,忙跑上前,蹲下身子,唤道,“师爷,醒醒!醒醒!” 师爷勉力睁开了双眼,“你们终于来了······” 展昭满眼感激,“还得多亏你让人送信给包大人。” 师爷庆幸道,“也是我命好,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遇到了王忠······”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李大人的卧······卧室,银票······还有······” 说完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还有什么?” 师爷却是毫无回应。 展昭摇晃着他的身子,喊道,“师爷!师爷!” 一旁的王朝说道,“展大人,他已经死了。” 展昭点了点头,回过身愤愤地望着蒙面男子,“将他带到驿馆!” 吩咐完,又走到女子跟前安抚道,“娘子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开封府包大人的手下。” 女子几乎是机械性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展昭他们回了驿馆。 驿馆。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听闻有人暗杀女子,均是气愤不已,尤其是包公,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直接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 接着又问展昭,“暗杀之人现在何处?” “正在门口跪着。” “带他进来!” 第338章 夺命继母(七十一) 须臾,刺杀女子的男子便被张龙押了进来。 此时他脸上的面巾已被扯了下来,双手被捆缚在背后,头也是低垂着,俨然不似方才行凶之时的凶煞。 “草民叩见包大人。” 包公大声质问道,“你姓甚名谁?又是谁指使的你?” 男子却是闭口不言,不肯说一个字。 包公又问,“你与那女子有何仇怨?” 男子还是不肯说话。 一旁的艾虎急了,径直走到男子跟前,将断刀横在其脖颈处,威胁道,“若是再不回答包大人的问话,小心我一刀要了你的命!” 男子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脖子甚至还往前凑了凑。 艾虎见他油盐不进,心下一灰,忽地露出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你可知我是小侠艾虎?” 男子的神情明显有了波动。 艾虎趁势继续说道,“我呢并不是官场中人,无需顾忌大宋国法,我完全可以将你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每日割你一刀肉,刀刀却又不会要你的命。到时你会求死不能,至于生嘛,我完全可以让你无比痛苦地活着。” 说着刀便用力一划,男子的脖子上瞬间多了一道刀痕,“你可要想清楚!” 男子登时脸色变得极其苍白,浑身也直哆嗦。 他不怕死,但是怕活受折磨啊! “我和她并无仇怨!” 艾虎看了一眼包公,将刀给抽回了。 包公怒声问道,“没有仇怨,你为何要杀害于她?还有县衙的师爷?!” “我不能说。” 艾虎快步上前,又把刀架了上去,“不能说也得说!” 男子咬着牙回道,“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出卖他!” “救命之恩?只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你就可以滥杀无辜吗?你知道你杀的是何人吗?你知道他要保护的是何人吗?!” 一连番的质问让男子是哑口无言。 包公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男子彻底慌了,“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可是李瑟李大人?” “不······不是!” 包公气道,“好一个不是!你以为你不说本府就查不到他吗?本府倒要看看,他在你的保护下能多撑几天!张龙,带他下去,好生看管!” “是!” 男子被带下去之后,包公又问展昭,“展护卫,那名女子现在的情绪如何?” “此女子情绪虽说有些激动,但还算稳定,足以接受大人的问询。” 包公点了点头,命道,“带上来!” “是!” 少顷,女子便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尚余有一抹惧色。 “娘子不必怕,这位便是包青天包大人。”展昭安抚道。 女子一听忙上前几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包大人,您一定要为家夫做主啊!” 包公怕吓着她,特意压低着声音问道,“你的丈夫是谁?” “回包大人,正是城中张贴画像上的男子。” “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他姓李,单名一个丁字,乃是封丘县李家庄人氏。” 李家庄? 包公眼眸微转,“你可认识李华和李雪?” 女子闻言眸中瞬时多了一丝仇恨,“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接着情绪激动得解释道,“包大人,其实他们是夫妻,并不是什么兄妹,家夫在延津偶然遇到了他们,发现他们竟然冒充兄妹,那李雪更是嫁给了朱员外,还发现朱员外一家三口在短时间内先后死去,便猜到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想着向他们索要些钱财,谁知他们竟狠心将他给杀害了!” 包公闻言一怔。 果然是一出敲诈不成反被杀害的戏码! 只听他厉声质问道,“如此说来,你的丈夫李丁是敲诈不成,反被杀害?” 女子一听包公如此说,瞬间慌乱不已,忙磕头道,“包大人,那些钱财可都是赃银,我们一分一毫都没敢动,全留着呢!” 说着手便向衣袖内一伸,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五张银票。 公孙策忙接过去递给了包公。 “顺康钱庄?”包公念道,随即将银票递给了艾虎,“艾虎,你拿着这些银票去找朱昊,看看他是否知道顺康钱庄。” 第339章 夺命继母(七十二) “是!” 女子听到包公的吩咐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朱昊? 是她知道的那个朱昊吗?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包大人,请容民妇问一句,您方才所说的朱昊,是朱员外的儿子朱昊吗?” 包公并不想瞒她,便回了一句,“正是。” 旋即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本府且问你,既然索要得来的钱财你们一分都没有花,却又为何三番两次地去找李华夫妇?” 女子登时变得有些窘迫,“回包大人,我们······我们只是想为家中的孩子多积攒些银两罢了······” “多积攒些银两?”包公显然是有些生气,“多积攒些银两就要去敲诈别人?莫非这世上只有这一种方式可以赚得银两?” 女子也觉自己和李丁不该沾手此事,只得伏地认错道,“民妇知罪······” 包公见她态度很好,且又主动拿出银两,便没有再训斥她,“赵虎,将她带下去,派人好生保护于她!” “是!” 且说艾虎拿着银票直奔朱昊的房间,却发现兰儿也在屋内。 只见兰儿的眼圈泛红,显然方才是哭过了,艾虎看了只得摇头叹息。 “艾虎,你有事吗?”在驿馆内不过才住了两天,朱昊便和艾虎熟识了起来,竟直接称呼他为艾虎。 艾虎将手中的银票递给朱昊,“朱昊,你知道顺康钱庄吗?” 朱昊的双眸顿时黯淡了下来,只听他咬着牙回道,“当然知道,它是我们朱家的产业。” “什么?顺康钱庄是你们朱家的?”艾虎惊呼道,“那这些银票?” “银票不一定属于李华夫妇。”朱昊直接给艾虎浇了一盆冷水。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明日我可以陪你们去钱庄问问。” “嗯。”艾虎扫了一眼二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你们两个?” 兰儿毕竟是位女子,脸皮很薄,经艾虎如此一问,小脸一红,直接起身跑开了。 朱昊呆呆地望着兰儿跑开的方向,那宠溺的眼神看得艾虎心里直乐,“那个,我先走了,明日一早过来找你。” 朱昊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艾虎看得直摇头,乐呵呵地向包公禀报去了。 驿馆的某个院子。 赵虎带着女子来到一间屋子前,“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多谢官爷。” 女子客气地谢道,正要抬脚往里走,忽然瞥见隔壁屋子门口前站着的张龙,“官爷,旁边住的是刺杀我的人吗?” 赵虎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女子可能是害怕再次被刺杀,忙安抚道,“门口有人把守着,他绝没有机会刺杀你。” 女子笑着摆了摆手,“官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女子试探着问,“官爷,我能和他聊一聊吗?” 赵虎满脸震惊地望着她。 这妇人怕是被迷了心窍吧? 竟敢同刺杀她的凶手聊天? “你不害怕?” 女子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帮一帮包大人,万一我能说服他把幕后之人说出来呢?” 此话一出,赵虎更是震惊了。 他直直地盯了女子好久,见她满脸真诚,不似说谎,便说了一句,“你先进去等着,我去禀报大人!” 又对着身后的侍卫嘱咐道,“好生保护这位娘子!” “是。” 驿馆花厅。 展昭忽地想起师爷临死前说的话,忙禀报包公,“大人,师爷临死前对属下说了一句话,他说李大人的卧室,银票,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没有撑住,死了······” 包公有些疑惑,“李大人的卧室?银票?” 忽地眼眸一亮,“顺康钱庄!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李大人的卧室藏有银票?” 公孙策听着包公的说辞,面上也是一喜,“应当是这个意思。” 展昭却问道,“可是如今我们尚没有证据可以逮捕他,该如何搜查他的卧室呢?” 三人正说着,忽见赵虎进来报,“大人,那妇人想和刺杀她的男子谈一谈。” “什么?”展昭极为震惊,“她是疯了吗?” 第340章 夺命继母(七十三) 赵虎微微弯腰,解释道,“起初属下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却说想帮助大人说服男子,让他供出幕后之人。” 包公闻言陷入了沉思。 兴许她真能说服男子呢? “让她去!只是两人交谈之时屋门务必大开,你和张龙也要守在门口,以防出现意外!” “是!” 赵虎刚转身,正好撞见艾虎走进来,他冲着艾虎点头打了声招呼,便大步走开了。 包公问艾虎,“艾虎,朱昊怎么说?他知道顺康钱庄吗?” 艾虎点了点头,“不仅认识,这顺康钱庄还是他们朱家的产业。” 公孙策感觉非常意外,转眼间却又非常欣喜,“如此便方便了许多。” 艾虎十分赞同公孙策的话,“朱昊说明日一早和我一起去钱庄查问银票的来源。” 包公“嗯”了一声,“既是朱家的钱庄,他跟着去调查起来应该会顺畅许多。” 接着又嘱咐艾虎,“艾虎,今夜恐怕得辛苦你巡视朱昊、兰儿还有那名妇人的住处,那个杀手虽然被控制了起来,但不排除会有其他的杀手闯进驿馆来刺杀他们。” 展昭闻言瞪大双眸,“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会狗急跳墙?要不属下也和艾虎一起去吧?” 公孙策劝阻道,“你们都走了,谁来保护大人?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让王朝跟着艾虎一起去,大人觉得如何?” 包公点了点头,“就依公孙先生的意思吧。” 于是,展昭和马汉守在包公的房门口,王朝则跟着艾虎去院里巡视几人的住处。 因为四人住的是前后院,巡视起来倒也不是很麻烦。 且说赵虎快步回来女子所住的房间门前,敲门喊道,“出来吧,包大人同意了!” 下一刻女子便开了门,眼睛亮闪闪地望着赵虎,确认道,“真的吗?” 赵虎有些狐疑地望着女子。 他觉得眼前的人太过兴奋了,一点都不稳重,这样的人真能劝动那个男子吗? “嗯。” 女子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抬脚便往隔壁走去。 赵虎紧跟其后,同张龙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龙听了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女子自是猜到他也怀疑自己,忙保证道,“官爷,我一定可以的。” 张龙半信半疑地将房门打开,让女子走了进去,自己和赵虎则一左一右守在屋门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此时男子正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双手的绳子已被解开。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逃?有南侠展昭和小侠艾虎在,他逃得了吗? 忽地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似是女子走路的声音,忙睁开眼睛,定睛一瞧,竟是方才自己要刺杀的女子,不觉心中大骇。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怕死吗?”男子开口便是威胁。 “你不敢杀我,也杀不了我。”女子朝着门外努了努嘴,“不如我们谈一谈?” 男子冷哼一声,“我们之间有何要谈的?” 女子壮着胆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谈一谈指使你杀我之人想要保护的人,如何?” 男子眉毛一挑,显然对她的话题很感兴趣。 女子见后信心大增,继续说道,“说起他们啊,可真是一对豺狼夫妻呢!明明是夫妻,偏要冒充兄妹,明明是正经的农户人家,偏要冒充乞丐欺骗朱员外,没想到那朱员外真是好骗,竟让他们进了门。” 她看了一眼男子的神情,语气陡然变得哀伤起来,“可自打他们进了朱家,朱家的公子、姑娘、朱员外先后死去,甚至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不知所踪,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残忍?” 男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的丈夫无意间认出了他们,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虽说他三番五次找他们要银两,可最后却被他们杀了,如今我认出了画像中的人,他们怕我坏事,要杀我灭口,你为何要帮助他们呢?” 一番质问让男子不禁瞪大双眸。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吗? 李大人明明告诉自己,这个女子白日在县衙试图勾引他,他气不过,这才命自己去刺杀眼前的女子。 怎么会这样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341章 夺命继母(七十四) 女子举起手发誓道,“若是有假,我丈夫将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重的誓言,由不得男子不信。 他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门口,里面还掺杂着一丝纠结和犹豫。 女子急道,“你还想维护那个人吗?” “让我想一想。” “还想什么——” 话说到一半,却看见男子凶狠无比的眼神,她立即笑道,“好好好,你慢慢想,慢慢想。” 说着便站起身往外跑去。 赵虎有些不放心,同张龙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女子一起离开了。 张龙意味深长地望着屋内发愣的男子。 刚才二人的谈话,他和赵虎都听到了。 女子的一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言之有据,尤其是最后的那一番质问和发誓,连他都有些动容。 那男子呢? 他能想通吗? 他会供出幕后之人吗? 张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房门。 希望明日一大早会有好消息吧! 结果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了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张龙心头不禁一跳: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一面吩咐侍卫去前院找艾虎,一面踹开了房门,待见到地上躺着的男子时不觉瞪大了双眸。 还真是出事了! 张龙快步跑过去,低头探着脉息,见已弱不可察,同时见他的嘴角有不少血迹,掰开嘴一看,“咬舌自尽?!” 话刚落,艾虎便赶了过来,“张龙大哥,发生了何事?” “他咬舌自尽了······” “还真是忠诚啊!”艾虎咬牙切齿地说道,忽地瞥见他的手里握着一块带血的白布,“这是什么?” 说着便低下身子,从他手中将白布抽了出来,“这上面有字!” 二人凑在一起读完后,心中均是大惊,“张龙大哥,你摸摸他的胸口,银票应该在那里。” 张龙蹲下身子摸了几下,便摸到了,“在这里!” 艾虎接过银票一看,吃惊道,“又是顺康钱庄?!张龙大哥,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告诉大人!” “好。” 艾虎走后,赵虎也跑了过来,待听张龙说完白布上的内容后,不觉佩服起那名妇人来,“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说服了······” 驿馆,包公的卧房。 展昭和马汉正小心观察着周围,忽地瞥见艾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忙问,“艾虎,出什么事了?莫非是有刺客?” 艾虎摇了摇头,满脸激动道,“不······不是,是那名男子咬舌自尽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银票还有那块带血的白布递给了展昭,“这是他留下的。” 展昭忙接了过来,但是天色太黑,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忽地听见吱呀一声响。 原来是包公听见外面的声响,出门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艾虎,发生了何事?” 艾虎便将男子自杀之事告诉了包公,展昭也将白布和银票递了过去。 “进来说!” 卧房内的蜡烛一直没有灭,包公凑到蜡烛跟前仔细瞧了瞧白布和银票。 “哼!果真是李瑟!”包公十分生气,又抬头问艾虎,“艾虎,你可觉得这银票有些眼熟?” 艾虎点了点头,“这张银票也来自顺康钱庄。” 包公赞同道,“不错!” 接着又吩咐展昭,“展护卫,你和马汉即刻带人去县衙,将那李瑟就地押入大牢!” “属下遵命!” 艾虎其实也想跟着一起去,可包公人在驿馆,展昭又不在,总得有一个人保护包公的安全,到嘴边的请求便又咽了下去。 包公何等英明,一眼便看出了艾虎的心思,“艾虎,你带人将那名男子的尸体送到县衙的停尸房,还有,将那名女子也带到县衙大牢看押起来,不过要交代狱卒一声,不可苛待于她!” 艾虎闻言甚是疑惑,“包大人,那名女子虽行敲诈之事,但已将得来的银两原封不动地返还,更何况她还说服男子供出了李瑟······” 包公耐着心思解释道,“本府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犯罪和立功乃是两回事,具体如何判处,还须在公堂之上做出结论,方能令人信服。” 第342章 夺命继母(七十五) 艾虎点头应道,“我明白了,包大人。” 说完便带着男子的尸体,还有李丁的妻子去了县衙。 公孙策见男子已死,女子也去了县衙,忙派人将张龙叫过来保护包公,赵虎则被安排守着朱昊和兰儿的房间,以防发生不测。 县衙后堂的某处卧房。 县令李瑟正拥着一美丽女子做着美梦呢,倏地听到“砰”的一声,自己卧房的门竟被人给踹开了。 二人惊得从床上坐起,李瑟更是半闭着眼睛大骂道,“哪个畜生敢踹老子的——” 骂骂咧咧的声音却在看到展昭等人时中断了。 刚才还怒气腾腾的他,忽地脸色一变,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走到展昭跟前是满脸的堆笑和谄媚,“原来是展大人!” 展昭听到这一声“展大人”,眉毛不禁一挑。 他的官阶虽是四品,却只是一个带刀护卫,并无任何实权,这李瑟竟如此称呼他,显然不是真正的尊重自己。 “李大人的日子真是过得逍遥自在啊!”展昭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嘲讽道。 李瑟闻言脸上俱是尴尬,“展大人见笑了。” 展昭笑了笑,忽地扬声命道,“来人!将他押入大牢!” 李瑟脸色剧变,强压着内心的恐慌,质问道,“我为官一向清廉,恪尽职守,包大人为何要将我押入大牢?!” 展昭冷哼一声,反问道,“为官清廉?恪尽职守?李大人对自己的评价可真是高啊!” 李瑟听着这话头,以为展昭要放了自己,不想却听到他喊了一句,“带走!” 两名衙役闻声上前,一左一右押着他就要往外走,李瑟一面使力挣扎着,一面口中嚷嚷道,“展昭!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带刀护卫,竟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 展昭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是抿了抿嘴,没有理睬他。 “马汉!” 马汉当即会意,带着剩下的几个衙役开始搜查整个房间。 展昭也没有闲着,他拿眼扫视着整间屋子,想找到银票可能的藏匿地点,忽地瞥到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女子,“姑娘为何还不走?” 女子略抬起头,怯懦地问,“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女子听后一骨碌下了床,想跑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待挪到屋门口时,忽地回头小声问展昭,“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展昭心中一惊,“姑娘知道些什么?” 女子思索了片刻,指着床上方才李瑟枕着的枕头回道,“你们可以去看看那个枕头。” 接着又补充说道,“李大人从来不让人碰它。” 说完便急匆匆跑了。 展昭摇了摇头,“这会子倒是不怕了。” 他大步走向床前,掀开李瑟的枕头,发现下面只是褥子。 难道是女子记错了? 可直觉告诉展昭,女子的话绝对不会有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展昭一面想着,一面鬼使神差地掀开了褥子,枕头的正下方竟是一个暗格! 他试着用手敲了敲,“果然是空的!” 暗格的板子用料极差,展昭几乎是毫无费力,便将暗格打开了,里面竟是一个黑色的匣子,待打开匣子一瞧,竟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别找了,在这里!” 马汉等人听后忙围了过来,“这么多银子?!” 展昭冷哼一声,“还一向廉洁?!真是笑话!我们走!” 县衙大牢。 守卫大门的人已被包公替换,他们见到两衙役押着李瑟走过来时,心中一惊:大人这是出手了? “这是大人的意思?” 两衙役点了点头。 “跟我进来吧!” 两衙役押着李瑟往大牢深处走,他们一面走,一面问前面的侍卫,“将他关在哪里合适?” 侍卫指了指李华旁边的牢房。 其中一衙役震惊地望着他,却见他摇了摇头,心下当即明白过来,押着李瑟往那里走去。 李雪的牢房和李华也是挨着的,他们看到被衙役押着的李瑟时,均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眸。 李雪的眼眸里更是充满了担忧和焦虑,只听她故意高声喊道,“李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第343章 夺命继母(七十六)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李瑟在听到这一声呼喊后,体内瞬间钻入了某种奇妙的感觉。 “小······朱夫人?!”他临时改了口,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李雪不着痕迹地给李瑟使了使眼色,可李瑟却只是摇了摇头,口中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便走了过去。 他说的是? 李雪忽地眼前一亮,旋即便乖乖地坐回到地上,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李瑟路过李华时,却遭到了李华的白眼,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那眼神中隐隐约约有一丝敌意,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股敌意产生的缘由。 难道是因为自己占有了他的妹妹?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好好想想包大人为何要将自己关进大牢吧······ 几乎是和李瑟前后脚,艾虎带着李丁的妻子也来了大牢。 不过临来之前,包公特意交代过, 千万不要让她和李瑟碰面,这样才能在升堂审理时给他一个“惊喜”。 翌日一大早,朱昊便和艾虎去了顺康钱庄。 彼时大堂里空空如也,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站在柜台旁。 朱昊走上前问道,“你们周掌柜呢?” 男子正低头翻看账目呢,忽地听到有人要找自家掌柜,忙抬头笑道,“周掌柜正在后堂忙着呢,客官有事同我说就行。” 朱昊瞬时沉下了脸,“我的事恐怕你做不了主。” 男子听了不觉多看了朱昊一眼。 此人衣着考究,看上去并不是一般人,再加上他又知道掌柜的姓周,生怕自己得罪了某位大客户,忙赔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您请稍等,我去后堂叫一下周掌柜。”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周掌柜便掀帘走了出来,“抱歉啊,这位客官,都是伙计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朱昊淡淡地“嗯”了一声,忽地凑到他耳边,嗓音也不似之前那般的粗放,“周掌柜,你可还记得我?” 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周掌柜蓦地瞪大了双眸,“你······你是······” 朱昊点了点头,承认了他的猜测,“周掌柜,我有事要问你。” 周掌柜听见他的嗓音转瞬间又变得粗哑,心中十分不解,可大堂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故意扬声道,“看来客官还是不相信我们顺康钱庄啊,那咱们去后堂细聊!” 朱昊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劳烦周掌柜为我多做介绍了!” 说完便转头看向艾虎,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进去。 三人遂一起来到后堂,周掌柜又为他们上了茶,方才落座。 “少爷,您不是······” 他看着朱昊激动地说道。 “一言难尽。”此间甚为曲折,朱昊并不想多说,“周掌柜,我且问你,李华李雪夫妻在咱们钱庄里有开立账户吗?” “夫妻?!”周掌柜惊得直接站起身,旋即又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他们不是兄妹吗?” 朱昊冷哼一声,“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夫妻!” 得到肯定的答复,周掌柜直接跌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也是千思百转。 他们不是兄妹,是夫妻。 那老爷和姑娘的死,还有朱管家的失踪,不会都和他们有关系吧? “少爷——” “就是你想的那样。”朱昊打断了他,然后手指艾虎说道,“这位便是包大人的属下,今日他同我一起过来,便是想了解他们夫妻二人在钱庄的金钱往来。” “包大人?是包青天包大人吗?” “正是。” “太好了!”周掌柜激动得拍着大腿喊了一句,“我这就去拿登记簿和账簿!” 少顷,便见他拿着登记簿和账簿回到了后堂。 他特意翻到有李华夫妇名字的那一页,将登记簿和账簿递给了朱昊,朱昊接过后又递给了艾虎。 艾虎拿过来粗粗一瞧,便看见前几日他们曾从账户上取走了一百两银子,遂又往前翻了翻,又看见了好几笔取钱的记录,总金额正和自己手中银票的数额相符,心中难免大惊。 “周掌柜,你看看这些银票是由顺康钱庄签发的吗?还有,能否从银票上查出其背后的主人?” 第344章 夺命继母(七十七) 艾虎站起身,上前几步,将银票递给了周掌柜。 周掌柜忙双手接了过来,只一眼,便笃定地说道,“这些银票确实是由我们钱庄签发出去的。” 一面说一面指着银票上的一串汉字和数字解释道,“我们钱庄为了方便,会为每个客人开设一个专属账号,通过此账号即刻查找到其背后的主人是谁。” 艾虎闻言脸上一喜,“真的吗?” 周掌柜点了点头,随即便拿起了艾虎座位旁边高几上的账簿翻阅起来,只见他手指着某处,说道,“你看这里。” 艾虎循着视线望过去,果见一个同银票上一模一样的账号,其后面赫然写着“李华”两个字。 “果真是他!” 周掌柜又指了指银票上的某处,解释道,“此处乃是银票开具的时间。” 艾虎低头一瞅,眉头瞬时皱了起来,“周掌柜,我看这仅仅是一串文字啊?” 周掌柜闻言向朱昊看过去,后者忙解释道,“这些看着只是文字,但是每个字都有着特殊的含义。” 艾虎好奇问道,“你怎么如此清楚?” “因为这些文字都是我想出来的。” “啊!” 周掌柜顺势夸赞起了朱昊,“少爷颇有生意头脑,在他的经营管理下,顺康钱庄的客户是越来越多。只可惜······只可惜现在却落入了贼人手中······” 朱昊只是苦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艾虎知道他心里难受,又见今日目的已达到,便转移了话题,“周掌柜,账簿和登记簿我能拿走吗?” 周掌柜点头道,“当然可以!” “多谢!”艾虎道了一声谢,便叫上朱昊一起往外走。 刚转身,就听周掌柜问,“少爷,您何时能回来?” 只见朱昊双手紧握成拳,使力咬着嘴唇回道,“等我报仇雪恨,定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 周掌柜老眼一红,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等着您!” 直到看不见朱昊的背影,他才直起身子,不禁双手合十,头望着房顶祈祷道,“老爷,您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少爷平安无事,让那对夫妻早日伏法!” 县衙后堂。 因着县令李瑟已被关进大牢,包公不得不暂代县令之职。 “包大人!我们回来了!” 包公正仔细研读朱瑶之案的卷宗,忽听艾虎高声喊了一句,忙满眼期待地问,“如何?” 艾虎一面将银票、账簿和登记簿递给包公,一面回道,“果然如您料想的那样,银票确实是由顺康钱庄签发出去的,它的所有人也确实是李华。” “李华?不是李雪?” “确实是李华。”艾虎摇了摇头,“账簿中有一页是折了的,账号的所有人确实是只有李华一人。” 说着又解释道,“而且这账号和银票上的完全一致,登记簿上登记的银票开具时间也和银票上标记的一模一样。” 包公拿着银票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朱昊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了那串文字的含义。 包公顿时了然,“原来如此。没想到一张小小的银票,竟然暗藏着如此玄机。” 朱昊笑回道,“不过是为了防止别人伪造银票,冒领银两罢了。” 包公闻声抬眸,觉得他甚是惆怅,忙询问似得看向艾虎,后者连忙解释道,“这串文字是朱昊想出来的。” “哦?是吗?果真是年轻有为!”包公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接着又安抚道,“朱昊,你放心,用不了多少时日,本府就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朱昊闻言忙收起愁绪,下跪磕头谢道,“多谢包大人!” 艾虎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展昭,“包大人,展大哥去哪里了?” 公孙策笑着解释道,“大人让展护卫和王朝赶往封丘李家庄村,核实一下李丁之妻的话是否属实。” 艾虎点了点头,又问,“包大人,如今已证明这些银票确实是由李华开出,您准备什么时候升堂问案啊?” 第345章 夺命继母(七十八) “等展护卫回来再说吧!” 艾虎着急地问道,“为什么要等到展大哥回来?李丁妻子的证词和这些银票,难道还不够吗?” 质问的语气让包公微微一愣,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艾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对,忙抱歉着说道,“对不起啊,包大人,我只是有些着急,尤其是看到朱昊整日愁眉苦脸的,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本府又何曾不着急?只是万事都要做足了准备才行,万一现在升了堂,李华和李雪拒不承认,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明白了。”艾虎挠头回道,“那包大人,我和朱昊就先回去了?” “嗯。” 申正时分,展昭和王朝便赶回了县衙,他们还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人正是李华嫡亲的弟弟李正。 “大人!” “展护卫回来了!此行可有收获?” 展昭拱手回道,“幸不辜负大人所托,我们去李家庄走访,村民们都说李华和李雪是夫妻,并不是兄妹。为谨慎起见,我们还把李华的亲弟弟李正带了回来。” 包公称赞道,“做得好。展护卫,你和王朝悄悄地将他带入大牢,远远地看一眼李华和李雪,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他的兄长和大嫂。” “是,大人!” 转身便和王朝带着李正往大牢走去。 路上,展昭嘱咐李正,“李正,若他们真是你兄嫂,还望你不要激动,更不要开口说话,明白吗?” 李正恭敬应道,“明白。” 展昭又问了一次,“你能控制得住自己吗?” 李正微微躬了躬身子,回道,“展大人,他们在延津所犯的罪行人神共愤,我虽没读过多少书,但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 他吩咐王朝守在大牢入口,自己则带着李正悄悄地往里面走,走到拐弯的某处角落时,便停了下来。 “能看清那两人是谁吗?”展昭手指着远处的李华和李雪问。 李正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待看清二人的容貌之时,惊得差点站立不住,“竟然真是他们······” “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展昭见已确认清楚,拉着李正就往外走,却被眼尖的李华瞥见了一抹背影。 这背影怎么如此熟悉? 只是因为好长时间没有返家,苦思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那人究竟是谁。 县衙后堂。 “大人,确认清楚了,李华和李雪的确是李家庄村人,正是李正的兄嫂。” 包公倒是没有感觉太意外,而是吩咐道,“劳烦展护卫带他去停尸房,确认一下男尸的身份。” “是!” 展昭让王朝守在包公房间门外,自己又带着李正往停尸房赶去。 这李正倒是一点都不矫情,闻着如此难闻的尸臭味也没有做出十分嫌弃的动作,却是让展昭刮目相看。 “你看他可是你们村里的李丁?”展昭掀开盖着的白布让李正确认。 李正近前瞅了好半晌才确认道,“此人确实是李丁。” “他的家中可还有妻子?” “有,刚才在大牢里我还看见了她。” 展昭闻声眉毛微挑,“你倒是看得仔细。” “展大人过奖了。” 展昭笑了笑,命人将他安置妥当后,便回后堂的花厅了。 “大人,那具男尸就是李丁。” 包公兴奋地站起身,命令道,“好!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们速去将仁义药铺的掌柜王忠,顺康钱庄的周掌柜,还有刘大夫带到县衙!待人到齐后,我们即刻升堂!” “是!” 在屋里休息的艾虎闻听消息后兴奋不已。 他特意跑去朱昊的房间,告知他这一好消息,谁知那朱昊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朱昊,马上就要将他们绳之以法了,你怎么看起来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只见朱昊半仰着头,嘟囔道,“依我看,他们不会那么快就认罪的······” “啊······” 艾虎惊得嘴巴大张。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信任包大人,朱昊看出了他的疑惑,接着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任包大人,而是他们夫妇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更难对付。” 第346章 夺命继母(七十九) 艾虎稍稍一寻思,“也是,之前我们就碰到过特别难缠的罪犯,升了好几次堂他才肯招认。” 忽地瞥见朱昊略显难看的脸色,忙解释道,“但是你要相信包大人,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嗯。” 人到齐了,包公决定升堂问案,公堂外自然是围满了不少百姓。 近几个月以来,朱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大家都十分好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啪! 包公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带李华,李雪!” 须臾,便见二人晃悠悠走了进来。 因着李华和李雪有杀人的嫌疑,他们戴着脚镣和手铐。 “草民李华(民妇李雪)叩见包大人!” 二人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惹得包公怒目而视,“李华,李雪,你二人可知罪!” 李华闻言面露无辜,“草民还正想问包大人呢,无缘无故地给我和小雪戴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无辜?哼!”包公高声反问道,“你敢说你和李雪没有偷偷塞给李瑟银两,让他帮你掩盖杀人的事实?” “敢问包大人,草民何时送给李瑟大人银两了?又何曾杀过人?没有证据,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好人?本府倒是想看看,你这个好人还能当多久!来人,带周掌柜!” 周掌柜? 李华和李雪心中暗道不好!莫非他们从他口中得知了什么? “草民叩见包大人!” 包公看了公孙策一眼,后者将李丁之妻交出的那几张银票交给了周掌柜,“周掌柜,这些银票可是出自你们顺康钱庄?” 周掌柜接过银票翻阅了一会儿,便回:“回包大人,这些银票确实出自我们顺康钱庄。” 包公又问,“这些银票是谁要求你开具的?” 周掌柜瞥了李华一眼,回道,“回包大人,是舅老爷李华要求钱庄签发的。” 话刚落,就听李华嚷嚷道,“你这个老头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舅老爷,我并没有胡说八道,钱庄的登记簿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李华嗤笑一声,反问道,“登记簿上万一有人冒充我签名呢?” 没想到周掌柜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反驳道,“那倒不会,舅老爷是我们的东家,钱庄的下人怎会认错您呢?” 一番话让李华哑口无言,没多久,便听他狡辩道,“这些银票是我的又如何?它们能证明什么呢?” 一直沉默看着的包公突然发话了,“能证明什么?你可知这些银票本府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华耸了耸肩,“草民不知,也不想知道。” 啪! 惊堂木的声音比方才又大了一些,“此事由不得你不想知道!来人,带李丁之妻!” 什么? 李丁之妻? 她不是被李大人派人给杀了吗? 李华和李雪的心终于开始忐忑起来。 “民妇叩见包大人!” 包公看着李华说道,“这些银票有一大部分是来自李丁之妻,当时你给李丁的银票,他一分都没有动,全都交给了她保管!剩下的银票则是从李大人的卧房里搜出来的!” 李华、李雪看见李丁之妻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早已变得煞白,似是见了鬼一般,根本就没有听见包公的话。 “李华,李雪!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不肯承认吗?!” 李雪毕竟怀有身孕,此时吓得已说不出话,只有李华还强装淡定,“包大人,草民承认曾送过他二人银票,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包公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且看看你面前的登记簿,自从朱昊出事前几天开始,你前前后后从钱庄里支出了多少银子!尤其是在朱瑶出事当日,你可是支出了一千两银子!” 李华拿过登记簿仔细翻阅着,心中正恨恨地埋怨着周掌柜:这个老不死的,不是让他销毁登记簿了吗?为何还留着? 正想着,忽听一声惊堂木响起,“李华,你还有何话要说!” 李华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眼睛里的慌张也一并收敛了起来,“包大人,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难道您还想凭着这些巧合给草民安个罪名不成?!” 第347章 夺命继母(八十) 好一张伶牙俐齿、强词夺理的嘴! 包公怒声喊道,“好!本府就让你心服口服!带朱昊!” 李华和李雪闻声皆是瞪大双眸,满脸吃惊地望着彼此。 朱昊不是死了吗? 旋即又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安抚:他确实是咽了气,自己又亲眼看着他入了土,绝不会有假! 正强自安慰着,忽见一熟面孔走了进来。 “草民朱昊,叩见青天包大人!” 话刚落,就听李华叫嚷道,“木天?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照顾刘大夫吗?” 李雪虽然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朱昊。 他到底是木天,还是朱昊? 他的声音为何与之前不一样了?听起来竟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朱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讥笑,“世上并没有木天这个人,我是朱昊!” 李雪忽地插言道,“你骗人!我明明看到你进了棺材,入了土的!” “那你要不要现在去挖开我的坟看看?” 李雪还是直摇头,嘴里嘟哝着“我不信。” 包公见他二人仍不死心,忙喊道,“带兰儿!” 没多久,便见兰儿走了进来。 “草民兰儿见过包大人!” “兰儿,你且把你相救于朱昊的情形一一说与他们听!” “是!”兰儿微微一欠身,开始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当时少爷病重,刘大夫开了好多药都无济于事,甚至病情还越来越厉害,我便怀疑少爷喝的药是否被人做了手脚,可观察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可疑之处,索性便偷偷地把药给停了。” 兰儿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想到药停以后,少爷的病情便没有再继续恶化。我当时没有敢告诉少爷,只是偷偷地将煎药的锅,还有药渣藏了起来。直到有一日的夜里,我见到夫人去了少爷房里,结果没过几日,少爷便没了呼吸······” 李华和李华听着兰儿的描述,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有心机! 包公接着问兰儿,“兰儿,你说朱昊‘死’前的几日,李雪曾去过他房里?” “是。” 包公又转头问朱昊,“朱昊,她说的可是事实?” “回包大人,确是事实。” “她半夜去你房里做什么?” 朱昊看了一眼李雪,回道,“她问我朱府的那些房契和地契都被我藏在了哪里,临走时,她还以舍妹的性命威胁于我。” 一番话落地,围观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 “好一个恶毒继母!” “我说她年纪轻轻的,为何心甘情愿嫁给朱员外,原来是图谋人家的财产啊!” “肃静!”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喊道,“李雪,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李雪仍是狡辩道,“包大人,他胡说!您不能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冤枉于我啊!” “你放心,本府断案一向不偏听偏信!来人,带王忠!” 王忠? 李华被包公的这一番操作弄得一脸懵。 他这是找了多少证人啊! “草民王忠见过包大人!” “王忠,你且将你的所见所闻讲出来。” “是!少爷出事的前几日,有人来给少爷拿药,本来配药的事我做就行,可舅老爷却抢了过去,我在旁边看着他配药,忽地见他拿了一味夏枯草,忙提醒他拿错了,谁知舅老爷竟训斥了我一顿,还说他怎么会愚钝到认错草药。我当时还真的以为是自己认错了,谁知没过几天,少爷便‘死’了······” 一旁的李华辩解道,“我说的是事实啊,那明明就不是夏枯草!” 兰儿见他拒不承认,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手帕,她一面打开手帕一面对包公说道,“包大人,这是我保留的药渣,里面是否有夏枯草,您一验便知!” 包公冲公孙策点了点头,后者走下台阶,来到兰儿跟前,他将药渣接过来,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再回身却是对着包公摇了摇头。 包公当即明白过来,抬头命道,“带刘大夫!” 李华正想反驳包公,说公孙策乃是一名主簿,不是专业的大夫,说的话并不可信,谁知他竟然叫来了刘大夫! 他和李雪一时有些头疼。 待会他们该如何应对呢? 第348章 夺命继母(八十一) “草民叩见包大人!” 包公念他年事已高,命人搬了一把椅子让其坐下回话。 “多谢包大人!” “刘大夫,你且辨认一下这药渣中是否含有夏枯草?” 公孙策忙走到近前,将被手帕包裹着的药渣递给刘大夫。 只见他细细嗅了许久,方才回道,“回包大人,药渣中的确含有夏枯草。” 包公瞬时瞪向了李华,“李华,你还有何话说?!” 李华一面愤愤地瞪着刘大夫,一面继续狡辩道,“包大人,草民确实没有往药里放夏枯草,一定是下人拿了药,私自往里加的!” 刘大夫气得直接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竟然还敢狡辩!” 堂上的朱昊面上虽不显,手指甲却早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血迹也顺着他的手渗了出来,“你的意思是,府里有人看不惯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李华阴阳怪气地回道,“对啊,别看你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虐待下人呢!下人想害死你也不足为奇!” “你!”朱昊气得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人喊道,“舅老爷错了,少爷对我们一向很好,从不曾苛待我们!” 紧接着又有几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他说的对,少爷为人甚是和善,根本就不会与人结仇!” 一直沉默的李雪突然反驳道,“就凭你们几个人又能证明什么?” 接着又看着朱昊嘲讽道,“他这张死鱼脸,恐怕连何时将人得罪了都不知道吧?” “住口!”包公怒拍惊堂木,喝止道,“不得扰乱公堂!” 包公强压着怒气,质问李华和李雪,“如此说来,朱昊之死和你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二人一同回道,“包大人明鉴!” “好!”包公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一个字,旋即对朱昊说道,“朱昊,你且将你那晚的所听所闻说出来!” “是!”朱昊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那夜,我曾亲眼目睹李华和李雪杀了李丁,又亲眼看着他们将尸体藏了起来!” 李雪闻声唰的一下看向朱昊。 果然! 她总觉得那夜的他有些不正常。 原来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怪不得他当夜便去了刘大夫家里,这糟老头子恐怕并没有生病,一切全都是他们演的一场戏! “包大人,您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啊!”李雪慌忙辩解道。 李华的嘴也是非常的硬,“是啊,包大人,朱昊对我们成见颇深,他的证词绝不可信!” 包公反问道,“那为何本府依照他所说,找到了李丁的尸体?” “草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说不定是别人杀了李丁,然后将他的尸体埋在了那里!” 包公闻言愣了半晌,“如此说来,李丁的死也和你们无关了?” 李华大声回道,“无关!” 包公看向李雪,后者也回了一句“无关!”。 无关两字一出口,公堂上下顿时鸦雀无声。 包公等人心中是气愤,气愤这夫妻二人竟如此难缠,抵死不认,偏偏他们只有人证,没有具体的物证。 堂下围观的百姓们则更加好奇了,他们心中纷纷猜测起来,这朱府接二连三的灾祸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包公眼见着今日审讯不会有任何收获,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朱瑶、佩儿和朱全的事情,只得拍了一下惊堂木,“今日审讯到此为止,退堂!” 县衙后堂,花厅里站满了人。 艾虎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便知今日升堂一无所获,“他们没有认罪?” 展昭气道,“他们何止是没有认罪?若是按照他们的狡辩之词,大人今日是想借着几个人证,给他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什么?!”艾虎直接喊出了口,“朱昊亲眼看见他们杀了李丁,他还带着我们找到了尸体,这样他们都不认罪吗?” 包公等人却都是绷着脸,无人回话。 艾虎急得在屋里不停地踱着步,“这可怎么办啊?他们既然咬定李丁的死和朱昊之前出事同他们没有关系,那朱员外和朱瑶呢?我们可是毫无证据证明他们的死和李华李雪有关系啊!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朱管家,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找不着他了?” 第349章 夺命继母(八十二) 此番话一出,一屋子里的人脸色皆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延津县的这桩案子真是有些棘手啊! 忽地听公孙策喊道,“有了!” 众人皆是满脸期冀地望着他。 “公孙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公孙策往前略走几步,微微弯腰回道,“大人,既然李丁和佩儿皆是被人所杀,那朱瑶也是死于非命,我们何不再验一次尸呢?” 包公闻言双眸发亮,“公孙先生言之有理。” 倏地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朱昊,你······” 朱昊知道开棺验尸是对死者不敬,但是现如今,找到杀害他们的凶手才是最重要的,他相信他们有天之灵,并不会责怪自己,“包大人,我同意开棺验尸。” 接着又补充道,“还有我父亲,还请包大人一并验明他的真实死因。” 包公见朱昊如此配合,欣慰至极,“好!你放心,本府一定会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公孙先生!” “学生在!” “烦请公孙先生先行准备诸般事宜,稍后我们便着手验尸!” “学生遵命!” 公孙策遂领命离去。 他先是找到刘大夫,询问朱员外死时的相关症状,而后又准备了相关的器具,准备重新验尸。 他原本想自己带着仵作前往停尸房,奈何包公等人非要跟着,只得应允。 停尸房。 此时里面充斥着刺鼻的尸臭味,包公等人实在经受不住,只得守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等候最终的结果。 公孙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则带着仵作一同走了进去。 由于他二人皆是被人用刀捅死的,二人一上来便脱掉了他们的上衣。 公孙策负责查验李丁的尸体,只见他细细端详着尸体胸前的伤口,又用手比划了一番,“仵作,这伤口是不是太窄了些?看着不像是刀伤,也不像是剑伤,像是······” “像是被匕首所伤。” 仵作接口说道。 “你怎知是被匕首所伤?”公孙策好奇问道,“莫非?” 他即刻走到佩儿的尸体跟前,低头细瞧了一眼伤口,忽地瞪大双眸,“竟然都是被匕首所伤,若论其形状大小,应是同一把匕首。” 仵作非常赞同公孙策的说法,“我也是如此认为的,这把匕首的主人便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公孙策正要拿笔绘制匕首的图样,忽地瞥见伤口似乎有些不平整,“这是?” 他蓦地睁大双眼,又回到李丁的尸体旁细细观察了一番,果见两处伤口竟然连如此细微的地方都一模一样,正要开口问仵作,却见他率先说道,“这匕首定是有缺口。” 公孙策赞赏似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便依据伤口的形状和深浅绘制了匕首的图样,又交给仵作核对无误之后,方才往门外走去。 “大人!” 若隐若无的尸臭味闻起来实在是让人有些作呕,众人见公孙策和仵作出来了,面上均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仵作微微躬了躬身子,“卑职见过包大人。” 包公“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问道,“公孙先生,验尸情况如何?” 公孙策一面将匕首的图样递给包公,一面回道,“经过验尸,他二人是被同一把匕首所伤。” “就是上面所画的这种匕首?” “对。”公孙策又提醒道,“我们验尸时,发现伤口的一侧有些不平整,应该是匕首刃上有缺口。” 包公闻声又低头查看了一番,这才注意到纸上所画的匕首刃上有一处缺口,“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这把匕首。” 身后的艾虎大大咧咧道,“这还不简单啊!直接去朱府找不就得了?” 说完便吐了吐舌头。 自己方才是不是又失态了? 没想到包公不但没有责怪他,反倒夸赞道,“说得不错,艾虎,你即刻和王朝领着一众衙役前往朱府搜查!” “是!”二人齐声回道。 一出县衙,艾虎便用胳膊撞了一下王朝,“终于有事做了!” 第350章 夺命继母(八十三) 王朝无奈地笑了笑,“赶快走吧!别误了大人的事!” 二人正说着,就听身后有人喊道,“等一等!” 艾虎回身一瞧,竟是朱昊,“朱昊,有事吗?” “我带你们过去吧!毕竟我从小在府里长大,比你们要熟悉里面的布局。” 艾虎点了点头,“也好。”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众人便赶到了朱府,门口竟然有一个下人把守。 朱昊看着他有些眼生,可总觉得这张脸自己在哪里见过,“你是?” “木管家,哦,不,应该叫您朱少爷,我是府里的一个下人,您叫我朱三就好了。” 朱昊满脸好奇地问,“他们都走了?” “是。” “那你为何不走?” “小的想着您早晚有一日会回来,一直等着您呢。” “哦?是吗?”朱昊审视般望着他,忽地眼睛一亮,“那日在城郊,我同包大人初次见面,你也在场,对不对?” 朱三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您······您记错了吧?” “我自幼便过目不忘,绝不会记错!” 一旁的艾虎也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和周义正在打架,你一直在旁边看着,对不对?” 此时的朱三已是满头大汗,不得不承认道,“对······” 朱昊的心思是何等的细腻,仔细一想,便猜到了他留在此地的真实目的,“那日你见了我,是不是告诉了李华和李雪?你其实等的并不是我,而是李华和李雪对不对?” 朱三一面擦汗,一面磕磕巴巴地回道,“少······少爷英明······” 朱昊闻言心里一紧:若真是如此,那佩儿是被李华所杀的证据是不是又多了一项? “那日你回到了城里,便告诉了他们?” “是。” “她可说了什么?” “她警告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还给了我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就帮着她隐瞒?”朱昊狠狠地瞪着他。 “小的家里世代务农,着实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朱昊缓了缓心神,又问,“她还说了什么?” 朱三仔细想了想,回道,“对了,她还问我舅老爷在哪里,让我找他回来,说是有要事和他说。” “这不就对上了吗?!” 朱昊扭头看向艾虎,后者立刻明白了过来。 那日佩儿正好出了事,兰儿又听到了李华的声音,这绝对不是巧合! “朱昊,我们还是先搜查府里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物证。” 朱三忙殷勤地说道,“我带你们去吧!” 一面说一面还解释道,“算我将功折罪吧!” 朱昊点了点头,对着艾虎和王朝说道,“艾虎,你可以让衙役们搜索前院和下人们住的房间,朱三带着你和王朝去搜正房和我之前住的院子,我去瑶瑶的院子看看,如何?” “可以。” 众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朱昊来到朱瑶的院门前,此时终于没了下人把守,他使力踹开大门走了进去。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院子,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往日的种种。 “瑶瑶,到底是谁害死了你?是李华吗?” 愣了许久,他才抬步往屋内走去。 只是翻遍了屋内的箱柜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朱昊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绝望,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院子走去。 他站定在院中的柳树下,想着下面埋藏的地契和房契都被李华夫妇夺了去,恨意顿时冲上了心头,忽地瞥见一滴极淡的暗红色的痕迹,又想起朱管家莫名其妙地失踪,心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念头。 “莫非?” 朱昊蹲下身子,开始徒手挖起来,可双手再利落哪里比得过铁锹?没过多久,他的双手就沾满了鲜血。 他抬眼扫了下四周,瞥到一把铁锹竖在墙边后,忙奔过去拿了过来,一面挖还一面祈祷,希望朱管家真的是返家了······ 可现实还是给了他狠狠一击。 朱昊看着身子已有些腐败的朱管家蜷缩着侧躺在坑里,尸体的四周则放着一个个的酒坛子,憋闷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涌而下,只听他撕心裂肺地呼喊道,“全叔!!!” 第351章 夺命继母(八十四) 且说王朝带着几个衙役翻遍了朱昊的院子,从屋子到院子,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均是一无所获。 他不禁有些失落:难道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走!去正房看看!” 几人又来到了正房。 此时朱三正带着艾虎等人仔细地搜查,忽见王朝走了过来,忙笑嘻嘻地问道,“官爷,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 王朝瞥了他一眼,不耐地回了一声“没有”。 朱三脸上的笑容眼见着便消失了。 这可如何是好? 目前他们在正房也没有搜出来有用的东西,那自己这功还能立成吗? 正犯愁着,突然听艾虎喊了一句,“王朝大哥!” 王朝听后紧忙赶了过去,“艾虎,你发现了什么?” “你看看这件衣服,上面这道痕迹是不是抓痕?它的扣子还缺了一个!” 王朝低头一瞧,“还真是!艾虎,你可以啊!” 艾虎却没有他那般乐观,“这件衣服对破案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咱们不能高兴得太早。” 王朝十分认同他的看法,“但我们总归算是有了收获。” 艾虎叹气道,“如果能找到那把有缺口的匕首就好了······” “或许我能帮你们找到!” 艾虎闻声抬眸,竟是朱昊,“朱昊?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朱昊点了点头。 艾虎却是细心地发现他的双眼有些红肿,忙担心地问,“你哭了?” “嗯,我在瑶瑶的院子里发现了全叔的尸体······” “什么?!”艾虎惊呼出声,又问,“他是?” “我在坑里发现了一根棍子,上面还残留着一片暗红色的痕迹,应该是血迹,我想他应该是被人用棍子击打了后脑。”朱昊满心悲痛地说道,“都是那些房契和地契害了他啊······” 艾虎忙问,“房契和地契?” “对。”朱昊点了点头,“当初我怕朱府的财产落入李华和李雪手里,便将房契和地契藏在了瑶瑶院子那棵柳树下的酒坛子里。李华和李雪肯定一直偷偷地跟踪他,待见到全叔将房契和地契拿到手以后,便从背后袭击了他······” “都是我害了他啊!” 朱昊竟双手捂着脸,开始呜咽起来。 艾虎看着心中实在不忍,可又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得对王朝说道,“王朝大哥,你先带人去朱瑶的院子,将朱管家的尸体好生保护起来!” “嗯。” 艾虎又看向朱三,“朱三,你带他们过去吧!” 朱三结结巴巴地回道,“好······您······您跟我来······” 一面往外走,一面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老天爷,府里竟然藏着一具尸体! 怪不得舅老爷和夫人一直派人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 忽地又想起自己偷偷地给夫人送过信,心中不禁后怕起来:包大人不会因此治自己的罪吧? 他回过头,很想问一问王朝,可刚要开口,却被他那张颇为严肃的脸给劝退了。 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吧! 自己只是给送了个信,说木管家,不,是朱昊见了包大人,应是有冤屈要申,又没有杀人,应该不会被包大人用铡刀铡的······ 正房。 朱昊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了。 “我没事了。”朱昊平静地说道,“匕首应该是在那幅山水画后面的暗格里。” 艾虎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忽地眼前一亮: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接着便一个箭步来到了画前,只见他挥起手中的断刀将画一挑,画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艾虎用断刀敲了敲,发现某处墙面果然是空的,他踮起脚,将空心处的砖给抽了出来。 “果然在这里!”艾虎兴奋地喊道,回眸却发现朱昊的眼中满是恨意,“朱昊?” 朱昊却是不说话,但整个人似乎已被滔天的恨意淹没了。 艾虎忙走到他跟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朱昊,你要相信包大人!” 朱昊“嗯”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在包大人的铡刀之下!!!” 第352章 夺命继母(八十五) 城郊,朱家坟地。 一众衙役正手握铁锹,挖着朱员外和朱瑶的坟墓,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包公扫视了一圈,心中遂下了一个决定——将朱昊的坟墓也挖开,以堵住老百姓们的悠悠之口。 “展护卫。” “大人。” “把朱昊的坟也挖开。” 展昭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应道,“是。” 先前还安静地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在听到包公的吩咐后,立刻三言两语地议论了起来。 “包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那人不答反问,“你听过朱昊说话吗?” “没有。” “那仅凭木天的一面之词,怎能证明他就是朱昊?” “可是李华和李雪都已经认定他是朱昊了啊!” “那还不够!要看到墓穴里没有朱昊的尸体才行!” ······ 众人挖了好半晌,朱员外、朱瑶和朱昊父子三人的棺材终于暴露在了人们的眼前。 “打开棺材!” “是!” 先打开的是朱昊的棺材。 展昭好奇地在一旁观看,待见到里面空荡荡时,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大人,朱昊的棺材是空的!” 此话一出,百姓们即刻炸开了锅。 虽然他们心里早有准备,可听到这一消息时,还是非常地震惊! 兰儿该是多么的聪明和机智,才能将朱昊救出虎口! 站在最前面的人不自觉往前又走了几步,包公并没有让人拦住他,只听他喊道,“还真是空的!真是空的!那位木管家真是朱昊!” 包公见目的已达成,忙安抚众人,“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官府验尸!” 百姓们瞬间闭上了嘴。 有的甚至直接转身走了。 验尸结果如何他并不关心,包大人审案之时自己去县衙围观就是了,何必在这里闻着难闻的尸臭味呢? 其他人见有人走,犹豫了一会儿后,三五成群的,便也都离开了,坟地瞬间只剩下包公等人。 包公心里想,可算是安静了。 “公孙先生。” 公孙策朝包公点了点头,随即便跳到坑里,准备验尸。 他先是查看了朱瑶的尸体。 只见她脖颈有一痕迹,其颜色虽已变淡许多,但从痕迹的形状来看,乃是掐痕。 只是这掐痕,看上去颇为奇怪。 展昭在坟墓边上站着,见公孙策有些愣神,忙问,“公孙先生,怎么了?” “展护卫,你过来看看,这掐痕似乎有些不一样。” 展昭闻言跳了下去,近前一瞧,又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细观察了一番,“从掐痕上来看,此人的中指和食指的长度竟然是一样的。” 公孙策点了点头,“特征如此明显,凶手已然呼之欲出。” 公孙策正要去朱员外的坟墓,忽地瞥见朱瑶紧紧握着的右手,“她的右手为何一直没有松开?” 倏地眼睛一亮,“莫非?” 他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掰开了朱瑶的右手,发现她的手心里竟然是一枚扣子。 展昭很是吃惊,“这扣子会不会是凶手衣服上的?” “很有可能。”公孙策一面说一面将扣子用帕子包了起来。 “我们去看看朱员外。” 二人便又来到了朱员外的墓穴。 公孙策先是用银针试了试毒,“不是中毒而死。” 接着又仔细查看了尸体,发现并无外伤,“看来他的确如刘大夫所说的那般,是因疾病不治而死的。” “展护卫,扶我上去吧!” 展昭忙伸手将公孙策给拽了上来。 “大人!” “公孙先生,尸体查验得如何?” 公孙策答道,“掐死朱瑶的人右手应该是有残疾,从掐痕上可以看出,那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长度是一样的。” 包公闻言不禁也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看了看,“嗯,此特征非常明显,找到凶手指日可待。” “还有。”公孙策掏出手帕,将扣子递给了包公,“从朱瑶的手里发现了这枚扣子。” “哦?”包公低头细瞧着,“这枚扣子样式极为别致,用料也极为讲究,普通老百姓断然用不起这样的扣子。” “大人分析得有理。” “朱员外的死因为何?他确实是因重病不治而去世的吗?” 第353章 夺命继母(八十六) 公孙策点头道,“确是如此。” 包公闻言陷入了沉思。 怎么会? 那朱员外当真是病死的?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直觉告诉包公,朱员外的死因绝非如此简单,可眼下证据如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将尸体带回县衙!” 包公等人刚走到县衙门口,正碰上艾虎往外走。 展昭好奇地问,“艾虎,你要去哪里?” 艾虎急道,“当然是去坟地找你们啊!” “看来你们收获不小?” 艾虎满脸的兴奋,“那是。” 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地意识到这是在大门口,忙闭了口,“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们进去说?” 几人便一起来到县衙后堂的花厅。 艾虎迫不及待地将今日所得递给了包公,“包大人,您看!” 包公接过来一瞧,心中不禁大惊,“公孙先生,你看看这衣服上的扣子。” 公孙策上前几步,待见到上面扣子的式样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忙伸手将手帕里的扣子拿了出来,他细细对比了一番,震惊道,“大人,这上面的扣子和朱瑶手里的扣子一模一样!” 接着又发现衣服最上面少了一枚扣子,更是惊喜无比,“大人,这扣子就是这件衣服上的!” 展昭也好奇地走上前查看,发现它们确实是一模一样。 包公问艾虎,“艾虎,这件衣服你是朱府搜到的?” 艾虎“嗯”了一声,回道,“这是从正房李雪的卧房发现的,又是男人的衣服,它的主人绝对是李华!”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注意到了手里的匕首,“这把有缺口的匕首也是从朱府搜到的?” “这还要多亏朱昊,要不是他,我们根本找不到匕首。” 包公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他将匕首递给了公孙策,“公孙先生,麻烦你将它和图纸上所画的凶器仔细比对,看看它们是否是同一把。” “学生遵命。”正要转身去比对,忽地瞥见匕首上有几片暗红色痕迹,似是指纹,“大人,您看这痕迹?是不是指纹?” 包公直起身子一瞧,“确实是指纹。麻烦公孙先生仔细对比,看看它们的主人是不是李丁和佩儿。” 公孙策弯腰道,“是。” 正要转身去停尸房,又听艾虎喊道,“公孙先生稍等!” “怎么了,艾虎?” 艾虎笑道,“还要麻烦公孙先生查看一下朱管家的尸体!” 包公等人闻言皆是一惊。 公孙策喜道,“朱全的尸体也找到了?” “嗯,就在朱瑶院子的柳树下埋着呢!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了一根棍子。” 说着便对门口站着的王朝喊道,“王朝大哥,那根棍子呢?” “在这里。” 王朝走了进来,将棍子递给了包公。 包公眼睛一扫,便看见了上面明晃晃的几枚血手印,其中一枚手印的特征和朱瑶脖颈上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公孙先生,你快来看!” 公孙策忙走上前查看,“大人,这枚血手印肯定是凶手的,那这枚?” 艾虎接口道,“肯定是朱管家的呗!他都被人从后面打了,总不能一点都不反抗吧?” 包公点头赞道,“说得有理,公孙先生。” 公孙策即刻会意,笑回道,“大人请放心,学生定会仔细核对,绝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辛苦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笑了笑,转身便直奔停尸房。 展昭和艾虎也十分好奇,正要开口请求一起过去,就听包公笑道,“你们若是想去,就去吧!” “多谢包大人!” 艾虎兴奋地回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只有展昭,他仍然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微微弯腰行了个礼,方才大步往外走去。 县衙停尸房。 公孙策仔细比对着指纹和手印,好半晌之后才听到他满脸兴奋道,“好了!” 展昭和艾虎齐声问,“公孙先生,怎么样?” 公孙策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伸了伸懒腰,并未搭话,急的艾虎就差跪下来求他了,“公孙先生,求求您快说吧!我都快要闷死了!” 第354章 夺命继母(八十七) 公孙策决定不再逗他,“匕首上确实有李丁和佩儿的指纹,棍子上的血手印也确实是朱管家的。” “真的?!”艾虎直接惊呼出声,“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将李华绳之以法了?” 公孙策却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恐怕不行。” 艾虎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公孙策耐心解释道,“棍子和匕首虽然是在朱府发现的,但还不能证明用它们杀人的凶手是李华,我们还是先回去向大人禀报后再说吧。” 三人便又回到了花厅。 包公见他们归来,满脸期待地问,“如何?” “确如大人所料。”公孙策将自己拓取的李丁、佩儿的指纹,还有朱管家的手印一并递给了包公,“大人请看。” 包公接过拓取的指纹和手印细细观察,又扭头瞧着公孙策手里的棍子和匕首,仔细对比一番后,果然发现它们一模一样,“太好了!只要找到这枚血手印和那枚指纹的主人,那我们这桩案子就破了。” 展昭和艾虎闻言向公孙策望了过去,只听后者回道,“大人,恕学生直言,此案若是想侦破,恐怕不会很顺利。” 包公心中十分纳闷,“这是为何?” “大人可还记得公堂之上,那李华是如何狡辩不认的?” “本府当然记得。” “既如此,我们万不可再轻举妄动,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才可升堂。” 包公想起李华在公堂之上的种种表现,不禁冷哼了一声,“公孙先生说得甚是有理,可如何才算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呢?” 公孙策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愁容,“虽说万全,其实只差了一步,就是让李华在毫无警惕的情况下留下指纹和手印,只是学生苦思冥想,到现在都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话刚落,就听门口有人喊了一句,“我有办法!” 包公抬眸一瞧,竟是朱昊,忙吩咐道,“朱昊,进来说!” “是,包大人!” 朱昊进来站定后,问包公,“包大人,草民方才听到你们说,要取那李华的指纹和手印?” 包公点了点头,满怀希冀地看着朱昊问,“朱昊,你当真有好办法?” “有。”朱昊犹豫了片刻后,回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们。” 包公的脸立即黑了下来,“何事?” “李雪已有了身孕。” “啊?”艾虎大感意外,接着又问道,“那孩子不会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却见朱昊嘲讽得扯了扯嘴角,“她还不配怀上我弟弟。” 包公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如此说来,那孩子并不是你父亲的?” “嗯,家父久病缠身,已没有生育的能力。” 公孙策沉思片刻,小心地问朱昊,“朱昊,请恕我多言,你不是大夫,怎知令尊已没有生育的能力?” “是刘大夫告诉我的。” 公孙策这才放下心来,“刘大夫医术精湛,他的话断然不会有错。” 包公仍是满面的疑惑,“她怀有身孕,和我们取李华的指纹和手印又有何关系?” 朱昊收起心中的悲痛,详细说道,“包大人,草民可以起草一份财产转让协议,将朱府的财产全部转让给她腹中的孩子,他们一时高兴,定然会签字画押的!” “那你岂不是将一无所有?” 朱昊闻言笑了笑,“包大人,草民只是想把财产转让给我的弟弟,若是他不姓朱,他一分钱都不会得到。” “本府明白了。”包公心中顿时了然,抬头吩咐道,“来人,去拿纸笔来!” “是!” 赵虎很快便拿来了纸笔,朱昊坐在茶几前洋洋洒洒,很快便写好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又将写好的协议递给了包公,“还请包大人看看这协议是否有不妥之处。” 包公接过来细细阅读了一番,并未发现不妥,又将他递给了公孙策,后者默读了一遍,赞道,“此协议拟得极好,并无不妥。” “好极了!”包公站起身,对着朱昊吩咐道,“朱昊,如此就有劳你去狱中走一趟了。” 第355章 夺命继母(八十八) “草民定不负包大人所托!” 延津县衙大牢。 李华和李雪正各自待在自己的牢房,闭目打坐。 尤其是李华,他为自己在公堂之上的表现深感骄傲和自豪。 什么包青天,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 想着想着,李华竟哈哈大笑起来。 这声音在县令李瑟听起来却是异常刺耳。 今日他曾偷听到二人的谈话,说那李丁之妻并没有死,他们还说包大人将自己藏在卧房的银票搜了出来。 这两项罪名加在一起,自己有十颗头都不够砍的。 李瑟的心里不禁恨起了李雪来,可转眼又想起她在自己身下的呢喃,那股恨意竟又悄无声息地偃旗息鼓了。 罢了,自己总归是要死的,对她还是能保护就保护吧,更何况她还怀了自己的孩子······ “李华,李雪,有人来看你们了!” 闭目打坐的李雪闻听后忙睁开双眼,发现竟是朱昊,“朱昊?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朱昊的脸上却是盛满了笑意,“母亲说得哪里话,今日包大人公堂审问之时,舅舅据理力争,昊儿便知您和舅舅是冤枉的,估计没多久包大人便会放你们出去了。” 此时李华也来到了牢门前,直勾勾地盯着在李雪对面站着的朱昊,心中不禁纳罕起来:这家伙今日是抽了什么疯?往日里从没有叫过自己舅舅,今日反倒叫的如此亲热? 他决定先当个旁观者,看看朱昊究竟想玩什么把戏,下一刻却被朱昊的话给惊住了。 只见朱昊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了李雪,“母亲,父亲和瑶瑶已死,昊儿对这尘世再无留恋,决定去庙里当和尚,这是财产转让协议,您和舅舅签上字,摁上手印,这府里的财产就全是你们的了。” 李雪忙接过转让协议,细细查看了一番,又将协议递给了隔壁牢房的李华,李华看后也并未发现不妥,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朱昊,你说的都是真的?朱府的这万贯家财你当真不要了?” 朱昊的神情异常地坚定,“只要你们好好经营,好好将我弟弟抚养长大,这些财产我一分都不要。” 李雪即刻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若他是妹妹呢?” 朱昊笑道,“妹妹就更好了!这些财产权当是我留给她的陪嫁了!” 李雪瞬时喜上眉梢,开心地望着李华,“哥,你觉得怎么样?” 李华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昊儿既然都如此说了,咱们就签字吧!” 朱昊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旋即从袖里掏出了一盒胭脂,还有一支毛笔。 李华疑惑地问,“不用墨吗?” “红色看起来更清晰一些。” 李华听后便没有多想,用毛笔使劲蘸了蘸胭脂,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用右手的食指摁了手印,正要递给李雪,却听朱昊说道,“还请舅舅将胭脂涂满双手,按下手掌印吧?” 李华心中顿时起了疑心,“犯人认罪都只需要按手印,为何签个协议还需要按手掌印?” 朱昊心思辗转,灵机一动,解释道,“舅舅,您和母亲经常去铺子里转,肯定会留有指纹和字迹,万一有人冒充你们岂不是坏了大事?可手掌印就不同了,一般人并不会用到手掌印,如此你们便可没了后顾之忧。” 李华见他说得有理,便依照朱昊所说,留下了手掌印,紧接着李雪也签了字,留下了指纹和手掌印。 “母亲,舅舅,这财产转让协议我替你们保管吧?” 李华满脸的犹豫,“这······” 朱昊指了指身旁的狱卒,说道,“你们放心,有他做见证,我断然不会撕毁协议的。” 李华和李雪同时看向了狱卒。 狱卒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一向机灵无比,否则也不会被派来看管李华等人,“放心吧,出了狱若是他不认,我定会同你们一起去衙门告他!” 第356章 夺命继母(八十九) 李华和李雪这才放下心来,将签好的协议递给了朱昊。 为了做得更逼真一些,朱昊也签上了字,摁上了指纹还有手掌印。 “母亲,舅舅,若最后证明你们确实是被冤枉的,出狱那日我一定拿着协议在大牢门口等着你们!” 李雪激动得直点头,“好!好!” 朱昊又瞥了一眼李华,见他虽然不说话,眼里也是赤裸裸的激动和兴奋,心中不禁冷哼了一声。 看你们还能高兴多久! 朱昊走后,李雪问李华,“你说朱昊真的会把财产都给我们吗?” “白纸黑字写着呢,那还有假?” 李雪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这孩子······” 李华闻言慌忙看了一眼四周,随即瞪了她一眼,小声提醒道,“住嘴!孩子的事以后绝不能再提,明白吗?” 李雪定定地点了点头。 旁边牢房中的李瑟正竖着耳朵听呢,谁曾想却没了下文。 孩子的事?什么事? 哦,对了,那孩子是自己的,并不姓朱,若是此事被传出去,那朱府的万贯家财岂不是飞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咬死孩子是朱员外的遗腹子这件事,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继承朱府的财产! 县衙,后堂花厅。 包公等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朱昊的好消息,忽听王朝进来报:“大人,朱昊回来了!” 包公猛地转过身,正对上朱昊激动又满含恨意的眼眸,“如何?” “成了!”朱昊将财产转让协议递给了包公,“总算没有枉费我的心思。” “有劳你了。”包公低头看着手中的协议,过了一会儿,又把它递给了公孙策,“麻烦公孙先生仔细核对一下指纹和手掌印。” “是。” 公孙策左手拿着协议,右手拿着从尸体和凶器上拓下来的指纹和手掌印,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核对了许久,“大人,凶器上带血的指纹和手掌印果然是李华的!” “好极了!”包公此时异常激动,忽地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忙确认道,“朱昊,你可有注意过李华的右手?” 朱昊听包公如此问,陷入了沉思。 方才李华按手掌印之时,他确实发现了其右手的不对劲,“回包大人,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长度竟然是一样的。” 公孙策也跟着附和道,“大人,从手掌印上来看,也确实是如此。” 包公“嗯”了一声,接着便沉思起来。 该不该立刻升堂呢? 上一次自己在堂上被李华质问得哑口无言,这次呢? 不!这次有实质性的证据,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朱员外的死和朱昊被下毒与他们有关,但就凭朱管家、佩儿和李丁三人之死,也足以定他们的罪了! “来人,即刻升堂!” 县衙公堂。 包公端坐在公案后方,惊堂木一拍,“带李华、李雪!” 威——武——! 须臾,李华和李雪便被带了进来。 此时二人的心中均是纳闷不已: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审过他们了吗?为何又要审一次? 其实好奇的不光是他们,还有那些闻讯奔过来的老百姓们。 “草民李华叩见包大人。” “民妇李雪叩见包大人。” 又是一副无辜且嚣张的表情! 手中的惊堂木忽地重重一拍,“李华,李雪,你们可知罪?!” 惊堂木的声音加上包公略有些怒气的嗓音,惊得二人心中一跳,不过他们随即便平静了下来。 “草民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包大人明示!” 李雪也笑着说道,“是啊,包大人,民妇一向老实本分,怎会犯罪呢?还望包大人详言!” 此刻的包公心中的怒气反倒消减了不少,“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将自己面前案上的匕首、棍子、拓取的指纹和手掌印,还有刚签不久的财产转让协议一并递给了包公。 包公手持匕首和棍子问李华,“李华,匕首和棍子你可认识?” 匕首和棍子? 他们竟然搜出来了? 李华强装淡定地回道,“哪里来的匕首和棍子?草民怎会认识它们?!” 第357章 夺命继母(九十) 包公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不认识这上面怎会有你的指纹和手掌印?” 李华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包大人您不会在唬我吧?我都没有见过它们,这上面怎会有我的痕迹?” 包公噌的一下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本府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 “公孙先生!” “学生在!” “让他看看!” “是!” 公孙策将那堆东西又拿到了李华跟前,只见他笑着对李华解释道,“李华,这匕首是从正房堂屋那幅山水画后面的暗格里搜出来的,这根棍子是从朱瑶院子里的那棵柳树下搜到的,而它的旁边还有朱管家的尸体。” 李华面色已有些泛白,“那又如何?” “我们从匕首和棍子上提取到了李丁、佩儿和朱管家的血色手印和指纹,为了谨慎起见,我还将它们从尸体上拓了下来,你要看看吗?” 李华立即别开了头,“我为何要看?” “这上面除了他们的指纹和血色手印,还有第三个人的痕迹,你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李华闻言心中一咯噔,他忽然明白朱昊今日来狱中让他们签财产协议的目的了。 敢情在这里等着他呢! 正忐忑不安着,果见公孙策拿出了他们刚签不久的财产协议,“李华,这可是你亲自签过的吧?这上面的指纹和手掌印也是你的吧?” 李华正要否认,可转眼间又想起了那个狱卒,只得“嗯”了一声。 公孙策笑了笑,又将拓取的第三人的指纹和手掌印同财产协议一并呈现在李华的眼前,“仅我公孙策一人说它们一模一样,恐怕无人信服,不如你也帮着一起看看?” “我不想看!” 公案前的包公忽地大声道,“由不得你不看!” 说着便示意左右上前去摁着他的头,“李华,依你所观察,它们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只见李华梗着脖子回道,“包大人,恕草民眼拙,实在是看不出它们哪里有相同之处!” 包公见他事到如此仍在狡辩,大声呵斥道,“李华!!!” 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李华,既然你认为本府和公孙先生的眼力都很差,那就让外面的百姓们都细细地观察一番,看看它们究竟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公孙先生!” “学生遵命!” 只见他拿着两张纸走到了围观的百姓们面前,“请大家仔细看看!” 每个人面前他都停顿了好一会子,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百姓们才全部都看完。 只听人群中有人嘀咕道,“还真一模一样!没想到李华是这种人!” “是啊!他这不是连猪狗都不如吗?” “没良心的狗东西,亏我之前见了他还客客气气的,我呸!” ······ 包公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家可都看清楚了?” 众人齐声回,“看清楚了。” “它们是否一样?” “一样。” 包公猛地低下头,怒气腾腾地质问李华,“李华,你还不认罪吗?!” 之前还嘴硬无比的李华终于招认了,“包大人,草民认罪!只是草民想再看一眼那份财产协议,可以吗?” 包公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精光,“当然可以。公孙先生,让他看看!” 公孙策应声“是”,却偷偷地腾出右手从衣袖里掏出了另外一张纸递到了李华跟前。 没想到李华连看都不看,抬手就将纸撕了个粉碎,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协议已经被撕了,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证据?哈哈哈哈!” “是吗?”公孙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将那份真正的财产协议拿了出来,“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华定睛一瞧。 这才是真正的协议? 那刚才那份是······ “你这个老不死的!” 李华猛地冲上前,想要掐公孙策的脖子,下一刻就见展昭腾空而起,落地的同时,手中的剑也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李华,你好大的胆子!” 李华瞬间收回了双臂,只听他颤着声音解释道,“我就是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展昭冷声道,“杀人可不是什么玩笑!” 待公孙策退回主簿的案前,包公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大胆李华!公堂之上竟然想行凶!来人!先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 “是!” “饶命啊,包大人!草民知错了!” 被衙役拖着的李华大声求饶,可包公怎会心软? 万一刚才他得手了,公孙先生就没命了! “啊!啊!” 痛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了公堂之上,惹得李雪是频频皱眉:这么不禁打,倒不如直接打死算了! 直到公堂外没了声音,才听包公出声问道,“李雪,你可知罪?!” 第358章 夺命继母(九十一) 沉思中的李雪猛然回身,慢悠悠地反问道,“敢问包大人,民妇究竟所犯何罪?您一次次地问我知不知罪,究竟是何居心?” “本府是何居心?”包公哼了一声,“三条人命,你敢说你丝毫没有参与?” “没有!” “哼!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话刚落,衙役进来报:“大人,李华死了!” “死了?” “是,已经没了呼吸。” “死得好啊!” 李雪忽地叹道。 包公眼中的寒意顿起,“李雪,你就如此盼着你的丈夫死吗?” “不是盼着,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还想让我痛哭流涕不成?” 刚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丈夫?什么丈夫?他是我大哥!” “大嫂,你赶紧承认了吧!” 说话之人正是李华的亲弟弟——李正。 李雪听见他的声音身体瞬间绷紧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大嫂?!” 李正忙奔进公堂,见过了包公,走到李雪跟前质问道,“大嫂!几个月以前你和大哥说要去扶沟看望朋友,从此便一去不复返,没想到却在延津见到了你。我已经知道了你和大哥的所作所为,你们如此做,不怕咱爹娘在村里被人戳脊梁骨吗?!” 没想到李雪仍是嘴硬,不肯承认,“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是吗?!”包公怒喝一声,“难道你想让本府将整个李家庄的村民都请过来吗?” 接着就见他怒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还不快说!” 