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莫矜持(重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皇叔莫矜持(重生)》作者:雪落蒹葭【完结+番外】 文案 上古有两生镜,以生祭之,可换涅槃新生。 凤朝阳重生一世,除了手刃仇敌,护住亲人,心中唯一所想的便是寻到为她求来重生一世的恩人。 不想,恩人没寻到,却新结了仇敌. 初见,她差点没被他身下飞驰的骏马撞得匆匆离世。再见,他一把寒光凛冽的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一个不慎就要血溅当场。三见,他夜入闺阁中来,拿着本是她防身用的匕首百般调戏。 对于这个喜怒无常,身份贵重,凭空出现的男人,凤朝阳是敢怒不敢言。 … … “侯爷,您为何对凤将军的嫡女念念不忘?”看着自家主子好像变了个人,小福子表示很慌。 萧景尧闻言,仔细回味了一下昨晚,少女身子柔软,湿漉漉的长髮凌乱的裹在身上,模样及其香旎诱人。侯爷回味了许久最后总结出四字真言:“夫人,又奶又凶。” 【注】 1.男女主皆为重生 2.关于皇叔这个辈分,是上一世,这一世没有太多体现(我可能是取名时脑子抽了) 3.文章风格正剧(前期正经后期甜) 4.慢热文 内容标籤: 强强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朝阳萧景尧 ┃ 配角:凤朝歌萧景禹萧与哲 ┃ 其它:宅斗,復仇,逐鹿天下 第1章 楔子 上古有两生镜,以生祭之,可换涅槃新生。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凤凰于梧桐栖,立两生镜之上。 京都的繁华落尽,草木枯零,皇城之巅,血染的战旗插在城墙之上,城上城下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今日,歷经百年,雄霸北方的楚国,易主了。 塞下秋来风景异,西北的风沙未停天气却已先骤变。大军压境,此时的无终城早已是一座空城,将士们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这最后的一道城门。 北方的天地辽阔,夜色苍茫,无尽的漫漫长夜之下,敌军一声声震天的喊声划过苍穹,伴随着“崩”的一声闷响,北楚的天彻底变了。 城墙之上,萧与哲满目疮痍的望着城池之下那数不尽的压境而来的大军,夜色之下,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天空照映的亮如白昼。 最后的城,也破了。 萧与哲的手中紧紧的握着长剑,寒光凛凛的长剑上流淌着尚未干涸的血液,滴答,滴答,顺着纹路,一滴一滴的淌了下来,无声的威胁。 无终城,落华轩内 凤朝阳端坐在椅子上,三千青丝梳理的一丝不苟,凤冠端端正正的立在头顶,正红色的霞帔穿戴的整整齐齐。 不一会萧与哲提着剑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看向凤朝阳,嗤笑出声:“皇后。”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蓦然伸手握住她的下颚然后压低头颅与她对视:“萧景尧来了。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本宫以为,会是宸妃松了一口气。”凤朝阳慢慢的抬起眸,对上萧与哲布满颓废的双眼。 “朕,已经杀了她。”萧与哲紧紧的捏着凤朝阳的下颚,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不知皇后可还满意?” 凤朝阳轻蔑一笑:“你以为,你杀了宸妃萧景尧就会放过你吗?” “错!皇后,你又错了!只要你还活着,萧景尧便不会动朕。” 凤朝阳看了看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萧与哲移开双眸,她不想再听他的疯言疯语。最后的城破了,他疯一样的杀了所有人,后妃,宫女,内侍,包括他费劲心思从自己皇叔那里抢回来的宸妃。 只剩下她。一个他利用了半生的女人,一个他在太平盛世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的女人。 “皇上,你知道吗?本宫的姐姐仙逝了,因为你最宠信的臣子。为了你的千里江山,本宫的长兄战死于沙场。如今,你要本宫活着,是想为了你最后的苟延残喘吗?” “朕说过,你姐姐的死,是个意外。” “意外?那为何我姐姐刚走,凤朝玉就嫁入了丞相府?”凤朝阳慢慢站起身,向一旁的烛台走去,燎燎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却早已没有了当年初入王府时的灵动诱人。 凤朝阳看着烛台慢慢的勾起唇角,‘啪’的一声烛台倒了,熊熊的怒火沿着地面上事先洒好的烈酒一瞬间燃满了殿内每个角落。萧与哲想跑出去,却一下被淹没在火海之中。 “当年我执意嫁与你,连累了我凤府满门,如今我父兄战死沙场,为的是你的江山泰业和百姓的太平盛世,而你却不顾礼法强娶自己叔叔的妻子,如今兵败城破,你与我谁可苟活?” 大军赶到的时候,大火洗刷了整个大殿,尸体与鲜血被掩埋的干干净净。萧景尧目色阴沉的穿过人群,驻足在殿外,良久,他转身走出巍峨的城墙。 上古有两生镜,以生祭之,可换涅槃新生。 第2章 梦醒时分(一) 刚至寒冬,北楚便迎来第一场大雪。大雪过后,玲珑阁的梅花便迎雪绽放,点点红香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飘荡。 “小姐可醒了?大姑娘要来了。”精緻厚重的帘子被人撩起,一个穿着嫩绿色夹袄的小丫鬟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大束半开的红梅,一时间房中瀰漫着淡淡梅香。 第2页 “嘘!”屋内站着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丫鬟,看着绿衣丫鬟走进来皱了皱眉,低声呵斥道:“小声点!别吵到小姐。” 小丫鬟撇了撇嘴,却也不敢说什么,悄悄的走到一旁,将红梅插入书案上白色的陶瓷花瓶中。然后沉声站在大丫鬟的身后,到底是年龄小,不一会,小丫头又压低声音对大丫鬟说:“子衿姐,都这个时辰了,小姐还不醒,莫不是昨日席上喝多了?” 子衿看了看旁边的海棠,又看了看沉睡的凤朝阳,问道:“大姑娘何时来?” “白露姐姐方才来传时大姑娘就出门了,现在约摸着要到了。” 子衿点了点头,吩咐道:“传洗漱吧。” “好。”海棠撩帘跑了出去。 子衿缓步走到床前,撩起薄薄的真丝纱帐,随着纱帘的摆动,便听见一阵阵细碎的铃铛声,奈何床上的人睡得太沉竟没有一丝反应。 “小姐,醒醒,大姑娘要来了。”子衿轻唤着凤朝阳,可是此时的她沉睡着,没有丝毫反应。 凤朝阳站在奈何桥头,四下茫茫,无路可走,父亲与兄长战死,姐姐也死了,她也自尽了。一切的所有,不过是因为萧与哲昏庸,夺了自己皇叔的妃子。 皇叔造反了,势如破竹,将萧与哲的昏庸朝廷一举灭掉,而她作为皇后,她的家人领军抗敌,全部死于战乱。 宫殿里,萧与哲失心疯般杀了所有人,包括他费劲心思抢来的宸妃,却将她留作为当萧景尧谈判的筹码。 可笑之极!他抢了别人的妻子,最后却想用自己的妻子赎罪吗?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铃铛声,由远至近,从缥缈至清晰,凤朝阳循声望去,混沌之中乍现一束金光,金光中站着一个人,向她招手。 凤朝阳顺着光线走去,走近了,才看清是个落魄的道士,衣衫破烂,身形单薄。 “姑娘,可是凤朝阳?”道士开口了,竟叫她姑娘? 凤朝阳伸手抚上脸颊,自嘲的笑道:“姑娘?哪有我这般模样的姑娘?” 那道士没说话,只是拿出一面镜子,那镜子十分精緻,不似凡物,纵是凤朝阳贵为皇后多年,见过天下无数珍宝,也被这面镜子的材质与外观所震惊。 “姑娘看看镜中的人,可否是你?” 凤朝阳接过镜子,缓缓的望向镜中,目光刚落在镜上,便忍不住的浑身颤抖,镜中那个青葱少女不是她是谁! 可是!可是她已为人妻多年,死时更是狼狈不堪,怎么会? “道长,这是……”凤朝阳持镜子的手不住颤抖,完全不敢相信镜中景象。 “姑娘莫惊,凤凰涅槃而生,寄灵魂于两生镜之内,以生祭之,可换新生。本道有一位朋友,用两生镜换姑娘新生,前尘往事以落为尘埃,还请姑娘珍重此生,切莫重蹈覆辙。” 道士的声音逐渐飘远,凤朝阳只觉头越来越重,恍惚片刻便一头摔倒在地。 “好香…”凤朝阳呢喃着,唿吸间鼻中充满了梅花的清香,让她想起玲珑阁外那一片梅林,每至凛冬时节,阁中便充满梅香,香气浓郁可以飘散到府中的每个角落,若是还能能回去便好了。 站在一旁的子衿听到凤朝阳好似呢喃,便俯下身轻声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好香……” “小姐?醒醒,大姑娘要来了。”子衿提高声音,轻轻的摇晃沉睡的凤朝阳。 凤朝阳只觉的有一种力量把她从混沌中拉了出来,一瞬间周围的世界都清晰了,她吃力的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精緻帐纱还有上面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玉铃铛。 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凤朝阳呆呆的望着铃铛。 “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不要吓奴婢啊。”站在一旁的子衿看凤朝阳醒来便哭成了泪人,着实吓了一跳,转身便要去请府医,却被凤朝阳一把拉住。 “子衿?你怎么在这?” 子衿闻言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您到底说什么,莫不是昨日喝多了伤了脑子?您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子衿是凤朝阳的陪嫁丫鬟,上一世为了她死于后宫争斗之中。如今见她站在她的面前,凤朝阳便以为,人死之后,生前相识的人便又聚到一起。 “小姐,您千万莫说胡话,好端端的,您怎么会死?”子衿听了,哭的更甚。 子衿话一出口,凤朝阳便愣住,突然刚刚奈何桥头的记忆涌了上来。 沉吟了许久,她伸手替子衿擦眼泪,温热的液体刺激着她感官,她真的如道士所说,重来一世。真的,还活着…… 凤朝阳慢慢的起了身,环望着玲珑阁内一件件熟悉无比的摆设。 她曾经最爱的妆奁,那窗前的楠木条案上照着她的习惯放着的一束半开红梅,远处的屏风上依旧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娇艷艷的填饰着房间。南边的书架上摆满了父亲和姐姐从各处搜集来的好书,只可惜都被她束之高阁,连带着丫鬟们不在意,有些架子上竟会落些浮灰。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熟悉的模样,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可是曾经那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将家人的性命,将家族的荣辱都全然抛在脑后的小女孩不见了。 第3页 这一次,她要好好保护她的家人,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这北楚的天,终究是要变一变了! 第3章 梦醒时分(二) 凤朝阳平静的站着,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波涛汹涌,子衿站在一旁,这会眼泪已经被她压了回去,她踌躇许久,总是忍不住开口:“小姐……” 凤朝阳闻声回头,看着身后双眼红肿的子衿微微一笑:“吓到你了?” 子衿闻言,又红了眼眶:“吓死奴婢了,您昨日在平王的寿宴上喝的大醉,奴婢以为,以为您……” 子衿后面的话没说,但凤朝阳能够猜到。 平王的寿宴? 平王便是还未登基的萧与哲,她记得上一世,在她嫁给萧与哲的前一年,也是她认识萧与哲的第一年,在他的寿宴上喝的大醉,连如何回的府都不知道,也是从那次宴会之后,全京城的贵胄都知道镇北大将军的嫡女痴恋平王殿下,在其寿宴上喝的不省人事,没有女儿家一点点该有的矜持贵重。 今年是北楚七十九年,她是北楚八十年冬才嫁给萧与哲的,也就是说,离她嫁给萧与哲还有一年,她还未向姐姐和父亲开口坦白,也没央求父亲去求圣上指婚。 好在,一切,都还来的及! “我没事。”凤朝阳看着又要流泪的子衿回以安慰一笑。 这时厚重的帘子被撩起,海棠领着一众的小丫鬟进来,看见已经醒了的凤朝阳,俯身请安:“小姐,洗漱已经备好了。” 洗漱过后,子衿和海棠留下来为凤朝阳更衣,其他小丫鬟悉数退下,房内再次恢復安静。 凤朝阳坐在梳妆檯前,看着镜中年轻的面孔,手指不觉抚上脸庞。自她嫁给萧与哲后,短短几年,她衰老了数十倍,不单单是夺嫡之路劳心劳力,更重要的是萧与哲对她的无视与冷漠。 她是因为爱情嫁给萧与哲的,但是这段勉强来的姻缘,让她在日后受尽苦楚,也让凤家从此万劫不復。 子衿将首饰匣子一一打开,让凤朝阳挑选,凤朝阳将目光落在匣子内,从小到大,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因为她是凤府嫡女,因为她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姐姐和父亲。 凤朝阳拿起一个羊脂玉簪在发间比量,然后递给身后的海棠:“就这个吧。” 海棠俯身接过:“奴婢也觉得大姑娘送的这个簪子好看,比四姑娘她们送的好的多。” 身后的子衿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海棠:“小姐,您今想梳什么髮髻?” 海棠被子衿这么一瞪,马上反应出自己说错了话。 整个将军府谁不知道?五姑娘不喜欢自己嫡亲的大姐,倒和二房庶出的姐妹们打成一片。 “随便梳一个吧。”凤朝阳语气平淡,好像并没有因海棠的话而有所反应。 “那就燕尾髻吧,和您今日的簪子配。” 子衿梳的一手好头髮,为人稳妥又忠心,可惜,上一世她有眼无珠,因为凤朝玥和凤朝玉几句挑拨,便把她打发到底下的庄子,后来是大姑娘命人把她带回来,为此她还和大姑娘大吵一架。 再后来,她嫁给萧与哲,子衿是她的陪嫁丫鬟,处处为她着想,并未因之前的事对她产生任何隔阂,后来她离宫和亲,回来时,子衿已经被处死,理由很简单,以下犯上,触犯宫嫔。 她知道,无非是宸妃她们想要拔去她的羽翼。她亦知道,她欠了子衿太多,可惜为时已晚。 这一世,她定要护她周全。 子衿见凤朝阳望着镜中发呆,犹豫开口:“小姐,大姑娘之前命人传话,说来看看小姐……” 凤朝阳闻言一怔,随后只觉的眼眶一热,若说亏欠,上辈子,欠的最多的便是姐姐。为了她,所嫁非人,以京城第一才女,将军府的嫡长女的身份下嫁给的一个不知名小卒,最后也因为她被捲入宫廷之争,受辱而死。 子衿见凤朝阳不说话,暗暗在心中数落了一番海棠,又开口劝道:“大姑娘知道您昨日喝多了,很是担心,一早便叫人来传话……” 凤朝阳强忍住眼泪,吩咐道:“姐姐这么早来怕是还没用早膳,告诉膳房多备份碗筷。” 子衿和海棠闻言皆是一喜,海棠更是直接跑出去吩咐。 凤朝阳看着子衿和海棠的反应,在心中自嘲,当年,她是多么的傻,连海棠这个小丫头都能看出来谁是真心,谁是虚情,偏偏她看不透。 子衿将簪子插入凤朝阳发间,然后扶她起身:“小姐,其实…大姑娘很关心您的,不比四姑娘差。” 凤朝阳当然听得懂子衿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姐姐是最疼的我的。”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人撩起,一个身着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外披着一件毛色鲜亮的狐裘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一脸急色,一进门看见已经穿戴好的凤朝阳略略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拉住凤朝阳的手:“头疼不疼?姐姐给你炖了鸡汤,一会喝了。下回可莫要喝那么多酒了,若伤了身体可怎么好,知道吗?” 第4页 从少女进门开始,凤朝阳便愣在了原地,往日的记忆铺面而来。少女的温度从手上传来,凤朝阳低下头,怔怔的看着。 凤朝歌见凤朝阳低着头看着她拉住她的手,忙小心翼翼的松开,生怕惹她不高兴。 在一旁的子衿看了,很是不解,明明刚刚还说留大姑娘吃饭,怎么这会又生气了?看着神色紧张的凤朝歌,再看看沉默不语的凤朝阳,子衿站在一旁忙打圆场:“大姑娘您可来了,小姐刚刚还说大姑娘出门急,定没用早膳,请大姑娘在我们这用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们开膳吧?” 凤朝歌有些不信,正狐疑的看着凤朝阳,没想到下一秒,凤朝阳拉起她的手,抬起头时眼眶还微微泛红:“姐姐,我们去用早膳吧。” 看着凤朝阳微红的双眼,凤朝歌不免担心:“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感动,一早起来就能喝到姐姐炖的鸡汤。” 这下子不仅凤朝歌疑惑了,连带着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疑惑了,五姑娘何时与大姑娘这般好了?虽都疑惑,其中却也有不乏欣慰的,五姑娘终于看清现实,知道大姑娘的好了。 凤朝歌和凤朝阳一起用膳,见凤朝阳把她送来的鸡汤喝了个干净,欣喜的不行,要知道以前她熬的汤不是被凤朝阳倒掉就是赏给下人,今儿是头一次。 凤朝歌无意看见凤朝阳发间的簪子,更是心下一喜。 吃了饭,便打算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出了玲珑阁,风雪便扑了上来,好在姐妹俩有上好的狐裘护着,倒也不觉的冷。 白狐是大哥凤朝沣在西北猎的,给姐妹俩各做了一件大氅,毛质和剪裁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便是尺寸。 大哥是时时刻刻照顾着她的情绪,可她当年不知,偏听偏信,以为大哥和父亲都偏爱姐姐,所以呕气,不与他们亲近。如此想来,真是蠢的可以。 玲珑阁外是一片梅林,火红的梅花在冰天雪地间绽放,凤朝阳瞧了对凤朝歌说:“姐姐,一会我让下人折些送到你那去,你不是喜欢梅花吗?” 凤朝歌一怔,之前她也向凤朝阳开口要过一束梅花,只是被凤朝阳藉口开花少推脱了,如今听她这般说,下意识的回道:“好不容易开的梅花,折了多可惜,整个京城除了你玲珑阁和郊外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梅林了。” “其实这个也不难,我让花匠移植去你那些,等过了今冬,明年也能成林。” 两人说着说着便快到了,再过一个水上石桥,便是荷风堂,是老夫人住的地方。 冬日里湖面结了冰,看不出新奇,若是在夏日,湖中荷花盛开,真真有荷花十里,飘香百丈的气势,老夫人的宅院就坐落在池塘边,夏日风过,满园荷香。 姐妹俩刚过了石桥,便听身后有人唿唤,听那声音听着像是二婶。 两人转过头便瞧见一个身着墨绿色云锦,珠钗满头,模样富贵丰腴的女子疾步走来。 第4章 梦醒时分(三) 见二人回头那女子步伐更快,还未走下石桥便道:“朝阳啊,婶婶听说你昨日在平王殿下的寿宴上喝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朝歌闻言眉头微蹙:“二婶的消息倒是挺灵的,不过是酒宴上喝醉了倒也劳您记挂。” 并非凤朝歌多心,只是昨日之事她略有耳闻,妹妹朝阳因痴恋平王殿下,醉酒在宴席之上。此等流言对于凤朝阳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影响甚大,可她听了虽心急,却不敢直接去问朝阳,生怕她听说此事伤心,刚听了这二婶的语气,怕是昨日也有所耳闻了。凤朝歌怕她不怀好意,便出言打断。 侯凝珍听言先是一愣,随后亲热的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小五嘛,小孩子家家的喝那么多酒,还是在平王的寿宴上……” 侯凝珍话未说完,便被凤朝阳打断:“多谢二婶挂念,我现在酒醒了,并没有什么不适,倒要多谢平王殿下府上的好酒。” “那是啊,平王殿下多英俊神武的人啊,他府上的酒怎会差了。”侯凝珍一听凤朝阳的话,马上藉机恭维。 凤朝阳闻言在心中冷笑,说是担心她的身体,却句句离不开平王,如此明显的用心为何她当年就看不出呢? 她之所以嫁于萧与哲,除了那次春闱相救,更多的是因为侯凝珍。母亲去世的早,祖母和姐姐对她太过严厉,只有侯凝珍纵着她,所以凤朝阳便与她亲近,她及笄后,侯凝珍便总是在她面前提起平王,提起各种平王的好,再灌输她知恩图报,以身相许的观念。所以后来凤朝阳就真的爱上了萧与哲。可这爱,却将家族绑在萧与哲夺嫡这条大船上,趟了这流血百万的浑水。 萧与哲登基后,侯凝珍的两个女儿都进了宫。如此,她不过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凤朝阳微微一笑:“二婶,时候不早了,老夫人应该起了,我们去伺候洗漱吧。”说罢便转过身,和凤朝歌一起向荷风堂走去。 侯凝珍不想自己刚开口聊起平王,凤朝阳就毫无兴趣的转身离去,这不是她平日的作法啊。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步伐,侯凝珍立马追了上去“小五,你等等二婶。” 姐妹二人刚进入堂内便有僕人上前接过两人脱下的狐裘,挂在一旁。 第5页 许是早上耽误了点时间,两人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梳洗好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听底下的小辈们说话。见凤朝阳和凤朝歌进来,忙招手:“老大和小五过来了?快到祖母这里坐,你们姐妹俩用没用早膳啊,祖母这做了好吃的。” 凤朝歌闻言忙走上前去扶住老夫人的手,坐在老夫人的身边:“用过了,在朝阳那里用的早膳,那姑娘昨儿贪杯了,难得今早还起的来,就一心想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凤朝玥和凤朝玉本坐在一侧,见凤朝阳姐妹来,起身行礼,听见凤朝歌今早是在凤朝阳处用的早膳,便私下相互对望一眼,心想着不知她姐妹俩何时好到共进早膳的地步。 “是么?是什么样的好酒让我们小朝阳也贪杯了。”老祖母笑眯眯的,一片慈祥。 “祖母,这个酒啊,说来倒还真的奇特,不似寻常。”一边的凤朝玥适时插话,她今穿了一件嫩粉色的锦衣,袖口绣着莲花,远远望去还真有出水芙蓉的视感。料子和她娘一致是锦州云锦,那可是紧销货,外面多少京城贵女抢着,不想二房庶出的媳妇姑娘倒是人人一件。 “怎么个不似寻常?”老夫人倒是因她这个说法起了好奇。这凤朝玥虽不是她亲外孙女,倒也是小辈,人又乖巧,老夫人心慈,一向一视同仁,从不因出身低微亏待了庶出的两房。 “这酒呢,说来也怪,若是无情的人喝了呢,便也无所事,但若是有情人喝了呢,那就是大事。”凤朝玥忽笑的暧昧,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凤朝阳,这在座的各位,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她的意思。 老夫人年纪大了,向来不关注这些琐事,听凤朝玥这么一说,更加煳涂:“玥丫头,有话你就直说,你这绕来绕去的,听得祖母头疼。” “诶呀,祖母,我姐姐说的这酒啊,叫忘情酒!”接话的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身穿这一件水蓝色长裙,外面套了件乳白色衣边带兔毛的夹袄,是将军府中最小的姑娘,也是二房庶出的姑娘,和凤朝玥是一个娘亲姐妹。 凤朝玉此言一出,屋内各种表情,有瞭然的,有嘲讽的,有看热闹的,也有茫然听不懂的。 凤朝阳闻言,马上变了脸色,她自进屋以来,一直站在堂前沉默,这满屋熟悉的氛围,让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看着堂前面目和善的老祖母,凤朝阳几次忍住没有流泪。当日,她暗恋平王殿下成痴的消息传入老祖母的耳中时,祖母先是派人打听一番,随后把她叫到身边,劝她回头。 祖母说,平王殿下人中骄子,皇亲贵戚,小五看人的眼光不错,但平王殿下终究是皇子,日后妻妾成群,不一定能一直对你真心实意。况且皇家规矩多,拘束着,一点也不自由。祖母不盼你日后能够极贵光耀门楣,只盼你平安快乐。 当年,所有亲人都不看好她嫁给平王,就连最疼她的祖母也从中阻拦,凤朝阳心中更气,以至于甩下一句:“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好,嫉妒我做王妃,想让我嫁一草夫了事。”便生气离开,出嫁之前更是再没来请安过,惹的祖母伤心大病一场,再之后祖母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她嫁给平王的第二年,祖母便去世了。那时她已为人妻两年,也终于体会到了祖母所说的,平王对自己不上心,每日还要守着皇族规矩,在外帮他夺着天下,在内又和一群姬妾勾心斗角,仿若度日如年。 凤朝玉的话一出,凤朝歌马上沉下脸呵斥道:“七姑娘今儿才多大?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整日将情爱挂在嘴边,不成体统。” 凤朝玉闻言委屈,又不敢明言反驳,只得在底下小声嘀咕:“我哪日日挂在嘴边了,一句都不让人说,还不是心中有鬼。” 侯凝珍一听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自然不干:“大姑娘,您也太较真了。玉儿不过开句玩笑,她小小年纪还不懂事,您是长姐,好歹得让着妹妹吧?” “是啊,长姐,我妹妹还小,不懂事,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见母亲开口,凤朝玥也插嘴说到。 娘俩几句话,倒吧罪名扣在了凤朝歌的头上。本是凤朝玉小小年纪说话不成体统,到成了凤朝歌身为长姐不懂得宽容庶妹了。 凤朝阳直觉无比可笑,不想她上一世到底是如何信任她们俩的。 “不知道这将军府什么时候如此不懂尊卑规矩了。”凤朝阳目光清清冷冷的扫过侯凝珍母女三人,然后看向老祖母,俯身行礼:“给祖母请安。” “哪那么多规矩,快起来。”老夫人忙抬手,让一旁的佣人扶凤朝阳起来。 “谢祖母。”凤朝阳抬起身,继续将目光落在侯凝珍三人身上:“二婶,我记得你是掌管公中的吧?” “是啊,怎么了?”侯凝珍不甚在意的答道,语气中似有些理直气壮。 第5章 破晓(一) 将军府一起共四房,大房和四房是老夫人所出的嫡系,二房三房是妾侍所出。由于老夫人心慈,都一视同仁,再加上凤朝阳的爹爹和四叔都是征战沙场的武将,不在意那些细碎礼节,也没分家,就这么一大家子过着。 凤朝阳的母亲因为生她难产而死,而四婶也是将门出身,一直随四叔征战沙场,所以偌大的将军府就没有掌家的媳妇。后来老夫人日益年老,对这些琐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在二房媳妇侯凝珍能干的份上,便将这管事的活交给她干。 第6页 起先她还做的不错,可惜人都有贪性,一旦有了权力,本性便暴露出来,时日久了二房便慢慢的分了心眼,这坏心思一起,便想滚雪球一样,日益巨增,一直到了后期一发不可收拾,做出了手足相残的事来。 “我想着姐姐已经及笄三年,是时候从二婶手中接过管家权利了。” 此话一出,荷风堂内一片安静,原本和老夫人说笑的凤朝歌抬头望向凤朝阳,眸中满是诧异。老夫人也抬起眼帘,盯着凤朝阳看了一会,并未开口。 侯凝珍更是一愣,这话题来的突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倒是凤朝玉最先打破沉静,大声吼道:“你想都别想!”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公中真的成她家的了。 “玉儿,别乱说话。”侯凝珍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沉得住气,她大脑飞速盘算,然后笑了起来:“朝阳说的对,二婶是该将这掌家之权交给大姑娘,只是……这朝歌现在有些不合适。” “怎个不合适?”凤朝阳挑眉反问。 “朝歌都已及笄三年,马上就要嫁人了,这掌管之权换来换去的一来不利于府中稳定,二来也是麻烦。” 凤朝阳点了点头,好似若有所思:“二婶说的对。” 见此,侯凝珍松了口气,心下冷笑:不过是个小毛孩子,几句话就哄好,想从她这里拿走掌家之权,做梦! 侯凝珍脸上扬起笑容,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凤朝阳说道:“正是因为姐姐就要快嫁人了,所以才应该接这掌家之权,日后姐姐嫁人自是要当家女眷啊,应该早学为好。” 凤朝阳这话说的无可非议,凤朝歌嫁人之前必是要学习这些,此时提出也正是合时。 “若是大姑娘想学,二婶可以手把手的交她,二婶掌管公中多年,熟悉的很,自是倾囊相授不会有一丝隐藏。” “再怎么教,也没有实实在在练过好,更何况,姐姐嫁人后还有我,日后公中的事就不必二婶费心了。”凤朝阳顿了顿,随后略带嘲讽的轻笑一声:“再说,将军府的管家之权也不能让一个庶出的夫人一直管着,说出去让人觉得我们将军府不懂规矩。” 侯凝珍被凤朝阳这后半句话一噎,她最恨的便是这庶出的身份,不想今日被凤朝阳来回拿捏,竟是一口气要了她的掌家之权。这将军府一向一视同仁,嫡出庶出本是无太大区别,再者,这小五一向最与她亲近不知今日是发什么疯。 难道是知道了她与平王的计划?侯凝珍想到这马上否定,她与平王隐藏之深连她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凤朝阳? “小五,你看,二婶掌管公中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一下子夺走二婶的辛劳付出啊。”侯凝珍见硬的不行,马上服软。她知道,小五是心最软的,若她开口,凤朝阳必定答应。 可惜,她错了,她还以为凤朝阳是闺阁中天真的姑娘,如今的凤朝阳是经歷过腥风血雨的夺嫡,站在最高处受天下百姓朝拜的皇后,是经歷过他们无情背叛,亲人惨死的復仇者。 此话一出,凤朝阳当即冷笑一声:“二婶的辛劳,我当然看在眼里,锦州的云锦,千斤难求,祖母都还没有,您和四姐姐倒是一人一件。” “你…你!”侯凝珍一下子被凤朝阳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这分明是在指责她不孝啊! “我娘和姐姐的这个哪有你的白狐大氅值钱!”凤朝玉愤愤的说道,语气中满是嫉妒。 “好了,不要吵了,每天来我这里就是吵吵吵,当我这个老太婆不在了吗?”老夫人用力的用拐杖捶了捶地,呵斥道。 “祖母!”凤朝玉不服气的说道。 “好了,都别吵了,小五说的有道理,朝歌却时要学管家了,老二家的这两天便把公中交出来吧。”老夫人起了身,拄着拐杖向屋内走去。 老夫人一走,侯凝珍微变了脸色:“五姑娘,二婶对你不薄,一如亲生女儿,你今日为何要和二婶作对?” “二婶说话严重了,我是看二婶最近实在繁忙,连女儿都不知如何教养了。” “你……”侯凝珍此刻虽然心中恨死了凤朝阳却也不敢彻底撕破脸皮,毕竟平王殿下那边还交代着呢。 “好了,当着下人们的面成什么体统。”将老夫人送回堂内的凤朝歌回到堂前,看了看侯凝珍。 虽说侯凝珍长了一辈,但到底是庶出的媳妇,地位有别。 “凤朝玥出言不逊,去佛堂跪三个时辰,好好悔过。凤朝玉,念在你年幼,只罚奉半月,闭门思过。”凤朝歌看了看站在侯凝珍身后的两个妹妹,淡淡的说道。 “你还没掌管公中呢,凭什么罚我们?”凤朝玉是个没脑子的主,立马出言顶撞。 “就凭我是将军府的嫡长女,当家长姐!”凤朝歌冷冷的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凤朝玉,转过头:“凤朝玉不知悔过,罚俸一个月。” 凤朝玉还想说什么被身边凤朝玥拦住,凤朝玥与凤朝玉不同,凤朝玉是个没脑子的主,相比之下,凤朝玥识时务的多。 侯凝珍看着凤朝阳姐妹,语气不再友善:“大姑娘,做事情不要做的太绝,到底是一家人,何苦相逼呢?” 第7页 “二婶言重了,我不过是秉公处理,何来相逼?” 说到底,侯凝珍还是有些忌惮凤朝歌的,她是府门的嫡长女,地位高于自己,又深得老夫人喜爱,更重要的是,她与凤朝阳不同,凤朝阳不过是个被宠坏的蠢傻任性的孩子,相比之下,凤朝歌成熟深沉的多。 侯凝珍的目光復又落到凤朝阳身上,她不明白为何平日里与她极亲近的凤朝阳今日如此反常?难道是她突然醒悟?还是凤朝歌使了什么手段? 凤朝阳看着侯凝珍落在自己身上满是探究的目光,淡声提醒:“二婶,你若是再耽搁下去,四姐姐就连晚饭都要错过了。” 凤朝玥闻言,忙摇了摇侯凝珍的手臂:“娘…” 侯凝珍回过神,看了看身后凤朝玥和凤朝玉:“玥儿,我们走。” 看着侯凝珍母女三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凤朝歌转头看向凤朝阳,欲言又止:“朝阳,你怎么突然……” 凤朝阳看着凤朝歌,拉起她的手:“姐姐,这本就是你的,不该被她人占去。” 凤朝歌自是知道,这掌家的权利侯凝珍本就应该在她及笄之时交出来,可是却一拖再拖。三年前她曾提过一次,可是因为凤朝阳不愿意就搁置了,凤朝阳说二婶掌管的好,而且若是她掌了家就更没时间再照顾她,所以凤朝阳一闹再闹,凤朝歌便罢了收回掌家之权的想法,可是今天,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凤朝歌反问:“那你不怕姐姐照顾不好你了?” “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要姐姐费心照顾。” 凤朝歌马上摇头:“不管你多大,姐姐都要照顾你的。” 凤朝阳只觉心中一暖,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世她每日坐在寒冷的寝宫,每日受着妃嫔的请安,她们明里都互称姐妹,暗里却想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 锦花苑 侯凝珍坐在桌前,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水杯摇晃,撒出水来。 “这五姐今是发什么疯?竟为了大丫头和我抢掌家之权!” “夫人,这五姑娘不是一向最容易摆布吗?您送她些小玩意,哄一哄,让她再帮您要回来。”大丫鬟冰莲站在侯凝珍身后替她出谋划策。 侯凝珍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今日在老夫人那我没有哄吗?” “那……”冰莲无法了。 “五姐一向与我亲近,今日突然和我作对,定有人从后挑拨,不然就以她,能有心思与我挣掌家之权?”侯凝珍语气中满是轻蔑,她端起茶杯闻了闻便放下。 冰莲看了忙端起来,递给身后的丫鬟:“快换杯新的。” “那夫人您怀疑是大姑娘?” 侯凝珍摇了摇头:“凤朝歌爱她妹妹如命,能捨得利用?” “那是?”冰莲更加煳涂。 侯凝珍看了看冰莲,摇了摇头:“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竟连这都看不出来?”侯凝珍话中虽是责备,语气里却难免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冰莲闻言,忙低下头:“还请夫人指点。” 小丫鬟将新茶递了上来,侯凝珍接过,尝了一口,随后说道:“整个将军府,除了老三家的,还有谁有心思和我挣这个?” “您说是三夫人?”冰莲语气中略带诧异。 侯凝珍淡淡的看了一眼冰莲,随后环视屋内挥了挥手,原本候在一旁的丫鬟们全都退下,屋内只剩下她和冰莲两人。 “别看资惜琴平日里吃斋念佛,与世无争。她的野心大着呢!” “可是为何三夫人想要争权,最后却是大姑娘受益?” “大姑娘迟早要嫁人,到时候大权旁落,她自是有理由和我争一争。” “可五姑娘不是说,等到大姑娘出嫁后由她掌家吗?” 侯凝珍闻言冷冷一笑:“就凭她?还不是个随人摆布的傀儡。”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放下茶杯:“佛堂那里有人替四小姐吗?” “回夫人话,奴婢已经派了膳房的一个小丫鬟去了。” 侯凝珍点了点头,突然露出阴狠的表情:“想罚我的女儿,她们还太嫩!” 第6章 破晓(二) 冬日里百花凋零,只有将军府东南角的玲珑阁一片梅林红火,十里飘香。 玲珑阁里凤朝歌站在凤朝阳书架前,抽出一本女红图样的画册,转头问坐在窗前仔细修剪梅花的凤朝阳:“妹妹,你这书能否借姐姐看几日?” 凤朝阳坐在窗前,神情专注的望着花枝:“姐姐喜欢便拿去,你我姐妹,说什么借不借的。” 凤朝阳说完,身后的子衿不禁诧异,平日里大姑娘要束梅花都不给,今日竟如此大方? 凤朝歌也是一怔,随后笑道:“那谢谢妹妹了,姐姐看完便让白露送回来。” 凤朝阳放下手中的修剪刀,端详了一下瓶中的梅花,然后转头看向凤朝歌:“怎么样,好看吗?” 凤朝歌走到窗前的榻上坐下,细细的看了一会,感嘆道:“没想到妹妹的手艺这么好。” 凤朝阳闻言淡淡的笑了笑,心下想,她的手艺如此精湛,着实要感谢萧与哲,宫中数千个寂寞的日子,只有这些花花草草陪伴她。 第8页 “姐姐喜欢就好,一会我让海棠给姐姐送过去。” 到底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凤朝阳突然的热情并没有让凤朝歌太过不适,只觉得她的妹妹终于长大了,不再排斥她了,凤朝歌笑道:“不用麻烦海棠姑娘了,一会让白露拿回去就好。” 凤朝阳点了点头,并未强求,她和凤朝歌之间没有那么多礼节。 这时,屋内的帘子被撩起,海棠走了进来,俯身行礼:“小姐,备好了。” 凤朝阳起身拉起凤朝歌的手,笑道:“我吩咐小厨房做了姐姐最喜欢吃的燕窝糕,又在梅树下起了一坛去年的雪水泡茶。” 凤朝歌起身跟着凤朝阳向南阁楼走去:“去年小雪降得雪本就少,一共才三坛,非节非喜的拿出来多浪费。” “没关系,今年集的多。” 凤朝阳的玲珑阁可以说不亚于皇宫般的富丽堂皇。集南北建筑风格之精华,前有巍峨墙瓦,后有清秀山水。 玲珑阁分三大部分,正殿和南北阁楼。正殿是北方巍峨的建筑风格,端庄气派。南阁楼是江南粉墙瓦黛,一到夏日雨季凤朝阳就搬到南阁楼居住,也能感受到江南画船听雨眠的雅致。北阁楼是旧楼,曲径通幽。是玲珑阁修缮前凤朝阳的居所,后来修了新楼,凤朝阳便将它变成藏楼,得了奇珍异宝便收藏其中。上一世,由于是旧楼,凤朝阳不甚上心,交给了资歷最长的刘嬷嬷,后来她出嫁清点这里的时候珍贵的藏品已经所剩无几。 玲珑阁修缮的如此华丽,不仅要多亏她上一世蠢傻无知,还要感谢侯凝珍母女,侯凝珍说女孩子就要富养,之前的阁楼太过朴素一点都没有将门嫡女的风度,你看看你姐姐的蘅芜苑,那可是大将军命人新修缮的,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凤朝歌原本是和凤朝阳一起住在玲珑阁的,后来凤朝玥从中挑拨,再加上凤朝歌总是拘束着她,她便耍赖要自己住。这玲珑阁本是母亲住的地方,凤朝歌自是不捨得搬,但是凤朝阳任性的厉害,凤将军没办法,只得重新修建了蘅芜苑。新修建的蘅芜苑自是比多年的玲珑阁好看,凤朝阳听了侯凝珍的挑拨也要修院子,祖母不同意,父亲更不同意,说是母亲生前的院子,不能破坏要留个念想。 凤朝阳虽是任性倒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作罢了。不想侯凝珍说,旧院子可以留着,在此基础上修建别的园子不就好了。 凤朝阳听了便去求祖母和父亲,大将军被她气的直接回了漠北军营,老夫人起先不同意,后来凤朝阳绝食抗议,凤朝歌心疼妹妹,说可以和她换院子。但是侯凝珍说凤朝歌院子的风水不好,还是玲珑阁位置绝佳。凤朝阳更加一门心思想修院子。 最后老夫人差点被她气病,不得已才给了她母亲生前的嫁妆。侯凝珍母女便为凤朝阳出主意,如何修才最好看,最贵气,这其中不知道又搭进去多少银子。 后来姐姐出嫁,凤朝玥住进了姐姐的蘅芜苑,而她嫁进王府没几个月,凤朝玉便住进了玲珑阁。 如此想来,她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姐妹俩相扶上了阁楼,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各色笔筒并数十方宝砚,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颜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整个屋内布局舒雅,见珍于细处,书卷气十足。 凤朝阳与凤朝歌于榻上几前坐下,开着窗,遥遥望去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雅致。 子衿在一旁烹茶,清冽的茶香混着浓郁的梅香在屋内散开,沁人心脾。 白露将烹好的茶奉上,姐妹俩喜静,整个阁楼只有她们主僕四人。凤朝歌端起茶杯,还未入口便嘆道:“子衿的手艺真的是愈发好了。” “谢大姑娘夸奖。”子衿闻言放下手中的团扇,俯身谢道。 凤朝阳右手端起茶盏,左手迴旋茶盖,茶香在鼻尖四溢:“今早在祖母那怎么没看见三婶?” “三婶身子一向不好,许是又病了。”凤朝歌放下茶盏,拿起备好的玉箸夹起白玉兰花盘中玲珑精巧的糕点:“早就听说妹妹新请了厨子,没想到手还这样巧,这手艺怕是不比宫里的差。” “姐姐若是喜欢我就差他去蘅芜苑。” “可别,我都多大的人了,哪有你这小姑娘喜欢点心。”凤朝歌马上回绝,这样手艺的厨子难请,她若是要去,凤朝阳这里怕是一时再难找到好的。 “那我就日日让他做了给姐姐送去。”凤朝阳自是知道凤朝歌爱吃点心,她记得上一世宫中有一名手艺了得的糕点师,凤朝歌怀了身子,一次去她宫中吃到,念念不忘,她便命厨子去凤朝歌的府上做事,却被宸妃从中拦下,那时她虽贵为皇后,却是个不受宠的,宸妃恃宠生骄在宫里一向飞扬跋扈惯了的,她知道后也只能作罢。 “子衿,吩咐小厨房再做些糕点给姐姐送过去。” “是。”子衿转身往外走,又听见凤朝阳道:“再给三婶送去一份吧。” 凤朝歌略带诧异的看了看凤朝阳:“三婶?” “姐姐以为,今日我们要了掌家之权,二婶会作何想?”凤朝阳看了一眼凤朝歌身后的白露,然后低头尝了一口茶。 第9页 凤朝歌自是看到了凤朝阳的目光,对身后的白露道:“你先退下吧。” 白露退下后,偌大的房内只剩下窗前品茗的姐妹俩。 凤朝歌略思虑一下:“二婶会以为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那你猜二婶以为是谁?”凤朝阳眸中含笑,反问道。 凤朝歌恍然大悟:“三婶!你我必是要出嫁的,到时候这掌家之权旁落,三婶定是有资格一争的。” “可是…”凤朝歌又犹豫了。 “姐姐但说无妨。” “妹妹你素来与二婶亲近,今日怎会想……”凤朝歌虽是犹豫,到底问出了口。 凤朝阳看着凤朝歌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中发愧。凤朝歌对她可以说是无法挑剔,就算是对她自己有利的事情,也要事先考虑她这个妹妹的感受。 上一世的事情她不能说,但是她明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姐姐都明白二房三房的狼子野心,可惜是她太过执迷不悟。 “二婶对我如何,我想姐姐看的出来。”凤朝阳说着,面露出忧伤之色。 凤朝歌看了不免心疼:“妹妹,你也看出来了?” 凤朝阳点了点头。 “之前姐姐不想你亲近二婶,不是怕你得到的宠爱比我多,是二婶并非真心对你。” “我都明白了。”凤朝阳看着凤朝歌眼神恳切:“姐姐不会怪我不懂事吧?” 凤朝歌握住凤朝阳的手,笑道:“傻瓜,姐姐怎么会怪你?” “如今你既知道了她们的用心,姐姐就放心了。”凤朝歌说完又顿了顿:“只是,你又为何要给三婶…” “姐姐,二房三房欠我们的太多,难道不应该讨回来吗?” “妹妹……”凤朝歌看着凤朝阳眼中难藏的恨意,略带吃惊:“姐姐自是信你,但是到底是亲人手足,还是小惩大诫为好。” 以今时今日的发展,凤朝阳能明白凤朝歌此时的想法,二房三房的狼子野心才刚刚萌芽,凤朝歌自是无法理解她想灭她们满门的仇恨,所以还要等,等到一个让姐姐心服口服的证据。 “当然。” 那边凤朝阳送点心给三房的消息很快传入道侯凝珍的耳中,她看着站在身前禀报的小丫鬟,心下冷笑,果然是三房的那位按耐不住了,想从她手中夺权。 “你们主子还说什么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离得远,听不真切。” “行,你先下去吧。”侯凝珍躺在贵妃榻上,慵懒的挥了挥手。 “是。” 这边子衿从小厨房回来,看见房内只剩下凤朝阳姐妹二人,忙上去斟茶:“小姐,已经派海棠给三夫人送去了。刚白露姐姐来看,说她自己跑一趟送回蘅芜苑。” “知道了。”凤朝阳点了点头,然后对凤朝歌说:“姐姐,今中午去你那用午膳吧?” 凤朝歌闻言放下茶盏:“好。” 昨儿小雪飘了一夜,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便是快到正午的时候,积雪化开容易湿了鞋,凤朝阳便传了轿子。 整个将军府分为东院和西院两处,凤朝阳的玲珑阁、凤朝歌的蘅芜苑和三夫人资惜琴的柳园在西院。老夫人的荷风堂与侯凝珍的锦花苑、四房的威武堂在东院。 玲珑阁在东南角,蘅芜苑与柳园相依在东边相距最近。姐妹俩乘轿过去不过一刻钟。蘅芜苑的风格与玲珑阁大相迳庭,并无其它珍宝,风格简朴多是些奇花异草,一年四季花期不断,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凤朝歌一共四个大丫鬟,白露,小雨,立夏,谷雨。这会儿站在门口迎接的是立夏和谷雨,两个人接过姑娘的披肩,然后将温好的手炉递上。 屋内的小雨正在温酒,见二人进来忙俯身行礼:“给两位姑娘请安。” 凤朝阳环视屋内不见白露的身影,并未做声,小雨将温好的清酒递上,冬日里京中湿寒,每日餐前姑娘婆子门都饮些清酒祛湿除寒。 凤朝歌将自己新绣的花样拿出来给凤朝阳看,姐妹俩又说了些家常,便见白露从外回来,看见凤朝阳和凤朝歌在屋内说话,忙走了上去:“小姐,午膳备好了。” 传膳布菜之间,凤朝阳扫了一眼白露的鞋,江州印花段子,虽不名贵,到底是普通人家做衣服的料子,可见凤朝歌对她还不错。 粉色的印花鞋边已经被洇湿,冬天雪路走多也是难免,凤朝阳看着忙前忙后的白露开口说道:“鞋子都湿了,换一双再来吧。” 白露闻言一愣,随后俯身谢礼:“谢小姐。” 凤朝阳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凤朝歌,见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刺绣,并未有多大反应,便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用过午膳,凤朝阳起身告辞,刚回玲珑阁不久,老夫人旁边的沈嬷嬷前来传话,说老夫人召见,凤朝阳命海棠去外面折些梅花,然后让子衿去藏楼寻了个白玉花瓶插上才去了荷风堂。 第7章 破晓(三) 荷风堂内一切古朴雅致,绕过正殿便看见一张大的檀木方桌配着一只檀木雕花镂空躺椅,上面的香炉里燃着香。 老夫人坐在床边的榻前读经书,见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神情略带严肃。 第10页 凤朝阳身后的子衿看了,脚步一顿,却见凤朝阳走过去俯身行礼然后仿若未查的坐在老夫人的对面,她忙将怀中的梅花放在榻上的方桌上。 “昨夜下了雪,今早的梅花寒气逼人,好在今个太阳足,这会儿温和多了,便折些来孝敬祖母。”有丫鬟泡了茶递上来,凤朝阳接过,放在方桌上。 老夫人看了看梅花,神情温和的些许:“大雪天让你走一趟,别着了凉,回去喝碗姜汤暖暖身。” “知道了,祖母。” 老夫人看着面前神态自若的凤朝阳,突然沉声问道:“朝阳啊,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突然要了你二婶的掌家之权?” 子衿站在凤朝阳身后,紧张的看着老夫人严肃的模样。老夫人的仁慈是出了名的,很少这样严肃,更何况是对她最疼的孙儿?子衿不免为凤朝阳担心,生怕她被老夫人吓到。 凤朝阳闻言没有一丝思索,立即反问:“难道这掌家之权不应该是姐姐的吗?” 此话一出倒是老夫人一愣。她不是不愿意将掌家之权交给凤朝歌,而是这件事是凤朝阳提出的,她害怕她年纪小被人利用。至于此人是谁,老夫人心里也是明镜的,这整个镇北将军府除了老三家的还有谁?她最讨厌的就是后院勾心斗角,若是别人有坏心思打到她孙女的身上,她必是严惩不贷,所以才故作严肃,本想套出凤朝阳的话,不想凤朝阳却这样回答。 老夫人继续绷着脸,盯着凤朝阳的眼睛问道:“你真这么想?” “当然,之前是我不懂事,让将军府嫡庶颠倒,失了将军府的颜面。”凤朝阳毫无迴避的对上老夫人的眸子。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脸色也温和下来:“我的小朝阳也长大了。” 凤朝阳闻言故作撒娇的神情笑了笑:“谢祖母夸奖。” 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会话,凤朝阳才回了玲珑阁。刚进门便看见刘嬷嬷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小姐可回来了,让老奴好等。” 刘嬷嬷是凤朝阳的奶妈妈,将军夫人因为生凤朝阳难产而死,所以凤朝阳是喝刘嬷嬷奶长大的,对刘嬷嬷心里到底是敬重的。 可惜这个刘嬷嬷却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凤朝阳搬了新居,便把原来的居所变成了藏楼,里面奇珍异宝无数,有将军夫人之前留下的,有大将军南征北战带回来的,还有凤朝阳自己搜集的。由于信任刘嬷嬷便交给她打理,不想后来她出嫁的时候这里已经近空,本来这里是她嫁妆的大部分,结果运到王府的时候几乎就是些不值钱的玩意,让她在婆家丢了脸。 “有事吗?”凤朝阳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海棠端着温水进来,请凤朝阳净手,刘嬷嬷看了忙拿过毛巾递上:“这不是小孙子病了,几日没来府上担心小姐吗?” 凤朝阳接过毛巾将手擦干:“我无碍。” 刘嬷嬷拿起凤朝阳用过的毛巾递给身后的小丫鬟:“老奴听说小姐昨日在平王的寿宴上喝醉了,怎么喝了那么多。” 凤朝阳抬起眸,看了一眼刘嬷嬷,上一世她偷了她不少东西,后来被她发现,她念在往日情分并未责罚,只是将她打发出了玲珑阁,今日看来,这个刘嬷嬷可能不仅仅是偷东西这么简单。 “嬷嬷消息倒是挺灵的。” 刘嬷嬷听了凤朝阳这不咸不淡的一句,一时间有点摸不准,但却是知道献殷勤总是没错的:“老奴是关心小姐,所以小姐的事情时时刻刻关注,不敢怠慢。” 凤朝阳点了点:“这会子没事,你先退下吧。” 这若是换了之前的凤朝阳指定感动不行,定要赏她不少银子。可是如今凤朝阳看到的只是虚情假意的关心,这种“关心”她在宫里不知见了多少。 刘嬷嬷闻言一愣,本以为凤朝阳会有所感动甚至赏她些什么,不想直接让她退下? 平日里凤朝阳对她多少是有些敬重的,所以她在其他丫鬟婆子们面前还是有脸的,不想今日如此敷衍。 刘嬷嬷看了看屋子中的丫鬟,感觉失了面子,语气有些变化:“姑娘,老奴是好心好意的来看您的,您怎么能不领请呢?” “放肆!”凤朝阳身后的子衿出言呵斥:“怎么和姑娘说话的?” 刘嬷嬷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凤朝阳出言打断:“听说你孙子病了?” 刘嬷嬷一听,忙换了脸色:“是啊,病的厉害,花了不少银子也不见好。”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抽泣了两下。 看的子衿一阵噁心。 凤朝阳看了看眼前的刘嬷嬷,然后收回目光,淡淡道:“既然孙子病了,那便回去照看吧,藏楼的事情我另命人打理。” “这……”刘嬷嬷一时反应不过来。 “子衿,我乏了,送刘嬷嬷出去吧。”不等刘嬷嬷反应,凤朝阳便下了逐客令。 子衿闻言忙上前,对刘嬷嬷说:“请吧。” 藏楼损失多少现在还不知道,得快点找个稳妥的人管理,凤朝阳心想。 子衿送了刘嬷嬷回来见凤朝阳坐在那里发呆,玲珑阁虽暖,但到底是寒冬,怕凤朝阳坐久了冷,便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小姐,奴婢觉得刘嬷嬷有些不知好歹了。” 第11页 凤朝阳闻言,看了看子衿:“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奴婢觉得……”子衿突然一顿,她忽的想起了刘嬷嬷多得凤朝阳信任,復又看了看凤朝阳平静的眸子,心中犹豫,最后一咬牙:“不如给她些银子,打发回家算了。” 凤朝阳点了点头,心下冷笑:那岂不是便宜她了? 冬季的白昼短暂,漫长而寒冷的夜悄悄来临。 子衿掌了灯,一室的灯火通明,凤朝阳坐在窗前看书,窗子煳着明纸,烛光灯火下倒映着她纤细专注的身影。 将军府的嫡出小姐按规矩近身伺候的有两个嬷嬷,两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剩下的便是些粗实的婆子和奴才。上一世疼爱她的夏嬷嬷因刘嬷嬷的排挤和挑拨被她打发到底下的庄子去了。听说去的是侯凝珍掌管的庄子,后来夏嬷嬷感染了风寒,无人照顾,没多久便去了。四个小丫鬟都是侯凝珍挑的,虽不亲近到底是掌管衣食起居的,至于两个大丫鬟便是子衿和海棠,如此算来,玲珑阁中可用的不过是两人。 凤朝阳合上书唤了正在打扫书架的海棠,海棠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 “这些活为什么不叫小丫鬟来做?” 子衿和海棠闻言皆是一愣,随后海棠说道:“那些小丫头干不好这些,怕惹姑娘烦心。”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放下书说到:“叫她们来。” 海棠略踌躇了一下,看了一眼子衿。 子衿瞧了,便道:“还不快去?” 等了近一刻钟,四个穿戴讲究的小丫鬟才走了进来,为首的年龄稍大些,她偷偷的瞧了一眼凤朝阳,随后俯身请安:“给姑娘请安。”剩下三个便也学着请了安。 凤朝阳见此微微皱眉,并为发作,而是道:“你们都分别负责什么工作?” 四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了一会,最后还是为首的大丫鬟答道:“负责小姐起居和饮食。” “那为何我从来看不见你们?” 四个小丫鬟又沉默了,凤朝阳看了她们许久,说道:“我知道你们四个是二婶亲自为我挑选的,我想二婶的眼光应该不会差。” 本是极紧张的四个人,此时略略的舒了口气。却不想凤朝阳下句便道:“但是我这里从来不养闲人,你们四个虽在我玲珑阁服侍,但卖身契却在二婶那里,忠僕不侍二主,我想你们明白。”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留在玲珑阁,我会向二婶要了你们的卖身契。二是离开这里回到二婶那。” 室内沉默了一会,那个为首的丫鬟最先开口:“奴婢愚笨,怕是伺候不好姑娘。” 凤朝阳点了点头:“子衿,记下。赏一吊钱。” 大丫鬟一开口,剩下的三个小的也开了口,竟没有一个留下的,凤朝阳便都让子衿记下,各赏了一吊钱,算是平了这主僕情分。 闹了这么半天,也将至深夜,子衿见凤朝阳还在看书,以为她心中难过,便上前安慰:“小姐,那群没脸的东西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和海棠定能照顾好您。” 凤朝阳抬头对上子衿的眼睛,微微一笑:“没有放在心上,打发了倒清净,过些日子我会让祖母给我指几个伶俐的来,这几天你和海棠受苦了。” “这都是奴婢的本分,不辛苦。”子衿听了凤朝阳这样说,便放下了心。 次日晨起,凤朝歌派人来请凤朝阳去她那里用早膳,姐妹俩用过后便一起去荷风堂给老夫人请安。 一进堂内便看见昨日未见的三夫人坐在那喝茶,看来是来早了,老夫人还未起,整个堂内只有她们三人和一众丫鬟。 资惜琴见她二人结伴而来,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大姑娘和小五来啦,你们姐妹俩的感情真是愈发好了。还是女儿家好啊,看我家那两个小子,要是在一起啊,定要闹上天不可。” 若说侯凝珍是唱白脸的,那资惜琴便是□□脸的。 “三婶今日来的真早,身体好些了吗?”凤朝歌虽知她们用心,但她到底是府门嫡女,说话做事向来不失风度。 资惜琴闻言看了看凤朝歌身后的凤朝阳说道:“好些了,昨儿我刚巧喝了药,正口苦,小五便送来了点心。” 凤朝阳听了,对资惜琴笑道:“那可合三婶胃口?” “合,都知道玲珑阁新请了位手艺了得的师傅,三婶昨儿也是享口福了。” “三婶喜欢便好。” 几人又客套一会,门外便传来侯凝珍的声音:“呦,今个都在啊。” 第8章 破晓(四) 三人一齐望去,只见织锦屏风前一个身材丰腴,面带笑容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身材窈窕的姑娘,一个身穿烟色紧衣,外套翠绿色小坎,低着眉眼,不露声色,正是昨日被罚的凤朝玥,她今和她娘都换下锦州云锦,穿了个平常的料子。她身边站着一位个头稍矮的姑娘,仰着头,瞧见室内凤朝阳姐妹俩,怒目相对,一脸的愤恨不已。 凤朝玥看见凤朝阳与凤朝歌走上前去,微微附身:“给大姐姐请安。”随后又转向凤朝阳,低着头,声音低低的:“五妹妹,昨日姐姐说错了话,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不是了。”说着,身体微微颤抖,两行清泪刮过脸颊,好不可怜。 第12页 凤朝歌瞧了,面色微微好转,却未作声,只是将目光投向身侧的凤朝阳。 凤朝阳看着身前赔礼凤朝玥,心下冷笑。若是上一世,她可能会马上心软,扶起凤朝玥与她和好如初。但是这一世,凤朝阳冷冷的看着身前俯身行礼的凤朝玥,不得不承认,凤朝玥将‘女子似水’演绎的淋漓尽致,她总是一味的柔弱退让与委屈求全,动情处还要留下几滴晶莹的泪。 饶是女子瞧了都不免我见犹怜,更何况天下男子? 凤朝玥俯着身,久久听不见凤朝阳的回应,抬起头,看着凤朝阳平静的眸子,心下一沉,随后,紧紧握住凤朝阳的手:“难道妹妹是不肯原谅姐姐了?那是要姐姐长跪不起了。”说着膝盖一沉,竟真的要跪下。 凤朝阳反手托住凤朝玥,将她拉起,微微一笑:“姐姐哪里的话,可莫要折煞我了。” 凤朝玥起了身,眸中似还有泪光:“那妹妹是肯原谅姐姐了?” “你我姐妹,本不应该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只是有些事,关乎将军府颜面,是万不能马虎的。”凤朝阳和凤朝玥相扶坐下,继续道:“昨日四姐姐与六妹的话日后是万万不能再提的了。平王殿下天潢贵胄,岂非是我等之辈可以肖想?妹妹自是有自知之明,还望姐姐日后莫要再提。再者,父亲叔叔在朝为臣,你我姐妹在家为臣女,天子之家,又岂能是你我挂在嘴边的?虽是堂内之话,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又知道哪句话不小心污了圣耳,引来祸端呢?” 凤朝玥本来眸中还有些许泪光,听了凤朝阳的一番话,眸色立刻沉了许多,还带了丝丝紧张,她回头去望侯凝珍。 侯凝珍本因凤朝阳迟迟没有和好的举动,就让自己女儿一直俯身而略带了一丝恼意。后见凤朝阳扶起了凤朝玥,面上慢慢恢復了笑容。可是听了接下来的一番话,面上的笑容又僵硬了起来。 这一番话,绝不是她印象中的凤朝阳能够说出的。难道是凤朝歌教的?侯凝珍復又向凤朝歌望去,见她也是略带吃惊的模样,心下更为疑惑。 资惜琴与侯凝珍做了一样的反应,此刻她手中端着茶杯,目光落在茶盖上,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眼中却也是按捺不住的波涛汹涌。她比侯凝珍聪明,从昨日凤朝阳开始和侯凝珍争夺掌家之权,復又派近身的海棠送来糕点,想要将这争夺权力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时,资惜琴就明白,凤朝阳变了。 只是她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她本以为是侯凝珍那出蹩脚的捧杀大戏演砸了,得罪了凤朝阳。可是听了她刚才的一番话,资惜琴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凤朝阳的一番话,不仅吃惊住了凤朝歌,就连已经为妇多年的侯凝珍和资惜琴听了都不免心惊,更何况是未出闺阁,只知道故作柔弱的凤朝玥? 凤朝玥此刻心里乱乱的,她害怕真的像凤朝阳所说,自己本是为了羞辱凤朝阳的话传入皇帝或者是平王耳中。若是皇上因此恼了自己,或是平王殿下因此厌恶自己该怎么办?凤朝玥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再次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侯凝珍此刻回过神,看着如坐针毡的女儿,出声安慰道:“圣上日理万机,哪里会有闲时听你们小姑娘的闺中话?” 凤朝玥闻言,松了口气,两只手捋了捋被自己捏皱的帕子。 凤朝阳听了侯凝珍的话在心中嘲讽一笑,随后对她道:“二婶,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像这种有损皇家威严之事,不传出便好,若是传出了,只怕圣上就算不怪罪我们这些无知妇人,也会对叔叔们的仕途有所种阻碍。” 侯凝珍被凤朝阳出言驳了面子,心中虽气愤,可到底不得不承认凤朝阳所说,更何况她一向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男人的仕途,又岂会因这几句逞快之语耽误大事?几经权衡,侯凝珍道:“小五说的对,确是二婶疏忽了。” 凤朝阳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身旁的凤朝玥,声音微沉:“不知妹妹的话四姐姐可听了?” 凤朝玥原本放下的心又立刻悬了起来,她看着凤朝阳愣了片刻,随后忙低头称是。 凤朝阳看了一眼凤朝玥收回目光,抬起头,撞见资惜琴投来的探究的目光,回以一笑。侯凝珍在旁看了,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这小五突然不与她亲近,定是受了资惜琴的挑拨。 凤朝歌看着身旁的妹妹,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她不知道何时凤朝阳变得如此的成熟与稳重。 “妹妹,祖母此时还没起,你陪我去内堂看看。”凤朝歌看向正在喝茶的凤朝阳说道。 凤朝阳闻言,放下茶盏,起身随凤朝歌向内堂走去。 姐妹俩一走,凤朝玥马上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坐下,眸中是隐隐的不安:“娘…” 侯凝珍看了不免心疼,她出声安慰:“没事的玥儿,出了事有娘呢,只是以后说话要注意些分寸了。” 凤朝玥闻言,忙低声答道:“谢谢娘,女儿知道了。” 凤朝玉看着谨慎小心如此的姐姐和娘亲,冷哼一声,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侯凝珍瞧了,不免心下担忧:“玉儿,你也要记住,以后说话切莫要意气用事了。” 凤朝玉听了,含煳答道:“知道了。” 第13页 侯凝珍深深的嘆了口气,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对面资惜琴的身上:“弟妹今日身体可好啊?” 资惜琴闻言,放下茶盏:“劳嫂嫂挂念,昨日旧疾发作不能下床,今日好了许多。” “是吗?”侯凝珍听了笑道:“既是旧疾何不多养些时日。” “一日不来给祖母请安,我这心里便过意不去,今日身子好些,自是要来的。” “弟妹孝心如此,自是配得小五也孝顺于你。听闻小五昨日特命了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点心给你送去,我这做嫂嫂的却忙的都忘了去看看你。” “嫂嫂哪里话,我这是儿时落下的病根,原也不打紧,只是近日天气骤凉,一朝不禁风寒才发的病,哪里敢劳你挂心。” 侯凝珍见自己提了那事,资惜琴却并不接招,心中也厌烦和她继续客套,便道:“那你可要多注意身体了。” 凤朝阳和凤朝歌携手进了内堂,见老夫人刚刚起身,便和身边沈嬷嬷一同伺候老夫人洗漱更衣。 老夫人见身前的两个孙女,心中荡漾着暖意,笑容也愈发慈祥:“静姝若是知道你们俩姐妹出落的如此,也能安心了。” 凤朝阳闻言,直觉鼻子一酸。 凤朝阳与凤朝歌母亲的闺名便唤静姝。无论是上一世和这一世,母亲都因生她而死,可是上一世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人,所信他人,不仅让自己万劫不復,还连累族人,惨遭灭顶。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护亲人安全,手刃仇者。 姐妹俩服侍完老夫人用过早膳,才一起出了内堂,此刻堂前多了一人。 一个着青色头巾,深褐色短衣的小厮站在堂前,见老夫人出了忙俯身行礼。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看清来人便问何事。 那小厮抬起身,对老夫人恭敬的说道,自己是高阳郡主府上的,半个月后平南王府的世子凯旋,郡主设宴为其接风,请府上的姑娘前去赴宴。说完从怀中拿出两个帖子递了上去。 侯凝珍听了本十分高兴,盘算着如何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在宴会上艷压群芳,不想却只有两个请帖。凤朝玥和凤朝玉听了也是十分兴奋,可是看见两个帖子的时候心中的热情打消了一半。 凤朝玉一向是没脑子的主,当着送帖小厮的面便问道:“为何只有两个帖子?” 那小厮一愣,他不是将军府的人,对将军府里的姑娘有几个却也不甚了解,但倒是知道,镇北大将军有两个嫡女,便答道:“是给府上两位嫡小姐的。” 小厮本无恶意,这话却触动了侯凝珍母女三人的神经,侯凝珍的脸色当场便不好了下来,凤朝玥听了咬了咬唇,略带委屈,却也未做声,不想凤朝玉大叫道:“不可能!有她们俩的为什么没有我的?是不是你办事不力,把郡主写给我的帖子弄丢了。” 那小厮听了,先是一惊,随后立即对凤朝玉产生了厌烦,这种挨板子的大罪他可承受不起,忙对老夫人道:“夫人,郡主确实只给了奴两个帖子,还请夫人莫要误会。” 老夫人自是知道,忙笑道:“府中的姑娘不懂事,让你见笑了,郡主备宴繁忙,细碎事情不敢叨扰。” 那小厮听了也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便道:“夫人客气,奴便告退了。” 送走了来使,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六丫头真是愈发不懂规矩了,二媳妇你到底是如何教的。” 第9章 破晓(五) 送走了来使,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六丫头真是愈发不懂规矩了,二媳妇你到底是如何教的。” 侯凝珍听了,连忙起身认错:“婆母教训的是,媳日后一定严加管教,还请婆母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 一旁的资惜琴看了,暗下勾起嘲讽的唇角。 凤朝玉本就有些惧怕老夫人,吓的连忙跟在母亲身后认错。凤朝玥见此,也起身替妹妹母亲求情。母女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把老夫人说的头疼,最后老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算是过了。 经此一闹,便没了氛围,略说了几句话,便都散了。 凤朝阳拿了高阳郡主的帖子回了玲珑阁,刚坐下歇了歇,便见侯凝珍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凤朝阳回头对子衿道:“上茶。” 侯凝珍坐在了凤朝阳对面,一脸亲切的笑,却不说话。 凤朝阳瞧了便问:“二婶可是有何事?” 这会子海棠和子衿端了茶来,奉上后退到凤朝阳身后。 侯凝珍端起茶,犹豫了一会,开了口:“朝阳啊,你知道你那两个妹妹出身没有你贵重,但是二婶却希望她俩能嫁个如意郎君改变命运,二婶听闻郡主宴会上请的都是京中翘楚,所以……”侯凝珍说着暗下观察着凤朝阳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色平静的品着茶,便下了决心:“所以二婶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帮两个妹妹替郡主讨两个帖子。” 子衿和海棠听了,不免觉得二夫人脸皮忒厚了,连这种事情都来求她们小姐,个个紧张的看着凤朝阳,生怕她答应。 凤朝阳听了,放下茶盏,看着侯凝珍笑道:“二婶莫不是找错人了吧?” 侯凝珍闻言一怔。 第14页 “不知二婶知不知道,我和高阳郡主是向来不对路的。” 侯凝珍听了并不放弃,继续道:“那你去求求你姐姐,我听说朝歌与郡主十分亲近。” 凤朝阳心下冷笑,面上却故作不解的问:“那二婶为何不直接去找姐姐,反倒来我这里费一趟事呢?” 侯凝珍又是一怔,她本以为早上凤朝阳既原谅了凤朝玥,那只要她开口凤朝阳定是会答应的,不想却问东问西,就是不提要帖子,只得拉下脸来再求:“朝歌那样疼你,你开口自是比二婶有分量的多,朝阳啊,看在二婶之前那么疼你的份上,就帮帮你妹妹吧。” 凤朝阳不急不慢的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随后道:“二婶既然开口了,我自是没有不帮的道理,只是二婶不要抱太大希望,高阳郡主的母亲是被庶出的姨娘所害,她对庶出一向厌恶,所以,我想二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侯凝珍听了只觉心中一跳,有些慌忙的应道:“明白明白。” 事既已答应下来,侯凝珍没再说几句话便说有事要忙,匆匆离开玲珑阁。 凤朝阳看着侯凝珍的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 突然身后海棠愤愤的出声:“二夫人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来求小姐,小姐您何必帮她呢?” 子衿虽也心中气愤,但是她能看出了,小姐虽与大姑娘的感情日益好了,但是今日四姑娘赔礼,小姐还是接受了,便明白,小姐对二房还是有些情感,只能心中嘆息。 凤朝阳闻声回头,神色淡淡的,反问道:“为什么不帮?” 此话倒是问的海棠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凤朝阳已经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了起来。她转过头去看子衿,见子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拿起侯凝珍用过的茶盏,退了下去。 冬日里人总是容易犯困,凤朝阳看了会书,便下了塌打算小憩一会,不想凤朝歌带着小雨和立夏两个来了,一身正装。 凤朝阳瞧了便问:“姐姐是要出门吗?” 凤朝歌见凤朝阳睡眼惺忪的模样,走上前去:“妹妹可是困了?祖母刚叫了我去,说是让我们两个去打些首饰,下午秀娘来给我们做衣裳。” 凤朝阳听了,自是瞭然。 男人们征战沙场,或是朝中为官,为仕途奔波,求的是功名利禄。而女人们每逢佳节或是赏宴,精心打扮,为的是府门脸面和他日前途,求的不过是如意郎君。 只是上一世,感情伤她太深。这一世,她怕是没有勇气也没用兴趣再去触碰。 凤朝阳打了个哈气道:“我的首饰够多,不必再打新的,等下午秀娘来裁件新衣便可。” 凤朝歌见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想偷懒是不是?”随后看向身侧的子衿:“快给你家小姐梳妆。”说罢,又亲自去给凤朝阳挑衣裳。 看来是逃不过了。 凤朝阳只得乖乖的坐在妆奁前,任由子衿摆弄。凤朝阳的首饰很多,只是层次不一,若是大姑娘和祖母送的,或是大将军得的封赏那便是上好的质地,其中也不乏稀世的珍宝,只怕整个北楚也找不出几件。可若是四姑娘或者六姑娘送的,那便是层次和质地都要差上好多,再加上凤朝阳与四姑娘要好,出手又大方,便经常互换首饰,用稀世珍宝换些庸脂俗粉也是有的,子衿看了虽心疼,到底也无法插手主子们之间的事。 不过近日凤朝阳好像和大姑娘愈发要好,连首饰也不再带四姑娘送来的,换来的,子衿便暗自做了回主,把四姑娘和六姑娘送来的都装在匣子里放了个角落,可喜的是凤朝阳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子衿手巧,一会的功夫便梳好了髮髻,半绾半散的青丝被一只质地通红的凤血簪子固定。 深冬寒冷,衣服也多着深色,凤朝歌见子衿选了凤血簪子,便选了一套深红色的对襟收腰长裙,外套同色收腰短衣,深红色锦衣上用白色丝线勾出几多梅花,给深沉的色调带来一丝灵动。 身后的立夏接过,走到凤朝阳身边,凤朝歌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妹妹,思索一会问道:“会不会有些老了?我家朝阳才刚刚及笄。” 凤朝阳看了,摇了摇头,说无事。 这红色是她为后以来,每日接受妃嫔请安是必要穿的颜色,而这颜色也伴了她半生。 嫁与萧与哲,出宫和亲,登上后位,最后,就连她们一家死于战场时,自己也是一身红色。 红色于她来说,不是荣耀尊贵,而是血海深仇。 子衿和小雨服侍凤朝阳更了衣,本以为凤朝阳年纪小,可能压不住这样的颜色,不想当她穿上之时确是十分的合贴。 凤朝歌的眼中略带惊艷之色,她看着缓缓走出来的凤朝阳,心中似有些欣慰,不知何时,她的妹妹也长大了。 两人去荷风堂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出了府门,门前停了一辆香槟木马车,马车高大,内里摆设一应齐备,可坐可卧。 有僕人搬来矮凳,姐妹俩依次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在京都大街上行驶。 京都南面有一条古老市街,俗称南街,街内有珠宝堂,锦衣堂,各色商铺,京中贵女多来此打首饰,裁新衣,白日里异常繁华。而京都北面的北街,却与这里正好相反。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到了南街,南街是旧时街道,凤府的马车进不来,凤朝歌和凤朝阳便弃车步行了半刻钟,走到一个三层高的鹰嘴岩独楼,这便是俗称的珠宝堂。 第15页 凤朝阳抬头看了看上面气派的匾额,上面刻着四个鎏金大字:‘贝阙珠宫’,她笑了笑,随凤朝歌走进堂内。 似乎并未在一二层停留,小厮直接引这凤朝歌姐妹上了三楼。三楼与一二层的风格大不相同,少了些市井之气,多了些书香矜持。 不一会,一位面覆轻纱,身材窈窕的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看见凤朝歌,笑声吟吟:“可把你盼来了,若是再不来,我都想着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怎会,只是府中事情繁忙,我刚接手,腾不出时间罢了。” 两个人客套一番,那女子把目光落在凤朝阳身上,眼神一顿,随后笑着问道:“这位是……” 凤朝歌看着身后的妹妹,笑着拉起她的手:“这是我妹妹,朝阳。”復又向凤朝阳介绍道:“这位是雁菡姑娘。” 那女子微微俯身:“东方雁菡。” 凤朝阳点了点头,不近不疏,微微一笑:“东方姑娘不必多礼。” 上一世,凤朝阳为皇后,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自是犀利些,这位东方姑娘,在这市井之气中能保持一份清静之地,可知她的身份不单单是这珠宝堂的掌柜。又以轻纱覆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既有所藏,便不值得深交。 这一点,凤朝阳想凤朝歌也是应该明白的。可东方姑娘又与凤朝歌如此亲近,而凤朝歌的性情,凤朝阳最是了解。姐姐看上的人定也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凤朝阳突然想起匾额上的金字,又看了看东方雁菡并未作声。 凤朝阳对于打首饰并不热络,她只不过是不想扫了凤朝歌的兴,随便挑了几个简单的样式便递给了身侧的丫鬟,小丫鬟又给了东方雁菡,东方雁菡拿着图纸看了看,復又看向凤朝阳:“听闻姑娘是去参加宴会所带,是否略素净了些?” 凤朝歌闻言也拿起一张凤朝阳挑好的图纸,摇了摇头:“妹妹,你这些太素净,重新选一些吧。” 凤朝阳看了看东方雁菡又看了看凤朝歌,随后挽住凤朝歌的手臂,略带撒娇的说道:“姐姐帮我选吧,姐姐的眼光最好了。” 凤朝歌看着粘着自己撒娇的妹妹,心下一暖,伸出玉手点了点她的小琼鼻:“就你会偷懒。” 凤朝阳听了忙笑嘻嘻道:“那我出去走走了。”说完,不等凤朝歌反应便起身跑下楼梯。 东方雁菡看着凤朝阳的背影,略有所思,随后很快回过神,继续为凤朝歌介绍新的样式。凤朝阳下了楼,子衿跟在身后,凤朝阳想了想转身对子衿道:“你上楼帮我陪着姐姐选首饰吧。” “这……”子衿略带犹豫,不想凤朝阳直接转身继续向楼下走去。 一二层的小厮或者丫鬟们都知道凤朝阳是贵客,见她下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行礼,凤朝阳未做停留,直接出了珠宝堂,站在门前回望堂前匾额的四个大字,这次笑出了声。 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傢伙! 耳边突然传来马蹄飞驰的声音,冬日寒冷,街道上人稀少,饶是市街,街道上也冷冷清清的,凤朝阳侧头去望飞奔过来的快马,突然目光触及到了街道中央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心下一惊,毫无思索的冲上前去,将他推开,不想自己却被衣裙绊倒。耳边传来马的嘶鸣声,周遭光线一暗,只觉一个庞然大物越过头顶,遮住了明亮的天空。 生死只在这一线之间,凤朝阳呆呆的坐在街道中央,身下是积的厚厚的白雪,她只觉手脚发凉,站不起身来。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冬日的云朵厚重,阳光忽明忽暗的照了下来,此刻,阳光打在马背之上,凤朝阳微微眯眼,马背之上坐着一个男子,身姿挺拔傲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凤朝阳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冬日风急,寒风穿过狭窄的街道捲起地上的白雪瀌瀌,吹乱了她满头青丝。 “为何拦我的马?”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冷冽,压抑和严肃扑面而来。 第10章 破晓(六) 冬日风急,寒风穿过狭窄的街道捲起地上的白雪瀌瀌,吹乱了她满头青丝。 “为何拦我的马?”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冷冽,压抑和严肃扑面而来。 上一世,凤朝阳贵为北楚的皇后,歷经了太多的风浪,许久没有人能带给她这种窒息的压迫感,或许只是刚刚生死一线间,受了些惊吓罢了,凤朝阳稳住心神,对上男子的目光,毫无退让。 “市街纵马,若是伤及百姓该如何?”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冬日里化开的泉水,满是清冽。此刻她的声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但目光却是异常坚定。 男子望着她,薄唇微抿,并未开口。 凤朝阳暗自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他的□□是西北的汗血战马,父亲常年在西北征战,她自是知道西北战马不仅市价千金更是出了名的难驯服,更何况是此等名种。目光慢慢向上,他的腰间挂的是双环玉佩,凤朝阳略略吃惊,他是簪缨世家,还是侯爵?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男子脸上的时候,他投来的目光正中撞入她的眸中。 一瞬间,威胁感迸发而来,她暗暗心惊,北楚何事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她竟丝毫不知? 第16页 “小姐——!”不远处传来子衿惊慌的叫声。 凤朝阳收回与男子对视的目光,向堂内望去,只见子衿快步的向自己跑来,紧随而来的是满是焦急的凤朝歌。 子衿跑到凤朝阳身边,连忙将她扶起,在雪地中跪的有些久,膝盖被冻的略有麻木,凤朝阳扶着子衿的手臂慢慢的站了起来。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被积雪浸湿的衣裙,连忙叫立夏将自己的披风拿来,披在凤朝阳的身上,斥责的声音满是心疼:“怎么这样不小心,雪地这么凉,若是落了病可怎么好?” “我没事,刚刚有个孩子,我怕撞到他。”凤朝阳说着向一旁指去,却发现,雪地之上早已没有了刚刚那个孩子的身影。 凤朝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是空空如也,又看了看髮髻都散落下来的凤朝阳,满是心疼的说道:“下回可不要这么莽撞,你若是出事了,要爹爹和我怎么好?” 突然,凤朝歌注意到了身前的马匹,向上望去,心下略惊,忙俯身行礼:“臣女给侯爷请安。” 萧景尧看着身前的凤朝歌,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凤朝阳,淡淡开口:“平身。” “谢侯爷。”凤朝歌起身,看了看马背之上的萧景尧,又看了看身后的妹妹,心下瞭然,随后对萧景尧道:“不知妹妹刚刚可是惊了侯爷的马?” “无碍。”萧景尧的目光略过凤朝歌,再次落到凤朝阳身上,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不解和差异,顿了顿,收回目光:“日后注意些,不是每次命都这么大。”说完,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凤朝阳望着萧景尧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凤朝歌既然认识此人,那她也应当认识此人,更何况,北楚的簪缨世家中,只要是略有才干之人,她都有所了解,更何况是刚刚那位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侯爵的人物? 为何,在她的记忆里,刚刚那人却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望着萧景尧远去的方向久久发呆,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耳朵:“吓傻了?” 凤朝阳回过神,看着凤朝歌,神情略带严肃还有不可察觉的紧张:“姐姐,刚刚那是何人?” 此话一出,不只凤朝歌愣了,连凤朝阳身边的子衿也是一愣,子衿略带不信的问道:“小姐,那冠军侯啊,你不认识了吗?” 竟连子衿也知道他? 凤朝阳摇了摇头,此刻她的心中很乱,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望着萧景尧离开的方向在心中默念:冠军侯,冠军侯,功冠全军吗? 冬日严寒,再加上京都湿冷,很容易着凉,凤朝阳回府后便泡在了热水里,子衿在一旁细心服侍。 浴室内空气氤氲,暖暖的热气熏的人睁不开眼睛,凤朝阳坐在木桶中,缓缓的闭上眼睛,今日的场景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回映。 马背上之人,她可以确定上一世她没有见过,为何身边的人都认识她?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重来一世,这一世有很多事情会和上一世不一样?那变数又是什么?仅仅是马背上之人吗? “小姐,你今日在雪中跪了这么久,定要好好泡一泡,驱驱寒。”子衿站在身后,轻柔的替凤朝阳擦洗着身子。 凤朝阳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满室的雾气腾腾,点了点头。 出了浴,蘅芜院那边差人来说,秀娘来了,请凤朝阳去那边裁衣服。 凤朝阳换了身暖黄色的长衣,随便绾了个髮髻,便带着子衿去了蘅芜院,一进门便看见秀娘正在给凤朝歌量尺寸,见凤朝阳来便道:“五姑娘来的正好,朝歌姑娘已经量好了。” 秀娘是凤府底下绣庄的总管,算是凤府的老人了,对凤府的几位姑娘也是十分熟悉。 凤朝阳闻言,颔首一笑,秀娘便拿了尺子给她量身。 秀娘边量着边道:“五姑娘似是长了不少。” 子衿闻言暗中一笑,她近日服侍凤朝阳沐浴时也发现,凤朝阳的身子最近变化不小,越来越有女人的味道,只是脸上尚有些稚气,等到日后嫁了人便会成熟些。 “可是长高了?”凤朝阳出声问道,她个子略矮,上一世是因为她挑食所致,这一世凤朝阳便想着如何能再高些。 秀娘闻言一笑:“五姑娘只想长个子吗?” 凤朝阳不解,疑惑的望着秀娘,一旁的凤朝歌看了,笑出了声:“秀娘可莫要打趣她了。” 此话一出,秀娘和屋内的丫鬟们都笑了出声,凤朝阳看着在一旁偷笑凤朝歌和子衿,突然瞭然,脸微微发红:“秀娘是贯会笑话我了。” “哪里敢,哪里敢。”秀娘笑着收了尺子,对凤朝阳道:“量好了,快去选料子吧。” 凤朝歌平日里的衣服多为素色,既是庆祝凯旋的喜宴,便要穿的喜庆些,秀娘说凤朝歌的皮肤白,可以选粉色和紫色这种衬肤色的料子。凤朝歌见那匹粉色的缎子太过鲜嫩,便选了那匹颜色略深的紫色轻烟缎子。 凤朝阳与凤朝歌不同,她的衣服颜色款式都略杂,大部分衣服都是她及笄前做的,款式也稍有些稚嫩,秀娘见凤朝阳身姿愈发出落,便给她选了匹红色缎子。凤朝歌知道妹妹穿红色好看,这匹的颜色又比她今日穿的那身颜色鲜亮些,很是满意。 第17页 凤朝阳瞧了,并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高阳郡主的宴会上,所有的皇子都会到场,这其中自然包括萧与哲。 红色于她,就好似凤家忠良的血染红的,穿红色,便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往日的血海深仇。 选好了料子,凤朝阳便回了玲珑阁,刚进了堂内,便看见六个小丫鬟站在那里。海棠见凤朝阳回来,便对她道:“老夫人亲选好的丫鬟,卖身契都在这里。”说罢,递给凤朝阳。 凤朝阳没想到早上刚和祖母提的此事,这么快便送来了,大略的翻了翻契约,又递给了海棠:“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那六个小丫鬟闻言,齐齐俯身:“请小姐赐名。”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新收进来的丫鬟要主子赐过名才算真正确立主僕关系,凤朝阳略想了想,对子衿和海棠道:“一人三个,赐名吧。”说罢,抬脚走进了内室。 京都北面地势崎岖,山上是茂林修竹,山下是江水涛涛,正逢寒冬,江河封冻,满山的皑皑白雪,天一阁隐匿在此。 天一阁,近些年来迅速崛起的情报组织,让各方势力都非常忌惮,却又查不出其底细。天一阁的阁主以一块银色面具覆面,从不已真面目示人。有人说他是朝廷命官,掌握大权,不便露面,有人说是江湖中人士,洒脱成性,不露面是怕打扰生活,还有人说他是因在多年前容貌被所毁,现成立天一阁为了復仇,所以隐藏面目。 各种说法云云,都不得断其真假。 天一阁内,萧景尧靠坐在躺椅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刚雪地里的一幕。青丝微乱,夹着片片雪花散落在她瘦弱的肩上,微仰起的头和望着他的那双满是倔强的眸子,一身红色的衣裙和被冻的微红的小脸,她坐在那,在冰天雪地之间一瞬让万物失了颜色。 萧景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哟,稀客呀。”一个略阴阳怪气的男声从屏风后传来。 萧景尧睁开眸子,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褂,腰处的带子半系半松,露出精緻雪白胸膛的男子摇着手中的扇子走了出来,一袭黑色的长髮未绾,散落在背后,凤眼微挑,红唇白齿,步步生莲。 图门走到萧景尧身下的躺椅出坐下,用手中的扇子挑起他的下巴,眸中含着嬉笑:“侯爷,怎么想着来这了。” 萧景尧推开下颚的扇子,直起身:“滚远点。” “真兇,”图门娇嗔一声,说着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脸上稍微回復点正经:“你要的消息太难,还没找到。” 萧景尧闻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图门见了也连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问:“难得来一趟,这就走了?” 萧景尧顿住脚步,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图门一番,然后对着他那张略妖治的脸,冷淡出声:“下回不要穿红色,丑。”说罢,抬起脚走出门外。 图门被萧景尧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待他回过神,萧景尧已经出了天一阁的大门,图门跺了跺脚,娇恨很的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第11章 平南王府 玲珑阁的梅林近岁长的愈发好了,凤朝阳趴在窗前,遥遥的望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凤朝阳有些累了,本想睡会,不想被子衿拦下,子衿说这时下午,若是睡了只怕晚上要失眠,凤朝阳听了只得懒懒的靠在榻上。 不一会蘅芜院的小雨来送姜汤,说是凤朝歌亲自煮的,让凤朝阳喝下再睡,以免着凉。凤朝阳见小雨,突然想起侯凝珍的求她的事,便让子衿拿来纸笔给凤朝歌写了封信,让小雨带回去。 凤朝阳喝了暖暖的姜汤,愈发困了。子衿怕凤朝阳在窗边坐久了凉,便关上了窗户,然后亲自送小雨出去。冬日里炭火烧的旺,室内的空气被烤的暖烘烘的,子衿回来时,凤朝阳早已架不住睡意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翌日晨起,凤朝阳用过早膳后先去蘅芜院找凤朝歌,再和她一同去往荷风堂。凤朝歌见到凤朝阳便拿出一个帖子递给她。 凤朝阳见了,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谢谢姐姐了。” “你我说什么谢。”凤朝歌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犹豫的问道:“只是妹妹,你既答应了二婶,为何又只要一个帖子呢?” 凤朝阳收了帖子,看着凤朝歌,笑意更深:“这不是二婶管用的手法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凤朝歌听了瞭然,点了点她的脑门,佯装责怪的说道:“你呀!” 两个人到了荷风堂,其他人都到齐了,凤朝阳见资惜琴身边坐着的凤朝平和凤朝元,微微一笑:“二哥和三哥回来啦。” 凤朝平和凤朝元见了都站起身对凤朝阳道:“五妹妹似乎长高了。”然后又对她身边的凤朝歌微微顿首:“大姐姐。” 凤朝歌点了点头:“你们书院今年好似比往年放的早些。” 凤朝元闻言答道:“听说大伯和四叔提前打了胜仗,我和哥哥便提前请了假,回来迎接大伯。”他穿了一身松柏色的长衣,还未及弱冠之年,个头倒是长了不少,笔直的站在那里,有些少年英姿的味道。 凤朝歌闻言略欣慰的笑了笑:“二弟三弟有心了。” 第18页 老夫人听了,也十分高兴,笑眯眯的说道:“老二老三长大了不少,也愈发懂事了。” 凤朝平兄弟二人闻言,忙转身对老夫人行礼,恭敬的说道:“谢祖母夸奖。” 堂内的气氛,一时间其乐融融。 只有凤朝阳的嘴角时刻挂着笑容,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不咸不淡的冷笑,凤朝阳瞥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资惜琴,她面上虽平静,到底是压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好一出孝感动天的亲情大戏! 凤朝阳不会忘记,上一世凤朝平兄弟听命于萧与哲,是如何陷害她们大房的,更不会忘记,那将父亲与兄长差点置之死地的奏摺就是以他们三房父子为首的。凤朝阳努力的压住心底不断翻涌上来的恨意,看着他二人谈天说地,将祖母哄的笑声不止。 从这方面来说,资惜琴确实比侯凝珍有本事。 凤朝阳暗下扫了眼侯凝珍,见她的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凤朝歌,淡淡的勾起唇角。 由于三房两兄弟的回来,荷风堂十分热闹,茶上了三寻,老夫人有些累了,众人才散去。 凤朝阳和凤朝歌一起出了荷风堂,还未上石桥,便听见后面有人唿唤,一转头是侯凝珍,她的身后跟着凤朝玥和凤朝玉。 今日三人见了她,面色倒是和善,尤其是凤朝玉,不再像平日里怒目相对,脸上堆满了笑意。 凤朝阳扫了一眼,压住心底的厌烦,面上挂着不近不疏的笑容。 “小五啊,二婶托你的事不知道可有眉目了?”侯凝珍说完,又看了看一旁的凤朝歌。 凤朝阳听了,好似恍然大悟:“今日二哥三哥回来,喜气过了头,倒是把这件事忘了。”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帖子。 侯凝珍眼睛一亮,随后又皱起眉来。 凤朝阳见她这副表情,心下冷笑,面上却露出惋惜之色,对凤朝玥和凤朝玉道:“四姐姐和六妹都是人中龙凤,此次参宴的也都是京中翘楚,只是可惜高阳郡主只剩下一个帖子,本都许给了别人,亏得姐姐与她交情深厚,又难得开一次口,郡主便把这帖子让给了姐姐。”说完,将帖子递给了侯凝珍。 侯凝珍将帖子捏在手里,一时为难,看着凤朝阳张了张口,却没了下文。 凤朝阳瞧了,便问:“难道二婶不愿意要?” 话音未落,侯凝珍身后的凤朝玥和凤朝玉便异口同声道:“愿意要,愿意要。” 凤朝阳勾了勾唇角:“即是如此,我便先回玲珑阁了。”说罢和凤朝歌一同转身,往玲珑阁走去。 姐妹俩走出一箭之地,凤朝歌终于忍住不笑道:“你又何苦为难二婶,高阳那里多得是帖子。” 凤朝阳挑了挑眉:“二婶不是一向怕你我姐妹情深吗?现在落到她身上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看她得罪哪个。” 凤朝歌听了,半是无奈半是取笑:“你呀,日后可是不敢得罪你的。” 闻言凤朝阳挽起凤朝歌的手臂略带撒娇道:“姐姐取笑我,就不怕得罪我吗?” “怕,算是怕了你了。”凤朝歌点了点凤朝阳的光洁的额头,宠溺的语气满是无奈。 锦华苑 “凭什么!我要去,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凤朝玉的声音从室内传来,惊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 侯凝珍看着大吵大闹的凤朝玉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玉儿,你年纪小,日后这样的宴会多的是,你姐姐都已经及笄一年了,明岁定要找婆家了。” “找婆家和参加宴会有什么关系?去的都是高门嫡子,能看上她?”凤朝玉没有好气的说道。 “你……”侯凝珍一时语塞。 凤朝玥也诧异的看着凤朝玉,随后压下眼底的不快,娇滴滴的开口:“妹妹,若是别的姐姐定让给你,只是这次,对姐姐太重要,你让姐姐这一次可好?” “不让!”凤朝玉大声吼道:“你和娘都欺负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此次宴会平王殿下也去,我定不会让给你的!” 凤朝玥没想到自己深埋的心事就这样被凤朝玉说了出来,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后有些慌乱的看向侯凝珍。 侯凝珍听了,冷下脸来:“玥儿,怎么回事。” 凤朝玥低着头,心底暗骂凤朝玉蠢货,声音略带颤抖:“娘……” 侯凝珍看着凤朝玥迟疑的模样,狠狠了拍了下桌子,厉声道:“我问你怎么回事!” 侯凝珍很少发这样大的火,平日里对两个女儿也是极尽宠爱,凤朝玥和凤朝玉都被吓的一抖。 “娘,我是真的心悦平王殿下。”凤朝玥咬了咬牙,说出了掩藏在心底的秘密。 “你…”侯凝珍指着凤朝玥,不住的喘着粗气,看来是被气的不轻,随后她缓了口气,嘆道:“煳涂啊!” “以你爹的官位,许于平王不过是个妾位,日后爹娘就算拼了命,也不过是个侧妃。若是嫁于寻常官家,借你大伯的权势,做个主母也不是难事。” “娘,为何凤朝阳就能我却不能?她除了是大伯的女儿,哪点比的上我?”凤朝玥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轻蔑,哪还有人前谦逊柔顺的模样? 第19页 侯凝珍闻言,脸色略变:“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凤朝玥见说漏了嘴,索性不再隐藏:“我那日无意间听见母亲于平王府上的管家说话,凤朝阳哪点比的上我,为何平王……” 凤朝玥话未说完,便被侯凝珍打断,声音带了几分严肃:“好了,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娘!”凤朝玥不甘心,想要继续劝说。 侯凝珍站起身,脸色十分阴沉:“说了莫要再提,此事若是传出去,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凤朝玥见此只得噤了声。 侯凝珍真看了看身前的两个女儿,嘆了口气,甩袖走出房内。 冬日街头人烟稀少,空荡荡的大街上,一匹汗血宝马缓慢的跑着,马背之上的男子身姿挺拔,着一身玄色锦衣,腰挂双环玉佩,肩上披着的墨色狐裘,一看毛色便知是世间少有。剑眉之下是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遥遥望去,夺人心魄,英挺的鼻樑下薄唇微抿,严肃与压迫一瞬迸发。 天空中的云时卷时舒,阳光投射在平南王府门前巍峨的雄狮上,高大的府门里跑出一个小厮,他接过男子扔来的马鞭,单膝跪地恭声道:“侯爷回来了。” 萧景尧点了点头,大步跨入府门。 有管家迎了上来:“少爷,王爷在书房等您。” 萧景尧脚步一顿,看了看身前的管家,转身向书房走去。 第12章 护国寺(1) 书房内,平南王正在案前练字,自从他的两个儿子长大后,他便退出朝廷,不再领兵,整日在府中练练字,养养鱼,再不定时的和王妃游山玩水,生活好不惬意。 平南王见萧景尧走了进来,便举起自己才写好的字问:“怎么样?为父的字可有进展?” 萧景尧瞧着宣纸上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违心的点了点头:“父亲的字愈发精进了。” 平南王一听,爽朗的大笑起来。笑罢十分得意的对萧景尧道:“你母亲也这么说。” 有僕人端茶走了进来,平南王便和萧景尧在一旁的桌椅处坐下。平南王从怀中拿出两张红色的帖子:“景禹不是快回来了吗,高阳为他办的接风宴。” 萧景尧瞧了没有接,淡声道:“过几日我要去一趟护国寺,迎接大哥回来后就动身。” “好端端的去什么护国寺?拿着帖子到时你们兄弟俩一同去,也早日给我们王府添些新人,我和你母亲就等着抱孙子了。”平南王将帖子放在桌上,推到萧景尧手边。 萧景尧看了,只好拿起放入怀中,父子俩又说了会话,王妃那边便派人来传去用午膳。 镇北将军府的东南角,梅花飘香,窗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女子盈盈笑声,凤朝歌和凤朝阳坐在窗前,围着一个白玉花瓶,瓶上插着或含苞或绽放的梅花。 凤朝阳拿起凤朝歌剪掉的梅花,送到鼻下闻了闻,笑声吟吟:“姐姐,你这是红颜妒娇花吗?” 凤朝歌听了,脸上一红,放下手中的精巧花刀:“我都说了不会,你还取笑我。” 凤朝阳见了伸手用梅花点了点凤朝歌微红的脸颊:“姐姐莫不是害羞了?” 只见凤朝歌用手帕拂开那朵梅花,脸色更红,凤朝阳看了笑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做荷包吧?” “可罢了吧,难道你又要把手扎成筛子不成?”凤朝歌嗔怪的看了凤朝阳一眼,復拾起花刀。 姐妹俩带着修剪好梅花,一起往荷风堂去陪老夫人用午膳,进了堂内,见侯凝珍正和老夫人说话。 侯凝珍见她两姐妹来,眼神略有躲避。老夫人看着她们俩笑道:“你俩来的正好,刚刚你们二婶还和我说快到年下,想着带着你们小辈去南山上的护国寺祈福。” 护国寺?凤朝阳仔细的回忆,她记得上一世,此时的侯凝珍从她手中求来了两份帖子,正每日忙碌的打扮着自己的女儿,并未提出去护国寺祈福一事,那今日? 凤朝阳扫了一眼侯凝珍,她正低头喝着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郡主的宴会没几日了,此时去南山是否匆忙些?” 侯凝珍听了抬起头:“我们明日出发,来回不过十日,耽误不了郡主的宴会。”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二婶怎得突然想去护国寺了?我记得京中也有大寺,何必跑那么远?” “是我听闻近日护国寺外出云游的大师回来了,慕名想去求一签,再加上大伯和四弟一家就要凯旋,我想着请几个符包,为他们杀一杀战场血气,祈求明年平安顺遂。”侯凝珍此话说的十分真诚。老夫人一听,便道:“老二媳妇有心了,你们几个便随着去。” 老夫人拍了板,此事便算订了下来,侯凝珍喜滋滋的起身,亲自在一旁服侍老夫人用过午膳才离开。 护国寺坐落在京郊的南山之上,南山虽不高但胜在了险,奇峰陡崖,若是遇上雪天,马滑路湿,很容易滑落山涧,车毁人亡。 两辆高大的马车辆在了府门外,凤朝平和凤朝元两兄弟已经在旁等候了,他俩穿着黑色紧衣外披狐毛披风,□□是两匹骏马。凤朝阳和凤朝歌拜别了老夫人后,走出了府门。 冬日的早晨十分寒冷,凤朝阳裹紧身上的披风,带着子衿和海棠快步上了马车,马车内已经温好了炉子,不一会凤朝歌也带着白露和小雨走了上来,同时侯凝珍母女和资惜琴上了另一辆,一行人向南山驶去。 第20页 从京都去往南山要三日的路程,在护国寺待上几日,来回便十天过去了,回来便到了高阳设宴的日子,侯凝珍怎么捨得这个时间出来去护国寺?凤朝阳望着地上烧的火红的碳出了神。 凤朝歌见了,摸了摸凤朝阳的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朝阳抬起眸子,摇头笑道:“起得太早,有些困了。”说罢,靠在凤朝歌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凤朝歌让白露温了个手炉,放在凤朝阳的披风里。 起先一路上走走停停,后出了城才通顺起来,前面的马车里,资惜琴喝了口丫鬟递来的烧酒,然后看向侯凝珍:“嫂嫂怎么突然想去护国寺了?” 侯凝珍闻言笑了笑:“弟妹一向体弱,怎么也想着跟我来了?” 资惜琴目光一顿,随后笑道:“许久未出府门,难得的机会便跟来了。” “正是呢,我也是之前忙于管理府中诸事,现轻松许多便想带着小辈们出来走走。”侯凝珍说完,目光望向窗外,神色略带凝重。 资惜琴瞧了低下眼眸,又喝了口烧酒。 赶了一日的路,最后在柳城内的客栈停下。一行人下了马车,要了几间上房便入住了。 凤朝阳在房内稍作整顿,便有人来敲门,海棠开了门见是凤朝玥,脸上的笑容便少了一半:“四姑娘来啦,可是有什么事?”似乎并没有让她入内的打算。 凤朝玥看了,心下微恼面上却是笑容不减:“听说柳城内有一家绸缎局特别有名,想着五妹妹可感兴趣?” 屋内传来凤朝阳略带慵懒的声音:“可是四姐姐来了?” 海棠闻言让开了路,请凤朝玥进了门。凤朝玥一进门便看见凤朝阳卧在榻上,脸色略白,便问:“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过是昨日没休息好,不碍事。”凤朝阳起了身指了指身旁的塌位:“姐姐坐。” 子衿温好酒端了上来,凤朝阳饮了几口睡意更浓,听了凤朝玥的来意本想推脱,不曾想凤朝玥却说凤朝歌也会前去,就少她一人了。 此次去护国寺完全是意料之外,在还不了解侯凝珍究竟意欲何为之前,凤朝阳绝不敢让凤朝歌单独和她们一起出去。只好强压下睡意,换了身衣服同她们一起去绸缎局。 不想出了门才知侯凝珍与资惜琴舟车劳顿已经在客栈歇下了,只剩下她们这六个小辈了。 柳城不大,马车跑了不过一刻钟便道了绸缎局,重生一世,凤朝阳对这些身外华物已经没了兴趣。他们几人入了绸缎局,她便在局外的几条小街转转。 井字形的街道绸缎局立于中央,两侧是一些贩卖的小摊,凤朝阳一家家的走过,并未出现什么令她新奇的小玩意,再往前走是一个算命的小摊,摊前摆放的破旧瓷碗里没有分文,摊主是个衣衫破旧的白髮老头,他席地而坐闭着双眸,似乎已经睡着了。 凤朝阳心下笑了笑,看来这个老道士生意并不好。正想走过,便听那老人开口:“姑娘笑什么?可是觉得我算的不准吗?” 第13章 护国寺(2) 井字形的街道绸缎局立于中央,两侧是一些贩卖的小摊,凤朝阳一家家的走过,并未出现什么令她新奇的小玩意,再往前走便见一个简陋的算命小摊,摊前摆放的破旧瓷碗里没有分文,摊主是个衣衫破旧的白髮老头,他席地而坐闭着双眸,似乎已经睡着了。 凤朝阳心下笑了笑,看这老道士生意似乎并不好。正想走过,便听那老人开口:“姑娘笑什么?是觉得我算的不准吗?” 凤朝阳心下一惊,仔细看向老人,老人也睁开双眸,四目相对时,凤朝阳只觉的身体一瞬便冷了下来。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她站在奈何桥下救她于混沌中的道士。 看着愣住的凤朝阳,老人一笑:“姑娘不认识贫道了?” 凤朝阳慢慢回过神,俯下身对老人轻声说:“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道士闻言一笑,指了指身前的碗:“可以,不过要看姑娘能否付得起这代价了。” 凤朝阳回过身,向子衿要钱袋,子衿看了看那道士,犹豫的说道:“小姐,这些多半是江湖骗子,您若是想求法,二夫人不是说护国寺云游的大师的回来了吗?您不如……” “无碍。”凤朝阳打断子衿,拿过她手中的钱袋递给老人:“只带了这些,不知可够用?” 子衿没想到凤朝阳会将一袋银子都给那道士,正要开口再劝,不想却见那道士摇头。 “我所要的代价,并不是指钱财。” “那您是指什么?”凤朝阳的手臂悬在半空,神色微微凝重。 道士站起身,上下打量凤朝阳一番,随后微微眯眼:“要你的头髮。” “放肆!”子衿闻言怒骂道:“你这流氓,出言如此轻薄,你可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 那道士听了只笑不语,继续看向凤朝阳。 “子衿,不得无礼。”凤朝阳轻声呵斥,随后从袖中拿出一枚精緻的小刀毫不犹豫的割断一缕长发递给道士。 道士接过长发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緻的荷包中放入,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破瓷碗:“姑娘想问何事?” 第21页 三人走到小巷深处,人烟已近稀无,凤朝阳转身对子衿说:“你先去一旁候着。” 子衿定是不放心,可当她抬头触及到凤朝阳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默默的退下。 见子衿退到很远外,凤朝阳才回过身,对道士俯身一拜:“当日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道士捋了捋鬍鬚:“凤姑娘不必多礼,我说过,不过是受人之託。” “那您可知是何人?”凤朝阳满是期盼的问,言语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道士摇了摇头:“此为天机,不可泄漏。” 凤朝阳闻言先是一顿,随后颇为执着的道:“那您可知如何才能找到他?” 见她如此,道士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缘来缘去,自有其法,姑娘又何必执着。” 凤朝阳望着道士沉默了许久,再次对他俯身一礼:“多谢您的指点。”说罢便要告辞,却被道士拦下。 “凤姑娘此行可是要去那南山之上的护国寺?” 凤朝阳脚步一顿,转身答道:“正是。” “姑娘此行兇险异常,还是不去为好。” 听了道士此言,凤朝阳并未有多惊讶,来时她便想到侯凝珍定是没安好心:“多谢道长提醒,可既已到了此处,便只有小心面对了。” 道长闻言捋了捋鬍鬚,笑道:“看来姑娘所上南山之心已决,那我便送姑娘一句话,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凤朝阳望着道士逐步远去的背影,心中不断的思量着他的话:“吉凶同域,何凶何吉?” 几个姑娘平日里很少出府门,如今出来定是要好好玩玩,大家选好了料子,又在周边的集市上逛了一会,回到客栈时已是入夜十分,凤朝阳疲惫的很,随意用过晚膳便回了房间。店家已经在屋内备好了热水,凤朝阳在子衿和海棠的服侍下褪了衣裙入浴,客栈的环境不比府里,炭火虽然加足了却依然能感受到丝丝寒气。 一夜睡的浑浑噩噩,前一世的许多场景浮现在脑海里,嫁入平王府的那天,王府的喜烛燃了一夜,她却始终没有见到萧与哲的身影,慢慢的,一切场景都模煳了,只剩下她一人穿着火红的嫁衣独自坐在新房里,再然后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将新房烧的干干净净。那种噩梦般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凤朝阳勐地从梦里惊醒了,她不停的喘着粗气,房内子衿和海棠都不在,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冰冷的汗液刺激着她的指尖,她闭上眼睛,慢慢的平復着心情。 寝衣已经湿透了,凤朝阳正想起身,房门便推开了,凤朝歌走了进来,她看见床上凤朝阳苍白的脸色,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怎么脸色如此苍白,可是病了?” 凤朝歌快速走到床边,看着凤朝阳湿透了的寝衣和额头细细的汗珠,心疼的问:“可是梦魇了?” “没事,只是这客栈的床睡不惯而已。”凤朝阳摇了摇头。 “那正好,姐姐带你回京。” “回京?”凤朝阳疑惑的拧起秀眉:“为何突然回京?” “世子殿下提前凯旋,五日后抵达京都,太皇太后听闻高阳为他办了接风宴很是欣喜,便召我们几个进宫,想要大办一次。” 凤朝阳突然想起那日马背上的男子:“世子殿下可是那冠军侯的兄长?” “正是。”凤朝歌点了点头。 凤朝阳再次陷入沉思,平南王世子萧景禹她是知道的,平南王作为太/祖和太皇太后最小的儿子,天资聪颖,深受喜爱,再加上自幼师从云空大师,少年英姿,精彩绝艷,名满京城,只可惜太/祖驾崩时年纪尚幼,便将皇位传给了贵妃之子,两宫太后并立多年,贵妃身子弱没过两年便仙逝了,她唯一的儿子在位不过短短数年也驾崩了。 虽然先帝留下遗诏封了太子,但是大多朝臣却上奏请平南王登基,那时平南王正值壮年再加上战功赫赫,又是太/祖嫡子,地位尊贵,是新皇的不二人选,但是平南王却对皇位不感兴趣,一来他身为皇叔,怎可抢夺年少侄子的皇位?二来史上宋宣公之事为歷代人所警惕,他不能因为一个皇位,而搅的北楚五代不宁,遂主动放弃皇位,拥立年幼侄儿为新帝。 平南王戎马半生,其嫡子萧景禹更时英勇善战,多次平定南方战乱,成了令南国和南方少数民族部落闻风丧胆的人物。只可惜,天妒英才,在一次大规模的决战中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当年她还是刚刚嫁给萧与哲的新妇,听闻也只能暗惜英才,可是多年后,当她成为皇后才知道,那是皇家的一道丑闻。 先皇嫉妒自己兄弟的才能,再加上兵权旁落和太皇太后的偏心,使他做出了手足相残的丑事,萧景禹战死,平南王妃一病不起,平南王笑傲战场一辈子,怎能服输?请旨领兵出征,一为收復失地,二为儿子报仇。谁知,平南王刚去前线不久,也战死牺牲,究其原因依旧是先帝,一石二鸟,先皇算计的如此精明,无非是利用臣子的忠心耿耿罢了。 平南王妃得知消息后也病危而去,荣极一时的平南王府一夜之间落寞。自此南方再无人能够安定,常年战乱,边境城池来回更替,百姓流离,而这些问题都留给了登基后的萧与哲。 第22页 凤朝歌见凤朝阳沉默不语,轻声问:“难道不想和姐姐回京?” “不是,只觉得许久未出府门想去南山看看雪景。”凤朝阳回过神,撒娇般笑着道:“再说姐姐回京后要进宫陪太皇太后,偌大的府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好生无聊。” 凤朝歌见此嘆了口气:“你呀,何时能收敛这贪玩的性子。你若想去姐姐自是不拦你,只是南山路远,姐姐不在,只怕你不能好生照顾自己。” 这时白露走了进来,望着凤朝歌道:“姑娘,宫里的人问何时启程?” 凤朝歌回头道:“这就走吧,子衿和海棠在哪里?” “回姑娘话,子衿姐姐和海棠姑娘正在外面为五姑娘收拾行李。” “叫她们不必收拾了,就说朝阳起了,叫她们来服侍。” “是。”白露俯身退下。 凤朝歌再次摸了摸凤朝阳的额头,此时的额头已经不再那么冰冷了,她握住凤朝阳的手,嘱咐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姐姐在京都等你。” 柳城客栈外,凤朝阳送走了凤朝歌便回房休息,晌午时分,侯凝珍派人来唤,说要启程了。再次上了马车,凤朝阳只觉得空荡荡,不过心底却踏实了几分。 侯凝珍到底有什么阴谋她还不清楚,姐姐回京也算是脱了危险,这样她面对侯凝珍便毫无后顾之忧了。此行南山,她本可随姐姐回京,只是昨日道士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中盘旋,忧喜聚门,吉凶同域。既然侯凝珍为此行之凶,那么吉呢?是否与两生镜有关?又是否能告诉她上一世救她之人的线索? 两日后,南山脚下。 南山不高,胜在奇险,陡峭的山路盖满积雪,蜿蜒而上,护国寺就处在山顶的孤鹜峰。 马车在山间窄道上慢慢的跑着,凤朝阳撩开帘子,风雪便汹涌扑入,右侧一丈之地外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左侧是浓密的青松占据着遒劲的山脉。跑了半日终于到了护国寺外,凤朝阳被子衿扶下马车,只见侯凝珍母女和资惜琴母子几人已经站在寺前。 有小和尚出来牵走了马匹和马车,凤朝阳站在护国寺门前,抬头望着巍峨的寺门。只见鎏金的匾额上写着晨钟暮鼓四个大字,两侧的对联上分别写道:百年鼎鼎世共悲,晨钟暮鼓无休时。 一旁的凤朝平看到对联后嘆道:“护国寺能安于隐匿在这山中,看来是寺中人心境旷达。” 凤朝元听了附和道:“大哥的看法正与我不谋而合。” 此行的几人中,资惜琴出身书香门第,对于儿子的话略懂几分,剩下的侯凝珍却是个地地道道无知妇人,两个女儿虽然读过几年私塾,却还是把心思放在了女红和才艺等方面,对凤朝平两兄弟的话不甚明白,只能默不作声。 资惜琴看着才华横溢的两个儿子,欣慰的笑意扬在脸上,看向侯凝珍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真真假假的挑衅。侯凝珍脸色难看,却又无法,谁让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两个女娃娃呢? 突然,却听凤朝阳灿烂一笑:“二哥三哥可是煳涂了?” 众人一听,脸色皆是一变。 “五妹妹此话怎讲?”凤朝平原本听了人反驳很是不满,可是转念一向,小五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又怎么能比他知道的更多呢? “百年鼎鼎又如何?钟鼓无休罢了,昔时而已。” “好好好!”只听三句一声比一声高的赞嘆想起,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僧人带着一众小和尚走了出来。 第14章 护国寺(3) “百年鼎鼎又如何?钟鼓无休罢了,昔时而已。” “好好好!姑娘灵慧如此,老衲佩服。”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僧人带着一众小和尚走了出来。 凤朝阳闻言,淡声道:“法师谬赞,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资惜琴母子见此,脸色愈发难看,侯凝珍虽也看不惯凤朝阳出风头,可是看着资惜琴的模样心里倒是舒坦几分。 老僧人带着一众进入了护国寺,冬日的护国寺没有丝毫的萧条,大雪覆盖过,更显威严壮阔。过了四重大门,再入内便是住处。寺里已经打扫出几间上房,老僧人安排完住处后,向凤朝阳的般若轩走去。 子衿见门外的老僧人俯身一礼:“大师,可是有什么事?” “善哉,贫道在此叨扰了。不知道可否与凤姑娘叙上一叙?” 子衿闻言忙道:“大师客气,只是我家小姐正在内堂更衣,请大师稍等片刻。”说完,侧身请老僧人进门。 堂内海棠正在侍奉凤朝阳更衣,行了两日的路,凤朝阳感觉身体已有些吃不消,重生一世,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十分虚弱。 堂外子衿安顿好大师,绕过屏风进入内室,看着脸色十分不好的凤朝阳为难的说道:“小姐,刚刚那位老僧人说要见您,此刻正在堂外。” 凤朝阳闻言略带诧异,那僧人要见她?随后定了定心神,对子衿道:“你先替我陪着大师,我随后便去。” “是。”子衿闻言退了下去。 海棠拿来几套衣服让凤朝阳挑选,凤朝阳看了看道:“换身素色的。” 最后凤朝阳换了身白色收襟长裙,裙摆处用灰色的丝线勾勒着雄雄壮阔的江山,远远望去犹如九天神女,将人世间的千里江山踩在足下。墨色的长髮未绾,披散在身后,额前带了一只海棠色的玉步摇,亭亭走过,步摇微摆,一笑倾城。 第23页 凤朝阳绕过织锦屏风,缓缓的走出内堂,子衿回身望去,竟有片刻呆住,不知何时,她家小姐出落如此,那端庄的气质和眸中略带清冷的神色,好似一夜之间变出来的一样,那样的不真实,却又真实无比。 子衿连忙去扶凤朝阳,当她触及到那冰冷的小手时,眉头一皱看向旁边的海棠:“你怎么做事的?为何不给小姐拿个披风,小姐本就怕冷,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海棠闻言,委屈的咬了咬嘴唇,随后跑进了堂内去拿披风。 凤朝阳见此,摇了摇头,待海棠走开,对子衿道:“你呀,海棠虽年幼,到底和你辈分相同,以后说话莫要再这样了。” 子衿听了打抱不平:“奴婢还不是因为她没照顾好小姐,咱玲珑阁只有奴婢和她陪了小姐多年,新来的那些小丫鬟虽勤快,但到底年纪小,有时做事不周全,若是我们再有些差错,谁来好好照顾小姐呢?” 凤朝阳听了,心中有一股暖流划过,这世上,除了她至亲的祖母,姐姐还有父亲,怕是只有子衿对她如此尽心尽意。凤朝阳握了握子衿的手:“我知道你的用心,正是因为你们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有些事才要提醒,海棠终究年纪尚幼,若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子衿闻言沉默了一会,终是点头答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提点。”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走向坐在檀木方桌前的老僧人。 第15章 世子凯旋 曼陀轩内,侯凝珍母女更衣后稍作休息,便走出住所,来到大殿前,略等了等只见一个女姑走了出来,侯凝珍忙迎了上去,双手合十弯腰行礼:“阿弥陀佛,静莫大师。” 静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知道施主有何事?” 侯凝珍两个眼珠转了转,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个质地通透的玉镯塞入静莫手中,四下瞧了瞧,见并无他人,俯身上前:“听闻贵寺中一直云游的大师,今日回来,不知可否有幸见上一见?” 静莫捏了捏手中的玉镯,也四下望了望,巍峨屋檐下,只见一片茫茫白雪,随后笑道:“善哉,女施主既有此心,那我便引见一下。只是……”静莫突然一顿。 侯凝珍见此,不由得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云空大师见与不见,就看施主的造化了。” “晓得晓得,烦请大师快些为我引路吧。” 侯凝珍在静莫的引导下,走入了云空门,这是大师的住所。 侯凝珍带着凤朝玥姐妹在大师的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却不见大师有丝毫的反应,凤朝玉终于忍不住:“什么破大师,等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 侯凝珍见凤朝玉如此说话,生怕冲撞了大师,当即训斥道:“玉儿,不得无礼。” 凤朝玉闻言撇了撇嘴:“娘,外面这么冷,我们还是走吧?” 凤朝玥在此也是等够了,天寒地冻的,她为了好看,所以没穿厚的衣物,此时已经冻得颤抖,见凤朝玉开口,她也道:“是啊娘,也许大师正在忙,不如我们明日再来。” 侯凝珍看着两个小脸通红的女儿,犹豫的望着紧闭的大门,嘆了口气:“那我们回吧。” 侯凝珍母女刚踏出云空门,一直紧闭的殿门打开,殿内的层层木门一道道打开,最后在大殿的最深处,一位白髮老道正在打坐,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殿外纷纷的白雪,嘆道:“污浊之气终于散了。” 般若轩内,凤朝阳亲手将茶奉给老僧人:“大师久等了。” “阿弥陀佛,凤姑娘客气。”老僧人接过茶:“不知姑娘对于匾额上字的看法是如何想的?” 凤朝阳顿了顿,匾额上字的含义似乎是别人告诉她的,至于是谁,记忆里突然很模煳,只能依稀记得,上一世似乎是一年初春,她来护国寺祈福,在寺外碰到的一个人,至于是男是女,是何模样此刻她越是努力回忆,越是模煳。 “大师为何要这样问?”凤朝阳微微一笑,反问道。 老僧人捋了捋鬍鬚:“此匾额是云空大师所提,大师曾言,若是有人破解此中含义,便想和这破解之人见上一见。老衲前来是想请姑娘去云空阁中,云空大师已经那久候了。” 侯凝珍母女踏出云空门没走多远,便看见凤朝阳远远的走了过来,额前海棠色的步摇点缀在皑皑白雪中,身姿遥遥,俏丽的刺眼,不知道何时,一直蠢傻无知的小五,竟然出落的如此标緻,侯凝珍暗道不好。若是凤朝阳真的出落的落落大方,再凭藉她的家世,岂不是要处处压过自己女儿一头?她绝不能同意此事发生。 凤朝玥和凤朝玉也看见了远远走来的凤朝阳,心下突生嫉妒。凤朝玉撇了撇嘴:“定是她衣服的料子好,都怪祖母偏心。” 凤朝玥定定地盯着凤朝阳片刻,随后垂下头,暗下咬了咬嘴唇。 待走近了,侯凝珍仔细的盯着凤朝阳的脸蛋看,她的五官尚有些稚嫩,和从前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却不知为何给她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侯凝珍暗暗心惊。 老僧人看着侯凝珍来的方向,微微皱眉:“施主可是从云空门来?” 第24页 侯凝珍一听云空门,眼睛一亮:“正是,大师也要去云空门吗?” 闻言,老僧人眉头更深:“不知施主是如何找到云空门的?” 侯凝珍一顿,随后笑道:“在寺中随意转转,不想就撞见了云空门,听闻大师住在此处,想要慕名求一签。” 老僧人闻言神色严肃的说道:“施主,云空门乃是本寺禁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念在施主不知情,此次便不追究了。” 侯凝珍一听,脸一阵红一阵白,既是禁地那静莫为何又答应带她去,难道她不知情?可是转念一想,既是寺中规定,那静莫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如此,难道静莫是故意匡她,让她在大雪中傻等那么久?侯凝珍思及至此,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正向离开,突然想起凤朝阳。 “那小五这是要去哪?” 凤朝阳将侯凝珍不停变换的脸色尽收眼底,然后如实答道:“云空大师请我入室一叙。” 侯凝珍闻言,脸色更是一黑,她带着两个女儿,真心诚意的在门口静候大半个时辰不见,却在这请凤朝阳入内一叙。虽想发火,却又碍于老僧人在此,只好忍住这口气:“是么,既是如此,那二婶就不耽误你与大师了。”说罢,带着两个女儿快步离开。 京都关外,边城之下,整装的大军驻足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将领,此刻将领挺拔的坐在马背上,眺望着城内的甬道。不一会,一匹棕红色的骏马跑来,马蹄踏在甬道上,发出‘嗒嗒嗒’急促的声音。 马背上之人,薄唇微抿,眸中覆着一层暖意,腰挂双环玉佩,身姿傲然。一声长长的嘶鸣声,腾空的马蹄重重的落下,棕褐色的骏马稳稳的停在了年轻将领前。 萧景尧看着马背上的萧景禹,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大哥,恭喜凯旋。” 萧景禹也跳下马背,一把将萧景尧揽在怀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又长了。” 兄弟两人简单叙旧后,翻身上马带领将士们入关归家,行至京郊处,萧景尧停下马,拿出怀中的帖子递给萧景禹:“高阳为你办的接风宴,听说惊动了太皇太后,正在大办。” 萧景禹看着,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接过:“高阳这丫头,从小鬼主意就多。” “只是鬼主意吗?”萧景尧微微挑眉。 萧景禹闻言,一拳打在萧景尧肩膀上:“你这小子怎么也和咱爹娘一样?” “同病相怜,只能先委屈大哥了。”萧景尧说完,一扬马鞭:“大哥,先送你到这,我要去一趟护国寺。” 萧景禹看着不断跑远的萧景尧,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调转马头,向京都奔去。 第16章 云空大师 云空大师的住所在云空苑的深处,低矮的木室隐藏在高大浓密的松柏下。老僧人引着凤朝阳走到门前。木门上的花纹异常,凤朝阳仔细一瞧,竟是六重门玄阵。 六重门玄阵传自西域,为教派创始人,摩量梭掌门所创,六重门之玄,玄于六重。佛教曾有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眼前虽是木门,却不知此木门非彼木门,门内乃是大千世界无穷宇宙。 凤朝阳心中诧异,护国寺虽歷经百年未衰,但由于地理位置等因素限制,并没有列入帝京四大国寺之列,不曾想,这里竟能有如此高人。 老僧人看着门,问向一旁的凤朝阳:“姑娘可识得此门?” “不知可是西域玄学之祖,六重门玄阵?” 凤朝阳此话一出,老僧人眼底划过惊艷之色:“姑娘竟然识得?” 闻言,凤朝阳垂下眸淡声答道:“闲时愿意看些杂书,无意间翻到的,不想今日有缘能见到真物。” 老僧人捋了捋鬍鬚:“姑娘谦虚了。六重门玄学乃是出自我教上三阁,若非姑娘涉猎广足是万不能见到此书的。不知姑娘可懂得破解之法?” “小女子愚钝,并不懂得。”凤朝阳再此将目光落在木门上,每隔一段时间,木门上得花纹图案便会变换,变换的毫无章法可循。 