李雪见抵赖不过,只得承认道,“罢了罢了,我和李华确实是夫妻,但那又怎样?人是他杀的,凶器上又只有他的痕迹,根本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我肚子里怀的可是朱家的种,作为他的母亲,我本可以等孩子出生,安心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冒险杀人呢?” 包公知道她说的是那份财产转让协议。 只有她被无罪释放,且孩子是朱家的血脉,她和孩子才能继承那万贯家财。 只是······ 包公冷笑一声,嘲讽道,“是不是朱家的种,你说了不算!” 接着便抬头命道,“带刘大夫!” 刘大夫早就在公堂门口等着了,听见叫自己,忙走了进去,“草民见过包大人!” “刘大夫请起!” “多谢包大人。” “刘大夫,你常年为朱员外治病,定是十分熟悉他的身体状况,依你所见,他还有没有生育能力?” 只听刘大夫斩钉截铁地回道,“回包大人,朱员外常年药不离口,身子实在是太虚,已大不如普通人,且他年岁又老,绝无让人怀孕的可能!” “你胡说!”李雪歇斯底里的吼道,“万一呢?万一就怀上了呢?” 刘大夫嘴角不禁扯了扯,“敢问夫人,你二人在行周公之礼时,他是不是满头虚汗,刚开始没多久就结束了?” 李雪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没有!他可是厉害得很!” “事到如今,夫人为何还要如此嘴硬呢?老夫一直替朱员外诊治,他连多走几步都十分费力,更别说行周公之礼了?” “你胡说!我们还行过两次周公之礼呢!” 此话一出,公堂内外皆哄笑起来。 有人甚至出声嘲讽道,“哎呦!你可真厉害,两次就怀了病重老头子的种!” 刘大夫却是双手合十,口中嘟囔道,“朱员外,老夫要对不住你了。” 接着就见他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更是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既如此,老夫不得不实话实说了。那朱员外久病缠身,早已得了不举之症。” 此话一出,算是坐实了李雪行为不轨,包公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李雪!你还有何话要说!” 李雪见狡辩不过,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孩子确实不是那个老头子的。”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的婊子!” “既不是朱员外的,那是谁的?” 李雪竟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包公十分震惊,“你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旁边的李正也是脸色苍白。 这可恶的大嫂,竟多次背叛了大哥吗? 李雪却是不回话。 包公突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快说!!!” 李雪吓得浑身一哆嗦,嗓音也颤抖了起来,“我说!我说!因为我······我和李瑟李大人也做了那种事······” 话一落,就见一个人冲了进来,上来就对李雪扇了一巴掌,“你果然是和他睡了!” 接着又想上去踢她的肚子,却被衙役拦了下来。 等李雪定下心神一瞧,竟是李华,“李华,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359章 夺命继母(完) “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呢?好带着那个小杂种去享受荣华富贵?!” “我没有!” “我呸!怪不得朱瑶被我弄死后,那狗官都没有调查,就将此案列为了悬案,原来是你献身了啊!” 说着就要往前冲,“臭婊子!你说!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 说完不等李雪回话,就跪倒在公堂之上,供认道,“包大人!杀李丁、佩儿和朱管家,都是她出的主意,我只是照着做罢了!朱昊药里的夏枯草也是她指使我放的,还有朱瑶,也是她出的馊主意,让我夜里去逼问地契房契的所藏之地,谁知道她死活不说,我一时失手才掐死了她,可她实在是太漂亮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便把她给强暴了!” 话音未落,隐在公堂外的朱昊忽地冲出来,重重地打了他一拳,“你这个畜生!!!” 接着便要挥第二拳,亏得被衙役给拦住了。 “朱昊!你不要冲动!” 此刻的朱昊双眼通红,强忍着心中的杀意点了点头,“是!” 说完便站到了一旁。 他要亲眼看着这对奸夫淫妇被斩首! 李雪见李华如此,忙喊道,“李华,你疯了吗?!” “我没疯!” “包大人,你们是不是好奇朱员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也是李雪出的好主意啊!那日老头子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李雪忽地提议,把我和她的关系告诉他,还当着他的面亲热!你说他会不会吐血身亡啊!” “哈哈哈哈哈!李雪,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公堂内外的人听完这些话心中均是震撼不已! 没想到他二人竟如此疯魔! 朱昊听完后更是气得直接晕死了过去,包公忙命衙役将他抬了下去。 公堂之外一直听包公审讯的李瑟此刻也是十分震惊,同时也十分懊悔。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如此的丧心病狂! 自己当时怎会被这个婆娘迷了心智,上了她的贼船! “包大人!”李瑟躬着个腰,进了公堂竟直接趴倒在地,“下官也可以作证。那些银票都是李雪送给我的!朱瑶死的当日,她更是深夜到县衙,赶着献身于我,希望我为她遮掩!!!” “哼!你的罪名可不止这些!” “下官知道!下官不该派人去刺杀李丁之妻!” “还有呢?” “也不该连累师爷因此事而死!” “你承认就好!” 李瑟低着头不再说话。 李雪看了一眼李华,又瞪了一眼李瑟,“你们两个如此做,是不打算管我腹中的孩子了吗?” 先说话的是李华,“反正孩子又不是我的!” 李瑟也回道,“就算那孩子是我的,我也不想他躺在别人的尸骨上享受荣华富贵!” “好!好!” 说罢,李雪便晕了过去,再看一眼她的裙下,竟然有一大片血迹! 刘大夫离着她最近,出于医者的本能,即刻冲上前为她把脉。 “刘大夫,如何?” “包大人,孩子已经没了心跳。” 包公见她已晕死过去,只得命人将她抬回大牢,又让衙役找大夫和稳婆过去为她医治。 可那死胎该如何处理呢? 正犹豫不定之时,忽听李华问,“包大人,我有一个请求。” “说。” “能为我和那个死胎滴血认亲吗?” “滴血认亲?”包公惊讶非常,他思考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包公深知朱昊想亲眼看着杀人凶手伏法,便选择了退堂,择定三日后升堂宣判。 县衙大牢。 死胎刚从李雪体内出来,她便因大出血去世了,一旁的李华瞬时泪如雨下。 毕竟已经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可更让他崩溃的是滴血认亲的结果——那孩子的确是他的。 “啊!!!” 李华闻听这一消息后,捂脸痛哭起来。 或许他是在悔恨吧,悔恨自己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出卖了李雪。 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呢? 三日后,公堂之上。 包公判了李华、李雪、李瑟和那名刺客铡刀之刑,李丁之妻算是将功赎罪,不奖不罚,无罪释放。 朱昊自然是全程在场,憋闷已久的胸口也终于畅快了许多。 兰儿本来也想过来的,可朱昊怕她看了做噩梦,便给拦住了。 百姓们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好好的一个朱府,竟落得如此下场,大家纷纷表示,以后找女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万不可像朱员外这样,被美貌迷了眼睛。 围观的百姓中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人——那个占卜先生。 他特意找到朱昊,告诉他兰儿是他命定的妻子,娶了她朱府的门楣未来定会荣耀无比。 朱昊本有娶兰儿之心,如今又听他如此说,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可朱员外新死,自己还需要守孝,只得将这份喜悦埋在了心里。 三年后的某日,朱昊终于向兰儿求婚了,兰儿自然是百分百的愿意。 他又找占卜先生算了一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将兰儿娶进了朱府。 此案完。 第360章 淫梦戏猴(一) 开封府阳武县,某座刚开垦不久的荒山上。 二十几个魁梧有力的壮汉正监督着一伙看起来瘦弱无力的村民们种树。 炎炎烈日下,他们的面部被晒得通红,额头上更是渗着豆大的汗珠,可监管的人就是不让他们停下歇上一刻,最多只是每人一碗绿豆汤,那也只是怕他们中暑出了事,少了一个干活的人罢了。 这些人中有一个叫朱武的,此人人如其名,长得是魁梧有力,也会一些拳脚功夫。 他抬眼望了望辛苦劳作的村民们,有的甚至生了重病,却还要遭受到那些人的鞭打。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 朱武心里愁道。 忽地注意到自己所站之处的正下面乃是一个极为陡峭的山坡,一眼都望不到尽头,若是自己滚下去······ 他用肘碰了碰旁边的哥哥——朱文,偷偷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 朱文点了点头,旋即灵机一动,下一刻就见他和朱武推搡了起来: “朱武!你力气大,不应该多干活吗?” 朱武也不甘示弱,当即也推了他一下,“我的力气是你给的吗?不是你给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一番争执引来了其他村民的围观,自然也引来了监督之人的注意。 只见其中一名壮汉走了过来,高声训斥道,“不好好干活,你们在这吵吵什么?” 朱文指着朱武告起了状,“我弟弟他不干活!” 男子才不想管他们的争执,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他不干,你不会干啊!” 说着便又朝朱武的后背上抽了一鞭子,“我让你不干活!再不干活,我打死你!” 接着又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举起鞭子威胁道,“看什么看?再不干活,下一个挨打的便是你们!” 村民们一听吓得不行,忙又紧锣密鼓地干起活来。 男子白了朱文和朱武一眼,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朱武朝着朱文使了个眼色,后者即刻会意,和前者扭打了起来。 “你必须多干活!” 男子才刚站定,听到声音后拿着鞭子就往这边跑,可人还没跑到,就听见一声尖叫:“朱武掉下去了!” 始作俑者朱文见状吓得面色苍白,语无伦次道,“我······我杀了我弟弟······我杀了我弟弟······” 男子冲上去对着朱文重重地踢了一脚,紧接着就是连续的鞭打声,“成日里就知道给我惹祸!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等到打累了,他才站在陡坡前向下查看,口中不禁嘟囔道,“这坡又陡又长,估计是活不成了。” 村民们瞬间议论纷纷,他们心中都十分纳闷,这朱家兄弟一向感情很好,今日怎会起如此大的争执? 忽地一声大喝,打断了他们的思绪:“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干活去!” 男子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便向那群魁梧的壮汉走去。 其中一人问男子,“朱武的事要告诉大哥吗?” “不用,反正他也活不了了,若是告诉了大哥,免不了一顿训斥。” 且说朱武自陡坡上滚下,待滚到底部时,全身都已经被擦伤,大腿划了一道既长又深的口子,脚踝也已经扭伤,若不是他有些功夫底子,恐怕早就没命了。 此刻的他心里暗暗感谢陡坡上的那些杂草,若不是有它们做缓冲,仅凭自己的那点底子是远远不够的······ 他艰难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着。 眼下朱庄村是不能回去了,朱武想了想,决定去找自己的好兄弟——马庄村的马直。 此人为人豪爽,又颇为正直,应该不会对自己的事袖手旁观,即便是不想管,也不至于去县衙告密,出卖自己。 只是朱武摔伤了腿,白日里行走又怕太过惹眼,只得昼伏夜出,生生走了五六日才走到马庄村。 深夜,马直正独自在家饮酒。 他父母早亡,适龄女子嫌弃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不愿意嫁给他,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他和朱武也是偶然间认识的。 此刻的他心里正担忧不已。 朱庄村的事他已经听说了,他本来想去看看的,可听到消息时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马直一面往嘴里灌着酒,一面自言自语道,“武弟,你现在怎么样了?” 第361章 淫梦戏猴(二)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急促却又甚是轻微的敲门声。 “谁啊,这大半夜的?” 马直心里有些犹豫。 他家正在村口,之前就有歹人半夜敲门,若不是朱武恰巧经过,赶跑了歹人,自己险些就没命了。 忽地眼前一亮:敲门的人不会是朱武吧? 马直决定赌上一把。 若真是朱武,那就是万幸,若不是他,那也无妨,大不了丢了性命。 一面想一面就往院里走,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时,真的发现自己方才还念叨的朱武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武——” 朱武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话,“进去说。” 马直不迭地点头,又探头瞧了瞧四周,见附近并无一人,这才关上门,带着朱武往屋里走。 落了座,朱武见桌上有酒,顾不得身上有伤,拿起酒坛子猛灌了许久,急得坐在他对面的马直直问,“武弟,这可是酒,不是水,你慢点喝!” 朱武却是不听他的劝阻,直到那酒入穿肠过,将自己死里逃生的恐惧驱赶得差不多了,才肯停下来,“马哥,我终于逃出来了······” 刚说完人便晕死了过去,吓得马直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武弟!武弟!” 马直下意识就要去喊村里的郎中,可转眼又想到,武弟来自己家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歇了心思,只把他扶到了自己的床上。 正准备脱去朱武的衣裳,却发现他的底裤上有一大片暗红色的痕迹,似是······血迹? 马直顿时心痛无比,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还是先把他的鞋子脱了吧,却在不小心碰到他的脚踝时,听到朱武呻吟了几声,待他小心翼翼地脱去了鞋袜,却见他的脚踝肿的老高。 “这都是什么事啊?” 马直想着脚踝都如此,其他地方估计伤的会更重,连忙轻轻地脱去了他的衣裳,横七竖八、纵横交错的伤口登时冲击着他的双眼。 “武弟······”他颤抖着声音喊道。 拳头是握了又紧,紧了又握的,心里也是纠结得像打了结的绳子,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去找郎中,跑到衣柜旁,从里面翻腾出来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膏,然后轻轻地涂满了他的全身。 “唉······”马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夜怕是不能安睡了,更何况武弟浑身如此多的伤口,说不定会半夜烧起来,自己还是近身照顾为好。 果不其然,朱武半夜竟真的发起了高烧,忙的马直是团团转,又是喂他喝水,又是用毛巾敷额头的,直到卯初时分,他才堪堪退了烧。 马直见状长舒了一口气,眼皮却突然沉得不行,竟禁不住困意,趴在床边睡着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昏迷一夜的朱武终于醒了。 他抬起略显沉重的双眸,望着趴在床边沉睡的马直,心里是既感激又庆幸。 感激的是此时此刻,马直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收留自己,还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 庆幸的是,当时自己外出有事,着急回家,不得不赶夜路,路过马庄村时,正好听见马直的呼救,挺身而出救了他。 人啊,还是得多行善事。 一直沉睡的马直似是知道了他已经醒来,忙睁开双眼,一瞧,朱武果真是醒了。 “武弟,你可算是醒了!” 马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再烧起来。”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起身便要往厨房走,不料却被朱武给拽住了,“马哥,先不急着做饭,我有事要和你说!” 马直才又坐回到椅子上,眼睛直视着他,问,“说吧,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朱武遂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讲了出来。 马直听了气得哐哐地捶了几下墙,“如此说来,你们是被那姓贾的给坑了?” 朱武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现在村里的绝大部分村民都卖身贾府为奴,日日被逼着在那荒山上挖坑种树,稍有懈怠便会被鞭打责骂。” 第362章 淫梦戏猴(三) “啊?你们没有上告官府吗?”马直惊得直接跳起身问。 “告了啊!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们既已卖身为奴,就得任凭主家使唤,哪里还有反抗的权利?” 砰! 马直握紧拳头,使力锤了一下墙,手背竟渗出了一丝血迹,沉默了好半晌,才听他问,“他们既然看管如此之严,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一言难尽呐!”朱武叹道,“马哥,我冒险来找你,是想借一些盘缠。” “你不早说!”马直弯腰笑道,“麻烦动动头。” “啊?” 朱武满心的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只见马直拿开枕头,又掀起褥子,竟露出一个小洞来,他用手在里面掏了掏,接着便拎出了一个钱袋子。 朱武十分吃惊,“我说马哥,你的钱袋子就放这里?” “对啊!哎呀,没事,我家的屋子如此破,谁会来我家偷钱啊?” 说着便一股脑把里面的钱全都倒了出来,自己只捡了一些铜钱,其他的全都推给了朱武,“武弟,这些你都拿着!” “我用不了那么多!” 朱武又拿了一半给他,可那马直却是个犟脾气,又扔给了他,“你就拿着吧!这些钱我够使!”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朱武见状只得收了起来,“马哥,这些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说什么还不还的,跟我还那么见外!” 刚说完,马直忽地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武弟,你要盘缠是要出远门吗?” “嗯,我要去开封府找包大人!” “找包大人?”马直眼眸微转,“难道你们村子里的事另有隐情?” 朱武却是不肯再说下去了,“马哥,此事你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越是安全。” 马直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可想想又觉得他说得有理,便转移了话题,“你准备何时出发?” “今天夜里。” “可你身上这伤?” “无妨。”朱武的眼神十分坚定,“我哥冒死助我逃出生天,我绝不能让他的那顿鞭子白挨了!” 马直担心他一人路上不安全,忙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马哥,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想连累你。” 马直深知朱武的脾气秉性,便没有再强求,可心里却已经暗暗有了主意。 当日入了夜,天色已是浓黑,马直替朱武收拾了一些衣物,便目送他出了家门,往开封城行去。 只是这朱武急于行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次日,贾府。 主人贾义正翘着二郎腿,品着美酒,嘴里还不时地哼着小曲儿,忽见管家贾二冲了进来,一脸的焦急,“老爷!!” 被打扰了好兴致的贾义站起身,上去就踢了他一脚,“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贾二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禀报道,“老爷,方才我去山上巡查,发现少了一个人!” “什么?”贾义闻言有些吃惊,随即却淡定了下来,“莫不是忍受不了连日的劳作,死了?” 贾二却是直摇头,“不是的,老爷!那人和他哥哥起了冲突,滚下了山坡!” 贾义噌的一下站起身,问,“人死了?” “不知道。” 贾义质问道,“怎么会不知道?!没有见到尸体吗?” “贾爷他们见坡又陡又长,断定他活不了,便没有去找。” 贾义气得咬牙喊道,“快给我去找!!” “是!” 贾二是又急又慌,恨不得立刻飞到山上去。 到了山上,他向为首的贾正几人传达了贾义的意思,几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忙不要命地沿着陡坡往下奔去。 “尸体呢?” 贾正满脸慌张,似是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朱武的哥哥朱文,忙又冲上山,“朱文呢?” 其中一人怯懦地回了一句,“在那儿躺着呢······”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躺着休息?!” 贾正即刻冲到朱文躺着的位置,抬起脚使劲碾压着他的胸口,“你们兄弟二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第363章 淫梦戏猴(四) 地上的朱文却是一动也不动。 贾正脚下的力道不禁大了一些,“不说我就弄死你!” 朱文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他人,包括贾二这时也都赶了过来,“贾爷,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贾正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低下身子去探他的鼻息,“真死了啊?” 他站起身,随手指着一人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那人忙小跑到跟前,低垂着头小声回道,“昨日夜里他就嚷嚷着不舒服,估计是暑热吧······” “妈的!这不是坏事嘛!”贾正骂骂咧咧道,接着又不耐烦地对着那人嚷了一句,“在这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去!” 那人弯了弯腰,逃也似的离开了。 “贾爷······” 贾正知道贾二要说什么,祸是他闯的,理应由他来善后,“我跟你回去!” 贾府。 此刻的贾义早已让下人撤了酒肉饭菜,正焦急地在厅内走来走去。 “大哥!” 贾义忙走上前问他,“阿正,那人找到没有?” “没有。大哥,这事全都赖我······” 贾正低垂着头,话里满是歉意和悔意。 贾义咬着牙,半仰起头,闭目冷静了半晌,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原本我是怀疑他哥哥的,可他的哥哥突然死了······” “死了?” “嗯,是暑热。” 贾义心中的火气忽然就冒了出来,“我早就说过,你们一定要小心看管,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他来回地踱着步,胸口气得是起伏不已,良久之后,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出去一趟!” 贾正满脸的歉意,“大哥,阿正给你添麻烦了。” 贾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现在即刻回山,一定要严密监视他们,万不可再出差错了!不然得话,我们所有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大哥您放心,今日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最好是如此!” 说罢便扬长而去了。 贾正目送他离去,心里虽是好奇他究竟去找谁求助,但此刻他也不愿多想,同贾二告了别,便匆匆地赶回了山上。 自此以后,他和另外几人对众村民的监视更为严格,打骂也更是频繁。 入了夜,阳武县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急急的马蹄声,马背上一男子一袭黑衣,面部也被黑色面巾遮住,虽看不出他的面部表情,但从频繁的鞭打马背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他很是着急。 翌日巳正时分。 延津城外的某处官道上,道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炎炎夏日里为包公的队伍遮住了酷暑和炎热。 只是衙役和侍卫们还是满身满头的大汗,包公担心他们会中暑热,忙吩咐队伍原地休整,又命展昭去查探,看前方道路的两侧是否有小茶馆。 展昭应了声“是”,骑马便往前方赶去。 他也很热很渴,若是能够找到小茶馆,可真是能救了自己的老命了。 正疾驰着,忽听树林里传来了一声呼救。 “救命啊!救命啊!” 展昭闻声立刻骑马冲进了林子,奈何里面地势坑洼不平,马行走起来甚是缓慢,情急之下,只得将马拴在一棵树上,自己纵身跳跃前行。 不愧是南侠,展昭很快便循着声音找到了呼救之人的所在之处。 眼前的场面甚是血腥,一黑衣男子正挥着刀对着一男子乱砍,还有一男子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展昭怒声喝道,“大胆贼人!” 话落的同时人也已经挡在了被砍杀的那名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从身法上看出展昭功夫不浅,自知打他不过,竟纵身一跃,逃跑了,展昭正要跳起身去追,却听身后响起了一道极为凄惨的喊叫声,“马哥!!!” 展昭只得放弃追赶黑衣男子,重又回到了二人身旁。 只见那名男子身中数刀,面色苍白如纸,怀中正抱着另外一名男子,神情看上去颇为哀伤。 “他······” 第364章 淫梦戏猴(五) “他死了······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他啊······” 展昭忙安慰道,“害他的是黑衣男子,并不是你。” 男子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不!就是我害的他!如果没有我,他根本就不会死!” 说完竟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展昭看着一死一晕的二人心里有些犯愁:自己只有一个人,该如何把他们带回去呢? 正愁着,就听见有人呼喊道,“展大人!你在哪里啊!” 是王朝的声音! “王朝,我在这里!”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没多久,王朝和马汉便一起出现了。 “展大人,大人让我们来看看——” 马汉的话刚说到一半,忽地又停住了,他指着躺在地上的二人问,“展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回去再说!先救人要紧!” 于是展昭让王朝和马汉抬着死去的那名男子,自己则背着晕过去的男子往林子外面走去。 “大人呢?” “还在原地休整。” “走!咱们骑马带他们过去!” “是!” 包公等人正等着茶馆的消息呢,忽见展昭、王朝和马汉骑马疾驰而回,马背上还多了两个人。 包公知是出了事,忙命道,“张龙,赵虎,过去帮忙!” “是!” 艾虎率先冲上前,问展昭,“展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待会儿再说!先把他背到公孙先生面前,让他速速医治!” 张龙和赵虎忙把他接下来,将他背到了公孙策的跟前。 公孙策心里虽是好奇,但此刻人命关天,顾不上多问,伸手便为其诊起了脉。 见他还活着,公孙策忙转身回马车里拿了布袋,行了一会儿针,才为他止住了血。 “将他抬到我的马车里去吧!” “公孙先生······”赵虎有些犹疑。 “无妨。” “是。” 公孙策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又走到展昭面前,指着地上躺着的另一男子问,“他呢?” 展昭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展护卫,到底发生了何事?” 包公和艾虎也满眼好奇地望着展昭,等待他的回答。 只见他长呼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属下奉大人之命去查探附近有无茶馆,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了一声呼救,忙骑马去查看,可因为林路实在是难行,只得下马步行,待属下赶到之时,一名男子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另一名男子,就是公孙先生方才医治的那个人,正被一黑衣蒙面男子持刀追砍。” 包公闻言自是十分震惊,“可有看清那黑衣男子的相貌?” “并没有。”展昭有些失望和自责,“那人只和属下过了两招便跑了,属下急于救人,就没有去追。” 一旁的艾虎气愤道,“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竟然下如此重的手!” 接着又拍着脑袋懊悔道,“当时要是我也在就好了,我这把断刀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艾虎!”公孙策立刻出声提醒艾虎,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他一向心细如发,自然看出了展昭心中的愧疚和自责,“展护卫,你不要太过自责,好在咱们还救了一个人,不是吗?” “嗯。” 展昭知道公孙策是在安慰自己,便转移了话题,“大人,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是回延津驿馆还是去阳武县?” “此处离阳武县城还要多久?” 公孙策想了想,回道,“约莫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那轿中的男子可还能禁得起颠簸?” “若是慢些走,应该没有问题。” “好!”包公站起身,吩咐道,“即刻启程前往阳武县!” 接着又吩咐王朝和马汉将死去的那名男子也抬到了公孙策的马车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 因着要顾忌马车中男子的伤势,队伍足足走了快三个时辰才赶到阳武县。 来到阳武县,包公等人自是选择住进驿馆。 一到驿馆,公孙策便命衙役将男子抬到了某处房间的床上。 他细细地为其号起了脉,过了许久方才庆幸道,“幸亏他底子好,否则还真撑不到现在。只是······” 第365章 淫梦戏猴(六) 包公问,“只是什么?” “只是他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像是饿了许久······” “饿了许久?” 展昭回想起之前在林子里,男子奋力逃脱时的模样,他的身子确实不似寻常习武之人那般的矫健,若不是心里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恐怕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公孙先生,那此人······” 公孙策自是知道展昭要问什么,“有我在,请展护卫放心。”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的愧意也淡了几分。 包公盯着男子蜡黄的脸色,还有那满身的刀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忽地冷哼一声,恨恨道,“可恶!也不知是谁,如此丧尽天良!” 展昭凝神想了想,“要想知道是谁,必须先得弄清楚此人的身份。” 一旁的艾虎接口道,“这还不简单?将他的画像发往各处府衙,让他们帮忙核查,不就行了?” “不行!”包公立即否决了艾虎的提议,“目前我们尚不知晓此人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我们救了他,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艾虎登时蔫了下来,“啊?那我们只能等他醒来了,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公孙策虽然为男子针着灸,耳朵却一直听着三人的对话,“快了!不出两日,他便会苏醒过来!” 艾虎兴奋地确认道,“真的吗,公孙先生?” “我何时骗过你?” “太好了!”艾虎忍不住喊了出来。 包公也非常兴奋,只是不像艾虎表现得那样明显,“我们先出去 吧,让公孙先生专心为他医治。” 三人便一起走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就听王朝过来禀报:“禀大人,阳武县令郭大人来了!” 包公哼道,“他的消息倒是灵通!让他去花厅等着!” 王朝走后,展昭问包公,“大人,您似乎对郭大人颇有敌意?” 包公解释道,“此人为官虽无差错,却也无甚作为,本府素来最是厌恶这种尸位素餐之人!” 展昭笑了笑,夸赞起了包公,“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大人这般清廉自守,爱民如子呢?” 包公叹了一口气,“展护卫,你和艾虎暂且先不要露面,我去会一会他!” 驿馆,花厅。 阳武县令郭纯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央,等着面见包公。 “郭大人!” 郭纯听见这中气十足又颇具威严的声音,便知是包公,忙下跪磕头道,“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包公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起来吧!” 只见他径直走到太师椅旁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郭纯。 郭纯心里直发毛,忙堆起笑说道,“不知包大人莅临阳武,没有来得及迎接,还请您不要见怪。” “本府此番是奉圣上之命巡视天下,为百姓鸣不平、洗冤屈,并不想太过叨扰地方官员。” “话是如此说,可您既然到了阳武,下官总该有所表示才是。” 说着便挥手命道,“师爷!” 门口候着的周师爷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学生见过包大人!” 郭纯给周师爷使了个眼色,后者即刻上前,将东西递给了包公,“小小物件,还望包大人笑纳。” 包公定睛一瞧,竟是一支顶好的毛笔。 他见当今圣上用过,所以此物乃是贡品,“此物本府不能收,郭大人请拿回去吧!” 郭纯还是不死心,他就不信包公真如传说中那般廉洁,忙又笑着劝道,“不过是毛笔,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包大人您就收下吧!” 包公本就对他不喜,如今又见他如此谄媚,瞬时便急了眼,“郭纯!若你今日来并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郭纯还想再劝,却见王朝走到他和周师爷面前,严肃道,“郭大人,周师爷,我送你们!” 郭纯这才作罢,脸上的谄媚也尽数消失,带着周师爷狼狈地离开了驿馆。 “哼!” 展昭和艾虎见他们走了,方才走进花厅,“大人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包公心中却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展护卫,若那男子是阳武县人氏,你说这郭纯会和他的事情有所关联吗?” 第366章 淫梦戏猴(七) 展昭认真思索了一番,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属下直觉认为,那名昏迷的男子所经历之事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只是······” 包公知道展昭所思所想,“本府知道万事皆要讲求证据,只是有时直觉也能为我们提供断案思路。” 一旁的公孙策忽然想起了死去的马直,“大人,那名死去的男子,我们该如何处置?” “尸体现在何处?” “衙役将尸体放在了驿馆一个偏僻的角落。” 包公点了点头,显然是非常赞同衙役的处理方式,可眼下正是炎夏时节,若是尸体长时间放置在驿馆,那驿馆肯定会充斥着满满的尸臭味儿,届时还怎能住人? 正为难之际,就听艾虎说道,“包大人,咱们把他送回原籍安葬不就行了?” 公孙策立即否决了他的提议,“艾虎,我们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更别说他的原籍为何县何村了。” “也对啊······” 众人一时间犯起了难,各自愁眉不展起来。 包公见状忙出声安抚道,“公孙先生曾说过,那名男子不出两日便会醒来,如今这天气虽热,但应该也能放上个两三日,我们不妨等那名男子苏醒之后再做打算吧!”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话,“大人说得极为有理,学生这就去查看尸体,验明凶器和他真实的死因。” “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微微一笑,弯了弯腰,便去了尸体所在之处。 展昭也想跟着一起过去,毕竟他和黑衣人交过手,亲眼见过他所使的刀是何样式,“大人,属下去看看公孙先生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去吧。” 艾虎眼见着二人都走了,虽然他不愿意闻那尸体的气味,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也说了一句“包大人,我也去看看!”,便跑开了。 “展大哥,你等等我!” 展昭故意放慢了脚步,头也不回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跟着一起去。” 艾虎笑嘻嘻道,“展大哥,还是你了解我。” 驿馆某处偏僻的角落。 衙役们办事还算是妥帖,知道夏日尸体更容易腐败,特意将尸体放在了常年背阴之处。 此时尸体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倒也没有那么难闻。 毕竟展昭和艾虎闯荡江湖,过得可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只要别夹杂着腐败的味道就都可以接受。 “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 公孙策刚蹲下身子,便听见两道略显兴奋的声音传来,“你们来了!” 三人已认识多年,自然不用回首确认说话之人的身份。 展昭近前低眸一瞧,“凶手真是刀刀致命,可谓是下了死手。” 公孙策点了点头,认真查看起伤口来,“看上去是刀伤。” 接着又用手量了量长度,“伤口约莫有三尺长,这世上有如此长的刀吗?” 艾虎闻言惊呼出声,“三尺?!” 他忙从背后抽出了自己的那把断刀,“我的刀也不过两尺长啊······” 展昭听见公孙策的话却是陷入了回忆。 他忽地想起今日自己和黑衣男子交手时的情形,当时他的手里就挥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刀,更何况昏迷的男子也说过,都是他害死了眼前之人,那此人应是替他挡刀而死。 “有!” 公孙策惊得看向展昭,“展护卫可是见过?” 展昭点了点头,“那名黑衣男子使的便是三尺长的大刀。” “如此便可对得上了。” 为了谨慎起见,公孙策又比对着伤口的形状、深浅和长度,将刀的样式画在了纸上,“展护卫,他使的是这种大刀吗?” 展昭接过纸来一瞧,“正是这种大刀!” 公孙策笑了笑,旋即将纸张叠了几下,放在了衣袖里,“我们走吧!” 三人遂来到花厅,向包公禀报验尸结果。 包公倒是没有表现得十分惊讶,只吩咐让他们三人好生歇息,然后安心等待昏迷的朱武醒来。 两日后。 包公正端坐于案前翻阅县令郭纯送过来的案卷,忽听马汉进来报:“大人,那男子醒了!” 第367章 淫梦戏猴(八) 包公当即扔下手中的卷宗,快步走到马汉跟前确认道,“马汉,那男子当真醒了?” “回大人,他刚醒不久,公孙先生他们都在房里守着他呢!” 包公登时喜上眉梢,提步便往朱武的房间赶去。 朱武的房间。 包公赶到之时,公孙策正温声询问他现在可还有不适之处,床前则站着展昭和艾虎。 “公孙先生!” “大人!” 公孙策见是包公,忙起身笑着打了声招呼,展昭和艾虎也躬身施了礼。 包公“嗯”了一声,急切地走到床前打量着朱武的脸色,“你现在感觉如何?” 朱武虚弱地回道,“已经好多了。” 接着就见他瞅着展昭感谢道,“多亏这位大侠出手相救······” 说着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艾虎平生最烦人哭,尤其对方还是个结实无比的汉子,见朱武一直流泪,满脸焦急道,“你现在哭又有什么用啊!能为你死去的朋友报仇吗?!” 朱武一听眼泪顿时收住,“他······他真的没救了吗?” 众人点了点头。 刚刚收住的眼泪瞬时又倾泻了下来,艾虎颇感无奈,正要再训斥他一番,忽地见他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忙大声斥责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是吗?!” 公孙策在一旁也是急得不行,“你才刚醒,不适宜活动。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们便是。” 朱武却是不顾众人的劝阻硬要下床,只听他一面费力的穿鞋,一面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要去开封府找包大人······只有他才可以救他们······”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这真佛就在眼前,何必还要去那遥远的开封府? “本府正是开封府府尹包拯,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朱武闻言满面震惊:自己去开封告状的路上被人追杀,竟然被大名鼎鼎的包青天给救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想着想着,竟然不住地摇起了头,“不,你不是包大人!你肯定是贾义找人假扮的!” 说着竟又脱鞋上了床,抱着被子缩在了床角,“你们是坏人!都是坏人!我是绝不会跟你们再回那座荒山的!” 说罢竟直接往墙上撞了过去。 众人实在是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晕了过去。 “唉······”包公长叹一口气,“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竟害怕至此······” 公孙策忙俯身为他号了号脉,“他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嗯,还是等他伤情稳定些再说吧!” 又过了一日。 朱武终于醒了过来。 多睡的这一日让他的眼睛不似前一日的浑浊与无神,此时的他可谓是神采奕奕。 他倚靠在床前,看着公孙策、展昭和艾虎问,“我看你们对我并无恶意,还三番两次地救我,难道你们真是开封府的人?昨日那人当真是包青天?” 艾虎笑的满脸无奈,“比黄金还真!” 朱武又看向公孙策和展昭,后两者也冲着他点了点头。 他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只见他拽着公孙策的袖子央求道,“求您马上带我去见包大人,我有重大的冤情要同他说!” 公孙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的身体可以吗?” 朱武满眼的懵懂,“我的身体当然可以啊!” 说着还秀起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臂膀。 艾虎却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公孙策的顾虑,“公孙先生的意思是,你待会儿能撑住不晕倒吗?” 朱武这才想起昨日自己的种种失态,脸不禁红了起来,“今日不会了······” 驿馆花厅。 身着常服的包公端坐在主位上,满脸审视地望着朱武。 “草民朱武,叩见青天包大人!” 朱武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下跪行礼,不料却被包公拦了下来,“你大病初愈,此处又不是公堂,坐着回话吧!” “多谢包大人!” 王朝和马汉随即抬进来一把木椅让其坐下。 “朱武,你头上的伤如何了?” “回包大人,已无大碍。” 包公这才步入正题,“朱武,昨日你说要去开封府找本府申冤,你且将你的冤屈一一道来。” 第368章 淫梦戏猴(九) “是。草民姓朱名武,是阳武县朱庄村人氏。” 包公听言有些吃惊,忙确认道,“你当真是阳武县人氏?” 朱武点了点头,“草民祖祖辈辈皆在阳武,不敢欺瞒包大人。” “那死去的那名男子呢?” “他叫马直,是阳武县马庄村人氏。” 包公听了心中是既庆幸,又后怕。 还好自己没有全城张贴画像,让人来认尸,否则那幕后之人早就被惊醒了······ “你接着说。” “是。包大人,这一切要从一个多月之前说起······” 据朱武所说,朱庄村原本是一个非常安静的村庄,村民们也都非常的朴实,人们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却也没有忍饥挨饿,大家皆是乐在其中。 可这种安静祥和的生活却在某一日被一个叫贾义的富商给打破了。 大家都不知道贾义是何方人士,亦不知他的名字是真是假,只知道他甚是有钱,大手一挥便在阳武县城区买了一套宅子。 正当村民们议论纷纷时,贾义却找上了门。 他找到村长,说自己已将村口的荒山买了下来,想招募一些村民去开垦荒山,工钱就按照阳武当地的行情来。 村长自然是十分开心。 眼前村民们正好有些闲散时间,若是能通过开垦荒山,赚些工钱,也算是贴补家用了。 想及此,他忙召集大家聚在一起,告知他们这一好消息。 村民们一听有工钱赚,工钱还可以,便都踊跃报了名,贾义得知这一消息开心不已,忙带着这帮人去开垦荒山。 可现实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荒山到底是荒山,乱石和荆棘遍布,蚊虫亦是满天飞,惹得村民们是叫苦连连,连带着干活也懒怠了许多,不到五日,村民们便都退出了开垦荒山的队伍。 贾义威胁道,若是现在退出,前几日的工钱一分都不会给。 谁曾想村民们竟然连工钱都不要,嚷嚷着全都回村里避暑去了。 这可愁坏了贾义。 他思来想去,觉得现在正是暑热时分,许是自己工钱给低了,他们才不愿意干,忙又将工钱提高了两成。 贾义原本以为会有很多村民愿意参加,可到头来却只有十几个人报了名,那些人倒不是真的愿意出力气,只是他们家里实在是穷的无米下锅,又见工钱提高了不少,咬咬牙便又折返了回来。 第二日,贾义便又带着这十几个人上了山,谁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位村民竟然在开垦荒山时意外挖出了一堆东西,其他人见状纷纷围了上去,有村民认出了那堆东西是珠宝! 荒山的主人贾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忙赶过来查看,发现是珠宝后便大声告诉村民们,这座荒山既然是由他买了下来,那山上开垦出来的东西都属于他所有。 村民们听了只是嘿嘿一笑,大家铆足了力气开始挖山,企图挖出更多的珠宝来,果不其然,先后又有几名村民也挖到了珠宝。 贾义忙冲上前,威胁他们快将挖到的珠宝交出来,可那几个村民却耍起赖来,死活不肯给。 他本来想上去硬抢,可奈何村民们人多势众,自己只有一个人,怎能敌得过那么多人?思量再三,只得忍痛放弃珠宝,替那几个人结清了工钱,赶他们下山了。 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可荒山上挖出珠宝这事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庄。 众人一开始还不信,纷纷去挖到珠宝的村民家查看,直到发现了珠宝,这才相信荒山上有珠宝这一事实。 一时间,家家户户,但凡有男丁的,且禁不住诱惑的,皆趁着浓浓的夜色,扛起锄头上荒山挖珠宝去了。 深夜里,就听到荒山上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正在这时,贾义一个人来到了荒山。 他见这么多村民从自己的荒山上挖到了珠宝,心里是焦急不已,情急之下,他冲上前阻止他们继续挖取珠宝,还说这些珠宝应是归自己所有,不料却遭到了村民们的殴打。 若不是贾义不停地告饶,他的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村民们看着他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走去,皆是满面得意,然后继续挖掘起珠宝来······ 第369章 淫梦戏猴(十) 没过几日,整座荒山便被挖得面目全非,满山的狼藉。 在这几日里,贾义虽日日过来,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不过村民们却俱是开心不已。 他们手捧着挖到的珠宝,乐呵呵地想着以后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有门路的村民甚至已经联系好了珠宝商,眼看着珠宝即将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可谁知那珠宝商还没有到,贾义却先带着衙门的人冲进了村子里。 “官爷,就是他们抢了我的珠宝!”贾义指着村民们大声喊了一句。 村民们本就惧怕官差,如今又听贾义如此说,吓得早已魂飞魄散。 不过到底是村里人多,有胆大的村民辩解道,“贾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何时抢了你的珠宝?!” “何时抢了我的珠宝?”贾义拿眼扫了一圈围着的村民,随即从衣袖里拿出了荒山的购买凭证,“你们可看好了!这座荒山本就属于我,当然也包括这山上挖出的所有东西!既如此,你们不顾我的阻拦挖取山上的珠宝并占为己有,那就是明目张胆地抢!” 为首的李捕头听了贾义的一番话,竟也十分气愤,“赶紧把那些珠宝交出来!若是不交,你们就等着蹲大狱吧!” 原本就感觉有些理亏的村民们被李捕头的威胁之语吓得面如土色,只一瞬的工夫,他们便四下散开,往自己家狂奔而去。 奔跑过程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问旁边的人,“真的要把珠宝都交出来吗?” “现在咱们还是保命要紧,什么珠宝不珠宝的,命都没了,拿什么去享受荣华富贵!”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村民们便又都聚集在了村口,双手还捧着光灿灿的珠宝。 村长虽然没有上山挖珠宝,但还是挺身站了出来,“珠宝都在这里了,你们拿走吧!” 贾义忙上前检查珠宝的数量是否对得上,可刚瞧了一眼,便喊叫了起来,“这些珠宝都是假的!” “假的?!”李捕头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村民们,“你们竟然拿假珠宝来糊弄我?!” 村民们顿时慌乱不已。 假的? 怎么会? 有村民出声质疑道,“贾义,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些珠宝怎么会是假的呢?” “你们不相信我?”贾义满面的嘲讽,沉吟了半晌后,方才说道,“既如此,那我就找个懂行的人过来!” 接着就见他对李捕头说道,“麻烦李捕头派人去城里请一下周梦华。” “周梦华?是珠宝商周梦华吗?” “是。” 李捕头点了点头,随手便指了一名衙役,让他进城去请了。 人群中有一人小声嘟囔道,“我联系的珠宝商也是周梦华。” “真的?”另一人小声问,“你和他是熟识吗?” “只是之前去过他的铺子,有过一面之缘。” 听着二人的谈话,村民们的心中更是慌乱不已,只有贾义和那些衙役们仿佛未曾听见一般,竟然嘻嘻哈哈玩笑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衙役就把珠宝商周梦华带了过来。 “周梦华,你去看看这些珠宝究竟是真是假!”李捕头指着村民们手中的珠宝吩咐道。 “是。” 方才说话的村民小声对着旁边的人说道,“这个人就是周梦华。” “你确定?” “确定,而且我昨日拿着一串珍珠项链去找他了,他说是真的。” “你卖了?” “没有——” 正要说下去,却被周梦华打断了,“把你的珠宝给我看一下!” 男子乖乖地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珠宝。 周梦华只瞧了一眼,便还给了他,男子直冲他使眼色,“周掌柜,它们都是真的吧?” 周梦华却是不回答他,而是继续看其他村民们的珠宝。 又过了许久,他才检查完毕,贾义和李捕头齐声问道,“周掌柜,这些珠宝是假还是真?” 村民们都满眼希冀地望着他,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惊得村民们面如白纸。 “这些珠宝,都是假的。” 第370章 淫梦戏猴(十一) 话音刚落,就听听昨日去找过周梦华的村民叫嚷道,“怎么可能是假的?!昨日我拿着珍珠项链去见你,你明明说是真的!” 一旁的贾义和李捕头干脆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戏来。 “是吗?”周梦华走到了那名村民面前,伸手笑着说道,“那你把项链拿出来,我再仔细瞧瞧?” “拿就拿!明明是真的,还能变成假的不成?!” 村民把珍珠项链放在了他手上。 只见周梦华拿起珍珠项链在手上摩擦了一番,接着就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珍珠项链的确是假的!” 那名村民瞬时大惊失色,“怎么会?!昨日那珍珠项链你明明验了,说是真的······” “昨日的珍珠项链的确是真的,今日我手中的这条也确实是假的。”周梦华扫视了一圈围着的村民,见他们脸上既是震惊又是不敢相信,“你们不信是吗?你们都听说过珍珠衫吧?” 村民们点了点头。 “既然听说过珍珠衫,想必你们也知道,珍珠衫一上身,纵是炎炎夏日也会感到清凉无比,你们且用这珍珠项链触碰一下自己,看看是否有清凉的感觉?” 周梦华手持珍珠项链,逐次走到每个村民面前,让他们验证。 “没有清凉的感觉!难道真是假的?!” “好啊你们!”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捕头终于发话了,只见他用刀指着村民们骂道,“你们这帮刁民竟真的敢用假珠宝来糊弄官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你们把那些真珠宝都藏在哪里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辩解道,“官爷,我们在山上挖的就是这些珠宝啊!” 其中的朱武壮着胆子回了一句,“没准山上挖的就是假珠宝呢!官爷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 李捕头冲上前,怒扇了他一巴掌,“大胆!周掌柜都说了,昨日你们送去的珍珠项链是真的,为何今日却变成了假的?!分明是你们把真珠宝都藏了起来,还敢在这里狡辩?!” 刚说完,就见贾义跌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老天爷啊!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下了荒山,珠宝都被人抢去了,抢去了不说,人家还以假充真,拒不承认!我真的是冤啊!” 村民们眼见贾义如此说辞,心中十分不忿,“贾义,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何曾以假充真?!” 贾义闻言噌的一下站起身,似个泼妇一般嚷了起来,“我血口喷人?你们在山上挖珠宝我可是看到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珠宝啊!” 村民们此时可真是百口莫辩,有伶俐的村民转身就要逃跑,不料却被眼尖的李捕头瞧见了,“拦住他!”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四散而逃,可李捕头带来的衙役非常多,没多久,逃跑的人便都被抓了回来。 “把他们都带到县衙!” 这时贾义出言道,“李捕头,且慢!” “怎么?” “我瞧着这珠宝的数目不对啊!” “既然是假的,数目对与不对又有何干系?” “那万一有的人私藏真珠宝,却没有拿出假珠宝呢?” 话一落地,那些没有拿出珠宝的村民们脸色剧变。 李捕头略一思索,便随手指了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你,跟着贾义去搜索这些村民的家!” “是!” 果真,贾义又从一些村民家里搜出了珠宝,当然这也要多亏未挖到珠宝的村民朱狗子的主动检举。 “带走!” 村长和少数未挖到珠宝的村民们,只得站在村口,心情颇为复杂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此刻的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庆幸。 村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朱狗子,语气十分地不好,“狗子,你好自为之吧!” 这朱狗子却是耸了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难道还有错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 村长和余下的村民们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各自返家了······ 第371章 淫梦戏猴(十二) 到了县衙,县令郭纯当即升堂审理了此案。 虽然众村民异口同声,说手中的珠宝即是前几日在荒山上所挖,绝没有调换,但珠宝商人周梦华和荒山的主人贾义坚称他们手中的珠宝为假。 郭纯判令周梦华将珠宝折算成银两,让他们偿还,若是不能拿出足数的银两,便要在卖身为奴和入狱两者中间选其一。 可这些村民们皆是朴实的农民,整日里靠着老天爷过日子,哪里去弄这许多银两? 最终,所有的村民们都选择卖身贾府为奴。 毕竟卖身为奴尚且有一定的自由,可若是入了大狱,过得是暗无天日的日子不说,何时能够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包公等人听朱武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皆是十分震惊,“如此说来,你们所有的人都卖入了那贾府为奴?” 朱武点了点头,“是。” 公孙策却是觉得有些疑惑,“朱武,先前我替你诊脉之时,发现你的身体极差,身上甚至还有不少鞭打的痕迹,即便是入府为奴,主人也会提供吃穿用度,怎会对你们如此苛待?” 说到这里,朱武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只听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回道,“提供吃穿用度?公孙先生,您以为我们是入府负责浆洗打扫吗?” 公孙策闻言一惊。 难道不是吗? 包公沉声问,“朱武,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没有去贾府,而是去了别处?” “包大人英明。我们签了卖身契之后,便被一群壮汉押到了那座荒山上,他们整日里逼我们劳作,稍有停歇,便会鞭打责骂。这样也就罢了,他们一日仅让我们吃一顿饭,还不管饱,唯一管够的便是水了。” 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艾虎听得是气愤不已,“岂有此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朱武却是满脸的无奈,“我们既已为奴,是打是骂,全凭主人,就连官府也没有办法。” 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能如此理智,包公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朱武,他们既然监视如此严密,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朱武便将自己和哥哥朱文一唱一和,助自己逃脱之事讲了出来。 公孙策忽地想起为他擦洗伤口时的情形,“所以,你身上的伤有一部分是滚落山坡时导致的?” “正是。” 包公赞赏地看了一眼朱武,“你们倒是机警。” 接着又问,“那名死去的男子······” 朱武的脸上瞬间装满了悲痛,“包大人,草民逃出后实在无路可去,又想着此去开封路途遥远,便去马庄村投奔了好兄弟马直,他好心收留我,又将全部家当都给了我,助我一臂之力,可谁知半路遇到了刺杀,正在危难之际,他竟然冲出来替我挡了一刀······包大人,都是我害死了他啊······” “你要节哀。”包公也只能如此安慰于他。 只是朱武的眼泪似乎有些收不住,良久之后,才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 展昭想起了黑衣男子,忙问,“朱武,你可认识那黑衣男子?” 朱武摇了摇头,“当时只顾着逃命,没有看清楚······” 展昭闻言甚是失望:这可如何是好? “朱武,你想去开封府找本府申冤,可是觉得珠宝之事有疑?” 朱武定定地点了点头,“回包大人,草民这些日子在荒山上做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是草民颇为愚钝,一直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包公安抚道,“想不出暂且就别想了,你重伤在身,还是好生休养要紧。张龙,带他回去!” “是!” 朱武忽地下跪磕头求道,“包大人,您一定要把他们都救出来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包公见他如此,不免心生悲悯之心,“你快起来!” 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张龙,后者立即弯腰将朱武搀扶了起来。 “你放心,若珠宝一事确实有诈,本府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第372章 淫梦戏猴(十三)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说着说着,朱武竟又要下跪磕头,包公忙拦阻道,“不必如此多礼,快些回去歇息吧!” “草民告退。” 公孙策望着朱武离去的背影,笑着称赞道,“一看便是读过圣贤书的,礼数竟如此的周全。” 艾虎想起自己识不得几个大字,有些无地自容,他扫视了一圈厅内的几人,叹了一口气,“就我读书少······” 包公、公孙策和展昭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展昭问包公,“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包公思索了一番,回道,“如今黑衣男子的身份无从查起,不过本府认为朱武被刺杀定然和珠宝之事脱不了干系。” “大人的意思是,可以从珠宝着手调查?” “对。”包公点了点头,对着屋内的众人吩咐道,“展护卫,你和艾虎去找朱武问清楚朱庄村荒山的具体位置,而后设法查探清楚里面的情形。” “是!” “公孙先生。” “学生在。” “麻烦你去朱武所说的珠宝商那里打探一下虚实。” “学生遵命。” 待他三人走后,包公捋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子,随后便对着厅门口喊道,“王朝马汉!” 两人听后立即进了厅里,“属下在!” “你二人随本府出去转转。” “是!” 于是包公等人分成三路,开始调查朱庄村珠宝一案。 朱武的房间。 朱武虽感觉甚是疲累,但心中装着太多事,实在是无法安心歇息,只得靠在床头发呆,脑海里却是一遍遍地回放着近日以来发生的种种。 “唉······”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是既懊悔又自责。 你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上山去挖珠宝呢?到最后落得个卖身为奴的下场! 自己虽冒死逃了出来,可哥哥朱文却不知现状如何,也不知那群监视的人反应过来以后会如何打骂于他······ 正想着,忽听有人敲门,“朱武,你睡了吗?” “没有!” 朱武一面高声回了一句,一面去开门,“公孙先生,展大人,艾······” 艾虎大大咧咧道,“叫我艾虎就行!” “艾虎,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快请进!” 三人遂进了屋,落了座。 展昭率先开口问道,“朱武,你所说的荒山具体在什么方位?” “城东南二十里处。”朱武凭经验估算了一下路程,“展大人,你要去荒山吗?” “嗯。包大人让我们去荒山打探一下情况。” 朱武闻言十分激动,“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行!”展昭断然拒绝了他,“此时你还不宜现身。” “可是——” 展昭直接打断了朱武的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若是有机会,我们一定会设法打听令兄的情况。” 朱武这才放下心来,对于展昭的善解人意亦是万分感激,“多谢展大人。若是见到家兄,还望您告诉他我的情况,免得他担心。” “好!我一定代为转达!” 展昭笑了笑,便和艾虎骑马往荒山奔去。 公孙策看朱武仍是满面担忧,忙安慰道,“你放心,令兄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多谢公孙先生吉言!”朱武收起愁绪,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是有事要问我?” 公孙策点了点头,“你可知周梦华开的铺子叫什么名字?” 朱武沉吟了半晌后回道,“好像是叫‘梦华珠宝铺’。” “好。” 公孙策起身就要走,却被朱武叫住了,“公孙先生。” 公孙策疑惑地望着他。 只见朱武走到床前,拿起自己替换下的衣服,又将衣服翻将过来,手一使劲,好似拽下了什么东西,“公孙先生,给。” 公孙策看见他手中成色颇好的小玉坠,眼眸不自觉瞪大了些,“这是?” 朱武见公孙策如此神情,便知他是懂行之人,“家父临终前将它交给了兄长,说是家中祖传,此次冒险逃出,兄长趁乱之际,便偷偷把它塞给了我。” “既如此,你更应该好好保管,为何要将它交于我?” 第373章 淫梦戏猴(十四) 朱武却是笑着解释道,“公孙先生,此玉坠绝对是真品,兴许对您今日的珠宝铺之行有所用处。” 公孙策闻言恍然大悟,不禁对朱武开始另眼看待,“那我就收下了,用完之后,定当完璧归赵。” 朱武点了点头。 公孙策站起身,抬腿就要走,忽地想起了马直的尸体,“对了,朱武,如今马直已死,我们也已验明他的死因,尸体你想如何处理?是运回马庄村安葬吗?” 朱武想了想,回道,“他家中贫困,又自幼失去双亲,亲戚朋友都和他断了往来,想来并无人愿意扶灵,我想等此案了结之后,为他风光大葬,也不枉他对我情深义重,平白为我丧了命。” 公孙策微微一愣。 朱武倒真是义气深重,只是珠宝一案何时能够侦破还尚未可知,这尸体该怎么处理呢? 暂时先将尸体埋到乱葬岗? 朱武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朱武似是看出了公孙策的为难,忙提议道,“公孙先生,我知道现在天气十分炎热,尸体若是长时间放置在驿馆不大合适,不如你们先将尸体埋在乱葬岗吧?等案子破了,我再将尸体移回马庄村安葬。” 对于朱武的提议,公孙策显然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介意······” 朱武却是摆了摆手,“如今正是案件侦破的关键时期,这点大局观我还是有的。” 公孙策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好了,我去和包大人说一声,你好好歇息。” 驿馆花厅。 包公看见去而复返的公孙策问,“公孙先生?” “大人。” 公孙策便将朱武的提议说给了包公,包公听后对他也是极为欣赏,“难得他如此明事理,也罢,公孙先生,今日夜深时分,你挑选几个可靠的衙役,将马直的尸体运送到附近的乱葬岗,切记,一定要记住尸体埋藏的具体位置。” “是,学生遵命。” 且说展昭和艾虎出了驿馆,因其轻功颇好,并未引人注意。 他们一路策马疾驰,朝着朱武所说的荒山奔去。 行了约莫二十里路时,果然看见一座荒山。 “展大哥,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展昭点了点头,“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将马拴在较为隐蔽的地方,悄悄地往山上走去。 说是走,其实都快要手脚并用了。 “展大哥,这陡坡不会是当初朱武坠落的地方吧?” “应该就是这里。” 不过陡坡虽然难行,对于展昭和艾虎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山顶。 他们悄悄地探出头,果真发现一群壮汉正监督村民们劳作,其中有一人还拿着鞭子抽打着村民的背部,口中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展昭悄声道,“果如朱武所说,村民们过得真是水深火热,纵使是卖身为奴,也不至于对他们如此虐待吧?” 艾虎心中更是愤恨无比,“看我不去杀了他们!” “艾虎!”展昭忙将他的身子摁了回去,“不要冲动!” “展大哥!” “艾虎,你杀了他们又如何?这些村民能脱了奴籍吗?贾义肯定还会派其他人过来,你杀得完吗?” 艾虎听着展昭的话立刻蔫了下来。 展昭忙安抚道,“如今之计,只有彻底调查清楚珠宝之案的真相,才能还这些村民们一个自由之身。” “我们走吧!” 艾虎又看了这些村民们好一会儿,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展昭离开。 到了山底,艾虎问展昭,“展大哥,我们要去朱庄村看看吗?” “嗯,我们可以装扮成路过的行人。” 展昭和艾虎遂徒步至朱庄村。 艾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村庄,心里十分震惊,“村里怎么没有人?不会都在荒山上了吧?” “按照朱武所说,村里应该还剩下几个人,最起码村长还在。” 正说着,一名老者走了过来。 “你们是?” 展昭忙道,“老人家,我们一路疾行,正好经过此地,想向您讨碗水喝。” 第374章 淫梦戏猴(十五) 老者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请跟我来。” 展昭和艾虎跟着他进了一处院子,老者让他们在堂屋安坐,自己则去屋内拿水壶。 “喝吧!” “多谢老人家!”二人齐声谢道。 老者却只是摇了摇头,坐在凳子上,并不说话。 展昭和艾虎见状悄悄对视了一眼。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老者为何有如此神情,可如今他们是路人,只得故作不知。 展昭喝完水,抬头问这名老者,“老人家,方才我们一进村,发现村中几乎无人,可放眼望去,村中的房屋并不少,怎会如此?” 老者空洞洞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哀伤,“一切都是因为村口那座荒山啊······” “因为荒山?此话从何说起?” 老者收了收眼中的哀痛,解释道,“此村乃朱庄村,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村长条理清晰,几句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非常清楚。 展昭闻言看了一眼艾虎。 他的话和朱武所说并无二异,可见朱武并没有说谎。 艾虎忽地想起朱武曾经说过,村里还有一些人没有卖身为奴,遂问道,“老人家,这村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村长肯定地说道,“只是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青壮年都已经卖身贾府为奴了······” 话刚落,就见一青年人走了进来,“村长!” 还未等村长说话,就听他又说道,“呦!家里有客人啊!” 展昭笑着回了一句,“路过此地,特来讨口水喝。” 男子不禁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村长忽地开口问男子,“你来找我有何事?” 语气甚是不好,展昭和艾虎不禁多看了男子一眼。 只见男子笑嘻嘻地回道,“瞧您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您家了?” “有事就快说!没事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男子赶紧说起了正事,“村长,您看那些卖身的村民们那么多土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帮他们种了,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他们一些钱,您看如何?” “不如何!”村长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他,“朱狗子,我警告你!你之前出卖村民的事情我姑且不计较,可若你趁他们不在,想强占他们的田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展昭闻言双眸微瞪。 朱狗子? 原来他就是朱狗子啊! 展昭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抹轻蔑。 “村长,我哪有强占,不是说每年都会给他们钱吗?” 村长却是一直摇头,不肯答应他,“你走吧!此事往后不要再提!” 朱狗子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艾虎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气道,“这朱狗子真是太过分了!出卖村民不说,竟然还想着强占他们的土地?!” 村长苦笑一声,转移了话题,“二位口还渴吗?” 这是下了逐客令。 展昭和艾虎默契地站起身,告辞道,“打扰老人家了,我们有缘再见!” 村长目送着二人远去,心内却满是苦涩,“再见?不过是路人,怎会再见······” 且说公孙策奉包公之命,去珠宝商人周梦华那里打探情况。 周梦华不愧是阳武县有名的珠宝商人,随便找人一打听,便知道了梦华珠宝铺的所在。 公孙策站在铺子门口,细细向里打量着,心中暗暗叹道:客人如此之多,不愧是阳武县第一大珠宝铺! 他打开紧握着的手,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玉坠,随后便迈进了珠宝铺。 “掌柜的!”公孙策一进门便高声喊道。 等了半晌却是无人回应,公孙策摇头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安静地等着。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大堂里的人才少了一些,眼尖的伙计终于看见了公孙策,忙跑到他跟前弯腰道起了歉,“不好意思啊,客官,让您久等了!今日人实在是太多了!” 公孙策只是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无妨。” 伙计见他并不生气,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状态也松弛了一些,“客官来我们珠宝铺是?” 公孙策右手往衣袖内掏了掏,随后手心里便多了一个玉坠,“麻烦贵铺帮我看一眼,此玉坠究竟是真是假,能卖多少银两?” 第375章 淫梦戏猴(十六) 伙计看见公孙策手中的玉坠,眼睛顿时一亮,“客官请稍等,我去叫我们掌柜的过来!” 说罢转身就跑向了后堂。 公孙策看着他如此之急切,心中不免冷笑道:方才那么多客人,都没见他如此着急,看来这玉坠果然是真货! 他又低头瞧了一眼玉坠,小声嘟囔道,“玉坠啊,玉坠,今日可全都靠你了。” 没过多久,伙计便回来了。 “客官,我们掌柜的有请!” “哦?不在大堂吗?”公孙策挑眉问道。 伙计笑着答道,“我们掌柜的说后堂更安静一些,能静下心来鉴定玉坠的真假。” 公孙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刚才那些人怎么不见你请进去?” “嗐,他们拿来的东西一看就是假货,都不用我们掌柜的出马。” “是吗?看来你也颇懂珠宝啊!” 伙计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伸手向后堂道,“客官请跟我来!” 公孙策见他不回答,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只将玉坠握在手里,跟着他往后堂走去。 后堂其实就是一间比较大一些的房间,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迎接。 伙计低声解释道,“这就是我们掌柜的,您叫他周掌柜就行。” “周掌柜?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珠宝商人周梦华?” “正是。” 说着二人就来到了周梦华跟前。 “客官。” “周掌柜。” 周梦华对着伙计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掌柜的。” 进了屋,落了座,周梦华问公孙策,“敢问客官如何称呼?” “您叫我孙先生就行。” “好。孙先生,可否将您的玉坠交于我看看?” 公孙策便将玉坠递给了他,眼睛却是一直观察着周梦华的神情。 只见他接过玉坠后,面上先是一喜,眼睛更是黏在了上面,不过那份惊喜却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和遗憾,“孙先生,我很遗憾地告诉您,这玉坠,是假的。” “假的?!”公孙策满面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可是我的祖辈传下来的,已经传了好几代了!” 周梦华耐心地解释道,“孙先生,看您的样子就知道您读过一些书,既是读过书,那您就应该知道,玉的真假和传了多少代并没有任何关系。” “我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公孙策故作难过的神情,却无意间瞥见周梦华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忽地冷呵一声。 这玉坠是假的,你就这般开心? “既如此,那我就回去吧!” 公孙策说着就站起身,来到周梦华的跟前,伸手想把玉坠要过来。 周梦华却是握着玉坠,不肯给,“此玉坠既是假货,孙先生何必还要拿回去?不如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卖于我,如何?” 公孙策闻言直直地望着他,反问道,“既是假货,那周掌柜还买它做什么?” 周梦华闻之一愣,他没有想到公孙策会问得如此直白,不过很快他就想好了说辞,“此玉坠看起来甚是精巧,若是摆在铺子里,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出钱购买。” 公孙策满眼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对周梦华此人已然有了数。 只见他坚定地摇头道,“这玉坠虽是假的,却是家中祖传之物,我是绝不会卖的。” 更何况这玉坠本就不是他的,怎能擅自做主将它售卖呢?若是真的卖给了别人,那可真的是犹如大海捞针,不知去何处寻找了。 周梦华见公孙策如此说,不好强买强卖,只得将玉坠交给了公孙策,口中却仍是不死心地说道,“孙先生日后若是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 公孙策接过玉坠,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于袖中,便匆匆地离开了后堂。 大堂的伙计见公孙策出来,忙迎了上来,“客官要走了?和我们周掌柜谈得如何?” 公孙策难过地回道,“周掌柜说玉坠是假的。” “啊?假的?!”伙计下意识喊出了声,“不对啊,它明明是真的啊!” 第376章 淫梦戏猴(十七) 说完却见他捂住了嘴,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公孙策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这玉坠是真的?” “没······没有······是我一时口误,您不要当真。” “是吗?”公孙策满脸的意味深长和不肯相信。 伙计见公孙策如此神情,忙打起了哈哈,“当然是啦!在阳武县珠宝这一行当,我们掌柜的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既然说玉坠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找补完竟直接送起了客,“客官请慢走,以后一定要常来啊!” 公孙策尴尬笑了笑,最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伙计,你干这一行当多少年了?” 伙计脱口回道,“有十几年了。” 公孙策趁势追问了一句,“那你鉴定珠宝的本领应该也不差吧?” “那是,我们掌柜的不在时,都是我代其鉴定珠宝的!” 公孙策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伙计!” 说罢便扬长而去。 伙计盯着公孙策离去的背影,悔得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这位客官也太狡猾了些,总是有意无意地套他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玉坠明明是真的,掌柜的为何要说它是假的呢? 他不会是又要打什么歪主意了吧? 想着想着,伙计竟叹了一口气。 自己跟着掌柜的,虽说月银不少,掌柜的也从未亏待过他,可他那爱指真为假、以假乱真的毛病,自己是真的看不惯。 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选择离去,还能到哪里找待遇如此丰厚的工作呢? 阳武县城的某街道,包公带着王朝马汉正悠闲地逛着。 包公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看着街两旁满脸喜悦的商贩,不禁赞道,“看来郭纯把阳武县治理的还不错,本府先前真是误会他了。” 王朝点了点头,“百姓们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 忽地嗅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包公循着香味望过去,见是一个小小的街边卖面的摊位,“人还不少!走,咱们去尝一尝!” 包公坐定后,对着老板说道,“老板,来三碗面!” 接着又对王朝马汉吩咐道,“你们也坐下来吧!” “属下不敢!” 包公笑道,“此刻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不必在意那些礼节,快坐下吧!” 二人这才一左一右坐了下来,只是神情依然很是严肃,包公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的工夫,老板便端上来三碗面,“三位客官请慢用!” “多谢。” 包公原本并不觉得饿,只是想尝几口便罢,谁曾想这面是越吃越香,不知不觉碗便见了底。 老板一直是眼观六路,见后忙跑过来笑着问,“客官,还需要再来一碗吗?” 包公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已经吃饱了。” 老板笑了笑,又问,“三位是外地人吧?” “老板好眼力。” 包公扫了一眼四周的摊贩,赞道,“这街上真是热闹。” “确实是热闹,尤其是李捕头来了之后,街上的混混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踪影,我们虽是纳闷不已,但没了地痞流氓的骚扰,总算是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包公闻言眉毛微挑,“哦?这李捕头竟有如此能耐?他是何方人氏?” 老板却是摇了摇头。 包公又问,“连李捕头都如此为民着想,那郭大人更是爱民如子吧?” 老板突然愣住了。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包公见他如此表现,忙问,“难道郭大人不是个好官?” 老板思考了半晌,方才回道,“也不是。” 只见他先是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方才弯腰低声解释道,“我们这个县令他其实是个贪官,普通老百姓不惹上官司还好,只要一惹上官司,若是不送点银子给他,轻则挨上一顿板子,重则蹲大狱,更有甚者还会刑讯逼供,所以我们平时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否则啊,一次官司就能让我们倾家荡产。” 包公一听是怒从心中起,“岂有此理!” 第377章 淫梦戏猴(十八) 面摊的老板被包公这一声吓得腿有些酸软,“客官,您······” 路过的百姓们闻声也齐刷刷看向他们这边,以为客人和老板发生了什么冲突。 如此多的注目礼让包公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过于严厉,忙转换了语气,“老板,你方才所说可是确有其事?” 老板呆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悄声道,“此事仅限你知我知,还请客官不要让第三人知道此事是由我所说,否则我将会面临牢狱之灾。” 包公看着他谨小慎微的神情,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老板这才放下心来,“三位还需要加面吗?” 包公询问似得看了一眼王朝马汉,二者均摇了摇头。 “不用了。” 说罢便起身离去。 身后的马汉将面钱放在了桌子上,也紧跟着包公离开了,老板拿眼一扫,发现竟给多了,忙喊道,“客官,还没找零呢!” 只见马汉向后挥了挥手,老板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今日是财神爷光顾我了。” 包公等人又闲逛了许久,明里暗里地和许多人打听过,众人的说辞和面摊老板大同小异。 “大人,百姓们对郭大人的评价都不是很好啊!”马汉感叹道。 一旁的王朝接话道,“有几个百姓会喜欢这种官?” “他身上的问题恐怕不止这些。”包公的脸上却尽是严肃,他抬头望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是!” 包公等人回到驿馆时,公孙策、展昭和艾虎已经在花厅候着了。 “大人。” “包大人。” 包公点了点头,接着在他们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看来你们今日收获不浅?” 三人齐齐地应了一声“是”。 “公孙先生先说吧。” “学生遵命。” 公孙策将今日梦华珠宝铺之行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学生带着朱武家祖传的玉坠去了珠宝铺。店铺的伙计将我请到了后堂,周梦华见了玉坠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却突然变了脸,竟然说这玉坠是假的,学生正要转身离去,他却提出要用十两银子买下玉坠。” 包公觉得有些可疑,“他既然说玉坠是假的,为何又想花十两银子买下它?” 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他看出玉坠是真的了?” 公孙策点了点头,“若学生推断的没错,这周梦华乃是一个奸商,估计像今日这种事平日里没少做过。” 一旁的艾虎气道,“那朱武所说的珍珠项链肯定就是假的,朱庄村的村民们都被他给骗了!” “还有一件事,更加让学生断定周梦华确实看出了玉坠是真的。” “哦?公孙先生请说。” “学生到了大堂,伙计问我和周梦华谈得如何,在得知玉坠是赝品时,他脱口而出了一句‘它明明是真的啊!’,接着他便说一切以周梦华的判断为准。” “公孙先生判断得对,他的话的确十分可疑。” 公孙策又补充说道,“大人,这伙计还告诉学生,说他已经从事珠宝这一行当有十余年之久,周梦华不在铺里时,都是他代其鉴定珠宝的。” 包公闻言双眸微亮,“伙计尚且有如此能力,那周梦华绝不可能没有看出玉坠的真假。” 一直沉默的展昭问道,“大人,需要派人监视周梦华吗?” 包公背着手在厅内踱了好几圈,觉得还是先听一听展昭和艾虎的荒山之行再作打算,“展护卫,今日你和艾虎的荒山之行如何?”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后者说道,“展大哥,还是你说吧!” “好!”展昭遂向包公细细禀来,“大人,我和艾虎依据朱武所说的方位找到了荒山,上山之路荆棘密布,坡陡难行,待我们到了山顶,果然发现一群壮汉正逼着村民们劳作,有的村民甚至正在遭受他们的毒打。我们本想着寻个空当,找个村民问问具体的情况,奈何他们的监视极为严密,无从下手,我和艾虎只得下了山。” 第378章 淫梦戏猴(十九) 包公尚未说话,一旁的艾虎竟咬牙切齿地说道,“包大人,您是不知道那些村民们有多惨!如果我还是赏金猎人,一定会冲过去,把那些壮汉们全给杀了,然后把村民们给解救出来!” 展昭虽说不赞同艾虎的话,但心底里却也想和艾虎一样,冲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只是他现在是官身,做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想到这里,展昭不禁叹了一口气:跟着包公虽说可以为民申冤,却也是一副枷锁。 包公自是知晓展昭和艾虎现在心中所想,“本府知道你们此刻的心情,可杀了他们,救出村民,不仅对破案毫无益处,还会被有心之人扣上滥杀无辜的帽子。” 展昭自然明白包公心中的顾虑,“属下明白,只是看了那些村民的遭遇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艾虎也挠了挠后脑勺,尴尬说道,“包大人,我刚才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包公笑了笑。 他当然明白二人是极有分寸之人,绝不会因为心中的那一丝义气而坏了大事。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今日在城中探访得如何?” 方才还满脸笑意的包公登时变了一张脸,“哼!果如本府所料,这郭纯并不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公孙策、展昭和艾虎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街上百姓们面上的喜悦之情是骗不了人的啊! 公孙策好奇道,“大人,难道他是贪官?” 包公摇了摇头。 展昭接着问,“他是酷吏?” 包公又摇了摇头。 艾虎却是想到了别处,“包大人,他该不会是个好色之徒,强抢民女吧?” 包公思索了片刻,解释道,“只要你不进衙门,他还算是个好官。可只要进了衙门,不论是有理没理,有错没错,总得把百姓们弄得个倾家荡产才肯罢休。” 艾虎惊呼道,“那他不就是贪官吗?!” 公孙策倒不是很惊讶,如今这世道,这种类型的官员可以说是比比皆是,“那倾家荡产之后,百姓们可以被放出来吗?” 只听包公冷哼一声,回道,“那还得看看双方谁给的钱多!” “若是百姓给的钱少呢?” “那就用尽酷刑,屈打成招!” 公孙策闻言震惊不已,“大人,这和酷吏无异啊!” 包公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所以百姓们平日里谨小慎微,绝不惹事,即便是不小心惹了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迈进衙门一步。但若实在是无钱平事,就只能面临酷刑和牢狱之灾了。” 此话一出,艾虎气得转身就要走,“我要去杀了这个狗官!” “艾虎!”包公厉声阻止了他,“这些事都只是本府在坊间所听说,并无实据,待珠宝一案调查清楚后,咱们再着手调查郭纯也不迟!” 艾虎只得住了脚步,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生闷气。 