其实这六重门解法,她是懂得的。记得是上一世的春狩,猎场之上有大师布好了六重门的模拟空间,请世家大族的子女入内破解,里面设好了机关,机关内藏的都是些无头的箭尾,可是当她踏入的时候却发现机关内上膛的箭都是真的弓箭,钢铸的箭头寒光凛凛的指向她,只要她踏错一步,便会被万箭穿心。 原本可以退出的路突然坍塌,模拟空间瘫痪了一半,空间外的场面一度混乱,她在空间内可以清楚的听到外面慌乱的叫声,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进来救她。 那次春猎父亲出征未归,姐姐感染风寒没有随行。同她而来的是二房和三房,可是混乱发生的时候,她所谓的那些亲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外面为她打出一个逃生的出口。 就在她无助的想要随意触碰机关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他说:“小心。” 头突然剧烈的疼痛,凤朝阳仔细的回忆着那人的模样,却是越来越模煳,凤朝阳用力的摇了摇头,心下自嘲:这一世她将仇人记忆的如此深刻,却忘了曾将捨命踏入重围救她的人,实在讽刺。 第25页 后来,她得救了,因为那个闯入重围的人,他拉着她的手,一步步,一关关走过六重门,看到了外面蔚蓝的天空。他们每走一步,都是在拿性命做赌注,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否如此重要,值得他以命相搏? 但现在想来,应该是不值得的。她是如此的自私,他赌命救她,她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突然,一直紧闭得门开了,一道又一道,直至六重,室内传来一道飘渺得声音:“既然到了此处,何不进来一叙?” 老僧人看了看室内,对凤朝阳道:“凤姑娘请进,老衲先行一步。”说完,老僧人向外走去直至消失。 凤朝阳踏过六重玄门,走入了内室。室内烛火通明,炉中燃着得檀香飘散到室内各处,一个僧人跪坐在龛前,面前是一局残棋。 云空大师见凤朝阳来,缓缓的起身,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她望着凤朝阳良久,突然摇了摇头:“姑娘并非我世之人。” 凤朝阳闻言一惊,一时间竟无法开口,这云空大师竟然知道她重生一世?凤朝阳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静的说道:“大师此言是何意?” “姑娘,世间之道,乃是一阴一阳。阴阳平衡才能有世间轮迴,姑娘并非我世之人,若不能找到与你阴阳相合之人,那世间平衡被打乱,姑娘此生无论做何时都是于事无补,大梦一场罢了。” 凤朝阳听了此言暗暗心惊,她沉默了良久,既然这云空大师知道她并非此世之人,那他就一定知道更多,难道道士口中的‘喜’便是这位云空大师吗? “小女子愚钝,还请大师为我指点一二。”凤朝阳说完俯身一拜。 云空大师见此摇了摇头:“姑娘,你我皆是俗世之人,姻缘造化自有天定,姑娘只需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所念去做便可。” “可是……大师刚刚说我破坏了阴阳平衡。”凤朝阳犹豫的问道。 “非也,世间阴阳无形,却恪守规律,姑娘所要做的无非是让它回归正轨罢了。” “敢问大师那我要如何做呢?” “两生镜会告诉你答案。”一声飘渺虚幻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凤朝阳只觉头目一晕。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云空门外。 院内松柏深深,立于白茫茫大雪之中,木室隐匿在其后,远处望去已辨不出身影。 凤朝阳对着大门深深的一礼,随后向住所走去。果然,还是两生镜,她能够重生一世,是因为两生镜能断阴阳,此生,两生镜消失于世间,只有找到它,她才能找到当初救她一命的人,才能解开这一世重生之迷。 ‘啪!’一声脆响,青花瓷茶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冰莲看着自家主子发了这样大得脾气,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侯凝珍看了看身前的冰莲,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静莫那婆子竟敢匡我!?真以为在护国寺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夫人啊,您先消消气。”冰莲说完端起热气腾腾的茶递给侯凝珍:“咱们此行护国寺见到云空大师是小,收拾了五姑娘才是大。夫人莫要因生气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侯凝珍接过茶,不屑的说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用得着你提醒?” “是是是,夫人英明,哪里需要奴婢多嘴。”冰莲说完,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嘴。 “人安排好了吗?”侯凝珍左手迴旋茶盖,茶香四溢,她缓缓的疏了口气。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妥当。” 侯凝珍听了抬手点了点冰莲的脑袋,眼中满是警告:“你可别给我出了岔子。” 冰莲一听,忙低下头收回目光:“夫人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侯凝珍闻言冷哼一声:“最好无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多谢夫人,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冰莲说完便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快步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内只剩下侯凝珍一人,侯凝珍一边品着茶,一边算计着,若是想要收拾凤朝阳,就得先解决掉她身边得两个丫头。 思及,侯凝珍立刻站起身向资惜琴的住处走去。 第17章 劫持 寺内积雪深厚,路边有姑子们正在清扫,道路两旁的积雪高高的,中间被清出来有一条平整幽长的小路。 侯凝珍在冰莲的搀扶下,向资惜琴的院落走去。本已走到苑前,不想侯凝珍突然停了下来,一旁的冰莲见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夫人,您怎么了?” 侯凝珍看着漫天的大雪,眯了眯眼,随后转过身:“回曼陀轩。” “这……”冰莲看了看眼前的苑门犹豫的问:“为何突然回去?” “资惜琴本就和我不是一条路,之前还挑唆小五抢我的掌家之权,此次她未必愿意帮我,稍有不慎再告诉了小五,我岂不是白忙一场?” “那不让三夫人帮忙,我们怎么办?” 侯凝珍在脑海里飞快的算计着,突然她停下脚步,看向冰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冰莲见此,也会意,随后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了下来。 曼陀轩内侯凝珍刚刚落座,便叫冰莲唤来安排炭火的张管事,两个人在房内嘀咕了许久,最后见张管事忧心忡忡的走了出来。 第26页 那边,凤朝平看着正在悠闲品茶的母亲,不解的问道:“母亲,您为何非要我们要跟着二婶来护国寺?这时节快到年下,正是我和弟弟多走动的好时机。” “好时机?”资惜琴轻笑了笑,语气中似有些无奈:“好时机是因人而异的,年节里走动事天下所有人的好时机。那对于你来说就不算是好时机。” “真正的好时机,是别人没有而你有,别人抓不住而你却能抓住。” 凤朝平听了,无奈的说:“可是娘,这样的时机哪里轮的上我和弟弟?” 资惜琴看着凤朝平,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些怒其不争:“平儿啊,你大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母亲,我岂不知大伯位高权重,可是您不是不知道大伯的性格,这种事他哪里会入眼?” “他不入眼?那凤朝沣能小小年纪就官至少尉?说到底就偏心罢了。” “那……我该如何做?”凤朝平犹豫的问道。 资惜琴放下茶盏,笑了笑:“侯凝珍此次来护国寺,绝对是有所图谋,可惜凤朝歌走了只剩下凤朝阳这个傻瓜,她行动起来更方便了。” “二婶要对小五不利!?”凤朝平略带惊讶的问道。 资惜琴点了点头。 凤朝平见此便问:“那我们要不要阻止?” “不。”资惜琴缓缓得摇了摇头。 “可是母亲,若我们此次救下小五,大伯绝对会念我们这份情的。” “救下?你可知道侯凝珍要如何对付凤朝阳?你可知道她全部的计划?我们一无所知。”资惜琴捋了捋手中的帕子:“我们要做的,是坐收渔翁之利。” “且叫侯凝珍那傻子为我们铺路去,她此次若是伤到小五,你觉得老夫人和凤干雍会放过她吗?只要她一倒,那将军府不就是我们三房的天下了吗?” 凤朝平听完,暗生佩服:“母亲聪慧过人,儿子受教了。” 资惜琴听了用手帕掩了掩嘴角,看向凤朝平:“听说护国寺冬景甚美,你陪娘出去走走吧,顺便再为菩萨请柱香。” 接下来的两日,侯凝珍依旧没有等到云空大师,期间她带着一众丫鬟到大殿去寻过静莫一次,不想被小姑告知,静莫大师前日代表护国寺出门去参加京都法会了,侯凝珍当下便确定自己真的被那姑子匡了,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回了苑子杂碎了好几套茶具才算是消了气。 这日上午,侯凝珍接过主持递来的符包,大家启程离开护国寺。昨日下了一场大雪,原本就难行的山路,更加湿滑。凤朝平和凤朝元骑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侯凝珍的马车,凤朝阳的马车走在最后。 在护国寺的这三日,侯凝珍异常安静,凤朝阳想着道士口中所说的‘劫’应该就在这回京的山路上了。凤朝阳撩开帘子,看着马车正常的行驶在山路上,随后用左手探了探袖中藏着的精緻小刀。重生一世,她便习惯在身上带一把防身武器,思来想去还是小刀最实用,用好了可以一击毙命。 车上海棠和子衿正围在炉子上生火,冬日本就寒冷,再加上马车行驶在山路上,山上寒风凛冽,寒气能轻易的穿过马车的车壁直逼而来。 突然海棠丢了手中的火摺子,抱怨道:“这张管事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给小姐放这种炭火。” 凤朝阳裹紧身上的狐裘,她本就怕冷,重生一世,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如今更是不禁风寒:“炭火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碳似乎生不起来。”子衿给凤朝阳灌了个汤婆子暖手:“小姐,要不叫停马车,去二夫人那里要些碳吧,不然这样走到客栈,您的身子定受不得。” 凤朝阳望着乌黑的煤炭,微微皱眉。她不相信侯凝珍此行护国寺就是为了把她的碳换掉,她定还有别的图谋。上一世,她给了侯凝珍两个帖子,此时的侯凝珍正为她两个女儿忙的不可开交,如今她既然捨得在这时间来祈福,就一定有其他什么事大过了郡主宴会。 但是护国寺这三日,侯凝珍可以说是徒劳无功,她既没有见到云空大师,也没对她下手,凤朝阳绝对不信她是为了爹爹和四叔来求符包的。 凤朝阳仔细的回忆着上一世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郡主宴会,还值得一提的就是爹爹和四叔提前凯旋迴京,但这件事对于侯凝珍来说应该算不上是好事。那她为何要突然出门呢?这一世与上一世唯一不同的就是帖子少了一个,对了,帖子! “小五?你车里怎么了?”侯凝珍的声音突然从车外传来,马车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凤朝阳回过神撩起帘子便看见侯凝珍站在雪地里向车里张望。 凤朝阳看了看车内,子衿和海棠已经不再了,想是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经下车去要了炭火,凤朝阳转头看向窗外,对侯凝珍说:“我这边的炉火不热,让子衿和海棠去你车上取些。” “这样啊,子衿和海棠突然跑来,二婶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侯凝珍说着好像松了口气似的:“二婶知道你怕冷,这就让子衿和海棠多拿些来。”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对侯凝珍道:“二婶快回车上吧,山里太冷了,着凉了可不好。”说罢放下窗帘。 第27页 车外,侯凝珍望了望周围,然后给车夫递了一个眼色,随后向自己的马车上走去,她刚踏上马车,便听见一声嘶鸣,凤朝阳的马发狂了,完全不听控制,跌跌撞撞的向左侧密林中跑去。 凤朝阳只觉得马车一瞬间变得颠簸无比,帘子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凤朝阳听这声音心下想马车应是跑进树林了,她就知道侯凝珍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跑到京郊,绝对不会只为了换她一盆炭火。 凤朝阳试探的推了推车门,果然被外面上了锁,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手中紧紧的握着藏于袖中的小刀。 马车颠簸了许久,终于停下来。车门被打开,寒风卷着大雪涌入车内,一张阴狠的脸出现在车外。 凤朝阳见了,率先开口:“开个价,放了我。” 那人听了突然狂笑起来,狰狞的面孔有些骇人:“若是别人我也许可以考虑考虑,但是你,我必须要杀了。” 凤朝阳听了此话,沉默下来,侯凝珍既是为了帖子而来,那必然是要让她参加不了郡主宴会,若说侯凝珍有胆子绑了她,她信。但是若说是杀了她,侯凝珍恐怕还没蠢到如此地步,看来这个车夫绝不是侯凝珍雇来的那么简单。 凤朝阳定了定神,故作轻松的问:“这么说,你认得我是谁?” “当然认得,凤干雍的嫡女,镇北将军的掌上明珠,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不过……”凤朝阳面上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暗自打量身前的人。 车夫闻言皱了皱眉:“不过什么” “不过,我以为侯凝珍没有这个胆子杀我。” 车夫听了冷哼一声:“她是没让我杀你,可是人在我手里,我想怎样就怎样。” 凤朝阳慢慢的将袖中的小刀出鞘,然后眸子紧锁着面前的车夫,车夫的身材很强壮,似乎是习武之人,想着他刚才口中说了父亲的名字,凤朝阳试探的问:“你认识我爹?” “何止认识?应该是恨入骨髓。”一提凤干雍,车夫的脸色更加难看,眼中杀机涌动。 “是么?我也是。”凤朝阳轻声说道。 那车夫显然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样,对凤干雍恨入骨髓。” 车夫的脸上一瞬间神情复杂,随后他不屑的笑道:“小丫头不要蒙我。” “我为何要蒙你?他常年在外打仗,将我一人留在府中,又偏爱我姐姐,对我毫不关心,我为何不恨?” “真的?”车夫的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凤朝阳见他微微动摇,撇过头冷哼一声:“爱信不信。”完全一副千金小姐耍脾气的模样。 车夫见此,沉思了许久,依旧面露凶光:“那又如何?我杀了他的女儿,他怎可能无动于衷?” “当然不可能,他也许会感谢你。”凤朝阳似是赌气的说道:“或许你杀了我姐姐他才真正的痛苦,我娘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他对我除了漠然就是无视,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 凤朝阳见车夫犹豫不定的神情,继而诱惑开口:“说实话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你放了我,多少钱都给你。” “你这么有钱?” “你以为将军府的嫡女是吃素的吗?连侯凝珍一个庶出的夫人都能给你出那么多钱,我差什么?” 车夫沉思了许久终于动摇,说道:“五百两。” 凤朝阳心下冷笑,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甚在意的问道:“黄金?” 车夫显然一愣,没想到这小丫头一开口就是黄金,他本以为五百两白银已是上线,如今五百两黄金摆在他面前,他岂有不要之理?当即放下了杀心。 “那你送我回护国寺,三日后辰时,京都落霞轩,我将钱给你。” “现在放了你可不行。”车夫略带阴险笑道:“二夫人的钱也是一大笔,为了防止你逃跑,我得先绑了你。” 护国寺,云空门。 萧景尧坐在殿内,对面是一个古道仙风的老僧人,两个围着棋盘,室内檀香冉冉,烛火燎燎。茶过三巡,萧景尧落下白子:“承让。” 云空捋了捋鬍鬚:“此次上山是为何事?” “几日前,两生镜突发异象,不知可是受了什么召唤?” 云空大师闻言,闭上双目,掐指一算:“远在天边。” “远在天边?可测出什么方位吗?”萧景尧端坐在榻上,紧张的神情中略带期盼。 云空睁开双眸,看着萧景尧笑了笑:“缘来缘去,自有其法,侯爷不必执着。” 萧景尧闻言先是一顿,随后微微颔首:“受教了。” 云空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侯爷下山吧。” 萧景尧站起身,微微一礼:“告辞。”待他走出几道门,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侯爷,山路湿滑,林间小路风景却尤美。” 第18章 再遇林中 山间大路上,侯凝珍命人阻止了想要去追马车的子衿和海棠,将两人带回了马车,返回京都。凤朝阳的马突然发狂,凤朝玥和凤朝玉两人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第28页 “娘,咱们的马车会不会也像五妹妹的马车一样发狂?”凤朝玥坐在侯凝珍的身边担心的问。 资惜琴见了,似笑非笑道:“四姐儿放心,你娘是绝不会让这马车发狂的。” 侯凝珍闻言看向资惜琴,眸中满是警告,资惜琴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将侯凝珍的警告放在眼里。车内,子衿和海棠看着这一家人,都在担心自己的马车会不会发狂,却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救凤朝阳,内心满是气愤与寒意,海棠更是担心的红了眼眶,怒瞪着侯凝珍。 侯凝珍瞧了笑道:“海棠姑娘这是怎么了?” 子衿见了暗下推了一下海棠,然后对侯凝珍道:“海棠许是被刚刚的场面吓到了,只是二夫人,咱们真的不用去找小姐吗?” 侯凝珍听了端起茶,品了一口:“不是不去找,是这山间道路迷乱,就算找也找不到,说不定还要在此迷路,更何况,小五的车夫是府里的人,等到受惊的马匹安静下来,自是会带小五回来的。” 子衿和海棠在心里虽恨透了侯凝珍,却也知道她们的命就掌握在侯凝珍手里,如若自己不能安然返回,就没人会告诉大姑娘和老夫人真相。 子衿年长,到底比海棠沉得住气:“还是夫人您思虑周全。” 马车外,凤朝元得意勾起嘴角。前几日在护国寺门前凤朝阳抢了他和哥哥的风头,还暗示他们学艺不精,如今她的马发狂,正好让她吃点苦头。凤朝平看着凤朝阳的马车冲进树林,已经不见影子,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话,暗暗勒紧缰绳。 林间雪洞,凤朝阳被紧紧的绑住,车夫在一旁升起了火:“今明两日我们就在这里待着,你最好老实点,省得吃苦头。” 凤朝阳沉默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火光照得她的小脸十分明艷。车夫看了突然生了一丝别的念头,凤朝阳感受到了车夫变化,冷声道:“你若敢碰我,我必咬舌自尽,五百两黄金和侯凝珍的赏金你都得不到。” 车夫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脸色沉了下来,他站起身:“你老实呆着,我去找些吃的。” 凤朝阳对上他的目光,似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车夫离开后,凤朝阳打量了一下雪洞环境,然后向洞口望去,只见青松针叶密密,显然雪洞处在高处。凤朝阳拿出袖中的小刀,慢慢的摸索着割着手上的绳子,由于看不见再加上角度不对,刀刃很容易割偏,不一会,凤朝阳雪白的小手已经被刀割出了一道道伤口。 这车夫此刻虽为财所动,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悔?她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与其自己在别人手中奢求安全,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奋力一搏。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会让侯凝珍如此轻易的得偿所愿?不知道过了多久,凤朝阳终于割断了手上的绳子,此时她的手上已满是一深一浅的刀口,她顾不上流血不止的双手,快速隔断脚上的绳子跑出雪洞。 没想到刚到洞口,凤朝阳便撞见打猎回来的车夫,此时若是被他抓住,必死无疑,凤朝阳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推了他一把,车夫一个不稳便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凤朝阳见此向反方向跑去。 林间大雪深积,凤朝阳一脚深一脚浅的跑着,不一会速度便慢了下来,身后,车夫很快追了上来,凤朝阳紧握着手中的小刀,做了和他拼命的准备。没跑几步,凤朝阳突然被藏在雪底的树干绊倒。 车夫追了上来,他一脚踹在凤朝阳身上:“贱/人!竟敢骗我。”说罢,便弯腰想将凤朝阳拎起。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惨叫,只见凤朝阳手中握着的小刀狠狠的插入车夫的右眼,她奋力推开车夫,踉踉跄跄向前跑去。 林中萧景尧骑着马,慢慢的在林间走着,寻找着大师所说的美景。突然林中传来的惨叫惊了他胯/下的马,马匹带着他飞快的向前方奔去。 远远的萧景尧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向他跑来,近些时发现来人的身上满是鲜血,再近些萧景尧便是一愣。这不是那日在南街不要命的姑娘吗? 失血过多,再加上在雪地里奔跑,凤朝阳的力气就要用尽了,视线也开始变得迷煳,后面车夫叫骂的声音越来越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凤朝阳不信,突然她看见远处有马匹跑来,当她迷煳间看清马背上的人时,似乎松了口气:“救命…”她说完,便昏倒在雪地里。 萧景尧跳下马,将凤朝阳抱起,刚要上马,便听见身后的叫骂声,只见一个眼睛不断流血的魁梧男人向这边跑来,当那男子看见他怀中的凤朝阳时更是恶狠狠的扑了上来。萧景尧一边转身护住凤朝阳,一边抬腿将扑上来的人踢翻。 车夫见萧景尧似乎不好惹,便道:“你可知道你怀里的人是谁?又可知是谁要杀她,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萧景尧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是谁要杀她?” “镇北将军府的二夫人,是你得罪得起的人吗?识相就赶紧滚。今日我必要杀了她,这个贱/人弄瞎了我一只的眼睛。”车夫说着再次扑了上来。 出鞘,入鞘。一气呵成。 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雪白的大地,萧景尧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冷笑道:“本侯还真的得罪得起。” 第29页 凤朝阳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再雪洞中,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躺在一个墨色狐裘上,身边火把燃得很旺,她的手上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这布料看上去十分精緻,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珍品。她醒来时萧景尧就坐在她对面,她一睁眼便对上他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 凤朝阳心下一惊。随后她静下心神,刚刚晕倒前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凤朝阳坐起身来,垂下眸:“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你认得本侯?”萧景尧挑眉。 凤朝阳闻言一愣,随后转念一想也许萧景尧早已经忘了那日的事:“数日前不小心冲撞了侯爷的马,还请侯爷见谅。” 萧景尧看着眼前凤朝阳低眉顺眼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记得便好。” 凤朝阳又是一愣,她不解萧景尧此话何意? 突然目光触及到他手中的一柄精緻小刀,凤朝阳犹豫的开口:“不知那车夫……” “杀了。”萧景尧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小刀,懒懒的开口。 凤朝阳点了点头:“多谢侯爷。” “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萧景尧抬起眼眸,望向凤朝阳,只见她低垂着眼眸,和京城中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一个模样。 只可惜,他手中的这把刀告诉他,她并非看上去那般的柔弱可欺。 “不想。” 萧景尧微微挑眉:“不想?” “是,臣女不想。” 话音未落,他一瞬靠近她,用手中的小刀缓缓的抬起她的下颚,似笑非笑:“你不想知道是因为忌惮本侯吧。” 凤朝阳看着突然靠近的萧景尧,他的眉目在火光的照耀下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可是她仍是毫无印象,诚然,对于萧景尧这个变数,凤朝阳的警惕心从未放下过。 她撇开头,勾了勾唇角:“侯爷说笑了。” 萧景尧闻言嗤笑一声:“放心,本侯对你们将军府里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只是小姑娘,为何本侯从未见过你?” 凤朝阳闻言,眸子一顿,随后笑道:“侯爷京城翘楚,臣女不过是深闺中的无知之人,哪里入得了侯爷的眼。” 萧景尧紧紧盯着凤朝阳的眼睛,看着她一闪而过复杂的神色,扯了扯嘴角:“无知之人?”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倒是真的。” 凤朝阳怒,低眉顺眼的在心中腹诽萧景尧。 晕厥感再次袭来,凤朝阳将自己裹在狐裘里,略略靠近火堆,她是一个极怕冷的人,这样的雪洞,这样的天气,如果不是狐裘,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冻死。说到狐裘,这个似乎并不是她的。 凤朝阳再次看向萧景尧,却被他手中的东西震住,一面极尽奢华耀眼的镜子出现在眼前,纵使凤朝阳上一世贵为皇后,阅尽天下无数珍宝,可是当她看到萧景尧手中的那面镜子时,心跳仍是慢了半拍。 她几乎不可控制的脱口而出:“两生镜!?” 一瞬间,耳边划过宝剑出鞘的声音,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你是谁?”萧景尧问。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发生了,凤朝阳来不及稳定自己的情绪,她呆呆的看向萧景尧,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周遭杀意涌动。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凤朝阳张了张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19章 温情 一瞬间,耳边划过宝剑出鞘的声音,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你是谁?”萧景尧问。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发生了,凤朝阳来不及稳定自己的情绪,她呆呆的看向萧景尧,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周遭杀意涌动。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凤朝阳张了张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凤朝阳怔愣了许久,最后冷静下来,她开口反问:“侯爷以为,我是谁?”她的目光望向他,清澈的好似能够一眼望到底,没有丝毫的躲闪和隐藏。 萧景尧微微眯眼,随后换了一个问题:“你如何识得两生镜?” 这两生镜乃是他出生之日,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来王府赠与他父亲的,道士说他命格诡异,非常世之人,易引来祸端。但若是随身佩戴这面镜子,便可平安一世无虞。 平南王征战沙场多年,凭的是浑身武艺和一腔英雄热血,自是不信这些东西,但王妃对此却是深信不疑,听后便立下规矩,让萧景尧时刻不离的佩戴,如此一直带到了弱冠之年。 起初这两生镜除了外观珍奇之外,并无其他特处。但自从他记事以来,每日入夜,他都会梦见自己进入镜中,镜中之景仿佛像是预警,又仿佛像是前生,现实中的桩桩件件都在按照梦境中的轨迹发生,从无偏差,直到他梦到父兄的死…… 凤朝阳闻言,垂下眸飞快的思索,她不可能告诉萧景尧她是重来一世,更不可能告诉萧景尧她之所以能够重生一世,就是因为这两生镜。 “回侯爷话,家母有藏书的爱好,我是在府中书阁中无意看到的。” “什么书?”萧景尧似乎对她口中的书十分有兴趣。 凤朝阳躲闪的垂下眸“无意间翻到的,时日久远,不记得了。” 第30页 萧景尧闻言勾了勾嘴角,将剑从她脖子上移开,继而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似笑非笑:“你说的最好是实话。”说罢,他收回了剑。 凤朝阳松了一口气,她看着面前萧景尧暗暗腹诽,她就不相信萧景尧敢大摇大摆的闯进她们将军府向她要书。 经过这样一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凤朝阳瞧着洞外唿啸的寒风,又紧了紧自己的狐裘。她突然想起道士所说的话,福祸同域,与其说车夫是祸,不如说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更可怕。 此刻凤朝阳的睡意全无,只能盯着火堆发呆。两个人中间隔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萧景尧坐在另一面,目光透过火焰,落在凤朝阳略发苍白的小脸上。 此刻再仔细想想,这个姑娘似乎从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萧景尧捏了捏手中精緻的小刀,刚才他从车夫的眼中拔刀时发现,这柄小刀已经完全没入眼中,只剩刀柄,插的如此之深,可见下手之人是多么的果决与狠辣。 她绝对不会像她外表那样温婉可人,萧景尧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角。 大火灼烧着树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两个人的背影倒映在白雪之上,火光闪烁,二人身影遥遥相依。 突然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你是凤干雍的女儿?” “回侯爷,正是臣女。” “可有名字?小字又是如何?” “闺名朝阳,臣女并无小字。”凤朝阳一直低着头,满是恭顺,问一句答一句。 萧景尧看着她的模样,勾了勾唇角:“朝阳?似乎不像是女孩家的名字。可有什么典故?”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臣女名字出自此诗。”凤朝阳没想到萧景尧会和她闲聊这些,刚才她提到两生镜,看到萧景尧如此反应,她便知道两生镜在这一世也绝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两生镜会在萧景尧手里,在这个她完全琢磨不透的男人手里。 萧景尧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问:“既无小字,本侯赐你个如何?” 此言一出,凤朝阳诧异的抬起头,满是惊讶的望着萧景尧,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不愿意?”萧景尧见凤朝阳怔怔的模样,似有些可爱,继续道。 凤朝阳忙道:“臣女不敢。只是…臣女刚刚及笄,此时赐字不免为时过早,不如等臣女定了婚事,再请侯爷赐字也不迟。” “刚刚及笄……”萧景尧喃喃出声,他上下仔细打量凤朝阳一番,她看上去小小的,此刻裹在他的狐裘里,更显娇小,可能是之前失血过多,此刻她的小脸看上去有些惨白,五官很精緻,只是稚气未脱,待到来日,不知是个怎样的美人?如此娇娇小小的一个人,面上的神色却总是十分老成谨慎,没有一丝小姑娘家该有的天真神色,比起宫中的那些端庄的命妇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景尧挑了挑眉:“即使如此,便罢了。” “多谢侯爷体谅。” 一夜的严寒,黎明十分,燃了一夜的火堆熄灭了,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凤朝阳缓缓的睁开眼睛,昨夜不知何时睡着的,她四下望望却不见萧景尧身影,心里蓦然一紧,她向来没有方向感,若是被丢到这山里,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她勉强的站起身,缓缓的向洞外走去。 刚出洞门,便瞧见萧景尧站在坡下餵马,初升的阳光打在他挺拔的身影上,他闻声抬起头对她道:“你醒了?” 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滋味,凤朝阳怔愣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他走到坡脚处,向她伸手:“下来。” 凤朝阳犹豫了一下,随后伸出手,一瞬的天旋地转,她稳稳的落在地上。 “我送你回府,你家人应该很着急。”他餵完手中最后的一把草料,然后拍了拍马背,对凤朝阳道。 按照侯凝珍她们回程的速度,此刻应该还没赶回府中,所以姐姐和祖母应该还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凤朝阳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然后对萧景尧道:“还请侯爷送臣女回护国寺吧。” 萧景尧深深的看了一眼凤朝阳,然后跨步上马:“好。”他伸出手,看向她,凤朝阳顿了两秒,然后伸出了手。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马背上,身后是萧景尧温暖坚实的胸膛,一瞬间,凤朝阳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 护国寺门前,凤朝阳跳下马,对萧景尧俯身一礼:“多谢侯爷。” 萧景尧点了点头,正要调转马头,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将目光再次投到凤朝阳恬静的小脸上,淡声提醒:“小心你二婶。”说罢,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第20章 萧景禹(二更) 护国寺门前,凤朝阳跳下马,对萧景尧俯身一礼:“多谢侯爷。” 萧景尧点了点头,正要调转马头,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将目光再次投到凤朝阳恬静的小脸上,淡声提醒:“小心你二婶。”说罢,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第31页 两日后,镇北将军府。 “啪”一声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凤朝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侯凝珍:“你说什么?朝阳的马车发狂,在林里失踪了?” “是…原本好好的马车突然发狂,事发的太突然,我们也是找了许久……” “朝阳还未找到,你们怎么能先回京!?”凤朝歌气怒的站起身然后对身后的白露道:“备车,我要去护国寺。” 说罢绕过一旁的侯凝珍向荷风堂走去,侯凝珍见此也追了上来:“朝歌你别着急,车夫是我们府里的人,他会带小五回来的…” 原本疾步快走的凤朝歌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头怒视侯凝珍:“二夫人,此事因你而起,我会如实禀报祖母,至于如何处置,你就在锦花苑静候吧。”说完转头向荷风堂走去。 侯凝珍看着凤朝歌快步离开的身影,伸手拦住也要离开备车的白露,递给她一个眼神。白露瞧了低下头快步走了下去。 荷风堂内老夫人正在午睡,凤朝歌等不急便留话给沈嬷嬷,随后急急的上了马车赶往护国寺。 另一边,萧景尧从护国寺下山,一路赶往天一阁,他要查,查凤朝阳的真实身份,这两日里,他不断的在梦境中寻找,却没有看见凤朝阳一丝影子,他甚至特意去将军府内拜访,他见了府内所有的人,唯独没有看见她。 她,绝对有问题。 天一阁在地势崎岖的京都北面,从南山下来,一路赶往护国寺要穿越整个京师,时至正午,冬日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大地上,萧景尧看了看跑了好几天山路的马匹,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正要下马走进去,突然听见后巷有打骂的声音,极尽污秽的话语伴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传来。 萧景尧眉头一皱,他勒紧马缰向后巷走去。后巷里,几个身材壮实的大汉围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拳粗的木棍,透过缝隙可见墙角处有两个女孩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 只听其中一个大汉说道:“既然被主子卖到这里就要认命,不管你们从前是哪家府里的人,从今天起,就是我们茶铺的丫头,若是不听话。”那大汉一顿,颠了颠手中的木棍:“这就是下场。” 京城中的红楼,青楼不少,但大抵是达官贵人,富豪大贾的去处。而像这类小门小户的茶馆茶铺,去的便是些苦力大汉,因为这里的姑娘便宜,他们消费的起,若是多点一壶好茶,怕是全屋的姑娘都要围着他转。 虽说都无意流落风尘,但楼中的姑娘处境却好的多,若是有个别容貌绝艷或是手段高明的被一些高门子弟纳回去做姬妾也算是脱离了苦海。还有的便是慢慢攒份钱为自己赎身,生活到底有些盼头。而像这类门脸小的茶馆茶铺,里面的姑娘就可怜的多,她们接待的客人大多粗鲁,连多要一盘小菜的钱都不捨得掏,那里会为她们赎身呢? 一般进了这种地方,大多永无出头之日。 子衿紧紧的护着怀中的海棠,看向大汉:“卖我们的不是我们主子,等我们主子回来了肯定会来赎我们的。还请这位大哥多等些时日,我们……” 子衿话未说完便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大汉收回手骂道:“你这小娘们别想唬爷,来我们这的都这么说,最后有几个被赎走的?” 他说完对旁边的兄弟们道,扒了她们俩的衣服,这可都是好料子,够兄弟们喝上一顿的了,说完满脸猥琐的向子衿伸出手。 “嗷!”只听一声惨烈的叫声从后巷响起,大汉一脸扭曲的看着眼前的人,骂道:“你是谁,竟敢和本大爷动手。” 萧景尧看了看眼前的人,加重手上的力道,惨叫声再次响起,随后他一脚踢开眼前的大汉,缓缓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大汉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一番萧景尧,见他似乎不好得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在这里路见不平,便换了口气:“这位爷,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这种地方自是入不了您的眼,您看……” 小本生意?萧景尧在心中冷笑,随后拔剑出鞘架在了大汉的脖子上:“滚。” 大汉看了看脖子上的剑,又看了看萧景尧,随后对兄弟们道:“我们走。”说完带着几个兄弟快步熘走。 萧景尧身后,子衿和海棠感激涕零,两个人齐齐跪下谢他的救命之恩,萧景尧这才仔细的看向两人,这一看才发现,这两个姑娘似乎是将军府的人。 “你们是哪家的人?” 子衿看着身前的萧景尧,这便是那位名满京城的冠军侯,平南王的嫡子,只可惜他们平南王府向来与她们将军府不对付,若是这等丑事传出去还指不定让人如何笑话她们将军呢,子衿咬了咬嘴唇并未答话,不想海棠心直口快:“我们是镇北将军府的,我们的小姐出事了,我们便被二夫人卖到了这里……” 萧景尧闻言挑了挑眉:“你们小姐,可是凤朝阳?” 海棠闻言连忙点头,子衿无奈的看着海棠,也点了点头。 萧景尧瞧见两人的衣服已经破碎,便解开自己的披风丢给两人,随后转身上马,消失在街口。子衿和海棠望着萧景尧离开的背影,生怕那些大汉再折回,连忙带着海棠起身离开,向将军府跑去。 第32页 这边,凤朝歌不断的催促着车夫,冬日里山中寒冷,又常有野兽出没,凤朝阳出事了三日,不知如今是何情景,凤朝歌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手心上已经覆满一层薄汗。 突然马车剧烈的晃荡,随后车歪歪斜斜的停了下来,见车出了问题,白露连忙扶凤朝歌下了车。下车一看,只见马车一侧的轱辘掉了下来,停在马路上,再也跑不起来。 如今已经离府很远,此时若回府换车不甚现实,越是着急,越是出了祸事,凤朝歌看着坏掉的马车,心里想着出事三日的凤朝阳,险些急出眼泪。 白露站在一旁,看着暗暗擦拭眼角的凤朝歌,说道:“小姐,不如我们回府等吧,说不定五姑娘现在已经回府了呢?” “不行,我定要去找朝阳。” “可是咱们的车坏了,那……我们回府换一辆?” 凤朝歌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已过午时,若现在回府换车,不一定能赶在城门下钥之前赶回,若是今日不能出城,那朝阳就更加危险。 “不行,来不及了……” 此刻宽阔的大街上,来往着各样的行人,残坏的马车停在道路中央十分引人注目,路过的人们都要停下瞧瞧,然后摇头走远,凤朝歌无助的四下望去,别说是马车了就连马匹都没有一只。她此刻竟有些怨自己为何不会骑马,若是她小时候乖乖的听爹的话,此刻便也不会这样无助。 就在她无路可走,打算回府换马车的时候,一匹骏马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头望去,马背之上,男子身姿挺拔坚实,俊俏的脸上皮肤略发黑呦,一看便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 萧景禹开口问道:“姑娘,需要帮忙吗?” 第21章 将军大捷 振翅的孤鹰划过北地辽阔的天空,整齐的大军南下而来,驻扎在黄河北岸。冬日北方严寒,九曲的黄河从天上而来,封结在宽阔的河道。 军营上下一片严肃,沉声寂寂,突然从营外传来一声唿喊:“报!” 一个小兵跑了过来,他的军装已经分辨不出颜色,军鞋也被大雪浸透,湿漉漉的,只见他穿过长长的岗哨,快步沖入军营。 军营内,坐着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他皮肤黑黄,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疤痕,大手握着配剑,缓缓的摩擦着。 靠男子最近的是一名白衣学士,他闭着眼,慢慢的捋着自己鬍鬚,当听闻小兵的喊声时,蓦然睁开双眼。 小兵单膝跪在营里双手抱拳:“将军,前线来报。” 一时间,军营中的空气好似凝结了,所有的人目光都紧紧锁在小兵身上,压抑之气溢满整个营帐。 凤干雍握剑的手顿了一下,他道:“说。” “恭喜将军,前线大捷,回纥大军已经投降,不日他们的大汗将前往京都,拜见我皇!” 原本沉寂的军营,一下子沸腾起来,将士们都站起身高唿:“将军万岁!吾皇万岁!” 凤干雍松开的了手中的剑,一直挤压在胸腔里的气吐了出来,他站起身高声道:“告诉将士们,明日班师回京,回家过年!” 大雪过后的护国寺一片庄严肃穆,凤朝阳再次踏入了云空门,云空大师坐在棋盘前:“回来了。” 凤朝阳闻言一顿,听大师的语气,似乎早已料定她会回来:“再次叨扰,还请大师见谅。” “无妨。”云空拿起一颗黑旗在棋盘上踌躇一会,又放回了棋篓。 凤朝阳看着云空大师举棋不定,慢慢的走了过去,望向棋盘上交错纵横的黑白棋子,随后收回目光。 云空抬头看向凤朝阳,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请。” 凤朝阳落座,再次将目光落在棋盘上,随后问道:“不知此棋局出自您与何人之手?” “一个朋友。”云空指了指白色的棋子:“这是他的。”復又拾起一个黑棋,递给凤朝阳:“不知姑娘可否解了这棋局。” 凤朝阳接过棋,目光划过每一个棋子,此棋局步步精妙,白棋的胜势更为碾压之势,非单单一子就可以驳回的。 炉中的香火已燃了半截,凤朝阳握着手里的棋子良久,最后微微一笑:“朝阳愚钝,不能替大师解此局。” 云空大师闻言,摇了摇头:“无碍,世间之事千变万化,此时混沌迷茫,终有拨云见日的那天,这枚棋子,我便赠于你,看你何日能解了这棋局。” “多谢大师。”凤朝阳将棋子收好,然后正色道:“我找到两生镜了。” 云空捋了捋鬍鬚:“在何处?” “冠军侯,萧景尧。” 京都至南山,路途遥远,南山更是风险难行,凤朝歌坐在马上,身后是男人温暖坚实的胸膛,今日街头,他仿佛从天而降,她顾不得大家礼仪,向他求助。 第一次,和别人同乘一匹马,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凤朝歌两只小手,轻轻的握着马鞍,低着头,一路的沉默。 萧景禹看着身前娇娇小小的女人,她的长髮柔顺的散落在背后,发出阵阵温馨的香气,怀中的人似乎有些拘谨,他思虑片刻问道:“可是累了?” 第33页 温热的唿吸撒在耳畔,在这冰冷的空气中仿佛是一缕温暖的阳光直入肌肤,凤朝歌耳朵上细小的绒毛瞬间数了起来。 她犹豫再三,随后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萧景禹见了,继续道:“那可是冷了?” 凤朝歌继续摇头,突然感觉周遭一暖,自己被裹在一个带着热气的狐裘里,她微惊,转过头,正好看见身后那人如刀削般的下巴,上面有淅淅沥沥的青色胡茬,成年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凤朝歌只觉心跳慢了半拍,她飞快的转回头,萧景禹看见身前犹如受惊般小兔模样的女人,轻笑出声。 凤朝歌听了耳朵更红,她把头低的低低的,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抄了一日的小路,夜晚十分,赶到了南山脚下。 萧景禹随便架起了一个火堆,然后餵了餵马匹,他从马鞍两侧抽出一壶烈酒,然后递给凤朝歌:“少喝点,驱驱寒。” 凤朝歌接过,小口小口的喝,行军用的烈酒和家里温的酒水不同,凤朝歌只觉的一把火辣辣的刀子插入了咽喉,她咳了起来。 萧景禹看了,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可是呛到了?” 凤朝歌摇了摇头,将酒壶递还给萧景禹,火光照亮了她的小脸,一抹红晕泛了上来,萧景禹看了,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萧景禹拿起酒壶直接喝了起来,凤朝歌看了抿了抿小嘴,低下头。 “上山吗?” 凤朝歌闻言,望了望无月的天空,整个南山沉寂在夜色之下,南山之险盛名于四海,此时上山无疑是拿生命冒险,一个不慎,就会马滑山涧,尸骨无存。她虽不怕,但却不能连累萧景禹。可是,朝阳失踪了这些天,她等不急了。 “多谢世子殿下出手相救,臣女感激不尽。”凤朝歌站起身,对萧景禹恭敬一礼。 萧景禹见了一怔,随后笑道:“凤姑娘,不必客气。” 凤朝歌又是深深一礼,随后对萧景禹道:“山路难行,臣女不敢再麻烦世子殿下,路行至此,臣女独自上山便可,等臣女寻到舍妹,定上门道谢。” 说罢,从火堆中拿出一个火把,小声说道:“臣女告退。” 萧景禹望着凤朝歌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了,她手中火把的光芒也愈发微弱,他望了望巍峨的南山,翻身上马。 急促的马蹄踏破寂静长夜,只听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响彻山谷,萧景禹停在了凤朝歌的身边,火把下他的眉目愈发清晰,刚毅中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他道:“上马。” 第22章 别把这里开成妓院 萧景禹望着凤朝歌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了,她手中火把的光芒也愈发微弱,他望了望巍峨的南山,翻身上马。 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寂静长夜,只听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响彻山谷,萧景禹停在了凤朝歌的身边,火把下他的眉目愈发清晰,刚毅中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他道:“上马。” 夜晚的山峦,宁静无比,马蹄踏在厚重的积雪上,伴着飞扬的雪花,留下一路整齐的印记。萧景尧驻马在天一阁门前。 有童僕提着灯笼迎了出来,当他看清楚夜幕下的身影,连忙俯身行礼:“侯爷。” 萧景尧将马鞭扔给他,然后大步跨进天一阁:“叫你们管事来。” 待宾的室内,都挂起了粉红色的绸缎,在烛火的照应下,暧昧异常,萧景尧见了微微蹙眉。不一会,室内的门被推开,一抹脂粉香气率先飘了进来。图门一步步的走了进来,他看着坐在软榻上的萧景尧,笑问:“侯爷,这月黑风高的,来我这是干嘛呀?”说完,用手中的羽扇拨开软榻前的薄纱,钻了进去。 图门刚刚坐到软榻上便被萧景尧一脚踢了下去:“天一阁是卖情报的,别给我开成妓/院。” 图门被萧景尧踹到地上,他‘诶呦’一声,随后皱着眉头娇嗔:“那么用力干嘛,讨厌。”说着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萧景尧闭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连日的赶路,再加上这一屋子的嫣红缭绕,他头疼的紧:“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毫无线索。”图门摇了摇头。 萧景尧听完嘆气道:“让你主持天一阁真是屈才了,妓/院才是你的归宿。” 图门一听,连忙笑问:“怎么?要给我换事做?” 萧景尧上下打量他一番:“你除了会搔首弄姿,还会什么?”他顿了顿正色道:“那件事先放下,给我查个人。” “谁?”图门问。 萧景尧眯了眯双眼,望着不远处案前香炉内冉冉升起的薄烟:“凤朝阳。” “凤朝阳?”图门一愣:“是谁?” “凤干雍的嫡女,凤朝阳。” “镇北将军?你查他女儿干嘛?”图门不解的问,随后又好似恍然大悟:“你莫不是瞧上人家姑娘了吧?” “啧啧啧,这小姑娘家家的造的什么孽,竟然被你给盯上了。” 萧景尧冷眼的看着无限遐想的图门,随后从怀中抽出一把精緻的小刀丢给他:“如何?” 图门看了看,随意道:“一般般。” “那要是整把插入你的眼睛呢?” 第34页 图门听了一抖,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萧景尧:“你要干嘛?” 萧景尧慢慢站起身,走向图门,夺回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小刀,看着上面精緻的纹路,勾唇笑问:“小姑娘?”说罢踏出大门,门外传来他淡声的提醒:“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冬日太阳初升,漫漫寒夜隐匿的无影无踪,温暖的阳光洒向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人世间突然骤暖起来,而此刻京都中央的镇北将军府却被阴翳笼罩着。 荷风堂内,气压一度低沉,奴僕们都噤声屏气,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一动不敢动,资惜琴坐在堂下暗自打量老夫人的神色,雷霆之怒是不可避免的,两个嫡亲孙女,一个不知下落,一个独身千里,稍微有点闪失,怕是这凤干雍就要无后了。 资惜琴暗自勾了勾唇角,若是此行有了闪失,怕是侯凝珍就算有回天之力也无计可施,如此大房二房凋零,就剩下他们三房一枝独秀了,再加上平儿和元二都是男子,凤干雍岂有不扶持之理? 侯凝珍望着老夫人阴沉的脸,心下暗笑,虽说是她提议远行护国寺,但最终批准的是老夫人,更何况马匹本就是牲畜,一时难以驯服也是有的,再说车夫是府里的人,等郡主宴会一开始,凤朝阳便可以平安返还,至于名声是否有损,那就两说了。 “老二家的。”老夫人开口了,威严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冰冷。 侯凝珍听了一顿,随后站起身:“婆母,儿媳在。” “你说朝阳的马在回程的路上突然发狂,消失在林中了?” “是。” “那你可去寻了?”老夫人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侯凝珍,到底是掌家多年的正室夫人,再加上平日里多和蔼,如今这般,侯凝珍望着老夫人的眼睛心底也开始有些打鼓。 “山路难行,朝阳的马和我们离的稍远,等听到那畜生发狂的声音时,马车已经沖入树林了,我们去林里寻了半日,也没找到小五,以为是车夫临时改了道回府了,没想到……”她话说了一半,停了下去。 “我想…也许是马车出了差错,或许晚上几日,小五就回来了。车夫是府里的人,应该不会出错的……” 老夫人听了逼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侯凝珍一听,忙俯身道:“儿媳句句实话,怎敢期满婆母。” 老夫人听言点了点头,又问:“你可知子衿和海棠在哪?” 侯凝珍听了心下一顿,随后镇定神色:“那两个姑娘都是贴身伺候小五的,和朝阳又是一个马车,有她们两个在定能护朝阳安全,还请婆母放心。” 老夫人听完好像松了一口气又问:“你可知家规中若是说谎是何代价。” “儿媳明白。” “坐吧。”老夫人疲惫的挥了挥手。 侯凝珍闻言坐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老夫人就这样轻易相信,看来,果然是人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资惜琴看着这情景,微微皱了皱眉,老夫人如此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她看着暗自窃喜的侯凝珍,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这边缓行了一夜的山路,黎明十分,萧景禹和凤朝歌到了护国寺门前,有小和尚跑出来牵马。 两人疾步走到了大殿,凤朝歌四下张望,茫茫的护国寺里不见凤朝阳的身影。有主持迎了上来,萧景禹上前问道:“这两日可有折返回来的客人?” 主持闻言摇了摇头,望见两人神色匆忙,风尘僕僕便道:“不如二位先在寺中稍做休息,再去寻找也不迟。” 萧景禹闻言转头去看凤朝歌只见她的小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常年随军到没什么,只是凤朝歌一个姑娘家怎么也吃不消,思来想去便道:“那便麻烦您带路了。” 凤朝歌见萧景禹答应下来,当即便道:“还请世子殿下在这休息,臣女要下去山中寻舍妹,先告辞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被萧景禹一把拦住。 男人的力道从手臂中传来,带着略微的疼痛和难以解脱的禁锢,凤朝歌已经无力挣扎,她回头,泪水已经布满了她的小脸,她哭道:“朝阳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她。” 第23章 姐妹相见 男人的力道从手臂中传来,带着略微的疼痛和难以解脱的禁锢,凤朝歌已经无力挣扎,她回头,泪水已经布满了她的小脸,她哭道:“朝阳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她。” 萧景禹和萧景尧不同,萧景禹生来便是王府世子,承担着平南王府的未来,刚刚端得动□□就已经被平南王拉着上战场。 在他的大部分意识里,不是京都的繁华,而是战场的硝烟。不是女儿柔骨,而是铮铮铁汉。男儿流血不流泪,他见管了鲜血厮杀,却对女儿的泪水束手无策。 萧景禹看着被泪水浸湿的小脸,一瞬间怔住,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涌上心头,有些疼又有些痒。他缓缓的松开手臂,有些无措。 失去禁锢,凤朝歌快步走出跑出大殿,殿外飞扬的白雪很快淹没她娇小的身影,萧景禹回过神快步追了出去。 空中白雪镳镳,萧景禹从身后一把接住晕倒的凤朝歌向寝殿走去,这边凤朝阳坐在室内不断的斟酌着棋盘上的内容,白棋可谓是步步为营毫无破绽,整个棋盘之上,白棋胜黑棋十八目,云空大师想要她单单以一子驳回,说是为难也不为过。 第35页 凤朝阳端起桌上的茶杯才发现茶不知何时已经凉透了,凤朝阳望了望天,黎明十分,太阳初升,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夜,再望向棋盘,凤朝阳暗暗警惕,这其中必有玄妙。 似乎很久没有去山顶看初升的太阳了,重生之前,自她嫁入王府,每日望着墙内四四方方的天空,望着墙壁上数了一遍又一遍的砖瓦,等待着萧与哲,她所谓的丈夫。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凤朝阳摇了摇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披了件麻草披风,打算去山顶看看冬日南山美景。 才出院门,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定眼一瞧,凤朝阳心下一顿,竟是平南王世子萧景禹,那个名满京城的少年将军,那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不屈男儿,如今隔世一看,竟有些怅然。 萧景禹死于北楚八十一年秋,也就是两年后,南国勾结北楚周边的少数民族在北楚的边境作乱,萧景禹领旨抗敌,在当今圣上的一手操控下,从未打过败仗的奇才,在一次大规模的决战中牺牲了,同年平南王上阵平敌,死于流箭,平南王妃病逝,盛极一时的平南王府凋敝。 那时她只感到惋惜,却没想到兔死狐悲,北楚有句名言,龙有两爪,前爪镇北平匈奴,后爪平南抵南国,那时平南王府凋敝落寞,她却没想到接下来便是她们凤家。 虽说这一世,萧景尧成了最大的变数,但是平南王府是她们凤家最好的挡箭牌,唇亡齿寒,只要平南王府不倒,凤家便能有更多的机会养精蓄锐,等待日后反击。 凤朝阳想着迎步走了上去,她刚想开口,目光突然触及到他怀中熟悉的身影,凤朝阳只觉心跳慢了半拍,立刻跑了过去:“姐姐!?” 萧景禹看着面前这个和凤朝歌有些相像的女子,再听着她口中的话,心下一喜:“你可是朝阳?” 凤朝阳看向萧景禹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你把我姐姐怎么了?” 萧景禹看着这个面前突然变了脸色的小姑娘,解释道:“你姐姐着急来寻你,体力不支晕倒了。” 凤朝阳微微眯眼,随后带萧景禹回了院落,床上,昏迷不醒的凤朝歌不断的呢喃着:“朝阳。” 凤朝阳听了,紧紧的握着凤朝歌的手,她的身边站在萧景禹,虽说她有意和平南王府结盟,但是前几日她在林中偶遇萧景尧并被他所救,今日姐姐又晕倒在萧景禹的怀中,听萧景禹话中的意思,怕是他送姐姐来护国寺的,如此种种,她不得不怀疑,平南王府的用心。 凤朝阳转过头,看向萧景禹:“世子殿下,刚刚多有冒昧。” “无妨。”萧景禹看了一眼凤朝阳再次把目光落在凤朝歌身上:“你姐姐何时能醒?” 凤朝阳的目光紧紧的锁着萧景禹的神色,却不见丝毫异常,他是真的无心还是伪装的太好凤朝阳无法确定,思虑片刻,她问:“世子殿下如何知道我在护国寺?” 知道她此刻身在护国寺的,除了萧景尧和云空大师别无他人,萧景禹能带着姐姐如此顺利的找来这里,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萧景尧告诉他的,若是如此,他们兄弟二人的用心又是如何? 平南王府是敌是友是何意图,她要好好斟酌了。 第24章 裂痕 萧景禹闻言看向凤朝阳,只见她身上衣裙血迹斑斑,又望见她手上包扎的伤口,可见是遭遇了劫难,他微微侧头:“姑娘不必担心,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 凤朝阳微微皱眉,不解反问:“今日有何事?” 他回头看了看她的裙摆,凤朝阳顺着目光看去,心下瞭然。她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怕是谁看了都会多想,况且时风最重女子名节,她若以此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怕是难免有心人多想多言。 不知是他好心还是有意叉开话题,凤朝阳勾了勾唇角:“此事就算世子殿下不说,臣女自己也会说的。” 萧景禹闻言,略带诧异的看向凤朝阳,他顿了顿叮嘱道:“姑娘年幼,有些事还是要听你姐姐些。” “说起来还真是凑巧。”凤朝阳笑了笑:“前日马匹癫狂,多亏了冠军侯出手相救,才得倖免于难。” 此话一出,萧景禹微愣,随后反问:“景尧?”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俯身一礼:“等父亲凯旋,定去贵府拜访。” 说完她暗下仔细的观察着萧景禹的神色,见他满是诧异,心下的怀疑消了几分,再者萧景禹和萧景尧完全不同,若说萧景禹征战沙场,军人坦诚直率,那萧景尧恰恰相反,喜怒无常,狡诈的紧。 说到底,平南王府不能得罪,若是能拉拢自是比树敌好,萧景尧这个变数的命运她不知,但是萧景禹的结局她却是一清二楚。倘若她拉上一把,或许平南王府便不能寂落,或许她凤家胜算更大一些。 萧景禹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不知景尧去了何处?”前些日子萧景尧在关外丢下他前往护国寺,还正巧救了凤朝阳,只是他离京之前他也未返回府中,不知此刻是否也身在护国寺。 “侯爷救下臣女后,便下山了。”凤朝阳低声答道。 这边,凤朝歌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墙顶,上面的漆色陈旧,一看便是多年未曾修缮,她微微的转头,看见身旁的凤朝阳,泪水一下子溢满眼眶:“朝阳……” 第36页 凤朝阳闻声转头,快步的走到塌前,俯身跪下,紧紧握住凤朝歌伸出来的冰冷的小手:“姐姐。”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你怎么瘦了,可有受伤?”她说着就要起身查看,突然目光触及到凤朝阳包扎过的小手,像是握着滚烫的碳一样,受惊般松开。 凤朝歌的手不断的颤抖,慢慢的靠近,却不敢触碰:“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坏的,小伤,姐姐不必担心。”凤朝阳说完将手收回,藏在身后:“姐姐可好些了?” 凤朝歌心疼的看着凤朝阳:“都是姐姐不好,半路丢下你回京。” “哪里是姐姐的错?”凤朝阳摇了摇头:“分明是我贪玩,不捨得和姐姐回京。才吃了苦。” “姐姐可看见子衿和海棠了?”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安顿好子衿和海棠,不知道两个人现况如何。 凤朝歌闻言一顿:“子衿和海棠不和你在一起吗?”她看着凤朝阳略带凝重的神情,轻声问:“怎么回事?” 凤朝阳看了看一旁的萧景禹摇了摇头:“无事。” 凤朝歌察觉到凤朝阳的目光,这才想起萧景禹,她望向萧景禹满是感激:“多谢世子殿下出手相助,臣女感激不尽。” 萧景禹看着凤朝歌的身子尚孱弱,又姐妹俩刚刚欲言又止便道:“小事,你多休息,我出去看看。” 凤朝阳闻言起身,微微一拜:“恭送世子殿下。” 萧景禹出去后,整个禅房内只剩下姐妹二人,凤朝歌见凤朝阳神色凝重,担忧的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平南王世子怎么会和姐姐在一起?” 凤朝歌闻言,如琥珀般得眸子微眨了眨:“前日,二夫人说你的马无故发狂在林中消失了,姐姐急得很就匆忙赶来,谁知马车坏在了路上…正巧碰见世子殿下。” “可是府里的马车?” 凤朝歌点了点头。 按理说府中的马车尤其是公子小姐们的车都是有专人看护修理的,马车贵重,出了岔子是大错。凤朝阳继续问:“谁去备的车?” “我命白露去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凤朝阳心下一顿,随后摇了摇头:“无事,这丫头做事太不细心,万一伤到姐姐如何?” “来时匆忙,你莫怪她。”凤朝歌安慰的摇了摇头。 “白露可跟来了?” “马车残坏的厉害,我命她回府修理了。再者我走时祖母尚在午休,祖母年事已高,我怕你出事吓到她老人家,便给嬷嬷留了话,只是我还放心不下,便让白露再回禀一遍。如今见你没事,姐姐的心也放下了。” “让姐姐挂心了,是朝阳的不是。” 凤朝歌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凤朝阳的脑袋:“傻话,马匹本就是牲畜,哪里有你的过错,只是……二夫人此事做的太过不妥,竟丢下你一人回京。” 凤朝阳听了凤朝歌此言微微挑眉。从前凤朝歌是府中嫡女,做事行事恪守礼仪,就算对侯凝珍有再多的不满倒也看在二叔份上称一声二婶,如今直叫二夫人,可见侯凝珍此次触到了她的逆鳞。 “姐姐以为…真的是我的马突然发狂吗?”凤朝阳垂下头低声问,带着滴滴点点渗入人心的委屈。 凤朝歌听了一怔,见凤朝阳的模样,直觉一把尖刀划过心底:“…朝阳,你……” “二婶要杀我。” 一语既出,惊起千层浪,凤朝歌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谁要杀你!?” 凤朝阳点了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有晶莹的泪珠躲过帕子顺着略带苍白的小脸滑了下来:“姐姐我知道自己不得二婶欢心…却不想二婶厌恶我至此,竟要杀我。” 凤朝歌闻言紧紧的搂住凤朝阳:“到底怎么回事,和姐姐说,若真是如此,爹爹和祖母定不会放过她的。” “那日,我车中的炭火怎样也生不起来,子衿和海棠就去二婶的车中取些,不想我的马不知为何,突然跑进了树林。”凤朝阳回忆着,泪水越来越汹涌,看得凤朝歌一阵心疼。“…那车夫说二婶要他杀了我,我挣扎的跑出车外,却不想被树干绊倒,本以为就要丧命于他的刀下,幸好冠军侯突然出现,救了我……”凤朝阳断断续续,半真半假的说着,见凤朝歌的眸色越来越冷,她停了下来。 凤朝歌的眸底划过恨意,她紧紧的握住凤朝阳的手:“走,和姐姐回家,我们将此事禀报祖母。” 凤朝阳见此,按下想要起身的凤朝歌,摇了摇头。 凤朝歌见了,揉了揉她的秀髮,安慰道:“不必怕,姐姐和祖母定能护你安全。” “我当然知道姐姐和祖母会护着我。”凤朝阳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只是车夫已死,现在死无对证……真要闹起来,只怕还会被二婶反咬一口。” 闻言,凤朝歌也慢慢冷静下来:“可是…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放过,她若起了害你之心,哪里能只害一次?” “姐姐说的是,当然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她……我们只须静待几日。” 第37页 凤朝歌不解的反问:“等?” “对,等。”凤朝阳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高阳郡主的接风宴,筹备的怎么样了?” “世子殿下少年英雄,太皇太后欣喜,延迟了几日,命人扩大了数倍,地点也从郡主府变成了乐华行宫。” “郡主可肯?”高阳郡主的性子,凤朝阳是最了解了,姐姐与高阳自幼相识,情感深厚,她却和高阳是顶顶的死对头。 “自己想了许久的点子,她哪里肯?进宫求了太皇太后数次,太皇太后可是因她那缠人的功夫受了不少罪,只得答应还由她主持。” 凤朝阳听了暗笑,果然是高阳的性子,只可惜,上一世高阳的结局,就连她这个死对头,每每想起也忍不住在深宫中嘆息。 北风捲地,冰塞河川,戎装整齐的大军渡过黄河,直奔京都而来,在岭山脚下安营扎寨,将军营内,有小兵传信而来。 裴清风一袭白衣,一边捋着花白的鬍鬚,一边看信,随后‘呵呵’一笑:“茺州太守请您去城内扎寨,已为您准备好上房一间,美酒百斛,佳人无数。” 凤干雍听了不信:“他真敢这么说?” “他自是不敢。”裴清风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在下从他字里行间看出来的罢了。”说完让侍从将信递给凤干雍。 凤干雍接过,扔到桌案前看也不看:“这老贼,先前和回纥死战,粮草吃紧从他茺州借粮不肯,如今他还好意思给我写信?” “这茺州太守,怕是想借酒席缓解与您的关系吧。”裴清风解释道,随后又问:“那将军可去茺州?” “去个屁!”凤干雍大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传令下去,谁敢进茺州城,军法处置。” 裴清风笑着摇头:“将军啊,茺州城不进,那回京之日就近在眼前了,天子脚下,可没有这样的声色犬马了。” 凤干雍闻言,不耐的摆了摆手:“去你娘的,告诉大军,卯时出发。” 第25章 “你放肆!” 三日后,一道振奋全民的消息传到了京都,镇北大将军打败回纥军队提前凯旋,此刻胜利的大军就在城门外。 凤干雍卸下配剑带着身后的将士们进京都城面圣,此刻传来消息的将军府也是上下一团喜气,但是喜气过后,心底还有一丝丝空悬的担忧。 大将军戎马大半年,好容易回京,却不想两个嫡亲的女儿都不在府中,且下落不明。锦花苑内,侯凝珍听了冰莲带回来的消息,差点没将手中的茶盏打翻。 “你说什么!凤干雍提前回来了?” 冰莲低着头,颤着声音道:“夫人…我们怎么办?这大姑娘和五姑娘都……” 侯凝珍看着慌乱的冰莲,心中也不免被她弄得没了底气,她嫌弃的白了冰莲一眼:“慌什么慌?” “可是……”冰莲欲言又止。 侯凝珍慢慢的镇静下来,冷冷一笑:“小五出事,那是马匹的问题,难道还要怪一头牲畜?再说护国寺一行,我本就是好意,老夫人也批准了……至于大姑娘,我可不是没劝阻过,可惜到底年轻气盛,意气用事……” 冰莲听了,不确定的问:“可是…到底大姑娘和五姑娘没有消息,大将军又是极护短的人,我怕……” “怕什么?资惜琴不也一同去的么?就算大哥怪罪,也有她替我担着一半,更何况都是弟妹,我就不信凤干雍敢不给两个弟弟面子。” 冰莲看着侯凝珍振振有词,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有了几分底,随后她对侯凝珍道:“夫人为了六姑娘真是煞费苦心。” 侯凝珍听了也嘆气道:“我就这两个女儿,她们若是嫁的好,我也别无他愿了。” 这边凤干雍进宫面圣之后,带着一长街的赏赐回了将军府,将军府外的小厮远远的看见将军的车马,连忙点燃了门前的礼炮,长长的礼炮响声引来十里九街的百姓围观。 凤干雍坐在马上,心里挂念着近一年未见的女儿,不知朝阳是否还调皮,朝歌今岁也要寻个好婆家了。他慢慢勾起嘴角,心底泛起温柔还有久别后的紧张。 老夫人在小辈的搀扶下,身后跟着两房的儿子儿媳像府门外走去,宽敞的将军府大门敞开,老夫人遥遥的眺望着。 凤干雍一扬马鞭,加快速度向大门跑去,骏马在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下,前扬马蹄然后重重落下。凤干雍翻身下马,在老夫人面前俯身一拜:“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眼睛弯弯的看着凤干雍,满是慈爱,连忙扶起他,抬手擦了擦他黑呦的皮肤:“我的儿,你瘦了。” 凤干雍配合着微微俯身,然后柔声问:“儿子不在的时候,母亲身子可好?朝歌朝阳有没有好好听话?”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脸色突然一变,愁容染上眉头,凤干雍见此,心下一顿。 这边京都北街的客栈内,凤朝阳撑起窗子,看着楼阁下说书台上正在讲书的先生,只见那先生青衣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纸扇,上面提着:闻声天下。只听他道:“那镇北将军大败回纥夷军,杀的那些蛮夷那叫一个屁滚尿流,将军回京,圣上的赏赐,真真是比皇后嫁公主时的嫁妆还有丰厚,整整一条街的赏赐啊,都跟着大将军进府了。” 第38页 坐下听书的人,都唏嘘不已。 凤朝阳勾了勾唇角,然后放下窗子,眸中含笑对凤朝歌道:“姐姐,我们该回府了。” 繁华热闹一时的将军,此刻陷入一片深深的沉寂。凤干雍坐在主坐上看着堂下的弟媳弟妹们,阴沉着脸。 资惜琴暗下瞧着,然后给凤朝平递了一个眼神,凤朝平瞧了会意,上前一步,深深的对凤干雍一礼:“大伯,五妹妹的马,发狂的太突然,我在林中寻了半日,却怎么也没找到。”说完深深的嘆了一口气又道:“原本二婶带着我们小辈去护国寺祈福是好事,只是不想……”“五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还请大伯放宽心。”他说完又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气,一脸愁容的退下。 侯凝珍看着凤朝平脸色变得不好看,她復又看了看资惜琴,没想到她苦心设计的局,竟然给三房铺路了,让凤朝平卖了个乖。 凤干雍看着退下的侄子,没有说话,继而将目光落在了侯凝珍身上,凤干旭看见大哥望过来的目光,心下一沉,復又看了看身旁的妻子。 侯凝珍感受到凤干雍的目光,忙给冰莲递了个眼神,冰莲便捧着从护国寺求来的符包走上前去,侯凝珍也缓缓的起身,她对凤干雍恭敬一礼:“弟媳先在此恭喜大哥凯旋,这是从寺中求来的,大哥常年征战沙场,把这个戴在身上,祈愿平安。” 凤干雍看着冰莲的递上来的符包,挥了挥手,冰莲见了识相的退下。凤干雍看着侯凝珍冷声问:“你去这护国寺为我祈福,朝阳却失踪了数日,求这符包有何用!” 侯凝珍一听忙道:“大哥,冤枉啊。”她说着话语中带着哭腔好不委屈:“我原本也是好心想为大哥和四弟求符包杀一杀战场血气,却不想那畜生突然发狂……真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早已命人去南山寻,说不定小五就在回来的路上……大哥你是知道的,我疼小五像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怎么可能放下她不管呢?” 凤干雍看着侯凝珍的模样冷哼一声,一旁凤干旭见此,也附和道:“大哥,珍儿一向疼小五,哪里能放任不惯呢,再说牲畜终究是牲畜,只盼小五平安无事可好。” “只是,这朝歌好好的却跑去南山,也不知道如何了?听说马车坏在了半路,也不知道这南山路远,是如何去的…”资惜琴看着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的凤干雍,仿若无心的说道。 凤朝玉闻言冷哼一声:“大姐姐美貌,自是有办法。” 凤干雍一听,脸色一瞬黑了下来。 凤朝玥暗下推了一下口无遮拦凤朝玉,微微皱眉。 侯凝珍和凤干旭都回头看了一眼凤朝玉,满是怒其不争。资惜琴瞧了微微挑眉,暗笑不言。 还未等凤干雍开口便听见凤朝元开口呵斥道:“玉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姐姐呢?” 凤朝玉见众人都怒对她,心下更是不满,桀骜的撇过头:“大姐姐和五姐姐失踪这么多天,谁知道有没有遇到坏人,况且大姐姐美貌……” “玉儿!”凤朝玉话没说完,便被侯凝珍严厉的打断,她怒喝道:“你如何说话的?怎么能拿你姐妹的清白说嘴?还不快认错。” 凤朝玉被侯凝珍一吼着实吓了一跳,她委屈的咬了咬嘴唇,泪水瞬间布满眼眶:“我实话实说有什么错!失踪这么多天,谁知道是不是被……” “放肆!” 堂外突然传来一个飒爽的女声,一个身穿戎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身旁是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凤干绍和凤朝沣父子。 资惜琴闻声回头,然后眉头微皱,这四房一家怎么也提前回来了? 凤朝沣提前一步走上前去,对凤干雍恭敬行礼:“大伯。” 凤朝平和凤朝元暗暗对视一眼,眸中不乏嫉妒,却也站起身恭敬道:“大哥。” 凤朝沣瞧见二人,淡淡的点了点头。 罗念走进堂内,冷冷的看了一眼凤朝玉:“这六姑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嫡姐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凤朝玉一看罗念马上噤声,这个家里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四婶,在她的印象里,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成天舞刀弄棒的,吓人的紧。 虽说自己女儿被呵斥了,但侯凝珍和凤干旭都不敢出言,这四弟妹的泼辣他们可是领教过的。 侯凝珍陪笑的看着罗念:“弟妹误会了,朝玉年幼,童言无忌,还请你别误会。” “童言?”罗念冷冷一笑:“六姑娘就要及笄了吧?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分寸。二夫人,你这个母亲是如何当的?” 侯凝珍被罗念的话问住,一时竟无话反驳。 堂内一瞬间静了下来,只听一声柔柔的声音打破沉静:“四婶婶你误会母亲了。” 开口的是凤朝玥,她慢步上前,柔声道:“六妹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然娇惯些,是我们这些哥哥姐姐的不对。玥儿在这里替妹妹道歉了。” 凤干旭看着上前解围的大女儿眸中划过赞赏。 罗念看着身前的凤朝玥,脸色略微缓和,心中的气却未消,她对侯凝珍道:“歌儿和小五至今下落不明,你这个做长辈的就没有责任吗?” 第39页 “弟妹说的是,说来惭愧,我和惜琴两个长辈,却还是没照顾好小五,都是我们的过失。”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资惜琴。 资惜琴神色微僵,随后快速调整好,她微微低眉:“只怪我身体不好,不仅没帮着嫂嫂照顾好朝阳,倒成了拖累。” 侯凝珍闻言暗骂资惜琴,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 凤干雍坐在主坐上,看着二房三房你一句我一句,除了互相诋毁就是推卸责任,他虽然是个习武的粗人,但心底到底还不煳涂。他常年在外征战,将老母和幼女都交给这些弟弟妹妹,原以为手足情深,不曾想,自己两个女儿出了事情,他们却在这里互相推卸责任,凤朝玉小小孩子出言就如此恶毒,可见长辈之心。 凤干雍在心底缓缓的嘆气,失望充斥着内心,他冷眼瞧着堂下的人,心底竟生出一丝凄凉。 第26章 归来 凤干雍坐在主坐上,他本想通过他们知道些线索,不想二房三房你一句我一句,除了互相诋毁就是推卸责任,他虽然是个习武的粗人,但心底到底还不煳涂。他常年在外征战,将老母和幼女都交给这些弟弟妹妹,原以为手足情深,不曾想,如今竟是这么个情景。凤朝玉小小孩子出言就如此恶毒,可见长辈之心。 凤干雍在心底缓缓的嘆气,失望充斥着内心,他冷眼瞧着堂下的人,心底竟生出一丝凄凉。他慢慢的站起身,穿过堂下的人群,走出堂外,向马厩走去。南山之远,哪怕搜山犹如海底捞针,他也要将女儿寻回来。 侯凝珍看着凤干雍离开的身影微微皱眉,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总是生变故,先是郡主宴会被太皇太后推迟了,这边凤干雍和四房一家又提前回来,好在宴会就在明日,不然免不了夜长梦多…… 侯凝珍看了看身边的冰莲,低声问:“雇来的车夫还没找到?” 冰莲垂着头:“已经加派人手了,但……” “废物!”侯凝珍骂道:“让你挑个人都挑不好,那家中的车夫呢?” “已经让人解决掉了。” 侯凝珍冷哼一声:“你最好祈求别出岔子,若是耽误了玉儿的大事,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冰莲听了忍不住心下一颤,她心虚的答道:“夫人放心,一定不会……” 冰莲话才说了一半,便听见外面有小厮欢喜的跑了进来:“大将军,大小姐和五小姐回来啦!大小姐和五小姐回来啦!” 冰莲一听,双腿不住一软,险些摔倒。侯凝珍看着跑进来的小厮,直觉眼前一晕,她闭上眼睛,只觉身体一晃,幸好被身后的小丫鬟及时扶住。 侯凝珍缓了缓,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她阴狠的扫了一眼冰莲,随后快步向府门外走去。 堂内四房一家一听,皆是一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家子快步向府门外走去,一时间堂内只剩下三房一家,资惜琴和凤朝平对视一眼,扯了扯嘴角,也跟了出去。 将军府门前洒满阳光,映射在雪地上,碎了一路的光辉,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外。高大的香槟木马车挂着锦缎,柔顺的垂下来,伴着吹过的阵阵微风,车上的银铃铛‘叮咚’作响。 这是王妃出行所坐的马车,马车周围跟着数位带刀侍从,青天白日的好不壮观。 只见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走了下来,她的长髮微绾柔顺的垂在身后,朱唇贝齿,眉目如画,众人一瞧,正是远行南山的凤朝歌。她下了车,紧随其后的姑娘,娇娇小小的,似乎清瘦了许多,原本稚气未脱的小脸也变得成熟了几分,细腻柔滑的肌肤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带着点点光亮,犹如皓夜长空下闪烁的星河。 凤干雍看着两个平安归来的女儿,激动的快步跑去,凤朝歌看着跑来的凤干雍,欣喜的迎了上去:“爹。” 凤朝阳看着几步外的凤干雍久久没有挪动,此时再见,真真是隔世生死。当年若不是她固执的嫁给萧与哲,也许父亲就不用趟夺嫡这浑水,也许他也可以向其他将军一样,功成身退,暮老南山,儿孙在侧。 但这一切的美好,都终结于她嫁入平王府的那一刻。 凤朝阳压住那不断翻涌想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现在还不是其乐融融的时候,现在是该算帐的时候……她将目光扫向侯凝珍。 侯凝珍站在府门外,心底五味翻杂,她紧张的握着手中的帕子,凤朝阳突然投来的目光更是让她心头一颤,那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直戳心底。侯凝珍心下一惊,她不敢相信那直入心底的威严压迫是来自凤朝阳一个小小姑娘家。她復又看向凤朝阳,只见她已经敛了眉目,乖乖巧巧的站在那。 凤干雍看着一直呆呆站在那的凤朝阳,一股心疼涌上心头,他快步走过去,看着这个还未到他肩膀的女儿,似乎这一年来没有长高反倒是清瘦了,他轻声道:“朝阳……” 一句轻轻的‘朝阳’似乎揉进了百种情感,心酸,思念,心疼,和点点的小心翼翼。 眼泪一瞬间涌出眼眶,凤朝阳一下扑入凤干雍怀里,哽咽道:“爹。” 八尺男儿,征战沙场的将军只觉心底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痒痒的带着轻微不可察疼痛。 第40页 “爹…救我,朝阳还不想死。”凤朝阳一声不大不小的哭腔传入众人耳中,在场之人无不脸色一变。 罗念闻言脸色马上严厉起来,凤干绍和凤朝沣一脸凝重的对视一眼,而侯凝珍听到此话,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资惜琴暗自皱了皱眉,是她太高看侯凝珍了,没想到这傢伙蠢到连一个小孩都弄不明白。 凤干雍听着凤朝阳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身体一僵,他满是震惊的问:“什么!?” “爹…救我,二婶婶要杀我。” 侯凝珍闻言脚下一软,直直的就要倒下,幸好她身边的凤干旭眼快,一把扶住她。罗念听此,怒目看向侯凝珍:“二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辽阔天空下,云朵时卷时舒,此刻明媚的阳光被收束在云朵里,天色暗了下来,地面起了风,寒风唿号,吹起地上的白雪镳镳,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投向侯凝珍,凤干旭也慢慢的松开手。凤朝玥和凤朝玉姐妹俩对视一眼,凤朝玥咬了咬唇,纠结开不开口,只听凤朝玉吼道:“你撒谎!你污衊!” 府外的气氛,一时凝重,原本因为马车而聚集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这时,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府门内传来:“放肆!” 荷风堂内,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一大家的人都整齐的坐在堂下。凤朝阳窝在凤朝歌的怀里,不断的抽泣,一时间堂内只剩下这断断续续的泣不成声。 罗念听完凤朝阳的叙述,只觉一股火涌上心头,她恨不得拿□□挑了侯凝珍的皮:“侯凝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嫡女?” “冤枉啊。”侯凝珍马上起来,跪在老夫人面前:“婆母,儿媳真的是冤枉,儿媳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小五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二婶…朝阳自知蠢笨,没想到婶婶竟如此厌恶我,想要了我的命。” 侯凝珍看着哭泣的凤朝阳连忙摇头:“小五,二婶没有…二婶怎么能伤害你,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是啊是啊。”凤干旭也附和道:“珍儿疼爱小五这府中人人知道,她怎么可能伤害朝阳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凤朝玥看着哭着伤心的母亲,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资惜琴,咬了咬唇:“是啊,三婶是一路同行的,她定能证明母亲是清白,是不是啊三婶?” 凤朝平看着凤朝玥将自己的母亲拖下水,不悦的皱了皱眉,随后担心的看着资惜琴,资惜琴在心里暗骂凤朝玥这个小狐狸,谁知侯凝珍这么蠢怎么能生出凤朝玥这个狐奸的女儿呢? 事一定是侯凝珍做的,这傻子都能看出来,只可惜没有证据,听小五说自己被冠军侯所救,车夫也被冠军侯杀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不然凤干雍哪里会给侯凝珍机会在这里哭诉?早就拉出去报官了。 事到如此,她的确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可如今的问题更是进退维谷。她若答,的确是侯凝珍做的,那自己便是个‘见死不救’的罪名,大房二房都得罪个遍。她若是答,不是侯凝珍做的,大房虽心中有怨,但到底苦于没有证据,还能卖二房个人情,只是,若是这么做,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侯凝珍,她这趟南山之行还有什么意义? 资惜琴在心底暗骂侯凝珍蠢货,嘴上却不得不道:“这车夫或许结怨于二嫂了,二婶对下人一向严厉,这车夫公报私仇也未可知,小五出事的时候我正在车里,等我下了车,已经来不及了……” 凤干雍闻言冷哼一声。 一直未开口的老夫人终于开口了:“老三家的,真不是二媳妇做的?” “这……”资惜琴一顿:“儿媳以为二嫂对小五一向优待,自是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侯凝珍看了看资惜琴,随后继续喊冤:“婆母,儿媳真的是被冤枉。” 老夫人见此嘆了口气,随后神色严厉的看向侯凝珍,怒吼道:“事到如今,你竟毫不知悔改。”復又看向资惜琴:“你们两个是当我老煳涂了吗?还是当这的人都瞎了!” 资惜琴心下一惊,连忙起身跪下:“婆母息怒,儿媳不知哪里做错了。” 老夫人看着跪在堂下的两个庶出的儿媳,心灰意冷的闭上眼睛:“来人,把子衿和海棠唤来。” 此话一出,侯凝珍和资惜琴皆是心下一惊,一旁的冰莲更是不争气的脸色煞白,险些要晕倒过去。 凤朝阳慢慢的勾起唇角,好戏就要开始了。这一世,她不会在软弱,那些曾经欠她的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第27章 杀鸡儆猴 众人略等了等,只见屏风后转出两个身影,正是子衿和海棠。侯凝珍回过头,看着缓缓走进来的两人,只觉得体内的血液一瞬间冰冷起来,她瞪向冰莲,冰莲被这一瞪,更是心下不稳摔倒在地上。 老夫人瞧了,挥了挥手,命人把她抬到堂前,冰莲便跪坐在侯凝珍身边瑟瑟发抖,老夫人嫌恶的移开目光,復落在子衿和海棠身上。 荷风堂内炭火燃得异常旺盛,整个阁内暖烘烘的,子衿和海棠齐齐的跪在凤朝阳身前,海棠更是涕不成声。凤朝阳见此忙起身将二人扶起。 第41页 “老二家的,我记得曾经问过你,家规中说谎是如何惩罚的,你说记得很清楚。”老夫人俯视跪在堂下的侯凝珍,冷冷开口。 侯凝珍听了心下一颤,不敢开口。资惜琴从看见子衿和海棠进来,心便跌入了低谷,本以为侯凝珍会将这两个丫鬟处理的干干净净,不想两人竟平安无事还到了老夫人的身边,那老夫人必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出事时她不仅置身事外刚刚还替侯凝珍求了情……资惜琴额头渗出冷汗,怪不得凤朝阳消失了这么多日,老夫人竟然还能沉得住气,怕是早知道了凤朝阳平安无事,一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今日秋后算帐。 资惜琴闭了闭眼,没想到她算计来算计去,却还是把自己算进去了,这次怕是要…… “你说子衿海棠和小五在一起,定能照顾好她,可为何我却听说,朝阳出事的时候,她俩在你车上,而你,最后还将两人卖进了那样骯脏的地方!” “婆母,儿媳是怕您担心……怕您担心才这样说的。” “怕我担心?你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我不知道吗!?”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侯凝珍,除了愤怒还有悲伤,虽说不是她嫡亲的儿媳,可她多年来到底是一视同仁,为何却换来这样的恩将仇报? “子衿和海棠在我车上,是因为小五车里缺了炭火,才来我车上的……” “堂堂嫡女的车上为何会缺了炭火?这管事的是如何做事的?”罗念在一旁严厉发声。 “叫张管事来。”凤朝歌记得同他们随行的是侯凝珍的远房亲戚,姓张。 不一会一个穿着粗衣的中年男子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一看堂前的阵仗,扑通一声便跪下了,侯凝珍见了不免心里暗骂。 “你是管炭火的?”凤干雍冷声问。 “回…回大将军,正是奴才。” “为何五小姐车里的炭火出了问题,你是如何当差的,可是想不要命了?”凤干雍常年厮杀战场,身上血腥味很重,此刻他阴沉的脸,张管事见了吓得直不起身。 “这…这奴才”张管事看了看身前跪着得侯凝珍,犹豫开口。 凤朝阳手指不停的缠绕着一缕长发,她见此淡声开口:“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可别指望不该指望的人。” 侯凝珍一听心下更沉,她抬头冷眼的看了一眼凤朝阳,只见她也看着自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不知为何,侯凝珍对上凤朝阳的目光便觉一股压迫感徒增。 张管事听了这话,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最后只听他开口求饶:“老夫人饶命,大将军饶命,奴才也是受人指使,才干了这煳涂事,还请大将军饶了奴才。” 张管事此话一出,侯凝珍便连跪也跪不住,直直的就倒在地上。 “是谁指使你?” “是…是……” “是奴婢!”只听一声大喊,冰莲跪着上前几步:“是奴婢指使张管事的,还请大将军饶命。”她说着不住的磕头。 凤朝阳看了,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你一个小小丫鬟,能够指使管事?”罗念看着出来顶罪的冰莲,冷声问道。 冰莲听了一顿,随后有些慌乱的答:“真的是奴婢,是…是奴婢嫉妒五姑娘,知道五姑娘身体不好,才偷偷的求张管事换了炭火,奴婢是一时煳涂,还请大将军饶命。” “张管事,是这样的吗?”老夫人听了,沉声问道。 张管事低下头,转了转眼珠,随后磕头答道:“是奴才一时煳涂,受了冰莲的贿赂,才做出这等蠢事,还请老夫人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声:“你们倒个个是忠僕。” “老二家的,这件事可是这样?” 侯凝珍听了连忙道:“婆母赎罪,都是儿媳管教不严,才出了此等岔子,还请婆母责罚。” “你确实该罚!”老夫人冷声骂道:“那子衿和海棠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也是被冰莲卖的吗?” 侯凝珍被吓的一抖,随后慌乱的看了看凤干旭,想着自家夫君能够帮衬着些,凤干旭看着侯凝珍投来的目光,连忙移开眼神,事情闹得这样大,他可不想被这无知蠢妇连累。 凤朝玥看着无助的母亲,低声对凤朝玉说:“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快想办法帮帮娘。” “说的轻巧,爹都不帮忙你我有什么办法!”凤朝玉气急的问。 凤朝玥敛下眉目,低声说:“祖母最疼孙儿,这子衿和海棠不过是府中的大丫鬟,哪里比得了孙儿?若是说二人做错了事,伤了你我也未必不是办法。” 凤朝玉一听,连忙跑到堂前跪下:“祖母明鑑,是这两个奴才以下犯上,母亲一气之下才惩罚了二人的。” 凤朝玥看着跑出去的凤朝玉慢慢的松了口气。 海棠看着跑出来的凤朝玉:“你胡说!分明是你们陷害小姐……” “放肆!你一个小小丫鬟,也敢顶撞主子?”凤朝玥适时开口。 子衿暗下拉了拉海棠,海棠看着只笑而不语的凤朝阳也噤了声。凤朝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海棠继续道:“是她们两个故意给我和姐姐端来滚烫的茶,烫伤了我们,母亲才惩罚她们二人的。” 第42页 “老二家的,是这样的吗?”老夫人扫了一眼侯凝珍,又问道。 侯凝珍连忙点头:“都是媳妇爱女心切,才罚的重了些……” “很好,”老夫人点了点头:“即是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 “冰莲,以下犯上,谋害主上,杖毙。张管事为虎作伥,疏忽职守,仗五十逐出府外。” 一时间堂内静下来,随后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冰莲和张管事一边被人拖出去一边喊道:“老夫人饶命,二夫人救命,救命!” 不一会,堂外便传来哭喊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慢慢的声音便弱了下去。不一会有下人进来禀报,说张管事经不住五十大板,已经气绝了。侯凝珍听着,闭上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抖。 “身为主子,却让底下的人做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罚跪佛堂三个月,每日诵经百遍赎罪,非令不得踏出半步。”老夫人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侯凝珍,冷声说。 “谢婆母。”侯凝珍颤抖着起身,缓缓的退到一旁。 资惜琴紧张的低着头,等着老夫人发落,却不想只听老夫人淡声开口:“老三家的,起来吧。” 资惜琴一愣,随后缓缓的站起身。侯凝珍见了紧紧的握着拳,狠狠的瞪了一眼资惜琴。 这时有人进来传报,说是郡主府来了人。不一会,一个青衣小厮走了进来,拜见过老夫人和凤干雍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帖子,恭敬道:“听闻凤少尉提前凯旋,郡主让奴才来送帖子。” 老夫人笑着让身边的嬷嬷接过:“多谢郡主挂念,劳烦你跑一趟了。” “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奴这便告退了。” 侯凝珍看着凤朝沣手里那张鲜红的帖子,狠狠的握着拳,指甲嵌入手心似乎也感觉不到疼,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仅折了两个手下,自己也被如此惩罚都没得来的帖子,凤朝沣就如此轻易的得来,还是郡主特意命人送来的。 侯凝珍心底升起生生的狠,却只能一言不发的隐忍,凤朝玉看着那鲜红的帖子,也看红了眼。凤朝平和凤朝元对视一眼,都垂下头。 “今日之事,都好自为之吧。”老夫人最后开了口,目光扫过二房三房每一个人,随后甩袖离去。 这边凤朝阳和凤朝歌结伴向玲珑阁走去,身后传来凤朝沣的唿唤声。凤朝阳回过头,看着缓缓走来的凤朝沣,往日的记忆如海水般涌了上来。 那是,萧与哲登基后的第二年,北楚迟迟没有立后,朝中大多臣子都拥立王府中的嫡妻为后,萧与哲却一拖再拖,他想的,不过是想立他的‘真爱’宸妃为后。 后来他撤了父亲大将军的职务施压,却还是被礼部的一群老臣反对。终于,当前线传来败仗的消息……回纥王挑衅,要求娶北楚最尊贵的女子,萧与哲便舍了她出去和亲,她如今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天…… 整个夜空是通透流转的墨蓝色,北方的天地广阔,遥遥望去,一派的星河流转。她站在城上,城下是十万铁骑铮铮。萧与哲站在她的身后,一袭明黄色龙袍在暗夜中色彩阑珊。 他看了看远方无尽的沙土,淡淡道:“嫁吧。” 没有十里长亭的望眼欲穿,和亲的队伍仅走了百米。她忍不住撩帘回望,城楼之上,只有北楚迎风的国旗和星空满夜下多余的火把。哪怕铁骑十万。粮仓充足。哪怕她现在虽身为后妃但曾经却是他的结髮妻子,他也毫不犹豫的应了议和书。 后来,她没嫁成,是凤朝沣违了圣命,私下领兵追出关外,将她接了回来。她在关外凛冽的寒风中失声痛哭,明媚的大红嫁衣被十万铁甲银盔衬得格外艷丽。 她哭骂着他煳涂,议和书已签再无迴旋余地,只要她踏入回纥半步,北楚便能换有十年太平。如今要北楚的将士再为战争牺牲吗? 长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那是紧紧的禁锢,一生笑傲沙场的统帅,垂着头在她耳边哽咽:“阿兄捨不得你嫁。” 诚然,所有人都知道,回纥的野心,哪里是区区一个女人可以填平的?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侮辱罢了。 夜晚关外风急,长兄杀了萧与哲亲派的执意要送她出关的送亲官。带着凤家数万的亲兵杀出关外。 她记得清楚,长兄坐在战马之上,挺拔傲然,他说,只要阿兄尚有一口气在,定护你周全,只要凤家的将士在,定护北楚无忧。 后来,长兄的军队将回纥驻留在北疆的军队杀的片甲不留,收復了北楚失地。回纥王震怒,萧与哲亦是。他看中的从来不是国家的兴亡,而是属下们对他绝对的恭敬服从。 她回了宫。 第一次,她站在巍峨的城墙外,产生了抗拒。 第28章 拜访平南王府 凤朝阳看着走来的凤朝沣微微勾起唇角:“大哥。” 凤朝沣走到凤朝阳身前,一年未见,这丫头还是堪堪到他肩膀,本就娇小的身体更是瘦弱,凤朝沣心疼的揉了揉凤朝阳头顶:“傻丫头。” 凤朝阳笑着低下头,她压住涌上心头的酸楚,故作轻松道:“哪里傻?我聪明着呢。” 玲珑阁内,窗户上煳着明纸,日光透进来,满室通明,光线说不出的柔和,兄妹三人围坐在塌前,凤朝阳让人从梅树下又起了一坛水,折了梅枝起炉,有小丫鬟在一旁烹茶。 第43页 清冽的茶香马上溢了满室,凤朝沣看着悠闲品茶的凤朝阳有些急切的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朝歌和凤朝阳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大哥也看出不对了?” “这冰莲和张管事说到底不过是下人,没有主子的应允,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凤朝沣冷笑道。 凤朝阳瞧着凤朝沣的反应,嘆了口气,目光遥遥的落在翻滚的茶水上,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凤朝沣听完,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怎能这样轻易饶了她?我要去找祖母。”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凤朝阳见了连忙拦住:“大哥可是煳涂了?” 凤朝沣不解的望向凤朝阳,只听她道:“大哥以为我失踪了这些日子,祖母能沉得住气一直在府中等我?” “那日承蒙冠军侯搭救,他将我平安的送回了护国寺,我便修书让人送给祖母,告诉了她来来龙去脉。”她说着一顿,看向凤朝歌:“只是不想祖母还未来得及告诉姐姐,就被二房那位钻了空子,害得姐姐千里迢迢去寻我。” “我在护国寺的日子,始终和祖母保持书信往来,虽想至那人于死地,但可惜那雇来的车夫被杀了,连府中的那位也…” “如此,虽心知肚明却没有了证据,到底不能拿她怎么样,倒不如折了她的羽翼,杀鸡儆猴。” “那这事就这样算了?”凤朝沣不甘心得问。 凤朝阳品了一口茶,悠悠得说:“日子还长,大哥莫急。” “我是担心你,她今日为了一个帖子就对你下如此狠手,只怕来日……” 凤朝阳听了眨了眨眼睛,似是调皮得笑道:“不是有大哥保护我么。” 凤朝沣无奈得摇了摇头:“你呀。” 荷风堂内,凤干雍被老夫人留下,当他听完老夫人所言,惊愕与震怒一同袭了上来。老夫人叫住提剑就要冲向佛堂得凤干雍。 “你如今杀她,便是弒亲,那是砍头得大罪!” “可是…我不能看着朝阳白白受罪。” 老夫人无奈得嘆气:“朝阳遭罪,难道我这个当祖母的不心痛么?只是那车夫已经被冠军侯所杀,死无对证,你又能如何?” “而且此事事关朝阳名声,先压下来吧。那毒妇做出此等事,我必不会放过她。” 玲珑阁这边,兄妹三人又聊了聊,便有人传话,说镇北将军要带着她姐妹二人去平南王府道谢。两人换了正装,绾上髮髻,随凤干雍进了马车向平南王府走去。 平南王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的雄狮昂首而立,俯视着过往的人群,凤朝阳下了马车,停在平南王府前,看着匾额上的四个大字,不知为何一种凄凉涌上心头,如今繁盛的王府在不久的将来便落寞成废宅。如果可以,她不介意与平南王府结盟,虽然有萧景尧这个摸不准的变数。 之前递了帖子,平南王已经知晓了凤干雍的来意,两人在仕途上向来不对路,每次都能在满朝文武和圣上门前吵得满脸通红,像如今这样登门拜访倒是罕见。 平南王好不容易让凤干雍欠了人情,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得机会,才刚见面便摆起了谱。还好平南王妃为人和善,凤朝阳姐妹随王妃进了内堂。 王妃虽然温柔,但凤朝阳还是隐约得感觉到她对自己若有若无的疏离,相反的是,王妃与姐姐倒是极谈得来。凤朝阳满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她的名声,像是萧景尧这样的堂堂男儿或许不知道,但是像王妃这样的女眷怕是再了解不过了。 蠢傻无知,毫无才艺,痴恋平王闹的满城风雨…… 王妃不待见倒正合了她的心意,省得应付,她便时刻保持微笑便好。不一会便见萧景禹匆匆走了进来,当他看见堂前坐着的凤朝歌,眸子一顿,随后敛下眉目给王妃请安。 凤朝歌和凤朝阳见萧景禹来便起身一礼,多谢当日搭救之恩。萧景禹笑着说无事,都落座后,凤朝阳似乎发现萧景禹的目光没有离开姐姐半刻,她眸中含笑的品了口茶,心下瞭然。 几人聊天说到萧景禹前日偶得了郑大师的墨宝,凤朝歌听了十分感兴趣,王妃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便让两人一起去书房鑑赏。凤朝歌道了谢,便要带着凤朝阳。 凤朝阳很识相的笑着拒绝:“姐姐知道的,我对那些一窍不通。” 到底不是自家府中,凤朝歌听了只好作罢,便随着萧景禹去了书房,一时间堂内只剩下凤朝阳和平南王妃两人。王妃眉眼间的笑意也随着那二人的离开淡了下来,凤朝阳勾了勾唇,静听下文。 “你说,景尧在林中救了你?”王妃开口了,语气中的冷淡轻易可见。 第29章 夜访闺中 “你说,景尧在林中救了你?”王妃开口了,语气中的冷淡轻易可见。 “回王妃的话,侯爷心善,搭救臣女,臣女感激不尽。”凤朝阳说的满是真挚恭敬,不想平南王妃听了,声音虽一如既往的温柔面色却沉了下来:“这是小事,凤姑娘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日后多小心些才好。” 凤朝阳听了心下瞭然,上一世她痴恋平王的原因是一次春闱,萧与哲随手救了毫无性命之忧的她。自此便传出了镇北将军府的五小姐因救命之恩而痴缠了平王殿下,满脑子的以身相许。王妃如此反应,大概是怕她缠上萧景尧吧。 第44页 凤朝阳听了温顺的垂下头:“臣女明白,多谢王妃指点。” 这边和平南王妃又客气的闲聊几句,便有小厮过来传话,说平南王请诸位去书房观棋。凤朝阳便起身随平南王妃一起朝书房走去。走在王府内的小路上,遥遥望见路旁松柏青葱,没有丝毫冬日里的萧条,反倒生机勃勃。走过了几个院落,凤朝阳心想,不知萧景尧是哪个苑子,从护国寺离别,也有多日未见,刚刚在王府内没有看见他,她还松了一口气。那日为了脱围她随口编了个谎,平日在家中,他自是找不到她,可是如今她送上门来……他若是向她要书,她必是拿不出来的。 进了书房,只见凤朝歌和萧景禹也到了,凤干雍和平南王围在棋盘前,若有所思。凤朝歌见她来了,便伏在她耳边耳语,凤朝阳心下瞭然,原来并非二人在下棋,而是在解棋迷。 凤朝阳慢慢走到棋盘前,将目光落在那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上,随后收回目光,她低声问凤朝歌:“姐姐可有了法子?” 凤朝歌摇了摇头:“这棋发诡异,完全找不到方向。” 凤干雍和平南王不仅在行军打仗的治理方法上多有分歧,就连下棋也是互不服输,每有机会便要杀上几局,谁若是赢了便要炫耀上一年,因为常年征战,也就只有年关十分才能见上几次。这几年。平南王渐渐退了下来,赋闲在京中,这也是平南王颇为得意的地方,他嘲笑凤干雍一把岁数还要征战沙场,生了两个无用的丫头片子。凤干雍却嘲笑他,躲在儿子后面享清福,自己却是宝刀未老。 两人这一吵,也是十几年,这其中定少不了圣上的‘功劳’。圣上为了制衡簪缨世家,让他们相互掣肘,从中挑拨是常事,而这些也是凤朝阳为皇后时经常看萧与哲管用的手法。 平南王妃看着站在一旁不语的凤朝阳,笑道:“景尧是最善下棋,可巧他今不在,不知道凤姑娘可有法子?” 凤朝阳回头,正中平南王妃的眸子,王妃眸中含笑,温柔似水,但凤朝阳见过的后宫女人何其多,她自是明白王妃的意思。曾经的凤朝阳不仅在男女之事上冒冒失失,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在其他方面也是样样不通。别说这齣自名手的棋迷,就算单纯的下棋,她也是半子不会落。王妃想告诉她的,不过是自己平庸配不上萧景尧,让她消了念头罢了。 只可惜,王妃爱子之心她懂,但却不一定要替她成全。这事关凤家的颜面,凤家小辈中只有她,姐姐和大哥三个嫡子嫡孙。王妃如今指名要她来,她若是解不出,那丢的便是凤家的颜面。 凤朝阳看着平南王妃莞尔一笑:“那臣女便试一试。”她说完靠近棋盘从棋娄中拾起一颗黑子。略看了看,随后轻轻一笑,将黑子落在天元上。 众人愣了一秒,随后皆恍然大悟,凤干雍看着凤朝阳的目光满是骄傲,就连平南王也赞嘆道:“没想到小小丫头,竟如此灵慧,真是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强了。” 平南王妃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却也道:“不错。” 虽然众人极度夸赞,但凤朝阳面上始终保持着温婉的笑意,她柔声道:“其实臣女不过是一时侥倖,王爷谬赞了。” 平南王听了更是大笑,他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虽说你爹死板,却教导出你这样的好姑娘。”随后看向凤干雍:“可是许了人家?” 平南王妃一听脸色一变,刚想出言打断,便听凤朝阳道:“多谢王爷夸赞,臣女还年幼,不懂得地方诸多,王爷若是不嫌弃,臣女定洗耳恭听。” 话中拒绝之意瞭然,平南王一听,只好笑道:“我珍藏了一副淬玉棋子,棋上黑白天成,便赏予你吧。” 凤朝阳一听便知价值不菲,忙俯身道:“多谢王爷厚爱,只是这东西贵重,臣女万万当不起。” “去取来。”平南王告诉身后的管家,又看向凤朝阳:“不必推脱,即送你,你便当得。” 凤朝阳将目光落在凤干雍身上,凤干雍见了便道:“和这老贼客气什么?”随后大手一挥:“收着!” 从凤朝阳出言打断亲事开始,平南王妃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此时再细瞧她,似乎和传闻中所说的不太一样。 平南王的心情似乎很好,竟破天荒的要留凤干雍在府中用晚膳,凤朝阳虽心急,却也只能随着,这萧景尧不知是去了哪里,也不知何时回来,若是在府中碰个正着,岂不是羊落虎口? 幸好,一席晚膳下来,萧景尧也没有出现,凤朝阳出了平南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算是逃过一劫。 回了府中,父女三人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各自回了院落,半路凤干雍叫住凤朝阳,似有些心疼和不忍:“是爹的疏忽…” 凤朝阳当即明白凤干雍的意思,她笑着道:“爹爹常年在外为家族拼搏,是女儿分不清善恶哪里怪得了爹爹?” 夜晚月光朦胧,凤干雍看着突然懂事的女儿不知为何心中一痛,去年此时,她还是个只会撒娇耍脾气的小女孩,为何仅是短短一年未见……就变成如今这样懂事的让人心疼? 凤干雍竟一时开不了口。 凤朝阳看着眼前这个满是歉意的父亲,只觉泪水要压制不住的涌上来,她撇开头:“爹爹时候不早了,您快回去休息吧。”她说完,便带着转身快步走向玲珑阁。 第45页 凤朝阳转过头的那一刻,泪水便涌出了眼眶,她微微仰起头,想让泪水倒流回去。于爹爹来说,他没有亏欠她分毫,而是她亏欠爹爹,姐姐和这个家太多,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她过分的挥霍她们的爱,凤家和她,根本落不得如此下场。 玲珑阁内,子衿和海棠已经布置好床铺,见凤朝阳回来连忙跑了过去,凤朝阳见了便道:“不是让你俩好好休息么?怎么起来了?” 子衿扶着凤朝阳坐在梳妆檯前,替她松了髮髻:“奴婢早就休息好了,就等着小姐回来。” 海棠跑出去唤人打了热水放在浴室,然后站在凤朝阳身后慢慢的就红了眼眶。凤朝阳瞧着身旁这两个人,笑着转过身,拉住她俩的手:“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子衿和海棠连忙摇头:“奴婢不苦,只是心疼小姐。” “二房虎狼之心已露,还怕抓不住把柄吗?报仇不过是早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然后一击毙命。” 凤朝阳的话,两人虽不是很懂,但看见她眸中那坚定的神色,漂浮不定的心又有了港湾。 子衿和海棠服侍了凤朝阳沐浴后,替她换上一身白色寝衣,湿漉漉的长髮散在身后。凤朝阳坐在榻上,烛火燎燎,一室的通透明亮。室内的炭火燃的很旺,整个室内被烤的暖烘烘的,凤朝阳只觉得闷闷的,便让子衿支开一扇窗子。 凤朝阳让人拿来平南王赏赐的棋子,淬玉浑然天成,触手温凉,质地和润,凤朝阳在棋盘上慢慢的摆出了云空大师让她解的棋局。凤朝阳举着一颗黑棋,不断的琢磨,思索,却是久久落不下。子衿和海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凤朝阳回过神,看向二人:“你们回去休息吧。” “小姐……”子衿摇了摇头:“奴婢不累。”海棠也在一旁点头。 凤朝阳瞭然,便换了说法:“你们在这我静不下心来,快回去休息。” 子衿和海棠面面相觑了一会,只好依言退下,凤朝阳復又将思绪沉浸在棋盘上。烛火慢慢融化,烛泪一滴一滴的滑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凤朝阳丢了手中的棋子,心中甚是烦乱,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书,粗粗的翻了翻,又丢了。这分明是盘死棋,云空大师为何非要她解呢?室内烛火通明,凤朝阳瞧着觉得有些晃眼,便下了塌,走到烛台前,伸手拿起灯笼,正要吹灭蜡烛,便听见窗子处传来声音,她一转过头,室内蓦然出现一个人。 凤朝阳只觉心下一惊,来人一袭黑色紧衣,眉目清冷,凤朝阳有一瞬的慌乱,她下意识的就要张口,目光却突然触及到那人手中的精緻匕首,她咬了咬唇,沉默下来。 萧景尧指尖摆弄的正是那日凤朝阳插入车夫眼中的那柄,他看着她,嘴角微挑,笑而不语。 烛台上的灯火不停闪动,清晰的照映着她的眉眼,她长长卷卷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射下一层稀稀疏疏的阴影,她着一袭素衣,赤着脚,如墨般的长髮湿漉漉的散落在身后,双手捧着淡黄色的灯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呆呆的望着他,似乎有些怔愣。 萧景尧瞧了,眯了眯眼,慢慢的向她走去。 第30章 夜访闺中(2) 夜里忽飘了雪, 风雪顺着窗子爬了进来, 吹的烛火闪烁,萧景尧一步步走向凤朝阳, 似乎他每靠近一步, 她的神色便僵硬几分,她呆呆的站在烛台前,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她那双犹如幼兽般的眸子,她正紧紧的盯着他。 凤朝阳将灯笼紧紧的搂在怀中,似乎这样会增加些安全感。他从风雪中来,身上裹满了寒气, 在这满室的温暖中格外尖锐。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萧景尧瞧了, 笑问:“这么怕本侯?” 凤朝阳撇开头,淡声道:“夜浓霜重的,侯爷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她似乎有些气恼,本就平淡的语气,更加冷淡了。萧景尧挑了挑眉, 上下打量她的一番, 当目光落在她裙摆下时突然一顿, 他随后移开目光,勾了勾唇:“晋怀王爱美足, 晋宫中女子多褪袜赤足, 以博得君王青睐, 本侯以为, 朝代更替,时过境迁,早已无女子效仿,不想……” 凤朝阳被他这突然其来的话弄得有些怔愣,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勐地蹲下,用裙摆遮住裸露在外面的玉足,她仰头看着萧景尧,满是羞愤:“你转过身去!” 萧景尧还是头一回见她这副模样,饶有兴致的瞧着她,一动不动。 凤朝阳气唿唿的瞪着他,小脸涨的通红,她将手中的灯笼丢向他,骂道:“混蛋。” 萧景尧接住她丢来的灯笼,她这副模样着实可爱,瞧她那副气唿唿的模样怕是真恼了。萧景尧低声笑了笑,拿着她丢过来的灯笼,转过身去。 凤朝阳见他转了身,快步跑到塌前,将鞋袜穿上,刚刚下榻时她嫌鞋袜麻烦,索性赤脚下去,未曾想被萧景尧撞了个正着。 凤朝阳心下恼怒的紧,偏偏还奈何不了他分毫。她穿好鞋袜后转过身去,却不知萧景尧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正站在她身后。 “非礼视之,小人也。” 萧景尧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视与不视,小人供也。” 凤朝阳怒!却又无法反驳分毫,确是她自己先不穿鞋袜在先,萧景尧瞧见在后。 第46页 萧景尧慢慢的走近塌前,忽瞧见棋盘上的淬玉棋子,他握在手中把玩片刻,看向凤朝阳:“你可是去了我府上?” 凤朝阳点头,本以为白日里去时,他不在府中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不想他堂堂侯爷竟学那些‘梁上君子’爬窗而来,倒是她小瞧他了。 “当时没看见我是不是很失落?”萧景尧将棋子丢回棋娄,转眸笑问。 “白日里若是看见,侯爷还哪有机会夜班爬人家窗子?” 这小丫头倒是个带刺的,萧景尧笑了笑,随后恢復常色:“本侯今日来是向你要书了。” 凤朝阳听了,心下笑道:这冠军侯不愧是京都的小霸王,真的鼎鼎的霸道,人家都是登门拜访借书,他直接爬窗抢书。 “什么书?”凤朝阳明知故问。 萧景尧将灯笼放在桌案上,慢慢的将手中的匕首脱壳:“关于两生镜的书,我想是你知道的。” 凤朝阳瞧了瞧他手中把玩的匕首,略略思索:“不知侯爷要这本书有何用?” 萧景尧笑了笑:“小丫头,做人还是笨点好”他顿了顿答道:“何用无需你操心,拿出来便好。” 凤朝阳垂下眸:“时日久远,不大记得放在何处了。”她说着指了指一旁的书架:“都在那里,不如侯爷去找找?” 萧景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面墙的书柜,他微顿:“你去给本侯找。” 凤朝阳怒,但瞧着他手中的匕首,只好转身走向书柜。萧景尧瞧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煞是好笑,他转身上了塌,目光落在那摆好的棋盘上,神色忽凝重了起来。 凤朝阳站在书架前,随意的抽出一本翻了翻放回去,再抽出几本,如此循环往復,她哪里有什么关于两生镜的书,不过是她随意煳弄他的藉口,没想到他竟然当真还半夜爬窗来寻。凤朝阳气怒的翻着,心中暗骂萧景尧数万遍。 书架高达一面墙,平日里都有丫鬟踩着云梯上下取书,这会儿子云梯收了,略高的书她够不到,又担心怕萧景尧看见说她敷衍,只好踮脚伸长手臂去够,正努力的想要拿下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一暖,随后有手臂伸过头顶,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萧景尧大致的翻了翻,是一本讲女红的书,他復放了回去,凤朝阳转过身,险些撞到他的胸膛,他正低头俯视她,凤朝阳有些心虚的移开眸子,突然一股力量从下颚传来。萧景尧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问:“你在戏弄本侯?” “臣女怎么敢。”凤朝阳笑着,心虚的躲避开他的目光。 “看着本侯。” 凤朝阳依言抬起眸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他。萧景尧眯了眯眼,松开她:“你如何识得两生镜?” “书上看的。” “书呢?” “大概丢了…一般无用的书,定期都会清理些…或许那本就在列。” 萧景尧冷哼一声,随后又问:“你见了云空?” 凤朝阳微愣,随后道:“你如何知道?” 萧景尧指了指那盘棋:“那是做什么的?” “云空大师说这是出自他和一位友人之手,让我帮他解了这棋局。” “你如何看待此局?” 凤朝阳没想到萧景尧这么快就自己转移了话题,本以为他会揪着那书不放:“白子行法诡异却步步精妙,棋艺远高于云空大师,若想扳回实属困难,更何况仅凭一子。” 萧景尧闻言,面色似乎好看了些许。 凤朝阳想起白日里平南王妃所说的话,记得她夸赞过萧景尧棋艺精妙,便道:“不知侯爷可否指点一二?” 他点了点头:“你是如何想的?” “棋走金边,若想以一子驳回,必得要一绝佳位置。” 突然门外传来了海棠的声音:“小姐可安寝了?奴婢进来了?” 凤朝阳心下一惊,紧张的看向萧景尧,只见他神色自若,他看着她摇了摇头:“非也,你关注错地方了。” 门被海棠推开,她一手捧着香炉进来:“奴婢知道小姐近日受了惊吓,怕您夜里睡不好,就给您点了安神香。” 此刻,室内只剩下凤朝阳一人,她望了望窗子,萧景尧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復走到塌前,拿起纸灯笼,然后走到烛台旁吹灭了烛火。 第31章 郡主宴会(1) 凤朝阳心下一惊, 紧张的看向萧景尧, 只见他神色自若,他瞧着她摇了摇头:“非也, 你关注错地方了。” 门被海棠推开, 她一手捧着香炉进来:“奴婢知道小姐近日受了惊吓,怕您夜里睡不好,就给您点了安神香。” 此刻,室内只剩下凤朝阳一人,她望了望窗子,萧景尧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復走到塌前, 拿起纸灯笼, 然后走到烛台旁吹灭了烛火。 海棠将香炉放在桌案上,然后走到凤朝阳身边,轻声道:“小姐,明日还要参加郡主宴会,早些休息吧。” 凤朝阳看着熄灭的烛火,将灯笼罩上, 然后看了看依旧敞着的窗子:“日后夜里不要支窗子了。”她说完向床榻走去, 褪了鞋又道:“玲珑阁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第47页 海棠被凤朝阳这接连的几句话弄得有些怔愣:“小姐……?” 凤朝阳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海棠, 嘆了口气:“你先退下吧。” “是。”海棠俯了俯身,正要转身褪去, 便听凤朝阳道:“将窗子放下, 明日禀了祖母换了玲珑阁的守卫。” 玲珑阁外的梅林, 经了一夜的风雪, 终于迎来了旭日东升,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含苞的红梅枝头。子衿和海棠从耳房出来,备好洗漱,带着一众的小丫鬟推开了正房门。 房内,凤朝阳早早的起了,她蜷缩在榻上,正出神的望着桌案上的棋盘。子衿慢步走过去,轻声道:“小姐?” 凤朝阳闻言抬起眸,瞧见子衿便问:“几时了?” “已经卯正一刻了。” 凤朝阳点了点头,在子衿的搀扶下下了踏:“梳妆吧。” 秀娘于昨日将裁好的衣服送来府上,子衿从柜子里拿出来,侍候凤朝阳穿上,束腰的时候,她手上一顿,随后红了眼眶。 凤朝阳瞧见了,轻声问:“怎么了?” 子衿摇了摇头,继续为她更衣:“小姐瘦了…刚裁好的衣服便大了好些。” 凤朝阳瞧着子衿那伤心的模样,笑着道:“瘦了还不好?难道要我吃成大胖子嫁不出去吗?” 海棠听了扑哧一笑,一众的小丫鬟也笑了。只有子衿抿了抿嘴,她道:“小姐这样好,定要许给世间最好的男儿。” 这会子,锦花苑忙成了一团,一众的丫鬟正忙着给凤朝玥梳妆,凤朝玉在一旁冷眼瞧着,见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夸凤朝玥美貌,冷哼一声:“姐姐且打扮着,我去佛堂看看娘。” 凤朝玥闻言脸色一僵,随后委屈的看着凤朝玉:“妹妹可是怪姐姐了?姐姐这样做也是为了娘,如今大房,四房气盛,如若你我姐妹能寻个好出路,也能让娘有个依靠。”她说着站起身拉住凤朝玉的手,摇晃着道:“好妹妹,你就让了姐姐这一次,日后你要什么,姐姐都绝不和你争。” 凤朝玉看着凤朝玥,又看了看一众的丫鬟嬷嬷,缓下声来:“那姐姐可要说话算数。” 凤朝玥一听,眉间一喜:“一定。” 这边凤朝歌穿戴好,来玲珑阁寻凤朝阳,见她正在用早膳,她摇着头走到桌前,摸了摸她的肚子:“束这样紧的腰,不怕吃出肚子来?” 凤朝阳满不在意的继续吃着:“出来就出来,满京城的贵女都在,谁能注意到我?到时我随便寻个无人的角落,打消时光好了。” 凤朝歌听了点了点凤朝阳的头:“你呀。”随后也拿起碗筷:“那我也陪你打消时光好了。” 这边姐妹俩用了早餐,便去荷风堂给祖母和父亲请安,凤朝沣也到了,正在一旁吃糕点。凤朝阳见了便问:“大哥可是没用早膳?” “用了。”凤朝沣将一块糕点塞入口中,有些不好意思道:“只不过没吃饱。” 凤朝阳和凤朝歌听了皆扑哧一笑:“大哥不必吃太饱,高阳那里会备膳的。” 这边凤朝玥姗姗来迟,她忙给老夫人和凤干雍请安。老夫人见了神色淡淡的,凤干雍虽是个直脾气,却也不能为难小辈,失了风度。 他挥了挥手:“起来吧。” 四人便辞了祖母和凤干雍,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上了马车。 一路上,凤朝玥沉默的看着凤朝阳三人谈笑,见无人理她,委屈的咬了咬唇:“五妹妹可是怪我了。” 凤朝阳听了,淡淡的回道:“四姐误会,我怎么敢怪你呢?” “那你…为何不理我。”她说着委屈的看着凤朝阳,眼泪在眼眶中悬着,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凤朝沣,希望得到他的怜惜。 