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问包公,“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包公捋着胡子,思考了好半晌之后,吩咐道,“张龙赵虎!” “属下在!” “从即刻起,你二人务必监视周梦华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动,立即回报!” “是!” “王朝马汉!” “属下在!” “你二人负责监视贾府!” “是!” 四人均领命离开,余下展昭和艾虎面面相觑。 展昭率先问包公,“大人,需要属下做什么?” 包公看着他满脸期待的眼神,安抚道,“展护卫现在还是不要轻易露面为好。” “可是······” 艾虎却是猜出了包公的心思,“展大哥,你还不明白吗?包大人留着你,是让你对付那个黑衣男子呢!” 展昭想起那男子的武功确实不低,除了自己,恐怕无人能敌得过他,便不再纠结于此。 抬头却见艾虎笑嘻嘻地问包公,“包大人,那我呢?” 包公笑道,“你也和展护卫一样,暂且先在驿馆待着吧!” “啊?”艾虎的眉毛瞬间挤成了一团,“包大人,我真的会闷死的!” 随后却见他双眼发亮,试探着问包公,“包大人,要不您让我去荒山吧?” 第379章 淫梦戏猴(二十) “去荒山?” 包公满脸的不解,他疑惑地看向展昭,后者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是怎么回事。 公孙策忙问,“艾虎,你去荒山做什么?” 艾虎神秘兮兮地笑回道,“当然是去做间谍啊!” 艾虎见众人仍然是一副疑惑的神情,决定不再卖官司,“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依我看来,咱们只监视周梦华和贾府是不够的,荒山那里也不能轻视,不如我去贾府应聘荒山的护卫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包公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若是贾府不招护卫呢?” 艾虎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出了朱武的事,他肯定招护卫,尤其是像我这样武功高强的护卫。” 包公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艾虎的提议,“也罢,明日你就去贾府应聘吧!” 当日深夜,贾府。 贾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听说包青天包大人来到了阳武县,那郭纯本有意结交,不料却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包大人真有传说中的那般清廉公正?” 贾义脑海中不禁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种种,尤其是朱武从荒山逃跑,虽然那人说朱武身中数刀,绝对活不了,可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 即便朱武死了,那其他人呢?会不会趁贾正他们不注意逃跑? 若逃跑之人见到了包公,那自己······ “贾二!” 喊声刚落,贾二便来到了卧房门口,“老爷,您有何吩咐?” 一声老爷听在贾义耳朵里十分地别扭,“叫什么老爷,叫少爷!” 贾二心中虽疑惑,却立刻改口道,“是,少爷!” 刚改了口,又听里面的贾义反悔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叫我老爷吧!” “是,老爷!” 贾二心里却很是纳闷。 今夜少爷这是怎么了?竟如此纠结自己对他的称呼? 因为贾义没有开口让贾二离开,他只得垂手站立在门口,过了许久才听里面传出来一道吩咐,“明日贴出告示,招聘十名护卫。” 贾二听后十分惊讶。 招聘护卫?是保护少爷还是去荒山? “老爷,有具体的要求吗?” 贾义想了好一会儿,只回了一句,“武功要高。” “是。” 贾二刚转过身,就听贾义又说道,“告示上写清楚,要去荒山,若是愿意去,月银可以商量,若是不愿意,一切免谈!” “是。”贾二怕贾义还有别的吩咐,忙低声问,“老爷,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没有了,你走吧!” “是,老爷,那贾二就告退了。” 第二日一清早,贾二便将告示贴在了贾府的大门口,没多久,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荒山护卫?” 人群中有一人念道。 “不会是朱庄村附近的那座荒山吧?” “有可能是。” 有些功夫在身的百姓忙问贾二,“贾管家,告示上所写的荒山在何处啊?” “城东南二十里处。” “城东南二十里处?莫不是朱庄村附近的那座荒山?” “正是。” 那人却是转过身子,立刻就要往外走,其中一人拦住了他,“那座荒山怎么了?你为何扭头就要走?” “此刻正是暑热时节,那里荆棘密布,蚊虫满天飞,上山之路又崎岖难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啊!那我也不应聘了!” 一听他如此说,那些会功夫的人全都离开了。 毕竟家里没有那么穷,又何必为了钱财去荒山受这种罪? 贾二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实话实说,先把人骗过来才是要紧,这下可好,别说十个护卫了,连一个都没有招上。” 可转眼又想到,即使把人骗去了荒山又如何,人家不愿意做,自己还能拿刀逼着他干不成? 贾二正不知如何向贾义交差,忽听有人问,“请问咱们这里还招护卫吗?” 他闻声一瞧,只见问话之人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个子长得还不高,除了脸上有些肉以外,身体看起来甚是干瘪,看向来人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不屑。 这人该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 “你要应聘护卫?” 第380章 淫梦戏猴(二十一) 来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满是鄙夷。 他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贾二脸上肉眼可见的不相信,“就你这小身板?你确定要应聘护卫?” “瞧不起谁呢?!” 原来问话之人正是乔装打扮的小侠艾虎。 想他堂堂小侠,向来只有别人闻风丧胆的份儿,何时受过这般奚落? 越想越气,艾虎不禁又抢白贾二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哎呦,没想到你这小叫花子懂得还挺多!” “你说谁是小叫花子呢?!” 艾虎下意识地就要抽自己的断刀,可转眼间却又控制住了。 他低头细细打量着今日自己的装扮,暗暗叹道:脏兮兮的脸蛋儿,破烂不堪的衣服,好像确实是挺像一个叫花子的。 不过他这几句中气十足的质问,却是让贾二刮目相看。 此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不像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叫花子,莫非他真会些功夫? “你会武功吗?” “当然!” 说着艾虎便抽出断刀在门前操练了起来。 贾二并不懂武功,但他却看出来艾虎确实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二虎。” “周二虎?”贾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即又确认性地问道,“想必你也听说了,荒山蚊虫满天飞,荆棘密布,暑热难耐,你确定要去那里做护卫?” 艾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贾二却还是不肯相信。 许多人都被荒山的环境吓跑了,眼前这人却为何不怕呢? 艾虎自然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怀疑,“贾管家,我知道您怀疑我,可您看看我这身打扮,我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吗?” “好像是没有。”贾二下意识地接了句,忽地意识到自己的话十分不妥,便满脸笑意道,“既如此,那你就跟我进去见我们老爷吧!” “嗯。” 大门口还有几个好热闹、不肯离去的人,他们听到了贾二和艾虎所有的谈话,心中不免佩服起艾虎来。 他们都觉得艾虎是一位勇士,可很快又对他充满了质疑:此人现在无所畏惧,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去过荒山,等他在荒山待上几天······ 不,他们都觉得艾虎在荒山待不了一日便会离开! 贾府,花厅。 贾二让艾虎先在厅外等着,自己则进去向贾义禀报。 “老爷,有人来应聘荒山护卫了。” 贾义头也没抬地说道,“哦?有几人?” “一人。” “什么?只有一人?”贾义震惊地站起身,问贾二,“不是让你招十个护卫吗?” 贾二满脸为难地回,“老爷,他们一听要去荒山做护卫,都跑了,只有一个人愿意去。” 贾义想起了荒山艰苦的环境,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减了不少,“人呢?” “厅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 “是。”贾二回身对着厅外喊了一句,“周二虎,进来吧!” 艾虎这才步履生风地走进了花厅。 贾义打量着来人的步伐和体态,虽说他不懂武,但他看此人和贾正身姿体态相差无几,心中便已认定他的武功绝对不低。 “你说你会武功?” 艾虎今日接连被质疑,心中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了。 只见他忽地拔出断刀,还未等贾义反应过来,刀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不相信我?” “信信信······”贾义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麻烦好汉先把刀放下来,好吗?” 一旁的贾二在听到贾义的话后方才清醒过来,也跟着求道,“我们真的信了,您快把刀放下吧!” 艾虎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下一刻,刀便入了刀鞘。 “贾老爷,还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实在是我被质疑得有些烦了,这才出此下策。” 贾义连忙挥了挥手,大方道,“无妨。” 一面说一面还白了一眼贾二。 周二虎已经说的非常明白,显然方才在门口,自己的这位管家没少质疑人家。 贾二刚触碰到自家老爷的目光,便立即躲开了。 唉······自己好像又闯祸了? 贾义心中冷哼一声,随后看向站着的艾虎,满脸笑意地问,“周二虎,你想要多少月银?” 第381章 淫梦戏猴(二十二) 艾虎伸出了五个手指。 贾义心中不觉欢喜,这么高深的武功,要这么少的月银吗? “五两银子?”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没想到艾虎却摇了摇头,“不,是五十两。” “五十两?!”贾义惊呼出声。 贾正的月银才不过十五两银子,他竟然敢要五十两? 一旁的贾二看见自家老爷如此反应,心里却十分疑惑。 昨夜明明是他说,护卫只要功夫高的,月银都可以商量,怎么今日碰见了武功如此高深的周二虎,反倒吝惜起银子来了? 艾虎看着震惊无比的贾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莫非自己要多了?可看着他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啊! “贾老爷,我的武功您刚才也看到了,若是您实在不信,可以让武功最高的荒山护卫和我比试一番,若是我赢了,您就给我五十两月银,若是我输了,我扭头就走,行不行?” 贾义思考了半晌,回道,“可以,不过约定要改一改。若是你赢了,五十两银子自然是一分都不会少,可若是你输了,你也不必离开,月银我给你按十两银子,如何?” “可以。” 如此爽快利落倒是甚合贾义的胃口,他吩咐贾二道,“你即刻派人去荒山把贾正叫过来。” “是,老爷。” 艾虎闻言都快要欢呼出声了。 多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 希望那个叫什么贾正的武功不要太差,最好能在他手下多撑几个回合。 “二虎,请坐!” 对于即将到来的比试,贾义似乎已经认定了艾虎会赢,对他的称呼也比方才亲切了一些。 艾虎拱手谢道,“多谢贾老爷!” 两人接下来却是无话,气氛有些尴尬,贾义只好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二虎,你是从何时开始习武的?” “自幼便开始习武了。” “哦?”贾义看了一眼艾虎的打扮,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不知二虎拜的哪位大侠为师,武功竟如此高强?” 艾虎心思快速旋转,很快便想好了说辞,“我是跟着家父练的功夫,只是没练几年,贾父便得了重病,不治而亡,我只能到处流浪漂泊。” 贾义闻言挑了挑眉。 有如此高的武功还会到处漂泊,沦落成这般模样? “你没有去武馆寻个差事吗?” 艾虎心中一咯噔。 这个贾义还挺谨慎,他不会怀疑上自己了吧? 苦思了一番后,就见艾虎站了起来,“贾老爷,您觉得以我瘦弱的身材,武馆会要我吗?” 贾义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短板,只得安慰道,“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艾虎决定趁势追击,“我相信贾老爷不会像武馆的人那样肤浅。” “那是自然!”被戴了一顶高帽,贾义自然非常高兴,“刚才我也说了,待会儿的比试,无论成败,我都会留下你的!” 艾虎瞬间“热泪盈眶”,当即要下跪磕头,以示感谢,贾义忙抢先一步,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扶艾虎时,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衣服,那手感,甚是粗糙,再看一下衣服上的破洞和他脏兮兮的脸蛋,恨不得立刻闭上双眼。 “贾二!” “老爷。” “替二虎找一身衣服来!” “是。” 没多久,贾二便拿着一身衣服走了进来。 贾义手指着衣服问艾虎,“二虎,这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你可还喜欢?” “喜欢!” “带他下去换衣服!” “是,二虎,请跟我来!” 待艾虎换好衣服来到花厅,贾义眼前瞬间一亮,“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二虎,你现在简直和方才判若两人!” 艾虎正想谦虚一下,忽听一人大声喊道,“大哥,你找我回来有何事啊!” 话刚落,便瞥见了花厅里的艾虎,“哎呦,哪里来的小孩子?” “贾正!”贾义连忙呵斥了他一句,然后便对着艾虎解释道,“二虎,我这兄弟性子有些直,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艾虎面上是一丝怒色都不显,“没事没事,我就喜欢和性子直的人打交道!” 心里却已然下定了决心——待会必须得给他些颜色瞧瞧! 第382章 淫梦戏猴(二十三) 贾正闻言却是撇了撇嘴。 这么挫,看着都能被一阵风吹倒,竟还妄想和自己做朋友? 真是白日做梦! “阿正!” 一声呼喊让贾正回过神来,“怎么了,大哥?” 只见贾义朝着艾虎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和二虎去院子里比试比试!” “什么?”贾正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忙抠了抠耳朵,确认道,“大哥,您确定要让我和他比试?” 贾义“嗯”了一声,吩咐道,“去吧!” “大哥,你来真的?” “不然呢?” 贾正嫌弃地看了一眼艾虎,心中虽是很不情愿,腿却不得不往院子里走去。 艾虎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手无寸铁,便笑道,“既然你是赤手空拳,那我也不用刀了!” 说着就要把刀扔到地面上,没想到这贾正态度极为轻蔑,挥了挥手道,“不用!你就算用刀也打不过我!” 艾虎顿觉十分好笑,这世上还没有几人能逃得过他的断刀,“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 “好!” 艾虎的嘴角扯着一抹笑,勾着手指说道,“来吧!” 两人随即打成一团。 艾虎到底是没有用断刀。 他刚才是一时冲动,才露出断刀,以后还是能不用就不用,想他小侠艾虎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万一被人认了出来,岂不是误了包大人的事? 一拳一脚间,二人竟然不分胜负。 贾义满意地直点头,觉得自己终于又多了一个好帮手,只有贾正自己知道艾虎并没有使出全力。 “为何不用你的刀?” “不想用!” 贾正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瞧不起我?!” 说着竟使出蛮力往艾虎的面部砸了过去,想逼他用刀,可艾虎却仍然不肯用刀,想硬生生地扛下来。 “你!” 贾正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收了手,“不打了,不打了!” 贾义好奇地问,“为何不打了?” “他都不用刀!还打个什么劲!” 贾义闻言疑惑地看向艾虎,后者解释道,“家父临终前曾嘱咐过我,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用刀,最好永远都不要用。” “那你方才?” 艾虎暗暗咬了咬后槽牙,随即笑着解释道,“方才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武功并不低,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以后绝不会拔刀了!” “原来如此。”贾义心中这才没了怀疑,随后就见他对着贾正问道,“阿正,若是让二虎去荒山做护卫,你觉得如何?” 贾正白了艾虎一眼,勉强应道,“也行吧······” 贾义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可以直接下命令让周二虎去荒山,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让贾正从心底里愿意接受他。 毕竟荒山十分紧要,他可不想让那些护卫们窝里哄。 “贾老爷,今日的比试就算我输吧!” 贾义闻言有些吃惊,方才的比试难分胜负,若是他用刀,最终的结果难以预料,可他却只要十两银子,显然是想给自己,给贾正一个脸面,赶紧应了下来,“好,那我就给你十两月银,每月月底结清,如何?” “多谢贾老爷!” 贾正一听艾虎每月十两银子,并不比自己的月银要多,顿时觉得好受多了,连带着看艾虎的眼神都友善了许多,“周二虎,跟我走吧!” 艾虎笑嘻嘻道,“辛苦贾正大哥了!” 贾正仍然是一张死鱼脸,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小屁孩儿,嘴还挺甜! 荒山。 二人赶到之时,其中一个护卫正在鞭打村民,艾虎强忍住要上前揍他的冲动,扭头问贾正,“贾正大哥,那人犯了什么错啊,要如此打他?” “怎么?你同情他?” “也不是同情,只是有些好奇。” 贾正指了指打人的护卫,“你,过来一下!” 护卫当即来到跟前啊,满脸堆笑地问,“贾爷,您有何吩咐?” “告诉他,你为何要打那个人?” “他不干活。” 贾正笑着问艾虎,“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就好!”贾正高声喊道,“你们都过来一下!” 护卫们很快便围了过来。 “他叫周二虎,是咱们大哥新招的护卫,你们以后可要多照顾他一些!” 第383章 淫梦戏猴(二十四) 众护卫闻言立即将艾虎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随即他们的脸上便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就这小身板,确定能在荒山待得住? 他行吗? 有一机灵的护卫知道贾正既然如此交代,就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艾虎,忙笑着应道,“既然正哥嘱咐了,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二虎兄弟。” 说完便扭头对着艾虎说道,“二虎兄弟,走!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荒山的环境!” 艾虎拱手谢道,“多谢这位大哥!” 那人便带着艾虎去熟悉荒山了。 其他人见此护卫如此做,便知艾虎的身份不简单,一时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有些失态,便耸了耸肩,一哄而散了。 且说艾虎跟着那名护卫在荒山上转悠着,他抬眼扫视着周围,心中暗暗想道:这荒山的环境竟然比那些百姓们描述的还要恶劣,怪不得他们面对丰厚的月钱都无动于衷。 “啊!”艾虎尖叫出声。 那名护卫忙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子关切地问,“怎么了,二虎兄弟?” 艾虎手指着趴在自己手背上吸血的蚊子,感慨道,“这儿的蚊子,都这么猛吗?” 护卫点头笑回道,“习惯就好了。” 二人继续前行,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荒山的顶部给转完。 艾虎也顾不上地上干净不干净,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可算是逛完了。” 护卫打量着他,试探地问,“怎么?累了?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艾虎的目光却是异常地坚定,“我周二虎还从没有退缩过!” “好!”护卫拍着大腿称赞道,“二虎兄弟,你比我可强多了,我初来荒山时,可是向正哥提了好几次要离开,若不是他苦苦相劝,我早就走了!” 艾虎挑了挑眉,“哦?咱们正哥真是一个好人!” 护卫点了点头,“若不是看在我们是同乡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如此对我。” 同乡? 这些护卫不是从阳武当地招的? 艾虎故作惋惜地说道,“原来你们是同乡啊!看来正哥永远不会像对你那般对我的······” 护卫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二虎兄弟,你也不必太过悲观,你看我们这些护卫都与他是同乡,也没见他对我们有何特殊的照顾啊,该打则打,该骂则骂,从没有过任何的偏袒!” “啊!你们都是同乡?那我在这里岂不是个外人?” 护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你没看正哥刚才当着所有护卫的面,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吗?其他人可从没有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就放心地在这里待着了。” 护卫见他不再纠结同乡之事,终于松了一口气,“该吃饭了!走吧,我带你看看咱们荒山的伙食!” “好嘞!” 到了吃饭的地方,艾虎发现竟是一个简易的茅草屋,不过这也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在荒山上搭建这样一个茅草屋可是极其不易的。 “哇!竟然还有肉!咱们护卫的伙食这么好的吗?” 护卫显然是非常高兴,“那是,要知道这里的环境非常恶劣,若是每日再没有肉,谁还愿意在这里待啊!” 艾虎一面迭声“嗯”着,一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二虎兄弟,你别吃那么快啊!” “我实在是太饿了!” 正吃着,贾正和其他护卫走了进来。 护卫立即站起来打招呼,“正哥!” 艾虎只得也跟着站了起来,“正哥!” 贾正看着腮帮子鼓鼓的艾虎,对他由方才比试时的敬佩转为了怜惜,只见他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瞧你这吃相!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艾虎却是一惊:“正哥,我之前一直到处流浪行乞,确实是没怎么吃过肉······” 此话一出,众人看他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艾虎被那样的眼神刺得生疼,“哎呀,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以后过得都会是好日子的!” “对!”贾正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他的手便搭上了艾虎的肩膀,“众位兄弟,二虎兄弟既得大哥如此青睐,身世又如此令人怜惜,从此以后,他就是咱们的亲兄弟,你们以后谁也不许欺负他!” 第384章 淫梦戏猴(二十五) “放心吧,正哥!” 众人齐声回道。 艾虎竟然有些感动了。 他没想到这些残忍对待村民们的护卫竟然会有如此义气的一面,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 傍晚时分,艾虎对贾正说道,“正哥,我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贾正答应得倒是很痛快,然后又指了指那个极陡的山坡,“那里比较危险,容易掉下去,你去其他地方吧!” 艾虎摆了摆手,“没事的,正哥,我从小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方便,再说了,我轻功很好,那个陡坡难不住我!” “是吗?” 贾正满眼探究地望着他,这个周二虎的武功到底有多高?那日他和自己比试,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艾虎实在是憋不住了,健步如飞地往陡坡走了过去。 贾正打量着他的身法和步伐,觉得他所言果然非虚,又想着贾义既然将周二虎放在荒山,必然已经将他的身世探问的非常清楚明白。 罢了,荒山上这些护卫只是有一把子力气,也有一些功夫底子,只是轻功都不怎么好,如今来了一个周二虎,他们可谓是如虎添翼,再也不怕那些村民们逃跑了······ 艾虎来到陡坡的中央,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无人后,刚要解开裤子,忽地被人蒙住了嘴。 “艾虎,是我!” 艾虎回身一瞧,竟是展昭。 “展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人让我来看看你今日有何收获。” “要说大的收获,没有,可我得知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消息。” “什么消息?” “荒山上的那些护卫都和领头的贾正是同乡。” “同乡?知道他们都是哪儿的人吗?” “不知道。毕竟我才刚来,他们对我还是有些防备的,后日吧,后日傍晚你再来这里,我一定设法打听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里人。” “好。” 话刚落,展昭便闪身离开了。 艾虎这才退下裤子方便,正觉浑身舒爽着,忽听山上有人高喊道,“二虎兄弟,你好了吗?该吃晚饭了!” 艾虎立即高声回道,“马上就好!” 众人又来到那个茅草屋,饭菜里依然有不少肉,惹得艾虎口中嘟囔道,“贾老爷对咱们可真是大方啊!” 护卫中有人回了一句,“那是,大哥对我们这些兄弟一向大方!” 贾正却是一言不发,只顾着吃饭,艾虎忙近前问,“正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想家了。” 说着便走到茅草屋的角落,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坛子酒,“来,兄弟们,咱们今日来他个不醉不休!” 带着艾虎熟悉地护卫问,“正哥,咱们得留几个人看守那些村民吧?若是让他们逃了,大哥肯定饶不了我们的!” 贾正一寻思,觉得他说的很对,随手指了其中几个护卫吩咐道,“你们几个人去村民们睡觉的屋子门口守着,屋子的四周都要有人把守,若是放走一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紧接着又听他继续说道,“明日夜里会另换一批人把守,你们几个照样可以来个不醉不休!” 几人一听明夜也可以喝酒,瞬间兴奋不已,“放心吧,正哥,我们哥几个绝不会放走一人!” 他们走后,贾正便拉着众人开始喝起酒来,尤其是艾虎,他坐的离贾正最近,酒是一杯一杯的下肚,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好在艾虎的酒量不错,并没有醉倒,不过其他人却没有如此好的酒量。 除了贾正和艾虎,其他人都躺倒在地,呼呼大睡,真是像死猪一般,踹都踹不醒。 艾虎看着有些醉意的贾正,劝阻道,“正哥,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贾正闻听此话,倒酒的手一顿,思忖了片刻后,他便把酒坛子又放了回去。 “二虎兄弟,我真是想家啊,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艾虎装作不经意地问,“不知正哥是哪里人氏?若是阳武县人,你完全可以和贾老爷告个假,回家去看看啊!” 第385章 淫梦戏猴(二十六) 贾正原本就是豪爽之人,再加上喝多了酒,根本就听不出艾虎话中的试探,只见他满脸愁容地回道,“我要是阳武县人就好了,可偏偏我是延津县人,这一来一回的要耽误不少工夫呢!” 艾虎闻言双眸微亮。 延津县人? 他们正好刚从延津县过来,对那里也算是熟悉,只是不知这贾正具体是哪个村子的。 “正哥,你不会是延津县贾庄村人吧?” 贾正闻言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睛也不似方才的迷离,“你怎么知道?” 艾虎心中窃喜,面上却笑着解释道,“嗐,我也是瞎猜的,咱们大宋朝好多村庄不都是以姓氏命名吗?像什么马家庄、郭家庄,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这点贾正倒是颇为赞同,“是,这些村庄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他又看了一眼艾虎,见他脸上神情并无异常,才又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正哥,要不咱别喝了?” 贾正此时对艾虎已经完全没了芥蒂,只挥着手回道,“今夜我就想喝个痛快,谁也休想管我!” “好好好,不管,不管。” 艾虎识趣地退回到凳子上,自己一杯酒都不喝,只拿着酒坛子给贾正倒酒。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更别提贾正本就有些愁绪在心头,没过多久,他便趴在了桌子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艾虎试着推了推他,却听他嘟囔道,“慎儿,别闹!” “慎儿?莫非是他儿子的乳名?” “正哥,我听别的护卫们说,你们都是同乡?” 贾正小声纠正道,“何止是同乡,我们大部分都是贾庄村人,其他的就算不是贾庄村人,也是附近村子的。” “那你们为何称呼贾老爷为大哥呢?” “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他又比我们都大,不叫他大哥叫他什么?” “这么说来,贾老爷也是贾庄村人了?” 贾正却是不搭话了。 艾虎听着他震耳欲聋的鼾声,双手不自觉地捂上了耳朵,可那鼾声穿透力极强,仍然清晰可闻。 艾虎不禁叹道,“谁能跟我说一声,我今夜睡在哪里啊······” 他走出茅草屋,见除了村民们睡觉的屋子外,还有一间屋子,想着那定是护卫们歇息之处,便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里面竟盘了一个大炕,上面放着二十几个枕头和被褥,“我睡在哪儿呢?” 他不可不愿意睡在这群大男人中间,便把被褥挪了挪,选了个靠墙的位置睡着了。 次日一早,贾正他们醒后发现艾虎不见了踪影,急的满山寻找,最后却在他们睡觉的屋子找着了,“二虎兄弟,醒醒!醒醒!” 艾虎睁开双眼,蒙蒙地问,“正哥,你们都醒啦!” 贾正盯着艾虎好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啊!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出事?放心吧,我是不会出事的!” 艾虎从炕上爬了下来,又整了整衣衫,指了指昨夜自己睡过的位置问,“正哥,以后我能睡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 其他的护卫听了不觉多看了艾虎一眼。 这家伙还真会挑,那个位置可是挨着正哥的,希望他夜里能睡个安稳觉吧······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日,约莫到了傍晚时分,眼看着到了和展昭约定的时间,艾虎又以如厕为由,来到了那个陡坡。 “你今日来晚了。” 艾虎听着展昭的埋怨有些委屈,“荒山上事情多,哪能那么准时啊!”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艾虎凑在展昭耳边,悄声说道,“这里的护卫大部分都是延津贾庄村及其附近的人,他们都喊贾义大哥,他应该也是贾庄村的人。” “告诉我其中一个护卫的姓名。” “贾正,他的儿子乳名叫慎儿。” “知道了,你万事也要小心。” “放心吧,展大哥!” 展昭回到驿馆,当即把艾虎探听到的情况告知了包公和公孙策。 “延津县人?”包公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凑巧得很。” “大人,需要属下去一趟贾庄村吗?” 第386章 淫梦戏猴(二十七) 包公脸上的犹豫和纠结一闪而过,“可是······” 一旁的公孙策跟着帮腔道,“大人,我们在延津县待的时日虽长,但认识展护卫的人除了朱家人和县城的那些百姓以外,并无他人,大人完全可以不用担心暴露展护卫的身份。” 包公站起身,捋着胡子在厅内踱步了好几圈,方才答应了下来,“好。” 紧接着又补充道,“即便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也无妨,如今本府身在阳武县,贾义肯定会有所收敛,我们很难找到他们涉案的证据,可若是打了草,惊了蛇,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 公孙策和展昭皆是十分赞同包公的话。 “但你切不可故意暴露身份,明白吗?” 展昭拱手道,“属下明白,稍后出驿馆时一定悄无声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公孙策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大人,那展护卫的白马?” 包公闻言看向了展昭,后者笑道,“这个简单,属下可以去坊市租赁一匹马。” “如此甚好。” 包公对展昭的回答非常满意。 江湖人皆知南侠展昭身骑白马,若是骑着白马去延津,恐怕会被人认出来。 “展护卫准备何时出发?” 展昭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这几日以来,他在驿馆待着都要闷死了,可算是能出趟公差了,“属下回房收拾一番,即刻就出发。” “也好,正好有夜色做掩护。” 展昭拱手道,“属下告退。” 展昭走后,包公问公孙策,“公孙先生。” “学生在。” “你可曾从郭纯送来的卷宗里发现了问题?” 公孙策点了点头,“阳武县并无一桩积案悬案,而且所有的案件都侦破得非常迅速。”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就连本府都做不到如此地步。” 说完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过往破案的种种艰辛,不觉唏嘘不已,“本府倒是希望他有如此能耐。” 公孙策却是给包公浇了一盆冷水,“大人可是忘了阳武百姓对他的评价?” “唉······” 公孙策看着包公满面愁容,便想起了一个主意,“大人,既然从卷宗里无从下手,我们何不换一种方式?” “请公孙先生详言。” 公孙策笑了笑道,“大人不妨在驿馆门口贴出告示,若有冤情,百姓可当即向门口的侍卫递交状纸。” 包公闻言眼前一亮,“此办法甚好,劳烦公孙先生即刻拟出告示,贴于门口。” 紧接着又听他说道,“本府就不信了,偌大个阳武县,当真一桩冤假错案都没有?!” “是,学生这就去拟告示。” 阳武县去延津县的官道上。 展昭策马疾驰,丝毫不敢耽搁半刻。 如今朱庄村的村民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多耽搁一日,可能就会有一人丧命。 想及此,展昭扬起马鞭,使力鞭打着马的臀部,心中想道: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延津方可不耽误正事。 展昭果然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延津县城。 因着他对延津县不是很熟悉,他先去了朱府,守门的下人认识展昭,忙将他请进了府。 此时朱昊和兰儿尚在安睡,闻听展昭来访,着急忙慌地穿上衣服就往客厅走。 “展大人!” “朱老爷,打扰了。” 朱昊挥手道,“展大人别取笑我了,还是叫我朱昊吧。” 展昭从善如流地喊道,“朱昊。” 下人给展昭奉了茶,朱昊问展昭,“展大人有事尽管吩咐,朱昊一定竭力去办。” “谈不上什么吩咐,就是想让你给我指个路。” “哦?不知展大人要去何处何地?” “贾庄村。” 朱昊了然道,“府中正好有一下人是贾庄村人,可以让他带您过去。” 展昭却是有些不放心,“此人可靠吗?此次我来延津,需要严格保密,不得暴露身份。” “展大人放心,此人极为可靠,完全可以信任。” “那就好。”展昭话锋一转,称赞道,“府中的下人被你调教得不错嘛!” 朱昊闻言一愣,随即便听他满脸悲伤地解释道,“经过灭门之祸,我对入府之人的筛选是慎之又慎,若是对我不忠,对朱府不忠,则坚决不用,当然我给他们的月银也是十分丰厚的。” 第387章 淫梦戏猴(二十八) 展昭这才仔细打量起朱昊来。 不过才几日不见,他人竟变得如此成熟,完全不似之前不谙世事的模样。 朱昊能感觉得到展昭打量的眼神,忙转移话题道,“展大人准备何时去贾庄村?” “能即刻就出发吗?” 朱昊有些意外,“如此着急吗?展大人在府中用过早饭再去也不迟。” 展昭正想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只得尴尬笑道,“那就叨扰了。” 朱昊笑着摇了摇头,旋即高声喊道,“来人!” “老爷。” 进来的是朱府新聘的管家。 “吩咐厨房准备早饭,今日府中有贵客,记得要丰盛一些。” “是。” “还有。” 管家忙弯腰道,“老爷请吩咐。” 朱昊指着展昭说道,“告诉府里人,这位贵客的身份一定要保密,切不可泄露出去,若是被我听到一点风声,你们谁也别想在府里待了!” 如此严厉的语气惹得管家皱了皱眉,不禁抬头多看了展昭一眼。 这位贵客好像是有些眼熟,忽地眼前一亮:难道是? “老爷请放心,我一定交代下去。” “去吧!” “是。” 管家便小跑着去厨房传话了,当然也没忘了把朱昊的警告告诉他们。 守门的下人本想着和其他人八卦一番,听见管家如此说,便住了嘴。 朱府的待遇如此之好,主人也不苛待下人,谁也不愿意冒着被赶走的风险去八卦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多谢。” 朱昊只笑了笑,没多久,美味的早饭便摆上了桌子。 此时兰儿也已醒了,她见到展昭亦是十分惊喜,吃早饭时更是殷勤地劝展昭夹菜。 用完早饭,朱昊便找来那个来自贾庄村的下人,又对着他嘱咐了一番,方才放心地让他带着展昭离开。 朱昊考虑问题极为周到,为了不让展昭暴露身份,特意让下人驾着马车前往贾庄村。 到了村口,展昭吩咐道,“你去马车里待着,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去!” 下人却笑回道,“小的可以带您进村。” “这样会不会引人怀疑?” 下人摇了摇头,“我就说在村口遇到了你,没人会怀疑的。” 展昭想了一会儿,答应道,“也好,免得我进了村,一路打听,惊动了其他人。” “请跟我来。” 展昭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欣赏。 此人到了村口便不再称呼自己为“展大人”,可谓是十分谨慎了,是个可靠之人。 下人边走边嘱咐道,“贾义家中已无亲人,您可以直接去贾正家里,贾义的事情您也可以向他家里人打听。” “多谢。” 一进村,就有一位村民打招呼道,“贾壮,你怎么回来了?” 原来此下人名叫贾壮,因家中贫困,人又颇为壮硕,便卖身朱府为奴,改名为朱壮。 不过村民们还是习惯称呼他为贾壮。 贾壮点了点头,笑道,“想俺老娘了,特地告假回来看一看她。” 村民听了夸赞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忽地瞥见了他身后的展昭,好奇地问,“这位是?” 贾壮笑着解释道,“这位是阿正哥的朋友,今日恰好路过咱们村,想去他家里看看。” 村民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请。” 展昭跟着贾壮来到了贾正家里。 此时大门敞开着,一约莫五六岁的男童正在院中玩耍。 “慎儿!” 慎儿抬头见是贾壮,兴奋地朝着屋内喊道,“娘,阿壮叔叔来了!” 少顷,就见一妇人走了出来。 “阿壮,你怎么来了?” “在村口正好碰见了阿正哥的朋友,他说受阿正哥所托,特意来看看大嫂和慎儿,我便将他带了过来。” 妇人闻言看向展昭,“这位大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生。” 展昭解释道,“大嫂,我和阿正哥是在阳武县认识的。” 阳武县? 阿正确实是去了阳武县,他既然如此说,那他定是阿正的朋友。 妇人笑着往屋内让展昭,“快请进。” “阿壮也进来吧!” 贾壮拒绝道,“不了大嫂,我得回去看看俺老娘。”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展昭跟着妇人来到堂屋。 屋内的摆设虽然简单,却是十分干净整洁,显然全都是眼前这位女主人的功劳,“大嫂将家中料理得如此之好,真是阿正哥的福分,小弟我真是羡慕至极。” 第388章 淫梦戏猴(二十九) 妇人是一位十分传统的女性,展昭的当面夸赞竟让她面颊有些微红,“这位兄弟过誉了。” 忽地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展昭的姓名,忙问,“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展昭闻言一愣。 如何称呼? 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堂妹展云,那就暂且冒用一下她的名号吧。 “在下姓展,单名一个云字。” 妇人字自言自语道,“展云?好名字。” 展昭也不忘夸奖妇人孩子的名字,“慎儿这个名字的寓意也很好,谨言慎行,令郎长大后一定会有所作为。” 妇人闻言嘴角却是一撇,“有所作为?俗语说,身教甚于言传,当父亲的成日里不着家,不干正事,还能指望儿子有什么作为?” 展昭不禁多看了一眼妇人。 他原本以为贾正在外面胡作非为,家中的妻子定然也不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她如此有见识,有远见。 “大嫂可知阿正哥在阳武县做些什么?” 妇人摇了摇头,满口嘲讽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无论好事或是歹事皆与我无关,我只想着尽心教养慎儿,让他少受他父亲的影响。” 展昭见她如此心灰,忙安抚道,“大嫂何必如此悲观?阿正哥在阳武县做的可是大买卖,而且绝不触犯大宋律例,您和慎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大买卖?”妇人冷笑一声,“他们这一伙人跟着贾义能做什么大买卖?坑蒙拐骗?还是杀人放火?” 展昭心中一惊:这贾义的风评竟如此不堪吗? “大嫂怕是对贾义大哥有误解吧?展某见过他,私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之事。” “展兄弟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愿闻其详。” 妇人遂将贾义之事一一道来。 “贾义家居住在村东头,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仗着家资颇丰,整日里不学无术,日日带着一帮小弟到处游荡,后来他父母不幸病逝,留下了不少财产,可他依旧不思进取,挥霍无度,没过几年,家中的钱财便被花光了。” 许多公子哥都是如此,展昭并没有觉得十分意外,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阿正哥便是其中的一个小弟吧?” 妇人愤愤地“嗯”了一声。 “那后来呢?” “后来贾义便身无分文,亲戚朋友一开始还愿意接济他,可见他如此不知上进,便都离他远远的。” 展昭心中有些疑惑。 既是身无分文,那华丽壮观的贾府是怎么回事? “大嫂,依展某看来,贾义大哥在阳武县过得甚是不错,府邸建的也甚为华丽,怎会说他身无分文呢?” 妇人闻言眉头紧锁,随后却小声嘟囔道,“难道是他父亲的结义兄弟资助的他?” “结义兄弟?” “嗯。”妇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人名叫丁力,是延津县有名的药材商,兴许是他资助的贾义。” “如此便可说得通了。” 展昭又问,“大嫂可知那帮小弟的名字和住处?” “约莫一大半都是本村人,也有一些是附近村庄的,本村人的姓名和住处我可以提供给你,附近村庄的我不是很清楚。” “那就有劳大嫂了。” 妇人起身回屋,不多久便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这上面是本村人的姓名和住处。” “多谢大嫂。” 妇人似是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遂问展昭,“不知展兄弟要这些做什么?” 展昭灵机一动,回道,“展某若是回到阳武县,定当向阿正哥还有其他的兄弟转告你们的状况,现在打听清楚他们的姓名和住处,下次也好带一些财物回来。” 妇人闻言双眸发亮,“你要去阳武县?” 展昭点了点头。 妇人满眼的兴奋,“那你稍等,我去屋里给他写一封信。” 过了好半晌,才见她出来,“展兄弟,给!” 展昭双手接了过来,“大嫂请放心,展某一定将信带到。” 展昭从贾正家中离开后,又按照妇人提供的姓名和住处,一一拜访了其他人的家,毫无例外,每一家都托他给自己的亲人捎了一封信。 展昭掂着手中沉甸甸的一沓信,苦笑了一声,“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啊!” 不过这些信他们恐怕得等到破案之时才能看到了······ 第389章 淫梦戏猴(三十) 来到村口,展昭远远地看到马车旁边有个人影,走近一看,竟是朱壮。 “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朱壮摇了摇头,“还是办正事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 展昭闻言笑了笑,“我们走吧!” “回朱府吗?” 展昭思索了片刻,回道,“先回府里吧!” “好。” 两人便往朱府赶去。 朱昊见展昭归来的如此之快,有些意外,“展大人,我以为你要去好久。” “事情打听清楚后就回来了。”展昭顿了顿,继续说道,“朱昊,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朱昊闻言立即坐直了身子,满脸郑重道,“展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展昭见他如此神情,便知他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让他做的是千难万险之事,忙解释道,“其实此事我自己去做也行,只是我刚离开延津,城中有许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实在是不便行事,只得拜托你去帮我打听。” “展大人要打听何人何事?” “药材商丁力和贾庄村贾义之间的关系。” “丁力?”对于展昭要打听丁力之事,朱昊非常吃惊,“此人与我极为相熟,但不知展大人打听此人是为何事?” “你和他认识?” 朱昊点了点头,“展大人可还记得我朱府的仁义药铺?” “我明白了。”展昭恍然大悟,“朱昊,你既与他相熟,可知贾义与他是何关系?” “我们之间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并没有私交,不过药铺的掌柜王忠经常和他打交道,应该会知道一些实情。” 说罢便抬了抬手,叫了朱壮进来,“朱壮,你去把王忠叫过来。” “是。” 药铺距离朱府并不远,不过是半炷香的工夫,王忠便赶了过来。 “老爷。”王忠拱手称呼道。 自打朱昊接管了朱家,他就改口称他为老爷了。 余光一瞥,却看到展昭正端坐于椅子上,忙打招呼道,“展大人。” “展大人,还是你问吧?” 展昭点了点头,问王忠,“王掌柜,听你们老爷说,你经常同药材商丁力打交道?” “是。” “那你可听说过贾义?” 贾义? 这不是丁府的下人们热议的主角吗? “听说过。” 展昭闻言面上一喜,“可否请王掌柜详细地说与展某听听?” 王忠点了点头,遂把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讲了出来。 “据丁府的下人说,这贾义乃是他们老爷,也就是丁力的结义兄弟的儿子,他和丁家的千金丁颖乃是指腹为婚。可谁知贾家家道中落,贾父贾母先后病逝,贾义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投奔自己未来的泰山。丁力原本就有些嫌贫爱富,见贾家没落想毁掉婚约,再加上贾义自己也不争气,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爱女如命的丁力怎会甘愿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于他?” “那后来呢?”展昭问。 “丁力虽然想悔婚,可也是十分注重颜面之人,不愿落人以把柄,便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希望能劝退贾义。” 朱昊也不禁来了兴趣,略微欠了欠身子问,“什么法子?” “说是阳武县朱庄村有一座荒山,极适宜种植药材,若是贾义能在一年之内将它开垦出来,并且能种植出大量的优质药材,那他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展昭十分震惊,“他这是在赌,万一贾义真的做到了,他岂不是将自己的女儿推进了火坑?” 王忠也极为赞同展昭的话,“展大人,起初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可后来听丁府的下人们说,那座荒山的土质极差,根本种不出优质的药材来,丁力如此做,只不过是为将来自己悔婚找一个借口罢了。” 展昭没有搭他的话,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王掌柜,你可见过丁府的千金?” “偶然见过一次。”王忠的脸上不禁染上了一抹春色,“虽然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可却能看出她身姿窈窕,声音也甚是温婉动听。” 展昭心中便有了数,遂起身告辞道,“朱昊,事情既已查探清楚,我得回去向包大人复命。” 朱昊闻言立即站起了身,“展大人何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展昭拒绝了他的提议,“包大人还在等着我的消息,我不能有任何耽搁。” 第390章 淫梦戏猴(三十一) 朱昊见展昭执意要走,只得依了他,对着门外吩咐道,“来人!去将展大人的马牵过来!” 下人很快便将展昭的马牵了过来。 “展大人,路上要小心。” “嗯,有缘再见。” 展昭翻身上马,直奔阳武而去。 路上虽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因为展昭马速甚快,许多人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便也没有多作怀疑。 展昭走后,朱昊又对着王忠千叮咛万嘱咐,“王忠,今日你并没有见过展大人,明白吗?” 经历了朱府的风雨,王忠自然明白展昭方才的问话绝非无的放矢,肯定是和某桩案件有关,便郑重地答应道,“老爷请放心,出了府,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如此甚好。”朱昊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感叹道,“展大人于我们 朱府有恩,我们虽能力有限,帮不了他什么忙,但也不能给他添乱。” “明白了,老爷。” 驿馆。 包公满面愁容地问公孙策,“公孙先生,这都一整日了,还没有人来驿馆喊冤吗?” 公孙策摇了摇头,“不过围观的百姓倒是不少。” “哼!”包公冷哼一声,“围观又有何用?难道本府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能知道他们心中的冤屈不成?” “大人切莫着急,我们不妨再等一等。” 两人正说着,就听下人进来报:“大人,有人来驿馆喊冤了。” “哦?”包公闻言眉毛微挑,随后又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带他进来!” “是!” 须臾,便见一白胡子老者走了进来。 “草民朱喜,叩见青天包大人。” 朱喜? 此人莫不是朱庄村人? “此处不是公堂,你且站起来回话。” “多谢包大人。” 朱喜站起身,垂手站立在花厅中央,若是细看,他的腿还有些抖。显然是有些紧张。 包公温声安抚道,“朱喜,你不必紧张,若有冤屈,尽管讲出来便是。” “是。”朱喜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定了自己激动又忐忑的心绪,“包大人,草民姓朱名喜,是阳武县朱庄村的村长。” 果然! “朱喜,你来驿馆,要伸的是何冤?要告的又是何人?” “草民想为满村的村民喊冤,至于要状告何人,草民觉得应该是贾义吧?” “应该?”包公虽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何事,但却想吓唬一下他,毕竟自古至今,哪有原告不知被告是谁的,“你既来喊冤,若不说出被告是谁,本府如何为你伸冤?!” 一番质问之语令朱喜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包大人,不是草民故意不说,实在是草民不知是谁啊!” 说着竟双膝跪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包公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忙劝阻道,“既如此,那本府便信你了。你且把村民们的冤情讲给本府听。”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紧接着朱喜便将珠宝一事慢慢讲了出来,确实是和朱武讲的并无差异。 “朱喜,你是怀疑贾义在珠宝上做了手脚?” 朱喜点了点头,很快却又摇了摇头,“草民觉得他甚是可疑,那座荒山已经存在许多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挖出了许多珠宝?还有那个叫周梦华的珠宝商人,他也十分可疑。” 包公“嗯”了一声,说道,“你的冤情本府知道了,你先回村里去等消息吧,若是案情有进展,本府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多谢包大人!” “来人,送他出去!” “是。” 朱喜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不怕贾义或者郭纯发现朱喜进了驿馆吗?” 包公闻言冷哼一声,“惊了他们也好,否则本府就算在阳武县再待上一年,案情都不会有任何进展!”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看法,“朱喜定是做了很多的心理斗争,才决定来驿馆伸冤的。” 包公忽地想起了什么,“公孙先生,即刻让张龙去朱庄村,务必保证朱喜的安全。” “他一人够吗?” 包公想了想,回道,“让赵虎也一起过去吧,然后让王朝和马汉各自带人监视贾义和周梦华。” “是。学生这就去办。” 公孙策刚走没多久,展昭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大人!” 第391章 淫梦戏猴(三十二) “展护卫?”包公的眼中满是期待,“如何?” 展昭拱手道,“幸不负大人所托。” 展昭一面将那沓信递给包公,一面将此去延津的情形讲了出来,“属下到了延津已是白天,为免暴露,便去了朱府,恰巧朱府有一下人来自贾庄村,朱昊便吩咐他带属下前往贾庄村。” “朱昊的状态看起来可好?”经过数日的接触,包公甚是喜欢他。 “红光满面,也变成熟了许多,考虑问题甚为周到和全面。” “经过如此重大的变故,他也该长大了。”包公感叹道,“展护卫,你继续说吧。” “是。有熟人带路,属下进贾庄村调查便轻松了许多。属下先是去了贾正的家中,从他妻子嘴里得知了贾义的一些事。” 包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贾义家原是村中的富户,他更是家中的独子,由于父母的宠溺和纵容,他自幼便不学无术,骄横跋扈,时常纠结一些伙伴们惹是生非,村民们惹不起,只得躲得远远的。” 包公思索了片刻后,问,“想必荒山的那些护卫就是他幼时的伙伴们吧?” “大人明鉴。后来贾义的父母不幸病逝,遗留的财产也被贾义挥霍光了,一开始亲戚朋友还愿意接济他,可过了一些时日,发现他仍似往日般不思进取,便再也不管他了。” “如此纨绔不堪,谁又愿意枉费钱财去接济他!”包公冷哼一声,忽地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既如此窘迫,又是哪里来的钱财去建府邸?” “属下当时也有此疑惑。贾正的妻子解释说,他父亲有一有钱的结义兄弟,叫丁力,是一位药材商,估计兴建府邸的钱财就是他资助的。” 包公问展昭,“展护卫可调查了丁力?” “属下怕泄露行踪,没有亲自去调查,不过朱府的王忠素日里和丁府来往比较频繁,他向属下透露了丁府下人们之间的一些闲谈。” 包公挑眉道,“哦?说说看!” “王忠告诉我说,贾府在尚未没落时,将贾义和丁府的千金订了娃娃亲,贾义走投无路之时,便到延津城里去找丁力兑现婚事,可丁力毕竟是位商人,又甚为疼爱自己的女儿,便给了他一笔钱财,让他去开垦阳武县朱庄村附近的荒山,若是一年之内能开垦出来,并且能够种植出大量优质的药材的话,自己就会将女儿嫁给他。” 包公闻言心中颇为惊讶。 贾义如此着急开垦荒山的缘由竟是要娶人家的女儿? “丁力女儿的相貌如何?” “依照王忠所说,应该是极为漂亮温婉之人。” 包公却是撇了撇嘴,“漂亮的未婚妻,岳家丰厚的家财,想让贾义不铤而走险也难。” “大人相信朱武的话?” “展护卫的延津之行让本府更加坚信朱武所说绝不会掺假,更何况今日朱庄村的村长也来驿馆喊冤了,他的说辞和朱武并无二致。”’ “村长来驿馆喊冤?” 话刚落,公孙策便走了进来,“展护卫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还行,我正和大人汇报呢。” “公孙先生都吩咐下去了?” “是,都依照大人的要求安排好了。” 包公笑道,“正好,公孙先生同展护卫说一下近两日之事,展护卫也可以告知公孙先生此去延津的收获。” 说罢便迈着四方步回卧房了。 展昭盯着包公的背影问,“公孙先生,大人这是怎么了?他素日白间可没如此贪睡过。” “大人这两日一直在忧虑阳武县冤案之事,几乎没有合眼,如今朱庄村村长前来喊冤,你又带回来了好消息,他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估计想趁此回去歇息一会儿吧。” “阳武县冤案?”展昭忙好奇地问,“我这两日究竟错过了什么?” 公孙策笑了一笑,随即便把他们全城张贴告示、无人喊冤以及今日朱喜前来驿馆之事讲了出来。 展昭听了眉头紧锁,“如此说来,这偌大的阳武县只有朱喜一人身负冤案?” “目前看来,确实是如此。” 展昭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这个县令倒是有些能耐!” 第392章 淫梦戏猴(三十三) 公孙策却是说道,“他有没有能耐尚且不好说,倒是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确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展昭心思辗转,说了一句,“我们不妨以静制动。” “怎么说?” 展昭却不愿意再说了,“一切等大人醒后再做定夺吧!” “嗯,兴许大人一觉醒来就有了应对之策呢!”既然展昭不想细说,公孙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对了,展护卫,你快把这趟延津之行说与我听听。” “好。” 展昭遂将事情经过又细讲了一遍。 公孙策听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果如大人所说,展护卫这次延津之行收获颇丰。” “公孙先生,你还有问题吗?”展昭捂着嘴问道,“若是没有问题,我先回房小睡一会儿,昼夜赶路可真是把我给累坏了。” 公孙策忙道,“没有问题了,你快回房歇息去吧!” 展昭随意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了花厅。 包公和展昭歇息之时,阳武县县衙却是一团紧张的气氛。 “李耀,你刚才说那个朱喜进了驿馆?”县令郭纯一面品着手中的热茶,一面问。 李耀就是李捕头的名姓。 “对,是属下亲眼所见。” 一旁的周师爷满脸焦急,“大人,包大人先是全城张贴告示,让百姓有冤的申冤,那朱喜今日又去了驿馆,您说他向包大人说的是不是荒山珠宝一事啊?” 郭纯端着茶盏的手明显一顿,随后却摇头笑道,“是又如何?” 李耀见郭纯如此镇定,心中更加焦急不已,“大人就不担心包大人会彻查此案?” 郭纯冷笑一声,“无凭无据,单凭一人之言,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能贸然调查此案。” 李耀闻言一愣。 郭大人说得似乎甚是有理,没准是自己多心了。 可周师爷却并不如此认为,“大人,明查当然不会,可暗访呢?若包大人真是暗访,待他找齐了证据,我们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一番话重重地击打着郭纯的心脏。 周师爷说得非常对,到了那时,自己的这顶乌纱帽都保不住了,还怎么去补救? “李耀!” “属下在!” “天黑之后你悄悄地去一趟贾府,查问一下荒山现在的状况如何,切记,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是!”李耀嘴上答应着,身子却没有动,“大人,要不要属下去一趟朱庄村?” 说着还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郭纯思考了一会儿,拒绝了他的提议,“朱喜手无实据,见了包大人也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嚼起来没完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理会!” 李耀还想再劝,却见周师爷冲着他摇了摇头,只得弯腰应了声“是”。 刚转身却被县衙中的一个下人撞了个满怀,李耀原本心里就不痛快,正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跑这么快做什么?没长眼睛啊你!” 来人不住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啊李捕头,实在是有急事要向大人禀报。” 郭纯一听有急事,便开口问,“有何急事如此惊慌?” 来人往前行了几步,回道,“禀大人,贾府的管家说府中出了事,请大人亲去处理,若大人不得空,让李捕头过去处理也可以。” “哦?”郭纯闻言眼尾不禁一挑。 本县可以去,也可以不去,还点名让李耀过去,想必是贾义怕引人注目,亦或是他请求之事非李捕头亲去不可。 忽地眼睛一亮:莫非是荒山出了事? 不过他此刻来县衙相请,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深夜前去贾府虽不惹人注目,可万一被人发现了,他们真是要费许多口舌,弄不好会引起包大人更多的猜疑。 “李捕头,你且跟着贾管家去一趟吧!回来之后再将具体事宜向我详禀!” “属下遵命!” 李耀来到院中同贾二汇合,二人一起往贾府赶去。 而这一切都被负责监视贾府的王朝看在了眼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县衙的匾额,悄悄地跟上了他们,果见他们进了贾府。 王朝问原地监视贾府的衙役,“我离开这段时间贾府可有新的情况?” “没有。” 正说着,就听贾府守门的下人高声招呼道,“贾管家,李捕头!” 贾二冲他使了使眼色,下人当即又问,“贾管家怎么把李捕头请过来了?” “府中出了一些事,老爷让我请李捕头过来处理一下。” 第393章 淫梦戏猴(三十四) 下人本来是配合贾二做戏,一听他说府中出了事,顿时慌张起来,“贾管家,府中出了何事啊?” 贾二却是白了他一眼,训斥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守好大门就可以了!” 下人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听了他们的对话王朝不禁皱起了眉头。 贾府到底是出了何事? 且说李耀进了贾府,直奔府中的花厅,此时贾义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李捕头,你可是来了!” 李耀趾高气昂地问,“什么事非得让我亲自跑一趟啊?” “听说朱喜去驿馆找包大人了?” “对。” “那我们的事——” 李耀打断了他,“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荒山的事大人都已经定案了,他还能说出什么新的花样来不成?” 贾义还是有些不放心,“李捕头,要不您亲自去一趟荒山吧?” 去荒山? 那里的环境如此恶劣,他可不愿意去。 “为何要去荒山?难道又有人逃跑了?” “那倒是没有。”贾义满脸堆笑着解释道,“只是荒山护卫们功夫太浅,怕有什么疏漏,还是得请您去镇一下场子。” 恭维的话语听在李耀耳朵里甚是舒坦,他一高兴,便答应了贾义的请求,“那我就辛苦跑一趟吧!” 贾义见他终于答应了下来,心中开心不已,“贾二,快去给李捕头备马!” 接着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大包银子,“一点心意,还望李捕头笑纳。” 李耀看着鼓鼓的银包瞬间两眼放光,他一面接过银子,一面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是去一趟荒山,贾老爷如此客气做什么!” “老爷,马备好了!” 李耀忙告辞道,“在下告辞!” “有劳李捕头了!” 李耀走后,贾二问贾义,“老爷为何让李捕头去荒山?” 只听贾义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因为那里是一处好地方啊······” 且说李耀来到门口,他按照贾二的嘱咐假意咳了一声。 下人心中虽有些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问,“李捕头这是完事了?” 李耀故意高声回道,“荒山起了冲突,贾老爷请我去看看!” 下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心中却暗暗吐槽道:这一个个的是要做什么大事,我真的好难啊! 王朝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起疑。 荒山起了冲突? 什么冲突?难道是村民们终于硬气了起来,和护卫们打起来了? 可又想起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敌得过强壮无比的护卫?肯定会被单方面碾压吧? 王朝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可李耀骑着马,自己却是步行,即使勉强能跟上,也极易被发现,便对着一起守卫的衙役嘱咐了一番,自己则回驿馆复命去了。 驿馆。 包公、公孙策和展昭正在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忽见王朝进来报,“大人!” 包公见王朝归来,忙问,“王朝,可是他们有动作了?” “是,方才贾府的管家贾二去县衙将李捕头请了过去。” “李捕头?” 展昭闻言也十分吃惊,“李捕头?难不成珠宝一事郭纯也参与了?” “极有可能。”包公问王朝,“可知他们谈了什么?” 王朝摇了摇头,“不过李耀进出贾府时都和守门的下人说过话,根据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是荒山那边出了岔子,贾义特请李捕头去荒山查看。” “出了岔子?”包公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荒山有艾虎在,按理说不会出事。” “属下也是担心他声东击西,可他骑着马,属下实在是无法跟踪,便赶紧跑回来向大人禀报。” “你做得对。”包公并没有批评他,“你且回去继续监视贾府,一举一动务必及时向本府回报!” “是!” 王朝走后,展昭安抚包公,“大人不必担忧,李耀究竟去没去荒山,今日我见了艾虎便可知晓。” 包公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其实包公等人确实是想多了,李耀出了城门,直奔荒山,并没有去其他的地方。 荒山。 这几日有艾虎在,护卫们对村民们的鞭打明显少了一些,即使他们犯了错,偷了懒,顶多也只是斥责几句,村民们看向艾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贾正看着那样的眼神心中十分不适。 村民们一向对自己避如蛇蝎,从没有以那种眼神注视过自己,如今一个新来不久的护卫却得到了如此的待遇,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艾虎,你认为我是恶人吗?” 第394章 淫梦戏猴(三十五) 艾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正哥为何会如此问?” 贾正仍是比较执着,“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艾虎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是。” “不是吗?”贾正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村民们可是把我当成了恶霸呢。” “怎么会是恶霸?!”艾虎替他辩白道,“自打我来了荒山,从没见你虐打过他们,你又怎会是恶霸呢?这称呼可和你一点儿都不沾边!” 贾正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一点都不沾边? 那你是没见过我之前的样子! 你来之前我每次都是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才肯罢休的! “好。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贾正违心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艾虎天真可爱的模样,他并不想表露自己过于狠毒的另一面。 或许是,自己想慎儿了吧······ 正感慨着,就听见艾虎惊呼一声:“谁?!” 紧接着就见他一跃而起,下一刻便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贾正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呵!你终于来了! “哪里来的贼人?!” 说着便也加入了艾虎和那人的打斗之中。 艾虎和贾正围攻的男子正是贾义所托,前来荒山查看的李耀李捕头。 虽说李耀武功高强,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自己是受人所托前来相助,此刻竟被人围攻,心里觉得十分委屈,忙大喊道,“等一等!” 艾虎和贾正却是不肯停止进攻,仍是围着他打。 “我是县衙的李捕头,受你们贾老爷所托,特来荒山查看!” 贾正一面打一面反驳道,“你说你是李捕头你就是了?那我还说自己是圣上呢!” 李耀高声辩白道,“我真是李捕头!” “我不信!”贾正回了一句,抡起拳头便开始往他的身上砸。 艾虎却觉得来人真有可能是李捕头,忙劝贾正,“正哥!咱们先听他解释,万一他真是李捕头,这误会岂不是闹大了?” “解释什么?他明明就是贼人!” 艾虎忽地一怔。 贾正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固执不听劝? 莫非他······ 这李耀见情势不妙,当即从衣袖中拿出了自己的腰牌,“我真是李耀,不信你们看!” 可贾正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不肯停手,艾虎见状忙跳上前拦住了他,“正哥!咱们先看看他的腰牌再说!若他不是李耀,咱们再杀他也不迟!” 贾正深深地看了艾虎一眼,只得停了下来,对着李耀伸手道,“将腰牌拿过来!” 李耀右手握刀,左手拿着腰牌递到了贾正手中,正要往后退,忽地被他掐住了脖子。 艾虎反应极快,当即将断刀横在了贾正的脖子上,“正哥!腰牌你都还没有看呢,为何要急着杀人?” “我受大哥所托,守护荒山,宁肯错杀一人,也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艾虎此刻方才明白过来,这贾正一开始就知道此人是李耀,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目的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啊。 “事已至此,你看一下腰牌,又费不了多长时间!还是先看看吧!若他真是李捕头,你让贾老爷如何向县令交代?” 贾正扭头看向艾虎,目光中竟迸射出了一股恨意,不过随即便换成了一抹悔意,“是我太过执拗了。” 说完便松开了自己的手,李耀如同大赦一般,躲到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艾虎凑到贾正跟前,二人一起查看腰牌,“还真是李捕头!” 贾正竟像换了个人一般,直接磕头道起歉来,“李捕头,都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你来,要打要罚全随你一声吩咐,只请李捕头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郭大人,我可不想连累我家老爷啊!” 说着竟用衣袖拭起眼泪来。 李耀却是对他没有一丝的同情和怜悯。 今日之事,贾正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尚不可知,自己在荒山吃了如此大的亏,必须得找回场子来不可。 “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李耀指了指自己的裆下,“从这里爬过去,方才的事情便可一笔勾销!” 第395章 淫梦戏猴(三十六) 艾虎都听不下去了,“李耀,你别太过分!” 谁料这贾正却是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你说话可作数?” “当然作数!” “好!我爬!” 贾正遂手脚并用,极其迅速地爬了过去。 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回过身问李耀,“可以了吗?” 被如此羞辱竟如此淡定,尤是李耀也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只见他的神情由轻蔑转为钦佩,拱手道歉道,“方才是我多有得罪,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拼力相帮!” “多谢李捕头。” 贾正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感情。 李耀这才仔细打量着一旁的艾虎,“这位兄弟是?” 艾虎忙回,“我叫周二虎。” “周二虎?是贾老爷新招的护卫吗?” 艾虎点了点头,倏地想起了方才打斗之时他使用的大刀,“李捕头,你的刀看起来很长,是特意找铁匠打制的吧?” 李耀得意洋洋地回道,“那是,我的刀足有三尺之长,又极是沉重,一般人还驾驭不了呢!” 艾虎闻言心中震惊不已。 三尺之长? 那不是······ 他不禁仔细打量着李耀的身材和样貌,试图将其刻在脑子里,今日见了展大哥,一定要将此事告知于他。 李耀看着目瞪口呆的艾虎,疑惑地问,“二虎,你这是怎么了?” 艾虎方才回过神来,挥手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佩服李捕头的身手罢了。” 李耀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刀,也夸赞道,“二虎兄弟的武功也不错,不过若不是你们二人联手,你还真打不过我。” “那是自然。”艾虎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们也是沾了人多的光。” 一旁的贾正见二人你来我往,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忙插口问,“李捕头,贾老爷让你来荒山做什么?” 李耀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正事呢,“贾老爷说荒山上起了冲突,让我来看看有何需要帮忙之处。” 冲突? 贾正和艾虎面面相觑。 难道说的是昨日两个村民因干活多少打架的事? 贾正忙笑着解释道,“不过是两村民打了个架,已经被我和二虎劝好了。” 接着就见他满脸歉意地说道,“还劳您大老远跑一趟,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要不咱们屋内喝一杯?” 李耀显然是有些犹豫。 县衙有明文规定,衙门中人出公差不得饮酒,他作为捕头,不能带头破坏规矩,“这次就不喝了,我回去还有事,下次一定和你们喝个一醉方休!” 贾正和艾虎只好将他恭恭敬敬地送下了山。 且说李耀策马疾驰,奔回贾府,将荒山之行告诉了贾义。 贾义得知贾正和周二虎险些将李耀给杀死,忙又塞给了他一大包银子,以示赔罪。 原本还准备不依不饶的李耀见了银子,心中的火气已下去了大半,只说了一些警告之语,便匆匆离开了。 只是他没有看到贾义握紧的拳头和眼底的惋惜。 县衙。 李耀直奔花厅去见郭纯。 “大人!” “回来了?贾府的事可解决了?” 李耀阴阳怪气地回道,“解决?属下没被他们解决就已经算是命大了!” 郭纯听着这话茬不对,忙走到李耀跟前,待看到他脖子上的淤青后,瞳孔猛地一震,“怎么回事?!” 李耀便把今日荒山之行所经历的种种告知了郭纯。 “这明显就是一场鸿门宴!”李耀愤愤地说道。 “你分析得不错。”郭纯绕着花厅踱了好几圈步,“看来朱喜已经让贾义乱了阵脚。” “大人,需要我去杀了朱喜吗?” 郭纯思考了半晌,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依目前的情形,朱喜当杀,可你仔细想想,既然他已见了包大人,包大人又怎会不派人去保护他?你若是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中了他们的圈套?” “大人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问一下周师爷?” “他?”郭纯重重地哼了一声,“若不是他在中间牵线让我认识了贾义,我怎会有这些麻烦事?再说了,就他那榆木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第396章 淫梦戏猴(三十七) 李耀闻言心里更郁闷了。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了!” 郭纯忽地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个绝佳的计策,他手指李耀,让他将耳朵凑了过来。 二人不知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只知说完后,他们的脸上皆露出了阴险无比的神情······ 当日,将近日落时分,展昭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荒山,此时艾虎早已等候在原地。 “今日怎么如此之早?” “展大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展昭见他神情如此严肃,忙问,“是不是李耀来了?” 艾虎闻言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说说他今日来荒山做了什么?” 艾虎遂把今日自己和贾正一起围攻李耀之事讲了出来。 “你怀疑贾正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李耀?他装作不知,只是想置他于死地?” 艾虎点了点头,“若不是如此,为何我劝阻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停手?李耀都亮出了腰牌,他还趁着李耀给递腰牌的空当想要掐死他,若不是我拔刀相威胁,李耀的命怕是早就没了。” “你的话不无道理,今日的贾正的确是非常可疑。”展昭继续分析道,“既然是贾义请李耀过来的,那贾正想杀害李耀是不是也是他指使的?艾虎,这两日可有贾府的人来过?” “还真有。” “谁?” “贾府的管家贾二。” “可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没有听清楚。”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向大人禀报。” 刚转身,却被艾虎拦住了,“展大哥,等一等!” 展昭回过身,询问似得眼神望着他。 “李耀有一把足有三尺长的刀。” 展昭闻言十分震惊,“你说什么?三尺长?那不是······” “对,就是马直身上刀口的长度。” “你认为他的武功如何?” “比我低不了多少。” “我明白了。”展昭又嘱咐艾虎道,“艾虎,你在山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放心吧,展大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我。” 展昭离开荒山后,一路疾行,悄悄进了驿馆。 “大人!蛇被惊动了!” 包公正细细研究着珠宝一案的卷宗,忽听展昭如此说,忙止住了他的话,“来人!去把公孙先生叫过来!” “是!” 没多久,公孙策便进来了。 “展护卫请说吧!” “是!” 展昭遂将艾虎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包公和公孙策。 包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如此说来,那贾义是想趁此机会杀死李耀,若不是有艾虎拦着,李耀真的就被他们给杀死了?” 展昭“嗯”了一声,回道,“属下和艾虎都是如此认为的。” “对了,大人,公孙先生,艾虎还说,李耀使的刀也为三尺之长。” “什么?!”公孙策十分吃惊,“莫非他就是那名黑衣杀手?” 展昭点头道,“如今看来,是他的可能性极大。” “那就说得通了。”包公顿觉茅塞顿开,“那贾义、周梦华和郭纯联手做了一个局,原本天衣无缝,不曾想却让朱武逃了出来,他们生怕事情败露,便命李耀截杀于他。谁知又冒出来个不怕死的朱喜,他们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尤其是贾义,他是始作俑者,便想着借此机会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万一东窗事发,他的罪行也少了一个关键的证人。” 展昭听了包公的分析十分愤怒,忙请求道,“大人,要不要将他们缉捕归案?” “不,缉捕他们还为时尚早,这一切都只是本府的猜测,不过现在倒可以把县衙也监视起来了。” 展昭问包公,“需要属下监视吗?” “不,你去朱庄村保护朱喜,让张龙和赵虎回来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 “他们能应付得了李耀吗?” 包公反问道,“艾虎不是说他的武功还不如他吗?” 公孙策忙接口道,“展护卫,如今朱喜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他可不能出事。” “属下这就去朱庄村。” “有劳展护卫了。” 展昭拱了拱手,又骑马往城外的朱庄村疾驰而去,张龙和赵虎简单向展昭说明了这几日的情况后,立刻策马返回阳武城中,赵虎留在驿馆保护包公,张龙则直往县衙奔去。 第397章 淫梦戏猴(三十八) 当日深夜。 李耀作一身黑衣打扮,悄悄骑马出城,直奔朱庄村。 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朱喜毕竟是一村之长,还是荒山案的见证者,知道其中的所有细节,他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不得安宁。 朱喜有人保护又如何? 想他曾经也是闯江湖的人,什么厉害的人没有见过? 再说了,自己的武功也不低,一般的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除非遇到上次树林中的那个人。 忽地心中一颤:自己应该不会如此倒霉吧? 想着想着,人便已经来到了朱喜家的门外,只犹豫了片刻,人便腾空而起,翻进了院内。 可双脚刚落地,就见屋内冲出一个人影,“谁?!” 紧接着就见那人拔剑冲了过来,李耀定睛一看,心中暗道不好! 怎么是他? 顾不上其他,立即翻墙出去,上马便往村外狂奔,展昭提剑追赶了好几里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跑越远,气得他将剑往地上一掷,“就差一点!” 且说张龙亲眼瞧见黑衣男子自县衙内出来,他悄悄跟踪至城门口,发现男子是冲着朱庄村的方向去的,忙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 “大人!” “张龙,可是县衙有动向?” “属下发现有一黑衣男子从县衙内出来,看他行进的方向,应该是朱庄村。” “可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天色比较黑,实在看不清楚。” 包公却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肯定是李耀,他深夜去朱庄村,定是要刺杀朱喜。” “有展大人在,朱喜一定不会有事。” “嗯。”包公点了点头,“张龙,你继续回去盯着吧!” “是。” 此时公孙策也走了进来,“大人,方才张龙回来了?” “李耀深夜出城,估计是去刺杀朱喜了。” 公孙策冷笑道,“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包公满眼的期待,“就看展护卫能不能抓到他了。” 可事实并非皆如包公所愿,张龙刚回县衙附近,就见黑衣男子又骑马奔了回来。 与去时不同,回来时他鞭打马背的频率更高了些。 “难道是在展大人那里吃了亏?” “谁?!”李耀警惕地回头喊了一句。 张龙此时正隐身在门前的墙角处,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黑衣男子的长相。 果真是李耀! 李耀见无人回应,又走到阶下四下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无人后,方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如此一连几日,贾府、县衙和周梦华一丝异常也无,惹得包公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大人,他们这几日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包公也有些疑惑,“确实是有些过于安静了,前几日还深夜出城刺杀朱喜,怎么之后反倒没了动静?” 两人的脸上俱是忧愁。 “再等一等吧!”包公安抚公孙策。 “嗯,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果然有些事是禁不住念叨的,次日巳初时分,便有一身穿华服的男子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 “冤枉啊!” 捕头李耀提刀出来问,“谁在击鼓?” 击鼓之人弯腰回道,“钱严见过李捕头。” 李耀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钱严?可是城南的富户钱严?” “正是。” “你要状告何人?” “梦华珠宝铺的掌柜——周梦华!” 李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我进来吧!” 门口监视的张龙听言心中有些莫名。 这是怎么回事? 怎会有人状告周梦华? 没听说梦华珠宝铺有何异常啊! 他立即扭头对身旁一同监视的衙役吩咐道,“回驿馆禀报大人,就说城南富户钱严来县衙状告周梦华。” “是。” 张龙则继续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 听说钱严要状告周梦华,原告和被告皆是阳武城内响当当的人物,凡是得闲的百姓们皆奔到县衙来看热闹。 鉴于围观的百姓如此之多,县令郭纯选择公开审理此案,故而张龙在门外也能听到审讯的情形。 郭纯落座后,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钱严,叩见郭大人。” “方才听你击鼓,可是有冤要申?” “回郭大人,梦华珠宝铺的掌柜周梦华以假充真,卖给草民假珠宝,还请郭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哦?竟有此事?”郭纯故作吃惊状,“李捕头,速速前往梦华珠宝铺,将周梦华带至公堂!” 第398章 淫梦戏猴(三十九) “是!” 李耀领命出了县衙,直奔梦华珠宝铺而去。 到了珠宝铺,发现大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伙计在。 “李捕头,我们掌柜的在后堂等着您呢!” 李耀却是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都这节骨眼上了,他还能在后堂安坐?赶紧去把他给我叫出来!” 伙计直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进去细说,可李耀却似没有看见一般,态度丝毫没有软下去,“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门口偷偷监视的马汉也觉得有些莫名。 伙计的意思非常明显,李耀如此不给面子的吗? 这时门口有一围观的百姓悄悄对另一人说道,“看来这次银子是不好使了。” 伙计见李耀态度如此强硬,只得回到后堂将周梦华叫了出来。 “哎呀,李捕头,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周梦华满脸谄媚地问道。 “少废话!跟我走一趟县衙!” “县衙?”周梦华心中到底是一惊。 他不是没有听说钱严去县衙状告自己,只是没有料到李耀竟丝毫不顾往日情面,“敢问李捕头,我究竟犯了何事?” “去了县衙就知道了!带走!” 李耀身后的两名衙役直接走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两位官爷,轻一点,轻一点!” 周梦华就这样一路被扭送至了县衙。 马汉对着身后的衙役吩咐道,“跟上他们。” “是。” 到了县衙门外,衙役和负责监视县衙的张龙等人汇合。 张龙问,“李耀直接就把人押过来了?” “是。” “两人没有密谈?” “没有。” 张龙心中十分不解,“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周梦华到了县衙公堂上,直接下跪磕头道,“草民周梦华,叩见郭大人!不知郭大人召草民来此,有何事?” “有何事?”郭纯冷哼一声,“钱严,你再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是,郭大人!”钱严满眼愤恨地说道,“家母久卧床榻,药石无医,草民偶然间听人说起,将一枚血色玉坠放在人的胸口,可以将其体内的病邪吸走,便去了梦华珠宝铺。赶巧的是周掌柜说,他铺子里就有一个血色玉坠,只不过价钱比较高,可为了家母的身体,草民咬咬牙便将它买了下来。可谁知,刚将玉坠放在胸口没多久,贾母便吐血而亡。草民握着那玉坠哭了许久,不经意间低头一看,那玉坠竟掉了颜色,这才反应过来,那玉坠就是一个普通的玉坠,所谓的血色竟是周掌柜染上去的!” “你胡说!”周梦华高声反驳道,“你说血色是染上去的,它就是了吗?说不定你把真的玉坠给掉包了呢!” 钱严气得双目喷火,“我掉包?我钱严家财万贯,会为了这小小的玉坠,害死自己的母亲吗?” 