凤朝阳将凤朝玥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冷笑了笑:“四姐姐还是别哭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凤朝玥听了一愣,迅速收回了泪水,转身紧张的问身旁的丫鬟:“我的妆可花了?” 凤朝歌看了,难免嫌恶的皱了皱眉。凤朝沣更是直接的嗤笑出声。凤朝玥听了,脸瞬间涨红起来。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乐华行宫,行宫布置的极其喜庆,门楣上挂着鲜红色的绸缎,行宫两侧的紫铜狮像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华丽的光彩,昂这首,好不威风。 凤朝阳在子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回头瞧着遥遥不断行来的马车,不知道,萧景尧会不会来,不知他是否还要追问下去。凤朝阳敛下眉目,和凤朝歌并肩向行宫内走去。凤朝沣走在她俩身侧,身后跟着的是神色略紧张的凤朝玥,她穿了一身嫩粉色的暖段,轻薄飘逸,梳着天仙髻,头上缀满珠钗。 几人刚进了行宫,便瞧见高阳郡主走了过来,她今日穿了一件暖黄色的锦衣,外套着雪白的狐毛披肩,看上去青春贵重,她看见凤朝歌,笑意吟吟的,过来拉住她的手:“歌儿,你可算来了。” 凤朝歌笑了笑,正要俯身,便被高阳一把拉住:“你这是要干什么?” 凤朝玥瞧见高阳郡主,连忙走上前去,俯身行礼:“臣女给郡主请安。” 高阳上下打量一番凤朝玥,挥了挥手,淡声道:“起来吧。”她又看向凤朝歌:“这位是?” 第48页 凤朝歌闻言微微皱眉,经过侯凝珍一事,她似乎连提起二房都觉得厌恶可憎。高阳瞧见凤朝歌不悦的神情,心下瞭然,她復又看向凤朝玥:“你随意逛逛吧,不必拘束。” 凤朝玥听出这是下了遂客令,她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嘴唇,随后俯身道:“臣女告退。” 凤朝玥退下后,高阳笑嘻嘻的看向凤朝沣,盈盈一拜:“给沣少尉请安。” 凤朝沣看见高阳这欢欢喜喜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听说你给平南王世子办了接风宴,怎么不给沣少尉也办一个?” 高阳一听,当即不好意思起来,她拉住凤朝歌的手,撒娇道:“歌儿,你看沣大哥。” 凤朝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高阳与姐姐和大哥聊得甚欢,却直接把她当空气,看样子还是因为之前的梁子。她重生一世,如今的高阳于她来说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们之间的‘深仇大恨’也不过是小姑娘之间几句争风吃醋的话罢了。现在想来,年幼时恨的牙痒痒的人,其实并没有伤害自己什么,而那些她自以为的亲人,却是插刀最深之人。 凤朝阳勾了勾唇。今日她穿了一袭红色的长裙,外披着洁白的狐毛大氅,墨色的长髮被巧妙的绾了起来,额前插着一只海棠色的步摇,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此刻她正静静的站着,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撩人滋味。 高阳瞧了半天,只觉几日不见,凤朝阳大变了样子,可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涌上心头,她觉得眼前的凤朝阳异常端庄,母仪天下的大气。她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她道:“凤朝阳,你怎么来了?” “我如何来的,高阳郡主不知道吗?”凤朝阳反问。 高阳一掐腰:“本郡主不知道。” 瞧着又拌起嘴的两人,凤朝歌和凤朝沣的心底划过三个字:又来了。 “既然郡主不知道,就不必过问了。”凤朝阳懒于和高阳再拌嘴,说完便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却被高阳一把拦住:“你把话说清楚,不许走。” 凤朝阳看着高阳,这姑娘果然没变,只是她这性子,日后于她便是劫难。高阳的悲惨结局并不逊色于她半分。 北楚八十三年,大军于无家河畔败于蒙古大军,圣上请求以和亲的方式平息战争,而远嫁蒙古和亲的便是高阳。 圣上当然捨不得自己亲生女儿和亲异族,可选大臣之女又因身份不够尊贵无法表达诚意,必得选个皇室中人,这件事最后便落在了高阳身上。 高阳远嫁得时候,她和姐姐去郡主府送行,高阳抱着姐姐痛哭:“为何你我姐妹命都这样这样得苦?” 因为前一年,姐姐被人玷污了清白,被迫下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二房与三房这群虎狼之辈。 高阳死讯传来的时候,是在她为后的第一年,蒙古国传来消息说是病逝。高阳身子一向好,姐姐不信她突然病逝,求她去查。而她查来的结果,直叫人寒颤。 高阳是被活生生打死的。高阳嫁的蒙古王性情暴躁且嗜血,她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起初还会反抗,可是过了一年,她身上所有的稜角都被磨平了。蒙古王根本不把汉人当人看,他每日粗暴的殴打高阳,哪怕她怀着身孕。 后来,高阳受不住了,想要跑回北楚,却被抓了回去,等待她的,可想而知。再她第三次被打的流产的时候,身体已经十分虚弱。那日北楚和蒙古国征战,蒙古吃了败仗,蒙古王喝得大醉,他沖入高阳的房间…… 高阳死的十分悽惨,甚至没有坟墓,后来她请求萧与哲将高阳的尸体接回来,给她一方安身的土壤,她是为了北楚才嫁的。 但,萧与哲没有同意。 凤朝阳回忆着往事,她望着高阳那灵动的眉目,已经不忍和她再僵持下去。刚要开口,便听见有小厮高声道:“端王殿下到!瑞王殿下到!平王殿下到!” 一瞬间,凤朝阳只觉自己血液凝固了,平王,萧与哲,她这必生的所恨。 第32章 郡主宴会(2) 高阳死的十分悽惨, 连一方坟墓都没有。她曾求过萧与哲将高阳接回北楚, 给她一份能够安眠的土壤,她是为了北楚才嫁的。 但萧与哲拒绝了, 他说高阳既出嫁, 那便非楚国之人,况且如今北楚与蒙古战事频繁,胜败不可定,若此将高阳接回,日后若是再战败,如何再派公主和亲? 她那时只觉得寒冷彻骨, 萧与哲并非不知道高阳是如何惨死的, 他竟还有念头要派公主去那非人的地方和亲? 凤朝阳看着眼前眉目灵动的高阳,已经不忍再与她僵持下去,她正要开口,便听见门外有小厮高声喊道:“端王殿下到!瑞王殿下到!平王殿下到!” 凤朝阳只觉得体内血液翻腾就要迸发出来,平王——萧与哲,她这毕生所恨之人, 今日终再相见了。 只见从行宫正门走进三位男子, 第一位身材略矮小偏胖, 身穿一件墨绿色锦袍,腰间的玉带上悬挂着玲珑剔透的半月形回钩玉佩, 正是年龄最长的大皇子——端王。 紧随而来的人, 面色如玉。身材修长, 着了一身暗纹白锦长衣, 眉宇间满是温和,含笑的嘴角透着说不出的儒雅温柔,正是当今宠妃之子——瑞王。 第49页 走在最后的人,一身深蓝色锦衣,肩处搭着墨色狐裘,眉目清冷,遥遥望去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矜贵俊逸,这便是世人口中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平王,萧与哲。 乐华行宫的高墙上,图门闻了闻手中刚折下来的梅花,随后看向同坐在身边的萧景尧:“我说侯爷,您说您有帖子,何必在这墙上偷窥呢?” 萧景尧冷冷的扫了一眼图门:“让你来是汇报情报的,不是贫嘴。” 图门撇了撇嘴,随后透过树干见的缝隙,指向人群中那抹红色身影:“你要我查的就是这个人。” 萧景尧顺着图门所指的方向,只见遥遥天地间一抹红色身影,伴着眼前绽放的白梅映入眼帘,昨日昏黄烛火下那张白皙的小脸还有赤着的粉红色的小脚丫又浮了出来。 图门见萧景尧一动不动的望着,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会真瞧上她了吧?”一句话中凝缩了不解,惊慌和嘆息。 萧景尧侧目。 图门瞧了忙摇了摇头:“我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配不上你。” 萧景尧闻言,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图门便道:“本以为你让我查的姑娘是何方神圣,不想却是个庸脂俗粉。” 萧景尧闻言,眉头微皱,他不甚相信的看向图门:“你说凤朝阳?” 图门伸手指向了另一个地方,那人着了一身深蓝锦衣,正与旁边的人谈笑:“你皇兄的第六子,萧与哲。” 萧景尧瞧了微微眯眼,他从两生镜中得知,这个表面与世无争的萧与哲,便是日后九王夺嫡的胜者。只是他登基后的做派,远不及他那昏庸的爹。 图门见萧景尧无甚反应,又道:“凤五小姐痴恋平王早已传的满城风雨,你竟还有心于她?” 寒风穿过树枝的缝隙,四处逃散开来,墙头的风急,图门裹紧身上的狐裘撇了撇萧景尧阴沉的眉目:“有点…有点冷哈。” “继续。”萧景尧将目光落在远处那抹窈窕的身影上,只见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向不远处那正与别人谈笑风生的‘衣冠禽兽’身上。 图门咽了咽口水,求生欲极强的解释道:“其实…也不怪凤五小姐动心,这平王殿下皇亲贵胄的,又天生一副惹姑娘们喜欢的皮囊,满京城的女子怕是没有不想嫁的。” “空有皮囊。”萧景尧冷哼道。 图门听了忙点头迎合:“是是是,他哪及您英俊潇洒又心怀天下。这凤五小姐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她这是看走眼?分明是瞎的不清。”萧景尧伸手摺了一支探出墙来的梅花,摆弄片刻丢了出去。 图门瞧着萧景尧的模样,慢慢靠近,弱声问道:“您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萧景尧瞧着凑过来的图门,扯了扯嘴角,站起身一脚将他踢下墙去:“再查,本侯哪有时间听那男女琐碎,本侯要你查她为何知道两生镜。” 图门被萧景尧一脚踢出乐华行宫,摔进了外墙下深深的雪堆里,他爬了出来,揉了揉屁股,对萧景尧大喊:“看上了就看上了,你以为踢我一脚就了事了?你等着!我去查她祖宗十八代,看看是哪代没积德报应在她身上了。”图门说完未等萧景尧发作,一熘烟的跑了。 萧景尧看着图门消失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凤朝阳,不禁自问:他真瞧上她了? 第33章 郡主宴会(3) 乐华行宫之宴, 表面上是说高阳郡主为平南王世子接风, 但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背后真正筹划的人是太皇太后, 所以参宴之人皆世家大族嫡子嫡女, 身份尊贵。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四座基本到齐,高阳坐在萧景禹旁边低声问:“景尧哥哥怎么没来?” “他性子一贯松散,不知道躲在哪里喝酒了,郡主莫怪。” 高阳听了轻哼一声:“你是今儿主角,我干嘛要怪?” 正中央的舞台上, 曲子骤然响起, 伴着歌曲一行衣着艷丽的舞娘上场了,正中央的桌前坐着三位王爷,高阳郡主和萧景禹。右后方的是凤朝阳一桌,凤朝玥看着桌上的美酒佳肴咬了咬唇,她今日为了衣裙好看并未用早膳,此刻已经饿的发慌。可是同桌的凤朝阳和凤朝歌根本没有动筷的意向, 只剩下凤朝沣。 凤朝玥瞄了瞄凤朝沣, 见他正专心的欣赏歌舞, 也只好放下吃饭的念头,学着一起看, 可是越看头越晕, 舞娘不停变换挥舞的水袖, 直把她看得头疼。凤朝玥身边的丫鬟瞧了, 端起一碗牛乳递了上去:“小姐,用些牛乳吧。” 凤朝玥正犹豫着是否要接,便见凤朝阳转过头:“这牛乳新鲜,若是配上些豌豆黄更是佳品。”她说着将面前的一碟子豌豆黄递到了凤朝玥面前。 凤朝玥早已饿了,看了便道:“谢谢妹妹,那姐姐便尝尝。”说着便吃了起来。凤朝阳转过头,继续看向舞台,微微挑起了嘴角。 一舞毕,四座皆起,轮流走向正席的萧景禹和几位王爷敬酒。端王笑眯眯的看着萧景禹:“小叔,这杯敬你。” 虽说端王比萧景禹年长,却输在了辈份上,平南王乃太/祖嫡子,身份贵重,如今太皇太后当朝,自是宠爱自己的么子和嫡孙。再加上平南王手握重兵,实力不可小觑,如今他们几兄弟争夺皇位也都想着借平南王府之力,皆是客气有加。 第50页 “王爷客气。”萧景禹也不亲不疏的回敬了一杯。 这边瑞王和平王对视了一眼,也举杯道:“世子殿下,恭贺凯旋。” “多谢!”萧景禹又是一饮而尽,随后对两人笑了笑。 凤朝阳瞧了,心下想这世子殿下怕是不好拉拢啊,更何况他们家世代忠良又乃皇室中人,她若是说些大逆不道之话,只怕会被世子一刀抹了脖子。那边一桌敬过酒后,便轮到她们这桌,凤朝阳端起酒杯,随着哥哥姐姐向正桌走去。 她每走的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剑之上,往日的记忆随步步靠近萧与哲而愈加翻涌上来。她看向萧与哲,那眸中的恨意根本藏不住,她恨不能现在便杀了他一了百了。萧与哲也正看着她,那眸中意味不明,似乎被她的眼神看得怔愣。 凤朝阳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萧景禹,笑意盈盈:“臣女恭贺世子殿下凯旋。”前一秒还寒冷彻骨的眼神,这一秒堆满了笑意,萧与哲甚至觉得自己刚刚看花了眼,他仔细的瞧着她,却看不出端倪,只见她说笑着,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风范,她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凤朝玥站在凤朝阳身后,她见萧与哲一直盯着凤朝阳看,想起那日在家中偷听到的话,暗暗咬紧牙关,凭什么平王会看上她?不过是仗着有个有本事的爹罢了,没了凤干雍,凤朝阳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凤朝阳说完又依次给端王和瑞王敬酒,只是到了萧与哲那,她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的扶了扶额头:“王爷恕罪,臣女不胜酒力。” 萧与哲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眯了眯眼,随后道:“无妨。” 凤朝歌端着酒杯对萧景禹恭敬一礼:“恭迎世子殿下凯旋,臣女略备了薄礼,还请世子殿下笑纳。”她说完白露便捧着一个礼盒走上前来。 萧景禹心下一喜,连忙接过:“多谢凤姑娘了。” “殿下客气。”凤朝歌又是俯身一礼,她方抬起头便撞见了瑞王的目光,她连忙撇开头。 瑞王看着眼神躲避的凤朝歌,嘴角勾起苦笑,随后转瞬即逝。 凤朝阳将众人的神色皆看在眼里,随后敛下眉目,静静的站在一旁。萧与哲看着一袭红色衣裙,静静而立的凤朝阳,不知心中为何生起了一些失控的感觉。今日的凤朝阳绝对不对。若是往日她见了他,不是花痴的看着他傻笑,便是想方设法的引起他注意,可今日他就在她眼前,她却垂着眸视而不见,刚刚还推辞了给他敬酒。 敬酒之后又归了宴席,歌舞再起,乐华行宫的梅花开得正好,有几枝白梅攀出巍峨的宫墙探到屋檐外,白瓣红蕊被乌青色的砖瓦衬得格外俏丽。凤朝阳在殿内远远的瞧着,竟起了赏花的意,虽说冬日时节,梅花常见,玲珑阁又是红梅满园,却不知为何看着那白梅心中痒痒的。或许是这宫室内的金碧辉煌和丝竹舞曲太过眼花缭乱,乱人心意了。 凤朝阳吩咐子衿留下以备他人问起,唤了海棠陪她出去走走,从侧门出去,绕过前殿,一片白色花海便闯入眼中,这时节梅花繁盛,颜色虽素雅,却也是芳菲满园夺人眼球。这会儿前殿正忙,这倒是个清净地。 凤朝阳移步到梅树下,梅花清冽的香气蹿入肺腑,只觉神清气爽。起风了,沙沙风向,有花瓣应声飘落,凤朝阳伸手接住,她对身后的海棠道:“你可知梅开二度?” 海棠迷茫的摇了摇头,凤朝阳看着手中的花瓣嘆了口气,缓缓的讲道:“先朝有女子,样貌极美,一日家中的梅树忽然无故凋零,当日家中来了位书童姓梅,了解后才知原来是被奸臣所害的忠臣之后,这梅花自败应是应在他身上了,后来两人相爱了,只是好景不长,先朝战败,需要送美人去和亲,皇上便指了那女子。两个恩爱之人便被生生分离,女子在远嫁故土的路上跳崖自尽,幸好被一缕魂魄所救,那魂魄亦是现朝派来和亲之人,魂魄将女子送回家中,相爱之人终结连理,那凋敝的梅树,也再度绽放。” 海棠听了笑道:“那真是上天保佑,不忍让他们有情人分离。” 凤朝阳闻言摇了摇头,有些忧伤的道:“故事虽美好,但大多是人们编造的,现实中哪里会有孤魂相救?有得不过是身死他乡,青山难埋艷骨罢了。”就好比高阳。 凤朝阳垂下眸,心底满是怅然,曾经她也差点远嫁,那时她还不曾知道高阳的境遇,后来她回了宫,得知了高阳的死,每每夜里都会惊醒,如果不是大哥,那她嫁入回纥不知又是何般光景。 “小姐……”海棠看着凤朝阳低落的神色,小声说道。 凤朝阳回过神,看向海棠又仰头看了看梅树:“你说,会有凋敝后再度盛开的梅花吗?” 这问题似乎有些矛盾。 “不会。”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凤朝阳心下一惊,沙沙树响伴着无数飘落的花瓣,一袭暗紫色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站落在她面前。凤朝阳急忙后退一步,待看清来人,竟然是萧景尧。 凤朝阳俯身一礼:“侯爷万安。” 萧景尧看着身前恭敬行礼的凤朝阳挑了挑眉,他记得昨晚她可不是这样恭顺,刺的紧,他抬了抬手:“免了。” 第51页 “谢侯爷。”凤朝阳起身欲走却被萧景尧拦住,他挡在她身前,她堪堪到他胸前,娇娇小小的。 凤朝阳抬起头微微皱眉:“侯爷可有何吩咐?” 萧景尧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海棠,凤朝阳瞧了转头对海棠道:“去正殿第三个柱子下等我。” 海棠看了看萧景尧又看了看凤朝阳,犹豫片刻,俯身道:“是。” 待海棠退下,萧景尧上下打量凤朝阳一番,他笑着,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你今日穿的甚是俏丽。” 凤朝阳微怔,他这是在夸她?怕是没有这样的好心。刚想着便听见萧景尧道:“只可惜太小了。” 凤朝阳又是一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明明尺寸正好,她不解的抬头看向萧景尧,却见他笑了起来,她当即涨红了脸,怒骂道:“流氓!”转身要走,却被萧景尧一把拉住。她挣扎不开,又骂道:“混蛋!” “不会。”她气怒的厉害,萧景尧却突然道。 凤朝阳闻言一怔,也忘了挣扎。 萧景尧继续道:“梅花不会二度再开,因为本侯不会让它凋零。” “皇权之下,多的是无可奈何。” “那便推翻皇权。”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不知为何却飘入了她的心里,好比千斤之重。 凤朝阳认真的看着萧景尧,反问:“侯爷可知,此话何意?” 萧景尧挑了挑眉:“你不必试探本侯,你的心思,本侯看的清楚。” 凤朝阳心下一顿,随后笑道:“那是当然,臣女小小心思哪里逃得过侯爷的眼睛。” 萧景尧闻言一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聪明的时候可真乖。” 凤朝阳心中虽气怒,面上却波澜不惊,她眸中含笑:“谢侯爷夸奖。” 萧景尧冷哼一声,看着她明媚的眸子又道:“原以为你长了双灵动的眸子,眼睛会雪亮些,不想看人却是瞎的。” 凤朝阳又是一愣,她完全跟不上萧景尧的思路,她扯了扯嘴角:“时候不早了,臣女该回了。” 萧景尧闻言松开她:“你不必担心会被远嫁和亲。”凤朝阳闻言心中忽一暖,嘴角的笑意还未泛上,便听他又道:“陈杏元乃佳丽,若是和亲自是轮不上你。” 第34章 中秋番外 我们的皇上近日有点烦躁。 快中秋了,合宫都要赏月, 吃月饼, 他却不能吃。这是为何?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去年。 那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皇后娘娘的心情极好, 她亲自下厨学做了月饼, 想着中秋团圆之日送给皇上品尝。 不想, 悲剧发生了。 皇后娘娘冷眼瞧着被皇帝吐出来的月饼, 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不好吃吗?” 只见皇帝陛下重重一拍桌子:“御膳房如何当差的?做的猪食吗?去把总管叫来。” 太监接了旨刚要去传,便被皇后娘娘拦住。皇后娘娘挥了挥手屏退了一屋子的丫鬟奴才。众人在屋外守着,突然听到了皇上急切又慌张的声音:“夫人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不不,这么好吃的月饼,怎么会是猪食呢?” “不不不,月饼好吃,只是……只是我不喜欢吃月饼。” 皇后娘娘挑了挑眉, 反问:“皇上不喜欢吃月饼?” “是是是, 不喜欢不喜欢。”皇帝陛下连忙点头。 “既然皇上不喜欢吃,那以后便别再吃了。” 眼看着月亮便要圆了, 合宫的烟花盛放,中秋了。萧景尧望着宫人们端进端出的各式各样的月饼,心下想着:“一看就不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内容与整体剧情无关。 第35章 挑衅 萧景尧松开她:“你不必担心会被远嫁和亲。”凤朝阳闻言心中忽一暖, 嘴角的笑意还未泛上, 便听他又道:“陈杏元乃佳丽,若是和亲自是轮不上你。”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远去的背影, 气恼的揉了揉手中的帕子, 真真是冤家。她看了看梅树满园,幸好无人,否则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惹的人不安生。 正殿前,海棠正等得焦急,远远的看见凤朝阳走来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快步迎了上去:“小姐, 您可回来了,再不回去只怕大姑娘要着急了。” 凤朝阳携着海棠从侧门入,归了宴席。凤朝歌见凤朝阳回来低声问:“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凤朝阳闻言笑了笑,答道:“遇到只讨厌的哈巴狗,被缠上了。” “哈巴狗?”凤朝歌疑惑的反问。 “是啊,紫毛的, 烦人的紧。”凤朝阳将目光落在舞娘身上, 懒懒的答, 她身后的海棠闻言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凤朝歌见了更是满心疑惑。 不一会歌舞毕,高阳命人撤了宴席, 请大家移步到宫宇外, 子衿给凤朝阳披上狐裘又给手炉重新换了碳, 才扶着她随众人慢慢移步到室外。冬日的冷风吹散了身上裹着的一层暖气, 凤朝阳裹紧狐裘高墙之上,萧景尧懒懒的看着远处一群男女,最后他的目光锁在了一个海棠色步摇上。这小姑娘心思倒是挺深的,别人赏梅,大抵赞嘆孤傲风雪,她却偏偏想到梅开二度,梅开二度也罢,到底是个圆满的故事,她却伤感的纠结于那些和亲女子的命运,好似她上辈子便远嫁了般……说起上辈子,她似乎从没有在两生镜中出现过,萧景尧想到这,略微眯了眯眼。 第52页 殿外的雪地上已经摆好了剑壶,高阳规定以男女配对的方式投壶,胜者可以得到太皇太后亲酿的梅花酒。 原本男女人数相同,结果冠军侯不知跑到哪里逍遥了,高阳便命人撤了一条红布,没抽到红布的女子出局。 到底是冤家路窄,凤朝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凤朝玥,又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红布条的另一端似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而当凤朝玥看见凤朝阳和自己拿着同一个布条的时候,脸色当即不好起来。她们二人中间必有一个要出局的,她绝对不能让给她。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两人,凤朝歌看到这幕想要将自己的红布条给凤朝阳,却被他身边的萧景禹拦住,而高阳看了看身边的瑞王,也没了心思上前主持大局,或是调侃凤朝阳。她明明已命人将条子做好了记号,让自己和景禹哥哥一组,朝歌和瑞王一组,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将她们四个弄反了。 萧与哲看着自己手中的白布条,又看了看拿着同一个红布条的姐妹俩,看来二人中必有一人要和他一组了。 他看了看面容娇俏的凤朝玥,若是往日他必是选择凤朝玥的,虽然他想娶凤朝阳,却也是娶回来当个摆设,谁愿意去和一个粗鄙无知的女子做妻子?他真正想要的是她们凤家军那百万雄兵。可是不知为何,现在他竟更愿意去选凤朝阳,今日的她和往日大有不同,她拿着布条的一端,静静的站在那,相比于她对面的面色紧张的凤朝玥,她平静淡然的多。 萧与哲走到两人身前,拿出手中的白布条,看来配对的便是平王了。众人一瞧沉静了三秒,随后响起了细细碎语,还带着星星点点的不堪入耳的嘲讽。谁人不知,凤大将军的嫡女痴恋平王殿下,更是在其寿宴上不知礼数,喝得大醉,大放厥词。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凤朝阳,女儿们嘲讽,大抵是因为她们觉得平王矜贵俊逸,像凤朝阳这样的粗鄙女子自是配不上,但让人头疼的是凤朝阳家世万分显赫,若论家世,凤朝阳嫁入平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一时间流言四起,嘲讽不断。 凤朝阳看着拿着白布条走过来的萧与哲,心下冷笑,冤家路窄还都窄到一条路上了。而当凤朝玥看见拿着另一半白布条的是萧与哲的时候,万分激动,连拿布条的手都有些颤抖,她更加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萧与哲将目光落在凤朝玥身上,只见她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他又復看了看凤朝阳,却见她敛着眉目,看不出神色,他顿了顿,伸手想要去拿她那端的白布条。 凤朝玥看着越过自己的平王,身体一僵,她不可置信的转身去看,却见,凤朝阳松开手中的布条,恭敬的后退一步然后看向自己:“四姐姐年长,自是应该你先来。” 萧与哲看着突然退后的凤朝阳,手悬在了半空,他顿了顿,收回了手,拿起凤朝玥手中的布条,将红白布条缠在了一起,冷着眉目带着凤朝玥走到一旁。 众人都怔愣的看着凤朝阳,心下不免疑惑,不是说凤五小姐痴恋平王如痴,为何今日却拒绝了平王?凤朝歌看着凤朝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原本流言所传便让她万分警惕,虽之前凤朝阳已表明过心态,但她还是将信将疑,今日看来,果真是三人成虎,流言害人于无形。 萧景尧遥遥的看着这一幕,玩味的勾起唇角,图门说凤朝阳痴恋萧与哲?如此看来,倒是不见得,他想着跳下高墙。 一阵的沉默后,突然从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这凤朝阳主动退出,怕是以为是平王不会选她吧,如今不知道是如何后悔呢?”说话的女子穿了一身水蓝色锦衣长裙,梳着双螺髻,插着两个对称的凤血玉簪,是户部尚书之女,名唤何云芙。 此话一出,细细碎语又起,凤朝沣和凤朝歌一起怒看过去,何云芙瞧了心下一惊,忙移开目光。凤朝阳闻声看去,若不是何云芙刚才的一番话,她似乎要把这个故人给忘了呢。何云芙在她嫁给萧与哲的第二年,入王府为侍妾,想想也是着实可笑,堂堂尚书之女,放着高门嫡妻不做,偏偏要来做妾。原本以何云芙的家世做个侧妃绰绰有余,只可惜他老爹何尚书并非萧与哲这派。她嫁过来没多久,何尚书也被萧与哲揽入麾下。 六王夺嫡,她父亲四处征战,而何云芙的父亲掌管军饷,何云芙后来升位为侧妃,在府中处处与她作对,她们父女俩连父亲行军的军饷都敢剋扣,而四叔就死在那次战争中。四叔的军队被困,粮草补给供应不上,士兵们连城里的老鼠都吃光了还是没等到援助,后来敌军一次大规模进攻,全军覆没,四叔战死。 就在当晚,四婶一人杀入敌军军营,却也落得尸骨无存。 而萧与哲因为失了一座城池,沖入她的房间,将线报摔在她的脸上,骂他叔父无用,却从未想过战死的是她的至亲。 这叫她如何不恨? 凤朝阳看了看何云芙,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并未作声。她復又看向焦急的凤朝歌回以安慰一笑,正想转身去一旁看热闹,刚转头便撞上萧景尧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要去哪?”他低声问。 凤朝阳一惊,连忙退后一步,她瞧了一眼萧景尧,微微俯身:“侯爷万安。”不想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起,然后将属于他的白色布条缠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与自己手腕上的红布条系在一起。 第53页 “让你久等了。”他眉目清冷,看向她时却有说不出的温柔,他轻声道。 凤朝阳一愣,她看着系在手腕的布条,弯了弯眸:“侯爷名满京城,这系布条哪里轮的上我?”她亦轻声回以调侃。 萧景尧听了失笑,拉着她的手归了队伍,一时间场面静了下来,随后又沸腾起来,原来凤五小姐突然拒绝了平王,不是因为一时失误,而是再等冠军侯啊。 何云芙和萧与哲的脸色皆是一变,何云芙冷哼的一声,而萧与哲看着并肩而来的两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浑浊的眼底满是阴鸷。 高阳撇了撇嘴,看向一旁正说笑的凤朝歌和萧景禹,转头对身边的瑞王说道:“三哥哥也和我一样失望吧?” 瑞王温和的笑了笑,似乎没听懂高阳的话中之意:“阳儿这么不想和三哥一组吗?” 高阳听了冷哼一声:“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的都和我打哑谜。” 有小厮们捧着箭矢上来,放在每一组前,高阳将宾客分为三组,按照亲疏远近,家世高低。凤朝阳看着和自己一组的人,不过是端王和何云芙,瑞王和高阳,姐姐和世子,还有凤朝玥和萧与哲。 投壶的规则为依次投矢,中多者胜。萧景尧从箭娄中拿出一只箭,握在手中掂量片刻,然后递给凤朝阳。 凤朝阳正想接过,不想萧景尧突然收了手,他挑眉笑问:“你会吗?” “和亲之人都出嫁了,侯爷才想起来她是否貌美?”凤朝阳对上萧景尧的目光,似笑非笑。 果真是个带刺的,萧景尧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剑放在她的手中。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一只箭矢毫无偏差落入壶中,凤朝阳收回手,对着萧景尧回眸一笑。 萧景尧微顿,他看着凤朝阳,似乎感受到了挑衅的味道。 第36章 当众作画(二更) 投壶的规则为依次投矢, 中多者胜。萧景尧从箭娄中拿出一只箭, 握在手中掂量片刻,然后递给凤朝阳。 凤朝阳正想接过, 不想萧景尧突然收了手, 他挑眉笑问:“你会吗?” “和亲之人都出嫁了,侯爷才想起来她是否貌美?”凤朝阳对上萧景尧的目光,似笑非笑。 果真是个带刺的,萧景尧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剑放在她的手中。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一只箭矢毫无偏差落入壶中, 凤朝阳收回手, 对着萧景尧回眸一笑。 萧景尧微顿,他似乎感受到了挑衅的味道。 有小厮将凤朝阳投出的箭矢捡回,放回箭娄中。一时间整队人的目光都落在凤朝阳身上,何云芙冷哼一声:“粗鄙。” 凤朝歌闻言眉头微皱,她冷冷的扫了一眼何云芙。 一声击鼓后,比赛开始, 按照辈分排先后, 萧景禹和凤朝歌是第一组, 然后是萧景尧和凤朝阳,再者便是端王, 瑞王, 平王。 凤朝玥娇羞的站在萧与哲身边, 小心翼翼的拿着手中的箭矢, 娇声道:“殿下,臣女一向害怕这些冷冷的东西,怎么办呀?”她的眸中好似含了秋水,正痴痴缠缠的望着萧与哲。 何云芙看了又冷声道:“贱/人。” 凤朝玥闻言脸色一僵,她委屈的看向平王,却发现他根本没在意自己,他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轻松把玩着箭矢的凤朝阳身上,凤朝玥脸色一僵。 只听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一只箭矢进入壶中,萧景禹收了手,然后拿起一只箭递给凤朝歌,柔声道:“你试试。” 凤朝歌接过剑,不好意思的笑道:“臣女不太会,连累世子殿下了。”说着向壶中投去,不想正中壶心。 萧景禹看了,笑道:“歌儿你这哪里是不会?” 凤朝歌闻言一怔,萧景禹叫她——歌儿?站在一旁不远处的瑞王突然抬起头,向二人扫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世子殿下见笑了,臣女不过是侥倖罢了。” 这边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勾了勾唇,将手中的剑投出,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箭矢在壶中转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他竟没看投壶。凤朝阳勾了勾唇,然后将目光落在壶上,一收一放,正中。 萧景尧看了,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本侯以为,你也会盲投。” 凤朝阳勾了勾唇:“侯爷高看臣女了,臣女技术一般,不敢卖弄。” 这边轮到端王投壶,端王拿着手中的箭矢瞄了半天,一投却没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人老了,人老了。” 何云芙瞧了微微皱眉,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她拿起剑也是一投,却是擦边而过,见此她冷哼一声。 高阳的投壶技术那是出了名的,只见她将箭矢在手中把玩片刻,然后随意一投,壶心而入。她旁边的瑞王也是随意一投,正中。 凤朝玥原以为凤朝阳和凤朝歌都不会投壶,却不想两个人都中了,现在高阳郡主也会投壶,若是她投不进,那岂不是只有自己和何云芙不会了?她绝对不能让平王觉得她是累赘。萧与哲拿起箭矢,随意一投,未中。 萧景尧和凤朝阳看了皆是心下冷笑,这萧与哲为了隐藏实力,连投壶都不放过。 凤朝玥一怔,平王没中,她更是紧张,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箭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浑身紧绷,就在她想要投出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一痛,随后有声音从她身上传出。萧与哲脸色一黑,同组其他人的目光也一起落过来。 第54页 凤朝玥不可置信的涨红了脸,她竟然在众人面前虚恭了!? 只听何云芙一笑:“欸有,这凤四小姐是怎么了?怎么能在王爷面前做这样的事?你这是对王爷的大不敬。” 何云芙不说话还好,她说完,萧与哲的脸色更黑,这凤朝玥到底是和他一组的,她出丑可不连带着他?奈何他一向以虽矜贵却平易近人示人,此刻虽气愤却也断不能甩袖而去。但他又着实厌恶凤朝玥,正当僵着,又有声音从她身上传来,比之前的还要明显,凤朝玥脸涨得通红,她只觉受尽了委屈,‘哇’的哭了出来,随后转身跑开。 端王见了,微微不悦:“如此不知礼数。” 凤朝阳和凤朝歌对视一眼,都未说话,凤朝玥跑了,平王这对算是出局了。萧与哲气闷至极,却不好表现出来,他满眼阴鸷的看向凤朝玥逃跑的方向,眯了眯眼。 剩余几组,继续投壶,最后投壶数最多的为萧景尧和凤朝阳组,高阳看着凤朝阳,有些不服的撇了撇嘴:“若不是景尧哥哥,你哪里能拔得头筹?梅花酒定是本郡主的。” 凤朝阳闻言垂眸答道:“郡主说的是,冠军侯技术高超,非瑞王爷可比。” 高阳一愣,连忙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因借了景尧哥哥的力才得的。” “臣女明白。”凤朝阳继续垂着眸恭敬道:“郡主是没有借到瑞王爷的力,才没得的。” 萧景尧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原来这丫头不仅对他自己一人有刺。 “你……”高阳指着凤朝阳,气的直跺脚,随后看向萧景尧:“景尧哥哥你看,她欺负我。” 萧景尧闻言一笑,他退后一步走到萧景禹身边:“大哥,祖母酿的酒,早就送到家中了,我那壶也让那凤姑娘拿回去吧。” 高阳看着走开的萧景尧更是气愤,她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向阁内走去。 凤朝歌闻言,连忙道:“多谢侯爷美意,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萧景禹打断:“好。” 这边投壶游戏结束后,由于殿外风寒,其他游戏便取消,高阳命人在室内重新设了宴,采了白梅插入青玉花瓶中,殿内炭火极旺,很快暖暖的梅香便飘入肺腑。 萧景尧坐在凤朝阳身边,把玩着桌案上的白梅:“那日的棋局可破解了?” “没有。”凤朝阳摇了摇头。 萧景尧瞧着她头上那只海棠色的步摇在她浓密的墨发中有些单薄,便随手摺了花瓣,抬手落手间,一朵绽放的白梅出现在凤朝阳三千青丝间:“听说你去我府上帮老头子解了盘棋局?” 凤朝阳被萧景尧突如起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她下意识伸手抚上髮鬓,一个柔柔软软有些冰凉的东西出现在发间,她顿了顿:“运气好罢了。” “世间万物皆是相同的,便看你如何去想。”萧景尧说完,拿起桌子上晶莹的葡萄,放入口中,又递给她一个:“很甜。” 凤朝阳接过葡萄,仔细的反覆思考着萧景尧话中的意思,她正想的出神,便听见有人大声唤她的名字,她回过神,只见高阳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拿着签子,一脸挑衅对她笑道:“上来作画。” 凤朝歌担忧的看了一眼凤朝阳,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从小被侯凝珍宠惯坏了,以至于现在诗词曲赋不通,六艺不精不会。 这边凤朝玥已经悄悄回了宴席,她看见凤朝阳被叫上去作画,当即得意的笑了起来,凤朝阳那个白痴也就能玩玩投壶,别说作画,怕是连画笔都拿不稳。 凤朝阳坐在台下,看向台上的高阳,满心的无奈,她真是怕了这位郡主殿下了。她无奈的站起身,在别人眼中却看成了没有底气。何云芙毫不掩饰的嘲讽一笑,刚刚投壶,除了平王,成绩最低的便是她和端王,而凤朝阳却拔得头筹,她那里咽的下这口气? 凤朝阳依旧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没有发作,她慢慢走到高台上,站在高阳郡主前,淡声问:“不知可有主题?” 高台之上,凤朝阳站在高阳郡主旁边,气势不仅不输分毫,反倒更胜一筹。她规规矩矩的站在那,没有任何出挑的动作,不知为何却让人忍不住去看。 萧景尧看着高台之上的凤朝阳,悠悠的吃着葡萄。 高阳闻言一愣,随后眼中瞥见堂内的梅花,她随手一指:“梅花。”其实她哪有什么主题,不过是想叫凤朝阳上来出丑罢了。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问:“郡主不会告诉臣女只有臣女一人吧?” 高阳又是一怔,她当即道:“当然不是。”随后她随意的抽了几个签子,其实签子上哪是什么名字,都是之前挂在游廊上的祈福竹籤。 “凤朝玥,何云芙”她顿了顿:“费夏,白灵珊。” 前两个是之前和高阳同组的,她自是记住了名字,后两个是她的闺中好友,这两人唯一特别的便是画工极好。凤朝阳挑了挑眉,看来高阳今日必是要她出丑了。 作画时间为一炷香的时间,主题为梅花,其他人已经开始落笔了,只有凤朝阳望着案上的梅花发呆,高阳指此为题,倒有几分命运弄人之意了。 堂下的人见凤朝阳久久没有动笔,细细碎碎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大,萧景尧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声音似乎降下了几分。 第55页 只是台上的凤朝阳似乎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在意台下的变化,她久久的没有动笔,只是望着梅花发呆,凤朝歌和凤朝沣在堂下看得很是着急,刚刚和凤朝沣一组的女孩子,娇娇小小,她的声音略带讥笑:“令妹怎么只是发呆不作画?吓傻了吗?” 凤朝沣闻言眉头一皱,转头冷冷的看了那女孩一眼,凤朝沣与其他帝京少年不同,他的身上多的是战场血腥味,此刻他冷着脸,没有一丝笑意,那女孩被他冷冷一看,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怔怔的望着他,似乎被他的眼神吓住了。 这边萧景尧只是望着凤朝阳,面上没有丝毫急切,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 香已经燃了半炷,只见凤朝阳拿起画笔,她开始作画了。 第37章 当众作画(2) 高台之上, 凤朝阳执着笔, 慢慢的勾勒着,香炉上飘出一缕缕青烟, 在空中蔓延消散开来……其他三人已经陆续放下画笔, 或是整理笔砚,或是端详画作……只剩下凤朝阳一人,执着画笔,在画卷上涂抹晕染。 眼看着香就要燃尽,台下再次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瑞王看着坐在身边的高阳, 低声提醒:“你玩过了, 怎么也要顾着歌儿的颜面。” 高阳郡主听了一顿,她看着依旧在作画的凤朝阳,撇了撇嘴:“我以为她定不敢上台的,就是想她给我服个软,哪里想到这傢伙今个胆子如此大,说上来就上来了。” 瑞王听了嘆了口气:“你只盼她少出些丑吧。” 高阳听了紧张的咬了咬嘴唇, 她回头望了望凤朝歌, 见她正紧张的看着台上的凤朝阳, 有些后悔的问道:“歌儿不会怪我吧?” 瑞王听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也将目光落在凤朝阳身上。 萧与哲看着还在作画的凤朝阳, 心情似乎轻松了些许, 这凤朝阳原本是他的池中之物, 不必废太多心思, 可今日的她有太多的出人意料,隐隐有失控的感觉……好在,现在的她依然是那个六艺不通,落后于他人,除了家世,一无是处的将门嫡小姐。 萧与哲舒缓了眉头,微微勾起嘴角。 炉内的香依旧肆无忌惮的燃着,凤朝阳的画笔也在游走着,她似乎已经沉浸在画中,隔绝了外界一切的闲言碎语。 白灵珊看着仍在作画的凤朝阳,又看了看马上就要燃尽的香火,担忧的对身边的费夏说道:“怎么办,时间就要到了。” 费夏瞥了一眼白灵珊:“你慌什么?她画不完不是正好,郡主让她上来就是看她出丑的。” “可是……”白灵珊瞄了瞄满殿的人:“若是在这里出丑,那日后…” 郡主宴会请的都是京中翘楚,高门贵子,若是今日在这里出丑,那怕是要将面子丢遍整个京都了。 何云芙看着还在作画的凤朝阳,对身边的凤朝玥道:“听闻你这个妹妹一无长处,如此看来是真的?”虽然何云芙看不上庶出的凤朝玥,但却瞧得出来凤朝玥对凤朝阳的敌意。 凤朝玥闻言咬了咬唇,似有些为难的道:“五妹妹贪玩些…这些东西确实不精。” 何云芙看着她这副模样,冷哼一声:“既然讨厌她,直说罢了,在我这装什么装?” 凤朝玥闻言一怔,随后垂下眸,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何姑娘误会了…我怎么会讨厌朝阳?” “讨不讨厌,你心里清楚。”何云芙冷笑:“本以为找了个同道之人,不想却是个木头。” 凤朝玥闻言蓦然抬起头,她看着何云芙:“何姑娘……”她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铜钟被敲响了。 众人的目光一瞬都移到凤朝阳身上,只见她缓缓放下画笔,然后开始整理了墨砚,从她放下笔的那瞬,目光便再没落到画卷上一刻。 似乎,胸有成竹。 何云芙瞧了,冷哼一声:“惺惺作态。”凤朝玥暗下瞥了一眼凤朝阳,见她面如常色,心下微顿,没有说话。 有侍者上台将五人的画作拿到台下,送到诸位王爷,世子,郡主面前观赏,比评。凤朝阳五人便也依次下了台。下台时,白灵珊慢慢靠近凤朝阳,侧身低声问:“画可做完了?” 凤朝阳闻声侧头,只见一个着了一袭嫩粉色,身材略瘦小的姑娘正望着她,眸中带着隐隐的担忧。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对她微微一笑:“多谢。” 白灵珊见了,突然面色一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凤朝阳瞧了,心下笑,倒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 这边回了坐席,凤朝歌连忙起身走到凤朝阳身边:“可画完了?” 凤朝阳笑着点头,凤朝歌疏了口气:“那便好,高阳这次真是玩过头了,姐姐帮你教训她。” 凤朝阳闻言,摇了摇头:“不必,郡主是抽籤才抽到我的,天意罢了。” 凤朝歌听了一顿,随后感慨道:“我家五姑娘何时这么懂事了?” 到底是在席上,凤朝歌不能过多停留,她握了握凤朝阳的手,随后对一旁坐着的萧景尧点了点头,便归了席。 凤朝阳入座,看见萧景尧依旧悠悠的吃着葡萄,并未出言。萧景尧看着静静坐在一旁的凤朝阳,弯了弯嘴角,清冷的眉目染上笑意:“你画的什么?” 第56页 凤朝阳闻言侧头,勾唇浅笑:“侯爷待会不就知道了?”她顿了顿又道:“侯爷不去评画吗?” “本侯若是去了,只怕便不公平了。” “为何?”凤朝阳不解。 萧景尧看着她,眸中笑意更浓:“因为本侯定给你个一甲。” 凤朝阳注视了萧景尧良久,轻轻扯了扯嘴角,并未接话,她转回头,将目光落在殿内明亮的烛火上,这冠军侯突然示好,只怕没那么简单。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凤朝阳思及,眸底划过冷色。 萧景尧看着神色突然冷淡下去的凤朝阳,勾了勾唇,果然……图门是个白痴,庸脂俗粉若是她这样的,那普天下的女子怕都是清丽脱俗的谪仙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有小厮将五幅画依次拿上台前,只听一声高喊道:“礼部尚书之女,白灵珊——三丙。” “礼部侍郎之妹,费夏——二乙”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费夏昨年可是在太皇太后寿宴上被钦点御前作画的,她竟然是二乙!?那这一甲又将是何等的画工? 台下议论声再起,凤朝玥看着那二人竟没有一人得冠,心下微微激动起来,她自论画工不如那二人,但是却摸得透立意的选取,这次难道是赢在立意上了?她屏息,一动不动的盯着台上宣读名次的侍者。 何云芙听着这两个略有戏剧性的名次,嗤笑出声,她瞄了瞄凤朝玥,没想到区区一个庶女竟将画工练的如此好,看来将军府还真是一视同仁。 费夏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宣读的侍者,她竟然是二乙?台上哪有人会比她画工好?她瞥了瞥评审席,虽气怒,却还得保持大家之女得体的微笑。 萧景尧听到这,挑了挑眉:“看来本侯去不去,这结果都公平。” “侯爷抬举,万一臣女并非一甲,而是末四末五呢?” 凤朝阳话音刚落,便听高台之上,侍者高声喊道:“镇北大将军之女,凤朝阳——一甲。” 伴着侍者的话音,五幅画作依次展开,凤朝玥还未从凤朝阳得一甲的震惊中回过神,便看见自己的画作被第一个打开,她——竟然是末五? 前四幅画卷被打开,人们的议论声依旧沸腾,谁人不知凤五小姐,毫无长处,在学堂里也是时常最末,她的画作怎么可能得一甲? 当红色的布条被撤下,最后一幅画卷从上至下展开的时候,四座皆静。 画卷之上,漫漫黄沙中行进着一条长长的和亲队伍,在队伍的最前方,马背之上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身后是送亲的铁骑铮铮。夕阳如血,应在她身上,格外凄凉壮阔,大漠疾风,吹乱了她的青丝,如墨发间,插着棕干红梅,她侧头回望,泪水晶莹…… 萧景尧看着画中的内容,嘴角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如若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高阳出嫁穿的便是这身嫁衣…… 萧景尧的眉目冷了下来,他看着凤朝阳微微眯眼,她绝对有问题。 第38章 风波再起 当红色的布条被撤下, 最后一幅画卷从上至下展开的时候, 四座皆静。 画卷之上,漫漫黄沙中行进着一条长长的和亲队伍, 在队伍的最前方, 马背之上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身后是送亲的铁骑铮铮。夕阳如血,映在她身上,格外凄凉壮阔,大漠疾风, 吹乱了她的青丝, 如墨发间,插着棕干红梅,她侧头回望,泪水晶莹…… 一股悲凉从画卷中蔓延而出,满室寂静,高阳看着画卷, 不知为何心底泛起酸意, 有些痒痒的疼, 竟有泪水要夺眶而出。 萧景尧看着画中的内容,嘴角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 如若他没记错的话, 上一世高阳出嫁穿的便是这身嫁衣…… 他的眉目冷了下来, 他看着凤朝阳微微眯眼:“这身嫁衣不错, 你如何画出来的?”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一顿,随后扯了扯嘴角:“画卷上看的,公主出嫁不都是这样的衣服?” 萧景尧闻言挑了挑眉:“什么样的画卷,本侯倒是很好奇。”他顿了顿又道:“你不会告诉本侯画卷也丢了吧?”他的眉目有些冷,和刚刚勾唇浅笑时截然不同,此刻他的眸中带着和那日雪洞中一样的危险凛冽。 凤朝阳望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后笑了起来:“侯爷对女儿家的画卷也感兴趣?” 萧景尧也扯了扯嘴角,眸中的冷色却未减半分:“你让本侯感兴趣的地方太多了。” “那臣女不知道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她看着他笑了笑:“危险。” “危险?”萧景尧眉头微蹙。 凤朝阳移开目光,声音也随之淡了下来:“月夜风雪,还要担心窗子是否关严了。” 萧景尧看着她毫无笑意的侧脸,似有似无的嘆息:还真是带刺的。 这边长长的寂静之后,殿内突然沸腾起来,伴着长短不定的唏嘘。何云芙不可置信的看着堂上的画,凤朝阳竟然是一甲!?她又看了看那边脸色难看的凤朝玥,心底升起一丝鄙夷,本以为她那副模样能得个一甲,不想她还没自己画的好。可是转念一想,她是末五也好,正好给自己垫底。 第57页 凤朝歌有些激动的看着台上的画,不知道朝阳的画何时如此进益了,无论是笔法,色彩还是构图,皆是一等,可是看着看着,心底却升起了担忧,不久前她在府中教她作画时,她还画的一团糟,今日却…… 萧景禹看了凤朝阳的画,对身边的凤朝歌贊道:“令妹不仅棋艺了得,连画艺也如此精湛。” “多谢世子殿下夸赞。”凤朝歌闻言,心下瞭然,原是那日平南王府中朝阳解了那棋迷。 “令妹虽才气超群,但在我心里还是不抵你半分。”萧景禹顿了顿:“你可还记得,前年圣上为我在宫内设庆功宴,便是你在昭华宫内抚琴一曲迎我凯旋。佳音难觅,绕樑三日,迴旋于心,久久不灭。” 凤朝歌被萧景禹突如其来的话怔住,她望了他许久,不知如何开口:“世子…世子殿下谬赞,臣女琴艺浅薄,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萧景禹看着眼神躲避得凤朝歌:“我…其实我……”他话未说完,便听见一个略尖锐得女声响起。 “启禀王爷,郡主,臣女不服。”之见从席间走出一个女子,她着了一身蓝色锦衣长裙,外套同色小坎,袖口处绣着几朵水色莲花,正是刚刚得了二甲的费夏。 凤朝歌看着走出来的费夏,微微皱了皱眉,凤朝阳也看向费夏,只是眉眼间不见怒气,一片淡然。何云芙和凤朝玥看着走出来的费夏,皆是心下一喜。 端王看着跑出来的费夏,心底不快,她不服,难道是说他们舞弊吗?高阳看着费夏,微微皱眉,她莽撞让凤朝阳上台,险些让她丢了颜面,她还怕歌儿怪她,好在,凤朝阳不知怎么了,突然画技大增,得了一甲,她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不想费夏竟然出来闹事。 “王爷们在此,不得无礼。”高阳出声提醒。 费夏却没有会意到高阳的意思,她继续道:“郡主说主题为梅花,凤朝阳整幅画卷上却只有一个单薄的梅枝,臣女以为,她乱了主次,不配为一甲。” 瑞王闻言,勾了勾唇:“那你觉得她应得个什么?” 费夏一顿,想着高阳之前是想让凤朝阳出丑的,便道:“臣女以为……末五的画技而已。” 凤朝沣闻言,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将他身边本就害怕的姑娘更是吓了一跳。瑞王看着已经发怒的凤朝沣,温声安慰道:“凤少尉莫急。”他说完又将目光落在凤朝歌身上片刻,復移开。 “末五是谁?”瑞王突然出声问道。 凤朝玥一愣,随后脸蓦然涨红,僵直的坐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身边的丫鬟见了忙推了推她,轻声提醒:“小姐……” 久久无人答覆,瑞王微微皱眉,声音冷了几分:“末五是谁?” 原本殿内还有小声议论的细碎声,此刻皆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室内烛火微晃,烛泪顺着油红的烛身流了下来,滴答滴答融入铜盘内。 凤朝玥只觉周身陷入黑暗,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强忍着站起了身,低声道:“回王爷话,是臣女。” 瑞王看了看凤朝玥,然后将目光落在高台上举画的侍者身上,侍者见了连忙拿着凤朝玥的画上前,和凤朝阳的话并放在一起。 一时间,台下闹笑声起。 凤朝玥听了脸更红,她低着头,压住眼底的泪水,心底对凤朝阳的恨意更深。今日她处处出风头,而自己却一再出丑,原本想借着郡主宴会,得到平王赏识,不想却出了那样大的丑。如今自己的画作也被拿出来和她比较……凤朝玥在心底暗骂出来挑事的费夏,却不敢对叫她出来的瑞王有一丝不满。 凤朝玥的画,是一幅满卷的红梅,花团锦簇的,大朵大朵的红梅,完全失了梅花孤傲风雪的气节,再加画工又不甚精湛细腻,自是排了最末。原本单单看去,也还不错,可是此刻两幅画一比,满卷红梅略有俗气,倒不如单单一支傲梅来得意境深远。 二者差距一看便知。 瑞王又看向费夏,沉声道:“你可还觉得此画应得末五?” 费夏看了看凤朝玥的画,咬了咬唇:“臣女…臣女一时走眼,还请王爷莫怪,只是……” “费夏!”高阳出声了,焦急的声音带着些许严厉:“王爷们宽宏,不计较你的冒失,还不退下?” 费夏被高阳这一吼,心底一颤,她忙低下头:“多谢王爷,多谢郡主,臣…臣女告退。”说完忙退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孤愣愣站在那里的凤朝玥,凤朝玥强忍着泪水,不知所措。突然殿内响起一声轻轻柔柔的女声:“四姐姐怎么一人坐在哪里?平王殿下在前面呢。” 凤朝玥抬起头,眸中还含着羞愤的泪水,她看向凤朝阳,不知她此话何意。平日里若是凤朝阳知道她和平王一组,定是嫉妒的发疯,怎么会好心提醒自己坐到平王身边?说到平王…她今日在他面前丢尽了脸,怎么还有脸面坐到他身边。 众人一听,復又将目光落在萧与哲身上,萧与哲看着一瞬投来的目光,心下虽愤怒,却不能发作失了风度,他看了看像木头一样立在哪里的凤朝玥,压住眼底的嫌恶冷声对身边的侍从道:“将凤小姐接过来。” 第58页 凤朝玥重新坐回到萧与哲身边,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没想到自己今日这么狼狈,平王殿下竟然还愿意让她坐在身边。 端王看着坐在萧与哲身边的凤朝玥,略调侃道:“六弟今日还真是看走了眼,一甲不选,偏偏选了个末五。” 凤朝玥听了,脸色一僵,她低着头委屈的咬着嘴唇,心下咒骂着凤朝阳。萧与哲闻言,不动声色的笑道:“大哥说笑了,对我来说都一样。” 端王听了,呵呵一乐,便也不再说话了。 凤朝玥着实被萧与哲这一番话感动,她低声柔柔说道:“多谢殿下为臣女解围。” 萧与哲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凤朝玥,随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与冠军侯说笑的凤朝阳身上,微微眯眼。 作画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可是殿内却久久安静不下来,女子们的目光都落在凤朝玥身上,鄙夷和怨恨之意瞭然。 凤朝阳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凤朝玥,此时她还毫不知情的羞红着脸,端坐在萧与哲身边,却不知自己依然成了众矢之的。上一世,此情此景于她数不胜数,无论是嫁于萧与哲为王妃,还是成为他的皇后,她都是众人嘲讽的对象,究其原因,不过是传闻中的她蠢傻无知,不知礼数。 凤朝阳勾了勾唇,凤朝玥不是一向心高,想着嫁进平王府吗?那她便助她一臂之力,看看心高气傲的萧与哲是如何待她这个毫无家世的‘末五’的。 正当四座嘈杂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男声响起:“启禀郡主,臣想挑战冠军侯。” 第39章 少年萧景尧 “启禀郡主, 臣想挑战冠军侯。” 此话一出, 嘈杂的室内寂静了片刻復又躁乱起来, 人们的目光竞相落在那出言挑战的男子和萧景尧身上。 高阳闻言, 绣眉微拧, 今日不知怎么了,一个个都出来挑事,她看着站出来的男子,原来是邢侯之子, 邢章。 当年邢侯跟随平南王拥立当今圣上, 圣上登基后封邢式侯爵,是新朝五侯中的一位。圣上登基后因忌惮平南王权势,又无力打压,便提拔新一批簪缨世家与旧族制衡。 这邢侯本是平南王麾下的小将, 后被圣上提拔,一路高升,也因此生出了骄横,便开始处处与平南王作对, 此中深意,于圣上有几分功劳,明眼人大抵是瞧得出来的。 凤朝阳看向身边的萧景尧, 只见他悠悠的靠坐在椅子上, 手里拿着酒杯, 嘴角含着不羁的笑意, 眉眼舒展着, 那惬意悠然的模样似乎被指名挑战的不是他。只是凤朝阳离得近,她细看下去,便见萧景尧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与嘲讽。 凤朝阳復看向邢章,勾了勾唇,重生一世,她唯一不敢招惹的便是萧景尧,不仅因为他谜一样的身世,更是因为他的性子,他行事虽放纵不羁,但性格却是深不可测。邢章惹上萧景尧,能做的大概只有自求多福。 邢式一族得圣上赏识,邢章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少将,爵位不次于凤朝沣,他此刻出来挑战,算不得唐突,高阳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萧景尧的性子她是了解的。 萧景尧十四岁封侯,他的爵位乃太/祖亲封,‘冠军’取功冠全军之意。当年她还年幼,是听母妃提起的,有一年南国来使,同行而来的有一个天生神力的壮士,他们带来一把长弓,不知是何材质,那弓极沉,别说是张弓,寻常人就连拿都很难拿起。 那壮士却能举起,并且能够张弓射箭,南国使臣挑衅,说如若北楚能有人张开这弓并能射箭在靶上,那南国便退兵边界,将阆中以南百里的城池归还,若不能,北楚则将阆中以北百里的城池双手奉上。 此等挑衅,怎可下咽?太/祖虽怒,却也明白,南国敢以百里城池为条件,定是料定北楚无人可拉开此弓。可若不应战,日后又如何在诸国间立威? 当年太/祖召集了所有皇子,王公大臣,将军少尉,谁若能拉弓射靶,赏黄金百万,赐一等侯爵。只可惜,朝野上下无数成年男子却无一人能够拉开。南国使臣见此更是大放厥词,嚣张至极,讽刺北楚男子皆柔柔弱弱,在战场上更是逃兵败将,还不如直接将城池悉数奉上,俯首称臣。 太/祖气怒,却只能任由使臣张狂欺辱,各国间有令,两国通使,使臣不可杀。万分无奈下皇后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让太/祖调来京畿御林军,军中将士十万,难免没有力大无穷之人。 可是这十万雄师铁骑也都折腰在这一张长弓之上,朝野上下顿时全都笼罩在阴霾之中,阆中以北百里城池若是让出,那南方边疆就直逼京都,相距也不过百里之远。 那百里的城池,要用多少将士的性命换回更无可知。但天子一言,岂可出尔反尔?更何况南国蠢蠢欲动,南方少数民族更是纷杂繁多,城池若是不让,他们勾结侵犯,便“师出有名”。 进退皆两难。 那时的萧景尧还未到弱冠之年,站在殿下,看着自己祖父愁眉不展,看着国外使臣口出狂言,他突然跑到殿下请命。 他说男儿骑射,不在弓之多重,而在射法精准,南国之士不过空有其力罢了。 此言一出,南国使臣闹笑,说他小小孩儿,不知轻重,口出妄言。 萧景尧见此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着与他打赌,若是他能射中靶心,南国除了奉上城池之外,还要送上一人的头颅。 第59页 那使者听了一颤,他随后看向萧景尧嘲讽,若他不能射中靶心,北楚便要交出他的头颅。太/祖怎肯自己的嫡孙冒险,正要反对,却被平南王拦下,平南王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国既如此,男儿更当如此。 那时已是日落十分,靶场上空,残阳如血,大雁滑过天空,振翅而去。那时节柳树正繁茂,晚风过,吹的柳叶漫天飘零。 百步之外,设有箭垛,红心一点,空中时有柳絮飘过,纷杂乱人耳目,若以此等环境射中靶心实属不易,更何况是一个未到弱冠少年举千斤之弓? 靶场之上,一片寂静肃穆,十数万的目光都落在高台之上那名少年身上,他穿着一袭紫衣,衣袍上金色的暗纹随风拂动,在所有人屏息注目下,只见他双手举起长弓,然后重重砸向地面,只听砰的一声,弓箭的一端陷入地面,地面被长弓杂碎,有碎石崩飞而出。 众人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怔愣,还未回神,便见他抬脚踏在长弓的另一端,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支箭。 搭弓, 在一片唏嘘声中,弓满如月。 有柳叶飘过他的眼前,只听一声长鸣,犹如流星划破寂静的苍穹,箭矢离弓而出。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长剑冲破凛冽的寒风,直向箭垛而去……空中柳叶纷飞,有片片柳叶落在疾驶的箭头之上,碎落成两半,最后伴着穿透之声,疾飞的箭矢停了下来。 正中靶心,箭头之上还有一片横穿而过的柳叶。 竟是百步穿杨! 霎时,靶场上下一片沸腾,十万禁军将士跪地齐唿万岁,太/祖更是大喜。南国使臣见此,脸色青紫,谁能想到一个少年竟能拉动此弓,而且箭法如此之准,百步穿杨!? 靶场之上,少年长身而立,眉目清冷,他朝台下望去,犹如搜寻猎物的孤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南国使臣身上,他扯了扯嘴角。 随后他从地上拔起长弓,举起,抽箭搭弓,直指南国使臣。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杀气腾腾的箭矢已经撕裂空气,夺命而出,伴着鲜血的喷涌,箭正中头颅。 全场譁然。 萧景尧将手中的弓丢到地上,一步步从台上走下,走到太/祖身前,俯身一拜:“皇爷爷,孙儿曾说,若是能射中靶心,便要一颗头颅,如今还请皇爷爷命人割了这人项首,丢出北楚,送回给南国王做谢礼,谢他拱手相让百里城池。” 太/祖便嘆,皇家有此子,天不负北楚,封萧景尧为一等侯爵,亲提‘冠军’封号。冠军,功冠全军,勇冠三军。 那年萧景尧不过十四,成为了北楚最年轻的侯爷。 可是太/祖去后,朝廷风云突变,虽说平南王府依旧辉煌如初,可萧景尧却顽劣放纵起来,放着大好的仕途不去,偏偏在京中鬼混度日,也不随父兄上战场拼杀,倒是在京中成了小霸王。 凤朝阳看了看纠结的高阳,萧景尧的行事风格便是没有风格,此刻高阳若是应了邢章,萧景尧若是无心应战,那便是她自己失面子。可是她若是不应,驳的便是邢章的面子。如此进退维谷,倒也是被为难住了。 凤朝阳看了看身边的萧景尧,低声问:“侯爷可有兴趣与他对上一局?” 萧景尧抬眸瞧了一眼凤朝阳:“你以为什么杂碎,都能和本侯挑上一局?” 凤朝阳闻言,心下嘆息,果然,骄傲如萧景尧,别说是邢章了,怕是连邢侯都没放在眼里。 “可是高阳郡主很为难。” 萧景尧听了一笑,他有些不甚相信的看向凤朝阳:“你什么时候学会以德报怨了?” “侯爷说笑了,我哪里有怨,郡主给我机会,让我得个一甲,难道不应该感谢她吗?” “这回你倒是想的开”萧景尧顿了顿:“可是对本侯你怎么不这么善解人意呢?” 凤朝阳扫了一眼室内,只见女儿们投来的目光皆仰慕痴缠,她勾了勾唇对萧景尧道:“想给侯爷当解语花的姑娘千千万,自是轮不上臣女了。”说完她便敛下眉目,似乎极温顺的样子。 萧景尧见了冷哼一声。 高阳看了看邢章,正想开口,便听萧景禹道:“邢小将,想挑什么?” 邢章看着开口的萧景禹,心下一顿,他今日来虽是为了挑战平南王府,却也不敢挑战萧景禹,这萧景禹百经沙场,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萧景尧却不同,萧景尧虽年少骁勇,这些年在京中花天酒地,身子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了,挑战他,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萧景尧看着出言的萧景禹,嘆了口气。邢章想挑战他,无非两点,一为邢侯府挑战平南王府,二为邢章挑战他萧景尧。自家大哥虽护他心切,却久在战场,不懂得京城的弯弯绕绕。他看着邢章,懒懒的问:“自己来的?” 那邢章一怔,随后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弟弟。 萧景尧的目光落在邢章旁边的邢修和邢疏身上,他指了指二人:“一起来。” 第40章 为他担心 萧景尧看着出言的萧景禹, 嘆了口气。邢章想挑战他, 无非两点, 一为邢侯府挑战平南王府, 二为邢章挑战他萧景尧。自家大哥虽护他心切, 却久在战场,不懂得京城的弯弯绕绕。他看着邢章,懒懒的问:“自己来的?” 第60页 那邢章一怔,随后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弟弟。 萧景尧的目光落在邢章旁边的邢修和邢疏身上, 他指了指二人:“一起来。” 邢修和邢疏二人一愣, 倒是邢章先反应过来,他恼怒的看着萧景尧:“你什么意思?”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此等作为,暗下勾了勾唇,原本这邢章出言挑战, 萧景尧应与不应都失了身份,他若应了,区区一个少将哪有资格挑战他?他若不屑应对,明日帝京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说冠军侯怯懦,不敢应战,或是平南王府如何如何…… 原本进退维谷的局面却被他这张扬的做法轻易化解, 冠军侯, 还真不是一般的狂。 萧景尧从席间起身, 纵身一跃跳到高台上, 俯看着堂下的邢章, 不甚在意的问道:“想比什么?” 邢章紧紧的握着拳头,脸色难看的看着高台之上的萧景尧,萧景尧此话的意思,不过是在羞辱他不配他和单独较量,他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弟弟,他俩也到了弱冠之年,入仕之前也需要先打响个名气,既然冠军侯扬言要一人对他们三人,他又何必推脱,反正最后丢脸的也是他冠军侯。 邢章思及换了脸色,看着高台上的萧景尧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三人便请侯爷赐教了。”说完转身给身后的两个弟弟使了个眼色。 邢修和邢疏见此,相视一眼,也起了身。三人上了高台,站在萧景尧对面。 台下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对比出来的。高台之上,萧景尧一袭紫衣,金线勾勒得暗纹隐匿在长袍之上,眉眼清冷俊逸,眸底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嘴角微微上翘随意的站在那却有不一般的气场,带有极强的侵略与压制性。 而邢章兄弟三人站在那,虽也是青年才俊,气度不凡,但是站在萧景尧面前气势却是输的彻彻底底。高台之上的萧景尧像是一头盯视食物的狼,而那兄弟仨人已然成了送上门的事物。众人不经赞嘆萧景尧不亏为太/祖嫡孙,北楚最年轻的侯爷。 “不知邢小将想挑战本侯什么?” “臣少时听闻,冠军侯举千斤之弓,百步穿杨,敬佩不已,为此臣日夜苦练,想着有一日能得侯爷亲自赐教。”邢章说完双手抱拳,微微鞠了一躬。 堂下窃窃私语更响,费夏看着邢章嘲笑道:“他莫不是疯了,竟敢挑战向冠军侯射箭?” 白灵珊听了小声道:“姐姐有所不知,冠军侯常年不参加这等宴会,就连去年帝京一年一度的校验他也没参加,而去年邢章射箭得了一甲。” “是么?他得了一甲,那有看头了。这冠军侯的英雄事迹早已成传说了,听说他整日流连在京中,怕是技艺大不如前了吧。”她说了顿了顿:“怪我去年生病在家没能参加,错过好些事情,听说去年琴艺又是凤朝歌拿了一甲?” “是呢,凤姑娘的琴艺超人,一直如此。” 费夏听了撇了撇嘴:“琴艺超人?倒不如说长了张‘超人’的脸蛋。” 费夏的话中醋意瞭然,白灵珊听了只得回以微笑。 高台上萧景尧听了邢章的话,眸底笑意更深他道:“是么?那说说怎么玩?” 邢章听了脸色一僵,他正正规规的挑战到了萧景尧这却变成了玩闹?他压住眼底的不快:“禀侯爷,如今时节,难觅柳枝,不过梅花却盛放,臣以为不如骑射于梅海中,看谁射下的梅花多,则谁胜,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凤朝阳坐在堂下席间,听了邢章的此番话,细细想来,若是萧景尧与他比骑射那便是一敌对三,除了超高的准度,更要的便是快三倍的速度,这邢章还真是会挑战。 “可以。”萧景尧点头,洒脱的紧。 邢章看着毫无质疑的萧景尧,心下冷笑,便让他再张狂会儿,一会儿萧景尧便会败在他的手下,少年英雄?百步穿杨?那不过是歷史,还想凭此辉煌一辈子吗? 僕人们很快牵来四匹骏马,众人也随着他们四人移步到行宫的梅林下,凤朝阳看着这片白梅林,刚刚萧景尧还在这嘲笑她身材矮小,相貌平庸,如今风水轮流转,看他一会儿怎么以一敌三。 萧景尧随意挑了一匹马,正要上马忽停了下来,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凤朝阳。 凤朝阳看着突然走来的萧景尧,心下一顿,见他靠近自己,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你…你干嘛?” “躲什么?”萧景尧看着后退的凤朝阳不悦的皱了皱眉:“替我好好保管它。”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緻的双面镜子。 凤朝阳只觉心尖一颤,竟是两生镜!她手指有些颤抖的接过,然后紧紧的握在手中。 萧景尧垂着眸,将凤朝阳的动作尽数收在眼底,随后勾了勾唇:“那么用力做什么?它可脆弱的很。”说完他突然伏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记得给我加油。” 凤朝阳下意识的侧头,耳朵突然蹭到他微凉的薄唇,凤朝阳只觉一股寒流穿透四肢百骸,她不住的打了个冷战,脸刷的红了起来。 萧景尧也是一顿,随后他在她的耳边轻呵一声,随后转身上马,马鞍两侧备好的箭矢,萧景尧剑上的羽毛被染为红色,而邢式兄弟的则依旧是白色。 第61页 比赛规则,一盏茶的时间内,箭矢射中花蕊并让整朵梅花从树干上掉落为准计分,射中树干或是残半花瓣不计分,数多者胜。 一声鼓响,伴随男子的呵声,马匹跑了起来。凤朝阳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两生镜,目光却有些怔愣的落在萧景尧身上无法移开。这个登徒子!便宜都被他占尽了。 只见白梅缤纷的花海间,萧景尧一袭紫衣飘飘,他手中红色羽箭仿佛是被下了蛊,百发百中,正中花心,梅花顺着他羽箭掉落在地,便有侍从飞速上前拾起放入框中。 反观邢式三兄弟,只有邢章一人箭法精准,可是速度却比萧景尧慢了数倍,这边萧景尧策马于花海,三箭齐发,三朵花瓣完整的梅花便落下枝头砸在满地的零落的花瓣中。他犹如一只穿梭在雪海的狼王,姿态俊美傲然,张扬又洒脱。惹得一群少女红了脸,低声尖叫,凤朝阳听了,心下暗骂萧景尧妖孽。 这边邢式兄弟显然已经落后,邢章射了一箭,未中。他心下很是焦急,突然他转身策马跑向两个兄弟,低声说了些什么,便见邢疏邢修调转马头向萧景尧走去。 只见萧景尧射向梅花的箭,突然被半路射来的剑撞上,一箭落空,底下突然响起阵阵议论声,高阳见此,更是指着邢疏邢修二人气愤道:“他俩作弊!” 萧景禹见此也微微皱眉。凤朝歌看着担忧的萧景禹宽慰道:“世子殿下莫急,侯爷骁勇,并非他们使些手段就能赢的。” 萧与哲看了看凤朝阳,只见她的神色也突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凤朝阳绝对出了问题,她不是痴恋自己吗?拼了命可以不顾名声的嫁入平王府吗?为何今日她的目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片刻,全都在看着萧景尧,这侯凝珍到底是如何做事的?看来他要再派管家去问问情况了。 这边萧景尧看见被拦截下来的剑,转头看见邢修和邢疏兄弟微微眯眼,随后转身策马向前跑去,三箭齐发。 邢修兄弟见此也拿出剑想要拦截,不想萧景尧一个调转马头,再次拿出三箭射向邢式兄弟,其中两只箭精准的拦截住射来的箭,剩下的一只箭穿过两兄弟的髮鬓间,直直的射在他们身后树干的花枝上,伴着四支箭矢的落地,四朵白梅也应声落地。 萧景尧突然加快马速,向那二人冲来,邢式兄弟看着飞速驶来的萧景尧不知所措,怔怔的愣在原地,就当萧景尧快要撞向他俩的时候,他胯/下的马突然飞跃起来,从二人的头顶飞跨过去。同时在最高点,萧景尧再次三箭齐发,三支箭矢依旧是贴着二人的髮鬓,箭尾扫过二人的耳朵穿过,射在花朵正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警告,这冠军侯还真是张狂,敢直直射向那邢式兄弟,可不得不佩服的是箭法之准,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当年百步穿杨,笑傲靶场的少年英雄,今日好似重现了。 台下的唏嘘声和赞扬声此起彼伏,邢式俩兄弟完全被萧景尧的一番动作吓傻了,不知该如何应对。邢章看着愣在原地的两个弟弟,怒其二人不争,他看着萧景尧已经积满了两筐的花瓣,面色突然有泛起阴狠,他突然拿剑射向萧景尧。 众人被他这动作惊住,心中一瞬皆闪过,邢章莫不是疯了? 凤朝阳看着突然射向萧景尧的箭,心骤然紧了起来,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小心!” 萧景尧看着飞来的箭,并没有惊慌的躲闪,他将手中的箭瞄准驶来的箭头,张弓,射出。邢章的箭被萧景尧打落在地,而萧景尧的箭却充满了力道向邢章射去。 邢章见此,连忙骑马躲开,萧景尧的箭便直直的射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力道之大,震落了枝头的无数花朵。只见数支红羽箭矢凌空而出,射向掉落的梅花,花蕊正中,无一遗漏。 原本屏息的全场突然沸腾。 凤朝阳见此,悬着的心骤然落下,可是她却突然復紧张起来,她为何要替萧景尧那登徒子担心?简直多余! 只听一声鼓响,比赛结束了。 第41章 算计 只听一声鼓响, 比赛结束了。 萧景尧收了弓箭, 瞥了一眼一旁脸色僵硬的邢章, 随后转马出了梅林。 邢章看着萧景尧远去的背影, 他在他刚刚投来的分明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他转而将目光落向围观的群众, 所有人投来的目光皆是嘲讽与不屑,还有甚者怒目相对。 邢章恶狠狠的咬着唇,心下满是憎恨的带着两个弟弟灰熘熘的退了下来。 校验官将萧景尧和邢式兄弟集的花分别端了上来,萧景尧一人集了满满整三篮, 朵朵花瓣完好, 花蕊正中。而邢式兄弟三人的却刚刚集了一篮。 胜负不言而喻。可是让人津津乐道谈论的却不是这悬殊的胜负,而是冠军侯萧景尧。这冠军侯看似每日在京中玩乐,但实力却并不逊色于当年分毫,在北楚这一辈的少年郎中依旧是叱咤风云的翘楚之辈。 而这邢章虽然去年京都校验射箭得了一甲, 可是如今在冠军侯面前却败的如此不堪,如此想来,冠军侯就是没去参加校验,若是参加了, 这一甲还有邢章什么事?而且这邢侯三子不仅技不如人,就连人品也是下等的,真真是丢尽了他们邢式的脸面, 不知道这样资质的家族圣上为何还大力提拔…… 萧景尧下了马, 一步步走向凤朝阳, 他从漫天的白色花海中走来, 紫衣墨发随风扬起, 嘴角带着笑,姿态挺拔昂扬,这一场挑战他以碾压之势赢得极漂亮! 第62页 凤朝阳看着下马走来的萧景尧,心中突然一痛。他凯旋而来的模样不知为何如此熟悉,仿若前生……可是前生她并未见过他。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手中紧握着两生镜,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走来的自己,嘴角的笑意更深,如若他没听错的话,刚刚邢章向他射来那箭的时候,她的声音穿透层层冰冷的空气传入他的耳中,那其中的担忧之意,毫无掩饰的溢满的他的四肢百骸。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勾了勾唇角:“可为本侯加油了?” 凤朝阳撇开头,不去看他含笑的眼眸,他的眼眸似乎带着引力,让人无助的陷入:“没有。” “没有?”萧景尧不信的反问:“那为何我听到了。” 凤朝阳一听,及口否认:“我没有!我那是担心你被箭伤到!” 此话一出,萧景尧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磁性:“看来你是真的担心我。” 凤朝阳听了脸突然一红,她撇过头有些赌气道:“侯爷这般骁勇,哪里还需要我担心?” 萧景尧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低声一笑,随后抬手将她发间之前他替她簪上的梅花拿了下来,凤朝阳因他这动作一顿,不解的仰头看他,却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朵白梅,花蕊被贯穿,白色的花瓣被红色的箭尾染红,由浅到深,直抵花心,他抬手簪入她的发间。 “本侯赢的。”他略清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 凤朝阳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她低下头,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该还本侯了。” 她有些不解的抬头,对上他缀满笑意的眸子,只听他道:“两生镜。” 凤朝阳突然回神,她看了看手中的两生镜,又看了看萧景尧眼底深邃的笑意,突然明白过来……她面上的红晕慢慢褪下,神色也恢復了清明,她将两生镜递到萧景尧手中,随后摘下发间的梅花拿在手中,对萧景尧微微俯身:“多谢侯爷赐花。”说罢,便转身离去。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离去的背影,顿了几秒,随后勾了勾唇,她果然聪明。 这边凤朝歌和萧与哲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向萧景尧和凤朝阳,凤朝歌看着二人刚刚那一系列的举动,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最后看见凤朝阳俯身离开,心下的担忧才减轻些。凤朝歌收回目光,看来回府后要好好和朝阳聊聊了,如今的她变得愈发深不可测,从那次护国寺之行,到今日宴会,她有太多让人看不懂的地方了。 萧与哲看着两人过于暧昧的动作,脸色更沉,他注视着萧景尧,眸底闪过暗影。 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转身走出梅林,随便向行宫的一个方向走去,此刻如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面上隐忍的愤怒。 萧景尧试探她,而她却被他完全牵着鼻子走,不仅毫无察觉,还傻到替他担心。现在仔细想想,从她今日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凤朝阳,你真是蠢的可以。 他从树上跳下对她说梅开二度,他不会让梅花凋零的时候,她便该意识到,他在试探她的立场,而高台之上她画的那幅警示高阳的画,他也发现了问题……他问她,嫁衣如何画的? 上一世高阳的嫁衣是三百位秀娘赶制了一个月赶制出来,便是为了高阳能尽快嫁入蒙古,而且北楚公主出嫁的每一件嫁衣皆不一样,高阳这身嫁衣是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的……萧景尧为何会疑惑这件嫁衣呢? 就连刚刚他突然将两生镜交给她保管,她也丝毫没有起疑,上次雪洞中莫说触碰两生镜,就连她无意说出这三个字,萧景尧便差点没要了她的命……如此好的机会,可是她的注意力却全被他伏在耳边的那句,为他加油所吸引,完全没有想到萧景尧为何会拿出两生镜…… 他突然拿出两生镜,无非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可他为何突然试探她?是她做了什么被萧景尧留意到,起了疑?还是……他知道了两生镜的秘密,开始怀疑她了…… 但他又为何会知道两生镜的秘密呢?又为何会对高阳上一世的嫁衣产生疑虑呢? 凤朝阳正想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打骂声:“让你替换箭矢为何不换?竟然让冠军侯的箭都是完好的,你不记得邢主子的吩咐了吗?” “现在邢主子惨败,他若问起罪来,我们如何担当的起?你这贱奴!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平日里看你老老实实的,今日却给我出了这样大的岔子,邢主子若是要人,你就滚出去认罪,可别连累我!” 凤朝阳被这打骂声抽回思绪,环顾周围,原来是她走着走着,走到了奴才们的庑房。她远远的瞧着,便见枯树下一个年长的老奴正在教训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 第42章 白启 凤朝阳被这打骂声抽回思绪, 环顾周围, 原来是她走着走着, 走到了奴才们的庑房。她远远的瞧着, 便见枯树下一个年长的老奴正在教训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 那壮年男子穿着一身褐色粗布短衣跪在枯树下, 寒冬腊月的,看着便让人感觉寒冷透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短胖的已过不惑之年的上等奴僕。 那奴僕手中拿着碗口粗的木棍,伴着谩骂声,正一棒一棒的打在男子身上, 那男子上身挺直, 低着头一言不发。 第63页 凤朝阳原是被奴僕口中的话所吸引,现在她看着那男子既不躲闪也不开口求饶,再加上他在明知受罚的情况下也未替换萧景尧的箭,此等人品与耐性, 实属难得。 她想着便要走上前去,身后子衿和海棠见了忙上前阻止。子衿拉住凤朝阳,看了看那正受罚的家僕:“小姐,平南王府和邢侯之间的龃龉, 咱们不好插手的。” 子衿都明白的道理,凤朝阳自然懂得,她看着子衿微微一笑:“与他们之间的过节无关, 我不过是看上了那个僕人罢了。”她说完继续走上前去。 她走到枯树下, 那老奴见来了人, 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暗暗打量凤朝阳一番, 声音略谄媚的道:“不知是哪家主子大驾光临,奴才这边地脏,莫要脏了主子的鞋。”他这副模样,与刚刚凶神恶煞打骂的别人大相迳庭。 海棠压住心底的厌恶:“我们是镇北将军府的。” 那老奴一听,显然一喜,神色更加谄媚:“不知凤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凤朝阳将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他叫什么名字?” 老奴一愣,随后继续谄媚的说道:“他一介贱奴的名字,哪里敢污了小姐的耳朵。” 凤朝阳看了看老奴,这样的人,上一世她在宫中见的多之又多,她又问:“他是做错了什么事?” 老奴听了,眼珠子飞快的转了转:“不过是因为他懒怠,交给他的差事没做好罢了。”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继续问:“哦?是什么样的差事让你这样这样罚他?” “不过是一些琐碎事,行宫自是比其他地方更严格些,所以罚的便重些。” 老奴的语气已有些不耐烦,凤朝阳听出了他话中之意,不过是在告诉她,这里是不她们镇北将军府,她不必在这里多管闲事。 但这“闲事”,她今日还管定了。 凤朝阳笑了笑,出声反问:“琐碎事?”随后她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也冷了下来:“还是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的勾当?” 那老奴闻言心下一颤,他忙低下头狡辩道:“奴…奴才煳涂,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你不必和我在这里装煳涂。若是真煳涂,我把你拉到邢章和冠军侯面前质问一番便是,定能让你醒悟过来。” 老奴一听,抬头偷偷的瞄了凤朝阳一眼,可是这一看,便彻底站不住了,直直的跪在地上。他面前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娇小姐,可是不知为何却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那是掌控生死的高高在上。这种感觉莫说是刚及笄的少女,便是行宫里最大的主子也未给他这种感觉,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蔓延的而出的恐惧,穿透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忍不住臣服。 “可想好了?”凤朝阳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老奴。 老奴一听,连忙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老奴只是一时煳涂,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老奴心里明白的很,自己若是被揪到了邢章和冠军侯面前,且不说冠军侯会不会放过他,就是邢章便会让他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也罢,”凤朝阳看着连忙磕头的老奴,挥了挥手:“你若是真心悔过,我便给你个机会。” 那老奴一听,连忙答应。 凤朝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伸手指着那男子:“我瞧着他不错,我要了。” “这……”老奴看着凤朝阳这条件,有些为难。 凤朝阳勾了勾唇:“还是说,你想和我去见冠军侯?” 那老奴一听,连忙摇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他说着突然一顿:“只是…这么大个人也不能平白消失了。” “你不是正好缺个替罪羊吗?”凤朝阳笑问。 老奴看着凤朝阳那讽刺的微笑一顿,随后反应过来:“多谢小姐不杀之恩……” “不必了,与其谢我,不如给自己寻个有脑子的主子。” 老奴听了此话,有些犹豫的看着凤朝阳。 海棠见了,便骂道:“还不滚?” 老奴退下后,凤朝阳看着依旧跪在枯树下一动不动的男子,轻声问:“你叫什么?” 男子这才依言抬起头,可是当看见他的脸时,凤朝阳不免心下一惊,这…这人竟是左前锋将军,白启。 当年萧与哲昏庸,各地造反势力集结,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军队,而白启便是这只军队的左前锋将军,当年他还和凤家军交过手,父亲与长兄在他手下也是接连败退,只是…他为何会在乐华行宫,还沦为奴僕。 “奴才身份低微,不配有名。” 凤朝阳听了,又问:“你可愿意和我回镇北将军府?我身边正缺个侍卫。” 白启闻言一顿,他本以为凤朝阳是一个路过的心善的高门小姐,于心不忍出言救自己,可是却没想到,她竟还愿意收留他。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他说完重重给凤朝阳磕了一个头:“奴才本是个孤儿,多谢小姐肯收留我这个无家之人。” 凤朝阳点头,命海棠扶起白启,对他道:“你既愿意跟着我,那日后便是我的人了,我用人不求多伶俐机巧,只求一个‘忠’字,你可记住了?” 第64页 “是,奴才记住。” “那你日后便唤‘白启’吧。” 镇北将军府的东南角,梅花盈满枝头,满苑飘香,玲珑阁内凤朝阳坐在软榻上捧着手炉,问刚入内的子衿:“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也唤府医替他医治身上的伤了。”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好,夜里命人多加些炭火,他白日里穿的那样少,寒冬腊月的,莫要落下什么病才好。” 子衿和海棠闻言对视一眼,子衿依言答道:“是。” 倒是海棠心直口快:“不过是个行宫里的下等奴才,小姐为何如此看重?” 凤朝阳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神色不解的子衿,低头喝了口茶:“日后你们自会明白。”说完,她便不再看依旧迷惑不解的子衿和海棠,低头拿起棋盘上的淬玉棋子,琢磨着如何破局。 本以为棋走金边胜算最大,可却被萧景尧驳回了,看来他应是知道这步棋该走哪里了。今日他说世间万物皆是相通的,这个相通到底是哪里相通呢? 最近一次下棋是在平南王府,解的平南王的一盘棋迷,可是那盘与这盘相差甚远,如何相提并论了?若是二者相通,那盘棋最后落在天元上,那这盘…… 凤朝阳想着,将手中的黑色棋子落在天元上,她审视整个棋局,正当她想摇头拿起棋子的时候,手突然顿住,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扫视一遍棋盘,随后长长的唿出一口气,她有些激动的暗下笑了笑,她解出来了!终于解出来了! 是落天元,竟是落天元! 黑子一落,轻松驳回十八目,原本落后的局面,马上反转成了平局。 云空大师让她解此局绝非单单想要扳回此局,他想告诉她的又是什么呢?黑子落天元,主攻。重生一世,她必是要报仇雪恨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她必得先保住凤家才能萧与哲硬碰硬,现在还不是进攻的好时候…… 黑子一落,便与白子相映生辉,达到阴阳平衡之态,世间平衡也莫过于此,难道云空大师想让她找到一个互补的帮手?可是这样的帮手哪里去寻呢? 凤朝阳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白露的声音,她踏进暖阁内,对凤朝阳俯身一礼:“大姑娘在蘅芜苑备好了茶,请小姐前去。” 凤朝阳看着白露良久,随后缓缓的突出一个字:“好。” 今日在乐华行宫,萧景尧的很多动作已经出了礼数,只是他一向如此,她早已习惯,更无力去反驳这些琐碎事,她虽未走心,但是姐姐看了必是会担心的……而且从南山之行开始到今日的郡主宴会,她有太多太多与上一世的凤朝阳不一样的地方,姐姐心细如髮,必然已经察觉,今日叫她过去,怕是已经起了疑…… 凤朝阳慢慢的走着,蘅芜苑已经近在眼前,她停下脚步,看着曲径通幽的阁苑,缓缓的嘆了口气,她究竟应不应该告诉姐姐,告诉姐姐上一世的惊心动魄,告诉她曾经的凤朝阳已经死了,这一世的凤朝阳只是为了復仇而生的? 第43章 萧景尧可来了? 这边蘅芜苑内凤朝歌正坐在暖塌上绣帕子, 炉前小雨拿着团扇烹茶, 伴着滚滚的蒸汽, 茶香溢了满室。凤朝歌见凤朝阳进来, 便放下手中的活计, 笑道:“你来了,快到榻上来。”随后转头对小雨道:“上茶。” 子衿帮凤朝阳脱了狐裘,扶她上塌,小雨也将茶放到她面前的案几上。凤朝阳端起茶一饮而尽, 只觉一股暖流滑过五脏六腑, 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阁内炭火十足,暖烘烘的烤着人。 “我听说你从乐华行宫里带回来个奴僕?”凤朝歌将面前的一碟子点心推到凤朝阳面前:“小厨房新做的,试试看。” 凤朝阳闻言, 回头看了一眼子衿和海棠,随后又看向凤朝歌解释道:“我看他在那受罚,于心不忍,便带回来了。” 凤朝歌点了点头, 端起茶又问:“难得行宫的管事肯给你,卖身契可在手里了?” “他不需要卖身契。” 凤朝歌端茶的手一顿:“不需要?他本就是府外的人,若是还没有卖身契, 我怎么敢让他在你身边?”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用的人若是心思不忠, 就算卖身契在手又如何?”凤朝阳坚定的看着凤朝歌, 眸子黑白分明,竟让人一时无话反驳。 凤朝歌沉默了些许:“也罢。”她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张帖子:“高阳下的帖子,京北的沉香亭邀我们去赏雪。” “邀我们?”凤朝阳挑了挑眉。 凤朝歌点了点头:“你可愿同我一起去?” “当然,姐姐去哪,我便去哪。” 凤朝歌闻言笑了笑,似乎没有往日的欣喜,带着些许顾虑,她看了凤朝阳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开口:“朝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凤朝歌此话出口,凤朝阳并没有感到意外,她早已猜到,细心如姐姐定是发现了她的不同,她对上凤朝歌的目光,点了点头:“是。” “我瞒着姐姐的没有其他,唯有一样,那便是我已不再是曾经的我了。” “曾经的我任性妄为,只管顾自己是否称心如意。曾经的我听信小人之言,伤害了姐姐和祖母的心。”凤朝阳看着凤朝歌泪水慢慢涌上眼眶,但神色依旧坚定:“但那只是曾经的我,如今的我不会再让家族蒙羞,不会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姐姐可愿原谅我?可愿信我?” 第65页 凤朝歌看着泪目的凤朝阳,心忽的软了下来:“姐姐从未怪过你,更会信你。只是……姐姐怕你会受伤,昨日冠军侯他……” 凤朝阳心下瞭然,她答:“冠军侯与平王一样,皆是我无心之人。” 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情感波澜,凤朝歌看了她良久,终是道:“姐姐信你。” 冬日的夜总是早到些,看着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凤朝阳便起身回了玲珑阁,刚入了室内,便屏退了一众小丫鬟,只留下子衿和海棠。 她转过身,脸色微沉:“你们跟着我多久了?” 子衿和海棠看见凤朝阳的脸色一怔,随后答道:“奴婢自小就跟着小姐,时日太久了,已经记不得了。” “那你们可知道,我用人最忌讳什么?”此刻她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带着轻易可查的怒意,子衿和海棠听了连忙跪在地上。 “白启之事,是谁告诉姐姐的?” 子衿和海棠面面相觑一会,随后子衿咬了咬牙:“小姐…是,是奴婢。” 凤朝阳瞭然的挑了挑眉,随后对海棠道:“你先退下。” 海棠见了跪着上前两步,有些祈求的说道:“小姐…子衿她……” “退下!” 海棠一顿,她看得出来凤朝阳是真的怒了,她復又转头看了看子衿,随后低声答道:“是。” 海棠退下后,室内只剩下凤朝阳和子衿主僕二人,凤朝阳转身上了暖塌,她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子衿,并未开口,随后将目光落在那盘刚解好的棋局上。 室内一时间静的很,时能听到爆烛的声音,子衿看着正在下棋的凤朝阳,咬了咬唇,未敢说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凤朝阳将目光从棋盘上收回,落到子衿身上淡淡开口:“起来吧。” 子衿抬起头,内疚的看着凤朝阳:“小姐…我……” “你既已明白,便不必多说什么,唤海棠进来吧。”凤朝阳说完收回目光,开始一颗一颗的收棋盘上的棋子。 这边凤朝阳在海棠的服侍下沐浴后,便熄了烛火,诸事杂乱,明日还要去京北的沉香亭赴高阳的宴。 冬日的夜晚漫长,卯时天还未大亮,子衿早早的起身为凤朝阳整理好今日赴宴的衣物,又去小厨房查看了一下早膳,当路过白启的房门前,她顿了顿,随后似乎下定决心般的走上前去,隔着门轻声问:“白侍卫,可起了?” 房内传来男子独有的低沉的嗓音:“起了,子衿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小姐担心你身上的伤,差我来问问。” “多谢小姐关心,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了,不知今日需要我做什么?”伴着男子声音慢慢靠近,木门突然被拉开。 子衿本是侧耳靠在门上的,她没想到白启会突然开门,心下一惊,忙退后了一步。门口处,男子着了一身黑色锦衣,身材大高,肩膀很宽阔,面上满是正色,看上去很严肃。 白启看见子衿明显被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子衿姑娘…我可是吓到你了?” 子衿有些怔愣的看了白启良久,随后突回过神来,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小姐应是起了,我要去服侍了。”她说着就要离开,却被白启叫住。 “子衿姑娘…那我今日做些什么?” 子衿顿住脚步,她回头看了看白启:“小姐今日要去京北,你便同行吧。” 玲珑阁内凤朝阳看着急忙赶回来的子衿问道:“去哪了?” 子衿一怔,随后拿起梳子,为凤朝阳挽髮髻:“去小厨房看了看小姐的早膳,然后…白侍卫说他身上的伤已无碍了,我便让他随行了。”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她看着子衿正在为她绾飞仙髮髻,淡声道:“不过是寻常聚会,不必太过隆重。” 最后凤朝阳让海棠换掉准备好的嫩黄色长裙,换了一身水色长衣,用了早膳,便向荷风堂走去,凤朝歌已经到,凤朝阳略略扫了一眼,却发现整个二房都不在。 拜别了祖母和父亲,姐妹俩走出府门,府门外停着高大的香槟木马车,白启站在马车旁。凤朝歌看了看白启,未说话,在白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凤朝阳走到马车前,白启俯身恭敬行礼,凤朝阳点了点头,问他:“身上的伤真的无碍吗?” “多谢小姐关心,无碍。” 凤朝阳笑了笑也上了马车,子衿看了一眼白启,也跟随着上了马车。 马车向京北沉香亭驶去,据传沉香亭乃先朝皇帝为心爱贵妃所建,整个亭子皆为沉香木所造,先朝有大诗人路过此处,曾提诗云:一曲清平浥露牡丹花竞艷 满亭风月醉春诗客梦生香 卯时出发,庚时才到了京北,沉香亭于山上,姐妹俩便弃车沿着山间青石小路蜿蜒而上,山上松柏青葱,覆盖着皑皑白雪,再往前去,便见星星点点寒梅料峭,梅花亦顺着青石小路向上攀延,愈往上,愈发浓密,在亭前便矮矮成林。 亭前侯满了奴僕,凤朝歌和凤朝阳刚至亭前,便听见亭内传来清脆的铃铛撞击声,只见亭前的暖纱被撩起,一个穿着天蓝色宫衣的姑娘快步走了出来,正是设宴的高阳。 第66页 高阳看着站在亭前的凤朝阳姐妹,笑道:“朝歌,朝阳,你们来啦?” 凤朝阳挑了挑眉,原以为高阳还会像往常一样对她视而不见,这倒是出乎意料的热情,她看着高阳微微俯身:“郡主万安。” 高阳显然一怔,她顿了顿,有些别扭的说道:“你…你这样,我倒还真是不习惯。” 凤朝歌看着二人,扑哧一笑:“你们这样,我才不习惯。” 三人正说笑着,突然亭内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你们三个小姑娘站在外面不冷吗?”暖纱再次被撩了起来,只见萧景禹站在亭前向外望去。 凤朝歌看见萧景禹,眸色一顿,随后俯身一礼:“给世子殿下请安。” 萧景禹见此笑道:“今日出来皆是相熟之人,歌儿不必多礼。” 而当凤朝阳看见萧景禹的时候心下更是一顿,平南王世子来了,那萧景尧呢? 第44章 萧与舜 三人进了沉香亭, 亭内中央摆放着沉香木长案, 案上香炉冉冉, 案下是芙蓉绣暖垫, 亭西处竖着屏风, 屏风上是苏州的虚实针绣法,绣的是京北沉香亭所处的山峦,虚实并用,以实形虚的针法将山峦呈现的格外高远壮阔。 亭内四面通透, 冬日里难免严寒, 高阳倒是心细,将整个亭子以暖纱覆面,暖纱出自西域,纱外望人人不见, 纱内探去皆瞭然。暖纱之奇在于保暖却不厚重,处于亭内向外看去,依旧能望见了了雪景。 亭内的炭火十足,再加上有狐裘护身, 饮上一杯温酒,倒是丝毫不觉寒冷,亭内四角皆布置了花瓶, 一束寒梅插上, 随着暖暖的空气, 花香四溢, 直入肺腑。 凤朝阳环视亭内, 除了萧景禹还有一男一女坐在案前。女子是昨日和她一同上台作画的白灵珊,男子——竟是萧与舜。 此生再见到萧与舜,凤朝阳一瞬感慨起来,萧与舜虽为圣上的么子,但他的母妃却并不受宠,再加上毫无母家势力,在皇子中也是最势弱的,所以萧与哲在登基后便是拿她们母子第一个开的刀。 萧与舜着了一身湖蓝色锦衣,外披着白色狐裘,端坐在那,见凤朝阳进来,微微点头。 凤朝阳回以俯身低头一笑,重生一世,有太多的杂事纷扰,她竟然忽略了圣上的子嗣中还有萧与舜。 不过看到亭内只有这几个人,凤朝阳倒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松了口气,萧景尧不在,甚好! 沉香亭虽景致不错,但到底空间局限,他们几人便围坐在长案前,指物吟诗。 高阳说完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凤朝阳,却见她毫无异议的安静的坐在那,心下略诧异,若是以前的凤朝阳,遇到此等时候,大抵都要躲的远远的。 大家说好了,高阳环顾亭内风景:“先朝皇帝痴爱妃子,才为其建造此亭,曾听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来形容妃子的倾城美貌,不如我们便以牡丹为题可好?”。 有僕人端上用竹简做好的签字,大家以字为序,萧与舜为第一个,凤朝阳拿起自己的竹简一看,原是第二个。 萧与舜看着香炉上缕缕升起的薄烟,遥遥念来:“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众人听闻微微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在凤朝阳身上,凤朝阳略想了想接道:“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凤朝阳话音一落,变听萧与舜贊道:“妙!” 高阳听见萧与舜对凤朝阳赞嘆,又细细琢磨了一遍诗句,仍是不解的问道:“妙在哪里?整句诗中哪里有牡丹?” 白灵珊听了笑道:“此诗中虽未直写牡丹,却是比直言更得其妙。” 高阳听了依旧煳涂,她不解的看向凤朝阳想让她解释一二,凤朝阳见了正想开口,便听见亭外,有男子满是磁性的声音透过暖纱传来。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众人皆闻声望去,只见暖纱被人撩起,萧景尧走了进来。 凤朝阳看着走进来的萧景尧心下一顿,原本压制住的怒意再次被撩起,本想着先理了身边的琐事再和他秋后算总帐,但是未想到“冤家”路窄,偏偏每次都能遇见。 高阳看着走进来的萧景尧心下一喜,连忙起身:“景尧哥哥你来啦。” 萧景尧点了点头,直接走到凤朝阳身旁的暖垫上随意坐下,他今日着了一身水色长衣,外披着墨色的狐裘,墨色的长髮被一直晶莹剔透的玉簪固定,很是素雅淡逸,巧的是凤朝阳今日亦穿了一身水色长裙,额前一只兰色步摇,遥遥看去,清丽脱俗。 凤朝歌看见萧景尧直接坐到了凤朝阳身边微微皱眉,萧景禹看着迟来的萧景尧说道:“你又来迟了,先罚三杯。”说完挥了挥手,便有僕人倒满了酒端上来。 萧景尧倒也不推脱,三杯入腹,神色未变,他转头看向凤朝阳低声问:“昨日走的那样急,干嘛去了?” 他带着酒香的唿吸洒在她的耳畔,痒痒的,凤朝阳瞥了一眼萧景尧,微微侧身:“救人去了。” “救人?”萧景尧好奇的问:“什么人值得你丢下我直接跑了?” 凤朝阳听着萧景尧的语气,一时间拿不准是他在装傻还是她自己想多了:“值的很,救了个宝。” 第67页 “景尧哥哥,然后呢?”出声的是高阳,她看着一直和凤朝阳低声私语的萧景尧,开口问道。 萧景尧闻言看向高阳,扯了扯嘴角:“然后便该让你的私塾先生好好教你了。” 此话一出,凤朝歌和白灵珊都噗嗤笑了出来,萧景禹亦是无奈的看着萧景尧摇头,高阳听了这话当场急了:“哪里是我应该好好念书?明明是她!”她说完伸手指着凤朝阳,唇角微起,嘟嘴的样子十分可爱。 萧景尧闻言挑了挑眉,反问凤朝阳:“是吗?” 凤朝阳白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景尧,对高阳解释道:“美人美矣,以花喻之。艷花艷矣,美人同比之。此诗虽只字未提牡丹,却没有一字不在赞嘆牡丹之美。便如先朝诗中‘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样,未写妃子绝艷眉眼,却已将倾国倾城表达的淋漓尽致。” 高阳听完这一番话仍有些煳涂,她转头看向凤朝歌,凤朝歌见了,便点了点头。高阳还意犹未尽的思索着,随后突然疑惑发声:“凤朝阳,你是哪里偷拜的师?” 此话一出,凤朝歌也是一怔,的确她也怀疑,原本这些话,她是绝不会相信是从朝阳口中说出的,但目前的朝阳虽然和以前大不相同,却没有对她丝毫陌生,而且更胜从前亲切,若是这样的变化,她当然是想要的…… 但是这样的变化,是如何造成的呢? 或许萧景禹和萧与舜不了解凤朝阳,但是高阳和白灵珊这样的女儿家怕是对从前的凤朝阳再了解不过了。 凤朝阳听见高阳的疑问,并没惊慌,淡淡的问道:“郡主是觉得陈太傅教的好不吗?” 高阳闻言一顿,竟一时语塞,她转而看向萧景尧:“你来晚了,我们从新开始。” 几人又玩了几轮,便停了下来,有僕人端上一碟碟精緻的点心,高阳命人重新温了酒,听萧景禹讲边塞军旅生活,几个小姑娘听的入迷,凤朝阳倒是全然听不进去,战场边疆,除去黄沙,皆是血和泪。 虽然萧景禹讲的是北楚战士胜利连连,但是牺牲的依旧不在少数。而那些敌国的将士们呢,虽然两国敌对,但是徵兵百姓却是无辜的,一切的战争源头,不过是统治者的贪婪。与其为了那些边境城池寸土必争,倒不如一方雄起,吞併了这天下,问鼎中原,结束了这连年不断的战火。 凤朝阳见凤朝歌和高阳皆听得认真,便起了身向亭外走去,子衿见了连忙跟上,却被凤朝阳制止住,子衿顿了顿,只好留在亭内等候。萧与舜看着起身出去的凤朝阳,不一会也起身跟上。 萧景尧手中把玩着酒杯,看了看跟出去的萧与舜,他的眸底好似起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楚神情,随后他勾了勾唇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出了沉香亭,寒气便袭了上来,凤朝阳裹紧身上的狐裘,向一侧的矮崖处走去,矮崖藏在一颗两人高的怪石后,凤朝阳绕过怪石,站在短崖前向下望去,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崖岸两侧有梅枝探了出来,凤朝阳踮脚伸手去探,却不想脚下一滑,险些就要跌下短崖去。 突然腰部力量一重,凤朝阳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了回来。待她站稳发现是萧与舜,她退后两步微微俯身:“多谢殿下。” 萧与舜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凤朝阳抬起身,看着萧与舜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与舜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笑了笑:“想要梅花?” 凤朝阳看了看枝头险些让她摔下去的梅花,摇了摇头。 她这副模样到了萧与舜眼里倒是成了想要却又羞于张口的模样,好似孩童看着桌上的糖果,想吃却又够不到。 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崖前伸手为她折下一枝梅花,递到她手里。 凤朝阳看着伸到面前的梅花,犹豫的伸出手接过,往世的记忆一瞬涌了上来,萧与舜穿着一袭白衣,跪在她宫殿的门前。 那日白天太阳毒辣,夜晚却突然大雨倾盆,他一直跪着,祈求她给他母妃一个安寝的地方,允许淑妃葬入妃陵。 凤朝阳在寝殿内听着外面大雨倾盆和子衿一遍遍来报,说七王爷还跪在殿外求着,她虽心中不忍但是她不能再去求萧与哲,昨日她在萧与哲和太后面前求过一次,萧与哲当着一屋子丫鬟奴才的面便重重的赏了她一巴掌,她若是再去求…… “告诉七王爷,本宫真的尽力了…若是他还不死心,不如去求求宸妃。” 子衿看着一侧面庞仍红肿的凤朝阳于心不忍的嘆道:“娘娘……” 萧与舜的母亲被人诬陷在先帝驾崩之后和宫苑内的侍卫私通,当萧与舜收到消息快速赶往宫中的时候,淑太妃已经被太后赐死,萧与舜入宫后得的便是母亲的一具尸体,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他曾去求过萧与哲,但既是诬陷,萧与哲怎么可能给萧与舜辩白的机会? 淑太妃被贬为庶人,抛尸荒野,萧与舜求变了宫中所有位高权重的人,最后求到了她这里,她看他着实可怜,便去为他求情,可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淑太妃之事乃是萧与哲与太后一手策划的,便是为了搬到仕途上慢慢起色的萧与舜,剷除一切可能对他的皇位造成隐患的人,怎可能求来恩典? 最后萧与舜听了她的劝,去求了宸妃…… 第68页 第45章 他的温度(二更) 凤朝阳抬起身, 看着萧与舜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与舜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 笑了笑:“想要梅花?” 凤朝阳看了看枝头险些让她摔下去的梅花, 摇了摇头。 她这副模样到了萧与舜眼里倒是成了想要却又羞于张口的模样, 好似孩童看着桌上的糖果,想吃却又够不到。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崖前伸手为她折下一枝梅花,递到她手里。 凤朝阳看着伸到面前的梅花, 犹豫的伸出手接过。 “京中气候如此, 却是很少见梅花。”萧与舜看着接过梅花的凤朝阳说道:“不过你刚刚的动作着实冒险些。” 凤朝阳被萧与舜的话抽回思绪,她仰头看着萧与舜似乎有些怔愣,随后她恍然回过神:“多…多谢殿下提醒。” 萧与舜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向远方:“都说南山天险风景尤美, 京北其实并不差分毫。” 凤朝阳拿着梅花,站在萧与舜的旁边静静的听着。 萧与舜见凤朝阳站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出,以为她拘谨:“你不必拘束,是出来透气的吗?” 凤朝阳点了点头:“亭子里太闷了。” “我以为你们小姑娘会都喜欢世子讲的军旅生活, 这些你们在京中都看不到,你难道不好奇吗?” “不好奇。”凤朝阳将目光落在远方:“我宁愿永远不要战争才好。” 萧与舜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 你也定不希望你爹爹常年在外征战。” “非也。”凤朝阳轻声反驳:“我不希望的不仅仅是我父亲, 而是天下所有男儿, 不必遭受战争的屠戮。” 萧与舜听了凤朝阳这话, 微微一愣, 随后嘆道:“但时局如此,又能如何呢?” 那便改写这时局! 凤朝阳在心里想着,却并未开口,崖顶风急,寒风凛冽,她裹紧身上的狐裘对萧与舜俯身一礼:“殿下恕罪,臣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萧与舜闻言点了点头,凤朝阳便转身退下,刚走到奇石旁,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住,她下意识的想尖叫,却被人先一步捂住了嘴。凤朝阳本能的挣扎,突然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别乱动。” 萧景尧看着身前娇娇小小完全被自己禁锢住的凤朝阳轻笑出声:“你还真是挠人。”他说完带着横抱起凤朝阳,向另一侧快速掠去。 沉香亭另一侧的空地上,萧景尧放下凤朝阳,凤朝阳失了禁锢,正想抬起手挥萧景尧这个混蛋一巴掌,却被他先一步制止住,他捏着她纤细的手腕:“真恼了?” 凤朝阳瞪了一眼萧景尧移开目光,萧景尧瞧着她这副模样,松开了她的手腕:“与我那小侄儿聊得怎么样?” 凤朝阳闻言,冷笑一声:“冠军侯果然不负盛名,还是一如既往的原意做那些小人之事。” 凤朝阳骂他小人,萧景尧却不怒反笑:“做小人也总比做傻子好。”他说完见凤朝阳不理他,继续道:“你觉得萧与舜如何?可有资格继承我皇兄的大统?” 此话一出,凤朝阳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景尧,他是有读心术吗?为何她心中所想皆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诚然,刚刚矮崖上的某一瞬间,她是想过如若萧与舜登上了皇位,那么一些曾经卖命追随的之臣,是否不会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而且除了萧与舜,剩下的几位皇子城府太深,且背后势力过于复杂,她没有兴趣更没有把握去辅佐他们登基,这样看来,无论哪方面,萧与舜都是最合适的。 只是不想,她刚刚和萧与舜不过短短数语,她的心思竟然就被萧景尧看穿,他难道是她腹中的蛔虫吗? “我觉得又如何,不觉得又如何,皇位又不是我说的算。” “如若是你说的算,那你觉得谁有及格继承这北楚的江山?”萧景尧继续问她,冬日里的阳光透过山峦的烟雾照射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凤朝阳有一瞬间恍惚了双眼。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打了个喷嚏。 原是寂静的氛围,被这一声突兀的喷嚏打破,萧景尧看着揉了揉鼻子的凤朝阳,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脱下自己的狐裘,罩在她的身上,他的狐裘宽大,即便她已穿了一件,被他的罩在里面,依旧撑不起来。 萧景尧看着被两个狐裘裹得圆圆的,只露出一张精緻小脸的凤朝阳,笑道:“回去吧,外面冷。”他说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凤朝阳正想叫住他,却见他突然回头:“玲珑阁不是有的是梅花,爬什么高?也不怕真摔下去。” 他说完转身离去,凤朝阳看着他逐渐消失背影,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转身向沉香亭走去。 在沉香亭坐到落日十分,凤朝阳便和凤朝歌起身回了府,直至离开京北,也再未见过萧景尧,凤朝阳裹紧身上的狐裘,想着哪日还给他。 此次宴会除了遇到了萧与舜,凤朝阳发现,上一世未太留意的白灵珊倒是个性情相投的人,便约好下次请她到府上做客。 这边伴着夕阳西下,沿着青石小路蜿蜒而下,山脚下,凤府的马车停在那里等候,白启见凤朝阳下来,连忙迎了上去,俯身一礼:“小姐上去了那么久,可是山中去了天一阁?” 第69页 “天一阁?”凤朝阳不解的反问。 白启一顿,随后答道:“禀小姐,天一阁是北楚最大的情报组织,奴才以为小姐您是来解什么疑惑的。” “情报?”凤朝阳再次反问。 白启突然想起凤朝阳乃是闺阁中的女子,许是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其实除了情报,其他消息也是可以买的,上到战事机密,下到财迷油盐,只是价位不等。” “天一阁在这山中?” 白启点了点头:“正是。”他说着突然又俯身一礼:“大姑娘万安。” 凤朝阳闻声回头,见凤朝歌在白露的搀扶下慢慢走来,她迎了上去:“姐姐。”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被冻红的脸蛋:“外面这样冷,怎么不上马车?”说完拉着凤朝阳快步上了马车。 凤朝阳坐在马车内,想着白启口中的天一阁,她怎么不知道京中何时多了个情报组织,上到军事机密,下到柴米油盐,若是这样,她倒是必须拜访一下了。 这一世出现太多的不一样,萧景尧,天一阁,凤朝阳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是与前世不一样的,可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能自乱了阵脚,她必须要好好守护住凤家。 马车快跑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镇北将军府,回府十分,大家皆已休下,也免了凤朝歌和凤朝阳的请安,二人便各自回了院落。 玲珑阁内,子衿看着凤朝阳身上突然多出来的狐裘,狐疑的问道:“小姐…这是?” 凤朝阳瞥了一眼,淡声道:“收起来吧。” 子衿一看这尺码便是男子的,她迟疑了一会,退了下去。 夜晚降临,凤朝阳在海棠的服侍下早早的上了塌,闭上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眠,白日里的一幕幕涌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萧景尧坚实温暖的胸膛,他唿在耳畔温热的气息和那充满他温度的狐裘……这样的温度,让她这样一向怕冷的人,忍不住靠近……可是这样的温度,到底是不是她承受的起的?这一世她再也没有飞蛾扑火的勇气了…… 平南王府的阁院内,小福子正收拾着萧景尧的衣物,突然他“咦”了一声,看向正坐在暖塌上看书的萧景尧:“公子,您那张墨色的狐裘呢?” 萧景尧闻言,将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在面前闪跳的烛火上:“送人了。” “送…送人了?那纯色墨狐如此难得,今年更是没猎到一只,您就这么送人了?”小福子有些心疼嘆道,转身继续为萧景尧整理衣物。 萧景尧看着他那心疼的模样,挑了挑眉:“不白送,早晚会回来的。”他说着思绪突然飘到京北沉香亭前的两人高怪石。 少女温软的身体,不盈一握的腰肢,她贴在他身上时传来的阵阵馨香,与香薰和脂粉味都不同,那纯净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出神。那软软的略冰凉的唇瓣,却拙的他手心滚烫……萧景尧放下书,伸出手,望着手心出神…… 刚刚停歇的雪,今夜又飘了起来,直到太阳初升,才停了下来。凤朝阳早早的起身,子衿为她绾上了长发,选了一身常服,用过早膳,向荷风堂走去。 到了堂内,除了二房一家,皆到齐了。凤朝阳给老夫人和凤干雍请安后,坐到了凤朝歌身边。 刚刚坐下便听凤朝平问道:“祖母,这玥儿和玉儿今日怎么也未到?” “玥儿病了,我让玉儿照顾着她姐姐些。” 凤朝阳闻言看了看凤朝歌,她怎么不知道凤朝玥突然病了,这病的也还真是时候,刚刚在郡主宴会上得了末五,丢了二房的颜面,回来便病了。 罗念听了不解的问:“这四姑娘平日身子不是挺好么,怎么出去一趟突然病了?” 老夫人嘆了口气:“已经请了大夫,如今侯氏在佛堂不方便,你们两个婶婶便多照顾着吧。” 罗念和资惜琴听了皆低头称是。 快到年下了,老夫人便让罗念帮着凤朝歌整理下年货,筹备着过新年。资惜琴在一旁听着,低敛着眉目,看来老夫人这回明面上虽不说,但是心底是恼怒了,平日里年节都是让她帮忙打理的,今年却换成了从不做这些的罗念。 从荷风堂出来,凤朝阳命子衿去告诉白启备车出门,随后回玲珑阁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衣服,留海棠在阁内留候着,莫要惊动了姐姐和祖母,带着子衿和白启匆匆出了门。 既然北山天一阁,是北楚最大的情报组织,无所不知,那她便去查一查萧景尧! 第46章 天一阁再遇(三更) 刚刚停歇的雪, 今夜又飘了起来, 直到太阳初升, 才停了下来。凤朝阳早早的起身, 子衿为她绾上了长发, 选了一身常服,用过早膳,向荷风堂走去。 到了堂内,除了二房一家, 皆到齐了。凤朝阳给老夫人和凤干雍请安后, 坐到了凤朝歌身边。 刚刚坐下便听凤朝平问道:“祖母,这玥儿和玉儿今日怎么也未到?” “玥儿病了,我让玉儿照顾着她姐姐些。” 凤朝阳闻言看了看凤朝歌,她怎么不知道凤朝玥突然病了, 这病的也还真是时候,刚刚在郡主宴会上得了末五,丢了二房的颜面,回来便病了。 第70页 罗念听了不解的问:“这四姑娘平日身子不是挺好么, 怎么出去一趟突然病了?” 老夫人嘆了口气:“已经请了大夫,如今侯氏在佛堂不方便,你们两个婶婶便多照顾着吧。” 罗念和资惜琴听了皆低头称是。 快到年下了, 老夫人便让罗念帮着凤朝歌整理下年货, 筹备着过新年。资惜琴在一旁听着, 低敛着眉目, 看来老夫人这回明面上虽不说, 但是心底是恼怒了,平日里年节都是让她帮忙打理的,今年却换成了从不做这些的罗念。从荷风堂出来,凤朝阳命子衿去告诉白启备车出门,随后回玲珑阁换了一身出门穿的衣服,留海棠在阁内留候着,莫要惊动了姐姐和祖母,带着子衿和白启匆匆出了门。 既然北山天一阁,是北楚最大的情报组织,无所不知,那她便去查一查萧景尧! 高大的香槟木马车在街道上停停走走,出了市街终于畅通起来,跑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京北的山脚下停下。 由白启引路,凤朝阳带着子衿顺着山间小路走了上去,山内密林匆匆,山下江水滔滔,小路蜿蜒而曲折,昨夜落了雪,道路更加湿滑,子衿看着这路,对白启道:“这路也太陡峭了些,没有平坦点了吗?” 白启闻言回头,他看了看脚下的路,又看了看凤朝阳和子衿,伸手挠了挠头:“怪我疏忽了,要不我背你上去?” 子衿听了一怔,随后骂道:“谁要你背?我是心疼小姐。” 白启復又看向凤朝阳:“小姐…要不我……” 凤朝阳看着白启这副模样,竟莫名觉得有些可爱:“无碍,快些赶路吧。” 又走了一刻钟,原本幽深曲折的道路,豁然开朗,便是平坦开阔,遥遥向远望去只见柏树森森下,一座鹰嘴岩独楼隐匿着。 走进了便看见独楼的匾额上写着三个苍劲的大字‘天一阁’。 天一阁内,萧景尧坐在雅间内品茶,图门正坐在他对面汇报的工作:“昨日京南陈大妈家刚出生的一窝小鸡仔被盗了,求我来察,我充分发挥了咱们天一阁的优势,调动了几百精卫,终于破案,原来是遭了狸猫。” “胡大爷养了十多年的狗,突然暴毙,老爷爷哭着求上门……我马上命仵作检了尸,原来是安乐死。” “刘姥姥……” ‘砰’!萧景尧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他冷着眸看着图门:“我来这就是听你给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 图门被吓了一跳,心慌慌的放下手中的记录本,然后拿起另一本,干笑着解释道:“拿错了,拿错了。” 可是当他将目光落在新一本记事上时,却依旧开不了口,他偷偷的瞄了瞄萧景尧。 “凤朝阳的事重新查了吗?”萧景尧见图门这副模样,嘆了口气,问道。 图门闻言,摇了摇头:“和上次一样,我的情报不会错。不是你看错了,就是凤小姐自身出了问题。” 萧景尧眯了眯眼,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但是为何凤朝阳前前后后变化那么大?难道之前都是伪装吗?这也并非说不通,身处高门深闺,她若锋芒毕露很容易被折翼。可是她又出人意料的知道两生镜,高阳上一世出嫁的嫁衣她亦画的不差分毫…… “你可寻到白启了?”萧景尧又问。 白启乃是他左前锋大将军,如今其余的两位前锋将军都已经寻到,只剩下白启一直音信全无,上一世他遇到和结识白启皆是偶然,而且在多年后。但是如今的局势他没有时间等下去,必须尽快筹划……只可惜左前锋一直空缺。 图门摇了摇头:“仅凭画像在帝京犹如大海捞针,我会再多派人手的。” “上回问你便是毫无线索,如今仍未找到,你想不想在京都待了?”萧景尧冷声问道:“还是想让我把你丢回阆中?” 图门听了连忙摇头,他正想着措辞,便听见敲门声响起。图门正了正声:“何事?” “主子,有个小姑娘来访,说要见您。” “小姑娘见什么见,我这正……”图门突然一顿,他瞥了一眼脸色极臭的萧景尧:“让她去内堂候着。” 图门说完看了看萧景尧:“侯爷…来客人了,生意第一生意第一。”他说完连忙撩了撩袖口,一熘烟跑了出去。 内堂,有侍从端来茶水和点心,放在凤朝阳身前:“姑娘请稍后,我们主子马上便来。” 图门从萧景尧的阁内跑了出来,总算松了口气,他问旁边的手下:“小姑娘?长得俊不俊俏?” 那侍从听了,回想了一下,突然脸一红,点了点头。 图门见了,冷哼一声:“又是个狐媚子。”说着向凤朝阳处走去。 伴着一阵芬香的脂粉气帘子被人撩开,凤朝阳抬头望去,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男子,虽是男子却是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要妖艷的脸蛋,一袭红衣,精緻雪白的胸膛坦露在外面,凤朝阳收回目光,心下腹诽,怪不得天一阁的炭火烧的如此旺。 图门进了内堂,脚步突然一顿,他再仔细瞧去,坐在那喝茶的人不是凤朝阳又是谁?图门心下一颤,他略做思索,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 第71页 “姑娘…请问您是想要买什么消息。” 凤朝阳抬眼看着图门,随后答道:“我要查人。” “哦?”图门的眼珠子转了转:“您是要查谁?” 凤朝阳闻言,微微皱眉,为何眼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如此不对,她转头看向身后的白启。 图门也顺着凤朝阳的目光望去,心下又是一惊,他苦苦找了一年的人,竟然在凤朝阳身边?图门当即坐不住了,他继续笑着对凤朝阳道:“姑娘,正巧今日我们阁主在,不如您和他详谈?” 凤朝阳看着眼前的图门,怎么也不像天一阁侍从们所说的‘主子’,闻言便点了点头:“好。” 图门见凤朝阳答应,喜滋滋的起身,扭动着腰肢快步走出内堂,向萧景尧处走去。阁内,萧景尧看着回来的图门:“这么快?” 图门一脸正色的看着萧景尧,原以为会说些什么,不想却听他突然道:“侯爷,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消息?” 萧景尧闻言,微微眯眼,他勾了勾唇:“看来你是真的想回阆中。” 图门听了连忙摇头:“我不想!我不想!好消息就是白启找到了。坏消息是……”图门看着萧景尧一脸为难,半天没了下文。 “坏消息是什么?”萧景尧早已不耐烦。 “坏消息是凤朝阳找上门来了。” 天一阁的第三层的雅间内,桌案上的香炉染着,缕缕青烟腾起,又在空气中消散开来,萧景尧面敷一张银色面具,坐在桌案前。 凤朝阳被侍从们引上三楼,踏入雅间,便见一个带着纯银面具的男子,想来这边是白启口中那位银面阁主。 子衿和白启被拦在楼下,只有凤朝阳一人独身前往,她慢慢的走到桌案前坐下,目光对上那银色面具下幽深的瞳孔。 “姑娘可是想买什么消息吗?”银色面具之下传来了一个略沙哑的声音。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听闻天一阁无所不知,所以前来试上一试。” “天一阁是否知道,便要看姑娘能否付得起这代价了。” “先生想要什么代价呢?”凤朝阳反问。 萧景尧笑了笑:“那便要看你想买什么样的消息了。” “我要查一个人。” 面具下,萧景尧的嘴角慢慢勾起,他问:“谁?” “冠军侯,萧景尧。”凤朝阳答。 此话一出,室内沉静了片刻,萧景尧嘴角的笑意更浓:“想查他什么?” “都查!” “小小姑娘,却只身前来调查一个男儿,小姑娘,你莫不是看上他了吧?” 凤朝阳闻言神色一顿,随后她看着萧景尧,神色微微恼怒:“本以为那红衣管事已不成体统,原来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萧景尧看着直言不讳怼出口的凤朝阳,心下笑,果然是那个带刺的姑娘,不过到底不是只扎他一人。 “姑娘莫怪,只是姑娘所要查之事,代价太大,只怕你担负不起。” 凤朝阳闻言淡声道:“那整个镇北将军府可担得起?” 萧景尧闻言一顿,他眯了眯眼:“姑娘此话的意思,是镇北将军府要与平南王府为敌了?” 凤朝阳闻言看着萧景尧沉默了几秒:“阁主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只是这代价不知道阁主接不接?” 萧景尧亦沉默的看着凤朝阳良久,看着她坚定的毫无波澜的神色:“接。” 第47章 李廷 出了天一阁, 凤朝阳站在楼前匾额下回望, 为何整个天一阁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对…… 凤朝阳回过头, 看着身旁的白启和子衿:“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 白启闻言点头:“是, 小姐。” 子衿看了看凤朝阳,不知道为何她越来越看不懂她们主子了,她低下头:“奴婢记住了。” 主僕三人沿着小路走下山去,萧景尧站在窗前, 看着凤朝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的背影, 缓缓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一种不知是何的滋味的涌上心头。 这一世,在这群雄逐鹿的天下,北楚不能再只踞于北方, 这天下的纷争是时候该了解了,只是当今北楚的皇帝,残害手足,重用奸臣。如今对内官场一片昏暗, 对外征战只靠几员老将。政绩毫无建树,坐吃山空太/祖的基业,不配为他萧氏皇族, 更不配为北楚的天子, 他必是要反的。 但是她们凤家倒是一如既往的忠贞, 如今她又以镇北将军府的名义调查他, 难道是要与他为敌吗?这一世他不允许更不能有一步差错, 无论是谁,都不能。若是她也执意与他为敌,那他…… 马车缓缓的跑在街道上,子衿正在检查碳炉,今年来不知小姐为何如此怕冷,炭火必须要烧的十足旺才行,府医也看不出个究竟,小姐自己也是不甚上心,子衿想着,嘆了口气,又多加了些炭火。 凤朝阳从出了天一阁到现在心头疑虑没有减少分毫,反倒是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知为何那个银面阁主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但是她可以确定上一世没有什么天一阁,更没有什么银面阁主。 第72页 马车内炭火似乎有点过足,伴着不断摇晃直烘的人头晕,凤朝阳伸手撩开一侧的窗帘,随着寒风鼓入,头脑似乎清醒了些许,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凤朝阳心里一紧,她喊道:“停车!” 马车外白启闻声连忙停下车,他轻轻推开一点车门:“小姐怎么了?” 凤朝阳的目光紧紧的锁在街道右侧一个深绿色锦衣的男子身上,她对白启道:“跟上那个人,记住他的模样。” 白启得令,将马车停在道路一侧,然后飞快的追了上去。凤朝阳坐在车内,直觉身体一阵阵的冷战,她握紧手,闭上双眸,压住眼底滔天的恨意。 李廷,你终于出现了。 回了玲珑阁已是接近傍晚时分,海棠见凤朝阳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帮着子衿脱下她裹满寒气的狐裘:“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只怕奴婢要瞒不住了。” 凤朝阳环顾了下阁内,见有两个正在打扫书柜的小丫鬟,她挥了挥手,海棠见了便命那二人下去,此时阁内只剩下子衿海棠还有白启三人。 海棠将烹好的茶递到凤朝阳手中:“午膳时,大小姐被太皇太后急召入宫,奴婢就和老夫人,大将军说小姐肠胃不适在玲珑阁用了午膳睡下了。” “老夫人原是要来看您的,但是三夫人说既然睡下了,不如等您醒了,她替老夫人来看您。” 凤朝阳边听边喝着茶,她点了点头。如若不是太皇太后把姐姐招进宫,怕是她早就被发现了,不过这资惜琴怎么突然好心愿意来看她了? “小姐,此时可要回老夫人,说您已经醒了?”海棠站在一旁试探的问。 凤朝阳放下茶盏:“回吧,不过先不要惊动三房。” 海棠听了瞭然,俯身退下:“是,奴婢这便去。” 凤朝阳命子衿找来笔墨,然后在案前画了起来,不一会,一个男子的像面便被勾勒出来,凤朝阳将画递到白启手中问道:“今日让你记住的人可是这个?” 白启看了看画像,随后答道:“正是此人。” 凤朝阳听了,体内刚刚冷静下来的血液再次翻腾起来,她看了看身边的子衿和白启:“你们先退下吧,我一个人静静。” 白启闻言将画像放回桌案上,和子衿一起俯身一礼后退下。凤朝阳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她刚刚画好的画像上。李廷,她真是等他好久了呢。 上一世,李廷作为萧与哲最得意的门客,是萧与哲最重要的心腹,左膀右臂。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娶了凤干雍的嫡长女,京城第一才女凤朝歌。 一个庶族出身的科举之士,能够娶到高门嫡女已是不可能,更何况是姐姐?于是他便用了那骯脏下作的手段,先是玷污了姐姐的清白,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然后再上门提亲……萧与哲登基后便拜他为丞相,可是…他却背着姐姐和凤朝玉搞在了一起,姐姐死后更是立马娶凤朝玉进门,没有半年便有孩子落地……如此种种凤朝阳不相信上一世姐姐那意外的落水而死与他们二人毫无关系。 既然这一世他再次出现,那她便要送他和凤朝玉一同归西。 这边海棠神色有些为难的走了进来,她走到凤朝阳身边低声说:“小姐,三夫人来了…她一直等在荷风堂,奴婢也……” 海棠正说着,便听到帘子被撩开的声音,子衿看了看室内,声音故意拔高几分:“小姐,三夫人来看您啦。” 凤朝阳看着走进来的资惜琴挑了挑眉,她对一旁的海棠道:“上茶吧。” 资惜琴走到暖塌前坐下,她看着靠坐在上面的凤朝阳神色心疼道:“小五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随后她又看了看炭盆:“烧的这样旺,可是身子发寒?” 凤朝阳看着嘘寒问暖的资惜琴笑了笑:“多谢三婶关心,今日不舒服些,便让她们多加了些炭火。” 资惜琴闻言点了点头:“对了,婶婶听了你肠胃不舒服,特意让人抓了药,在炉前等了两个时辰才煎好的,你快喝了。”她说完看了看身后的丫鬟。 那小丫鬟便上前,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一碗熬得极浓的苦药。凤朝阳瞧了,故作嫌弃的皱了皱眉:“三婶拿什么来给我不好?偏偏拿着苦口的东西。” 资惜琴看着凤朝阳这副小孩子的模样,继续耐着性子劝道:“知道你定不爱喝这些东西,不过良药苦口,药只有喝下了病才能好。” 凤朝阳将药向前推了推:“还是一会再喝吧。”她说完看向资惜琴笑问:“三婶找我可还有别的事吗?” 资惜琴闻言,用手帕掩了掩嘴角:“其实三婶今日来还真有事求你。” “你也知道你两个哥哥年岁也不小了,你三叔莫说照顾自家儿子便是自己的仕途也忙不过来,三婶想着,求你帮帮忙。”资惜琴说着暗暗的观察凤朝阳的表情。 凤朝阳闻言心下冷笑,上一世也是如此,资惜琴来求她想着父亲能够在仕途上拉她两个儿子一把,但是父亲是何等性格?当即拒绝了,却不想得罪了三房,以至于后来三房联合起平王陷害父亲,差点将他们大房至于死地。 凤朝阳看着资惜琴,不解的笑着反问:“三婶可是煳涂了?我一个女儿家家,哪里能够帮上两个哥哥呢?” 第73页 资惜琴听了笑道:“傻孩子,婶婶自己不是让你帮衬他们两个,而是想着大伯刚好在京中,不如……”资惜琴话未说完,突然被凤朝阳打断:“好啊,那便让哥哥们跟着父亲去练兵场吧,虽然二哥三哥走的都是文官路,在仕途上没有助益,却可以强身健体。” 资惜琴听完面上的笑容突然一僵,她看着面前笑的真诚的凤朝阳不知道是她真不明白她说什么,还是她在装傻,奈何她却在她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资惜琴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笑道:“你这么想也是挺好,那我回去便和平儿和元儿说,时候不早了,你快喝了药休息吧。”说完,她便起了身。 凤朝阳看着起身的资惜琴,微微低头:“三婶慢走。” 资惜琴离开后,海棠才端着茶进来,她看了看暖塌一侧空空的位置:“三夫人这便走了?” 凤朝阳瞧着桌子上那碗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得不到她想要的,她自然要去别处想办法。” 海棠将茶放在凤朝阳面前,随后看见桌子上的那碗药:“这是……?” “无事献的殷勤。”凤朝阳拿起桌子上的书,悠悠的答道。 海棠听了,端起药:“那奴婢去倒了它?” 凤朝阳放下手中的书,略做思考:“我听说三哥的肠胃一向不好,好像是娘胎里的毛病,既是他母亲熬的药,便给他喝吧。” 海棠听完:“好,那奴婢这便给元公子送去。” 海棠出去后,子衿拿着牛乳走了进来,她换掉凤朝阳面前的茶:“小姐劳累了一天,喝点牛乳早些歇息吧。” 凤朝阳看着子衿端来的牛乳,突然想起乐华行宫那日,她递到凤朝玥那碟子豌豆黄。牛奶和黄豆不可共食,食后会产生胀气,这件事还是凤朝玥教给她的呢。 凤朝阳接过牛乳对子衿道:“姐姐可回来了?” “还未。”子衿摇头。 “明日我去陪姐姐早膳,记得去蘅芜苑告诉一声。”她说着下了塌,向浴室走去,她走着走着,突然转头问:“子衿,今年的冬天这么冷吗?” 第48章 凤朝歌之死 凤朝阳看着子衿端来的牛乳, 突然想起乐华行宫那日, 她递到凤朝玥那碟子豌豆黄。牛奶和黄豆不可共食, 食后会产生胀气, 这件事还是凤朝玥交给她的呢。 上一世万国宫宴, 群雄逐鹿的天下终于达成短暂议和,以北楚为中心举行朝贺,各国皆派来使臣,她作为北楚的皇后, 自是要坐在萧与哲身边接见各国来使, 宴后她又要在御花园摆宴,款待一同而来的各国女眷。 可是前不久姐姐便因为在府内无意失足落水,命丧池潭,她急急赶去丞相府, 正好撞见他们刚打捞上来的尸体,那样美的人儿,已经囊肿的不成样子,她一下子便病倒了……缠绵病榻数月, 那时候祖母已死,父亲和兄长常年在外征战,刚刚达成议和便被萧与哲派去驻守边疆, 其中道理她不是不懂, 可是面对萧与哲她总是一味的委曲求全。 在京都她唯一的亲人便是姐姐, 那时候凤朝玥讨好宸妃, 二人联手便是想着将她拉下皇后的位置, 而凤朝玉更是恬不知耻的勾引着自己的姐夫,想要嫁进丞相府。原本她闺阁中的“好姐妹”一个个都变了模样。只有凤朝歌,一直无私无悔的在背后坚持,那时她才知这世上对她最好的莫过于姐姐……姐姐仙逝后,她请求让父亲回京,让他们父女再见最后一面,可是萧与哲却说,若非国丧,戍边将士不得擅自回京…… 议和达成举国皆喜,但她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寒冬,她早已无心穿着奢侈华贵的礼服接见各国使臣,可是子衿在一旁劝她,说她不能倒下,她的身后还有远在边疆的老爷,凤朝阳苦笑,哪里是在她的身后,分明是自己一直在姐姐,父亲和大哥的呵护下,坐着这个凤位。分明是她这个女儿无能,父亲年过半百,常年征战得了一身的伤病却不能留在温暖的京中颐养天年,而是苦守在北风捲地,漫天黄沙的边疆。 她强忍着起身梳妆,这时她病了数月都不见人影的凤朝玥,突然来请安,给她带来了牛乳,说是她身子不好,今日事务繁忙要补些体力才好。那时久病缠身,加之姐姐离世,她很渴望亲情,可惜她膝下无子,萧与哲更是从未来看望过她一眼,所以当凤朝玥端来那碗牛乳时,她的心真的荡漾一下,她喝下,然后凤朝玥又陪着她用了早膳,凤朝玥说近日来偏爱吃黄豆,她便御膳房送来了多为豆类的早膳,谁知在宫宴上…… 凤朝阳接过牛乳对子衿道:“姐姐可回来了?” “还未。”子衿摇头。 “明日我想陪姐姐早膳,记得去蘅芜苑告诉一声。”她说着下了塌,向浴室走去,她走着走着,突然转头问:“子衿,今年的冬天这么冷吗?” 子衿正低头检查碳炉,被凤朝阳一问,突然怔住。今年的冬天其实与往年无异,可是小姐却突然变得怕冷的很,不仅衣服加了一件又一件,炭火也是烧的暖暖的,往年这个时候,小姐还嫌炉火热要支窗子呢。 “奴婢觉得较往年无多大差异…”子衿看着凤朝阳道:“可能是小姐先前病了一场,身子还未大好,便怕冷些。” 第74页 凤朝阳听了沉默着点了点头,重生一世,她确实怕冷的厉害,原本她觉得是冬日寒凉,可是这几日观察下来,和海棠她们比起来,她穿的着实太多些,而且她是一向怕热的,如今她却觉得,无论炭盆烧的多热,手脚皆是冰冷的……难道是她身体出现了问题? 她一直好奇她究竟是如何回到及笄之年的,这其中若是没有逆天伦的代价,她是万万不敢信的。 翌日 凤朝阳起了身,穿戴好便向凤朝歌的院落走去,上一世李廷之所以有机会劫持玷污姐姐,是因为接近年节,太皇太后总是召姐姐入宫帮忙,每日马车晨起夜半来往于皇宫和将军府,被人摸清了路线,出手劫持。如今李廷出现,而且又到了年下,凤朝阳不敢不防,他们是否还会用上一世的老套路。 到了蘅芜苑凤朝歌已经等候在桌前,餐桌上摆满了膳食,凤朝阳扫了一眼在旁边忙碌的白露,随后坐到桌前,看着桌子上极丰富的膳食道:“我以后可是不敢来姐姐这里用早膳了。” 凤朝歌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不解的问道:“怎么,不和你的胃口吗?” 凤朝阳笑着摇头:“是太和我的胃口了,若是日日来姐姐这里吃,早晚吃成个大胖子不可。” 凤朝阳此话一出,凤朝歌连带着一屋子的小丫鬟皆笑了起来,凤朝歌见凤朝阳调侃她,佯怒道:“既是这样,以后便是白粥小菜伺候。” 膳食皆摆好,凤朝阳喝了一口煮的软糯的粥:“姐姐昨日突然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临近年下,太皇太后便是叫我与高阳入宫帮忙,宫里的事都是按规矩做的,我俩哪里能帮的上?不过是陪着她老人家聊天解闷罢了。” 凤朝阳点了点头:“那姐姐今日可还要去?” “要,不知何时能回来,府里的事都交给四婶,也是为难她了。”凤朝歌说着嘆了口气。 “这事姐姐莫要担心,我多帮衬就好。只是……”凤朝阳说着一顿:“姐姐昨日回来这样晚,快到年下不甚安全,不如我让白启跟着你?” 凤朝歌想起白启,心里还是不甚信任:“不必了,宫里和将军府也不是很远,更何况我的马车不招摇,夜里快行不会引人注意。”凤朝歌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你,才带回来几天的人,便这样信任,你可知这是大忌?” 凤朝阳早已猜想到凤朝歌会这样说,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那便依姐姐,至于白启,姐姐说的对,我还是要多考验些才好。” 姐妹俩用完早膳,凤朝歌匆匆的进了宫,凤朝阳去荷风堂请过安后,带着子衿海棠回玲珑阁。 路上子衿看着凤朝阳欲言又止,凤朝阳瞧见她这副模样便道:“怎么了?” “小姐真的要听大姑娘的话…试探白侍卫么?”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你不也和姐姐一样不相信他吗?” 子衿闻言一顿,她低下头:“其实白侍卫人挺好的…不过既是外府人,查一查也放心些。” 凤朝阳听了这话,似乎很是瞭然的点了点头,她看着一旁有些语无伦次的子衿,勾了勾唇角。 听说凤朝玥病中一直是凤朝玉在陪着,那她便去看望一下她们姐妹俩如何了,凤朝阳想着向锦花苑处走去。 第49章 第一次见他时的长街大雪 冬日里的天似乎更喜怒无常些, 先前还是晴空如洗, 转眼便飘起了雪。子衿扶着凤朝阳加快了脚步:“小姐, 不如改日再去看四姑娘吧, 这雪眼看着要大起来。” 凤朝阳抬头看了看鹅毛般的大雪急速从天空中滑落, 目光清冷的飘向远方:“不,去锦花苑。” 锦花苑内凤朝玉坐在暖塌上吃点心,她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凤朝玥:“姐,不就是个接风宴会么, 至于如此放在心上?” 凤朝玥瞥了一眼凤朝玉:“你懂什么?” 凤朝玉被凤朝玥这么一怼, 轻哼一声回道:“我是不懂,不懂怎么在平王面前出虚恭。” “你……”凤朝玥一听,伸手指着凤朝玉,又羞又恨的瞪着她。 凤朝玉一看凤朝玥这样, 连忙道:“你…你别这样看我,又不是我让你在平王面前出丑的。” 凤朝玥听了,似乎已经无力和她在争执下去,她缓缓的落下手, 略带忧伤的嘆气道:“你莫要在我面前提平王了,我出了那样大的丑,他定是厌极了我。” “怎么会?姐姐如此美貌, 平王欢喜还来不及。”一道含笑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凤朝玥和凤朝玉闻声一起向外望去。 只见有丫鬟撩开帘子, 一个着水色锦衣的少女款款走来, 她素净的小脸上未施粉黛, 长发随意的绾着,两支质地通透的碧玉对钗交叉于髮髻之上,堂外的风雪将她细嫩的面颊吹得微红,她红唇微起,眸中笑意满含的走了过来。 凤朝玥看着突然到访的凤朝阳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听说四姐姐病了,不知身子可好些了?”凤朝阳走到暖塌前,有小丫鬟搬来椅子,上面垫了个羽毛厚垫。 凤朝玥瞥了一眼气色甚好的凤朝阳,冷哼一声:“我都病了这些日,妹妹才想着来?” 第75页 凤朝阳闻言笑而不语,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子衿。子衿见了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秀的盒子递到凤朝玥手里。 虽说将军府一视同仁,之前又是侯凝珍掌家,几个姑娘们的吃穿用度并不相差多少,但是二房凤干绪在官场上打点的用度不小,而大房凤干雍除了每年的俸禄,每每凯旋迴京便会得不少赏赐,所以凤朝阳和凤朝歌手里便会比凤朝玥姐妹俩宽裕的多,以至于上一世,凤朝玥姐妹每来一次玲珑阁都是满载而归。 凤朝玥瞥了一眼那精緻的盒子,凤朝阳出手一向大方,这次不知道又是些什么稀奇的东西,她微微收了收不耐烦的脸色,接过拿在手里。凤朝玉的注意力原本是放在凤朝阳头上那对碧玉钗子,现在全被凤朝玥手中的盒子吸引去了。 凤朝阳将这姐妹俩的神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凤朝玥伸手打开盒子,盒子内躺着一串颜色极正的红玛瑙珠串,她见了眼色一亮,再看向凤朝阳时态度大变:“妹妹哪里得的这样好的东西?” 北楚由于地形原因,玛瑙本就少见,更何况是此等成色的,那玛瑙手串,个个珠子被打磨的圆润而通透,配上上好的质地,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爹爹今年的赏赐里,唯独这个别致,我看着极衬姐姐肤色便留了下来。”凤朝阳说着一顿:“不过前些日子琐事太多一时间搁置了,今日闲下来便带给姐姐。” 凤朝玥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一滞,她自是听得出来凤朝阳此话中的意思:“妹妹这几日这么忙还想着来看姐姐,真是有心了。” 凤朝阳闻言低头一笑,继续道:“姐姐这样美的人,再配上这难得的手钏,平王殿下若是见了,定念念不忘。” 凤朝玥听了一笑,命人收了手钏,随后看向凤朝阳:“妹妹这是哪里得话?姐姐听不明白。” 凤朝阳看着凤朝玥勾唇一笑,随后看向凤朝玉:“六妹妹怎么一直不说话?” 凤朝玉闻言,目光从那串玛瑙上收回来,撇了撇嘴:“五姐姐也真是的,好东西都给了别人,一样也不想着我。” 凤朝阳见凤朝玉这样说,心下冷笑,随后好似恍然大悟道:“诶呀,竟是忘了妹妹。”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不如…我们去北街的一家店可好?”她说完从发间拿下一支钗子:“这个便是在那里打的。” 凤朝玉的目光从凤朝阳进来开始便十有八九都流连在那对碧钗上,此刻凤朝阳从头上拿下来,她的眼睛更亮了:“你说的可是珠宝堂?那里我可是去不起,随便一个钗子便要要上我半个月的月钱。” 凤朝阳听了笑道:“既是我带妹妹去,哪里会让妹妹拿钱?” 凤朝玉听了一喜,心底倒是没有半分怀疑,因为这样的事,上一世凤朝阳做的太多太多…… 即是说定了,凤朝玉便连忙张罗了马车,和凤朝阳一同向北街驶去。凤朝玥因“病”留在阁中倒是没有半分不快,凤朝阳刚刚送来的那串玛瑙怕是抵了她全部的首饰家当。 子衿在车内烹茶,白启在车外驾驶着马车,从上次马车出事后,凤朝阳便想着如何找个可靠的车夫,后来遇到白启,知道他武功高强便留在身边做侍卫,不想他倒是全才,上马扛得动长枪,下马驱的动马车。马车在白启的驾驶下,一路平稳的跑向京都北街。 车内凤朝玉摸了摸车窗两边挂的帘子:“祖母可真是疼你,用这样好的料子给你当帘子。”她又环顾了下车内:“香槟木的马车就是不一样,结实又暖和。” 凤朝阳接过子衿递来的茶,静静的听凤朝玉在耳边喋喋不休,凤朝玉说着说着见凤朝阳不说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子衿道:“给我倒杯茶。” 凤朝阳见凤朝玉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有些伤感的道:“这算些什么?姐姐穿的用的可是比我好百倍,人家可是有太皇太后疼的人。” 凤朝玉听凤朝阳如此说,转了转眼珠,自从凤朝歌和凤朝阳好起来,凤朝阳便不待见她们姐妹俩,好东西也是比之前少了许多。如今凤朝阳和她诉了这不满的苦,这样好的机会,她又怎能放过呢? “也是苦了你了,你俩同为将军府嫡女,可是她却是受尽了大伯和祖母偏爱。”凤朝玉惋惜的嘆了口气。 凤朝阳看了看凤朝玉的模样,心中冷冷一笑,上一世凤朝玉和凤朝玥姐妹俩便是在她耳边说了不少这样的话,也怪她自己无知,一味的听她们的谗言,伤害了姐姐,等到她懂事时,能辩得清是非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几日你一直在锦花苑照顾四姐姐,不知道大姐姐得了太皇太后的召,日日进宫玩呢。” 凤朝玉听了诧异,随后眼底划过一丝嫉妒。 凤朝阳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继续道:“皇宫可是个好地方,不仅建筑华丽,运气好的还能遇到皇子呢。” “同是嫡女,她便能日日入宫,我却要一个人闷在府里。” “姐姐每日晨起便走,到了夜半才匆匆赶回,今早我问她,她说宫中总是摆宴,不仅歌舞不断,膳食也是一流,若是在席上表现好了,还会得太皇太后的赏赐呢。” 第76页 凤朝玉经了凤朝阳这一番话,早已是听得心潮澎湃,她不可置信的问:“真的?” 凤朝阳听着她怀疑的口气,当即佯装怒道:“你不信我?” 凤朝玉一看,连忙摇头否认:“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只是……这样好的场面,没见过罢了。” 凤朝阳闻言亦嘆气:“是啊,我长这么大除了每年除夕宫宴,还未因别事进过宫呢。” 凤朝玉想了想,也是嘆气。 少女对皇宫的遐想总是无限的,或是荣华富贵梦,或是为见天子一颜,或是群妃的衣饰太过华丽,或是少年郎在那巍峨的宫中为官。曾经的凤朝阳亦是如此,因为萧与哲每日会进宫拜见他的母妃,在宫中长长的甬道上,她不惜等上几个时辰,只为他匆匆而过的那几秒…… 凤朝阳瞥了一眼无限遐想的凤朝玉,似是无意间嘆道:“咱们凤家的几个姐妹虽长得相像,却是不同命的。” 凤朝玉听了这话一怔,随后似是陷入无限沉思。 马车又跑了一段路,便到了北街,凤朝阳和凤朝玉相继下了马车,向街内走去,凤朝阳踏在那皑皑的白雪上,目光飘向远处,第一次见萧景尧也是这里。长街大雪,他傲然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跌坐在雪里的她,那样的冰冷霸道和如今判若两人。 如果第一次相见便知道他会是这样,她似乎不会再傻傻的冲进雪堆里,按照萧景尧的技术,那个孩子依然会安然无恙的离开。 凤朝阳想着便走到了珠宝堂门前,门前的白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她望了望在街道旁扫雪的妇人,又望了望前方。 那时,萧景尧就驻马在这里,他的声音透过凛冽的寒风传到她的耳边:“为何拦我的马?” 珠宝堂为三层高的鹰嘴岩独楼,第三层内,东方雁菡亲自烹好茶递到萧景尧手中:“主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温婉纯情,看着萧景尧的目光中更是嵌满了难掩的爱慕之意。 突然阁门被人推开,东方雁菡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何事?” “启禀主子,上回镇北将军府的那位二小姐带人来了。” 第50章 再相逢 凤朝阳想着便走到了珠宝堂门前, 门前的白雪已经被清理干净, 她望了望在街道旁扫雪的妇人, 又望了望前方。 那时, 萧景尧就驻马在这里, 他的声音透过凛冽的寒风传到她的耳边:“为何拦我的马?” 珠宝堂为三层高的鹰嘴岩独楼,第三层内,东方雁菡亲自烹好茶递到萧景尧手中:“主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温婉纯情, 看着萧景尧的目光中更是嵌满了难掩的爱慕之意。 突然阁门被人推开, 东方雁菡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何事?” “启禀主子,上回镇北将军府的那位二小姐带人来了。” 东方雁菡闻言先是看了看萧景尧,随后不悦的对前来禀事的小厮道:“来便来了,让丽娘招唿着不就好了?” 小厮闻言一顿, 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凤二小姐倒是没什么,只是随她前来的那位姑娘,看上了您打的钗子…必须要见您。” 东方雁菡听了小厮的禀报,心里恼怒, 萧景尧本就不常来珠宝堂,往日汇报工作都是让她将帐本交上去,今日好容易他亲自来一趟, 竟生生被人给打扰了。而萧景尧给他们的立下的规矩永远是‘生意至上’, 她又不能当着他的面罢了这单生意, 可是就这样扔下他去做那单生意, 她心里又是万分不甘。 萧景尧看出了东方雁菡的左右为难:“你去吧。” 东方雁菡心中万分不愿, 犹豫的开口:“主子……” “我陪你去。” 屋内的窗子半开着,有丝丝凉风钻了进来。遇上茶杯中升起的裊裊蒸汽,在空气中冲散开来。 东方雁菡的面颊腾的便红了起来,她有些怔愣的看着起身的萧景尧,原以为她若是去做了差事,萧景尧必然会离开,没想到他竟然要留下来陪她? 东方雁菡看着萧景尧有些不信的反问:“您要…陪我?” 萧景尧点头,他指了指前面的屏风:“请她们上来吧。” 东方雁菡一怔,她不明白萧景尧为何要躲在屏风后面,她看着萧景尧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转身对那小厮说:“让丽娘将客人带上来吧。” 小厮听了令退下,东方雁菡望了望屏风后,调整下唿吸,然后从袖中拿出面纱,敷在面上。 这边凤朝阳和凤朝玥随着丽娘向三楼走去,丽娘是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她穿着深紫色的锦衣,勾勒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一举一动一回眸,皆让人颠倒神魂。凤朝阳只觉得瞧她眼熟,却回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转了两层阶梯,又通过的了一个迴旋曲折的双面屏风门,才远远望见长廊深处的屋子。凤朝阳回想着这似乎不是上次和姐姐前来的那个房间。她仰头向屋顶望去,整个檐顶为盝顶设计,平整的屋顶雕刻着暗格花纹,凤朝阳慢慢靠近墙壁,伸手试探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 她身边的凤朝玉完全被这珠宝堂的富丽堂皇所吸引,她在凤朝阳身边嘆道:“这一二层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想到这三楼竟奢华成这样,真是比我们锦花苑好上百倍。” 第77页 丽娘走在前面,听着凤朝玉的话,微微勾了勾唇角。 凤朝阳闻言,低声回道:“六妹妹又说笑了。” 丽娘将凤朝阳二人引到了门前,门为圆拱形设置,门面为白松木,白松木的名贵不亚于千金,丽娘站在门前,对凤朝阳道:“东方姑娘就在室内等候,二位小姐快进去吧。”说着在门上敲了三下,原本整体的木门从中间裂开,向两侧移开。 凤朝玉看了称奇,兴奋的拽着凤朝阳的袖子:“你快看,你快看。” 凤朝阳看着突然移动的木门,下意识的向檐顶望去。果然,整个长廊内都设有机关,这个门不过是机关的开始,若是有人硬闯,那藏在侧壁的剑弩怕是要露出来了。东方雁菡作为珠宝堂的掌事,但初次见时她却以轻纱敷面,那时她就感觉到不对,如今再配上这机关重重,看来她的身份便必有玄妙。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茶香,凤朝阳和凤朝玉依次踏了进去。屋内的陈设与长廊间的大相迳庭,整个屋内的设计书卷气十足。南侧的屏风上绣着幽兰,上面提着: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凤朝阳看了挑了挑眉,看来这东方姑娘的身世确有其妙。 凤朝玉环顾了下屋内四处,似乎有些失落,她原以为室内会更加富丽堂皇,不想却是这般的淡雅素净,性质瞬间被打消了大半。她向里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坐在桌案前,以一薄纱敷面,身姿曼妙,露出的眉眼清冷淡逸,一股如兰的气质油然而生,凤朝玉看了微微撇了撇嘴。 东方雁菡抬起头,目光落在缓缓走来的凤朝阳身上,许久未见,她似乎更加不一样了。 东方雁菡的这面屏风是花费了重金,从南国引进而来的透明缠丝,以这种丝织出的屏风,向阳处与一般屏风无异,而背阴处,却可以将屏风另一面看的一清二楚。 萧景尧坐在屏风后,眸子一直紧锁在从门外走进的凤朝阳身上,这个小姑娘,最近可真是忙得很。昨日登临天一阁,今日又来了珠宝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家底都被她摸得一清二楚了呢。 随着凤朝阳和凤朝玉的慢慢靠近,东方雁菡站起了身,对着凤朝阳轻盈一俯身:“原来是朝阳姑娘来了,怎么不见朝歌妹妹?” “姐姐近日繁忙,不常出府门。”凤朝阳答,她说完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凤朝玉:“这是六妹妹。” 东方雁菡微微点头:“凤小姐。” 凤朝玉从看见东方雁菡起,神色便变的不甚友善,她上下打量了东方雁菡一番:“她头上那对碧玉簪子是你打的?” 东方雁菡闻言,目光落在凤朝阳头上,只见三千青丝被绾在那对碧玉簪子下,她又着了一身水色长裙,此处看去竟有些淡然出尘的味道,她又看向凤朝玉,勾了勾唇:“确是出自我手,不过……”她顿了顿:“似乎不太适合姑娘。” 刚刚小厮来传话,说凤朝阳带来的姑娘定要见她,好在今日萧景尧心情尚好,竟愿意留下来陪她,若是换了往日,岂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凤朝玉闻言眉头一皱:“哪里不适合?” 东方雁菡似乎看出了凤朝玉的不悦,笑着解释道:“其实以姑娘的气质,可以置配的更华丽些。”随后她微微侧身:“二位姑娘坐。” 凤朝阳坐在桌前,一低头便看见上面摆着的两杯清茶,看了看面前的这盏,伸手端起,指尖感受着上面的温度,这里似乎来过人。她又环视了一圈室内,最后目光落在屏风上停留了几秒,復收回。 萧景尧坐在屏风后,看着凤朝阳投来的目光,视线与她交缠上,只是她投来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看来她是真的看不见他,萧景尧勾了勾唇。 东方雁菡有些紧张的看着凤朝阳,视线一直锁在她手中端着的那盏玉杯之上,那杯茶,是她刚刚倒给萧景尧的。 上一世凤朝阳为后多年,在后宫中步步为营,学会最多的便是察言观色,她将东方雁菡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放下茶盏:“这杯子不错,看着成色,似乎是翡翠?” 东方雁菡看着凤朝阳放下杯子,松了一口气:“朝阳姑娘好眼力,正是翡翠。” “东方姑娘倒是别致。” 这边合着的木门突然打开,丽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小丫鬟。那三个小丫鬟利落的收了桌案上的茶盏,然后将新的茶具摆上,又有小丫鬟将图纸递到东方雁菡面前,东方雁菡翻了翻随后抽出两本留下,挥了挥手,丽娘便对着她们三人俯了俯身,带着小丫鬟退下。 东方雁菡将图纸递到凤朝玉手中:“这些更合适姑娘些。” 凤朝阳也拿起一本翻了翻,这上面的头饰虽华丽贵重,却是太过奢华失了格调,而且以凤朝玉如今的年龄……怕是还撑不起这些东西。她看了看东方雁菡,不知这凤朝玉是何事得罪了她。按照东方雁菡每日察言观色的能力,再加上她和姐姐的关系,怕是从一进门便猜出了凤朝玉庶女的身份,所以当她简单的介绍完时,她才只是微微点头。凤朝阳转头看了看凤朝玉,见她满是兴奋的一页一页翻着,似乎很是中意。 凤朝玉看的入迷,久久没有选出来。东方雁菡便烹了茶,倒入凤朝阳面前的杯中,凤朝阳端起茶,送到鼻下一闻,是太平猴魁。 第78页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凤朝玉终于选好了,她将图纸递到东方雁菡手中。东方雁菡接过,挑了挑眉,又给凤朝阳看了看。 凤朝阳看了对凤朝玉道:“六妹妹选好了?” 凤朝玉点了点头,她看中的那几套首饰中,只有这套最大最贵气,想来价值也应该不菲:“就是这套了。” 凤朝阳将图纸递还给东方雁菡:“交定金吧。” 东方雁菡正想答,突然屏风后传来一声闷响,三人一齐望了过去,东方雁菡一顿,随后她对凤朝阳道:“凤姑娘请移步到前堂稍等我片刻。” 凤朝阳目光再次落在了屏风上片刻:“好。” 凤朝阳和凤朝玉在一楼又等了片刻,便看丽娘婷婷走来:“凤姑娘,我们主子说您的这单子免了。” 第51章 跟踪 凤朝玉看的入迷, 久久没有选出来。东方雁菡便烹了茶, 倒入凤朝阳面前的杯中, 凤朝阳端起茶, 送到鼻下一闻, 是太平猴魁。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凤朝玉终于选好了,她将图纸递到东方雁菡手中。东方雁菡接过,挑了挑眉, 又给凤朝阳看了看。 凤朝阳看了对凤朝玉道:“六妹妹选好了?” 凤朝玉点了点头, 她看中的那几套首饰中,只有这套最大最贵气,想来价值也应该不菲:“就是这套了。” 凤朝阳将图纸递还给东方雁菡:“交定金吧。” 东方雁菡正想答,突然屏风后传来一声闷响, 三人一齐望了过去,东方雁菡一顿,随后她对凤朝阳道:“凤姑娘请移步到前堂稍等我片刻。” 凤朝阳目光再次落在了屏风上片刻:“好。” 凤朝阳和凤朝玉在珠宝堂一楼又等了片刻,便看丽娘婷婷走来:“二位姑娘, 我们主子说您这单子免了。”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反问:“你们主子?” 丽娘一顿,随后笑着解释道:“自然是东方姑娘。” 凤朝阳勾了勾唇:“东方姑娘客气了。”她说完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桌子上, 然后站起身:“不过怎么能白白劳烦她呢。” “首饰打好了便送到将军府吧。”她说完对丽娘一笑, 转身出了珠宝堂。凤朝玉跟在她的身后不解的问:“你为何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好意?”凤朝阳反问:“天下哪里会有如此好的事情。”她走出珠宝堂, 再次望向长街, 街上的雪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路,她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傻傻的摔倒在雪里。 珠宝堂三楼长廊尽头的内室,东方雁菡站在萧景尧身后,看着他站着窗前向外望去,不解不问:“主子…为何要免了凤姑娘的单?” 萧景尧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东方雁菡见了不再发问,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委屈的咬了咬嘴唇。 这时门突然响了起来,三声间隔一样的响声,东方雁菡便走到木门前:“何事?” “主子,街前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了。” “退下吧。” 东方雁菡又走回到萧景尧身边,轻声禀报:“您吩咐的雪已经扫干净了。”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里,转过头:“记得每日派人清扫。” 东方雁菡一顿,随后答道:“是。”她不知道为何今日的萧景尧如此怪异,突然来了珠宝堂,却不查帐只是让她派人去清扫了门前的雪。 萧景尧走到衣橱前,拿起他白色的狐裘。东方雁菡见了连忙上前:“您是要走了?” 萧景尧披上狐裘,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您还没喝我烹的茶。”东方雁菡有些焦急的说道。 萧景尧闻言突然一笑,他想起刚刚凤朝阳喝茶时的样子:“已经有人替我喝了。”说完毫无停留的向门外走去。 东方雁菡看着萧景尧消失的身影,陷入深深的沉思。 这边凤朝玉坐在马车上,似乎还很是兴奋:“珠宝堂的首饰果然不一样,那一个个看上去就是又贵气又好看。” 子衿低着头烹茶,看不清神色,她将烹好的茶递给凤朝阳。凤朝阳接过却迟迟没有入口,想着珠宝堂内的种种,心突然悬了起来,此刻想一想,上一世哪里有什么珠宝堂?看来她又要跑一趟京北的天一阁了。 凤朝玉看着一直低头不说话的凤朝阳冷哼一声:“怎么不说话?可是心疼银子了?” 凤朝阳闻言摇了摇头。 又听凤朝玉冷哼一声:“刚刚人家掌事免了咱们的单子你不同意,现在开始心疼了?” 凤朝阳看着凤朝玉这一套说辞,竟已懒的与她反驳,反正今日她想做的事已经达成了,只剩下那套还未打好的首饰了。 凤朝玉见凤朝阳仍不说话,又道:“你早知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才带我来?” “啊!” 突然一声尖叫从凤朝玉身上传来,她尖叫的站起身,头却撞到了车顶,她看着湿了的裙摆和鞋子,上面还冒着滚烫的蒸汽,一时间穿着也不是脱了也不是。 子衿连忙跪在地上认罪:“六姑娘恕罪,奴婢也是一时大意。” 第79页 凤朝玉的丫鬟连忙将她的鞋褪下,只见她的脚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红色,怕是夜里要起水泡了。 凤朝阳看着跪在地上的子衿,又看了看被一整壶滚烫热茶烫伤的凤朝玉嘆了口气:“六妹妹莫急,马上就到府中了。” “你这贱/婢,竟敢那热茶泼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凤朝玉说着就要起身掌掴子衿,可是她的脚一落地,便有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了上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摔坐回椅子上。 凤朝玉更气,她对身边的小丫鬟道:“去,去给我狠狠的掌她的嘴!” 那小丫鬟得了令,刚要上前,却被凤朝阳拦住。 “放肆!” 那小丫鬟看着冷着脸的凤朝阳一愣,她从未见过五姑娘这般模样,一时间进退维谷。 凤朝玉也是一愣,她看着凤朝阳叫道:“你什么意思?” “六妹妹伤了,还是安静些养病吧。”凤朝阳转过头淡声道:“至于子衿,她是我的人,还轮不到妹妹处置。” “你……”凤朝玉看着神色冰冷的凤朝阳一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子衿听了凤朝阳的话,连忙对她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只是一时失手。” “做事如此不小心,罚你半个月的月俸禄。”凤朝阳说完递了个眼神给海棠,海棠见了连忙上前扶起子衿。 “她将我烫伤了,你竟然只罚她半个月的月钱?”凤朝玉不可置信的问道。 凤朝阳微微皱眉,她看向凤朝玉:“六妹妹可觉得哪里不妥么?” 凤朝玉看着凤朝阳投来的不甚友善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最近凤朝阳性格变化的厉害,她一时间也摸不准她的脾性,想着珠宝堂那套只交了定金的首饰,凤朝玉咬了咬唇:“既是你的人,听你的也无妨。” 马车又跑了许久,终于到了将军府,凤朝玉在丫鬟们的服侍下小心翼翼的穿好鞋子,慢慢的下了车。 凤朝阳驻足在马车前,看着凤朝玉一瘸一拐向锦花苑走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的子衿,转身回了玲珑阁。 玲珑阁内,凤朝阳看着跪在地上的子衿,深深的嘆了口气:“本以为你稳重,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奴婢实在是气不过六姑娘那样。”子衿跪在地上,并不觉得自己在车上的所作所为又任何错处。 海棠站在一旁也道:“是啊小姐,六姑娘说的着实有些过分了。而且大姑娘只是这些日子忙…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来陪小姐的。” 凤朝阳听了海棠这番话,似乎反应过来,今日她在珠宝堂为凤朝玉一掷千金,而她却没有丝毫感恩,更在马车上对她也是冷嘲热讽,这些事情她并未放在心上,带凤朝玉去珠宝堂也不过是她的一步棋罢了。可是这些事看在子衿和海棠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凤朝阳先让海棠将子衿扶起,随后对她俩道:“你们以为我是因为姐姐忙才去找她的?” 子衿和海棠对视一眼,随后一起点了点头。 “非也!”凤朝阳拿起桌子上的书:“我若是无聊为何不读一读古人的金句,找她作甚?”她说完见二人一副不信的模样,已经不想解释:“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大胆,都开始做我的主了。” 子衿和海棠听了齐说不敢,可仍是锲而不捨的望着凤朝阳。 凤朝阳瞧着她俩这模样,故作厌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别打扰我温书。” 子衿和海棠只好褪下,刚退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凤朝阳的声音:“将白启叫来。” 不一会白启便走了进来,他看着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凤朝阳,俯身一礼:“小姐有何吩咐?” 凤朝阳闻言抬起头,望了望窗外:“我看着天色不早了,你去宫中的南角门候着,等姐姐回府。” 白启闻言俯身称是。 凤朝阳想了想又道:“不必让姐姐发现远远的跟着便好,还有……帮我留意一个人。” 冬日里柳园的柳已经凋零,枯枯的树枝挂在枝头,资惜琴坐在暖踏上,凤朝平和凤朝元在一旁坐着。 “我和小五那丫头说了。”资惜琴想着凤朝阳在玲珑阁所说的话眯了眯眼:“只是不知道是她故意和我装傻还是真的不懂,她让你们去和凤干雍还有凤朝沣一同去训练场练兵。” “那母亲可答应了?”凤朝平闻言问道。 资惜琴嘆了一口气:“我当时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明显?也只好答应下来。” 凤朝元一听,当即站起身一挥袖子:“我不去!谁要去那劳什子地方?五妹妹也真是的都及笄的人了竟然还是一点事都不懂。” 资惜琴看着凤朝元,微微恼怒,呵斥道:“元儿,不得胡闹!你与你大哥去训练场也好,好好表现,得了你大伯的赏识,到时候我再去求求朝阳,还怕你们没有畅通官运?” 凤朝元听了依旧不悦:“可是娘,我和大哥走的都是文官路子,让我们和那帮粗人一样去舞枪弄棒,岂不是要了我俩的命?” 凤朝元是资惜琴的小儿子,而且生下来时便体弱,所以资惜琴一直宠爱着,也养成了些许娇气,身体也一直不大好,资惜琴想到这心疼道:“真是苦了你们兄弟俩,谁让你们大伯是一根筋呢?” 第80页 凤朝平暗自思索了一会,随后对资惜琴道:“但凭母亲吩咐。” 这边白启赶到皇宫的南角门,靠在墙上发呆,他望着天空中翱翔的大雁,不知道为何总有种感觉,好似有什么人正在召唤他。 突然左侧的有几个黑色人影晃过,白启瞧着不对正要上前探查。这边凤朝歌却突然从宫门出来,身边还跟了个嬷嬷,然后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白启忌惮的看了看那群黑色人影,只好先跟上了凤朝歌的马车。那群人原本偷偷的跟在车后,不想却在靠近平王府一个街口突然消失了,白启暗暗记下,继续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附近。 第52章 陷阱(1) 这边白启赶到皇宫的南角门, 靠在墙上发呆, 他望着天空中翱翔的大雁, 不知道为何总一种感觉, 好似有什么人在召唤他。 突然左侧的有几个黑色人影晃过, 白启瞧着不对劲正要上前探查。这边凤朝歌却突然从宫门出来,身边还跟了个嬷嬷,然后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白启忌惮的看了看那群黑色人影,只好先跟上了凤朝歌的马车。那群人原本偷偷的跟在车后, 不想却在靠近平王府一个街口突然消失了, 白启暗暗记下,继续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附近。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凤朝歌下了马车,对着车内的嬷嬷问:“姑姑可要进府里喝杯热茶再走?” “凤小姐客气了, 老奴这就要回宫给太皇太后復命了。” 凤朝歌闻言也不强留,微笑道:“那姑姑慢走。”随后对凤府的车夫道:“夜里慢行,莫要颠簸了姑姑。” 凤府的马车听令驾驶着马车向皇宫驶去,凤朝歌站在府门外望着马车走远, 随后对一直躲在暗处的白启:“出来吧。” 白启一愣,从黑暗里慢慢的走了出来。 “朝阳让你跟着我的?”凤朝歌看着白启,淡声问。 白启闻言迟疑的点了点头, 凤朝歌看着他的反应, 笑问:“可是不解我为何知道你跟在身后?” “姑娘机敏, 是奴才愚钝。”白启低下头, 他高高的, 站在凤朝歌面前,好似一座巍峨的高山。 凤朝歌仰头看他:“并非是我机敏,也非是你愚钝,而是这夜半的清风出卖了你。” “清风?”白启拧眉,不解的反问。 “你去过朝阳那里吧,她阁内的梅香浓郁,我刚刚站在车前,便闻见一股清晰梅香扑鼻,可是玲珑阁离这甚远。” “那为何姑娘就确定是我跟着你呢?” 凤朝歌略想了想,笑答:“猜的。”说罢转身向府内走去。 少女站在朦胧的月色下,月光如水,映照在她倾城的小脸上,她嘴角微微翘起的那一笑,好似千年寒冰之渊破冰而出的幽兰。白启看着她的背影,怔愣在原地。 凤朝歌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问他:“不同我一起回玲珑阁交差?” 玲珑阁内,凤朝阳看着跟在凤朝歌身后走进来的白启,便知道他是被发现了,姐姐一向心细如髮,而且今晨她还特意在姐姐面前提起过,姐姐若是留心,并不难发现白启。 “姐姐回来了。”凤朝阳收了桌案上的棋盘,对凤朝歌笑道。 凤朝歌看了看凤朝阳,佯装怒道:“我若是不回来,你可是要你的白侍卫绑我回来?” 凤朝阳闻言微微皱眉:“白启!你可是对姐姐无理了?” 白启一听连忙俯身:“奴才不敢。” 子衿见了心中一紧,紧张的看了看凤朝阳。 凤朝歌看着白启的反应,突然笑了一声:“起来吧。” 白启闻言一顿,没有动,像是等待凤朝阳的反应。凤朝歌看着他这模样,转头对凤朝阳解释道:“我不过是逗逗你,他哪里敢绑了我。” 凤朝阳闻言点头,对白启道:“起身吧。” “谢小姐,谢大姑娘。” 海棠从小厨房处来,煮了百合莲子粥,递到凤朝歌手中:“大姑娘累了一天,快吃些东西吧。” 凤朝歌接过粥,对凤朝阳道:“其实你不必派人跟着我,太皇太后每日会派嬷嬷送我回府的。” 凤朝阳接过子衿递来的另一碗,握着瓷白的勺子,随着凤朝歌的话不住的点头。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这副模样,嘆了口气:“随你吧。” 凤朝阳听了,突然抬起头,灿烂一笑:“姐姐最好了。” 凤朝歌又在玲珑阁小坐了一会,便起身回了蘅芜苑,凤朝阳命子衿去送凤朝歌,室内现下只剩下白启和海棠。 凤朝阳放下手中的粥,对海棠道:“去取些蜜饯来,这粥煮的涩口。” 海棠听了忙拿起桌子上粥,向小厨房走去。 玲珑阁内的灯火格外明亮,白启低着头,烛光打在他侧脸上,男人成熟不羁的气质迸发而出,凤朝阳看着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过。 上一世的白启是起义军的左前锋将帅,征战沙场,叱咤风云,身后是万马千军,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拥有的不凡的一生,而不是被困在后宅深闺中,成为她復仇的棋子。她的确不是一个好的伯乐。 白启见凤朝阳支开了所有人,本以为她会因为自己失职而训斥,不想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 第81页 凤朝阳不说话,白启也是个闷葫芦,主僕俩便静静的对视着,凤朝阳看了白启良久,闭了闭眸,再睁开时刚刚那混沌纠结的情绪消散的彻彻底底,復归清明。 她问:“可发现什么了?” “小姐猜想的不错,确有人跟在大姑娘车后。” “可有我说的那人?” “我没来得及上前探查,大姑娘便从宫中出来了…他们原本一直紧随在车后,后来突然在平南王府附近消失了。” 凤朝阳听着听着,眸中的神色愈发冰冷,果然他们要对姐姐动手了,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她不知道自己上一世为何会看上萧与哲。其他皇子夺嫡虽也考虑到联姻,但是却没有为了联姻做出此等下作骯脏之事。 “你去一趟平王府。”烛火照应在她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她眸底的波涛汹涌。 北楚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天然的战略的地位,这样的位置也造就了北楚冬日里并不冷酷严寒的,京北山上的雪半开半化,山路也随之湿滑的紧,萧景尧便下了马,牵着马绳,在雪林中悠然的走着。 路过了沉香亭,想起那时凤朝阳“贪恋”枝头的梅花,险些摔下去,他正要赶去,却见萧与舜一个箭步上去,那个傻姑娘,不过是短短数语的感慨苍生,竟已有心偏袒与她。本以为她对萧与哲无意,还算不上眼瞎,不想到底是个盲的。 那时她的长髮拂过他的面庞,那时一股从未品尝过的馨香,只有女儿才有的细腻的皮肤,柔软的腰肢,萧景尧想着,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跟头。他嗤笑的摇了摇头,牵着马继续向前走。 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爱情? 天一阁内,图门见萧景尧来了,直咂舌:“这夜半三更的,也不怕遇上饿狼。” “收到你的消息,坐不住。”萧景尧脱了沾满雪水的靴子,又奴僕拿来干净的靴子给他换上。 “您说还真是巧了,本是查凤朝阳,没想到竟钓到了一条大鱼。” “你那侄儿,要对将军府的大姑娘动手了。” 第53章 出事了 天一阁内, 图门见萧景尧来了, 直咂舌:“这夜半三更的, 也不怕遇上饿狼。” “收到你的消息, 坐不住。”萧景尧脱了沾满雪水的靴子, 有奴僕拿来干净的靴子给他换上。 “您说还真是巧了,本是查凤朝阳,没想到钓到了一条大鱼。” “你那侄儿,要对将军府的大姑娘动手了。” 萧景尧听完图门的详细的汇报陷入沉思, 如果按照萧与哲这一步棋看, 他是想让他的下属娶了镇北将军的嫡女,那这个结果就和两生镜中出现了偏差。上一世明明是萧与哲娶了凤朝歌,为何这一世却要假手他人? “您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图门看着久久沉默的萧景尧,试探的问。 这一世的一切都可以和两生镜中完全重合, 除了凤朝阳和围绕在她周围的一切,究竟是两生镜出了错,还是她出了错?萧景尧想不明白,若是按照以往, 他完全可以任由萧与哲去娶镇北将军府的嫡女,这不仅不影响大局,反倒利于他成事。 可是他要娶的竟不是凤朝歌, 那将军府剩下的, 能为他所用的只有凤朝阳了! 萧景尧摇了摇头, 凤朝阳又如何?谁也不能阻挡他復仇的道路, 这条路上谁都可以牺牲, 更何况是她这个变数? “等。” “等!?”图门不信:“再等下去那凤府的大姑娘可就要出事了。” 萧景尧微微抬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图门:“那又如何?”他的眸子好似碎了的点点星光,在烛火的映射下有寒光迸发而出。 图门看了一顿,他沉默了良久,认真的反问:“你真的不管?不后悔?萧与哲让他属下娶了凤干雍的嫡长女,那他还会放过凤朝阳?” “平王府若是娶到了凤干雍的女儿,只会让诸王侧目,他们几个厮杀去,我扩军的时间更多。”萧景尧站起身,似乎已经不愿多说。 “你要走?”图门看着萧景尧拿起狐裘,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萧景尧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便有一个身上裹满寒气的人跑了进来,萧景尧定眼一看,竟是军中的人。 “嘉实!?”图门跟到门外,满是意外的看着一身行装已经湿透,左肩还受了剑伤的嘉实。 嘉实一下跪在地上:“主子,阆中出事了。” 夜晚的漫长在于无尽的等待,凤朝阳坐在灯前,屏退了子衿和海棠,等待白启的归来。窗子支开着,窗外的风雪和窗内的温暖交融着,势均力敌。凤朝阳看着那支开的窗子,突然想起那晚萧景尧爬窗而来,大名鼎鼎的冠军侯竟学那小人行径,凤朝阳想着想着,摇了摇头,想他那个登徒子干嘛? 这边只听窗子一响,一个人影出现在灯火下。凤朝阳抬眸看见那熟悉的眉眼:“回来了,白启。” 白启点头,随后对凤朝阳道:“已经将东西放进去了。” 凤朝阳闻言,慢慢勾起嘴角,这一世,她便如了凤朝玉的愿,让她早日嫁入梦寐以求的‘李府’。 第82页 初升的朝阳打在镇北将军府门前巍峨的雄狮上,凤朝阳梳洗好,去蘅芜苑送凤朝歌进宫,姐妹俩走到府门前,凤朝歌阻止住还要送她的凤朝阳,自己带着白露上了马车。凤朝阳见凤朝歌上了马车,给身后的白启递了一个眼神,白启见状,连忙跟在马车后面。 凤朝阳站在府门前远远的望着马车消失的背影,转身进了府内,向荷风堂走去。箭矢已经上了□□,现在就差这发力之人。 今日的荷风堂来的人出乎意料的齐全,除了还在禁足的侯凝珍都来了,凤朝阳给老夫人和凤干雍请了安之后,坐在椅子上。 在她收到资惜琴投来的数不清第几个眼神时,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凤干雍:“父亲和大哥最近可还去练兵?” “那时自然,”一旁凤朝沣道:“怎么阳儿想和我们一去?” 凤朝阳闻言笑着摇头:“我一个女儿家去那里干嘛?”她顿了顿,目光转到凤朝平和凤朝元身上:“倒是二哥三哥整日闲在府中,不如和大哥父亲一起吧。” 资惜琴昨日已经在他兄弟二人面前提起过,现在凤朝阳如此说凤朝平和凤朝元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凤朝平笑道:“只是不知道大伯和大哥可愿意带着我和弟弟。” 凤干雍闻言看了看凤朝阳,又看了看三房那俩兄弟。自从护国寺一事,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到底有个疙瘩,可是既然女儿开口了:“你们二人回去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一会出发。” 资惜琴听了心中一喜,凤朝阳再次端起茶盏,微微勾唇,发力的人上路了。 第54章 陷阱(2) 凤朝阳坐在玲珑阁悠闲的享受着午后时光, 冬日的阳光明媚却不闪耀, 静静的投在明纸上, 阁内一片明亮。子衿和海棠坐在暖塌的另一边, 正用昨日凤朝阳赏给她俩的料子边角做荷包, 凤朝阳则坐在暖塌的另一边,手执着棋子在棋盘上随意的摆着。 这几日算得上是她重生以来最悠闲的几日,姐姐每日忙着进宫,凤朝平和凤朝元一直跟着父亲去练兵场, 侯凝珍被关在佛堂, 凤朝玥病着…… 几个人更闲坐着,突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凤朝阳前几日在珠宝堂的订的首饰做好了,人正在将军府门前候着。凤朝阳闻言笑着挑了挑眉, 从棋娄中拿起一颗黑子,缓缓的落在棋盘上。 “请进来。”凤朝阳抬起头,看着小丫鬟道。 此刻再向棋盘上看去,只见两颗白棋被紧紧的包围在黑子中, 捕猎开始了! 珠宝堂的人被请到了玲珑阁内,然后将首饰从匣子中拿出,富贵奢华至极的一套珠钗暴露在空气中, 凤朝阳扫了两眼首饰, 这东方雁菡还真是心“巧”手又“巧”的人, 她笑着让子衿打赏了来人:“辛苦东方姑娘了。” 那小厮受了子衿的打赏, 随后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银子, 笑容殷勤:“凤姑娘,我们主子说,您这单免了。” 凤朝阳看了看他手中那袋银子,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那便替我向东方姑娘转达谢意。”说完便让子衿收回了那袋银子。 有小丫鬟送走了来送首饰的小厮,凤朝阳将那袋银子打开,正是那日她留下的那袋,珠宝堂将它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免她这单的一定不是东方雁菡,一是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也更无任何交集可言,再者那日她在东方雁菡房内的屏风后听到了一声闷响,然后原本订好的价钱,突然说免单,可见那日她屋内一定有人。 可究竟是何人,非要免了她这单呢? 凤朝阳将银子递给海棠,然后下了暖塌,让子衿替她梳妆。子衿不解:“都这个时辰了,小姐可是要出门?” “去锦花苑。”凤朝阳坐在妆奁前,正要拿起上面的玉簪,目光突然被一朵枯萎皱缩的梅花吸引,凤朝阳拿起放到鼻下问了问,上面还残留着似有似无的幽香,凤朝阳想起那日乐华宫宴,他下马凯旋时簪入她发间的“战利品”。 凤朝阳想着,笑了笑,不过是个骗人的登徒子。她丢了手中的花,拿起簪子插入发间,然后带着子衿向锦花苑走去。 侯凝珍不在,只剩下凤朝玥和凤朝玉两个孩子,整个锦花苑的奴才们都懒洋洋,门口的雪堆的老高,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凤朝阳路过的时候还不小心湿了裙摆。子衿抱怨道:“这帮下人也真是够懒怠的。” “见风使舵罢了。”凤朝阳不甚在意的答,其实锦花苑和玲珑阁一样,玲珑阁上上下下几十号奴僕,除了近身的几个忠心些,底下的心中怀了什么样的鬼胎谁又知道呢?现在侯凝珍被禁足,二房失势,锦花苑底下的奴僕自然懒怠,等到日后侯凝珍出来,整顿一些时日也就会恢復,像这种墙头草,根本没必要费心。 凤朝阳带着子衿向凤朝玉的院子走去,刚巧凤朝玥不在,只有凤朝玉一人无聊的在妆奁前梳妆,凤朝玉见凤朝阳来了,似乎打起了些许兴致,当她的目光扫落在子衿手中捧着的匣子时,眸光更亮。 “脚可好些了?”凤朝阳坐在桌前,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 凤朝玉闻言撇了撇嘴:“可莫要提了,上了药,现在正痒着呢。”她说完似乎想起什么,瞪了一眼,站在凤朝阳身后的子衿。 第83页 凤朝阳微微勾唇,随后对子衿道:“还不把六姑娘的首饰捧上来?” 子衿闻言,连忙捧着首饰走到凤朝玉面前掀开了匣子,凤朝玉见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匣子中的首饰,随后看向凤朝阳:“不愧是珠宝堂的东西,真是好看的紧。” “如画,快给我梳妆。”凤朝玉又坐回了妆奁前,将头上原本的珠钗悉数拿了下来。 凤朝阳见了微微挑眉,静静的等着如画给凤朝玉梳妆,等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凤朝玉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妹妹这套首饰可真是漂亮。”凤朝阳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凤朝玉道。 凤朝玉听了,嘴角的笑意更浓,很是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亲自选的。” 子衿站在凤朝阳身边闻言抬眸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凤朝阳闻言也笑:“是啊,妹妹带上这套首饰更娇美,若是让哪位皇子见了,可不是要一见倾心?” 凤朝玉闻言脸一红,佯装害羞道:“你可莫要拿我打趣了。” “我打趣你干嘛?不信你自己看。”凤朝阳说完,指了指她面前的铜镜。 凤朝玉的目光,復落到铜镜上,越看越满意,她看着看着突然嘆了口气:“可是就算如此,哪里能轻易的就遇见皇子呢?” 凤朝阳闻言也随着她嘆了口气:“是啊,我们哪里有姐姐的福气,能日日进宫。” “姐姐每日进宫,靠的都是太皇太后赏的那块腰牌。” “她可宝贵紧,连碰都不让我碰。” “我若是有那样一块腰牌,岂不也是能日日进宫。” 凤朝玉听着凤朝阳这样的话,试探的问:“腰牌?” “是啊,太皇太后亲赏的呢。”凤朝阳说着,突然伏地身子,趴在凤朝玉耳边轻声说:“我偷偷瞧见上面有一只鎏金的凤凰。” 凤朝玉听完咬了咬唇,好像陷入了沉思。 凤朝阳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后又嘆了口气:“那又有什么用呢,同是将军府的姑娘,她日日进宫,我们却要在府中无聊度日。” “算了,日子不早了,我先回玲珑阁了。”凤朝阳不等凤朝玉反应,便了起身。 凤朝玉见凤朝阳逐渐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内心升起万分不甘。 第55章 收网了 新年愈发临近, 凤朝歌也愈来愈忙, 昨日凤朝阳等到夜半才归, 不知今日又要忙到什么时候, 凤朝阳坐在窗前无聊的用秸木撩拨着烛火, 这几日她把心思都放在凤朝玉和李廷身上,倒是忘了三房这两个豺狼。 上一世姐姐被迫下嫁于他们俩兄弟脱不了干系,他们和平王府里唿外应,将姐姐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 又买通了府里的车夫, 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一世萧与哲是如何和凤朝平两兄弟勾结上的凤朝阳不知道,所以这一世她只先将那两兄弟困在练兵场,免得生了差错。 柳园,凤朝元兴沖沖的跑了进来, 他看见凤朝平正在换去练兵场的衣服,一把上前拉住他:“哥,别去了。” 凤朝平看着拽住自己衣服的凤朝元,微微皱眉:“元儿, 别闹。” 凤朝元继续拽着:“我没闹!”随后他对凤朝平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有个好消息。” 凤朝平听凤朝元这样说便问:“什么好消息?” “我今天结识了一个大人物。”凤朝元看了看周围的奴僕,压低声音对凤朝平道。 凤朝平闻言怀疑的眯了眯眼,随后挥了挥手, 对屋子里的奴僕们道:“都下去吧。” 奴僕都退下后, 屋子里只剩下他兄弟二人, 凤朝平问:“你结识了谁?” “平王。”凤朝元笑着对凤朝平挑了挑眉。 “平王?”凤朝平不可置信的反问:“你哪里能结识到他!?” 在外人眼里萧与哲虽然不在这夺嫡的权利旋涡里, 但到底是个有封的王爷, 对于凤朝元他们这样还未入仕尚在学府的人来说,的确算得上天大的人物。 凤朝元见凤朝平这样说,当即不高兴起来:“我如何就不能结识了?你可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在学园竹林结识的那位,户部侍郎的三子。” “你说刘正阳?” “就是他。”凤朝元点头:“今晨我说不要和大伯去训练场,你不听,我今日去了刘府你猜我遇见了谁?” “你别告诉我你在刘侍郎家中遇到了平王。”凤朝平更加不信,狐疑的看着凤朝元。 “你可别不信,就是在他家的密室里。”虽然室内的奴僕们已经退下,但是凤朝元仍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才小声对凤朝平道。 凤朝平闻言,噗嗤的笑了出来,他挥了挥手:“你可莫要再和我打趣,刘侍郎家的密室能让你发现?再说了若是平王和刘侍郎真的在密室密谈,被你撞见,你觉得你还有小命站在这里吗?” 凤朝元听凤朝平这样说,当即烦躁起来:“真的!你怎么不信我?” 凤朝平依旧笑,然后开始穿衣服,凤朝元看他这动作,再次一把拉住他:“就一句话,升官发财做不做?” 第84页 凤朝平继续笑着看了看凤朝元,然后拿下他抓在自己袖子上的手:“不做!你留在家休息吧,我会帮你和大伯说的。” 凤朝平说完向门外走去。凤朝元看着凤朝平离开的背影,轻哼一声:“爱做不做,到时候可别后悔。”说完向内室走去,他才不会像个傻子似的,天天和那些苦力大兵在训练场泡着。 玲珑阁内,凤朝阳看着愈来愈暗的天色,对一旁掌灯的子衿道:“白启可去宫门候着了?” “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了,估摸着现在就应该到了。” “嗯。”凤朝阳点头,继续撩拨着烛火,不知为何心里乱乱的,乱的厉害,如果不是她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怀疑是不是又要出大事。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舒缓着心情,也许是屋子里的炭火太足,闷的人心里发慌,她看了看还在掌灯的子衿,便自己下了塌,走到窗前,将窗子支开。寒风伴着梅香扑面而来,凤朝阳突然想起了萧景尧,那天他就是从这个窗子爬进来‘抢书’的,说起萧景尧,她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从上次沉香亭林中一别,细细算来,也有半月未见了。 她吸了一口清新的口气,胸口的闷气好像舒缓了些,她看着玲珑阁外压在梅枝上未化的雪,不知明日初升的太阳是否会让它融化。但她知道,明日便是她收网的时候。 凤朝歌于戌时才从宫中缓缓归矣,白启将凤朝歌护送回蘅芜苑后,回玲珑阁交差。 “可得手了?”凤朝阳屏退了子衿和海棠,看着归来的问道。 白启点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枚腰牌,腰牌大气精緻,上面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朝阳并未接过,只是淡淡的扫了两眼,随后让白启放在暖塌之上的桌案上。 “退下吧,让子衿进来。” 白启唤了子衿进来,子衿刚踏入阁内,便听凤朝阳道:“将门关严实了。” 子衿一顿,随后转身将门关好,用闩插上,然后走到暖塌前,凤朝阳的目光从那块腰牌上移到子衿身上:“在膳房里当值的慧儿听说是冰莲的远亲?” 子衿点了点头:“确实是,不过奴婢留意观察过她,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凤朝阳听了一笑,时机没到,侯凝珍未倒,她怎么可能动? “这腰牌若是落在她手里,而且她知道这腰牌的作用,你猜她会怎么做?”凤朝阳挑眉笑问。 子衿定定的看了凤朝阳几秒,随后低下头:“奴婢知道了。”说罢从桌案上拿起腰牌退了下去。 凤朝阳看着子衿离开的背影,这件事交给她做她完全放心,虽然这一世子衿还未做过此类事情,但是上一世,她刚加入平王府时,天真不谙世事的紧,子衿亦是,可是子衿为了在那四四方方的房宅后院护好她,迅速成熟成长起来……凤朝阳压制住不断上涌的记忆,然后将目光落在棋盘上,上面的白子依旧被围在黑子中,她拾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发力的小卒上路了。 子衿刚走了不久,海棠便捧着安神香进来:“小姐可要洗漱了?” “你帮我备好水就好。” 海棠听了一顿,随后迟疑的问:“小姐不用奴婢伺候吗?” “不用。”凤朝阳将目光从棋盘上抽回,看向海棠。 海棠怔愣了一会,随后俯身称是。 海棠命人打好了水,刚要给碳炉加碳,却被凤朝阳拦住:“不必加了。” 海棠听了又是一顿,她缓缓收回手中的夹子,带着两个小丫鬟下去,走到门口时对凤朝阳道:“小姐,今日是白启当值,他就侯在廊下。” 凤朝阳看着香菸裊裊的香炉,端起桌案上半凉的茶水,打开炉盖,浇了下去,滋滋的声音从炉内传来,随后烟气彻底断在空气中。 整个阁内只剩凤朝阳一人,她环顾了室内,静静的沐浴的水放凉,万事俱备,只差什么事能够绊住姐姐的脚步。 镇北将军的东南角梅花飘向,另一侧锦花苑却陷入了沉寂,凤朝玉坐在梳妆檯前,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她越看自己满头华丽的珠饰,心里越是愤愤不平。凭什么凤朝歌能够日日进宫,而她凤朝玉不行?她们之间不过就是差一个进宫的腰牌罢了。 晚膳十分,凤朝玉大发了一通火,现在满屋的奴僕都静静的站着,不敢出声。这时如画走了进来,她说看见之前冰莲的那个远方亲戚往凤朝玥的院子走,便被她拦了下来。凤朝玉看着如画,不耐烦的皱眉:“去就去呗,拦她做什么?” 如画听了连忙解释:“奴婢看她行色匆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怕是玲珑阁有了什么事…况且四姑娘病着,姑娘你也该做些留意了。” 凤朝玉闻言,看了如画良久,然后点了点头:“那便让她进来吧。” 慧儿被带进了凤朝玉的院子,她看着打扮的甚是华丽的凤朝玉,咽了咽口水:“给六小姐请安。” 凤朝玉挥了挥手:“起来吧。” 慧儿站起身,凤朝玉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衣服和鞋子布料都不错,便轻笑着问:“你们玲珑阁待遇不错啊。” 慧儿被凤朝玉这突如其来的话弄怔了,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如画,如画也没想到凤朝玉会突然说这么一句,她连忙笑着打圆场:“六小姐的意思是,如果你好好做,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第85页 慧儿听了,连忙俯身谢恩。 凤朝玉看了,扫了一眼如画,冷哼一声。 “慧儿姑娘突然来锦花苑,可是有什么发现?”如画看了看凤朝玉的态度,心里为难,面上却笑问道。 慧儿闻言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的低下头,如画看了,继续笑道:“姑娘有什么不妨直说,四姑娘病着,和六姑娘说也是一样。” 慧儿听了抬头看了看凤朝玉,又看了看如画,欲言又止。 凤朝玉看了,压了一下午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她对慧儿吼道:“你到底说不说!看不起我么?” 慧儿着实被凤朝玉这一吼吓到,连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说完,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用尼龙红绳拴着的腰牌递给凤朝玉,凤朝玉看了突然眼睛一亮,她连忙接过,只见上面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鎏金凤凰。 白日里凤朝阳伏在她耳边说的话再次响起。 “太皇太后亲赏的呢……我偷偷瞧见上面有一只鎏金的凤凰。” 梅花飘香的玲珑阁内,凤朝阳放下手中的书,阁内的炭火奄奄一息的燃着,她忍住想要裹紧狐裘的冲动,下了塌向浴室走去。海棠备好的水已经放凉了,凤朝阳褪了衣裙,一点点向水里探去,凉水透过皮肤刺激着她每个神经,身体上的毛孔都骤然缩紧。 水慢慢的漫过她纤细的腰肢,少女初熟的白嫩的肌肤,她略瘦弱的肩膀,如画扇平展开的锁骨,直至她修长的颈子。 凤朝阳忍着不让自己发抖,慢慢的适应着水温,若是前世这也许不算什么,可是今世一点点的寒冷她都能敏感的感受到,更何况是浸泡在这冷水中?姐姐明日不能进宫,但是按照姐姐要强的性子,哪怕是她自己病倒了,也会强忍着去宫中,唯一能绊住姐姐脚步的,只怕也就只有祖母,父亲还有她。明日若是她病倒了,凤朝歌就绝对不会忍心丢下她进宫的。 凤朝阳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扑通’,她吓的一惊,正要站起身,突然一个温热的大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住。 凤朝阳正要尖叫,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第56章 吻 凤朝阳颤抖着回头, 只见男人如刀削的下巴, 上面还带着稀稀疏疏的陌生的青色胡茬, 男人温热的手掌毫无隔阂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手掌上的温度, 透过张开的毛孔如暖流般划过四肢百骸。 凤朝阳身上的绒毛瞬间竖了起来,她张口想要说话,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萧…萧景尧。” “是我。”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带着轻易可察觉的疲惫。 “混蛋…谁、谁让你进来的?” “别起身…不然我真的要负责了。”他的手从她细嫩的肌肤上移开, 他的气息在她的耳边环绕, 然后慢慢飘远。 凤朝阳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声声渐渐远去,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然后连忙从水中起身, 披上衣服,拨开帘子走了出去,只见烛火下男人的背影巍峨伟岸,她心底的怒意再也压不住, 她快步走过去:“萧景尧!” 萧景尧闻言转身,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凤朝阳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萧景尧的俊脸上, 可是下一秒, 却出乎了凤朝阳的意料, 萧景尧直直的向她倒来。凤朝阳一惊,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可是萧景尧还是准确的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哪里禁得住他?两个人直直的向地上摔去。 凤朝阳的后背被摔着的生疼,身上的萧景尧好似昏了过去,一动不动的压着她,她想推开却推不开。最后只能变成用力捶打他:“你起来,快起来。” “你这么欺负我,你信不信…信不信我让我爹剥了你的皮?” “混蛋……”凤朝阳怎么样也捶打不动萧景尧,心里又气的紧,她骂着骂着,声音突然带了哭腔:“萧景尧…你个混蛋。” 萧景尧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漆黑,身下一片舒服的清凉柔软,渐渐的好似听闻了有女孩子的抽泣声,那样的清晰又那样的熟悉,他强忍着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女儿霞红的双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正瞪着他,微嘟的唇瓣被压在两颗贝齿下,身下是从未体会过的柔暖细腻。 萧景尧盯着凤朝阳半晌,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真的要负责了。” 凤朝阳看着终于清醒过来的萧景尧,心底的怒意更重,她张口:“混…唔” 她犹如星辰般闪耀着泪光的眸子突然睁大,不可置信充斥满她的神经,萧景尧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占据了她所有唿吸。 他的身体滚烫,有汗珠从他的额顶滴下,滴在她娇嫩白皙的肌肤上,犹如翻滚的沸水滴在清晨微凉的花瓣上,那样的温暖,又那样的致命。凤朝阳此刻只觉得萧景尧疯了,或是她疯了。她怔愣的任由他很久,终于想起了反抗。 她伸出手去推开他,他笑着抓住她的纤细的手腕,慢慢离开她已经滚烫的唇瓣:“混蛋…真的混了。” 他的眸光迷离,凤朝阳看得怔愣,不知为何心中一酸,有眼泪滑出眼眶,流淌在白嫩的肌肤上,萧景尧伸出手指在她的脸蛋上摩擦,拭去那温热的泪珠,随后他将她的手臂举过头顶,再次俯身,吻上那甜腻的唇舌。 第86页 冬日的寒风钻过支开的窗子缝隙,吹散了室内本就微薄的温暖,凤朝阳本以为这一夜会在寒冷度过,却不想会有一具滚烫的躯体一直压在她身上,她看着好似又晕过去的萧景尧,双眸无奈的看着棚顶,她根本推不开他,更不可能唤人来,可就这样一直让他压着,她恨不得去撞墙,她正想着,可是身体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她怀疑的伸手去探,只觉得摸到一个腻滑的液体,她定眼一看,竟是血! 萧景尧受伤了?怪不得…怪不得他…… 凤朝阳慢慢的在他的身下向一侧移动,想要爬出来,若是这样下去,她不先被他压死,他怕是也要失血过多而死在她阁里了,那明日…… 凤朝阳挣扎了半天,终于从他的身下解脱出来,她站起身,恨不得狠狠的踢萧景尧一脚,可是看在他苍白的脸色上,还是没忍下心,她正要跑到一侧柜中去拿止血的药,脚腕却被人突然抓住,那人一用力,她再次跌倒下来,凤朝阳原以为自己有要被摔的五脏六腑生疼,却不想跌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 “你醒了?” 萧景尧闻言睁开眼睛,眸中的迷离似乎散尽了,清明逐渐泛上,他听着她的问题点头,眸子一直锁在她的小脸上,凤朝阳本就因羞恨泛红的脸更加粉红了。 “你是谁?”萧景尧抱着她,突然问。 凤朝阳身子一僵,她有些怔愣的看着萧景尧,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答。 “别再和我说你说是镇北将军的嫡女,凤朝阳。”他似乎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景尧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的声音低低的:“你到底是谁……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今晚的萧景尧很不一样,太不一样。 凤朝阳亦沉默的注视了他许久:“你又是谁?” 萧景尧问她的问题亦是她想要问他的问题,你是谁?为何上一世我从未见过你?为何这一世你总是突然闯入我的世界里? 萧景尧注视着她良久,随后扯了扯嘴角:“罢了。”他突然翻身躺在她的身旁。 凤朝阳不知道为何,他刚刚那微扯的嘴角,映在她的心口上,有撕裂的痛感。 “明日…我会来提亲。”萧景尧的声音彻底恢復的清冷,刚刚的炽热迷离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凤朝阳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有想哭的冲动,她平復了良久的心情然后淡淡开口:“不必了。” 萧景尧顿了一下:“不想嫁?” “不想。” “那你想嫁谁?萧与哲?萧与舜?”他的语气好像不再那么清冷了,带着莫名的怒气。 “不想。”她依旧平静的近乎冷淡。 “那你想如何?”他似乎真的急了,一把将她拉到身前。 凤朝阳被他这措不及防的一拉,手不经意的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只听见他闷哼一声,她连忙慌乱的移开手。 萧景尧皱着眉,继续拉着她:“你想嫁谁?” 他怒的莫名其妙,凤朝阳根本不想与这不清醒的他争执,可是他却一直拉着她不放,凤朝阳只觉得怒气上涌,她冷笑着看着萧景尧:“嫁谁也不嫁你。” 萧景尧眯了眯眼,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腕,站起身,凤朝阳本以为他会离开,却不想他走向了她的床榻,她彻底急了:“你要干嘛!?” 他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到她的床榻前,躺了上去:“我受伤了,给我上药。” 第57章 吻(2) 萧景尧眯了眯眼, 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腕, 站起身, 凤朝阳本以为他会离开, 却不想他走向了她的床榻, 她彻底急了:“你要干嘛!?” 他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到她的床榻前,躺了上去:“我受伤了,给我上药。” 凤朝阳定定的看着躺在她床榻上的萧景尧:“你走。” “从哪里走?”萧景尧挑眉反问。 “从哪里来的,哪里走。” 萧景尧摇头:“我若是现在走, 怕是要被你的侍卫抓个正着。” “你……”凤朝阳看着萧景尧, 气怒的咬了咬唇,然后转身向柜子走去,拿出了药箱。 窗前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灯下纤细的身影,微微勾了勾唇, 少女玲珑的身体被裹在白色的寝衣内,她甜腻的唇,柔软的身体,还有那倔强的性子。 凤朝阳拿了药箱放在萧景尧面前, 从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瓶:“金创粉,自己用。” 可是萧景尧却像个大爷似的躺在她的床上:“你给我上药。” 凤朝阳怒,一下子将药仍在他身上:“爱上不上。”说着就要转身向暖塌上走去。 “你要是不给我上药, 我便要从你大门离开了, 这整个将军府的守卫应该不少, 你说我是在哪里被抓的呢?”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这无赖的模样, 气氛的转身, 抓起他身上的药粉,然后对他道:“伤呢?” 萧景尧坐起了身,伸手一遍解着衣扣,一边问:“真不嫁我?” 凤朝阳皱眉,她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萧景尧,是那个炽热迷离的还是那个清晰冷淡的或是现在这满是无赖的。 第87页 当他褪了身上的长衣,凤朝阳才发现,在他的胸口上,有一个长长的深深的泛着黑浓的刀伤,她看得倒吸一口凉气:“你…” “心疼了?”萧景尧笑问。 凤朝阳懒得和他贫嘴:“你得罪谁了?” 这一世凤朝阳对萧景尧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个消散侯爷,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应是过得算不上坎坷,但也不会一帆风顺。可是按照她对萧景尧的了解,他怎么肯甘心做一个无职侯爷? “得罪的多了。”萧景尧不甚在意的说道。 凤朝阳闻言冷哼一声:“那你没死还真算命大。”她说完,将药粉倒在帕子上然后敷在伤口上:“疼…忍忍。” 萧景尧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是个刺头,没想到还会这样温柔。” 凤朝阳听出了萧景尧的调侃,她嘴角的笑意更浓,手上的力道加重:“温柔吗?” 萧景尧疼的哼了一声,随后依旧笑道:“果真是刺头。” 凤朝阳拿下帕子,定定的看着萧景尧的伤口许久,随后神色变得浓重:“你这伤口有毒。” 萧景尧点头,似乎没有多大诧异。 “那你为何不去医馆?” 他突然伸手搂住她的小脑袋压向自己,随后对他笑着道:“其实…我有自愈能力。” 凤朝阳听得一怔,若不是萧景尧突然笑了起来,她似乎真的相信了。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许久,突然苦涩的笑了起来。阆中出事了,他连夜策马赶去军中,可是这一路上他最担心的却不是突然反叛的军队,而是图门口中的那句,将军府的大姑娘要出事了。如果凤朝歌出事了,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而且…若是萧与哲的下属真得娶到了凤朝歌,那下一个一定是凤朝阳。 凤朝阳嫁给别人,他捨得吗?他日夜兼程,日夜反覆在想,答案似乎是不捨得。他不捨得她嫁给别人,可是这一世,他从未考虑过情爱,他没有心思,亦没有那命。这一世从他弱冠之年开始,他每个夜晚梦见的都像是催命的魔音。平南王府的未来,父亲,大哥还有母亲的死因,他不能忘,北楚日后的结局,他不能做事不管。 祖父戎马半生打下来的江山,决不能毁在萧与哲手中,所以他日日夜夜的筹划,在京中步步为营,他将王府的重担全都压在大哥身上,他整日在京中花天酒地,又要时刻保持冠军侯的锋芒毕露。 他从未奢望过其他,更不敢奢望,向他这样被仇恨占据了内心的人,哪里配得上爱情呢?反正家中有大哥,他一生不娶又能如何? 直到那日他赶去天一阁,在北街险些撞到了她,她红裙墨发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美的遗世独立,第一眼他便忘不了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奢望过其他,他怀疑过,试探过,因为她从未出现在两生镜中,可是那一次次对她的试探,却让他自己先陷了进去。 赶往阆中的几百里路上,他每日想得都是她,到了军中,白天他帅兵平定叛军,在法场上斩首叛将以儆效尤,夜里他却失眠的坐在军营外望着天空中的星星,阆中地处势低,夜晚很难看见星辰,可是那晚的星辰格外亮,像是她笑起来的眸子。 第一次,他想她了。 那时一种不得不承认的想念,他急着回京都看她,他后悔没有让图门插手那件事,就在他整军想要离开的那晚,一直潜伏的叛兵突然造反…就这样又推迟了几日。 他受了剑伤,剑上涂了毒,军医说他需要静养,可是他耐不住,每天夜里都坐在帐外看星星,但天公不作美,那几日的阆中天色阴沉的很,昏沉沉的天空难见繁星。他实在坐不住,带着伤连日向京都赶,或许他对自己的身体太过于自信,等他到了玲珑阁外,已经无力站住。 他万万没想到,她竟在沐浴,若不是他既是按住她的肩膀,她怕是真的要被吓的站起身来,她怒气沖沖的一巴掌,将他最后的一丝清醒打散…… 她柔软的身体,她望着他时的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那一刻他真的混了,亦是想娶她为妻。 可是他们真的合适吗? 当她说不想嫁的时候,他的心真的抽痛了一下,这些年来,他见惯了生死,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牵动她的心弦,可是当她投来清冷的目光时,他的心竟然痛了,他本意这一世除了至亲的生老病死,不会再有什么能够触动他的心弦,可是现实却是那样的措不及防…… 凤朝阳气怒的推开萧景尧:“药上好了,赶紧走。” 可是她未想到萧景尧直接褪了身上的长衣,然后躺在了内榻,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你看了我的身体,要对我负责。” 第58章 她的味道 原本他只是将长衣半褪, 露出肩上的伤, 凤朝阳重生一世也不是毫无所知的少女, 她倒是没有像小女儿那样娇羞扭捏, 全将注意力放在他肩上的伤, 可是刚刚她着实被萧景尧的动作给震到了。 他竟然褪了长衣,大摇大摆的躺在她的床榻上。凤朝阳的目光扫过萧景尧的上身,男人充满力量的胸膛毫无遮挡的暴露在空气中。 凤朝阳撇开眸子:“把衣服穿上。”夜晚昏黄的灯光也难以遮掩她小脸渐渐泛红,萧景尧如今的模样很轻易的就引起她刚刚压制住的那段“罔顾礼法”之事。 第88页 萧景尧瞧着她的模样轻轻一笑, 随后嫌弃的瞧了瞧被他仍在地上的衣服:“不穿, 连夜赶路衣服脏透了。” 凤朝阳万万没想到他萧景尧堂堂七尺男儿,曾经百步穿杨震慑列国的冠军侯竟然在这里嫌弃衣服脏?她看了看被萧景尧丢在地上的衣服,却已经看不出本色,而且上面血腥味极重, 她正想着如何让萧景尧穿上衣服滚出玲珑阁,突然想起刚刚萧景尧一直压在她的身上…… 她低头去瞧自己的衣服,原本雪白的白色寝衣已经被染的半黑半红,裙摆处还湿漉漉的, 几近透明。萧景尧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起来:“你的也脏了不如…一併脱了?” 凤朝阳听了萧景尧的话不怒反笑,她笑着走到床榻前, 突然拿起一侧的枕头狠狠的砸向萧景尧肩上的伤口, 夜半的玲珑阁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萧景尧躺在床上捂着伤口, 看着站在床榻前快意恩仇后笑的得意的凤朝阳道:“你这小毒妇, 不怕嫁不出去?”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 转身向浴室走去,此刻的水彻彻底底的凉透了,她褪了身上的被萧景尧弄脏的寝衣,探身进凉水里,冰冷的水刺激着她滚烫的肌肤,凤朝阳打了个冷颤。 床榻上,萧景尧望着凤朝阳床上的床围,他身后去碰她拴在上面的玉铃铛,一个个袖珍的小铃铛便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他又拍了拍她的拔步床,倒是结实,少女的床褥上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萧景尧翻身将头埋在她的枕头里,这个小丫头下手还真是狠,毫不留情的直直的砸下来,他忽然想起那日南山林中车夫眼中的那把刀。室内的炉火已经奄奄一息,窗子仍支着,寒风亦肆无忌惮的涌入,萧景尧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背后发凉,这“狠毒”的小姑娘,惹不起惹不起。 凤朝阳清洗了身子,在瑟瑟发抖中换上干净的寝衣,她看了看那件被弄脏的寝衣,她必须想办法解决了,不然明日子衿和海棠见了,她如何解释?凤朝阳想着还赖在她床上的那位,突然不想出浴室。 萧景尧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凤朝阳的床上,突然被东西遮住了头,萧景尧伸手将衣服从脸上拿开,他定眼瞧了瞧,竟是男装?他心瞬间顿了一下,他看向凤朝阳:“你哪里来的男人衣服?” 凤朝阳瞥了他一眼:“快穿上。” 萧景尧嫌弃的丢开:“谁人的衣服也拿给我穿?” 凤朝阳着实被萧景尧的模样的气到,谁能想到名满京城的冠军侯能坐在她的闺床上耍小孩脾气? “新做的。” 萧景尧闻言眉眼一舒:“你做的?”他说着将刚刚丢在一边的衣服又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原本舒展的眉似乎又拧在了一起:“你这绣工……” 凤朝阳听了他这话,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便要上前去抢衣服:“爱穿不穿。” 萧景尧便将衣服举过头顶,令凤朝阳实在无语的是,哪怕是萧景尧坐在床榻上,她站着,当他将衣服举过头顶时,她依旧够不到。 萧景尧拿着衣服上下打量一番,随后问:“给哪位情郎做的?你这绣工,我若是那情郎定不会娶你的。” 凤朝阳着实懒的理萧景尧,她转过身:“快穿!” 萧景尧挑了挑眉,将衣服穿上,他起身离开了凤朝阳的床榻,然后向下看去,皱了皱眉:“有点小。” 凤朝阳怒,她转身:“又不是给你做的!” “那你是给谁做的?”他突然俯身低头靠近她。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凑过来的俊脸,忍住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侧过头:“给我大哥做的。” 萧景尧听了这话,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他拍了拍衣服料子夸道:“不错。” “快走。”凤朝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过上几个时辰便要天明了,萧景尧要是一直赖在这,只怕要坏了她的事。 萧景尧听了,伏在她的耳畔问:“我日夜兼程赶了这么多天路,才来你就赶我走?” 凤朝阳不明白萧景尧此话何意,倒是觉得他顶顶的无赖,她连他何时的离京,为何的受伤,又为何突然来她玲珑阁都不知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他这样夜夜访闺阁,若是传出去了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赶他走岂不是常理? “赶路累了回你的平南王府,我这里不欢迎。”凤朝阳移开头,向床榻走去。 萧景尧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他选择的这条路,必定是布满荆棘的,这路上是伤是死,谁也不可预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拉上她。 “你姐姐日日进宫,傍晚才归,可加派了侍卫?”萧景尧突然出声。 凤朝阳闻言一顿,她转过头瞧着萧景尧:“你可是知道什么?”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反应,想必她应该也是有所察觉:“圣上身体不好,诸王都蠢蠢欲动,哪怕表面云淡风轻,实则也是暗涛汹涌。你爹手握重兵,难免不陷身其中,暗箭难防亦不得不防。” 萧景尧早就知道凤朝阳不似一般的闺阁姑娘,他所说的这些她必是能听懂的,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墨色的长髮散落在身后,她娇娇小小的站在那里,似个小姑娘可是眸光却是异常的明亮清澈,这朝堂的局势,她看的比谁都清。 第89页 凤朝阳亦看着萧景尧良久,随后她弯眸一笑:“多谢。” 萧景尧扯了扯嘴角,向窗子走去,刚踏上窗坎他突然顿住,好似想起了什么:“你那侍卫不错。” 凤朝阳听了心中一笑,那时自然,白启可是日后骁勇善战的左翼前锋将军,可是她看着每每不请自来的萧景尧:“再不错,也机警不过侯爷。” 萧景尧自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挑了挑眉又问:“哪里得的?” “乐华宫宴,瞧着他不错赎回来当个侍卫。” 萧景尧听了眉头一皱:“你那日匆匆抛下我就是去赎他了?” 第59章 收网了(2) 萧景尧听了眉头一皱:“你那日匆匆抛下我就是去赎他了?” “侯爷倒是计谋过人, 只是臣女一介女流, 领悟不到侯爷心中的丘壑, 至于两生镜……”凤朝阳说着顿了顿:“臣女并不知情。” 萧景尧收了脚, 转过身看着立在那里的凤朝阳:“你真的不知道两生镜?” 这世间知道两生镜的也就只有父王母妃和大哥了, 可是那道士将镜子交给他父王的时候只说是宝镜,平日里亦如此唤这镜子,这镜子叫两生镜,还是那日他闲来无事, 坐在烛火下细细把玩时, 在镜侧的缝隙中雕刻的字体发现的,而这字体也并非是楚书,他翻阅了大量古籍才译过来的,可是那日凤朝阳脱口而出, 若不是十分熟悉他不信她涉猎广泛至极。 “臣女确实不知。”昏黄的烛火投影在她娇小的身上,她双眸清凉如水,淡淡的眉头微蹙。 萧景尧点头:“好,我信你。” 凤朝阳听了心下一滞, 她惊讶于萧景尧的自称更惊讶于他毫无怀疑爽快的相信。 萧景尧似乎未察觉凤朝阳心底这细微的变化,他勾了勾唇:“多谢你的药。”他说完正想走,却被凤朝阳叫住。 凤朝阳拾起被他丢在地上的衣服又去浴室取了被他弄脏的那件寝衣, 然后递给萧景尧:“这个若是留在这里和侯爷你留在有什么区别?” 萧景尧看了挑了挑眉, 接过衣服, 消失在窗前的茫茫夜色下。 凤朝阳看着彻底消失在暗夜里的萧景尧, 松了一口气, 望了望天色,不知是几更了,她回到塌前,看着被萧景尧弄褶皱的被褥,已经睡意全无……可是明日又是那样的攸关重要,她决不能出错。 卯时未至,凤朝阳便在塌上惊醒,她摸了摸额上的冷汗,整个身子都是冰的,她静静的躺了一会,便听见推门声,随后传来的子衿的声音。 “呀!怎么这样冷!”她说着快步走到塌前,看见凤朝阳已经醒了,她连忙俯身:“都是奴婢疏忽,小姐可是冻着了?” 凤朝阳摇了摇头:“昨晚不是你当值,况且是我让海棠不要加炭火的。”她说着起了身,子衿见了连忙扶住。 凤朝阳看了看还在不断卷进寒风的窗子,对子衿道:“先将窗子关上吧,然后加些炭火。” 子衿闻言向窗子处看去,难免心下一惊:“海棠这丫头,何时这样粗心了?”她说着赶忙跑到窗前,将窗子合上,然后有走到炉火前加了十足的炭火。 “小姐可还要起身更衣?”子衿看着一直躲在被子下的凤朝阳,此刻凤朝阳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本就肤白她现在小脸上透着病态的惨白。 凤朝阳躲在被子下摇头:“让海棠请姐姐来,然后…你替我去一趟锦花苑。” 早晨的玲珑阁忙做了一团,凤朝阳生病的消息传出去,惊动了整个将军府,老夫人,罗念连带着资惜琴都连忙赶来。 凤朝歌守在凤朝阳的床前,紧张的握着她的手:“怎么就突然得了风寒?” 海棠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昨日小姐没让她多加炭火,她竟然真傻到没有加,小姐本就怕冷,那炭火烧到凌晨必是要灭的…… “你们这帮丫鬟都是如何做事的?”一旁的老夫人摸了摸凤朝阳滚烫的额头,对站在一旁的海棠和一众小丫鬟怒道。 老夫人为人和蔼,很少发怒,此刻阴沉着脸,海棠她们见了,心中一顿,连忙跪在地上认罪,凤朝阳看了这架势,又看了看老夫人:“祖母,你不要怪她们,是我昨日贪玩,在园子里待久了。” “你呀,都多大了还贪玩?”凤朝歌听了点了点凤朝阳的额头,触手滚烫的温度让她不免心疼。 “子衿去哪了?”凤朝歌环顾了下四周,唯独不见子衿的身影。 “今日本是约了六妹妹出游,没想到一朝不禁风寒,只能让子衿去推了。”凤朝阳躺在床上,委屈的说着。 凤朝歌嘆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大姑娘,去宫中的车备好了。” 凤朝阳听了心中难免一紧,她紧张的看向凤朝歌。 凤朝歌看了看凤朝阳,又回头看了看进来禀报的小丫鬟:“罢了,派个人入宫替我回禀太皇太后,只说我病了便好。” 小丫鬟得令退下,下去时正巧见子衿走了进来,连忙行礼:“子衿姐姐早。” 子衿点了点头:“可是大姑娘去宫中的车备好了?” 第90页 “是啊,只是今日五姑娘病了大姑娘便命奴婢回了宫中。” “那姑娘快去吧,这事可耽误不得。” 那小丫鬟闻言,又朝子衿俯了俯身:“姐姐慢走,奴婢退下了。” 子衿入了内室,先是见外围站满了丫鬟,随后向里走去,她向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请安后,走到凤朝阳塌前。 凤朝阳见子衿回来,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子衿见了微微点头,凤朝阳悬了一晨的心终于落了地。 “六妹妹怎么说?”凤朝阳问。 子衿俯了俯身:“回小姐话,六姑娘说她身子也不大爽快,便不来玲珑阁探望小姐了。” 老夫人听了嘆了口气:“你们这些小辈怎么反倒是病了呢?”随后对站在一旁的府医说:“配个药膳加在姑娘们的餐食里,让她们好好调调身子。” “姐姐今日不进宫真的没有大碍吗?”凤朝阳看着一直守在她塌前的凤朝歌问。 凤朝歌捏了捏她的手,随后道:“哪里有什么事大得过你?我进宫也无多大用处,不过是陪太皇太后闲聊罢了。” 凤朝阳听了凤朝歌这话,面上流露出安心的神情,有小丫鬟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凤朝阳喝下后脸色似乎恢復了些许,正当大家的心都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刚刚进来禀告备车的小丫鬟匆忙跑了进来,她跪在地上对凤朝歌道:“大姑娘,不好了,您的车已经向宫里去了。” 第60章 鱼儿上钩了 凤朝玉拿着腰牌, 撩起车窗上的织锦帘子回望愈来愈远的将军府, 简直是上天助她, 本还在想就算她手中拿了腰牌可是凤朝歌日日入宫, 到时候两个凤府姑娘一同出现在宫中……不过现在甚好, 凤朝阳病了,怕是整个将军府都要在忙在玲珑阁,谁还顾得上锦花苑的她呢?凤朝玉伸手抚了抚额前髮鬓间插好的珠钗,嘴角的笑意更深。 玲珑阁内, 凤朝歌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你说什么?” “刚刚奴婢奉您的命令去府门外安排马车, 不想走到府外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远了,我听门外的守卫说小姐拿着腰牌上车了……” “拿着腰牌?”凤朝歌秀眉微拧,她伸手去袖口中探去,却未发现那腰牌, 心瞬间沉了下来。 凤朝阳看了看凤朝歌的神色,试探的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腰牌不见了。”凤朝歌有些焦急的站起身,在床榻前不断来回的走:“那时太皇太后亲赐的,若是丢了便是对她老人家的大不敬。” 资惜琴在一旁听了, 眉毛一跳:“歌儿莫急,还是先找到腰牌要紧,不然太皇太后怪罪下来, 我们哪里担待的起?” 罗念听了冷冷一笑:“三夫人这可是怕了?” 资惜琴一听罗念这话, 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都别吵了。”她说完看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你先起来回话。” 小丫鬟听了谢了恩站起身来, 老夫人看着她问:“你说有小姐拿着腰牌上了车, 可是我们府中的小姐?” 那小丫鬟闻言, 犹豫的摇了摇头:“守门的侍卫说没太留意,以为是大姑娘,可是奴婢知道姑娘在玲珑阁便连忙来禀,怕出了什么差错。” 老夫人闻言也陷入了沉思,凤朝阳见大家都不说话,突然出声问向一旁的子衿:“六妹妹说她身体不大爽快,可请了府医去瞧?” “这……”子衿摇了摇头。 “不如传了轿子将六妹妹接来,一併看了吧。” 子衿得了令,退了下去,这边凤朝阳看着仍是愁眉不展的凤朝歌,拉住她的手:“姐姐,既然令牌在她人手上,而她还一併顶替了你,定是有意为之,这种事防不胜防,怪不得你。” 凤朝歌看着安慰她的凤朝阳嘆道:“顶替我是小,若是贸然进宫冲撞了太皇太后那可是事大。”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敢做这样的事。”罗念在一旁骂道。 那小丫鬟听了:“听守卫说是个小姐打扮,打扮的甚是华丽富贵,应该不是下人所为。” “那便是府中的小姐了?”资惜琴在一旁发问:“府中的小姐个个皆在,难道还能凭空跑出来一个不成?” 资惜琴这边正说着,便见子衿神色焦急的走了进来。凤朝阳瞧了瞧她空荡荡的身后,问道:“六妹妹呢?怎么没来?” 子衿看了看凤朝阳,又看了看一屋子的人慾言又止。凤朝阳瞧了便道:“都是家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子衿又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六姑娘…不、不在房里,听如画说…今晨的时候出府门了。” 这边一夜未归的凤朝元从府外回来,他看了看天色,问一旁的守卫:“大姑娘今日可如往常一样进宫了?” 那门卫听了点头:“回公子话,大姑娘卯正便出门了。” 凤朝元闻言一笑,随后向府内走去,昨日他一夜未归,便是和平王手下的谋士探讨了一夜的路线,他将凤朝歌每日出府和归来的时间悉数透露给他,再加上前些日子他们每日都跟在凤朝歌马车后摸清路线,这事怕是十拿九稳了。 第91页 只要凤朝歌能嫁过去,他发财自是不必说,若是能得到平王的信任更是如虎添翼,日后入仕更能顺畅些,他才不会像凤朝平那样没脑子整日在训练场上耗着,再说,就算凤干雍手握重兵,现在权势滔天,可终究是个臣子,平王是皇子,日后位及九五也说不定,况且平王殿下这局布下,按照凤干雍爱女如命的个性,怕是不日就要被平王收入麾下,与其在凤干雍手下,不如直接与他平起平坐同效力于平王。 凤朝元径直回了柳园,凤朝平不在是自然,可是他去了资惜琴的苑子,却发现资惜琴也不在,看这时辰早上的请安早应该结束了,他抓住一个小丫鬟问:“夫人去哪了?” “五姑娘病了,夫人正在玲珑阁。”小丫鬟手中正端着满满的一盆水。 “凤朝阳病了?”凤朝平不甚在意的问道。 “听说病的很重,大姑娘为了照顾五姑娘连宫未进。” 凤朝元闻言手上力道一重:“你说什么?凤朝歌今日未进宫?” 小丫鬟不吃力,手中的铜盆一个没端住,重重的砸在地上,里面的水溅湿了凤朝元的长衣,凤朝元听了那小丫鬟的话,已经无心去顾衣服,他一把推开小丫鬟,向玲珑阁跑去。 玲珑阁外,凤朝元看着资惜琴从阁内走出来,他快步上前:“母亲,凤朝歌可是在里面?” 资惜琴闻言皱了皱眉,她看了看玲珑阁周围:“元儿不得无礼,怎么可以直接唿长姐其名。” 凤朝元心中正急,哪里顾得上这些,他靠近资惜琴:“母亲!她可是没进宫?” “小五病了,她哪里肯进宫。”资惜琴看着凤朝元:“你今日是怎么了,再说我听小路子说你昨日未回府,去哪里耍了?” 凤朝元一听凤朝歌却是未在府,心里瞬间慌乱起来,他哪里还听得进去资惜琴的唠叨,转身就走。资惜琴看着凤朝元这反应:“你这孩子……你这衣服怎么都湿了?寒冬腊月的,也不怕伤风。” 镇北将军府外对面的高墙上,图门异于往常的换下一身红衣,穿上了便于行动的黑色锦衣,无聊的折着花枝,他曾经怎么也是个十步之外杀人于无形的鬼魅修罗,若不是上次受了伤,他哪里会圈在京城内天天绞尽脑汁收情报,如今萧景尧更过分,竟然让他趴人家门墙上,虽说他之前也趴过,不过这次就是为了让他来抓一个小罗罗。 图门将梅花送到鼻下闻了闻,随后嫌弃的丢开,他正等的无聊,目光便扫见凤朝元从镇北将军府匆匆走出,图门勾了勾唇,小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61章 鱼儿上钩了(2) 图门将梅花送到鼻下闻了闻, 随后嫌弃的丢开, 他正等的无聊, 目光便扫见凤朝元从镇北将军府匆匆走出, 图门勾了勾唇, 小鱼儿终于上钩了。 凤朝元万万没想到凤朝歌今日竟没进宫,若是今日劫不到她人,那之前一切的准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可是刚刚门口的守卫明明说凤朝歌的车已经进宫了, 难道说是哪个傻子上了凤朝歌的车?那岂不是……他越想心越乱, 加快步伐向平南王府赶去。 刚走过镇北将军府的街巷转口,凤朝平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图门挑了挑眉, 然后伸手,凤朝元相应倒下。图门砸了砸舌,这萧景尧真是越来越大材小用了,这种人竟也派他亲自出马。 天一阁下直通北山内部的密室内, 图门将凤朝元丢在地上,萧景尧带着面具看着晕倒的凤朝元:“弄醒他。” 图门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带着半面面具的黑衣人拎着冰冷的水走了进来, 图门指了指地上的凤朝元, 几桶冰凉的水便直直的浇下, 凤朝元身子一抖, 被冷水激醒。 他定了定神, 环顾四周,却是越看越胆战,整个室内配着齐全的刑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坐在他正前方的萧景尧身上。 “你…你是谁?” 面具下,萧景尧神色未动,他静静的盯着凤朝阳,倒是图门听了他这话,忍不住骂道:“都是蠢货。”几乎每个被抓来的人都会问这么一句,可若是想让他们知道是谁,他们何必都带着面具? 凤朝元被图门骂的一怔,凤朝元从小便是公子哥,再加上是三房幼子,资惜琴很是疼爱,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听了图门的话转眼瞪向图门。 图门见了,邪魅的勾了勾唇:“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凤朝元闻言心中一顿,这帮人看样子似乎来头不小,他转头看向萧景尧:“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竟敢抓我?” “说说你们的计划。”萧景尧无意与凤朝元多说,单刀直入。 “什么计划?” “萧与哲与你的计划。” 凤朝元闻言心中划过思索,自己突然被劫,对方可是平王的政敌? “你们究竟是和居心?”凤朝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继续问。 萧景尧看着凤朝元,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图门见了会意,他对身后的黑衣道:“上刑。” 凤朝元一听,心下发颤,他连忙说:“别…别,我说,我都说。” 萧景尧闻言,挑了挑眉,放下手。 凤朝元撇了撇萧景尧,然后咽了咽口水,他现在还未入仕,且不说他日后是否忠于平王,就算是真的为平王效力,也不能搭上性命…… 第92页 “平王觊觎镇北将军手中的重兵,想要让他的手下娶了凤府的大姑娘。” “让他手下?为何?”萧景尧问。 凤朝元听了一顿,他也不明白,萧与哲为何会让那李廷去娶凤朝歌,而不是他自己。且不说凤朝歌是凤干雍的嫡长女,就算单单看她的样貌和才情,是个男人哪里会不心动?可是这萧与哲就是怪,竟然让他下属捡了便宜。 “这……”凤朝元停顿了一会。 “这萧与哲莫不是看上凤干雍的嫡次女?”图门反问道。 凤朝元听了思索一会,他确实曾听萧与哲说过,凤府双姝都要加入平王府才算稳妥,既然他不娶凤朝歌,那他就意向凤朝阳? “也许…也许是。” 图门听了一乐:“这平王的眼还真是瞎的。”图门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萧景尧,正巧撞见萧景尧投来的目光,突然只觉一股寒凉从心底升起贯穿四肢百骸,图门干笑了两声,随后移开目光。 “也许是?到底是不是!”萧景尧眉头一皱,逼问凤朝元。 “这……”凤朝元犹豫了,他确实没亲耳听到过萧与哲说要娶凤朝阳。 图门刚刚一不小心透露真言得罪了萧景尧,现在连忙寻机会弥补,他见凤朝元欲言又止,转头对身后的下属道:“上刑。” 凤朝元一听要上刑,连忙点头:“是是是,平王确实说要娶我五妹妹。” 萧景尧听了脸色更沉,手不经意的握紧,萧与哲竟然敢觊觎他的人。 这一世,只要牵扯凤朝阳的事,都是变数,上一世明明是凤朝歌嫁给了萧与哲,这一世却要变成凤朝阳,他绝不能允许。他有时静下来想想只觉自己无比荒唐,按照他以往的个性,凤朝阳这个变数,他不杀她已是万幸,如今却还好绞尽脑汁的保护他,他莫不是疯了?阆中的军国大计都抛在脑后,只为了她不让人娶走?明明她和她姐姐若是嫁入平王府,对于他的全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可是他现在竟然在这里阻止…… “他的详细计划。” 凤朝元望了望这满是的刑具,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吐了出来。萧景尧听完站起身,递给图门一个眼神,图门领会,走上前去在一掌将凤朝元打晕,随着萧景尧一起出了密室。 此刻玲珑阁内一片沉寂,老夫人命人寻遍了锦花苑,连“病中”的凤朝玥都来了玲珑阁却愣是没有找到凤朝玉人影。老夫人沉着脸:“这六姑娘真是愈发放纵了,竟然敢干出这种事。” 凤朝玥静静的坐在堂下,她没想到她只是偷闲在阁内躺了两天,凤朝玉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她竟然有胆子偷拿了凤朝歌的腰牌,趁人不注意跑去宫里。这丫头可是没长脑子,现在二房本就处在弱势,她们那薄情寡义的爹,每日宿在赵姨娘那里,连去佛堂看看母亲都没有,更别说来理她们两个没用的丫头了。如今母亲被禁足在佛堂,这后宅本就是拜高踩低,她已经受了不少气了,好在老夫人仁慈,还算护着点她们小辈,但如今凤朝玉又闹了这么一出,怕是要将老夫人得罪了,这下子她们姐妹俩是真的无依无靠了。 “祖母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玉儿年龄小,而且是个孩子脾气……这一次她实属做的太过分,待她回来,我定好好训她。” “年龄小?朝阳不过比她大一岁,为何我就不见她偷拿我的腰牌进宫?”凤朝歌早已见识过她们姐妹俩嘴脸,本是不想撕破这一层薄纸的,一来她是长姐,应该维护弟妹和睦。而来祖母年事已高,她不想因这事叨扰。可是没想到凤朝玉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过分的事。 “大姐姐莫气,是玥儿的不对,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咳咳。”凤朝玥咳着,便要给凤朝歌行礼,这副模样实属惹人怜惜,若是苛意责怪怕是要招惹一身埋怨。 凤朝阳冷眼看着凤朝玥的模样,从榻上站起身,她身子看上去比凤朝玥还要虚弱,她走到凤朝玥身前,伸手要将她扶起:“不是四姐姐的错,是六妹妹太不懂事了。” 凤朝玥见凤朝阳要将她扶起,她自是不能起身,可是看着凤朝阳这同样虚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时间也不敢用力挣扎,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四姐姐不要怪我姐姐,她也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若是六妹妹真的在宫中失了礼数,丢的可不仅仅的她一人的面子了。” 凤朝玥闻言连忙摇头,她哪里敢怪凤朝歌? “妹妹严重了,我怎么会怪大姐姐呢?怪也是怪玉儿…是她太不懂事。” “我便知道四姐姐是明事理的人,姐姐快起来吧。” 凤朝玥只得先起了身,本以为她拖着病身陪个礼能让老夫人心软些,不想竟被凤朝阳破坏了,她暗暗看了一眼凤朝阳,然后垂下头。 “现在定是追不上六妹妹了,我们还是静静的等着六妹妹平安归来吧。”凤朝阳说着扶了扶额头,身体摇晃,险些要摔倒,还好子衿眼疾手快,一把将凤朝阳扶住。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的身体:“朝阳现在需要静心休息,祖母也累了一晨,我送您回去休息。” 老夫人点了点头,在凤朝歌的搀扶下,带着一众人离开了玲珑阁,玲珑阁一瞬恢復了清净,子衿扶着凤朝阳上了暖塌。 第93页 凤朝阳坐在窗前,日光洒进来,她身上似乎暖和了些,她揉了揉太阳穴:“唤白启来。” 不一会白启走了进来,他俯身一礼:“小姐。” 凤朝阳睁开眸子:“鱼儿上钩了,你去替我盯着,别让她脱了钩。” 白启听了瞭然,他低头道:“是。” 第62章 朗月稀星下 这边凤朝歌送老夫人回了荷风堂便快步赶回玲珑阁, 凤朝阳病着又出了这档子事, 她的心乱的很。 玲珑阁内凤朝阳看匆匆赶回的凤朝歌, 暖意染上心头, 她咧嘴一笑:“姐姐。” 凤朝歌走到暖塌前:“怎么不去床上卧着?头晕不晕?” “不晕。”凤朝阳拍了拍身旁的床榻:“姐姐坐。” 凤朝歌瞧着凤朝阳似乎精神了些, 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些,忙乱了一早晨,现下可算是静了下来,睡意也涌了上来, 姐妹俩变下来暖塌, 走到床榻前,同榻而卧。 凤朝阳记得上一世,她小时候时常粘着凤朝歌要和她一同睡,后来年纪渐长, 便与凤朝歌慢慢疏远了,如今在同塌而眠,真真是隔世。凤朝阳挽着凤朝歌的手臂,昨夜未睡好, 此刻姐姐的手臂柔暖,阁内的炉火旺盛,空气暖洋洋的, 睡意席捲上来。 再次醒来, 外面的天色已黑, 姐姐已经起身, 她唤了子衿进来, 问了时辰,上一世,就在今日,一个时辰后在姐姐回府的路上,李廷带人劫了姐姐的马车。 “姐姐呢?”子衿服侍着凤朝阳更衣。 子衿将腰间的束带系好,答道:“大姑娘到底不放心五姑娘私自进宫,坐了马车进宫了……” 凤朝阳闻言,只觉得脑中一白,姐姐进宫了?她瞬间慌乱起来,她对子衿道:“快给我备马车。” “府中已经没有马车了,今日老爷向练兵场运输兵器用了三辆,大姑娘和六姑娘一人一辆……已经没有多出的马车了。” 凤朝阳不顾未穿好的鞋袜,向门外跑去:“备马。” “小姐…小姐你别急。”子衿看着踉踉跄跄跑出去的凤朝阳在后面追道。 凤朝阳一路跑向马厩,姐姐若是出事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她明明知道今日至关重要,却还是昏睡过去……她太自以为是,却忘了姐姐要强的性子,她怎么肯让人给将军府抹黑? 冬日夜晚严寒,她未穿狐裘便跑了出来,此刻寒风刺骨,她本就伤了风寒,此刻被风一吹,五脏六腑好似都结冰了一般,但是原本因为发热而晕的头脑却在寒风中清醒了,她骑上马,向将军府门外跑去。 子衿看着凤朝阳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根本无力追上。 凤朝阳骑马快速向宫门处跑去,她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上一世那些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姐姐衣衫褴褛的失魂落魄的回了府,不就便下嫁……还有那日清晨,寒冷的湖水周打捞出来的已经面目全非的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尸体。 凤朝阳遏制住不断翻涌上来的,往日惨烈的记忆,加快了速度,她骑在马背上,寒风如刀,面如割,她的身体已经冻的彻底麻木,就在她要到达宫门前,突然面前横冲直撞出一匹五花马,凤朝阳紧紧的勒紧缰绳,可是还是停不下来奔跑的如此之快的马匹,正当两匹马就要撞上时,突然有一股力量从肩膀处传来,凤朝阳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一匹正在跳起越空的马背上,一个充满温度的狐裘将她裹紧。 凤朝阳看着自己的马从身下跑过,在远处听了下来,而她身下坐的这匹也落在地上,象徵性的向前沖了几步。 凤朝阳已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惊住,刚刚生死一瞬间,她不敢想像若是那两匹飞速的马撞在一起她是怎样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天这样冷,你穿这么少便跑出来,是觉得命大吗?”萧景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凤朝阳听了良久,才慢慢回过神。 “萧景尧你可是想要了我的命?” 萧景尧听了在凤朝阳耳边轻轻一笑:“我怎么捨得。” “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我姐姐。” 萧景尧闻言将她搂紧,然后调转马头向她那匹马驶去,最后一併驱着两匹马,向一旁的小巷处走去:“不放。” 此刻的凤朝阳在被萧景尧一激之后好似恢復了冷静,可是此刻的她冷静的好似有些可怕:“你若不放我,我必会恨你一辈子,不死不休。” 萧景尧听了又是一笑,似乎满不在意凤朝阳的威胁:“我若是此刻放了你,你才会恨我一辈子,不死…不休。” “信我一次,乖乖看好戏。”萧景尧将马匹停在小巷处,然后带着凤朝阳上了一旁的阁里顶。 凤朝阳坐在阁楼顶,想要下去,却被萧景尧按住:“你姐姐不在这里,不用急。” “那我姐姐在哪?” 另一边,夜色下疾驶着一辆马车,图门一边快速驾着车,一边在心中腹诽萧景尧,这傢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先是让他劫人,现在直接让他来当车夫,想当年他也是……也是很厉害的好吗? 图门心中郁闷着,车内凤朝歌坐了许久却还不见停车,便撩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陌生的街道:“停车。” 第94页 图门闻声停了车,凤朝歌打开车门,却见图门,她眯了眯眼:“你是谁?你不是我府中的车夫。” 图门挑了挑眉,果然无论男人女人都愿意问他这个无聊的问题,不过看在凤朝歌是一介弱女子又是他们主子未来的妻姐,便客气道:“凤姑娘莫急,时候到了我自会送您回府。” 凤朝歌看了图门许久,咬了咬唇,乖乖的坐回车里。图门瞧了,挑了挑眉,她们凤家双姝倒是一个赛一个聪明。 这边阁楼上,萧景尧坐在凤朝阳身边,两人一起抬头望着天上的朗月稀星,萧景尧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你可知,我出京时,每每望着星星都会想起你。” “为何?”凤朝阳亦望着星星反问。 “像你的眼睛,很像很像。”萧景尧将双臂举过头顶交叉枕在头下,整个人洋洋洒洒的躺在屋顶上,凤朝阳倒是裹着他的狐裘,规矩距的坐在他的身边,没了声响。 “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会想你?” 第63章 朗月星稀下(2) “你为何不问我, 为何会想你?” 凤朝阳闻言转头去看萧景尧, 眸子正好装进他满是含笑的眸底, 月色朦胧笼罩四周, 她的心底划过一丝痒痒的触感, 她扯了扯嘴角:“想我玲珑阁温暖的炭火?上好的金疮药?还是那本记载“两生镜”的古书?” 萧景尧嘴角的笑意先是一滞,随后继续扩展笑意:“你不解风情倒是第一。” “多谢侯爷夸奖。”凤朝阳亦回以点头一笑。 萧景尧看着她这模样,哼哼一声,随后突然起身, 一把拉住她, 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本候想你,只是想你。” 此时的他似乎是个孩子,执着于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似乎她每一个细小的神情都能牵动他的心怦怦狂跳。 凤朝阳猜想不到萧景尧下一步想做什么, 只是此刻月光如水,她的心似乎真的因着朦胧荡漾了一下,可是此时此地此刻,她哪里有心思和萧景尧谈这些? “你…你怎么知道萧与哲要对我姐姐动手?”此话一出, 凤朝阳明显能感觉到萧景尧微僵的面庞,她扯了扯嘴角却是无其他话可说。 萧景尧本是满心期待凤朝阳的答案,没想到她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瞬间恨的咬牙切齿起来, 他看了看凤朝阳微嘟的粉红的唇瓣俯下身咬了下去。 凤朝阳吃痛, 想要推开萧景尧, 可是瘦小如她哪里是萧景尧的对手?不过是无用的挣扎罢了, 萧景尧气息涌上来的那一刻,凤朝阳承认自己真的有一瞬的迷茫和心底痒痒的痛感。可是…… 萧景尧吻了一会,松开了凤朝阳,他看着她身上本是裹紧的狐裘张开,伸手将它裹紧,然后将凤朝阳拉起抱在怀里,嘆了口气。 萧景尧的怀抱是真的温暖,她是个及怕冷的人,这样的温度足以给她无法抗拒的诱惑,可是这一世她却没有了飞蛾扑火的勇气。 “你…为何帮我?”凤朝阳平息了自己的气息,趴在萧景尧怀里低声问。 出了喜欢她,萧景尧找不到这样牺牲大好机会和利益去帮助凤朝阳的理由,可是这句喜欢,他说得出口吗?他承担得起吗? “本候……闲的。”萧景尧想了半天,趁着夜晚的寒风开口。 凤朝阳闻言一瞬推开,她似乎被气的不轻,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在月色的照应下格外晶莹明亮,她瞪着他,似乎无话可说。 萧景尧瞧着凤朝阳的模样,难得一见的可爱,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秀髮,他目光向下,突然扫到她未理好的鞋袜,他微微俯身,捧起她的小脚,放在腿上。 他伸手去帮她整理凌乱的鞋袜:“在阁内也就罢了,出门竟也不将鞋袜穿好,本候可不是楚怀王。” 凤朝阳听了脸色一红:“谁要你管。”她正要收回脚,却被萧景尧拉住,他修长的指尖将她鞋上带子系好,然后拿起另一只,他将她两脚上的鞋袜整理好,抬头看她,月色下,红晕慢慢浮上凤朝阳白嫩的肌肤。 萧景尧唿出一口气,他可真是个顶顶自私的人。 “我再问一遍,你可愿嫁我?” 第64章 事发 萧景尧唿出一口气, 他可真是个顶顶自私的人。 “我再问一遍, 你可愿嫁我?” 凉凉月色如水, 从辽阔苍穹洒下, 淋湿了阁楼上并肩而坐的两个身影, 凤朝阳看了萧景尧良久,她亦久久不能开口,答应?这似乎是个不可能的答案,不答应?可是他刚刚投来目光时心中漏掉的那半拍, 又无法让她开口拒绝, 这辈子她从未敢奢望过情爱,但是萧景尧这个凭空出现的傢伙却一次次踏破她的底线直到现在…… 正当两人对望时,突然听见阁楼下传来一声巨响,两人一齐向下望去, 凤朝玉所乘坐的那辆凤朝歌的车子与一个载粮的马车撞在了一起,正当场面慌乱的时候,在夜晚的掩护下,两侧突然出现了一行黑衣人, 向凤朝玉的车子靠近。 凤朝阳紧张的瞧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身上萧景尧的狐裘,萧景尧坐在高处,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萧与哲选择在这个地方动手倒是算计的精准。 这边李廷带着人上了凤朝玉的马车, 他们打晕车夫, 丢在地上, 然后驾着凤朝玉的马车走远,一切惊魂落定后,只见小巷处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萧景尧望去——是白启。 第95页 他看了看身边的凤朝阳,虽说现在军中缺一个左前锋将军,可是若是白启留在凤朝阳身边护她周全也是好的,萧景尧想到这,便打消了想要将白启收之麾下的想法。 