他满面悲怆地看向郭纯,“郭大人,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府中的下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话刚落,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中就有不少人喊道,“我是钱府的下人,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 ······ “肃静!”郭纯的视线转向了周梦华,“周梦华,对此你做何解释?” 没想到周梦华竟反问道,“郭大人,钱府的下人都是他的人,他们的证词不足为凭!” “你!”钱严手指着周梦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于他。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喊道,“草民可以作证!” 郭纯抬头一看,竟是阳武县赫赫有名的王大夫。 “钱母出事时草民恰巧就在旁边,曾亲眼目睹那玉坠褪了颜色!” “此话当真?” “草民绝不敢欺瞒大人!” 郭纯收回视线,质问周梦华,“周梦华,你还有何话说?” 周梦华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仍然狡辩道,“大人,王大夫只是看见玉坠褪了颜色,并不能证明草民卖给钱严的玉坠和当日王大夫所见的玉坠是同一个!” 此话一出,如同炸弹一般,炸得围观的百姓们愤慨不已。 其中有受过周梦华诓骗的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他早料到今日公堂审讯会有如此结果,这也就是自己为何不状告他的原因。 谁知郭纯并没有当堂释放周梦华,而是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来人!将周梦华押入大牢!” 接着便扫视了一圈公堂内外,高喊道,“此案尚有可疑之处,一个时辰之后再升堂审理,退堂!” 第399章 淫梦戏猴(四十) “这就结束了?”张龙自言自语道。 围观的百姓们和张龙一样,面上皆是疑惑的神情,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原地,等着一个时辰以后的二次升堂。 此时回驿馆送信的衙役也回来了。 “大人怎么说?” “大人说先静观其变,一切都要看郭纯最后的审讯结果。” 张龙点了点头,只得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县衙的一举一动。 一个时辰以后,郭纯果然如期升堂。 “带原告钱严,被告周梦华!” “草民钱严(周梦华),叩见郭大人!” 郭纯先是看了一眼钱严,而后又看了看周梦华,“钱严,周梦华,自古以来和气最贵,你们二人可愿意和解?” 人群中有人叽里咕噜起来。 “和解?咱们的县令大人这是又要收钱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把周梦华押入大牢了吧?” “肃静!”一声厉喝打断了人群的议论,郭纯看向二人,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谁知钱严这次死咬住周梦华不放,坚决不肯松口,“郭大人,他卖我假玉坠,害我母亲性命,草民绝不和解!” “大胆!”郭纯忽地拔高了嗓音,“其一,他卖你假玉坠,你并无直接的证据,也无直接的证人。其二,你母亲分明是病重而逝,他又何曾加害于他?!” “这······”钱严一时有些语塞。 跪在一旁的周梦华适时地说道,“这样吧,钱严,我赠你两千两银子,咱们的事就算两清,如何?” “我当时买你的玉坠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你竟然只给我两千?你打发三岁小孩呢?!” 周梦华一脸的无辜,“可是你母亲的死确实跟我没有关系啊,那玉坠也没人能证明是假的,我能给你两千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你!大人,草民绝不答应和解!” “放肆!”郭纯怒拍了一下惊堂木,“钱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难道你想本县治你一个诬告之罪吗?” “草民绝没有诬告他!” “好!好!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 板子打完后,钱严被连人带凳又抬进了公堂。 “师爷!” 周师爷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两份和解书分别递给了周梦华和钱严。 谁知周梦华看到和解书后脸色剧变。 这不是和解书? 是······ 他抬眸看向堂上的郭纯和李耀,发现二人的眼中尽是威胁。 这时,周师爷突然说道,“周梦华,你的和解书不对!” 说着便伸手将他手中的和解书拿了过来,又递给了他一张纸。 周梦华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笔便在和解书上签了字,而趴在凳上的钱严死活不肯签字,却被衙役拽着摁了手印。 “此案已经了结,退堂!” 刚说罢,就听登上的钱严使出了浑身力气叫喊道,“苍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说完竟咬舌自尽了! 众人皆震惊不已。 大家这才注意到钱严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衫。 门外的张龙更是瞪大了双眸。 这二十大板真是打出了五十大板的力度啊! “爹!” 钱严的儿子冲出人群,跑进了公堂,抱着钱严的尸体开始痛哭起来。 郭纯等人却是没有任何表示,竟直接退到后堂去了。 堂上的周梦华仍不肯离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痛哭不已的钱府公子,良久之后,方才走出县衙。 张龙怕周梦华去别处,忙吩咐其中一衙役跟上去。 没过多久,衙役便回来了,“他直接回了珠宝铺,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嗯,你们在这里继续盯着,我回一趟驿馆。”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自从知道有人状告周梦华,便一直在花厅等着张龙的消息。 他们有些摸不清郭纯了,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大人!” “张龙,审讯的结果如何?” “二人和解了。” “和解?”包公有些莫名,“事关钱严的母亲,他怎会轻易和解?” “郭纯说钱严状告之事并无实据,想让二人和解,周梦华借机说愿意给他两千两银子,可钱严死活不肯同意,郭纯便打了他二十大板,最后也由不得他了。” “岂有此理!” 公孙策问张龙,“钱严呢?被人抬回府医治了?” “他,咬舌自尽了······” “什么?!”包公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公孙先生,本府恨不得立刻将郭纯碎尸万段!” 第400章 淫梦戏猴(四十一) “大人切莫动怒!” 包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问张龙,“张龙,你可发现公堂审问有何可疑之处?” “回大人,属下还真发现了疑点。” “哦?速速说来!” “是。属下发现钱严的后背鲜血淋漓,人也气若游丝,虚弱无比,可见衙役行刑时是下了死手的。还有,周师爷竟然给周梦华递错了和解书。” “递错了和解书?”包公满心的疑惑,忽地眼前一亮,“不,他并没有递错,而是想借此传递消息。到底是传递什么消息呢?” 包公思索了半晌都不得其解,只得作罢。 “张龙,你回县衙继续监视,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回来向本府禀报!” “是!” 张龙走后,公孙策看着包公满面愁容,安慰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如今贾府、珠宝铺和县衙皆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但愿如此吧!” 且说马汉守在珠宝铺附近,老远就瞧见周梦华晃晃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怎么去了一趟县衙跟丢了魂儿一般?”马汉自言自语道。 跟他一同监视的衙役也觉得周梦华有些不对劲,“不会出事吧?” “不会!”马汉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岂不是他们的失职?倘真如此,他们该如何向大人交代? “从即刻起,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和事!” “是!”两衙役齐声应道。 只是白日间,珠宝铺除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以外,并无任何异常,到了夜里,铺里也没有传出来任何响动,这让马汉等人深感意外。 白日里周梦华失魂落魄、心如死灰的模样在他们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当时周梦华肯定是绝望至极,要不然,怎会流露出那般神情呢? 还是说,此人内心极其强大,白日甚是糟糕的心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一整夜,马汉等人都在苦苦思索着,可仍旧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次日,往常珠宝铺都会在辰正时分开门营业,今日却迟迟不见有人开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大门仍然是紧闭着。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一开始还抱着等等看的态度,现在却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门?” “谁知道啊!” “哎,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昨日那两千两银子?” “不会吧?周掌柜的家里可是金山银山,岂会因为那点小钱就闭门不出?” “那可说不定!你没见他昨日出县衙时一脸的落魄样儿?” ······ 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股脑全都冲进了马汉的耳朵。 会是他们议论的那个样子吗? 还是说······ “不好!”马汉忽地大叫一声。 一衙役问,“怎么了?” 马汉一面拭着满头的冷汗,一面嘟囔道,“可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啊······” 话刚落,珠宝铺的大门忽地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就见里面冲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铺里的伙计,只听他满面悲戚地大声问道,“你们谁能去县衙请郭大人过来啊!” 一热心的男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伙计抹着泪回道,“我们周掌柜他······他死了······” “什么?”男子忙安抚道,“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县衙!” 说罢便拔腿往县衙狂奔而去。 隐身在角落里的马汉闻听周掌柜已死,惊得险些摔倒,幸被身后的衙役扶了住。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马汉示意他们松开手,自己可以站稳。 “要回去禀报大人吗?” 马汉挥了挥手,“不急,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众人想冲进去看看周梦华的尸体,却被伙计拦住了,“现在要保护现场,还请大家理解!” 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男子便带着县令郭纯和捕头李耀等人来到了珠宝铺。 李耀到了珠宝铺,便命几名衙役将后堂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却是不减,全都挤到了后堂门口巴巴地往里瞧。 这其中自然包括马汉等人。 “竟然是吊死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嘟囔道。 有胆子小的妇人和孩子见了周梦华的死状吓得捂住了双眼,忙转身跑开了,马汉等人这才能挤到前面去。 “仵作,他的死因为何?” 第401章 淫梦戏猴(四十二) “回大人,周掌柜系是自缢而死。” “自缢而死?”郭纯肉眼可见的不愿相信,“可有仔细查看他脖颈的勒痕?那痕迹是否于颈后相交?” 仵作点头道,“卑职都检查过了,痕迹并没有相交,确是自缢而死。” 马汉闻言心中暗暗吐槽道:这郭大人懂得还挺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仵作出身呢! “伙计在哪儿?”郭纯高声喊道。 “草民在这里!” 伙计当即跑到他的面前,躬身听候吩咐。 “如今业已证明周掌柜是自缢而死,并不是他杀,你可以通知周府准备后事了。” 伙计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反问道,“郭大人,掌柜的真是自杀吗?确定不是他杀?” 郭纯见他质疑自己,顿时急了眼,“大胆刁民!竟敢质疑本县!” 伙计吓得跪倒在地,连忙告饶,“郭大人饶命,草民绝不敢质疑您,只是心中不愿相信掌柜的会自杀······” “事情已然发生,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二人说话间,忽地见一妇人冲了进来,抱着周梦华就开始嚎啕大哭,“老爷!你真是好狠的心哪!我们又没有个一儿半女,你死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一番撕心裂肺之语听得众人是唏嘘不已。 有人出声劝道,“周夫人请节哀,眼下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没想到这周夫人不但没有节哀,反倒一骨碌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墙上冲去。 郭纯见势不妙,忙大声叫喊道,“不好,快拦住她,她要撞墙!” 下一刻就见李耀冲了过去,做了她的肉盾。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 周夫人此时也不想自杀了,只坐在地上嚎哭着。 忽地听李耀喊道,“大人,茶壶下面有一封信!” 郭纯闻言眼底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快拿来给本县看看!” 李耀忙将信递给了郭纯。 郭纯本想将信打开,却见信封上写着“青天包大人亲启”,不得不作罢。 “大人为何不看?” 郭纯信封带字的一面朝向李耀,“此信是周掌柜写给包大人的,本县怎能擅自打开?” 紧接着又对李耀吩咐道,“李捕头,你且在这里守候,本县去驿馆面见包大人!” 说着就要往外走。 马汉忙给身后的一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了珠宝铺,便开始绕远路,往驿馆狂奔而去。 郭纯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四方步又怎敌得过衙役的狂奔,自然是衙役先到了驿馆。 “大人,不好了!” 包公和公孙策刚来到花厅,便见监视珠宝铺的衙役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发生了何事?” 衙役先是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方才回道,“禀大人,周梦华上吊自杀了,还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由您亲启!” “什么?!”包公极为震惊,“昨日他还好好的,为何会自杀?” 公孙策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大人,莫非是因为那张和解书?” 包公赞同地“嗯”了一声,“只是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证据。即便是和解书有问题,恐怕现在也已经被烧毁了,他们是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的。” 话刚落,就见赵虎进来禀报,“大人,郭大人求见!”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而后对着衙役吩咐道,“你先躲到里屋去。” 衙役躬了躬身子,直接进了里屋。 包公见他人已藏好,遂冷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未几,便见郭纯满脸堆笑地走进了花厅。 一进厅,便下跪磕头道,“下官郭纯拜见包大人!” 包公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起来说话!” “谢包大人!” 包公装作不知地问,“不知郭大人来找本府有何事?” 郭纯笑着解释道,“梦华珠宝铺的掌柜周梦华今早突然自缢而亡,下官在他的房间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由您亲启,下官不敢耽误半刻,连忙赶到驿馆将信交给您。” 第402章 淫梦戏猴(四十三) 一面说着一面将信从衣袖中拿出,双手呈递给了包公。 “竟有此事?”包公故作讶异状,伸手接过信来一看,果然上面写着“青天包大人亲启”几个大字。 他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逐字逐句地看着,越看却越是震惊,公孙策注意到包公的神情,忙问,“大人,这信上写了什么?” 包公遂将信递给了公孙策,而后肃声问郭纯,“郭大人,此信当真是在周梦华的房间里发现的?” “千真万确,当时还有众多百姓在场,他们可以为下官作证。” 包公停顿了片刻,语气也松软了一些,“本府当然信你,只是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毕竟这封信的内容非同小可,它可是牵涉到了一桩大案。” “大案?”郭纯面上一惊,“阳武县一向平安无事,治安良好,怎会有大案?” “是吗?”包公脱口而出地反问道,“你还是先看看这封信吧!” “公孙先生,给他看看!” “是!” “多谢公孙先生!” 郭纯双手接过信,开始认真阅读起来,包公和公孙策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只见他的脸色渐渐由黑转青又转白,拿着信的手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忽地见他双膝跪地,磕头道,“请包大人治下官失职之罪!” 包公挑了挑眉,问,“这失职之罪从何谈起?” 郭纯抬起头回道,“想必包大人已经看过此案的卷宗了,当时贾义前来喊冤,说朱庄村的村民们抢劫他的珠宝,下官当即派李捕头去查看情况,一开始下官还不信他的话,觉得阳武县的百姓甚为良善,怎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可偏偏贾义又请来了周梦华,您也知道,他是一个珠宝商人,他的话下官怎能不信?最后下官只得判令村民们偿还珠宝,可他们手中的珠宝皆为赝品,家中又甚是穷困,哪能偿还得起?下官便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条是蹲大狱,另一条是卖入贾府为奴,直到偿还清所欠珠宝后,方可赎身。” 包公闻言心中不禁冷哼一声。 你说的这些卷宗里都有记载,本府需要你再重复一遍? “你的处理并无过错,起来吧!” 郭纯满脸的不敢相信,“真的?包大人不怪罪下官?” 包公强压着心中的不适解释道,“若你是有意为之,本府自当依照大宋律例处置你,可如今证明你并没有错,本府为何要怪罪于你?” 郭纯刚想磕头感谢包公,就听包公继续说道,“不过······” 郭纯心里咯噔一声,“不过什么?” “不过,此案将由我接手,你在一旁辅助即可。” “接手?”郭纯有些忐忑,“事情的真相不是很明显吗?珠宝一案根本是周梦华和贾义联手做得一个局。” “不。”包公抬了抬手,“这封信只是周梦华的一面之词,具体真相如何,还要等到调查之后才可知晓。” 郭纯还想说话,却听包公送起了客,“郭大人请回吧!本府要研究卷宗了!” 郭纯只得闭上了嘴,“下官告退。” 刚转过身,又被包公叫住了,“郭大人可有派人守着珠宝铺?” 郭纯不得不又转过身,恭敬地回道,“李捕头带人在那里守着呢。” “那就好,本府即刻派人过去交接。赵虎,带着衙役跟郭大人去珠宝铺!” “属下遵命。” 且说赵虎跟着郭纯来到珠宝铺,快到门口时,恰巧瞥到了墙角的马汉等人,冲着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马汉立即会意,“走!我们回驿馆!” 走到门口,赵虎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你们在门口守着。” “是。” 二人走进大堂,此时的大堂俨然不似方才的热闹,仅通向后堂的过道里站着县衙的两名衙役。 “本县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异常?” “禀大人,并无异常。” “周夫人呢?” “在里面。” 郭纯和赵虎便走了进去。 一进后堂,郭纯发现周夫人仍然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姿势,眼睛里尽是悲伤和痛苦,忙小声道,“周夫人?” 周夫人却是一言不发。 郭纯看向一旁站着的李耀,悄悄给他递了个眼色,“李捕头,这是开封府的赵虎,你和他交接一下具体事宜,就可以回去了。” 第403章 淫梦戏猴(四十四) “交接?”李耀满脸的不解。 “此案将由包大人负责,若是需要县衙的帮助,他自会告知本县。” “是。” 李耀朝赵虎拱了拱手,二人便开始交接起了具体事宜。 没多久,就听李耀说道,“大人,属下已经交接完毕。” 虽然李耀如此说,但郭纯仍然是确认性地问赵虎,“赵虎,你可还有不明之处?” 赵虎躬了躬身子,“李捕头交接得甚是详细,属下并无不解之处。” “如此甚好。”郭纯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李捕头,咱们走!” 赵虎在他们走后,才弯下身子劝周夫人,“周夫人请节哀。” 周夫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瞅了他一眼,发现他有些眼生,“你是谁?” 赵虎温声回道,“我是开封府包大人的护卫,赵虎。” “开封府包大人······”周夫人咕哝了一句,忽地眼前一亮,抓住赵虎的胳膊问道,“是包青天包大人吗?” 赵虎点了点头。 “官爷,我家老爷肯定是被人害死的!您一定要让包大人为他做主啊!” 赵虎刚想答应,就见一男子冲了进来,竟也是跪倒在地,求道,“官爷,我们掌柜的绝不会自杀的,求您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 “你是?” “我是这店里的伙计。” 赵虎想起自己刚进门时大堂空无一人,忽地冒出一个伙计,心中有些疑惑,“伙计?那为何方才不见你?” 一旁的周夫人解释道,“官爷,他确实是铺子里的伙计。” 赵虎心中的警惕并没有减少半分,“铺里就他一个伙计?” 伙计回道,“其他的伙计见掌柜的出了事,都跑了······” “是吗?” “赵虎,不用怀疑了,他确实是铺里的伙计。” 赵虎闻声抬头一瞧,竟是包公和公孙策,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已经换上差服的马汉。 “大人,公孙先生!”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公孙策,“劳烦公孙先生去查看一下周梦华的尸体。” “是。” 公孙策忙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查看尸体。 只见他先是查看了其颈部的勒痕,又翻过身子查看他的颈后,最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的全身,“大人,他确实是自缢而死。” 这下轮到包公吃惊了。 他本以为郭纯故意将他杀说成自杀,没曾想,他还真是自缢而死。 “没有他杀的迹象?” 公孙策自信道,“没有。” 包公思考了好半晌,而后对着周夫人嘱咐道,“周夫人可以让周掌柜入土为安了。” 周夫人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人是包青天,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包公跟前,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包大人,我家老爷绝不会无缘无故自杀的,您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可是他确实是自缢而死,尸体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周夫人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他绝不会自杀的!他是一个极爱财之人,绝不会抛弃万贯家财自杀的!” 包公相信周夫人的话,但目前确实是没有证据表明周梦华的自杀和别人有关,就连他自己也只是怀疑郭纯而已。 “周夫人请放心,若周掌柜之死确有蹊跷,本府绝不会饶了那幕后之人。你先将他的尸首抬回府内,办理丧葬事宜。” 周夫人却是异常的固执,“我会将他抬回府中,但在包大人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我绝不会将他下葬!” 包公闻言心中颇为无奈。 一旁的公孙策说道,“周夫人又何必如此逼迫包大人呢?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周掌柜总归是自杀而亡,再说了,如今这天气炎热异常,你忍心看着他遭受蚊虫的袭扰吗?” “这······” 周夫人的表情明显有些松动。 公孙策趁热打铁道,“你要相信包大人想查清此案的决心,它绝不会因为周掌柜已经入土为安而有所减少!” “好!”周夫人终于松口了,“我这就将他的尸首抬回去。” 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伙计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包······包大人,我帮着夫人把尸体抬回去。” 包公“嗯”了一声,见他们人手不够,又命两个衙役一起帮着把尸体抬了回去。 第404章 淫梦戏猴(四十五) 周夫人等人将周梦华的尸体抬走后,包公命令道,“赵虎!” “属下在!” “你即刻带人去贾府,将贾义逮捕归案!” “是!” “马汉!” “属下在!” “你即刻带人去和王朝汇合,然后一起去荒山,将贾正等人缉拿归案!” “属下遵命!” 马汉忽地想起了那些被奴役的村民,遂问包公,“大人,那些村民们该如何处置?” 包公捋着胡子思索了半晌后回道,“让他们暂且回到村子里居住,由村长朱喜负责看顾他们,在案情明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村子。” “还有。”包公又想起了一件事,“留一些人在村子里把守,让展护卫和艾虎也待在村子里守着,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是!” 二人离开以后,一旁的公孙策提醒包公,“大人,如今周梦华已死,贾义也马上被缉拿归案,监视他们的人需要撤回来吗?” 包公认为公孙策的话十分有理,忙点头道,“撤回来吧!” 贾府。 马汉和赵虎各带着一众侍卫和衙役来到了门口,负责监视贾府的王朝见了十分惊讶,忙上前问,“怎么回事?” 赵虎只回了一句,“我进贾府抓贾义,你们去荒山抓那些护卫。” 接着就听他吩咐众人,“把贾府四周都给我围住,不得放走一人!” “是!” 赵虎又随手指了四个人跟他一同进了贾府。 此时的贾义正在花厅里一面品着茶,一面心里犯着嘀咕。 这周梦华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呢? 他这样视财如命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贾义忽地想起自己几日前的荒山毒计,心中暗暗一惊:莫不是他心中起了疑,想要杀我们灭口? 想到这里,贾义再也没有心思品茗了,直对着门口大喊道,“贾二!贾二!” 没人回应。 “这贾二,跑哪去了这是?”贾义自言自语道,“算了,不管他了,还是先逃命要紧。” 正要转身去卧房收拾一些细软衣物,忽见贾二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差!” “什么?”贾义惊得几乎弹跳了起来,“来的是县衙的人还是包大人的人?” “看着面生,应该是包大人的人。” “包大人的人?!” 那岂不是比县衙的人更可怕? 贾义顾不得收拾细软了,只说了一句,“我先去城外的破庙里躲几天,你记得给我送吃的来啊!”,就往外冲。 不曾想刚冲出几步,就听赵虎语气悠悠地问,“贾义,城外的破庙在哪个方向啊?” 贾义抬头见是差服打扮的赵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异常,只嚷嚷道,“我是贾府的管家贾二,不是贾义,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就把身后的贾二推到了赵虎面前,“他才是贾义!” 说完便试图拨开赵虎几人就要往外走,谁知却怎么都推不动,“你们让开啊!” 要说这贾二也不是很聪明,竟直接劝贾义,“老爷,您还是跟他们回去吧!跟他们回去或许还能保命,若是去了破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杀了!” “你这个蠢货!”贾义直接急了眼。 赵虎懒得再看他们主仆二人演戏,便挥手命令道,“带走!” 贾义被人一左一右扭着胳膊,实在是很不舒服,也觉得有失颜面,忙道,“你们不必如此对我,我自己可以走!” 两衙役却是不肯松手,贾义只得作罢。 一旁的贾二见自己老爷被如此对待,心里是非常难受,“老爷,您放心,我会去牢里看你的!” 赵虎扭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用去看了!把他也带走!” “啊!”贾二十分吃惊,“为什么还要抓我啊?” 赵虎却是不管他的呼号,把他们都带走了。 其实包公只让他抓捕贾义,但是方才贾二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贾二也知道不少实情,怕放了他会坏了大事,便做主将他带了回去。 驿馆,花厅。 赵虎进去禀报了抓捕的情况,还特意说明了将贾二也带回来的缘由。 包公知晓后夸赞道,“你做得不错!”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准备将贾义和贾二关押在何处?” 包公想了想,回道,“关在县衙吧!赵虎,你带人将他二人押往县衙大牢,同时还要把大牢里的狱卒全部替换成我们的人,以免发生意外。” 第405章 淫梦戏猴(四十六) “是!” 赵虎刚转身要离开,却被包公叫了住。 “大人还有何吩咐?” “将人送到县衙后,你就不必回来了,等王朝从荒山回来,我会让他去大牢跟你汇合。切记,万不可让贾义和贾二发生任何意外!” “属下遵命!” 且说王朝和马汉带着数十名侍卫和衙役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荒山的山脚下。 他们分成六支小队,分别从六个方向向山顶行进。 行到了山顶的荆棘丛处,各队的队长喊了停,让各自的队员跪在地上,他们自己则略微直起身子,探头查看其他几支小队是否也已经到了山顶。 没多久,山顶各处的荆棘丛里便齐齐地探出了六个脑袋,其中有两个人便是王朝和马汉。 只见王朝抬起了右手,而后又忽地放下,六支小队同时往山顶的人群冲去。 “不要动!” “别动!” 数十人忽然冒了出来,吓得村民们即刻扔掉了手中的劳作工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可那几十个荒山护卫岂是吃素的? 他们见数十名官差冲了上来,第一反应是抄起手中的家伙什反抗。 可那些护卫除了贾正,其他人的功夫实在是太差,只过了几招,便被侍卫和衙役给治服了。 护卫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正哥,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贾正和艾虎正与王朝和马汉激战呢,听了他的喊话,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身子一跃便要逃,逃走时还不忘对着艾虎喊道,“二虎兄弟,快逃!” 王朝和马汉因为对面有艾虎,便没有使出狠招,眼见着贾正没了人影儿,他们气得直跺脚,正要追时,却见艾虎冲他使了个眼色,二人顿时放下心来。 有艾虎在,他跑不了! 只见艾虎腾空而起,直冲着那个陡坡而去。 贾正之前再三告诫他,陡坡非常危险,一不小心便会滚下山,丢了性命。 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他站在陡坡顶部,远远地看见一个东西正往山下滚去,口中冷哼一声:“看看是你滚得快,还是我的轻功快!” 且说贾正滚到山脚时,疼得是龇牙咧嘴,口中还嘟囔道,“好险,差点命都没了······” “是吗?那你的命可真是够大的!” 头顶忽地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吓了贾正一大跳,“二虎兄弟,是你啊!我以为是官差呢!” 说着便伸出右手道,“快扶我起来,咱们一起逃!” “好啊!”艾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地拔出自己的断刀,直搁在了他的脖颈上,“你要往哪逃啊?贾庄村吗?” 贾正惊得双眸圆睁,“二虎兄弟,你······” “我怎么了?嗯?” 阴森的语气让贾正浑身一颤,“你不是大哥找来的护卫吗?” “没错。” “那你?” 艾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王朝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艾虎!人抓住了?太好了!” “王朝大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艾虎?”贾正满心的不解,“你不是叫周二虎吗?” 艾虎将手中的刀往前凑了凑,“我小侠艾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二虎只是我临时使用的名字罢了!” 贾正听了心中震惊不已,“小侠艾虎?我们竟中了你的计!” 一旁的王朝明显有些不耐烦,“少废话了,带走!” 王朝又对着艾虎说道,“艾虎,马汉他们已将村民们送下了山,回到了朱庄村,大人让你和展大人暂时留在朱庄村,一是在案件侦破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村子,二是,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我知道了,王朝大哥!” “那我押送他们回去了!” “嗯!” 朱庄村。 马汉带着村民们回村时,展昭和村长朱喜既惊喜又惊讶。 马汉只对村长和村民们说包大人正调查此案,在案情明了之前,他们暂且待在自己家中,不用上山劳作。 而对展昭,马汉便将这几日城中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如此看来,此案应是郭纯、贾义和周梦华联手做的局。” 第406章 淫梦戏猴(四十七) 马汉点头道,“大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再加上周梦华又死的蹊跷,大人命您和艾虎暂时待在村里,以防发生不测。”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人,有我和艾虎在,绝不会出事。” “是。对了,展大人,这些侍卫和衙役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回驿馆就行了。” 展昭觉得朱庄村不小,人口也不少,单靠他和艾虎确实是不行,便答应了。 且说王朝和马汉押着贾正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往驿馆走,还未到城门口,就见一官差打扮的男子跑了过来。 王朝认识他,此人正是和自己一同监视贾府的人。 “可是大人有吩咐?” 男子点了点头,弯腰回道,“大人让你们直接将他们押至县衙大牢,但是不要和贾义、贾二关在一起。” “我知道了。” “还有。”男子朝着王朝说道,“大人让您留在牢中,和赵虎大哥一起监视和保护贾义等人。” “好。” 男子见消息传到,转身便一溜烟跑进了城,王朝和马汉进了城便径直往县衙走去。 沿街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护卫中的大部分人他们都不认识,但贾正他们是知道的,他之前经常往贾府跑。 “这是把荒山的那些护卫都押回来了?” “估计是,看来朱庄村村民的事另有隐情。” “事情绝不简单,要不然包大人也不会先后抓了那么多人。” “对,咱们就等着瞧吧!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的。” ······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被押着的贾正等人自然是听在了耳朵里,只不过他们表现得都很淡定,似乎这些百姓议论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到了县衙,县令郭纯见到王朝和马汉押着的贾正等人,心中十分震惊,“要把他们都押入大牢吗?” 王朝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好,“包大人有令,将他们全都押入大牢,但不要让他们和贾义、贾二关在一起,不可让他们有任何交流。” 郭纯听了不免心惊:这是不让他们有任何串通的机会吗? 一旁的马汉见郭纯呆呆的不说话,忙高声道,“既然如此,郭大人还不给我们带路?” 郭纯方才回过味来,连声应了“是”。 来到大牢门口,发现赵虎正等着他们呢。 赵虎走上前,不情不愿地同郭纯打了声招呼,“郭大人。” 郭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赵虎懒得理他,直接来到王朝和马汉跟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人,问,“就这些人?” “嗯。” 王朝又把包公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赵虎爽利地说道,“这事简单,你们跟我进来吧!我来安排!” 郭纯闻言十分尴尬。 原来他们说的带路真的是带路啊······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心中的话刚落地,就听赵虎笑着问道,“郭大人也进去吧?毕竟这是阳武县的大牢,又一次关押这么多人,我们肯定没有您熟悉。” “好。” 郭纯答应得非常痛快。 “郭大人,请!” 赵虎等人让郭纯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进了大牢,郭纯扫视着满牢里陌生的狱卒,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不禁暗暗叹道:这一关自己还能过吗? 走到一分岔口,郭纯就要往左拐弯,身后的赵虎提醒道,“郭大人,方向错了吧?” 郭纯故作不知地问,“错了吗?哦哦,本县明白了,那里关押的是——” “郭大人!还是快走吧!” 王朝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郭纯只得闭了嘴,往右转弯,一直走到尽头,发现是一间超大的牢房。 赵虎非常满意,开口夸赞道,“不愧是郭大人自己的地盘,一下子就找到了如此合适的地方。” 郭纯只谦虚道,“谬赞,谬赞!” 心中却在暗暗吐槽:你们都已经把大牢的地形摸了个门清,本县怎敢在你们面前耍滑头? 赵虎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将贾正等人都赶进了牢房,“你们在里面都给我老实点!不可随意嚷嚷,不可闹事,要是让我听见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贾正等人早没了胆色,只木木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各自找位置坐在了地上。 见已关押好众人,马汉忙拱手道,“郭大人,咱们出去吧?” 第407章 淫梦戏猴(四十八) 这是下逐客令了! 郭纯笑着回道,“也好,正好本县还有事要处理。” 说罢便提步往牢外走去,在路过分岔口时,他的脚步忽地停顿了一下,又斜睨了那个方向片刻,方才继续往前走。 待马汉和押送贾正等人的衙役和侍卫走后,王朝和赵虎走到一没人的牢房处,说起了悄悄话。 “方才你为何让郭纯也跟着进来?” “这是大人的意思。” 王朝不解地看着赵虎,赵虎便附在王朝耳边,将包公的计划告诉了他。 “能行吗?” “我相信大人。” “好了,你去看看贾正那帮人,我去贾义和贾二那边看看。” “嗯。” 两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不过贾正等人和贾义主仆的牢房确实离得非常远,竟直接打了个对角,就算是他们其中有人喊话,另一方也只能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却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内容。 如此的安排,真是巧妙至极。 当日深夜,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来到周梦华的梦华珠宝铺。 此时铺内只有之前公孙策见到的那个伙计。 原本他是想为周梦华守灵的,奈何周夫人认为珠宝铺是周梦华半生的心血,周梦华新死不久,她怕别人趁火打劫,将珠宝铺洗劫一空,便托他日夜守在铺子里,万一真有人闯了进来,想做歹事,最起码还有补救的机会。 “唉······” 伙计长叹一声,又挪了挪身子,可仍是睡不着觉。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以往的种种,对于周梦华的遭遇是既拍手称快又甚是惋惜。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大力地拍着铺子的门,心中不免纳罕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也没听说掌柜的生前有至交好友啊? 他脚步轻轻地走到大门口,借着门缝打量着敲门之人的模样:瘦高的个子,却显得极为强壮,脸似煤炭一般黑,嘴边还留有浓黑的胡须,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不,应该盛满了凶狠。 伙计的心不禁一颤:这人的眼睛怎么看起来这般熟悉?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外面敲门的声音同时也没有停,伙计生怕吵醒了街坊,忙从屋里问,“是谁?” “我是周夫人的堂兄,她托我来铺里找样东西。” 夫人的堂兄? 白日里哭丧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此人啊? 再说了,就算要找东西,自己就在铺里,夫人为何不让他找,反而大半夜的让别人来找呢? 门外的人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忙低声解释道,“我刚从外地赶回来,得知妹夫的死讯之后非常震惊,本想着在府内陪陪她,可她忽然想起铺子里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非得让我立刻来取。” 他的解释倒是让伙计心中的疑惑消去了不少,忙从里面将门拴放下来,开了门。 敲门的男子进来后,却又将门拴放了上去,伙计看了心中大惊,刚想问为何要关门,就听他解释道,“铺子里都是珠宝首饰,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伙计点了点头,眼见着男子在屋里翻箱倒柜,大堂找寻不着,又去了后堂,可翻了好久,似乎都一无所获。 “您想要找什么?我可以帮您一起找!” 那人头也没回地说道,“协议书。” “协议书?什么协议书?” 男子却再也没有说话。 又翻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男子猛地回过头来,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伙计问,“你真的不知道协议书在哪里?” 伙计被那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半晌才呆呆地摇了摇头。 男子审视着伙计的神情,见他不像是说谎,扭头就要走,忽听伙计尖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伙计的胸口便被捅了一刀,“原本不想杀你的······” 说完便将刀拔出,又狠狠地捅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直喷了男子一脸。 男子一面用手拭着脸上的鲜血,一面试探着伙计的鼻息,见他死透了,又进了后堂,将脸上的血迹洗净后又换上了一身不是很合身的干净衣服,方才关门离去······ 第408章 淫梦戏猴(四十九) 紧接着他便去了周府。 此时的周府满府皆飘着白布,男子翻墙进去,只瞄了一眼,心里就觉得一阵后怕,不禁后悔道:早知这里如此阴森,我就不来了。 可来都来了,哪里还能回头? 他按照之前的记忆来到周梦华夫妻的主屋。 主屋的几个屋子明亮如昼,尤其是作为灵堂的堂屋,更是明亮非常。 只见周夫人正冲着遗像跪着,不时有低低的呜咽声传出,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 堂屋有人,实在不方便进去,既如此,那就从卧房的窗户进去吧。 下一刻就见男子轻轻破开窗户,翻进了夫妻二人的卧房。 一进卧房,男子便直冲着墙角的红色木头箱子走去,可翻了半天,仍是没有找到协议书,忽地眼前一亮:床底下会不会有暗格? 他几步便跨到床前,用刀柄叩击着床板,虽说声音很轻,可夜晚甚是寂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堂屋的周夫人。 “谁在屋里?” 说着便见周夫人并两名丫鬟推门走了进来。 她们见是一陌生男子,心中虽是害怕,却仍是壮着胆子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的房间?” 男子却是不答反问,“协议书在哪儿?” 周夫人一脸的莫名,“什么协议书?” 男子刚想继续问下去,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谁在里面?!” 男子凶狠地盯着她问,“是你叫的人?” 周夫人摇了摇头,“我······我没有······” 男子从窗户那往外一瞧:人还挺多!若是迎面对上,自己怕是逃不了。 “这里只有前门吗?” 周夫人闻言有些迟疑。 该不该告诉他还有后门呢? 若是不说,自己离他最近,恐怕小命不保,若是说了······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幅画背后有个暗门,有个密道,直通府门前的街道。” “真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哪敢骗您呢?” “好。” 男子当即走过去掀开了那幅画,在周夫人的帮助下,找到了暗门。 周夫人忐忑无比地看着男子往密道深处走去,生怕他再返回来杀了自己,不料男子却在拐弯前悠悠地来了一句:“看在你如此诚实的面子上,我就不杀你了。” 一席话吓得周夫人险些瘫软在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管家!” 管家在外面高声回道,“夫人!” “带几个人进来,将这密道堵住!” “是!” 管家立即带了几个强壮的仆人进了卧室。 约莫打量了一下暗门的尺寸,便吩咐人去院里抬石头,没多久,暗门便被堵住了。 “夫人,要报官吗?” “暂且不用。” 管家却是不解,“如今包大人在阳武,夫人还怕什么?” “此人如今还逍遥法外,证明包大人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涉案。若是逼急了他,恐怕还未等包大人调查清楚,我就被灭口了······” 管家闻言冷汗直往外冒,“那我们该怎么办?” “通知下去,全府戒备,尤其是主屋,必须时刻有人守着。” “是。” 管家正要下去安排,又听周夫人问,“管家,你听老爷说起过什么协议书吗?” “没有啊!那贼人深夜来府是要找协议书?” 周夫人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有找到。这样,你明日去一趟珠宝铺,铺里的那个伙计整日里和老爷在一起,兴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 且说这男子沿着密道一直走,到了尽头,抬头竟发现一抹光亮,猜这里便是出口,身子一跃便来到了地面上,拿眼这么左右四周一扫,果然是街道。 “她果然没有骗我。”男子阴冷地笑道。 可转眼间眉头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如今看来,周梦华的协议书是找不到了,那贾义的呢? 胆大妄为的男子竟又去了贾府。 不过此时的贾府空无一人,他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可那又怎样?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每个房间都翻了一个遍,就是没有找到那份协议书。 “奇了怪了,他们都把协议书藏在了哪里?” 百般思索仍是不解,便跑到城外一处破寺庙藏了起来,想等到白日人来人往时,再找个机会回去······ 第409章 淫梦戏猴(五十) 次日一大早,周府的管家便着急忙慌地往珠宝铺赶去,可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 “不会是出事了吧?” 管家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本能地想要将门给撞开,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心中的疑惑更甚。 “怎么血腥味这么重?” 管家脚下的步伐不禁快了些,待进了后堂,看到地上躺着的伙计时惊得立即尖叫出声:“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的邻居听到他的喊声忙跑进了珠宝铺,待他们看清里面的情形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管家,你赶紧去报官吧!” “好好好,我这就去!”管家又怕他们破坏现场,忙请一位比较熟悉的邻居保护现场,维持秩序。 刚出了珠宝铺,便下意识想往县衙奔去,却被一人喊住了,“还去什么县衙啊,赶紧去驿馆!” 管家忙又调转了方向,往驿馆奔去。 驿馆值守的人见有陌生人狂奔而来,忙大声喝道,“站住!” “官爷,我是周府的管家,珠宝铺的伙计被人杀了!” “什么?!”值守的人闻言十分震惊,忙跑进驿馆向包公禀报。 包公正用早饭呢,得知珠宝铺的伙计被害,撂下筷子,带上公孙策、马汉和一众衙役就往外走。 路上,周府的管家把今早如何发现伙计被害的经过一一告诉了包公。 只是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昨夜发生之事。 一则,他觉得周夫人说得有理,即便是告诉了包公,那贼人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反倒会将周夫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二则,他觉得伙计的死和昨夜之事没有任何关联,多说无益。 到了珠宝铺,看热闹的百姓们聚在大门口朝里张望着,并没有闯进案发的后堂,由此可见管家所托之人非常得力。 “包大人来了!大家快让一让!” 管家面向人群高声喊了一句,一面引着包公等人往里走,路过所托的邻居时还冲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刚一进大堂,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越往后堂走,味道越重,惹得包公频频皱眉。 昨日周梦华自缢而死,今日伙计被害而亡,没想到这小小的珠宝铺竟如此地多灾多难。 “公孙先生。” “是。” 公孙策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上前查看,过了一会儿,就听他说道,“大人,他的致命伤在胸前,从伤口来看,应该是被人捅了两刀。” 包公挑眉问,“不是匕首?” “不是。”公孙策摇了摇头,“胸前的伤口极宽,应是被刀所伤。” “刀?”包公忽地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公孙策点了点头,“应该是同一种刀,待学生回去后一比对,便可知晓。” 包公“嗯”了一声,又吩咐马汉,“马汉,看一下铺内是否有被破坏的痕迹。” “是。” 马汉遂带着几名衙役绕铺子里检查,却发现铺子里的抽屉、箱子全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可大门的门栓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大人,铺内能放东西的器具全都被翻了个遍,可奇怪的是,大门是从里面打开的,没有踹门而入的迹象。” “哦?”包公心中甚是疑惑,“难道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直沉默不言的管家闻言心中大惊:东西?他该不会是在找协议书吧? 他这一副心有所思的神情恰巧被公孙策看了去,“管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了,略带慌乱地解释道,“哪······哪有,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公孙策却是满脸的不信,“当真?” “当真。” 公孙策故意吓唬他道,“管家若是隐瞒不报,耽误了包大人破案,就不怕被治个欺瞒之罪?” 管家额上的冷汗如雨般往下流,却仍是嘴硬道,“我绝没有一丝隐瞒。” 包公却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看了一眼马汉,又朝珠宝铺门口使了使眼色,马汉立即会意,当即走到大堂,让那些围观的百姓们都散了,然后就关上了大门。 “大人,门关上了,百姓们也都离开了。” 包公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管家,问道,“如今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管家应该可以据实相告了吧?” 第410章 淫梦戏猴(五十一) 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包公,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伙计,然后又拧眉纠结犹豫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道,“包大人,实不相瞒,昨日深夜有一贼人深夜闯入周府,险些要了我们夫人的命。” 包公闻言十分震惊,“那贼人可抓着了?” 管家摇了摇头,“他从密道逃了。” “密道?周府还有密道?” “我也是昨夜才知晓此事,不过他进去之后,夫人便命我们将密道给封住了。” 包公心中疑虑颇重,“他去周府没有伤及一人性命?” “没有,即便是对于我们夫人,也算是客气有理,不过他在进了密道之后说了一句话,证明他其实是起了杀心的。” “什么话?” “他说,‘看在你如此诚实的面子上,我就不杀你了’。” “诚实?” “他应该说的是密道一事。” 一旁的公孙策问道,“他深夜闯进周府,肯定是有所图,既然不是为了害命,那他是为了什么?” 忽地瞪大双眸道,“莫非他是想找什么东西?” 管家点了点头,“夫人后来问我是否知晓老爷曾经签订过什么协议书之类的,我哪里知晓,夫人便命我今早来铺里问守店的伙计,这才发现他已经被害了。” “协议书?”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分析道,“铺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应该也是为了找协议书,看来杀害伙计之人和昨夜闯进周府的应该是同一人。” 包公十分赞同公孙策的分析,又看着管家问,“管家,你可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并没有。”管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悔意,“贼人进的是夫人的卧房,我们这些男子不方便进去,况且夫人的语气甚是正常,也没有大声呼救,我们也怕硬闯进去反倒会害了夫人性命,便一直在外面守着,直到夫人喊我们封密道,我们才进去。” “如此说来,那人的样貌只有周夫人知道了?” 管家点了点头。 包公想了想,吩咐道,“马汉,将尸体抬到县衙的停尸房!” “是。” “公孙先生。” “学生在。” “陪本府走一趟周府吧!” “学生遵命。” 管家闻言却急了眼,“包大人万万不可去周府!” 包公皱眉问,“为何?” “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将昨夜有贼人入府之事告诉任何人,若是您去了,岂不是等同于告诉她······” 包公非常理解他的顾虑,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你放心,本府去了周府,对昨夜之事只字不会提。” 管家心中虽有些犹疑,却还是选择相信包公。 周府。 周夫人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伙计被害一事,心中正忐忑不已,忽听下人来报:“夫人,包大人来了!” 周夫人听后噌的一下站起身,确认道,“当真?” “千真万确。此时包大人和管家已经进了大门。” 周夫人一听,忙匆匆整了整衣衫,提步便往院外赶去,正赶上包公等人走到主屋的院门前。 只见她快走几步,双膝跪地道,“民妇见过包大人。” “快快请起!” 包公虚扶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起来。 “谢包大人。”周夫人先是看了一眼包公身后的管家,而后视线才回到包公身上,“包大人来到敝府可是为了伙计被害一事?” “正是。”包公打量了她的神色良久,方才继续说道,“管家说同伙计不是很熟悉,本府想着他受雇于周掌柜许久,夫人应当知道他素日里的往来关系,便过来问一问。” 周夫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其实民妇同他也不相熟,对他的了解也非常少,恐怕不能帮助包大人了。” 包公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伙计正值当年却中刀惨死,也不知他的家人会如何痛哭流涕,唉······既然夫人不能提供线索,本府也真是别无他法,只能从下一个被杀之人的身上入手了······” 第411章 淫梦戏猴(五十二) 周夫人听了心中大惊。 下一个被杀之人? 那凶手还会出来杀人吗? 他会杀谁?我吗?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那个人的脸,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一抬眼,见包公等人正往外走,忙大声道,“包大人!民妇有事要告诉您!” 包公回过身子,故作不知地问,“哦?夫人要告诉本府何事?” 周夫人忙快走几步,躬了躬身子回道,“回包大人,昨夜有男子深夜闯入主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被民妇和两个丫鬟撞见了。” “夫人可知他在找什么?” “应该是协议书。” “协议书?” 周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管家带着下人赶了过来,他见外面人多势众,怕自己敌不过,便问民妇府内可有后门,民妇便将主屋卧房内的密道告诉了他。” “夫人可有看清那人的相貌?” “此人身形高大,脸色黢黑,有胡子,眼神甚是凶狠和伶俐,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公孙策听后眼前一亮,“夫人确定是刀吗?” 周夫人点了点头。 “那把刀大约有多长?” 周夫人凝眉思索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民妇当时心中惊惧不已,没有仔细瞧,只觉得那刀比平时见过的要长一些。” 公孙策闻言看了一眼包公,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周夫人,凶手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和本府去驿馆暂住几日吧?” 其实包公完全可以派人保护周府,只是如今案子正处于关键时刻,正是需要人手之时,实在是腾不出人过来。 周夫人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包大人,民妇的两个丫鬟也见过那人的样貌,能不能······” “那就让她们也跟着一起过去。” 周夫人满眼的感激,“多谢包大人。” 于是,包公、公孙策等人便浩浩荡荡地往驿馆走去。 虽然马汉没有在身边,但毕竟现在是白日,谅他凶手再大胆,也不至于当街行刺朝廷命官。 且说马汉带人将伙计的尸首抬到县衙,郭纯见后故作愤怒道,“这是哪个畜生干的?!” 马汉瞥了他一眼,回道,“目前凶手是谁是尚不可知,所以这尸首暂且先放在停尸房,还请郭大人务必派人日夜守护,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郭纯恭敬地应道,“还请回去转告包大人,本县一定守护好尸首,绝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那就好。” 马汉便带人往外走。 他的脚步甚是匆匆,毕竟现在包公的身边只有他一人,他必须保护好包公,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路过监视的张龙时,马汉朝他使了个眼色,张龙让另外两个衙役继续监视,自己则悄悄和马汉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说起了话。 “这几日可发现县衙有异常?” “没有。” “也没有见李耀出来?” “没有啊!怎么了?” “珠宝铺的伙计被杀了!昨夜也有人深夜潜入了周府!” “什么?!可我并没有发现县衙有何异常啊!” 马汉寻思了半晌,回道,“肯定是李耀干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你的眼睛,出的县衙,你可要再盯仔细一些!” 张龙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驿馆。 包公让公孙策将周夫人主仆三人安排在朱武所在房间的隔壁。 朱武听见隔壁的动静,忙好奇地探出头去查看,却发现是三个女子,心中不禁纳闷不已。 她们是谁? 正好公孙策路过,朱武忙拉住他问,“公孙先生,她们是谁啊?” “周梦华的夫人和两个丫鬟。” 朱武听了就要往隔壁房间冲,幸被公孙策及时拉住了,“朱武,朱庄村的事是周梦华做的,与她们无关。” “可是······”朱武哀叹了口气,再次请求道,“公孙先生,我真的不能回朱庄村吗?村民们都已经回了村,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哥和其他的亲人们。” “展护卫和艾虎还在村子里呢,你若是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公孙策的面上尽是为难,“只是驿馆中人手不足,实在腾不出人来护送你回村。” 第412章 淫梦戏猴(五十三) 朱武闻言兴奋地喊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你们护送的!” 公孙策却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目前案件尚未侦破,今早珠宝铺的伙计又被发现惨死于铺中,你一人回村太不安全。” 朱武的双眸瞬间圆睁,“什么?您是说珠宝铺的伙计被人杀了?” 公孙策“嗯”了一声,“至今都不知凶手是谁。” 朱武听得是心惊胆战,直后悔自己方才的提议,忙改口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驿馆待着吧!这里比较安全。” 公孙策笑着问,“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您去忙吧!” 目送公孙策离开后,朱武麻利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连院子都不敢多待了······ 驿馆,公孙策的房间。 他正仔细端详着绘有马直伤口的图纸,忽地见他满眼笑意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一模一样!” 说着便站起身往花厅走去。 “大人,珠宝铺伙计胸前的伤口和马直身上的某处伤口果然是一模一样!” “是吗?”包公的眼眸里尽是惊喜,“快将图纸拿给本府看看!” 公孙策遂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杀害马直之人和杀害伙计之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对,而且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李耀。” 说起李耀,包公方才浮起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若杀害珠宝铺伙计之人真是李耀,那他是如何逃过张龙他们的监视的?” 一语未完,就见马汉走了进来,“大人!公孙先生!” “马汉,尸体的交接可还顺利?” 马汉躬身回道,“回大人,非常顺利,而且属下还特意叮嘱郭大人,让他务必派人好生守着,切不可出差错。” “你做得不错。”包公满脸的赞许,接着话锋突然一转,问道,“马汉,回来时你可有看见张龙?” 马汉闻言心中有些得意。 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儿,向张龙了解了一下近几日县衙的情形,否则还真不好向大人交代,“禀大人,张龙告诉属下说,近日并未发现县衙有何异常,也无任何可疑之人进出。” “并无异常?”包公的眉毛瞬间挤成了一团,“若真是如张龙所说,那杀害伙计之人估计另有其人。” 公孙策的想法却和包公不一样,“大人,学生认为凶手只可能是李耀,绝无可能是第二人。” “请公孙先生详言。” “第一,整个阳武县中只有李耀使用的刀和凶器极为相似;第二,张龙近日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进出县衙,并不代表李耀真的没有出去,他经过乔装打扮,瞒过了众人的眼睛也说不定。” “公孙先生说得有理。” “还有。”公孙策继续说道,“如果昨夜闯入周府之人也是李耀的话,那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学生猜测,昨夜他也去了贾府,大人不妨派人去查看一下,若是贾府也有翻找过的痕迹,那就证明了学生的猜测。” “什么猜测?” 公孙策笑回道,“所谓的协议书,其实是当初珠宝一案,郭纯、周梦华和贾义签订的‘君子协议’,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保密协议。” 包公闻言恍然大悟,“公孙先生果然是聪慧过人。” 接着就对马汉吩咐道,“马汉,你即刻去贾府查明情况,记住,要换上便装!” “属下遵命。” 马汉领了命,换上便装,便径直往贾府赶去。 因为贾义和贾二已经入了狱,贾府的下人们都各自回家去了。 若是二人还能活着出来,他们自然是得回府里,可若是二人出不来,他们就能自由了。 马汉装作无事人似得推开了贾府的大门,一间间屋子地查看,下人们的屋子倒是还好,基本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可到了主屋,三间正房被翻腾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马汉摇头叹道,“这可真是遭了贼了!” 完成了任务,马汉便匆匆赶回驿馆向包公禀报。 包公得知后叹道,“果如公孙先生所料。只是不知那李耀接下来会做什么?又会去杀谁?” 第413章 淫梦戏猴(五十四) 公孙策闻言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还会去杀人吗? 目前抓他的理由尚不充分,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他有嫌疑,并不能证明他直接涉案。 “学生知道了!”公孙策突然说道。 “公孙先生知道了什么?” “大人,学生大胆猜测,那李耀如今已到穷途末路,不找到协议书绝不肯罢休,所以今夜,他极有可能会去大牢。” “大牢?”包公凝神想了片刻后方才明白过来,“公孙先生的意思是,他会直接去牢里找贾义逼问协议书的下落?” 公孙策点了点头,“而且学生敢断定,只要他去了大牢,无论是否问到协议书的所在,贾义都会被灭口。” 包公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心中立即大感不安起来,“马汉!” “属下在!” “本府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于你······” 且说张龙自从知道伙计被杀一事后,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明明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县衙,李耀是如何出去的呢? 莫非他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想及此,张龙便吩咐一起监视的衙役,任何人进出县衙都要留意,切不可放过任何一个人可疑之人。 没过多久,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只见他拉着一辆牛车,车子用布盖着,并不知道拉的是什么货,不过听那守门的衙役喊了一句,“高老汉,你怎么又给郭大人送菜来了?” 老汉却是笑了一笑,回道,“老汉我别的不成,种菜的手艺却是城里独一无二的,难得郭大人喜欢吃,我日日往这里送也没什么。” 衙役笑回道,“那你赶紧进去吧!” 隐在角落里的张龙问其他两名衙役,“你们对此人可有印象?” 其中一名衙役回道,“昨日见过他从县衙出来,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时进去的。” 张龙闻言心中甚是疑惑,“你们可要盯仔细了,看看他今日究竟会不会出来。” “是。” 于是,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直愣愣地盯着县衙的大门,可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高老汉从县衙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张龙忽地想起白日里看见高老汉的情形。 此人的身形虽是佝偻,步伐却是不同寻常的稳健,而且他说话的声音也甚是洪亮,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 “难道他是······”张龙立刻对着另外两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回驿馆一趟!” 刚说完,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正要给那人来个过肩摔,却听那人小声道,“张龙,是我!” “马汉?怎么是你?!”张龙白了他一眼,斥道,“嫌我命长你就直说!” 马汉捂嘴笑了笑,忽地笑意一收,满脸严肃道,“今夜会有大事发生,你们可一定要守好了,万不可放一人离开县衙!” 张龙好奇地问,“什么大事?”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 “不说算了,我得赶紧回趟驿馆。” “我劝你还是别回了,今夜大人有重大的谋划要执行,而且我敢保证,你要汇报的事情大人肯定已经猜到了。” “大人知道李耀如何出的县衙?” “公孙先生猜测他是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这才骗过了你们。”马汉解释道,又指了指县衙的大门,“不和你说了,我得进去了。” 张龙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吐槽道,“还回头?回头我就全知道了,还用你告诉我?” 另外两人看着张龙变换不定的表情,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还不快盯着!今夜若是有人从我们手里逃走,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 县衙守门的衙役认识马汉,只笑了笑,便将他放了进去。 因着郭纯提前打过招呼,马汉不用面见他,直接就往大牢那边走。 此时在大牢门口守着的是开封府的侍卫,他自然是认识马汉的,“您来了?” “嗯。” 马汉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正赶上王朝在巡视大牢。 “王朝!” 王朝见是马汉,心中十分惊讶,“马汉,你怎么来了?” 马汉凑上前,附在他的耳朵旁,嘴巴一张一合的,将包公的谋划告诉了他。 王朝闻言双眸闪闪发光,“真是好计策!” 二人忙又一起去找赵虎,三人聚在一起合计了好久,方才确定了万无一失的执行之法······ 第414章 淫梦戏猴(五十五) 约莫子初时分,大牢入口终于有了动静。 一黑衣蒙面男子将入口的两个侍卫打晕后,悄悄地往大牢深处行去。 此时牢里的犯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人闯了进来,只是男子越往里走心里越是疑惑。 怎么这些牢里的侍卫都睡着了? 如此的不敬业,连一般的下人都不如,怎配在开封府包大人的麾下当差? “管他呢,来都来了!” 男子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继续往贾义和贾二所在的牢房走去。 到了牢房门口,发现守门的两个人也睡着了,有一个人甚至还打起了呼噜,男子不禁冷哼一声,伸手从他们的腰间将钥匙取走,打开了牢房。 正要往里走,忽地意识到不对劲。 开封府的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懒怠,要不然仅凭包大人一人,是绝不可能侦破如此多的大案悬案的。 忽地瞪大双眸,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今夜的种种,怕是包大人做得一个局,就等着他这个当事人入瓮了。 想及此,男子回转过身子,拔腿便往大牢的出口跑,牢房里侧躺着的两个人中有一人是王朝假扮的,听见声响后立即追了上去,“快拦住他!” 之前那些装睡的侍卫们闻言皆站起了身,将他围了起来。 可他们只是小小的侍卫,哪里是男子的对手?不过是一招半式,便都被打倒在地。 “开封府的侍卫也不过如此嘛!” 男子嘲讽了一句,刚要转身继续往外跑,就听随后赶来的王朝厉声道,“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说着便拔出刀,同男子打了起来。 只是他的刀实在是太过普通,哪里比得过男子三尺之长的大刀?没过几招,王朝的刀便被打落在地,刀刃竟然还有好几个豁口。 男子朝他冷冷一笑,继续往外奔去,哪曾想却在出口处遇到了马汉和赵虎。 “大胆贼人,往哪里逃!” 二人一齐冲上去和男子打了起来,刀和刀碰撞的声音瞬间响彻在寂静无比的县衙,当然也惊动了县令郭纯。 郭纯的身上还穿着睡袍,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珠转了好几转,方才开口问道,“谁能告诉本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却仍是厮打在一起,没有人回应他,守牢的那些侍卫们此时都聚集在出口处,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刀,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一胆子大的侍卫趁男子不注意,砍了男子的后背一刀,男子瞬间感觉一阵疼痛从背后袭来,当即回过身,对着那名侍卫的胸口就捅了一刀,侍卫当场丧命。 其他侍卫见此便都哆嗦着腿,将刀都扔在了地上。 男子正冷笑之时,却觉身上又被砍了一刀,眼见着自己处于下风,忽地瞥见了郭纯的身影,纵身一跃,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将刀横在他的脖颈上,威胁道,“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郭纯悄悄给男子递了个眼色,随即哆嗦着双腿,颤着声音乞求道,“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王朝等人知道男子是李耀,认为他和郭纯是一伙的,并不相信他会伤害郭纯,便没有理会他的乞求,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男子见状心中甚是焦急,悄悄在郭纯耳边说道,“郭大人,恐怕你得受点委屈了。” 手中的刀一用力,郭纯的脖颈上便渗出了许多鲜血,他吓得直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五人便一直这样往县衙门口退着,一直来到了大门口。 张龙见状忙来到男子身后,大声喊道,“放下手中的刀!” 男子忽地大笑了起来,“你们以为就这些人能拦得住我?” 倏地将郭纯往他们的身上一推,他自己则一跃而起,翻身上了对面房子的房顶。 张龙和赵虎两人即刻也跟着跳了上去,同男子打斗了起来。 王朝对着马汉说道,“马汉,你带郭大人回房!我带他们回大牢!” “好。” 且说张龙和赵虎,两人在房顶一起围攻男子,只是这男子虽已受伤,功力却丝毫不减,他们两个人没有占到一丝上风。 忽地听见张龙大叫一声,“你是李耀!” 原来是张龙趁打斗之际,将他的面巾揭了下来。 李耀心下一慌,拼尽全力挣脱了他们的围攻,竟然逃跑了······ 第415章 淫梦戏猴(五十六) 张龙气得将手中的面巾往地上一掷,顿脚大骂道,“差一点就抓到这个狗贼了!” 一旁的赵虎也悔恨不已,“都怪我反应慢了一些,这下该怎么向大人交代啊!” 张龙闻言眉毛皱得更紧了,“咱们先回县衙,让郭大人派人全城缉拿李耀,然后再回去向大人请罪!”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遂从房顶跳下来,进了县衙。 此时的郭纯因为受了惊吓,没有了睡意,索性便一直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回味着今夜大牢里发生的事情。 希望李耀能从他们手里逃脱吧,他的心里如是想。 “郭大人!” 郭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张龙和赵虎,忙关切地问,“那男子可抓着了?” “并没有。”张龙摇了摇头,“此人的武功不低,又甚是狡猾,被他给逃了。” 郭纯又问,“可有看清楚他往哪个方向逃了?” “也没有。” 郭纯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听他大骂道,“想本县自接管阳武以来,何曾发生过贼人夜闯大牢之事?这人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若是让本县逮着他,必定让他吃吃牢狱之苦,绝不能轻饶了他!” 张龙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郭大人,我们已经知道贼人是谁了。” 郭纯心中咯噔一声:已经知道了? “不知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一旁的赵虎笑着接口道,“此人正是郭大人您的属下,阳武县的捕头,李耀。” “李耀?!那绝不可能!”郭纯下意识地否认道,“你们别是看错了吧?” 赵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郭大人是不相信我们的眼睛?” “二位别误会。”郭纯赔笑着解释道,“只是本县和李耀一起共事多年,对他了解颇深,他应该不是这种人。” “应该不是?”赵虎冷哼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郭大人,我劝您还是立即派人全城搜捕李耀。” “好好好。”郭纯不迭地点了点头,旋即便吩咐衙里的衙役们去搜捕李耀。 衙役们听说要搜捕李耀,忙又向郭纯确认,他是不是说错了名字,搞错了对象,只听郭纯嚷道,“让你们去就去!哪那么多问题要问!” 衙役们只得闭了嘴,按照郭纯的吩咐去搜李耀。 “我们走吧!”张龙对着赵虎说道。 “二位去哪里?” “回驿馆。” “本县也跟你们一起去!” 张龙不明所以地看着郭纯,只听他解释道,“本县手下的人犯了事,总该当面向包大人请罪。” 张龙看了一眼赵虎,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他便答应了下来,“既如此,那郭大人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二位请稍等片刻,本县去换上官服。” 驿馆,花厅。 夜虽深,包公和公孙策却丝毫没有睡意,他们都在焦急地等着王朝等人的消息。 包公一面绕厅踱着步,一面满面愁容道,“不知李耀今夜有没有闯入大牢?王朝他们又抓没抓到他?” 公孙策的眉头也是紧锁着,“但愿今夜不会出差错······” 话音未落,就见张龙和赵虎二人进来了。 “大人!” “你们回来了?可——” 赵虎一向比较伶俐,当即打断了包公的话,“启禀大人,郭大人正在厅外候着呢!” 包公原本还对赵虎的无礼感到十分生气,可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让他进来!” 少顷,就见郭纯低垂着头走了进来。 “下官郭纯,见过包大人。” 包公看着他低垂着头,有些怂怂的样子,再加上他极有可能涉及珠宝一案,对他是一分好气都没有,“郭纯,你深夜来找本府做什么?” 郭纯颤着声音回道,“下官是来向包大人请罪的。” “请罪?”包公眉毛不禁一挑,“你有何罪?” “下官的属下李耀深夜闯入县衙大牢,打伤了开封府的侍卫,更让下官深觉罪过的是,他竟然以下官的性命作要挟,换取了出县衙的机会······” 包公闻言看了一眼张龙和赵虎,他们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来今夜对李耀的诱捕失败了。 包公故作生气地质问张龙和赵虎,“如此说来,你们没有抓住李耀?” 第416章 淫梦戏猴(五十七) 张龙和赵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双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抓捕不力,请大人治罪!” 包公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并没有让他二人起身,却是转过脸冷笑着问郭纯,“郭大人可还有其他事?” 郭纯偷偷地瞄了一眼跪着的张龙和赵虎,并不敢像没事人似得离开驿馆,只得下跪在地,为他们求起情来,“李耀逃脱与下官脱不了干系,与他们二人无关,还望包大人饶恕他们。” “郭大人肯为他们求情,是你大度,可本府却不能饶了他们。”包公对跪在地上的张龙和赵虎厉声道,“你二人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 二人遂退了下去。 郭纯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都领罚去了,那我呢?包大人会如何惩罚自己? “包大人——” 包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郭大人起来吧!” 郭纯疑惑地望着包公。 “若是郭大人能够将李耀抓获,本府可以对你的过错既往不咎。” 郭纯喜得直谢道,“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时辰不早了,您赶紧歇息吧,下官告退。” 一面说一面弯腰倒退着离开了花厅,退到院子时,他还装作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正趴在凳子上接受杖刑的张龙和赵虎,见他们确实是受了罚,这才放心地离去。 包公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怒意都压制不住了,“来人,将张龙和赵虎带进来!” 没多久,张龙和赵虎便走了进来,此时的他们全须全尾的,身上哪里有半点伤痕? “大人。” “你二人将今夜之事详细地说与本府听。” “是。” 赵虎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包公紧皱着眉头问,“郭纯怎会出现在大牢门口?” 公孙策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今夜之事想必是他和李耀提前商量好的,若是事情没有成功,郭纯便以身犯险,助他逃脱。” “他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大人觉得郭纯会全力以赴抓捕李耀吗?” 包公冷笑一声道,“当然不会。” “那大人······” “本府只不过是想消除他的戒心罢了。”包公见公孙策等人仍是不解,便继续解释道,“你们说李耀离开阳武县城,会去哪里?” 公孙策和张龙、赵虎俱是摇了摇头。 “本府猜他会去朱庄村,做最后的挣扎。” 公孙策眼前一亮,“大人的意思是,他会去朱庄村杀人灭口?” 包公“嗯”了一声道,“如今看来,协议书是找不到了,只能从原告身上入手了,若是原告死了,他们暴露的风险便会降低很多。”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话,忽地喊了一句,“糟了!” 包公忙问,“公孙先生?” “大人,您说郭纯会不会买通守牢的侍卫去杀害贾义等人?” “有此可能。若是他们被杀,那郭纯完全可以将罪行全都推到他们身上。赵虎,你速去大牢和王朝马汉汇合,务必保护好贾义他们!” “是!” 张龙见赵虎有了任务,自己却没有事情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忙问,“大人,还需要属下去监视郭纯吗?” “不必了。郭纯现在已经知道你是本府的护卫,若是你再去监视,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包公顿了顿,又吩咐道,“这样,张龙,你去挑选几个机灵一些的衙役,让他们去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 “属下遵命!” 公孙策见包公满脸的倦意,便劝道,“大人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也好。公孙先生,明日劳烦你陪本府去一趟县衙。” “大人要去县衙?” 包公冷冷地笑了一声,“本府要去会一会贾义他们。” 县衙。 王朝问大牢门口守着的侍卫,“死的那个兄弟呢?” “郭大人已命人将他送到了停尸房。” 王朝又问,“知道他老家还有谁吗?” “他是孤儿,家中已无亲人。” 王朝听了明显一怔,而后便岔开了话题,“我们离开后,可还有其他人进去?” 侍卫摇了摇头。 王朝“嗯”了一声,忙往大牢深处疾步走去,生怕贾义等人出现什么差池。 待见到贾义主仆、贾正等护卫安然无恙地坐在草席上时,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马汉也走了进来,见他们都平安无事,满脸的庆幸。 第417章 淫梦戏猴(五十八) 经过这场打斗,王朝和马汉的脸上尽是倦意,可李耀的逃脱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他会杀个回马枪。 为免睡着,二人一遍一遍地巡视着整座大牢,正当他们不知道开启第几遍巡视时,却见赵虎走了进来。 王朝忐忑地问,“赵虎,大人没有责怪我们吧?” 赵虎摇头道,“大人只是觉得郭纯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巧合,像是上赶着做人质似的。”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马汉觉得赵虎的分析十分有理。 王朝又问赵虎,“大人可有其他的吩咐?” “大人让我们打起精神来,一定要保护好贾义和贾正他们。” 王朝追问道,“大人是怕李耀会去而复返?” “除了李耀,我们还要提防着郭纯,总之我们要保护好贾义等人,绝不能再发生今夜这种情况。” 王朝和马汉齐齐地点了点头。 一夜过后。 果如包公等人所料,郭纯将满衙的人撒了出去,愣是没有找到李耀的半分影子。 为了向包公交差,郭纯不得不在各城门口设卡排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老百姓们竟都知道昨夜县衙的捕头李耀劫了大牢,惹得他们对县衙的意见更大了。 郭纯是真的非常担心那些人会往驿馆递状子,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官声,甚至是项上这顶乌纱帽都会不保,正焦灼不已时,忽听下人来报,“大人,包大人来了,此刻正往大牢走着呢。” 郭纯暗道一句不好。 包大人去大牢做什么? 莫非是想从贾义的口中问出些什么? 越想越是害怕,顾不及换上官袍,穿着常服就往大牢奔去,说巧不巧,他和包公等人同一时间来到了大牢门口。 郭纯离着老远就喊道,“包大人!” 包公闻言不禁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回过身子,满面严肃地招呼道,“郭大人。” 待看见郭纯额头的汗和略显蓬乱的头发后,眉毛皱得更深了,“郭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只是不知你有何要紧之事,竟如此失了仪态?” 郭纯这才意识到自己满头的大汗,忙抬起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而后堆笑着解释道,“下官能有何要紧之事?不过是听闻包大人进了县衙,特意赶过来迎接罢了。” “是吗?” 包公凌厉的双眸盯着他,直要摄取他的心魄。 “当······当然是真的。” 包公冷笑了一声,忽地话锋一转,问道,“郭大人,李耀可有下落?” 郭纯摇头道,“李耀此人太过狡猾,下官把县衙的人都放出去了,就是找不到他。” “那就辛苦郭大人继续搜捕李耀吧。” “下官遵命。” 包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和公孙策等人往大牢里面走去,谁曾想那郭纯并没有走,而是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们后面。 “郭纯!”包公忽地拔高声音喊了一句,“本府自己会进去,你还是请回吧!” 郭纯犹豫了半天,方才腆着脸道,“下官告退。” 待他走后,包公气得哼了一声道,“真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此时王朝正好巡视到了大牢入口附近,见是包公等人,忙上前拱手道,“大人,公孙先生。” “带本府去见贾义。” “是。” 众人遂来到贾义和贾二的牢房。 “贾义,贾二,包大人来看你们了!” 正闭眼小憩的主仆二人闻言睁眼一瞧,见真是包公来了,忙坐起身子,下跪磕头道,“草民贾义(贾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还未发话,就听贾义问,“包大人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 “放你们出去?”包公气得都笑出了声,“好让李耀杀你们灭口吗?” 贾义心内一慌,面上却强装淡定道,“包大人玩笑了,草民和李捕头无冤无仇,他怎会杀我们灭口?” “是吗?那昨夜李耀打开你们的牢房,险些要了你们主仆二人的命,这些都是本府道听途说了?” 贾义闻言看了一眼王朝。 昨夜是他将自己带离了牢房,自己才得以活命,若是再不承认,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您这么一说,草民倒是想起来了,昨夜倒真是应该感谢这位官爷。”贾义歪头看了一眼包公身后的王朝,“若不是他,草民早就一命呜呼了。” 第418章 淫梦戏猴(五十九) 此人倒惯会见风使舵,看人脸色行事的。 包公心里暗暗吐槽道。 “贾义。”包公直接步入了正题,“如今李耀要杀你灭口,你还不说吗?” 贾义故作不知地反问道,“包大人想要我说什么?” 包公冷哼一声,声音也拔高了一些,“贾义,你不要装糊涂!李耀乃是县衙捕头,绝不会平白无故地闯进大牢刺杀你,肯定是你知道一些事情,让他心中有所忌惮。” “包大人您错了!” 此话一出口,王朝和赵虎齐声喝道,“大胆贾义,竟敢对包大人无礼!” 包公抬起右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本府哪里错了?” “包大人,李耀要杀我肯定有他的理由,您应该去问他,而不是站在这里问我。”贾义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这是我还活着,若是我死了,难道包大人还破不了案了?” “你——”连一向性子好的公孙策都被气得失了仪态。 “公孙先生。” 公孙策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包公略一思索,转了话题问道,“贾义,你把协议书藏在哪里了?” “我把协议书藏在——” 贾义忽地意识到不对劲,包大人这是在套他的话啊,“协议书?什么协议书?” “就是当初你和周梦华、郭纯针对珠宝一事签订的协议书。” “看来包大人今日心情不错啊,怎么如此爱开玩笑?珠宝一事郭大人早已查明,我们又何须签订协议?” “既然没有签订协议,那李耀为何要杀你灭口?” 贾义闻言双手一摊,表情甚是无奈,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包公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贾义,不要以为你不说,本府就查不出来!” “那就请包大人找到证据以后再来找我吧!届时是杀是剐我绝无怨言!” 包公此时反倒平静了一些。 “公孙先生,我们走。” “是。” 待包公等人离开之后,贾义才彻底慌了起来。 包大人怎会知道他们签订了协议书? 难道是周梦华告诉的他? 不对,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难道是郭大人? 也不对。 协议书上他们三个人都签了字画了押,他断然不会如此糊涂的。 一旁的贾二见贾义的眉头一会儿拧紧一会儿舒展的,忙问,“老爷,您怎么了?” 贾义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李耀昨夜想杀我灭口,不会是郭纯指使的吧?” 贾二听后吓得面色煞白,“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啊?李耀会不会再回来杀我们啊,还有郭大人,他可是县令啊,要杀我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贾义指了指远处的两个侍卫,安抚他道,“你放心,有他们在,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们。” 贾二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驿馆花厅。 公孙策见包公仍是满脸怒意,忙安抚道,“大人何必在意贾义的话?他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包公长叹一口气,说道,“公孙先生,想我们已来到阳武有些时日,珠宝一案不仅没有多少进展,还又死了两个人,你叫本府如何不着急,如何不生自己的气?” “大人不必过于苛责自己,更何况我们也并不是没有进展,协议书和李耀的刺杀就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说起李耀,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了何处?是躲在城里还是已经出了城?若是出了城,那我们就很难找到他了。” 刚说完,就见张龙走了进来。 “大人,属下想起一件事,觉得应该告诉您一声。” “什么事?” “大人不是疑惑李耀是如何躲过我们的监视,进出县衙的吗?属下昨日经过细心观察,发现有一送菜的老汉非常可疑。” “送菜的老汉?” “此人虽佝偻着身子,可身形看起来和李耀一般高大,最重要的是,昨日他进了县衙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且前日属下只见过他从县衙出来,并不知他是何时进去的。” 公孙策闻言双眸微亮,转过身子向包公道,“大人,前日夜里珠宝铺的伙计便被杀害,这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情?学生敢断定,那老汉一定就是李耀!” 第419章 淫梦戏猴(六十) 包公点头赞同道,“公孙先生说得有理。张龙,你即刻去各城门口查问守门的衙役,看看今日是否有貌似那名老汉的人出城。” “是!” 张龙走后,公孙策满眼担忧地说道,“大人,学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耀或许已经出城了。” 包公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人一时相顾无话。 倏地听公孙策“咦”了一声,“大人,最近我们是不是没有见过周师爷?” 包公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你提醒了本府,周师爷最近确实没有出现过。” 忽地瞪大双眸道,“公孙先生,你说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难道他已经被郭纯灭了口?” 包公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对着门外道,“来人!” 一侍卫进来道,“大人!” “你即刻去县衙,就说公孙先生有急事要询问于周师爷,请他务必来一趟驿馆。” “是!” 公孙策略显疑惑道,“大人,若是周师爷真的来了,学生该如何同他周旋?” 包公想了想,回,“公孙先生可询问他有关荒山珠宝之事,还可借机试探他是否参与了此案。” “学生明白了。” 且说侍卫奉了包公的命,一路疾行,奔至县衙。 郭纯本就一夜未曾合眼,方才又同包公周旋了一番,身体是十分的乏累,正想着闭目休憩片刻,忽听有人敲门道,“大人,包大人的手下来了!” 郭纯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娘的,又是包大人!又是包大人!这一日日的,能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啊!” 敲门的下人见里面无人回应,又高声喊道,“大人,包——” “让他去花厅等着!” “是!” 郭纯愤愤又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又低头整了整衣衫,方才打开卧房的门,往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就见一侍卫身姿挺拔地站立在中央。 郭纯立即挤出一抹笑容,上前问,“请问包大人是否有事要吩咐本县?” “郭大人。”侍卫躬了躬身子,礼数一点都不少,但见他扫视了一圈后问,“郭大人,周师爷呢?” “周师爷?”郭纯本以为侍卫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他要找的是周师爷,“包大人找周师爷有事?” 侍卫答道,“公孙先生有事要询问周师爷,特请他去一趟驿馆。” 郭纯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实在是不凑巧,周师爷返乡探亲去了。” 侍卫点了点头,又问,“那请问郭大人,周师爷是哪里人?” “阳武县周庄村人。”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侍卫走后,郭纯的额头才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包大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还好自己早做了打算······ 且说张龙来到阳武各城门口,挨个询问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城,衙役们皆摇头说没有,又问可见过一佝偻着背的老汉推着菜车出门,他们也说没有。 张龙心里失望至极,顾不上多想,忙奔回驿馆告知包公。 包公倒是没有觉得非常意外,“公孙先生,果如你所料,那李耀早已出了城。” 公孙策反问道,“或许他藏在了城内某处,也未可知。” 包公摇头道,“城内认识他的人颇多,藏在城内非常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又说道,“或许是他昨夜连夜出了城,那时郭纯还未来得及封锁各城门,也或许是他今日换了装扮,逃过了守门衙役的眼睛。” 公孙策闻言愁闷不已,“出了城,四面八方,我们该去哪里寻他?” 包公笑着反问道,“公孙先生可是忘了昨夜本府说的话?” 公孙策恍然道,“大人的意思是,他会去朱庄村?” 包公“嗯”了一声,道,“本府猜测他不会直接去朱庄村,而是先躲在荒山查看村中的情形。” “大人说得有理,荒山地形复杂,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地。”公孙策忽地想起一件事,“可是大人,朱庄村的周围都是咱们的人,李耀他会铤而走险吗?” 第420章 淫梦戏猴(六十一) 包公忽地一笑,“若是让朱武返回朱庄村,那他应该会铤而走险。” 公孙策闻言有些莫名,“还请大人明言。” 包公笑着解释道,“公孙先生可还记得朱武的哥哥朱文?” “学生当然记得,不过听展护卫说,他已经死了。”公孙策忽然明白了过来,“大人的意思是,李耀担心朱武会找他复仇,会冒险进村杀了他?” 包公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而且朱庄村还有一个人让李耀非常忌惮。” 公孙策疑惑地望着包公。 “那个出卖村民们的朱狗子。” 公孙策仍然觉得十分不解,“朱狗子只是向李耀和贾义告发了荒山上挖到珠宝的村民,他会和此案有所关联吗?” 包公不答反问道,“公孙先生觉得此人的性情如何?” 公孙策如实答道,“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关键是他还妄想霸占卖身贾府的村民的土地。” 包公笑着问,“公孙先生觉得这样的人,能经得住荒山珠宝的诱惑吗?” 公孙策恍然大悟,“大人是认为李耀和他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包公点了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公孙策闻言若有所思。 若真是如此,那朱狗子也应该是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忽地大声道,“不好!大人,若朱狗子和李耀他们真是一伙的,李耀极有可能会利用朱狗子,混进朱庄村,那朱庄村村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包公闻言神情十分沉重,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必须尽快通知展护卫和艾虎,让他们有所防备,绝不能让李耀得逞!” 说着便吩咐张龙道,“张龙,你即刻和朱武二人骑马奔回朱庄村,同时告知展护卫和艾虎此事!” “是!” 张龙却是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嘴张了又张,似是有话要说。 “张龙,有话但说无妨,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大人,属下是想问,万一李耀在途中截杀我们,该怎么办?” 包公低头沉吟了半晌,安抚道,“李耀此刻应该正躲在某处养伤,即便是他在中途拦杀,重伤的他也绝不是你和朱武的对手。” 公孙策也笑着说道,“是啊,张龙,既然他是躲藏,必定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既是人烟稀少,他又怎会及时地知道朱武并没有死呢?等他得到了消息,你们早就赶到了朱庄村。” 张龙这才放下心来,“属下这就去找朱武。” “去吧!” 这边张龙刚走,去县衙传话的侍卫就回来了。 “大人!” 包公见他身后无人,心内不由得一慌,“周师爷呢?” 侍卫弯腰回道,“郭大人说他返乡探亲去了。” 公孙策接口道,“返乡探亲?怎会如此之巧?” 包公追问侍卫,“可问了他是哪里人?” 侍卫回,“问了,说是阳武县周庄村人。” 公孙策心内涌上了一股不安,“大人,您说周师爷会不会······” “不好说。”包公眼眸微转,吩咐道,“你即刻去周庄村走一趟,务必打探清楚周师爷的下落。” “是!” 侍卫离开以后,包公哀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且说李耀,他确如包公所言,昨夜已经连夜逃出了城,藏在了乱葬岗。 这的确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若不是新死了身份不明之人,没有人会来这里。 “嘶······”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后背出来,李耀不禁咒骂道,“这帮狗崽子,下手还挺狠!”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也已经结了痂,并无大碍。 李耀砍了一些茅草,铺在地上,躺了上去,闭着眼睛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逃往何处。 其实郭纯是让他去朱庄村杀了朱喜和朱狗子,可自己若是去了,会不会中了包大人的圈套? 那里肯定有一帮人在等着自己了吧? 可若是不执行郭纯的命令,自己又能逃往何处呢? 虽说这江湖之大,不会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可别忘了,包大人的身边还有展昭,那可是南侠,凭他在江湖上的影响,找到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就不逃了!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临死之前我得拉上两个垫背的!” 第421章 淫梦戏猴(六十二) 驿馆。 朱武正为自己不能回村烦闷不已,忽地听见有人敲门。 “张龙大哥?”朱武见是张龙,双眸亮的发光。 “朱武,跟我回朱庄村。” 朱武满面的不敢相信,“回朱庄村?我真的可以回朱庄村了?包大人也同意了?” “就是包大人让我带你一起回去的!” “太好了!”朱武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那咱们赶紧走吧!” 张龙挑眉问道,“你不需要收拾一下吗?” 朱武摆了摆手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需要收拾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张龙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找了两匹马,二人一齐往朱庄村奔去。 因着怕李耀半路冒出来截杀,他们策马疾驰,终是安全抵达了朱庄村。 守村的侍卫认识张龙,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一进村,二人便分开了。 张龙去村长朱喜家里找展昭和艾虎,朱武则是往自己家走去。 “哥!我回来了!” 等了半晌却是没人回应。 “哥,你在家吗?” 还是没人回应。 朱武自言自语道,“怎么不在家啊?难道去隔壁朱大娘家了?” 他又来到隔壁朱大娘家的大门口,敲门道,“朱大娘!” 朱大娘正在院中准备生火做饭呢,见有人敲门,忙起身去开门,“朱武?你没有死?!” “大娘,我活得好好的呢!怎么会死呢!”朱武朝里望了望,问道,“大娘,我哥有没有在你这里啊?” “你不知道吗?” 朱武听这话茬感觉有些不对劲,“大娘,我应该知道什么?” 朱大娘却是支支吾吾地,不肯再说下去。 朱武的心脏忽地一紧,“大娘,是不是我哥他出事了?您快说啊!” 朱大娘湿着眼睛点了点头,“朱武,你······” “什么时候的事?是在山上吗?是谁害死的他?” 朱大娘叹了一口气道,“是在山上,你也知道你哥的身子不好,山上又是酷暑难耐,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就······” 朱武的眼前顿时一黑。 “朱武!”朱大娘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大娘,我没事······”朱武摆了摆手,转过身子,踉踉跄跄地往自己家走去。 待到了哥哥朱文的房间,他才放声大哭道,“哥,都是我害了你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村子。 有熟悉朱武的村民纳罕道,“这声音······难道是朱武?他还活着?” 村长朱喜的家。 自打村民们从荒山回了村,展昭和艾虎便一直住在朱喜的家里,三人正坐在院内阴凉处闲聊,忽听有人在门外喊道,“展大人!艾虎!” “是张龙大哥?”艾虎忙窜到了大门口,打开门后果然发现是张龙,“张龙大哥!你怎么来了?” 忽地想起方才听到的那阵哭声,问,“刚才那哭声······不会是朱武吧?” 张龙点了点头,“想必是知道了他哥哥出事的事,一时间接受不了。” 艾虎侧了侧身子,往里让道,“张龙大哥,快请进!” “展大人!” “嗯。”此时展昭也已经站起了身,来到张龙身旁问,“可是大人有何吩咐?” 张龙看了一眼朱喜,朱喜识趣地说道,“你们先聊,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 展昭却拦住了朱喜,向张龙说道,“村长是个可信之人,你但说无妨。” 朱喜见自己被如此信任,满眼感激道,“我们还是去屋里说吧,院子里风大,小心说的话吹进了有心之人的耳朵。” 一面说还一面朝隔壁努了努嘴。 四人便一起进了屋,又关了窗户和屋门,方才说起了包公嘱咐之事。 “说吧,张龙!” “大人让你和艾虎加强戒备,以防李耀混入村子,杀害村民,尤其是要确保朱武、村长还有朱狗子的安全。” 艾虎伸出手,打断了张龙的话,“等一等!张龙大哥,包大人让我们保护朱武和村长,这我们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还要我们保护朱狗子啊?难道他也参与了珠宝案?” 第422章 淫梦戏猴(六十三) 张龙点头回道,“大人和公孙先生怀疑他和李耀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旁的村长朱喜听得心惊胆战,“你们的意思是说,朱狗子其实也去了荒山盗挖珠宝,只是他和李耀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当初才没有从他家里搜出珠宝来?会是什么协议呢?” 朱喜绕着屋子踱了好几圈,忽地眼前一亮,说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以出卖村民为代价,换取自己的平安无事!” 他后知后觉道,“怪不得!我就说他一向贪婪,爱财如命,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发财机会!” “嘘!” 展昭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朱喜声音要小一些,免得隔墙有耳。 朱喜忙住了嘴,又打开屋门查看,见无人偷听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为避免别人偷听,他还是决定待在院子里,更何况里面的官爷说的事自己不仅一点忙也帮不上,还有可能会因为知道的太多,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他可不想坏了他们的事,尤其是此事还事关朱庄村村民们的生死······ 屋内的艾虎明白了包公为何让他们保护朱狗子,却仍是满脸的好奇,“张龙大哥,李耀怎么会来朱庄村呢?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吗?” 张龙遂将这几日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艾虎大惊道,“什么?珠宝铺的伙计死了?李耀还夜闯县衙大牢?” 展昭更是愤愤道,“李耀挟持郭纯才得以逃脱?那分明是他们一起演的一出戏!竟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龙见包公的嘱咐已传到,忙告辞道,“展大人,艾虎,我得回去了,现在大人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王朝、马汉和赵虎都守在大牢里,我得赶回去保护他。” 展昭一听急道,“什么?大人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万一李耀闯进驿馆伤了大人怎么办?” 艾虎也是满面焦急,说着就要起身和张龙一起回去,却被张龙拦了下来,“驿馆守卫森严,我的武功也不低,况且他还受了伤,他伤不了大人的!你们就放心吧!” 展昭和艾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张龙,这几日你可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切不可疏忽大意,明白吗?” “放心吧,展大人!” 院子里,朱喜正摇着蒲扇胡思乱想呢,忽地听见屋门吱呀一声响。 “三位聊完了?” 张龙点了点头,匆匆上马离开了。 待他走后,展昭嘱咐朱喜道,“村长,方才我们谈论之事,还请您不要泄露出去。” 朱喜忙道,“展大人放心,我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正在隔壁偷听的朱狗子听得云里雾里。 他们方才在屋里聊了些什么? 越想越是好奇,他决定去套一下村长的话。 “村长在家吗?” 朱喜一听便知是朱狗子的声音,他忙看向展昭和艾虎,二人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冷静应对,万不可失了分寸。 “诶,在家呢!” 朱喜紧走几步,打开了大门,“狗子,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朱狗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抻着脖子往院子里看,却没有看见展昭和艾虎,“村长,那两位官爷呢?” 朱喜回过身子一瞧,心里也是一惊。 刚才还在呢,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呢? “估计去屋里歇息了吧!”朱喜瞥了他一眼,问,“你找他们有事?” “我找他们能有什么事?我是来找您的!” “哦?” 朱狗子忙俯身凑到朱喜的耳朵旁,悄声问,“村长,方才来的那位也是开封府的人吗?” 朱喜立即后退了一步,严肃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狗子嘿嘿一笑道,“您也知道,现在村里人心惶惶的,若是您知道些什么,可一定不要瞒着我们啊!” 朱喜满脸的不耐,“我身为一村之长,自然会为村民们着想,用不着你来操心。” “瞧瞧,瞧瞧,您这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不是!” 朱喜冷笑一声,抢白他道,“你以为你的好心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你还是少来我这里吧!” 说着便想把门关上,却被朱狗子双手挡了住,“村长,咱们可是邻居,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您又是孤身一人,身边无人照料,您让我少来您家,我于心何忍啊!” “你忍不了也得忍!” 朱喜再也看不得他那副嘴脸,使力把他往外一推,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第423章 淫梦戏猴(六十四) 屋内的展昭和艾虎听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谈话。 “展大哥,这朱狗子绝对有问题。” 展昭点头回道,“确实有问题。” “那咱们要不要找人跟着他?” 展昭摇头道,“不用。现在满村子里都是我们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逃不了我们的眼睛。” 约莫酉初时分,去周庄村打听周师爷下落的侍卫回来了。 “大人。” 包公忐忑又期待地确认道,“周师爷当真返乡探亲了吗?” 侍卫摇头回道,“禀大人,属下在周庄村并没有发现周师爷的踪迹,也向他的亲属打听了,他们说他都大半年没有回家了。” “没有回家?”包公闻言眉头深锁。 可郭纯明明说他返乡探亲去了啊! “不好!” 公孙策亦同时出声道,“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可偏偏我们现在只是猜测,无法与他对质,更无法对他采取措施。” “对质?”包公忽地茅塞顿开,笑道,“公孙先生真是提醒了本府。” 公孙策满心的疑惑,“大人想要与郭纯对质?” 包公笑着解释道,“也不是对质,只是催他尽快让周师爷来驿馆而已。” 随即对侍卫吩咐道,“你再去一趟县衙,告诉郭纯,就说公孙先生有急事相问,务必让周师爷明日日落之前赶来驿馆。” “是!” 侍卫遂领了命,第二次前往县衙。 郭纯一面疑惑着,一面满面堆笑地来到花厅,见到侍卫却是一脸熟识的样子,“渴吗?要喝水吗?” 侍卫却是不搭理他,只是一本正经道,“郭大人,公孙先生实在是有急事要向周师爷问询,还请您务必让他于明日日落之前赶去驿馆。” “这是包大人的意思还是公孙先生的意思?” 侍卫看了他一眼,答道,“既是包大人的意思,也是公孙先生的意思。话已传到,我走了!” 刚转过身,却被郭纯叫住了,“等一等!” 侍卫又掉转回身,看着他问,“郭大人还有何吩咐?” “那个,若是明日日落之前周师爷回不来呢?” 侍卫不禁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郭大人,据我所知,周庄村离县城并不远,一日的时间,足够他赶回来了!告辞!” 说罢便扬长而去了。 郭纯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发愁。 这可如何是好? 他已经······怎么还能回来呢? 侍卫回到驿馆,将自己与郭纯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包公。 包公赞许道,“你的应对极为得当。下去吧!” “是。” 侍卫下去后,公孙策向包公道,“大人,您觉得明日日落之前,我们见到的会是周师爷还是郭纯?” “本府的直觉,会是郭纯。” “那就看他以何理由来说服大人了。” 次日日落时分,果见郭纯迈着四方步来到了驿馆。 “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郭大人请起。”包公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问,“周师爷没有和你一起来?” 郭纯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包大人,下官今日派人去了周庄,原本他在日落之前赶回来是没有问题的,可谁知他······他······” 说着竟呜咽了起来。 包公一脸的莫名和不解,“周师爷怎么了?” 郭纯又抽泣了几声,方才回道,“周师爷竟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实在是无法动身······” “哦?是吗?” 包公直直地望着郭纯的眼睛,似是能看到他的心里去。 “当······当然······下官怎敢欺瞒包大人······” 郭纯又向公孙策望了过去,“不过若公孙先生实在是有急事,下官可以让人将他抬到驿馆——” “不必了!”包公抬手打断了他,“周师爷如今重病在床,还是身体要紧。” 郭纯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满脸负罪地说道,“包大人,李耀的下落至今不明,都怪下官没有及时封锁城门,这才造成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的功力不浅,逃出城易如反掌,怨不得你。”包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周师爷身体痊愈了,务必请他来一趟驿馆!” “是,下官告退!” 第424章 淫梦戏猴(六十五) 侍卫走后,包公让张龙以搜捕李耀的名义巡查全城,其实是让他去问问监视县衙的衙役,郭纯今日是否真派人出了城。 张龙办事甚是麻利,没多久便回来了。 “大人,属下问了监视的衙役,他说今日确实有一衙役从县衙出来,直奔城外而去。” 包公闻言讥笑道,“他的思虑倒是周全,只是却把心思用错了地方。” “张龙!” “属下在!”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扩大搜捕范围,尤其是一些偏僻之处绝不可放过!” 公孙策心中顿时了然,“大人是想让他们借着搜捕李耀的名义找寻周师爷的尸体?” “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张龙听了公孙策的话,瞬间明白了过来,“属下这就去办!” 又过了一日。 这日快至晌午时分,在地里劳作了半日的朱狗子被灼灼的日光晒得有些头晕,眼前顿时黑了下来,险些摔倒在地,他不得不坐下歇息,坐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了过来,正要起身往村里走,忽地被人捂住了嘴。 朱狗子下意识地呜咽出声,双手更是用力扒着背后之人的胳膊。 “别动了,是我!” 这声音似乎是······ 朱狗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也不再挣扎,那人又过了半晌才将手松开。 朱狗子掉过身子,仔细瞧了好半晌方才看清了来人是谁,“李捕头,你怎么来了?!” 嗓音之大惹得李耀不禁皱了皱眉,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道,“你小点声!万一把官兵招来就完了!” 朱狗子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村口守着的侍卫,疑惑地问,“李捕头,你来我们朱庄村做什么?” 李耀阴阴地笑道,“当然有好事要做啊。” 朱狗子追问道,“什么好事?” 李耀凶他道,“别打听这么多,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和你再合作一次。” 朱狗子闻言瞬间慌张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合作过?!” “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李耀倏地将匕首搁在了他的脖颈上,阴笑着又问了一句,“想起来了吗?” 朱狗子当即吓得面色苍白,双腿软的差点没站住,只见他一面用手虚扶着匕首,一面求道,“哦!我想起来了!李捕头,你先把它放下,好不好?我瞧着它有些吓人!” “知道它吓人就好!”李耀慢腾腾地将匕首收了起来,“带我进村。” 朱狗子朝村口的侍卫努了努嘴,“你确定能过得了他们那一关?” 李耀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狼狈的模样,满眼嘲讽道,“如今我狼狈至此,谁还能认出我来?” 朱狗子闻言一怔。 也是,李捕头现在的样子连乞丐都不如,更何况他那把三尺长的刀也没有背在身上。 等等!刀没在身上! “李捕头,你的刀呢?” 李耀像看白痴一般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我还把刀带在身上,不是找死吗?” 然后又听他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带我进去!我都好久没喝水吃饭了!” “好好好!” 朱狗子遂让李耀冒充自己的远房表哥——王光,带着往村口走去。 到了村口,侍卫警惕地看了李耀一眼,拦住他问,“你是谁?来朱庄村做什么?” 朱狗子立即笑着解释道,“官爷,这是我的远房表哥王光,今日特意赶来看我,估计会在村子里住上几日,还请您通融一下。” 侍卫仔细打量着李耀的模样,见他头发枯槁,衣裳破烂,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臭味,便捂着嘴问,“你这表哥是逃荒而来的吧?” 朱狗子刚要开口回答,就见侍卫指着李耀说,“你不要说话,让他回答!” 一旁的李耀忙咳了一声,虚弱无比地回道,“官爷真是英明,我家确实是闹了饥荒,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来投奔我表弟。” 侍卫点了点头,又从衣袖中拿出张龙带来的李耀的画像,将他和画像对比了许久之后,方才松了口,“进去吧!” “多谢官爷!” 二人遂一起往朱狗子的家中走,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官差和村民,他们时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李耀却是十分坦然,依旧半佝偻着身子,似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一步一步地往目的地挪着。 第425章 淫梦戏猴(六十六) 这一幕恰巧被朱武看到了。 原本他只是看个热闹,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李耀的眼睛。 其实他之前也见过李耀,就是贾义带李耀等人来朱庄村的那次,只不过那时候他对县衙的人心怀畏惧,并不敢正眼瞧他,如今自己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忽然觉得这世上没有何人何事能让自己惧怕的,就连面对包公,他也能面无惧色,坦然自若。 “那双眼睛?” 朱武倏地想起那日的林中截杀。 黑衣男子的眼神凶狠异常,满含杀意,正如跟在朱狗子身后的那人一般。 他虽然佝偻着身子,打扮得像个乞丐,但一个人的眼神永远骗不了人。 他的眼神有杀意,再配上那双眼睛,朱武忽地觉得他和黑衣男子很像。 “不好!我得赶紧去告诉展大人和艾虎!” 朱武说着便往村长朱喜家奔去。 毕竟是习武之人,加上李耀故意走得缓慢无比,他竟然赶在朱狗子到家之前来到了朱喜家。 “村长,不好了!”朱武一面喊着一面直接推门而入。 朱喜、展昭和艾虎正在堂屋里吃晌午饭,堂屋的门大敞着,突见朱武闯了进来,皆是吃了一惊。 朱喜问,“朱武,怎么了?” “朱狗子他——” 朱喜忙伸手指了指东屋,肃声道,“我们进去说。” 四人连忙进了东屋。 待关好门窗后,展昭问朱武,“朱武,发生什么事了?” “展大人,艾虎,我看到了那日在树林里截杀我的人。” 展昭满面震惊道,“什么?你看见李耀了?他来朱庄村了?” 艾虎也是吃惊地望着他。 朱武问展昭,“展大人,你是说那日截杀我的黑衣男子是李耀李捕头?” 展昭点头回道,“应该是他。朱武,你刚才说看见李耀了,是在哪里看到的?” “就是在村里,是朱狗子带着他进的村,据说是他的远房表哥。” 展昭挑眉问道,“远房表哥?” 一旁的艾虎插口问,“朱武,你是如何断定那人就是当日截杀你的人的?” 朱武恨恨道,“他的眼睛,还有里面迸出来的杀意,和那人一模一样!” 展昭凝眉思索了半晌后方才说道,“我们知道了,朱武,你先回去吧!” “艾虎,你跟他一起回家,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朱武一听艾虎要跟着自己回去,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展大人,您是觉得李耀会杀我吗?” 展昭不愿让他过于担忧,只得安抚道,“我让艾虎跟着你过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来村里或许是有其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你。” 朱武狂跳的心这才平静了一些。 艾虎和朱武刚走到院子里,隔壁便有了动静。 展昭忙示意二人赶紧去朱武家,自己则悄悄趴在墙头查看情况。 前面的人是朱狗子,后面的人······ 他仔细端详了好半晌,才确定那人就是李耀。 李耀,你终于来了! 展昭当即跳下墙头,和朱喜一起进了屋。 “展大人,怎么样?是李耀李捕头吗?” “是。”展昭的回答十分坚定,“村长,从即刻起,你不得离开我的视线半步,明白吗?” 村长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每日需要向展昭汇报的侍卫过来了。 “展大人。” 展昭心中纳闷道:“平日里他都是傍晚时分才过来,今日怎么晌午就来了?” 他猜测此人今日定是有急事要禀报,遂请他进了屋,还关上了门窗,“今日可有异常?” “属下正要向您禀报。方才朱狗子想带一个陌生男子进村,还说那人是他的远房表哥王光,据说是逃荒来的。属下看他面色蜡黄,身上又脏兮兮的,便把他们放了进来。” 展昭并没有呵斥他,而是平静地问道,“你没有仔细比对李耀的画像?” 侍卫紧忙辩白道,“属下当时看了画像许久,觉得那人和李耀一点都不像,所以才放他进了村,可事后越想越不对,便赶紧过来向您禀报。” “怎么不对?” “眼睛!那人的眼睛和李耀的眼睛很像!” 展昭闻言点了点头,“你的眼力不错,那人的确就是李耀。” “那我们要抓他吗?” 展昭摆了摆手,“暂时不用。你们只管守好村子,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陌生人进来,明白吗?” 第426章 淫梦戏猴(六十七) 侍卫忙躬身应道,“是,展大人。” “还有,让村里的兄弟们时刻留意朱狗子二人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 是日晌午过后,隔壁却迟迟没有动静,一直在院内竖耳听着的展昭心中纳闷不已,“李耀到底想要干什么?” 忽地听见隔壁的大门吱呀一声响,展昭忙悄悄探头查看,果见朱狗子和李耀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多巡逻的人?”李耀低声问。 “包大人怕有人来杀我们灭口,特意让他们过来保护我们的。” 李耀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吗?” 他倒要看看包大人到底能不能保护得了这些人! “表哥。”朱狗子按照二人在家商量好的称呼李耀,“这大中午的你不睡觉,拉我出来做什么?” 李耀阴笑着回道,“带我去认认朱武家的门。” 朱狗子心中瞬时浮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朱武家的门?你要做什么?” 李耀用手使力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朱狗子顿时感觉到一阵疼痛,连忙闭上了嘴。 离着朱武家的大门尚有十几步的距离时,朱狗子停住了脚,手指着黑色木门道,“那就是朱武家。” 李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嗯,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 朱狗子疑惑地望着李耀,后者却是又强调了一遍,“我说,我们回去吧!” 二人便又沿原路回到了家。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展昭疑惑他们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正思索着,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这是展昭同守村的侍卫们约定好的,毕竟朱喜和朱狗子是邻居,若是敲门声太大,反而会惊动了他们。 展昭忙打开大门,将来人请进了屋里。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朱武的家。” “应该?” “出了大门,二人便直接向朱武家走去。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在距离他家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停了下来。我看到朱狗子用手指着朱武家的门,叽里咕噜地对李耀说了一堆话,由于离得有些远,我没有听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展昭却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李耀这是在探路啊! 估计今晚或者明晚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继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 隔壁朱狗子家。 李耀回来后,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惹得朱狗子频频进屋去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每次刚伸手放到他鼻子处,就听他迷迷糊糊地说道,“出去出去!老子要睡觉,别打扰老子!” 朱狗子只得作罢。 眼看着天色已黑,朱狗子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倒也没有特意准备,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过李耀却是吃得非常开心和满足。 吃完晚饭,李耀一面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一面问道,“狗子,村里除了那些侍卫,还有谁在?” “展昭和另外一个人,好像叫艾虎。” 李耀心中大惊:包大人竟然把南侠展昭派过来了?还有那个艾虎,是他知道的小侠艾虎吗? 他定了定心神,又问,“他们二人平日里住在何处?” “村长朱喜家里。” “就是你的隔壁?” 朱狗子点了点头。 李耀心中暗暗思忖道:“有他二人在,自己绝对杀不了朱喜,那就从剩下的两人入手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朱狗子,催促道,“碗筷明早再收拾吧,咱们睡觉去!” “可是我还不困啊······” “你就陪我睡吧!我一个人实在是睡不安稳!” 朱狗子暗自吐槽道,“也不知刚才是谁,睡得跟猪似的。” 一面却是赔笑着说道,“好,我陪你去睡!” 二人便一起进了卧房,并肩躺在一起睡觉。 起先朱狗子怎么也睡不着,可听着李耀的呼噜声,不知不觉地却来了睡意,竟也早早地就入睡了。 子时左右,李耀伸手推了推朱狗子,轻声道,“狗子?” 朱狗子没有回应他。 不禁声音又大了一些,“狗子,醒醒!” 这朱狗子的鼾声如雷,哪里听得见李耀的呼唤?他依旧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的回应。 李耀见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忽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匕首向他的胸口猛刺了好几下,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更显得他面目狰狞。 “还是死人更让人放心些。” 第427章 淫梦戏猴(六十八) 为了遮盖住浓浓的血腥味,李耀用被子盖住了朱狗子的身体,又觉得他瞪大的双眸有些碍眼,忙伸手帮他合上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响。 展昭忽地惊醒:隔壁有动静! 村长朱喜也睡得不是很踏实,他和展昭同时醒了过来,“展大人,他行动了?” 展昭点了点头,心内犹豫要不要跟出去,却听朱喜劝道,“展大人去吧,不用顾及我。” “不行!”展昭摇头拒绝道,“包大人既然让我保护你们,我就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朱喜自嘲道,“展大人,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展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村长放心,朱武家里有艾虎在,他的武功要高于李耀,再加上朱武,二人联手,绝对能拿下李耀。” “可若是他不去朱武家里呢?” “我已经让人时刻注意李耀的行踪,一旦发现异常,他们就会向我禀报,村长就放心吧!” 朱喜仍是担忧不已。 展昭却是不再管他,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且说李耀一出朱狗子家的大门,就直奔朱武家。 一直在朱狗子家门口监视的侍卫见后立即悄悄跟了上去,若是平日里李耀肯定会有所察觉,可现在村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和衙役,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恰恰淹没了身后跟踪之人的脚步声,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眼尖的侍卫见有人深夜在村内行走,忙拦住了他问,“谁?” 李耀笑着回,“我叫王光,是朱狗子的表哥,白日里咱们应该见过的。” “王光?” 侍卫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人便是头儿嘱咐要特别留意的人?” 他本想劝李耀回家,却瞥见了他身后的一抹人影儿,虽然面貌看得不是很清,却能瞧得出那人是他们自己人,便笑了笑道,“在外面溜达一会儿就赶紧回去吧,现在外面不安全。” “知道了,多谢官爷。” 李耀又继续往前走,直奔朱武的家。 也是奇了怪了,今夜朱武家附近并没有人巡逻,李耀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道,“这群饭桶,竟然都不知道派人保护朱武!” 话音刚一落下,他便翻墙进到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藏在附近的侍卫们也冒了出来,跟踪李耀的侍卫对着他们说道,“你们盯着这里,我去禀报展大人!” 侍卫一路小跑,赶回了朱喜家中,展昭得知他去了朱武家,着实是放心了不少。 “你继续监视隔壁的动静。” “是。” 朱武家的院子里。 李耀看着眼前的这三间房,心中烦闷不已。 朱武到底睡在哪间屋子?是东屋还是西屋?若是自己去错了房间,惊动了朱武,岂不是会引来侍卫? 可现在屋里又没有掌灯,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这可怎么办? 李耀纠结了好久,方才下定决心往里走,堂屋门内侧已等候许久的艾虎暗暗吐槽道,“这么优柔寡断,真不像个男人!” “站住!”李耀刚一迈进堂屋,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横了一把刀,“我是王光,是朱狗子的表哥,特来看望一下朱武兄弟。”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大半夜来看望人的!” 李耀笑着辩解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朱武兄弟浑身血淋淋的,便想着过来看看!” “哦?是吗?李捕头可真是有善心啊!” 李耀心内顿时一慌,“什么李捕头?我是王光!” 艾虎冷笑一声道,“朱武,还不快点上灯!” “好嘞!” 黑洞洞的堂屋忽地明亮了起来。 “李耀,果然是你!” “我说了我是王光!” “你还嘴硬!”艾虎突然伸手扯掉了他的胡子,“要不要我端盆水来,替你洗洗脸?” 忽地听他大喝一声,“把腰给我挺直了!” 李耀下意识地照做了,只见他嬉皮笑脸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虎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啊?” “少跟我套近乎!”艾虎的手稍一用力,李耀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色的印子,“看清楚了,我是艾虎,不是你的二虎兄弟!” “小侠艾虎?” “算你有眼力。” 李耀忽地忆起艾虎和贾正在荒山上联手和自己打斗的情形,内心轻蔑地想,“小侠艾虎原来就是周二虎?当时他和贾正联合起来才能打赢自己,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嘛!” 第428章 淫梦戏猴(六十九) 李耀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朱武。 这个人虽会些功夫,但却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用顾忌他的存在。 看来今夜自己的行动一定能够成功······ 想及此,李耀倏地一笑,右手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竟以极快的速度向艾虎的手臂刺了一刀。 艾虎一时吃痛,便放开了拿刀的手,李耀便趁着这个空隙转过身子,径直又向朱武冲了过去。 “朱武,小心!”艾虎阻拦不及,只得大声提醒朱武。 亏得朱武反应快,一闪身便躲了过去。 “快躲进屋里去!” 朱武当即闪身进屋,将门给关上了。 见朱武已经安全,艾虎便挥着断刀,无所顾忌地冲上去和李耀打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袭我?!” 李耀却是满眼愤恨道,“你竟敢坏我的好事!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朱武!” “那你就试试看!” 二人的打斗声和喊声吸引了门外侍卫们的注意。 他们听得出里面有一人是艾虎,忙撞开门,将院子包围了起来。 李耀却是全身心地和艾虎打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闯了进来。 奇怪,为何他的武功看起来比荒山那次要高许多? 断刀使起来也比那次要灵活许多? 李耀一面打一面问道,“荒山那次,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看招!” 话音未落,李耀的匕首便掉在了地上,他的胳膊上、后背上和腿上皆是刀伤。 “啊!” 随着这一声惨叫,李耀的脚踝上也被砍了一刀,下一刻人就跪在了地上。 “把他带到村长家!” “是!” 临走前,李耀还瞪了艾虎一眼,眼睛里竟是滔天的恨意,艾虎却是冷哼一声,讽刺他道,“怎么?还想再打一场?” 李耀闻言身体瞬间一颤。 还是算了吧,这家伙,也太能打了些······ 李耀被抓,朱武的安全便可无虞,于是艾虎也跟着一起去了村长朱喜家。 “展大哥!” “艾虎?” 展昭忙奔到院子里,却见一群侍卫押着李耀站在艾虎的身后。 “可还顺利?” “非常顺利。”艾虎逞强道,忽地嘶了一声, 展昭忙关切地问,“你受伤了?” 艾虎可怜地点了点头,“胳膊被他刺了一刀。” 正耷拉着脑袋的李耀闻言讽刺了他一句,“你自己不小心,怨得了谁?” 艾虎气得喊道,“闭嘴吧你!” 此时村长朱喜也来到了院子里,“艾虎,快进屋,让我帮你看看!” “村长还会医术?” “略通一点。” 艾虎便向展昭点了点头,跟朱喜进了东屋。 展昭则让侍卫捆缚李耀的手脚,将他绑在了院里的树上,同时命人严加看管,待天亮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天终于亮了。 考虑到艾虎有伤在身,村子里又缺医少药的,展昭决定让艾虎带着李耀等人回驿馆,自己则继续待在朱庄村,以防郭纯再次派人过来。 回城的路上,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县衙的人。 “大人!他们抓到李捕头了!” 郭纯正翘着脚等着李耀的好消息呢,忽地听见来人如此说,惊得他直接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们抓着李耀了?” 来人点头答道,“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现在正往驿馆走呢!” 郭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大人,您怎么了?李捕头被抓到了不是好事吗?” 郭纯喝道,“你懂什么?!” 越看来人越碍眼,“下去下去!” 驿馆,花厅。 “包大人,公孙先生!” 包公抬眸一瞧,发现竟是艾虎,忙问道,“艾虎,你怎么回来了?” 还未等艾虎回答,就听包公满脸担心地问,“艾虎,你的胳膊怎么了?” 公孙策也是满面的担忧,“艾虎,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着就要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不曾想却被艾虎躲开了。 “包大人,公孙先生,我的伤并无大碍,你们还是先审审李耀吧!” 第429章 淫梦戏猴(七十) 包公闻言瞬间瞪大双眸,“李耀?你们抓着他了?” 艾虎开心地点了点头。 “他人现在何处?” “在院子里。” “带他进来!” “是。”艾虎转过身子去了院子里,“把他带过来!” 没多久,李耀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包公看见他行走的步态十分惊讶,转头望了一眼艾虎,艾虎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回,“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李耀闻言愤恨地瞪了一眼艾虎。 包公当即呵斥他道,“李耀!你可知罪!” 李耀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属下知罪。” 如此痛快地认罪,倒让包公等人十分诧异,“你且将你所犯的罪行一一说来。” “属下不该深夜闯入牢房,误杀了开封府的侍卫,更不该潜入朱庄村,去刺杀朱武······” 这就完了? 包公耐着心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却闭上了嘴,“还有呢?” 李耀抬起头,满眼的无辜,“没了啊!” “没了?”包公冷哼一声质问道,“那珠宝铺的伙计呢?” 李耀立即喊起了冤枉,“包大人,他的死和属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包公却是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瞪着他,李耀却是坦然地回望着他,似乎珠宝铺伙计的死真的和他无关。 一旁的艾虎却是急了,“李耀,他的伤是刀伤,伤口的形状恰和你使用的砍刀相符,你敢说他不是你杀的?” 李耀笑着反问道,“那我的刀呢?艾虎,我记得昨夜我用的是匕首吧?” 艾虎一时无话。 对啊,他的刀去了哪里? 莫非是被他藏了起来? 公孙策看着陷入沉思的艾虎,问,“艾虎,他所说的匕首在哪里?” 艾虎瞥了一眼李耀,而后从衣袖中掏出匕首,递给了公孙策。 公孙策手持匕首,走到他跟前问,“是这把吗?” 李耀只大略扫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这把匕首是郭纯送给他的,它的模样可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公孙策回过身,询问似的看着包公,后者思忖了好半晌,方才吩咐张龙道,“张龙,押他去县衙大牢,让王朝他们好生看管,不得让任何人探视!” “是!” 李耀被带走之后,公孙策忙拉着艾虎去了他的房间。 待他将白布一层一层打开,见到很深的伤口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李耀下手可真是够狠的!” “如果不下手狠一些,他怎能有机会去杀朱武?” 公孙策不禁看了他一眼,“当时的情形十分凶险吧?” 艾虎点了点头,“若是我再晚一步,朱武怕是要命丧当场了······” “疼吗?” 充满怜惜的眼神惹得艾虎浑身起鸡皮疙瘩,“那个,不怎么疼!我当赏金猎人时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呢!” “可这是你跟着大人以后第一次受伤。” “这次是我大意了。” 公孙策失笑道,“你啊!先好好休息吧!” 且说自艾虎带着李耀离开之后,展昭的鼻子一耸一耸的,他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味道很小,根本分辨不出是何味道。 “村长,你闻见了吗?”展昭问朱喜。 朱喜只闻了一下,便笑道,“估计是有人杀猪呢。” “可是我并没有听见猪叫声。” “哦?”朱喜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凭着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和经验,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只见他的鼻子最后一直朝着隔壁朱狗子家的方向耸动着,“异味的来源好像是朱狗子家。” 展昭突然问,“他平时都是何时起床?” “他可是个勤快人,只要天一亮就会起床做饭。”朱喜说完便捂住了嘴,“今早好像没有听见他做饭的声音。” 话未及说完,展昭便纵身一跃,翻墙去了隔壁。 一推开堂屋的门,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传进了他的鼻腔。 他循着味道找寻着来源,发现离卧房越近,味道越浓。 一打开门,浓浓的血腥味并着淡淡的尸臭味向他袭来,他捂着口鼻观察着,发现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个人形的大包,忙走上前掀开了被子,竟是胸前血淋淋的朱狗子! 此时村长朱喜也从正门走了进来,朱狗子的惨状给他的冲击力太大,饶是对朱狗子恨之入骨的他见到后也忍不住跪在床前,声音凄厉地喊道,“狗子!!!” 第430章 淫梦戏猴(七十一) 这一声叫喊把村民们全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昨天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死了?” “不知道,不过他这人一向为财不择手段,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哎,他的远房表哥呢?怎么不见了?” 有知道内情的人悄声回道,“你还不知道呢吧?他那表哥其实是李耀李捕头,昨夜他想去杀朱武,没杀成,今天一大早就被押回了城里。” “估计朱狗子就是他杀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搅得展昭有些心烦意乱,他看了一眼朱喜,后者当即会意,安抚众村民道,“大家赶紧出去吧!别在这里围着了!” 村民们便都出去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围在了朱狗子家的大门口。 “来人!” 一侍卫忙跑了进去,“展大人!” “带几个人,将尸体抬回驿馆!” “是!” 一进城,抬着尸体的侍卫们便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不过他们并不关心死者是谁,只是围着看热闹而已。 驿馆。 包公正和公孙策商议审问李耀之法,忽见人进来报,“大人,守护朱庄村的人抬着一具尸体回来了!” “什么?!”包公惊得直接站起身,走到那人跟前问,“尸体在哪里?” “暂放在了某处偏僻的宅院里。” 包公向公孙策肃声道,“公孙先生,随本府走一趟!” “是。” 一行人到了停放尸体之处,一侍卫忙走上前,弯腰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待见到死者本人的面貌之后,包公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朱武,也不是朱喜。 “死者是朱庄村的何人?” “禀大人,死者是朱狗子。” “朱狗子?”包公惊得和公孙策面面相觑。 此三人是万万不能出事之人,可偏偏朱狗子却出了事。 “展护卫可有话要与本府说?” “有。”侍卫忙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展大人让属下将此信交给大人。” 包公忙伸手接了过来。 看完后又递给了公孙策,后者分析道,“大人,依照展护卫信中所说,朱狗子极有可能是被李耀所杀。” 包公冷冷地回道,“他先是借用朱狗子亲戚的名义混进了朱庄村,又让朱狗子带着他熟悉了朱武家的方位,此时他对于李耀便没了利用价值,为防事情败露,李耀便残忍地杀害了他。” “学生先去查看一下他的伤口。” 公孙策当即蹲下身子,褪去他的上衣,查看其伤口的形状,“这伤口······” “公孙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大人,这伤口的形状和艾虎带回来的匕首极为相似。”公孙策顿了顿,又说道,“我回房去拿匕首。” 不多久,公孙策便返了回来。 经过细细地比较,公孙策证实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大人,果如我们所料,李耀便是杀害朱狗子的凶手!” 包公闻言猛地抬眸,厉声吩咐道,“张龙!去县衙大牢!” “是!” 艾虎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死活要跟着一起过去,包公让他好好在驿馆养伤,免得往来奔波,伤势再加重了,艾虎只得乖乖回房去了。 刚到大牢门口,就见马汉急匆匆地往外跑。 “马汉!” 马汉抬头见是包公,忙道,“大人,出事了!李耀自杀了!” “什么?!” 包公等人忙加快脚步,往李耀的牢房走去。 “大人,是砒霜。” 包公倏地抬眸,厉声问马汉,“他的身上怎会有砒霜?莫非有人进来探视他?” 马汉忙辩白道,“大人,属下等看得很严,绝没有人进来探视李耀,至于砒霜,他进来的时候我们搜了身的,并没有发现有砒霜······” 公孙策见包公如此严厉,忙解释道,“大人,他的砒霜应该是藏在了口中,马汉他们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藏在了口中?” 公孙策点了点头,“有的犯人会将砒霜藏在舌下,这样可免去酷刑的无穷无尽之苦。” 包公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王朝来报,“大人,郭大人来了!” 包公忽地心生一计,“让他进来!” 郭纯听说包公让自己进大牢十分地意外,毕竟自从包公接管大牢以来,他还没有进去过。 “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忽地瞥见了躺在地上的李耀,“李捕头!包大人,你们逮着他了?” 包公冷笑一声,质问道,“郭大人不知道?” “下官一直在县衙静思己过,不曾听闻。” “好一个静思己过!”包公大声道,“但不知郭大人是何时将砒霜送到了李耀手中?” 第431章 淫梦戏猴(七十二) “砒霜?”郭纯满面的震惊,“他死了?” 说着便紧走几步,弯腰去查看李耀的情况,“还真死了?” 包公正感叹他高深的演技,忽见他转过身,原地跪下来道,“下官恳请包大人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说完竟抹起了眼泪,“李捕头可是下官的左膀右臂,虽说他擅闯大牢,但也罪不至死啊!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毒死了他!” “如此说来,砒霜之事郭大人并不知情?” 郭纯忙起誓道,“下官绝不知情!若是有假,此生将断子绝孙!” 好重的誓! 只是包公却冷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事先调查过郭纯,自己还真会被他欺骗。 包公忽地问道,“郭大人,你找本府有何事?” “下官听说包大人来了县衙,特意过来看看。” “好一个特意过来看看!”包公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本府若是需要郭大人帮忙,自会派人去寻,郭大人还是安安分分做好阳武县的父母官吧!” 如此直白的话语倒是让郭纯一怔,“下官明白了,以后绝不会来打扰包大人。” 说完便退出了大牢。 郭纯走后,包公吩咐王朝将李耀的尸体抬到停尸房,他们则回到了驿馆。 驿馆花厅。 落座后,包公问公孙策,“公孙先生觉得此事和郭纯有关吗?” 公孙策摇了摇头,“不好说。此事若是他做的,那砒霜是如何瞒过王朝他们,到了李耀的手中?可是他又有如此做的理由。” “杀人灭口?” 公孙策纠正道,“亦或是弃车保帅。” 包公闻言沉默了半晌,忽地双眸发亮,“公孙先生,你说那砒霜会不会是李耀在擅闯大牢前就准备好的?” 公孙策心中顿时开阔起来,“大人说得有理。他眼见着刺杀朱武失败,在进城前便趁侍卫们不注意,偷偷将砒霜藏在了口中,所以王朝他们才没有发现。” 包公极为赞同公孙策的分析,“既如此,我们可从砒霜入手调查此案,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张龙!” “属下在!” “即刻带人走访全城的药铺,查看它们近日是否售卖过砒霜!” “是!” 张龙刚走没多久,周梦华的妻子就进来了。 “民妇叩见包大人。” “周夫人请起。”包公疑惑地问,“周夫人来找本府有何事?” “包大人,民妇听闻李耀已死,想来府里已经安全,特来请包大人准许民妇回府安葬我家老爷。” 包公闻言微愣。 如今这天气炎热异常,周夫人又在驿馆待了几日,已然耽搁了周梦华下葬,现在李耀已死,再让她住下去,实在是不合适。 “也罢!周夫人就带着两个丫鬟回府吧!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本府还是会派人保护你们。” 周夫人满眼的感激,“多谢包大人。” 包公点了点头,即刻命几名侍卫护送着周夫人主仆三人回周府。 “大人,这几名侍卫是不是少了些?” “不少。”包公笑着解释道,“如今李耀已死,县衙内的其他衙役更是不足为惧,即便有一个两个功夫还可以的,他们也不是这几名侍卫的对手。” “学生明白了。” 当日日落时分,张龙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驿馆。 “大人,有情况!” 包公闻言十分惊喜,他没想到走访居然会如此顺利,“有药铺近日售卖过砒霜?” 张龙点了点头,“药铺王掌柜正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 “草民见过包大人。” “是何人于何时在你那里购买了砒霜?” 王掌柜答道,“是李耀李捕头,具体时间都在登记簿上记录着呢。” 说着便把登记簿递给了张龙,张龙又递给了包公。 包公看了一眼道,“正是珠宝铺伙计出事的前一日。” “他去购买砒霜时可有乔装?” 王掌柜闻言吐槽道,“那日他来时,装扮得跟个老汉似得,若不是我与他甚为相熟,都认不出来他。” 一旁的公孙策问,“那王掌柜当时可戳破了他的身份?” 王掌柜点了点头,“我问他,‘李捕头购买砒霜作何用处啊?’,他当时只回了一句毒老鼠,临走时还警告我要替他保密。” “多谢王掌柜提供的线索。张龙,送王掌柜出去!” 第432章 淫梦戏猴(七十三) “是!” 一连两日,周师爷遍寻不着,县令郭纯也没有任何动静。 第三日一大早,周夫人竟在侍卫的陪同下,匆忙进了驿馆。 “周夫人?” 只见周夫人伸手向袖内拿出了一块布,看上去像是从衣裳上裁剪下来的,“包大人,民妇昨夜为家夫换衣裳时,发现里衣的内侧竟然缝着一张纸,民妇仔细一瞧,居然是一份协议书!” “协议书?!”包公闻言深感震惊,直接走到周夫人跟前,将缝着协议书的那块布接了过来。 他越看越是震惊,眼眸里掺杂着狂喜。 公孙策见包公如此神情,纳闷地问,“大人?” 包公忙将那块布递给了他,“公孙先生请看。” 公孙策接过来一瞧,心中的惊骇和惊喜却丝毫不比包公少,“大人,有此证据,便可坐实了珠宝之事实则是郭纯、周梦华和贾义三人做的一个局,朱庄村的村民们有救了!” 包公高兴地点了点头,转头却瞧见周夫人的面色十分苍白,“周夫人,你没事吧?” 周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包公满眼感激道,“周夫人能够将此协议书交给本府,可以说是大义灭亲了。” 周夫人却是说起了二人的夫妻之情,“包大人,他其实对民妇真的很好······” 包公点头道,“本府看出来了。” “即便是民妇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他也没有再娶,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 包公赞许地说道,“他确实是一个好丈夫,只可惜······” 周夫人的话锋却是突然一转,“包大人,其实民妇知道他的珠宝铺经常诓骗人,只不过一直没有闹出人命,所以民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民妇看到这份协议书,才知道他居然为了钱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所以你就拿着它来驿馆找本府了?” 周夫人点了点头,面色复杂地解释道,“就因为他们的贪心,铺里的伙计被杀,朱庄村也有两个人丢了性命,李捕头更是惨死狱中,民妇实在是不想朱庄村的人再因为他们受苦受难。” 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用衣袖拭起了眼泪来。 “周夫人······” 周夫人摆了摆手道,“包大人,民妇还有一事相求。” “周夫人请说。” “等案子了结之后,可否将珠宝铺伙计的尸体交由民妇安葬?” 包公点头道,“当然可以,届时本府会派人将尸体送回府里。” “多谢包大人。” 周夫人转身就要走,却被公孙策喊住了,“周夫人且慢!” 周夫人回过身,疑惑地望着公孙策。 “周夫人手里可有周掌柜亲笔签名的墨宝?” 周夫人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过来公孙策此话的用意,“珠宝铺里有,生意上的事,经常需要签字画押,公孙先生可以去珠宝铺里找找看。” “多谢周夫人。” “包大人还有事吗?” “没有了。”包公忙命侍卫护送她回府。 周夫人走后,公孙策问包公,“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抓捕郭纯了?” 包公“嗯”了一声,吩咐道,“张龙,你和艾虎带人去县衙,将那郭纯抓捕归案,就地押入大牢!” “是!” “还有,通知王朝、马汉和赵虎,即刻撤出大牢,让原来的狱卒去接管!” “是!”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展护卫呢?要不要让他回来?” 包公想了想,便叫进来一名侍卫,“你去一趟朱庄村,让展护卫立即带着朱武和朱喜回驿馆!” 顿了顿,又补充道,“留一部分人继续守着朱庄村,其余的人全部撤回来!” “是!” 包公又转向公孙策,吩咐道,“劳烦公孙先生去一趟珠宝铺和贾府,设法找到周梦华和贾义的亲笔。” “学生遵命。” 且说艾虎知道包公让他和张龙一起去捉拿郭纯,开心得差点要跳起来,“太好了,张龙大哥!我们终于可以抓那个狗官了!自从来了阳武县,我真是过得太憋屈了!” 张龙笑了一笑道,“好了,艾虎,我们赶紧出发吧!” 第433章 淫梦戏猴(七十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县衙行去。 县衙。 “大人,小的刚才看见周梦华的夫人进了驿馆!” 郭纯纳闷地问,“她不是昨日才从驿馆出来吗?” 下人却只是摇了摇头。 郭纯心中焦躁不已,可他苦思了许久,都想不通她为何再次去驿馆,但他认为她向包公所说之事一定和自己有关,甚至有可能会断送自己的前程。 不行,他得赶紧跑! 郭纯强笑着说道,“不过是去了趟驿馆,并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小题大做。你下去吧!” “是!” 下人走后,郭纯脸上的笑意却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焦急和恐惧。 他顾不上自身的仪态,一路狂奔至卧房,草草收拾了一些财物和衣裳,拿起包袱就开始往后院跑。 刚打开后院的院门,却发现艾虎正带着一众衙役守在门外,再加上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乌泱泱的一群人,唬了郭纯一大跳。 “你是?” 艾虎冷声道,“开封府的人!” 然后就见他的手一挥,“带走!” “你们为何要带走本县?本县可是朝廷命官!”郭纯一面挣扎着,一面叫嚷道,“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能如此对待本县!” “怎么?郭大人,难道你还想让我用官娇将你抬到大牢去不成?!一个犯人可没有如此待遇!” 郭纯一听自己要被押入大牢,直吓得双腿酸软,“大牢?本县是阳武县令,又没有犯法,不能被关进大牢!本县不去,不去!” 艾虎的耐心显然已经被耗尽了,“真是聒噪!带走带走!” 郭纯就这样一路叫嚷着被押到了大牢。 王朝等人见艾虎和张龙押着郭纯来大牢时,面上皆是一惊。 “艾虎?”马汉看了一眼艾虎,又瞧来了一眼他身后被押着的郭纯。 艾虎点头道,“是包大人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的牢房要和贾义他们的牢房离得远一些。” “明白!你们,跟我来!” 马汉将人关好后,又回到了大牢门口。 艾虎见三人均已到齐,便笑道,“三位大哥守着这破牢房,很是无聊吧?” 赵虎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好啦好啦!不和你们开玩笑了!包大人让你们和县衙的人交接一下,交接完了直接回驿馆。” “真的?”赵虎满面的不敢相信。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我们这就去交接!” 三人遂叫来县衙值守的衙役,命他尽速将大牢里的狱卒全都叫到一起,又对他们仔细嘱咐了一番,方才放心地离去。 且说公孙策奉包公之命,去找寻周梦华和贾义的亲笔。 他准备先去珠宝铺。 到时发现有两个男子在门口守着,包公并没有派人来守着,公孙策便猜测他们是周夫人派来的。 “打扰一下,在下是——” 一男子走下台阶来,满脸堆笑着问道,“您是公孙先生吧?” “你认识我?” 男子笑着问道,“您和包大人不是来过府里吗?” “小哥真是好记性!” 男子又问,“公孙先生来珠宝铺,是想找我们老爷的亲笔吧?” 公孙策闻言略一挑眉,“周夫人告诉你的?” 男子点了点头,一面打开门引公孙策进去,一面解释道,“夫人让我们提前把东西找好,这样您来了也方便一些。” 说着便拉开了柜台的一个抽屉,将里面的一沓纸交给了公孙策。 公孙策忙双手接了过来,一面翻阅着一面笑着谢道,“这些东西非常有用,真是太谢谢你了!” “公孙先生太客气了!” 公孙策将东西收入袖中,继续赶往贾府。 看守贾府的人是开封府的人,他们见是公孙策,忙拱手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点了点头,“近日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 “我进去找点东西,一会儿就出来。” 公孙策直奔贾府正院的书房,他在书架的隐秘处发现了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一瞧,里面是贾义采买树木和中草药种子的协议,心上顿时一喜,“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找着了。” 第434章 淫梦戏猴(七十五) 将买卖协议袖起后,便匆匆往驿馆赶。 驿馆。 公孙策一进花厅,竟发现展昭也在里面,惊喜地问道,“展护卫回来了?” 展昭听后忙转过身子道,“公孙先生,多日不见。” 公孙策失笑一声,“是有些时日没有见了。” “公孙先生此去珠宝铺和贾府,收获如何?” 公孙策微微躬回道,“幸不负大人所托。”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了包公,“大人,这红木盒子是在贾府的书房发现的,里面是贾义留存的买卖协议,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学生把从珠宝铺找到的有周梦华亲笔签名的东西也放在了盒子里。” 包公一面翻着里面的东西,一面说道,“有了他们的亲笔签名,不怕他们不招!” 一旁的展昭却是提醒道,“大人,郭纯的亲笔签名呢?” “他是朝廷命官,想找他的亲笔签名十分容易。” 三人正说着,艾虎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回来了。 “大人!” “包大人!” 包公闻声略一抬眸,“艾虎,抓捕郭纯可还顺利?” “包大人,如果我们再迟一步,要抓他恐怕会多费一些力气。” 公孙策笑着问,“他要跑?” 艾虎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始满脸愤愤地抱怨起来,“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是不知道那郭纯有多猖狂!张嘴闭嘴的本县,还说我们不能如此对他,真是烦人得不行!” “对了,这是他逃跑时带的包袱!”艾虎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包袱呢,忙上前几步,将它递给了包公,“我翻了翻,里面是一些贴身衣物和银票。” 紧接着就见他嘴角一撇,满脸恨意地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狗官贪得可真够多的!” 展昭见艾虎如此气愤,安慰他道,“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转身又向包公问道,“大人,需要属下去一趟县衙吗?” 包公想了想,答应道,“也好。展护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即刻带人前往县衙!此去县衙,一是要找寻有关郭纯亲笔签名的东西,二是要找到周师爷的尸体。” 展昭闻言心中一惊,“大人的意思是,周师爷被埋在了县衙的某处地方?” 包公“嗯”了一声,道,“我们的人接连搜索了多日都没有尸体的下落,如今看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郭纯杀人灭口后,为了不引起本府的怀疑,将尸体埋在了县衙。” 公孙策十分赞同包公的分析,“大人说得对,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属下明白了。” 旁边的艾虎却是急了,“包大人,您为什么不让我去?” 包公低眸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艾虎,你现在身上有伤,需要静养。” 艾虎刚要回说自己的伤并无大碍,就听包公继续说道,“好了,一切就依本府说得去做,下去吧!” “是······” 艾虎蔫蔫地退出了花厅。 他眼睁睁看着展昭等人点齐了人马,直往县衙而去,满身的憋屈无处释放,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前练起了刀。 “你如此做,岂不是辜负了大人的好意?” “公孙先生?”艾虎停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我就是想做点事情。” “你这次做得已经够多了。”公孙策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第一,你应聘了荒山护卫,发现了贾正他们和贾义是同乡,又发现了李耀极有可能是那名黑衣人;第二,你将贾正生擒也是大功一件;第三,在朱庄村,你擒住了李耀,保护了朱武。这些都还不够吗?” 艾虎闻言微微一怔。 他自己做了这么多吗? “要照您这么说,我这次做得确实还是挺多的。” 接着又将手上的刀一扔,“我就是感觉这次的案子破的憋屈······” 公孙策忙安慰道,“别着急,我们马上就要看到曙光了。” 且说展昭等人到了县衙,他们决定分成三组去搜索,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 王朝和马汉带人去郭纯的书房,直接找寻有他亲笔签名的东西。 张龙和赵虎负责搜索整个县衙,找寻周师爷的尸体。 展昭则带人直奔周师爷的住处。 他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直觉:周师爷一定将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藏了起来,以作为护身之用,虽然那些东西并没有护住他······ 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吧。 展昭收了收思绪,沉声吩咐道,“大家都仔细一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第435章 淫梦戏猴(七十六) “是!” 县衙架阁库。 毕竟郭纯是县令,整个阳武县所有的大事小情基本都需要他确认签字,王朝和马汉很快便找到了不少郭纯亲笔签名的文书。 二人只将其中的一部分袖了起来,然后便来到院中,与正在搜索周师爷尸体的张龙和赵虎会合。 张龙见王朝马汉过来,问道,“你们找到文书了?” 王朝点了点头,“你们呢?有没有眉目?” 张龙失望地摇了摇头,“县衙太大了,尸体又不会被埋在明显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找啊······” 马汉忙安慰道,“别着急,我们帮着你们一起找。” 停顿了片刻后又说道,“咱们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这样吧,我们四个带人分头寻找,这样会快一些。”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马汉的提议。 四人便开始分头搜索周师爷的尸体。 周师爷的卧房。 展昭等人翻箱倒柜地找了好半晌,都没有找到所谓的藏起来的证据。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展昭心中顿生了一股挫败感和无力感。 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毁,仅凭周夫人送来的那份协议与周梦华、贾义和郭纯三人的笔迹,根本定不了他们的罪。 除非郭纯和贾义的心态足够差,看到笔迹和协议瞬间就慌神认罪,可种种事实表明,二人的心态非常稳,绝不会轻易地承认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心中正愁闷不已,忽地瞥到几案下面的一块石砖,展昭忙走近一瞧,发现那石砖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同其他的石砖也不是很严丝合缝。 莫非? “来人!” 两衙役走了过来,“展大人!” 展昭指着那块石砖道,“去看看那块石砖能不能掀开!” “是!” 二人立即走过去,他们先是用手中的刀敲了敲,果然声音比较清脆,连忙将石砖拿了起来,“展大人,这下面有东西!” 展昭闻言又惊又喜,几步便来到了几案前,“将几案挪开!” “是!” 几案挪开后,展昭低眸一瞧,竟是一封信。 “又是信?”展昭自言自语了一句,忙开启信封读起来。 读完后,展昭忙又打开了信封里的另外两张纸:竟是郭纯留存的协议和公堂审问周梦华那份“错误”的和解书! “太好了!”展昭是既激动又兴奋。 现在就只差周师爷的尸体了。 一众人遂从周师爷的卧房出来,正碰上王朝等四人往这边走。 展昭扫了他们一眼,问,“没有找到?” 四人蔫蔫地“嗯”了一声。 “县衙的每个角落都搜了?” 四人点了点头。 “房间呢?” 王朝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对啊,我们怎么把房间给忘了呢!” 张龙的心中却是十分不解,“展大人,会有人将尸体藏到房间里吗?那也太变态了些吧!” “别人不会,可郭纯却会。”展昭详细地解释道,“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县衙的一举一动,他肯定没有机会将尸体运出去,更不可能给将尸体埋到院子里,那样动静太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把尸体藏到了某个房间。” 赵虎听完展昭的分析心中豁然开朗,“展大人,你说他会不会将尸体藏在了自己的房间?” “极有可能。”展昭认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忙挥手命道,“走!我们去郭纯的房间!”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郭纯的房间行去。 他们先是来到郭纯的书房,搜了好半晌,没有找到尸体,又进了郭纯的卧房,箱柜、墙壁和地砖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唉······”张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郭纯到底把尸体藏在哪里了?” 他的心里真是太难受了,掉转过身子,想问展昭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郭纯的床。 张龙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展大人,不会吧?” 将尸体藏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够变态了······ 展昭严肃地说道,“一切皆有可能!” 张龙忙去到床前,掀开被褥后,用刀柄试着敲了敲,“果然是空的!” 他循着床板缝用刀使力一抬,床板便被掀开了,发现里面放的是一些被褥,被褥的下面又是一层木板。 “这是怎么回事?” 展昭闻声忙走上前,探着头一瞧,“怎么会是木板?” 忽地闻见一阵香味,“这香味有些似曾相识。我想起来了,蔷薇案?!” 展昭忙命道,“快将木板掀开!” 第436章 淫梦戏猴(七十七) 张龙和赵虎非常利落地就将木板掀开了,可看到木板下面放着的为何物时,二人均吓得面色苍白。 犹是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展昭,此刻的心也是砰砰砰直跳,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平静下来,“来人,将尸体抬到停尸房!” “是!” 展昭看向众人,吩咐道,“我们回驿馆!” 驿馆,花厅。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正焦急地等着展昭等人的消息。 他们此去收获如何,直接关系着此案能否顺利侦破。 “大人!公孙先生!艾虎!” 包公等人见展昭他们归来,脸上俱是期待。 尤其是包公,竟罕见地像臀部着了火似的,直接走到展昭跟前问问,“如何?” 展昭拱手回道,“周师爷的尸体找到了。” 艾虎急切地问道,“尸体找到了?在哪里?” “郭纯卧房的床底下。” “啊?!”艾虎直接惊呼了起来,“他竟然把尸体藏在了床底下?!” 公孙策亦是十分震惊,“这郭纯的胆子还真大啊······” 艾虎是个直肠子,直接接口道,“对啊!他就不怕半夜做噩梦吗?!” 包公虽然也十分吃惊,却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可看出了他的死因?” “他脖子上有勒痕,应该是被勒死的。” “尸体放在了停尸房?” “是。” 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立刻弯身道,“学生即刻去县衙查看尸体。” 说完便走出了花厅。 “郭纯亲笔签名的文书可找到了?” “找到了。”展昭回道,“属下此去还有意外收获。” “哦?” 展昭遂把文书和在周师爷卧房发现的信一并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来一瞧,眼眸瞬时大睁,忽地抬头大声命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带上朱武和朱喜,我们去县衙!” “是!” 艾虎心中有些莫名,悄悄走到展昭跟前问,“展大哥,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展昭遂把信中的内容简要地告诉了艾虎。 艾虎满眼兴奋道,“真是太好了!看这个狗官还怎么狡辩!” 途中,百姓们看到衙役们抬着的三把铡刀之时议论纷纷,大家纷纷猜测珠宝一案有了进展,包公这是要升堂审讯了,忙争先恐后地奔至县衙。 只是包公并没有立即升堂问案,而是直奔停尸房。 “公孙先生。” 公孙策对包公的到来倒是没有感觉十分惊讶,“大人,周师爷确实是被人勒死的。” 包公点了点头,便将展昭方才递给他之物又递给了公孙策。 公孙策看完后说道,“这些证据,再加上周师爷的尸体,足够定郭纯和贾义的罪了。” 包公“嗯”了一声,转回过身,肃声命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 “升堂!” “是!” 县衙公堂。 百姓们期盼已久的包公终于坐在了公堂上。 惊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带郭纯、贾义等人上堂!” 须臾,便见郭纯、贾义、贾二和贾正等人便走了进来。 “下官郭纯参见包大人!” “草民贾义(贾二、贾正等)叩见包大人!” 包公厉声道,“尔等可知罪?” 郭纯却是满脸的无辜,“包大人,下官一向爱民如子,遵守国法,不知自己究竟所犯何罪?” 一旁的贾义也狡辩道,“包大人,草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平日里老实本分,所做作为,所言所行,根本就同犯罪两字沾不上边啊!” 贾正等一干人见贾义一口否认,自然也是连连喊起了冤。 包公冷声质问道,“那荒山珠宝一事不是你们联手做的局?” 郭纯冷静地反驳道,“包大人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分明是朱庄村村民们贪得无厌,昧了贾义的珠宝,才有了后续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我们联手做的局呢?” 话刚落,站在县衙门口围观的朱武便喊道,“我们贪得无厌?那珠宝明明都是假的,你却指假为真,害我们卖身为奴!” 一旁的村长朱喜也附和道,“明明是你们害的我们村沦落至此,如今竟然还装出如此无辜的模样!真是无耻!” 其他的百姓们虽不知道内情,听了他们的话以后,却也是一齐高喊道,“无耻!无耻!” 包公见声势造得差不多了,忙喝止道,“肃静!” 又低眸看了堂下跪着的众人,“如此说来,你们不认?” 郭纯等人齐声道,“不认!” “好!”包公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本府今日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第437章 淫梦戏猴(七十八) “公孙先生!” “是!” 公孙策拿起案上的红色木盒,起身走到郭纯的面前,只见他打开盒子,从中拿出了有郭纯笔迹的文书和周师爷留下的东西,“郭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郭纯眯眼一瞧,下一刻便见他的脸色煞白,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淌,“公孙先生,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啊!” “看不懂?”公孙策淡淡一笑,紧接着便见他一一为郭纯介绍道,“这是当初钱严和周梦华对簿公堂之时,周师爷递错的那份和解书,上面威胁周梦华,若是想让周府平安,必须自杀,且要将罪行全部揽到他和贾义身上。” 话毕,就听门口的周夫人悲愤地说道,“原来是你这个狗官!” 说完竟晕死了过去,跟着的两名丫鬟忙将她扶回了府。 郭纯正想辩解,就听公孙策说道,“郭大人,请让我说完,好吗?” 郭纯强装淡定道,“你说。” “这一份是你、周梦华和贾义签订的保密协议书,里面有珠宝一案的详细经过,保密协议书也是由周师爷亲自起草的,这封信里的笔迹可为佐证。” 一旁的贾义闻言心中是慌张不已。 他们找到保密书了? 他们既然找到了郭纯的笔迹,自然也找到了自己的笔迹。 这可怎么办? 就这么认罪了? 那他和颖妹的婚事怎么办? 贾义悄悄回过头,望了望贾正等人,见他们也是一脸焦急,忙示意他们要淡定,一切都要听他的。 郭纯的想法自然和贾义一样,绝不可能轻易认罪,“那也只能证明协议书是周师爷起草的,至于我的亲笔签名,他与我相熟,能模仿我的笔迹并不足为奇,并不能说明此案是我所为啊!” 接着又对包公磕头道,“包大人,下官实在是冤枉啊!” “公孙先生。” 公孙策弯了弯腰,回到桌案前坐了下来。 包公冷哼一声道,“你冤枉?本府且问你,周师爷现在何处?” “周师爷回周庄老家探亲去了。” “为何直至今日他还不回来?” “下官派人去周庄相请,他的家人说他突染重疾,想多休养些时日,便多放了他一个月的假。” “此言可当真?” 郭纯指天发誓道,“若是有假,定遭天打雷劈!” 包公忽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郭大人,你是派何人去的周庄?” “一个衙役,名叫李二。” “他人呢?” “应该在县衙。” 包公看向公堂门口吩咐道,“去带李二过来!” 不多久,李二便走了进来。 “小的李二,叩见青天包大人!” “李二,方才郭大人说,他曾派你去周庄村探望过周师爷?” 李二看了一眼郭纯后回道,“是。” “他的家人当时是如何和你说的?” 李二此时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连着嗓音都开始有些颤抖,“回······回包大人,他······他们当时告诉······告诉我说——” 话未及说完,就听包公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喝道,“李二,你竟然敢欺瞒本府,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去过周庄!” 这李二只是个小小的衙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包公如此一唬,竟直接招认了,“包大人饶命啊!是郭大人让小的说谎的,跟小的没有关系啊!”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郭纯咬牙切齿地骂道,“包大人,下官可没有让他说谎,他确实是去了周庄村,周师爷也确实是在村中养病呢,不信您问问他的家人!” “不用问了!”包公懒得和他斗法了,“郭纯!本府业已在你的卧房找到了周师爷的尸体,方才本府一再地问你,就是想给你一个主动认罪的机会,没想到你竟丝毫不知悔改!” 