凤朝阳看见凤朝玉的马车被李廷劫走,不知为何心底没有那种报復后的快感,这一世她註定是要双手染满鲜血的,这样她又哪里配得上萧景尧呢?她早已不是天真浪漫的闺中少女,亦早已没有了再为感情付出真心的勇气。这样的她,註定是配不上萧景尧的。 萧景尧观察着凤朝阳的神色,她的眉眼透着厌倦,是对生活的厌倦,萧景尧虽知道凤朝阳不似一般女儿,可是却不想刚刚及笄的她流露出了好似阅尽人生间的浮华,对于尘世的躲利争权满是厌烦,一心逍遥天地外的神情。 “我送你回家。”萧景尧伸手将凤朝阳拦在怀里,一瞬的天旋地转两人落在了地上,萧景尧先将凤朝阳抱上马,然后纵身一跃,一手揽着凤朝阳的腰肢,一手牵着她的另一匹马,慢慢的向镇北将军府走去。 这边图门看了看天色,时辰似乎差不多了,他望了望车内一句话未多说,一直静静的坐在那的凤朝歌,勾了勾唇,随后上了马车,向将军府驶去。 镇北将军府门前,图门停了车,拉开车门对凤朝歌道:“凤姑娘到贵府了。” 凤朝歌看了看站在车前的图门,然后俯下身走到车外,可是当她踏出车内,抬起头时,原本站在那里的图门却突然不见了,她环顾四周,茫茫夜色下,哪里还有图门的身影? 萧景尧搂着凤朝阳在长长的街道上慢慢行驶着,他看着怀中一言不发的凤朝阳,不知道可是自己刚刚话吓到她了,他嘆了口气,加快了进程,一声交错的马匹嘶鸣声在镇北将军府的门前响起,萧景尧先是下了马,然后将凤朝阳抱了下来,他看着她良久,随后扯了扯嘴角:“你姐姐已安然回府,还有……小心着点凤朝元。” 凤朝阳闻言一怔,凤朝元?她便是怕他们兄弟二人还像上一世那样通风报信才将他们滞困在练兵场的:“他……” “他早和萧与哲有了勾结,白日里他好像知道了你姐姐未进宫,在去报信的路上被我的人劫住,现在人在我手里。” 凤朝阳听着萧景尧所说的种种,突然发声:“你调查我了?” 第65章 事发(2) “你调查我了?” 她的语调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平淡的像是烧开后放凉的白水, 可以饮用, 品尝起来却淡然无味。他听得懂她所问, 却猜不透她心底的思绪。 萧景尧笑了笑, 毫无隐瞒:“是。” “为何查我?”凤朝阳又问。 “好奇。” “查到了什么?” 萧景尧对上凤朝阳的眸子,那时一双清澈见底无喜无怒的双眸:“萧与哲要对你姐姐动手。” “所以,昨日你来玲珑阁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月色下,两个人身影皆是朦胧, 辽阔天地间闪烁的稀星, 犹如那幽寂长夜下唯一明亮的眼眸。凤朝阳问的如此认真,曾有一瞬,萧景尧也觉得他只是前去通风报信罢了,可是数百里外阆中的繁星告诉他, 那是想念。少年时随父兄出征,江南塞北,胡骑孤烟,他也曾想过母妃温柔的手掌, 想过阁院前自己刚刚种下的竹柏可好好生养着,亦想过京都的温热的气候和安逸繁华。可是那些念想却与阆中的不同,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一直萦绕心头, 挥之不去的酸甜交融的想念。 但, 月色虽朦胧静好, 却区别于骄阳光耀似火, 它深沉而清冷, 萧景尧挑了挑眉:“本候路过而已。” 好一句路过,凤朝阳亦挑了挑眉:“为何帮我?” “不是帮你,”萧景尧想了想:“只是看那萧与哲不顺眼。” 萧景尧的回答果然符合他冠军侯的性格,凤朝阳闻言点头,随后对萧景尧俯了俯身:“多谢侯爷,臣女告退。”她说着牵起自己的马,向府内走去。 镇北将军府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有管家等候在门前:“五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玲珑阁内,凤朝阳看着与自己对视却一言不发的凤朝歌嘆了口气:“姐姐,你可有心事?” “心事?到底是你我谁有,你心里不清楚吗?”凤朝歌亦嘆了口气。 “我确有心事,但这心事,今日解决了。” 凤朝歌闻言疑惑的皱了皱眉:“如何解决了?” “实不相瞒,之前我让白启随着姐姐的马车只单怕遇到什么劫匪,可是白启随了几日却发现还有人一直跟在姐姐马车之后。” 凤朝歌听了心中一紧,随后想起今日劫持她的那位蒙面黑衣人。 “我听闻后哪里放得下心?便让白启去查,结果……是平王府的人。” “平王府!?”凤朝歌心中一嘆:“爹爹与平王素无交集,更何况你我姐妹?” “我亦是如此想,可是我又查不出他们究竟意欲何为,若是劝姐姐不入宫,你哪里肯?” “可你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真相?我哪里知道什么真相。”凤朝阳反问:“再说,我若是告诉你,姐姐会不进宫吗?” 第96页 凤朝歌一顿,的确按照她的性子,她大概只会多带些侍卫和多加留神,她依旧会每日进宫:“所以……” “所以我今日便生病卧床,想让姐姐留下来。”凤朝阳望向凤朝歌,眸中满是坚定清澈。 凤朝歌看着她还苍白的小脸,心突然疼了起来:“你怎么这样傻?自己的身体不要了?” “病了可以吃药,但是姐姐若是有了什么闪失,这辈子都换不回来了。” 室内烛火明亮,明黄色的火苗跳跃在红烛之上,凤朝阳想着上一世凤朝歌回府时的失魂落泊,前世撕心裂肺的种种再次翻涌上来,她说着,两行清泪从她苍白的脸颊划过,留下一条湿漉漉的小溪。 凤朝歌从袖中抽出帕子拭掉凤朝阳的泪水:“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本就风寒,还跑出去寻我。” “姐姐去了哪?” 凤朝歌闻言手上一顿,她略略思索,笑了一笑:“本想入宫,可是马车突然坏了,只得返回,不知道凤朝玉何时回来…别遇上平王府的人才好。” 凤朝阳听着凤朝歌略躲闪的回答,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应该差不多,随后不动声色的答道:“六妹妹吉人天相,再说只是一次调皮,定不会遇上的,倒是姐姐你,这些日子不要再入宫了。” 凤朝歌也点头:“索性病了,便多病些时日也无妨。” 两姐妹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惊慌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六姑娘出事了。” 第66章 事发(3) 室内烛火明亮, 明黄色的火苗跳跃在红烛之上, 凤朝阳想着上一世凤朝歌回府时的失魂落泊, 前世撕心裂肺的种种再次翻涌上来, 她说着, 两行清泪从她苍白的脸颊划过,留下一条湿漉漉的小溪。 凤朝歌从袖中抽出帕子拭掉凤朝阳的泪水:“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本就风寒,还跑出去寻我。” “姐姐去了哪?” 凤朝歌闻言手上一顿, 她略略思索, 笑了一笑:“本想入宫,可是马车突然坏了,只得返回,不知道凤朝玉何时回来…别遇上平王府的人才好。” 凤朝阳听着凤朝歌略躲闪的回答, 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应该差不多,随后不动声色的答道:“六妹妹吉人天相,再说只是一次调皮, 定不会遇上的,倒是姐姐你,这些日子不要再入宫了。” 凤朝歌也点头:“索性病了, 便多病些时日也无妨。” 两姐妹正说着, 突然外面传来惊慌的声音:“不好了, 不好了, 六姑娘出事了。”荷风堂内一片寂肃, 老夫人坐在堂上,几房除了还在禁足的侯凝珍和外出未归的凤朝元都在了,大家都屏息坐着,大声不敢出。 凤朝玥和凤干绪并肩坐在躺下,凤干绪阴沉着脸而凤朝玥一直垂着头,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凤朝阳看了看身边脸色有些苍白的凤朝歌,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凤朝歌神色有些呆滞的转看向凤朝阳,眼底的神色复杂而略带凄凉。 凤朝阳明白凤朝歌此时的心情,如若今日不是凤朝玉偷上了她的马车,也不会……她安慰的对凤朝歌一笑:“姐姐,人各有命,怪不得任何人。” 这时府医从内堂走了进来,他对老夫人一礼:“夫人,六姑娘已经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微微皱眉。 “只是…只是受了不少惊吓,需要静静修养。”府医低下了头。 老夫人见此,挥了挥手:“先下去吧。”随后对一旁的嬷嬷问:“车夫在哪?” 嬷嬷闻言走出堂外,不一会便有小丫鬟带着车夫走了进来。 车夫一进堂内看着架势连忙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大将军饶命,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一直低头的凤朝玥突然抬起头指着车夫道:“不知道?你驾着车带我妹妹出去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姑娘冤枉,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奴才突然被人打晕,再醒来就是将军府门前,然后打开车门一看……” “被人打晕?”凤朝阳闻言反问。 “是是是,”车夫连忙点头:“突然窜出一行人,我还没反应便……” “你莫不是起了贼心…对六姑娘下手,然后谎称他人。”一旁的凤朝平突然发声问道。 资惜琴闻言轻咳一声,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这种事情凤朝平怎么还能开口参与。可是凤朝平似乎没有注意到一旁母亲的提示,继续盯着车夫。 那车夫听了顿时一慌:“公子冤枉,这种事情奴才哪里敢做,就算是借奴才上百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啊。” “是啊二哥,”凤朝阳再次道:“若真是他做的,他哪里还有胆子带着六妹妹回来呢?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先安稳住六妹妹,她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您说呢,二叔?” 凤朝平看凤朝阳突然抢了她的话,心下虽不快,但是老夫人和凤干雍都在场,他也只能压着,这边凤朝阳突然将话题抛给凤干绪,凤干绪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凤朝阳又看了看老夫人和凤干雍,随后悲伤的点了点头:“这玉儿还年幼…怎么就…这日后可怎么是好,真是造孽啊!” 第97页 “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劫将军府的马车,还……”罗念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虽然她厌恶极了心狠手辣的侯凝珍,可是凤朝玉终究是小辈,还是个女孩子家家,清白对于女孩子的重要,她作为女人自是了解。 资惜琴见罗念开口了,也嘆道:“谁说不是呢,真是苦了玉儿了。” 这时,凤朝玥突然起身在老夫人面前跪下:“祖母,妹妹遭遇如此,还请祖母开恩放母亲出来……也好安慰照顾她。” 凤干绪一听,也连忙起身:“是啊母亲,珍儿也知道错了,还请您早日放她出来吧……儿子就这两个孩子,如今已经废了一个,玥儿不能再出事了。” 凤干绪此话一出,罗念和凤朝歌忍不住眉头一皱,虽说女孩清白如此重要,但凤干绪说话实属过分了些。凤朝阳听了,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心底倒勾起了一丝冷笑,凤干绪,她的二叔,上一世投靠萧与哲,对他们大房一直暗下毒手,仕途上处处作梗,背地里又让凤朝玉勾引李廷以嫁入丞相府巩固地位,后来更是背着她将凤朝玥送上了萧与哲的床榻。 凤干绪苦于无子,好在两个女儿容貌不俗,在他仕途上也有所帮助,可是如今凤朝玉遭了意外,他平白无故折了一棋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痛? 凤干雍和凤干绍闻言,对视一眼,随后凤干雍冷哼一声,其意嘲讽明显。 老夫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气,随后挥了挥手:“派人接二夫人来吧。” 凤朝玥闻言一:“多谢祖母开恩,多谢祖母开恩,随后跟着嬷嬷一起想佛堂去了,倒是连凤朝玉看都没去看望一眼。” 凤朝阳看着凤朝玥离开的身影,勾了勾唇,侯凝珍也确实应该出来,给自己女儿筹备嫁妆了。 第67章 报復 凤朝阳看着凤朝玥离开的身影,勾了勾唇, 侯凝珍也确实应该出来, 给自己女儿筹备嫁妆了。 凤朝歌站起身对老夫人道:“祖母,我去看看六妹妹。” 凤朝阳知道凤朝歌心里过意不去,站起身与她同行向堂内走去, 堂内, 凤朝玉躺在老夫人的床榻上,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寝衣, 她脸色苍白,目光有些呆滞,当她看见走进来的凤朝歌马上激动起来。 她突然指着凤朝歌骂道:“贱、人,都是因为你。” 凤朝歌脚步一顿,她看着躺在榻上的凤朝玉,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凤朝阳早已料到凤朝玉的反应,她走上前去拉住凤朝歌的手臂, 然后对凤朝玉微微勾了勾唇:“六妹妹气大伤身。” “还有你, 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偷上她的马车的,又怎么会, 怎么会……”凤朝玉说着说着,突然大哭起来。 凤朝阳看向凤朝歌:“姐姐,六妹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先去堂外等我,我和六妹妹说几句话。” 凤朝歌看着情绪激动的凤朝玉, 只得点了点头。 凤朝阳见凤朝歌离去慢慢走到凤朝玉塌前坐下,她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凤朝玉微微勾了勾唇:“六妹妹,二婶已经被放出来了,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也可以找人诉说了。” “我娘被放出来了?”凤朝玉闻言突然止了哭声看向凤朝阳。 凤朝阳点了点头,继续安慰道:“六妹妹如此美貌,不怕之日没有好人家。” 凤朝玉闻言冷笑道:“我变成现在这样,你心里说不定多高兴呢吧。”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神色不变:“六妹妹此话可就是冤枉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要多谢妹妹你呢。” “谢谢妹妹为了攀附皇恩,亲手将自己送上呢。” 凤朝玉闻言一怔,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朝阳半晌,随后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她怒斥道:“你算计我!” 凤朝阳伸手掐握住她的手臂,慢慢俯身贴近她,勾了勾唇:“妹妹,有些话是要讲证据的,你现在与其在这里哭闹,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将自己这副残花败柳之躯嫁出去吧。”说完用力甩开凤朝玉的手臂,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的俯视她片刻,随后忽然换了笑颜:“妹妹还是好生养着身体吧。” 凤朝阳说完转身向外堂走去,她没向外踏一步,前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上一世,凤朝歌突然去世,她承受不住打击,一下便病倒了,她缠绵病榻数月,其中凤朝玉来看望过她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稍后三更 第68章 报復(2) 上一世, 凤朝歌突然去世, 她承受不住打击, 一下便病倒了, 她缠绵病榻数月, 其中凤朝玉来看望过她一次。 寝殿内富丽堂皇,室内香气裊裊,可是她却仿佛陷入深渊的游鱼,无力唿吸。 那时凤朝玉也如现今一般坐在她的床边, 她打扮的甚是华丽, 她伏在她的耳畔对她说道:“真是多谢姐姐,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扳倒凤朝歌,嫁入丞相府呢。” 凤朝阳闭了闭眼, 随后踏出内堂,她见守在堂外的凤朝歌,笑着走了上去:“姐姐,六妹妹已经睡着了, 我们走吧。” 凤朝歌却一把拉住凤朝阳:“平南王府动手了,我却没想到他们用的是如此下作的手段……” 第98页 “姐姐不必忧心,这件事我会告诉父亲和四叔他们一定会有对策的, 倒是姐姐你, 此次虽然是凤朝玉无意替你挡了劫难, 保不准日后……姐姐还是小心为好。” 再回到堂内, 侯凝珍已经出现了, 她似乎瘦了不少,她看着走出来的凤朝阳和凤朝歌神色说不上友善,凤朝阳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未说话,她早已懒的和侯凝珍演戏。而且一会等她从内堂出来,怕是这场戏她再也演不下去了吧。 平南王府,小福子照旧整理萧景尧的衣物,突然只听见从衣橱内传来一声:“咦。” 随后他跑到萧景尧面前:“主子,您今日穿的那件狐裘又不见了。” 萧景尧闻言看了看小福子,不甚在意的道:“送人了。” “又送人了?”小福子嘆道:“主子,您这样下去,绝品毛色的狐裘都要被您送光了。” 萧景尧看着小福子委屈的模样,勾了勾唇:“没关系,都会回来的。” 这一夜,镇北将军府註定是不会平静的,凤朝玉被送回了锦花苑,凤朝阳也回了玲珑阁,只有资惜琴站在柳园前,一直等着久久未归的凤朝元。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海棠连忙端来了熬好的药:“小姐快把药喝了,不然要落下毛病的。” 凤朝阳看着这口苦的汤药,上一世她喝了太多太多,那滋味渗透她的心里,苦涩的洗刷不掉,凤朝阳嘆了口气,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随后海棠又递来蜜饯。凤朝阳挥了挥手,蜜饯再甜,也抹不去心里的苦涩。 明日的太阳升起,又是一番新的腥风血雨。 平王府,萧与哲坐在书房,看着归来的李廷,问道:“可得手了。” 李廷由于刚刚行了男女之事,面色上的红润还未尽褪去,他的气息有些乱:“回王爷,一切顺利。” “好!”萧与哲大喜,他走到李廷面前:“娶到了镇北将军的嫡女,我记你一大功。” 李廷闻言心中一喜,他想着刚刚自己身、下的竟然是京城第一才女就忍不住兴奋的热血沸腾:“王爷放心,属下定不会让您失望。” “只是王爷,属下自知配不上凤大小姐,为何您……” 萧与哲扫了一眼李廷,为何他不娶凤朝歌而是便宜了他这个无名小辈?他若是娶了凤朝歌且不说父皇会不会疑心,就他的几位兄长怕是恨不得生生活吞了他,更何况……凤干雍的二女,他似乎很感兴趣。 新年在即,可是镇北将军府却事发不断,阴郁之气笼罩着整个将军府上空。 凤干雍的书房内,当她凤朝阳和凤朝歌的讲述之后,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萧与哲竟然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下人来传,说裴府的裴学士前来拜访。 裴学士?凤朝阳挑了挑眉,裴清风?那可是个不得不提的人物。 不久便见穿着一袭白衣学士的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虽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却精神闪烁,他进来对凤干雍一礼:“将军。” 凤干雍点了点头,随后对凤朝歌和凤朝阳道:“这位是裴先生。” 凤朝阳和凤朝歌一齐俯身:“裴学士好。” 裴清风回以一礼,凤干雍见裴清风来了,便将凤朝阳告知他的事情叙述给了裴清风,不过关于凤朝玉的尽数省去了,只是说萧与哲有意对他们镇北将军府动手。 裴清风听完,他捋了捋鬍鬚,随后说了一个字:“退。” “退?”凤干雍不解。 倒是凤朝阳闻言,当即反驳道:“不可退!” 凤干雍和凤朝歌皆是一愣,倒是裴清风顿了几秒,随后问向凤朝阳:“为何不能退?” “退有很多种,退避三舍是退,以退为进是退,不知先生所说的退是那种?” 裴清风闻言笑了笑,反问:“那姑娘以为我是那种退?” “无关那种退,皆不能退!” 第69章 提亲 “退有很多种, 退避三舍是退, 以退为进是退, 不知先生所说的退是哪种?” 裴清风闻言笑了笑, 反问:“那姑娘以为我是哪种退?” “无关哪种退, 皆不能退!” 许是凤朝阳的语气过于强硬,她话音落后,整个书房沉寂了许久,裴清风定定的看着凤朝阳良久, 随后眯了眯眼。凤干雍也未曾想到凤朝阳的反应如此激烈, 虽说凤朝阳和凤朝歌皆是女儿家,但凤干雍却从未将她姐妹俩当做普通女儿家教养,请最好的私塾先生教书,允许识字弄墨, 骑马射箭也是亲手传授,对两个女儿的教养向来开放,是以他此刻与裴清风议事,也未曾让她姐妹俩迴避。 凤朝阳看了看垂下眸的裴清风, 继而对凤干雍道:“爹爹一直不愿参与夺嫡之事,但爹爹可想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哪怕爹爹不在意高官厚禄只想守住一方疆土, 但是野心勃勃的诸王可会放过您?若是一退再退, 迟早会无路可退。” 一旁的裴清风闻言, 眼皮跳了跳, 仍未说话。 凤干雍着实被凤朝阳的这番话惊到, 莫说她只是闺阁女子,怕是现在将凤朝沣揪来询问,也未必道得清楚其中利害,凤干雍沉默的看了凤朝阳许久。 第99页 凤朝阳当然想过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凤干雍会作何想法,既便凤干雍不似一般父亲,对她和姐姐大多宽泛,但是她说出此等话,在当今这个男强女弱,男外女内的北楚可以说是妄议朝政,失了女德。但此话她不得不说,而且必要当着裴清风的面说。 裴清风作为凤干雍身边的第一谋士,他必得选对了路,裴清风了解凤干雍的想法,他的想法必是一退再退,可是退到最后无路可退,就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世间皆浊,唯她将军府独清,结局可想而知,不是被这污浊的格局吞併便是被各方势力绞杀。 “父亲,我们与其被动受挫不如主动出击,既然您是参天大树为何不选择合适的明主以蔽之?” 凤朝阳了解凤干雍的性子,军人刚直,这个道理他也许不会懂,即便懂了也不会选择。但是聪明如费清风,定是会明白,她要做的不过是道清楚其中利害。 “朝阳……”凤干雍沉吟了许久,他看了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裴清风,又道:“女孩子家不要议论朝政,随你姐姐回阁去。” 凤朝阳亦明白,这种事情不可一蹴而就,她闻言未做过多停留,对凤干雍俯了俯身:“是。”随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当她路过裴清风时,顿了一下脚步:“早就听闻先生博学,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向先生讨教一二。”她说完快步而去。 倒是裴清风回头去望凤朝阳的背影,沉吟了许久,随后对亦十分诧异的凤干雍道:“将军虽是双姝,却不输男儿啊。” 凤朝阳和凤朝歌结伴出了凤干雍的宅院,凤朝歌说早晨出门时让小厨房煮了百合莲子粥,冬日里最是补养,让凤朝阳随她去蘅芜苑,凤朝阳正想着萧景尧昨夜的话,他说凤朝元出了问题要她多留意,便让子衿传话让凤朝沣来蘅芜苑叙事。 凤朝沣不一会便到了蘅芜苑,见凤朝阳姐妹正喝着粥,便唤白露给他烹茶,凤朝歌放下勺子问:“大哥不吃些粥吗?” 凤朝沣摆了摆手:“甜腻腻的,就你们这帮小姑娘爱吃。” 凤朝阳瞧着白露出了房内去取茶叶和器皿,对凤朝沣道:“大哥,二哥和三哥这几日在兵场跟训可好?” “凤朝平还好,凤朝元几日不见个身影。” 凤朝阳闻言微微挑眉,看来萧景尧说的不错,凤朝元早就脱了钩,只是她未发现:“父亲不上心吗?” “若是以往我和大伯都会上心些,只是上次你们去南山……”凤朝沣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他看了看凤朝阳:“不是大哥心眼小,是他们实属不值。” 凤朝阳见凤朝沣是这副态度,心下的又安稳了几分,将军府迟早是要分家的,只怕到时候四房心软:“还是大哥最了解我。”凤朝阳说完朝凤朝沣灿烂一笑。 凤朝沣见凤朝阳如此,心也安稳下来,起先他还害怕凤朝阳顾念旧情,毕竟他常年在外,小五之前又不甚与他亲近。如今回来小五虽比以往更亲近他些,但他依旧拿不准三房那两兄弟在小五心里的亲疏。 白露取了茶叶回来,凤朝阳便换了话题。 镇北将军府外,李廷理了理衣帽,捧着他昨夜精心挑选好的礼物走上前去,他给门前的守卫塞了一锭银子,说要拜见镇北将军。 守卫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又见李廷穿着讲究,便让李廷等候片刻,他进去通传,不一会有管家出来,手里捏着原是侍卫的银子,他瞧了瞧李廷:“何人何事?” 李廷看了看管家,又递上去一锭银子:“喜事。” 管家瞧着银子挑了挑眉:“随我来吧。” 不一会将军府便传出了笑话,说有个不自量力的庶士前来求娶大小姐,已被大将军回绝轰出了府外。 蘅芜苑内,兄妹三人正说笑着,伺候在大将军身边的小丫鬟私下里来给小雨送东西,顺便说了一嘴,小雨听了诧异,送走了来人便去回禀凤朝歌,凤朝歌和凤朝沣听了皆是一愣,凤朝沣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肖想歌儿。” 凤朝歌听后虽也诧异但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许是哪家还不懂事的公子。” 倒是凤朝阳听后在心中冷笑,寒门庶士?怕便是李廷吧。昨日刚“得了手”,今日便来提前,平王府还真是等不及要“吞了”她们凤家。 李廷被轰出府外,管家瞧着李廷的模样,碎了一口痰:“什么东西,也敢求娶我们大小姐。”管家说完对两边的侍卫道:“关门!” 李廷看着管家的嘴脸心下怒骂,回忆起凤干雍的神情又万分不解,按理说凤朝歌昨夜出了那种事,他怎么还可能与人谈笑风生,而且当他道出自己与凤朝歌有“一面之缘”时,他更是毫无反应,李廷不断的在将军府外踱步,若是此时无功而返,莫说平王会不会怪罪,就是他自己心里也是难以交代。 李廷看着紧紧关闭的将军府大门左思右想,突然他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半高不高的墙院,心下一横,绕道将军府后面翻墙而进。李廷进了将军府,左右问了过往的两三个小丫鬟,终于寻到了凤朝歌的蘅芜苑,可是院里院外皆有丫鬟进进出出,李廷又看了看蘅芜苑的墙壁,心想着左右也翻了墙,不差这一回。 第100页 蘅芜苑外,小雨听了凤朝歌的命,去墙角处折些兰花入茶,蘅芜苑不似玲珑阁冬日里有梅林飘香,种植的草木虽不高大,到底是一年四季花期不断,先朝有画师一生只画三样东西,便是石,竹,兰。 石者,万古不败。竹者,百节长青。兰者,四季不谢。所以凛冬时节,草木枯荣,蘅芜苑的兰花依旧盛放。小雨正低头折着花枝,突然觉得头顶一暗,她狐疑的抬头望去,却听一声尖叫响彻整个蘅芜苑。 凤朝歌在室内听的手上一颤,差点将茶水洒湿裙摆,她闻出了是小雨的声音,连忙起身要去寻,凤朝沣听了叫声,第一个沖了出去。 凤朝阳和凤朝歌相继出了内堂,刚走到堂外,便见凤朝沣压着一个人站在门前,凤朝歌见了心下一跳,不自觉的握紧凤朝阳的手。 凤朝阳看向跪在地上,被凤朝沣完全制服的人,他虽低着头,但凤朝阳依旧认得,这不是日后权倾朝野、萧与哲最信任的丞相李廷么?凤朝阳勾了勾唇,然后看向被吓的失魂落魄的小雨:“怎么回事?” 小雨被吓的不轻,扑通跪在凤朝歌面前:“小姐,奴婢…奉您的命令去西墙处采兰花,不想突然看见…看见他从墙上爬下,奴婢以为遭了贼…” 凤朝歌让白露扶起小雨温声安慰道:“今日不必当值了,回去好生歇着。”随后看向李廷,声音冷了几分:“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将军府宅院?” 李廷闻声抬头,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凤朝歌脸上是,却是一怔,这……不是昨晚的那个人。凤朝阳将李廷错愕又迷茫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对凤朝沣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先禀了祖母和父亲。” 锦花苑,凤朝玉昨晚一直梦魇,侯凝珍在床榻前守了一夜,现正端着刚熬好的药给凤朝玉餵药,如画进来禀告,说大姑娘身边的白露求见。侯凝珍闻言放下手中的药碗,还未说话,便听一旁凤朝玉吼道:“不见!让她给我滚!”说着拿起手边的枕头砸向地面。 侯凝珍看着情绪激动的凤朝玉,十分心疼,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被禁足了一个月,竟然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边安慰着凤朝玉,一边给如画递了个眼神。如画瞧了退下去去唤白露入内。 “玉儿,娘知道你难过,可是白露是娘安插在蘅芜苑的人,她来找我,定是有要紧事。” 凤朝玉看着侯凝珍,哭出了声:“我不管,我不管,只要是她们那边的人我都不想见,若不是她们姐妹俩,我怎么可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凤朝玉正闹着,白露便走了进来,她瞧见凤朝玉投来的眼神慌忙低下头,颤巍巍的给侯凝珍行了礼:“二夫人万安。” 侯凝珍心中正烦乱,哪里能安,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什么事?” “有贼人偷爬了蘅芜苑的墙,被小雨撞见,正巧大公子在,被捉了个正着,现在已经被带到荷风堂审讯。” “贼人?”侯凝珍皱了皱眉。 白露听出了侯凝珍的疑惑:“奴婢瞧着不像是贼人,而且听府中的下人们传,先前有人登府向大将军提亲想要迎娶大姑娘,被大将军逐了出去。” 侯凝珍听完,不断的思索着,随后站起身:“玉儿乖,娘去去就回。” 凤朝玉见侯凝珍要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也要去。” 第70章 提亲(2) 近日的荷风堂总是十分“热闹”, 晨起才散的诸房众人, 此时又聚集在了荷风堂, 资惜琴撇了撇被压跪在地上的李廷, 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这将军府不知道最近撞了什么邪,先是好端端的姑娘凭白被人污了清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青天白日的也真有人敢来将军府爬墙, 还正好是大姑娘的闺苑。 凤干雍认出了跪在地上的李廷正是刚刚前来提亲的那人, 脸色一瞬更沉了。先不说这提亲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只身一人贸然来访已是失礼。刚刚未与他计较,不想这人竟胆大至此,敢去爬歌儿的墙院:“来人, 扔到官府。” 北楚法律有约,私闯民宅杖五十,李廷闯的是镇北将军府的大门,结果可想而知。 侍卫闻言便要拖着李廷出去, 却正逢侯凝珍带着凤朝玉前来,侯凝珍看着这架势,佯装不知:“诶呀, 这是怎么回事?” 凤朝阳本是一直低着头, 当听见侯凝珍的声音传来,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有丫鬟将厚重的帘子放下, 可是仍免不了有丝丝寒风灌入,透过针织的屏风和空气扑向室内被碳炉烤的暖暖的空气,融成一团。侯凝珍和凤朝玉相继转过屏风出现在众人面前。侯凝珍自昨日出了佛堂,装扮上似乎收敛了几分,她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平针折织的料子,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简约的勾了几朵花,随意梳了个寻常髮髻,上面用一只木钗固定,其余再无更多装饰,整个人瞧上去不復往日光鲜亮丽。 她身后的凤朝玉整个脸色也是惨白,似乎昨夜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髮髻也未绾,随意的束在身后,身上穿着她常日里颇喜欢的粉色暖段,整个人看上去柔柔弱弱,若是抹去了眼中狠厉的神色,似乎更加我见犹怜些。 侯凝珍虽打扮低调了,可是为人做事却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改过来的,仍是人未到其声先出,她刚刚的一句诧异,让那些正拖着李廷向外走的侍卫停下了动作,侯凝珍带着凤朝玉进来,目光略过地上的李廷,随后向老夫人请了安。 第101页 老夫人瞧着侯凝珍模样,似乎规矩了不少,再加上凤朝玉的事,也未再为难,点头后让二人落座,凤朝玥没想到凤朝玉竟然还能随侯凝珍来这荷风堂。她若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怕是这辈子要闭门不出,哪里还有颜面四处走动? 侯凝珍似乎没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李廷身上,她的目光在凤朝歌身上扫视一圈,见她衣衫整齐,神情也平静如常,看样子李廷还未来得及冲撞她便被凤朝沣擒住了,侯凝珍暗下咬了咬牙,不甘如刀,划过她的心底,血淋淋的。 凤朝玉一直怒视着凤朝阳姐妹俩,也未将心思放在李廷身上,便是看也懒得看一眼。凤干雍见侍卫们不动便怒道:“都愣着做什么?” 侍卫们刚要动手,便听李廷喊道:“凤将军,你不可动我。” 凤干雍闻言冷笑一声,随后大手一挥,侍卫们见此继续向外拖拽,李廷见此便奋力挣扎,可是他一介书生哪里抵得过身强力壮的侍卫? “你不能动我,你不能动我,我是真的与凤大小姐有一面之缘。” 凤朝歌闻言本是如常的神色冷了下去,她望着李廷斥道:“胡说,我从未见过你,哪里来的一面之缘?” 李廷被凤朝歌一怼却无话反驳,虽然他昨日劫的是凤朝歌的马车但马车上的人似乎不是她本人……凤朝玉的目光本是锁在凤朝歌和凤朝阳身上,那其中恨意瞭然,她更是瞪着那姐妹俩一眼不眨,只是此时的李廷过于聒噪,凤朝玉不耐烦的向李廷瞪看去,却是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声在玲珑阁响起。 凤朝玉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廷,身子不住向后靠去,直到整个后背都紧贴在座椅上,她慌乱的伸手去抓身边的侯凝珍,侯凝珍也不知凤朝玉为何反应如此大,她伸手握住凤朝玉伸来的手,心疼的问道:“怎么了玉儿。” 而凤朝玉只怔瞪着李廷,不住的摇头,一言不发,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李廷也被凤朝玉这一声尖叫吸引去了注意,当他的目光落在凤朝玉脸上时,昨日的记忆翻涌上来,昨夜身、下女子面庞和眼前的这个重合起来……李廷也怔愣的看着凤朝玉,他劫的明明是凤朝歌的马车,为何是她在车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劫错人了。 本是一直低头沉默的凤朝阳此刻抬起头,她看着正相互对望的凤朝玉和李廷,勾了勾唇:“你说和我姐姐有一面之缘?是在哪里?” 李廷被凤朝阳的话拉回思绪,他恍惚回神看向凤朝阳,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凤朝阳见此嘴角的笑意更深:“世间女子千万,难免有个别相像的,是你记错人了也未可知。” 凤干雍哪里有耐心听李廷在这里狡辩,再次挥手:“拉出去。” 李廷见凤干雍是真的要将他拖入官府,且不说他一介白衣入了官府家里有没有钱去赎他,就单单他是被镇北将军府告进去的,就会要了他半条命。李廷奋力的挣扎半天,眼看无计可施,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不能动我,我是平王的人。” 此话一出,荷风堂内寂静了片刻。 凤干雍闻言眯了眯眼,这萧与哲看来是真真的要与他叫板,昨日命人劫了她姑娘的马车未成,今日直接派人来翻墙,真当他是吃素的吗? 李廷本以为搬出萧与哲会让凤干雍有几丝忌惮,不想却见凤干雍大掌狠狠一拍,他站起身拔出佩剑:“老子不管你是哪位王的人,敢觊觎我女儿便要你付出代价。” 在座的人,都被凤干雍惊到,侯凝珍和资惜琴这些深宅夫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着实被凤干雍吓了一跳,两个大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场小辈。凤干雍虽久经沙场踩着千军万马的尸身走到今天的,但是他却从不在家人面前拔刀,今日这样,看来是真的怒了。 凤朝阳也看出了凤干雍的怒气,她虽恨不能现在便一刀削了李廷的首级,可是大局在前,李廷作为她的棋子,还不能死的太早,她正想开口劝阻,不想老夫人先开口了:“雍儿,把刀放下了。” 凤干雍闻言,迟疑的回头看向老夫人,母子二人对视了几秒,凤干雍低下头,一把将剑掷到地上,随后满腔怒气坐回椅子上。 凤干雍拔刀时李廷就已经被吓破了胆,此刻寒光凛凛的剑直直的插在他的身前,离他一尺不到,他整个人不住的颤抖起来,凤朝沣见了不屑的轻笑了一声。 凤朝阳见凤干雍如此缓缓开口:“父亲莫气,这种人不配死在您的刀下。” 李廷听了面上却不敢有一丝不快,心底倒是恨骂起了凤朝阳,凤朝玉看这架势,原本还想向侯凝珍哭诉,此刻也被吓的不敢出声。 老夫人看了看李廷:“你是平王府的人?” 李廷听了连忙点头。 老夫人见了沉声道:“你们平王一向高贵清雅,何时也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 李廷闻言竟一时无法对答。 老夫人又问:“还是说,你拿平王当幌子,做了龌龊的事,却想用平王府压我们?”老夫人的声音一直低低的,听不出情绪,可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其中的冰冷和怒意清晰可闻。 李廷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含义,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怎么敢如此做。” 第102页 老夫人闻言用余光看了看凤干雍,随后点了点头:“念在你是平王府的人,此次事便不追究了,可是你要记住,若是下次还想爬我们将军府的墙,你便不会是走着出去了。” 李廷被侍卫扔出了府外,原本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凤朝沣突然起身,罗念见了问道:“沣儿,你要去哪?” 凤朝沣闻言挠了挠头,见满室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实在想不出好的藉口:“出恭。” 李廷被逐出府外,这事算是大概揭过去了,荷风堂内的众人也慢慢散去,侯凝珍拉着凤朝玉和凤朝玥向老夫人请过安,匆匆回了锦花苑。资惜琴看着侯凝珍离去的身影,又想了想刚刚凤朝玉的失态,暗自思索起来。 众人都离去,荷风堂内只剩下大房的父女三人,老夫人看还在气怒的凤干雍开口劝道:“京城不必塞外,你怎么为官多年还是这个脾气?” 凤干雍看了看老夫人仍未说话,老夫人又道:“你若斩了他,平王难免心里又疙瘩,若是有小人挑拨,你又当如何?再者,便是给他投入官府受一顿皮肉之苦,他一个嘴不严,说出去连累的是歌儿的名声,这样的事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老夫人说完,又向凤朝歌伸出手,凤朝歌见了上前一步将手递上去。老夫人握着凤朝歌的手道:“好在沣儿在,没让我的宝贝孙女受委屈。” 将军府外,李廷再一次被扔了出去,管家看着李廷,又碎了一口痰:“算你这厮命大,赶紧滚!” 李廷理了理被撕扯的不像样的衣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管家,他抬头看了看镇北将军府的匾额,眯了眯眼,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他思及一甩袖,转身离去,刚走了三个小巷,突然头顶一暗,被一个类似菜筐的东西罩住了头。 凤朝沣看着正晕头转向的李廷,抬起腿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随后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家丁们一拥而上,凤朝沣冷眼看着被揍的七荤八素,蜷缩在地上的李廷,抬手制止住家丁们,随后将李廷拎起,一掌将他打晕復又丢在地上。 “将他扔回平王府。” 第71章 事败 隆冬到来时, 百花即已绝。锦花苑内侯凝珍屏退了凤朝玥和一众奴僕, 只留凤朝玉在身边, 侯凝珍看着凤朝玉依旧惨白的面庞心疼不已, 她伸手抚上凤朝玉的额发, 内疚道:“玉儿,是娘不好。” 凤朝玉看着红了眼底的侯凝珍,咬了咬唇:“娘,都是凤朝阳姐妹俩算计我…您一定要替我报仇。” 侯凝珍闻言不住点头, 想起刚刚荷风堂里那面容姣好的两姐妹, 眼底划过阴鸷:“娘一定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侯凝珍又安慰了一会凤朝玉,随后试探的问道:“你刚刚在荷风堂是怎么了?为何见了那人如此失态?” 凤朝玉闻言一顿,当她想起李廷时,昨夜的记忆翻涌上来, 她不断的颤抖着身子,却是一言不发。侯凝珍见此心底的疑惑更浓,她伸手将凤朝玉拦在怀里不住的安抚:“玉儿莫怕,告诉娘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香炉里的安神香燃着, 有裊裊香菸升起,然后在空中四散开来,凤朝玉在侯凝珍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她依偎在侯凝珍怀里点了点头。 冬日里的雨雪风霜只有在日头升起时才会有消退之意, 此刻快值正午, 阳光直直的透过窗户上的明纸射进来, 在阴暗的地毯上留下一束阳光, 空气中的细小的尘埃在阳光的映射下无处可逃。 侯凝珍听完凤朝玉的讲述,原本低入尘埃的心,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眼底涌动着复杂。 李廷再醒来已是翌日,他睁开眼睛,望了望四周,心下一个激灵,这并非他府上,看着陈设像是平王府的客房,他想起身,却是浑身酸疼,昨日的记忆悉数涌了上来,他从镇北将军府出来便被人袭击了一顿,不用想定是镇北将军府人干的,他愤恨的咬了咬牙,强忍着起了身走到门前,刚打开门,便见院子里,平王身边的管家站在那里。 管家见李廷醒了,快步上前,将一封信塞进他的手里:“镇北将军府的二夫人托人给你的信。” 李廷手里捏着信,疑惑的看着管家,他根本不认识镇北将军府的二夫人啊。 管家望了望四周,顾不上李廷的疑惑:“你看信便知,看后尽快销毁了吧。”说完匆匆离去。 李廷站在房门前看着管家匆忙的背影,正想转身进屋看信,却听后面有人唤他:“先生先生,殿下急召您。” 李廷一回头见一个青衣短衫的小厮跑了进来,便将信塞入袖中,理了理衣服关上房门走下屋前的台阶,对那跑来的小厮问:“平王殿下召我何事?” 小厮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吞吐的说道:“殿下看着似乎心情不大好。” 李廷听了心下有些打鼓,随后又试探的问:“我…我昨日如何回来的?” 小厮听了更加犹豫,可是在李廷的注视下还是说了:“先生晕倒在府外,殿下命人将先生抬进来的。” 此话一出,李廷的心瞬间跌入低谷,他暗恨凤府做事太绝,又怕萧与哲等久怒气更胜,赶紧加快步伐。 萧与哲的书房,李廷刚进去,便被萧与哲扔来的密探摺子砸中的头颅,李廷被砸了一晕,摺子也相应摔在了地上。李廷回过神颤巍巍的俯身捡起摺子,然后翻开,上面是密探记录的他昨日在将军府的丑事,李廷还未看完,心彻底慌乱了。 第103页 李廷抬起头正撞见面色阴沉的萧与哲,萧与哲看着李廷的模样,冷冷的勾了勾嘴唇:“这便是你说的‘事成了’?” 李廷拿着摺子的手不住的发颤,无话可说。 萧与哲见李廷不语,心中怒气更胜,他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事未成便罢了,竟还去爬人墙院被捉了个正着,本王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萧与哲想起今日早朝,凤干雍那冰冷和不屑的态度,心中怒气更重。 李廷从未见萧与哲发这样大的火,萧与哲待他们这些门客,向来是礼遇有加,虽然他与萧与哲接触久了也发现了他性格暴戾的一面,但他总是能在人前控制的很好,这次……是真怒了! 李廷从萧与哲书房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他灰土着脸,不顾前来询问的小厮,迳自出了王府,向自家宅院走去。李廷并非士族出身,世代寒门,终于到了李廷这一代,李廷得了平王赏识,家中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李廷回了家中,坐在椅子上,望着周遭的四面墙壁,失望感徒然而起,这次事败,平王怕是不会再向往日那般重用他了吧。他坐在烛火前发呆,突然想起管家塞给自己信,他将信从袖中掏出,展开来读,读完他轻嘲的笑了笑,随后将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他自己都无暇自保,那将军府的二夫人还想让他对她女儿负责?可笑至极!若不是她女儿乱上马车,他现在哪里会是这般境遇。 冬日里的日子好似短,白日转眼便过去,天色慢慢擦黑,凤朝阳和凤朝歌并坐在玲珑阁暖塌上理着帐本,子衿见天色晚了,便命人又拿了两个新烛来点上,放在凤朝歌和凤朝阳身侧。 凤朝阳放了手中的帐本,又拿起一本翻开来看,凤朝歌在一旁瞧了,拿起她刚刚放下的那本,翻开查看:“年下的这些帐,马虎不得。” 凤朝阳听了翻帐的手上一顿,她两世为人,从前在萧与哲府中便开始看帐,后来进了宫,当了皇后,这后宫中的每一笔帐她都要经手,因为萧与哲刚登基,国中四处战事不平,她必得精打细算,日日点灯熬油的看帐本,自是娴熟了。 她现在看帐本的速度作为未出阁未掌家的姑娘的确是快了些,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帐本,嘴里嘀咕道:“麻烦死了,不看了,子衿给我揉揉肩。” 凤朝歌瞧着凤朝阳这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检查帐本,看确实无错,便放了回去,凤朝阳躺在暖塌上,看着烛火下凤朝歌看帐本的侧影,鸦雏色的双鬓有一小缕青丝垂下,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投出一道暗影,心想着,像姐姐这样的淑贤美人,定得配个英雄少年。 至于李廷,凤朝玉才是他的绝配。 算算日子,离新年已不到两月,看来得赶紧让凤朝玉嫁入李府,好早日完成她上一世的‘执念’。 半月后,将军府开始张罗新年事宜,前些日子因六姑娘出事而带来的消沉气息被将近的新年一扫而空,管家派了一队人出府置办年货,然后又命婢子们用红纸剪了各式窗花备着,还亲自跑了城西的鲁公家求了字,打算贴在将军府大门上为门联。 府里虽一片热闹,侯凝珍的心却日渐低沉,她托平王府管家递给李廷信,好似石沉大海,再无了回应,她看着日渐消瘦的凤朝玉,更是心急如焚。 她虽为平王做事,却从未见过平王,一切消息都是通过平王府的管家来传,平王不让她宣扬此事,她就连自己的丈夫凤干绪都未告诉,平王出手阔绰,而她的任务也简单,不过是让凤朝阳爱上平王,自愿嫁入平王府罢了。 这事对她本是不难,凤朝阳自小无母,又不与亲姐和老夫人亲近,倒是极听她的话,而且平王又是皇亲贵胄,仪表不凡,让凤朝阳动心根本不难,可是自从那次她从平王寿宴上醉酒回来,一觉醒来好似便了个人,她已经渐渐掌控不住,到了现在莫说是掌控,她要开始时刻提防凤朝阳不要反过来算计她们二房了。 自从她被禁足,平王对她这边也不上心起来,现在自己女儿因他手下误事失了清白,她怎么能就这样一日待一日? 有僕人端了晚膳进来,侯凝珍看只备了一副碗筷便问:“老爷呢?” 僕人闻言一顿:“去…去赵姨娘那了。” 侯凝珍听了重重的一掌砸在桌子上:“这没良心的!日日往那贱/人房里跑,玉儿都这样了,也不知道来看一眼,” 僕人被侯凝珍吓的身子一抖,劝了一句:“夫人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侯凝珍嘆了口气,自冰莲去后,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丫鬟,她挥了挥手,让人将晚膳端下去,二房现在这般境地,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侯凝珍在房中坐立不安,转了几圈,随后又唤人拿了纸笔,给萧与哲写了封信。翌日托人递给到了管家手中,管家拿了侯凝珍的银两,便将信送到了萧与哲面前。 萧与哲看完信,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本以为是李廷办事不利劫错了他人,却不想劫的也是将军府中的姑娘,偏不巧还是他之前在凤朝阳身边安插的眼线的女儿。侯凝珍在心中半是祈求他给她个说法,半是威胁他,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她保不准爱女心切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凤朝阳身边这个眼线不可断,可是让李廷娶了那种毫无家室的女子,对他的大计也是耽误。 第104页 眼线不可断,李廷亦难捨,萧与哲心中恼怒,他转头对管家道:“召李廷来见本王。” 第72章 出嫁风波 凤朝玉的婚事似乎一夜有了进展, 太阳初升便有人来传, 说平王殿下做媒, 为他的下属求娶二房的小姐, 消息传到锦花苑时, 众人皆是一愣,唯有侯凝珍一人心里清楚。 “平王殿下为何会突然替她做媒?”凤朝玥看了看也在震惊中未缓过神来的凤朝玉,对侯凝珍道。 侯凝珍未答凤朝玥的疑问,而是走到凤朝玉身边, 拉起她的手:“玉儿, 你放心,娘绝不会委屈你,定给你备上十足的嫁妆。” 凤朝玉一直缠绵病榻,此刻她坐在床上, 被子拥簇在胸前,长发未绾,接连半月的梦魇,让本就清瘦的她, 更加消瘦,早已没了妙龄女子该有的活泼光鲜。她闻言抬眸看向侯凝珍,原本神色还有些木讷她突然怔忪起来, 她反抓着侯凝珍的手:“我不要、我不嫁、我不要嫁人。” “玉儿, 不要闹, 听娘的话。”侯凝珍一遍安抚着凤朝玉一边给坐在一旁陷入思索的凤朝玥递了个眼神。 凤朝玥看出了侯凝珍的用意, 也走到凤朝玉身边劝道:“平王殿下亲自做媒, 哪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气,妹妹你便听娘的话,嫁了吧。” 侯凝珍也在一旁点头:“虽说这‘缘分’来的突然了些,可到底是个不错的归宿,而且平王亲自做媒,可见重视,你嫁与他日后还能有平王照拂。” 在侯凝珍和凤朝玥的左右劝说下,凤朝玉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不再闹了,可仍是不松口,她呆呆的拥着被子流泪,忽好似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看着侯凝珍哽咽道:“娘……我还未及笄,如何就要嫁人?” 侯凝珍闻言,身形一顿,她压下眼中的忧伤:“娘已经和老夫人说好了,便添你一岁,算作与凤朝阳同岁。” …… 二房的喜事传来,凤朝阳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侯凝珍会煞费苦心将凤朝玉的事情瞒住然后再找个倒霉的人家嫁了,可是现在看来,究竟是她小瞧侯凝珍了,竟能找到李廷然后将凤朝玉嫁过去,如此,也到算是帮了她大忙。 子衿端了一盘刚烤熟的栗子,香甜扑鼻,她坐在凤朝阳身侧一边剥栗子一边道:“老夫人叫了大姑娘去,说是给六姑娘备嫁妆。” 栗仁澄黄饱满看来已烤的是时候,凤朝阳本没有胃口,见子衿递过来也吃了几个:“你有空去北阁楼挑个贵重大气的,待六妹妹出嫁算做贺礼。” “奴婢记下了,”子衿见凤朝阳对栗子胃口不错,便道:“奴婢瞧着这栗子不错,不若晚些用这揉些糕点?” 凤朝玉的喜事传的突然,再加上年下临近,整个将军府都忙了起来,午膳后,凤朝阳去了荷风堂,见凤朝歌和老夫人还在看公中的帐本,给凤朝玉挑选嫁妆。原本按照凤朝玉的位份,这嫁妆之物本是有规定的,大约是老夫人心疼她此次遭了灾,想着在嫁妆上弥补些,而凤朝歌一直因凤朝玉是上了她的马车才出事而心生愧疚,便一直留在荷风堂帮着老夫人挑选嫁妆。 凤朝阳坐在一旁,看着这一老一小忙碌了小半天,她悄悄唤了沈嬷嬷,问了才知,两人连午膳都没细心用,冬日白昼短,眼看着就要太阳西斜,凤朝阳便起身阻止了还在忙碌的凤朝歌和老夫人,然后叮嘱了沈嬷嬷细心服侍老夫人午睡,拉着凤朝歌便出了荷风堂。 “姐姐何必这样急,六妹妹离出嫁还有些时日。”冬日里落雪难免路滑,凤朝阳和凤朝歌相扶着上了石桥。 “虽说还有时日,可是我总想多备些,毕竟……” 姐妹俩下了石桥,转过了假山,凤朝阳早便料到凤朝歌会如此说,她正想答,便听有下人的声音传来,姐妹俩止住了脚步。 “这六姑娘嫁的也太突然了,年下本就够忙的,还要筹备她的婚事。” “诶……我听说,六姑娘好像是先失了身…然后才嫁的。” “真的?”那小丫鬟似是突然有了精神,声音也难免高了几分。 “嘘!你小声点。”另一个年长丫鬟看了看周围,拉着小丫鬟低声道:“我也是有个在锦花苑当值的远房表兄听他说的。” “我说呢,大姑娘还未嫁人,这最小的六姑娘怎么就先嫁了呢。” “我听说,嫁的还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高门公子……” 凤朝歌和凤朝阳出了转角,那俩丫鬟见了慌忙止声,跪在地上:“大姑娘,五姑娘万安。” “主子的事也是你们可以在背后议论的吗?”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随后头更低:“大姑娘恕罪,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凤朝歌还想说什么,却被凤朝阳拦住,凤朝阳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道:“管好嘴,若是被四姑娘和二夫人听见有你两个受的。” 两个丫鬟慌乱的谢了恩,便退下,凤朝阳看了看仍有些气的凤朝歌道:“姐姐便放宽心吧,六妹妹不日便嫁出府,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的。” 凤朝歌嘆了口气,随凤朝阳向玲珑阁走去,子衿端了用午时栗子做的糕点上来,凤朝阳让凤朝歌用了些,便让她快些回蘅芜苑休息。 第105页 愈到新年,日子便过的愈快,凤朝玉的婚期也近在眼前,晚上,子衿侍候凤朝阳沐浴:“六姑娘明日嫁人,小姐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起早去送六姑娘出嫁。” 凤朝阳泡在热水里,有水珠滑过她娇嫩的肌肤,顺着她身前隆起的酥/胸蜿蜒而下,浴室内空气氤氲,眸上一片湿漉漉的水雾,凤朝阳合上眸:“礼物可挑好了?” “挑好了,是一对羊脂玉钗。” …… 出了浴,子衿为凤朝阳换上干净的寝衣,熄了两盏烛火,然后对凤朝阳道:“小姐,奴婢就在外室。” 室内只剩下一盏幽幽的烛火,凤朝阳躺在床榻上却久久不能闭目,事情原比她想像中发展的要顺利,可是这顺利却不知为何让她心中难安,她在床榻上辗转了许久,留夜的烛灯眼看就要熄灭,凤朝阳嘆了口气,且看明日如何罢了。 凤朝阳是在喜炮中被惊醒的,子衿推门进来见凤朝阳已经起身,她束好凤朝阳床榻前的轻纱帐,帐上繫着的玉铃铛叮噹作响。 海棠选了衣服来,颜色多为鲜艷亮丽:“小姐穿红色好看,六姑娘大喜,您穿红色的也喜庆。” 子衿闻言摇头:“二夫人心思太细,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 海棠听了一笑:“也是,小姐若是穿了红衣去,怕是人们不知道哪个才是新娘子了。”海棠犹豫了一会:“那…小姐穿这个水蓝色的?” 凤朝阳看了一眼海棠拿来的衣服,摇了摇头:“取件白色的来。” 海棠和子衿听了皆是一顿,白色?似乎不大喜庆。 “小姐……白色,只怕二夫人会不大高兴。”子衿看了看凤朝阳的神色,随后说道。 “无碍。”凤朝阳将目光投到铜镜上,看着镜中映射出的面庞,随后拿起一只白色腊梅步摇插入发间。 上一世姐姐落水后,别说过三年的哀悼之期,便是未等上三个月李廷便娶了凤朝玉入门,为的不过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凤朝玉穿着喜庆的嫁衣入了丞相府,姐姐却成了冰冷湖水中的一缕孤魂,今日凤朝玉大婚,她必得穿上白衣往之庆贺。 凤朝阳穿束好,子衿端来煮的软糯的白粥:“小姐且用些,只怕一会要等好久。”凤朝阳接过粥,然后让子衿拿好礼物,一会随她去锦花苑。 踏出玲珑阁,走在府内,只觉喜庆迎面,奴僕们忙了好几日才将将军府布置起来,走到北院锦花苑,更是喜气,红布飘摇,院内站满了衣着鲜亮的僕妇,凤朝阳到了,她们便让出路来,凤朝阳顺着小路走到堂内,侯凝珍正繁忙张罗着,资惜琴也在,脸上笑意盈盈,凤朝阳瞧了,勾了勾唇,资惜琴的笑意怕是比侯凝珍的还要真上几分。 侯凝珍转头见凤朝阳一袭白衣,发间也插着白色步摇,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凤朝阳倒是懒的与她客气,径直绕过她,向凤朝玉房内走去。凤朝玥和凤朝歌都已经到了。凤朝玉见凤朝阳来本还压制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你穿着一身丧服,来给我道喜?” 凤朝歌闻言皱了皱眉,许是心底愧疚,倒没开口。凤朝玥瞧着凤朝阳着了一身白衣款款走来,墨发飘摇,在这满室的光鲜亮丽中竟有几分出尘不染的气质,咬了咬嘴唇,她见情绪激动的凤朝玉,想起侯凝珍今早的嘱咐,安慰道:“妹妹莫生气,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子衿将她昨日挑选好的礼物递到凤朝玉面前,算是凤朝阳的填妆,北楚有习俗,女子在出嫁前,姐妹们要个送一个珍贵的首饰为新婚女子填妆,凤朝歌和凤朝玥也依俗填了,再加上的凤朝阳的,将军府的姑娘算是齐了。 妆即已填了,再加上凤朝歌在,凤朝阳懒于和凤朝玉演戏,索性转身带了子衿出去,到了吉时再回来便可,过了外堂,见凤干绪正与同僚们道喜,凤朝阳勾了勾唇,打算找个雅室吃些东西,还未走到,便见凤朝歌身边的丫鬟跑来:“五姑娘,不好了,六姑娘不嫁了。” 第73章 宫宴(1) 子衿将她昨日挑选好的礼物递到凤朝玉面前, 算是凤朝阳的填妆, 北楚有习俗, 女子在出嫁前, 姐妹们要个送一个珍贵的首饰为新婚女子填妆, 凤朝歌和凤朝玥也依俗填了,再加上的凤朝阳的,将军府的姑娘算是齐了。 妆即已填了,再加上凤朝歌在, 凤朝阳懒于和凤朝玉演戏, 索性转身带了子衿出去,待到吉时再回来便可,过了外堂,见凤干绪正与同僚们道喜, 凤朝阳勾了勾唇,打算找个雅室吃些东西,还未走到,便见凤朝歌身边的丫鬟跑来:“五姑娘, 不好了,六姑娘不嫁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嫁了?”子衿看着跑来的小雨, 出声询问。 “是…是六姑娘……她、她…”小雨正喘着粗气, 凤朝阳见了便道:“莫急, 且去室内说罢。” 三人进了锦花苑西角的雅室, 凤朝阳让子衿和小雨纷纷落座, 小雨缓过气来说道:“是下人们碎嘴,走漏了风声,六姑娘现下正在大闹。” “什么风声?”凤朝阳挑了挑眉,端起桌案上的茶盏。 “听说姑爷并非士族,只是寻常白衣。”小雨顿了顿,小声说道。 第106页 “姑爷是何人,那六姑娘自己不知道吗?”一旁的子衿听不明白,问道。 小雨亦摇了摇头。倒是凤朝阳的笑了笑,她原本还在想凤朝玉怎么可能轻易就范嫁给现在无权无势的李廷,心高气傲如她怕是一直想嫁进平王府做王妃,如此,看来是侯凝珍隐瞒了凤朝玉李廷的家境状况。如今这情况下,李府的喜轿马上要抬到将军府门前了,也由不得她嫁不嫁了。 “姐姐让你来的?”凤朝阳看着急忙跑来报信的小雨问道。 小雨摇了摇头:“是白露姑娘。” 白露,凤朝阳心下冷笑,白露是侯凝珍的人,此刻凤朝玉大闹,最不想看见的人怕便是她了吧,白露此刻让小雨来唤她去,只怕是没安好心。 “你先回去,我等等便去。” 小雨点头,又匆忙跑了回去,凤朝阳看着小雨跑远的背影,对身后的子衿道:“去找二叔。” 穿过抄手游廊,转入内堂,凤朝阳遣子衿去给凤干绪通信,说凤朝玉得知了姑爷的家室,不想嫁了,还请老爷去调协。她则坐在抄手游廊边上望着景致,不一会,果然见凤干绪匆匆忙忙的赶了出来,今日同僚皆在,凤干绪又爱面子,出了这样事,他心中自是急乱。 凤朝阳见凤干绪出来,起身唤道:“二叔。” 凤干绪回头,见凤朝阳站在身后的游廊一侧,他皱了皱眉,大房的两个嫡女他皆不喜欢,可是又碍于其嫡女的身份,他不得不重视有加,此刻虽急,也还是停下脚步:“是朝阳啊,叫二叔何事啊?” 凤朝阳款款走到凤干绪身边,微微俯身:“二叔可是要去找六妹妹?” 凤干绪闻言心中一顿,随后点了点头。 “那二叔以为,六妹妹这婚事如何?”凤朝阳笑意盈盈的问道。 凤干绪闻言眉头不由得一簇,诚然,凤朝玉的婚事他不甚满意,嫁了一个寒门白衣,莫说是日后帮助于他,只怕还要拖他的后腿,可是这不满又不能宣之于口:“姻缘如此,做父亲的唯有祝福。” 凤朝阳闻言笑道:“还是二叔明智过人。” 凤干绪听了只呵呵一笑,以为凤朝阳只是单纯的恭维他,凤朝阳瞧了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人们都说李氏得平王殿下亲自指婚是平王无比看重他,我却觉得平王殿下应是看重二叔。” 凤朝阳话音一落,便见凤干绪不再向之前那般漫不经心的敷衍,神色凝重起来,盯着凤朝阳,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都说六妹妹的姻缘来的突然,不若说是二叔的官运来的突然,六妹妹既嫁过去,有了李氏的引荐,二叔害怕平王不会青眼有加吗?”凤朝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逐渐陷入沉思的凤干绪,慢慢的勾起嘴角。 “呀!我光顾着说这些,竟忘了六妹妹,二叔快些去吧。” …… 凤朝阳望着凤干绪快步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褪去,子衿站在身后问道:“小姐,我们可要去劝六姑娘?” “二叔‘劝’,不是比何人都有用?”凤朝阳说完转身往雅室方向走,回了雅室,桌上备着待客的点心,凤朝阳与子衿一边吃点心,一边等着消息。 果然,凤干绪才去了凤朝玉那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小雨再次跑来,说不知谁惊动了二老爷,惹得二老爷发了好大的怒,险些要动手,好在夫人小姐们在,被拦了下来,不过二夫人也因此闪了腰。有小厮来传,说花轿还有半刻便到,让新娘准备。凤朝玉已经在陪嫁丫鬟的搀扶下,往荷风堂去了。 凤朝阳闻言起身,带着子衿和小雨一同往荷风堂处走,未上石桥,便见凤朝玉已由人搀扶着走出了荷风堂,看样子是已经拜别了祖母,她侧退到一旁,为新娘子一行人让路,侯凝珍走在最后面,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依旧步履蹒跚,侯凝珍走过凤朝阳身边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凤朝阳见了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回以一笑。 喜轿到了,二房的一众人拥簇在门口,凤朝阳看着人头攒动的将军府大门,外面鞭炮声和喜乐声齐鸣,她带着子衿转身向玲珑阁走去,这一世,她便助凤朝玉嫁入她‘梦寐以求’的‘丞相府’,也助凤干绪早日得到萧与哲的‘青睐’。 凤朝玉嫁的匆忙,左右几日的准备,送走了新娘,忙碌热闹了一天的将军府回归静寂,数着日子,离新年也未有几日了。 三日后,凤朝玉回门,各房都早早的起了,凤朝阳选了身常服和凤朝歌一齐前往荷风堂去,一进内堂,便见李廷和凤朝玉二位新人正跪在老夫人身前敬茶,场面看上去似乎很是和谐,凤朝歌和凤朝阳行礼后落了坐,凤朝阳瞥了瞥凤干雍的位置,压低声音对凤朝歌道:“爹呢?怎么没来?” 凤朝歌听了回以苦笑:“爹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知道凤朝玉要嫁给李廷,就是出嫁那日都未露面,何况现在?”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堂中央的二人,上一世,那里跪着的原是姐姐和李廷,她现在还记得父亲当时眼底藏也藏不住的忧愁,和姐姐出府回婆家后,老夫人在暗处抹泪。 按照规矩,凤朝玉和李廷敬完长辈后,二人要给长姐长兄敬茶,凤朝阳冷眼看着这夫妇二人端着茶走到凤朝歌身前时那复杂的神情,当李廷的目光投来时,凤朝阳回以得体大方的一笑。 第107页 用了膳,凤朝玉和李廷要回府了,凤朝玉不舍的拉着侯凝珍的手,侯凝珍已是泪水不满了眼眶,可是再不舍,也不能留凤朝玉住下,众人送走凤朝玉后,皆往住处去,凤朝阳也正要携子衿回玲珑阁,不想侯凝珍突然在后叫道:“五姑娘!” 凤朝阳脚下一顿,随后转过头,只见侯凝珍虽已经将泪水压了回去可眼眶还红着,在丫鬟的搀扶下怒气汹汹的走过来:“我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她说着,语气中恨意瞭然。 “二夫人过奖了。”凤朝阳笑答。 侯凝珍闻言冷哼一声:“你别想着有老夫人庇护着我便不能拿你怎样。玉儿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姐妹二人使的手段。如今我嫁女之痛,来日定让你姐妹二人双倍奉还。” 侯凝珍恶狠狠的说完,转身带着丫鬟朝锦花苑走去。凤朝阳看着侯凝珍的背影,冷笑了笑,嫁女之痛?如果这也算痛,那日后的痛只怕要强上千倍万倍。 … … 冬日里人皆懒懒的,有时在暖塌上一卧便是小半日,难免蹉跎了时光,凤朝阳坐在窗前晒着太阳,凤朝歌坐在她身旁绣帕子,许是今日不顺手,绣了拆拆了绣,反覆了好几回,凤朝阳早已看不下去,正要阻止,便见老夫人身边的沈嬷嬷来了。 沈嬷嬷说今日大将军下朝回来说,今年的宫宴提前了几日,老夫人让她姐妹俩提早准备,下午唤秀娘来量身裁衣。凤朝歌听了笑着点头应是,凤朝阳却是手上一顿,宫宴,北楚的习俗,每年年下,皇帝会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及家属,虽说是百官,可真正能进宫赴宴的也就只有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才能享此待遇,而手握重兵、护北疆土的凤干雍正在列。 重生以来,也是数月,她终于要再踏进那曾是她无尽噩梦的皇宫了吗? 第74章 昭华宫宴(2) 冬日里人皆懒懒的, 有时在暖塌上一卧便是小半日, 难免蹉跎了时光, 凤朝阳坐在窗前晒着太阳, 凤朝歌坐在她身旁绣帕子, 许是今日不顺手,绣了拆拆了绣,反覆了好几回,凤朝阳早已看不下去, 正要阻止, 便见老夫人身边的沈嬷嬷来了。 沈嬷嬷说今日大将军下朝回来说,今年的宫宴提前了几日,老夫人让她姐妹俩提早准备,下午唤秀娘来量身裁衣。凤朝歌听了笑着点头应是, 凤朝阳却是手上一顿,宫宴,北楚的习俗,每年年下, 皇帝会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及家属,虽说是百官, 可真正能进宫赴宴的也就只有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才能享此待遇, 而手握重兵、护北疆土的凤干雍正在列。 重生以来, 也是数月, 她终于要再踏进那曾是她无尽噩梦的皇宫了吗? … … 今年玲珑阁的梅林, 较往年长的势头勐些,凤朝阳坐在窗前向外瞧,只见花枝虽繁茂却错落无章,便让子衿唤几个家丁去修建,修剪下来的梅枝拿去小厨房烧火,梅花则清洗干净,或酿酒泡茶或碾成粉状揉入糕点。 外面家丁们已开始剪裁梅枝,子衿带着风雪进来,从昨夜起几日未落雪的北楚帝京突然飘起鹅毛大雪,彻夜未停。 “落雪了,今日我们可要再积些雪水埋在梅树根下明年泡茶?”子衿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问道。 凤朝阳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点了点头:“多找些瓦罐来,今年多积些。” 子衿听了命又跑出去找质地上好的青玉瓦罐,独留凤朝阳一日坐在塌前,晌午秀娘来量好衣服,海棠随着秀娘去了局里,玲珑阁里的小丫鬟向来不近身,子衿忙起来,内房便剩凤朝阳一人。 凤朝阳依旧靠在暖塌上发呆,将至年下,是人最松散的时候,可她的心却不能有一丝的放松,凤朝玉嫁入李府这才只是她报復的开始,原以为这次后她可以空闲些时间彻底查一查两生镜和萧景尧,不想宫宴突然提前,说起宫宴,不知道萧景尧会不会来呢。 … … 北楚八十年昭华宫宴。 日出东方,曦阳透过云层,辐照大地,一夜的严寒在落辉下消散,梅树上有露珠滑落,小丫鬟打着哈气,手中拿着上好的青玉罐子一滴一滴的接着。镇北将军府门前,在雄狮昂首下停着一辆宽大华丽的香槟木马车,马车前雄赳赳立着一匹五花马,由马奴牵着,静静等在府前。 只见,从将军府正门跨步而出一个身高七尺有余,长鬓虬髯,身穿黑红相见朝服的男子,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马前,接过马奴递来的马鞭,跨步上马,马儿因受重而徘徊几步,随后驯服的垂下头,静静的站在原地。 跟在凤干雍身后的,是两个相携的妙龄女子,个头稍高的着了一身碧蓝色锦衣,外套月白色中长身小坎至腰身,身姿曼妙,脚下莲步碎碎,青丝被一丝不苟的绾起,发间珠翠三两点,雅致又不失隆重,少女踏出府门,有风过吹动她的裙摆摇曳,她微微扬首,肤若凝脂,美目盼兮,朱唇轻点,巧笑倩兮。 落了一夜的雪,此刻将军府门前还有积雪未清,凤朝歌微微回首,轻声对凤朝阳道:“小心。” 凤朝阳依言点头,姐妹俩相扶上了马车,子衿和小雨随侍在身侧。镇北将军府距皇宫不远,落雪马滑,马车在街道上缓缓的跑了小半个时辰便见巍峨宫宇于眼前。 圣上每年设宴于昭华宫宴请群臣,一为稳固人心,二为轻施恩威,若本位至高官,可是圣上却未下帖赐宴,或本位低,圣上却下帖赐宴,朝臣们往往也因此,望风而逐之。 第108页 凤朝阳于皇宫西角门下了马车,由宫中公公引路前往昭华宫,凤朝阳踏在皇宫中每一个砖石上,只觉犹如行走在火海刀山,上世的记忆仿若潮水,涌扑上来……凤朝阳停下脚步,遥目环望,即便是隆冬时节,宫中的景致依旧繁华,树挺花茂,从西角门入至今未见一颗枯木,落雪后的屋檐,更显威严壮阔,宫人们形色匆匆,规矩整齐。 昭华宫外,引路的公公对凤干雍微微躬身,笑意坠了满脸:“大将军,昭华宫已至,奴家便退了。” 凤干雍点头,正要抬步进去,便见凤朝歌身后的小雨上前一步,将一锭银子塞进那引路公公手中:“公公辛苦了,天冷了,请公公喝杯茶。” 那公公拿了银子,笑容更甚:“多谢大将军赏,昭华宫内有姑姑在,姑娘们就随姑姑走便好。” 凤朝阳仰头看着昭华宫上鎏金的匾额,看着成色,应是前不久又新上了漆,十分新亮贵气。 ‘景候昭华,人祗允庆。’昭华宫之名,取于此。 凤朝阳父女三人,正想走进宫内,便见原是站在身边的公公俯身跪地:“王爷王妃万安,侯爷世子万福。” 凤朝阳回头,便见平南王府一家走来,平南王一身暗红色朝服,身侧的王妃穿同色锦衣,夫妻二人并肩走来,琴瑟和鸣。他们身后,萧景禹着了一身外黑中红的锦衣,外披着玄色的狐裘,墨发金冠,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他身侧是同行而来的萧景尧。 平南王府一行走到宫门前,平南王看了看凤干雍,冷哼一声,凤干雍见了平南王亦是冷哼一声,二人同步踏入宫内,宫门外,凤朝歌和凤朝阳齐齐俯身:“王妃万安,侯爷世子万福。” 平南王妃笑着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王妃。”凤朝歌和凤朝阳起身,平南王妃笑着,请她姐妹俩一起入内。 萧景尧和萧景禹的目光落在凤朝阳和凤朝歌的背影上,也随在平南王妃身后走进宫内,昭华宫分为左右席,官员们落座左席,随行女眷们落座右席,众人皆落座后不久,便见从昭华宫内室走出一个公公——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徐福,他瞧了瞧在座,清了清嗓子:“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到——” 百官即起身行礼,皇帝和皇后服侍太皇太后落座后,有相扶落座,皇帝开口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落座后,经过几句寒暄祝贺之后,宴席始。 许是平南王妃颇喜爱凤朝歌,便拉着她们姐妹俩坐在了身侧,凤朝阳本是低着头静静听平南王妃和凤朝歌聊家常,突然觉得有目光向这边投来,她下意识的抬头,正撞见萧与舜投来的目光,凤朝阳微微一顿,自上次京北与萧与舜一别,也是多日未见,他今日着了一身湖蓝色锦衣,白玉为冠,清俊雅致,抬眸看去只见他嘴角含着笑意,凤朝阳微微点头,回以一笑,落眸间突然扫到她正对着的一桌,凤朝阳眸子一顿,随后面无表情低下头。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反应,轻哼一声,侧眸看了看坐在他身侧不远的萧与舜,很是不顺眼。本是拉着凤朝歌说话的平南王妃嘴角突然一滞,她虽是和凤朝歌说话,可大部分是留意凤朝阳,刚刚一幕被她尽收眼底,平南王妃暗下瞧了一眼凤朝阳,未说话。 群臣敬酒毕,丝竹歌舞始,凤朝阳瞧着着实无趣,她侧眸,却见身边的凤朝歌不知何时离席了,小雨还留在席上,她招了招手,小雨俯身过来:“姐姐呢?” “小姐说出恭。” “你何不跟着?” 小雨听了一顿,随后道:“小姐说…一人去便好。”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也起身,子衿见了:“小姐要去哪?” “我去寻姐姐,你留在这便可。” 子衿闻言略有犹豫,她看了看也留下的小雨低头称是,凤朝阳从昭华宫侧门出,左右寻了寻凤朝歌不见,想着宫内宴席不仅礼节繁重而且歌舞丝竹乱人心神,便想着出去走走,若是没记错,昭华宫右不过百米,便有莲池,传说是当年王母娘娘宴请众仙时,醉翁喝醉了酒打翻了手中的玉盏,琼汁从九天滑落,落入莲池,凤朝阳想着向莲池寻去。 这边昭华宫内,凤朝阳起身后,萧与哲和萧与舜不约而同的也起了身,萧景尧看着二人相继离开的背影,剑眉微蹙。 莲池中心设有落琼亭,有断桥从池中起,接连岸边与亭子,凤朝阳踏上断桥,遥遥的看着亭子立了两个人,瞧着背影很是熟悉,凤朝阳移步而去,刚踏入亭内,似乎是脚步声惊动了那二人,二人一起回头。 凤朝歌见走来的凤朝阳一怔:“……朝阳。” 落琼亭浮于池上,连落了几日的雪,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上面还有错落的积雪,北楚由于四面环山,即使是凛冬腊月,池上的风也不凛冽彻骨,冬日里云朵厚重,日光稀稀疏疏的洒下,亭内余辉满落。 凤朝阳看了看凤朝歌,随后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侧长身而立的男子身上,勾了勾唇:“瑞王殿下万安。” 第75章 萧景尧吃醋了 落琼亭浮于池上, 连落了几日的雪, 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上面还有错落的积雪, 北楚由于四面环山, 即使是凛冬腊月,池上的风也不凛冽彻骨,冬日里云朵厚重,日光稀稀疏疏的洒下, 亭内余辉满落。 第109页 凤朝阳看了看凤朝歌, 随后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侧长身而立的男子身上,勾了勾唇:“瑞王殿下万安。” 对于瑞王上一世她便无意与他亲近,无关其他,单单是因为眼缘。而这一世她也从未想过将他拉入復仇棋局, 因为瑞王的结局和性情她了解得很,他和萧与哲一样,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的手段他用起来应该不会逊色于萧与哲半分。上次乐华宫宴她未多留意,如今看来, 她似乎要好好留意这位能让凤朝歌不带丫鬟单独与他在池中聊天的瑞王了。 瑞王与凤朝歌相识她是知道的,当年中宫皇后娘娘诞下嫡子,嫡子七岁时被封为太子, 皇帝很是宠爱而且觊觎厚望, 便在世家大族中挑选适龄的男女进宫为太子伴读, 作为凤干雍嫡长女的凤朝歌也被选入宫中, 同时还有未封郡主的高阳, 至于三殿下瑞王,是因为他的母妃静妃乃是当年皇后入王府时陪嫁的族亲,与皇后关系甚厚,是以静妃求了皇后让三殿下伴读在太子殿下身侧。 当年太子、瑞王、高阳还有凤朝歌同师于当时名震京城的大儒门下。只可惜,天妒英才,三年后的初春太子不幸染了风寒,病来的之快,还未熬到夏日便薨了。太子薨逝后,太子之位一直空悬,而皇后娘娘也再无生育,这也为日后诸皇子夺嫡埋下必然的伏笔。 瑞王见凤朝阳突然来,笑了笑:“既是歌儿的妹妹,不必多礼。” “谢殿下。”凤朝阳也勾了勾唇,随后起身。 凤朝歌没想到凤朝阳会突然来,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是那么自然:“你怎么来了?”说完又望了望凤朝阳的身后:“子衿怎么没跟来?” “只是发闷,出来随意逛逛发现这边有个亭子便来了。”凤朝阳答,随后对上凤朝歌的眸子:“姐姐怎么也来这了?” “是本王出来醒酒,正好看见歌儿,便让她陪本王来亭子这边走走。”瑞王未等凤朝歌答话,先一步说道。 凤朝阳听了点头,笑道:“原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臣女突然来,可打扰了王爷的兴致?”她抬起头正对上瑞王的视线。 瑞王闻言一顿,他看着凤朝阳,不自觉的轻微眯了眯眸。凤朝歌听了凤朝阳此话,拽了拽凤朝阳的衣袖,轻声对她道:“不得对殿下无礼。”随后拉起凤朝阳的手,转而对瑞王俯身一礼:“殿下恕罪,亭口风急,臣女不禁风寒,先行告退了。”说着就拉着凤朝阳向亭外走,可是还未走出亭外,突觉身前视线一暗,有高大的阴影投射过来,凤朝阳和凤朝歌一齐抬头看去,只见,萧与舜和萧与哲并肩走了过来。 凤朝阳心下一顿,萧与哲,又见了。可是这一次只是你满盘皆输的开始,日后她要一步步打破他精心谋划多年的设计,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萧与哲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锦衣,只是腰间束了红色的衣袋,墨发被一支质地上好的白玉冠起,肩上搭着一件灰白色的大氅,脚下踏着玄色鎏金丝长靴,从断桥上走来,面上神情清淡,眸间似乎包含万物又不含万物,俊逸出尘演绎的淋漓尽致。 萧与哲和萧与舜几步便走到了凤朝阳和凤朝歌的身前,凤朝歌俯身行礼:“平王殿下万安,七王爷万安。”亭内静寂了几秒,萧与哲和萧与舜的目光皆落在怔愣的站在原地的凤朝阳身上,凤朝歌也发现了不对,她拉了拉身侧的凤朝阳。 凤朝阳似乎回了神,她敛下眉目:“二位王爷万福。” 萧与哲见此挑了挑眉,他抬手:“不必多礼。” 凤朝歌刚要拉着凤朝阳告退,却突然听到萧与舜道:“既然都在这,不如命人烹壶茶赏一赏这池中美景。” 凤朝歌听了,连忙小声推脱道:“王爷好雅致,只是臣女突然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一旁的瑞王听了也道:“是啊,为兄出来也久了,两位皇弟慢赏吧。” 萧与哲看了看一直敛着眉目的凤朝阳,随后走到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三哥也真是会打算盘,美人要走,您也不留下来陪我们喝茶了。” 瑞王听了心下微微一顿,他压下眼底一扫而过的暗影,笑道:“六弟哪里的话?为兄留下来陪你喝一杯不就是了?”他说着也走到石凳前,撩起狐裘,坐了下去。 凤朝歌见了这局面,只得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与舜看着一直低头的凤朝阳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凤朝阳闻言抬头,对萧与舜微微一笑:“回殿下,臣女的确是有些不胜风寒。” 萧与舜看着凤朝阳嘴角的笑意,也不自觉的轻轻勾唇:“既是如此,便快些回宫吧,快是年下,免得惹了风寒。” 凤朝阳微微俯身:“谢殿下,那臣女和姐姐便先告退了。” 萧与舜点了点头,随后让开亭前的路,让凤朝阳和凤朝歌走出亭外,上了断桥,他看着二人在冰天雪地见的背影渐行渐远,随后收回目光,也走到亭中的石桌前坐下。 兄弟三人坐在桌前,命宫女烹了热茶,滚滚的蒸汽伴随着浓郁的茶香从壶中漾出,融入冷冽的寒风中。 “本还想着这酒喝了一半,怎么三哥就不见了踪影,原是在这里陪着佳人。”萧与哲端起了清茶,送至唇间。 第110页 瑞王听了笑道:“六弟可莫要打趣我了,我与歌儿是自小的情谊,自是当妹妹看待。” 萧与哲听了一笑,正想说什么,便听瑞王又道:“倒是六弟,早就听闻凤五小姐倾心与你,这佳人不但貌美,‘家室’也是过人啊。” 萧与哲听出了瑞王话中的含义,他端茶的手微微一顿:“三哥说莫要我打趣您,您怎么还打趣起我来了?” 瑞王听了呵呵一笑:“这哪里是打趣?凤五小姐倾心与你早年便知,你说是不是七弟?”瑞王将话递给了正沉默品茶的萧与舜。 萧与舜闻言,看了看瑞王又看了看萧与哲,轻声一笑:“早年却有耳闻,不过今日看来,似乎传言不实。”话落,瑞王嘴角笑意更甚,而萧与哲虽面色未变,可是仔细瞧去,他嘴角的笑意却是不由自主的一僵。 萧与舜似乎对他们二人的反应并不上心,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对二人道:“皇兄慢赏,与舜告退了。”说完未等萧与哲和瑞王反应,便转身出了亭子。 这边凤朝阳拉着凤朝歌下了断桥,向昭华宫走去,凤朝歌似乎一直有心事,一直低着头向前走,而凤朝阳落后凤朝歌一步,静静的看着凤朝歌沉默的背影,她正走着突然被东西砸了头,虽不疼,却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拿下头上的东西,一看竟是树枝,她不解的仰起头向上望去,只见萧景尧一袭紫衣,正坐在屋檐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凤朝阳下意识去看凤朝歌,她似乎心事很重,并未发现她已经落后数步,凤朝阳再次抬头看向萧景尧,她用力的将手中的树枝丢出去,可是力气尚小的她哪里能丢到坐在高高屋檐上的萧景尧?树枝连檐底也未触碰到便撞上了墙壁,凤朝阳气怒的瞪了一眼萧景尧,随后快步离开。 萧景尧坐在屋檐上,看着凤朝阳逃也似的背影,无奈的嗤笑一声,他还真是高看她了,原以为她有多大胆子,不过是多问了几句可愿嫁他,现在见到他便是贼似的,不是逃走就是逃跑,没两样!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匆匆消失在雪景中的身影,又是冷哼一声,随后转眸看向落琼亭方向,眸中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床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的人,怎可以让他人觊觎? 第76章 你和萧景尧可否相熟? 萧景尧坐在屋檐上, 看着凤朝阳逃也似的背影, 无奈的嗤笑一声, 他还真是高看她了, 原以为她有多大胆子, 不过是多问了几句可愿嫁他,现在见到他便是贼似的,不是逃走就是逃跑,没两样!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匆匆消失在雪景中的身影, 又是冷哼一声, 随后转眸看向落琼亭方向,眸中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床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的人,怎可以让他人觊觎? 这边凤朝阳提起裙摆, 在雪地上快走了几步追上前面的凤朝歌,伸手揽住她的胳膊:“姐姐……和瑞王单独来亭子,也不怕有危险?” 凤朝歌原是沉默着,闻言侧头看着凤朝阳微微一笑:“我们自幼相识, 无碍的。” 凤朝阳听了点了点头,又试探问:“那瑞王看着很是中意姐姐,那姐姐你……” 凤朝歌听了凤朝阳的话, 脚步一顿。瑞王的心思她哪里看不出来?为太子殿下伴读的那些年, 瑞王确实很照顾她, 说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她亦心悦于他。可是如今朝世混乱, 陛下虽还未到不惑之年,但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诸位皇子年盛,东宫空悬,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况且瑞王夺嫡之心明显,她若是嫁于他,凤家难免不被搅入夺嫡这趟浑水,且不说凤干雍会不会同意,便是她自己也不忍心如此。 “瑞王殿下年长于我,我待他亦如长兄。”凤朝歌伸手拉住凤朝阳的柔荑笑道:“更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真的?”凤朝阳挑了挑眉,那模样显然是不信。 “当然是真的,你且莫要为这莫须有的事操心。”凤朝歌说着,拉着凤朝阳快步回了昭华宫,刚到宫门,便见萧景禹立在廊下,见凤朝歌来,眸子不由得一亮,他笑着走了过来。凤朝阳看着迎面走来的萧景禹,从上次南山护国寺开始到乐华宫宴,她便觉着这萧景禹似乎对她姐姐有所不同,今日看来,的确如此。 相对于凤朝歌,萧景禹自是比瑞王更适合她,先不说瑞王对凤朝歌的用情至深中是否掺杂着镇北将军府嫡女这重身份,便是日后真的是瑞王登基,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对凤家动手。相对于凤府,平南王府也更合适于那无情天家,但无论是瑞王还是萧景禹,谁娶到凤朝歌皆是不容易的。 瑞王若是娶了镇北将军府的嫡女,且不说圣上的疑心便是诸皇子对他明里暗里的打压也未必是他能够承受的,萧景禹若是想娶凤朝歌,先不说凤干雍与平南王的倔脾气,便是圣上也不会准婚,北楚的两大簪缨世家联姻,无异于在他头顶悬了一把利剑,只怕会让他寝食难安。 凤朝阳正想着,便见萧景禹走了过来,她和凤朝歌齐齐俯身:“世子殿下万安。” 萧景禹挥了挥手:“不必多礼。”他站立在那,犹如一座巍峨的小山,军人威严,若不是他嘴角含着笑,只怕是要吓到面前这两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第111页 “世子殿下在这可是等人?”上次南山一行,凤朝歌对萧景禹很是感激,她开口道。 萧景禹先是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站在凤朝歌身旁的凤朝阳,欲言又止。凤朝阳自是看出了萧景禹的意思,她笑了笑对凤朝歌道:“突然想起些事,便先行姐姐一步。”说完又对萧景禹俯了俯身,向前走去。 走出几步,回头看去,便见萧景禹引着凤朝歌向昭华宫后的御花园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凤朝阳回头看了看宫门,现在若是进去,一会再离席去寻凤朝歌只怕不好,便在昭华宫侧宫的廊下随意走走。 正走着又被树枝砸了头,宫宇之内哪里来的树木,凤朝阳想都不用想便知是萧景尧,她拿下头顶的树枝,向上望去,可是却没有萧景尧的身影,她正疑惑,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她心下一惊,一转身,差点撞进那人怀里,凤朝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心下恼怒:“萧景尧,你玩够了没有!” 萧与舜显然一愣,他看着眉头微蹙的凤朝阳,压下心底的疑虑随后笑了笑:“可是吓到你了?” 凤朝阳闻声一顿,只见一袭湖蓝色锦衣映入眼帘,她心下微紧,竟是萧与舜,刚刚的话怕是被他听见,她扯了扯嘴角:“七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萧与舜看了看周围:“怎么一个人走到这来了?”竟是闭口不提萧景尧。 刚刚以风寒推脱却未回宫,现下一时竟想不到好的託辞,凤朝阳想了想:“殿下怎么回来的如此快?竟比臣女还要快上几分。” 突然,一个温暖的狐裘罩了下来,凤朝阳一惊,正要推脱,却被萧与舜制止住:“本王不冷,你且穿着吧,莫要着了风寒。” 凤朝阳去脱狐裘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放了下来:“那便多谢殿下了。” “可是不想回宫?”萧与舜见凤朝阳不在推辞,点了点头问。 冬日的寒风吹得凤朝阳的脸颊微红,她本就生的白嫩,萧与舜侧眸去看,只觉她的两颊泛着酡红色,好似偷吃了酒,又好似谎言被戳破后,羞红了脸,萧与舜笑了笑:“若是不想回去,便陪本王走走吧。” 凤朝阳听了只得点头:“是。” 两人并肩走在落雪后巍峨壮阔的宫宇间,萧与舜着了一身湖蓝色的衣服他身侧总是想着慢他一步的凤朝阳着了一身紫色衣裙,此刻衣裙被藏在他宽大的狐裘中。 “你似乎…和冠军侯很熟?”萧与舜想了许久,终是对身侧的凤朝阳问道。 冬日的风和秋日里的雨一样喜怒无常,此刻有大风穿过条条枯萎的树枝,穿过游廊上漆红的柱子,在廊内唿啸起来,凤朝阳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狐裘:“殿下说笑了,臣女只是闺中无知之人,哪里能得到冠军侯的青眼,更别提相熟了。” “上次京北沉香亭,你我初见,我便觉得你与一般闺中女子不同,那次之前你与冠军侯便相识了吧?” 凤朝阳听到萧与舜说到这,不由得心底暗骂起萧景尧,好似每次见他,无论是在哪、无论有何人他都不‘放过’她,连只有一面的萧与舜都看出来了,那其他人……这个混蛋! 凤朝阳似乎未察觉到萧与舜话中的其他含义,只解释道:“此前乐华宫宴确有一面之缘。” 萧与舜听了凤朝阳的回答似乎有些失落,却仍勾了勾唇角:“冠军侯少年英雄,我们兄弟几人自小便以他为表率。” 凤朝阳闻言眉梢跳了跳,不禁腹诽,兄弟几人都如此无赖,原是和萧景尧学的,怪不得。 “殿下于冠军侯于诸位王爷相比并非逊色,只是缺少一鸣惊人的机会罢了。”凤朝阳说着抬起眸对上萧与舜投来的略带诧异的目光。 萧与舜正要说什么,便见子衿跑了过来,她站在凤朝阳前面气喘吁吁的道:“小姐……可是让奴婢好找。” “怎么了?” “太皇太后身子突然不适,宫宴提前结束了。” 还未等凤朝阳开口,便听萧与舜焦急的声音传来:“皇祖母怎么了?” 子衿闻言这才看见萧与舜,她顿了顿,随后俯身答道:“奴婢不太清楚…不过陛下已经宣了太医。” 凤朝阳见萧与舜似乎很是焦急,便快语道:“殿下快去吧。” 萧与舜看了看凤朝阳,似乎有话要说,他踌躇了几秒,终是放弃了,随后快步向宫内走去。 凤朝阳看着萧与舜离开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了他的狐裘还在她身上穿着,再去追只怕来不及了,她转身对子衿道:“父亲和姐姐呢?” “小姐和平南王府的两位公子被召去侍疾,老爷在西角门等您回府。” 凤朝阳点了点头又问:“可有人留意到我未在席?” “平南王妃问了一句……便再无他人了。” … … 凤朝歌被留在宫中,凤朝阳随凤干雍先回了镇北将军府,下了马车给老夫人问过安后,迳自走回了玲珑阁。 子衿服侍凤朝阳更衣,她看着凤朝阳身上的狐裘,有诧异的问道:“这是哪里得狐裘?” 第112页 凤朝阳撇了撇狐裘,如实答:“七殿下的,改日你亲自送还回他府上。” 子衿听了点头又问:“那先前的那些,可一併还回去?” 凤朝阳闻言想起萧景尧那一件件带着他温暖的体温罩下来的狐裘:“就这件便可。” 子衿听了虽疑惑,却还是低头:“是。”她服侍凤朝阳想将锦衣换下,换上一身舒适的寝衣,却被凤朝阳制止住,凤朝阳想着今天在廊下被突然丢的枯树枝,那时无风更无树,更不可能是萧与舜丢的,唯一的解释便是萧景尧,若是萧景尧,搞不好他今夜又向那些梁上君子学习爬窗而来……还是莫要换寝衣了。 凤朝阳想着转身上了暖塌,她让子衿将炭火填足,再将窗子微微支开后去休息,然后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蜡烛慢慢的融化着,许是炭火太足,室内被熏的暖暖的,凤朝阳看着看着困意袭来,便靠在暖塌上睡着了。 第77章 疏离 凤朝阳想着今天在廊下被突然丢的枯树枝, 那时无风更无树, 更不可能是萧与舜丢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萧景尧, 若是萧景尧, 搞不好他今夜又向那些梁上君子学习爬窗而来……还是莫要换寝衣了。 凤朝阳想着转身上了暖塌,她让子衿将炭火填足,再将窗子微微支开后去休息,然后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蜡烛慢慢的融化着, 许是炭火太足,室内被熏的暖暖的,凤朝阳看着看着困意袭来,便靠在暖塌上睡着了。 由于昨晚落了雪, 此刻玲珑阁外的梅树上落满的雪,夜里有风过,树影婆娑,残月新凉穿过飞檐翘角洒满院落, 沙沙飞雪被风吹下树梢,从窗子支开的细缝蹿了进来。 凤朝阳歪在暖塌上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便醒了,正睡眼惺忪望了望外面的天, 天色已如泼了墨般, 想来夜已深了, 她猜想萧景尧今夜应是不会来了, 正要下榻, 突然一个充满戏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真是在等本侯。” 凤朝阳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到,睡意一扫而空,她定眼看去,只见塌的另一侧,萧景尧正洋洋洒洒的歪在上面,一袭紫衣,一双眸子满含笑意正神采奕奕的望着的她。 “你…你何时进来的?”凤朝阳看着躺在自己近侧的萧景尧下意识的往后退,萧景尧看她这反应,眼底笑意更深,似乎心情不错,他指了指支开的小窗答非所问:“怎么突然学乖了?知道给本侯留窗了?”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那副极神气的模样,却没心思与他说这些:“怎么不叫醒我?” 萧景尧似乎思考了一番,随后笑道:“原是想叫你,可是转念一想,看看美人的睡颜也是不错的。” 凤朝阳见了似乎有些怒,她一拍桌子:“萧景尧!” 萧景尧显然没想到凤朝阳会是这种反应,先前她每每见到自己,无论是何情况下,都隐忍克制的极好,今日这样倒是第一次。 “见你睡的熟,未忍心叫你。” 凤朝阳听了心底的怒气似乎消了一半,她到并非是介意萧景尧进来不打招唿,本就是她为他留的窗,自己提前睡着了也怪不得他,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萧景尧每每见到她便没有一句正经话,连只有一面的萧与舜都发现了,那姐姐和他人岂不是也发现了? “原只听闻老虎没睡醒时会发火,现在看来你也一样。”萧景尧歪在塌上,瞧着桌案上有洗好的葡萄,拿起一颗放入口中,一副不嫌事大的说道。 凤朝阳听了,拿起手边的书毫不留情的向他额头砸去:“别以为你拐弯抹角的我便听不出。” 书重重的砸在了萧景尧的头上,他拿下书低低的笑起来:“说你是,还真温柔不起来?” 凤朝阳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侯爷若是想要温柔乡,南街无数姑娘等着呢。” 萧景尧被砸的额顶,此刻已经有了明显的红印,凤朝阳匆匆瞟了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茶盏垂眸抿了一口。萧景尧放下书,然后坐起身忽的靠近凤朝阳,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萧景尧英挺的鼻子似乎已经扫到了凤朝阳的细嫩的肌肤。 凤朝阳下意识要向后躲,却被萧景尧身后拦住脑袋动弹不得,她看着萧景尧,眼睛瞪的大大,萧景尧也注视了凤朝阳片刻,随后嘴角一松:“这么凶也不怕嫁不出去。” 凤朝阳闻言勐的回过神,一把推开萧景尧:“要你管。” “本侯当然要管,不然哪里对得起你不远千里去调查本侯。”烛火打在萧景尧英俊的脸上在一侧留下暗影,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平整的信封,递到凤朝阳身前。 凤朝阳从听见萧景尧这句话时,心里便暗道不好,此刻看着萧景尧递来的信封,不用想便知是她让天一阁调查萧景尧结果,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能到萧景尧手里。 她迟疑了两秒,随后伸手接过信,封口处竟是完好的,她抬眸瞟了两眼萧景尧,随后撕开信封,取出信,果然如萧景尧所说,上面写满了关于萧景尧的事迹,她大略的扫了两眼,收好信,随后抬头看向坐在烛火下的萧景尧:“你如何知道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一丝被发现后的慌乱和羞赧。 “上面说什么了?”萧景尧朝着那信挑了挑眉。 第113页 凤朝阳心里又是一顿:“你没看?” “本侯可没那习惯。” “那你如何知道这信中说的是你?”凤朝阳听后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说完又被自己蠢到,信既然能到了萧景尧手上,那他看不看信又有什么区别?她似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那眉头微蹙的小模样,低声笑道:“还说不愿嫁本侯?若是心中没有我,寒冬腊月的你会跑去天一阁查我?” 凤朝阳闻言微愣,她没料到萧景尧竟是这种反映,她想了想道:“既被你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推脱的,我……” 凤朝阳话说了一半,便被萧景尧打断,他拿起桌子上的信展开来看,随后点了点头:“世人还是有眼光的,‘冠军侯骁勇善战,少年英雄震慑外使,百步穿杨,不输皇家气势’,写的还不错。”他似乎很满意,称赞道。 萧景尧读完放下手中的信然后看着凤朝阳道:“本侯如此优秀,你可动心了?” 室内烛火燎燎,映射着二人的侧影,凤朝阳看了萧景尧许久,似乎是妥协了,她嘆道:“侯爷究竟想要如何?”萧景尧既是拿信件前来,想必不可能只是为了调侃她。 萧景尧闻言先是将手中的信件推到凤朝阳面前:“写的不错,银子不白花。”他见凤朝阳的神色仍微微有些凝重,嘆了口气,伸手颳了一下她的琼鼻:“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模样?天一阁阁主与我有旧交,那里的红衣掌事唤图门,你日后有事尽管去找他,分文不收。我有时身不在帝京,也许顾不到你。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可是你莫不要将诸王想得太过愚蠢,他们能走到今天,暗下里不可能没有什么骯脏手段,无论是谁,只要身陷皇家便没有一个干净的——包括你瞧着不错的萧与舜。” “至于萧与哲,你不必急,以免伤了自己,我会替你收拾他。”萧景尧说完从榻上起了身,而凤朝阳听了萧景尧这一番话,若说是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她想过萧景尧聪明,她很多事未必能逃过他的眼睛,索性没有刻意在他面前隐瞒,只是她从未想过萧景尧竟将她的心思摸得如此之透,说是她肚子中的蛔虫也不为过。 凤朝阳慢慢回过神,抬起头看向萧景尧,张了张口:“什么时候?” “北街珠宝堂。”萧景尧答。 又是意料之外,凤朝阳曾想过无数种萧景尧为何总是揪着她不放的原因,也许是南山林间雪洞中她无意脱口而出的两生镜,也或许是乐华宫宴,画作中的那件嫁衣,连京北沉香亭她都想过,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一世,他们的初见。那时候,她很狼狈的跌坐在雪地里,而他高高坐在马上俯视着她,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她以为他早就随着那天的大风忘记了,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为何帮我?”她坐在烛火前,暖黄色的烛光照在她娇俏的小脸上,睫毛弯弯向上捲曲,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浮着一层烛光,俏丽的鼻下朱唇微起,露出洁白的贝齿,她着了一袭紫衣,收腰式的设计,将她的身姿勾勒的愈发玲珑有致,绲边银丝的衣领,贵气又简约,裙摆留白,几株幽兰在脚下盛开,绣发巧夺天空,静如婷婷,动若兰花飘香。 站在她面前的萧景尧今日恰巧也穿了一身紫袍,许是今年兴起这个花样,同样的绲边银丝的衣领,腰处束着玄色衣带,不同处唯有袍下并非幽兰,而是百节竹柏,墨竹清骨,在袍下起,力道遒劲直至腰间。 萧景尧见凤朝阳语气和神色皆十分认真,想了想:“本侯做事从不考虑为什么,不过你既问了,许是本候瞧着你不错。” 凤朝阳闻言沉默了许久,随后站起身对萧景尧微微俯身:“多谢侯爷,只是臣女实在不值得侯爷如此做,至于萧与哲,那是我与他之间的旧帐,侯爷如今的身份,若是对他动手,只怕处境尴尬,臣女在此谢过侯爷好意,还望侯爷莫要再插手了。” 萧景尧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俯身作揖的凤朝阳,剑眉微蹙:“以你现在实力,在后宅里收拾一下无知妇人可,若是想去参与夺嫡或是对付萧与哲,无异于自寻死路。” “多谢侯爷美意,还望侯爷成全。”凤朝阳将身子压的更低,再次道。 有风从支开的窗户缝隙熘进来,吹的烛火一恍惚,室内忽明忽暗,最后终还是有一盏离近窗子的烛火被吹灭了。 萧景尧眯了眯眼,随后一甩袖:“木头。”他走到窗前欲走,却又回头道:“石头。” 第78章 温柔 有风从支开的窗户缝隙熘进来, 吹的烛火一恍惚, 室内忽明忽暗, 最后终还是有一盏离近窗子的烛火被吹灭了。 萧景尧眯了眯眼, 随后一甩袖:“木头。”他走到窗前欲走, 却又回头道:“石头。” 烛火下,凤朝阳静静的站立,身侧的暗影投射在一侧占满整面墙的书架之上,她低着头, 眸子半瞌, 长长软软的睫毛如扇面打开,在她细腻白嫩的肌肤上留下阴影,她就静静的站在那,无论萧景尧是何态度都没有一丝反应。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那直直伫立在那的模样, 突然转身快步回到凤朝阳身边,双臂放在她的肩膀上,低下头很是耐心的瞧着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可懂?” 第114页 凤朝阳本以为这一番‘不识好歹’的话, 按照萧景尧骄傲的性子定是甩袖走人,没想到他竟折返回来,她微微抬眸, 正对上他的目光, 咬了咬唇。 “你若想报仇, 本侯自不会拦你,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以卵击石,你爹也保不住你。况且……你姐姐现今并无大碍,我也派人去搜集了萧与哲的罪证,此事再等一等也可。” 凤朝阳听了萧景尧这番话,心底突然划过一丝莫名的滋味,她重生一世,与萧与哲在上一世早已是宿仇,而这些萧景尧是定不知道的,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只是那次萧与哲想要劫持姐姐的马车最后却未成……然而在外人看来,这件事似乎不值得一提,更不会在毫无证据下去追究皇子的责任,哪怕是凤干雍,想要报復平王,也只能静候时机,但他竟然早已经替她去调查萧与哲了……这是件聪明人都不会做的事情。 萧景尧见凤朝阳仍是只看着他不说话,深深的嘆了口气:“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爹不懂得变通,我原以为整个镇北将军府就你一个明白人,如今怎还煳涂了?” “我不是……”凤朝阳话未说完,又被萧景尧打断:“无论如何,你只要答应我,不轻举妄动便好,其余的我会解决。”他的目光里含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似乎和那个无论何时都云淡风轻、不放在心上的冠军侯不太一样。 凤朝阳原本所想,不过是不想将萧景尧捲入其中,且不说他本身是个变数,虽然长期相处下来,这个变数还算‘友善’,但无论萧景尧怎样想他毕竟是平南王府的人,平南王府姓萧,而北楚是萧家的江山。 可是此刻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凤朝阳的心弦有了动摇,对于萧与哲,无论有没有萧景尧的提醒,她都不打算轻举妄动,凤朝玉既然顺利嫁给了李廷,那她便要下一盘大棋,前世他们所给她带来的伤害,她都要一一的回敬回去。 “好。”她朱唇轻起,点了点头。 萧景尧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松开凤朝阳的肩膀,目光在她身上又留恋了片刻,随后转身走向窗口:“若是遇到急事,便去天一阁,快至年下,即便是帝京,也不可保证安全,若无事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的背影,点了点头,哪怕他并看不到。萧景尧在窗前停留了片刻,随后微微侧头:“还有……新年快乐。” 萧景尧说完,似乎无意等凤朝阳回答,有寒风凛冽的从窗口吹来,窗木摇曳,紫色的衣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凤朝阳站在原地许久,慢慢走到了窗前,窗外树影婆娑,月光如洗,她拉了拉衣襟,伸手合上窗子。 …… 天一阁,萧景尧坐在榻上等了片刻,便见图门莲步生花的走了过来:“不是说去找凤朝阳,怎么去了那么久?”他一脸坏笑看着萧景尧:“莫非对人家姑娘……” 图门话未说完,便被萧景尧丢来的葡萄堵上了嘴,他咬住葡萄顺势咽了下。 “去时她睡的正香,”萧景尧正说着,便听见图门一脸的不可置信的嚷嚷道:“呦呦呦,我们侯爷何时也会疼人了?” 图门坐在萧景尧身边,满是炫耀道:“怎么样?我亲手写的信,写的都是你的风光伟绩,不错吧。”萧景尧扫了图门一眼,随后声音有些低沉:“我明日动身去阆中,京都就交给你了。” 图门听了点头:“放心的去吧,你的妻儿老小都交给我照顾了。” 萧景尧瞧着图门这欠揍的模样,忍住想要挥拳揍他的冲动:“府里有大哥在,我倒是放心,只是……” “只是你的小情人,那个满腹心机的恶毒丫头,你放心不下。”图门顺着萧景尧的话接下去,似乎很是顺畅。 萧景尧听了竟未反驳,他点了点头:“我叮嘱过她,但是那丫头倔的很,你加派些人手在她附近。”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切莫让她发现。” “啧啧啧,我真想让阿阳他们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说一不二铁面无私的主子,现下是何等的侠骨柔肠。”图门听完萧景尧的话,毫无掩饰的调侃道。 萧景尧抬眸瞧了一眼图门,随后站起身,图门见了忙问:“这就走了?” “年下不在家中过,总是要回去交代一下。”萧景尧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要向门外走,却突然顿住脚步:“给我盯着萧与舜,我不在的时候,让他离凤朝阳远点。”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图门看着萧景尧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撇了撇嘴:“什么呀,连句新春祝福也不说。” 经歷了漫漫寒夜,北楚帝京迎来了晨起时第一缕阳光,凤朝阳还未起身,便被子衿从睡梦中唤醒,她坐起身,拥着被子,睡眼朦胧的瞧着子衿:“怎么了?” 子衿神色很是慌张,她拉着凤朝阳的手:“出事了小姐!今日早朝不知大将军何事得罪了圣上,被撤了兵权。” 第79章 夺嫡之心 经歷了漫漫寒夜, 北楚帝京迎来了晨起时第一缕阳光, 凤朝阳还未起身, 便被子衿从睡梦中唤醒, 她坐起身, 拥着被子,睡眼朦胧的瞧着子衿:“怎么了?” 第115页 子衿神色很是慌张,她拉着凤朝阳的手:“出事了小姐!今日早朝不知大将军何事开罪了圣上,被撤了兵权。” 子衿的话好像是重石砸向了平静的水面, 凤朝阳的睡意被一扫而空, 又变了!上一世圣上在位时从未撤过凤干雍的兵权,她压住心底的疑惑和忧虑:“爹可回来了?” 子衿闻言摇头:“大将军还未回来,是跟在将军身侧的小兵跑回来报信的。” “那姐姐可知道了?”凤朝阳微微拧眉,圣上将父亲扣留在宫里,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就算圣上再煳涂也不可能在现下这种情况下动父亲,虽说先前大军打败了回纥,北方暂时安定,但是回纥王野心勃勃, 再兴兵作乱也不是不可能。 “太皇太后有疾,大姑娘昨夜并未回府。” 子衿说完,凤朝阳心底忽的一沉, 太皇太后若是有疾, 萧景尧不可能不守在身侧, 但是萧景尧昨夜却来了玲珑阁, 那时她以为姐姐也回府了, 却未想,凤朝歌昨夜一直被留在宫中,而今早凤干雍被撤了兵权……想来圣上是想压着凤朝歌逼凤干雍就范,可是为什么圣上会突然如此做? “备车,我要进宫。”凤朝阳连忙起了身,子衿和几个小丫鬟忙着为她穿衣束髮,子衿一边帮凤朝阳整理着衣服,一边低声提醒:“通信的小兵被奴婢拦了下来,奴婢想着老夫人年事已高……怕惊了她老人家,但是二房三房那边怕是会走漏风声。” “四叔四婶呢?”凤朝阳的神色有些凝重。 “四老爷和大少爷早朝也未归,四夫人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想办法将事情压下来,四婶性子急,还是先别让她知晓。” 子衿将步摇插入凤朝阳发间:“是,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凤朝阳见梳妆好,起身对子衿和海棠道:“子衿留在府中应对,海棠随我进宫。”说罢,带着海棠匆匆出了府门,清晨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淅淅沥沥的几个早起出摊的小商贩,马车在街道上疾跑了一阵,凤朝阳突然叫停了马车,她道:“去裴府。” 海棠见了犹豫道:“裴先生府邸和宫中刚好是两个方向,此刻去只怕……” “调头,去裴府。”凤朝阳依旧坚持道,她不是不知去裴府会耽误时间,但此次若是能劝动裴清风也是值了。 车夫听了令,调转了马头,向裴府方向疾驶去。 裴府的匾额还沉浸在清晨的朦胧中,车夫敲开了们,小厮神色本还有些懒散,当听说镇北将军的嫡小姐来访,瞬间清醒,连忙跑进去通传,不一会便见裴清风随着小厮快步走了出来,他见凤朝阳一袭素衣正站在府门口等候。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凤朝阳面前,俯身一礼:“姑娘。” 凤朝阳见了回以一礼:“先生客气。” 还未等裴清风发问,凤朝阳便先开口道:“有急事要与先生请教,还请先生随我上马车细谈。” 凤朝阳虽语气是商讨,但是神色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裴清风见了先是一顿,随后点头道:“好。” 裴清风随凤朝阳上了马车,由于早上出来的急,车上的炭火不甚暖和,凤朝阳关上了马车上的窗牖,随后对裴清风道:“实不相瞒,此次冒昧来找先生也是迫不得已。” “不知先生可听闻,今早圣上不知何故撤了我父亲的兵权?而我姐姐昨日也以为太皇太后侍疾唯有被扣留了在宫中。” 裴清风听着神色渐渐凝重,凤朝阳见此,想来今日早朝的事还未大肆传出去,她微微缓了口气。 裴清风闻言沉吟了许久道:“姑娘召裴某来可是想让裴某为大将军求情?裴某虽有此心,但裴某只是一介白衣,莫说是面圣,只怕是见一面圣上都难。” “我知先生博学却无心于庙堂,您愿意在我父亲帐下做一介白衣谋士,尽心尽力辅佐,朝阳很是感激,此次寻先生更不是想要先生替父亲求情,非但不需先生求情,还希望先生能够觉得圣上此举实为父亲幸事。” 裴清风闻言微微皱眉,他捋了捋鬍鬚,静待凤朝阳下文。 “父亲为人刚直,而圣上这些年愈发倚重凤家,如今凤家虽势力煊赫,兵权在握,可这并不是幸事,凤家锋芒毕露且不说圣上疑心与否就是朝中其他大臣,难免不会眼红。再加上圣上近年来龙体欠安,诸皇子正年盛,东宫空悬,夺嫡之争暗潮涌动,而父亲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先生也知,平王府之事,虽有幸躲过一劫,可难免不被暗箭所伤。” “此前父亲平定了回纥大军,北部疆域暂时稳定,圣上想要收些兵权在手并不为过,父亲忠贞也定不会有所推脱,但是圣上直接撤了父亲的兵权,若不是圣上疑心积怨已深,便是另有隐情。” 裴清风静静的听完凤朝阳的话,心底若说惊艷也不为过,小小闺中女子,竟有如此眼界,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而且将朝中之势分析的如此透彻,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够做到的,裴清风暗暗赞嘆,虽是女子,心中韬略却不输男儿。 “若是圣上积怨已深,那为何姑娘还说是幸事?” 第116页 “凤家如今似烈火烹油,圣上此举便是釜底抽薪,平静了这沸腾的凤家,这有何不好?但是父亲……也许看不懂。我请先生来,是知道父亲倚重您,还请先生劝一劝父亲。”凤朝阳说完微微低头。 裴清风见此连忙道:“姑娘所言着实让裴某佩服,大将军刚直,裴某定当竭尽所能劝谏。” 凤朝阳点头,她看着裴清风突然发问:“依先生看,当今之势,凤家该如何发展?” 裴清风看着坐在自己对侧的凤朝阳,她着了一袭素色的留仙裙,墨发简单的绾起,带着一只同样素色的步摇,她的脸蛋尚且稚嫩,但是神色却好似经歷了无数风雨般冷静沉着。 裴清风沉吟了许久:“以我之见,凤家应该结好于平南王府。” 凤朝阳不解,微微拧眉:“为何?” “世人都知平南王乃太/祖嫡子,当今圣上若不是平南王让贤,只怕登不上皇位,而如今太皇太后当朝,平南王府又有两个嫡子在,个个少年英雄,这天下的格局还不知是何走向。” 凤朝阳听着听着,原本还分外不解的心,慢慢的沉落下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想法,似上涨的潮水涌入脑海。是啊,她为何没想到这一层?论当今最有实力继承皇位的必是平南王府,而不说萧景尧如何,萧景禹人品贵正,平心而论,他确胜过她心属的萧与舜。 “且不说平南王与世子,便是单单一个冠军侯便不可小觑,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北楚的走向,只怕冠军侯是最重的一笔。” “冠军侯!?”凤朝阳嘆。 裴清风点头:“正是。裴某日前曾与大将军谈过冠军侯,大将军对他亦是赞不绝口。”他斟酌了一下又道:“而且裴某不入仕,只是觉得未有秀木能让我安心而栖,圣上如此,其余皇子亦如此。” 马车在皇宫的小侧门停下,原本颠簸的车厢停了下来,凤朝阳的心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看着裴清风沉默,原她是想借着这件事劝裴清风让凤干雍主动出击,全力扶持所有皇子中还算人品端正的萧与舜,可是经他今日的一番话,凤朝阳动摇了,平南王府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突然,京北山上沉香亭外的记忆涌了上来,冬日里的阳光透过山峦的烟雾照射在他挺拔的身影上,他望着她,眸中似有暗潮涌动:“若是你说的算,你觉得谁有资格继承这北楚的江山?” 凤朝阳暗暗心惊,原来,萧景尧早已有夺嫡之心,只是她未曾发现。 第80章 登高跌重 凤朝阳从皇宫中的小侧门处下了车, 这里是离太和殿最近的一个侧门, 她转身对也要下车的裴清风道:“先生在车内等我便好。”随后吩咐海棠留下照顾, 自己则向侧门处走去许是侧门来往的人稀少, 整个侧门只有一个侍卫把守, 她走到侍卫身前,将袖中的一袋银子拿出递到侍卫手中,随后伏在侍卫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侍卫看着凤朝阳穿着不凡,生的又娇俏, 不像是在说谎, 他復看了看周围,颠了颠手中的银子:“你且悄悄进去,寻到昨日丢的荷包便出来,皇家重地, 可不是乱玩的地方。” 凤朝阳再三道了谢,随后侍卫开了一小门让她进去。上一世凤朝阳在宫中生活了数年,她凭藉着记忆向太和殿方向走去。 快步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凤朝阳便能望见太和殿的宫宇, 她绕到太和殿后,望了望天空,看这时辰应该是下了早朝的, 她在殿外徘徊了几步, 终于远远的瞧见一个下等丫鬟的模样的小姑娘拿着一个破旧的扫帚嘴里嘀咕着什么向这边走来。 凤朝阳向她走去, 那小丫鬟见凤朝阳的穿着, 一时间拿捏不清楚身份, 她俯了俯身低声道:“主子万安。” 凤朝阳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扶起,随后问道:“你可识得镇北大将军?” 那小姑娘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点头:“昨日奴婢去昭华宫侍奉,有幸见了大将军。” 凤朝阳听了心下一喜,随后褪下手腕上玲珑剔透的镯子递到小丫鬟手中:“你拿着这个镯子去正殿前候着,若是见到大将军便以这个镯子示之,说有人在这里等他。” 那小丫鬟看着凤朝阳递过来的镯子,眸底划过羡艷之色,她点了点头正要走又听凤朝阳道:“事若办成了这镯子便赏你了。” 那小丫鬟听后显然一喜,原本来唯唯诺诺的模样瞬间有了精神,她俯了俯身:“多谢主子。” 镇被大将军突然被圣上撤了兵权的消息好似风穿梭在帝京的大街小巷,就连远在京北的天一阁也听到了这不知何起的‘唿啸’风声。 图门靠坐在椅子上,懒懒的听着底下的人汇报消息,下面的人正说着,只见图门忽的直起了身,他身子前倾靠近汇报消息的手下,声音提高了好几分:“你说什么!?” “圣…圣上撤了镇北将军凤干雍的兵权,原因是……”底下的人显然没想到图门的反应这样大,满心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手下的人话音还未落,只见图门突然向背椅上仰去,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额头,期期艾艾的说道:“她们凤家怎么就这么多事啊,萧景尧那个魔鬼好不容易走了,就不能让我闲闲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两口俩联起手来剥削我。”图门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他一跺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117页 原是在一旁沉默的东方雁菡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她秀眉微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主子和那个凤朝阳……?” 图门闻言身形一顿,他刚刚听了消息头脑发热,竟忘了东方雁菡也在,萧景尧去军中后,珠宝堂的帐目也一併交给了他打理,今日东方雁菡来送帐本,他正好无事,想着留她喝杯茶,不想刚刚自己一时气愤说漏了嘴。 图门看着东方雁菡笑眯眯的解释道:“我这也是瞎猜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猜的?”东方雁菡似有些不信的挑了挑眉。 图门暗暗思索了一下,随后道:“其实也不是猜的,就是咱们主子最近总是关心镇北将军府的情况,我也是闲来无事胡乱说的,你可千万别去问主子,他若是知道了……我、我可就惨了。”图门说完可怜巴巴的望着东方雁菡。 东方雁菡不看图门那狗腿的模样,她敛下眉目,前不久萧景尧来过一次珠宝堂,却不查帐只是让她派人去扫门前的积雪,那时她还纳闷,主子何时关心起这种小事了,萧景尧走后她实在疑心便派人去打听,才知有一次主子策马从珠宝堂门前过,差点撞到了凤家的五小姐,听说五小姐当时是因为门前的积雪滑倒的……东方雁菡想到这,再想想图门刚才所说的话,她一瞬心便沉了下来,她抬起头满眼凝重的看着图门。 图门见东方雁菡这副神情,知道怕是瞒住不住她了,索性和盘托出:“行吧,主子却实心属凤姑娘。” “她到底哪里好?”东方雁菡听图门坦白后瞬间红了眼眶,她的唿吸似乎都变得沉重了。 图门早知东方雁菡会是这种反应,他嘆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主子的心思我们何时猜透过,更何况是这种男女之情。” “我不信……主子怎么会看上她。”东方雁菡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她顿了顿:“我又哪里不如她?除了…除了家室,可是主子若是看家室,我宁愿是凤朝歌。”东方雁菡显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说着说着有几行清泪划下。 图门看着失态的东方雁菡皱了皱眉,随后屏退了手下的人,只剩下自己和东方雁菡,他想了想道:“你的心思我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主子?” 东方雁菡似乎不解图门的话,她怔愣的看着图门。图门嘆了口气:“主子既然知道你的心思,他若是对你有意,会置之不理?” 东方雁菡张了张口,良久才道出:“主子……知道?” 图门点头:“我想他是知道的。”他看着东方雁菡颤巍巍的肩膀安慰道:“天下间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执着于不属于你的人呢?” 图门的安慰似乎不甚有效,原本说话细声细语的姑娘如今已经几近歇斯底里:“那主子就心属凤朝阳吗?早些年的传闻你不是不知,她凤朝阳哪点配得上主子?” 图门闻言眉头一皱,声音也严肃了几分:“东方姑娘,你僭越了。无论凤朝阳如何,只要是主子看上了,她便是哪里都有资格。” …… 这边凤朝阳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过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凤朝阳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走进了便见凤干雍身边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凤朝阳诧异:“姐姐!” 凤朝歌闻言抬起头,她看着凤朝阳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情绪很是低落,凤朝阳将目光投向凤干雍,他也是剑眉微蹙,似乎还有怒气。 想来兵权之事,不仅是圣上心生嫌隙之故。 凤朝阳带着凤干雍和凤朝歌向皇宫侧门处走,说是已经备好了马车,裴学士也在。如今烜赫一时的凤家被撤了兵权就宛若鸿鹄被折断了翅膀,像极了世人们所说的那句——登高必跌重。 凤家这一跌,怕是无数人都等着落井下石、看笑话呢,远了不说便是凤干雍从太和殿走到宫门,这一路上还未散去的大臣,来往来往的宫人……凤干雍铁骨铮铮,一身傲气,怎可受了这帮小人的气?所以她早早将车停在了侧门,避开人群,也少了烦忧。 马车上,凤朝阳和裴清风听了凤干雍的讲述才知,原来皇后有意要将凤朝歌许配给平王萧与哲做王妃,且不说凤朝歌是否愿意,便是凤干雍在知道了上次平王府所做的勾当之后也定不会将凤朝歌嫁过去。 今日早朝圣上当着满朝文武还有平王的面提起,却不想被凤干雍一口拒绝。圣上也好言劝了几句,却发现凤干雍如何都不松口,说严重点这算是违抗圣旨,圣上当然要面子,可凤干雍又是一根筋的直性子,君臣俩僵持了半天,圣上一怒,便下令撤了凤干雍的兵权。 凤朝阳的心似乎没有来时那么沉重了,这个原因比她来时设想无数种原因都要好。虽说皇后娘娘赐婚突然,但这个结果却让她无比满意,看来,她真的要履行萧景尧临行前的嘱託,去拜访一下天一阁了。 第81章 再访天一阁 玲珑阁内, 凤朝阳屏退了一众丫鬟, 她看着坐在暖塌一侧情绪很是低落的凤朝歌:“姐姐, 这件事不怪你。” 凤朝歌闻言抬头, 眸底满是忧愁, 她嘆了口气:“爹若不是为了护我……也不会激怒圣上。” 第118页 凤朝阳明白凤朝歌的自责,她伸手握住凤朝歌的柔荑,她的指尖冰凉,手心浸了一层冷汗:“姐姐可明白的爹的心思?”凤朝阳看着凤朝歌正声问道。 凤朝歌闻言抬起头, 她看着凤朝阳张了张口却未说话。 “爹戎马半生为的便是凤家, 而凤家亲族,与爹是至亲的无非是你我两个女儿……爹爹征战沙场,求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想让你我有个坚实的靠山。昨日皇后突然主婚, 对方又是前不久对你暗下毒手的平王,你说父亲如何会答应?” 凤朝阳说完,凤朝歌似乎缓和了些许却仍是自责:“可是……” “再者,”凤朝阳打断凤朝歌的话继续道:“如今我们凤家说是隆恩深重, 可也是处于风口浪尖,一着不慎,只怕合族获罪。如今圣上撤了兵权, 表面上是凤家失势, 实际上不如说是解了凤家这烈火烹油之急。” “皇后娘娘突然指婚, 这必定是得了皇上的肯定, 皇上同意将姐姐许给平王无疑两点, 平王乃皇子,姐姐若是嫁入王府便是皇室中人,凤家作为姐姐的母家,皇家对我们的控制会更多些,再者,圣上皇子众多,为何独独了选了平王,除了他表面上看上去最势弱与世无争以外,只怕暗下还有原因,我虽疑,现下却想不出原因。” 凤朝歌听了凤朝阳的分析慢慢平静下来,不知何时起自己的妹妹懂的越来越多,就连这朝堂之事都能被她分析的如此清楚,她顿了顿问:“你说的这些…爹可知道?” “裴先生知道,他定会说明的,裴先生的话胜过我数倍。”凤朝阳听出了凤朝歌话中的意思,细心解释道。 凤朝歌点了点头,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止住。凤朝阳见了未做声,她端起身前的茶盏轻抿一口,见凤朝歌正望着桌子上的小点心发呆,便伸手端到她身前:“姐姐昨夜定没睡好吧,这里有子衿刚做好的点心,你且先对付用些,我这就吩咐小厨房做些热食。”凤朝阳说着站起身,却被凤朝歌拦下,她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皓月直直撞进凤朝阳的眼中:“朝阳,我有话要对你说。” 凤朝阳见了坐回榻上,静待凤朝歌下文。 “那日昭华宫宴我与三殿下在凉亭谈天,许是被什么有心人撞上了……诸皇子暗下打压三殿下的势力,三殿下的母妃静妃听闻此事后,便去求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想要将我许给其他皇子,至于为什么是平王……我想也许是巧合。” 凤朝阳静静的听完,她想过此事绝非突然,必然是有人在暗中筹划,而筹划之人聪明至极,这件事‘一石二鸟’,既将她们凤家拉下水,又给萧与哲惹了一身嫌隙。 “姐姐不必忧心,朝堂之事爹爹和裴先生自有定夺,婚姻这事,莫说是爹爹不答应,我也是定不会答应的。”凤朝阳说完紧紧的握住凤朝歌的手。 凤朝歌似乎很是动容,微微红了眼底,凤朝阳见了连忙岔开话题,她本想留凤朝歌用膳,但凤朝歌似乎还未放下心结,推脱后回了蘅芜苑。 