郭纯满面的不敢相信,“这不可能,我藏得那么好,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包公冷笑一声道,“你是认为本府会想不到你把尸体藏在你的床下?” 忽地怒拍惊堂木,呵斥道,“郭纯,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郭纯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倏地又直起了身子,叫嚷道,“他们都该死!李耀这个蠢东西两次都杀不死朱武,难道他不该死吗?还有那个周梦华,他也该死!正好钱严送上了门,如此好的机会要是错过,岂不是可惜了?哈哈哈哈!” 包公追问道,“那周师爷呢?” “他?”郭纯的嘴角不禁抽了抽,“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忽地语气一变,愤恨道,“这个老东西竟然没有毁掉和解书和协议书,他这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紧接着又轻蔑地望了包公一眼道,“包大人,若是他真的毁掉了,你永远都治不了我的罪的!哈哈哈哈!” 满是讽刺的话语令包公大怒,“郭纯!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你身为一县父母官,不仅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反而纵欲受贿,甚至还杀人害命,你的心中不会有愧吗?!你对得起自己读的那些圣贤书吗?你又对得起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的父母吗?!” “愧疚?”郭纯嗤笑一声道,“我自小就不知愧疚为何物?!” 他又回过身,扫了一眼门口围着的众人,道,“就他们,也配我为他们呕心沥血?包大人,你问问他们,他们中哪一个不是怀有私心,他们又何曾考虑过我的处境?!” 第438章 淫梦戏猴(完) “你的处境?”包公冷哼一声,拱了一拱手道,“你蒙圣上恩宠,食君俸禄,当为我大宋子民做事,更何况我大宋官员俸禄不低,已比寻常百姓强过太多。你且问问他们,他们可能像你这般,顿顿食肉,餐餐吃酒?!” “这还远远不够?!不够!!”郭纯忽地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放肆!”包公懒得跟他再作纠缠,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喝断了他的话,“既如此,你就去阴间好生反思吧!来人!虎头铡伺候!” 两衙役迅速地将虎头铡抬了上来。 包公从签筒中抽出了一支令牌,慢慢起身,喊道,“开——铡——” 待铡刀一抬,冰冷的亮光猛地刺向了郭纯的眼睛,这时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包大人,饶命啊!下官知错了!下官会好好反思的!下官不想去阴间啊!” 包公却是不理他,直接将令牌往堂上一掷,道,“铡!” 郭纯的头身瞬间分离,衙役手脚利落地将他的尸体抬了下去。 包公猛地转头,看向贾义,大声质问道,“贾义!你可认罪?!” 此时的贾义早已瘫坐在地上,面色也甚是苍白,贾二、贾正等人的屁股下面甚至已经湿了一大片,一阵阵尿骚味袭进了众人的鼻腔,惹得他们皱着眉捂着嘴,满脸的嫌弃。 可贾义仍然拒绝承认罪行,他强行为自己辩解道,“包大人,请明察!协议书上虽然有我的亲笔签名,可那上面的内容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分明是他们想诬陷我,刻意模仿我的笔迹!” 早已吓得尿裤子的贾二和贾正等人却纷纷劝起了他,“大哥,咱们就认了吧!” “是啊,老爷,事到如今,无论您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大哥!” “大哥!” ······ 贾义忽地转过身子,怒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什么?!” 又回过头望向包公道,“还请包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清白?”包公冷笑一声,忽地话锋一转道,“贾义,你还是回头看看吧。” 贾义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将头转了过去,待见到人群中的某两个人时,瞬间慌张了起来,“伯父?颖妹?” 原来是丁力听朋友说起了贾义入狱之事,连夜和丁颖从延津赶了过来,不巧正赶上包公升堂审问贾义等人。 丁力手指着贾义,大骂道,“你竟然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真是畜生啊!” “伯父,您听我解释!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别叫我伯父!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好侄儿!”丁力直接拱手向包公请求道,“包大人,请您务必秉公执法,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伯父!!”贾义几乎都哭了出来,他见丁力如此绝情,又看向丁颖道,“颖妹!你可要相信我啊!” 丁颖本就有些瞧不上他,但见父亲给他机会,想着如果他能干出一番成就来,可以试着接受他,可谁知,他竟干出此等事来。 “贾义,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去阴间好生赎罪吧,每年的清明我会为你烧纸的!” “你不想嫁给我了?” “我可不想嫁给一个杀人犯!” 贾义闻言眼底尽是绝望,“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 丁颖却是不再说话,拉着父亲丁力径直离开了县衙。 围观的其他人得知贾义如此做,竟然是为了一名女子,心中对他的轻蔑更加赤裸裸,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鄙视和不屑。 这样的眼神似是要把贾义凌迟一般,他实在是受不了,回过身,对着包公道,“包大人,草民知罪!还请您速速将草民铡了吧!” 包公冷哼一声道,“来人!狗头铡伺候!” “开——铡——” “铡!” 贾正和贾二等人慌得忙求饶道,“包大人,我们都是受他所迫,并不是主动为之啊!” “受他所迫?”包公看向贾正等人,质问道,“那银两也是他强塞给你们的?” 包公怒拍惊堂木道,“分明是你们合伙犯下此案,如今竟还妄想狡辩脱罪!来人,开狗头铡!” 堂下跪着的众人依次被铡,待铡到贾正时,忽听门口的朱武喊道,“包大人且慢!” 手上的令牌一顿,包公抬头问,“朱武,你有何事?” 朱武忙拱手道,“还请包大人帮忙问出家兄朱文尸体的下落。” “贾正!” 贾正答道,“尸体在乱葬岗。” 朱武朝包公点了点头,“多谢包大人!” 包公将令牌向地上一扔,“铡!” 朱武和朱喜见他们伏法,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擦干泪水后,朱喜回村里报喜,朱武则直接去了乱葬岗,包公看他是孤身一人,便派了一些人同他一起去。 费了好大的气力,终于找到了朱文的尸体,当然还有朱武的好兄弟马直的尸体,他把二人的尸体直接运回了朱庄村安葬。 周夫人则如先前所言,来县衙将珠宝铺伙计的尸体领了回去,厚葬了他。 此案完。 第439章 婴儿怨(一) 且说开封府祥符县城东有一屠户,名为孙勇,其父早亡,只有一寡母在世,二十岁上娶了妻子孙王氏,二人育有一子,孙勇为其取名孙进,希望其知上进,将自己的肉铺发扬壮大。 孙勇为人虽豪爽,性格却有些古怪,脾气也甚为暴躁,坊间有传言,说孙父其实是被他气死的,因着这些,街坊邻居们素日里皆不大爱跟他说话,以致他的性格更为古怪,甚至动不动就与人打架斗殴,他也因此成了县衙的常客。 县令李庸,人如其名,其人甚为平庸,但却不贪财不好色,也不喜酷刑,每每打架双方到了县衙大堂,也只是各打十大板,训斥一番后便将他们释放了,时间长了,祥符县的百姓们给他起了一个“儒官”的称号。 不过这孙勇虽如此逞凶斗狠,倒也有一个结义兄弟,此人名为赵诚,住在城西,娶有妻子赵李氏,夫妻二人感情甚好。 赵诚经营着一家包子铺,因为其忠厚老实,包子个大馅足,味道又极为鲜美,故而包子铺十分红火。 他和孙勇结为兄弟,是因为有一次几个地痞流氓去他的包子铺闹事,正赶上孙勇路过,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和那几个人扭打了起来。 那几个人虽是地痞流氓,力气也不小,可却敌不过常年杀猪的孙勇,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都被打倒在地。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恶人先告状,直接将孙勇告到了县衙。 县令李庸念在双方都有过错,各打了二十大板,将他们全都撵回了家。 赵诚心里自然是十分过意不去,又非常感激孙勇的出手相助,便和他结为了异姓兄弟。 起初周围的人还劝过赵诚,说孙勇为人古怪,不甚可靠,又将坊间的传言说给了他听,可此时赵诚的心中已然对孙勇有了一股膜拜之情,哪里肯听? 人们渐渐地就不劝了。 两人结拜后,赵诚得知孙勇竟然经营着一家肉铺,而且铺子的生意非常红火,他想着自己的包子铺为何不能改从孙勇的肉铺采买猪肉呢? 这样既能照顾结拜大哥的生意,自己还能买到新鲜味美的猪肉,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他们一拍即合,当即签订了采买协议,约定每日四更天由肉铺里的伙计郑闷将剁好的猪肉馅送到包子铺,银钱月结。 自此,二人的铺子生意是越来越红火,惹来众多街坊邻居的艳羡和同行们的嫉妒。 那些当初劝告赵诚不要和孙勇结拜的人此刻也闭上了嘴。 人家是强强联合,包子铺的生意并没有像他们之前预言的那样一落千丈,反而是似竹子一般节节高。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平静地过着。 直到有一日,平地里竟起了波澜。 这日,赵诚一如往常地来到了包子铺。 到时见郑闷已在门口等着了,“郑闷,怎么今日来得这般早?” 郑闷一面将肉递给赵诚,一面笑道,“今日要送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来得早了一些。您先忙,我得继续往下一家送了。” 赵诚点头笑道,“好。” 目送郑闷离开之后,他才走进了包子铺。 一如之前的工序,他先是拿出来一个瓦盆,将猪肉馅倒在里面,而后又将祖传的独门调料放入其中,用筷子朝着一个方向搅拌了起来。 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机械性的搅拌着,搅拌得差不多时,低头一瞧,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赵诚不禁嘀咕道:“别不是自己太困了,看错了吧?”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用手使力揉了几下双眼,再睁眼一瞧,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东西依然静静地躺在肉馅的最表面。 “啊!”他吓得尖叫了起来,尖叫完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赵诚打开铺子的门,四处瞧了瞧,见无人在附近后,方才又返回了屋内。 此刻的他没有心思继续调拌馅料了,而是洗净双手,呆坐在凳子上愣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 肉是大哥提供的,难不成······ 心中正波涛汹涌着,伙计李福来了。 他每次都会比赵诚晚来半个时辰,不过他倒是非常理解他,毕竟是祖传的秘方,岂容外人偷学了去? “老板,肉馅调好了吗?” 第440章 婴儿怨(二) 赵诚迅速收起脸上的惧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意,“今日包子铺不开门了,你回去吧!” 李福心中却是非常疑惑。 不开门? 自打开了这包子铺,还从未有一日歇业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福细瞧着赵诚的脸色,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尤其是那满脸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在强颜欢笑,“老板,您没事吧?是孙老板送来的肉馅不够新鲜吗?” 赵诚闻言面上瞬间一慌,“不是,是我今日有些疲累,馅儿调的不好。” “馅儿调得不好,咱们卖便宜些不就行了?” “不行!”赵诚非常干脆地拒绝道,“宁肯歇一日,也不能砸了招牌。” 李福一想,觉得赵诚说得甚是有理。 人总是要做长远生意的,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既然这样,那我今日就在家歇息一日?” 赵诚点了点头,后又补充道,“明后你也不用过来了,这两日我再认真研究研究秘方,等研究好了再开门。” “好。” 李福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终于走了······” 赵诚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得毫无踪迹,他快速地关好门窗,又熄了灯,坐在凳子上思考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是装作不知?还是跑去肉铺里质问? 又见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能装作不知!若是被食客吃了出来,他的包子铺还能不能干下去了?” 过了许久,赵诚终于下定决心去肉铺,不过孙勇晌午前都比较忙,所以他决定吃完晌午饭后再去找他。 赵诚将肉馅里发现的东西用手帕包起来,放在了衣袖里,匆匆往自己城西的家中赶去。 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上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的妻子······ 赵诚的家。 妻子赵李氏见自己丈夫回来,满脸的惊讶,“咦?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赵诚一面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一面笑着解释道,“今早不知是怎么了,状态不好,馅儿调得非常难吃,想着先停业两日,等我研究研究再说。” “正好你可以陪陪我了,平时可是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儿!”赵李氏并没有埋怨他,而是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过了有一会子,赵诚忽地开口说话了,“娘子,晌午后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 赵诚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去孙大哥家。” “你该不会是怀疑他给咱们的猪肉有问题吧?” “我只是想找一下具体的原因。” 赵李氏点了点头,又劝道,“去了以后说话要客气一点,别一上去就质问孙大哥,免得生了嫌隙。” “知道了。” 晌午,赵诚伺候妻子用完午饭,便直奔杀猪巷孙勇的肉铺。 此时太阳虽已高照,肉铺前肉摊前买肉的人却依然不少。 “大哥!” 正忙于招呼客人的孙勇抬头见是赵诚,忙笑道,“阿诚来啦!” “你招呼着点儿。”孙勇对着郑闷嘱咐了一句,便来到了赵诚跟前,笑着问,“有事吗,阿诚?” 赵诚看了一眼肉摊前围着的人群,然后低声问道,“大哥,今早你送我的肉里有这个。” 说着便从袖里掏出手帕,露出了一条缝隙,“你瞧。” 孙勇见后顿时双眸圆睁,一颗心狂跳不止,“肉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怎么知道?”赵诚见他竟反问自己,有些不耐烦,“我还想问你呢!如果今早我没有发现,被客人吃了出来,这包子铺我还怎么开得下去啊!” 孙勇忙安慰道,“阿诚,你别着急!” 思考了一会子,又说道,“我现在比较忙,这样吧,晚上你来我的肉铺,咱们一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觉得如何?” “那好吧!” 赵诚又补充道,“如果实在是找不出原因来,那我只能去报官了。” “好。到时咱们一起去!” 到了晚上,赵诚如期赴约。 赵李氏待在家里,满心期待地等着他能带回来好消息,谁曾想他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441章 婴儿怨(三) 翌日一大早,孙勇便神色慌张地敲响了赵诚家的大门。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将赵李氏从睡梦中惊醒了。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 她下意识地在旁边摸了摸,发现空空如也,不禁嘟囔道,“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居然才回来。” 赵李氏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又费力地穿上衣裳后,方才一步一步挪到了大门口,“怎么才回来?” 打开门却发现是孙勇,“孙大哥?怎么是你?” 孙勇满脸急切地问,“弟妹,咱们能进去说吗?” “当然可以。”赵诚和孙勇二人是结拜兄弟,赵李氏对他当然非常放心,“进来吧!” 二人便来到了堂屋。 赵李氏本想为孙勇倒茶,却被他拦住了,“弟妹身子不便,我又不是外人,茶水就免了吧。” 赵李氏便没有跟他客气,顺势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孙大哥,阿诚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孙勇登时坐直了身子,道,“我过来就是特意要同你说此事的。” 说着便从袖内拿出了一张纸,“昨夜我们喝了不少酒,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便睡了过去,谁知今早醒来却发现阿诚不见了,桌子上只放着这封信。” 赵李氏连忙接了过来,从头至尾细细读了起来。 “娘子,为夫常常自豪于自身的受益,现今却觉十分挫败,连小小的包子馅都调不好,简直辱没了祖上的名声。经过慎重考虑,为夫决定去江南走走,在那里兴许能找到一些灵感。” 赵李氏看到这里身子已开始颤抖起来,但她不得不继续看下去,“娘子,咱们的孩子就取名为‘赵喜’吧,希望他这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包子铺就交由孙大哥打理吧,你若是有事也可以找他帮忙。” “阿诚,你怎能如此待我?!” 赵李氏狠狠攥了攥手中的信,滚烫的泪水不知不觉也已淌满了整张脸,“你这一走,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双手捂住面庞,大声痛哭了起来。 孙勇见她如此,心中不免生出怜悯,忙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弟妹不要难过,一切都有大哥在呢······” 这话一出,赵李氏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汩汩流出,倾泻而下,她整个人靠在孙勇怀里,双手也搂住了他的腰,大声嚎哭了起来。 孙勇腰被赵李氏搂住的那一刹那,身子如同触电一般,不觉低眸扫了一眼她的胸部,眸底瞬间划过一抹欲火。 “弟妹。”孙勇扶着她的手臂安慰道,“眼下你最要紧的便是要好好养胎,平安地生下你和阿诚的孩子。” 赵李氏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要和孩子一起等着他回来。” 话刚落,她的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啊······疼······” 孙勇知道她这是要生了,拔腿便往外狂奔,将稳婆请了过来。 没多久,一个男婴便呱呱坠地了,正如赵诚在信中所言,赵李氏为他起名为赵喜。 自此以后,孙勇每日都去赵诚家照顾赵李氏,为了照顾起来更方便些,孙勇还特意找人牙子买了一个丫鬟——巧儿,街坊邻居们知道了无不对他交口称赞。 谁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月后的某日,赵喜竟然在喝水时呛死了,连城中最有名的周大夫都无能为力,赵李氏自然是接受不了儿子的离世,半个月后竟然也上吊自杀了,孙勇悲痛之余,为他们母子风风光光地办了丧事。 因为赵诚在城中并无近亲,包子铺自然是交到了孙勇手上,自此孙勇便在肉铺和包子铺中间来回跑,忙得不亦乐乎。 伙计李福依然留在包子铺帮忙,由于孙勇不能两头兼顾,他实际上也算是半个老板。 至于丫鬟巧儿则被安排到了孙勇的家中。 突然有一日,大家惊奇地发现卖包子的不是李福,而是新雇来的伙计张实,有邻居问李福去了哪里,孙勇只说他请辞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第442章 婴儿怨(四) 一年后的某日,祥符县城外的官道上。 包公抬头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感慨道,“这世间若能如这轮明月般清明就好了。” 一旁的公孙策笑道,“大人,我们不是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吗?” 艾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包大人!我们这一路上可是惩治了不少坏人呢!” 包公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总是惩治不完的······” 展昭闻言和公孙策面面相觑。 “大人,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其他的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包公隔了许久后方才回道,“本府明白。” 艾虎见气氛有些沉闷,忙转移了话题,“包大人,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再不进去,城门就要关了!” 包公忽地笑了一声,“本府就是要等到天黑以后再进城。” “啊?” 公孙策却是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过来,“大人这次是想悄悄地进城,微服私访?” “知我者公孙先生也。” 等天色再浓黑一些,包公等人才悄悄地从东门进城。 因为是晚上,又快到了关城门的时辰,百姓们都闭门在家,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恰好是包公想要的效果。 刚进城,包公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哭声愈来愈大,听起来甚是凄惨。 “停!” 展昭闻言忙叫停了队伍,骑马走到包公的马车跟前,问,“大人,怎么了?” “展护卫可听到有哭声?” 展昭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属下并未听闻。” 包公皱眉道,“为何本府听得如此真切?你去问问公孙先生和艾虎,看他们有没有听见。” “是。” 展昭一一问过公孙策和艾虎,二人皆回说未曾听闻有哭声。 “大人,他们也说没有听见。” “莫非是本府听错了?”包公停顿了片刻后,说道,“走吧!” “是。” 一行人来到了驿馆。 驿丞得知后匆匆来到门口迎接,“不知包大人来到祥符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包公笑道,“是本府有意没有告知于你,错不在你。” “多谢包大人!” 驿丞要亲自领着包公前往他的住处,却被包公拒绝了,“你找个人带本府过去即可。” “是。”驿丞躬了躬身子,扭头对着身后的属下吩咐道,“你带包大人过去。” “是。” 驿丞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包公拦住了,“还有一件事。” “包大人还有何吩咐?” “本府来祥符县之事暂且对外保密。” “是。” 驿丞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包公再无其他吩咐,便离开了。 包公等人便在驿馆安顿了下来。 只是包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满耳朵便是那凄惨无比的哭声。 此时整个驿馆寂静无比,包公闭目细听了片刻,忽地睁开了双眼道,“是婴儿的哭声!” 包公再也无法安睡,直接坐起身靠在了床头,“难道这祥符县的冤情和婴儿有关?” 翌日清晨,众人用过早饭后齐聚到包公所住院落的花厅。 公孙策一向心细如发,他见包公眼下竟有一片乌青,忙关切地问,“大人昨夜没有睡好?” 包公点头道,“本府又听见那哭声了。” 展昭和艾虎听后十分惊讶。 艾虎好奇地问,“包大人,为什么只有您能听到,我们三个却听不到呢?” “本府也不知具体是为何。”包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痛,“昨夜躺在床上,只要本府一闭眼,便能听见那哭声,而且这次的哭声非常清晰,本府仔细辨了辨,似乎是婴儿的哭声。” “婴儿?!”展昭直接惊呼出声,“莫非祥符县有重大冤情,而且这冤情和婴儿有关?” 包公悲痛地点了点头,“恐怕是如此。” 平时嘻嘻哈哈的艾虎此刻的脸上也尽是愁容,“可是只凭那哭声,我们无从查起啊!” 第443章 婴儿怨(五) 这时公孙策提议道,“大人何不直接去县衙调阅卷宗?或许它正是陈年积案其中的一桩。” 包公沉吟了半晌,拒绝道,“目前哭声只有本府能够听到,若是贸然去县衙,岂不是暴露了本府的行踪?” 公孙策再次提议道,“那不如大家都去街上转转,体味当地风土人情的同时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包公还未答话,就听艾虎兴奋地喊道,“公孙先生,你这个提议真是不错哎!” 展昭看着艾虎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失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 艾虎倒是没有否认,直接拉下脸来抱怨道,“我就是想出去玩玩嘛!在阳武县我过得可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包公闻言微微一怔。 他想起艾虎在荒山待了许久,那里的环境,单是想一想都让人难以忍受,“辛苦你了,艾虎。” 方才还满面愁容的艾虎忽地又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只要包大人准我出去玩就行!” 包公噗嗤一声笑道,“艾虎,那你便和展护卫一起出去吧。” 艾虎强压着内心的兴奋问包公,“包大人,那您呢?您不出去吗?” “本府就不出去了。”包公并不想和艾虎他们一起出去,免得自己太过严肃,扫了他们游玩的兴致,“公孙先生也可以出去转一转。” 公孙策却是摇了摇头,“学生素来不喜热闹,就爱待在屋里喝一口热茶。” “好吧。” 艾虎兴奋地问道,“包大人,那我和展大哥出去了?” “去吧!” “展大哥,我们走!” 展昭只匆匆地向包公和公孙策点了点头,便被艾虎拽着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双眸时不时地扫着街道两边的店铺,还有匆匆路过的行人。 “展大哥,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 展昭“嗯”了一声道,“街道两边的包子铺全都关门了。” 艾虎皱着眉分析道,“你说一家两家的关门还算正常,可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人正说着,忽地见一男子推开了一家包子铺的大门,正要关门之际,却被艾虎伸手拦了下来,“等一等!” 此男子正是福气包子铺的老板丁包福。 忽地被一陌生男子挡住了门,本就因为没有生意心情不好的丁包福直接发起了火来,“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无缘无故地挡我关门做什么?!” 艾虎却是没有生气,而是满脸笑意地说道,“我们只是想吃几个包子,老板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 丁包福打量了二人一眼,问,“你们是外地人?” “老板真是好眼力。” 丁包福却丝毫没有邀请他们进去的意思,一旁的展昭忍不住问道,“老板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丁包福本就是个好客之人,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道,“进来吧!” 展昭和艾虎便跟着他走了进去,正要坐下来,忽地听丁包福喊道,“稍等!” 二人疑惑地望着他,只见他用宽大的衣袖擦了擦凳子,“好了。” 展昭这才注意到凳子和桌子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只是他不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是丁包福冷不丁地解释了一句,“包子铺许久没有开门了。” 艾虎着急地问,“刚才我们在街上转,发现所有的包子铺都关门了,我正想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丁包福闻言身子却是微微一抖。 展昭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异常,“老板,你没事吧?” “我没事。”丁包福沉默了一会儿回道。 艾虎见他如此表现,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心直口快地催问道,“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丁包福看了二人一眼,而后哀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还要从半个月前的那一个早晨说起······” 第444章 婴儿怨(六) 半个月前的一个早晨,许多人在丁包福的包子铺吃包子。 其中一食客在大快朵颐地享用包子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感觉自己的牙齿貌似咬到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 怕自己出现了错觉,他又试探性地咬了咬,然后又用舌尖舔了舔,发现似乎是一棍状的东西,吓得他心脏一紧,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这个食客当即炸毛了,直接大声叫嚷道,“老板!” 丁包福听着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忙将手中的包子交给了伙计,自己则快速走到他的跟前,小心地问道,“客官,怎么了?是包子不合您的胃口吗?” 食客指着桌上和着肉泥的棍状东西怒声质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的包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丁包福低头一瞧,见是一棍状的异物。 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肉馅里绝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丁包福忙又确认了一遍,“客官,您确定它是在我的包子里发现的?” 食客听他如此问,登时急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来你这吃包子,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来砸你的招牌不成?!” 一面说一面还拿手指着桌上的东西。 “客官,我不是这个意思——” 食客不等他说完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丁包福正想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忽地变换了语气,抬手大喊道,“等等!” 食客不耐烦道,“等什么?!” 丁包福将食客的手指拽得离桌上的东西更近了一些,“客官,您看,这像不像······” 食客一开始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待听到老板的话后,不由得低下头去,仔细比较起自己的手指和桌上的东西来,只见他瞪大双眸,尖叫着嚷道,“是手指!是手指!!!” 突然而来的尖叫声引来了其他食客和周围百姓的注意,大家纷纷好奇地围过来看,待了解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后,人们都叫嚷着跑开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丁包福的包子铺吃出手指的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祥符城。 百姓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纷纷对肉包子敬而远之,就连素菜包子也未能幸免,肉铺更是无人敢光顾了,包子铺和肉铺的生意变得异常惨淡。 展昭和艾虎听得心里一阵唏嘘。 没想到这包子铺关门的缘由竟是如此。 “你去报案了吗?”展昭疑惑地问。 丁包福苦笑一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又连累许多同行和肉铺,我当然要报案了,这个锅我可不想背。可是······” 艾虎着急道,“可是什么?” 丁包福苦涩地笑了笑,“二位知道我们这个县令叫什么吗?” 展昭和艾虎均疑惑地望着他。 “他叫李庸,平庸的庸,论做官他可真是平庸至极,然而心却不坏,从不对我们滥用酷刑。” 展昭拧着眉问,“莫非他尸位素餐,从不作为?” 丁包福摇了摇头道,“相反,他做了很多事,尤其是发生重大案件时,他几乎是寝食难安,昼思夜想,只是每次都做不到点子上。” 艾虎“嗐”了一声道,“这不就是才不配位嘛!” “这位小兄弟总结得十分到位。” 展昭闻言心中顿时了然,“看来他没有调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城中的包子铺都还关着呢。” 丁包福“嗯”了一声道,“李大人查了半个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 展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丁老板,你包包子所用的猪肉是从哪里采买的?” “孙氏肉铺。” “他的老板是谁?” “城东的屠户孙勇。” “李大人调查他了吗?” “查了,事发后我也去找过他,他说他给我送来的猪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送来的猪肉还经过他人之手吗?” 丁包福微微一愣,“从剁肉到调馅儿全是我自己一个人。” “那包包子呢?” “店里雇的伙计和我一起包的。” 展昭犹豫地问,“他——” 丁包福却是满脸严肃道,“我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起,他若是往包子里放东西,我绝对不会看不见!” 接着就见他站起身子,赶起了客,“我还有事,二位请自便!” 第445章 婴儿怨(七) 展昭和艾虎见状只得起身告辞,“打扰了。艾虎,我们走。” 艾虎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展昭摇头制止了。 二人出了福气包子铺,在大街上悠闲地走着。 艾虎双手抱着胳膊道,“展大哥,没想到他对铺里的伙计如此维护。” 展昭笑了一笑,反问道,“艾虎,我问你,若是有一日,有人在你面前怀疑我犯了事,你会作何反应?” 艾虎脱口而出道,“那还用说,我肯定是先冲上去跟那人干一架!” 展昭冲他挑了挑眉。 艾虎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了,展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杀猪巷。” “你想去孙氏肉铺看看?” “嗯。” 二人便大步往杀猪巷走去。 杀猪巷。 一进巷子,展昭便耸了耸鼻子,使力地嗅着。 “展大哥,你在闻什么?” 展昭笑道,“没有肉腥味和血腥味,看来这里的肉铺真的很久都没有开门了。” 艾虎也试着闻了闻,“还真是。” 他们信步在巷子里走着,眼睛不时扫着巷子两旁肉铺的牌匾,走到巷子中部时,果然发现了丁包福所说的“孙氏肉铺”,只是肉铺的大门紧闭,他们无法找老板查问。 忽地哐当一声,似是凳子摔倒在地的声音,展昭和艾虎对视一眼,二人开始默契地挨个铺子寻找着。 艾虎用胳膊碰了碰展昭,示意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肉铺的门开了一条缝隙,“刚才我从缝隙里看见了一双眼睛。” 展昭点了点头,悄声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直接走上台阶,推门而入,“有人吗?” 铺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艾虎又喊了一句,“有人吗?我们想买猪肉!” “你们要买猪肉?” 一道悠悠的声音忽地传来,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长头发的怪人。 其实他的头发说长也不是很长,只是他不像别的男子,把头发拢起来,而是披散在肩上,额前的头发甚至还挡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半只眼睛。 看上去有些瘆人······ 艾虎的心砰砰直跳着,口中不住地埋怨道,“你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真是吓死人了!” “抱歉。” 非常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说明他心中的歉意。 展昭却不似艾虎那般胆小,他笑着问男子,“整个杀猪巷只有你们这里有人,请问铺里还有猪肉吗?” “没有。” 又是两个字。 艾虎登时急了,“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 “可以。” 艾虎气得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不再理他。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男子问道,“那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猪肉吗?” 男子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祥符县,你买不到的。” “哦?为什么?” 男子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耐烦,但仍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有包子铺的包子吃出了手指。” “是福气包子铺吗?” 男子点了点头。 艾虎见他和展昭说了那么多,和自己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气得胸脯是起伏不已,却又偏偏不能发作,只得干坐在那里生闷气。 展昭又问,“你是这铺子里的?” “伙计。” 伙计? 展昭心中诧异无比,“那你平日在铺里主要负责什么?” 男子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你的问题有点多了。” “抱歉,打扰了。” 展昭回过头向艾虎道,“艾虎,我们走吧!” 艾虎听后立刻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似乎这家肉铺是一只洪水猛兽,一面往外走,一面还听他催促道,“展大哥,你快点啊!” 待走到距离肉铺很远,才听艾虎大声抱怨道,“展大哥,你说他为什么和你说了那么多,却懒得和我多说一个字?真是气死我了!” 展大哥?艾虎? 男子的眸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若是他猜得不错,祥符县应该来了一位贵人······ 第446章 婴儿怨(八) 且说展昭和艾虎离开杀猪巷之后,便去了城内最有名的茶楼——清逸茶楼。 茶楼正如其名,布置得极为清新脱俗,置身其中竟有种飘逸无拘的感觉。 “这个地方真不错。”展昭由衷得夸赞道。 艾虎也十分赞同他的说法,“确实不错。” 这时茶楼里的一个伙计走了过来,“二位客官是想去雅间还是在大堂?” 展昭抬头望了望,“二楼大堂还有靠窗的位置吗?” “有。二位请跟我来!” 伙计引着二人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了某处靠窗的桌前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可以吗?” 展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艾虎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忙对伙计道,“来一壶上好的龙井,再来两碟点心。” “好嘞!” 伙计一面应着,一面快速转身,往一楼跑去。 “饿了?”展昭满面笑容地问道。 “早上没吃多少,现在是又饿又渴。” “要不再要一壶茶?” “不用不用。”艾虎摆了摆手道,“现在主要是饿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两人正说着,伙计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过来,“二位客官,请慢用!” “多谢!”展昭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看着双眼放光的艾虎,笑道,“快吃吧!” 话刚落,艾虎便直接上手,从碟子里拿了两块点心,囫囵吞枣似得咽了下去。 “你慢点~”展昭忙替他倒了杯茶,“赶紧喝口茶顺一顺。” 艾虎顾不得道一声谢,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 展昭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来,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楼下正是祥符县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展昭正欣赏着,忽地听隔壁桌上有人说道,“诶,你看那人是不是孙勇?” 另一人闻声一瞧,“没错,就是他,” 接着就听他哼了一声道,“出了这种事,他竟然还有脸在街上溜达!” 先前说话的人立即“嘘”了一声,道,“李大人已经审过了,并没有证据证明手指是他放进去的,咱们还是不要胡乱说话。” 另一人显然并不想听劝,“我看这事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不信咱们走着瞧。” 那人却是有些纳闷,“那你为什么不怀疑丁包福呢?” “他的为人我非常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谁会往自己的包子里放手指头?这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你说得也对······不过这事若是孙勇做的,那他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平日里惹了多少祸事,又进了多少次衙门,你问问这满城的百姓,有几个人认为他是个好人?” ······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都进了展昭和艾虎的耳朵。 “艾虎。”展昭朝艾虎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点心,去到了隔壁桌。 “两位大哥。” 他们的争论戛然而止,其中一人看向艾虎问道,“你是?” 艾虎笑嘻嘻道,“我刚才在隔壁喝茶呢,听到你们谈论的事情,心里实在好奇得很,所以过来看看。” 说着便坐了下来,还把没吃的另外一碟点心搁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便没有赶他走。 “你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全都听到了。” 一人嗔怪地看了另外一人一眼,而后转向艾虎问,“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来,先吃块点心!”艾虎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块点心后才问,“刚才你们谈论的案子听起来并不难,为什么你们李大人直到现在还没有破案啊?” 其中一人闻言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抹不屑,“就他?给他一年时间他也破不了!” 艾虎心下一惊。 这李大人的口碑可真是差的出奇啊,先是丁包福,后又是祥符县的百姓。 “不至于吧?他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又是科举出身,怎么会像你说得这样不堪?” 说话之人不觉看了他一眼,“外地人?” 艾虎呆呆地点了点头,“昨日刚到的祥符县。” 那人便伸了伸手指,示意艾虎将耳朵凑过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之后,只听艾虎惊呼道,“啊!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447章 婴儿怨(九)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问祥符的百姓们!” “照这么说,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并不会去县衙报案?” “报了案有用吗?” 艾虎讪笑道,“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好像确实是没什么用。” 正欲起身离去,忽地又想起了孙勇,“二位大哥,刚才你们说的孙勇又是谁?” “孙氏肉铺的老板。” 艾虎又问,“听你们的意思,他的人缘似乎不大好?” 其中一人嘲讽似得扯了扯嘴角,“除了那个消失了一年的赵诚,就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赵诚?他又是谁?” 另一人的耐心似乎已经被耗尽了,“我说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多问题?走走走!别打扰我们喝茶!” 艾虎却是没有生气,而是满脸赔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大哥了,这碟点心你们就留着吃吧!” 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 艾虎坐回到自己的桌前,朝着展昭眨了眨眼,“展大哥。” “嗯。” 刚才他们三人的谈话信息量非常大,展昭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向包公禀报,“吃饱喝足了吗,艾虎?” 艾虎知道展昭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走吧!” 随后见他抬了抬手喊道,“小二,结账!” 伙计很快便跑了过来。 艾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桌子,“连他们的也一起结了。” “好嘞!” 隔壁桌的两人闻言有些吃惊,他们连忙来到展昭和艾虎的桌前道谢。 之前朝艾虎发火的男子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这位小兄弟,刚才我不是有意凶你的,实在是和孙勇沾边的人我都不想提。” “那赵诚到底是什么人?” “是开包子铺的,据说和孙勇是结义兄弟,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结拜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展昭忽地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们是不是都特别讨厌孙勇?” 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可据我所知,孙氏肉铺的生意非常火。”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道,“谁叫他家的猪肉新鲜呢!反正我从来没在他家买过猪肉。” 展昭闻言笑了笑,“多谢。告辞!” 展昭和艾虎走后,一人问另外一人,“你说他们两个人是谁啊?该不会是某个大官微服私访吧?” 那人白了他一眼,“听话本听多了吧你!” 晌午了,太阳高悬,虽说已到了七月中旬,阳光依然十分炙热,直晒得人脸通红。 空荡荡的杀猪巷里回荡着一个人的脚步声,此人乃是方才那位怪人所在的肉铺老板——张猛。 只见他手拎着饭盒,急匆匆地往自家肉铺赶着。 “李安!”张猛哐哐砸了几下门。 李安——也就是那个怪人,很快便将门打开了,“终于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张猛忽地扫了他的头一下,“早上不是吃的挺多的吗?怎么饿得这么快?” 李安瞥了他一眼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我的胃口便大了很多,总觉得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张猛立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得!我就不该提!” 说着便把餐盒往他面前一推,“赶紧吃吧!” 李安果然住了嘴,直接打开餐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忽地停下筷子问道,“猛哥,这两日祥符县是不是来了位贵人?” “贵人?”张猛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没听说啊!” “难道是我猜错了?” “怎么了?” “今日铺里来了两位客人,起初他们说是进巷子里买肉,可在铺子里待了半晌,却问了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我便将他们赶走了,谁知却听到两人互称‘艾虎’和展大哥,我总觉得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 “艾虎?展大哥?”张猛嘟囔着,忽地叫嚷了起来,“那个艾虎该不会是小侠艾虎吧?他长得什么模样?” 李安想了想,说道,“个子不高,身后还背着一把刀。” “小侠艾虎的个子就不高,他的身后也背着一把刀。”张猛的情绪十分激动,“若今日的艾虎确实是小侠艾虎的话,那所谓的‘展大哥’应该就是侠展昭。莫非是······” 张猛激动地望了望李安,后者露着的半只眼睛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你······” 那半只眼睛忽地流下泪来,“猛哥,我是不是可以重见天日了?” 第448章 婴儿怨(十) 张猛的眸里瞬间充满了恨意,放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那个人的末日终于要来了!” 驿馆,花厅。 包公以为展昭和艾虎会在外面吃午饭,没想到他们却回来了,“本府以为你们晌午会下馆子去。” 展昭却是拱了拱手,满面严肃道,“大人,属下和艾虎此次上街有重大收获。” “哦?”包公看了一眼公孙策,二者的脸上皆是惊诧。 展昭和艾虎遂把去包子铺之事、杀猪巷和怪人交谈之事以及茶楼闲谈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包子里吃出了手指?”包公眉头紧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你们可还记得本府昨夜的梦?” 众人俱点了点头。 展昭问包公,“大人是觉得手指和婴儿有关?” “本府的直觉确实是如此,只是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没头没尾的梦······” 包公的语气甚是落寞,整个花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公孙策拿眼扫了众人一圈道,“那个孙勇的人缘,当真有如此之差?” 此话一出,算是转移了话题,包公亦是询问似得望着展昭和艾虎。 艾虎回道,“茶楼里的那两个人是这么说的。” 公孙策又问,“他们没有说赵诚去了哪里吗?” 艾虎摇了摇头。 包公沉吟了半晌后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手指一案。” 他将身子略微侧向了公孙策,“公孙先生,恐怕得麻烦你去一趟县衙了。” 公孙策反问道,“大人是想要手指一案的卷宗?” 包公点了点头。 一旁的展昭却是有不同的意见,“可是那样会不会惊动县衙的其他人?若是如此,大人岂不是过早地暴露了行踪?” “那依展护卫的意思,本府该如何取得手指一案的卷宗?” 展昭笑道,“不如今天夜里,属下替大人去拿吧?” 艾虎听后满眼的兴奋,“展大哥,你要去偷卷宗?带上我,我也去!” 展昭闻言瞪了他一眼,而后向包公解释道,“属下是想趁着夜里李大人身边没人,亲自去找他要卷宗。” 公孙策笑着对包公道,“大人,展护卫的办法可行。这样既不会惹人注意,也不会暴露大人的行踪。” 包公考虑问题素来谨慎,接着又问道,“展护卫将以何身份前去索要卷宗?” “江湖上的正义之士。”展昭又拱了拱手,“大人请放心,属下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此本府便可放心了。”包公笑着对展昭和艾虎说道,“你二人辛苦了,赶紧去吃午饭吧!至于手指案该如何调查,待展护卫拿回卷宗之后我们再行商议。” “是。” 展昭和艾虎一出花厅便直奔驿馆的厨房。 展昭交代厨房的下人一会儿将饭直接送到他的住处,随后就和艾虎往他的房间走。 一进房间,艾虎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开始叹起气来,“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要夜闯县衙去偷东西呢!” 展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有光明正大的途径,为何要去偷?” “刺激呗!” 展昭却不说话了。 艾虎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展大哥,我也只是说着玩玩,从小到大,我可没偷过任何东西啊!再说了,我做赏金猎人赚了那么多银子,也犯不着去偷去抢啊!” 展昭仍然不说话,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说出的话总是出人意料!” 艾虎见展昭终于不再板着个脸,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展大哥,我总觉得手指一案并没有那么简单,若它真的和婴儿有关,那这个案子恐怕比阳武县的案子还要复杂。” 紧接着他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想着来到祥符县可以好好歇一歇呢······” 展昭忙出言安慰道,“等这个案子破了,你就可以歇一歇了。” 此话一出,艾虎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可以吗?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展昭摇头笑了笑,这时厨房送饭的人来了,“展大人,你们的饭好了!” 展昭指了指艾虎面前的桌子,“麻烦你了!直接放桌子上吧!” 送饭的男子却是不肯走,直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展大人,你们能尽快把手指的案子破了吗?” 第449章 婴儿怨(十一) 展昭闻言和艾虎对望了一眼,随后便见他站起身,弯腰将男子扶了起来。 “你也知道手指的案子?” 男子眸底瞬间划过一抹悲痛,“我不仅知道,而且深受其害。” 展昭和艾虎皆大吃了一惊。 展昭严肃地问道,“莫非那手指是——” 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家经营着一家包子铺,家中虽然兄弟姊妹众多,包子铺生意也不大好,但好歹糊口是没有问题的,可自从发生了手指一案,我们家的包子铺是彻底黄了,若不是我厚着脸皮求来了驿馆厨房的差事,家里人早就饿死了······” 说罢,竟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来。 艾虎听了心里也非常难受,“祥符县和你一样的人多吗?” 男子呜咽着“嗯”了一声。 艾虎的眼底忽地多了一抹恨意,“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男子闻言忙又跪倒在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男子走后,艾虎哀叹了一口气,“展大哥,没想到手指一案竟牵扯到这么多的人,如果我们不尽快调查清楚,恐怕会出大事。” 展昭十分认同艾虎的话,“等我晚上将卷宗拿回来,咱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艾虎只点了点头,便拿起筷子吃起了午饭,只是他心里有事,仅吃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 展昭看着恹恹的艾虎,出言劝道,“赶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案子。” 艾虎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方才重新拿起筷子吃起午饭来······ 当日夜里,亥初时分,展昭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出了驿馆。 祥符县县衙。 县令李庸白日里听见县衙的人都在悄悄地议论手指一案,有人甚至还说他平庸不堪,不过才调查了半个月,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这是明摆着不想管了。 当时他越听越生气,却拿那嚼舌根之人毫无办法,总不能只因为几句话,就将他们抓起来吧? 若真是如此,这满城的百姓恐怕无一人会幸免······ 此时夜已深,正是寂静之时,白间的那番谈论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李庸越躺越烦闷,双手不禁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去了书房。 李庸的心里到底是有一股傲气在的,想他也是寒窗十几年读出来的,难道就真的破不了这小小的手指案吗? 他直接走到书架前,将放在最上面的手指案的卷宗拿了下来。 刚翻开第一页,忽地听见一道声音悠悠地从头顶响了起来,“李大人也会睡不着觉?”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李庸一大跳,“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展昭哼了一声道,“我只不过是个路见不平的江湖人士,李大人不必知道我是谁。” 李庸闻言心中的疑惑更甚,自己素日里只在县衙这一亩三分地待着,并不认识什么江湖人士啊! 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恐惧,“你······你想杀本县?” 展昭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吐槽道:也不知他这怂包的模样,是如何考取进士,谋得这县令之职的。 “我可不想被官府通缉。” 李庸听说展昭并不是来杀他的,顿时挺直了腰杆质问道,“那你为何深夜闯进县衙?” “我想要手指一案的卷宗。” “卷宗?”李庸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东西,“你要手指案的卷宗做什么?” 展昭讥讽道,“反正李大人也破不了此案,倒不如把卷宗交给我,兴许我能将此案调查清楚呢?” 满是讥讽的语气令李庸的心中十分不悦,“大话谁都会说!” “也不是人人都似李大人这般平庸无能!” 李庸气得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怒声质问道,“你竟敢说本县平庸无能?!” 展昭见李庸软的不成,只得来硬的,只一眨眼的工夫,展昭手中的剑便出了鞘,下一刻,冰冷的感觉便席卷了李庸的全身,冰的他浑身直打冷颤。 “卷宗呢?” 此时的李庸已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硬气,只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道,“这······这就是卷宗······” 第450章 婴儿怨(十二) 展昭一面接过卷宗,一面将他颈上的剑收了回来,“早拿出来不就好了?” 说着便要往外走。 李庸看着他转过去的身子,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正暗暗庆幸自己留下了性命,忽地见展昭又调转回头,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好······好汉,你还有什么吩咐?” 展昭白了他一眼,阴沉着脸说道,“如果你嫌自己命太长的话,可以将我拿走卷宗一事告诉别人。” “不······不敢,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那是最好。” 说罢便扬长而去。 李庸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门口,确定展昭真的已经离开了,方才关上书房的门,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案前的椅子上。 他用衣袖不断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湿透的汗衫也时不时地提醒他方才那极为惊险的一幕,“好险······” 不过李庸倒是十分希望展昭能将此案调查个水落石出,这样祥符的百姓们就可以安心了,肉铺和包子铺也可以放心地开门迎客了······ 驿馆,花厅。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三人齐聚在花厅,焦灼地等待着展昭归来。 艾虎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展昭,“展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展昭点了点头,随即将卷宗递给了包公,“大人,这就是手指案的卷宗。” “展护卫辛苦了。” 包公伸手接过卷宗,开始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卷宗十分简单,包公很快便看完了,“这个李庸,半个月时间居然只做了这些,也怨不得祥符县的百姓对他有如此评价。” 包公又将卷宗递给了公孙策,道,“公孙先生也看看吧!” “是!” 展昭问包公,“大人,李庸该不会是只盘问了相关的嫌疑人吧?” 艾虎闻言也望着包公,等着他的回答。 只见包公冷笑了一声,“他倒不至于如此蠢笨。”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公孙策便一目十行地将卷宗看完了,“大人说得不错,李庸还派人调查过失踪人口的情况。” 艾虎嘲讽得扯了扯嘴角,“他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公孙策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他连手指究竟是来自成人的手还是小孩子的手,都没有查清楚。” 说着又把卷宗递给了展昭,“展护卫请看,卷宗上并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 展昭觑了一眼道,“这卷宗如此简单,看来我今晚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并没有白跑。”包公安抚展昭道,忽地又问,“展护卫去的时候李庸在做什么?” 展昭想了一想,回,“应该是在看这本卷宗。” “应该?” 展昭点了点头,便把今夜取卷宗的过程详细地讲了出来。 先前对李庸颇有些看不上的包公,此时的态度却忽然软了一些,“看来他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四人正说着,忽地见王朝进来报,“禀大人,驿馆门口有一人要见您!” 包公等人听了俱是一惊。 公孙策纳罕地问道,“夜已深,会是谁呢?” “王朝,来人可有说找本府有何事?” “没有,他只说了‘杀猪巷’三个字。” “杀猪巷?”展昭倏地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是他?” “展护卫莫非知道来人是谁?” 展昭回禀道,“大人,如果属下猜得不错的话,来人应该是那个肉铺的伙计。” “肉铺的伙计?” 艾虎忙补充道,“包大人,就是我们跟您说过的那个肉铺的怪人。” “本府想起来了。王朝,带他进来!” “是!” 没多久,一男子便走了进来。 此时他脊背挺直,披散的头发被拢了起来,双眸也并没有被头发遮挡,除了右眼有些异常之外,根本不像是一个怪人。 “草民李安,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公心中甚是讶异,审视了他好半晌之后,方才抬手道,“起来吧!” “谢包大人!” 李安站起身,垂着手静静地立在一旁。 “李安,你怎知本府来到了祥符县?” 李安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回道,“草民听到了这二位互称‘展大哥’和艾虎,杀猪巷又鲜有人来,草民便猜测他们身份不简单,肉铺的老板过来送饭时,草民便向他提及了此事,这才知道艾虎乃是小侠艾虎,那所谓的展大哥应该就是南侠展昭了。草民虽未在江湖,却也知道南侠展昭一直跟随在包大人的左右。” 第451章 婴儿怨(十三) 包公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倒是十分机警。 而展昭和艾虎却是死死地盯着李安,两人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他,艾虎更是直白地问道,“你确定你是肉铺里的那个伙计?” 李安点了点头。 “可是你······” 李安的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包公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李安,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李安的身子忽地颤抖了一下,“包大人,草民要跟您说的正是此事。” 包公和公孙策等人面面相觑。 “有何冤屈你尽管说出来,本府定会替你作主。” “是。” 李安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包大人,李安其实并不是草民的本名。” 包公闻言十分吃惊,“哦?那你的本名是?” “李福。” “李福?” 李福点了点头,“草民原是城中赵氏包子铺的伙计。” 展昭忽地想起了什么,忙插口问,“等一等,赵氏包子铺的老板可是赵诚?” 李福极为讶异,“展大人怎么知道?” 展昭并没有细说,而是含糊道,“我也是今日在坊间偶然得知的,你继续说吧。” 包公、公孙策和艾虎在得知包子铺的老板就是赵诚时也极为震惊。莫不是赵诚的突然消失和孙勇有关? 李福慢慢地回忆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的某日夜里,草民如往常一样去肉铺帮助赵老板包包子,可谁知他却说包子铺要关一天门,让草民回去休息一天,草民出于好奇便问他关门的原因,他说是肉馅儿调的不满意,草民想让他将包子便宜卖出不就得了,可他却说宁肯歇一日,也不能砸店里的招牌。” 公孙策听后夸赞道,“赵诚也算得上是一个有良心的商家。” 李福赞同道,“确实是。临回家时赵老板又改口让我在家多歇两天,可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包公追问道,“哦?说来听听。” “草民到包子铺时,隐约觉得他的脸上有一股恐惧。” “恐惧?” 李福又摇了摇头,“草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包公心里明白,有时候人的直觉往往很准,但若没有佐证,那也只是猜测,他低头略一思索,问道,“李福,方才你说的这些和你的眼睛又有何干系?” 李福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悲痛,“回包大人,那夜便是这一切不幸的开始。” 包公疑惑地问,“一切的不幸?莫非你要说的事不仅仅是你的眼睛?” 李福点了点头,“隔了一日的早上,赵老板的结义兄弟孙勇便拿着他留下的一封信敲开了赵家的门,信上说,赵老板觉得现在的手艺辱没祖上的名声,决定去江南找找灵感,他还将包子铺交给了孙勇打理,可是赵老板和他的妻子感情甚好,两人的孩子又即将出生,草民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江南。” “你是觉得赵诚根本就没有去江南?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孙勇的一面之词?” “是。” “那封信现在何处?” “草民不知。” “那后来呢?” “没多久老板娘便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她依照赵老板信中所说,将儿子取名为赵喜,可谁知,一个月以后,赵喜竟然呛死了。” 包公大惊道,“什么?!” 其他几人闻言也是瞪大了双眸。 包公缓了缓心神,追问道,“婴儿刚出生,家人都会悉心照料,他怎会呛死?” “包大人知道草民为何会怀疑孙勇吗?” “为何?” “因为赵喜正是在被孙勇喂水时呛死的······” 此时的包公也不得不怀疑孙勇了,“赵诚的妻子应该很伤心吧?” 说到这里,李福的眼眶竟然湿了,“何止是伤心啊!半个月以后,她便吊死了······” 厅内的几人皆是目瞪口呆。 “你的眼睛?” “几日后草民在包包子时,竟然在肉馅里发现了一根手指。” “手指?!”包公等人齐声惊呼道。 李福见他们反应如此剧烈,苦笑一声道,“包大人,你们肯定想不到吧?” 接着又听他说道,“猪肉馅是孙勇的肉铺提供的,草民便找到他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时他在忙,便说晚上去他家中详谈,谁知······” 李福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不过包公也已经猜了出来,“你的眼睛便是那时被打坏的吧?” 第452章 婴儿怨(十四) “包大人英明。”李福作了一个揖,继续说道,“那晚我正往孙勇家里走,忽地被人蒙住了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拳打脚踢,若不是张猛大哥恰巧路过将我救了下来,恐怕我早就死了······” “张猛大哥?” “就是我现在所待的那家肉铺的老板。他将我救回去之后特意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医治,这才保住了我的命,只是我的眼睛······” 说罢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情看起来也甚是悲伤。 “那殴打之人可曾说话?” “没有,从头至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猛呢?他可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李福摇头道,“那人蒙着面,夜色又浓,根本瞧不清。” 包公不禁皱了皱眉。 一旁的公孙策问,“他的体型总看得清楚吧?” 李福“嗯”了一声道,“这个倒是瞧清楚了,只是这世上体型相似之人太多了。” 包公听着这话茬,觉得他的心中似乎有怀疑的人,“李福,此处是驿馆,你和本府实话实说,和那人体型相似的人里是否有孙勇?” 李福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你是否也只怀疑过他一人?” “不敢有瞒包大人,草民确实怀疑那人就是孙勇。” “当时你可有去报官?” 李福摇了摇头道,“草民并无实据,又恐惊了孙勇,再次惹来杀身之祸,便没有去报官。” “所以你改了名字,扮作怪人的模样,在张猛的肉铺里待了一年?” 李福满脸苦涩道,“草民实在是无处可去,只得如此苟且偷生了。” 这时展昭插口问道,“无处可去?你的家人呢?” 李福看向展昭道,“家中尚有父母在,可若那时回去,岂不是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展昭一时无话。 包公倏地想起了那个梦,遂又问李福,“李福,依你所见,当时你发现的那根手指是大人的还是小孩子的?” “这个草民不好判断,不过草民把那根手指带了过来。”李福伸手向袖内依掏,拿出了一个手帕,“都过去一年了,只剩下了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分辨得出。” 公孙策忙上前几步,将手帕接过来,打开后方才递给了包公。 包公接过后一瞧,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眸,“公孙先生,你看看还不能分辨出来。” “是。” 公孙策捧着手帕只端详了一会儿,便说道,“大人,这个确实是小孩子的手指,而且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手指。” 李福听后惊呼道,“什么?这是婴儿的手指?我的天啊!” 包公的心中虽也是惊涛骇浪,面上却淡定许多,“公孙先生可看仔细了?” “学生看得十分清楚。” 许久未说话的艾虎忽地大骂道,“竟然是婴儿!真是畜生!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艾虎。”包公喊了艾虎一声,随后向李福问道,“李福,你藏在张猛的肉铺,就没有引起过孙勇的怀疑?” “回包大人,草民只负责杀猪,几乎从不与客人打交道,虽说偶尔也会去帮着卖肉,草民这一副怪人打扮,孙勇也不会认出来的。”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接着又问,“李福,你可还有要补充的?” 李福想了想,回道,“没有了。” “好。你且回去耐心等着,本府一定会将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 包公站起身,看向厅外吩咐道,“来人!送李福出去!” 李福满心的感激,直接下跪磕头道,“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 走到花厅口时,却见他忽然转过头来说道,“对了,包大人,老板娘和她儿子赵喜的坟就在城西的那片坟地。” “坟地?” “草民觉得您早晚有一天会去那里的。” 说罢便见他将头发放了下来,披散在肩上,额头的发照样遮住了一只眼睛,后背也佝偻着,慢腾腾地往驿馆外走去。 第453章 婴儿怨(十五)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怪人打扮,展昭对他是既佩服又同情,他掉转回头,问包公,“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包公却是反问道,“展护卫可有感觉疲累?” 展昭一听此话便知包公有事要吩咐,忙躬身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劳烦展护卫再去一趟县衙,将新近发生的手指案的物证拿回来。” “大人指的是手指?” 包公点了点头。 “属下这就去。” 说罢便大步往外走去。 县衙。 经过方才的那一幕,李庸显然是受了一些惊吓,手里的卷宗也被人拿走了,他只得重新躺在床上,试图通过睡觉来忘却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有时候偏偏事与愿违,他越想入睡,却越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刚才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是谁?”李庸自言自语道,“他真的只是江湖义士吗?还是说,他是某位微服私访的大官?” 正猜测着,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传来,“李大人。” 李庸吓了一大跳,睁眼一看竟是方才威胁自己之人,“怎么又是你?本县不是把卷宗都给你了吗?” 那说话的语气真是又勇又怂。 “手指在哪里?” “你是说福气包子铺吃出来的手指?” “不然呢?” “手指在书架上呢,我这就去拿。” 说着便下了床,往书房奔去。 “给。” 手指是被手帕包裹着的,展昭接过后打开看了看,方才说道,“打扰了,李大人。” 李庸看着一跃而起的展昭,身体止不住的打颤,“还好他是个好人,并没有想要我的命······” 驿馆。 包公等人还在花厅等着展昭回来。 好在祥符县不算大,再加上展昭武艺高强,没多久他便回来了。 “大人,手指拿回来了!” 包公忙伸手接了过来,将李福送来的手指的骨头做了一番对比,“公孙先生,这个手指似乎也是婴儿的手指。” 公孙策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婴儿的手指。大人,如今看来,这两件案子应该有所关联,他们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孙勇。” 包公十分认同公孙策的分析,“公孙先生说得有理。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咱们再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 “是。” 几人便各回各房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众人吃完早饭,便齐聚在花厅。 包公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本府昨夜思索了许久,我们还是不能先入为主地断定孙勇就是幕后黑手。” 公孙策问包公,“大人的意思是,相关人员都要重新调查?” 包公“嗯”了一声道,“案件的侦破就是要假设所有人都有可能涉案,才会保持公正客观,不是吗?” 几人点了点头。 “展护卫,艾虎,你二人负责调查孙勇。” “是!” “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们去调查这两家出事的包子铺老板和铺里的伙计。” “属下遵命!” 包公又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张纸,说道,“这是两家包子铺老板和伙计的姓名。” 张龙忙上前接了过来。 “此番调查切记要暗中进行,万不可暴露你们的身份。” 展昭、艾虎、张龙、赵虎齐声应道,“大人请放心!” 四人走后,包公目视前方,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孙先生,本府总有一种预感,这两桩手指案背后的真相将远超你我的认知。” 公孙策闻言满脸的凝重,“但愿最后的真相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且说张龙和赵虎领了命,直接往包子铺所在的美食街赶去。 到了美食街,二人发现除了包子铺以外,其他的早餐铺里都是人头攒动,生意非常的火爆。 早饭本就没吃几口的张龙闻着这满街的飘香,肚子不禁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满脸尴尬地对赵虎解释道,“早上没胃口,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赵虎笑了一笑,问,“正好我也没吃饱,你想吃什么,油条还是馄饨?” “油条吧?再要一碗豆浆粥。” “行,这油条闻起来确实是挺香的。” 第454章 婴儿怨(十六) 二人便来到一个人不是太多的油条摊坐了下来。 “老板!” 老板闻言忙跑了过来,“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来六根油条,两碗豆浆粥!” 老板手指着隔壁桌子,笑着问,“二位确定要来六根?” 张龙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登时吃了一惊,“那就先一人一根吧!不够再说!” “好嘞!” 老板忙跑回了油锅旁开始炸油条,不多久,两根油条便好了。 他用木质托盘端着两根油条和两碗豆浆粥走了过去,“两位客官请慢用!” 张龙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多谢!”,而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待油条和粥下了肚,两人的肚子都有些鼓鼓的。 张龙庆幸地说道,“多亏老板提醒了一句,要不然咱们撑死也吃不完六根油条啊!” 赵虎赞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的屁股往下滑了滑,后背更加结实地靠在了矮椅的椅背上。 这时吃油条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张龙和赵虎这一桌,老板终于得了一些空闲,满脸笑意地走了过去,“两位客官是外地人吧?” 张龙眉毛不禁向上一挑,“老板的眼力真好。” 老板闻言朗声笑了笑,“本地人都知道我家的油条又长又粗,二位一上来便要六根油条,我便猜测你们是外地人。” 赵虎笑着问道,“坐下来聊一聊?” 做生意的人大都是外场人,老板立即笑着坐了下来,“两位客官是有问题要问我吧?” 张龙见他说话如此敞亮,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昨日我们才到祥符县,便听说了福气包子铺里吃出了手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闻言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说起这件事来,真是让人又恨又怕,恨得是我们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吃包子了,怕的是,那手指的主人肯定已经被害了,大家都怕下一个被害的人是自己。” 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龙又问,“那你觉得幕后的黑手会是谁?是福气包子铺的老板丁包福还是孙氏肉铺的老板孙勇?” 老板不假思索地回道,“绝不可能是丁包福!” 一旁的赵虎好奇道,“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为人?” 老板的语气十分坚定,“他在这街上开包子铺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平日里他为人厚道、热情,肉馅放的又足,况且他的面相极为憨厚,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赵虎反问道,“老板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 老板却是笑着答道,“我更相信‘相由心生’。” 赵虎笑了笑,又问,“他铺里的伙计呢?” “那也不可能!”老板的语气依旧十分的坚定,“他雇的伙计也是憨厚得很。” “那你知道丁包福和他铺里伙计的住处吗?” 老板忽地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虎望了张龙一眼,后者笑着解释道,“别误会,我们两个其实来自阳武县,手里有些闲散银子,想着开一家包子铺,偶然间从朋友那里得知福气包子铺的包子做得非常的地道,便想着来取取经,谁曾想,刚到祥符县,就听说了这档子事。我们实在是怕他们的品行有问题,再连累我们亏了本金,岂不是血本无归?方才听你这么一说,我们才放下心来。” 赵虎在身侧悄悄地给张龙竖了一个大拇指。 “原来如此。”老板终于舒了一口气,“丁包福就住在城西,位置有些偏僻,你去了再问问吧!他铺里的伙计其实是他的亲戚,一直住在他家里。” 张龙又追问了一句,“老板,你知道赵诚家住在哪里吗?” “他们两家离得特别近。”老板脱口答道,随即却皱了皱眉,“不过听说他去江南寻求秘方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已经死了,你找他做什么?” 张龙故作吃惊状,“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去找他取取经呢!” 接着便向赵虎递了个眼色,二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多谢老板!告辞!” 走远后,赵虎拍着胸脯道,“还好你机灵。” 被夸赞的张龙不禁直了直腰板,“不想想兄弟我是谁。”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赵虎白了他一眼,“我们是直接去他家,还是去走访他的街坊邻居?” 张龙沉吟了半晌后,答道,“去他家附近走访吧,毕竟该问的李大人都已经问了。” “好。” 第455章 婴儿怨(十七) “好。” 二人很快便找到了丁包福的家。 张龙和赵虎分头行动,二人问了许多附近的百姓,众人的说辞基本一致,他们都说丁包福和伙计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张龙耸了耸肩道,“这调查和没调查,结果都是一样的。” 赵虎点了点头,“走,咱们再去赵诚家附近看看。” 因着方才走访时说明了缘由,他们非常简单地就打听到了赵诚家的住处。 张龙和赵虎立在赵家大门前,感慨道,“果然房子是需要人气来养的,你看这房子,这才过去一年,竟然落败成这个样子了。” 忽地听见背后有人问道,“你们是谁?是来找赵诚的吗?” 张龙闻声忙转过身子,笑着回道,“是啊,大娘!我看他家锁着门呢,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说是去江南找秘方去了,连他媳妇和儿子去世都没回来。” 赵虎故作震惊地问,“啊!怎么会这样?!” “谁说不是呢!他家真是祸事连连,接二连三地出事······” 老妇人突然咦了一声,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张龙决定再用打听丁包福时相同的理由,“我们是阳武县人,偶然得知他家的包子铺生意特别红火,想着过来取取经,然后回阳武县也开一家包子铺。” 老妇人的嘴唇不禁蠕动了一下,“他家的包子确实是挺好吃的,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说完正要转身离开,赵虎忙阻拦道,“等一等,大娘!” 老妇人抬头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您知道他家伙计住在哪里吗?他不在家,我们向伙计取取经也成啊!” 老妇人凝眉想了一会子,方才回道,“之前的那个伙计李福早就不干了,后来的那个伙计叫张实,据说是住在城南。” “多谢大娘!” 二人便又往城南奔去。 到了城南,又是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张实的住处。 他们决定直接接触张实,毕竟就目前来看,除了李福,还没有人知道一年前赵氏包子铺也吃出了手指。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进了赖床不起的张实的耳朵里。 他翻了翻身子,本来想继续睡觉,谁知这敲门声依旧不停,只得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后来到了院子里。 “这一大清早的,谁啊?” 打开门却是两个陌生的面孔,张实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是?” “请问这里是张实家吗?” 张实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找我有何事?” 张龙满脸笑意地,“我们能进去说吗?” 张实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见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便侧了侧身子,让道,“进来吧。” 三人来到了堂屋。 屋子有些窄,只放了几把椅子便显得很是拥挤。 “家里没有热水了,还请二位见谅。” 张龙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 “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张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们就是想向你取取经,看看包子怎么做最好吃。” “你们是外地人?” 张龙和赵虎点了点头。 “想在你们家乡开包子铺?” “是。” “不是想在祥符县开吧?那样我可不能告诉你。” 赵虎忙道,“我们是阳武县人,也是偶然间得知赵氏包子铺的美名的,若不是不想让我们血本无归,我们也不会大老远的跑到祥符来。” 张实这才放下心来,“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和面,至于肉馅的话,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 “调制肉馅赵诚最在行,可惜他现在不在祥符县,听说是去了南方。” 张龙点头道,“这件事我听人说起过,可是据我所知,在他离开之后,赵氏包子铺还开了一年呢,这期间的肉馅是谁调制的呢?” “是我。”张实如实答道,“不过调制的味道不好,生意也特别差,正好最近出了手指的事,孙老板便借机关了铺子,我也就闲在了家里。” 孙勇关了包子铺? 赵虎旁敲侧击地问,“张实,你觉得孙勇为人如何?” “你是说孙老板啊!他的性格虽然暴躁,长得也极为凶狠,心却不坏。” 赵虎闻言眉毛一挑,“心不坏?许多人可都说他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人呢!” 第456章 婴儿怨(十八) “不是这个样子的!”张实着急地替他辩解道,“他从不克扣我的月钱。有一次我生了一场大病,告了几天的假,他不仅没有扣我的钱,还拎着一些补品过来探望我,这样心善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 赵虎听了心中也十分惊奇。 没想到这孙勇还挺会做人的! 只是会做人,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做坏事。 一旁的张龙满脸可惜道,“看来我们的包子铺是开不成了······” 张实闻言沉默了半晌,忽地提议道,“你们可以试着去找一下福气包子铺的老板丁包福,他和之前的老板赵诚,那蒸包子的手艺可都是一绝!” 张龙故作吃惊状,“哦?那他和赵诚相比,谁的手艺要更好一些?” 张实当真凝眉认真思索了起来,“难分伯仲,两家包子铺的客人都不少。” “但是我好像听说他家的包子铺里吃出了手指,而且直到今日,手指一案都还没有破?” 张实点头道,“确实是。” 张龙故作犹豫地和赵虎对望了一眼,说道,“那等这个案子破了以后我们再去找他吧。” “你们担心手指一案会影响包子铺的生意?” 旁边的赵虎搭腔道,“我们的本钱有限,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你们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龙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发现已近晌午,忙起身告辞,“打扰了,张实,告辞!” 赵虎也起身道,“告辞。” 张实挽留道,“不留下来吃晌午饭吗?” “不麻烦了。” 且说展昭和艾虎这边悄悄地出了驿馆,直奔城东,不曾想路上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他们遇着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似乎是脑子出了些问题,只要看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童就冲上去抓着人家叫“宝贝孙子”,惹得周围的人们都绕着她走。 