凤朝歌走后,凤朝阳粗粗的吃了几口茶点,便唤上子衿,让白启备车,她要再去拜访下京北天一阁。 京都北面地上崎岖,山上是茂林修竹,山下是江水滔滔,此时正逢寒冬,江河封冻,偶有渔民凿冰垂钓,苍茫雪白一片间一袭蓑笠,独钓江雪。京北山上树木葱郁,青松刚直,落雪后,皑皑白雪下更显生机盎然。 凤朝阳在子衿的搀扶下,由白启引路,登上北山,沿着山间曲折小路蜿蜒而上,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望见柏树深深下的匾额上刻着‘天一阁’三个力道遒劲的大字。 凤朝阳缓缓的唿出一口气,她站在门前仰头望着匾额,突然想起萧景尧那日在烛火下的模样,虽说心中不愿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萧景尧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盟友,若是与他联手,不说别的,就单人脉和情报便有高人一等的优势。 凤朝阳勾了勾唇,踏入天一阁,天一阁第一层没有什么玄妙,朴素的近乎有些清冷,只有正立在屋内中央的一张实木方桌,一个老者正用手拄着下巴,昏昏欲睡。子衿见了轻咳一声,那老者连忙清醒过来,他眯着睡眼看向来人。 凤朝阳正要表明来意,不想那老者先开口道:“您可是凤朝阳凤姑娘?” 凤朝阳听了略诧异,她点了点头:“正是。” 那老者听了一笑,又问:“您可是来找图门先生的?我这就带您上去。”那老者说着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凤朝阳面前。凤朝阳虽不解为何这老者将她的身份目的知晓的如此清晰,却还是沉默的跟在身后,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显然比一楼要好上许多,那老者未在二楼停留,带着凤朝阳便向三楼走,却在楼梯前拦住了子衿和白启,他笑着对凤朝阳解释道:“三楼是阁主所在,闲杂人等不可上去的。” 凤朝阳听了明了,想起上次她去见天一阁阁主的时候子衿和白启也被拦下了,她点了点头对子衿二人道:“你们且在这里等我。” 白启闻声低头称是,子衿不甚放心,可见身边的白启并无多话,也只好点走,却还是不忘叮嘱凤朝阳几句。 第119页 凤朝阳随着老者上了三楼,阁主所在的地方果然不一样的富丽堂皇,只是凤朝阳不甚明白,为何整层楼都用粉红绸缎装饰,她抬头望向棚顶,眸子却是一滞,这上面的机关她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者将凤朝阳带到一扇门前,敲了敲:“主子,凤姑娘到了。” 室内传来一阵轻盈又清晰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接着门被从室内打开,一股香甜的气味迎面扑来,图门穿着一身精緻的红衣,墨发未束散在身后,凤眼微挑,朱唇白齿,他笑的阴阳怪气:“呦,贵客啊。” 凤朝阳看着面前的图门,微微一笑,想来这位便是萧景尧口中的红衣管事了。 第82章 再访天一阁(2) 凤朝阳随图门进了内室, 带她上来的老者恭敬的从门外将门关上然后退下。图门走到一张梨花木几案上, 大摇大摆的坐摇椅上, 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实木椅子对凤朝阳道:“请坐。” 凤朝阳落座后将目光投到图门的脸上, 心想他这副容颜只怕要许多女儿都自嘆不如, 回忆起第一次在天一阁见到他时只觉得轻佻无度,她扫了一眼图门的穿着,的确不成体统……但人不可貌相,现在想想这偌大的天一阁都交给他一人管理, 此人也是定不简单, 凤朝阳笑了笑:“不知阁主今日可在?” “阁主?”图门闻言挑了挑眉,言语中似乎略带试探。 凤朝阳见图门这副意味不明的表情,顿了顿解释道:“冠军侯说与贵阁阁主有旧交,我今日来是想拜访一下贵阁主。” “哦——”图门故意将声线拉的很长, 原来萧景尧还没向凤朝阳坦白他便是天一阁阁主,想来他应也是不会坦白的,不然那次凤姑娘来访被他调戏的事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图门笑眯眯的看着凤朝阳解释道:“凤姑娘,可是真不巧, 我们阁主远行还未归呢。” 凤朝阳静静的看着图门,将他变换不停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后敛下眉目, 温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叨扰了。”说着便站起身, 却听图门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姑娘莫急, 姑娘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阁主常年不在,天一阁大都由我打理。” 凤朝阳闻言勾了勾嘴角,随后坐回椅子上,她看向图门略有疑虑的说道:“不是我信任您的能力,只是我怕这事会坏了天一阁的规矩。” 图门听了转了转眼珠,凤朝阳他是知道的,能被萧景尧称赞聪明,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有心机,搞不好就是来给他下套的,图门心中暗暗警惕,表面上对凤朝阳云淡风轻的笑道:“但说无妨。” 凤朝阳嘴角笑意更浓:“不知图门先生可听闻了今日早朝圣上撤了镇北将军的兵权?” 当图门今早听见凤府出事的时候便想到了凤朝阳今日会来天一阁,却不想她家发生这样大的事,她竟还能如此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好像倒霉的不是她们将军府。 图门点头,还未想好安慰的话却听凤朝阳又道:“那先生可知是因为何故?” “我听闻皇上有意将令姐许给平王,只是大将军不肯。” 凤朝阳点头:“正是。平王府与我凤府已是水火不容,又哪里能结姻亲之好。” 图门闻言扫了扫屏风后,斟酌了一下问道:“水火不容?” 凤朝阳从进门时便一直观察图门的神色,见他刚刚向屏风方向扫去,凤朝阳皱了皱眉,暗下留意屏风处的动静,她抬眼望着图门,勾了勾唇:“不知天一阁可留意过平王府的动静?前几日平王府派人劫了我姐姐的马车,为的不过是想让我姐姐下嫁他一个谋士,从而控制我们将军府。好在……”凤朝阳顿了顿:“我姐姐无碍,但是平王府与我们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图门听完凤朝阳所说,心里忍不住暗笑,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萧景尧为了这件事可是不顾身上的重伤千里迢迢的从阆中赶回来,还把他派去当车夫……不过凤朝阳刚刚话停顿的地方,图门倒是心中一颤。 好在……凤朝阳是个满腹心机的丫头,不仅救下了她姐姐,而且一箭双鵰,将不知如何得罪了她的庶妹嫁了过去,顺便噁心了平王和李廷。 “如今皇上指婚与平王,我爹定不同意,所以被撤了兵权。” 图门挑了挑眉,想着凤朝阳刚刚所说的坏规矩,有些为难的说道:“凤府遭此我也着实心痛,可是我们天一阁从不参与朝政,只是开门做生意,凤姑娘若是想找人求情,不如多拜访几家位高权重的大人。”图门顿了顿笑着说道:“平南王府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凤朝阳静静听完图门的话,随后道:“图门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想找人求情,况且依我之鑑,父亲被撤了兵权许是好事,我今日来是想问天一阁,开门做生意除了卖消息是否买消息?” “买消息?”图门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世人皆知镇北将军是因为拒绝圣上的指婚才被撤了兵权,但却不知为何拒绝指婚,在世人看来平王天骄之子,俊逸持贵,我姐姐嫁与他许是高攀,但我这里有一条消息,便是平王曾经想要陷害我姐姐下嫁不成,所以才被拒了婚。” 第120页 “这个消息天一阁买来又要卖给谁呢?”图门问。 “这个消息要卖给天下人,天一阁人脉众多,远了不说便是京城足以,茶楼,青楼,当铺,曲楼红园,我想这些地方想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吧。” “凤姑娘的意思可是想让我将这些消息传出去?”图门听了忍不住心里发寒,当时她姐姐被劫时她未来天一阁将消息传去出,现在满京城因为平王被镇北将军府拒婚而闹得沸沸扬扬时将消息传去出,这凤朝阳还真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 “正是。”凤朝阳说完从袖中拿出一袋满满的银子放在几案上:“这是定金。” 图门看着银子,笑了笑,将它推了回去:“阁主交代过,天一阁不收姑娘分文。” 凤朝阳看着没推回来的银子:“天一阁既是开门做生意,便不能做赔本生意,更何况阁主与冠军侯有交情,愿意帮我一个外人已是感激,哪里敢白白劳烦呢?” 图门听了这凤朝阳的话,眯了眯眼,凤朝阳这话说的倒是把自己和萧景尧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看来他们主子追妻的路还远着呢。 图门笑:“既然阁主这么吩咐,自是不亏的,凤姑娘何苦为难我呢?” 凤朝阳见图门执着,挑了挑眉:“既是如此,那我便等事成之后亲自拜访贵阁主。” “凤姑娘……”图门有些犹豫:“这些消息传出去简单,可若没有证据,被平王反咬一口诬陷,凤府岂不是得不偿失。” “先生想得周到,证据先生不必忧心,我自会解决,先生要做的只是帮我将消息传出去。至于,会不会被反咬一口,那就要看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了。” 图门看着凤朝阳清冷的眼底,心下难忍一个激灵,这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做事就这么阴险狠毒呢? 凤朝阳说完站起身,对图门微微一笑:“叨扰多时,我相信图门先生的能力,定不会让我失望,告辞了。”说罢转身出了内室。 图门见凤朝阳消失的身影,看向屏风后:“雁菡,出来吧。” 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女子一袭水色对襟长衣,裙摆下幽兰丛生,三千青丝被一支青玉簪子束起,面覆轻纱,一双长眸垂着,满腹心事的走来。 东方雁菡看着被凤朝阳留在桌子上的银子,咬了咬唇:“主子不是说不收她分文吗?怎么还是留下来了?” “主子还说了,她若执意要给便收下,凤小姐性子倔的很。” 第83章 风波起 北楚的天好似一夜之间变了。 清晨的京都蒙蒙白雾一片, 早有商贩在冬日里寒凉的街道两边支起小摊, 随着一屉一屉蒸熟的包子, 有热气滚滚的蒸汽翻涌出来, 似乎在和清晨寒冷的空气做着最后的反抗。 “小二, 来两屉包子,再倒壶热茶。”一个赶路的大汉裹着满身的寒气坐在摊前的长木凳上,将行李朝那张已经被油腻的看不出本色的木桌上一扔,粗声粗气的喊道。 “好嘞, 您稍等!”小二将长巾在脑袋上一系, 北楚的冬天湿冷的很,若是不系个头巾,一晌午下来,只怕要招了寒凉闹头疼。 不一会小二便端来了两屉热腾腾的包子, 他将包子放在大汉身前,转身取了茶杯提了一壶刚沏开的茶水,他将杯子放在大汉面前,然后倒满了茶水:“怎么样您吃着?” 大汉抹了一把嘴, 点头:“还成,”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摇头:“这茶太淡了。” “诶呦客官, ”小二听了忙哭诉:“南边总打仗, 这茶叶也贵起来了, 我这小本生意, 若是沏上几壶浓茶, 这一天便白忙活了。” 大汉瞧了挥了挥手也道:“这连年打仗的,日子都没法好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小二拿麻布抹了几下桌子,嘆道。 “小二来屉包子,倒杯热茶。”又来了个挑夫,他将肩上的担子放在桌子旁边,坐在了大汉的对面。 “来勒来勒,”小二连忙放下麻布,跑去捡包子,挑夫坐在了大汉对面,问:“您这是往哪去啊?” 大汉喝了一口热茶:“往北边去。” 挑夫点了点头:“北边战事平了,现在去还算是好时候。” “您包子来喽!”小二端了一屉包子,拿了个茶杯过来,他指了指茶壶:“热茶在着,您慢用。” 大汉听了挑夫的话,突然冷哼一声:“北边的战事平了,镇北将军也被卸磨杀驴喽。”他将茶壶向挑夫推了推:“喝茶。” 挑夫道了谢,然后瞧了瞧周围似乎很是神秘:“我听说是因为婚事。” “婚事?”小二一边抹着桌子,一边问。 这些高门贵府的事总是格外让人感兴趣,清晨无事,这话题一出,大家聊起来,包子似乎也更有嚼劲了。 那挑夫看着店小二神神秘秘的说:“你不知道,是皇上向给镇北大将军的女儿指婚,大将军不同意,圣上才恼的。” “皇上给指了谁?”店小二见挑夫还未倒茶,便放下手中的麻布,端起茶壶给挑夫倒满。 挑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王殿下。” 第121页 “平王!?”小二有些震惊:“那是好事啊,大将军怎么还不同意。” 那大汉听了也疑惑:“是啊,嫁过去可就是王妃啊。” 挑夫看着他俩的反应摇了摇头,随后向前倾了倾身子,那二人见了也向他靠去,挑夫附在二人耳边嘀咕了半天,随后只见三人神色凝重的分开,互看了许久,只见那大汉将筷子重重向桌面:“简直是欺人太甚!” 挑夫吃了口包子哼哼两声:“还是个王爷呢,谁能想到呢。” “小二,包子来两屉,要热乎的啊。”又来了位客人坐在了桌前,小二连忙应声去捡包子。 清晨的摊前陆陆续续忙起来,伴着缕缕蒸汽弥散在空中,只听接连不断的嘆息声穿来:“唉,真是想不到啊,平王……” 玲珑阁里,子衿服侍着凤朝阳起了身,她帮凤朝阳理好衣襟,随后道:“六姑娘说今日回府。” “姑爷呢?” “六姑娘没说……听说六姑娘和姑爷感情不太好。”子衿一边绾着凤朝阳的长髮一边说。 凤朝阳拿了一支海棠色的簪子插入发间:“你何时也关注这种事了?” 子衿听了忙解释:“不是奴婢有意打听的,是膳房的慧儿说的。” 子衿看了看周围,见无旁人,小丫鬟们都在远处整理床榻:“小姐可还记得大姑娘的那块腰牌,二夫人知道是慧儿拿去的,有一次给慧儿叫到锦花苑了…听说是哭着出来的,还肿了半张脸。”子衿说完顿了顿:“自那次回来慧儿总是和我们说些六姑娘和二夫人的话。” “慧儿?”凤朝阳挑了挑眉,她差点忘了侯宁珍还有个眼线插在她们玲珑阁,不过这眼线似乎变心了呢。 “正是,”子衿为凤朝阳梳好髮髻,扶她起身:“您昨日说要陪大姑娘用早膳,海棠早早的就过去蘅芜苑帮忙了。” 凤朝阳点头向外走,有小丫鬟拿着狐裘跑上来:“小姐,外面风急穿个狐裘吧。” 子衿见了连忙接过给凤朝阳披上,凤朝阳瞧了瞧那小丫鬟继续向外走。 蘅芜苑,凤朝歌似乎昨夜未睡好,眼下拢着淡淡的阴影,她着了一身白色中衣,坐在餐桌前,看着上面玲珑的花样,苦笑了笑:“不必费心的。” 凤朝阳见了拉着凤朝歌手:“姐姐昨夜没睡好吧?” 一旁的小雨听了连忙插话:“小姐昨晚一夜未睡,姑娘快帮奴婢们劝劝小姐吧。” 凤朝歌听了微微皱眉,却似乎已经无力训斥小雨了,凤朝阳听了嘆气:“姐姐若是这样糟蹋自己,可对得起爹?对得起祖母?” 凤朝歌闻言微微抬眸,凤朝阳继续道:“爹被撤了兵权,是因为从中有人作梗,姐姐若是自责,岂不是在苛求自己,同时让我们心里不安。” 凤朝歌听了连忙摇头:“不…不是,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凤朝阳自是了解凤朝歌,由于母亲过世的早,凤朝歌自小便是个要强的性子,作为镇北将军府的嫡女,她处处要强,绝不失了家门脸面,可惜上一世她不争气,处处丢脸。如今,圣上因为给她指婚不成撤了父亲的兵权,她必然自责。 “既然不想让我担心,”凤朝阳捏了捏凤朝歌的手笑道:“那姐姐可要多吃点。” 用了早膳,凤朝阳便让小雨服侍凤朝歌休息,凤朝歌如今这状态若是被老夫人见了难免心疼,她则带着子衿和海棠去了荷风堂给老夫人请安。 凤朝阳到荷风堂的时候,各房的人都到了,除了大房只来了凤朝阳一人,出嫁了的凤朝玉也带着如画早早的回来了,她做妇人打扮,长发绾髻全部盘于头顶,着了一件难得的南方苏绣满绣的锦衣,如今南方战乱不断,虽只是几座城池间的来回争夺,未有太大动静,可是这样消耗着,南方的物价飞涨,南方特产的茶叶和锦缎最近也是接连翻倍,按照现在李廷的家底怕是捨不得买这样上乘的料子,凤朝阳扫了一眼正在和凤朝玥低声耳语着什么的凤朝玉,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俯身请安。 老夫人连忙让身边的嬷嬷将凤朝阳扶起,凤朝阳落座后,向资惜琴方向扫了扫了,她身边只坐着凤朝平,凤朝元好像从上次那事事败以后便不见了身影。凤朝阳暗暗留心,随后将目光落向对面,只见凤朝玉嘴角正含着讥讽的笑意,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凤朝阳瞧了,回以同样的笑意,凤朝玉嫁过去也有些时日了,除了三日回门时回过将军府,平日里没见她回来过,如今早早的回来给老夫人请安,她若是安了好心,凤朝阳是万万不信的。 凤朝玉看着凤朝阳的态度微怔,随后怒意染上心头,她早早的跑过来,是因为昨日李廷回府时说镇北将军也就是她大伯被撤了兵权,凤干雍失势了。凤朝玉早就看不惯他们大房独大,更是恨凤朝阳姐妹俩入骨,如今她们落魄,她若不来好好嘲讽一番,着实难解心头之恨。 “五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大姐姐呢?”凤朝玉理了理髮鬓,看着凤朝阳满含笑意的问。 凤朝阳看着凤朝玉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勾了勾唇:“妹妹可是想大姐姐了?也是,妹妹出嫁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想着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姐妹了,还不巧的正赶上大姐姐没在。” 第122页 凤朝阳话落,凤朝玉和侯宁珍的脸色皆是一变,凤朝玉看着凤朝阳这伶牙俐齿的模样暗下咬牙,倒是侯宁珍打了圆场:“玉儿刚嫁过去,要打理家世,回来的时候少,我这当母亲的更是想。” 凤朝阳闻言挑了挑眉:“李府离将军府不远,二婶若是想六妹妹了,叫辆车一刻钟就到了。” 侯宁珍听了脸色又是一变,她自是听出了凤朝阳的话外音,李府与将军府不远,凤朝玉就算再忙抽个空回来的时间还是有的,她迟迟不回就是其他原因了。 凤朝阳见侯宁珍低头思索不说话,勾了勾唇随后看向资惜琴:“三婶,三哥去哪了?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资惜琴见凤朝阳突然向她问起凤朝元,一时间找不到好的藉口,倒是凤朝平答道:“元儿和之前学堂的一些朋友出京了。” “那三哥今年不在家中过年了吗?”凤朝阳点了点头,又问。 凤朝平顿了顿,又道:“说是回来过,或许快回来了。” 凤朝阳又和凤朝平说了几句,二房和三房将凤朝阳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们没想到,凤干雍被撤了兵权,凤朝阳还能面色如常坐在这和他们谈天,今日连凤干雍都没露面,凤朝阳如此表现,她若不是心大,便是城府深的可怕。 凤朝玥一直暗暗观察着凤朝阳,见她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悲伤担忧的神情,心中暗暗不爽,她看着凤朝阳幽幽的开口了:“大姐姐未来可是身子不适?也是,大姐姐如此要强,出了这样的事,定是心中难过。” 第84章 风波起(2) 凤朝玥一直暗暗观察着凤朝阳, 见她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悲伤担忧的神情, 心中暗暗不爽, 她看着凤朝阳幽幽的开口了:“大姐姐未来可是身子不适?也是, 大姐姐如此要强, 出了这样的事,定是心中难过。” 凤朝玥此话一出,荷风堂似乎陷入了静寂,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她看了一眼凤朝玥, 嫌恶的皱了皱眉。 倒是罗念是个急性子,直接瞪着凤朝玥问:“四姑娘你什么意思?” “四姐姐又说笑了,”凤朝阳未等凤朝玥回话,先一步说到:“平王又并非姐姐良配, 哪里会难过?不过前日在宫中为太皇太后侍疾,过劳罢了。” 凤朝玥闻言一噎,她明明说的是因为凤朝歌的婚事凤干雍被撤了兵权,如何就变成了平王非她凤朝歌良配了?凤朝玥还想说什么, 却见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她一抬头便撞见老夫人投来的不悦的目光,心下微滞, 垂下头不再说话。 凤朝阳在心底冷笑, 她爹不过就被撤了兵权, 他们二房便急着落井下石, 若是有一日凤干雍丢了镇北将军这个官职, 是不是二房便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了? 凤朝阳端起茶盏,扫了扫站在凤朝玉身后的如画,自陪着凤朝玉嫁过去,如画似乎瘦了不少,连神情都没了从前灵动鲜亮,凤朝阳将目光从如画的脸上移开落在她的身上,她着了一件印花缎的料子,样式很普通,她若没记错,姐姐身边的白露有双鞋便是这个料子。虽然凤朝玉依旧光鲜亮丽,可是陪凤朝玉嫁过去的如画似乎过的不太好。 凤朝阳微微侧头,子衿马上低下头凑了过来:“怎么了小姐?” “六姑娘带如画回来的?” “还带了个李府的丫头,在外面候着呢。” 凤朝阳闻言点头,随后站起身说是出恭,便带着子衿向外走,走出荷风堂,果见一个小丫鬟正站在廊外,她穿了件软毛坎肩,料子比如画身上的上乘,款式也新鲜,按理说如画是凤朝玉的陪嫁丫头,地位应该比这丫头高些,不知为何如今穿着倒不如李府的丫头了。 凤朝阳在子衿的搀扶下走上前,她见那小丫鬟的脸蛋已经冻红了,便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她,那小丫鬟自是不敢接,李府比不上将军府,她第一次来,这里的丫鬟只怕要比她们主母穿的还要好,面前这个小姐更是穿的像仙女一样,都说高门里的小姐脾气不好,自家少夫人就是如此,面前这个怕也是一样。小丫鬟连忙俯身请安,随后抬眼怯生生的瞧了一眼凤朝阳。 子衿见了笑着解释道:“这是府里的姑娘,你们夫人的姐姐。” 小丫鬟听了连忙点头,凤朝阳轻声问道:“怎么不和如画一起进内堂?” “奴婢地位低,不敢进堂。”小丫鬟低着头小声答。 “一会我唤如画做些事,你好生伺候着你主子,她若是问起如画来,你便帮忙搪塞着。”凤朝阳说完回头看了看子衿,子衿见了便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到那小丫鬟手中。 李府不比将军府阔绰,却不想差距如此之大,小丫鬟看着手中的银子有些呆楞,这锭银子莫说是办件差事,怕是买了她都足够了。 “你可懂了?”子衿看着有些出神的小丫鬟问到。 小丫鬟连忙抬起头,她看了看子衿又看了看凤朝阳,似乎有些兴奋飞快的点头:“奴婢记下了。” 子衿闻言笑,随后走回凤朝阳身后,凤朝阳看着小丫鬟被冻红了的手正在下意识的把玩这银子,勾了勾唇温声道:“那边有个偏殿,你去里面等吧,多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就行,天寒地冻的,莫要冻坏了。” 第123页 那小丫鬟听了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俯身道谢,凤朝阳微微点头示意,未再做过多停留,带着子衿回了荷风堂。 虽值新年,但是由于凤干雍的事情,整个将军府都有些低沉,今年侯凝珍被收了管家之权,一切的事都由罗念来做,罗念本就不擅长这些后宅之事,操办的只能算是简洁大方,后日便是除夕,整个将军府都在低沉中忙碌着。 凤朝阳回荷风堂后不久,老夫人听完罗念的安排,便说身子乏了,众人一听悉数散去,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走在后面,只见前面如画畏畏缩缩的跟在凤朝玉身后,这如画原本是凤朝玉的大丫鬟,又深得凤朝玉信任,和凤朝玉走的极近,这一前一后的变化,难免不让人留意,凤朝阳给子衿递了个眼神,便见子衿快不走上前,拉住如画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如画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当她看着凤朝玉遥遥的走在前面,那李府的小丫鬟不知从哪跑上前去对凤朝玉说了几句什么,便见凤朝玉和侯凝珍都笑了起来,凤朝玉更是伸出手指嗔笑着点了点那小丫鬟的脑袋,她咬了咬唇,定住脚步,回头看向朝她慢慢走来,嘴角挂笑的凤朝阳。 玲珑阁,凤朝阳给如画赐了座,又让子衿给如画到了杯热茶,如画从进门起,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凤朝阳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问道:“你知我今日叫你来是何事吗?” 如画这才闻言抬头,她先是环望了一眼精緻华丽的玲珑阁,随后对凤朝阳冷笑道:“五姑娘除了想害我们家夫人还能想做什么?” 子衿闻言微微皱眉,海棠更是扔下手中的蒲扇:“你……”她话还未说,便被身边的子衿拉住,海棠看子衿朝自己摇头,只好厌恶的瞪了如画一眼作罢。 凤朝阳见如画如此答,也不恼,更无避讳:“非也,除了害她还能帮上你一把。” “帮奴婢?”如画笑,似乎有些不屑。 凤朝阳挑了挑眉,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吹了吹:“你在李府过的不好吧。” 如画闻言神色一顿,她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未说话。 “凤朝玉待你不如从前,想必是因为令牌的事吧。”凤朝阳见如画不语,继续道。 如画闻言勐的抬头,她看向凤朝阳,眸底似乎有恨意划过,若不是凤朝阳设计陷害,她哪里会为了令牌的事情得罪了凤朝玉,如今凤朝玉落魄,对她满是怨恨,完全不顾昔日主僕情分,她在李府活的还不如一个下等丫鬟。 如画的神色被凤朝阳尽收眼底,她勾了勾唇:“你不必恨我,更不必恨凤朝玉,若恨不如恨自己没有跟对主子。” “五姑娘是想收买奴婢吗?”如画闻言看向凤朝阳,讽刺的笑道,却不想凤朝阳突然摇头。 “不是收买,而是你可愿做我的人。”凤朝阳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如画:“其实你愿意随我来玲珑阁,你心中便有了答案。” 如画本以为凤朝阳是想要收买自己去对付已经出嫁了的凤朝玉,她还想着可以为此和凤朝阳讨价还价,却不想凤朝阳所有的目的都是指向她自己的,与凤朝玉毫无关系。 如今凤朝玉对她凉薄,侯凝珍更是看她既不顺眼,若不是看在她照顾凤朝玉多年的份上,只怕早就因为腰牌的事将她杀了,可是若是做五姑娘的人,她心中又不甚痛快,若不是五姑娘设计,她和凤朝玉又哪回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捉弄人。 如画咬了咬唇:“做您的人,奴婢又能得到什么呢?” “什么都得不到,又什么都能得到。”凤朝阳笑答。 如画看着凤朝阳良久,最后似乎下了决心,她站起身跪在地上:“奴婢愿意做姑娘的人。”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至除夕,早上凤朝阳和凤朝歌给老夫人和凤干雍敬过茶后,一起回了玲珑阁,子衿正看着小厮们挂灯笼,小丫鬟们都围在廊下,一会说这个歪了一会说那个被风吹起来了好不热闹,他们见凤朝歌和凤朝阳来都一股脑的跑了过去,俯下身齐齐拜年,凤朝阳和凤朝歌见此对视一眼,随后各拿出荷包赏了银子。他们又一股脑的跑开去忙活儿,子衿见了笑骂:“这帮猴崽子,平日里没见这么麻利。”说罢扶着凤朝阳二人上了抬阶,去北阁楼坐。 正殿正被人围着打扫,凤朝阳便和凤朝歌坐在北阁楼闲聊,许是凤朝阳上次劝说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凤朝歌自己想开了,这些日子恢復了往常的模样,帮忙张罗的府中的事,也算是帮了毫无这方面经验的罗念的大忙。 正午各房众人在荷风堂内用了缮,小辈们给老夫人和长辈们拜年得了不少压岁钱,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前说话,丫鬟们撤了膳食,又上了茶点,凤干雍似乎情绪不错,完全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颓废消沉,众人见大房各人都神色无常,若无其事,也未有没长眼睛的敢在桌上提起,不说众人心下都如何想,表面上这新年过的还算热闹喜庆。 期间老夫人问了一句凤朝元,只被资惜琴几句匆匆答敷过了,至了下午众人也都乏了再加上晚上还有守岁,老夫人年龄大了经不起长时间折腾,小辈们便悉数退下,凤朝阳,凤朝歌,凤朝沣一起去了玲珑阁。 第85章 风波起(3) 三人至了玲珑阁, 凤朝沣一进门便让子衿给他烹茶, 凤朝阳见了嬉笑他:“可是晚上守夜不睡了, 刚在祖母那喝了那些, 来我这又喝。” 第124页 凤朝沣听了满不在意, 他回怼笑道:“既然茶都沏了,那索性今晚在你玲珑阁守夜算了,再让子衿给我做些夜宵。” 凤朝歌在一旁笑的应和:“是啊,今年便在朝阳这守岁了, 好好看着这个懒姑娘, 年年都偷睡。” 凤朝阳闻言也笑,她将目光投向正在点灯的子衿,一盏盏烛灯亮起,将玲珑阁照的通亮, 这是她重生以来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年,虽然大仇未报,诸事繁乱, 但是却是和真正的亲人在一起,而不是受尽了百官朝贺后,一人坐在孤寂的宫中, 看着外面花灯燃燃, 天上烟花盛放, 应着宫宇凄静孤寂。 三人在玲珑阁用了晚膳, 凤朝沣果真留在这守岁, 不回威武堂了,兄妹三人便下下棋,闲聊些趣事,除夕的夜总是过的慢些,好在今日三人凑在了一起,时光也好打发些。棋也下了,凤朝沣军中的趣事也听腻了,至了下半夜,倒是凤朝沣第一个倒下睡着了。 凤朝阳让子衿拿了厚厚的毯子为凤朝沣盖上,回头见凤朝歌正坐在烛灯下绣着什么,很是入神,便起身走到一旁的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今年的除夕未落雪,空中皓月皎洁,月光如水淋湿了庭前的地面,白日里奴僕们挂着的灯笼此刻在微微的寒风下摇曳着,透着红晕温馨的光,阁外梅花飘香,枝干交错,树影婆娑。 凤朝阳静静的站在窗前,寒风透过敞开的窗牖吹起她鬓间的碎发,凤朝阳抬手别在耳后,将手指打在窗槛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窗槛上。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那样的鲜明又那样挥之不去的霸道。 他就站在这扇窗前,一袭紫衣飘飘,真正的矜贵俊逸,他的声音揉碎在冷风里:“新年快乐。”凤朝阳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她看着外面的圆月想,不知现在萧景尧在做什么? 远在百里外的阆中,萧景尧在军中巡视了一圈,将士们兴致很高,几乎每走一个营地都要喝上几碗,阿阳跟在萧景尧身后几次想拦着,都被萧景尧制止,他只好看着萧景尧接过将士们一碗一碗的敬酒,奈何萧景尧就算酒量再好,整军走下来,最后回营时步伐也有了些踉跄。 阿阳煮好醒酒汤递给萧景尧,萧景尧挥了挥手,他有些摇晃的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双臂支在窗槛上,他眯着醉眼向外瞧,今夜的阆中倒是月光皎洁,月亮高高圆圆的挂在上面,萧景尧扯嘴笑了笑,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在干什么,不知道她有没有听他的话,不要对萧与哲下手……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有没有想他。 阿阳见萧景尧站在窗前,拿了狐裘从身后给他披上,随后对他道:“主子,回纥那边出了些动静。” 萧景尧闻言回过神,原本带着醉意迷离的眼神恢復了清冷,他侧头看向身侧的阿阳。 … … 凤朝阳站在窗前正出神,突然一个温热的东西罩了下来,凤朝歌将狐裘披在凤朝阳身上,站在她的身侧也望向窗外:“想什么呢?” 凤朝阳裹紧身上的狐裘,笑了笑:“有些困了,吹吹风。” “困便睡吧,有姐姐守着便好。” 凤朝阳闻言笑着摇头:“我明年可不要再被你们嘲笑了。” 凤朝歌闻言也笑,似乎有些无奈:“你呀。” 姐妹俩在窗前沉默的站着,似乎各怀心事,直到凤朝沣翻身一不小心翻下了暖塌‘咚’ 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姐妹俩才回过神,凤朝歌连忙跑去扶坐在地上还有些迷煳的凤朝沣,凤朝阳见凤朝沣睡眼惺忪的模样,‘噗嗤’的笑了出来。她又看了看窗外,伸手合上了窗子。 这夜凤朝阳如愿守到了黎明,按照她的话,明年她就可以嘲笑凤朝沣了。除夕一过便是真的新年了,北楚八十年。 北楚八十年,四家八方正喜气洋洋,唯有萧与哲的头顶笼罩着阴霾,不知为何坊间流言四起,甚至传到了宫中,说镇北将军不惜冒着被撤兵权的风险也不将女儿嫁给他,是因为他之前曾派人劫过凤大小姐的马车,想让她下嫁自己的一个谋士,最后劫错了人,倒霉了凤府的其他小姐。今早父王沉着脸叫他过去质问,他自是不敢承认,回府后连忙派人去查,却查出来消息是从李廷后院穿出来的,萧与哲压着心底的怒气唤人叫李廷来。 李廷未想到新年第一天到平王府便是一顿训斥,当他听完萧与哲所说,连忙否认,说就算凤朝玉再不想嫁给自己也断是不会将这丑事传出的。萧与哲让李廷回去查,给他一个交代。 李廷走后,萧与哲坐在书房的桌案前,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颓废,九王夺嫡,他本就不占优势,自己的生母不得宠,母家这边又没有强大的势力,还要靠着他们照拂,本以为李廷若是娶了凤朝歌,日后凤朝阳再求着凤干雍嫁给自己,那镇北将军府的兵权就全在他手上,却不想不知从何时起,错漏百出,李廷娶了个无用的妻子,凤朝阳对他也没了之前的痴恋热络。 先前不知圣上为何突然指婚凤朝歌给自己,他若是娶了凤干雍的嫡女还是圣上赐婚,那他那几位兄长不知要如何打压他了,他正想着如何推脱,不想凤干雍先惹怒了圣上,拒了婚被撤了兵权,他也算松了口气,不必未这件事再操心,却不想突然传出这种流言……而且愈演愈烈。 第125页 萧与哲揉了揉眼窝,随后睁开双眸望着窗外微微眯眼,凤朝阳这个棋子不能再生变数了。 李廷怒气沖沖的回了李府,去凤朝玉院子未寻见她,听下人说被老夫人叫去了,便又向李母的院子走。还未进院落便听见凤朝玉尖锐的叫声:“不可能!当我是开善堂的了?可算是我们将军府有钱,便得任由你们打秋风?” 李廷脚步一顿,凤朝玉这话着实太过难听,果真不一会堂内又传来了李母的声音:“反了你了!这是你跟婆母说话的态度吗?你娘没好好教养你吗?” “教养?你儿子若是有教养会去劫别人的车子逼婚?想从我这拿钱,做梦!”只听砰地一声茶盏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不一会便见凤朝玉怒气沖沖的走了出来,出了房门见李廷正站在院内,凤朝玉冷笑一声:“呦,我当是谁回来了呢。” 李廷见凤朝玉出来快不走上前去甩了她一巴掌:“我还以为是哪个下人碎嘴,没想到真是你天天在府里嚷嚷。” 自凤朝玉嫁过来,虽然李廷对她不好不上心,却也从来未有动手打过她,凤朝玉着实被李廷这一巴掌弄愣了,待她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尖叫贯穿庭院:“李廷!你敢打我!你个草民,我要让我爹杀了你!”凤朝玉说着便朝李廷扑过去,李廷见了连忙将她推开,凤朝玉被李廷推了一个踉跄,闪了腰,李府的小丫鬟到底是李廷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扶,她四下去往如画,却不见身影。 凤朝玉没想到李廷接连对她动手,她指着李廷尖叫:“你发哪门子疯!我给你们家倒贴的还少吗?” 李廷见凤朝玉这幅撒泼的模样眉头紧皱:“事情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不知道!”凤朝玉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李廷说什么。 “我劫车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传出去的!出事了你知不知!出大事了!”李廷心急如焚,若真是凤朝玉传出去的,只怕平王真的就要弃了他了。 凤朝玉听着李廷几近咆哮的质问,总算是有些被镇住了,她看了李廷许久:“谁会传那个事,我巴不得所有知道的人去死!”说完甩袖离开会了院子。 李廷见凤朝玉离开,有些颓废的望了望天,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的确按照他对凤朝玉的了解,她定不会傻到去传自己的丑事,那又能是谁呢?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几个心腹还有母亲便是凤朝玉的陪嫁丫鬟如画……是不是她? “把夫人身边的如画叫过来。”李廷说完甩袖走出院子,向自己书房走去。 李廷在书房等了许久,终于见下人有些焦急的跑了过来:“老爷,如画不见了。” 李廷在萧与哲书房门前徘徊了许久,终于走了进去,他将如画的事如实的告诉了萧与哲,萧与哲闻言微微皱眉:“一个丫鬟?” 李廷点头,萧与哲微微眯眼,随后看向李廷:“人呢?” “不见了。”李廷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答。 萧与哲闻言冷哼一声:“看来…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本王。”他看着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李廷愈发不顺眼,皱了皱眉:“把人找出来,本王要审。” 而此刻让萧与哲费力派人找的如画,正随着白启进了玲珑阁的大门。 第86章 侯爷归来 如画随着白启进了玲珑阁, 转入内室, 只见凤朝阳坐在暖塌上看书, 她垂着头, 鬓间的几缕碎发藏在她粉嫩的耳后, 窗外的暖暖的阳光从明纸透进来,她整个人都躲在光辉下,肌肤白嫩的有些晃眼。 如画走上前去俯身请安:“五姑娘。” 凤朝阳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面前如画:“不必多礼。” 如画起了身有些不解的问凤朝阳:“五姑娘为何突然叫奴婢来?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白日里奴婢若是许久不见只怕夫人会疑心。” 凤朝阳笑了笑:“并非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做的太好,”她说着一顿:“也正是因为你做的太好, 只怕李府那里你是待不得了。” 如画闻言有些紧张, 她望着凤朝阳,似乎还是有些不解。凤朝阳见如画这模样,便让子衿给她搬了个矮椅,让她坐下。 “这件事你虽是打着为凤朝玉好的名义, 可若她真的知道是你传出去的,你猜她会怎么做?” 如画想了想,有些害怕:“她定会杀了奴婢的。” 凤朝阳点头:“不仅她会想杀你,只怕李廷, 平王都想杀你灭口。你可能不知,你传出去的消息今早不知怎么已经传到宫里圣上的耳朵里了。” 如画听了显然一惊:“可…可奴婢只是在后院说说,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她越想越害怕连椅子都坐不住了, 她一下跪在凤朝阳面前:“姑娘您一定要护着奴婢啊, 奴婢都是听您的话做的啊。” 子衿闻言微微皱眉, 却见凤朝阳笑着下了暖塌将如画扶起, 安慰道:“你是我的人, 我自是要保你的。只是……”凤朝阳犹豫了一下:“我也没想到消息会传的这么远,都惊动了圣上。听说今早平王被圣上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若是凤朝玉和李廷在我这定是动不了你,只是平王……”凤朝阳扶着如画落座,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第126页 如画见了连忙又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凤朝阳身前不住的磕头哭求道:“姑娘您定要救救奴婢啊,奴婢也不知道为何消息会传的这么快,我只不过和几个老嬷嬷和小丫鬟说了。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平王……平王若是知道是奴婢做的,定不会放过奴婢的。” 凤朝阳见如画如此,无奈的嘆了口气:“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做罢了。” 如画闻言勐的抬起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眼直直的看着凤朝阳,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 … 北楚八十年,京都的衙门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个案子,却又是一个震动整个京城的案子,听说平王门客夫人的一个小丫鬟击响了衙门前面的鸣冤鼓,向衙门告发平王暗下毒手,毁了自家小姐的清白,逼得她们小姐下嫁,嫁过去后又受尽委屈。 此事就好似几滴冷水溅入滚烫的油锅,京都一瞬间沸腾了,原本坊间暗下的流言一下子被搬到了明面上,百姓们都等着看平王的反应。年后本是人最松散的时候,可是此事一出,人们都瞬间兴奋起来,本值淡季的茶馆座无虚席,堂下坐满了人都等着说书先生给他们讲今早衙门发生的事。 “之前的流言不假,平王想劫的乃是镇北将军嫡女的车子,没想到劫错了,便是劫了那个小丫鬟的小姐……小丫鬟为主子不平这才打的官司。” “我就说镇北将军怎么为了这件事连兵权都丢了,原是平王早就得罪了大将军,大将军就算不要兵权,也不能将女儿嫁过去。” “只是苦了那位嫁过去的小姐,好在丫头忠心,愿意为主子出头。” 台上说书先生将今早的事讲的绘声绘色,台下的议论声也是此起彼伏,一时间,京都好不热闹。 萧与哲坐在府里的书房,黑着脸,他将手下的递来的信折看完紧紧的攥在手中,李廷颤巍巍的站在萧与哲身前:“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与哲将信折丢在桌案上,他满眼阴鸷的看着李廷:“先把人给本王杀了。” 李廷听了,犹犹豫豫的劝道:“殿下…如画杀不得,她现在若是死了,大家都会怀疑我们平王府的,到时候您洗都洗不清了。” 萧与哲听了重重的一拍桌子,他站起身逼视李廷:“那你是让她活着和本王打官司吗!?本王的脸都丢尽了。” 李廷看着暴怒的萧与哲,额间不断有汗流下,他拿衣袖胡乱抹了抹:“如画怎么说都是个丫鬟…虽说现在舆论偏向她,可是王爷若是向官府施压,一个小小丫鬟,京兆尹还不知道怎么做吗?” 萧与哲听了冷笑:“京兆尹是瑞王的人你不知道吗?出了这事,他巴不得闹得沸沸扬扬,岂会轻易收手?” “可查清了如画身后是谁的人?端王还是静王?”萧与哲揉了揉生疼的头顶,坐回椅子上。 李廷见萧与哲坐下略略松了口气,随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回殿下…都…都不是。” “都不是?”萧与哲皱眉:“那是谁?” “是…是凤朝阳。”李廷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撇了一眼萧与哲。 萧与哲闻言眉头更紧:“李廷!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她一个闺中女子能懂得这些?” 李廷早就料到萧与哲会这样说,他连忙答:“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属下哪里敢唬弄您?此事千真万确,属下有证人,是凤朝阳的二叔,也…也是属下的岳父。” 萧与哲闻言紧皱的眉头微松,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他看着李廷:“证人呢?” 候在外面许久的凤干绪被李廷带到了平王的面前,凤干绪一见平王连忙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微臣叩见平王殿下。” 萧与哲看着跪在地上的凤干绪淡声道:“凤大人不必多礼。” 凤干绪起身先是说了一堆恭维的话,又表明了自己想要依附于平王的心,萧与哲都静静的听着。待凤干绪说了许多敬仰平王的话后,见平王无甚反应,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婿,李廷见凤干绪投来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凤大人,您不是说如画是受凤朝阳指使吗?可有证据?” 凤干绪听完马上反应过来,他看向平王恭敬的说道:“如画的确是被凤朝阳收买了,如画本是微臣女儿从小贴身的丫鬟,不知受了凤朝阳什么蛊惑,竟然做出这种卖主的事,微臣的内人曾在凤朝阳的阁内安排了自己的人,那人说如画现在就住在玲珑阁,打官司的银两也都是凤朝阳出的。” 凤干绪为了让萧与哲相信自己说话,也不计较侯凝珍所做的事能不能拿得上檯面,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萧与哲听完凤干绪所说,似乎有些出神,凤干绪和李廷见了对视一眼,随后李廷轻声唤道:“殿下……?” 萧与哲闻声回过神看向凤干绪:“你又如何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殿下若是不信,今夜派人入玲珑阁一探便知。”凤干绪很是信心满满的说道。 … … 地位低下的丫鬟告官堂堂皇子,这案子一出,一片譁然,京兆尹手中捏着这案子进退两难,一边瑞王在上面施压想要藉此机会打压一下平王,一边平王有意示好送了不少银两,京兆尹虽说现在是瑞王的人,可是做人却是墙头草,夺嫡之事哪能料得到结果?京兆尹又不敢将平王这边得罪死了,案子就只得一直僵持着。案子僵持除了消耗大量银子不说,萧与哲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他堂堂王爷竟然和一个下人对薄公堂,一时间平王府沦为了京都的笑柄。 第127页 在人们还沉浸在平王和一个丫鬟打官司的荒唐事中,又出了一件事,将本就沸腾的流言推上了**,平南王世子今日进宫,当着百官的面向圣上求娶凤干雍的嫡长女。许是皇上顾及皇家颜面又或许皇上心中有所衡量,拒绝了世子的请求。可是此事一出,人们难免对二人进行比较,比起暗下毒手的平王,平南王世子不顾镇北将军府失势的情况下求娶凤小姐的行为更令人称赞。 凤朝阳本是在阁中看书,萧景禹此举确在她意料之外,可是他这么做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萧景禹心悦姐姐,定是不想姐姐嫁与萧与哲,更不想姐姐因此事自责。只是世子此举虽是好意,但难免落了唐突,凤朝阳随意的翻着手中的书页,同是亲兄弟,比起萧景禹的刚直,萧景尧的坏心眼怎么就那么多呢? 子衿将北阁楼的藏品悉数整理好,将帐本交给凤朝阳查阅:“刘嬷嬷确是偷了不少东西,好在她是个不识货的,拿的都是些大件不值钱的东西。” 凤朝阳一边听子衿汇报一边拿着毛笔在上面圈点着什么:“刘嬷嬷从那次之后还来过吗?” “来过几次,都被海棠撞上了,几句给骂走了。” 凤朝阳听了低声笑了笑:“那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子衿闻言怕凤朝阳责怪海棠解释道:“是刘嬷嬷太不识好歹,海棠才急的。” 凤朝阳合上帐本交给子衿:“上面圈起来的那些都拿去当铺当掉,换了银子送去官府。” 子衿听了捏了捏手中的帐本:“小姐…这打官司已经花了不少银子,若是再打下去,不知道又要搭进去多少,为了那个如画不值得的。” 凤朝阳见子衿似是心疼了,诚然官府是最吃银子的地方,可是这个官司她必是要打下去的,她要慢慢的消磨尽萧与哲的名望,要萧与哲受不了流言自乱阵脚……她的底子还算深厚,花销又少,而萧与哲虽是王爷,却一直以清高自居,更何况他还要笼络大臣,又养了许多门客,笔笔都不是小花销。她不过是耗费些银两,而萧与哲耗费的除了银两还有名声,无论结果如何,她都稳赚不赔。 “当了吧,然后让白启送到衙门。”凤朝阳拿起书,不再看子衿,这些道理就算她和子衿说了她也不甚懂,索性一字不说。 子衿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拿了帐本下去点货拿去当铺。 日子过了晌午便似飞一般,转眼天色便黑了下来,凤朝阳白日里小憩了一会,此刻还未有困意,便让子衿多掌了一盏灯,加足炭火后去休息,她则靠在暖塌上,拿着花刀有一下没一下的修剪着花瓶中的梅枝。 入了夜白日里的喧嚣便都被这无尽的深夜吞没了,玲珑阁一片寂静,凤朝阳坐在窗旁,隔着厚厚的窗纸依旧能清晰的听到风吹树干沙沙的声音,突然只听窗外传来‘咚’的一声,声音虽小,却在这寂静的寒夜显的阁外明显,凤朝阳闻声透过窗子向外看,阁内的灯将窗纸照的透亮,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紧贴着窗子正蜷着身子慢慢的向右侧的小窗靠近。 凤朝阳心下蓦然一紧,她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花刀,跑下塌藏身到阁内的山水屏风后,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窗户,只见窗户被人缓缓的推开,伴着窗外吹进来如刀的寒风,一个黑影出现在阁内,他面上罩着面具,凤朝阳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清晰的看见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凤朝阳屏住唿吸,将手中的花刀藏到衣袖中。 第87章 侯爷归来(2) 她若是没记错今日并非白启当值, 她此时唿救也只能惊动门外那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 根本召不来侍卫, 况且此人能避开将军府和玲珑阁的守卫可见功夫不低, 一个不慎, 只怕她二人都要死在这个刺客的刀下,凤朝阳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阁内的烛火燎燎,锋利的剑影折射着烛光,格外刺眼。刺客入了玲珑阁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环望阁内, 见暖塌上面还有被翻乱的毯子,想必人是躲起来了。刺客打量了一番玲珑阁,他奉平王的命来取那个丫鬟的首级,却不想一个小小丫鬟竟住着如此上乘的房舍, 想来那个凤小姐当真重用她。 凤朝阳见那个刺客站在室内打量,想必是在寻她的身影,她身前的屏风乃是绣品,绣品透光, 此刻正值夜晚,烛火打下来她的身影不难被发现,凤朝阳紧紧的靠着身后的书架, 心脏狂跳, 那刺客的身形和手中的长剑, 她几乎不会有一击制胜的机会, 而且她手中的花刀短小, 除了靠近咽喉很难有致命的伤害。此刻玲珑阁内西侧的小窗正敞着,外面寒风裹雪捲入,室内的热气的几乎被消磨殆尽,凤朝阳只穿一身中衣,可是此刻她的额顶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未想到萧与哲竟如此沉不住气,到底是她高看他了。 凤朝阳正想着对策,却见那刺客突然向屏风处走来,他手中提着长剑,随着他步步靠近,剑影将空气中的温暖斩尽,冰冷逼来。凤朝阳后背紧贴着书架慢慢的滑了下去,蹲在地上,屏风底处镂空,她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步步逼近的黑色短靴,一步,两步,三步…… ‘嘭’凤朝阳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前的屏风推倒,那刺客急忙向后退躲去,可难免还是被屏风砸到,他一个不稳摔在地上,屏风倒了凤朝阳的身影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她见刺客倒在了地上,连忙向门外跑,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刺客的力气,她还未跑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长剑划破锦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屏风被彻底的砍断。随伴着身后捲起的寒风,凤朝阳清晰的听见长剑滑空砍来的声音。 第128页 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如期的疼痛没有传来,却有温热的东西从头顶滴下,顺着额顶划过她细嫩的肌肤,一滴一滴,如新泉般涓涓流了下来,凤朝阳下意思的伸手擦拭,却是一抹鲜红撞入眼底,她的身子不禁的颤抖起来。 萧景尧徒手握住刺客朝凤朝阳砍下来的剑,锋利的剑刃顷刻间撕裂他的肌肤,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淌了下来,萧景尧垂眸看着愣愣的站在他手臂下的凤朝阳,心上似有尖刃划过。他抬眸看向刺客,眸中杀意凛冽,只听嘭的一声,刺客被萧景尧踢倒在地,手中的剑也被萧景尧反手夺过,萧景尧拿着剑架在刺客脖颈儿上:“说,谁派来的?” 刺客看着突然出现的萧景尧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冠军侯什么时候和一个丫鬟勾搭在一起?刺客瞥了瞥他脖颈儿的刀,正想着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一直沉默的凤朝阳轻声说道:“杀了吧,是萧与哲的人。” 西窗的风吹的更凛冽了,萧景尧和刺客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窗前,凤朝阳垂着头望着被鲜血染红的指尖发呆,不一会便听见西窗被关合上的声音,伴着一步又一步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萧景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凤朝阳虽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萧景尧投来的几近滚烫的目光:“不想脏了你的屋子,人已经死了,别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似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凤朝阳闻声慢慢的抬起头,对上萧景尧的目光,她想挂起常用的笑容,嘴角却好似挂了千金的重石怎样也抬不起来,一股温热的感觉涌了上来,被她含在了眼眶。萧景尧见凤朝阳这模样,失笑出声,他抬起未受伤的手,揉了揉凤朝阳的头顶。 玲珑阁烛火似乎更亮了,萧景尧坐在暖塌上,眸中含满了笑意,他低头看着凤朝阳拿着药粉洒在手帕上然后轻轻的敷向他的伤口,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他是她的心肝宝贝似的,他留意了一下那手帕,上面的兰花绣的别别扭扭的,难看极了。 她本就肤白,许是受了惊吓,此刻脸色更白,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墨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她的颊前耳后,萧景尧见了伸手捋了捋她的髮丝随后替她别在耳后,她的侧脸上有几抹刺眼的红,是他刚刚受伤时留下的血,他伸出手想替她擦去,当他温热的指肚触碰到她微凉的肌肤时,似有什么透过指尖传入心底,痒痒的,萧景尧下意识的放慢速度,指尖慢慢的摩擦着凤朝阳柔嫩的面颊。 凤朝阳似乎感受到了萧景尧的动作,她抬起头:“无事,我一会清洗便好。”她的眸子很亮也很清澈,她望过来的目光没有一丝隐藏。萧景尧看着凤朝阳投来的目光,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刚刚的心思好像灰尘被她投来的目光洗刷掉,他勾了勾唇,收了手。 萧景尧手上的伤口极深,凤朝阳替他上了药包扎好:“你的伤还是要宣府医看的。” 萧景尧抬手看了看被凤朝阳系在他伤口上的帕子:“这帕子是谁绣的?” 凤朝阳撇了一眼那帕子,是她前些日子陪着凤朝歌绣的,绣工的确拙了点,只是她不想萧景尧此刻竟有心情和她说帕子。 “我绣的。”凤朝阳撇开眸,收拾药箱。 萧景尧早就猜到是凤朝阳的手笔,他伸手摸了摸帕子:“我也要。” 凤朝阳显然未想到萧景尧是这反应,本以为他又会以他极度挑剔的眼光调侃她一番,凤朝阳抿了抿嘴:“我绣的不好。” “没事,本侯喜欢。”萧景尧说完向后仰去躺在暖塌上,那模样潇洒极了似乎受伤的不是他。凤朝阳闻言未答,只是拿起药箱放回,当她回来的时候,萧景尧还躺在榻上,他一动不动,凤朝阳以为他失血过多头晕,便俯身靠近他想看看他的脸色,未想她刚一俯身,却突然被萧景尧拉住手腕,他一用力,她便被他带到了榻上。 凤朝阳被萧景尧禁锢在身侧,两人并肩躺在暖塌上,凤朝阳几次挣扎着想起身却都被萧景尧用力按住,想着他手上有伤,凤朝阳挣扎几下无果,索性放弃了。萧景尧见凤朝阳乖乖的躺在身侧不在挣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暖塌的桌案上的烛火是子衿新掌的,此刻烛火燃的正旺,烛光从案上照下来,将两人的眉眼照的愈发清晰,凤朝阳见萧景尧不说话,也只得静静的望着他,萧景尧生的是真的好看,原本他稜角分明的面庞充满了侵略性,此刻看去在暖火的映照下倒是多添了一份温柔。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萧景尧看了凤朝阳许久,才淡淡的开口,听这语气,似乎是生气了。 凤朝阳挑了挑眉:“什么话?” 萧景尧听了嘴角一勾,弧度很平,别说是笑意,便是神情都一瞬变的有些冷淡,凤朝阳想,萧景尧是真的生气了,却不想他下一秒突然凑了过来,一个温热的东西敷在了她的唇瓣上,她还在未反应过来,突然唇瓣上一疼。 萧景尧竟然咬她! 凤朝阳勐的伸手推开他,怒气沖沖的看着他,不知是该打他还是骂他。萧景尧见她这副模样,似乎极得意:“想起什么话了吗?”他说着伸手拦住她的腰,存心让她动不得。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这样,突然悟出一个道理,对萧景尧仁慈,就是对她自己极大的不仁慈。她不看他:“时局所致。” 第129页 萧景尧听了冷哼一声:“你不如说不想放过这个好时局罢了。” 凤朝阳低着头不否认,萧景尧瞧这她这闷瓜的模样,又冷哼一声。 他抱着她,她只着了一件中衣,他的温度很快透过衣料浸入她的肌肤,凤朝阳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萧景尧见凤朝阳动,以为她又要挣扎,搂的更紧了。 “你怎么来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凤朝阳只觉得空气寂静的可怕,想了想问。 萧景尧又是冷哼一声:“来救某人的小命。” 果然……凤朝阳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萧景尧,他见她抬头看他,撇开眼睛,果然,堂堂冠军侯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了。 “你生气了?”凤朝阳说着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萧景尧的眉梢似乎动了动,可依旧不说话。 “你若没生气我可就不哄你了。”凤朝阳说完松了手,放开他的衣袖。 萧景尧见了,连忙拉回凤朝阳的手,看着她,似乎怒气很大:“本侯生气了!” 他这模样很是难见,像个未大的孩子,哪里还有半点冠军侯该有的模样?凤朝阳本想好好和他解释一下为何不得已对萧与哲动手,可是不知为何心弦一动,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瞬间融化了她的理智,她原是盯着萧景尧的眸子,慢慢的她的目光向下滑,落到了他微抿的薄唇上。 凤朝阳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靠近萧景尧,直到她微热的唇瓣触碰到那一片冰凉才停了下来。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眸子微微睁大。 第88章 同盟 凤朝阳微微仰头, 闭上眼睛, 靠近萧景尧, 直到她微热的唇瓣触碰到那一片冰凉才停了下来。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眸子微微睁大。 蜻蜓点水的一吻, 萧景尧还在震惊之余, 凤朝阳便飞速的离开,趁着他微愣的空隙离了暖塌。 萧景尧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指肚下意识的抚上自己唇瓣,随后起身坐直, 看着逃离开的凤朝阳, 眸底的笑意掩饰都掩饰不住。 玲珑阁的烛火一如既往的明亮,烛火下人们的神情一丝一毫也逃不过,萧景尧看着微微红了脸颊的凤朝阳慢慢的从榻上站起身,凤朝阳瞧萧景尧过来, 不自主的便想向后躲,却被萧景尧的长臂一捞紧紧的禁锢在了怀里。 凤朝阳不过刚刚及笄之年,再加上许是幼时挑食所致,身姿与同龄女子相比就娇小些, 更何况是在早已弱冠的萧景尧身前。她站在那,也不过堪堪达他胸前,他禁锢着她, 俨然如铁桶般。凤朝阳只得仰头去看他, 萧景尧也很给面子, 低下头与她对视, 然后懒洋洋的开口:“亲完就想跑?” 凤朝阳听了直想挥他一拳,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景尧饶有兴致的瞧着她气唿唿的模样继续道:“你亲了我,以后我可就是你的人,总得给个名正言顺吧?”他紧紧的搂着她,好似她若不给个说法,便绝不放过的样子。 凤朝阳见萧景尧一副赖上她的样子,真想唿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她干什么不好,非要头脑一热去招惹萧景尧,她撇开眸,满不在意的哼哼两声:“谁稀罕你的人?” 萧景尧听了眉头一皱,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不稀罕,你还亲我?” 凤朝阳的脸瞬间涨红,她勐的推开萧景尧,随后转过身背对他:“被狗咬了,总要还回去。” 萧景尧见凤朝阳如此,想来她是窘迫的不行才口不择言,连狗咬狗都出来了,他低声笑了笑:“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啊?”如此好的机会,若是浪费了,还是他萧景尧的作风吗?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打铁,早日把凤朝阳娶回家,萧景尧的如意算盘在心中打的啪啪响,他踱步到凤朝阳身侧,微微弯身去看她。 烛光从另一侧打过来,他逆着光看,只见她微白的小脸上晕染着两抹酡红,她正微低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微垂着眸向一侧瞥去,萧景尧瞧她这模样,想来是真的害羞了。 凤朝阳见萧景尧走过来瞧她,连忙躲开,萧景尧便跟在身后不停的唠叨,何时对我负责,何时也让我光明正大的走一回正门…… 凤朝阳听萧景尧的那愈发的得意的语气,勐的顿住脚步,怎么说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虽说这男女情长之事她不甚擅长了解,可是上辈子怎么说也是嫁过人的,怎么能让萧景尧一直牵着鼻子走,她转过身,看着萧景尧率先发问:“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其实萧景尧这几日不在京中她不难猜出,那日他特意来玲珑阁,无论她如何不冷不淡不识好歹的反应他都耐着性子留下来劝她不要轻举妄动,那时她只是想他或许找到了萧与哲其他什么重要的线索,可是自他走后到如今,几近半月的时间他都未曾来过,哪怕她未听他的告诫,对萧与哲动手了,而且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她便猜测他人不在京中。而且他今日来或许真的是赶巧救上她一命,他若是在京中,那刺客是谁派来的,他定能第一时间想到,如此她便能肯定萧景尧离了京都。 萧景尧闻言脚步一顿,他这几日不在京中的事除了家人便是手下极亲近的人,凤朝阳应该不会知道,可是她知道也无妨:“去军中了。”他答的毫无隐藏,倒是难免让凤朝阳一愣,她显然有些诧异:“军中?” 第130页 凤朝阳猜测过萧景尧暗中培养了势力,而且从那次与裴清风聊过之后,她便忆起萧景尧曾经在京北沉香亭旁问她的话,萧景尧有夺嫡之心不为过,而且他也有那资格。只是她未想到在别的皇子拼命算计凤家想要掌控凤家的兵权时,萧景尧已经自己拥有了一方军队。 “很惊讶?”萧景尧挑了挑眉。 凤朝阳点头,若是外人说是震惊也不为过,谁能想到整日靠着父亲大哥庇护,顶着昔日冠军侯头衔在京中花天酒地,玩世不恭的萧景尧竟然悄无声息的手握重兵? “什么时候的事?” 萧景尧见凤朝阳问的认真索性都答了:“成年后。” “你有多少军队?”凤朝阳又问,问完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她和萧景尧还没熟悉到这种**的事都坦诚相见的地步,她刚想改口,便听萧景尧道。 “不多,与你凤家军多上一倍。”萧景尧似乎没有凤朝阳想的那么多,见她问他答的倒是顺畅自然。 凤朝阳一时间不知道该纠结什么了,她是该纠结萧景尧手中握着足足两个凤家的军队,还是该纠结短短几年他在哪里招募的兵。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那纠结的小表情笑,丝毫没有被她得知了底细的不适,似乎更坦然了,他看着她问:“如若我说我早有夺嫡之心,你有什么想法?” 凤朝阳闻言陷入了沉思,她有些怔愣的看着萧景尧,一言不发。 好好燃着的烛突然爆了灯花,‘嘭’的一声,声音虽不大,却还是惊到了浸入沉思的凤朝阳,她回过神,瞥开眸子:“无关谁,我只求凤家平安。”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无情,从前萧景尧未向她表明过夺嫡之心,而她也单觉得他深不可测,却从未将他与皇位想在一起,不知为何,那个被世人看作九五的位置在她眼里似乎配不上萧景尧,而那时她心属萧与舜,北楚的几位皇子中,也就他还算得上有些情义,萧景尧知道她的心思,也冷嘲热讽过。可如今萧景尧表明了夺嫡之心,她却选择了无关。 凤朝阳不知道为何,那一刻脑海里闪过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冷眼无关。萧景尧对她,别说是今日和护国寺那次的救命之恩,就是平日里大大小小的恩情她都还不起。 “小白眼狼,”萧景尧听了哼了一声:“也好,你不去支持萧与舜就行。” 凤朝阳以为萧景尧哪怕没有伤心也会有些生气,毕竟她现在真像他口中所说的餵不饱的白眼狼。 “毕竟,我萧景尧打天下用不着靠女人。” 凤朝阳听了笑,冠军侯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啊。不过…… “说实话你和萧与舜,我倒是更愿意支持你些。”凤朝阳说完转身回了暖塌坐下。 男人啊,也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萧景尧听了眉梢不由得一挑,随着凤朝阳回了暖塌,两人隔着中间的桌案,并坐在暖塌上,凤朝阳透过桌案上烛光看向萧景尧:“侯爷,要合作吗?” “合作?”萧景尧挑了挑眉,似乎很有兴致。 “你的夺嫡之心,不知王爷和世子殿下可知?” 萧景尧听了神色似乎有一瞬凝重,继而摇头:“他们不知,夺嫡之事与平南王府无关,我亦不会动用平南王府的一兵一卒。” “所以,要合作吗?”凤朝阳笑问。 萧景尧听了也笑:“你是想说,你的心思凤家也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也不凭藉凤家?” 凤朝阳拿起茶盏,里面的茶已经有些凉了,她原是看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听了萧景尧的话抬起眸子:“所以,要合作吗?” 萧景尧一勾嘴角,眸若星辰,含着笑问:“与我合作,你图什么?”他顿了顿又抢在凤朝阳前道:“别和我说凤家平安。” 诚然,除了凤家平安,她还剩復仇,只是復仇她未想把萧景尧卷进来。 “你若是想图人,我倒是可以好好考虑的,毕竟被你亲了,我也不清白了。”萧景尧忽的凑近,凤朝阳也是下意识的向后躲,萧景尧见此低声笑了笑,随后突然正色:“喂,和我合作不亏的,我若来日位及九五定娶你为后。” … … 凤朝阳已经不大记得那日烛灯下和萧景尧具体聊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他是如何离开的,年后的日子转眼而过,圣上根本没有恢復凤干雍兵权的打算,凤干雍倒是难得在年后偷闲留在了府中。圣上此举也不难理解,回纥年前战败,北疆算是稳定了,凤干雍这个镇北将军被晾一晾,似乎对于天家来说也并无大碍。 日子匆匆而过,再过了这个月,眼看就是春天,镇北将军府大房和四房正闲在府中的时候,二房的凤干绪却是突然忙了起来,像是逆流而尽,在悠闲的府内显的阁外忙碌。 凤干绪因为向萧与哲告发凤朝阳收买如画一事而开始接近萧与哲,而萧与哲如今手下正无人,又被这满城风雨的官司打的正心力交瘁,此刻凤干绪来投靠,萧与哲看在他人还算机灵,虽然左右逢源但他到底没想过太重用他,再加上此人是凤干雍的庶弟,用了他便如同在凤干雍和凤朝阳身边安插了一个最方便的眼线。 凤干绪在年后一路高升,本是小小文官,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在六部中已有了立足之地,而李廷也因萧与哲的安排在年后入仕了。 第131页 第89章 突生变数 镇北凤家的大房和四房因为被撤了兵权, 生活的极悠闲自在, 凤干雍常年在外奔波, 如今闲下来, 似乎终于也能明白平南王的快乐了。然而与凤家的相反的, 倒是平王府萧与哲最近很是繁忙,两个多月前他的派出去凤朝阳那里的探子再也没回来过,他派探子去本就不是冲着凤朝阳去的,虽说杀了那个丫鬟解决不了根本, 但是丫鬟一死确能解了当下燃眉之急。是以, 便是探子入将军府刺杀失败被杀,区区一个丫鬟的命,无论是凤干雍还是凤朝阳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因此与他对上, 他亦未放在心上,只是不想从那日后,麻烦的接踵而来,虽未动他根基, 可在这多事之秋,也够让他忙的焦头乱额。 更令萧与哲疑惑的是,看这动作不像是镇北将军府的手笔。 远在京北的天一阁, 图们看着萧景尧:“萧与哲那边, 还不打算收手吗?我派人查过了, 刺客原不是冲着凤小姐去的……” 萧景尧闻言冷哼一声:“我夫人的院子何时是个人就能进的?” 图们不知为何, 自萧景尧上次从玲珑阁救了凤朝阳回来, 对其的称唿也变了,原本也就叫叫‘丫头’什么的虽亲昵却不出格的名字,现在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不知情的还以为真事呢。图们极想提醒萧景尧你何时明媒正娶了人家,但见萧景尧叫的信誓旦旦,又不禁想许是那晚英雄救美后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图们左想右想,还小命要紧,‘直言劝谏’他可不擅长。图们自己暗自思想了半天,总算上想起了今日要交代的正事:“回纥那边的事很快就会传过来,那个人怎么办?” 图们看着萧景尧试探的问,萧景尧倒是当听闻‘那个人’的时候眸中杀机涌动,他冷淡开口:“杀。” 北楚的京都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落雪了,这几日天气也是骤暖,海棠今日推开窗子向外看,突然极兴奋的叫道:“呀!发芽了。”说这连忙向一群小丫鬟招手,小丫鬟都一个个好奇的围凑过去。 子衿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看着凤朝阳解释道:“许是她昨年吃杏子的核被她扔到地里,今年发芽了。原本还让我瞒着小姐呢,这下子自己全嚷出来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海棠许是娘胎里带的不足,吃了酸的总要胃里呕气,还偏偏这姑娘极爱吃酸,吃多了又要唤大夫吃那口苦的汤药。她自己管不住嘴,凤朝阳便让子衿看着,这不没看住,连杏芽都发出来了。 凤朝阳听了一笑,又不由得感慨,日子过的真快,眼看春天了。年后至今几个月里是凤朝阳重生以来过的最清闲的日子,原因无他,便是二房三房已经不需她动手‘引导’,自己走上了不归路。凤朝元是上个月回的府,凤朝阳不知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却知他一如从前,跟在凤干绪身后为萧与哲效忠,反观他哥哥凤朝平倒是极消停的躲在府里看书。 这一世,许多事情和上一世不同,出了许多变故,比如萧景尧这个人,比如圣上在位之年就撤了父亲的兵权开始打压凤家,再比如,凤干绪提早了两年就归到萧与哲麾下,虽说时日提早了,但结局是不会变的,凤干绪一定会和萧与哲联手,想尽办法利用凤家然后过河拆桥,除之后快。 不过这些,凤朝阳都未放在心上,与其在凤干绪,李廷这些小兵小卒身上动手脚,不如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萧与哲一倒,他们这帮杂碎清扫起来反倒容易。 凤朝阳起身换了身衣服,然后带着子衿去了凤干雍的书房,她将子衿留在外面,自己敲了敲门进去。凤干雍闲在府里数月,这是之前凤干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哪怕不带兵出征,也会日日泡在训练场,可是自从兵权与凤朝歌一事一出,凤干雍倒是静了下来。 凤朝阳进去的时候,凤干雍正在桌案前看书,凤朝阳走进了,原是本晦涩难懂的兵书,凤干雍虽是军人直性子,但在这方面倒是极有耐心,凤干雍见凤朝阳来,放下手中的书,温慈的笑了笑:“可用了午膳?” “用了,眼看着开春了,今日天气好,想着父亲许久未出府门,想来看看您在做什么。”凤朝阳弯着眸,轻轻柔柔的答。 凤干雍听了神色似乎有些颓然,他苦涩一笑:“爹是个粗人,除了带带兵也不会什么,如今没有兵自然闲下来了。” 凤朝阳岂会不知凤干雍的痛处,她将凤干雍的落寞看在眼里:“不知裴先生的话,父亲可考虑了?” 凤干雍闻言神色有一丝犹豫,他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开口:“朝阳……” 凤朝阳看着凤干雍的神情瞭然,解释道:“那日去皇宫的路上,裴先生与我探讨过。”她顿了顿又道:“我知世人都觉得女儿家不该议论政,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政务,而是关乎我们凤家的安危。” “女儿有一言,不知父亲可想听?” 凤干雍早就听裴清风说,他的么女不似一般女儿家,心中韬略不输男儿。可是凤朝阳的性子他是从小看到大的,莫说韬略,先前他时常因她心思太过单纯而担心,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裴清风的话,自他今年回来,朝阳的确变了不少,然而她的改变,凤干雍也知是那二房三房的狼子野心。 第132页 凤干雍看着凤朝阳清明的目光,点点头。 凤朝阳见凤干雍点头,捋了捋思绪:“父亲这几日在府中可有所想?” 凤干雍想了想,嘆道:“忠义与亲情总是不能两全。” “父亲与其说情义不能两全,不如说天家无情。”凤朝阳的声音似乎比原本提高了几分,语调也不似之前轻柔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强硬倔强。 凤干雍听了一愣,凤朝阳继续说:“父亲戎马半生,为他天家尽心尽力出生入死,到头来您子女的婚姻都要被他们拿在手里做筹码,这样的主子,又有什么资格值得您为他效忠呢?” 凤干雍听了心中难免一痛,他打断凤朝阳:“好了朝阳,别说了。” 凤朝阳明白凤干雍的忠心是刻在骨血里,也是刻在凤家前辈的骨血里的,想让他改变想法,绝不是轻易的几句话便能劝动的,她需要等,等到天家的无情嘴脸尽露,凤干雍自己便会明白。 “那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了,女儿告退。”凤朝阳说完站起身俯了俯身退了出去。 倒是凤干雍自凤朝阳走后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沉思了许久。 春风一吹,万物復甦起来,日子也不再像冬天里那样难熬,这几日里凤朝阳在府里看看书,让白启时刻留意着凤干绪和凤朝元的动静,凤朝玉出嫁了,侯凝珍和凤朝玥不知听了什么风声,最近极消停,她们不折腾,凤朝阳也不屑于和她们小打小闹,且让她们多活些时日待她布好局,送她们一起归西。 萧景尧好似自年后开始一直很忙,从那日他离了玲珑阁,这几个月她到是一直没见到他的人,说是合作,现在想想,她能帮萧景尧的少之又少,倒是她用起他的人来极为顺手。 凤朝阳唤了白启来:“天一阁回信了吗?” 白启闻言摇头,凤朝阳闻言神色微微凝重起来,作为合作伙伴之间的坦诚,萧景尧彻底了坦白了天一阁是他的势力,让她不必顾忌,有事只管派遣天一阁。凤朝阳想起了那个调侃她的银面阁主,萧景尧却是如何都不承认。自她上次给天一阁派信已有一月,平常两三日便回,如今久久未回,只怕天一阁是出了什么事,而且萧景尧也许久不见人影。 在凤朝阳担心的同时,另一边萧景尧亲自带人去北疆劫人,却还是漏空了。 阿阳低着头站在萧景尧面前:“主子,是我的疏忽,人跑了。” 图们看了看萧景尧又看了看阿阳,打圆场:“也不怪你,北疆的地形他们本就熟悉,而且怕惊动京中,这次带的人马也少。”图们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小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景尧的神色。 萧景尧面上倒是没有多少鲜明的喜怒的表情,他看了看身前的阿阳:“自己去领罚。” 阿阳闻言连忙俯身谢恩:“谢主子。” 图们倒是没有继续求情,萧景尧亲自带人来,而且让他连天一阁都先丢在一旁,就是为了堵这个人,自是没想到百密一疏,阿阳那出了岔子,让人给跑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京,”萧景尧站起身,声线愈发低冷:“既然进了北楚,瓮中捉鳖也是一样的。” 又等了两日,凤朝阳出于革命感情打算关心一下盟友,便命人备车去一趟天一阁,她整装梳理好,白启也已经在府门外候着,凤朝阳带着海棠正要踏出玲珑阁,不想子衿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回纥的左贤王叛乱,杀了他们的大汗自立,大将军被圣上召进了宫,听大少爷说,好像又要打仗了。” 凤朝阳听着子衿话,脚步一顿,心脏不住的狂跳起来,又变了!回纥左贤王叛乱明明是在三年后,那时萧与哲早已登基,当时自己与宸妃两宫对立,一个是髮妻,一个是宠妃,萧与哲想立宸妃为后,却得顾忌悠悠众口,恰逢回纥提出和亲,萧与哲便毫不犹豫的甩了她出去…… 凤朝阳只觉一股冷意自下而上,回纥突生变数,那北楚呢?那为北楚冲锋陷阵的凤家呢? 第90章 突生变数(2) 宫里很快传来消息, 圣上恢復了凤干雍的兵权, 连带着又赏赐了不少, 圣上突然服软, 想来也是没想到, 刚刚平定的北疆又出了乱子。 凤朝阳坐在玲珑阁,听着白启的汇报,心下冷笑,圣上还当真是能屈能伸, 只是可惜了她爹一心赤诚, 全都浪费在这自私的庸主身上。 镇北将军凤干雍恢復了兵权,先前看笑话的人连忙换了嘴脸,连前些日子‘忙碌’的连老夫人早安都不请的凤干绪也准时出现了荷风堂,凤干绪的嘴脸变化的如此之快, 凤朝阳倒是懒的放在心上,除了他自己想留有余地,想必萧与哲也一定在背后让他攀附好他们大房。 凤干绪见凤干雍来,连忙起身:“大哥来了。” 凤干雍虽人坐在府里, 却也知道凤干绪如今效忠平王,而上回凤朝歌出事,平王府便是他们凤家的死敌, 凤干绪若是投靠于他, 这个弟弟不要也罢。 凤干雍没搭理一旁的凤干绪, 径直走到老夫人身边行礼后坐下。凤干绪见了, 讪讪的坐下, 未再说话。 凤干雍接过老夫人亲手递来的茶:“母亲,回纥那边形势紧张,儿子明日起便要带着干绍和沣儿搬到训练场住,不能日日来给母亲请安了。” 第133页 老夫人听了嘆了口气:“你和绍儿不能日日来请安没事,娘只是心疼你们兄弟俩又要忙起来了。”老夫人想了想又嘆:“刀剑无眼,娘不求你们能光耀门楣,只求平安康健,你可懂娘的心思?”老夫人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想来这次天家先是撤了兵权再恢復,连老夫人这个后宅女子也看出了天家无情。 凤干雍听了低着头一一答应,凤朝歌见老夫人伤心,连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安慰。由于凤干雍和四房一家要收拾行李,众人在荷风堂又坐了坐便告辞了。 凤朝阳出了荷风堂叫住急忙往威武堂去的凤朝沣,拉着他往一边走,凤朝沣见这驾驶挠了挠头:“妹妹,怎么了?” “今日早朝你可去了?”凤朝阳将凤朝沣拉到荷风堂后园的一个假山处,看周围无人,低声问。 凤朝沣点头,凤朝阳继续问:“回纥左贤王叛乱可有原因?” “听说是因为情杀,不过若不是蓄谋已久,不可能一次便成,想来情杀不过是个引子。” 凤朝阳闻言再次陷入了沉思,左贤王叛乱的原因和三年前一样,但是时间却早了这些年,其中一定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件催化了叛乱的进程。 “妹妹?”凤朝沣见凤朝阳低头不说话,轻声唤道。 凤朝阳闻言抬起头,双眸凝视着凤朝沣,慢慢的才恢復了如常:“大哥觉得这场仗可打得起来?” “回纥一直不服咱们北楚,其中最轻狂的便是左贤王一支,如今他当了回纥的新主子,想来战争是免不了了。”凤朝沣说完也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气。 这场仗是打不起来的,因为回纥王会提出和亲,而上一世被送远嫁的便是她。 凤朝阳勾了勾唇:“大哥早些回去准备吧,我在家等你。” 凤朝沣听了心中一暖,他伸手揉了揉凤朝阳的脑袋:“在家吃好喝好,照顾好祖母,什么大风大浪有大哥挡着呢。” 凤朝阳目送凤朝沣离开,转身打算回玲珑阁,却不知凤朝平何时站在了那里,凤朝阳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上一世,凤朝平和凤朝元皆依附于平王,这一世凤朝元不出意外的搭上了萧与哲,而凤朝平却蛰伏于府内,迟迟不动。 “二哥。”凤朝阳朝着凤朝平笑道。 凤朝平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的面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当他走到凤朝阳身前才扯出一抹笑:“五妹妹近日可忙啊?” “不忙,与二哥一样看看书,下下棋,闲来修理一下花枝。”凤朝阳笑答。 凤朝平也笑,只是笑的有些阴沉:“妹妹怎么知道我也做这些?” “都是在一个府中,若是想知道总是不难的。” 凤朝阳说完,凤朝平似乎呢喃了两句,随后道:“都是在一个府中,不知妹妹最近有没有听闻下人们都在传,说你害六妹妹下嫁非人?” 凤朝阳闻言轻笑两声:“二哥是不是在府中待的太久了,连下人们这些无稽之谈都听进耳朵里了?六妹妹是平王赐婚,我何德何能能求得动平王殿下呢?”凤朝阳说完,不再与凤朝平谈下去,转身向外走。 凤朝平倒是没阻拦,只是看着凤朝阳的背影,眼底划过阴鸷。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暗自思索凤朝平刚刚的举动,凤朝平有些不对劲,他没有立场为凤朝玉来质问她,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凤朝阳正思索着,却见子衿又匆匆跑来,脸上挂着喜气:“回纥的新王遵守先前的约定也不愿再战,不久便会来参加北楚的朝会,还提出了和亲。” 海棠一听连忙叫好:“太好了小姐!这样大将军就不用出征打仗了,能留在府中了!” 从子衿和海棠的反应不难看出,人们的注意全都在回纥也同意不在打仗,却都忽略了和亲,以一人换众多将士的平安,无论谁都会选择后者吧。可是却没有人想和亲的那个人就应该牺牲吗? 说到和亲,上一世是自己,这一世又是谁呢? 回纥的消息接连传来,原本兵戎相见的紧张气氛被新传来的消息一扫而空,凤干雍也松了口气。 回纥的朝贡被定在半月后,届时新王会亲自来,并在北楚迎娶王妃回回纥。凤朝阳听着这个时间,看来回纥的左贤王早有准备。虽然和平的消息传来,但是圣上仍不放心,让凤干雍继续练兵,以备万一。 京北天一阁,图们拿着线报:“三日后,京郊洛水湖,那人会与回纥新王碰面,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萧景尧点头:“让暗卫布置下去,届时我会亲自去,这个人头本侯必须要。” “是。”图们的面上也没了往日的嬉笑。 萧景尧侧头看着远处的烛火,火苗跳跃着发出晕黄的光,凤朝阳的小脸浮现在眼前,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真是……有点想她呢。 “玲珑阁的人安排好了吗?”萧景尧将目光从火苗上移到图们脸上,神色有些低冷。 图们听了忙道:“安排好了,这次的绝对靠谱。” “若是再发生上回的事,你也不用待在天一阁了。”萧景尧说完一撩袍子站起身。 图们听了忙称是,上次他派去玲珑阁的人偷了懒,正巧也在那日被刺客钻了空子,图们想着那人的下场不禁冷战。 第134页 “您这是要走?”图们想了想又坏笑着补充:“去玲珑阁?” 萧景尧的脚步一顿:“三日后,拿了人头再去。” … … 凤朝阳在玲珑阁内消磨时光,二房三房出乎她意外的安静,可越是安静越是不对劲,她让白启去查,却发现各方面都无动作,回纥朝会在即,此时她不便于主动出手。她坐在暖塌上拿着平南王赏的淬玉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子衿在一旁烹茶,不一会海棠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小姐,礼部尚书白家的小姐给您下了帖子,约您和大姑娘三日后去京郊的洛水湖畔放风筝。” 礼部尚书白家?白灵珊? 凤朝阳接过帖子,正是白灵珊所写,她在上面说还一同邀约了高阳郡主,倒是未提费夏,想来白灵珊是知道费夏与她在乐华宫宴上闹的不甚愉快,倒是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姑娘,凤朝阳想起之前在京北沉香亭时还说过要约白灵珊来府中坐客,结果回来后诸事繁忙倒是给忘了,眼下时间正好,便让海棠回了帖子,说会准时赴约。 三日时间过的飞快,晨起子衿唤凤朝阳起身梳妆,即是放风筝,子衿索性将凤朝阳的长髮全绾起来,好在凤朝阳脸小,此刻将长发全都盘髻于头上,更显的她五官精緻,略施粉黛,少女独有的清新迎面而来,入了春,天气暖了起来,凤朝阳挑了一件浅色束腰长裙,带着子衿和海棠去蘅芜苑寻凤朝歌。 还未踏出玲珑阁院落,便见凤朝歌带着小雨朝这边走来,府门外备好了马车,除了将军府的侍卫,凤朝阳命白启也随行在侧。 因为洛水湖处在京郊,凤朝阳和凤朝歌便早早的起了身,怕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凤朝阳上了马车睡意便席了上来,待她醒了,马车转了个弯便到了湖边的亭子。 亭子是专门修建的,洛水湖的春景是京都一胜,每至春季,游人不绝,今日高阳来此,顾忌身份便命人将外围围了起来,是以整个洛水湖除了一众下人侍卫,只剩她们四人。 洛水湖畔的另一侧,图们一身黑色锦衣对身边同是一身玄色长袍的萧景尧道:“西边多了一群侍卫,是郡主府的人。” “高阳?”萧景尧微微皱眉。 “还有礼部尚书之女和…和凤朝阳姐妹。” 萧景尧闻言心中一顿,眉头更紧:“我们的人呢?” “在东边,不出意外不会涉及到西边。” 萧景尧向西边看去,却被层层贴贴的杨柳遮挡:“务必在东边斩杀,不要惊动西边。” 图们颔首:“是。” 第91章 洛水湖再见 春日的洛水湖当真美景, 水光潋滟, 遥遥望去晴空如洗, 水天相接, 一片汪洋, 湖畔之侧杨柳依依,亭立中央,四下风过,清爽宜人, 凤朝阳也算是明白为何白灵珊不嫌路远的要将她们几个约到这来放风筝。 白灵珊早命人备好了风筝, 现下人手一支,高阳如今见凤朝阳倒是没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因为她发现无论她有意还是无意的挑衅,凤朝阳都不接招, 几次下来反倒觉得自己无趣。 海棠是个爱闹的姑娘,今日风向东边吹,她拿起风筝逆着风跑,帮凤朝阳高高的举着, 子衿留在凤朝阳身后替她放线,之前夏日里凤朝阳总在玲珑阁的院子里放风筝,是以主僕三人都手法娴熟, 风筝不一会便放了起来。 倒是高阳的风筝久久的不能放飞, 她瞧着凤朝歌和白灵珊的都依次放飞, 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 本就因迟迟放不起风筝而有些紧张的小丫鬟现在更加慌乱。 凤朝阳牵着风筝跑了一会, 如今重生一世,倒是对之前在阁中时喜欢的玩意渐渐失了兴致,她将风筝随意找了个柳枝挂住,回到亭子里喝茶,看凤朝歌和白灵珊和一群小丫鬟笑意吟吟满是欢快的放风筝,也看高阳手忙脚乱的将手中的风筝放飞再跌下,几次后凤朝阳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茶盏,向高阳走去。 高阳正因着急训斥身边的小丫头,小丫头也被高阳训斥的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住的道歉,凤朝阳见了摇头,高阳这性子果真是一点都没变,高阳见凤朝阳来,连忙唤了脸色,没了刚才因放不起风筝的焦急神态,端起了趾高气昂的架子:“你来干什么?想看本郡主笑话?” 凤朝阳没接话,兀自从小丫鬟手中拿过风筝,随后转头对高阳道:“牵好线。”随后未等高阳反应,便逆着风向跑了起来。 高阳手中牵着线,看着凤朝阳举着风筝跑起来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风筝在凤朝阳手中不一会便升了空,高阳瞧着心下欢喜,连忙叫身边的人来帮忙引线,凤朝阳放飞了风筝,慢慢的向这边走来,待走近了,高阳神色不自在的瞥了瞥嘴:“本郡主才不会感谢你呢。” 凤朝阳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带着子衿和海棠回了亭子,走了半路,突然听见海棠惊诧的‘呀’了一声,原是凤朝阳系在柳枝上的风筝飞了,海棠二话不说抬腿便去追,可是风筝借着风力越过洛水湖,向东边飞去,海棠气喘吁吁的追到湖边只好停了下来。 凤朝歌三人见了也是一惊,高阳连忙命侍卫去东边寻,倒是白灵珊道:“不必麻烦了,马车里备了许多,我再命人给朝阳姑娘拿一个来。” 第135页 凤朝阳看着风筝越过潋滟的洛水湖,于天际迎风而飞,心下突然一动:“我自己去寻来吧,听说驾船于湖中可见与岸上截然不同的风景,”她说完一顿,看着白灵珊笑道:“只是这风筝最后寻不寻的来,就要看天意了。” 白灵珊听了也笑,说若是寻不来,便要去将军府讨这支风筝的债。 凤朝歌见凤朝阳驾船游湖有些不放心,要陪着她去,凤朝阳却说她让白启跟着,她们姐妹俩若是都走了,于礼数不周全,凤朝歌听白启会跟着也放下心来,只好作罢,又嘱咐了几句,便看着凤朝阳带着白启向湖边的木舟走去。 风筝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白启架着木舟向东去,全当陪着凤朝阳游湖了。 相较于洛水湖西畔的悠闲欢笑,洛水湖东畔正瀰漫着滚滚杀机,图们拿出一块黑色的面具遮住眼眸,他向来不喜欢面具这东西,闷闷的不说还遮住了他惊天的盛世美颜。 “暗卫已经准备好了,待那人入了圈子,万箭齐发,阿阳亲自带的队,说是想将功折罪。” 高高的屋檐上,男人慵懒的坐在上面,男子美目入鬓,双眸笑起来时如流光溢彩,长眉如剑,硬挺的鼻樑下,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玄色的锦衣外墨色的长锦披风搭在肩上,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身侧的佩剑上。 萧景尧闻言看向图们:“西边怎么样?” “没有异常,夫人正在放风筝。”图们答,言语中难掩笑意。 萧景尧闻言似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未想到凤朝阳会来洛水湖,一会东边难免有一场厮杀,只怕她突然闯入误伤了她,好在她只是在西边放风筝,萧景尧敲打佩剑的手指停了下来,某人也来了洛水湖,看来是心有灵犀啊。 萧景尧面上因想起某人身影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抬起眸神色恢復了冷清:“回纥新王那边的人呢?” “在南边,他们应该很快会察觉到这边,所以必须速战速决,若是两边接头难免厮杀,我们的人数不占优势。” 萧景尧闻言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向远方,他今日追杀的人,是回纥派来北楚的探子,探子本是想窥探些皇家密事,却不想查到了他在阆中的势力,探子若是将密报递交给了回纥新王,而北楚与回纥朝会在即,结果可想而知。 由白启掌舵,木舟很快游过洛水湖,停靠在洛水湖东岸,凤朝阳和白启一起下了木舟,向东边走,寻风筝。 这边图们远远的瞧着,随后神色变得凝重,他对阿阳打了个手势:人来了。 阿阳接到了信号,命身边的暗卫长弓准备,随后看着慢慢向这边移动的身影,举起手。 洛水湖东西景致不同,西畔较东边更开阔,东边柳林密集,如今正值芳菲春季,柳枝繁茂,若非靠近湖水,兴许还会看见漫天的飞絮,凤朝阳随着白启探花抚柳的寻过去,越过一片柳林,便见一片空地,白启眼尖,一眼便瞧见挂在对面的树枝上的风筝,他转身指给凤朝阳看,凤朝阳拨开身前的垂下的柳枝,打算越过空地去取风筝。 树上阿阳紧紧的顶着远处即将踏入全套的回纥探子却没注意树下凤朝阳和白启的身影,他抬起手。 三 二 一 “不对!”图们惊唿,他指着空地处蓦然出现的两抹身影,萧景尧随声看去,心下不由得一顿。 可是图们发现时已晚,阿阳举起的手一落:“放!” 数支箭矢从枝叶繁茂的柳树中窜出,直直指向站在空地中心的凤朝阳。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刺透耳膜,凤朝阳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一支杀气腾腾的剑射在她的脚边,只差分毫。白启连忙反应过来,拔出佩剑将凤朝阳护在身后,可是他一人哪里能对付过来从四周射来的箭矢,很快手臂便中了箭。 正当白启右臂中箭无力端起剑抵挡的时候,右侧三支箭矢朝凤朝阳射来,凤朝阳看着射来的箭矢,竟无处可退,突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随之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三支箭矢落在了地上,这个背影及其熟悉,还未等凤朝阳反应,一个墨色的披风便罩了下来,将她裹紧,一块银色的面具撞入眼底。 萧景尧冷着眉目,对白启道:“带她走。” 阿阳看着突然闯入的萧景尧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连忙让人收了剑,图们见萧景尧沖了出去,也连忙跟上,本是要伏击的探子,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数嗅出了危险,连忙掉头往南边跑。 萧景尧看着白启护着凤朝阳离了这里,才看向探子逃跑的方向,随后二话不说,握紧手中的剑便追了上去。 “南边有回纥的人,危险!”图们看出了萧景尧的意图,追着他的背影喊道。 阿阳见出了意外,也连忙带着埋伏好的暗卫,追向萧景尧的背影。 白启护着凤朝阳回了木舟,凤朝阳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倒不是刚刚那四处飞来的箭矢,而是那个挡在她身边的背影,她敢确定萧景尧就是天一阁的阁主。看刚刚的架势萧景尧应在是那埋伏着什么人,而她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值得萧景尧亲自去那伏击的,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 凤朝阳有些担心的向柳林处望,却什么也看不清,就连厮杀声都听不见,她回过神见白启脸色苍白,想起他刚刚为了护着自己中了数箭,连忙起身为他清理伤口。 第136页 白启如今这个样子,洛水湖西畔是回不去了,凤朝阳寻到高阳留在外围的侍卫,派了个人回去通知,说她身子突然不适,先回府了。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将白启安置在偏殿,派了人私下去寻府医,再三交代不要惊动了老夫人和各房众人。 白启右臂中了数箭伤的不轻,虽然凤朝阳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可是到府中时,白启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暂时晕厥过去了。 没过多久凤朝歌也匆匆赶来,见凤朝阳无事的坐在榻上,松了口气。此事不宜声张,在凤朝歌再三的询问下,凤朝阳只得扯了个谎。待凤朝歌回了蘅芜苑,凤朝阳支开海棠,对子衿说了白启的伤势。子衿暗暗惊唿,凤朝阳知子衿稳重,这几日便将白启派给她照顾。 安排好一切,凤朝阳的心还是砰砰的跳,无论她如何克制都平静不下来,不知道萧景尧那边到底如何了,她突然闯入一定坏了他的大局,凤朝阳心中暗暗自责。 玲珑阁自入了春,子衿便将明纸唤了薄纸,薄纸较明纸清薄,透光也自是好上几分,此刻玲珑阁西边的窗子正开着,有徐徐春风涌入,入了夜,即便是春风也夹杂了几丝寒,凤朝阳站起身向窗子走去,刚走到窗前想伸手将窗牖关上,不想却看见萧景尧正站在窗外,面上的神情如这静谧的夜晚般,让人看不清。 凤朝阳想了想,开口问道:“怎么不进来?” 第92章 温情 玲珑阁自入了春, 子衿便将明纸唤了薄纸, 薄纸较明纸清薄, 透光也自是好上几分, 此刻玲珑阁西边的窗子正开着, 有徐徐春风涌入,入了夜,即便是春风也夹杂了几丝寒,凤朝阳站起身向窗子走去, 刚走到窗前想伸手将窗牖关上, 不想却看见萧景尧正站在窗外,面上的神情如这静谧的夜晚般,让人看不清。 凤朝阳想了想,开口问道:“怎么不进来?” 萧景尧站在窗外见凤朝阳出现在窗前, 扯了扯嘴角,随后毫无徵兆的向她倒来,凤朝阳一惊,连忙扶住他。 凤朝阳将萧景尧扶到暖塌上, 他的脸色苍白,连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眸都暗淡了几分,他半阖着眸看她, 凤朝阳无心去想其他连忙低头去查看他的身体, 他身上月白色的锦衣干净而平整, 上面没有半分血迹和伤痕, 可是他瞧着又极虚弱。 “我今日是不是坏了你的事?”凤朝阳试探的问。 萧景尧不说话, 只是伸手紧握住她的手,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凤朝阳见了只得坐在他的身边,任由他看着,她想了想又低声开口问:“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 那语调中自责和抱歉意味明显,萧景尧听了心下一顿,他费力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勐咳出声,随着他身体勐烈的震动,他身上月白色的锦衣突然被染上一片暗红色,凤朝阳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她想起身拿药箱,却不想他手上一用力,不肯让她动,凤朝阳见了心下着急:“你这样,身上的伤怎么办。” “无碍。”他开口。 无碍才怪! “我去拿药箱。”她认真的望着他,声音虽低语气却是不容拒绝,萧景尧听了手只得松了手。 凤朝阳拿了药箱回来,萧景尧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湿,他胸前那一片暗红色在月白色的锦衣下衬的格外刺目,他原本半阖的眸已经合上,稜角分明的面庞上浸了一层冷汗。 “萧景尧。”凤朝阳轻声叫,可是他却没了反应,凤朝阳咬了咬下唇,随后俯下身去解他长衣上的衣扣,她将他的锦衣褪下,他身上的中衣已经黏着在身体上,凤朝阳刚轻轻一碰,他便下意识的眉头一紧。 看来衣料和伤口黏在一起了,凤朝阳停下手中的动作,到妆奁前寻了把剪刀随后在烛火上燎了燎,由上至下剪开他的中衣,凤朝阳挑开剪碎的衣料,他身上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看的凤朝阳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胸膛上刀伤交错纵横,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胸,那狰狞的刀疤附在他精緻的胸膛上,凤朝阳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她是真的不了解他,他表面上看上去玩世不恭,好似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他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疤,却时刻证明着他所背负的,他不过弱冠之年,手中却握着两倍凤家几代拼搏下来的军队,有多少人不服,又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这其中的兇险不难想像。 他的伤口上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已经用棉布裹好,此刻原本雪白的布已经看不出原色,凤朝阳轻轻挑开,入目的是三个周围泛黑不住流血的窟窿,凤朝阳的手一顿,她连忙翻出金创药,凤干雍常年征战沙场,一年来身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无数,这是她与凤朝歌四处寻来的秘方,效果极好,为凤干雍配好后,凤朝阳在玲珑阁留了一瓶,未想到短短几月,一瓶药已经快见了底,而每次……都是因为萧景尧身上的伤。 细细想来虽然他每次都笑的玩世不恭,脸上总摆着一副我天下无敌的模样,可他到底是血肉之躯,摆出如此模样不过是为了哄骗她不让她担心罢了。 凤朝阳轻轻的将磨好的药粉洒在萧景尧的伤口上,她一边上药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他的眉宇早已舒展,此刻的他,似乎卸下了所以伪装,在暖黄的烛光下,褪去了身上所有的锋芒与稜角。 第137页 凤朝阳替萧景尧上好药,却找不到合适的棉布包扎,她左右细想了许久,只得将前几人秀娘刚送来的中衣裁了为他包扎,待她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弄好,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汗,她低着头看着他身上的伤,小手下意识的抚摸上去,那一道道刀疤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肌肤上,由肩至胸膛,再向下似乎还有几道伤疤,凤朝阳拨开他身上的中衣,一路摸索下去。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遏住,凤朝阳下意识的抬头,便撞见萧景尧投来的目光,他的眸上似乎覆盖了一层星光,有些醉人,凤朝阳的脸刷的便红了起来,她移开眸向别处看,手腕却仍被他握着。 “你…你醒了?”凤朝阳想了想,有些别扭的开口。 “没醒。”萧景尧的嗓音有些沙哑。 “没醒?”凤朝阳不解,转回头看他,却见他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一直未睡。”他答。 凤朝阳只觉得面庞滚烫起来,她下意识的想挣开他的手,他却一直用力握着,哪怕他受了伤,他禁锢她的力气依旧不减分毫,凤朝阳红着脸怒斥:“那我刚刚叫你为什么不回答?” 烛火从一侧照下来,照在她白净的小脸上,此刻她的小脸微微涨红,一双美目似乎因羞愤而染上了一层薄雾,她咬着唇,似羞还恨,凤朝阳似乎没意识到此刻在这昏黄而又暧昧的烛光下她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却意识到了手腕上的力道一重,她被萧景尧一带,带到了怀里。 他似乎精神了不少,眸中的神色有些凝重,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沙哑着嗓音开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萧景尧看着怀里的凤朝阳,他简直不敢回想今日上午凤朝阳突然踏入他设好的圈子里,那一刻他只觉的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跳也慢了半拍,当他冲到她面前时连握剑的手都是颤抖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慌意乱。 他的声音低低的,游徊在她的耳畔,她原本抑制住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萧景尧见凤朝阳眼眶中泛上的泪光,心疼的皱了皱眉:“别哭。”他说着又笑了:“要哭也该是我哭,都被你看光了。” 有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他伸手替她擦去,然后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他开口说话,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回纥新王派了探子来北楚,不知如何查到了我身后的势力,我今日便是要设局杀他。” “我……”凤朝阳刚开口,被萧景尧打断:“你没有坏了我的事,而是乱了我的心。” “你身边单有白启一人还是不够,明日我会排阿阳来。”他紧搂着她,自顾自的说:“人已经被我杀了,回纥新王那边放了暗箭,小伤,不必挂心。” “别哭,不然显得你男人多无用。”他像是在说笑话一样,语调轻轻的,凤朝阳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让她自责罢了。 “那你的身份回纥新王知道了吗?” “他应该会有所怀疑,他若疑心朝会宴上自会试探我。” “那你?” “不接招。”萧景尧说完将头从她的肩上抬起,他看着她笑了笑:“只是夫人何时想给我个名分?亲也亲了,看也看了,摸了摸了,我刚刚若是不阻止,清白真的要全毁在夫人手上了。” 凤朝阳原本因回纥王的事而有些严肃的神色被萧景尧的这几句话瞬间扫空,面上又染上了几朵红云,她羞瞪了他一眼,骂道:“明明是你占我便宜。” 萧景尧听了眸中笑意更浓:“夫人说是就是吧,那夫人想什么时候让为夫负责呢?” 左右是逃不开他的圈套了,凤朝阳用力推开他,不想萧景尧倒了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胸口,凤朝阳见了连忙慌乱的去查看,却被他一把抓住,此刻抬头看他,面上哪还有一丁点痛苦神色,倒是笑意深浓。 凤朝阳一下反应过来:“骗子。” “是啊,骗心的骗子。”萧景尧懒懒的答,随后伸手揽住她的脑袋,俯身亲了下去。 第93章 回纥朝宴 凤朝阳一下反应过来:“骗子。” “是啊, 骗心的骗子。”萧景尧懒懒的答, 随后伸手揽住她的脑袋, 俯身亲了下去。 萧景尧离开时已是子时, 凤朝阳坐在暖塌上, 望着穹顶悬挂的弯月久久不能回神。 凤干绪自受平王赏识以来,一路顺风顺水的高升,他在萧与哲那尝到了甜头,自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左思右想的数日, 把凤朝玥叫到了身前。 “爹想将你许与平王如何?” 凤朝玥没想到凤干绪竟然如此直接和她谈婚事,可是当听了凤干绪的话,凤朝玥也顾不上女儿家的娇羞和矜持,她有些兴奋的问:“是平王殿下和爹爹谈了我的婚事吗?” 凤干绪闻言摇头:“只是爹如此想, 想问问你的态度。” 凤朝玥听了眸中的光暗淡了一半,她低下头咬了咬唇:“女儿都听爹的吩咐。” 凤干绪听了拍了拍凤朝玥的肩膀:“你比你妹妹明事理多了。”说罢转身出了锦花苑向将军府正门走去。 离回纥朝会宴还剩十日有余,凤干绪和凤朝沣也从训练场搬回了凤府,秀娘奉了老夫人的命来给将军府的姑娘们裁衣服。 第138页 凤朝阳和凤朝歌携伴到了荷风堂, 转进了内室便见凤朝玥已经坐在了老夫人的身边,正和老夫人说着什么家常,她见凤朝阳姐妹来了, 连忙起身:“大姐姐和五妹妹来了。”她面上带着笑, 这笑意不似平常时故意扮出来的强颜欢笑, 笑意至了眼底, 看来心情很是不错。 凤朝阳见了笑问:“四姐姐可是有什么喜事?” 凤朝玥听了脸上闪过一抹娇羞, 摆出一副本不愿说出口,但被凤朝阳问了却不得不说的模样:“平王殿下与我爹说,想娶我入门。” 凤朝歌听了心下一顿,这平王可是赖上她们凤府不成?娶她不成便要对他房下手,她看了一眼凤朝玥满脸娇羞的模样倒是没说什么,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挑了挑眉,萧与哲想娶凤朝玥?不知是凤朝玥自己胡说,还是萧与哲真的被这满天的流言沖昏了头脑,他手中本就无兵,他和李廷若是都娶了凤干绪这个需要他着手提拔的小小文官的女儿,只怕九王夺嫡,第一个流血的便是他平王府。 “这是好事呀,可是祖母告诉你的?”凤朝阳见老夫人神色也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凤朝玥听了面上的笑容一滞,随后遮遮掩掩的答:“是…是我爹告诉我的。” 凤朝阳嘴角的笑意更浓:“四姐姐他日做了平王妃,可别望了妹妹才好。” 凤朝玥听了有些心虚的瞥开眸子,胡乱的应对了几句。她还不确定平王愿不愿纳自己,更何况就算爹爹为她求来了,平王也定不会娶她做王妃的,她刚刚那么说不过是想气一下凤朝阳,毕竟她曾经痴恋平王,日日想做平王妃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不想她今日提起平王想娶她时,凤朝阳却是满脸的笑意,不见半分的失落和嫉妒,凤朝玥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 秀娘给各位姑娘量好了身子,凤朝阳几人又挑好了各自的衣料后,在老夫人处又坐了坐便各自离去。 这边凤干绪到了平王府,刚进萧与哲的书房便一脸谄媚的笑,萧与哲看了心下厌烦,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风度:“凤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凤干绪听了连忙道:“微臣看殿下日理万机,身侧又没有个贴心照顾的人,正巧府中小女到了适婚的年纪,微臣想……” 凤干绪话未说完便被萧与哲打断:“凤大人的千金可是命唤朝玥?” 凤干绪一听,心中大喜,没想到平王竟已知道自己女儿闺名,连忙点头:“正是小女闺名,不知殿下……” “不知凤大人可知回纥新王来我北楚朝会,想要娶王妃回去?”萧与哲再次打断了凤干绪的话,问道。 凤干绪听了一愣,不知平王为何将话引到了回纥王身上,随后点了点头。 “本王见父皇因此事十分头疼,似乎不愿与回纥结亲,凤大人可知,父皇膝下公主本就少,又个个被捧在手心上,想来定是不捨得她们远嫁的。”萧与哲看着凤干绪有些疑惑的眼神笑着道。 “凤大人说府中正有小女适龄,不如向父皇请命,将令女许与回纥王,此事若成,父皇定会重赏凤大人,本王也记你一大功。” 凤干绪听平王想让他将凤朝玥许给回纥王原本想拒绝,可是听萧与哲说到最后,却陷入了沉思。萧与哲看着站在他身前低头不语的凤干绪,继续缓缓开口:“我听说吏部的刘大人也有一妙龄女儿,昨日本王进宫正巧听到他和父皇提起此事。” 凤干绪闻言,勐的抬起头,如今吏部侍郎一职空缺,他和那刘府义正相争的激烈,若是刘府义献女成功,那侍郎一职岂不是就要落入他手了? “多谢殿下指点,微臣这就回府商酌此事,微臣先告退了。”凤干绪对萧与哲深深一礼,随后快步转身离去。 萧与哲看着凤干绪离开的背影,冷笑了笑,若是往日他纳个凤朝玥做侍妾无妨,可是每每想起乐华宫宴上,凤朝玥那一连串的表现,他都觉得噁心无比,凤干绪既然想卖女求荣,他便给他指一条明路,回纥的蛮夷配他那粗鄙的女儿正合适。 锦花苑,凤朝玥不可置信的看着凤干绪,声音也因激动尖锐了几分:“您要将我送去回纥和亲?” 凤干绪看着凤朝玥的反应故作无奈的嘆道:“为父也是无可奈何,你便当是为了我们二房的未来嫁了吧。” 凤朝玥听着不住的摇头,她为了二房的未来嫁了?那她的未来呢? “娘…娘知道吗?娘一定不捨得我去和亲的。”凤朝玥说着就要向侯凝珍的房里跑。 凤干绪见了朝凤朝玥的背影喊道:“你找你娘也没用,她只会妇人之仁!” … … 凤干绪想将凤朝玥远送和亲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玲珑阁,凤朝阳听了放下手中的书,如今她安插在锦花苑的眼线,是如画一同进府的小姐妹,侯凝珍因为凤朝玉下嫁的事,重重的责罚了凤朝玉房里的人,这个名叫如灵的小姑娘被贬到了柴房,侯凝珍这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自是让许多人怀恨在心,如灵正在列。 凤干绪既然想将凤朝玥远嫁,那萧与哲定没有和凤干绪提想娶凤朝玥,不然凤干绪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放着平王妃不选去选一个异族和亲。看来萧与哲的脑子还清醒着,一切都是凤朝玥在瞎说罢了。只是即便这一世萧与哲无意纳凤朝玥,她也要助凤朝玥一臂之力入平王府,好圆了上一世这一对璧人的‘情分’。 第139页 凤朝玥不可远嫁回纥和亲,回纥山高水长她若是想杀她岂不是要隔着千山万水?倒是让她嫁入平王府好好噁心萧与哲一番更合适。 又过了几日,如灵又传来消息,说凤朝玥正被凤干绪关在府里练舞,似乎要在朝会宴上为回纥新王献舞,凤朝阳听后挑了挑眉,意料之中的事,凤干绪的不择手段她上一世可是领教过的,哪怕凤朝玥是他的亲生女儿。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朝会宴那日,萧景尧自那次离开后再未来过玲珑阁,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如何了,若是今日回纥王试探他又可想好了对策。 凤朝阳满怀心事的坐在妆奁前,子衿一双巧手正为她挽着髮髻,昨日秀娘将做好的衣服送来,青烟色的笼纱缎子,颜色既不出挑又不落太素,收腰式的设计,将凤朝阳愈发出挑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裙摆似留仙设计,有几只海棠花被双面绣在裙摆之上,动若浮云游于花海。她的脚上踏着同色锦鞋,鞋尖处镶了两颗南珠,南珠珍贵,怕是整个北楚也找不出几颗,鞋子是萧景尧派人送来,凤朝阳见到鞋尖上的那两颗南珠直乍舌,简直是暴敛天物,她记得上一世萧与哲征战南国得来一颗便赏给了宸妃,宸妃为显炫耀,日日戴在头上,时过境迁,凤朝阳看着鞋面上镶着的这两个南珠,不得不感嘆命运弄人。 子衿将翡翠对钗插入凤朝阳发间,随后心满意足的嘆道:“小姐今日定能艷压群芳。” 凤朝阳向镜中望去,少女打扮极亮丽惹眼,只是今日的主角可不是她,而是精心准备了半个月的凤朝玥。况且上一世她差点就被嫁到回纥,谁知道这一世会不会命运弄人,凤朝阳取下了那对翡翠钗子,换了一支极素净的白玉单钗,随后站起身,带着子衿和海棠去蘅芜苑寻凤朝歌。 刚出了玲珑阁没多久便见凤朝歌带着小雨和立夏向这边走来,姐妹俩便一起向府门外走,凤干雍坐在战马上已经等候在府门口,他身边凤干绍和凤朝沣父子也坐在马背上等了许久,姐妹俩刚踏出将军府大门,便听见身后传来凤朝玥的声音。 “大姐姐,五妹妹等等我。” 凤朝阳和凤朝歌闻言一起回头看去。 第94章 回纥朝宴(2) “大姐姐, 五妹妹等等我。” 凤朝阳和凤朝歌闻言一起回头看去, 只见凤朝玥着了一身嫩粉色的留仙裙, 上衣紧緻, 女子美好的身段尽露无遗, 她面上带着盛妆,看样子她已经做好为回纥王献舞的准备了。 凤朝阳未多言,待凤朝玥携着侍女走近了,三人便一同上了马车, 春日里吹了一夜晚风的马车在清晨难免有些潮湿, 凤朝阳推开身侧的窗牖,有风将窗纱吹起再落下,凤朝阳向外望,春日到来使北楚一扫冬日的清冷, 再加上朝会的缘故,帝京格外的热闹。 凤朝阳一直挂心着萧景尧身上的伤,今日若是回纥王试探又该如何,她望着车窗外出神倒是未注意坐在一侧的凤朝玥面上阴鸷的表情。 马车停在了皇宫的西角门, 有公公守在一侧,见凤干雍来连忙笑着迎上去,随后引着凤朝阳一行人前往昭华宫, 上次进宫还是冬日, 那时虽有梅花盛开, 但积雪压下来难免显得清冷萧条, 如今春色芳菲, 一片生机。 回纥朝宴于昭华宫正殿举行,辰时一刻起,众卿率家眷入,辰时四刻圣上率皇后入,辰时八刻回纥新王率使臣入。 凤朝阳于正殿落座后,便一直寻萧景尧的身影,她正左右张望,突然肩膀上一重,她诧异的抬起头,便见萧景尧正邪邪的朝她笑。 “可是在寻我?”他说着坐在了凤朝阳身侧的空席上,手臂仍搭在她的肩上。 凤朝阳见了忙推开他:“众目睽睽,你又犯浑。” 萧景尧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本侯就想坐夫人身边。” 凤朝阳所坐位置较为靠后,有一众王妃,夫人在前,她的位子倒不甚显眼,她想了想便也随了萧景尧,只是再三警告他管住手脚,她见他精神不错:“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萧景尧听了剑眉一挑,笑意吟吟的凑过来:“夫人这是在关心我?” 凤朝阳见萧景尧这副模样,想来身上的伤应是好转了许多,却还是忍不住叮嘱:“这伤本就与你之前的旧伤重合,切不可大意惊了宿疾。” 萧景尧听了嘴角笑意更浓,他凑近凤朝阳的耳畔道:“夫人温柔起来可真是让为夫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油嘴滑舌的腔调不知是何处学来了,几个月前还拿到架在她脖子上,眉目冷冽,时过境迁,如今倒是俯在她耳边说情话了。 凤朝阳撇过头不理萧景尧,萧景尧见此还有双什么便听有内侍高声喊道:“回纥新王到!” 只见从昭华宫门外走入一个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他样貌倒是罕见的偏中原人,没有回纥民族的虬髯长须,眉目深邃,令人琢磨不透。 回纥虽先前战败,可是如今回纥易主,北楚想求双方交好,过去的兵戎相见便不再提,圣上面上很是热情与回纥新王客套了几句后,便请回纥王上坐。 凤朝阳看着走进来的男子,这便是曾经回纥部赫赫有名的左贤王,亦是如今胜者为王的回纥新王,上一世,便是他向北楚提出和亲,而她要嫁的人亦是他。上一世凤朝沣率兵将她的和亲队伍拦在了关外,她并未见到回纥的左贤王,如今重生一世,倒是出乎她意料的与他相见了。 第140页 萧景尧见凤朝阳看着回纥左贤王若有所思,心中吃味,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随后轻哼道:“你再看,我要吃醋了。” 虽说他们所坐的位置不太惹眼,可到底是在宴席之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凤朝阳拨开萧景尧的手,瞪了他一眼:“谁的醋都吃,你就要成醋缸了。” “谁让我的夫人这么受欢迎呢,让我的两个小侄子都看直了眼。”萧景尧满是戏嚯的说道,可是仔细听去,不难发现他声音中的冰冷。 凤朝阳闻言下意识的抬头,正撞见萧与哲和萧与舜投来的目光,凤朝阳低下头,小声对萧景尧道:“你故意的!” 萧景尧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凤朝阳的髮鬓上抚摸了两下,随后突然眉头一紧:“他俩的眼神真让我不爽。” 凤朝阳懒得扶萧景尧这不知如何打翻的醋罈子,也懒得去才想萧与哲和萧与舜投来的目光究竟是何意,因为凤朝玥就要上场献舞了。 凤朝阳回头便见子衿神情复杂的站在她身后,想来是因为萧景尧那系列出挑的举动,她朝子衿招了招手,子衿似乎等了许久,连忙快步上前。 “安排好了吗?” 子衿闻言点头:“都安排妥当了。”随后她又看了看凤朝阳身边的萧景尧,犹豫的说道:“只是……” 凤朝阳见了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 子衿还想说什么,突然见萧景尧转眸投来的目光,心下一颤,连忙噤了声,退了下去。 昭华宫侧殿,凤朝玥正在一帮宫女的服侍下换了舞衣,随后又几个宫女引着向正殿走,突然从一旁走出两个舞娘打扮的妙龄女孩,其中一个说:“今日宴会上不知皇上会赏些什么,今日回纥王在,赏赐定不能少了,若是能将我赐给平王,哪怕是个侍妾,我也心满意足了。” “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将舞跳好罢了。”另一个闻言说道“这怎么是瞎想?我就不是领舞,我若是定求这个赏赐。” “领舞哪里轮得上我们?我听说是吏部凤大人的千金,若是她求兴许还能成事。”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凤朝玥看着两人的背影,停住脚步,心下划过思索。 身边的宫女见凤朝玥听下脚步,小声催促道:“姑娘,您该上场了。” 伴着丝竹声起,有一行衣着艷丽的舞娘上场,紧随其后的是一袭白裙的凤朝玥,有了前面舞娘眼花缭乱的各色水袖舞裙,凤朝玥这一袭白衣极为讨巧,众舞娘俯身蹲下后,只见长长的水袖甩了出来,伴着愈发急促的鼓点,凤朝玥上场了。 凤朝玥从小便听从侯凝珍的安排,女子六艺样样不落,尤以跳舞最擅长,虽说凤朝玥心中不甚愿意,但是这一舞还是舞的婀娜多姿,妩媚动人。凤朝玥本就长得柔柔弱弱,一物毕额间香汗淋漓,更显我见犹怜。 凤朝阳看了看在场男子,皆有片刻出神,想来凤干绪在这件事上没有让凤朝玥少下功夫,凤朝阳突然想看看萧景尧的反应,她侧头去看,便正撞见他含笑的眸子,萧景尧见凤朝阳转过头笑道:“还以为夫人沉醉于歌舞忘了为夫呢。”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随后便听见圣上的声音传来:“还不参见回纥王。” 原是凤朝玥舞毕后俯身跪地向圣上行礼,闻圣上如此说便转身向回纥王请安道:“臣女给王上请安。”说罢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回纥王后又连忙低下头,样子十分娇羞。 凤朝玥未想到回纥王生的也如此英俊,倒不像是书中所说的回纥人相貌丑陋,残忍嗜血,圣上若是与回纥结姻亲之好,她嫁过去便是王妃,想来平王应是不会娶她做王妃的。凤朝玥心中似乎有了衡量。 凤朝阳看凤朝玥这副反应,嘴角勾起了冷笑,随后她将目光落在回纥王身上,想看看这位闻名回纥的新王是如何对待凤朝玥这样的娇花软语的。 “平身。”只听一个冷彻严肃的声音响起,短短两个字,便再无多话。 大臣们都看的出来圣上是有意将凤朝玥许给回纥新王,想来这位新王应当不傻,定能看出来,只是如此冷淡的反应,可是不满意? 圣上犹豫了片刻,笑道:“此前听闻回纥王有意在北楚娶王妃回贵部,朕觉得此女很好,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圣上倒是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了出来。 不想却见回纥王冷笑了笑:“北楚是当真没有女子了吗?要皇帝陛下拿这些庸脂俗粉来煳弄本王。” 回纥王此话一出,女眷席上传来一阵低笑,凤朝玥的脸唰的涨的通红,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回纥王,圣上闻言也是一顿,他未想这回纥新王如此不好说话,面子上一时有些挂不住。 萧与哲闻言微微皱眉,回纥王看不上凤朝玥,想来这次计划又失败了。 正当殿内因为回纥王的话陷入寂静的时候,突然又有低沉的声音传出:“本王听闻凤干雍将军有双姝,个个才艺超群,不知本王可有幸见识一番?”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殿内响起了细细碎语,萧景尧闻言眸子微眯,冷冷的看向坐在上坐的回纥王。 第95章 赐婚 正当殿内因为回纥王的话陷入寂静的时候, 突然又有低沉的声音传出:“本王听闻凤干雍将军有双姝, 个个才艺超群, 不知本王可有幸见识一番?” 第141页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殿内响起了细细碎语, 萧景尧闻言眸子微眯, 冷冷的看向坐在上坐的回纥王。 凤朝阳闻言也是一顿,她抬头看向回纥王,正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他的眸子黑漆漆的, 让人琢磨不透, 凤朝阳低下头将目光错开,心底不知有什么滋味在蔓延,上一世她被送去回纥和亲是因为萧与哲厌弃她,而这一世没有萧与哲在背后的操作, 回纥新王还是盯上了她们凤家,有时候命运兜兜转转还真是弄人。 回纥新王见凤朝阳低下头,勾了勾嘴角,随后将目光重新落在圣上身上, 圣上一时间有些为难,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随后将目光落在凤干雍身上, 见他眉宇间隐隐有怒气, 心下更难。 且不说回纥联姻成不成, 现下凤干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更何况回纥王若是真娶了镇北大将军的女儿, 俩家结了亲,那北楚边境的安全,岂不是都在这姑丈手中? 圣上思来想去,最后笑了笑:“凤将军的女儿?说起来今日献舞的是凤将军的侄女,朕看着与王上甚是般配。” 回纥新王听完挑了挑眉,终于不再敷衍的将目光落在凤朝玥的脸上,他用手中的扇子缓缓的挑起凤朝玥的下巴,仔细瞧了几秒,随后笑了笑:“般配?本王帐中的侍女都比这位舞娘资质上乘,皇帝陛下是在和本王开玩笑吗?” 原本凤朝玥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虽然回纥新王之前的话着实让人难堪,可当他用扇子挑起她下巴,深深的目光望过来时,她心还是不由得跳了几下,她自诩长的娇美柔弱,父亲虽官职不高,可是有大伯在,她如何也是个大家闺秀,不想回纥王竟说她还比不上他帐中的丫鬟,还羞辱她是舞娘,凤朝玥瞬间红了眼眶,她暗恨的咬了咬牙,凭什么平王看不上她,想要娶凤朝阳,回纥新王明明第一次来北楚,为他献舞的是她,而他却想看凤朝阳姐妹表演才艺? 