展昭见了不免生出了悲悯之心,“想是这位老人家的孙子不幸夭折了,才会让她经受不住打击,变成了这般模样。” 艾虎赞同道,“她也太可怜了。” 忽地想起自己当初被黑妖狐智化带走以后,她的母亲应该也似这位老妇人一般苦苦地寻找过吧? 只是当时那个人扮作好人,一直贴心陪伴着她的母亲,她才不至于如此疯魔······ 艾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展昭不禁侧头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艾虎只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这时两人的耳旁响起了一道愤愤的声音。 “真是活该!” 展昭循着声音望过去,见是一颇为壮硕的男子,遂好奇地问,“这位大哥,你是在说那位老妇人吗?” 男子点了点头。 展昭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一家小小的茶馆上,“咱们进去聊聊?” 男子倒也不客气,“嗯”了一声,便直接往茶馆里走。 展昭和艾虎随后也跟了过去。 因着刚吃早饭没多久,三人只要了一壶热茶和两碟子点心。 展昭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哥,你认识刚才那个老妇人吗?” “这满祥符县的人谁不认识她啊······” 满是讽刺的语气令展昭和艾虎十分惊讶。 艾虎着急地问,“大哥,那她到底是谁啊?” “一看你们就不是本地人。”男子瞥了他们一眼道,“她是城东屠户孙勇的母亲。” “孙勇的母亲?”展昭和艾虎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男子很是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认识孙勇?” 展昭忙解释道,“也是偶然间听别人谈起的。” “也是,手指一案轰动全县,你们知道也不稀奇。” 坐他对面的艾虎问,“大哥,刚才你为何说那个老妇人活该啊?” “她不是活该是什么?!”男子愤愤地说道,“她养的好儿子坐享齐人之福,半个月前,他的正室妻子突然发疯,唯一的儿子也变得呆滞痴傻,孙勇心里嫌弃得很,竟一纸休书将她给休了,把他们母子送回了娘家。” 艾虎听了心中大惊,“好端端的人怎会突然发疯变傻呢?” 展昭也附和道,“是啊,即便是发疯变傻,那也不能将她给休了啊?他如此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457章 婴儿怨(十九) 男子朝着街上的那位疯妇努了努嘴,“这不是报应来了嘛!” “所以你才说她是活该如此?” 男子只撇了撇嘴。 艾虎手托着下颌,慨叹道,“可她是无辜的啊!” “她无辜?”男子扭头瞪了艾虎一眼道,“她教子无方,怎能说是无辜?” 男子似乎很是生气,端起一盏茶,也不管它烫不烫嘴,竟一口喝了下去。 “你们继续坐着喝茶吧,恕我失陪了!” 说罢竟扬长而去。 艾虎瞧着他那气呼呼的背影道,“气性还挺大!” 展昭“嗯”了一声,又沉思了半晌之后方才提议道,“艾虎,不如我们送她回家吧?” 艾虎闻言颇为吃惊,“你是说送孙勇的母亲回家?” “嗯。大人让我们调查孙勇,若只是走访街坊邻居,肯定还是卷宗里的那一套说辞,倒不如直接与孙勇接触。” 艾虎低头思索了片刻后,赞同道,“这主意不错。” 二人结了茶钱,便往外走,可来到街上,却发现那位疯妇人,也就是孙勇的母亲,竟然啊不见了。 他们慌忙四下寻找,却见不到她的身影,艾虎忙去到街道旁一个卖钗环首饰的摊位前问,“大哥,麻烦问一下,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去哪儿了?” “你是说孙勇的母亲?” “对。” 摊主指了指西面,说道,“她好像是往西走了。” “多谢。” 展昭和艾虎连忙往西追了过去。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是边走边乱认孙子,没多久,他们便追上了她。 “老人家。”展昭温声喊道。 原本还有些疯癫的老妇人忽地回过头来,皱着眉头问,“你是谁?” “老人家,我们是您儿子孙勇的朋友啊!” “你们是勇儿的朋友?”老妇人的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正在思考孙勇何时多了两位朋友,忽地双手向前一伸,抓住了展昭和艾虎的胳膊,“你们既然是勇儿的朋友,想必是知道我那宝贝孙子在哪里吧?” 一面说着一面扯着他们的胳膊就要走,“你们赶快带我去找他!” 艾虎忙拉住她道,“老人家,您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将您送回家,您和儿子儿媳商议后再看看如何寻找您的宝贝孙子?” 老妇人突然打了个哈欠,身子也有些微微不稳,她恋恋不舍地望着躲在大人身后的孩童道,“那我就先跟你们回去,明日我再接着出来找。” 周围有热心的人劝展昭和艾虎,“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那孙勇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以为自己是好心帮忙,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糟蹋你们呢!” “没那么严重吧?”展昭反驳道。 “不信你们就去试一试。” 展昭和艾虎两人一左一右,搀着老妇人往孙勇家走去,一路上,许多百姓看着他们议论纷纷。 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中均充满了疑惑。 这孙勇的口碑当真如此之差? 到了孙家,发现大门竟大敞着。 展昭抬手叩门道,“有人吗?” 很快一个丫鬟便出来了,待见到老妇人时,她的眼眸顿时一亮,“老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急坏了呢!” 接着又忙不迭地感谢展昭和艾虎,“多谢二位送我们老夫人回来,快进来喝杯热茶!” 她从展昭和艾虎手中接过了老妇人,一面往院里走,一面喊道,“夫人!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丫鬟口中的夫人便是之前服侍过赵诚妻子的巧儿。 展昭和艾虎直盯着门帘,他们都很好奇,能让孙勇扶正的妾室到底是何模样。 “真的?!” 巧儿一面惊呼着,一面掀帘走了出来,“娘!您可把我给吓坏了!若是您走丢了,阿勇还不知道怎么打骂我呢!” 忽地咦了一声道,“这两位是?” 丫鬟笑回道,“就是这两位好心人将老夫人给送回来的。” 巧儿忙躬身谢道,“多谢。里面请。” 接着对丫鬟吩咐道,“上茶。” “是。” 巧儿将老夫人扶进了里屋,伺候她上床休息后,方才来到堂屋,此时茶水也已经端了上来。 巧儿再次谢道,“多谢二位送我娘回来。” 展昭微微欠身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然后又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问道,“大嫂有身孕了?” 巧儿点了点头,眸底快速地闪过一抹苦涩,“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生了······” 第458章 婴儿怨(二十) 展昭自是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情绪,他侧头看了一眼艾虎,艾虎立即会意,故意拱火似的问道,“大嫂,你这都要生了,他竟然不在家守着你,这个丈夫做得也太失职了些!” 巧儿却是替他辩解了起来,“他前两日给我买了一个小丫头的······” 艾虎朝展昭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她会替孙勇说话。 展昭垂首思考了一会儿,向巧儿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好多人都劝我们不要管你们家的事,他们还说孙勇性格暴戾,既无情又自私,连他的原配妻子和儿子都能抛弃不管,他的母亲今日走失在外,估量着是他有意为之,担心我们将她送回来孙勇不仅不会感激,反而还会埋怨我们。可方才在下看大嫂对婆母甚为孝顺,并不似他们所说的那般,可见传言有时并不可信。” 巧儿听了连脸带脖子竟全都红了起来,不过她并不是害羞,而是被气的,“那些人的话好没有道理!我家官人是迫不得已才休了大姐,根本就不是什么无情无义之人!再说了,婆母乃是官人的生身母亲,天底下哪有儿子抛弃母亲的事!” 说着竟咳嗽了起来。 艾虎忙安慰道,“大嫂莫要动气!我们这不是没有听信他们的话,将老夫人给送了回来嘛!” 巧儿缓了缓心神道,“还好你们明事理。” 既然说到了原配,展昭便趁势又问道,“大嫂,那大哥的原配妻子和儿子现在何处?老夫人又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巧儿正要回答,却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巧儿,家里来客了?” 展昭和艾虎抬头一瞧,此人长得颇为壮硕,初看之下面目有些粗犷,细看却有些凶狠可憎,看着并不像孝顺之人。 巧儿忙道,“官人,你回来了!” 展昭便知此人是孙勇,忙和艾虎一起起身招呼道,“孙大哥!” “孙大哥?”孙勇挤着眉头审视着展昭和艾虎,“我们认识?” 巧儿忙站起身,笑着解释道,“娘不知何时出了家门,逢人便乱认孙子,若不是这两位好心人将娘送回来,娘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孙勇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忙拱手谢道,“多谢两位大兄弟。” 又略微侧了侧头,问巧儿,“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巧儿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在聊大姐和进儿。” 孙勇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瞬间冻结了,“好端端的,聊他们做什么?” “他们在送娘回来的路上听到了许多闲言碎语,我这不是想着替你解释解释,免得被人误会了去。” 孙勇瞪了她一眼,而后才在巧儿的旁边坐了下来,“他们是不是说我忘恩负义,抛妻弃子?” 展昭点了点头。 孙勇哼了一声道,“这些人就知道乱嚼舌根子!” 接着又满面哀戚道,“我又何曾舍得抛弃他们?实在是半个月以前,我那发妻突然发疯,唯一的儿子进儿似是被鬼魂附体,忽然变得痴傻无比,我本想着砸锅卖铁也要将他们的病医治好,谁知她见了我就是拳打脚踢,我念她是个病人不好还击,可有时她又像个受了惊的小鸟一般,见了我似是见鬼一般,不停地尖叫躲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写了休书,将她送回了娘家。儿子虽不说话,却是死活要跟着她一起走。” 孙勇看了一眼巧儿,解释道,“我左思右想,反正巧儿已经有了身孕,我孙家还会有后,而她只有进儿一个人,我便放他们去了。” 展昭听了心中暗暗吐槽道,“说得挺好听,趁着妻子发疯儿子变傻,将其休掉,送回娘家,这不是抛妻弃子是什么?” 口中却附和道,“原来如此,还好我们没有听信那些人的话,否则我们还真是冤枉了孙大哥。” 孙勇有些诧异地望着展昭和艾虎,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 展昭又问,“孙大哥,我看令堂对令郎颇为想念,你为何不带她去见见他呢?” 孙勇闻言长叹一声,“短暂的见面之后又是分离,何必呢?” 展昭闻言不禁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艾虎却是灵机一动道,“孙大哥,不如我们兄弟两个替你跑一趟吧?” 第459章 婴儿怨(二十一) 孙勇满眼的疑惑,“跑一趟?去哪儿?” “去你发妻的娘家啊!”艾虎笑着解释道,“我们可以拿一些你儿子的贴身物件回来,这样你娘就不会老出去找孙子了!” 孙勇闻言双眸微亮,随即眼神却黯淡了下来,“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艾虎忙摆手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展昭也笑着说道,“令堂思念令郎至此,我们看了实在是于心不忍。在下不才,心中猜测你定然也不想见他们母子,以免触景生情,我们代你去索要令郎的贴身物件,是再合适不过了。” 孙勇的眸底快速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便盈满了笑意,只见他站起身,向着展昭和艾虎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展昭忙起身将他扶起,“孙大哥不必客气。” 孙勇豪爽地笑了起来,“不知二位兄弟的名姓?” “王云。” “虎子。” “云弟!虎弟!”孙勇看上去十分的高兴,他向着其妻巧儿说道,“巧儿,快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今日要和两位兄弟喝个痛快!” 这时那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巧儿忙将她唤至身边,对着她耳语了一番,那丫鬟便快步走开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美味的酒菜便摆满了餐桌。 巧儿是孕妇,闻不得酒味儿,便由丫鬟付搀回房休息了,只留孙勇、展昭和艾虎三人坐在餐桌前。 孙勇正要为艾虎斟酒,却听展昭伸手阻止道,“孙大哥,我这位兄弟一喝酒就头疼,还是我陪你喝吧?” 孙勇侧过头,略微嫌弃地望了艾虎一眼,“是不是啊,虎弟?作为堂堂男子汉,你竟然喝不了酒?” 艾虎的脸登时红了起来,“没办法,我是天生如此。” 于是展昭和孙勇便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 展昭趁着孙勇的酒意问,“孙大哥,听说你还开了个包子铺?” 孙勇立刻警惕了起来,“包子铺半个月前就已经关了,生意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手指的事,还开着它做什么?” “那肉铺呢?” 孙勇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展昭,“肉铺也暂时关门了,不过等手指案破了,还是要开门营业的,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什儿。” 展昭闻言心中冷哼道,“破了案子后开门营业?那还要你自己和手指案无关才可以!” 一旁的艾虎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思是百转千回,他趁机插口问道,“孙大哥,我听街坊邻居们说,你当时还被李大人带到县衙审问了?” 孙勇满脸气愤道,“说起这件事我就来气!明明手指一案和我无关,李大人非要把我带到县衙,虽然最后把我给放了,但自那以后街坊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就没停止过!他们可不相信李大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艾虎也故作愤怒地说道,“他们凭什么只抓住你不放?!不是还有福气包子铺的老板吗?!” “谁说不是呢!”孙勇附和道,他满眼感激地看了一眼艾虎,“虎弟,多谢你如此相信我。” “嗐!我一见你就欢喜,这说明我们非常投缘!” 孙勇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心情是极为地复杂,他站起身,拿着酒壶想继续为展昭斟酒,不想却被展昭拦道,“可以了,孙大哥!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真的?” 展昭醉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孙勇不好再勉强她继续喝下去,“那咱们吃饭?” 展昭摆了摆手道,“孙大哥,我们该走了······” “不行!你喝成这个样子,我怎能放心让你离开呢?” 说着就要搀着展昭往客房走,展昭忙向艾虎使了个眼色,艾虎立刻会意道,“孙大哥,这不是还有我了嘛!你就放心吧!” 孙勇还是不放心,便命一小厮套上马车,送他们回去。 展昭只得答应,随口说了一个客栈的名字。 到了客栈门口,展昭目送小厮离开之后,方才走进客栈,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了掌柜的,“这几日若是有人问起王云和虎子,你就说我们确实是住在这里,明白吗?” 第460章 婴儿怨(二十二) 掌柜的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满眼的兴奋,连连说道,“好!好!二位请放心。” 接着又问,“需要给你们开一间房吗?” 展昭想了想,回,“开一间人字号房吧!” “好嘞!” “你们客栈有后门吗?” “有。”掌柜的非常热情,“小二,你过来盯一下!” “好的,掌柜的!” “两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便带着展昭和艾虎悄悄地往后门走去。 临走前,展昭仍是不放心,“掌柜的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掌柜的抬手保证道,“既然答应了二位,我一定会信守诺言,只一样,你们要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展昭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绝对是守法的良民。” “那就好。” “若是有人来客栈找我们,你就说我们有事出去了。” “明白。” 展昭见已经嘱咐得差不多了,这才和艾虎一起往驿馆赶去。 驿馆,花厅。 张龙和赵虎正在向包公禀报调查的情况。 包公闻听后满面愁容。 他们调查的情况和卷宗中所记载得一般无二,不过调查走访一事李大人做得非常到位,有此结果也属正常。 可这案子到底该从何处着手呢? 正愁闷着,展昭和艾虎回来了。 张龙和赵虎闻言忙侧过身,朝他们微微点头后便退了出去。 包公目光灼灼地望着二人,“展护卫,艾虎,你们调查得如何?” 展昭便将他和艾虎偶遇孙勇的母亲并将她送回之事一一说了出来,当然也没有落下在茶馆和那名男子的闲谈之语。 包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若他们也像张龙和赵虎一样,一无所获,那这个案子的棘手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依你们所说,那孙勇的发妻于半个月前突然发疯,儿子也变得沉默寡言,孙勇迫于无奈把她给休了,然后将其送回娘家,他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住失去孙子的打击变得疯疯癫癫,便跑到街上乱认孙子。” 忽地意识到不对劲,“半个月前?” 紧接着又听包公自言自语道,“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公孙策、展昭和艾虎也反应了过来。 公孙策更是大胆猜测道,“大人,学生认为此事绝不是巧合,孙勇一定和手指一案脱不了干系。” 艾虎也附和道,“是啊,包大人,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呢?她一定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还有她的儿子孙进,肯定也是跟她的母亲一样!” 包公绕着花厅踱了好几圈,又沉吟了好半晌,方才说道,“如今看来,孙勇的发妻和儿子才是本案的关键人证。” 他看向展昭和艾虎,问道,“你们准备何时动身去孙勇发妻的娘家?” “我们吃完晌午饭就去。” 公孙策挑眉问道,“你们不是在孙勇家吃了吗?” 艾虎摆了摆手道,“嗐,别提了,老想着怎么套他的话了,哪里顾得上吃饭啊!” 艾虎的神情委屈里透着一丝可爱,包公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晌午时分,送展昭和艾虎去客栈的小厮果然又返回了客栈。 “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孙勇家里的下人,不禁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怎么?你要住店?” “不是。我就是想问一下,王云和虎子是不是住在这家客栈?” 掌柜满是警惕地望着他,“王云和虎子?他们长什么模样?” 小厮想了一会儿,回道,“个子一高一矮,个子高的人长得还挺俊秀,个子矮的人身后还背着一把刀。” 掌柜的恍然道,“原来是他们啊!不错,他们确实是住在这里。” “住了有多长时间了?” “好几天了。” “他们现在在屋里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他们有事出去了。” “多谢掌柜的!” 小厮遂快步奔回孙家向孙勇禀报。 孙勇得知后才堪堪放下心来。 且说展昭和艾虎吃完晌午饭,便悄悄地出了县衙,径直往孙勇发妻的娘家奔去。 她的娘家位于城西二十里外的王庄村,他们骑马奔驰,没多久便赶到了村口,此时村口恰有一群孩子在嬉戏玩耍,展昭忙走上前,笑着弯下腰去,问道,“孩子们,你们知道王才住在哪里吗?” 第461章 婴儿怨(二十三) 王才便是孙勇的发妻孙王氏嫡亲的哥哥。 其中的一个孩子望了展昭一眼,眼神里尽是警惕和戒备,“你是谁?来找我爹做什么?” 展昭闻言顿时惊喜非常,他看了一眼艾虎,后者当即笑嘻嘻地对着那孩子说道,“小朋友,我们是你爹的好兄弟,今日正好路过这里,想去探望一下你爹,你看可以吗?” 王才的儿子皱着眉头问,“既然是爹的好兄弟,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艾虎怔了一怔,随即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整日里天南海北的闯荡,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们呀!” 王才的儿子看看展昭,又瞧瞧艾虎,见他们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在说假话,方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临走前他还满是歉意地对着其他孩子道,“待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们玩儿。” 王庄村并不大,三人很快便来到了王才的家。 “爹!有两个叔叔来看你了!” 王才的儿子推开门,一面往里跑一面高声喊道。 屋内的王才闻言心内一惊:“有人来看我?除了村子里的人和那个人渣前妹夫,他并不认识其他人啊?” 心内虽疑惑着,人却迎了出去,待看到展昭和艾虎时,更加震惊了。 “二位是?” 展昭忙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王大哥,我叫王云,他叫虎子,我们是受孙勇大哥所托——” 话尚未及说完,王才便铁青着脸打断了他,“这里不欢迎你们!”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大门口,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展昭和艾虎面面相觑。 这王才对孙勇的敌意似乎太深了些。 艾虎连忙笑着解释道,“王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讨要一样孙进贴身的东西。” 王才却忽然间急了眼,“贴身的东西?人都不见了,我上哪儿给他弄去!” 展昭大惊地问道,“人不见了?什么意思?” “你们走!”王才的态度非常强硬,并不想和他们多说一个字。 展昭和艾虎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打扰了!” 二人不得不离开了王家。 他们离开之后,王才的儿子问王才,“爹,他们是姑父的朋友?” 王才大声吼道,“不要提你的人渣姑父了!” “知道了,爹。”王才的儿子十分听话,“爹,你说姑姑和弟弟去哪里了啊?” “爹也不知道······” 许是意识到方才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冲,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一些。 “我好想他们啊······” 正在这时,出去串门的王才之妻回来了。 她见二人的面色有些苍白,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王才便将刚才的事情讲给了她听。 王才之妻气得大骂道,“这个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东西!他把咱妹妹害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有脸让人过来要进儿的东西?!” 骂着骂着竟哭了起来,只听她呜咽着说道,“妹妹的精神不大好,也不知她带着进儿去了什么地方,能不能吃饱喝暖啊······” 王才和儿子听得眼眶也红了,三人遂一起唉声叹气起来······ 且说展昭和艾虎离开王才家,走在村路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展大哥,王才刚才说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孙勇的妻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吧?” 展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心,“她一个疯子带着这样的儿子如何生活?” 艾虎也是担心不已。 可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想帮着找他们母子两人都无从下手啊! “展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 展昭的心里也有些不甘,他环视着路两旁的房屋,发现绝大部分都紧闭着大门,眼尾倏地扫到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着,忙兴奋道,“艾虎,你看!” 艾虎循着视线望了过去,兴奋地说道,“我们进去瞧瞧。” 二人便往敞着门的那户人家走去。 第462章 婴儿怨(二十四) 展昭站在门口,叩门道,“有人吗?” 少顷,便见一老汉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老汉的脸上尽是不耐烦。 他不过是晌午忘了关大门,没想到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老汉的神情自是全都落在了展昭和艾虎的眼里。 展昭忙上前几步,站在了院子中央,满脸赔笑着解释道,“老人家,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王才妹妹和外甥的事情,您现在方便吗?” 老汉的眼神立即充满了戒备,“你们该不会是那人渣的朋友吧?” 展昭立即摇了摇头,“老人家请放心,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恰巧路过?”老汉的脸上尽是不信,“那你们打听他们的事情做什么?” 他的嗓音忽然拔高了起来,大声叫嚷道,“我看你们就是那人渣的朋友!你们祸害了她一次还不够,竟还想祸害第二次?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人?!” 说着便左右瞧了瞧,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赶着他们往外走。 艾虎一面往后退,一面挥着手解释道,“老人家您误会了!孙勇的母亲因为想念孙子得了失心疯,我们只是受他所托,过来要一样孙进的东西,好让她有个念想!” 展昭也着急地辩解道,“是啊,老人家!我们真的不是来害他们母子的!” 扫帚终于停了下来,“真的?” 展昭和艾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老汉你又盯了他们好半晌,方才松口道,“你们进来吧。”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把门带上,免得王才看见了来找我拼命。” 二人这才得以跟着老汉进屋。 只是他虽松了口,但对展昭和艾虎的态度仍然不好,连茶水也没有上,不过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你们来晚了,他们母子在被送回来的第二天就不见了······” 展昭问,“不见了?是离家出走了吗?” 老汉点头道,“王才夫妇没有看住,一不留神就让他们跑了。” 艾虎插口问道,“他们去找了吗?” 老汉闻言一脸看白痴似的表情望着艾虎,“自己嫡亲的妹妹和外甥丢了,能不去找吗?只是所有的村民们都发动了,甚至城里都找过了,连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没找着? 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丢了? 展昭想起了他们母子一个可能的去处,忙问道,“老人家,孙勇家也找过了吗?” 一提起孙勇,老汉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回道,“也找过了,孙勇说他们母子没有回去过。” 艾虎闻言眉头紧皱,“那就十分奇怪了,他们两个人,一个疯子带着一个傻子,能去哪里呢?” 话未说完,就听老汉大声斥责道,“住口!你们一口一个疯子,一口一个傻子的,他们母子两个变成如今这样,还不是被你们的人渣朋友给害的?!” 说着便站起身,开始往外赶人,“你们还是走吧!我家的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个害人不眨眼的恶魔!” 展昭和艾虎不得不起身告辞。 走到村口时,方才还嬉戏玩耍的那群孩子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大人给叫回去了吧。 艾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展大哥,被往外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展昭笑了一笑道,“说得我心里很受用似的。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孙家啊!” 艾虎满脸的不情愿,“我能不能不去见他啊?” “不行!” “好吧······” 二人翻身上马,一路疾驰,不久便来到了孙家门口。 恰巧上午送他们去客栈的小厮正站在门口,似乎是知道他们会过来,只见他满脸堆笑着说道,“二位快请进!我们老爷正在屋里等着你们呢!” 展昭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孙大哥知道我们要过来?” 小厮只是笑了一笑,并不答话。 一进堂屋,果然孙勇正坐在主位上,见了展昭和艾虎,忙起身相迎,“云弟,虎弟,你们来啦!” 他的视线略降了一些,发现他们手中空无一物,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进儿的东西呢?” 第463章 婴儿怨(二十五) 展昭和艾虎的面上俱是歉意。 孙勇似乎是不愿意相信,又问了一遍,“进儿的东西呢?” 展昭摇了摇头,出言安慰道,“孙大哥,实在是抱歉,我们没有拿到令郎的东西。” 孙勇的眸底竟然闪过了一丝自嘲,“是她不肯给我,还是我那舅兄不肯让你们见她?” “都不是。” “都不是?”孙勇似乎很是吃惊。 展昭凝视了他一会儿,试图从他的神情看出一些端倪,可不知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他本来就是无辜的,竟看不出一丝破绽来,“王才说他们母子失踪了。” “失踪了?”孙勇半仰着头思索了片刻,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你瞧我这脑子,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紧接着就见他满脸内疚地解释道,“前些日子我那舅兄确实带了一帮人过来,说什么让我交出他们母子二人,我当时说他们并不在我家,谁知他们不信,硬是闯进来将我家翻了个底朝天。” 一旁的艾虎问,“结果呢?找着了吗?” 孙勇耸了耸肩道,“当然没有,若真是他们来投奔了我,我肯定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们,然后找个机会把他们送回去。” 艾虎闻言暗暗扯了扯嘴角。 说得这么好听,记得也如此清楚,那为何上午时不和他们说清楚? 心里如此想,口中便也如此问了出来,“孙大哥,你既然知道他们母子失踪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害得我们白跑了一趟,还白白地受了一顿气!” “我那舅兄没有给你们好脸色吧?” 艾虎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实在是抱歉,我是真的将这件事给忘了······” 说完还看了一眼展昭,希望他为自己说句话。 展昭见艾虎发泄得差不多了,忙劝道,“虎子!差不多得了!” 艾虎忙正了正身子,不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了,云大哥······” 为表歉意,孙勇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桌比晌午时还要丰盛的饭菜,但却被展昭和艾虎婉拒了。 孙勇无法,只得说改日再聚。 出了孙家,为了防止有人尾随,他们选择先去客栈。 “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见是展昭和艾虎,笑着打招呼道,“两位客官,是你们啊!今夜你们要住在店里吗?” “有些事,暂时就不住了,不过房间还是要给我们留着。”展昭顿了顿,又问,“白日里有人来打听过我们吗?” “还真有一个。” “那人你认识吗?” 掌柜的语气登时冷了下来,“当然认识,他就是城东屠户孙勇家的下人。” 展昭和艾虎闻言俱是一惊。 孙勇果然是个心机深重之人,即使他们的谎言编的再圆满,也不能获得他百分百的信任。 “若是再有人来问,还是按照我之前嘱咐的说,明白吗?” “明白。” 这次掌柜的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一开始他还担心展昭和艾虎是坏人,可发现来打听他们的是孙勇派来的人之后,心中的怀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展昭和艾虎熟门熟路地来到后门,出了客栈直奔驿馆,至于他们所骑的马,则交给了客栈的伙计。 驿馆,花厅。 此时的太阳仅剩余晖,映着包公和公孙策的脸有些红。 “大人,您说展护卫和艾虎此次去王庄村能见到他们母子吗?” 话刚落,就听一道声音回道,“见不到!” 公孙策一听声音便知是谁,“展护卫,艾虎!” 包公却是拧着眉头问道,“展护卫,艾虎,莫非你们此次前去,并未见到他们母子?” 二人均失望地摇了摇头。 艾虎更是满腹牢骚地说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是不知道我和展大哥今日受了多少委屈。” 包公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问道,“委屈?难道是那王才对你们恶语相向?” 艾虎点头回道,“何止是恶语相向!他还拿着扫帚往外赶我们呢!” 包公听后十分震惊,“就是因为他的阻拦,你们才没有见到他们母子?” 艾虎挠了挠头道,“倒也不是。他们母子在被孙勇送回去的第二天便离家出走了,准确地说是失踪了。” “啊!”公孙策直接惊呼出声,这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王才可有四处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 第464章 婴儿怨(二十六) 展昭答道,“听村里的一个老人说,王才发动了全村的人帮着一起寻找,甚至孙勇家都找过了,可是却没找到他们的半点影子。” 公孙策疑惑地问,“他们没有报官吗?找不到人就这么着了?” 展昭闻言怔了一怔,“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赶出来了······” 一旁的艾虎也长吁短叹的,“包大人,公孙先生,我和展大哥今日可是被赶了两次呢·······” 包公安抚道,“你们受委屈了。” 艾虎听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委屈倒是谈不上,就是觉得王庄村的人似乎都很痛恨孙勇。” 公孙策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没有拿回孙进的东西,孙勇是如何说的?” “孙勇?”展昭冷哼一声道,“他明明知道他们母子失踪的事情,却不告诉我们,心里显然是有鬼。” 艾虎也非常气愤,“竟然用‘忘了’两个字就把我们给打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骗鬼呢!” 公孙策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大人,孙勇此举确实可疑。” 包公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皱着眉头问道,“他既知道他们母子失踪之事,却又不告知展护卫和艾虎实情,到底有何目的?” 厅内的四人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了!” 艾虎拍着脑袋叫嚷道。 其他三人直直地望着艾虎。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你们说孙勇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和展大哥,存心想试探我们?” 包公闻言眼底一亮,“艾虎的话有理。” 又问展昭和艾虎道,“你们且将今日与那孙勇的谈话再详细地说与本府听听。” “是。” 展昭和艾虎便事无巨细地将他们与孙勇的会面过程又说了一遍。 包公却是听到了一丝端倪,“展护卫,你是说孙勇曾派人去客栈打听过你和艾虎?” 展昭点了点头,“属下方才遗漏了这一点,还请大人恕罪。” 包公摆了摆手道,“谈何罪不罪的!” 一扭头,正看着公孙策垂眸沉思,包公忙问,“公孙先生在想什么?” 公孙策拱手回道,“大人,学生在想,该如何让孙勇消除对展护卫和艾虎的顾虑和猜疑。” “公孙先生可想到了对策?” 公孙策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方才说道,“对策是想到了,只是恐怕会委屈展护卫和艾虎几日。” 展昭忙道,“公孙先生有什么对策尽管说出来,只要能破案,我和艾虎什么委屈都能经受得住。” 艾虎也着急道,“是啊,公孙先生,我从小受的委屈可多了去了,不在乎再多一点的!” 公孙策不禁多看了一眼艾虎,但见他是笑着说出此话的,才放下心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们从驿馆搬出去,多住几日客栈而已。” “啊?就这?” 公孙策点头笑道,“不然呢?” 展昭也跟着笑了起来,“公孙先生,您今日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还开起玩笑来了。” “我这不是想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嘛!” 包公严肃的面庞终于松动了,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公孙策这才详细地解释道,“孙勇怀疑你们,一是你们将他母亲送回家的举动令人生疑,二是他心里有鬼,怀疑你们接近他是为了调查他。” 展昭和艾虎听后面面相觑。 展昭好奇地问,“我们将他母亲送回家怎会令他生疑?” 公孙策耐心地分析道,“你们做出这一决定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不是都劝阻过你们?都劝你们不要管孙勇家的闲事?” 展昭和艾虎均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却义无反顾地将他母亲送回了孙家,这说明两点,第一,你们是外地人,并不了解孙勇的为人,你们纯粹是出于同情,才会选择将他母亲送回家。” “第二呢?”展昭追问道。 “第二,你们是本地人。既是本地人,肯定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孙勇的所作所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选择将他母亲送回家,他肯定会怀疑你们是官府的人。” 展昭听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艾虎更是后怕道,“没想到他一介屠夫,心思竟如此细腻。” 包公终于明白了公孙策让展昭和艾虎去住客栈的缘由,“公孙先生让展护卫和艾虎去住客栈,就是想让他们坐实了外地人的身份?” 第465章 婴儿怨(二十七) “正是如此。而且展护卫和艾虎住在客栈,行事更为方便,他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寻找那对母子的下落。” 说到这里,展昭和艾虎算是彻底明白了公孙策的用心。 二人忙笑着应了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便往客栈赶了过去。 到了客栈,正要上前和掌柜的打招呼,却发现柜台对面站了一个人,那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掌柜的眼观六路,一眼就瞥见了展昭和艾虎,忙冲着他们挤眉弄眼,示意他们赶紧躲起来。 展昭和艾虎便坐在了一张离柜台最远的饭桌前,背对着柜台。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三天两头的跑我这来打听客人的隐私,小心我去报官!” 原来站在柜台前的还是孙勇家的那个小厮,只见他腆着脸笑道,“掌柜的不要生气,我也是奉命而为,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奉命而为?没有办法?是不是只有我将孙勇的行为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们才肯罢休?!” 接着就见他手指大门口,赶起了人,“赶紧给我滚!我这客栈不欢迎你!” 小厮一脸的为难。 老爷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回去该如何交差啊! 正为难着,忽听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老爷为何想要知道我们二人的行踪?” 小厮的背脊一僵。 这是被抓了个现行? 掌柜的见展昭和艾虎过来了,便自顾自地忙去了。 只听小厮笑着解释道,“我们老爷只是怕二位住得不习惯,也怕你们碍于面子,生生忍捱着,这才让我时常过来看看。” 展昭满面的怀疑,“哦?是吗?” 小厮着急道,“当然。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可是我家老爷的贵客啊!” 艾虎讨厌他这副虚伪的样子,正待反驳,却被展昭用眼神给制止了。 展昭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多谢孙大哥挂念!改日我们一定专程登门致谢!” 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二位无事,那我得赶紧回去同老爷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展昭“嗯”了一声道,“辛苦了。” 小厮如蒙大赦,飞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掌柜的这才走了过来,绷着脸向展昭和艾虎埋怨道,“这下人和孙勇一样让人生厌!” 一直闷闷不乐的艾虎闻言噗嗤一声道,“掌柜的就这么讨厌孙勇?” 掌柜的讥讽道,“整个祥符县就没有一个喜欢他的!” 接着又问,“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要住店吗?” 展昭点了点头,“再帮我们开一间人字号的房间吧!” “好嘞。”掌柜的从抽斗里拿出两把钥匙,递给了展昭,“上了二楼直接往东走,尽头靠南的那两间房便是你们的房间,就是房间是靠北的,还有点小······” 掌柜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收了展昭一两银子,“最近住店的人比较多,就剩这两间了,实在是有些对不住您。” 展昭倒是无所谓,“没事,有地方住就行。” 随后又问,“我们的马你们可有按时喂养?” 掌柜的笑道,“这点事我们还是能做好的,你们就放心吧!” “有劳掌柜的了!” 正要转身上楼,却听掌柜的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为好,那孙勇可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掌柜的。还请您多替我们留意一下行为异常的人。” “那是自然。” 展昭和艾虎便一起上了二楼。 进了房间,展昭和艾虎才意识到掌柜的所说的“房间有些小”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当然也放不下······ 艾虎当即来到展昭的房间,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 “能睡觉就成!”艾虎忽地自我安慰道。 展昭笑了一笑,反问道,“这可比你睡到荒郊野外强多了!” “也是。” “展大哥,明日我们要做什么?” 展昭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是去登门致谢啊······” “然后呢?” “然后去找寻那对母子的下落。” 第466章 婴儿怨(二十八) 翌日清早,二人在客栈用过早饭,便直奔孙勇家。 赶到之时,大门却紧闭不开,展昭忙走上台阶,抬手叩了叩门环。 “有人吗?” 不多久,昨日去客栈打听展昭和艾虎行踪的小厮便打开了门。 见是他们来访,他心中十分诧异,“本以为他们昨日只是说说,没想到他们还真来了。” “二位快请进!”小厮笑着往里让他们。 展昭侧头问他,“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小厮忙笑道,“不早不早,老爷和夫人早就用完饭了,此刻正在堂屋里喝茶呢!” “那就好。” 堂屋的门是敞开着的,小厮离着老远就喊道,“老爷,夫人,你们看谁来了!” 孙勇抬眸一瞧,见是展昭和艾虎,忙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大着肚子的巧儿。 “云弟,虎弟,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让座道,“快请坐。” 展昭笑着谦让道,“大嫂快坐下吧,你怀有身孕,身子不方便。” 孙勇假意嗔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巧儿,“还不赶紧坐下!你不坐下,他们都不好意思坐!” 巧儿忙手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 孙勇满意地点了点头,“快坐快坐!” 展昭和艾虎这才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今日的孙勇异常的亢奋,“云弟,虎弟,虽说咱们昨日才见过面,可我总觉得对你们甚是想念,说句娘们唧唧的话,我和你们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展昭和艾虎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心。 艾虎却是直截了当地反问道,“所以孙大哥才三番五次地派小厮去客栈打听我们的行踪?” 孙勇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角,“我这不是担心二位兄弟遇到困难不肯和我说嘛!你说你们初来乍到的,满祥符县只认识我一个人,我不为你们着想,谁还肯为你们着想呢?是吧,云弟?” 展昭笑回道,“孙大哥说得对,我们兄弟两个确实是人生地不熟,能够在初来之时就结识孙大哥,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还故意嗔怪艾虎道,“虎子一向心直口快,还请孙大哥不要介意。我们兄弟二人今早过来拜访,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真的吗?”孙勇满脸的不愿相信。 这世上还有人愿意被别人监视? 竟傻到拿别人的监视当好心? 展昭笃定地点了点头。 孙勇又看向艾虎,艾虎也一改方才的不快,感激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孙勇顿时如释重负,话锋一转,又问二人,“还不知道二位贤弟是哪里人?来祥符县做什么?” 展昭对答如流道,“我们是阳武县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四处漂泊。” 孙勇心中却是十分讶异,“可我看二位的穿着打扮不像是······” 一旁的艾虎立即接口道,“我和云大哥有幸遇到一位高人,学了一些拳脚功夫,靠着这点子功夫,日子过得也还滋润。” 孙勇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们的体格看着如此健壮,原来是习武之人。” 心中对他们的怀疑却是更加深了。 习武之人? 莫非是李大人从别处找来的捕快? 孙勇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和李大人是什么关系?” 展昭怔了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孙大哥何以有此一问?” 艾虎也好奇地问道,“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么会认识那些当官的人呢?再说了,那些当官的不是贪官就是酷吏,我们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呢!” 一番批评之语倒是说进了孙勇的心里,“虎弟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如今这世道,当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接着又问,“你们打算在祥符县待多久?”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后,回道,“还不知道呢!看何时能找到合适的活计吧!” 孙勇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出了手指的事,你们完全可以到我的肉铺来做活,虽说不保证大富大贵,最起码不会饿着冻着,只可惜······” 展昭一听此话,顿时接口道,“那感情好,我们就先在祥符县待上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以后手指案破了,我们就去你的肉铺做工,如果没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第467章 婴儿怨(二十九) “那你们打算一直住在客栈吗?” “暂且先住在客栈吧,我们手里的钱还够住一阵子的。” “你们不妨——” 展昭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等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来找孙大哥吧!” 孙勇只得闭了嘴,“到时候你们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展昭“嗯”了一声,起身道,“孙大哥,我和虎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孙勇正有送客之意,便没作挽留,“二位贤弟慢走,欢迎随时来家里做客!” 他亲自送他们到了大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后,方才扭头问小厮,“你确定他们不是祥符本地人?” 小厮低头答道,“城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应该不是本地人。” 孙勇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叫什么话?!祥符县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彼此都认识?!” 小厮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过了好半晌,小厮见气氛有些沉闷,他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率先开口问道,“老爷,还需要我去客栈吗?” 孙勇白了他一眼,呵斥道,“都被人家找上门来了,还去什么去?!不嫌丢人吗?!” 孙勇本来就长得有些凶,如今一发脾气,更是让人惧怕了,可小厮仍然壮着胆子问,“那我还需要跟踪他们吗?” 孙勇似乎更生气了,“跟踪?他们可是有功夫在身上,就你这腿脚,确定能跟得上他们?!” 小厮悻悻的闭上了嘴,他总感觉此刻的孙勇脾气特别不好,自己说什么他都要训斥一番。 “你去做活吧!” 小厮如蒙大赦,飞一般跑回了院子里。 孙勇望着他的背影,眼眸微眯。 当官的都没有查出什么来,谅他们这两个蠢货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一回头,发现巧儿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孙勇肃声质问道,“你来了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巧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是笑着上前搀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阿勇,你陪我回房歇息吧?” 孙勇猛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满脸的不耐烦,“累了就自己回房歇息!” 说着便自己走了进去,丝毫不顾及身后泪流满面的巧儿。 巧儿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瞧着门外,心中真是十分庆幸。 庆幸什么呢? 庆幸他家官人的人缘非常不好,街坊邻居们都不从他们的门前经过,即使是不得已,也会选择绕到他们的房后。 总之,他们都对孙勇敬而远之就对了。 这两日却多了两个例外的人,就是展昭和艾虎。 巧儿小声嘟囔道,“他到底在怕什么?” 忽地大惊道,“他该不会是担心那件事被人抖出来吧?” 她急急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静下来以后,方才慢慢地往卧房走去······ 且说展昭和艾虎离开孙家,直到拐了弯,看不见孙家的大门后,艾虎方才伸了伸胳膊,感叹道,“这孙勇还真是有心机,跟他打交道真是太累了······” 展昭十分赞同艾虎的说法,“孙勇话里话外都是对我们的不信任,还问了不少问题,虽然我们都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但他恐怕还是对我们有疑心。” 艾虎耸了耸肩道,“那是他心里有鬼!要是他心里坦荡荡,为什么会如此疑神疑鬼?” “你说得对。” “哎呀,展大哥,你说他还会不会派人来跟踪我们啊?” 展昭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我们有功夫在身了,若是依然派人来跟踪我们,不仅会徒劳无功,要是再被我们抓住了,上门一通质问,岂不是自取其辱?” “也对,他虽然是个屠夫,应该也不会那么傻。” “展大哥,咱们要去哪里找那对母子啊?” “不知道,先转着看吧!” 二人便沿街走了起来,一面走一面仔细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妇人。 可一直从城东转到城西,城南转到城北,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 “展大哥,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啊?” 展昭紧蹙着眉头,扭头问,“艾虎,你说一个疯子带着一个傻儿子能靠什么活下去?” 只一刹那的工夫,二人竟同时喊道,“乞讨!” 第468章 婴儿怨(三十) 言罢,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倏地传来一阵肚子响动的声音,展昭饶有兴致地望着艾虎,艾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手揉着肚皮笑道,“找了大半天了,它饿了······” 展昭失笑地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接着找。” “嗯。” 二人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坐下来,点了好几个菜,直到吃得肚皮鼓鼓的方才放下了筷子。 “展大哥,我们该不会又得从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的走一遍吧?” 展昭挑眉问道,“不然呢?” 艾虎挺直的腰板瞬间软榻了下来,“好吧······” 他们只在饭馆歇息了片刻,便又开始寻找了起来。 这次他们专程盯着街道两旁乞讨的乞丐,但凡是一个女子带着一个男童的,都会上前去盘问一番。 可转遍了全城,仍旧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影子。 展昭和艾虎说好了在客栈汇合,二人一见面,还未说话便都唉声叹气的。 “艾虎,你也没找到?” 艾虎的眉毛全都挤在了一起,“我的腿都要走断了······” 展昭的腿也是酸疼无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接着 找。” “还用回驿馆见包大人吗?” “又没有找到人,回去做什么?” 二人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连晚饭都没有力气吃······ 次日一大早,他们吃过早饭,照例走在祥符县的大街上。 展昭扫视着满街来来往往的人们,自顾自问道,“他们能去哪里呢?” 艾虎闻言也愁闷不已,忽地“咦”了一声,道,“展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回王庄了?” “极有可能。”展昭的心里终于敞亮了一些,“走,咱们回客栈去骑马,去王庄!” 二人去客栈骑了马,直奔王庄村。 到了村口,先前的那群孩子仍旧在一起笑着打闹,其中依然还有王才的儿子。 展昭和艾虎决定还是从他入手,毕竟村里的大人对孙勇都非常有敌意,上次他们能从老汉那里问出一些东西,纯属侥幸,这次,若是村民们知道他们又进了村,肯定会家家户户紧锁大门的。 “麻烦问一下——” 王才抬起头,见是展昭和艾虎,满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展昭的话,“怎么又是你们?上次你们诓骗我,说是我爹爹的朋友,我这才带你们去了我家,害得我挨了好一顿打,这次你们又想做什么?!” 那严肃的小表情,连带着叉着腰的嫩嫩的双手,艾虎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放心,我们不去你们家。” 说着还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孩子,“他们家我们也不去。” 王才的儿子满脸的警惕,“那你们来我们村想做什么?” 艾虎弯下腰去,满脸笑意地说道,“我们只是想问一问,你姑母和表弟回来了吗?” 王才的儿子下意识地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艾虎闻言看了一眼展昭,展昭忙又确认道,“他们真的没有回来?” 王才的儿子却又不说话了。 倒是他旁边的一个孩子答道,“他姑母和表弟要是回来了,他爹娘也不至于整日里愁眉苦脸了。” 王才的儿子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他多嘴多舌。 “多谢你啊!” 展昭和艾虎果然是没有进村,转过身子,翻身上马,立刻奔回了祥符城内。 将马送回客栈后,二人脸上的愁容更深了。 “他们没有回王庄,难道是回了孙家?”艾虎问。 展昭想了一想,摇头否认道,“应该不会,要回早就回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艾虎见展昭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详细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母子会不会被孙勇给······” 展昭却是断然否定了艾虎的话,“绝对不会,他要是想杀了他们母子,为何又多此一举,将孙王氏给休了,再把他们送回娘家?” 艾虎细细想了想,“说得也是。” 然后便紧蹙眉头,愁道,“他们既没有回娘家,也不会去孙勇家,还没有沦落成乞丐,难道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第469章 婴儿怨(三十一) “你刚才说什么?乞丐?” 听展昭的语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艾虎疑惑地问,“展大哥,我们不是已经排查过城里的乞丐了吗?没有发现他们母子啊?” 展昭解释道,“行乞的人里确实是没有发现他们,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沦落成乞丐。” “你的意思是?” “今日我们再全城走一遍,逐个地询问那些乞丐,我就不信了,这大天白日的,他们还真能平白地消失不成?!” 他们仅在客栈歇息了一小会儿,喝了几口热茶,便又奔到街上,开始调查起那对母子的下落了。 这次的动静实在是有点大,想不惊动孙勇都很难。 这不,巧儿的贴身小丫鬟出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听到街坊邻居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此事,心中暗道不好,一到家,便将此事告诉了巧儿。 “夫人,不好了,我听说现在城里有人到处在打听前夫人和小少爷的下落。” 巧儿心中一惊,“打听?向谁打听?” “好像是向那些乞丐们打听。” “乞丐?”巧儿的心里甚是疑惑,“知道是谁在打听吗?” “貌似是之前来过咱们家的那两个人。” “王云?虎子?” 丫鬟点了点头。 巧儿低头寻思了片刻,满脸的无所谓,“找就找吧。你先下去吧!” “是。” 待丫鬟离开了屋子,巧儿却没有那么淡定了。 那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扶了正,眼看着即将分娩,绝不能允许任何人威胁她的地位。 可转眼又想,那对母子,一疯一傻,官人既已把她给休了,儿子也不要了,即使官人出于同情将他们带回来,他们也是妾室,有什么好担心的。 心中正百转千回着,孙勇回来了。 巧儿试探着问,“阿勇,听说王云和虎子正在四处寻找姐姐和进儿的下落。” 孙勇诧异道,“是吗?” 接着便不屑地说道,“我那舅兄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他们短短几日里就能找到了?真是白日做梦!” 巧儿进一步试探道,“听说他们是怀疑姐姐和进儿沦落成了乞丐。” “乞丐?”孙勇忽地笑了一声,“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一个疯子带着一个傻儿子,失踪了这么多天,能靠什么过活?无非是沿街要饭罢了!” 巧儿突然垂下了头,不敢看孙勇的眼睛,问,“阿勇,如果,我是说如果,王云和虎子确实是找到了姐姐和进儿,他们也确实是做了乞丐,你会把他们接回家吗?” 孙勇这才明白巧儿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既休了她,他们母子的一切便和我无关。” 又瞪了她一眼道,“现在你就安心养胎,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 巧儿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语气,只乖乖地点了点头。 孙勇又白了她一眼,方才去到院子里,将小厮叫到跟前,问道,“他们当真在四处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 小厮点头应了一声。 孙勇不禁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件贴身的东西,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吗?” 然后又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吧!” 心中却在想,此二人自己探来探去都不知底细,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 当然,如果他们能将进儿的贴身之物交给他,他自然是欢天喜地地接着。 能让母亲不再偷着往外跑,自己还不用费力气,何乐而不为? 想着想着,孙勇竟哈哈大笑起来。 且说展昭和艾虎一路走,一路打听着。 艾虎担心地问展昭,“展大哥,我们的动静这么大,万一被孙勇知道了该怎么办?” “没事。”展昭笑着安抚道,“就算他知道了也没有关系,他顶多会以为我们还在耿耿于怀孙进的贴身物品,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也是。我们又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应该不会怀疑我们是官府的人。” 两人便一直走,直到来到了离杀猪巷二百米的地方。 墙角坐着两个乞丐,他们的面前还放着个缺了角的破碗,见展昭和艾虎走了过来,忙磕头道,“赏口饭吃吧,好人!” 艾虎忙往碗里放了几枚铜钱,“麻烦问一下,你们见过一个领着孩子的疯女人吗?那个小孩看上去有些痴傻,也不大爱说话。” 第470章 婴儿怨(三十二) 两乞丐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另一个人道,“难道是他们?” 展昭和艾虎心中顿时惊喜非常,艾虎忙问,“两位大哥,你们是不是见过他们?” 两人却不再答话。 他们似乎有些犹豫,还带着担心和害怕。 展昭看了心中不禁一惊,“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两个都是好人,绝对不会伤害他们母子的。” 其中一人斜着眼问道,“你们不是孙勇的人?” “当然不是!”展昭斩钉截铁地回道,随后又问,“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两人还是不愿开口,满脸戒备地望着他们。 展昭和艾虎心中焦急不已。 眼看着就要找到他们母子了,知情的人却不肯说,这和到嘴的鸭子飞了,有何区别? 艾虎用眼神询问着展昭该怎么办,展昭凝眉思索着,半晌后,他前后左右查看了一番,见无人在附近,方才下定了决心问道,“你们可知道南侠展昭?” 其中一个人懵懵地摇了摇头,另外一人却惊得瞪大了眼睛。 南侠展昭? 听说他仁义无双,后来跟了包大人。 包大人? 那人手指着展昭,结结巴巴道,“你······难道包······” 展昭立即嘘声制止了他,“此次我们是秘密来到祥符县,还望你们替我们保密。” 说着又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虽不知道展昭,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忙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们兄弟绝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 听说过展昭的那个乞丐问道,“你们是在查手指的案子?” 展昭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后面你就会知道了。” 随后又问道,“这下你们该告诉我们,他们母子到底在何处了吧?” “当然可以!” 两乞丐便带着展昭和艾虎从城东门出去,约莫走了五里地,方才来到了一家破旧的宅院门前。 “他们一直在待在这里面。” 展昭问道,“里面只有他们?” “当然不是,我们这一伙的乞丐晚上都睡在这里。” 展昭点了点头,遂和艾虎一起往里走去。 一进院门,发现正对着的便是极为敞亮的屋子,因为此时天色尚早,别的乞丐还没有回来,地上只有母子二人。 那人手指着他们,道,“就是他们了。” “多谢。” 展昭和艾虎特意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来到他们母子跟前。 艾虎蹲下身子,轻声喊道,“大嫂?” 孙王氏闻声抬头,见是两位陌生的男子,吓得叫喊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孙进揽在怀里,紧紧地护着他,生怕他会出什么差错似的。 展昭回过头,满眼疑惑地望着那两名乞丐,“他们对你们也这样吗?” 其中一人无奈道,“一开始也这样,后来慢慢熟悉了,她发现我们并不是坏人,便对我们放下了戒心。” “他们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待在这里?” “对。” “那他们吃什么?不用出门乞讨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大家每日里讨一些吃的,各给他们留一点,倒也能填饱肚子。” “为什么?”展昭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们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好?” 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沉默了半晌,方才回道,“孙夫人是一个顶善良的好人,只要上街见了我们这些乞丐,都会施舍些银两和吃的,我们这些人心里都十分感激她。” 艾虎此时也来到了他们面前,“你们没有将他们送回孙家或者王家?” “我们尝试过送他们母子回去,可不知为何,只要一往孙家走,她就跟疯了一样的乱喊乱叫,后来打听才知道,孙勇已经把她给休了。” “那王家呢?那是她的娘家,她总不至于不愿意回去吧?” “我们并不知道她的娘家在哪里,问她又问不出来,又怕打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孙勇,万一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就糟了!” “杀身之祸?”展昭的眉心一跳,“你怎么会如此想孙勇?即使他是个屠夫,性格也暴戾一些,但也不至于杀人吧?” 那人撇了撇嘴道,“谁知道呢!好好的一个女人在他家里疯了,儿子也痴傻了,他非但不好生医治他们,反倒将他们赶出了家门,这样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兴许最近发生的手指案就是他干的呢!” 第471章 婴儿怨(三十三) 展昭闻言和艾虎面面相觑,他提醒道,“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那人却突然急了,“你们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怎么处处为孙勇说话?” “我们不是为他说话。”展昭耐着心思解释道,“我们断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猜测。” 那人不说话了。 当然他也无话可说。 展昭说得确实有理,若是空口白舌就能定人的罪,那这世上的冤案岂不是数不胜数了? 他话锋一转,问展昭,“你们要带走他们,还是······” 展昭掉转回身子,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两人,说道,“肯定是要带走他们母子,只是天色尚早,此时带他们进城,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乞丐中的另一人终于说话了,“那就再等一会儿,等天黑了,你们再带他们进城。” 展昭和艾虎点了点头。 那人又补充说道,“一会儿若是有人回来,我们就说你们是王家的亲戚,是特意来接他们回家的,二位觉得怎么样?” 展昭赞赏道,“当然可以。此说法绝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正说着,有几个乞丐走了进来。 他们见院子里站着两个穿戴齐整的陌生人,脸上顿时充满了警惕,其中一人问站在展昭对面的男子,“他们是谁?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你们不要害怕,他们是孙家大嫂的娘家人,特意来这里接他们回家的。” 男子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是来赶我们走的呢!” 艾虎忙哈哈笑道,“不会不会!你们就放心地在这里住着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展昭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又暗了一些,又怕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暴露身份的危险就越来越大,便决定现在就带着他们母子回城。 他看向身旁的艾虎,后者立刻会意,和他一起走进了屋子,带他们进来的那两个乞丐也跟了进去。 这次展昭和艾虎没有说话,而是让和孙王氏比较熟悉的两个乞丐先开口劝一劝。 “孙家大嫂。” 孙王氏的反应果然不像之前那般激烈,她抬起眼眸,小声问,“他们是谁?你们怎么把他们带回来了?” 其中一人温声解释道,“孙家大嫂,他们是你的娘家人啊,你难道不记得他们了?” “娘家人?”孙王氏拧着眉,貌似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半晌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表哥,表弟,你们来啦!” 接着竟哭泣了起来,“你们怎么才来啊······” 展昭和艾虎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真怕孙王氏母子不肯跟他们离开啊,还好,还好······ 展昭这时才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来,笑着问道,“表妹,我们带你回家好不好?” 孙王氏的情绪忽地又激动了起来,“不!我不回家!我不能回家!” 展昭和艾虎吃惊不已。 艾虎也弯下腰去,轻声问道,“表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孙王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她如此剧烈的反应,在场的众人均是手足无措。 展昭快速转动着脑筋,忽地灵机一动,试探着问,“表妹,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回家,那我们带着你进城好不好?” “进城?”孙王氏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光彩,“好啊好啊!我要进城,去找我的孩子们!” 她倒是十分欢快,其他人却都是震惊不已。 她的孩子们? 什么意思? 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孙进吗? 展昭不禁多看了一眼孙王氏,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疯的?” “好啊!”展昭立即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孙王氏喜得不行,当即站了起来,拽着孙进就跟着展昭和艾虎离开了这个废弃的宅院。 展昭和艾虎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决定试一试孙王氏对孙家的反应。 令人意外的是,在离孙家还有几百米时,孙王氏的双手突然剧烈挥动了起来,“我不要回这里!不要回这里!” 展昭轻声问,“表妹,这里是你家啊!” “不是我家!我们快走!这里不是我家!!” 第472章 婴儿怨(三十四) 说着竟双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身旁的孙进突然伸出右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孙王氏的肩膀。 只是孙王氏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好转,哭泣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一些。 艾虎生怕她的哭闹会引起孙勇的注意,着急地对着展昭道,“展大哥,她的情绪非常激动,要不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展昭“嗯”了一声,当即和艾虎带着孙王氏母子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幸好此时天色业已浓黑,街道上并无行人,二人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不过因为带着孙王氏母子,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方才走到驿馆的门口。 驿馆门口守着的侍卫见是展昭和艾虎,忙将他们放了进去。 刚进驿馆,便碰见了巡查的王朝和马汉。 他们见到展昭和艾虎这么晚来驿馆,心中非常惊讶,“展大人?艾虎?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展昭问王朝,“大人睡了吗?” “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在花厅呢。” “我们这就去找大人。” 刚走几步,又转回身子吩咐道,“你们在驿馆内找寻一僻静的房间,让他们母子暂且住那里。” 又向孙王氏母子柔声道,“表妹,进儿,你们不用害怕,这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是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 孙王氏怯怯地问,“真的?” “真的。” 她又看向了艾虎,艾虎也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放了心。 展昭向王朝和马汉道,“你们带他们去吧!” “是,展大人!” 驿馆,花厅。 “公孙先生,展护卫和艾虎已经两日没有回驿馆了吧?” 公孙策点头道,“也不知他们寻找得如何了。” 话刚落,一道兴奋无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已经找到了!” “展护卫?艾虎?”包公满眼的惊喜,“你们已经找到了那对母子?” 展昭兴奋地点了点头,“属下已经让王朝和马汉将他们安置在驿馆了。” 艾虎却是没有展昭那般兴奋,只见他捶了捶自己的大腿,道,“包大人,公孙先生,这两日可真是把我和展大哥给累坏了。” 接着又将自己的腿往前一伸,问道,“你们看看我的腿,都细了好几圈呢!” 包公和公孙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包公温声道,“想必这两日,你们走了不少路吧?” “那可不!不过能找到他们母子,我和展大哥再累也值了!” “此话倒是不假。”包公看向展昭和艾虎,问道,“你二人是如何找到他们母子的?” 展昭和艾虎便你一言我一语,将找寻的过程讲了出来。 包公赞赏地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二人能想到从乞讨之人着手调查,实属不易,若非如此,我们恐怕永远都找不到他们母子的下落。” 展昭突然皱起了眉头,向包公道,“大人,让属下奇怪的是,她不愿意回王庄,还嚷着要进城找她的孩子们,可据我们所知,她和孙勇就只有孙进一个孩子啊?” 艾虎也觉得孙王氏的话里大有玄机,“还有,我和展大哥进了城,想带他们去孙勇家,可还没走到呢,孙王氏就叫嚷了起来,死活不肯再往前走。包大人,公孙先生,我觉得她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才会发疯至此的,她的儿子孙进也是,而且那件恐怖的事情肯定和孙勇有关。” 包公闻言眉毛都挤成了一团,“你的分析十分有理。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唉······” 包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以后,连他自己都非常吃惊。 自从来到祥符县,他似乎整日里都在叹气,不仅如此,每日夜里他还一直重复地做着那个婴儿啼哭的梦。 “大人,不如我们派人去监视孙勇吧?”公孙策提议道。 展昭非常赞同公孙策的提议,“是啊,大人,我们不能抓他,但是监视他总不犯法吧?” 艾虎也急道,“包大人,您赶紧下命令吧!” 包公捋着胡子,思索了好半晌,方才下定了决心,“也好!” “展护卫,艾虎,你们负责监视孙氏肉铺。” 又向门口吩咐道,“张龙,赵虎!” “属下在!” “你二人负责监视孙勇的家。” 包公扫了一眼展昭等人,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你们四人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向本府禀报!” “是!” 第473章 婴儿怨(三十五) 翌日早晨。 用完早饭,包公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陪本府去见一见孙王氏母子吧?” “大人是想从他们口中得出什么线索?” 包公点头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二人便一前一后,由王朝和马汉引着,往孙王氏母子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孙王氏虽有些疯癫,但母亲的本性还在,包公和公孙策赶到之时,她正在院子里洗孙进的衣服,一面洗还一面和孙进聊着天,虽然孙进顶多只是点点头,并不说一句话······ 包公正要开口说话,孙王氏却突然抬起了头,满脸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待看到包公身后站着的王朝和马汉时,脸上的警惕和戒备忽然消减了不少,“他们两个都是表哥和表弟的朋友?” 王朝笑着应了一声。 孙王氏忙站起身,又将湿湿的手在衣裳上擦干了,方才笑着往房里让道,“表哥和表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快请进!” 包公和公孙策便跟着她进了屋,王朝和马汉则一左一右站在屋门的两侧。 此时的孙王氏俨然不像个疯癫之人,倒像个女主人一般,殷勤地为包公和公孙策斟上了茶,“二位请喝茶!” 包公和公孙策心中很是诧异。 她是真的疯癫了吗? 面对疯癫的孙王氏,包公并不想端着官架子,自降一辈,直接称呼孙王氏为大嫂,“多谢大嫂!” 不过孙王氏依然非常拘谨,她四顾看了看,视线最终落在了看起来更为和善的公孙策身上,“表哥和表弟呢?” 公孙策笑着答道,“他们这几日有事需要处理,特意拜托我们照顾你们母子。” “这样啊。”孙王氏歉疚地说道,“真是麻烦二位了。” “举手之劳而已,并不麻烦。” 公孙策侧头望了一眼包公,包公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开口问孙王氏问题。 因为就目前的情形来说,相比于包公,孙王氏似乎对公孙策更有好感一些。 “大嫂,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孙王氏蒙蒙地“啊”了一声,道,“问题?” 公孙策斟酌了好一番字句,方才开口问道,“孙勇,他对你好吗?” “孙勇”两个字似是在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一块大石头,方才还清醒无比的孙王氏突然捂着头,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公孙策见状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不过是提了孙勇的名字,她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吗? 公孙策无助地看了一眼包公,包公忙喊道,“王朝!” “大人!” “看一看她。” 王朝忙走上前,轻声道,“大嫂?大嫂?” 孙王氏听到了更为熟悉的声音,慢慢地便止住了尖叫,她从臂弯中抬起了头,脸上明显可见斑驳的泪痕。 “大嫂,他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对你并没有恶意。” 又指着包公道,“还有这位,你别瞧他看起来很严肃,其实他人非常好的。” “是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王朝又补充道,“你忘了昨夜你表哥是怎么跟你说的了?” 孙王氏仔细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表哥说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都是好人,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王朝见劝好了孙王氏,便退了出去。 公孙策不敢逼问她,只得静静地等着她回答,过了许久之后,她才颤着声音说道,“他······他很好,就是有些残忍······” 残忍? 怎么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丈夫? 包公和公孙策心中震惊不已。 公孙策犹豫了半晌,方才追问了一句,“他很残忍吗?” 孙王氏的脸上又溢满了痛苦,眼泪流的似乎比刚才更凶了,“我的孩子······” 倏地尖叫了起来,“你们滚!都滚啊!都是坏人!!坏人!!!” 包公和公孙策立即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他们听着身后传来的嘶吼声和尖叫声,真是心如刀割,可却又无能为力。 包公更是愤慨地骂道,“孙勇这个畜生!他到底对他们母子做了些什么?!” 第474章 婴儿怨(三十六) 公孙策心中亦是唏嘘不已,“大人切莫动怒,若孙勇真是罪魁祸首,他定逃脱不了您的铡刀!” 包公仰面叹道,“倘若孙勇此人心机深沉,不再犯案······” 这也正是公孙策担忧之处,“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依目前的情势来看,李大人已将手指一案列为了悬案,孙勇又不知我们微服来到祥符县,应该不会有所警觉。” 包公却是又提出了一点,“公孙先生,你觉得他对展护卫和艾虎起疑了吗?” 公孙策闻言怔了一怔。 他仔细地回想着展昭和艾虎的话,颇为自信地说道,“若说孙勇一点都不怀疑展护卫和艾虎,那也觉绝无可能,但他绝对想不到是我们来到了祥符县。故而依学生所见,他并不会有所收敛。” 包公“嗯”了一声道,“如今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孙勇家。 自从巧儿有了身孕,孙勇便和她一直分房睡。 清早,巧儿睁开惺忪的双眼,迷茫又有些无措地望着房顶。 昨夜的喊叫声听起来甚是熟悉,该不会是大姐吧? 她怎么会来到孙家附近呢? 她不是对孙勇恨之入骨吗? 巧儿想起了孙勇背上的抓痕,“阿勇说过绝不会让他们回来的······” 这时在她床边打地铺的丫鬟醒了,她利落地爬了起来,关心地问,“夫人,您饿了吗?” 巧儿摇了摇头。 “那需要为您梳洗吗?” 巧儿还是摇了摇头。 丫鬟不禁吃了一惊。 自己这个夫人,以往每日一醒来,不是让自己准备吃的,就是让自己为她梳洗,今日这是怎么了? “夫人······” 巧儿苦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问道,“老爷呢?” 丫鬟忙道,“我去看看。” 她轻轻地将屋门打开,仅泄开了一条缝,发现孙勇正在堂屋用早餐,忙又将门关上了。 “夫人,老爷在堂屋用早饭呢。” “用早饭?” 他连吃饭都不叫自己吗? “扶我起来。”巧儿伸出右手道。 坐在铜镜前,巧儿并没有让丫鬟为她梳理头发,只是简单地用手拢了拢。 丫鬟看着她略有些邋遢的举止,更为吃惊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 “扶我去堂屋。” 尽管心中有疑,丫鬟还是照做了。 堂屋。 孙勇正悠哉地用着早饭呢,忽地听见了一道令人十分厌烦的声音,“阿勇。” 巧儿一面强自笑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竟然有自己最喜欢的鱼粥,方才满腹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这鱼粥是为我准备的吗?” 还未等孙勇说话,巧儿又说道,“阿勇,你对我真好!” 孙勇瞥了一眼已经发福不少的巧儿,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胸部,“嗯,特意让厨子为你熬的。” 说着便将鱼粥推到了巧儿的面前。 巧儿拿起勺子,一口气喝了不少,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过于沉闷了,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阿勇,昨夜你听见有人喊叫了吗?” 巧儿还是问出了口。 她实在是摸不清孙勇的心思,即便他已经明确地回复过自己,可她总是隐隐地感到不安。 孙勇倏地将手中的筷子一扔,“你到底想怎么样?” 巧儿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偏又见他如此的不耐烦,火气也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我想怎么样?!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那些都是你自己丢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让我受罪?让我受折磨?” 话刚落,孙勇的手便掐上了巧儿的脖子,只见他咬牙切齿道,“那是你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此时丫鬟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不住地求孙勇松开手。 可孙勇哪里肯听? “阿勇,你别逼我!” “逼你怎么了?你能杀了我?还是将那件事上告官府?”孙勇这时却松开了双手,冷冷地说道,“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冷漠的眼神似是一支弓箭,直把巧儿的心给射死了。 “再说了,你有证据吗?仅凭你一个人的证词,又有谁会相信呢?不过你尽管去告,我孙勇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不在乎再为他们加一条谈资!” 第475章 婴儿怨(三十七) 巧儿浑身瘫软,听完孙勇的话,更是心如死灰,甚至内心深处对他凭空添了许多恐惧。 孙勇侧过头,看着此刻的她,心里却是非常的满足,连带着语气都变好了一些,“快把鱼粥喝了,你现在需要补身子。” 巧儿的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顾不得鱼粥烫嘴,也顾不得里面可能会有鱼刺,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大口便将粥给喝完了。 “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孙勇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去看她。 他的心情倒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那吃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屠夫。 刚撂下筷子,小厮就进来了。 “老爷,今日您是继续在家里待着,还是要出去?” 孙勇白了他一眼,道,“出去干什么?肉铺又开不了门!” 小厮吓得不敢说话,见孙勇并无其他吩咐,便悄声退了出去。 孙家大门口的某处墙角。 张龙看着孙家门前静悄悄的街道,好奇道,“赵虎,你说这孙勇人缘可真够差的啊,街坊邻居们都是绕道走,实在是避不开了,也是疾步走过,好像他家是个魔窟似的。” 赵虎哼了一声道,“如果手指一案真是孙勇犯下的,他可不就是个魔鬼?他的家不是魔窟是什么?” “说得对。”