凤朝玥心中划过深深的不甘,突然刚刚长廊处两个舞女的话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嘴唇,回纥王如此羞辱她,她不嫁也罢:“皇上,臣女有一言,还望陛下成全。”凤朝玥转身跪在圣上面前。 圣上也正因为回纥新王毫不留情面的话尴尬,他见凤朝玥如此,清了清嗓子:“但说无妨。” 凤朝玥闻言,心下一横:“臣女蒲柳之姿,不能入回纥王的眼,是臣女的不幸亦是臣女的幸事。”凤朝玥说着一顿,随后一咬牙:“因为臣女已有心上人,并不想嫁给回纥王。还望圣上赎罪。” 凤朝阳在席上听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凤朝玥有时真是比凤朝玉聪明数倍,一点即通。 圣上闻言心下不由得一喜,回纥王看不上他精心安排的大臣之女,而这凤姑娘亦不想嫁回纥王,如此一来,北楚与回纥在面子上算是扯平了,圣上想着笑道:“是朕乱点鸳鸯了,不知你心上是谁,朕给你们赐婚。” 凤朝玥闻言大喜,而坐在席间的萧与哲心上却是勐的一跳,凤朝阳看着萧与哲忽变的脸色,嘴角笑意更浓,萧景尧在一旁看着:“你的手笔?” 凤朝阳闻言摇头,笑道:“天意如此。” “夫人手眼通天,想来天意也不过如此。”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嘴角的笑意也笑了,他移眸看见回纥新王的目光还落在凤朝阳身上,眸中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了下去。 凤朝玥低着头,娇羞的说道:“臣女…臣女心悦平王殿下。” 凤朝玥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大殿,突然响起了细细碎语,凤朝阳坐在女眷席,今日京城有头有脸的府中贵女都来了,凤朝玥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平王,无异于逼嫁,贵女们皆怨恨的瞪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凤朝玥,更有甚者骂出了声,好在有圣上在,议论的声音很快被压了下来。 圣上看上去也很是为难,萧与哲的母妃看着凤朝玥眼底划过阴怨,面上却不好说什么,萧与哲看凤朝玥到底说出了自己,握着酒樽的手更紧,偏偏此时他还不能自己站出来推辞,他抬头见圣上面露犹豫,便给自己的母妃递了个颜色,淑妃见了正要起身相劝,却不想皇后先一步开口:“这么说来,老六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本宫见凤姑娘如此痴心,便将你赐予平王做王妃的吧,只是你可莫要辜负了本宫的心意。” 凤朝玥听了心中惊喜,她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将她赐给萧与哲做王妃,正要谢恩,却见萧与哲从席中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殿中央跪下:“还请母后收回成命,五哥还未娶亲,儿臣更不急。” 皇后听了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哲儿这是什么话?婚姻缘分哪里还有什么先后?” 凤朝玥见平王从席中走出来拒绝皇后的赐婚,心中的欢喜打消了一半,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圣上开口道:“老六娶亲是早了些,便纳了做侧妃吧。” 圣上一开口,亲事便算定了下来,再无转还的余地,萧与哲咬了咬牙,紧握的手慢慢的松开,他俯身:“谢父皇恩典。” 圣上看着俯身谢恩的凤朝玥和萧与哲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看身边的皇后,按照凤朝玥的身份是绝对高攀不起平王妃的,做个侧妃已是恩赐。皇后如此说,想来之前本是给回纥新王准备的王妃,若是赐给萧与哲位分过低,怕是会惹回纥新王不悦。圣上看了看眉目低敛着的萧与哲,心中嘆了口气。 第142页 大殿上因这一段赐婚风波,陷入了诡异的气氛,突然一段低低的笑声传出,打破了寂静:“凤姑娘与心上人甚是般配,还好本王没有破坏了你们的姻缘。” 萧与哲闻言冷冷的看向回纥新王,他弃之如敝屣的女人却被赐给他萧与哲做侧妃,不出明日,整个北楚都知道他萧与哲捡回纥新王不要的女人。 回纥新王看着萧与哲投来的目光,勾了勾嘴角,继续道:“只是平王得了侧妃,本王慕名才艺许久的凤家双姝,不知今日还能否有幸一见了?” 第96章 舞剑 一语即出, 大殿又静了下来, 女眷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凤朝阳和凤朝歌身上, 而大臣们则用一副或看戏或担忧或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着凤干雍, 一时间凤家大房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当女眷们看向凤朝阳时都不由得诧异, 这冠军侯何时坐到这边来了?平南王妃看了看萧景尧,随后将目光落在凤朝阳身上,凤朝阳看的清明,那投来的目光不慎友善, 她遂低下头小声对萧景尧道:“这边太引人注目, 你先离开为好。” 萧景尧听了不以为意,他洋洋洒洒的往椅背上一靠,对投来的一众目光视若无睹:“你可知回纥王此举是何意?” 凤朝阳不假思索的说道:“挑拨凤家与皇家的关系。” “你怎么就不觉得是回纥王看上了你们姐妹的美貌呢?”萧景尧挑了挑眉,侧眸看向凤朝阳。 “若是美貌, 他大可要了凤朝玥。”凤朝阳说着扫了一眼坐在萧与哲身边满含娇羞的凤朝玥。 萧景尧听了嗤之以鼻:“你看人的眼光本侯真是从来没抱过希望。” 凤朝阳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后抬头看向回纥王,再一次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此次提出凤家双姝想来并非一时兴起,应是预谋许久。 回纥新王一再提起,圣上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 圣上看了看凤干雍, 只见他虎目微瞋, 看样子若是回纥新王再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凤干雍必是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圣上看着凤干雍的反应,倒有些放下心来。 圣上看向凤朝歌:“朕知凤朝歌最善抚琴,去年太皇太后寿辰便是一曲惊华,”圣上说着一顿,他看向凤朝阳:“只是不知……” 伴随着圣上的停顿,有女眷席传出细碎的笑声,谁人不知镇北将军凤干雍的双姝,一个才满京城,一个蠢傻无知,明明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差距却是天上地下,凤朝阳无视那些贵女夫人们投来的或是嘲笑或是担忧的目光,慢慢从坐席上站起身,随后对圣上深深一礼,礼数做的极为妥协周到又恰到好处的自然端庄,坐在圣上身侧的皇后见了不由得秀眉微簇。 众人见凤朝阳站起身,都慢慢安静下来,一时间大殿上无数双眼睛投向了凤朝阳,只见她微微仰头眉目下敛,随后缓缓开口,不卑不亢:“回圣上,臣女才艺浅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凤朝阳话落,大殿上再一次响起了细细碎语,白灵珊闻言有些焦急的拉了拉她身边的高阳:“凤姑娘不是擅长作画吗?如何就才艺浅薄了?” 高阳看了看凤朝阳笔直站立的身影,嘆道:“朝歌善琴,以舞配之最好,曲停舞毕。若是作画,回纥王哪里有心情等着?” 白灵珊听了更焦急:“那怎么办?” 高阳微微皱眉,她疑惑的看向白灵珊:“你何时这么关心她了?” 白灵珊听了一顿,随后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对面男席上扫去,高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除了一脸担忧的凤朝沣和他身旁那些看笑话的公子哥们并无其他,高阳回眸再看白灵珊,只见她已经静静的低下头去。 “你不必担心,论才艺,还有朝歌呢。”高阳说道,算是安慰。 圣上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紧,女儿家就算不能六艺皆精通,起码也得有一样傍身之艺,没想到凤朝阳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上将自己毫无才艺宣之于口,圣上正要说什么,却听凤朝阳又道:“臣女虽不善歌舞,但幼时曾与父亲学过剑法,今日姐姐抚琴,不知臣女可否舞剑配之。” 圣上闻之,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他正要开口,便听一旁的皇后声音微冷的开口说道:“刀剑无眼,舞剑之类并非女子应学之流。” 凤朝阳倒是没想到皇后会开口阻止,她抬头望向皇后,见她正端着笑俯视着自己,心下瞭然却又不解。凤朝阳做皇后数载,自是知道此刻皇后嘴角的笑是何意,那是对威胁者的示威,可是凤朝阳不明白她哪里威胁到了皇后。上一世她嫁给萧与哲,进宫请安时,皇后待她虽算不上热络,但到底没有如今这般相对的时候。 “回皇后娘娘话,剑者,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生而为杀。舞者,以柔祭天下太平,以美嘆百世安康。如今回纥新王来我朝愿结两国和平,臣女以为以舞入剑,便是化干戈为玉帛,抹杀伐掳掠换昇平之世。” 少女一袭素衣静静站立,身姿窈窕眉目如画,她站在那轻声细语的开口,缓缓的道出原由,如此一番话出,倒显得皇后先前的冷言冷语咄咄逼人。 皇后坐在凤位上,听凤朝阳这一番话出,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细长秀眉又不由得微拧,她正要开口再说什么,突然听一直沉默的回纥王道:“本王以结和平之愿而来,凤姑娘之言甚得本王心意,舞剑甚好。” 第143页 回纥王话落,凤朝阳眸子微沉,凤干雍和凤朝沣直接怒目而视回纥新王,倒是萧景尧依旧潇洒的坐在席间,面色如常,他手中把玩着酒杯,似乎没听出回纥新王的话外音。 皇后闻言一顿,不再好说些什么,随后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圣上,圣上见了,清了清嗓子:“朕亦心愿和平,就如你所求,舞剑吧。” 凤朝阳闻言微微俯身:“谢陛下恩准。”说罢离了席间,去偏殿准备。 萧景尧看凤朝阳转身离了席,也起身跟了上去,两人相继从侧门出,刚走到正殿转角,凤朝阳便被紧随而来的萧景尧从后拉住,凤朝阳顿住脚步转身看萧景尧,只见他眉宇间似乎有些担忧,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怎么了?”凤朝阳轻声问。 他捏着她纤细的手腕,皱了皱眉:“舞剑?” 凤朝阳见了瞭然笑道:“女儿的长袖剑而已,”她说着又指了指他腰间的佩剑:“这个我也端得起。”说着从他的腰间抽剑出鞘,随意的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却如她所说般的轻松。 萧景尧挑了挑眉,从她手中接过剑放入鞘中,随后手顺着凤朝阳纤细的手腕下滑,握住她的柔荑,带着她向偏殿处走,凤朝阳因萧景尧的动作有些诧异,倒是未挣扎,任由他牵着,快走至偏殿,萧景尧停下脚步,随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凤朝阳的耳畔响起:“别伤到自己。” 凤朝阳闻声抬头,能看见他稜角分明的侧颜,初春的阳光从一侧打下来,凤朝阳心中没由得一暖,她松开萧景尧的手:“知道了。” 萧景尧见凤朝阳进了侧殿才转身向正殿处走去,刚走至正殿拐角,便见回纥王独身靠在一侧的廊柱上,见他来,回纥王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冠军侯倒是出乎本王意料的柔情万千啊。” 萧景尧扫了一眼靠在一侧的回纥王,脚下的步伐未停,从他身侧过:“回纥新主也是出乎本侯意料的爱听墙角啊。” 回纥王轻声笑了笑,他从廊柱上起身看着萧景尧的背影:“本王的王妃就是她了,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回纥王的话音伴着萧景尧脚下的步伐一齐落下,萧景尧微微侧头:“她可不是你娶得起的人。”说罢转头离开,回纥王看着萧景尧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着眼。 萧景尧从侧门入了正殿,刚回席坐,便见平南王妃贴身的丫鬟走来过来,萧景尧心中无奈,只得随那丫鬟走到平南王妃的席前坐下。 “你刚刚去哪了?”平南王妃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儿子,明知故问。 萧景尧拿了颗桌案上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入口中:“透气。” “气也透了,下面的时间变和我坐一起吧。”平南王妃顺着萧景尧的话,四两拨千斤的说道。 平南王妃位分高,席位坐在最前面,一会凤朝阳舞剑,这里看的也是最清楚,萧景尧想到这便笑道:“都听母妃的。” 平南王妃见萧景尧如此,眼底染上了一抹欣慰的笑,她想了想:“我瞧着凤干雍的嫡长女不错,你瞧着如何?” 萧景尧闻言故作思索,随后转眸看着平南王妃笑道:“儿子觉得她妹妹也不错。” 还未等平南王妃眉目间的神色冷下来,便见门外有公公高声通传,随后两个女子并肩走了上来,个子微高的着了一见白茶色的留仙裙,长发绾髻用一对质地极好的羊脂玉钗子固定,腕处带着同质地的镯子圈出她细腻白皙的肌肤,贵气又不落俗套,女子的身后有两个小丫鬟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把七弦琴。 女子身侧站着一个身材略娇小的姑娘,她换了一身鲜红色长裙,下身为同色长裤,是为舞剑专门设计的衣服,墨色柔顺的长髮及腰散于身后,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此刻眸中无喜无悲,静的好似冬日寒封的潭水。她身负长剑,倒是在娇小中透着一股难得的英气。萧景尧望着,不由得眸中一亮。 平南王妃看着一同上前的姐妹俩,又看了看礼数周全而大方的凤朝阳,不由得心中起了犹疑,几次相见,倒是觉得她和传闻中真的有所不同,平南王妃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侧的儿子,见萧景尧正望着凤朝阳出神,不由得伸手扶了扶额头。 凤朝歌和凤朝阳给圣上行过礼后,又转向随着萧景尧身后一起回席的回纥王俯身一礼,随后凤朝歌走到丫鬟们事先架好的琴前落座,凤朝阳从身后拿出剑,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握着剑柄,静待凤朝歌的琴音。 凤朝歌对凤朝阳微微点头,随后伸手拨弦,音色深而沉,余音悠而远,曲调徽瑟沉哑,竟是北楚战歌!随着渐渐清晰的琴音,凤朝阳转了个身,随后拔剑出鞘,伴着剑鞘的落地,琴音戛然而止,紧随而后的是大殿沉寂几秒后的噪声涌动。 凤朝阳看着手中的断剑,眸色凝重起来。 第97章 回纥王妃 凤朝阳看着手中的断剑, 眸色凝重起来。她忽然忆起刚刚在偏殿时为她拿剑的那名宫女, 此刻细想, 那宫女的穿着不像是中等打杂宫女, 倒像是某宫娘娘身边的贴身奴婢, 凤朝阳想到这抬眸望向皇后,只见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见她投来目光,皇后细长入鬓的秀眉微微上挑, 凤朝阳心下瞭然。 第144页 回纥王看着凤朝阳手中的断剑先是略感意外, 随后眼底的笑意逐渐深浓,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萧与舜因为萧景尧的缘故,倒不再向凤朝阳处多看, 此刻凤朝阳舞剑,他便可以大大方方的看她,未想到她手中竟是一把断剑,他正犹豫不决的时候, 只见萧景尧从席上站起了身。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手中的断剑,不顾平南王妃的阻拦,在整个殿内都在碎声议论时从席间起身慢慢走向她, 他身后跟着的小厮立刻将地上的剑鞘拾起, 萧景尧走到凤朝阳身前, 拿走她手中的断剑扔给身后的小厮, 小厮连忙收剑入鞘, 转身跑了下去。 萧景尧解开系在腰间的长剑,递到凤朝阳手中,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剑刃很利,小心。”随后转身回了席间。 凤干雍看着比自己先一步的萧景尧,放心的点了点头,凤朝沣看着凤朝阳手中重新有了剑,握着身侧配剑的五指慢慢松开。 凤朝阳掂了掂手中的剑,比长袖剑重了数倍,她再抬头看向皇后,只见她嘴角的笑意不再那么明显,凤朝阳冷笑了笑,上一世只觉得皇后高高在上,并无多亲近。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想到这一世皇后先于萧与哲的母妃冲锋陷阵起来了。 凤朝阳压下眸底的冷色,给凤朝歌递了个眼神,凤朝歌会意,再次抚琴,伴着铮铮琴声响起,大殿慢慢復归平静,回纥王看着凤朝阳手中握着的那把佩剑,眯了眯眸。 凤朝阳伴着琴音将萧景尧的长剑慢慢出鞘,古语言,舞剑亦剑舞,舞者着五色衣,曲中吕宫,女伎作雄装,以西凉月伴之。而此刻凤朝阳的剑舞却是截然不同,凤朝歌以古琴为奏,北楚战歌为曲,凤朝阳一袭通身血色衣裙,手执男儿长剑起舞,红衣犹如北疆战士为边疆洒下的热血,男儿的长剑凛冽,伴着战歌刀光剑影的战场好似重现了。 大殿原本还有细细碎语,此刻犹如陷入梦境般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殿中央手持玄铁长剑翩翩起舞的女子,她眉目清冷而凛冽,剑影错落间可见隐隐杀气,她舞的惊鸿,美的英气,与那些长甩水袖的舞娘形成了及其鲜明的对比。 在急促而高亢的琴音中,凤朝阳转身舞出最后一式回身点剑,将剑直指回纥王,伴着凤朝歌琴音落下,凤朝阳收了剑锋,归剑入鞘。 回纥王看着凤朝阳收回剑鞘的剑,刚刚那一刻骤紧的心慢慢松缓下来,他万万没想到,凤朝阳指来的那一剑杀气竟然如此凛冽,纵使他穿梭千军万马间也从未有过如此心惊的时候,到底是他小看她了,一个小小女儿竟能有如此气场,倒也不愧是凤干雍的嫡女。 凤朝阳收了剑不再看回纥王一眼,最后一式也算是给他的回礼,且不说他故意挑拨凤家大房和皇家的关系,单是她一想到萧景尧胸前那三支箭伤,便按耐不住恨意,不过是一点惊吓,到底是便宜他了。 琴音绝剑舞毕,大殿的众人却久久没有回过神,萧景尧将凤朝阳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包括她满含气势,杀意凛冽的最后一式。萧景尧笑了笑,嘴角的笑意满是无奈与宠溺,本以为这姑娘冷静自持到几近绝情,却不想也能为了他在大殿上公然挑衅回纥王,萧景尧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的心里爽极了! 突然一个响亮的掌声划破大殿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犹如潮水般汹涌的掌声,白灵珊激动的拉着高阳拍手,凤朝沣更是直接在席上大喊喝彩,在场的大臣们无不赞嘆凤朝阳的英姿和凤朝歌的琴艺,举杯向凤干雍敬酒道喜,凤干雍毫不谦虚的爽声大笑,不得不说,今日凤朝阳的表现太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这意料之外又是如此的令人惊喜。 凤朝阳舞的好,凤朝歌的琴技更不用说,凤家双姝的才艺过人,没丢了北楚的颜面,圣上大喜,重重的赏赐了凤朝阳和凤朝歌,正当凤朝阳姐妹要谢恩退下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了回纥王突然出声,他指着凤朝阳:“本王,要她。” 第98章 婚约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静寂, 圣上闻言眉头不由得一紧, 面露为难, 倒是身边的皇后掩帕笑了笑。萧与哲自从凤朝玥被赐给他做侧妃的时, 面上便不再有一丝表情, 猜不透他是喜是怒。当回纥王此话一出时,他倒是难得的紧了紧眉头,他将手中的酒樽放下,静静的看着大殿。 “不可能!”突然大殿上传出一个粗旷洪亮的声音, 只见凤干雍从席间站起, 向大殿中央走去,军人严肃,凤干雍本就是不怒自威,此刻他面上带着怒气, 倒真有些骇人,女眷席中那些胆小的姑娘连忙低下头。 紧随凤干雍的凤朝沣也从席间站了起来,他怒视着回纥王,大手不自觉的握紧身侧的佩剑。凤朝歌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圣上, 随后向凤朝阳靠近几步。 凤家人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凤干雍这样及其护短虽说在礼数上有失,但是圣上反倒乐见其成,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将凤朝阳许给回纥王的, 先不说若是如此做会不会得罪凤干雍, 万一日后凤干雍因为爱女心切而投诚回纥, 那北楚北疆的数座城池岂不是拱手他人了?可是话说回来, 回纥新王不远万里来与北楚议和以求秦晋之好,若是不拿出点诚意来,只怕日后北部再有战乱如何与天下的百姓交代? 圣上左右为难,不由得看向身边的皇后。皇后看见圣上投来的目光,嘴角扬起端庄得体的笑,她柔柔的开口:“回纥王不远而来,想必是诚意十足,再者臣妾以为回纥王正值壮年与凤家小姐甚是般配。” 第145页 “只是…”圣上有些犹豫的看着皇后。 皇后是何许人?哪里会不明白圣上的忧虑,她看了看大殿上眉宇间满是怒气的凤干雍,又扫了一眼正垂着头不知面上是何表情的凤朝阳:“陛下若是担心凤将军,不若将他的长女嫁到皇家,算作皇室中人,凤将军自己又身在北楚任职,孰轻孰重,我想凤将军自有掂量。”皇后说完见圣上陷入了沉思,暗暗思索片刻,随后又笑了笑道:“我看三殿下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朝歌姑娘样貌才艺又出挑,臣妾想不若……” 圣上闻言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皇后,皇后见了连忙噤了声慢慢低下头去。 回纥新王看着凤干雍走了出来,也站起身,他看着凤干雍的若有若无的扯了扯嘴角:“凤将军似乎对本王很是不满。” 凤干雍不理回纥王,对圣上道:“微臣膝下只有这两女,臣不忍其远嫁,还望皇上体谅。” 回纥王未等圣上开口,抢先道:“凤将军终日镇守北疆,令媛若是嫁入回纥,想来见面之日不少于在京城吧?” 回纥王话音一落,不仅圣上和满堂大臣的变了脸色,就连那些略聪明些的深宅夫人都变了脸色,只要不煳涂都听的出来回纥王此话是何意。 凤干雍怒视着回纥王:“休得口出狂言,妄想!” 回纥王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转身对坐在高堂上的圣上道:“本王非她不娶,回纥与北楚能否结秦晋之好,就看陛下的意思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开,却见有人从席间走出。 “父皇,儿臣思慕凤姑娘已久,若是回纥王以两国和平来要挟婚事,儿臣以为非君子所为,儿臣不服。儿臣请求与回纥王比试一番,胜者赢美人。”大殿之上,男子一身湖蓝色锦衣,白玉为冠,身姿挺拔。 凤朝阳看着突然走出来的萧与舜有些诧异,她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復低下了头。萧与哲看着挺身而出的萧与舜,只是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可是坐在一旁的端王和静王却沉不住气了,端王眯了眯眼,随后小声对身边的静王说了些什么,便见静王也起身走了出去,他对圣上深深一礼:“父皇,儿臣亦不服。” 圣上看着突然站出来的两个儿子,不禁皱了皱眉。瑞王看着走出去的两个兄弟暗暗咬牙,萧与舜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那静王和端王一派,端王是长子,自古立嫡立长,太子早夭,中宫再无所出,便白白便宜了端王这个长子。端王之流可是他夺嫡之路上的最大障碍,静王若是得了凤朝阳,那还了得?瑞王也有些蠢蠢欲动,他正要起身却对上皇后投来的目光,他见皇后轻轻摇头,只好沉着气坐在席上观望。 原本大殿的议论声就此起彼伏,现在又蹦出来两个皇子要娶凤朝阳,如今议论声更盛,看戏的,嫉妒的,担忧的各种言论一时间如潮水涌动出来,平南王妃坐在宴席上,听着身后夫人小姐们的闲言碎语不禁皱了皱眉,随后她将目光落在萧景尧身上:“她们的话你可听见了?” 萧景尧看了看自家母妃,语气是说不上来的平淡透着漫不经心:“母亲何时也偏听偏信了?” “你又怎知人言可畏?”平南王妃好言好语的劝道。 萧景尧把玩这手中的酒樽,目光懒洋洋的落在大殿中央想着争抢凤朝阳的三个男人身上,接着他将酒樽仍在桌子上,目光徒然变冷:“那您可知三人成虎。”说着未等平南王妃反应,站起身从席间一跃而出。 萧景尧走到凤朝阳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剑,然后顺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凤朝阳诧异的抬头,便撞见他微冷的眸底,许久未见他有如此神色,凤朝阳倒是难免心下一惊,她看着萧景尧小声道:“众目睽睽,又犯浑了。” “我再做君子,下半辈子就要与青灯古佛作伴了。”他低声说完将手中的剑向身后一丢,便见有人影从席间飞快蹿出,接过剑再消**影,速度之快,让圣上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萧景尧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圣上,勾唇笑了笑:“皇兄,朝阳与臣弟早有婚约,我想其他三位应是都娶不了了。”萧景尧说着目光冷冷的扫过站在大殿上的三个男人。 “婚约?”圣上眸子微眯,他早就听闻自己这个堂弟冠军侯和凤干雍家的二女有些纠葛,但却未放在心上,这个曾经极被太祖重视的皇孙已经堕落的整日在京中花天酒地,他原以为就算萧景尧一时看上了凤干雍的么女,按照他的性子应是不长久的,只是没想到萧景尧如今竟然还有兴致站出来逿这淌混水。 凤朝阳闻言也不由得诧异,她明亮的眸子正望着萧景尧,眸底带着轻易可见的诧异:“婚约?” 萧景尧握着凤朝阳的手紧了紧,随后从怀中拿出一面镜子,凤朝阳见了心中一顿,她眉头下意识微拧,声音带着不自觉地紧张:“你要做什么?” “逼婚。”萧景尧说完慢慢松开凤朝阳的手,他拿着两生镜上前一步:“臣弟与朝阳的婚事自她出生那日便已定下,此镜上刻着我们二人的生辰八字,臣弟贴身随带多年,只待朝阳及笄之日,娶她过门。” 圣上盯着萧景尧手中的镜子半晌,随后才轻咳了一声示意身边的公公去取来,圣上将两生镜拿在手中,观摩了许久才在镜子两侧寻到刻得极精细的两对生辰八字,其中一个正是萧景尧的,圣上将镜子又递给了身边的公公,公公接了镜子,又连忙跑到殿下双手递还给萧景尧。 第146页 萧景尧倒是未急着将两生镜收起,而递给了身边的凤朝阳,随后微微附身在她的耳畔说道:“之前未和你说,是怕你多想,这镜子从我出生时便有,上面又刻着你我的生辰八字,想来你我的缘分是早就订下了。”他这动作过于亲昵,凤朝阳耳朵被他洒下的热气惹红,她捏着镜子,微微躲闪。 萧景尧见此只是笑了笑,未再靠近,他虽无所谓这些目光,可是大殿之上这么多人,自家夫人脸皮薄,若是再近只怕又要惹恼了她。 “叔叔,景尧的话可是真的?”圣上将萧景尧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他抑制住眼底的沉色,看向一直未发言的平南王。 平南王闻言从席间起身,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对他微微摇头的自家夫人,又看了看站在大殿中央正因为回纥新王求婚而气的横眉圆目的凤干雍,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正并肩站在大殿中央的一对璧人。 平南王从二人身后望去,倒是难得的极般配,平南王暗自斟酌了会儿,随后对圣上答道:“皇上,这门亲事确实是臣在景尧年幼的时候与凤将军订下的。”平南王说完看向凤干雍。 凤干雍从萧景尧站出来说有这一门亲事起先是怀疑,待到他拿出什么镜子信物,凤干雍更是疑惑,差点把萧景尧当成和回纥王一样是来抢亲的,他可不记得自家朝阳何时与平南王那混儿子有什么交集,可是当他见平南王也站出来说话时,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凤干雍对上平南王投来的目光,心下会意,随后转身对圣上道:“却有此事……是微臣早年与王爷订下的娃娃亲。” 圣上见平南王和凤干雍都如此说,眉头皱的更紧,这镇北府和平南王府何时出了这么一桩亲事?这两人不是几十年的老对头吗,每每早朝对上时,都不忘先争嘲一番,有时吵急下了早朝还要比试一番。 一边是与回纥联姻,一边是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结亲,这个局面,比刚才回纥王逼婚更加让人进退两难,圣上在心中深深长嘆,他现在倒是想便宜了他那两个站出来的儿子,虽说不利于诸皇子之间势力的平衡,可是到底还是将凤家握在了皇室手中。 正当圣上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听见殿外有太监高声传:“太皇太后到!” 第99章 胜者赢美人 只见从昭化宫正门走进一个年近六七, 雍容威严的妇人, 暗红色夹金丝的长袍迤逦坠地, 凤冠下发虽已灰白, 但目光炯炯, 步伐稳健,凤朝阳随着萧景尧退到大殿一侧,和众人一起附身行礼,她正低着头, 突然见暗红色的衣摆停在了她的眼前, 凤朝阳下意识抬头看去,正见太皇太后神情威严的俯视着她。 若她只是平常的深闺女子,现在只怕是要被这眼神吓到,可惜, 重生一世的她经歷太多,凤朝阳无畏的对上太皇太后的眸子,随后嘴角一弯,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说道:“太皇太后万安。” 太皇太后瞧着凤朝阳的反应, 倒是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随后目光扫过正站在凤朝阳身边的萧景尧, 向大殿走去。 太皇太后落座后说道:“平身。” 众人谢恩后起身落座, 太皇太后未看身侧的皇帝和皇后, 对站在堂下的平南王道:“景尧的婚事, 哀家怎么不知?” 平南王眉心一跳, 正想藉口,却见萧景尧上前一步:“皇祖母,是孙儿不想声张,害怕朝阳不愿嫁与我。” 凤朝阳闻言忍不住腹诽,萧景尧还真是会时时刻刻的给她下套,她正想着,果然见太皇太后眉头一紧,盯着她道:“你不愿意?” 凤朝阳垂下头心中暗骂萧景尧数遍,她现在若是说不愿意,只怕是要把太皇太后得罪死了。萧景尧说是逼婚,原以为是逼圣上,到头来却是逼她就范。 “侯爷英俊神武,臣女蒲柳之姿,哪里敢说不愿意,只是觉得臣女配不上侯爷罢了。”凤朝阳微微附身,低声说道。 太皇太后闻言,眉头慢慢舒展,随后看向一旁的皇帝:“即使如此,皇帝便拟个好日子赐婚吧。” 赐婚?凤朝阳心中难免一惊,诧异的抬头看向太皇太后,上一世最瞧不上她的就是太皇太后,本以为她今日来,萧景尧想要为她解围的计谋算是失败了,不想太皇太后竟然让圣上赐婚? 太皇太后瞥了一眼满是惊讶的凤朝阳随后对她身旁的萧景尧慈祥一笑,萧景尧更是笑意深浓的俯身谢恩:“多谢皇祖母成全。” “这、这……”皇上有些为难的看着太皇太后,一旁的皇后见了连忙解释道:“皇祖母,回纥王说非凤姑娘不娶。” 太皇太后睨了一眼皇后,又看向皇帝:“何时回纥蛮夷也敢和我的孙儿抢媳妇了?” 皇帝听了压力更重,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将消息传到了太皇太后耳中,如今太皇太后当朝,一半的御林军效忠太皇太后,嫡子平南王又手握重兵,若说北楚兵权太下三分,太皇太后手中握了一半,太皇太后有胆子和回纥王叫板,他却没有。 回纥新王看着突然出现的太皇太后,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看向皇帝冷笑道:“在我回纥,可从未听过幼时婚约之说,单单一面镜子怎可作数?” 圣上看了看身旁沉着脸色的太皇太后又看了看回纥王,正僵持着不知如何开口,就听殿上传来微冷的声音:“那回纥王想要如何呢?”萧景尧负手而立看着对面的回纥王微微勾唇。 第147页 “听闻冠军侯骁勇善战,不如与本王切磋一番,谁胜谁得美人。”他说着将目光落在凤朝阳身上,笑的意味深长。 萧景尧嘴角的笑意变冷:“好。” 回纥王见萧景尧答的如此痛快,不由得眉毛上挑,前日他派出的亲信来报,说北楚几年前迅速崛起的天一阁在阆中屯兵数万,隐隐有造反之势。但亲信刚深入调查便被察觉遭到天一阁的追杀。先前亲信报来的军队数量让他不得不忌惮,更何况只怕亲信查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圣上无能体弱,秦将失其鹿,除了蠢蠢欲动的诸皇子和他回纥,想来天一阁也是想在这天下江山分一杯羹。 他此前在洛水湖畔想要接应已经查到准确消息的亲信,不想天一阁阁主亲自出马先一步将他绞杀,根据前几日亲信传来的消息说,怀疑天一阁是冠军侯的势力,而天一阁阁主就是冠军侯本人。朝会前本想找机会试上一试,却一直抓不住他的破绽,本以为朝会上更难,不想冠军侯倒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凤朝阳见萧景尧答应,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衣袖:“不可!你身上伤还未痊癒!” 萧景尧感觉到凤朝阳的力道,转头对她安慰的笑道,笑的极意味深长:“无妨,你要相信为夫的能力。”随后他拍了拍凤朝阳的肩膀:“和你姐姐回席。”说罢上前一步,对上回纥王:“不知新王想比什么?” “听闻侯爷善骑射,不如……”回纥王笑着说,凤朝阳心下一顿,萧景尧胸前有箭伤未愈,回纥王如此提议,想来就是冲着萧景尧的破绽去的。凤朝阳紧张的望着萧景尧的背影,他着了一件玄色锦衣,玄色的束带,通身上下竟无一丝色彩。 只见萧景尧摆了摆手:“听闻回纥是马上民族,新王更是擅用我们北楚的长木仓,不如一人一骑一长木仓如何?” 回纥王听了眸子一沉,随后缓缓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昭华宫殿外很快摆好了场地,有奴才牵来两匹连钱马,待双方各验过马匹和兵器之后,萧景尧和回纥王跨步上马,凤朝阳随着众人站在殿外,她看着萧景尧坐在马背上反握长木仓的背影,心忽的悬了起来,即使不比骑射,萧景尧身上有伤本就劣势,而且长木仓肉搏更加危险。 高阳和白灵珊不知何时站到了凤朝阳身边,高阳瞧了瞧凤朝阳,语气说不上什么滋味:“你和景尧哥哥竟然有婚约?”高阳想着,若是她日后嫁给了萧景禹,那岂不是和凤朝阳成了姑嫂? 凤朝阳的心一直记挂着萧景尧身上的伤,没心思去想高阳所说的话,高阳瞧凤朝阳这紧张的模样,撇了撇嘴,也不出言了。凤朝歌看着为了自己妹妹上场的萧景尧,她从未听父亲和祖母提起过什么朝阳的婚约,可是即使没有婚约,单看今天出头的情谊,想来冠军侯应是个不错的人。 白灵珊也本想安慰凤朝阳几句,却看见凤朝沣焦急的向这边走来,连忙噤声低下头,凤朝沣扫了一眼周围众人,神色有些凝重的对凤朝阳道:“别担心,就算冠军侯输了,还有哥哥呢。” “为何这么说?”凤朝阳闻言皱了皱眉。 只见凤朝沣嘆了口气,随后将目光望向场内的两个人:“回纥左贤王擅长木仓,当年就是因这一手绝活赢了左贤王的王位,响彻整个回部。我听闻这些年,他将长木仓又精进了许多,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知道冠军侯为何驳了骑射而选这个。” 凤朝沣话落,凤朝阳的心忽的沉了下来,她未想到回纥王的长木仓竟使的如此好,白灵珊她们也因为凤朝沣的话面色凝重起来,凤朝阳见了出声安慰:“侯爷选这个定时有他的用意,我们怎么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高阳听了点头:“对!景尧哥哥天下无敌!” 凤朝沣听了只是嘆了口气,继续神色凝重的盯着场内。 只听一声鼓响,伴着男人的和声比试开始了,凤朝阳的手下意识的握拳,双眸紧紧的盯着场内,回纥王主攻,只见他一扬手中的长木仓向萧景尧沖了过来,伴着飞扬的马蹄,那银光闪闪的木仓头朝萧景尧刺了过来,只见萧景尧双腿夹紧马肚,一个后仰躲过,随后旋转手中的长木仓,向回纥王击去。 ‘乒’只见萧景尧和回纥王的长木仓胶着在了一起,凤朝沣见了暗道不好,回纥王最擅以胶着之态夺人手中兵器,防不胜防。他正紧张着,之间又一声碰撞,两个兵器分开,回纥王以攻势刺向萧景尧,被萧景尧反手挡住。竟没有抢夺成功,凤朝沣又暗自松了口气,凤朝阳听着武器碰撞的声音,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揪着,回纥王有心试探,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冲着萧景尧伤口去的,若是被他伤到,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场上回纥王一直处于攻击之势,萧景尧虽未处于下风,却一直被动防守。回纥王擅□□,萧景尧身上还有伤口未愈,如此打下去,只怕旧伤口会裂开,凤朝阳想到这,突然将目光落在他通身的玄色锦衣上,萧景尧很少穿黑色,而今日他通身为黑……凤朝阳怔怔的望着萧景尧的黑衣出神,若是着黑色,就算伤口裂开有血迹也不会明显,原来……他早就准备好回纥王的挑衅。 之前他在玲珑阁与她说,若是回纥王挑衅他不接招想来是为了安慰她,此刻想想,骄傲如萧景尧,若是回纥王当中挑衅,他绝对不会给北楚丢一份颜面。 第148页 凤朝阳正出神,只见她身边的高阳突然抓住她的手惊唿道:“快看!” 凤朝阳向场地望去,心忽的又揪了起来,只见充满杀气的长木仓落下,随后一个身影从马背上坠落到地。 第100章 婚事 凤朝阳向场地望去, 心忽的又揪了起来, 只见充满杀气的□□落下, 随后一个身影从马背上坠落到地。 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 周遭一瞬安静下来, 伴着漫漫的寂静过后,场面又忽的沸腾起来,凤朝阳看着马背上的身影,只觉得眼眶一热, 她身边高阳兴奋的尖叫:“景尧哥哥赢了!景尧哥哥赢了!” 凤朝歌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同样放下心的凤朝沣,凤朝沣嘆道:“不愧是冠军侯,当得起勇冠三军。” 凤朝阳定定的站在人群中, 周遭的沸腾和欢唿好似噤声定格,她望着他,原本流光溢彩的美目此刻正泛着点点寒意,长眉入鬓, 硬挺笔直的鼻樑下,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他正低头俯视着被他一枪挑于马下的回纥王, 他着一身玄色的锦衣, 身姿傲然挺拔的坐在马背之上, 一手牵着马缰, 另一手执着寒光凛凛的长木仓架于回纥王颈上。 伴着一声重重的响亮而悠长的鼓声, 只听有太监高声喊道:“冠军侯胜!” … … 回纥王于朝宴后次日匆匆离京,圣上派了使臣带着重金和议和书追赶相送,听说使臣灰头土脸的回来连带着还有被退回来的重金,议和书倒是收下了。凤朝阳听了笑了笑,想来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便是回纥王的境遇吧。而凤朝阳和萧景尧的婚事也被太皇太后在朝会上订了下来。只是原是订了初夏,结果次日圣旨下来却改成了两年后。凤朝阳听着圣旨上的时日,想来是圣上从中掣肘的缘故。其实并不难理解,北楚的两大军阀世家联姻,就犹如在圣上头顶悬了一把利剑,圣上寝食难安,拖一拖也是意料之中。 圣旨下来的夜里,凤朝阳遣了子衿和海棠,刚出了浴,头髮还湿着,凤朝阳独自坐在窗前擦头髮,西边的小窗子开着,春风吹进来倒是满室清凉。 凤朝阳正擦着头髮,面前的烛火突然恍惚了一下,她一抬头便见萧景尧笑意吟吟的站在她面前,萧景尧来,凤朝阳到没有多意外,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来了?坐。”好似既熟悉了这幅场景,语气波澜不惊。 萧景尧听了勾了勾唇,坐在凤朝阳身侧的暖塌上:“夫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白日里接圣旨的时候便想你应该会来。”凤朝阳自动忽略萧景尧对她的称唿。 “那夫人听了可有何感想?”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烛火从一侧打下来,她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鸭雏色的双鬓还湿漉漉的,她似乎刚出了浴,身上的馨香难掩,伴着室内的风萦绕在他的鼻息间。 凤朝阳闻言略做思考,随后认真的说道:“想来是圣上过于忌惮平南王府和将军府,如此推脱也是意料之中。” 萧景尧听了凤朝阳的话,眸中本就细小的光亮慢慢的暗了下去,他亦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嘆道:“除了局势,你就不想想我们的婚事吗?” 凤朝阳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萧景尧,似乎有些诧异,她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反应,似乎有些恼怒,他从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双臂架在她略瘦弱的肩膀上,漂亮的眸子盯着她:“你是忘了考虑,还是根本没想考虑?” 凤朝阳低着头,诚然,她没有考虑自己与萧景尧的婚事,但却不是忘记了或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去想这件婚事,她不能连累萧景尧,合作与合婚是两码事。若是合作,他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事成事败皆不牵连。若是合婚,她手中筹码本就不多,日后一着不慎落得与前世一般的下场,岂不是害了萧景尧? 萧景尧见凤朝阳低头不说话,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凤朝阳只得被迫的瞧着他,他原本笑意吟吟的面庞恢復了严肃,一双眸子满是郑重的看着她可他越是这般认真,她越是不能连累他,凤朝阳想着,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渐渐冷下来的眉目,慢慢的松了手,他低下头,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似乎有些颓然。中衣是低领设计,他的髮丝摩擦在颈间有些痒,凤朝阳下意识想躲,可见萧景尧的状态,只得一动不动的端坐。 良久他才抬起头,他看着她,退让的笑了笑:“我愿意等,等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他的妥协倒是让凤朝阳意外,她回想着从认识萧景尧起,他便是顶顶的霸道,她看着他,心忽的软了下来:“好。” 回纥朝会一过,凤朝阳便着手开始收集凤干绪和李廷罪证,萧与哲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一时全部拔起很难,倒是刚入仕便风生水起和步步高升遭人妒忌的李廷和凤干绪更好下手。证据交给了天一阁搜集,而凤朝阳要做的便是先逼二房分家。 第101章 分家 回纥朝宴后, 圣上再次冷落了凤干雍, 回纥议和书已签, 北疆无战事凤干雍这个镇北大将也再次被冷落下来, 连带着四房凤干绍和凤朝沣被一起留在了京中。圣上提拔了邢氏父子, 远赴漠北守边。 凤朝阳坐在窗前,今日子衿和海棠将玲珑阁的窗子全部支开,说要晒一晒冬日的霉气,稀稀疏疏的阳光透过窗牖照射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上, 凤朝阳执着棋子将北楚当今的形势列于棋盘之上, 圣上新提拔起来的簪缨世家中,以邢氏势头最勐,如今邢侯又顶替了凤干雍去了漠北,只可惜邢侯为人见风使舵, 三子又无德无才,在乐华宫宴上以一对三不敌,还要对萧景尧放冷箭。邢氏不过是圣上打压老一辈簪缨世家的棋子,兔死狗烹, 得不了长久。凤朝阳想着从棋盘上拾起一颗黑子丢入棋篓,弃子罢了。 第149页 凤干雍的镇北将军职位虽还保留着,可是权利却被架的真空, 凤家军除了亲军外, 一半收入御林, 一半随着邢侯北上, 如今北楚都在传, 镇北将军这棵大树怕是要倒了,连市井都如此,更何况朝堂?想来凤干旭早便听到风声了吧。 “昨日和姐姐说,要从公中支一笔银子,可批下来了?”凤朝阳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随后抬起头看着正忙着打扫的子衿。 子衿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凤朝阳身边,有些犹豫的小声说道:“小姐不是有例银,若是再额外支出,怕是要惹其他房不高兴了。” 凤朝阳闻言浅笑了笑,她要的便是他房不高兴,只有二房不高兴了,才会想着如何分家,凤朝阳站起身对子衿道:“随我去帐房。” 侯凝珍掌家多年,各处都有爪牙,凤朝歌虽从她手中接过了掌家之权,可是真做起来,还是被这些侯凝珍留下的势力所掣肘,而帐房的副管事便是侯凝珍娘家的远亲,如今管事年老多病,许多实权都把在副管事手中。 凤朝阳刚带着子衿入了帐房,副管事便一脸笑意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对着凤朝阳便是一个大礼:“五姑娘您来啦,何时惊动了您的大驾啊。” 凤朝阳瞥了一眼副管事,迳自向室内走,随后走到桌前坐下,连忙有小厮端了茶上来,凤朝阳接过对着茶杯,一边迴旋着茶盖,一边轻轻吹气,倒是一言不发。 马管事见凤朝阳如此态度,转了转眼珠,转身又迎了上来:“五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您有何贵干?” 凤朝阳闻言,冷笑了笑:“马管事是不是贵人事忙,好多事都入不了你的眼?” 马管事闻言面上笑意一滞,随后眼珠又是一转,连忙赔笑:“五姑娘这话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忙的还不都是将军府的事,哪里敢怠慢分毫?” 凤朝阳待马管事话落,只听啪的一声,她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桌案上,有茶水溢出,流了满桌,站在一旁的小厮被凤朝阳这一摔,难免一个激灵,凤朝阳怒道:“昨日便说要从公中提五十两银子,今日晌午都过去了也不见你们送来,是不是要本姑娘亲自来你们才肯给?” 马管事闻言面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有些为难:“姑娘,不是奴才不给您,是这份外的例银要大姑娘批过才行。” “昨日姐姐便批过了,”凤朝阳说着又一挥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打碎在地,清脆的声音撞击着地面,青瓷碎了一地,她怒喝道:“你们到底是不肯听姐姐的话,还是不想给我批银子?” 马管事见凤朝阳面上的怒气,心里忽的没了底气,都说这五姑娘最是好骗好欺,可是如今真发起火来,他一个奴才还真招架不住,况且如今凤干雍还在府中,马管事在心里快速权衡利弊,随后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五姑娘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奴才可担待不起,奴才这就命人去给姑娘提银子,五十两银子还不够逗姑娘您一笑的,哪里敢让您因此生气?” 凤朝阳闻言,面上的怒气褪下,不冷不淡的勾了勾唇:“马管事还是明白人,出来这么久也乏了,你待会派人将银子送去玲珑阁,若是再晚,仔细了你的差事。” 马管事听了,连忙点头称是,随后殷勤的将凤朝阳送至门口目送凤朝阳走远后,面上的笑意褪去,神色凝重的徘徊了一会,转头朝锦华苑走去。 锦华苑一片喜气,凤朝玥被封了平王侧妃,一扫之前凤朝玉婚事带来的阴霾,侯凝珍正在安排这凤朝玥的嫁妆,与凤朝阳与萧景尧的婚事不同,凤朝玥的婚事就在下月,马管事见侯凝珍的时候,她正在给凤朝玥挑选绣嫁衣的绣娘,待马管事将凤朝阳刚刚在帐房的一番作为悉数汇报出来,侯凝珍面上的笑意褪去了一半。 “凤干雍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按照凤朝阳这样挥霍,大房迟早坐吃山空,到时候还不要依靠着我们二房?”侯凝珍今日着了一件莲青色的曲裾深衣,袖口处绣着埋着金丝的莲花,衣扣处每一粒都埋着珍珠,这一身衣服十足的贵气,如今凤干旭高升,俸禄和好处也是水涨船高,侯凝珍虽失了掌家之权,不能像从前那样大分量的从公中捞好处,却因凤干旭的缘故过得与从前一般无二。 “奴才只怕五姑娘要过这一次,日后……”马管事早已猜到侯凝珍的反应,连忙将自己为难处说出来。 侯凝珍看了一眼跑过来哭诉的马管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先退下,随后自己坐在室内思索了许久。 五十两银子很快便被送到了玲珑阁,子衿将银子端到凤朝阳面前:“小姐您可是要添置什么?其实例银够用的。” 凤朝阳将盖在银子上的红布拿下,扫了一眼摆的整整齐齐的银子,随后将红布丢在银子上:“先收着。” 子衿俯了俯身,端着银子又退下。诚如子衿所说,玲珑阁例银足够用,便真是急用银子,北阁楼随便拿出一件当了足够应急,而她之所以不惜自降身份去帐房发一通火,支出这五十两银子,不过是为了刺激马管事,想来他现在已经去锦华苑告她的状了吧。 从前凤干旭官小,先不说他的俸禄够不够他自己在仕途上打点的,就是侯凝珍和凤朝玥姐妹的起居做派只怕都不够,从前凤干雍俸禄和赏赐皆充公中,侯凝珍用起来只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凤干旭的俸禄和好处日涨,再充入公中/共享,只怕侯凝珍便不会如用凤干雍银子时一般想法,更何况她现在如此‘挥霍’,要不了多久,侯凝珍就会因为银子与她翻脸。 第150页 凤朝阳将思绪落在棋盘上,再回过神,天色已经擦黑,凤朝阳瞧着这时辰,便想唤子衿和海棠宽衣沐浴,可是她还未叫出口,突然窗子一响,萧景尧跳了进来。 第102章 待嫁 萧景尧这个时辰来, 凤朝阳心下难免一惊, 她未先理萧景尧, 而是快步走到门前将门从内锁好, 这才放下心转过身, 一转身便撞见萧景尧眸中笑意。 “夫人怕什么?我们可是有婚约在身的。”萧景尧着了一身绲边银丝的紫色锦衣,腰间束带上衔着三颗质地通透的白玉,他墨发束冠,原本眉目间的清冷, 也因他眸中满含的笑意染上了柔和。 由于天色刚暗, 玲珑阁的灯还未都掌起来,此刻室内昏黄朦胧,萧景尧立在那,成熟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凤朝阳见了突然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眸,萧景尧见凤朝阳这反映,倒是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 一步步走向凤朝阳,随后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少女柔软的肌肤盈盈入怀, 萧景尧不禁加重了力道。 凤朝阳一瞬恍惚之后推开萧景尧, 她低垂着头, 烛火从一侧打下来, 照的她的小脸微微红晕:“怎么来这么早?” 萧景尧将凤朝阳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勾了勾唇,伸手将她鬓间的碎发别在耳后:“你要的消息图们已经找出来了。” “这么快?”凤朝阳有些惊讶。 萧景尧拉着凤朝阳走到塌前坐下,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萧与哲从前似乎颇看重李廷,一些脏手的事情都未让他碰,他能寻到罪证的都是从他设计你姐姐不成娶了凤朝玉之后,而你二叔仕途刚刚起步,都是些小打小闹,若是想连根拔起,这些不足为据。” 凤朝阳快速的将信上的内容浏览一遍,果然如萧景尧所说,她将信收入信封随后放在燎燎的烛火上点燃。 萧景尧坐在凤朝阳身边,看着她手中的信件化为灰烬,随后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凤朝阳看着化为一捧灰的信纸,随后拿起一盏凉茶浇了下去,灰烬在发出最后的呲呲的低吟后,彻底安静了下去,凤朝阳抬眸看向萧景尧,答道:“等。” 她要等,春闱就在两月后,她若记得不错,这次科举考试萧与哲放纵手下官员,通过买卖试题、贿赂考官而贪墨无数,而身在礼部的凤干绪是这次青、豫、雍三州的主考官,刚入仕的李廷也参与了这场贪墨。 她记得上一世,姐姐嫁于李廷不过半年,她有一日回府,忧心忡忡对她讲,说李廷这月进府的银子太多,远超他现在所处的职位,可是问他,他却敷衍了事。想来上一世,在这场科举考试中,李廷也未少贪污。 “等?”萧景尧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等什么?”他原也是想要她等,因为他知道上一世,凤干绪在这场春闱中贪污无数,李廷也参与其中,如今只待科举结束,将他们这一条条罪证上交,最后再列上这场贪污重罪。如今北楚南北连绵战事,国库本不充裕,圣上这些年来更是严打官员贪污要补充国库的亏空,想来摺子只要一递上去,凤干绪和李廷便会人头落地。只是未想,凤朝阳竟也要等。 凤朝阳看了看萧景尧,她自是不能说她活了两世,日后数十年所发生的事她都了如指掌,可见萧景尧投来的目光,凤朝阳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心虚,她错开眸子,胡乱编了个藉口:“等时机,时机不成熟只会打草惊蛇。” 萧景尧闻言似乎很是贊成的点了点头:“夫人果然深谋远虑。” 凤朝阳不理萧景尧的胡言乱语,暗自思索了一会:“今年科举就快到了吧,不知你在礼部可有人?” 凤朝阳话落,只见萧景尧眸中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褪了下去,她看着萧景尧突然严肃起来的神色,有些愣愣的眨了眨眼,她的睫毛本就细密长翘,她缓缓的眨动好似两只欲飞的蝴蝶,萧景尧瞧着凤朝阳怔愣的小模样,突然宠溺的笑出声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吧,你又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凤朝阳微微垂眸:“科举在即,三州数万考生,我想萧与哲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景尧闻言面上笑意未变,眸底却划过暗色,他看着垂着头的凤朝阳,手从她的头顶拿开:“我未入仕,不方便直接与户部官员联繫。” 凤朝阳闻言点头,倒是未在意萧景尧突然的变化,她坐在榻上思索,若是萧景尧这边无人,看来她要通过凤朝沣这边联繫户部的人了,却要麻烦许多。 萧景尧见凤朝阳陷入沉思,心中微微嘆气,随后开口道:“可以交给图们,天一阁有专门通仕的人。” 凤朝阳闻言回过神,有些惊讶:“天一阁?” 萧景尧点头,凤朝阳疑惑道:“天一阁究竟是干什么的?” 萧景尧闻言,勾了勾唇角:“夫人想知道?不如拿你的秘密换,说起来为夫对夫人了解还真的很少呢。”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嘴角的笑意一顿,随后撇开头:“我的秘密不值钱,侯爷若是与我换,日后我若背叛,你的天下大计岂不是毁于一旦?” “你会背叛吗?”萧景尧说着突然伸手抬起凤朝阳的下巴,让她对着自己。 凤朝阳似乎极认真的想了想,随后笑道:“那要看我会不会寻到更好的合作伙伴。” 第151页 凤朝阳这个回答着实危险,萧景尧微微眯眸:“这件事夫人还是不要想了,夫人想这个不如想一想嫁给我时穿的嫁衣绣个什么花样。”他说着松开手,站起身:“户部的事交给天一阁,你便在闺中绣着嫁衣静待为夫佳音。” 凤朝阳以为他要走,正要起身相送,不想萧景尧突然转身,随后额头上便落下一片冰凉,接着耳畔落下他充满磁性的低低的声音:“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与我坦诚?” 萧景尧的来去,说是无影无踪也不为过,若不是敞着的窗牖被风吹的啪啪作响,若不是额头上久久褪不下去的灼热,凤朝阳以为萧景尧不曾来过。 … … 凤朝阳连续三日从帐房提五十两银子,侯凝珍终于坐不住了,晨起去老夫人那哭诉一通,随后又说凤朝歌过于娇惯妹妹,不适合掌家,话里话外想着要回掌家之权,结果被老夫人拒绝了。 侯凝珍怒气沖沖的出了荷风堂,嘴里骂道:“这老不死的,两个儿子都被撤了实权,还在我这摆什么主母架子?现在全靠着我们二房,掌家之权还要放在凤朝歌那个小贱人手里。” 她身后的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丫鬟水莲有些害怕的望了望周围,还好无人,她小声劝道:“夫人莫急,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侯凝珍听了不耐烦的瞪了一眼水莲:“再怎么计议,那老太婆也不会免了她亲孙女的权利。”她说着抬头望了望将军府上空的天,嘆道:“在这将军府里,永远是个受气的庶出夫人。” 侯凝珍感慨了一会,不再停留向锦华苑走去,她还要忙着备凤朝玥的嫁妆,凤朝玥这一嫁,便是平王侧妃,可算是给二房长了脸,凤朝阳和凤朝歌那两个嫡出的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要给她的玥儿俯首低耳?侯凝珍想到这心中的怒气打消了许多,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日子过的飞快,相对于二房这紧锣密鼓,忙忙碌碌的一个月,凤朝阳倒是过的极为悠闲,萧景尧从上次离开至今未在现过身,倒是传了两封信回来,除了交代在礼部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只需静待凤干旭和李廷自掘坟墓外,就是些耳鬓厮磨的话,凤朝阳看了脸红,索性忽略。 凤朝玥出嫁在即,晨起梳妆时子衿提醒凤朝阳要记得给凤朝玥准备填妆的礼物,子衿若是不提,凤朝阳倒是忘了要给萧与哲和凤朝玥送上一份新婚大礼。 由于是侧妃,倒也不用採纳,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走着六礼。凤朝玥于三日后出嫁,届时会有平王府来人相接,侧妃非正室,一律用妾所用的嫣红色,凤朝阳思虑了许久,终于有了主意。 凤朝阳唤了子衿和海棠,出府去了南街,南街除了珠宝堂还有锦衣局,锦衣局贯通南北丝路,再加之绣娘们手功精巧,极受贵女推崇,凤朝阳进了锦衣局便一眼看中摆在正中的一个反针织花的正红料子,海棠上前让掌柜将段子拿下,掌柜从凤朝阳进来便暗暗大量,见她身边子衿和海棠身上的料子都是上乘,态度更殷勤了些,见凤朝阳要看局里昨日新进的苏式料子,连忙命小厮拿下来,亲自端了过去。 凤朝阳看了看那料子,果真做的贵气十足,内里还埋了金线,更难得的是颜色极正,这匹正红色的料子便送于侧妃凤朝玥吧。 凤朝阳未问价便让掌柜包了起来,掌柜没想到这单生意做的如此痛快,笑意更盈了满脸,子衿随掌柜去付银子,海棠在凤朝阳身边小声嘆道:“小姐,四姑娘哪里值得您跑这么远又买这么好的料子。” 凤朝阳闻言勾了勾唇,仿若未闻,见子衿拿了包好的料子走来,正要转身离开,不想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匹紫色的料子吸引,萧景尧最爱穿紫色,而且之前她好似应过他要为他做件衣裳的,凤朝阳顿住脚步,指向那匹紫色缎子:“这个拿来看看。” 第103章 送嫁 掌柜顺着凤朝阳所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那匹暗紫色的段子, 随后满脸堆笑的恭维道:“姑娘真是好眼光, 那可是苏局一年才送来一匹的料子。”苏局便是江南丝路织造局之首, 苏局产出的料子堪称江南之首, 如今由于南边的战事本就贵重的衣料更是千金难求。 海棠瞧着那料子摆放的位置,有些不信掌柜的话:“即是这么好的料子,为何放在那不显眼处?” 掌柜听后面上泛起愁容:“料子昨冬便送来了,只是苏锦价高这颜色又不太讨姑娘们喜欢, 一直压着便被我摆在了角落。” 料子很快被小厮端来, 凤朝阳手指轻轻扶过锦缎,锦缎触手细腻柔软,掌柜所话不假,确是苏锦。整个锦缎上染着深紫色, 再无其他样式,内里也没有为了凸显贵重而埋了金丝银线,北楚近年来世风尚奢,这样价高又没有讨巧的料子很难被贵女或是公子们相中。 “包起来吧。”凤朝阳瞧着那料子, 想来应该很衬萧景尧。 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出了锦衣局,又在南街逛了逛,随后主僕三人进了奉天楼, 奉天楼是京都极有名的酒楼, 凤朝阳要了雅间, 起初子衿和海棠还顾及身份不肯坐下来, 最后在凤朝阳软硬兼施下, 两个小姑娘总算坐了下来。 凤朝阳将招牌菜点了个遍,最后还破天荒的点了清酒。子衿和海棠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海棠心直口快:“小姐您今日心情看着不错?”她说着站起身将凤朝阳身前桌案上的茶盏斟满。 第152页 凤朝阳一直在想着那件紫色衣料上绣个什么图案,见海棠起身说话,突然想起这小妮子手艺极好,便指着那紫色料子要她出些主意。 主僕三人一桌吃了饭,海棠说起绣样来滔滔不绝,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子衿拿着钱袋结了银两,才随着凤朝阳上了马车回将军府。 自回了玲珑阁凤朝阳便从书架上翻下许多女红花样的书册,坐在窗前一直翻看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子衿见凤朝阳一直看花样,生怕她伤了眼睛,便多掌了两盏烛灯放在桌案上。 “小姐想好要绣什么花样了吗?”子衿将小厨房刚做好的牛乳端了上来,随后站在凤朝阳身侧。 凤朝阳合上的书,有些犯愁的摇了摇头。子衿望了望外面的天,想了想道:“小姐不如绣桃花吧,正好应景。”此刻正值四月,古语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绣桃花倒合春景。 凤朝阳顺着子衿的思路一想,萧景尧穿着一件绣满桃花的锦衣,心下发笑,面上却还要忍着,她见天色不早,便遣了子衿休息,她则翻开书册,去寻桃花花样。 她正找的入迷,突然书册上的光线一暗,凤朝阳一抬头便见萧景尧眸中含笑的望着她:“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凤朝阳下意识将书册合上,好似偷吃糖果被抓的孩子,她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眸子:“你怎么来了?” 萧景尧将凤朝阳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他回身坐在她身侧的暖塌上,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折的平整的信纸:“春闱考生名单,用硃笔圈起来的都是有所操作的,下面附的是贿赂银两。” 凤朝阳快速扫了一遍,在心里暗暗计算,难免一惊:“这么多。” 萧景尧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凤朝阳将名单折好:“萧与哲从中拿几成?” “一分不取。” “一分不取?”凤朝阳拧了拧眉,转而一想又说的通,萧与哲自诩清高,想来不会因这些银子而自坏名声,更何况这些赃款若没有萧与哲在上面的庇护也进不了这些官员的口袋中,说到底还是被萧与哲用来疏通官路,这些银子不进平王府反倒干净。 “很惊讶?”萧景尧见凤朝阳低头沉思,随后扯了扯嘴角:“这点他做的倒是比另几个兄弟好。” 凤朝阳闻言有些惊讶,萧景尧竟会夸赞萧与哲?正不解,便听萧景尧接着说:“有更大的野心,这些银子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诚然,对于那以天下供之九五之尊的皇位,这些银子算不上什么。凤朝阳将名单收好,随后开始上下打量萧景尧,他今日仍是一袭紫衣飘飘,只不过于之前的不同,这件锦衣配以玄黑色为称,萧景尧穿着更显成熟稳重。 萧景尧见凤朝阳打量他的衣服,不由的也低头看去,衣服是底下绣庄新裁好送来的,与他平日穿的相仿,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他见凤朝阳看的仔细,随后目光顺着她精緻的小脸向下,最后落到被她压在手下的书册上,萧景尧仔细留意了一下桌案,上面凌乱摆了许多女红的书册。 萧景尧想伸手拿来一本,他刚刚向前探身,目光便被凤朝阳身后平整叠好的紫色锦缎吸引住目光,萧景尧拿书的手一顿,随后一个转腕将锦缎从凤朝阳身后抽了出来。 凤朝阳显然一惊,慌乱的要夺回的锦缎,可哪里抢得过萧景尧?她还未碰到料子,萧景尧已经护紧缎子从榻上站起身,他看了看料子,随后转眸看向凤朝阳,眸子亮亮的,他嘴角的笑意似乎有些收不住:“给我的?” 凤朝阳盯着萧景尧手中的锦缎许久,随后撇开头:“还未想好绣什么。” 萧景尧见凤朝阳承认,笑意更是收不住,他连忙走到凤朝阳身边将锦缎还回去。凤朝阳手中捏着料子,低着头道:“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我绣工一向不好的。” 烛火下凤朝阳白嫩的小脸翻着粉红色的光泽,萧景尧见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夫人绣什么样子,为夫都喜欢。” 凤朝阳脸唰的一红,她连忙打开萧景尧的手,随后从暖塌上站起身:“我要歇下了。”说着向床榻出走去,便算是下了遂客令。 萧景尧从身后望去,凤朝阳的小耳朵上染了红晕,他勾了勾唇,抑制不住的轻笑两声,随后转身从窗户出了玲珑阁。 萧景尧走后,玲珑阁内原本令人发闷的空气似乎降了几分温度,凤朝阳放下衣料发呆了许久,终是禁不住睏倦袭来。 … … 四月初三,凤朝玥出嫁的日子,子衿和海棠早早的服侍凤朝阳起身,昨日凤朝阳将花样绣了拆拆了绣,不知不觉至了深夜。凤朝阳坐在妆奁前,睡意还未尽消褪,子衿为凤朝阳挽着髮髻:“大姑娘晨起派人来,说要请小姐去蘅芜苑用早膳,然后再一同去给四姑娘填妆。” 凤朝阳迷迷煳煳的听着点头,海棠选了三件华服拿到凤朝阳面前挑选,凤朝阳看了一眼海棠选得清新靓丽的颜色,随后道:“换身正红色的吧,喜气。” 另一边,凤朝玥早早的起身,有僕妇给凤朝玥上红娘妆,锦花苑内一片喜气,对凤朝玥的赞美恭维声不止,凤朝玉也在昨日午时回了将军府,她瞧了一眼坐在妆奁前被一群丫鬟僕妇围着,面上笑意难掩的凤朝玥,心底说不出是什么难受滋味,便带着贴身的丫鬟出了内室。 第153页 待僕妇们打扮好凤朝玥,侯凝珍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的也极为华贵,头上缀满了珠钗。众人见侯凝珍来,都退了下去,女儿出嫁,做娘的总是要嘱咐几句贴心话。 侯凝珍坐在凤朝玥身边,看着镜中她娇美的面庞,欣慰的笑了笑:“你比你妹妹有福,能嫁与平王做侧妃。” 凤朝玥听了脸上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她着了一身嫣红色婚裙,头上顶着鹊冠,画着艷丽的新娘妆,很是娇美。 侯凝珍下意识的抚摸上凤朝玥的嫁衣,凤朝玥顺着侯凝珍的手低头看着身上的嫁衣,微微的嘆了口气:“可惜是个侧妃,只能用妾室的嫣红色。” 侯凝珍听了手上一顿,随后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来日方长,平王殿下还未娶亲,你现在嫁过去和主母无疑。” 侯凝珍又拉着凤朝玥的手叮嘱了许多,要她谨慎小心侍奉平王,若是可以让平王殿下在仕途上多多扶持一下她父亲和妹夫,凤朝玥闻言一一应付答下。 侯凝珍还要说些什么,便见水莲进来传,说凤朝阳姐妹来为凤朝玥填妆,侯凝珍面上原本因不舍凤朝玥出嫁的愁容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笑脸。 凤朝阳和凤朝歌相扶进了锦华苑,刚一进门便见侯凝珍这幅表情,凤朝阳心下冷笑,面上一如既往地平静。侯凝珍原本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意,可是见凤朝阳着了一身正红的衣裙来,嘴角的笑意慢慢褪下。 侯凝珍恨恨的看着凤朝阳,压住心底的怒气,且让这小贱人嚣张一会,待她女儿出嫁,她定要一一讨回来。 凤朝阳将侯凝珍的变化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并未与她寒暄,拉着凤朝歌进了内室。 凤朝玥面上原本也扬着得意,谁人不知凤朝阳从前暗恋平王殿下成痴,如今她嫁于平王为侧妃,她就不信凤朝阳心里没有一丝不痛快。凤朝玥脸上挂着笑,欣赏着镜中妆容精緻的自己,听见一侧有脚步声响起,凤朝玥侧头去看,面上的笑容却僵住。 凤朝阳竟穿了一身正红色,阖府都知她是侧妃,不能用红色,怕惹她怒意,整个锦华苑上下没有敢穿红带红的,凤朝阳倒好,今日她出嫁,她却偏偏要穿这一身红衣而来。 凤朝玥咬了咬唇,念在自己今日大喜,她压下心底的怒气,对凤朝阳和凤朝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大姐姐和五妹妹来了?不知大姐姐和五妹妹给我备了什么嫁妆?” 凤朝歌闻言看了看身后的小雨,小雨捧着一个锦盒上前,盖子打开后一尊白玉观音出现在众人眼前,凤朝玉看了,撇了撇嘴,她出嫁时可没见凤朝歌如此手笔。 凤朝玥见了眸子一亮,未想到凤朝歌出手竟如此大方,她还未开口,便听凤朝歌道:“四妹妹,这尊观音送给你,便是愿你日后能潜心静沐,积德行善。” 凤朝玥闻言嘴角的笑容一滞,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将话题转移到凤朝阳身上:“五妹妹,你给我添的什么妆?” 凤朝阳瞧着凤朝玥勾了勾唇,只见子衿端着一个木碟上前,凤朝玥伸手拨开上面的缎盖,木碟之上的东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内堂的空气一瞬间好似凝结了。寂静了许久,一个盈满怒意的尖叫响起:“凤朝阳,你欺人太甚!” 第104章 说亲 “凤朝阳, 你欺人太甚!”凤朝玥重重的一拍妆檯, 从椅子站起身, 怒视着凤朝阳。 侯凝珍本和一众世家夫人客套说笑, 突然听见内室传来凤朝玥的叫声, 神色一变,连忙和众人赔了礼快步向内堂走。 众夫人当然也听见了凤朝玥的吼声,自回纥朝宴后,凤朝阳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大变, 再也不是从前那样的蠢傻无才, 不知礼数,是以众人听见凤朝玥的怒吼,都好奇的向内堂张望,想看看这凤五嫡小姐又怎么了。 侯凝珍进了内堂, 见室内的气氛正剑拔弩张,她从身后瞪了一眼着一身正红色的凤朝阳,去年玉儿出嫁她着一身白色衣服好似奔丧,今年明知侧妃为妾室用不得正红色, 她却偏偏穿一身红色来,摆明了要给她不痛快,可是她女儿大喜的日子, 她又不能撕破脸发怒讨不吉利。侯凝珍知道凤朝阳打的如意算盘, 可还得忍着, 她走上前去:“玥儿, 怎么了?好端端的发……” 侯凝珍话说了一半便顿了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凤朝阳送来的填妆上,原本强颜欢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看向凤朝阳冷笑道:“五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朝阳好似没看到凤朝玥和侯凝珍怒意,轻笑了笑:“昨日去锦衣局,见这料子颜色极正,想来很衬四姐姐。” 凤朝玥双手握拳,身子因愤怒而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叫道:“你…你就是嫉妒我能够嫁给平王,才故意送这料子气我的。” 凤朝阳听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上下打量一番凤朝玥,都说女子出嫁那日是人生中最漂亮的时刻,因为她们的内心充满了幸福。凤朝阳看着凤朝玥,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她嫁给萧与哲的时候,她不膳女红,却一针一线满含期待的绣着自己的嫁衣,为了绣出最好的花样,不惜绣了拆,拆了绣,绣到手指起了细小的水泡,大婚那日她穿着自己费尽心血的嫁衣,想要在洞房花烛的时候向萧与哲展示,和他讲每一处花样都代表着什么寓意。可是那日的喜烛燃了一夜,她也未等到萧与哲,等到最后她的心都冷了,十根手指曾经泛起水泡的地方生生作疼…… 第154页 凤朝玥见凤朝阳不说话,自以为一语中的,凤朝阳果然还在肖想着平王,凤朝玥的理智一扫而空,指着凤朝阳开始破口大骂,哪还有平日里温婉柔顺的模样? 今日请了许多世家夫人,小姐,此刻人正在外堂,凤朝玥喊起来,声音很快便能从内堂传出去,侯凝珍连忙拉住凤朝玥,在她的耳旁低声劝了几句,果见凤朝玥冷静下来,她虽不再吼骂,可还是满是怒意的瞪着凤朝阳。 凤朝阳看着怒视着她的母女俩,又看了看站在一侧抱胸看戏的凤朝玉,挑了挑眉:“那便祝四姐姐与平王百年好合。”说罢拉着凤朝歌出了锦华苑。 凤朝玥能不能和萧与哲百年好合凤朝阳不知道,但是她如今嫁过去的下场,凤朝阳却能想到,凤朝玥在朝会当众说出自己心悦平王而被赐婚,无异于逼婚,再加上从前乐华宫宴上的所作所为,想必萧与哲对她应该欢喜不起来,而凤朝玥也绝对不会甘心只做个侧妃,他们二人的相互折磨才刚刚开始。 凤朝阳和凤朝歌出了内堂,外堂有许多夫人小姐过来客套,姐妹俩一一笑着应着,随后出了锦华苑。 凤朝玥出嫁于二房来说是个大事,对于平王府来说不过是纳个妾,平王府派了管家来,抬着凤朝玥出了将军府,填妆结束后,凤朝阳便回了玲珑阁,她坐在暖榻上继续思索着绣个什么花样,绣桃花定是不成的了。 二房的两个庶女先后出嫁,现在将军府只剩下凤朝歌和凤朝阳这两个嫡女了,凤朝阳的婚事已定,倒是凤朝歌这个长女还未定亲事,老夫人有些着急。 这日早安请后老夫人突然说起凤朝歌的婚事,要凤干雍和凤干绍留意着哪家公子人品相貌皆端正,年龄有匹配的。凤朝歌听了有些害羞,说自己还不想嫁人,凤干雍也不捨得凤朝歌早早嫁人,却被老夫人训斥,说凤朝歌今年已十七,若是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凤干雍听了只好嘴上应着答应下来。 老夫人此举倒是让凤朝阳有些意外,她竟没将这件事托给侯凝珍和资惜琴,想来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明白了。至于四婶罗念,完全是个直肠子,这事托给她还不如托给父亲和四叔。 凤干雍虽然未上心,凤干绍却是上了心,才过几日便说兵部尚书徐家的小儿子相貌品行都不错,武功也能和凤朝沣过上几招,再加上徐家家风严谨,徐小公子未成亲前不许收通房和纳妾,也算是家室清明。 老夫人听了感觉不错,便要约哪日让凤朝歌与徐家小公子见上一面。北楚民风开放,虽说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父母总是要孩子们见过,觉得不错再结亲,毕竟都是自家捧在手心的公子小姐,哪边都不想委屈了孩子。 凤朝歌没想老夫人刚一提亲事,这么快就寻到人家,想要回绝,老夫人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要已绝食相逼。 凤朝阳听说后在玲珑阁笑出了声,端庄了一辈子的祖母,为了她们这些小辈也是煞费苦心了。坐在她对面的凤朝歌怒瞪了一眼正笑的开心的凤朝阳:“你呀,竟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凤朝阳回想了上一世兵部尚书徐家似乎并未经过什么风浪,在平南王府,凤家和许多老牌簪缨世家相继倒霉落寞时,徐家独立风雨,而徐家的小儿子在几年后拜了上将,也是战功赫赫,最后娶了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夫妻和睦过了一辈子。 凤朝歌自不会差了工部尚书家的千金,若是嫁过去,似乎是个好归宿。凤朝阳看着对面凤朝歌染上忧愁的眉头,嘆了口气:“姐姐不想见徐家的公子,可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凤朝歌听了眸子一凝,勐的抬起头看向凤朝阳,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復低下:“哪里会有什么人。” “那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去见徐家公子?” “我与他从未谋面怎就见得了。” “见过后不就相识了。”凤朝阳看着凤朝歌坐在窗前,白皙的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鸭雏色的双鬓青丝斜下来,一直素净白玉的簪子埋在发间,她侧着头,素手拖着下巴,正思考着什么,黛眉微蹙,美的好似一幅画,要和身后的光景融为一体。 凤朝阳在心中暗嘆,姐姐这样的美人若是嫁了,还真是便宜了那徐小公子。可是想想其他门当户对的世家,倒没有徐家这样无风无浪,她这一世能护住凤家已是万幸,姐姐决不能嫁错了人家。 姐姐嘴上虽不说,但凤朝阳看得出来,她应是心悦瑞王的,但是相较于自己的爱情和家族,她显然将凤家的安全放在了前面,瑞王绝非姐姐良人,左思右想,年龄相仿的世家公子中,倒还是徐家公子拔得了头筹。 凤朝歌见凤朝阳正盯着自己看,刚想说什么,目光突然被她身后那匹紫色锦缎吸引:“我见你几天拿着这个,做什么?” 凤朝阳看向那个紫色缎子,说给萧景尧做衣服,可是好几日连花样都没想好,说道萧景尧,凤朝阳不由得想起了萧景禹。 凤朝阳眸子一亮:“平南世子殿下人如何?” 凤朝歌不知道凤朝阳为何突然提起萧景禹,她说道:“世子殿下人很好,上次你在南山……” 凤朝歌话未说完便被凤朝阳打断,凤朝阳看着在感情上比自己还慢半拍的姐姐:“我是说,若是嫁于世子殿下,姐姐可愿意?” 第155页 凤朝歌从未想过这些,听凤朝阳说不由得一愣,她的美目缓慢的眨了两下,许久似乎还愣着。 萧景禹心悦凤朝歌,这点凤朝阳是确定的,相比徐公子的未知,萧景禹倒是更靠谱些,只是不知道凤朝歌究竟是如何想的。 凤朝歌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她看着凤朝阳,微微羞怒,美目好似含着秋水:“你现在是与祖母联起来非要把我早日嫁出去不成了。” 凤朝阳听了却无话可反驳,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凤朝歌先道:“祖母说你与冠军侯本无婚约,不过是父亲和平南王想的缓兵之计,现在你与他的婚约定下来,你心里可真的愿嫁他?” 凤朝阳没想到凤朝歌会突然提起萧景尧,此话一出到变成她愣住了,她和萧景尧的婚事,说实话,若不是回纥新王咄咄相逼,想来应该是不会定下来的。若是从前,她定是不会应了这婚事了,她绝对会想其他想法,回绝了回纥王。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当萧景尧说出婚约时,她心中只有惊讶没有反感,现在婚约加身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想来,若是没有仇恨傍身,她应是愿嫁的。 第105章 世子吃醋 春光和熙, 明媚又不刺眼, 日光如风穿过飞檐翘角, 斜斜的射入窗子里。 妆奁前, 子衿将凤朝阳的青丝绾成髮髻, 内里用丝带固定,髮髻上选了一对白玉雕双生莲花的步摇。凤朝阳身上穿着海棠色的长衣,腰间束带略宽,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肢显得更加不盈一握, 脚上踏着玄色长靴, 海棠从外面捧着一个盒子匆匆进来,她凤朝阳已经穿戴好,便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道:“沣少爷送来的马鞭,他说已经准备好了, 在府门外等您和大姑娘。” 凤朝歌被祖母逼得实在无奈,只得应下与徐家公子见一面,凤朝沣知道了便说,有同僚得了几匹好马, 约他们去郊外赛马,正巧徐家小公子也去,不如带上朝歌朝阳一道, 这样见上一面也不显刻意, 免得双方尴尬。 凤朝阳见子衿挽好头髮, 便从妆奁前起身, 从海棠手捧的盒子中拿出马鞭, 向门外走,出了玲珑阁向府门外走,府外已经备好了马车,凤朝沣正骑在马上等她们,他穿了一件枣色的锦衣,长发束冠用一只鎏金的拇指粗簪子冠住,他见凤朝阳来笑道:“朝阳来了。”阳光从天空中打下来,他的笑容被渡了一层光辉极明媚,看得人不由得心情通畅起来。 凤朝阳见了也笑道:“大哥,”随后甩了甩手中马鞭:“谢谢大哥的马鞭。” 凤朝沣挠了挠头:“小玩意,谢什么谢。”他正说着,抬头看向府内却突然一愣,凤朝阳顺着凤朝沣的目光看去,只见凤朝歌缓缓走来。 她着了一身白色束装,唯有两摆处带了温馨的奶黄色,腰间束带上镶着温润的青玉,身侧有同色小香囊坠下,随着她婷婷走来,欢快的跳跃着。长发半束,除了常日里白玉簪子外,还意外的簪了花,粉色的桃花簪在髮鬓,将她本就温婉的容颜平添了一分娇艷。 凤朝阳看的眸子一亮,她迎步走上去挽住凤朝歌手臂笑道:“姐姐今日是要艷压群芳了。” 凤朝歌听了只不由得嘆气:“才从祖母处来,若不打扮绝不放我。” 凤朝沣看着凤朝歌,突然笑的有些含羞:“妹妹,你今日打扮的真好看。”他说着突然有嘆骂道:“真是便宜了那徐家小子。”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一笑,凤朝歌却没什么反应,凤朝阳看着身边情绪不高的凤朝歌:“今日人多,徐公子不过是其中一位,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凤朝歌闻言微蹙的眉头才舒展开,她看着凤朝阳勾了勾唇:“我索性不会骑马,便全当是陪你与大哥,至于那徐家公子还是不认识为好。” 凤朝阳和凤朝歌上了马车,白启随行,倒不必用府中的车夫了,白启自那日洛水湖受伤后,子衿暗中细心照顾了数日,好在萧景尧的箭上没有荼毒,再加上白启自身底子好,伤势好的很快,上周便已恢復如常。 马车跑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凤朝阳和凤朝歌到的时候,许多世家公子都已经到了,凤朝沣带着凤朝阳和凤朝歌一一见过礼。 从前凤家双姝是用来对比取笑的,如今再提起凤家双姝,无人不想起回纥朝宴上姐妹俩动人心弦、惊艷四座的表演,今日凤家姐妹打扮的极靓丽,身穿骑马束装更显出女子的娇小灵动。凤朝阳将这些世家公子投来的各色目光悉数忽略,牵起了凤朝歌的手向马场外围走,待走进围场,远远的能看见马背上几个正策马的男子。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马背上的人,却能瞧见人身下的马,都是西北的汗血宝马,毛色极正,四肢遒劲有力,想必这就是凤朝沣所说的新得的那几匹好马吧。 凤朝沣见凤朝阳和凤朝歌走了,也不再和那帮公子寒暄,连说了几句告辞后,向凤朝阳这边跑来。 凤朝沣见凤朝阳和凤朝歌正在看马,便指着其中一个身着玄色长衣,一骑绝尘策马在最前的男子:“平南世子,今日赛马便是他组织的。” 凤朝阳闻言不由得挑眉,她看了看身边的凤朝歌,见她似乎未有多大反应,又看了看策马在前将身后的众人甩的远远的萧景禹,想来今日姐姐是如何也躲不过了。 第156页 不知是不是她们三人在这驻足太久,引起了围场里人的注意,只见萧景禹突然调转马头,向她们这边跑来。凤朝歌站在围场外,看着突然奔驰过来的快马,不知道为何心中一顿,一种异样的感觉溢出心间卡在咽喉,她突然有些紧张。 萧景禹远远的见围场外站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着白色束装的女子似乎是凤朝歌,他未多想策马奔去,待跑近了果然是她,他慢慢放下马速,目光不由得紧紧锁在那个娇娇小小的女人身上,她着了一身白色束装,好似涓涓细水流过,在这春日纷扬里格外夺目。 凤朝歌看着跑来的萧景禹,他一身玄色锦衣宽肩细腰,身姿挺拔坐在马背之上,双臂牵着马缰,由着马匹自己的速度,缓缓走来。他眉目深邃,剑眉之下一双漆黑眸子好似流光苍穹,他正望着她,薄唇微抿,身上散发出的严肃夺人心魄。 凤朝沣见萧景禹来,笑着打招唿:“世子殿下。” 萧景禹看向凤朝沣也笑道:“沣少将。”男人扯出一抹笑,可是身上的威严却不减半分。 萧景禹跳下马,隔着围场站立在凤家兄妹三人面前,萧景禹和凤朝沣打过招唿后,随后看向凤朝阳,微微点头。凤朝阳见了附身道:“世子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萧景禹见附身行礼的凤朝阳连忙道,随后看了看围场奔驰的快马“听景尧说凤姑娘马术不错,今日要玩得尽兴。” “多谢世子殿下款待。”凤朝阳站起身笑道。 萧景禹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从凤朝阳身上离开,落在凤朝歌身上。凤朝歌不知为何今日见萧景禹有些紧张,他目光望过来时,会心慌。凤朝歌想许是因为这几日祖母一直催婚事再加上凤朝阳从前玩笑过萧景禹,所以现在见他极不自在。 “歌儿来了,有一匹极温顺母马,要试试吗?”萧景禹看着凤朝歌,她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往常见他时她会笑的落落大方,眸中的清澈,让他心底的那思慕之意羞愧慌逃,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很不自在。 刚刚在马场上萧景禹身后的一众人见萧景禹转了方向,也都跟着向这边来,凤朝歌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见萧景禹身后奔来的一众马匹。众人在一丈外勒紧了马缰,随后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萧景禹顺着凤朝歌的目光回头开,只见身着不同颜色锦衣,墨发束冠,身挺貌俊的一众世家公子走过来。 他们笑着向萧景禹和凤朝沣打招唿,突然凤朝沣向一个穿着墨绿色锦衣,身材修长的男子招手:“少陵,来。” 徐少陵骑马走近时便看见站在围场外的凤家兄妹三人,凤家双姝着实亮眼,远远的他便忍不住多看几眼,待近了,顾及礼数便垂下眸或是看身旁的哪家公子,见凤朝沣叫他,才便抬起头走了过去。 凤朝阳看着从人群走出的徐少陵,他出身兵部尚书武行之家,可人看上去却是翩翩温润如玉的公子,是与凤朝沣和萧景禹截然不同的气质。他走来先是对萧景禹一礼,随后才对向凤朝沣。 凤朝沣隔着半人高的围栏一伸手揽住徐少陵的肩膀,转身对凤朝歌介绍:“这位便是徐家的小公子。”随后又指着凤朝歌道:“这是我妹妹。” 凤朝阳看着凤朝沣这样直白的介绍,想来约在围场相见的目的算是毁了,她转头看向身边有些尴尬的凤朝歌,心中嘆了口,随后先俯身对徐少陵见礼:“徐公子。” 徐少陵见了连忙回礼:“凤姑娘客气。” 凤朝歌这才回过神,跟着凤朝阳附身一礼:“徐公子。” 萧景禹看着面前这个场景,不由得剑眉紧蹙,凤朝沣这个做法太过明显,饶是他这个行军的粗人都看出来了,他看了看面露尴尬的凤朝歌,心里很不是滋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想凤朝沣率先开口:“我妹妹不擅骑马,少陵你来外场陪她熟悉熟悉场地。” 凤朝歌正要开口拒绝,可是眸光无意扫到萧景禹微沉的脸,他本就严肃,如今这般低沉的脸色凤朝歌还是第一次见,凤朝歌心中下意识一顿,正恍惚间,不想徐少陵开口了:“荣幸之至,只是不知朝歌姑娘可愿在下陪您看一看外场。” 凤朝歌见徐少陵这么快答应,正愣着不知如何推脱,却见原本站在旁边的萧景禹,突然翻身上马,一扬手中马鞭,策马而去。 凤朝歌看着萧景禹渐渐远去的背影愣了许久,这才回过神,见徐少陵目光中满是期待,又想了想出门前祖母咱三的叮嘱,心下不愿,可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徐少陵见了欣喜,翻身出了围场。凤朝沣也被一众公子拉进去赛马,凤朝阳正想远远的找个地方坐,却突然见一个小马童跑了过来,将一个纸条塞在她手中,復又快步跑开。 凤朝阳疑惑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力道刚强的大字‘百步驻’,是萧景尧的字,凤朝阳捏着手中的纸条环望了望周围。 第106章 赛马 凤朝阳斟酌着上面的三个字, 随后向刚刚马童跑开的方向走去, 凤朝阳边走边在心中默念,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她正念着, 突然头上光线一暗,她一抬头便见萧景尧一席紫衣,嘴角挂着懒懒的笑意,正靠在树干上。萧景尧见凤朝阳仰头望他, 挑了挑眉, 起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站立在凤朝阳身前,随后开口道:“一百。”他说着一伸手臂,将凤朝阳圈在怀里, 慢慢的收紧。 第157页 凤朝阳被萧景尧突然抱在怀里,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她挣扎了两下,见萧景尧没有放的意思, 索性不动了,静静的任由了他。 凤朝阳从围场外走来,五十步处便到了一片柳林, 她沿着林间小路又走了五十步, 一抬头便看见了萧景尧, 他的马正在树下吃着杂草。 萧景尧紧紧的抱了凤朝阳许久, 才依依不捨的松开, 凤朝阳这才站定,她看着身前的萧景尧问道:“你怎么来了?”看着刚刚萧景禹的反应,萧景尧应该是没来参加赛马的。 “知道夫人来,为夫怎么能不来?”他看着她,她的小脸红红,柳林间光线不似外面通亮,阳光穿过稀稀疏疏的柳枝,在地上折射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光斑。 凤朝阳被萧景尧注视的有些害羞,她错开眸子,望向身侧的树干,望着树干上粗糙又毫无规则的纹路。萧景尧看出了凤朝阳的害羞,他勾了勾唇,拉起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呢喃询问:“想不想骑马?” 萧景尧这样,凤朝阳脸更红,索性全被他牵着走了,她点了点头,随后只觉身子一轻,自己被萧景尧横抱起来。凤朝阳心下一惊,小手下意识的抓紧萧景尧胸前的衣服,他胸前平整的衣服被她攥起,好似一朵绽放的海棠花。 萧景尧见了宠溺笑了笑,低低的声音带着磁性洒在她的耳畔,他抱着凤朝阳走到马匹前,将她抱坐在马背上,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双臂从凤朝阳身侧伸过握住缰绳,将整个人凤朝阳圈在怀中。 凤朝阳坐在马背上,身后是萧景尧坚实的胸膛,她将腰身坐的笔直,若是一个放松,那她整个后身都要贴在萧景尧身上。萧景尧看出了凤朝阳的意图,勾唇笑了笑,随后双腿重重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匹一扬蹄飞快的跑了起来,突然而来的速度,让凤朝阳不自主的向后仰,她整个人都靠在了萧景尧身上,春衣略薄,她能轻易的感受到萧景尧胸膛的温度和他有力的心跳,凤朝阳稳住自己,正要向前躲,不想萧景尧大臂一环,将她搂向自己,随后紧紧的将她环在自己身前。 凤朝阳的心砰砰直跳,京郊的马场分为南北,今年南边草长的好,所以萧景禹将场地选在了南边,萧景尧策马带着凤朝阳向北边去,这马场本就是皇室所有,萧景禹来后整个场子都围了起来,现在众人都在南边,北边空荡荡的一片,只有萧景尧和凤朝阳这两人一骑。 这边萧景尧正带着凤朝阳在马场上策马狂奔,那边凤朝歌听着身边的徐少陵滔滔不绝,凤朝歌不愿远走,是以两人还是站在马场外围看着众人策马,而徐少陵一边陪凤朝歌看马,一边与她聊些音律相关的事。 徐少陵知凤朝歌善音律,是以投其所好,和凤朝歌聊了起来,凤朝歌本不愿和徐少陵多话,可见他绝口不提什么亲事或是男女之情,只和她聊些什么古曲古谱,心里的牴触慢慢放下,虽仍含戒备之心,但明面上到底不想刚刚那样冷眉冷目。 徐少陵说起去年出京办差,在青州乐山遇到一个白须老人,其音乐造诣之高让他嘆服,幸而老人平易近人,遂结了忘年交。 凤朝歌听徐少陵如此说,心知他是谦虚,既能与老人结交,想来在音乐方面造诣应该也很深。 两人寒暄客气,倒也礼数周全,聊得还算志趣相投。 萧景禹远远的看着围场外,两人聊得似乎甚欢,本就严肃的面庞更严肃了,凤朝沣见萧景禹突然停下,策马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男子身材修长,微微侧身对向身旁的女子,正笑着说些什么,而女子着一袭白衣,墨发飘飘,站在男子身边被衬托的更加娇小依人,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女子突然低头含羞一笑,情状及其和谐,正是凤朝歌和徐少陵。 凤朝沣见了一笑,随后伸出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萧景禹,示意他看看凤朝歌和徐少陵二人,问道:“怎么样?与我妹妹还般配吗?” 萧景禹闻言脸色更沉,他沉着脸看了一眼凤朝沣,随后一扬马鞭,向凤朝歌方向出奔驰去。凤朝沣被萧景禹那一记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见他策马跑开,连忙追了过去。 萧景禹策马跑到凤朝歌身前,他坐在马背上,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凤朝歌和徐少陵都有些诧异的看着突然跑过来的萧景禹。 萧景禹的目光从凤朝歌身上划过,随后冷冷的看向徐少陵:“听说徐小少爷马术不错,与本世子比试一番如何?” 凤朝沣很快策马追了上来,听见萧景禹如此说,心下为徐少陵默哀,整个北楚谁人不知平南王两个儿子在马背上的厉害?想着那徐少陵日后许是自己的妹夫,可不能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丢尽颜面,凤朝沣笑着对萧景禹道:“世子殿下,带我一个。” 萧景禹转眸看了看凤朝沣,想着刚刚就是他撮合凤朝歌与徐少陵的,萧景禹勾了勾唇:“好啊。” 相较于京郊马场这边的热闹,镇北将军府的锦华苑中就没有这么多欢声笑语了。出嫁了多日的凤朝玥又回了将军府,她梳着妇人髻,身上穿的依然娇艷。 侯凝珍见凤朝玥回来,已没有前几次的欢喜,她命丫鬟们上了茶点后系数退下,凤朝玥手中端着茶盏,却是半晌没有喝下一口。 侯凝珍见着凤朝玥面上的愁容,犹豫的试探开口问:“平王殿下还未去你房里?” 第158页 凤朝玥听了深深的嘆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我嫁进去也十日有余,只见过殿下两面,都是匆匆忙忙,我还未开口殿下就已经走远了。” 侯凝珍听凤朝玥说着,心底更愁,她怎么也没想到凤朝玥嫁过去会是这个下场,自己女儿正值妙龄,容貌也娇美,再加上平王府除了两个通房的丫鬟连个妾都没有,凤朝玥如今算是平王唯一的女人,怎么可能嫁过去快半月还是处子之身? 凤朝玥想着平王府那些瞧不上她的下人对侯凝珍哭诉:“如今爹爹虽然官升,可我还是从将军府嫁出去的庶女,那帮奴才瞧不上我庶女的身份,说我高攀了殿下。”凤朝玥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 侯凝珍见了心疼不已,她连忙起身走到凤朝玥将她搂在怀里嘆道:“母亲何不是被这庶出的夫人压了一辈子?” 凤朝玥听了侯凝珍的话,被泪水沾满的眼中划过一丝算计,她从侯凝珍的怀抱中抬起头:“娘…与其在这将军府被这庶出的身份拖累,不如迟早分了家,自立门户做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 侯凝珍听了凤朝玥话一愣,随后陷入沉思,她当然想做堂堂正正的主母,只是这分家之事,哪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说的算的。 凤朝玥看着侯凝珍眼中的动摇和犹豫,继续开口道:“娘,就算您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爹想吗?爹爹现在仕途正顺畅,又有平王的赏识,咱们二房的好日子在后面呢,难道要爹一辈子都做个庶子吗?” 凤朝玥见侯凝珍还在犹豫,有些事不能求一蹴而就,一再强求反而会坏了事,她不再开口而是站起身对侯凝珍道:“女儿出来时小厨房正炖着给殿下的汤,这会儿子应该好了。” 侯凝珍见凤朝玥要走,便起身相送:“玥儿别急,只要你用心待平王,他总能发现你的好。” 凤朝玥点了点头,随后推辞了侯凝珍的相送,带着贴身丫鬟向外走。凤朝玥自出嫁后除了三日回门去看过老夫人外,再没去过荷风堂。凤朝玥出了锦华苑直奔将军府大门,出了府门外,凤朝玥忍不住回望镇北将军府的匾额,她看着看着,目光慢慢变冷,在这府里当了十六年的庶女,处处忍耐,处处要低凤朝阳和凤朝歌一头,如今总算高嫁出去,她定要摆脱了这庶女的身份。 这边京郊马场,凤朝歌和徐少陵都进了内场,徐少陵和凤朝沣随着萧景禹去挑选马匹,凤朝歌便带着丫鬟与一众世家公子哥站在一侧。 三人比赛赛马,终点处挂着五彩编织的绣球,三人皆手握长木仓,最先挑下绣球者胜。凤朝歌站在一侧,远远的看见从对面骑马而来的三个男子,最中央的那个一袭玄色锦衣,周身的气场让人难以躲避,他的目光正望着她,让人心底紧张,凤朝歌不自在的低下头躲开萧景禹投来的目光。 萧景禹见凤朝歌低下头,也收回目光,随后看了看身侧的凤朝沣和徐少陵,最后三人在起点处准备,正待鼓响突然听见远远的传来马匹的啾鸣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紫衣飘飘的男子正载着一个身量娇小,眉目如画的女子,策马而来。 第107章 告白 是冠军侯, 而他身前的姑娘竟是凤干雍的嫡女凤朝阳。北楚虽然民风开放, 可是他二人这样却有些过于出挑, 萧景尧将马匹停在一侧, 随后抱着凤朝阳下了马, 牵着她的手走来。 若是以往凤朝阳定不会在众人前任由萧景尧如此,只是她现在着实累的无力去反驳萧景尧。 萧景尧牵着凤朝阳的手,见她白皙的小脸上仍泛着红晕,眼波中仍泛着秋水, 她瞪望过来的时候, 一片荡漾。 凤朝阳想甩开萧景尧的手,可是小手却被他攥的紧紧的,萧景尧牵着凤朝阳走到众人身前,见马背上的萧景禹和其他二人, 看样子像是要比赛。 萧景禹看了看萧景尧,似乎对他这齣挑的动作未放在心上,凤朝歌看了看凤朝阳又看了看她身侧的萧景尧,不由得拧了拧眉。 凤朝歌走到凤朝阳身边, 萧景尧见凤朝歌来难得扯出一抹笑,对她点了点头,凤朝歌见了先是附身一礼, 随后二话不说拉起凤朝阳的手就要向一边走。 萧景尧看了看自家大哥, 又看了看身侧的凤朝阳无奈的松了手。凤朝歌拉着凤朝阳走到一侧, 见她面色似乎有些红, 心下便明白了。 “冠军侯何时来的?”凤朝歌看了看站在一侧, 男子一袭紫衣,身姿挺拔,相貌极其英俊。 凤朝阳此刻心跳还未平復下来,周遭还围绕着萧景尧未散去的气息,日后她是断不能和萧景尧这厮单独相处了。 “才来。”凤朝阳躲开凤朝歌探究的目光,扯了个慌。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的模样嘆了口气,随后握紧她的手:“就待在我身边。” 凤朝阳想着萧景尧刚刚的所作所为,听凤朝歌如此说连忙点头,随后紧紧挨着凤朝歌站着。 萧景尧见凤朝歌紧紧的拉着凤朝阳不放,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提早从北场回来,他看着自家大哥投出救助的目光。 萧景禹见萧景尧投来的眼神,随后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凤家姐妹,随后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凤朝沣和徐少陵道:“可准备好了?” 二人闻言点头,只听一声鼓响,伴着男子刚强的呵声,三匹骏马奔驰而出,在身后留下滚滚烟尘。 第159页 三人都是出身武行世家,一个是平南王的嫡子,一个是镇北将军凤干雍的嫡侄,还有兵部尚书的么子,随便哪个出来,都是可以号令三军,带兵打仗的。此刻三人正骑着骏马,手持木质长木仓,在身后捲起阵阵烟尘,只为一骑绝尘,挑下绣球。 开始三人还不相上下,竞速黏着,跑到中期,凤朝沣和徐少陵明显落后下来,只见萧景禹一袭玄色锦衣好似胯下是同为玄色的骏马融为一体,遥遥领先。 凤朝沣见萧景禹越跑越远,若是再不追赶,只怕他马上就能挑下绣球,见身侧的徐少陵迟迟也追赶不上,凤朝沣不在可以放慢速度,一扬马鞭向萧景禹追去。前面当萧景禹就快挑下绣球时,只听凤朝沣在身后喝道:“世子殿下,看木仓。” 萧景禹闻言一个转身躲过凤朝沣的攻击,两人在绣球处打了起来,这边凤朝沣和萧景禹过了几招后,徐少陵追了上来,凤朝沣见徐少陵追了上来,一边费力的招架着萧景禹的进攻,一边给徐少陵递了个眼神。 徐少陵见了便举起长木仓,向绣球处探去,眼看木仓头就要将绣球挑下,只见萧景禹突然旋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阵风过,只见徐少陵摔下了马,伴随着摔倒在地的徐少陵还有凤朝沣握在手中的长木仓。众人正因这场面惊心动魄,只见萧景禹手握长木仓,一个回腕,将绣球挑了下来。 京郊马场上的阳光灼灼的照下来,男子一席玄色锦衣,通身充满了男子的力量,他举着带着绣球的长木仓,未看身边有些怔愣的凤朝沣,更未看被他一枪挑于马下的徐少陵,策马向凤朝歌处而来。 萧景尧看了看向这边而来的自己大哥,不由得挑了挑眉,而凤朝歌看着向这边走来的萧景禹,不知为何他今日的目光,让她莫名心慌,她握着凤朝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萧景禹向策马凤朝歌走来,随后驻马在凤朝歌身前,他未下马,只是从长木仓上拿下绣球,随后微微弯腰附身靠近凤朝歌,伸手将绣球递给她。 凤朝歌一愣,她一抬头便撞见萧景禹深深的目光,他就这样捧着绣球,一言不发,凤朝歌愣了几秒,随后犹豫的伸手接过,只是在她伸手触碰绣球的那一刻,手腕上的力道突然一重,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凤朝歌不由得轻轻的惊唿出声。 萧景禹一把将凤朝歌拉坐在了马背之上,少女的声音婉转,此刻声音因受了惊吓有些颤抖,凤朝歌坐在马背上,惊讶的看着自己身后的萧景禹:“世子殿下……” 萧景禹未说话,调转马头带着凤朝歌向马场中央跑去,马场广阔,不一会二人的身影便跑远了,凤朝阳也被萧景禹这一幕惊到,这平南王世子一向稳重,今日……随后她将目光落向被长木仓挑于马下的徐少陵,心下明了…… 她正思索,突然一个挡在她的身前,凤朝阳一抬头便见萧景尧满含笑意的美目,她的心下意识的一顿,身体向后退,萧景尧见凤朝阳向后躲,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随后打了一个响指,原本低头吃草的马匹跑了过来,萧景尧不等凤朝阳拒绝,将她抱上马,随后自己也跨上马背,带着凤朝阳跑远了。 这平南王府的二位带着这一前一后镇北将军府的姐妹俩跑远,众人还怔怔的愣在原地……这平南王的两儿子莫不是疯了? 好在今日前来赛马的都是平日里逛管了花楼的公子哥,虽然萧景禹和萧景尧所为有些出格,可毕竟凤干雍的双姝,不是他们能肖想的,再加上那冠军侯和凤家二女本就有婚约在身。众人在原地看着两对慢慢跑远的背影,也都转身上了马。 凤朝沣看着将自己两个妹妹抱在马上的萧家俩兄弟,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的挠了挠头,倒是忘了扶徐少陵起身。 徐少陵这一摔可是不清,他强忍着站起身,看着萧景禹策马带着凤朝歌在马场上奔驰,也算明白过来,他看着还愣着的凤朝沣,苦笑:“沣兄,只怕我是无缘得令妹青眼了。” 凤朝沣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萧家那俩兄弟,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两个宝贝妹妹还都让这两兄弟占了不成?这还了得?凤朝沣策马朝那两兄弟奔去,又将徐少陵抛在了身后,徐少陵这一摔是骑不了马了,最后还是在马场的奴僕的搀扶下慢慢的出了围场。 这边凤朝歌被萧景禹这一举动,弄得惊魂未定,待反应过来,二人早已跑进围场深处,凤朝歌抓着马鞍,颤抖着声音:“放我下来。” 萧景禹不语,只是放慢了马速,凤朝歌见萧景禹无所动,声音沉了几分:“世子殿下,请放臣女下来。” 萧景禹闻言,心中忽的一沉,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歌儿,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凤朝歌没想到萧景禹突然这么说,原本难堪的心更难堪,她本未出阁,若不是祖母相逼,必不会来他们这些公子逍遥的马场,更不会顾及着礼数不得不和徐少陵交谈,本就情绪低落,却不想一向稳重的平南王世子竟也当众拉着她上马,与她说这些出格的言论,她就当真这般可欺吗? 萧景禹看着身前的人,她的背影娇瘦,墨发垂于腰际,他的鼻息间萦绕着她的发香,她正垂着头,情绪很沉,萧景禹见了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紧握马缰的手松开,随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慢慢的从身后,一点点的试探的将她环在怀中,他的动作很轻柔,手臂的力量却还是难以让人抗拒。 第160页 凤朝歌感受到环抱过来的萧景禹,身子突然一僵,随后是她拼命的挣扎:“请殿下自重。” 萧景禹却像下了决心似的将她搂紧,随后在他耳畔低喃,是从来没有过的柔情:“歌儿你可知,我喜欢你好多年,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凤朝歌听着萧景禹的话慢慢的停止了挣扎,她静静的坐在马背之上,听萧景禹在她耳边呢喃,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凤朝歌只觉得无比的羞恨。 萧景禹见凤朝歌不挣扎也不说话,她的沉默,让他原本燃起的信心慢慢的冷寂下去,他慢慢松开凤朝歌:“我放你下去。”他说着先下了马,随后向她伸出了手。 凤朝歌无视萧景禹伸来的手,自己跳下了马,可她本就不善骑马,这西北的汗血宝马又格外的高壮,她跳下来时一不小心扭到了脚。 凤朝歌吃痛的一拧眉,萧景禹见了正要上前查看,却不想凤朝歌站直身,对着靠近来的萧景禹甩手就是一巴掌。 第108章 告白(2) 凤朝歌吃痛的一拧眉, 萧景禹见了正要上前查看, 却不想凤朝歌站直身, 对着靠近来的萧景禹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响亮。响亮到萧景禹侧着面庞愣在原地, 响亮到让赶来的凤朝沣和凤朝阳心中一惊。 萧景尧坐在凤朝阳身后, 看着站在马下的萧景禹和凤朝歌二人,微微眯了眯眼。 凤朝阳见了回头看萧景尧,有些恼怒:“你大哥干的好事。” 萧景尧见凤朝阳怒了,心里不由得谨慎起来, 虽说挨打的是他大哥, 但还是夫人要紧,萧景尧连忙哄道:“是是是,夫人莫气,待我回府定和父王好好说说。” 凤朝阳听了冷笑:“你最好也和你父王说说你自己。”随后暗暗用手肘撞了萧景尧一下:“我要下马。” 萧景尧先是将凤朝阳纤细的手臂禁锢在怀里, 随后一紧马缰调转马头:“夫人还是别下去了。”他说着一顿后又补充道:“我也怕挨巴掌。” 这边萧景尧带着凤朝阳走远,凤朝沣却沖了过去,他一步上前将凤朝歌护在身后,对着挨打的萧景禹, 怒道:“世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萧景禹似乎有些颓废,他沉默了许久, 随后才沙哑着声音道:“抱歉。” 凤朝沣有些愣, 她身后凤朝歌听了却是心下一顿, 她攥着仍在发麻的手, 垂着眸未看萧景禹。萧景禹看着凤朝歌的反应, 眸中有颓废闪过,随后他收回目光翻身上马,很快跑远。 这边萧景尧带着凤朝阳跑到了围场出口,那里有她们的马车停候在那,此刻凤朝阳也反应过来,萧景尧刚刚为何不让她下马,他应是想护着自家大哥的颜面,毕竟七尺男儿被那样她姐姐重重的甩了一巴掌,若是她和萧景尧再出现,只怕萧景禹受伤害的不只是内心。况且凤朝沣在,他自会什么都不顾的冲出去,将凤朝歌带回来的。 萧景尧将凤朝阳抱下马,随后拉着她向马车那边走,凤朝阳想了想开口道:“世子殿下会不会生气?” “我们萧家的男人从来不生自己女人的气。”萧景尧说着看了凤朝阳一眼。 “我姐姐什么时候是你大哥的女人了?”凤朝阳听了气怒的反驳,说完又觉得不对,又怒道:“我们凤家的女儿何时成了你家的人了?” 萧景尧见凤朝阳这气怒的小模样,突然手臂一用力,将她圈在怀里,他低头看着她:“你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早晚入我们萧家的门。” 凤朝阳听了哼哼两声:“我对你们萧家人可是恨入骨髓。”除了萧景禹和萧景尧,萧与哲也姓萧。 萧景尧自是知道凤朝阳在说什么,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他本不配姓萧。”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一笑,她看着萧景尧这张狂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却能心细如髮,刚刚连她这个女子都未反应过来的事,却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不生气?”凤朝阳突然挑眉一问,萧景尧点头,突然一个小手便伸了过来,拍在萧景尧的俊脸上,凤朝阳趁萧景尧正愣着,推开他,笑的极得意。刚刚在北场便宜都被他占尽了,如今赏他一把算是便宜他了。 萧景尧见凤朝阳正挑眉笑看着他,一副极得意的挑衅模样,正要抓她过来,却听有马匹的声音出来,凤朝歌坐在马背上,凤朝沣牵着马朝这边走来。凤朝阳见凤朝歌来了,连忙走了过去。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抚上刚刚被打的侧脸,呢喃道:“小毒妇。” 凤朝歌和凤朝阳乘着马车回将军府,凤朝歌一路沉默,凤朝阳只得闭口不言,温柔如姐姐,既然能打世子殿下一巴掌,想来定是心中难堪羞怒,按照姐姐的性格这样的事她定不愿更多人知道。 ‘吱呀’一声,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小雨先扶着凤朝歌下了马车,随后凤朝阳也带着子衿和海棠下了马车。 凤朝沣下了马,有小厮接过他手中的马鞭,凤朝阳看着凤朝歌走远的背影,叫住要向府里走的凤朝沣。 凤朝沣面上似乎还有些怒气,凤朝阳见了劝道:“祖母若是问起,大哥还是莫要提起世子殿下,至于徐公子,我想姐姐自己会劝祖母的。” 第161页 凤朝沣听了点头,他平日虽粗枝大叶,但却深知凤朝歌要强的性格,萧景禹之事他必不会外传。 凤朝阳和凤朝沣先后进了将军府,本想随凤朝歌去蘅芜苑看看她脚上的扭伤如何了,不想老管家面色焦急的迎了过来,急急忙忙的道:“大公子,大姑娘五姑娘,出事了,二老爷和二夫人正闹分家呢。” 凤朝沣和凤朝歌听了皆是一惊,倒是凤朝阳走在后面闻言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二房,终究是按耐不住了。 荷风堂内,此刻一家人齐聚,却没有了往日里的热闹亲和,老夫人端坐在主坐上,凤干雍坐在老妇人右旁,凤朝阳兄妹三人请过安后安静的在一侧落座。 凤干绪正冷沉着脸,而侯凝珍更是直接哭骂开,说她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老妇人却偏心以对,偏心她的嫡亲孙女,只一贯委屈她这个庶出夫人。 侯凝珍声泪俱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凤朝玥姐妹都出嫁,二房只剩下凤干绪和侯凝珍夫妻两人,夫妻俩一个沉默冷脸,一个委屈哭诉,一唱一和,配合的极好。 资惜琴带着凤朝平和凤朝元静静的坐在一侧,手中的茶盏放下又端起,如今凤干绪仕途上得势,而凤干雍和四房失势,侯凝珍出来闹,只不过是不想将军府连累她们二房。说到年后以来一路高升的凤干绪,资惜琴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她家老爷多年前出京办差出了意外,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三房的日子到底成了将军府里最难得…… 这边资惜琴正低头沉思着,那边侯凝珍继续闹,言语也愈发口无遮拦,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心也渐渐变冷,老将军在时再三嘱咐她定要这几房儿女相互扶持,亲亲睦睦,家和才万事兴。只是这几年过去了,二房三房做事愈发过分,先前侯凝珍竟还想向她的嫡亲孙女下手,原以为她是一时煳涂,惩戒过后也有所悔改,她心软又记挂夫君临终的嘱託,却不想如今大房和四房刚刚颓势,就要站出来闹分家,着实让人心寒。 凤朝阳沉默的看着闹分家的侯凝珍,她不过提了几次银子,应不至于她如此心急,想来是有什么事催化了,凤朝阳想着又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睛看物虽不再那么清晰可是心却是亮的,二房此举,犹如司马昭之心,也太过明显,只怕会伤了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沉着脸色,正要开口,不想一直坐在旁边低头一言不发的凤干雍率先站起身向外走:“明日叫族长来。”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没有一丝怒意,他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侯凝珍没想着这家分的如此顺利,她看着凤干雍的背影消失在荷风堂,也站起身对老夫人俯了俯礼。凤干旭看着凤干雍的反应,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点紧张,不知今日这家分的到底对不对,他见侯凝珍已经起身,也站起身,和侯凝珍一起出了荷风堂。 原以为会是一场大张旗鼓的闹剧,却不想收场的如此平淡,凤朝阳回忆着刚刚父亲的举动,想来二房的所作所为早已伤了父亲的心,不过这样也好,往后的恩怨纠缠,至少不必因为父亲与祖母顾忌与二房那点少的可怜的骨肉亲情。 凤朝阳随凤朝歌回了蘅芜苑,凤朝歌的脚扭伤的不轻,整个脚踝肿的青紫,小雨侍奉凤朝歌上过药后退了下去,整个内室只剩姐妹二人。凤朝阳见凤朝歌不高的情绪,嘆道:“姐姐可是因世子殿下的事心情不好?” 凤朝歌听了抬眸望了凤朝阳一眼,欲言又止:“你是不知他们兄弟有多混。”她说着似乎还有些羞恨,扯弄着手中的帕子。 萧景尧的混,凤朝阳早已领教过,萧景禹比起他弟弟可算得上正正经经的正人君子,凤朝阳见凤朝歌似乎还纠结于心,便道:“姐姐可能不知,先前皇上将你指婚于平王,父亲不许,那时正是凤家落魄,世子殿下进宫向皇上求娶过姐姐,只是圣上未许。” 凤朝歌听了诧异,美目不由得睁大了几分,她看着凤朝阳:“竟有此事?”她那些时日将自己关在阁内,一味沉浸自责,竟连此事都不知晓。 凤朝阳点头,继续道:“想来世子殿下当真心悦姐姐,若是有唐突之处,也只怕是发乎情,一时难止于礼。” 凤朝歌听了忽然想起萧景禹刚刚在马背上的话,她那时只觉得他无礼发混,心中又羞恨根本不愿听他所言,可是如今听凤朝阳说起他那日之举,想着自己刚刚毫无情面的一巴掌,忽的自责起来。 凤朝阳又安慰了凤朝歌一会,因她脚上有伤在便让小雨早点服侍休息,自己带着子衿和海棠回了玲珑阁。 一折腾便是一日,见天色暗下来,凤朝阳命子衿多点了两盏蜡烛,然后拿起她让人从公中送来的帐本,家是可以分,但是这些年不公平的旧帐总是要算一算的。 第109章 春闱在即 镇北将军府要分家的消息一下子在京城传开, 满京譁然, 有人感慨二房此时提出分家是落井下石, 不顾亲情。也有人说凤家大房迟早落寞, 凤干绪此举乃是明哲保身, 众说纷纭,看戏的大有人在。 相较于外面的热闹,镇北将军府内的气氛却冷的很,侯凝珍因为家产分配不均为由一直闹, 族长为难, 这凤干绪和凤干雍都不好得罪,凤干绪躲在侯凝珍身后装哑巴,纵容她闹。索性日后家一分,侯凝珍也顾不得脸面, 银子才是正经的。 第162页 凤朝阳见父亲和祖母都沉着脸,将军府虽不差侯凝珍那点银子,只是侯凝珍那做派着实噁心,若是如了她的愿, 只怕噁心的是自己。凤朝阳慢悠悠的品着茶,等侯凝珍闹的差不多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她才放下手中的茶盏, 对一直准备着的子衿道:“去把帐本拿来。” 侯凝珍闻言一愣, 随后看着凤朝阳的目光有些阴冷, 凤朝阳瞧了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回以一笑。帐本一出,侯凝珍瞬间铁青了脸色,她抓着帐本恨不得立刻撕了它,这十多年的旧帐,老夫人每年查帐都查不清的地方,怎么就被凤朝阳这小贱人算清了。 老夫人接过下人递来的帐本,越是翻看眉头越紧,最后老夫人放下帐本冷冷的看向侯凝珍:“老二家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侯凝珍闻言一顿,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可说,凤干绪见了连忙站出来,夫妻二人一顿解释之后,也不顾家产分的多少了,连忙请了族长公正,随后退出了荷风堂,待那夫妻二人和族长走后,老夫人将帐本狠狠的摔在地上,这泼妇,竟敢背着她做假帐,刚若不是族长在,要顾及将军府的颜面,她定不轻饶了。 这一场满城皆知,沸沸扬扬的闹剧,在五日后尘埃落定,二房一家子彻彻底底的搬了出去,待二房的人搬干净,老夫人便命人重修了锦花苑,撤了苑匾,将祠堂挪了进去。老夫人此举也算是告诉阖府,二房与将军府再无回头路,连他们日后若是良心发现回来请安,想留宿一夜的地方都没有。 分家一结束,算着日子,春闱也近在眼前了。 天气一日復一日的热了起来,入了夜还能多些白日里没有的清凉,出了浴凤朝阳擦干头髮,然后将暖塌前的窗子支开,她一手托腮,一手在窗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奏。今晚的月亮被一层层的乌云遮住,不甚明亮,春闱考生名单在手,如今只要按照这一个个有所操作的人查下去,然后在考场上抓住证据,再从官员府邸搜出赃银,人赃俱获,凤干绪和李廷只有人头落地,萧与哲近日来所有的扶持操作,也将就此付诸东流。 凤朝阳正想的出神,窗前蓦然出现一个人,凤朝阳眸子一顿,她看着站在窗前的萧景禹,心中一惊,她坐直身子定了定神:“世子殿下。” 萧景禹看出了凤朝阳的惊讶,先是退后一步,随后问道:“你姐姐的脚如何了?” 这突如其来的萧景禹的确让人心惊,见他举止彬彬有礼,凤朝阳便面色如常的答道:“上过药,已经好了许多。” 萧景禹闻言点头,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緻的小瓷瓶要放在窗前:“帮我把药带给她,多谢了。”萧景禹说完又看着微微低头:“多有冒昧。”说着身影一闪,消失在黑夜中。 凤朝阳看着萧景禹消失的身影,唿了一口气,随后拿起他放在窗前的小药瓶,打量片刻放在了桌案上。凤朝阳看着外面的天色,伸手关上窗子,随后下了塌,走到书桌前,从匣子中拿出萧景尧给她寻来的名单,然后备好的笔墨。 此次萧与哲被圣上指名主持春闱,如此大个‘肥差’,诸皇子心中定是不满萧与哲一人独占,她如今只要将这些名单送到皇子们手中,要如何做,想必定不用她教。凤朝阳在烛灯下快速的书写着,一式两份,凤朝阳放下笔,细读了两遍,随后唤来白启。 端王府 “这老六平日里不声不响,一个出头就顶了这个肥差。”静王和端王坐在书房,议论着春闱之事。 端王听了冷笑了笑:“会咬人的狗不叫,往日没提防这他,如今被咬一口也是难免。” 静王听了有些不服气,他一甩袖:“当真就这样便宜他了?” 端王瞧了一眼脾气暴躁的静王,正要说什么,突然门上一响,端王下意识的握住佩剑,厉声道:“谁!?” 待了许久,未见再有动静,静王慢慢打开门,只见门上有一封被飞镖钉住的信,上面并无署名。 静王看了看四周,见无人随后将门合好,拿着信走到端王身边,兄弟二人看了快速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随后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同样的情景还发生在瑞王府。 凤干绪彻底搬出了将军府,在京南买了一处宅子,新宅自是比不上将军府巍峨华丽,却因自立门户,从此做了一家之主,侯凝珍也不再是一房的庶出夫人,而是堂堂正正的主母,当然凤朝玥也如愿摆脱了庶出的身份,逢人只会说这是吏部凤大人的嫡女。二房一家人正因分家而沾沾自喜,萧与哲却是万没想到凤干绪竟然会背着他做如此大的事。 平王府,萧与哲看着站在身前的凤干绪,压制着心底的怒意,他愿意栽培凤干绪一是当时手中正缺人手,二来他是凤干雍的庶弟,凭着这层关系,想着日后让他做个桥樑,谁能想到,桥樑还未搭起,他便先自断了联繫,他听探子说,二房这次分家分的极不体面,想来是把凤干雍得罪死了。 “听闻凤大人近日乔迁之喜,本王还未来得及派人祝贺。”萧与哲看着正低着头的凤干绪,勾了勾唇。 凤干绪之前在府中听闻萧与哲唤他来时,心中正打鼓,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平王最初启用他时,却是因着凤干雍的关系。他做了快一辈子庶子,侯凝珍和他提出分家时,他真的心动了,再加上凤干雍如今失势,谁能料得到将来?更何况,他心中还有不服,他就不信自己如今分家,离了凤干雍,平王还能当真弃了他不成。 第163页 凤干绪听萧与哲如此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连忙道:“卑职不过换一草舍,哪里敢劳烦殿下。” 萧与哲把玩着的手上的扳指,看着凤干绪面上的笑容不增一分,不减一分,如今春闱在即,他还不能动他。 “不知春闱之事准备的如何了?本王亲自向父皇举荐你做三州的主考官,希望你莫要辜负了本王心意。” 凤干绪听了连忙俯身:“臣定当竭尽全力,将这次春闱主持好,不负殿下所託。” 萧与哲闻言点头,继续道:“李廷刚入仕,资歷不如你,此次春闱他从旁协助,希望你们二人不要让本王失望。” 凤干绪听了先是一顿,随后低头道:“请殿下放心。”凤干绪说完一顿,想起侯凝珍在家里的嘱託,犹豫的说道:“殿下……不知玥儿她。” 萧与哲看出了凤干绪的意图,眸中划过厌恶之色:“凤大人,本王一向欣赏你公私分明,若是一时行差踏错,管起了本王的家务事,对于凤大人来说,得不偿失。” 凤干绪听了心下一惊,连忙低头:“微臣只是牵挂女儿,还请殿下莫怪。” “凤大人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春闱在即,本王不想出任何乱子。”萧与哲说完拿起桌案上的摺子。 凤干绪见了只得讪讪的退了下去。 玲珑阁里,凤朝阳总算是选好里花样,开始给萧景尧做衣服,听白启来报,凤干绪和李廷于昨日已经出京前往三州主考,她也总算有些空闲时间。 子衿和海棠服侍在侧。‘诶呀’凤朝阳小手一跳,随后连忙送到嘴边,子衿和海棠见里连忙围过来。 “可是又扎到手了?”子衿心疼的问,海棠拿了绢子送到凤朝阳身边。 凤朝阳含着手指摇了摇头,随后松口看了看被扎的手指,还有鲜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凤朝阳看着绣了一下午,连个轮廓都看不出来的料子,丢了手头的东西,从绣架站起身,走到塌前坐下。 萧景尧这件衣服怕是穿不上了,凤朝阳想着突然瞧见桌案上那瓶药粉,伸手拿过随后对子衿和海棠道:“子衿随我去看看姐姐,海棠留下帮我把那东西收了。” 海棠转身看了看一团糟的绣架嘆了口气,花样若是绣好了,只怕小姐的手也要扎成筛子了。 凤朝阳入了蘅芜苑,小雨和白露服侍在侧,凤朝阳看了一眼白露,未动声色,走到塌前坐下,凤朝歌正坐在榻上看书,见凤朝阳来,便放下手中的书,让白露去备些茶点。 “姐姐的脚伤如何了?” 凤朝歌笑了笑:“已经无碍了,劳你还总记挂着。”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握着的小药瓶放到凤朝歌桌案前:“新得的药,专治扭伤。” 凤朝歌见了拿起递给身边的小雨:“多谢妹妹了。” 凤朝阳看了看那小药瓶,又想了想萧景禹昨日在玲珑阁外的神情,悠悠的开口道:“姐姐莫要谢我,是世子殿下托人送的。” 第110章 他的冷淡 一年一度的春闱考试终于在寒窗苦读多年的考生的期盼中到来, 在这场考试后, 有人飞黄腾达, 就会有人抱憾苦等。而在这场考试中若是出现了不公, 那些落榜之人想必不会忍气吞声。 凤朝阳坐在绣架前, 那匹紫色缎子已经被裁了两裁,衣服定是做不成了,到还勉强够个束带。海棠在一旁指点,绣了多日, 凤朝阳的手法慢慢熟悉起来, 只是绣出的图案差强人意。 “小姐再收个线就好了。”海棠拿起的剪刀,待凤朝阳回针收线后剪断线头。 凤朝阳将束带从绣架上拿下来,极满意的拿在手里观赏了许久,随后让海棠拿来准备好许久的匣子, 放了进去。夜早已深了,子衿掌了灯,侍奉凤朝阳入浴,海棠则留在阁内收拾绣架, 在玲珑阁内摆了多日的绣架总算可以收起来了,再不收起来,只怕她家小姐的十根纤纤细指真要扎成筛子了。 连绣了几日, 凤朝阳只觉得腰酸背痛, 春闱临近结尾, 想必诸王的势力要已将凤干绪的罪证收集好, 只待考生们闹起来, 只是保险起见,她还得派天一阁查探一番。 凤朝阳遣了子衿和海棠,自己靠在暖塌上拿了纸笔,忍着腰酸背痛,开始写信,正写着,突然窗子一响,多日未见的萧景尧出现在阁内。凤朝阳拿笔的手一顿,正好,萧景尧来了倒省去她往天一阁传信了。 萧景尧站在阁内,见凤朝阳一袭白色中衣,墨发散落在身后,一张素净的小脸在烛火下格外清晰,明亮的眸子望着他,萧景尧心中一动,他走过去,坐她身边。 凤朝阳看着走过来的萧景尧,将桌子上尚未写好的信递给他:“我想让天一阁帮我查一下诸王对凤干绪和李廷的罪证收集的如何了?” “诸王?”萧景尧挑了挑眉。 凤朝阳闻言解释道:“萧与哲此次主管春闱之事,想来诸王定心生妒忌,所以……” “所以夫人就借诸王这把刀杀了凤干绪和李廷。”萧景尧打断凤朝阳的话,笑问。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嘴角的笑意,不知他心中是作何想,只道:“只是不知诸王的行动如何了。” 第164页 萧景尧将信收好:“我会帮夫人送达,”他说着伸手挑起凤朝阳的下巴:“夫人之前所说的等,原来是等这场贪墨。” 