张龙看了一眼仍旧紧闭的大门,“这么晚了他还不出门,可别让咱兄弟两个白守了!” 赵虎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只见他拍着胸脯道,“有几个人能接连几日不出门的?他又是个屠夫,绝对憋不了那么长时间的!” 可接下来的几日里,孙家除了有下人出门买菜以外,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迈出过孙家的大门,惹得张龙和赵虎是唉声叹气的,丝毫没有了第一日监视时的精气神······ 且说展昭和艾虎奉了包公之命,当夜便去了杀猪巷的孙氏肉铺。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杀猪巷里,无奈地望着孙氏肉铺的牌匾。 艾虎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展昭,“展大哥,这里的肉铺都关了门,孙氏肉铺也没有留守,包大人让我们守在这里做什么啊?还不如让我们去监视孙勇家呢!” 展昭思忖了半晌后,说道,“孙勇和他家的下人都见过我们,我们肯定不能监视他家,至于孙氏肉铺······如果孙勇继续犯案的话,他肯定会来肉铺的。” 艾虎顿时明白了过来,“所以包大人让我们过来守株待兔?” 展昭点了点头。 忽地一阵风吹来,艾虎浑身一激灵,心脏也猛地一紧,“展大哥,夜里我们可以在肉铺门口守着,可白天要是还这样,是不是太扎眼了些?” 展昭闻言眉头瞬时紧锁了起来。 艾虎这问题问得极好,可是他们白日里能去哪里呢? 正愁闷之时,寂静的杀猪巷居然响起了吱呀吱呀开门的声音。 展昭和艾虎的脸上瞬间布满了警惕。 他们四处扫视着,试图寻找这道声音的源头,也多亏这夜天上悬着一道弯月,极弱的月光,再加上展昭和艾虎异于常人的视力,二人很快便锁定了位于孙氏肉铺斜对过的一家店铺。 他们快步走到那家店铺大门前,正要查看个究竟,却发现门又关上了。 展昭不禁抬头瞧了瞧挂着的牌匾,“张氏肉铺?莫不是······” 艾虎也觉得这家店铺的位置有些熟悉,“展大哥,我想起来了!” 展昭“嘘”了一声,示意他小点声,自己则走上台阶,轻轻地叩了几下门。 里面的人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展昭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后低声道,“是我,之前我们在铺子里聊过的。”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快进来!” 开门之人竟是之前去驿馆找包公申冤的李福。 他非常地小心谨慎,环顾了四周,见无人影在附近,方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李福本想领着展昭和艾虎去后堂自己的卧房,却被拒绝了。 “我们就在大堂里待着吧!” 李福愣了一愣,旋即去后堂搬了两个长板凳出来。 三人坐定后,李福疑惑地问,“展大人,艾——” 艾虎摆手道,“叫我艾虎就行。” 李福点了点头,“展大人,艾虎,你们怎么来杀猪巷了?” 第476章 婴儿怨(三十八) 展昭并没有隐瞒他,而是坦白道,“我们两人奉包大人之命,来这里监视孙氏肉铺。” 李福闻言眸子里瞬时浮上了一抹兴奋,“太好了!包大人终于采取行动了!” 然后又激动地说道,“你们可以藏身在张猛大哥的铺子里,不用站在巷子里,像个活靶子似的。” 活靶子? 展昭不禁笑出了声。 他的话虽糙,可却是非常有理。 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形容有些不妥当,李福忙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待在我这里,你们更不容易被发现。我们和孙勇的肉铺正好是斜对面。” 艾虎摆手笑道,“不用解释的,李福,我和展大哥都明白。”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走向铺门前,濡湿了手指,在槛窗上戳了一个洞,右眼凑在洞前一瞧,果然能将孙氏肉铺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艾虎不禁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又回过头朝着展昭道,“展大哥,你快过来看看!” 展昭闻言忙起身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满意道,“此处果然是绝佳的监视之地。” 倏地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眼睛直直地盯着李福,问,“李福,半个月前,也就是手指案发生的前几日,你可曾听到过什么异常的声音?” 李福摇了摇头,“并没有听到。” 一旁的艾虎纳闷地问道,“你们两家离得这么近,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李福笑着解释道,“展大人,艾虎,那时手指案还没有发生,整个巷子里可都是猪的惨叫声,还有剁肉的声音,就算是真有什么异常的声音,我也听不到啊!” 展昭和艾虎一时无话。 真可惜,如果李福听到了就好了······ “展大人,艾虎,你们要在这里守一夜吗?” 展昭和艾虎“嗯”了一声。 李福突然有些同情他们这些在衙门当差的人了,“我建议你们轮流休息,毕竟监视他们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展昭思忖了一会儿后,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接着又向艾虎道,“艾虎,你先去休息,下半夜你再来替我。” “也好。” 艾虎竟然直接躺在了长板凳上。 李福见了简直是有些目瞪口呆,“这······要不你和我回房去睡?” 艾虎立刻拒绝道,“不用!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心里却是非常地害羞和窘迫,“我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算什么!” 李福只当他是觉得睡在此地行事方便,只得作罢,“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有事直接叫我就行!” “等一等!”展昭叫住了他,“明天张猛还会过来给你送饭吗?” “送啊!他天天都给我送饭!” “大概是什么时辰?” “晌午吧,一次送一天的饭。” 李福才明白展昭究竟在担心什么,忙道,“今夜的饭我没怎么吃,明早咱们可以一起吃,将就一下应该够,等明天晌午,咱们就能吃顿饱饭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张猛大哥会泄露你们的身份,他知道我的冤屈,也明白手指一案事关许多人的生计,是绝对不会多嘴多舌的。” 展昭这才放下心来,“时辰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是。” 这一夜,自然是毫无收获。 次日晌午,张猛过来送饭时,看见肉铺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心里自是震惊不已。 李福忙向他说明了展昭和艾虎的身份,张猛得知后竟然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求他们速速将孙勇这个罪魁绳之以法,同时又去离杀猪巷最近的一家饭馆要了几个炒菜,给展昭他们送了过去。 自那以后,张猛为谨慎起见,送饭的时间改到了每日的清早,饭菜的量也改成了三人份。 如此过了七日,无论是孙勇的家里,还是孙氏肉铺,居然是一丝异常也没有,这令包公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莫非那孙勇是无辜的?他和这两起手指案、李福险些被杀,还有赵诚的突然失踪,其实是毫无干系? 不过怀疑归怀疑,包公却并没有撤去监视孙家和孙氏肉铺的人。 因为最近啼哭的婴儿入梦越来越频繁了,那些婴儿的脸也是越发的清晰了,他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脸竟然与孙勇有几分相似,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第477章 婴儿怨(三十九) 又过了几日,张龙向驿馆传来消息,孙勇的妻子巧儿顺利分娩了一位男婴。 孙勇高兴得在家门口放了许多鞭炮,孙母的疯病似乎也好了许多,整日里直勾勾地盯着孙子的俊脸,眼睛似乎是黏在了上面。 巧儿更是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在孙勇的面前挺起了腰杆,觉得自己是孙家的大功臣。 孙勇虽然表面上懒得和她计较,心里却不自觉地拿她和孙王氏比较了起来。 越比较越觉得巧儿一点儿都不温顺,他暗暗咬了咬牙齿。 要不是看在······他才不会由着她如此! 一日,约莫黄昏时分,许久未出现的孙氏肉铺的伙计郑闷竟然出现在了孙家门口。 张龙和赵虎见了非常惊诧。 “赵虎,此人是谁?” 赵虎摇了摇头,“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没多久,郑闷就出来了,送他出来的是孙家的下人。 “郑闷,老爷今儿个高兴,你可得挑一头膘肥体壮的猪。” 郑闷点头应道,“放心吧。” 又抬头看了孙家大门好半晌,方才转身离去。 “原来他就是郑闷。”赵虎小声道,“孙勇让他去买猪?” 张龙立即接口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跟上去看看。” “好。” 张龙便悄悄地在后面跟着郑闷。 只见他快速地出了城,来到城郊的某处农家院子。 “李伯!” 被叫作李伯的人打开门,见是郑闷,表现得极为热情,“闷子?你怎么来了?孙勇让你来挑猪?” 郑闷点了点头,“要膘肥体壮的。” 接着又解释道,“他媳妇新生了个男娃,十分高兴,您可得挑仔细了,省得他埋怨我办事不力。” “放心吧,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一起挑。” 郑闷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来到猪圈,李伯一眼便挑中了其中一头猪,“这头怎么样?” 郑闷满意道,“可以,就它吧!” “还是直接送到你们的肉铺吗?” “嗯。孙老板说他会在那里等着你。” “好。” 张龙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不禁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来买猪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过他还是非常谨慎的,又跟着郑闷走了一会儿,见他回到了自己的家,方才放心地赶回孙家。 “怎么样?”赵虎问张龙。 “他去城外的农家买猪了。” “就没去别的地方?” “然后就回家了。” 赵虎心里竟然有些许的失落。 守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他们能有所行动,没想到竟然是去买猪。 真是······ 赵虎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张龙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终于黑了下来。 张龙和赵虎生无可恋地盯着孙家的大门,忽地听见吱呀一声响,大门竟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子,他的手里还拎着东西。 他们瞬时来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待那男子走近之后,他们才发现此人是孙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一个麻袋,至于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天色太黑,他们实在是看不大清楚,只隐约觉得似乎是长条状的。 “我去跟着他。” 这次换成赵虎跟了上去。 不过他和孙勇刚走不久,从孙家又出来了一个人。 张龙定睛一瞧,居然是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巧儿! 这是怎么回事? 张龙一面心里暗暗纳闷,一面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赵虎正屏息跟着孙勇呢,忽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正要拔刀,却听张龙嘘声道,“是我!” 赵虎的眼睛并没有离开孙勇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张龙指了指孙勇后面跟着的女子道,“那是巧儿。” “啊?” 此刻的赵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用眼尾扫了一眼张龙道,“我跟着他们就行了,你赶紧回去守着。” “好。” 张龙即刻转身回到了孙家门前,继续监视着。 这边赵虎一路跟着孙勇夫妇,竟然来到了杀猪巷。 眼看着他们进了某家肉铺,他反倒是放心地离开了。 有展昭和艾虎在,他不必担心,当务之急是赶紧返回孙家,和张龙一起监视孙家余下之人的一举一动。 第478章 婴儿怨(四十) 展昭和艾虎此时正在张猛肉铺的前堂,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对面孙氏肉铺的大门,耳朵也直直地竖起着,不肯放过杀猪巷里任何异常的响动。 倏地见展昭的耳朵动了动,“艾虎,你听!” 艾虎忙侧耳细听了听,随后睁大眼睛,满眼兴奋道,“他终于来了!” 展昭点了点头。 两人不敢贸然打开门出去,只得藏在铺子里静静观察着。 他们在赌。 赌祥符县现今这种情形,除了孙勇以外,没有人会在夜里来这荒凉无比的杀猪巷。 果然,没过多久,一男子走过张猛的肉铺,直接进了斜对面的孙氏肉铺。 展昭悄声向艾虎道,“是孙勇。” 艾虎认同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只见他似乎是格外的小心,打开了铺子的大门后,又四下左右瞧了瞧,方才将门关上。 展昭皱着眉头问艾虎,“他手上拎的是什么东西?” 艾虎摇了摇头,手却不自觉地在比划着那东西的形状,突然心中大惊,问展昭,“展大哥,它的长度,像不像······” 艾虎忽然又顿住了。 他实在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展昭急得催道,“像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艾虎平了平心绪,一字一顿的说道,“像不像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展昭闻言瞬间怔住了,“婴儿?” “不好!”展昭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左手正要打开门,却被艾虎给制止住了。 “展大哥,等一等!还有一个人!” 展昭往巷子里一瞧,果见一女子脚步轻轻地去到了孙氏肉铺的门前,只是她并没有进去,而是趴在门上,偷偷地往里瞧着。 “她是谁?” 艾虎心里也极为疑惑,“不知道。难道是巧儿,或者巧儿身边的丫鬟?” “无论是谁,我们是不能出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展昭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这案子何时才能破啊! 两人正愁眉不展之时,忽地听到一声凄惨的尖叫声。 “啊!!!” 展昭和艾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女子掉转过身子,往巷口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展昭和艾虎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二人一齐往门外冲去,以极快的速度将女子给拦了下来。 “大嫂?!” 那女子果然是孙勇的妻子巧儿。 巧儿的脸色极为惨白,嘴里只是嘟囔道,“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呐!” 展昭正要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听见有人打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孙勇。 “巧儿?是你吗?” 他隐隐约约看见巷子口有三个人影,忽地意识到不对,拔腿便往巷子的另一边奔去,只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脚力。 一个屠夫,即便是体力再好,又怎能敌得过轻功颇好的南侠展昭? 孙勇刚奔出去没多远,就见展昭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云······云弟啊,你怎么在这里?” 还未等展昭回答,孙勇就着急地说道,“让一让,云弟,哥哥我有急事。” 展昭挑眉问,“急事?是急着逃跑吗?” 孙勇闻言心内一慌,面上仍然假装淡定,“云弟这玩笑开的有些过了,我为何要逃跑?实在是家里你大嫂有急事!” “大嫂?”展昭的嘴角抽了抽,“大嫂不在那里吗?” 说着直接上去扭住了孙勇的胳膊,往孙氏肉铺走去。 与此同时,艾虎也带着巧儿来到肉铺。 待打开孙氏肉铺的大门,看到砧板上的东西时,饶是见多了江湖杀戮的展昭和艾虎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再次看见如此血腥场面的巧儿经受不住,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大嫂!” 艾虎大声呼喊着,又用手掐着她的人中,巧儿可算是苏醒了过来。 只见她手指着孙勇,眼睛里全是恨意和愤怒,“你这个畜生,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说着眼眶里的眼泪竟如滔滔的江水般淌满了整张脸。 艾虎看着砧板上已经被砍去头颅的婴儿,气得是浑身发颤,直接抽出身后的断刀朝他的右肩就砍了过去,下一刻就见他的右胳膊掉落在了地上。 孙勇一面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一面愤愤道,“你竟然敢如此对我?我要去县衙告你!” “你尽管去告!这偌大的江湖,我有的是地方躲藏!!” 第479章 婴儿怨(四十一) 展昭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对孙勇做些什么,但看到艾虎砍的那一刀,心里也是痛快的很。 不过痛快归痛快,他们必须得将孙勇、巧儿还有那个婴儿带回驿馆,但孙氏肉铺也不能没有人守着。 “有了!”展昭眼前一亮,“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找李福。” “嗯。” 正哀嚎不已的孙勇听到“李福”两个字,瞬间安静了下来,他直直地盯着艾虎,问,“李福?哪个李福?” 艾虎哼了一声道,“待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一旁悲痛无比的巧儿听到“李福”的名字也惊得瞪大了双眸。 李福? 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李福吗? 他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孙勇和巧儿正各自嘀咕着,却见展昭带着一长发披肩、额前长发遮住眼睛的怪人,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孙勇见后长吁了一口气。 是他? 他不是叫李安吗? 怎么又叫李福了? 李福同样也在打量着孙勇。 与其说是打量,不如说是充满恨意的瞪视,只不过他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孙勇看不大出来。 “李福,你在这里守着,我和艾虎带他们回驿馆。” “展大人请放心。” 展大人? 孙勇听得更迷糊了?他不是叫王云吗? 那他旁边的虎子也不是真名了? 展昭并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孙勇,直接拿起孙勇来肉铺时的麻袋,将他剁肉的刀还有婴儿全都装了进去,然后便和艾虎带着孙勇和巧儿往驿馆奔去。 孙勇这一路上心里是忐忑无比。 他们要带自己去驿馆?那里可是来往官员住宿之处,莫非祥符县来了某位大官? “你们到底是谁?” 孙勇在路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是展昭和艾虎并不回答他,只急着要回去向包公禀报此事。 驿馆。 等了将近半个月,包公见张龙等人迟迟没有进展,便没有日日在花厅等候,而是选择回卧房休息去了。 刚睡下没多久,就听王朝大力敲门道,“大人!大人!” 包公猛地睁开双眼,“什么事?” “展大人和艾虎回来了!” 包公直接坐起身来,换上常服,打开了房门,一面吩咐王朝去请公孙策,一面急急地往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就见展昭和艾虎站在一侧,厅中央则跪着一男一女,地上放着一个麻袋。 “大人!” “包大人!” 孙勇心中大惊:包大人?是传说中的那位吗? 他偷偷地抬起头,瞄了包公一眼,见他面部黢黑,额头中央还有一个月牙,内心慌张无比。 此时的孙勇俨然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展护卫,艾虎,他们是?” 展昭拱手回道,“禀大人,他们分别是孙勇和孙勇的妻子——巧儿。” 此时公孙策也来到了花厅。 “大人。” “公孙先生。”包公招呼了公孙策一声,看着地上的麻袋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展昭看了一眼艾虎,后者满脸担忧地说道,“包大人,您确定要看?” 包公确定地点了点头。 艾虎便将麻袋拎到包公和公孙策跟前,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麻袋。 “啊!”公孙策吓得惊呼出声,“大人!” 包公面上虽然强装淡定,但也被吓得退后了半步,他猛地抬眸,狠狠地瞪视着孙勇。 一直沉默,甚至有些呆愣的巧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究竟是何处,面前站的究竟是何人,只见她哐哐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哭求道,“包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妇的儿子做主啊!” 包公闻言心中大惊,“你说什么?这个婴儿是你的儿子?” 巧儿一面抹泪,一面点头道,“他可是民妇和孙勇嫡亲的儿子。” “什么?!”包公的心脏瞬间抽紧,他怒声呵斥孙勇道,“孙勇!!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剁去他的头颅!!” 没想到这孙勇头脑极其灵活,在包公问话巧儿的同时便想好了说辞,只见他也连磕了三个响头,喊冤道,“冤枉啊,包大人!他是草民的亲生儿子,草民又怎忍心杀了他?实在是他今日晌午突然呛死了过去,草民实在是不忍将他埋葬,让他被虫蚁啃食,所以才······” 艾虎本来气性就大,听到孙勇竟然如此狡辩,怒声质问道,“所以你便将你的亲儿子给剁了?” 孙勇看了一眼艾虎,回了一句令众人气愤不已的话。 “怎么?我剁我自己儿子的尸体还有罪了?” 第480章 婴儿怨(四十二) 包公顿时气血上涌,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来。 此时巧儿却突然插口道,“包大人!民妇儿子的死非常可疑!” 紧接着又听她继续说道,“当初赵诚那刚出生的儿子也是被呛死的,世上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情?还望包大人明察!” 包公听闻心中震惊不已,“你儿子可是在被孙勇喂水时呛死的?” 巧儿满面悲愤地回道,“回包大人,正是。” 包公忽地瞪向孙勇,质问道,“孙勇!你接连两次在喂水时失手,你敢说自己不是有意为之?!” 孙勇狡猾地辩解道,“包大人,草民是个糙汉子,刚出生的婴儿又比较娇贵,喂水时有个什么差池实属正常,您怎么能说草民是有意为之呢?草民就算是心再狠,也不会故意杀了自己的儿子啊!” “你!!”包公的怒气似乎是压制不住了,“你的意思是,你剁去自己儿子的头颅,就不是心狠了?” 孙勇笑回道,“正是如此。” 包公一时无话,只看到他的脸上布满了滔天的怒意。 良久之后,才听他吩咐道,“来人,将孙勇带下去,务必好生看管!” 然后又补充道,“关押的地方要离那对母子远一些。” 闻声而进的两个侍卫应了声“是”,便将孙勇押了下去。 包公静了静心绪,向巧儿道,“起来吧!” “多谢包大人!” 巧儿站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你叫巧儿吧?”包公问。 “是。” “之前服侍过赵诚的妻子?” 巧儿的眸底闪过一抹慌张,“是。” “那为何你后来又跟了孙勇?坊间传言,说你是去服侍孙勇的妻子了。” 巧儿的腿竟开始颤抖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听她颤着声音回道,“孙勇见民妇聪明伶俐,便让民妇去了孙家——” “本府要听实话。”包公打断了她。 巧儿却还是嘴硬道,“回包大人,民妇说的就是实话。” 包公冷笑一声,忽地拔高嗓音道,“巧儿!那孙勇如此逞凶作恶,你为何还要包庇于他?!莫非他所犯下的事情你都有参与?” “绝对没有!”巧儿下意识地否认道。 “是吗?可是你如此吞吞吐吐,让本府不得不怀疑。” 巧儿一时陷入了纠结和犹豫之中,她的嘴张张合合的,看得众人心里万分焦急。 包公又退了一步,“巧儿,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此话一出,巧儿瞬时泪流满面,抽泣声和呜咽声回荡在花厅里,听得人直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巧儿的眼泪才堪堪止了住,此时包公等人并没有逼问她,她自己却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包大人,不瞒您说······一年前,民妇被孙勇······被孙勇给强暴了······” 包公闻言心中大惊。 强暴? 事情似乎越来越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你······” 巧儿讥讽得勾了勾唇角,“包大人或许非常好奇,民妇的姿色一般,他为何要对我施暴。” 包公正要否认,却听巧儿说道,“包大人,您先听民妇说完。” 只见巧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包大人,民妇有自知之明,单凭自己再普通不过的姿色,实在是对孙勇没有任何的诱惑力。其实······其实是民妇······亲眼目睹了他对赵城的妻子做下了禽兽不如之事,他怕民妇去报官,这才对民妇施暴。” 她顿了顿,又说道,“孙勇还真是赌对了,这世上的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又有谁会冒此风险去举报他呢?能有勇气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 包公等人闻言心中唏嘘不已。 “赵诚的妻子也没有去报官?” “没有。” 包公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问,“她当真是自杀而亡?” 巧儿点了点头。 “和孙勇没有关系?” “没有,李大人当时验了尸,证明她确实是自杀。” 包公话锋一转,忽地又问巧儿,“赵诚真的去了江南?” 巧儿摇头回道,“民妇去赵家时,赵诚就已经不在了。” 包公“嗯”了一声,看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可还有事要询问?” “学生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公孙策转过身子,问巧儿,“半月前,孙家可有何异常?” 巧儿凝眉思考了片刻后,回道,“半月前,孙勇的原配妻子诞下了一名男婴。” 第481章 婴儿怨(四十三) 包公闻言惊骇不已,他震惊地看向公孙策,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公孙策又问,“那赵诚的儿子可是在一年前死的?” “正是。”巧儿满眼的不解,“您怎么知道?”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公孙策强笑了笑,“大人,学生没有问题了。” 包公又看了一眼展昭和艾虎,二人皆摇了摇头。 “王朝,将她带下去好生安置!” 顿了顿,又命令道,“去找一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是。” 王朝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公孙策劝阻道,“大人,还是让学生为她诊治吧,若是让大夫过来,大人的身份岂不是瞒不住了?” 包公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也罢,如此就麻烦公孙先生了。” 公孙策便同王朝和巧儿一起离开了。 展昭想起方才公孙策的问话,心脏是狂跳不已,“大人,难道当初李福发现的手指的主人是赵诚的儿子?福气包子铺吃出的手指是孙王氏半月前生下的那名男婴?” 包公“嗯”了一声道,“以今夜的情形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大。” 艾虎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应该立刻铡了他!” “艾虎!”展昭出声提醒艾虎道。 “展大哥,这种人不铡了他,还留着他做什么?!” 包公却没有责怪艾虎的意思,“艾虎,本府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只是这两起手指的案子倘若皆如今夜一般,是婴儿死后被剁的,孙勇恐怕还罪不至死。” “啊?”艾虎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倘若是他先杀了婴儿然后再剁碎呢?” “那本府的狗头铡定然饶不了他!” 艾虎却是犯起了愁,“可是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杀了人啊······” 包公的眉毛挤得都竖起来了,忽地展眉道,“有了!我们可以去找婴儿的头!” 展昭疑惑地问,“婴儿的头?他既然想将尸体剁碎,拌在猪肉里,就是想毁尸灭迹,又怎么会单独留下婴儿的头呢?” “是啊,包大人!”艾虎也好奇地问。 包公耐心解释道,“展护卫,艾虎,你们认为,刚出生的婴儿,身体的哪个位置最坚硬?” “是头颅!” 包公抬眸笑道,“公孙先生回来了,巧儿的身体如何?” “她刚生产不久,身子本来就虚,又亲眼目睹了······整个人的精神有些恍惚,身子自然是更差了。” 包公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个可怜之人······” 展昭看向公孙策,问,“公孙先生方才说,婴儿的头颅是最硬的?” 公孙策点了点头,“是,所以孙勇在处理婴儿的尸体之前,会先把头颅剁掉。” 展昭恍然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那两名婴儿的头颅,就能定孙勇的死罪?” 包公却没有展昭那么乐观,直接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不一定。那要看婴儿的死因为何。” 艾虎插口问道,“赵诚的儿子是在被孙勇喂水时呛死的,我们根本无法证明他究竟是失手还是有意为之啊!还有孙王氏半月前生的那名男婴,他的死因我们更是不清楚啊!” 听着艾虎的分析,厅内的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是啊!就算是找到头颅又如何? 孙王氏如今是这般模样,届时孙勇再以失手做借口,包公只能判他几年徒刑,根本就定不了他的死罪。 包公又想起了每日梦见的婴儿哭声。 那哭声里满是冤屈和怨恨,单从哭声判断,哭声的主人绝对是含冤而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可眼下······ “唉······” 包公的这口气叹得非常长,长到守在花厅门口的马汉都不禁向厅内瞧了瞧。 倏地听公孙策喊道,“大人,您可还记得李福离开驿馆时说过的话?” 包公点头道,“当时他提醒了本府赵诚的妻子和儿子埋葬的位置。” “大人不妨先派人去坟地,看看赵诚儿子的尸体是否还在里面。” 包公问,“在里面又如何?不在里面又如何?” 公孙策答道,“若是尸体还在坟墓里,那说明李福发现的手指不是他的,我们需要重新寻找失踪的婴儿,可若是不在,我们又能在孙家或者肉铺找到他的头颅的话,那就需要让孙勇来给我们解释解释了。” 展昭反问道,“倘若他仍然像今夜这般说辞呢?” 第482章 婴儿怨(四十四) “那也无妨,至少我们知道了这两起案件中手指的主人是谁,也能向祥符县的百姓们有所交代。” 包公思忖了半晌后,说道,“也罢。展护卫,艾虎,那就劳烦你们即刻去坟地查看。” “是!” “是!” 展昭忽地想起了李福,“大人,属下回来之时,特意让李福守着孙氏肉铺,我们还要派人过去吗?” 包公想了想,回道,“挑选两个机灵一些的衙役,一人跟着张龙去杀猪巷,另一人跟着赵虎继续监视孙家。” “是。” 展昭领了命,先去挑选了两个衙役,交代清楚之后方才和艾虎往城西的坟地赶去。 杀猪巷。 李福正在孙氏肉铺的大堂里来回地踱着步,忽见两个人走了进来,忙拦道,“这里不能进!” 张龙笑着问,“李福,你不认识我了?” 李福“啊”了一声,近前几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方才认出眼前之人是谁来,“是你啊,官爷!展大人和艾虎呢?” “包大人对他们另有安排。你回去吧!” “两位官爷还是像展大人和艾虎一样,跟我去张猛大哥的肉铺吧?”李福来到门口,指了指斜对面的肉铺说道,“那个位置极好,既能监视孙勇的肉铺,又不用担心暴露。” 张龙立即答应了下来。 三人将孙氏肉铺的大门关上,往张猛的肉铺走去。 城西的坟地。 展昭和艾虎找了许久,方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赵诚的妻子和儿子的坟墓。 “艾虎,你不怕了?”展昭调侃地问艾虎。 “嗐。这一路走来,乱葬岗也待了,坟也挖了,早就练出来了!” 展昭夸赞道,“不错,有长进!” 艾虎倒是一点也不谦虚,“那是,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赫赫有名小侠艾虎!” 展昭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即两人便着手开始挖起坟墓来。 到底是坟地,又是荒郊野外的,虽然没有铁锹,树枝子还是不少的。 两人树枝和刀剑并用,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坟墓给挖开了。 “幸亏是新坟,要是老坟,咱们今晚可得使出大力气了。”艾虎感慨道。 “确实。” 二人合力抬开了棺材盖,却见里面只有一具尸骨,从尸骨来看,显然是一名女子。 “是赵诚的妻子?”艾虎问展昭。 “是。可是她的儿子却不见了。” 艾虎愤愤道,“肯定是孙勇干的!” 展昭也认同他的看法,“估计是。” 二人正要将土回填,忽地瞥见棺材旁边有一个手帕,展昭忙将它拿起来,又掸了掸上面的土,“艾虎,你看!” 艾虎忙凑了过去,“展大哥,这似乎是男子的汗巾手帕?” 展昭点头道,“应该是,女子的手帕比这个要小巧一些。” 将手帕放在衣袖里,他们快速地将坟墓平整好,便疾速地往回赶。 驿馆,花厅。 包公和公孙策根本无法安睡,两人在花厅里焦急地等着展昭和艾虎的消息。 “大人!” “包大人!” 包公见展昭和艾虎归来,满心的惊喜,“如何?” 艾虎拱手回道,“赵诚妻子的尸骨还在,她儿子的尸骨却消失了。” 虽然此事早在包公的意料之中,可他的心里还是十分悲痛,“你们辛苦了。” “对了,大人,这是属下从坟墓中捡到的。” 展昭将汗巾手帕递给了包公。 “男子的手帕?”包公挑眉问。 “应该是。” 包公忽地灵机一动,吩咐展昭道,“展护卫,你即刻拿着它去找孙王氏。” 展昭反问道,“大人是怀疑,这汗巾手帕是孙勇的?” 包公点了点头,“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么晚了,孙王氏睡了吗?” 一旁的公孙策笑道,“自从来到驿馆,她一直都睡得很晚。” “好,属下这就去。” 艾虎忙道,“展大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又朝包公和公孙策笑了笑,“包大人,公孙先生,我们去了啊!” 展昭和艾虎来到孙王氏的房前时,发现房门竟然是打开的,孙进已经睡着了,孙王氏则坐在桌前发呆。 展昭忙问守护的侍卫,“她一直都不关门?” “是。” 展昭和艾虎对视了一眼,一起往里面走去。 第483章 婴儿怨(四十五) “表妹!” “表姐!” 展昭和艾虎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呼孙王氏。 “表哥?表弟?” 对于展昭和艾虎的突然来访,孙王氏是既惊讶又开心,“这些日子你们去哪里了?都不来看看我!” 娇俏的模样甚是惹人怜惜,若不是她主动提起,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她已经成婚多年,还有了孩子。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这不一有时间,我们赶紧就过来了。” 展昭一面笑着向孙王氏解释,一面用眼尾扫了一下艾虎。 艾虎忙附和道,“是啊,表姐,你不要生我们的气了好不好?” 孙王氏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那么不懂事呢?” 又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凳子,笑道,“快坐!” 二人便坐了下来。 展昭犹豫了半晌,方才拿出了坟墓里捡到的那个汗巾帕子,“表妹,这个帕子你可见过?” 孙王氏低眸一瞧,下一刻竟尖叫出声,“啊!!” “表妹,你见过这个帕子,对不对?” 孙王氏却是离开了凳子,身子直往后退,面色也是煞白,“拿开!拿开!” 一旁的艾虎逼问道,“表姐,这帕子是孙勇的,对不对?” 孙勇这个名字再次像钉子一般钉痛了她的头,“疯子!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她的叫嚷声非常大,床上的孙进被吵醒了,他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倏地见孙王氏冲到展昭跟前,将他手中的帕子夺了过来,又跑到床头,拿起剪刀就要绞碎帕子,展昭和艾虎这才反应过来她究竟要做什么,只见二人一阵风般的来到孙王氏的左右,一人抢夺帕子,另一人抢夺剪刀。 目睹这一切的孙进早已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展昭和艾虎却顾不及去安抚他,因为此刻的孙王氏情绪依然非常激动。 展昭和艾虎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让她平静下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出手将她击晕,孙王氏顺势倒在了展昭的怀里。 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孙王氏,二人长舒了一口气。 “将她放床上去。” 安置好孙王氏后,展昭才回过头去看躲在角落里的孙进,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让人看着好生怜惜。 “你娘没事,她只是睡着了。” 孙进点了点头。 展昭突然灵机一动,拿着帕子问孙进,“这个帕子,是你爹爹的吗?” 孙进仔细瞧了瞧,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展昭和艾虎见他如此反应却是非常惊讶,似乎孙进对孙勇的恐惧并没有那么深。 艾虎试探着问道,“孙进,你怕你爹爹吗?” 孙进的身子却是突然抖了一下,“嗯。”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孙进的某段痛苦的记忆,他也如孙王氏一般捂着头,紧接着竟哭了起来。 那哭声里的恐惧清晰可辨,展昭和艾虎想要进一步问清楚,孙进却是只顾着哭泣,不再有任何回应了。 “展大哥,我们还是不要问了。” 展昭叹气道,“好吧······” 两人来到门口,又对守着的侍卫嘱咐了一番后,方才往花厅赶去。 驿馆,花厅。 一进门,展昭便说道,“大人,公孙先生,这帕子确实是孙勇的!” “真的?”包公闻言甚是惊喜,“是孙王氏亲口说的?” 展昭摇头道,“孙王氏见了帕子非常激动,一面骂着疯子,一面拿着剪刀想绞碎帕子,我们无奈之下将她击晕了。” 一旁的艾虎也后怕地拍着胸脯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是不知道她当时的状况有多吓人!” 公孙策问展昭,“如你们所说,帕子的主人是谁还是没有确定?” “确定了,就是孙勇的。” 展昭便将孙进辨认帕子的过程讲了出来。 包公听了眼中尽是悲悯,“孙勇到底对孙进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惧怕?” 公孙策补充道,“或者说,是孙进看见孙勇做了什么,才会对孙勇如此恐惧。” “唉······” 厅内又是一阵长叹。 包公阴沉着脸,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似乎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公孙先生,展护卫,艾虎,明日一早我们去县衙!” 第484章 婴儿怨(四十六) “大人要去县衙?”公孙策有些疑惑。 包公“嗯”了一声,道,“如今赵诚儿子的尸体已丢,坟墓里又发现了孙勇的帕子,我们完全有理由将他羁押在狱。” “然后我们便可借助县衙的力量搜寻赵诚儿子的尸体?” 包公笑着补充道,“还有两根手指主人的头颅和赵诚的尸体。” “赵诚的尸体?大人是怀疑赵诚已经惨遭毒手?” “不错。”包公向三人详细地分析了起来,“依卷宗记载和街坊所言,赵诚和其妻子感情甚笃,平日里更是很少争执,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撇下即将临盆的妻子去遥远的江南寻求秘方呢?” 展昭非常认同包公的话,“大人说得对,此事确实是有蹊跷。” “所以本府大胆猜测,赵诚早在一年前就已被孙勇所杀,而孙勇带去赵家的那封信,也是他仿造的。” “属下明白了。” 艾虎却是气愤道,“如果真是包大人说得那样,那孙勇也太凶狠了些!” 包公心里又何尝不愤怒? 只是现在需要的是证据,其他的一切皆是无用······ 翌日一大早,包公等人便带着孙勇往县衙走去,巧儿和孙王氏母子则被留在了驿馆。 虽然包公坐在官轿里,并没有露出面部,但是两旁衙役手中举着的牌匾和他们抬着的三把铡刀早已说明了轿中之人的身份。 “开封府?铡刀?那轿中的人岂不是包青天包大人?” 说话之人的嗓门很大,其他人随着他的声音望过去,确定他所说的属实之后,立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包大人!” “包大人,我们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队伍中的孙勇,“大家快看!那是不是孙氏肉铺的孙勇?!” “还真是他!” “包大人为何带着他啊?难道最近发生的手指案真是他做的?” “估计是!” ······ 围观的百姓中有福气包子铺的丁包福,他的眼睛几乎要黏在了展昭和艾虎身上。 “他们是开封府的人?”丁包福自言自语道,“难怪他们问东问西的,敢情包大人早就开始调查手指案了!” 旁边的人惊讶地问,“你说什么?包大人早就到了祥符县?” 丁包福点了点头,便将之前展昭和艾虎询问自己手指案的事情讲给了他听。 那人听后双手合十,祈祷道,“希望包大人赶紧调查清楚吧,我太想吃猪肉了!” 除了丁包福,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展昭和艾虎询问过的人,都将二人给认了出来。 大家的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包公来了,手指案的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 包公听着外面的声音,掀开帘子往外瞧着,见百姓们跪了一地后,忙叫停了队伍。 “包大人出来了!”有百姓喊道。 包公走出轿子,扫了一眼众人道,“大家请放心,本府一定会将手指案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众百姓齐声喊道。 队伍中的孙勇自然也听到了包公的保证,他讥讽地撇了撇嘴。 包公也不过如此! 包公重新坐回轿中,队伍继续往县衙行进。 如此大的动静,县令李庸自然是听到了消息,早早地便站在县衙门口等待着包公的到来。 待包公走出官轿,李庸便跪在了地上,叩头道,“下官李庸,参见包大人!” “起来吧!” 包公一面说着,一面越过他,直接往县衙里走去。 李庸也顾不得想太多,忐忑无比地跟在包公的身后。 一行人来到了县衙的花厅。 包公直接坐到了主位,满面严肃地望着李庸。 李庸被那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颤,“包······包大人,不知您来到祥符县,有失远迎,还请您见谅。” 包公哼了一声道,“本府来了已有半月了!” “啊!”李庸惊呼出声,突然扫了一眼包公身旁穿着官服的展昭,觉得他很是眼熟,“你是······我想起来了!” 他的头瞬间汗如雨下。 怪不得。 那夜自己就觉得他的身份不简单,原来是堂堂南侠,御封的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如此说来,包大人早就开始调查手指案了? 李庸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包公瞪了他一眼,质问道,“李庸,你可知手指一案已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百姓们更是谈肉色变?!” 第485章 婴儿怨(四十七) 一番严厉的质问吓得李庸慌忙跪倒在地,“下官知道······只是下官调查了半个月都没有查出个究竟,便将此案列为了悬案。” “悬案?!”包公心中的怒气很盛,“仅调查了半个月你就放弃了?李庸!你可真是百姓的好父母官呐!!!” 李庸原本低垂的头颅此时垂得更低了。 他确实是无用,也无能,索性便放弃了辩白。 包公也十分懂得适可而止。 毕竟此案他也是来了半个月之后,才有了这么一点眉目,更何况李庸只是平庸无能,不贪又不行酷吏之事,自己也不好对他太过苛责。 “起来吧!” 包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李庸如蒙大赦一般,“多谢包大人!” 一面擦着汗一面战战兢兢地站到一旁,等着包公的吩咐。 “李庸,孙勇正在院子里,你即刻派人将他押入大牢。” “是。” 方才看到孙勇之时,李庸就十分疑惑,但是他又敢多问,只得走到院中,命两名衙役带着孙勇去大牢,自己则又返回到了花厅。 包公瞥了他一眼,吩咐道,“李庸,从即刻起,手指一案将由本府接手,县衙的衙役也由我调遣,你可有意见?” 李庸忙躬身回道,“一切听包大人的安排。” “衙役们今日可都在县衙?” 李庸点头回道,“他们都在院子里呢。” 包公心中暗暗吐槽道,“破案糊里糊涂,这些事情倒是做得很顺手!” 他白了李庸一眼,随后看向展昭和艾虎,吩咐道,“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分别带领一众衙役去孙氏肉铺和孙勇家搜查尸体的下落,还有当时赵诚留下的那封信。” “是!” 二人来到院子里,各挑选了一些衙役,出了府衙,直奔目的地。 杀猪巷。 张龙远远地看见展昭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心中大惊。 莫非大人有了新的安排? “展大人!” 展昭“嗯”了一声,道,“大人让我们搜查孙氏肉铺,你们在门口好生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展昭便和衙役们进了铺子。 他们刚进去,下一刻肉铺门口便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大家不要往里挤!” 张龙和监视肉铺的衙役扯着嗓子喊道。 百姓们见后只得巴巴得往里望着,不敢前进一步。 只是展昭和衙役们搜查了许久,硬是没有找到尸体和那封信。 “大家可都搜仔细了?” 其中一人回道,“展大人,我们搜得非常仔细,可就是没有看到尸体和信。” 展昭想了一会儿,吩咐道,“辛苦大家再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大家没有任何怨言,立即又开始搜查起来。 毕竟他们也许久没有开荤了,若是案子破了,他们弟兄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了。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众人虽然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展昭心中颇为无奈,又不好让衙役们再搜查第三遍,只得命他们暂停搜查,众人决定先回县衙。 只是刚到门口,展昭等人便被围观的百姓们盘问个不停。 “怎么样?有尸体吗?” “展大人,手指的事是孙勇干的吗?” ······ 展昭心中虽烦,却也耐着性子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他,我们需要找到证据才可以定他的罪。” “大家请让一让!” 展昭拨开众人,大踏步地离开了。 这一幕恰巧落在斜对面的李福和张猛眼里。 二人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在听了展昭的话以后却黯淡了下来。 还不能定孙勇的罪吗? 何时才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不过展昭他们走得急,张龙又只顾着安抚百姓,他们都没有留意在巷子的另一头躲着的一名男子······ 孙勇家。 赵虎依旧是负责维持门口的秩序,艾虎则带着众衙役进了孙勇家。 刚进到院子,孙勇的丫鬟便走了出来。 “虎公子?你带着他们来做什么?”丫鬟厉声质问道。 “奉包大人之命来搜查孙家。”艾虎挥手命道,“给我搜!” 衙役们呼啦一声,散到孙家的各处,开始搜查起来。 这时孙勇的母亲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艾虎看了她一眼,心中不觉大吃一惊:许久未见,孙母的精神似乎更差了一些,不过也难怪,大孙子不见了,小孙子又被呛死了,精神能好才怪呢。 正暗暗想着,忽听孙母问,“是你?你找到进儿了吗?” 第486章 婴儿怨(四十八) 进儿? 这老夫人还想着她的宝贝孙子呢? 虽然孙王氏母子身在驿馆,但艾虎却不能告诉她,只得抱歉地回道,“不好意思啊,老夫人,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您孙子。不过您放心,我们还会继续找下去的!” 孙母闻言眼里尽是失望,竟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丫鬟看着这么多人翻腾着主家,自然是要阻挠一番,“你们到底在搜什么?” 艾虎侧头瞄了她一眼,心中登时起了一个坏主意,“搜什么?小姑娘,我怕说出来会吓坏你!” 丫鬟扬了扬下巴道,“我才不怕呢!” “是吗?那我问你,你可知你们老爷将尸体藏在了哪里?” “尸体?!”丫鬟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你胡说什么!我们孙家怎么会有尸体?!” 艾虎脸上的笑意登时消散了去,直接训斥道,“你以为你们老爷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夫人可是亲眼目睹他将刚过世儿子的头剁掉的!” “怎么会?!”丫鬟下脱口而出道。 他们老爷人虽然长得凶了一些,对夫人不温柔,但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吧? 艾虎瞪了她一眼,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了,便不再理她。 他来到孙勇居住的东屋,“可有收获?” 众人摇了摇头。 “继续搜!” 又去到巧儿居住的西屋,“怎么样?” 搜查的衙役依旧是摇了摇头。 艾虎急得抓耳挠腮。 怎么会搜查不到呢? 难道是他们搞错了?不应该啊!目前发生的种种都指向了孙勇······ 艾虎又去到院子里,问丫鬟,“你们下人都住在哪里?” “你要干什么?” “问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丫鬟一时怔住了,半晌后,指着旁边的两间房道,“孙家没几个下人,我们男女各睡一间。” 艾虎挥手命道,“来人!给我搜!” 原本在东屋和西屋皆一无所获的衙役们瞬间走了出来,疾步走至下人的房间开始搜查起来。 过了一会子,他们都来到了院子里。 艾虎询问似的望着他们。 其中一人拱手回道,“没有任何发现。” 艾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双臂环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会儿后,问,“孙家都搜过了?” 一衙役回,“没有。” 艾虎登时急了眼,“没有?不是让你们将孙家翻个底朝天吗?” 缓了缓,又问,“哪里还没有搜?” “孙母的房间。” 艾虎闻言一愣。 孙母啊! 若是她非要阻拦,他们确实是无法硬闯,万一要是出了人命,他们没办法向孙勇交代。 艾虎指了指方才回自己话的两人,“你们两个,跟我来!” “是!” 三人遂往孙母住的房间走去。 孙母其实就住在孙勇卧房的旁边,只不过两间房没有打通,孙母的房间单独开了一个门。 咚咚咚。 艾虎叩了三下门,“老夫人?” 孙母没有回应。 艾虎又叩了三下门,嗓音也拔高了许多,“老夫人?” 房内立刻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孙母打开门,见是艾虎,问,“你要做什么?我的房间可不许任何人搜!” 艾虎怔了一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孙母为何会如此固执。 “老夫人,我们搜查您的房间并不是怀疑您。” “那你为何还要搜我的房间?” 艾虎灵机一动,“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你的孙子——孙进呐!” 听到孙进的名字,孙母的眼睛里果然有了一丝光亮,“真的?” “我还能骗您不成?” 孙母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之前儿子再三强调,绝不能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可是眼前的人说,他能找到进儿。 到底该怎么办?让他们进还是不进呢? 孙母咬了咬牙,侧身道,“你们进去搜吧!” “多谢老夫人!”艾虎松了一口气,命道,“你们两个,进去给我搜!” “是!” 两衙役领命进去搜查,可搜了许久,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们满脸失望地走了出来,艾虎心中更急了,索性自己进去搜了。 众所周知,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高强之人听觉向来要异于常人,刚一进去,艾虎便听到了一些异响,他竖耳细听,发现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心中暗吃一惊:难道这房间里有密室? 第487章 婴儿怨(四十九) 艾虎抽出断刀,用刀柄轻轻地敲击着墙壁,在敲到某处时,果然传来一阵空空的响声,他将耳朵贴在墙壁,果然这里的声音是最大的。 正要命人进来砸墙,忽地看见墙壁旁边突兀地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方砚台。 他将手放在砚台上,轻轻地一转,隆隆一声响,墙壁上的门竟然打开了! 艾虎心中大惊,探身往里一瞧,竟见一名老妇人正躺在地上的草席上呻吟着。 “赶紧把她给抬出来!” 两衙役忙冲进去,将老妇人给抬出来,放在了孙母的床上。 此时的孙母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根本顾不上阻拦他们将陌生人放在自己的床上。 艾虎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真是心痛不已,他猛地回过身子,怒声质问孙母,“我说你为什么死活不肯让人进来搜,原来你的屋里藏了一个大活人!” 孙母不停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你骗鬼呢!” 孙母心里委屈极了,刚想替自己分辩,却又闭上了嘴。 是勇儿? 一年前,他曾经嘱咐过,自己的房间千万不要让外人进去,当时她虽心中有疑,没想到房里竟然藏了一个人! 孙母此时对孙勇是既恨,但又不能出卖他,索性闭口不言。 艾虎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是孙勇干的,对不对?也是他告诉你,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的房间,对不对?” “不······不是!”孙母慌张不已。 “不是?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艾虎瞅着眼前这位“慈母”,心中不禁冷哼一声,“如果你知道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还会不会如此维护他?” 艾虎向其中一衙役命道,“你赶快去请大夫!” “是!” 又看另外四个衙役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 “是!” “其他人。”艾虎看了一眼孙母,继续说道,“押着她跟我去县衙!” “是!” 听说艾虎等人要带孙母去县衙,丫鬟和小厮登时急了,“你们不能带老夫人去县衙!” 艾虎此刻心情极差,立时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也想跟我去县衙?” 方才还一副忠心护主模样的丫鬟和小厮顿时闭了嘴。 他们可不想去县衙那种地方。 再说了,主人犯了法,和他们这些下人又有何关系?他们没有必要跟着去趟这浑水。 见他们闭了嘴,艾虎方才和衙役带着孙母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时,发现张龙正盘问一个男子。 “张龙大哥,怎么了?”艾虎看向那个被盘问的男子,“他是谁?” “孙勇肉铺的伙计——郑闷。” “郑闷?他怎么在这里?” 张龙哼了一声道,“这就要问他了!” 艾虎大声质问郑闷,“郑闷,我记得你此刻应该在老家待着了吧?你不在老家伺候你的老母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郑闷真是人如其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只干愣着,一句话也不说。 艾虎懒得跟他在这里耗着了,“张龙大哥,我把他也带回县衙吧!” 张龙想了一想,点头道,“行。” 一行人便往县衙赶。 沿途的百姓们见了心中不禁大惊。 孙母?孙氏肉铺的伙计郑闷? 他们这是犯了何事?莫不是和手指案有关系? 艾虎和展昭在县衙门口碰上了。 展昭见后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半日总算没有白忙活。 展昭和艾虎并肩往里走着,“艾虎,那个男子是谁?” “孙勇肉铺的伙计郑闷,刚才在孙家门口鬼鬼祟祟的,问他什么都不肯说,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嗯。” 展昭和艾虎一起来到县衙的花厅。 此时县令李庸已经离开了。 包公瞧着他心中就烦闷不已,便借口让他去忙公事,赶他离开了。 “大人!” 包公激动地站起身,走到二人跟前问,“如何?” 展昭摇头道,“肉铺没有任何发现。” 包公看向艾虎,问,“孙家呢?” 艾虎脸上的笑意要止不住了,“包大人,我们在孙勇母亲的卧房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竟然藏着一名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包公心中大惊,“老妇人?可知她姓甚名谁?” “不知道,孙母也不认识她,不过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便作主将她给带了回来。” “你做得对。” “对了,包大人,我还把孙勇肉铺的伙计郑闷也带回来了!” 第488章 婴儿怨(五十) “郑闷?”包公皱了皱眉,“他和密室一事有关联?” “不是。”艾虎笑着解释道,“张龙大哥发现他在孙家门口鬼鬼祟祟的,盘问了他半晌,愣是一句话也不肯说,我就把他带了回来。” “孙母和郑闷现在何处?” “正在院子里等着呢。” 包公思忖了半晌后,吩咐道,“来人!” 王朝走了进来,“大人!” “将孙母押入大牢,记住,要和孙勇关在一间牢房。” “是。” 包公忽地想起了那位被关在密室的老妇人,“艾虎,那老妇人呢?” 艾虎回道,“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能把她留在孙家,派了几个衙役看守,同时也让人去请了大夫。” 包公“嗯”了一声,“带郑闷进来!” 须臾,便见郑闷走了进来。 “草民郑闷,叩见青天包大人!” 艾虎出言讽刺道,“呦!你这不是会说话嘛!我还以为你进了县衙,还是一言不发呢!” “艾虎!”包公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低眸看向郑闷,“郑闷,今日你为何去孙家?” 郑闷却是没有回答。 依然是那么的······闷······ 艾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若不是包公等人在旁,他早就上去揍他一顿了。 他气急道,“郑闷!包大人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 郑闷满脸无辜地瞧着艾虎,似乎他说的话十分晦涩难懂。 一旁的展昭和公孙策也十分生气,可郑闷此人如此执拗,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包公忽地话锋一转,拔高嗓音质问道,“郑闷!你如此作为,莫非是为了保护孙勇?!” 郑闷仍是一言不发,不过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慌张却没有逃过包公的眼睛。 “如今他已入狱,你以为你还能保护他多久?” 郑闷闻言吃了一惊,“孙勇入狱了?” 包公点头道,“昨夜刚入的狱。” 转而又问,“你还是不肯说?” 郑闷的嘴刚张开,却又合上了。 不行,自己不能说,要不然的话······ 花厅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包公冷眼观察着郑闷的一举一动。 此人明显是个知情者,却选择闭口不言,实在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正在这时,原本该监视孙家的张龙回来了。 “大人!” “张龙?”包公心中颇为疑惑,“你怎么回来了?” 还未等张龙回答,就听艾虎又问道,“张龙大哥,是不是那个老妇人出事了?” 张龙点了点头,“大人,密室里的那个老妇人死了。” “死了?”包公闻言十分惊讶,“死因为何?” “大夫赶到之时,她已经咽了气,据大夫所说,她是患了热伤风,又好几日没有吃东西,再加上其年事已高,便没有熬过去。” 话刚落,众人就见郑闷站起身,冲到张龙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那个老妇人死了?” 紧接着又听他问,“她长什么模样?你快说,她长什么模样?!” 张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事情紧急,他根本就来不及去细细观察老妇人的相貌。 他求助似的看向艾虎,艾虎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郑闷似是疯了一般,爬到包公的脚下,不住地磕头求道,“包大人,求求您让我去孙家看看吧!她极有可能是我娘!” “什么?!”包公闻言震惊不已,忙命艾虎和张龙带郑闷去孙家。 三人走后,展昭向包公和公孙策道,“如今看来,孙勇极有可能是以郑闷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让郑闷替他保守秘密。” 公孙策兴奋道,“大人,手指案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但愿如此吧!” 且说郑闷出了县衙,心急如焚,一路狂奔,艾虎和张龙又会武功,三人只用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孙家。 艾虎毕竟刚刚才来过孙家,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张龙和郑闷来到了孙母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衙役见后忙拱手行了个礼。 “有异常吗?” “没有。” 话音未落,郑闷就冲了进去,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传了出来。 “娘!” 第489章 婴儿怨(五十一) 艾虎闻言和张龙面面相觑。 这老妇人竟然还真是郑闷的母亲! 二人忙往里走,来到床前时,发现郑闷正搂抱着郑母失声痛哭,那哭声听起来让人甚是心酸,此时艾虎和张龙谁也不愿意打扰他。 就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哭声和抽泣声终于停止了。 只见郑闷抬起手臂,用衣袖使力擦了擦掺杂着鼻涕的眼泪,倏地转过身子,向艾虎和张龙下跪道,“两位官爷,你们带我回去见包大人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 二人激动得点了点头,嘱咐衙役务必看管好郑母的尸体之后,便带着郑闷疾往县衙奔去。 县衙,花厅。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 包公“嗯”了一声,转头看着满面泪痕的郑闷,心中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尚未开口询问,就见郑闷双膝跪地,愤愤地说道,“包大人,草民曾亲眼目睹孙勇杀死了赵诚!” “你说什么?!” 包公闻言震惊不已。 他以为郑闷隐瞒的是手指案的相关真相,没想到竟是······ 包公定了定心神,向郑闷确认道,“郑闷,你说得可是真的?”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如若有假,让家母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毒誓,可见他所言非虚。 “郑闷,你且将当时之事一一道来。” “是。”郑闷缓了片刻后,方才说道,“一年前的某日夜里,孙勇约赵诚来肉铺小聚。孙勇让草民买好酒菜便可回家,不过草民想着铺子里的事情非常多,就没有走,而是一个人在大堂忙活,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紧接着就是坛子摔在地上的声音,草民一时好奇,便偷偷去后院查看情况,没想到······” 艾虎听得正起劲,郑闷却忽然停住了,忙催促道,“没想到什么?” 郑闷看了艾虎一眼,又闭了一会儿眼睛,方才继续说道,“没想到却看见孙勇正拿刀追着赵诚砍,没多久······没多久,赵诚便倒在了血泊里······” 亲眼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包公等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尽是同情。 “他当时是如何发现你的?”包公问。 “唉······”郑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悔意,“都怪草民没出息,平日里杀猪杀惯了的人,见到那场面竟然尖叫了起来,明明看着孙勇拎着刀往外走,腿却像钉在地面上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公孙策直白地问道,“他当时为何没有杀你灭口?” 郑闷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草民当时脑子里只想着若是自己死了,家中的老母该怎么办,实在是无法,便跪在地上,磕了数不清的头,直到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孙勇才放弃了杀草民灭口的念头,可是······” “可是他却将你母亲接入孙家,以确保你不会出卖他?” “是······” 郑闷的眼里倏地布满了恨意,“谁知他竟然将家母囚禁在密室,还放任她生病不管,这个畜生!我杀了他!!” 艾虎突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 虽然她陪伴了自己几年,但如果有人也如此对待她,他肯定会拼了命地去找那人报仇! 他好想说自己可以帮他报仇,可自己现在是为包大人做事,既如此,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否则自己肯定会被包大人赶走的。 一直沉默的展昭突然开口了,“郑闷,你可有看到孙勇将赵诚的尸体藏在了何处?” 郑闷摇了摇头。 “成年男子的尸体极重,既不好挪动,又不好处理,尸体肯定还在肉铺,可我们搜查了许久都没有眉目,你再好好想一想,看看我们是不是有哪里没有搜到?” 郑闷沉吟了半晌后,问,“展大人,你还记得大堂有一面墙,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具吗?” “有些印象。” “兴许那些刀具的背后有机关或者密室呢!” 展昭闻言眼前一亮,随后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亲眼看到过?” 第490章 婴儿怨(五十二) “我经常看到他心事重重地看着那面墙。” 展昭扭头看向包公,“大人!” “展护卫,艾虎,你二人即刻带人去孙氏肉铺,务必找到赵诚的尸体!” “是!” 杀猪巷,孙氏肉铺。 赵虎远远地便望见了展昭和艾虎一行人,心中不禁纳闷道,“刚刚才搜查过,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有新的情况?” 一面想着一面迎了上去,“展大人,艾虎!” “赵虎大哥!” “你们怎么又来了?是有新的线索吗?” 展昭点了点头,“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 “放心吧。” 展昭和艾虎等人便走了进去,他们带的人不少,直站了半个大堂。 展昭指着满墙的刀具,命令道,“将它们都拿下来,给我搜!” 这些衙役都是祥符县衙的人,也都知道自己今日来是做什么的,手指案经久不破,他们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因此搜查起来格外用心。 大堂内瞬时响起了咚咚咚敲击墙面的声音。 突然听一衙役喊道,“展大人,这里有问题!” 展昭和艾虎忙上前查看,“怎么回事?” “这里好像是空的。” 空的? 那就说明这面墙有问题,里面肯定有东西。 展昭实在是懒得费力去寻找机关了,当即下令道,“给我砸!” 众衙役四下扫视,大堂内能用的工具全都用上了,没多久,墙面便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还传出来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竟然是密室!” 门外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惊呼道。 说完他便捂住了嘴,因为他瞄见旁边的人白了自己一眼。 自己好像是话有点多······ 衙役们忍住心中的好奇,又不想靠近那腐臭的源头,遂自觉地为展昭和艾虎让出了一条路。 展昭和艾虎虽然心里也作呕,但还是一起走进了窟窿里,待见到里面的情形时,二人惊得真是目瞪口呆。 其中一衙役好奇地问,“展大人,这里面是什么?” “一堆白骨。” 展昭没说的是,白骨里还混着一颗新死不久的婴儿的头颅,它正是那股腐臭味道的源头······· 众衙役和门口围着的百姓们俱是瞠目结舌,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此时的他们顾不得惊呼,也顾不得议论了,只定定地站在原处发呆发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展昭来到窟窿口,扫视着整个大堂,视线最后定格在门帘上,“将门帘扯下来!” “是。”一衙役拱了拱手,扯下门帘,递给了展昭。 展昭接过门帘,重又走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将白骨和那颗新鲜的头颅包裹起来后,方才和艾虎一起从里面出来,将包裹递给了扯门帘的衙役,“带回县衙!路上千万不要打开,以免引起恐慌。” 紧接着又听他补充道,“还有这些刀具,也一并带回去!” “是!” 展昭又随意地指了四个衙役,命令道,“你们四个守在这里,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是!” 展昭遂和艾虎、赵虎等人,带着白骨往县衙奔去。 虽然他们将白骨包裹了起来,可沿途的百姓还是知道了里面的东西是白骨,他们在惊讶之余,认为包公即将要升堂审讯了,便争先恐后地往县衙狂奔。 县衙,花厅。 展昭一进花厅,便将包裹和刀具都放在了地上。 “包裹里是什么?” 展昭一面打开包裹,一面回答道,“白骨,还有一颗新鲜的婴儿头颅。” 包公大惊,忙起身去查看,公孙策自然是紧随其后。 “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蹲下身子,依照自己的医理知识将白骨摆放整齐后,说道,“这是一具成人男子的尸骨,这两个头骨明显是婴儿的头骨,至于这颗头颅······” 公孙策看着有些褶皱模糊的面庞,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包公见公孙策话只说到一半,忙问,“这颗头颅怎么了?” “学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包公、展昭和艾虎闻言齐齐地往头颅看去。 艾虎右手托着左手肘,左手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张脸,“我知道了!他长得非常像孙勇!” 众人再细细一瞧,越发觉得他和孙勇非常相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展昭说道,“大人,属下大胆猜测,孙勇的孩子就是半月前手指案的受害者!” 第491章 婴儿怨(五十三) 此时包公的心情亦是非常激动,“展护卫说得极为有理。” “只是······”包公的眉头忽地又紧皱了起来,“我们该如何证明这颗头颅的主人是孙勇的儿子?” 厅内的众人一时犯起了愁。 对啊,谁能证明呢? 孙勇? 不行,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孙母? 她的精神有些不正常,若是见到了头颅,难保不会变得疯魔。 孙勇的妻子孙王氏? 她现在的状态比孙母还要差劲,虽说她肯定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但在见到头颅的一瞬间,她真的能够经受得住打击吗? “有了!” 艾虎倏地叫喊出声。 包公等人忙看向艾虎,示意他赶快说。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大哥,我们可以让巧儿过来辨认!” “巧儿?”包公眼前突然一亮,“本府怎么把她给忘了?” 一旁的公孙策笑道,“巧儿在孙家待了很长时间,孙王氏分娩之时,她肯定在其左右,定能认得出那孩子的模样!” 展昭更是难得的夸赞起了艾虎,“艾虎,脑子转得很快嘛!” 艾虎扬了扬下巴,道,“那是!” 包公笑了一声,当即吩咐道,“赵虎,即刻前往驿馆,将巧儿带到县衙来!” “是!” 赵虎刚离开,张龙便走了进来。 “大人,郑闷求见。” 包公并没有让郑闷离开,因为待会儿他要升堂审讯,需要他上堂作证。 “郑闷?”包公吩咐道,“让他进来!” 郑闷走进花厅,待要下跪行礼,却被包公拦住了,“你有何事要与本府说?” “包大人,家母的尸体······” 包公顿时明白了过来。 郑闷母亲的尸体还在孙家,而孙勇又是他的杀母仇人,他肯定是极不愿意的。 “郑闷,本府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只是你若不想将令堂的尸体放在孙家,就得放在停尸房,你可想好了?” 郑闷蹙眉思索了半晌后,点头道,“草民想好了,还请包大人将家母的尸体移到停尸房。” 包公叹了口气道,“也罢。张龙,你立即带人去孙家,将郑母的尸体抬到县衙来!” “是!” 郑闷忙下跪磕头道,“多谢包大人!” “你先下去吧,若是需要你上堂作证,本府自会派人告知于你!” “是。” 县衙,大狱。 依照包公的命令,孙勇和孙母被关在了同一间牢房。 两人席地而坐,相隔很远,牢房里充盈着无以言说的沉闷和压抑。 隔了许久,方才听孙勇问道,“您怎么也来了?” 连声“娘”都没有喊。 孙母却似乎并不生气,而是极为平静地问孙勇,“你什么时候在我的房间里弄了密室?” 孙勇扯了扯嘴角,“当然是在您不注意的时候。” “密室里还藏了一个人。” “若是不藏人,我费那么大力气弄密室做什么?” “她在里面待了多久?” “一年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轻易地打破了孙母伪装的平静,“她都多大年纪了,你为何要这样做?” 紧接着就听她喃喃道,“她已经死了······” 孙勇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早晚的事,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孙母手指着孙勇,胸脯被气得剧烈起伏着,“你怎么会如此冷血?” 孙勇瞄了一眼她的胸脯,反问道,“我有今日,全都是拜您所赐,您又何必明知故问?!” 孙母闻言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以对,只得面向墙壁,不住地叹息着······ 驿馆。 守在巧儿门口的王朝见赵虎回来,心中十分惊讶,忙上前问,“怎么了?” “大人要将她带去县衙。” “有新进展?” 赵虎点了点头,便将发现郑母尸体和肉铺发现白骨的事情低声告诉了王朝。 王朝听后十分兴奋,“太好了!” 两人敲开巧儿的房门,简要说明她此去县衙的目的之后,便一起往外走。 驿馆并不大,出去时要经过孙王氏母子的房间。 马汉方才已经从赵虎那里得知了他此行的目的,便找了理由劝孙王氏母子进屋休息,可谁知孙王氏只是表面听话,实际上却躲在窗户前暗暗观察着门前的一举一动。 王朝和赵虎带着巧儿路过时,马汉安抚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孙王氏从屋内冲了出来。 “巧儿!你怎么在这里?!” 第492章 婴儿怨(五十四) 王朝、赵虎和马汉闻言面面相觑。 她不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脑子不是很清楚吗?还口口声声地称呼展大人和艾虎为表哥和表弟? 今日却为何能准确地叫出巧儿的名字? 孙王氏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三位不必再猜了!这几日我的头脑似乎清晰了一些,也明白了之前那两位并不是我的亲人,又偶然从送饭的人那里得知包青天包大人来到了祥符县,便猜测你们是来调查孙勇的,我说得没错吧?” 王朝等人,包括巧儿,听了孙王氏的话以后,皆是目瞪口呆。 “大姐,你······”巧儿犹豫了好半晌后,方才继续问道,“你当初究竟是如何疯的?” 孙王氏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包大人要你去县衙做什么?” 巧儿询问似的望着王朝等人。 “赵虎,大人是如何说的?”马汉问。 “大人没有说必须要瞒着她,却也没说可以告诉她······”赵虎的脸上尽是犹豫和纠结,他看向孙王氏,问,“大嫂,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确定自己能够承受得住?” 孙王氏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满脸讥讽道,“都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剁了头,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得呢?” 其他三人闻言脸色剧变。 孙王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满怀忐忑地问,“你们到底要带巧儿去县衙做什么?” 赵虎看了一眼王朝,又瞅了一眼马汉,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孙王氏。 “大嫂,包大人让她去县衙辨认一颗人头。” “人头?” 孙王氏突然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既然去辨认人头,肯定是面庞仍在,那人头极有可能是······ 孙王氏猛地抓住赵虎的胳膊,恳求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赵虎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 “能!” “好!那我们就带你去县衙!”赵虎瞧了一眼屋内,“那你儿子······” “让他在屋里睡吧。” 赵虎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便让马汉继续守在屋门口,自己则和王朝带着巧儿和孙王氏往县衙奔去。 县衙,花厅。 新鲜的头颅虽散发着腐臭,可包公并没有将它移到停尸房。 巧儿新死了儿子,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儿子被剁去了头颅,若是再让她去停尸房辨认半月前的头颅,包公怕她接受不了,他可不想再有一人因为此事而疯魔了······ “大人!” 包公抬眸,见巧儿身旁竟然还跟着孙王氏,嗔怪地瞪了赵虎一眼。 赵虎忙解释道,“大人,属下实在是拦不住她······” 包公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头颅,又抬头瞧了一眼孙王氏,见她并无明显的失常,方才长叹了口气道,“罢了。” “巧儿,孙王氏——” 包公的话未及说完,就见孙王氏冲了过来,蹲下身子抱着那颗头颅痛哭了起来。 眼前的情形说明了一切。 这颗头颅的主人便是孙王氏半月前刚产下的孩子。 众人,包括巧儿,见孙王氏哭得如此凄惨,心中无不动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王氏的眼泪才堪堪止住,巧儿一面抹着泪,一面呜咽地问,“大姐,他也是喝水呛死的吗?” “呛死?”孙王氏痛苦地摇了摇头,忽地瞥了一眼她平坦的腹部,惊问道,“是孙勇喂的水,对不对?” 巧儿呜咽着“嗯”了一声。 “你也看到她剁孩子的头了?” 巧儿闻言身子一颤,“嗯。我睡觉轻,发现他晚上鬼鬼祟祟地走出家门,便跟了上去,谁知道······”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孙王氏却是有些沉默。 包公担心她经受不住,小声喊道,“孙王氏?” “包大人不必担心,民妇现在好得很,就算是寻死,也得等到孙勇那贼人被铡了以后。” 包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地上的头颅,温声问孙王氏,“那他······” “孙勇说我们家有一个孩子就够了,还说已经找到了买家。半月前的某日夜里,他抱起孩子说要去见买家,让我早些休息,可是我并不相信,便在后面偷偷地跟着,没成想他竟去了肉铺,进了大堂,他就把孩子放在了砧板上,然后······然后就看见他把孩子给掐死了,紧接着就见他拿刀将孩子的头给剁了下去······” 第493章 婴儿怨(五十五) 厅内的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 尤其是巧儿,更是惊得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在孙勇喂水时呛死的,他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尚不可知,可大姐的孩子······ 那可是他嫡亲的妻子生的孩子啊,竟忍心活活地将其掐死,他可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巧儿的脸上满是悲愤,看向孙王氏的眼神里尽是同情。 包公眼眸微转,突然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孙王氏,当时你可有惊呼出声?” 孙王氏摇了摇头,“民妇怕自己也命丧他手,故而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你为何会······” 孙王氏神情悲愤地解释道,“包大人,民妇一路跑回了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耳里都是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恨不得立刻将孙勇千刀万剐了,可民妇的话怎会有人信?恐怕满祥符县的百姓们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吧?” “思来想去,民妇决定装疯,而且只有在面对孙勇或者别人提起孙勇时变得疯狂。从那以后,接连几日,只要一见到孙勇,民妇就扑上去疯狂地打他,咬他,时哭时笑,果然,没过几日,他就一纸休书将我给休了,还假装好心,将我送回了娘家。” 公孙策倏地想起了她的儿子孙进,“既然你是装疯,那孙进呢?” 听到孙进的名字,孙王氏的眼里瞬间浮上了一抹心疼,“这孩子本就有些胆小,又看见我如此癫狂,怎么能承受的了?他是被我给连累了啊······” 公孙策闻言眉头紧皱,心中的怒气是腾腾地往上冒。 包公的心里又何尝不气? 只是事关重大,有些伤疤他不得不主动去揭开,“孙王氏,听巧儿说,你一年前也生下了一个孩子?” 孙王氏抬起早已泛红的双眸,点了点头,“一年前他也是同样的说辞,想必我那孩子也和这孩子一样,惨遭他的毒手了吧······” 说完便瞥见了旁边的两个白化头骨,满眼震惊地问包公,“包大人,怎么会有两个头骨?若是民妇没有猜错,其中一个是民妇与孙勇的,另外一个头骨是谁的?” “另外一个头骨应该属于赵诚的儿子。” 孙王氏听后竟直接惊呼了起来,“什么?赵诚的儿子?他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前几日我们挖开了坟墓,发现里面只有赵诚妻子的遗骨。” “这个杀千刀的!”孙王氏此时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反而充斥着滔天的恨意,“他杀死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去害赵诚的孩子?那可是他结义兄弟的亲骨肉啊!” 巧儿默默地站在一旁。 她的心里实在是悔啊! 早知如此,她当时就是拼了名节不要,也要把孙勇告到官府! 若她当时再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大姐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包公看着眼前这两个可怜的女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孙王氏,巧儿,你们先下去休息,待会儿本府还需要你们在公堂之上指证孙勇。” “民妇告退。” 二人离开之后,展昭问包公,“大人,如今证据已经确凿,我们是不是可以立即升堂了?” “不。”包公否定了展昭的提议,他看向公孙策,吩咐道,“有劳公孙先生查看一下那具尸骨,设法查明尸骨的死因究竟为何。” “是。” “展护卫。” “属下在。” “你去一趟杀猪巷,将李福带到县衙来。” “属下遵命。” “艾虎。” “包大人。” “你去将郑闷带到花厅来。” “是。” 展昭和艾虎离开之后,包公问公孙策,“公孙先生可查清了他的死因和凶器?” 公孙策指了指尸骨的头骨,回道,“从尸骨来看,只有头骨这里有一处伤口。” “可知道凶器为何模样?” “应该就是昨夜孙勇使用的刀具。”公孙策站起身道,“学生这就回房去拿。” “嗯。” 第494章 婴儿怨(五十六) 因着郑闷就在县衙随时待命,没多久他就来到了花厅。 “草民郑闷,叩见包大人。” “此处不是公堂,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谢包大人。” “郑闷,你可还记得一年前,孙勇是如何杀死的赵诚?” 郑闷拱手回道,“草民当然记得。当时他是用刀从背后砍的赵诚。” “砍的哪个部位?” “后脑。” “砍了几刀?” “一刀致命。” 包公又问,“孙勇的刀可有何特殊之处?” “他力气大,身材又比一般的屠夫长得魁梧不少,剁肉的刀是找城东的铁匠铺定制的。” “是吗?” 两人正说着,公孙策拿着孙勇的刀走了进来。 “大人,凶器果然是孙勇的这把刀!” 包公的眸底尽是惊喜,他问郑闷,“郑闷,孙勇定制的可是这把刀?” 郑闷只瞧了一眼,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这把刀!” “好极了!王朝,你带着这把刀去城东的铁匠铺核实情况,若是属实,立即将他带到县衙来!” “是!” “包大人,孙勇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到头了?”郑闷问包公。 包公竟然难得地说起狠话来,“他也该去见见阎王爷了!” 半个时辰以后,展昭方才带着李福来到县衙。 一进花厅,李福就迫不及待地问包公,“包大人,您准备何时铡了孙勇啊?” 包公安抚道,“不急在这一时。本府有话要问你。” “包大人请问。” “你对赵诚是不是很熟悉?” 李福有些不解,“草民日日和掌柜的在一起做活,对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包公指着地上摆好的尸骨,问,“那你看看这具尸骨的身形是否和赵诚相差无几?” 李福近前一瞧,只用眼睛扫了一下,便回道,“包大人,依照身形来看,他应该就是赵掌柜。” “好。你先下去稍等片刻,待会儿可能需要你上堂作证。” “是。” 李福刚走,王朝便带着铁匠铺的胡掌柜回来了。 “大人,这把刀确实是在铁匠铺定制的,他就是铁匠铺的胡掌柜。” “草民见过包大人。” “胡掌柜,这把刀确是你的铁匠铺打制的?” “正是。” “它有何特殊之处?” “回包大人,此刀比普通屠户所使的刀要更重一些,刀刃也要更宽一些。” 一旁的公孙策问,“如此说来,人若是被它砍中,伤口岂不是会很深?” 展昭插口问道,“还有其他人在你那里打制这种刀吗?” “没有。”胡掌柜越听越不对劲,“包大人,孙勇是不是杀人了?” “你可愿意去公堂作证?” “作证?作什么证?” “就是把你方才所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胡掌柜脱口而出道,“当然愿意。” 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又不是让自己去杀人,也没有让自己说谎······ 包公见证据已齐全,猛地抬眸,高声喊道,“升堂!” 祥符县衙公堂。 因着马汉正在驿馆看顾孙进,包公的左右两侧只站了展昭、王朝、张龙和赵虎。 艾虎没有官职在身,只得在县衙后堂焦急地等着包公等人的消息。 至于李庸,他毕竟身为县令,调查案子不让他参与也就罢了,审案之时若还不让他在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包公毕竟只在这里待几天,以后的祥符县还是需要靠他来治理的。 李庸人虽平庸,但并不傻,他知道包公此举已经给足了自己脸面,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堂下,准备好好看看包公是如何断案的。 公堂之外早已围满了祥符的百姓。 手指一案给他们带去了无尽的恐惧与担忧,若是今日案件能真相大白,肉包子和猪肉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了。 啪的一声。 包公拍响了惊堂木,“升堂!” “威——武——” “带孙勇和孙母!” 李庸和围观的百姓们都惊讶不已。 怎么还有孙母?难道她也参与了手指案? 少顷,孙勇和孙母便走了起来。 “草民孙勇,叩见包大人。” “老身叩见包大人。” 包公冷冷地看了孙勇一眼,大声质问道,“孙勇,你可知罪?!” 声音之大,其中包含的怒气之重,唬得孙母身子一颤。 包大人是因为那名老妇人的事情质问勇儿的吗? 孙勇故作无辜道,“包大人,不知草民所犯何罪?” 紧接着就见他嗤笑一声道,“您说得是草民剁自己儿子的尸体的事情吧?包大人,他意外呛水而死,草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他的尸体,难道也有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