他的目光望过来,带着探究,凤朝阳不自在的错开眸子:“与其说等这场贪墨,不如说等时机,只不过时机与贪墨恰好重合罢了。” 萧景尧将凤朝阳的躲闪看在眼里,随后手捏着她的下巴未松,将她的小脸拉近:“这么说,夫人之前并不知会有这场贪墨?” 他的面庞近在咫尺,眸中的探究清晰可见,周遭都是他的气息,凤朝阳的心乱乱的,胡乱的点头。却听他突然俯在她耳边笑道:“那夫人之前让我寻的考生名单和事先递给诸王的消息又如何解释呢?” 凤朝阳听了原本慌乱的心一顿,她推开萧景尧身体向后靠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反应,勾了勾唇:“夫人深谋远虑让为夫佩服。” 凤朝阳听了心中的紧张还没有彻底缓过来,萧景尧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瞥了他一眼,心中似乎还有气闷,他刚刚的逼问着实让人透不过气。而他与自己之间,隔了太多的鸿沟,她无法与他坦诚,同样,他对她来说一样,依旧存在重重疑惑,而这样的他们,竟然身负婚约。 这一刻,凤朝阳看着面前的萧景尧,竟觉得有些荒唐。 萧景尧察觉到了凤朝阳的不对,他不该心急的,萧景尧心中暗暗嘆气,随后伸手想要捏一捏凤朝阳脸蛋,却不想被她侧头躲开,萧景尧的手悬在了半空。 他看着她的侧颜,似乎又恢復了许久以前的清冷,萧景尧看了许久,放下了手:“你当真没有话想与我说?” 凤朝阳闻言只是将目光落在烛火上,依旧一言不发,她这模样着实冷酷,萧景尧不由得眯了眯眼,他不死心的又道:“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烛火似乎也感受了到气氛的不对,忽的跳跃熄灭,过一会才缓缓的恢復过来,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侧颜,见她的面上没有一丝的动容,那冰冷的线条好似一把尖刀,在他心头从上划到下。 他的喉结动了动,随后他从榻上站起身,不再看她,声音也冷的像十二月的天:“是本侯自作多情了。” 他的话音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落地,凤朝阳呆呆的在榻上坐了许就,许是盯着烛火看了太久,眼睛酸酸的要有东西流出来,凤朝阳连忙闭上眼睛,她紧闭了许久才缓缓睁开,此刻那双明媚的眸中只剩下清晰与冷静。 高高书架前的檀木方桌上一个精緻的木质长匣正静静的躺着。 次日凤朝阳唤了白启,让他去端王府和瑞王府打探消息,正如她先前的猜想般,端王和瑞王都按照她之前递去的名单查下去,如今罪证就在手中,只待一个时机。 平王府 萧与哲看着从三州回来的凤干绪和李廷:“做的不错,明日早朝父皇定会好好赏你们二人。” 凤干绪和李廷听了都俯身谢道:“多些殿下提拔之恩,微臣定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萧与哲看着俯身谢恩的二人,笑了笑,随后道:“途中劳顿,早些回府吧。” 凤干绪和李廷听了再一俯身后一起退下,李廷回了李府,凤朝玉见李廷回来了,笑着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 凤干绪看了一眼凤朝玉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头:“嗯。” “老爷累了吧?”凤朝玉扶着李廷落座后:“我让厨房给您炖了汤,用些便休息吧。” 凤朝玉如此态度,李廷自是知道是为何,此次三州主考,虽说他名义上是在旁扶助凤干绪,但是平王给了他很大的权利,说是和凤干绪平分秋色也不为过。所以此次办差,好处也自是不少。 李廷将凤朝玉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虽有些不齿,但面上仍很受用,平日里她趾高气扬惯了,如今既想伏低做小,他当然要成全她。 “赶了一天的路,只觉得脚胀难忍。”李廷说着脱了鞋上了床塌。 凤朝玉嘴角的笑意一顿,随后继续笑道:“那妾身就服侍老爷舒服舒服。”说着下了塌半蹲半跪在地上为李廷按起了脚。 李廷瞧着凤朝玉的模样,心低冷笑。 这边凤干绪回了新宅,见侯凝珍正在理帐,他一进门,便见侯凝珍一脸笑意:“老爷可算回来了。”她说着将帐本递给凤干绪看,随后走到他身后为他揉肩:“老爷,要我说,咱们这家就是分对了,要不然这些银子全都充入公中我可不捨得。” 凤干绪看了看帐,然后享受着侯凝珍的伺候,听她在耳边夸耀,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凤朝阳坐在玲珑阁内下棋,子衿和海棠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这几日凤朝阳看着有些不对,可是要说是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子衿和海棠疑惑了好些日子,海棠看了看还摆在桌子上的匣子,原以为是小姐做给谁做贺礼的,小姐做了那样急,连了好几日,累的腰酸背痛,可是做好了却一直摆在那,却不见小姐拿去送给谁。 海棠心直口快:“小姐,那束带不是送给沣少爷的吗?”海棠想了许久,与小姐相近的也就只有沣少爷了。 第165页 凤朝阳听了原本执棋的手一顿,手中的棋在半空停留了许久,随后落在了棋盘上:“你帮我拿去给大哥吧,就说谢谢他的马鞭。” 海棠听了转身去桌子上拿了然后对凤朝阳一俯身出了玲珑阁向威武堂去。子衿在一旁看着凤朝阳,她总觉得那束带不是做给沣少爷的。 海棠去了许久才回,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帖子,凤朝阳瞧了,正疑惑这时候谁会给她下帖子,她接过打开,倒是出人意料。 凤朝玥,凤朝玉姐妹约她和姐姐明日去京北沉香亭品香,品的是宣和贵妃王氏金香。王氏金香制备复杂,要真腊沉香八两、檀香二两、牙硝、甲香、金额香、丁香各半两,麝香一两,片白脑子四两,以上为细末,炼蜜先和如香,后入脑、麝为丸,金箔为衣,爇之。正因制备复杂所以价值千金,一小撮便是好几两金子。 凤朝阳拿着帖子心下冷笑,看来李廷与凤干绪这次春闱真的未少贪赃,而这姐妹俩还真是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与她炫耀。 “送帖子的人呢?” “还在外面候着。”海棠答。 “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凤朝阳将帖子收起递给身侧的子衿,算着日子,凤干绪和李廷的事要不了多久便会败露。 次日,凤朝阳早早起了身,子衿服侍凤朝阳绾了髮髻,换了一件常服,凤朝阳去蘅芜苑寻了凤朝歌,由白启驾车,一行人向京北沉香亭去。 第111章 贪墨案 上次来沉香亭还是冬日, 那时大雪铺盖过的京北格外壮阔, 沿着青石小路蜿蜒向上可见沉香亭。如今芳菲四月, 京北山下的江水化开, 浩浩荡荡, 山上茂林修竹,白启在前引路,剥开错生的竹柏,一路向上。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便能遥遥望见高远处沉香亭了, 凤朝阳和凤朝歌到时凤朝玥姐妹已经坐在那里品茶了。 凤朝玥见凤朝阳和凤朝歌来笑道:“许久不见大姐姐和五妹妹当真是想念。”她端坐着摆着平王妃的架子。 凤朝阳和凤朝歌恍若未见,子衿和小雨抚平软垫,凤朝阳和凤朝歌便落座了,凤朝玉见了喝到:“你们怎么不给平王妃请安?” 凤朝阳闻言一笑:“我记得帖子上面还说邀姐妹品相, 促进感情。为何到了这里又变成平王妃了?” “我姐姐就是平王妃,二者有何不同?”凤朝玉看着凤朝阳,横着眉目。 “六妹妹,若非姐妹相邀而是平王妃要下帖子宴我, 只怕我和姐姐是不会来的。”凤朝阳瞧了一眼凤朝玥,她面上虽还挂着笑,可是嘴角的笑意已经僵硬了。 “你什么意思, 你敢违抗平王妃的命令不成?”凤朝玉气怒的看着凤朝阳这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模样。 凤朝阳挑了挑眉, 嘴角的笑意徒然变冷:“因为我们将军府向来不对平王府的。” 凤朝玥见凤朝阳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压住心底的怒意, 人都约来了,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品香的时间长着呢。 “行了妹妹,”凤朝玥开口道:“大姐姐和五妹妹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的。” 凤朝玉见凤朝玥开口,瞪了一眼凤朝阳姐妹,转身对身后的丫鬟挥了挥,丫鬟见了俯身道:“是,夫人。”随后从预备的匣中拿出香料,放在她们面前的和花木四角方桌上的香炉内,爇之。 凤朝玥和凤朝玉如今都做妇人打扮,凤朝玥的长髮梳着妇人髮髻,发件埋着四对碧钗,额前还带着鎏金色步摇。身穿了一件莲子青色的对襟广袖锦衣,腰间束深色绣白莲束带,衣襟与袖口处都用埋金丝的线绣着莲花,脚上是用色的苏杭缎锦鞋上挂绿穗西洋琉璃,打扮的极贵气,莲子青色本端庄,凤朝玥如今为平王侧妃,想必她是想用衣服压一压气势,只可惜那莲花本清雅素淡,却被她用镶金丝的线缝绣,过犹不及反倒落了俗套。 相较于凤朝玥极力扮演的端庄华贵,到凤朝玉身上也只剩下华贵,她着了一身枣红色的留仙襦裙,外着白色对襟半长衣,衣上以金线银丝相埋绣着六孔对称如意,长衣的衣扣上嵌着珍珠。头髮做妇人髻,三根手指粗的金簪插在一侧,另一侧是一支和田白玉簪下坠青石的步摇。颈间似乎是新打的金圈,左右手腕上各带一个十足分量的鎏金镯子。 姐妹俩这副打扮在加上邀约品香,她俩是何心意,凤朝阳和凤朝歌心中明了。这品香应算得上是奢侈之事,且不说如今南北战事频繁,连茶叶都翻倍涨,更何况是这本就名贵的香料。 买了锦缎可以裁衣,煮茶到底是喝入腹中,而品香当真是这香料一燃就荡漾在天地间无影无踪了。 “妹妹喝茶。”凤朝玥向凤朝阳示意,便有小丫鬟递来茶盏,凤朝阳放在鼻下闻了闻是九嶷山出岩上的大红袍。此刻香炉已燃尽了金缕衣,有裊裊香气盈炉而出,当真是一品好香。 凤朝玉看着坐在一旁不语的凤朝歌突然嘲笑着说道:“听闻前几日姐姐在马场遭人唐突,原本要想看的徐家公子都闻之落逃呢。” 凤朝歌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后看向凤朝玉:“说起来,六妹妹出嫁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当初与妹夫的龃龉如今可解开了?” 凤朝玉闻言一怔,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随后道:“我虽糟了唐突可到底是八抬大轿,不像姐姐如今还留在闺中守着,说起来我们姐妹四人倒是长姐如今还未定了人家。” 第166页 凤朝歌抿了一口茶,不再看凤朝玉,凤朝玉见凤朝歌不说话了,以为她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更加得意的说道:“原以为姐姐貌美又是嫡长女,自是要配个顶顶好的男儿,谁承想到了今日大姐姐连婚事都没定下来。”凤朝玉说着一顿,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她诶呀一声:“大姐姐来年若是再不出嫁您可就留成老姑娘了。” 凤朝玥一边品着茶一边听凤朝玉嬉笑凤朝歌,心情极好,连眉毛都不由得上挑,随后她看了看身边的凤朝阳:“五妹妹,不知这茶可合胃口。” “原先都知道玲珑阁的东西好,如今姐姐得了些玩意,总想着拿来给妹妹试试,若是妹妹都未见过的,想必那定是极好的东西。”她说着放下茶盏,嗅了嗅香气:“这宣和贵妃王氏金香是我爹和妹夫此次出京去三州途中得来的,就那么一小块,听说价值几金。” 凤朝阳在一旁静静的听凤朝玥说着,随后看了看沉香亭外的天。 平王府,萧与哲自凤朝玥嫁过来,就再也没进过后院,都宿在书房,就算是行房事也是叫了通房来前殿,今日是他第一次踏入凤朝玥的院子,他步伐匆匆,凛着眉目:“侧王妃呢?” 院里的小丫鬟见萧与哲冷着脸,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答:“王妃今早出门了。” 萧与哲眉头一簇:“去哪了?” “听…听说出门品香了。” 萧与哲闻言,重重一甩袖,快步出了后院。 此时京北正一片祥和的品茶品香,京中朝堂却变了天。 晨起有大臣递了摺子参平王背公循私,一折起就好似一滴冷水滴入沸油之中,紧接着数十个大臣联名上奏,说吏部侍郎凤干绪和吏部官员李廷在春闱主考三州时贪赃枉法,贪赃墨银无数。 圣上彻底震怒,派兵去李府和凤府搜查,果真搜出巨额赃银,随即下令抄家,将李廷阖府和凤干绪投入狱中。 天变的之快,不过两个时辰,这边凤朝玉依旧品着香喝着茶嘲讽着凤朝歌,而凤朝歌却是不言不语,连目光都不落在凤朝玉身上。 凤朝阳杯中的茶再次见底,有小丫鬟上前想为凤朝阳填上,却不想凤朝阳伸手盖住了杯口。 凤朝玉见了嘲讽笑道:“怎么了五姐姐?可是这极品的大红袍对不惯你的胃?” 那边一直侯在下面的白启突然上来,对凤朝阳点头示意。 凤朝阳笑了笑对凤朝玉道:“人走茶凉,六妹妹走好。” 凤朝玥和凤朝玉听了都不禁疑惑皱眉,凤朝玉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群持刀的士兵沖了上来,吓的亭内的丫鬟们一片惊唿,果盏铜盘打翻一地,白启也一个闪身将凤朝阳和凤朝歌护在身后。 士兵们直冲凤朝玉而来,一把将她架压在桌子上,凤朝玉见了惊慌的吼道:“你们是谁,放开我,我姐夫是平王,大伯是镇北大将军谁敢抓我。” 凤朝歌闻言眼底划过嘲讽的厌恶,这时候倒是想起她们将军府的名号了。 凤朝玥也是被这群突然冲上来的侍卫吓的慌乱,但见凤朝阳姐妹面无惧色,又看了看一亭子的奴僕,凤朝玥咬了咬牙喝道:“你们是谁,竟敢冲撞本王妃。” 领头的侍卫扫了扫凤朝玥,哪里也没看出是王妃的气质,倒是瞧着她身旁那两个女子的气质更像。 但他奉命行事,不想得罪权贵便微微低头:“多有冒犯,属下是奉旨缉拿罪臣家属,还请王妃见谅。” 凤朝玥听了心中突然一凉:“罪臣?” “吏部侍郎凤干绪和吏部大臣李廷及家属。”侍卫说完转身压着凤朝玉便走。 凤朝玉早已被这架势吓的腿软,她被托架着,无助的对凤朝玥喊道:“姐!救我!姐!” 而凤朝玥在听闻凤干绪出事后,整个人都愣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凤朝玉被拖走,随后好似忽的回过神,急急忙忙的向亭外跑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刚刚还和谐悠闲的气氛现下一片狼藉。 凤朝歌看了看四下凌乱的亭子,香炉内还燃着刚刚凤朝玉姐妹引以为傲的宣和贵妃金香,此刻炉底发出兹兹的声音,最后一缕香燃尽了。 白启带着凤朝阳和凤朝歌寻了清净小路下了沉香亭,路上,凤朝歌看着面上并无诧异的凤朝阳:“这便是你与我说的好戏?” 凤朝阳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凤朝歌见了疑惑的问:“那你怎知会是今天?” 凤朝阳闻言想了想:“在大哥那听到了风声。今日不过是碰运气。” 刚刚京北沉香亭的一幕还在眼前,凤朝歌想着凤朝玉绝望被拉走的一幕,不由得握紧了凤朝阳的手:“荣华富贵姐姐不求,只愿我们一家平平安安。” 刚刚那一幕着实令人惊心动魄,凤朝阳看出了凤朝歌眼底的忧虑,也握紧她的手:“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将军府出事。 凤朝玥匆匆忙忙的回了平王府,一路的奔波,让她精緻得体的妆容也花了,插在鬓间的珠钗也送了,她匆忙的向萧与哲的书房跑去。 第112章 贪墨案(2) 萧与哲正召了一众门客议事, 事发突然毫无风声, 凤干旭和李廷如今入了狱, 许多矛头指向平王府, 父皇更是大怒, 萧与哲心中正焦急。 第167页 “殿下,妾身求见殿下。”突然书房外传来凤朝玥的着急的喊声。 萧与哲正与门客们商讨着对策,门客们听见凤朝玥的喊声,探讨声皆是一顿, 随后看向萧与哲, 萧与哲闻见凤朝玥的声音,眉头下意识的皱紧,他压住眼底的嫌恶,对身旁的人道:“告诉侧妃, 本王正忙不想听她闹,还有本王在议事,谁也不见。” 他身旁的下人听了匆匆去传,可是凤朝玥仍不死心:“殿下, 妾身有重要的事求见殿下,殿下求您见妾身一面。” 下人的传话显然没有制止住凤朝玥,萧与哲一再被打扰, 他身侧的手握了握拳, 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书房的门被打开, 凤朝玥心下一喜正要迎上去, 可见萧与哲阴冷的面色, 凤朝玥不由得脚步一顿。她从未见过萧与哲如此阴狠的模样,她压住心底的害怕:“殿下……我爹他。” 萧与哲上下打量的一番凤朝玥的打扮,心底更是厌恶:“回你的院子,若是再闹本王便休了你。”萧与哲说着一甩衣袖,随后转身进了书房。 凤朝玥被萧与哲的话吓的不敢在说话,她呆愣愣的在书房外站了许久,最后才被小丫鬟扶着失魂落魄的向院子里走。 凤朝阳和凤朝歌回了将军府才知,原来凤朝元也被带走了,先下三房大乱,资惜琴正在老夫人的荷风堂哭求,凤朝歌和凤朝阳听闻匆匆赶往了荷风堂,一进门,四房一家都在,凤干雍坐在老夫人的身边,还在跪在地上哭泣的资惜琴和凤朝平。 资惜琴听见凤朝阳和凤朝玥回来,先是转头看了他们姐妹二人,随后又回过头对着老夫人低泣。 凤朝阳见资惜琴望过来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凤朝元是她的小儿子,若是凤朝元出了事,对资惜琴的打击可想而知。 凤干雍见凤朝阳和凤朝歌回来,声音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二叔出了事,你可知?” 凤朝阳和凤朝歌先是落座,随后凤朝阳故作余悸:“四姐姐和六妹妹约我与姐姐品香,刚刚在京北突然冲上来一群官兵掳走了六妹妹,还说二叔和妹夫是罪臣。” 凤干雍听凤朝阳说品香,声音更冷,他大怒道:“贪着百姓的银子享受,妄为我凤家子孙。” 资惜琴听了身子不由得一抖,哭泣声更强,凤朝平在一旁看着心疼,他扶着母亲的肩,随后转身对向凤干雍磕头:“大伯,元儿他年龄小不懂事,这一次是他错了,还请大伯救他一命,平儿来日做牛做马报答您。” 凤朝阳看着跪在地上苦求得凤朝平不由得冷笑,报答?上一世,他们跟在二房身后混得风生水起来陷害大房的时候,她可未见他有如此诚心。荣华富贵时只想着与他们大房一较高下恨不得踩上一脚,可落了难,却想着来求大房施以援手,天下怎会有如此可笑的好事? 凤朝阳倒不必担心凤干雍会心软,且不说他如今备受圣上冷落还有没有能力保凤朝元出来,可就算是有,凤干雍也不会如此做。她爹一生光明磊落,风光霁月,最痛恨的便是这些贪赃枉法的勾当,拿着朝廷的俸禄却鱼肉百姓,如今边疆战时,若遇天灾便是饿殍遍野,像凤干旭这种拿着贪墨品香的,想来凤干雍恨不得自己拿着大刀砍了他。 老夫人见资惜琴哭得伤心,但她自知儿子脾气,她左右不了凤干雍,只得命身边的嬷嬷现将资惜琴扶起。资惜琴早已哭得有气无力,她被凤朝元和嬷嬷强忍着扶起,随后瘫坐在椅子上。 如今凤干旭等人只是被抓入狱中,具体的罪名还没定下来,但见圣上大怒,只怕砍头难免。罗念看着资惜琴痛苦欲绝的模样,心中却生不出一丝怜悯,她是个粗人,资惜琴向来瞧不上她,而她亦看不起她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机。相较于侯凝珍资惜琴更让她噁心,那笑面虎的模样,平时装作一副与世无争清高的模样却总背地里暗下手脚,罗念毫无表情的收回目光,随后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凤朝沣。还好他的沣儿随了他大伯,最痛恨这些贪官污吏。 凤朝阳和凤朝歌一起回了玲珑阁,凤朝歌有些忧心:“三弟被抓,不知可否能保住性命。” “姐姐不担心凤朝玉和二叔?”凤朝阳挑眉笑问。 凤朝歌闻言瞪了她一眼:“我虽是个没骨气的心软,却也不是心盲彻底,二房对你对我如此,我可没有那菩萨心肠。” 凤朝阳闻言放下心来,她拉着凤朝歌的手笑道:“姐姐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我原还怕那帮恶人遭了报应,姐姐心软为此伤心。” 凤朝歌也拉着凤朝阳的手,她想了想嘆道:“只是三婶……” 凤朝阳闻言先是屏退了身边的人,随后反握住凤朝歌的手,极认真的看着她:“姐姐你可还记得,之前平王府想陷害你下嫁不成?” 凤朝歌此时闻言心中还有余悸,她点了点头。 “那姐姐可想过,平王是如何这么清楚的知道姐姐的行踪路线的呢?又如何知道姐姐几时起身进宫又几时从宫中回府?” 凤朝阳见凤朝歌有些神色凝重的摇头,说道:“正是凤朝元,他表面上看着好似跟着二叔,其实他也是平王的人,而他能成为平王的人,是因为他出卖姐姐的行踪求来的。” 第168页 “姐姐可还记得在凤朝玉出事前后,凤朝元消失了好段日子?”凤朝阳见凤朝歌眸中的神色渐渐冷下去,她似乎有些心痛,凤朝阳嘆道:“是冠军侯在调查萧与哲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他的行动,他提醒了我,也在一侧帮了我。” 凤朝歌闻言突然想起那日,那个驾着她的马车面带面具的男子,原来是冠军侯的人。 凤朝歌听了凤朝阳的话沉默了许久,最后悲伤的嘆道:“狼子野心,不过尔尔。” “所以姐姐不必为那三房伤感,我迟迟不动她们不过是看在早逝的三叔份上,如若他们不加悔改,我不会手下留情。”凤朝阳说着,眸中闪过杀意。 凤朝歌从未见过凤朝阳如此神色,她不免心惊,握着凤朝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妹妹……” 凤朝阳回过神,对凤朝歌安慰的笑道:“姐姐放心,我们一家与四叔一家定会平安。” 凤朝歌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思索着道:“说起来,冠军侯于我也有救命之恩。想来他愿意出手相助,是借了妹妹的光。” 凤朝阳听着一顿,她拉了拉凤朝歌的手:“姐姐不必挂心,我已谢过侯爷,其实我与他不过萍水之交,算不得交情。” 凤朝歌见凤朝阳如此说不由得一愣:“你…你与他不是有婚约在身?” 凤朝阳闻言眸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她缓缓的松开凤朝歌的手:“不过是缓兵之计,等过些时日,自会求了圣上退婚,想来圣上乐见其成。” 凤朝歌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凤朝阳突然道:“今日起的太早,想来姐姐也乏了,我送姐姐回蘅芜苑吧?” 凤朝歌看出凤朝阳神色不对,却不好多问,站起身推脱了她的相送,随后带着候在门外的小雨离开,子衿和海棠走了进来。 子衿见凤朝阳神色有些乏,思考了片刻道:“三夫人来过了,奴婢知她来意,便推说小姐睡下了。”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子衿又为难的道:“只能躲得了一时,小姐总还是要见的……老爷的性子小姐知道,切不可因为三夫人的相求而伤了老爷的心。” 凤朝阳听子衿如此说,不由得有些意外,她拉过子衿的手:“你为我想如此多,有你在当真是我的福气。” 子衿听了微微附身:“有小姐这样的主子才是奴婢的福气。” 凤干旭和李廷的罪很快被定了下来,凤干旭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无数,革去职务,抄没家产,三日后于菜市口斩首示众。李廷因职舞弊,而且越级办公,除了革去职务、抄没家产外,府中男眷流放,女眷变卖为奴。他和凤干旭作为此次三洲贪墨案的头首,一样于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而凤朝元因附逆罪,与涉案的一百多人在半月后行刑,死罪。 罪名一下来,果然三房又响起了悽厉的惨叫,资惜琴再次跑去荷风堂求情被拒之门外后跑来了玲珑阁。资惜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优雅矜持,髮髻散落下来好不凄凉。她一进玲珑阁就跪了下来,凤朝阳见了让子衿和海棠将她扶起。 “小五,三婶求求你,救救你三哥。”资惜琴哭着,紧紧的握住凤朝阳的手:“他还是个孩子,是个连亲都未成的孩子。” 凤朝阳见资惜琴哭得伤心,而自己的手也被她用力拉扯的生疼:“三婶你先冷静下来,三哥哥出事,我做妹妹一样忧心,只是我一个女子又哪里能救得了三哥哥呢?” 资惜琴听了不住的摇头,她紧紧的握住凤朝阳的手:“你能,小五,你能!大哥那么疼你,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肯开口元儿就有救了。” 子衿在一旁,见资惜琴将凤朝阳的手都扣红了,连忙上前劝道:“夫人,您冷静一下,先喝口茶水,我们想想对策。”子衿说着,将茶水递了上去。 资惜琴却疯的一样将茶水打翻,指着子衿骂道:“我儿子现在在狱中,就要砍头了,你叫我如何冷静。”凤朝阳见资惜琴一改往日的贤淑,指着子衿大骂。 随着茶水被打翻,子衿连忙跪在了地上赔礼:“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资惜琴指着子衿大骂,却是松开了紧握着凤朝阳的手,凤朝阳看着子衿的衣服被茶水浸湿,也不知那水烫不烫,她挥了挥手:“子衿你先下去吧。” 海棠瞪了一眼资惜琴,随后连忙上前扶起子衿退下,凤朝阳看着情绪激动资惜琴道:“三婶,您也知父亲如今备受圣上冷落,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啊。” 资惜琴听着凤朝阳的託词,慢慢止住了眼泪,她冷笑的看着凤朝阳:“凤干雍风光霁月?若是今日出事的是凤朝沣,他还会坐视不理吗?说到底就是偏心!” 凤朝阳见资惜琴翻了脸,面上也不再维持着笑意:“大哥不会做出此事。” 资惜琴笑着站起身,她恶狠狠地看着凤朝阳:“原先侯凝珍说你是傻子,我只觉得是她傻,如今才知道,其实是我自己傻,凤朝阳你如此狠心,你的兄弟就要死了你却做事不理,你的良心不痛吗?”资惜琴说完不顾丫鬟们的搀扶,踉踉跄跄的跑出玲珑阁。 凤朝阳面无表情的看着资惜琴离开的背影,随后去侧房寻子衿,也不知她可被那茶水烫伤了。 第169页 第113章 凤朝玉之死 侯凝珍失魂落魄的看着府内被官兵吵架后的狼藉一片, 她散乱着头髮跌坐在地上, 双目好似失去了色彩, 怔肿的望着地面。突然她好似想起身从地上爬起身, 不顾身后水莲的相阻, 疯一样的向外跑。 平王府,凤朝玥一出府门便见侯凝珍这幅模样,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奴才,随后拉着侯凝珍去了平王府侧一个偏僻的后巷。 侯凝珍看着凤朝玥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紧紧的攥着凤朝玥的手:“玥儿, 救救你爹和你妹妹,娘不能没有她们。” 凤朝玥看着侯凝珍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一团皱巴,她松开侯凝珍紧攥的手, 随后微微侧身:“娘,你以为我没有求过,平王本就不待见我,我已惹怒了他, 我若是再求,只怕他就要休了我。” 侯凝珍闻言心下一惊,她哭道:“那…那你就忍心你爹和你妹妹送命吗?” 凤朝玥见侯凝珍哭出了声, 生怕惊动了旁人, 声音有些急道:“我怎么忍心, 可是如今我若是惹得殿下发怒休了我, 咱们两个怎么活?难道回将军府吗?” “将军府…将军府。”侯凝珍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呢喃着突然转身要走,却被凤朝玥拉住:“娘,你去将军府也没用,当初分家时是什么个情景您比我清楚,他们不落井下石就是万幸。” 侯凝珍听凤朝玥如此说,好似所有的生路都被堵住,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凤朝玥生怕侯凝珍惊惹了萧与哲,也不顾如何捂住了侯凝珍的嘴,她蹲下来:“娘你先别哭,我会想办法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还是平王妃,咱俩的日子就还能过下去。” 侯凝珍听着凤朝玥的劝,随后在她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凤朝玥看了看侯凝珍身后:“水莲呢?” 侯凝珍这才想起了她出门匆忙都忘记水莲不在身侧,如今这个时候还顾得身边有没有个丫头了,凤朝玥褪下腕上的镯子塞到侯凝珍手中:“晚些我会派人给家中送些银子。” 待侯凝珍走了,凤朝玥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回了王府,她身边贴身陪嫁过来的丫鬟不由得问:“主子真的不管老爷和六小姐了吗?” 凤朝玥闻言瞪了一眼小丫鬟,随后没好气的道:“你是猪脑子吗?管他们只会把我自己也搭进去。” 小丫鬟听了连忙噤声,委屈的跟在凤朝玥身边。 三日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凤干旭和李廷砍头的日子,凤朝阳算着时辰,避开府中的人,将子衿和海棠留下,换了一身男装,带着白启离府去往菜市口。 凤朝阳和白启到了菜市口,隐匿在人群中,她将目光落在李廷和凤干旭身上,二人褪下了锦衣华服身着脏破的囚服,头髮散乱一身灰尘,被捆绑着跪在断头台上,台下不住有愤怒的百姓向他们丢烂菜叶,丢石头,大声唾骂。 凤朝阳看着,眼底涌动着波涛,这一刻,她终于等到了,往日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过,李廷害得姐姐下嫁,流产,最后溺死在冬日的池水中。凤干旭更是为了一己私利陷害大房四房,踩着她们的血和泪步步高升,这仇,终于今日得报了。 白启看着身边的凤朝阳身子有些颤抖,他下意识的问:“小姐可是害怕?” 凤朝阳闻言摇头,她是兴奋,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重生以来她隐忍着心底的恨意,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撒网,只为将他们送去见阎王。 凤朝阳看着高台上,刽子手将酒喷在了刀上,随着一声高喊:“时辰到!” 伴随着刀落和涌喷出的鲜血,两个人头滚落到地上,胆小的妇人尖叫出声,抱着孩子的连忙将孩子的眼睛捂上,随着两颗人头落地,一切都尘埃落定。 人潮渐渐的疏散去,凤朝阳站在原地,刚刚那一刻波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復,她看着凤干旭和李廷的两个人头,心中冷笑,这才只是刚刚开始。随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刑场,身后白启一直默默跟随。 菜市口一侧的酒楼上,图们突然指着一个身影惊唿道:“看,是凤朝阳!” 萧景尧闻言一下子从靠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向外望,果见白启身前一个身量娇小着男装的人,萧景尧看着眸子深深的。 图们看着凤朝阳的打扮:“换了一身男装,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说着又看了看身侧萧景尧,嬉笑道:“我说侯爷,若是真放不下,就去放下身段哄嘛,光在这含情脉脉的看有什么用?” 萧景尧盯着凤朝阳的身影,知道她转入拐角处消失,才慢慢收回目光,他瞪了一眼图们,随后转身便走。 图们见了一惊慌:“你不是说这家馆子好吗?菜还没上呢怎么就走了?”见萧景尧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图们连忙拿了扇子追上。 萧景尧出了酒楼,看着凤朝阳消失的那个拐角巷子出身片刻,随后翻身上马。待图们追出来,萧景尧已经骑着马跑远了,图们看着萧景尧渐渐模煳的背影,一甩袖回了酒楼:“这又是闹哪出啊?”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子衿说无人发现,刚刚老夫人派人来问过,她便推说早晨起时不太舒服便又睡了,子衿替凤朝阳换会往常的衣服,随后陪着凤朝阳去了荷风堂。 第170页 再进去,荷风堂内的气氛有些低沉,凤朝阳见资惜琴穿戴整齐的坐在一侧,她身边的凤朝平与她一样平静,资惜琴这样平静,想必是想出了救她儿子的办法。凤朝阳从资惜琴身边走过,救便救吧,没有一线生机和有了希望后再被浇灭,后者来得更痛苦。 众人说了说二房,到底老夫人心慈想着侯凝珍孤儿寡母,派管家送去了银两,至于凤朝元的事,老夫人刚一开口,凤干雍便甩袖离去。 凤朝阳暗下看了看资惜琴,见她右手紧紧的攥着帕子,面上虽波澜不惊,想必心中恨极了她们,凤朝阳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将死之人罢了。 回了玲珑阁后,凤朝阳让子衿和海棠退下,唤了白启来:“凤朝玉流放的日子打探好了吗?” 白启闻言点头,凤朝阳让他打探凤朝玉流放的日子,却不许他去天一阁,他正想着法子,昨晚突然一封信被飞镖钉在了他的房门上,上面是凤朝玉这一批流放军中为奴的详细路线与时间,却未署名。 凤朝阳未想白启这么快便查到了:“你可去了天一阁?” “没有。”白启摇头,正要说昨晚之事,不想凤朝阳先开口道:“替我杀了凤朝玉。” 白启领命后见凤朝阳未多问,索性他也不清楚那信的由来,便未再提,转身退了下去。 白启回去准备了行头,便起身去赶凤朝玉之行,她们在三天前便被发配军中。 凤朝阳坐在暖榻上,让子衿帮她拿棋盘来,子衿案例拿了凤朝阳常用的淬玉棋子,凤朝阳看着那棋子半晌,随后对子衿道:“这幅收起来,去换去年姐姐送我的那幅。” 凤朝阳坐在窗前,将当今的局势摆在棋盘上,凤干旭和李廷已死,萧与哲等于失去了两个得力的爪牙,虽说凤干旭不堪大用,但到底是吏部侍郎,而李廷这个萧与哲费尽心力培养的棋子也终于废掉了。此次春闱,本是萧与哲想用来出头的,只可惜诸皇子藉此贪墨案对他极力打压,他原本一直蛰伏,突然出头难免会咬伤诸皇子,诸皇子对他打压更是意料中事,只是萧与哲自己一定没想到,自己会被打压的如此惨烈。 凤朝阳将一个黑子落在棋盘上,两虎相争,她只等便好。 白启于第二日追上了凤朝玉一行人的步伐,他若不仔细找,还真认不出她来,她穿着破乱的衣衫,凌乱毛糙的头髮遮挡住半个脸颊,双目好似枯死的鱼眼,面颊上布满泥泞,她正和一帮女囚坐在一起,她们的手脚都被接连的绑着,白启看了看两侧巡逻的士兵,要取凤朝玉的命现在还真有些难。 白启躲在一旁的草丛观察,突然他看见从队伍前走过一个士兵,他一把拉起凤朝玉,凤朝玉吓得直往后躲,她身旁的那群女囚们也都吓得惊唿。那士兵见凤朝玉躲闪,伸手便是两个响亮的耳光,他骂道:“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士兵砍断凤朝玉脚上的绳索,色眯眯的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后有些猥琐的对身边的人道:“这可原先礼部侍郎的千金。”他朝那两个士兵递了眼色,随后便见他们三人一起将凤朝玉拉入草丛。 白启回来和凤朝阳禀报时,说他见他们三人拖着凤朝玉来便远远的躲起来,事后他前去查探,凤朝玉衣衫不整,已经断了气。 白启见凤朝阳闻言只是轻轻的将手中的书翻页,没有太大的神色起伏,倒也未说他当时听入耳中的悽厉惨叫。 第114章 霸道 凤朝元临刑的日子近在眼前, 凤朝阳听凤朝歌说, 资惜琴和凤朝元先后在公中提了好几百两银子, 她想着虽然凤朝元可恨, 但将死之人, 资惜琴和凤朝平如此,想来是想厚葬凤朝元,她便随他们去了。 凤朝阳听了却不觉得,资惜琴是不会眼看着凤朝元死的, 从公中提银子, 想来是去贿赂某位刑部大臣吧。凤朝阳心中冷笑,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凤朝沣从兵部办完差和一个顺路的同僚向将军府走,凤朝阳送来的束带正好与他新做的衣服极搭,今日他正好换上。 凤朝沣在街上走着, 远远的瞧见马背上的人,好像是冠军侯,待走进了,果真是。萧景尧看着路边的凤朝沣停下马, 率先和他打招唿:“沣少尉。” 凤朝沣见了连忙点头回礼:“侯爷万安。” 萧景尧知凤朝阳与凤朝沣感情不错,便笑道:“沣少尉不必多礼。”随后他的目光向下,突然瞧见凤朝沣腰间的束带, 萧景尧目光一顿。那布料正是那日在玲珑阁见得那匹, 那绣工也像极了凤朝阳的手艺。 萧景尧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冷了下去。凤朝沣本想和萧景尧再说些什么, 再一抬头, 却觉得萧景尧变了个人,望过来的目光也不似刚才那般友善。 “本侯还有事,告辞。”萧景尧说完,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凤朝沣看着萧景尧离开的背影,不解的挠了挠头。 入狱多日的凤朝元在一个夜晚瞧瞧回了将军府,白启来报时,凤朝阳不由得勾了勾嘴唇,资惜琴的动作还算够快。 “你可知她託了刑部哪位大人?” 白启闻言答道:“刑部尚书。” 凤朝阳放下手中书,回忆了一下,刑部尚书,那可是出了命的老色鬼,想来资惜琴除了付出巨银外,应该还牺牲了别的什么。 第171页 柳园 凤朝元入狱的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精神也因在狱中的惊吓十分恍惚。资惜琴看得心疼不已,只是现在还不能宣府医,风声未过,只能等到五日后行刑结束,犯人‘凤朝元’已死,她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露面。 凤朝平看着一点点声音都会被吓的尖叫的凤朝元嘆了口气,随后将资惜琴扶起,留了丫鬟照顾凤朝元。 凤朝平自是知道那刑部尚书的作风,他将资惜琴扶回房内,犹豫的问道:“那刑部尚书可有欺负母亲?” 资惜琴听了身子不由得一颤,想着白日里的屈辱,本就血色淡薄的嘴唇一瞬便的煞白。凤朝平将资惜琴的反应看在眼里,眼底滑过杀意。 都是凤朝阳,若非她铁石心肠不肯去给凤朝元求请,母亲怎会受如此大的屈辱?凤朝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有一股杀意直冲头顶。他看了一眼面色痛苦的资惜琴,随后转身冲出了内室。 白启劳累了数日,今日本是他当值,凤朝阳念他辛苦,便遣他回去休息,白启再三推脱不成,只好回了房间。 凤朝阳拿起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平南王府,萧景尧卧在榻上,白日里凤朝沣腰间的束带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明明是他喜欢的颜色,上面绣的竹柏亦是他喜欢的,那分明就是他的! 萧景尧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忽的从床榻上坐起来,本是凤朝阳做给他的东西却被凤朝沣束在腰间,萧景尧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挥之不去,他必得讨回来!萧景尧想着这极好的藉口起身换了衣服。 阿阳在玲珑阁外的树枝上打盹。 凤朝阳正思索着棋路,突然窗子一响,她一抬头便看见凤朝平,他阴冷着脸,凤朝阳看出了他的不对,果然目光一向下,便看见了他手中握住的刀。凤朝阳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让白启回去了,可是凤朝平这疯子一样的举动,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凤朝阳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手慢慢搭在棋盘上:“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凤朝平手中握着剑,指向凤朝阳:“要你的命。” 凤朝阳看着指向自己那寒光凛冽的剑,压住心中的慌乱:“为何?” “为何?”凤朝平冷笑着重复,随后突然面目狰狞的骂道:“就是因为你的狠心,逼的我娘走投无路,才会被刑部尚书那只肥猪欺负。”凤朝平说着,目光突然变的邪恶,他上下打量凤朝阳,见她一身宽松的春料中衣下玲珑的身材,凤朝平向凤朝阳扑了过去。 凤朝阳一惊,连忙打翻桌子上的棋盘,棋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她希望能弄出些动静,惊动外面的侍卫。 凤朝平将凤朝阳扯到身前,一遍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叫,一遍伸手撕扯着她的中衣,凤朝阳拼命的挣扎,却终究抵不过凤朝平的力量。 ‘撕拉’中衣被凤朝平扯碎一段,两人争执中撞倒了烛台,凤朝平正分心躲闪,凤朝阳抓住机会,狠狠的抬腿向凤朝平两腿间踢去。 凤朝平吃痛的松开凤朝阳,他恶狠狠的咬牙,随后抽出佩剑向凤朝阳砍去,凤朝阳虽躲闪,可还是被长剑划伤了肩膀,鲜血一瞬浸湿了中衣。 凤朝平忍着痛再次举起剑向凤朝阳砍去,凤朝阳下意识的闭眼,只听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她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眼前。 凤朝平几下便被萧景尧制服,萧景尧遏紧他的咽喉,以免他乱叫惊动了人,随后压着他到窗前,对仍在树上打盹的阿阳冷声的喝到:“滚下来。” 阿阳一下子被惊醒,看着萧景尧的面色,不争气的从树上摔了下来。 “把他剁碎了餵狗。”萧景尧将凤朝平交给阿阳,随后冷冷的对他道:“自己去领罚。” 阿阳已经许久未见自家主子如此神色,他心下打颤,正要压着凤朝平开熘,却突然听见从阁给传出一个柔柔的女声:“头颅留着,替我挂在柳园三少爷的门樑上。” 阿阳闻言向萧景尧请示,见萧景尧点头,带着凤朝平便开熘,心中想着凤朝阳柔柔的声音,可谁能想到说出来的说却是那样让人嵴背生凉,阿阳心中腹诽,不愧是他们主子看上的女人,够狠。 玲珑阁内有些狼藉,凤朝阳怔愣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未从刚刚的险境中回过神,她看着站在窗前的萧景尧,而萧景尧亦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的态度有些冷淡。 萧景尧的面色还沉着,他不语向她走了过来,凤朝阳便随着他的靠近后退:“你别过来。” 萧景尧眯了眯眼,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凤朝阳的手臂,将她禁锢住,他的神色低沉的有些吓人,声音更是冰冷:“刚刚我救你时,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凤朝阳被他的话怼的哑口无言,萧景尧的目光落在凤朝阳被砍伤的左肩上,眸子不由得一顿,他不顾她的惊唿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左肩一直流血,凤朝阳的头开始发晕,一瞬眼前还有些恍惚,萧景尧拿了药箱来,看着躺在床上凤朝阳那迷离的模样,心下一顿,他坐到她身边伸手想脱去她的中衣,他的手刚触碰到衣领,就被凤朝阳伸来的小手紧紧抓住。 萧景尧微微蹙眉,他阴沉的目光落在凤朝阳被撕开的那块中衣上:“我若是和他一样撕了你的衣服,你可会变乖?”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危险,凤朝阳想了想妥协半步:“我自己来。” 第172页 她刚要动手,却被萧景尧按住,他低头压在她的面庞上:“我来。” 他的动作很轻,可是还是躲避不开伤口,凤朝阳忍不住轻轻呻吟,萧景尧耳中听着,心中忍着,手也慢慢的抖了起来,他一个不稳,又碰到了伤口,凤朝阳再次低吟出声,萧景尧心下勐地一沉,冷着声音:“不许叫!” 凤朝阳闻言在心中暗骂萧景尧,她若不是疼的难忍,怎么会叫。可看着萧景尧那冷的吓人的脸,凤朝阳只得贝齿咬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 萧景尧见凤朝阳这副模样,还不如让她叫出声。萧景尧将凤朝阳左肩上的中衣褪下,少女白皙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一侧脖颈上那浅粉色的细带和那浅粉色的一角也漏了出来,凤朝阳的脸不由得通红。 萧景尧目不斜视,看着凤朝阳肩上的伤口,剑眉蹙在了一起,伤的不轻,他拿出药粉,轻轻的洒在凤朝阳的伤口上。 药粉洒下来时,伤口极疼,凤朝阳忍不住的倒吸凉气,萧景尧快速上好药,随后将她的衣服穿上,将她整个人塞进被子里。她再这样半露香肩,只怕她未怎样,他自己要憋出内伤了。 “我会每日来给你上药。”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微红的脸,依旧冷冷的开口。 “不要。”凤朝阳快速摇头拒绝。 萧景尧微微眯眼,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由不得你。” 凤朝阳咬了咬嘴唇,心想着明天就把西边的小窗子钉死,随后违心的点了点头。 萧景尧看凤朝阳点头,神色缓和了些许,可仍是没有放手,他盯着她,冷哼道:“怎么就是餵不熟呢?” 第115章 怒气 烛光映照着他的眉目格外清晰, 他的眸色深深的, 面部的线条有些冷峻, 想来上次不欢而散到现在他的气仍未消。 只是……凤朝阳想了想:“你怎么来了?” 萧景尧听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一顿, 随后松开, 转过身侧对着她:“衣服呢?” 凤朝阳闻言眸子一闪,随后答:“没做。” “你是没做,还是做了送了别人。”他回过身看着她,眸子微眯, 可见眼底微微怒意。 凤朝阳躲开他的注视, 望着床幔上挂的铃铛:“原也没说要送你,自是想送谁送谁。”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这副模样,又是冷哼一声,且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他从床榻上起身,去收拾玲珑阁内的狼藉,凤朝阳躺在榻上,看他屈尊降贵的附身拾起一颗一颗被她打落在地的棋子, 看着看着竟睡了过去。 凤朝阳醒时已是第二日晨明,她看着子衿那一脸慌忙的模样,想来她在三房放的‘东西’起效了, 子衿扶凤朝阳起身, 凤朝阳刚刚一动, 左肩上便传来痛楚, 她身影隐隐一顿, 凤朝阳忍着不让子衿看出端倪。 凤朝平已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昨夜来过玲珑阁。 凤朝阳匆匆赶到柳园时,众人已经到了,一入园子便能看见资惜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一侧有奴才们抬着一个被白布罩住圆咕隆咚的东西,凤朝阳瞥了一眼,想必是凤朝平的人头吧。 凤朝歌在一旁紧紧拉住凤朝阳的手,示意她不要怕,凤朝阳抬头见凤朝歌虽眼底微红但面上还算镇定,可微抖的唇瓣还是出卖了她,凤朝阳也反手紧紧握住凤朝歌。 资惜琴哭得伤心欲绝,几欲昏厥,院里的房间内还阵阵传出凤朝元的惨叫:“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叫喊的撕心裂肺,众人虽不知凤朝元如何回来的,却知凤朝平不知遭了什么仇,被人削了首级挂在了自家的房门上。 老夫人因凤朝平出事,一时间难以接受,差点昏倒,被身边的嬷嬷扶回了荷风堂,凤干雍和四房留下打理凤朝平的后事,罗念命人先将瘫倒在地上的资惜琴扶起,资惜琴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站都站不稳。 凤朝阳看了看凤干雍见他眉头紧蹙满是忧愁,而凤干绍和凤朝沣也是一脸沉重,凤朝阳看着众人反应,回忆了一下这一世的凤朝平,除了昨夜他在玲珑阁内丧心病狂的举动外,还没真正露出马脚,可这一世无论他隐藏的多深,都是必死无疑了。 凤朝阳随众人沉默的站着,那边资惜琴摇摇欲坠的被人扶着,突然她泪目一横泛着狠戾,整个人也突然有了力气,她朝凤朝阳扑了过来。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说着就要去掐凤朝阳的脖子,凤朝歌见资惜琴突然扑过来,连忙讲凤朝阳向身后推。 资惜琴的巴掌便实实地落在了凤朝歌的脸上,白皙的面颊瞬间她长长的指甲划破。凤朝阳见了心下一怒,连忙上前护住凤朝歌,随后对愣在原地的小丫鬟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丫鬟被凤朝阳一喝,一瞬都反应过来上前去拉资惜琴。资惜琴挣扎着仍向凤朝阳扑着:“你还我平儿,你还我平儿,凤朝阳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罗念看着不分青红皂白哭闹的资惜琴皱了皱眉,凤朝沣早已护在了凤朝阳和凤朝歌身前。凤干雍有些紧张的看着凤朝歌流出血的脸颊,随后看着疯一样的资惜琴冷声道:“带三夫人回房。”说罢转身走出了柳园。 凤朝阳和凤朝歌还有凤朝沣回了蘅芜苑,府医来上过药,好在伤的不重,仔细些不会落下疤痕,凤朝阳看着凤朝歌受伤的侧脸,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昨日凤朝平持剑来杀她,今日资惜琴当众伤了姐姐,看来她对三房是过于仁慈了。 第173页 刚刚的拉扯,让凤朝阳左肩的伤更痛起来,她不由得秀眉微拧。 凤朝沣见了连忙问:“妹妹,你可也是伤到哪了?” “昨夜没睡好罢了。”凤朝阳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我先回玲珑阁了,晚些来看姐姐。”凤朝歌点头要亲自送凤朝阳出去,被凤朝阳推让后,只得派小雨相送。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子衿细心看出来凤朝阳面色不对:“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宣府医。” “不必,”凤朝阳连忙回绝,随后想了想推说道:“只是来了癸水。” 子衿细细一想,随后到:“不对啊,小姐的日子还没到。” “许是近日休息不好所致,”凤朝阳想着又道:“你帮我备好沐浴的水,我想一个人待会。” 子衿听了犹豫,随后转身下去备水,备了水,见凤朝阳面色着实不好,子衿不放心道:“小姐真的不用奴婢伺候吗?” 凤朝阳摇头,见子衿带着其余的两个小丫鬟退出去后,走到门前将门在内里锁好,若是被哪个冒失的冲进来撞见伤口,得不偿失。见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凤朝阳慢慢走进浴房。 褪了衣服,这才瞧见左肩被萧景尧包扎的极好,凤朝阳慢慢的试探入水,尽量不让包扎着的伤口碰到水。 浴室没氤氲的雾气,朦胧了凤朝阳的双眸,她慢慢合上眼睛,玲珑阁内很静,抵挡了外面的喧嚣和波涛暗流。 突然浴室帘子下挂着的铃铛一响,凤朝阳蓦然睁开眼睛,她回头看去,只见萧景尧站在帘子外,修长的手指正在拨弄帘子。 “你…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凤朝阳的声音没由得有些紧张。 萧景尧的视线从她身后湿漉漉的墨发上移开,他转过身:“出来,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你这个时辰来,若是被发现,你我百口莫辩。” 萧景尧闻言暗下勾了勾唇,依旧冷冷的开口:“你若不自己出来,我便进去抓你出来。”他说着又弄了弄帘子,铃铛叮噹作响,声音极其清脆。 果真,浴房内传来凤朝阳略焦急的声音:“你别过来,我出去!” 萧景尧满意的勾了勾唇,转身向外走去,凤朝阳略略松了口气,压住心底的不愿,慢慢的从水中起身,随后穿好备好的寝衣,走了出去。 刚出浴房,便见萧景尧坐在暖塌前,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并不明媚的日光在他身侧留下一层光晕。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凤朝阳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随后她连忙摇头,挥去脑海中的想法,她还是莫要玷污了这诗词。 萧景尧见凤朝阳出来,思绪从棋盘上抽出来,他望着站的远远的凤朝阳,自是不知她刚刚心中所想,亦不知自己被人腹诽了。 他从暖塌上起身向凤朝阳走去,步伐倒是不急,一步一步的,好似老鹰盯着小鸡崽,知它左右逃不过掌心,倒也不急着捉捕。 凤朝阳也看出了萧景尧所想,是以定定的现在原地,倒是没向后退躲闪。 萧景尧走到凤朝阳面前,见她本就白皙的小脸愈发苍白,心中隐隐作痛,面上却仍冷着,他一把将她抱起,向床榻处走去,少女沐浴都得馨香萦绕在鼻息。 凤朝阳被萧景尧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她下意识的坐直起身,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玲珑精緻的小药瓶,随后放在她手心中:“一日一粒,内服。” 凤朝阳攥着药瓶,点了点头:“多谢。” 萧景尧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凤朝阳,随后伸手去解她中衣上的扣子,凤朝阳手握着瓶子,忍着不去阻止萧景尧。 他的动作很轻,手法也很娴熟,凤朝阳怀疑他做多了这动作才会如此,可却又无法开口问。 萧景尧只解开她寝衣上的三个扣子,堪堪露出她受伤的左肩。上面还缠着他昨日为她包扎的白布,她刚沐了浴,白布的细碎边角被水浸湿了,但大部分是干的,她洗的还算小心。 萧景尧拿下了包扎的白布,她的伤口暴露出来,那一道深红色带黑的伤口,好似一条极丑的虫子,狰狞的趴在她的肩膀上,萧景尧眸子一沉,随后他又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粉:“这是军中的药,药效很强,你忍着些。” 他说完先是看了一眼的她的表情,见她只是垂着眸,随后拔下塞子,一点点的撒在她的伤口上。 果然很疼,凤朝阳不由得眉头紧皱,不过白日里较昨日夜里清醒的多,虽伤口很疼,她却也忍着没有出声,萧景尧将凤朝阳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快速上好药然后将她的衣服穿好。 “为何不将白启留在身边?” “我想他这几日做事劳累……也未想凤朝平能如此丧心病狂。” 萧景尧听了凤朝阳所谓的解释:“你有多少条命够你想的?”他的声音有些冷,从他上次带怒离开玲珑阁后,凤朝阳就再也未听过他温声温语的话。 此刻身上受伤,心中情绪亦难过,萧景尧的话也是或怒或冷,凤朝阳心中一下子窜出火来。 “我有多少条命又与侯爷您何干?” 第116章 胡思乱想 凤朝阳话落, 玲珑阁内本就不温存的气氛更低冷了,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那疏远的神色, 眯了眯眸。他从床榻上站起身, 面上毫无笑意, 眉宇间透着冷冽,他回头看着靠坐在床榻上微微侧头向内的凤朝阳许久,随后收回目光,向窗子处走。 第174页 凤朝阳见萧景尧一言不发的走了, 留下玲珑阁内满室的寂静, 她握着瓷瓶的小手不由得紧了紧,刚刚心中没由得的火气也慢慢消散了,凤朝阳缓缓的嘆了口气。 今日是凤干旭的头七,侯凝珍背着人替凤干绪烧了纸钱, 那日抄家后她匆匆跑去平王府,却忘了家里的奴僕,谁知她再回来,府里的下人和凤干旭生前的那帮妾室通房已经跑的一干二净, 树倒猢狲散说的也不过是如此。 侯凝珍烧完纸钱,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回家, 她如今已经从原来的新宅中搬出来, 凤朝玥替她在外郊租了三间草房和两个粗使婢子。侯凝珍回来, 见那两个婢子正懒着嗑瓜子。如今她早已没有了原来心气, 侯凝珍瞥了两个婢子一眼, 转身进了屋子。 那两个婢子瞧见侯凝珍进屋了,继续坐在那嗑瓜子。 她半月前求人捎给凤朝玥的信到现在仍没有消息,侯凝珍有些心急,她想让凤朝玥求求平王,将被流放的凤朝玉赎回来,如今离流放的日子已有一个多月,不知凤朝玉又是那般光景。侯凝珍环望周围这四立的墙壁,忍不住回忆起温暖富丽的锦花苑,她又看了看外面懒散的婢子,突然想,若是没有分家,现在的光景可会好些? 平王府 侯凝珍送来的信就像烫手的山芋,自上次惹怒萧与哲后,凤朝玥别说见萧与哲的人了,便是个消息都没有,府里的下人在她面前都好像故意瞒着萧与哲的事,凤朝玥猜不准萧与哲的气可消了,所以不敢贸然去寻他。 眼看着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凤朝玥怕再不给侯凝珍回信,她会找到平王府来,凤朝玥左思右想,想了个託词打算给侯凝珍回信。 凤朝玥手中的信还未送出去,萧与哲身边的管家来了,凤朝玥连忙将信藏在身后迎了上去。 “王妃,”管家看了一眼凤朝玥淡淡的说道:“王爷找您去书房。” 凤朝玥听了心中一喜,随后又有些拿不准注意的说道:“不知王爷召我何事?” “王妃去了便知。”管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凤朝玥见了只好忧心忡忡的跟在管家身后向萧与哲的书房走,这还是她入府后第一次进萧与哲的书房,她慢慢的走进去,见萧与哲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妾身给殿下请安。”凤朝玥俯下身,柔柔的开口。 萧与哲闻言并未抬头,仍飞快的书写着什么,凤朝玥在心中暗暗打鼓,正当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萧与哲将手中的笔一丢,随后从书案前站起身。 “侧妃凤氏无德,系罪臣之女,本王已禀明父皇,除却宗庙,休之。”萧与哲冷眼看着凤朝玥,一字一顿的说完,随后一甩袖大步走出书房。 而凤朝玥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整个人都怔怔的愣在原地,随后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萧与哲出了书房,管家恭敬的候在外面,他听里面没有动静,不由得向书房内望了望了。 “告诉下人收拾好凤氏东西,逐出府门。” 管家连忙收回目光,低头称是。萧与哲吩咐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王府。 管家正打算吩咐一下做事,沉寂许久的书房内传出了女子的哀嚎声,管家脚步一顿,随后一边摇头一边向外走。 凤朝玥被休了。 消息传到凤朝阳耳中时,子衿和海棠都诧异的看着白启:“为何突然被休了?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白启闻言摇头,海棠虽不喜凤朝玥,但听后仍感嘆道:“这平王也太过无情了。” 凤朝阳将手中的书放下,面上没有一丝诧异,萧与哲会休凤朝玥本就是意料中事。且不说凤朝玥逼婚早已惹得萧与哲厌烦,就是凤干旭这个唯一能让萧与哲忍耐的原因出事后,萧与哲做的第二件事应该就是休妻,因为萧与哲将趋利避害运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只是凤朝阳没想到竟这么快,也不过月余,萧与哲不顾圣上会因此忌惮,也不顾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也要将凤朝玥休出王府,想必是厌恶至极。 凤朝阳回忆了一下上一世,那时萧与哲已为帝,凤朝玥打着来看她的名义屡次进宫,有一次被萧与哲撞见,萧与哲还夸赞她娇美,凤朝阳想着,愈发觉得好笑。 “她人呢?可是去了侯凝珍那?” 白启闻言摇头:“失踪了,侯凝珍也在找她。” 失踪了?凤朝阳挑了挑眉:“继续找。” “是。”白启点头,随后退下。 晚些时候,菏风堂派人来说,凤朝元因为惊吓过度疯了。凤朝元疯后,资惜琴也是一病不起,本应该让她们小辈去柳园探望照顾,但是老夫人听闻白日里资惜琴突然发疯抓坏了凤朝歌的脸,便让她们都待在各自园中,然后多派了一批僕人伺候。 凤朝元疯了,凤朝阳笑了笑,不知是凤朝平的头颅过于瘆人还是凤朝元的胆子过于小。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萧景尧应该快来了,只是不知他白日里走时可否还愿意再来,但是保险起见,凤朝阳还是屏退了子衿和海棠。 京北天一阁,图们看着面色阴沉的萧景尧,吐了吐舌头:“侯爷,您这是又从夫人那受气了?” 萧景尧睨了一眼图们,随后道:“将军府其他两房的动静你可跟着?” 第175页 “都跟着呢,”图们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凤朝玥被休了。” “她知道了吗?” 图们闻言挑眉坏笑:“侯爷,‘她’是谁呀?” 萧景尧闻言抬头冷冷的看着图们,图们见了只好咋舌:“好好好,夫人知道,按照您的吩咐我每天匿名给白启传消息。”图们说着又想了想:“不过,这白启也是个呆瓜,每次传完消息,他非要再亲自查探一番。” “他这是谨慎。”萧景尧道,随后又说:“帮我盯着二房母女,如有异动,杀。” 图们点了点头,随后不解的问:“侯爷为何不直接取了她们的命给交夫人?” “那是她心中的仇,唯有手刃,方能解恨。”萧景尧望着眼前的烛火,突然想起玲珑阁烛火下她微嗔的眉目。 “啧啧啧,”图们闻言摇晃着脑袋。 “药呢?可送来了?”萧景尧突然回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该去玲珑阁了。 “送来了,送来了,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战马呢。”图们说着向一旁的柜子处走,语气中难免有心疼之意。 图们将一个剔透的白玉瓶递给萧景尧:“白先生研制了许久,药效与之前那个不差分毫,却是不疼。” 萧景尧将药收好,随后站起身,图们见了又笑道:“去玲珑阁?” 萧景尧不语算是默认,突然他顿住脚步:“阿阳呢?” 图们一听阿阳,那叫个心肝颤啊,他吞了吞口水:“养…养伤呢。” “养好了就滚回军中,叫随风来。” “随…随风!?”图们满是惊异,萧景尧竟让一个能统帅三军的人来给凤朝阳看院子? 图们见萧景尧扫来的目光,连忙收起诧异,笑嘻嘻的道:“是是是,这就派人传话。”现在想着之前萧景尧让他去做车夫,心中也平衡了许多。 凤朝阳坐在暖榻上,手中的书已经看了一半,看样子,萧景尧是不会来了,凤朝阳想着,放下手中的书,脑海中他白天走时的模样不断盘旋,骄傲如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而他们之间,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从前冷漠疏离又互相提防的状态。 凤朝阳慢慢的走到窗前,春日里没有梅花,梅树枯枯的枝条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孤寂,春风甚暖,凤朝阳趴在窗前发呆,她知道萧景尧那么多秘密,若是他有一日突然忌惮起来,她定不是他的对手,凤朝阳嘆了口气,她现在倒是愿意和萧景尧交换秘密了,至少他心里平衡,用不着来杀她灭口。 静谧的月光洒在飞檐翘角上,玲珑阁里,少女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庭内的景象,脑海中天马行空的想像着萧景尧翻脸后自己一百零八种可行的死法,想着想着,少女又是一嘆气,失策啊失策,早知敌我实力如此悬殊,她应该抱着萧景尧的大腿求罩,而不是横眉冷对啊。 这边凤朝阳任由自己胡思乱想,那边萧景尧快马加鞭的从京北向将军府赶。凤朝阳在窗子前发呆了许久,觉得腿有些麻了,她动了动,正要关窗,突然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前,凤朝阳心中下意识的一惊,刚刚脑海中的荒唐画面一下子窜了出来,她想都没想,‘啪’的一下子将窗户关上。 萧景尧见凤朝阳站在窗前,本以为她在等他,笑意还未泛上,就觉一阵暖风扑面,随后是‘啪’的一声巨响,隔绝了房内的光亮。 萧景尧咬了咬牙,随后耐着性子道:“开窗。” 第117章 等待 凤朝阳站在窗内定了定神, 刚刚在脑海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都随着萧景尧的到来一扫而空, 凤朝阳深唿了一口气, 将窗子打开。 萧景尧现在外面见凤朝阳久久没有动静, 正想抬手敲窗, 不想窗子先一步被凤朝阳打开。 窗内烛火燎燎,少女一袭素衣静静站立,眉眼清晰而明亮,萧景尧看着, 心忽的软了下来, 刚刚被拒之窗外的闷气也一同消散。 萧景尧从窗子进来,凤朝阳略略退后两步,夜晚的烛光温暖而柔和,将二人的眉目也染上了柔光。 “白日里给你的药可吃了?”萧景尧将身上的披风脱下, 放在暖塌上。 “吃了。”凤朝阳点了点头。 “伤口可还疼?”他向她走过来,紧贴在她身前停下,低着头注视着她。 凤朝阳不自在的将头转向右侧:“还有些。” “给我看看。”他闻言眉头微皱,拉着她向床榻走。 凤朝阳由着他拉着, 带到床榻前,两人并肩坐着,萧景尧仔细的小心的解开她中衣的扣子, 随后露出她的肩伤。 伤口四周有些泛红, 似乎发炎了。萧景尧看着眉头更紧了:“没忌口?” 凤朝阳回忆了一下, 突然想到:“午膳时祖母给我夹了块鱼……” 萧景尧听了心中一嘆, 随后他瞧着她无辜的小脸, 故作冷脸:“你可是想午膳也我陪你用?” 凤朝阳听了连忙摇头,萧景尧瞧了一眼她拼命摇晃小脑袋的模样,随后从衣袖中拿出图门口中那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战马从千里之外送来的药。 凤朝阳见萧景尧又拿来药,不由得问:“这是什么?” 第176页 “金疮药,”萧景尧拿出瓶塞,抬头看了一眼她微微紧张的小脸,补充道:“不疼的。” 上过药后,两个人之间又静了下来,此刻想想,他们之间若不是萧景尧一味主动,怕是根本没什么交集,更别谈结果。 “春闱的事……”凤朝阳犹豫了一会,开口道。 却不想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不必了。” 凤朝阳闻言心中一顿,随后低下头不再开口了,室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还有些沉寂中的压抑。 “好好休息,让子衿注意你的忌口。”萧景尧说完从床榻上站起身,随后走到暖榻上将披风拿起,待他走到窗前才略停脚步:“我只想知道,你真心想说的。”他说完穿上披风消失在窗前,凤朝阳走到窗前向外看,他的衣袂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镇北将军府外,萧景尧坐在马背之上,他抬头望着穹顶,想着凤朝阳在阁内的神情,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两分讨好,三分忌惮,还有五分飘忽不定的心绪。她对他到底是没有坦诚的。 萧景尧慢慢的策着马,他知道所有的人的结局,甚至知道他自己的,可是对于凤朝阳,他却毫无了解,上一世的记忆中没有她,他特意在梦中追寻,却找不到她的片片衣角。 他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她亦对他忌惮有余,萧景尧不知道,这一场一意孤行,一厢情愿的感情能否等到凤朝阳的坦诚。萧景尧想到这,心中没由得更沉,他一扬马鞭,消失在夜色中。 凤朝元疯的厉害,以至于神志不清,每日除了大声尖叫着‘不要杀我’,便是拼命的打骂近身伺候的奴才,凤朝阳悄悄去柳园瞧过,由于资惜琴病着,奴才们全都懒在各自房里,白日院中竟空荡荡的,连一个僕人都没有,凤朝阳带着子衿穿过空荡荡的院子,还未近凤朝元院子,里面的尖叫声和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便刺入耳中,凤朝阳在门外止步,不一会便见三两个奴才抬着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那三人一出门见凤朝阳在,没由得心中一慌,正要掉头跑,不想却被凤朝阳叫住。 凤朝阳瞧着那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模样,走上前去,见他们抬着一个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凤朝阳伸手掀开被他们盖在上面的白帘子,却未想入目的竟是一个面上身上皆是青紫的小丫鬟,那小姑娘脖颈上的一圈紫红更为明显。 子衿见了心惊,她连忙要捂住凤朝阳的眼睛。 凤朝阳心中一沉:“怎么回事?” 那三人扑通跪下,其中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是三少爷突然发疯,以为近前伺候的雨儿是刺客……错手杀了……” “姑娘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不然我们这帮奴才都要受罚……求姑娘开恩。”他说完便朝着凤朝阳重重磕头,其余两个也学着磕头求恩。 凤朝阳看了看那浑身是伤,已经命丧黄泉的雨儿:“你们可是要将她丢到乱葬岗去?” 那三人面面相觑一会,随后有人磕磕巴巴的说道:“夫人下的令,奴…奴才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凤朝阳嘆了口气,随后从子衿那拿了钱袋:“厚葬了。”她将钱袋递到那人手中,又沉声警告道:“若发现你们敷衍,我必将此事回禀老夫人治你们的罪。” 那三人连忙称是,随后抬着那个苦命的丫头走了下去。 房内,凤朝元的尖叫声仍没有停歇。 北楚帝京有两条旧时街道,因商业繁华,并未拆改,与南街对面而立的北街,俗称红香街,是帝京公子哥们常去花天酒地的场所。 凤朝阳和图门找了数日的凤朝玥就在这里,凤朝玥被萧与哲逐出府外,本想先投奔侯凝珍,却不想途中遭了贼人,金银细软被一抢而空不说,她自己也被买到了青楼。 凤朝玥被卖到这里也有数日,她起先抵死不从,可最后禁不住那些折磨,凤朝玥怕自己真的死在这里,答应下来。 那鸨妈妈见凤朝玥从了,便将她从柴房中接出来,派人伺候她沐浴,得知她还是处子之身,心中大喜,瞧着她姿色又不错,便想捧一捧好卖个高价。 凤朝玥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萧与哲无情,对她更是毫无情面可讲,她嫁过去后也算尽心尽力,但萧与哲根本不念她的好处,一心只想娶凤朝阳。 凤朝玥环望着屋子,她现在沦落如此,凤朝阳也别想好过,凤朝玥想着,眸低划过狠戾。 凤朝阳从柳园回了玲珑阁,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萧景尧不知又从哪弄来的说是祛疤的良药,冰冰凉凉的,他温热的手指抚上来的时候,凤朝阳心底仍是不由得一颤,他虽日日从不间断的来上药,但神情态度却仍冷着,不见一丝缓和。她也曾软声软语的哄过几句,只是不见有多大用处。 今日萧景尧还未来,她刚禀退了子衿和海棠,却听子衿在外敲门道:“姑娘,柳园那边有人来求见。” 凤朝阳闻言心下疑惑,她开了门:“是谁?” 子衿听了摇头,说是个面生的男僕。 凤朝阳听是男僕便唤了白启在门外候着,然后让子衿带了人进来。 那人一见凤朝阳便跪在了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哽咽:“多谢姑娘大恩,厚葬了家妹,奴才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第177页 凤朝阳原还有些疑惑,待听他说完,才明白过来,连忙让子衿将那奴僕扶起。 “你是雨儿的兄长?” 待那男僕起身,凤朝阳打量了一下,果真面庞与那雨儿有几分想像。 铁土点头,又对凤朝阳深深一礼:“多谢姑娘大恩大德,家妹得以安葬,奴才死而无憾了。”他说着眸底划过一丝杀意。 凤朝阳将铁土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嘆道:“三哥疯了,只是可怜了令妹,如花的年纪。” 铁土听了,眸中泛起悲痛,他对凤朝阳道:“姑娘的大恩,奴才定当来世结草衔环来抱。”他说完又是深深一礼,随后不等凤朝阳反应,退了下去。 凤朝阳看出了铁土的意图,连忙唤白启进来,随后对他低语了几句。 “姑娘为何要帮他?万一……” 凤朝阳想着白日里惨死的雨儿,又想着悲痛的铁土,想来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定是极好的。 “念他是个心实的,断不必为了凤朝元那种货色搭上自己。” 白启闻言点头退下,随后凤朝阳也让子衿下去休息,她刚将门关上,便听窗子处一响,萧景尧走了进来。 “你何时来的?” “来了一会,”萧景尧慢慢朝她走了过去:“你不该心慈的,借他这把刀杀了凤朝元,何乐而不为?” 确是,今日就算她不插手这件事,身强力壮的铁土对上已经失心疯的凤朝元,凤朝元必死无疑,可她若是不干预,只怕铁土杀了凤朝元后很难独善其身。 “我只是看他心实,妹妹又遭遇不测……”凤朝阳瞧着萧景尧的神色,缓缓的说道:“我只是想留他一命。” 萧景尧闻言点头,随后伸手隔着她的衣料轻轻的抚摸上凤朝阳的伤口:“还痒吗?” “不痒了。”凤朝阳心中微微一顿,随后轻轻摇头。 “后日是你的生辰?”萧景尧看着面上仍有些害羞的凤朝阳,出声询问。 凤朝阳闻言蓦然抬起头,似乎有些怔愣,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反应,便知她是将自己的生辰忘记了,他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随后眸底划过深重:“后日,后日我来接你。” 第118章 凤朝元之死 凤朝元被发现在一个春日寒凉的清晨, 众人赶到的时候他从头到脚已经被白布裹严, 听下人说死状极残, 全身都泡囊了。 凤朝阳算着日子, 今日正好的是凤朝元这帮春闱贪墨案涉案人员处决的日子, 无论资惜琴如何费尽心力周旋,都抵不过命运的兜兜转转,凤朝元还是死了。 资惜琴从院子里冲出来,她的头髮披散着, 身上穿着一个肥大的白色中衣, 病了数日,本就不丰腴的人如今已近消瘦,她的面颊塌了下去,深深的眼底盯着水井旁的白布, 凤朝阳看着跑过来的资惜琴,她如今的模样宛若女鬼。 资惜琴抱着地上的凤朝元嚎啕大哭,模样极惨,凤干雍嘆了口气, 不忍的转过身去,接连丧子,哪怕罗念心中再不喜资惜琴, 也不忍心的蹲在她身边安慰, 众人皆是一脸愁容, 包括曾经被凤朝元出卖陷害的凤朝歌。 资惜琴身子本就不好, 再加上如此的打击, 她抱着凤朝元哭了不久便晕了过去,众人将资惜琴安顿好后,将凤朝元入葬。 三房的一切好似尘埃落定了,凤朝阳看着凤干雍忧愁的眉眼,想来父亲是觉得对不起已故的三叔。三叔去世的早,凤朝阳心中对他没有太大印象,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却是与她们大房有着血海深仇的。 这几日将军府出了太多的事,凤朝阳回了玲珑阁,听子衿说凤干雍在祠堂已经从早晨跪到中午了。凤朝阳听了,便带着子衿向祠堂走,如今的祠堂是昔日的锦花苑,再一进去,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凤朝阳进了祠堂,便见凤干雍跪在中央,凤朝阳走过去,跪在凤干雍身边,凤干雍见凤朝阳来了,满是忧愁的面上艰难的扯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凤朝阳先是对着列祖列宗拜了拜,上一世二房和三房不仁,这一世她亦对他们不义,她必是要他们的命雪恨的。 “来看父亲。”凤朝阳端正的跪在凤干雍的身边。 凤干雍苦笑了笑:“我对不起你祖父,老二犯错,咎由自取。只是你三叔……只剩下这两个血脉。” “人各有命。”凤朝阳明白凤干雍心中所痛:“杀害二哥的兇手如今仍未找到,三哥又因失心疯失足落水,这一切也许是他们上辈子的造化,怪不得任何人。” “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凤朝阳看着凤家祠堂供奉的祖祖辈辈:“如今我们凤家连遭此劫难,父亲更因该坚强,凤家不能就此落寞,祖祖辈辈的基业更不能就这样荒废。” 凤干雍听完凤朝阳的话,沉痛的闭上双眼,他沉默了许久,随后睁开眼睛道:“圣上多疑,无论凤家如何忠心,他都不会真正的相信。” “所以父亲要等,等到那个值得凤家辅佐效忠的人出现。”凤朝阳慢慢的从地上站起身,对着凤干雍的背影坚定的说:“父亲,重振凤家军吧。”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她不知道凤干雍是否能走出阴影重振凤家军,但是她知道这场復仇才刚刚开始,真正的波涛在后面。 第178页 昨日凤朝阳口中那个还算心实的人,在通往平王府的路上被天一阁的人拦截了,天一阁的密室内,萧景尧看着跪在地上的铁土:“说,萧与哲让你做什么?” 铁土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着一袭紫色锦衣,通身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折服,铁土低下头,不敢看萧景尧,他的眼珠转的飞快,想找藉口推脱。 图们见了,在一旁懒懒的挥了挥手:“上刑。” 密室里很快传来了惨叫,萧景尧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外走,图们跟了上去。 “审出来后,杀。”萧景尧说完走出了密室。 图们顿步在门口:“是。” 近日北街的云绿楼新推出来个姑娘,样貌娇媚,身姿婀娜,不仅擅舞,而且哪样乐器拿出来都能露两手,最重要的是,听说从前是高门千金,如今不幸流落风尘。 众人一听原是个高门贵女,都涌进了云绿楼,鸨妈妈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笑的几乎合不上嘴,她命凤朝玥好好准备,今晚定能买个高价。 凤朝玥坐在妆奁前,青楼中的小丫鬟在为她打扮,凤朝玥看着镜中的自己,幸好她还有一副好脸蛋,萧与哲不值得珍惜,自是有男人争着抢着要她。凤朝玥拿起眉黛描了描眉,随后移步到门前,轻轻拨开帘子向外望去。 楼下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她瞧着那些醉汉要么一个个抱着楼里的姑娘调戏,要么就是追逐嬉闹,凤朝玥的手不由得攥的紧紧的,她再不济也是凤家将军府中的姑娘,如今却要落到这种地步。 这边凤朝玥被鸨妈妈催促着上场跳舞,那边天一阁内,图们走到坐在暖塌上望着窗外的发呆的萧景尧身前:“招了。” 萧景尧闻言转过头:“说了什么?” “萧与哲已经开始怀疑是夫人给诸王报的信,如今正派人搜查着白启前些日子的行踪,那个铁土根本不是什么雨儿的哥哥,是萧与哲身边的暗卫,昨日夫人慈心,让白启做了凤朝元溺死的假象,萧与哲就是为了让铁土假造夫人残害兄弟的罪证,想让夫人身败名裂。” “人呢?”萧景尧嘴角微动。 “已经死了,”图们微微垂首,随后又道:“这件事可要告诉夫人?” “不必了,”萧景尧一口否决,随后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慢慢的说道:“我不想让她伤心。” 凤朝阳若是知道铁土的兄妹情深只是个骗局,想来定会伤心,她活的本就累,除了她的几个至亲,对待周围的人她从微放松过警惕,有时甚至沉静到冷血,哪怕是对他,也从未真正坦诚过。 这样的她,昨日对着铁土动了恻隐之心,若是她知道她的善心到头来只是被铁土利用,萧与哲不知道,凤朝阳的那颗沉着冷静的心,日后还会不会再起波澜。 萧景尧从暖塌上站起来,这个时间,他该去玲珑阁了。 “对了,您怎么知道铁土不对劲?”图们突然问道。 “疑点很多,比如我看他身量是个习武之人,而且武功不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在后宅当个洒扫下人,更何况是镇北将军府,凤干雍惜才,他没有理由蛰伏后院……更何况是有关她的事情,我不想有一丝疏漏,仔细点总没错。”萧景尧说完看着图们问道:“随风到了吗?” “明日到。”图们回味着萧景尧的后半句话,谁能想到他们主子,就这样折腰在了凤朝阳这样的女人身上。 “明日……”萧景尧交代完,不看图们那一脸坏笑,转身出了天一阁。 玲珑阁,萧景尧站在窗外敲了敲窗子,他本以为凤朝阳还要许久才会不情愿的给他开窗,不想他敲窗的手还未放下,窗子便被从里面打开了,阁内温暖的烛光从窗子漏出来,少女宜喜宜嗔的小脸出现在窗前。 萧景尧不由得挑了挑眉,待进了阁内,见暖塌上散落了许多书籍,萧景尧拿起一本翻了翻,是讲女红的。 “怎么突然上进了?知道自己那绣工嫁不出去了?” 凤朝阳听了一把夺过来书,美目瞪了萧景尧一眼:“这是给我姐姐找的。”随后将书丢到了一边:“我可没那闲功夫绣花。” “那你的时间都用来干什么了?” 凤朝阳从暖塌上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悠悠的吐出四个词:“杀人、放火、报仇、雪恨。” 萧景尧闻言,不由得轻笑,他从榻上站起身,走到正在书架前挑书的凤朝阳身后,一把将她抱起:“伤好点了就折腾。” “可是我答应姐姐了。”凤朝阳小声嘀咕道。 “那为何不让子衿海棠挑?”萧景尧反问。 “我晚上答应的啊,总不能留她俩个在这挑书。”凤朝阳嘟了嘟嘴,似乎有些撒娇的意味。 萧景尧见了,眉宇不由得舒展开,他笑了笑:“即是我打扰的,那我帮你挑。”他说着,将她放在一侧的云梯上坐着,随后站在密密麻麻装满书的书架前,一本一本的开始挑选。 凤朝阳坐在云梯上,一手托腮,看着萧景尧站在书架前挑选的模样,玲珑阁内的烛火极亮,将萧景尧的侧颜照的格外清晰,凤朝阳看着看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第179页 重生一世,她註定如履薄冰,步步为营,那何不搏一把呢? 清晨的朝阳洒落在玲珑阁外,海棠和子衿早早的起身吩咐小厨房备膳,海棠跑遍的将军府各院,折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花,将玲珑阁内的花瓶都插的满满的。 今日是凤朝阳的生辰,但由于将军府今日接连出事,凤朝平和凤朝元的丧礼都未过,所以凤朝阳的生辰不能大办,凤朝阳自是不在意这些虚礼,虽说她根本未将凤朝平和凤朝元当兄长,更不会为他们守丧,但也不必为个生辰落人口舌,本想吃个长寿面走个过场,不想子衿和海棠闹开了。 凤朝阳一睁眼睛,便见被布置的极温馨的玲珑阁还有守在床前的两张灿烂的笑脸,凤朝阳只觉得一股暖流划过心底。 用了膳,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去荷风堂请安,老夫人备了礼物,凤朝阳让子衿收下,见老夫人面上的仍有愁容,便坐在她身边安慰了几句,切莫要她保重身体。 不一会凤朝歌和凤朝沣也来了,二人亦带了礼物,子衿和海棠收下后,三人坐在老夫人身边,谁能想到,原本六个小辈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众人在荷风堂略坐坐后都退了下去,凤朝沣兵部有事,和凤朝阳道了贺辰之喜便匆匆离开,凤朝阳送凤朝歌回蘅芜苑后,转身去了资惜琴的柳园。 第119章 生辰 如今的柳园可谓是极尽萧条, 明明是四月春浓之时, 正房院子里的柳树却不见生机, 凤朝阳由子衿和海棠陪着, 穿过圆拱门, 门侧的水井如今已被抽干填实,因为失心疯后的凤朝元就是在这里溺死的。 凤朝阳从水井处过,上一世姐姐嫁与李廷后溺死在清晨冰冷的池水中,而姐姐之所以下嫁, 凤朝元脱不了干系, 如今他亦溺在井水之中,可谓报应。 资惜琴的房门紧闭着,门外没有看守的人,海棠上前敲了几下门, 便听屋内传来由远至近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有小丫鬟从内里将门打开。柳园的採光位置不是极佳,资惜琴又将光线好的屋子让给了两个儿子,如今门窗都紧闭着, 虽是白日,但若不盏两支灯,屋内难免显的有些昏暗。 资惜琴病倒在榻上, 身边两三个小丫鬟在侍候汤药, 见凤朝阳来了, 都连忙起身行了, 凤朝阳迳自走到资惜琴床榻前, 侧身坐下。 资惜琴原本半瞌的眼睛,见凤朝阳来,眸子蓦然瞪大,眼底的恨意清晰可见,凤朝阳从小丫鬟手中接过汤药,随后对她们道:“都退下吧,我与三婶说些话。” 那些小丫鬟们有些犹豫,子衿亦有些担心,倒是海棠直接撵人:“都出去候着。” 子衿对凤朝阳道:“奴婢就候在门外。”说完随着小丫鬟们一起退下。 人都退下后,整个房内只剩下资惜琴和凤朝阳。资惜琴看着凤朝阳嘴角徒然变冷的笑意,有些忌惮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凤朝阳舀起一勺汤药,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笑道:“伺候三婶吃药啊。” 资惜琴看着凤朝阳的笑,心底没由得有些发寒,她不知道为什么,凤朝阳这个不过刚刚及笄的小丫头让她如此害怕,资惜琴用尽力气打向凤朝阳的手,凤朝阳手中的汤药被打翻在地,瓷碗在地上滚了滚,随后倒扣在地上。 “用不着你在这装好人,当初我求你救你三哥的时候,你狠心不管,如今我的平儿和元儿命丧黄泉了,你却来看我。”资惜琴狠狠的指着凤朝阳,有两行泪从她深陷的眼窝中流出来。 凤朝阳看了看被汤药渐污了的裙摆,随后抬起头看向资惜琴,嘴角的笑意慢慢褪下,神色变得阴冷。 资惜琴看着凤朝阳的反应,指着凤朝阳的手指愣在半空。 “三婶既然不想吃药,那朝阳就给你讲故事吧。”凤朝阳看着资惜琴,缓缓的说道:“从前有一个丧夫的年轻妇人,她膝下有两个儿子。妇人虽没了夫君,但当家的婆母心地善良,从未亏待过她们母子三人。可是这个母亲和他的两个儿子却心怀鬼胎,不知满足。母亲在人前做着亲和的笑面虎,儿子们在背后算计着他房的亲人。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多年的算计成功了。” “她的两个儿子踩着他房亲人的鲜血步步高升,她自己也分家立户做了主母。对了,她的大儿子不仅仕途上平步青云,没几年便官居一品,做了一部尚书,还娶了圣上堂妹的女儿德兰郡主,成了皇亲国戚。小儿子虽不及大哥,却也仕途坦荡,前途无量。她自己更是被封了诰命。一家子过的其乐融融,风生水起。只是她们忘了,曾经被她们当做垫脚石的亲人,各个下场惨烈,尸骨无存。” 凤朝阳越讲眸中的恨意越强烈,她看着资惜琴,看着她错愕震惊的模样,问道:“三婶,这个故事如何?” 资惜琴愣愣的看着凤朝阳:“你…你……” “三婶别急,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凤朝阳看了一眼,瘫躺在床上的资惜琴:“这些,不过是那个妇人的一场美梦,因为她们作恶太多,她的大儿子被人削了首级挂在自家门樑上,正好被她的小儿子撞见,本就受了惊吓的小儿子彻底疯了,一日奴僕们没看住,跌进井里淹死了。” ‘啊’房内突然想起女子痛彻心扉的叫喊声,资惜琴伸直胳膊就要去掐凤朝阳的脖颈,可是她力气孱弱,被凤朝阳伸手拦住,随后重重的甩开。 第180页 “三婶,故事好听吗?”凤朝阳压住眸底的恨意,笑问。 “凤朝阳!你会遭报应的!”资惜琴恨恨的看着凤朝阳,布满血丝的眼底有些骇人。 凤朝阳笑了笑:“报应?三婶的报应还没结束,刚刚的故事,我想三婶都应该知道,接下来我给三婶讲些你不知道的吧。” “凤朝平的死,三婶是不是一直怀疑是刑部尚书干的?因为你为了救凤朝元委身于他,凤朝平心疼你想去为你报仇。”凤朝阳说着轻笑了两声,其中的轻蔑与嘲讽清晰可见。 资惜琴不知为凤朝阳为什么会知道此事,她颤抖着身子盯着凤朝阳,而凤朝阳的笑声,更是刺痛了她比命还重要的自尊心。 “只可惜,你那儿子是个怂货,他哪里敢找刑部尚书的麻烦?他只敢欺负手无寸铁的我。”凤朝阳想着面色更冷:“你想知道你儿子余下的尸骨在哪吗?” 资惜琴咬着牙,因气愤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布满血丝的眼底狠狠的盯着凤朝阳。 “他的身子被我剁碎了餵狗,就是你院门前看门的那条大黄狗。”凤朝阳勾了勾唇,她看着资惜琴痛不欲生的模样,想起当年自己病倒在寝宫,听闻凤朝平带人绞杀了‘叛军’首领凤朝沣是的情景,那种恨,彻骨难忘。 资惜琴上气不接下气的勐烈喘息着,凤朝阳继续道:“三婶别急,故事还没讲完。听说三婶病了数日,不知三婶的记性可还好,您可还记得几日前有个叫雨儿的丫鬟?听说她被凤朝元掐死后,你下令不许声张,然后派人将她丢出府外。” “其实……凤朝元并不是失足落水,他也是被人掐死的,他身上每一道伤都是模仿着雨儿的模样,最后一道致命的就在脖颈。”凤朝阳看着榻上的资惜琴,她身上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她瘫在床榻上抽搐着,双眼无助的望着床顶。 “三婶,我的故事讲完了。先告退了。”凤朝阳说完不再看资惜琴一眼,从床榻上站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屋外的阳光穿过她身侧的缝隙,照射到屋子中,在阴暗中留下一束光。 子衿看着凤朝阳如常的出来,上前去扶她,凤朝阳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那帮丫鬟呢?” “被海棠支去厨房了,”子衿低头答,随后犹豫的说道:“奴婢刚刚听见三夫人……” “是我失手打翻了药,惊到了她。”凤朝阳看着从院内回来的海棠道:“告诉那帮丫鬟,替三夫人重新熬药。” 说罢,先带着子衿离了玲珑阁。 午膳时,凤干雍派人给送来了生日礼物,凤朝阳打开盒子,是一支上好的墨笛,触手生凉。只可惜,她不会吹笛子。凤朝阳让子衿将东西收起一併纳入北阁楼,随后坐在玲珑阁窗前闲敲棋子。 脑海中想着萧景尧昨天所说的话,他来接她,可是要带她出去?只是夜半时分,街铺都关了,又能去哪里呢? 到了晚上,子衿和海棠都依言退了,凤朝阳从下棋到看书又到发呆,只是都静不下心来,突然西窗子处传来响声。 凤朝阳跳下暖塌,快步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打开,入目的是一块银色的面具,凤朝阳顿了顿,随后试探的问:“萧景尧?” 萧景尧隔着面具,看着窗内凤朝阳那张疑惑的小脸:“是我。” “你……怎么?”凤朝阳话未说完,便被萧景尧一把从窗子里拉了出来,随后一个宽大的披风将她裹住,凤朝阳还未反应,一个带着面纱的斗笠罩了下来。 凤朝阳伸手拨开面前的面纱:“你要干嘛?” “到时候你便知道。”他拿下她的小手,放在披风中藏好,随后将她抱在怀中,纵身一跃便出了将军府的围墙,将军府外,停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月光照下来,它的毛色如洗。 萧景尧带着凤朝阳上了马,随后策马飞奔而去,萧景尧这副打扮,又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若非他昨日说带她去过生辰,她只怕萧景尧是来绑架的。 马匹一路向西而去,最后停在了一片汪洋草地之上,萧景尧跳下马,随后将凤朝阳抱了下来,他牵着她的手,向草地中央走。马匹则乖乖的停留在原地低着头吃草。 这里空荡荡的,也没有灯火,唯一的光亮便是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凤朝阳任由萧景尧牵着,随着他漫无目的的走。 待走到草地中央,萧景尧停了下来,他侧身对向凤朝阳随后摘下面上的面具,剑眉星目在月色下格外清晰,他的眸子深深的,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凤朝阳的静静的立在萧景尧身前,玉面藏在轻纱之下,她看着他深沉的眉目,静待他的动作。 第120章 交心 萧景尧看着静静立在自己面前的凤朝阳, 轻纱模煳了她的眉眼, 他伸出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正要说话, 突然一只白嫩纤细的小手覆在了他的唇上。 凤朝阳伸手压在萧景尧微薄的唇瓣, 随后撩开面前的轻纱,一张素净的小脸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下。 萧景尧的话被凤朝阳的动作堵在了口中,他看着她,眸子微动。 “我有话要对你说, ”凤朝阳对上萧景尧的眼睛:“不要打断我。” 第181页 萧景尧依言点了点头。 “很久以前,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蚀骨焚身的噩梦。梦醒后,梦里的一切都在现实中一一发生。我很害怕我会重蹈覆辙,落得和梦中一样的下场, 所以我小心翼翼的谋算,想护我的家人平安,同时……我还要报仇。”凤朝阳认真的看着萧景尧,不放过他面上的一丝表情, 她不知道萧景尧会不会信她,会不会以为她疯了,她在赌,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赌注了。 “所以……我知道李廷和萧与哲那下作手段, 我知道凤干旭会在春闱贪污, 所以我都事先筹备好了。”凤朝阳说完, 见萧景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他原本沉沉的眸子更加深幽。凤朝阳心中一顿,随后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这样荒唐的事怎么可能有人信,她覆在他唇上的小手动了动,随后拿了下来。 凤朝阳原本有些失控的情绪慢慢平復下来,刚刚隐含期待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復归冷静。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她正要垂下的小手,萧景尧紧紧的抓着凤朝阳的手,他看着她,无比认真的问:“那你的梦里有我吗?” 他手掌的温度好似藤蔓,沿着她的掌心透过她的四肢一点点将她復归清冷的心包裹住,凤朝阳下意识仰头去看他,漂亮的眸中好似有光亮闪烁,随后她重重的摇了摇头:“既是噩梦怎么会有你。” 萧景尧闻言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星光,随后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力道遒劲的手臂将她楼的紧紧的。 他低着头,唇贴着她的耳,有温热的气息洒下:“我很开心。” 凤朝阳闻言原本垂在两侧的手臂,慢慢的向上扶住他挺拔的腰身。 萧景尧不知道这场幸福是不是来的太出乎意料,他本想孤注一掷去博凤朝阳的坦诚,如果他失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信心继续下去。但是他未想到,凤朝阳先于他开口,而且是如此绝对的坦诚。他早便怀疑过,无论是她知道两生镜,还是乐华行宫她做的那幅画,以至了这场贪墨案。 “我也曾做过一场噩梦,梦里也没有你。”他抬起头望着她的小脸,慢慢俯身,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凤朝阳晕晕的,周身都是萧景尧那满是侵略的气息,她搂在他腰上的手不由得攥紧,他的衣料在她的手中开出一朵绽放的花。 春日微凉的晚风抚过紧紧相拥的两人,凉凉月色下,凤朝阳白皙的小脸慢慢染上红晕,她被萧景尧一带,随着他倒在湿润的草地上,她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交织的气息,慢慢乱了两人的心跳。 她的披风从身上慢慢滑落,她头上的斗笠也不知被丢到了何处,她被他压在身下,借着月光,她能看见他眼底的炽热。重生一世,她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知他此刻的想法,脑海中尚存的理智让她伸出手去抵住他,但是她的身子软绵绵,根本用不上力气。 他的气息包裹下来的时候,她慢慢的闭上了眸子。 ‘砰’原本寂静的苍穹突然涌出一场绚烂,紧随而来是无数的花火,将沉暗的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突如而来的响声,唤回了凤朝阳的理智,原本迷茫朦胧的眸子慢慢恢復清晰,萧景尧闻声身子也是一顿,他转头去望天空上绚烂的烟火,眸底划过深色。 凤朝阳支起身子坐在草地上,萧景尧转回头见凤朝阳低侧着红润的小脸,整理着刚刚被弄乱的衣襟。萧景尧深深的唿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披风,罩在凤朝阳身上,将她裹严。 远处图们和随风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图们掐着时辰,现在放烟花正好。 她的髮髻有些乱,插在鬓间的白玉单钗好似不禁重量,顺着她柔顺的青丝向下坠。萧景尧见了,伸手拿下她鬓间的玉钗,青丝如瀑布般滑落下来。 凤朝阳仰着微红的小脸不解的看着萧景尧,萧景尧拿着钗子晃了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萧景尧的人了,这是证据。” 萧景尧将钗子收好,随后张开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替她理顺着青丝,随后寻来斗笠替她带上。 随着一声唿哨声,停在远处的马匹向这边跑来,萧景尧将凤朝阳从地上拉起来,凤朝阳才知自己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凤朝阳紧紧扶着萧景尧,小脸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萧景尧将凤朝阳抱上马,随后带着她离开这片广阔的草场,身后墨洗般的天空中烟花仍在绚烂。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凤朝阳下意识抚上髮鬓,白玉钗子不见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仍盘旋在脑海,萧景尧的气息好似没有褪去,凤朝阳摇了摇头,起了身。 她正打算从床榻上下去,子衿便推门进来了,眼底含着担忧。 凤朝阳见了问道:“怎么了?” 子衿慢慢走到凤朝阳床榻前,声音低沉:“三房夫人……自尽了。” 凤朝阳穿戴整齐去往祠堂的时候,众人都已着丧服沉寂的站着,凤干雍见凤朝阳来,将她拉到身前:“去安慰安慰你祖母。” 凤朝阳和凤朝歌、凤朝沣站在老夫人身侧,老夫人因受了打击,整个人瘦了一圈,凤朝阳心疼的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随后将目光落在右侧那三个并排而立的牌位上,心慢慢沉静下去,三房,这才算真正的结束。 第182页 资惜琴的死不知怎的落入了侯凝珍耳中,侯凝珍寻了凤朝玥数日,终于在那烟花柳巷找到了她的女儿。侯凝珍做梦也没想到,她自小培养到大的大家闺秀竟然沦落成被男人玩弄玩物,侯凝珍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凤朝玥乔装从楼中出来,寻到侯凝珍的去处走了进去。自她被休出王府又遭了劫便雇不起洒扫的丫鬟,只得一切都靠侯凝珍自己。 侯凝珍见凤朝玥来,面上忍不住泛出心疼,她握着凤朝玥的手不住的掉眼泪。凤朝玥瞧着侯凝珍的反应心中厌烦,她这样哭天抹泪的是生怕她不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 凤朝玥甩开侯凝珍的手:“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要是哭一哭能把我从那地方救出来也行。” 侯凝珍被凤朝玥的话一噎,见凤朝玥凶她也不敢出言,唯唯弱弱的低头抹泪。 凤朝玥看着如今的母亲,一身粗布的衣裳,头上连个珠翠都没有,更是没有从前的雷厉风行,整个人每天一点主见都没有,除了哭就是哭。 “平王对我不仁,无非是因为他想娶凤朝阳,我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定不能让她好过。”凤朝玥说着,眸中划过狠色。 侯凝珍听了,有些害怕的问:“你…你要干什么?” 凤朝玥瞧了一眼侯凝珍,不耐烦的说道:“与你说又有何用?”她说完在桌子上放了一袋碎银:“你留着,等到我赚够了你我生计的钱,我便赎身出来。” 侯凝珍含着泪,将银子颤颤巍巍握在手中,她看着银子又看着凤朝玥,忍不住嘱咐道:“你万事都要小心,娘只剩下你了,娘不能没有你。” 凤朝玥听了,深深嘆了口气,随后起身走了。 自上次因凤朝平的事惹得萧景尧生气后,凤朝阳便在外面搭了床,日日将白启留下。子衿和海棠都笑,说是她们夜里总算要清闲了。 白启倒是无怨言,每晚都带着贴身的剑候在门外的长廊上。 凤朝阳坐在榻上下棋,突然听门外传来打斗声,凤朝阳心下一惊,不会是萧景尧惊动了候在外面的白启,她正要下榻去查探,突然门被撞开,一个黑影朝着她便沖了过来,凤朝阳下意识的躲闪。 白启很快追了上来,和黑衣人厮打起来,几招过后,黑衣人不敌,被白启擒住,白启寒光凛凛的剑架在黑衣人脖颈上:“说,什么人?” 那黑衣人连忙放下剑举手投降:“收人钱财,□□。求您饶命,日后这单我一定不接了。” 凤朝阳听黑衣人如此说,看来是被人僱佣的杀手了,她踱步道黑衣身前:“僱主是谁?” “一…一个青楼女子。”黑衣人看了看架在脖颈上的剑,哆哆嗦嗦的说道。 青楼女子?凤朝阳一瞬疑惑了,她不记得她认识什么青楼女子啊,能惹得她派人来杀她,看来积怨不浅,这样的人她不可能不记得的。 白启见凤朝阳陷入沉思,又看了看身前的黑衣人,询问道:“小姐,这人怎么办?” 凤朝阳看了看黑衣人,淡淡的勾了勾唇:“杀。” 第121章 调戏 青楼女子, 凤朝阳坐在暖榻上托腮思索, 难道是凤朝玥?她一直下落不明, 沦落到青楼也未必不可。 “白启。”凤朝阳唤道。 门外白启连忙推门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北街查探一番, 我怀疑是凤朝玥。”凤朝阳说着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案上。 结果白启立在那迟迟不动, 仔细瞧下去,烛光下白启的耳根正微微泛红。凤朝阳见了不由得噗嗤一笑。 白启一听,涨红着脸看向凤朝阳:“小姐……” 凤朝阳不禁摇头,谁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起义军左前锋将军, 竟是如此纯情的男儿, 这差事若是落到别人身上,只不定心中有多窃喜呢,可是到了白启这,竟是扭捏的不想去。 凤朝阳见白启这样, 一时起了玩心,她看着白启眉眼微挑,眸中浮上一层妩媚:“只是让你去查探,白侍卫怎么就害羞了?”她说着点了点桌子上的银票:“白侍卫若是不拿银票就想看姑娘, 可是会让人赶出来的。” 凤朝阳嬉笑的声音酥酥的,听的白启脸更红,他不敢看凤朝阳的目光, 低着头连忙走到桌案前将银票拿起, 转头就要跑, 却又被凤朝阳叫住。 “你到了那, 只说最近新来了什么姑娘。不然只怕你明晚也回不来了。” 白启忍着涨红的脸, 飞快的点了点头,转头就跑。 待白启出了玲珑阁,凤朝阳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她还未笑几声,便听西窗处一响,萧景尧走了进来,嘴角的笑含着深意。 凤朝阳轻咳了一声,止了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景尧只是微挑眉尾,慢慢的向凤朝阳走了过来,待走到她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嘴角笑意深浓:“为夫不来,还不知道夫人调戏人的本领如此高超。” 凤朝阳听了小脸一红,心中暗道不好,她刚刚调戏白启应是全都被听去了。 萧景尧盯着凤朝阳,眸中的光透着危险:“夫人究竟还有什么是为夫不知道的?” 凤朝阳拍开萧景尧的手,偏过头去:“竟然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第183页 萧景尧虚坐在凤朝阳身旁,伸手捏了捏凤朝阳慢慢变成粉红的耳唇:“对夫人,我可从来没想做过君子。” 凤朝阳因为萧景尧的动作浑身一抖,她耳朵向来敏感,记得儿时祖母给打耳洞时,她可是捂着耳朵抹了三天的眼泪。 凤朝阳下意识的去推萧景尧,萧景尧本是虚坐,被她这毫无防备的一推,就要跌下榻去,凤朝阳连忙伸手去拉萧景尧,结果被萧景尧反抓住手臂,他故意一用力将她一起带下榻去。 凤朝阳随着萧景尧跌倒地上,他护着她,她跌了个满怀,凤朝阳正要爬起,却被萧景尧长臂一揽,被他环住腰身一点也动不得。 凤朝阳红着脸,暗恨的咬了咬牙:“你要干什么。” 萧景尧一弯手臂枕在头下,看着跌在自己身上的凤朝阳:“想要夫人调戏啊。” 凤朝阳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滚烫,她好后悔刚刚一时兴起调戏白启,简直是引火上身。 玲珑阁的烛火恍惚了一下,映射出跌在地上的一上一下的两个人影,上面的影子娇娇小小轮廓及其勾人。 待萧景尧心满意足的松开凤朝阳时,凤朝阳的香鬓已经浸出细细点点的香汗,白腻的肌肤渡上了一层粉红,凤朝阳恨瞪了一眼萧景尧,却是豪无杀伤,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瞪过来时羞多于恨。 刚刚连带着被从榻上一併带下来的还有几本散书,凤朝阳抓起身边的一本狠狠的打向萧景尧,萧景尧也不躲闪,任由凤朝阳打中,她那力道别说疼了,便是痒都不痒。 凤朝阳坐回榻上,仍是气唿唿的,萧景尧见了上前理了理她微乱的鬓髮:“凤朝玥确实在青楼。” “怪不得。”凤朝阳瞭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依旧含着怒意的打开萧景尧的手。 “怎么了?”萧景尧站着,看着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的凤朝阳,眼中含着宠溺的笑。 凤朝阳闻言看向萧景尧:“她刚刚派人来杀我,被白启擒了。” 她正说着,萧景尧突然紧张的抱住她,上下查看:“可受伤了?”凤朝阳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连忙摇头:“没有。” 萧景尧松了口气,刚刚眸中的笑意一点点的褪了下去:“你可要让白启杀了她?或是我让图们派人去?” 凤朝阳将萧景尧眸中的冷意看在眼里,随即摇了摇头:“直接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 “你要做什么?”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微闪的眸子,知她又有了打算。 “她与萧与哲夫妻一场,当然要有始有终才算姻缘完美。” 这边凤朝玥等了一夜,她派去的人还未有消息,只怕刺杀的事情是失败了,凤朝玥心中暗骂,自己花了那么多银子,却是雇了那么个废物。只是她不知道,她口中的废物,如今已成了白启剑下的一缕亡魂。 不知为何,凤朝玥近日的生意特别好,鸨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她本以为凤朝玥进楼也有些时日了,该过了新鲜的时期,不想近日格外的招揽客人。 凤朝玥自己也疑惑,她根本不愿去伺候那些个男人,但想着前几日雇刺客花费了不少银子,她赎身的银两还遥遥无期,只得咬牙赔笑,穿梭在各个客人中间。 平王府,萧与哲重重的将线报摔在桌案上,似乎仍不解气,广袖一扫,桌案上的墨砚一併被他扫落在地。他真是高看凤朝玥了,未想到她曾经一个高门贵女竟也能忍辱活在那烟花巷柳之地。 她默默在那里苟活也罢,却为了争名头揽客人扬言自己曾是平王侧妃,如今京都传的沸沸扬扬,说他萧与哲的侧妃如今是个人尽可夫的青楼□□。 萧与哲克制着被气的不住颤抖的身子,怒吼道:“来人…去给本王杀了她,碎尸万段!” 白启第二次去北街是为了探凤朝玥的尸身,继第一次的教训,白启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打算从后面爬墙去探,以免像上一次,他刚踏入楼门,还未见到迎来的管事妈妈,就已经被一群姑娘扑了过来,白启心有余悸。 白启回来禀报时,说凤朝玥死相很惨,若非认得头颅,那模煳的尸身早已辨不清是男是女。凤朝阳听了翻书的手一顿,萧与哲的狠厉她是见到过的,他向来顾忌名声,而且为了博得贤名,不惜付出极大的待价,凤朝玥此事一出,他名面扫地,碎尸万段怕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自二房分出去后,将军府对二房的情况不甚了解,老夫人曾派人送去过银子,只是后来再派人去时,二房原来的宅子已经换了主人,侯凝珍和凤朝玥不知去向。 凤朝玥被休的消息是凤干雍早朝回来时嘆的,萧与哲因为休了凤朝玥和春闱主办不利,让底下生出如此乱子,被圣上在早朝时狠狠斥责。 府中众人也只知道这些,如今三房遭难,柳园被封,将军府只剩下大房和四房,凤朝阳和凤朝歌连日来悉心的服侍,老夫人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 而消失了多日的侯凝珍也在午后出现了,只是她的出现,难免打破了午后该有的宁静,侯凝珍好似疯子般,拿着匕首,嘴里嚷着要杀死凤朝阳报仇雪恨,可是她连将军府的大门还未靠近,便被门外的侍卫拦住,正逢遇上巡街的官兵被投了狱。 消息传到众人耳中的时候,侯凝珍已经被带走了,老夫人听了怒嘆道:“二媳妇怎就如此执迷不悟。”她说着心疼的攥了攥凤朝阳的手。 第184页 罗念直接骂道:“从前在南山害我们小五不成,现在直接拿着匕首冲来,我看是真的疯了!” 凤朝歌看着罗念一脸怒气,又看了看老夫人的忧愁:“好在门外有侍卫把守,没有伤到妹妹。” 侯凝珍持刀伤人,按照北楚律法应是仗刑,但她如今一介布衣持着匕首要闯将军府的大门,以京兆尹那恃强凌弱的为人,侯凝珍的下场怕是不甚乐观。 凤朝歌被罗念叫去说是要学绣荷包,四婶原先常年在外随四叔奔波,从没心思弄这些伙计,如今闲在家里,倒是一日日的好奇起来,每日都拉着凤朝歌学个半晌。凤朝阳安慰好祖母后,便回了玲珑阁。 凤朝玥出事,侯凝珍持刀来杀她,想来她应该知道凤朝玥打算僱人来杀她之事。只是青天白日里她持刀要杀人,只怕侯凝珍早已不知理智为何了。 她这个二婶,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倒是让凤朝阳不得不去亲送她一番。 凤朝阳换了身男装,让白启先去官府探路,随后带着子衿悄悄出了府门,前往京兆衙门。 待到了衙门后门,白启已候在那,见凤朝阳走来,连忙走了过去:“已经打点好了。”随后他又看了看凤朝阳身后的子衿:“但只能进去一个人。”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将披风上面的帽子戴上,将子衿和白启留下,她随着已经打点好的衙役从后门进了监狱。 第122章 噩梦 衙役将通往地牢的门打开, 随后看了看周围, 催促道:“动作快些。” “多谢。”凤朝阳点头, 随后顺着幽暗的楼梯走了下去, 周遭都是潮湿的气味, 墙壁上一层青苔泛着绿水,再往下走走,便能听见或悽厉或哀婉或痛苦的叫喊声,凤朝阳都充耳未闻, 随后停在一个安静的牢房前。 牢房里抱头蹲坐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囚犯的灰白色粗布衣服,凤朝阳在牢门外站定,看着蹲坐在角落的侯凝珍,轻启红唇:“二婶。” 侯凝珍好似触电般勐地抬起头, 她通红的双目直直的盯着凤朝阳半晌,随后疯一样扑了过来,她的手臂穿过牢门木桩间的缝隙,好似探出头的毒蛇想要咬住牢门外凤朝阳的咽喉。 只是凤朝阳缓缓的退后一步, 无论侯凝珍怎样拼命挣扎着向前抓,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凤朝阳的目光在侯凝珍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多日不见,二婶如此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还我玥儿, 凤朝阳你这个贱人, 还我的玥儿。”侯凝珍的双目猩红, 灰黑的面孔在乱蓬蓬的长髮下显得有些狰狞。 “还?”凤朝阳冷笑了笑:“不知道二婶可还记挂着凤朝玉?” 侯凝珍闻言一怔, 想要撕扯凤朝阳的手臂也僵在了半空, 她死死的盯着凤朝阳。 凤朝阳看着侯凝珍的模样,嘴角扯出一抹笑:“二婶不必担心,她许久前就已经去寻二叔和妹夫了,如今你们一家只剩下你孤单一人了。” 凤朝阳话还未落,便听见侯凝珍悽厉的惨叫,她挣扎着用力撞门,似乎想从这狱门中冲出去。凤朝阳看着侯凝珍白费力气,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至于凤朝玥,你若是想讨要,不如去向平王要吧,平王听闻凤朝玥甘心为妓很是愤怒,当夜便将她碎、尸、万、段了。”凤朝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们最满意的一门亲事,只是谁能想到,平王如此冷血毫无人情可讲呢?”凤朝阳看着已经接近崩溃的侯凝珍,嘴角勾起略苦涩的一笑。 上一世的她何尝不是如今的凤朝玥,一心扑在萧与哲身上,而换来的,却是沾满亲人鲜血的教训。 “凤朝阳,你不要太得意,”侯凝珍趴在门柱上,伸出手臂直直的指着凤朝阳:“你终究是输给我的女儿,你不是痴恋平王吗?可是他最后娶的却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是平王妃,而你,你什么都不是!” 平王妃?凤朝阳勾起一抹笑,满是不屑。 “我告诉你,其实平王是想要娶你的,他收买我想鼓动你,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但是你们都失算了!平王就算在你身上花那么多筹谋,终究还是抵不过圣上的一道圣旨!我的玥儿是圣上赐婚!而你不过赐给了一个无官空有其爵的侯爷罢了,我的女儿是王妃!王妃!” 凤朝阳听着侯凝珍的话,嘴角的笑容一滞,萧与哲费尽心力的想娶她? 侯凝珍看着凤朝阳慢慢僵硬的笑容,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错过了什么?你年少时对他的痴心,其实你们本可以在一起,但是,你还是斗不过我的玥儿,你输了,你永远也成为不了平王妃。” 凤朝阳看着侯凝珍的笑,扯了扯嘴角,随后快步转身向外走,阴暗的地牢里潮湿的空气都透着窒息。凤朝阳加快了脚步,身后侯凝珍的笑声越来越模煳,凤朝阳只觉得头无比的沉重。她快步冲出监狱的大门,外面一片晴空,凤朝阳仰头看着这辽阔的天空,不住的喘息。 白启和子衿连忙跑了过来,子衿扶住凤朝阳,紧张的问:“小姐,你怎么了?” 凤朝阳反手扶住子衿,让自己站定,随后转头对身边的白启低语几句,白启闻言点头,随后朝看守的狱卒走去。 子衿扶着凤朝阳上了马车,待白启回来,一起回了将军府。 第185页 凤朝阳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她看着白启问道:“打点好了吗?” “都好了,今晚的事。”白启低头答道。 此刻仍在狱中大笑的侯凝珍,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迎来了尽头。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便匆匆睡去,梦中全是萧与哲,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冷淡,他的算计,凤朝阳感觉周遭都是萧与哲的气息,痛苦的令她窒息。 萧景尧没想到凤朝阳睡的这样早,她看上去似乎很不舒服,萧景尧握着她不安的小手守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绣眉紧拧着,光洁的额头上已有香汗浸出,他试图叫醒她,却突然听见她唇间呢喃着什么,萧景尧俯身去听,原本含着怜爱的眸子慢慢变得深幽。 “萧与哲、萧与哲……”凤朝阳嫣红的唇瓣间,正不断呢喃着这个名字。 萧景尧身子一顿,他松开凤朝阳的手,从她的床榻前起身,站在她床前盯了她片刻,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室的寒凉。 凤朝阳再醒时,天已经蒙蒙亮,她支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头疼的厉害,身上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湿,昨晚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中都是萧与哲的身影,她仿佛重新经歷了前世,那布满鲜血和悔泪的地狱。 凤朝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被子裹紧。 如果侯凝珍的话是真的,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萧与哲都是居心不良,她知他为人,所以这一世有所躲避,而上一世的自己是多么的傻,多么的天真,上一世围困了自己一世的所谓的对萧与哲爱,到头来原来只是萧与哲的谋划罢了,她从头到尾都是那颗棋子。 本以为是她先对萧与哲动了心,不曾想原来是他先动了算计的歪心,萧与哲有求与凤家的兵权,她如他所愿嫁给了他,他却对她毫无情分可言,对她极尽冷淡,更是在凤家再无用处的时候,将她一脚踢开,凤朝阳想着前世的种种,忍不住一股噁心涌上心头。 最贱的,不过是用之又厌之。 天一阁,图们看着冷脸的萧景尧:“我之前便和你说过凤五小姐暗恋平王成痴,满京城都知道的事,你就是不信。” “现在要我去查……我只怕查出来的结果你接受不了。” 萧景尧冷着脸睨了一眼图们:“我让你查萧与哲之前对凤朝阳做过什么,而不是你们人云亦云的添油加醋。” “萧与哲对凤五小姐做什么?除了躲就是躲啊。”图们一合手中摇扇:“凤五小姐曾经满京城的追萧与哲的足迹,平王出门都用躲的。” 萧景尧听着图们那夸张的形容,脸色更冷:“不可能。去查。” 图们听了只好认命的嘆息:“查查查,左右逃不过我说的这些。” 萧景尧这几日好像很忙,好些时日都不见人影,也未叫人传信,凤朝阳打开窗,对着蹲在树上的随风道:“你们主子最近很忙?” 随风是从那日生辰之后,萧景尧带来玲珑阁的,顶替了之前的阿阳。 随风连忙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凤朝阳身前微微低头:“回夫人,是。” “那你可知他在忙什么?” “回夫人,属下不知。”随风的头低的更低。 凤朝阳看着随风这一板一眼,完全秉公办事,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的回答,心中嘆息。 “你回吧,没事了。” 随风低头作揖:“属下告退。” 萧景尧坐在天一阁看着随风传来的消息,图们在一旁偷偷的瞧着,随后笑道:“看来凤五小姐是想您了。” 萧景尧不理图门的坏笑,放下随风传来的信,神色有些复杂。图门瞧着萧景尧的反应,挑了挑眉,正要再说些什么,不想萧景尧已经站起身。 “你干嘛去?真去玲珑阁?”图门显然有些诧异,语气中满是不解。 萧景尧脚步一顿,微微侧头:“你继续查,本侯不信萧与哲没做过什么。更不信她会眼瞎看上那种败类。” 图门看着萧景尧离开的背影,不由得直咋舌。 凤朝阳正坐在玲珑阁内看书,突然西边窗子一响,她抬头看去,便见一席紫衣的萧景尧出现在眼前,凤朝阳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意,正要说话,突然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低沉。 “怎么了?”凤朝阳放下手中的书,从暖榻上跳下去,走到萧景尧身边。 萧景尧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面上泛着担忧的凤朝阳扯了扯嘴角:“想我了?” 凤朝阳听了先是一顿,随后想起自己刚刚问过随风,只是随风不是说他不知道萧景尧在哪吗? “随风告诉你的?”凤朝阳不自在的错开话题。 “嗯,”萧景尧点头,随后再一次追问:“想我了?” 凤朝阳抬起头,正对上萧景尧询问的眼神,小脸一红,随后点了点头。萧景尧笑了笑,拉着她回了暖榻上。 “其实,前几日我来过,”萧景尧看着凤朝阳那微红的小脸许久,最后缓缓的道出口:“只是你睡着了。” 凤朝阳闻言想了想,原本害羞的神态一瞬便的有些凝重低沉,那天她做了一夜的噩梦,现在想想仍能赶到心寒。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忽变得神色,眸中更沉,他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睡的很不安稳,可是做噩梦了?” 第186页 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一点点渗透过肌肤,凤朝阳不由得紧了紧手指,将萧景尧的手握的更紧,她长长的唿出一口气,一双美目对上萧景尧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我梦到了,萧与哲。” 第123章 第 123 章 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 一点点渗透过肌肤, 凤朝阳不由得紧了紧手指, 将萧景尧的手握的更紧, 她长长的唿出一口气, 一双美目对上萧景尧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我梦到了,萧与哲。” “我曾与你说过,我做过一个漫长的极真实的梦,其实在那个梦中最后我嫁给了萧与哲, 而我所经歷的一切痛苦都是从嫁给他开始的。当我醒了, 现实里看着萧与哲像梦中那样对我姐姐下手了,我便知道这一场梦或许是个预警。”凤朝阳垂着眸,浓密的长睫像一把漂亮的扇子,遮盖住眼中的情绪。 萧景尧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在他的梦中,没有凤朝阳这个人,他所记忆的是凤朝歌嫁给了萧与哲,而凤家的下场, 极其惨烈。 “所以梦醒后,我不仅恨二房三房这些背后插刀之人,更恨萧与哲。昨天我突然得知, 他很早以前便开始筹谋, 想要我先爱上他, 并且捆绑着凤家嫁给他。除了他的算计让我不得不提防, 还有的便是噁心。” 萧景尧听着凤朝阳的话, 当他听闻萧与哲筹谋要凤朝阳嫁给他时,本就凛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凤朝阳说完,见萧景尧不说话,抬眸去望她,她不知道萧景尧会如何想?无论是这个她口中毫无根据的梦,还是那个其实是真实的‘梦’中她嫁给了萧与哲为妇,但既然打算爱了,她便不想有一丝的隐瞒,但坦诚是要付出代价的。 凤朝阳望向萧景尧,想从他的神态中寻出他的反应,她刚望过去,便对上了萧景尧投来的目光,他神采奕奕的眸子正对她一笑,有些温柔。 “所以夫人想取了他的狗命吗?”他问她,语调很是轻松,似乎还带了点玩闹。 凤朝阳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一瞬放松下来,她点了点头:“萧与哲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只可徐徐图之。” 萧景尧听了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但凭夫人差遣。” 北楚八十年的春天在一场磅礴的大雨中结束了,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沖走了从前的鲜血和恩怨,一切的尘埃落定都随着雨水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大雨过后,天气一日日的炎热起来,院里新栽的海棠树已经花满枝头。 自春闱贪墨案后,萧与哲再次陷入了沉寂,做起了闲散王爷不理朝事,凤朝阳知道这不过是萧与哲在面对诸王齐力打压暂避风头的举动。前几日一向与中宫皇后交好的静妃,将自己亲生的儿子过继到了皇后膝下,圣上对皇后一向宽厚,念她曾痛失嫡子,再加上静妃在枕边耳鬓厮磨,圣上便点了头,如此瑞王摇身一变成了嫡子。 各方势力的矛头便从萧与哲身上转到了三殿下瑞王的身上。如今长子端王与静王一派,二人乃一母所生关系亲厚,瑞王生母受宠如今又成了中宫嫡子,平王现下远离朝廷,与世无争,剩下的便是生母不受宠,母族又是毫无势力的史官世家,弱冠多年仍未封王的萧与舜。 现下夺嫡的势力好像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水,立嫡立长,长子端王一派和嫡子瑞王一派。凤朝阳将最后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天下的局势便清晰的呈现在这四方的棋盘之上。 她原本想扶持萧与舜,端王与瑞王的人品她是知道的,如果向他们投诚扳倒萧与哲固然要简单许多,但是她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萧与哲。相比之下萧与舜更可靠些,但如今萧景尧既有夺嫡之心,她的立场便简单许多了。 瑞王因嫡子的身份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立太子的唿声于日益变高,而圣上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凤朝阳看着棋盘,圣上决定将瑞王过继到皇后膝下,绝不可能单单因为静妃的耳鬓厮磨和心中对皇后的那点愧疚,春闱一案,端王收到她传的消息后先于瑞王下手,占了先机,所以贪墨案一结束,端王的势力忽然大涨,打破了从前和瑞王的平衡,所以圣上同意将瑞王过继,是为了平衡诸皇子之间的势力。 现在瑞王反占了上风,想来圣上不久便会有所举动,凤朝阳看着手边闲置的两颗棋子,一颗是萧与哲,一颗是萧与舜。 若是推萧与哲上去,虽然诸王的忌惮可以打压他的势力,但是养虎为患,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推萧与舜上去,萧与舜如今在朝中可谓是一张白纸,没有外戚势力,朝中六部都紧紧掌握在端王和瑞王手中,提拔他,似乎构不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凤朝阳正纠结,突然一只漂亮的手指修长的手出现在眼前,他拿掉棋盘上的两颗棋子:“鹬蚌相争。” 凤朝阳的目光顺着那漂亮的手向上看去,便见萧景尧那双宛若星光的美目,她顺着他的话:“渔翁得利?” 萧景尧将手中的棋子漫不经心的丢回棋篓,随后坐在凤朝阳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天下棋局。 “无论端王和瑞王哪边落败,萧与哲都会从中得利。他实力不足,唯有等。”萧景尧说着拿出一颗白棋:“至于萧与舜,他另有用处。” “那我们呢?”凤朝阳听了萧景尧的三言两语,刚刚心中的纠结便消失了。 第187页 “我们?”萧景尧似乎极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坏笑道:“成亲生孩子?” 凤朝阳听了白皙的小脸一红,她瞪了一眼萧景尧佯装怒道:“说正经的。” 萧景尧见凤朝阳的反应,轻笑了两声:“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们外人不必参与,等他们一较高下之后,抹杀便可。” 虽说都姓萧,但是萧景尧似乎从来未把他们当亲人,凤朝阳想到这,不由得发问:“为什么?”见萧景尧似乎有些不解,凤朝阳补充道:“为什么……是外人?” “他们为了那个位子,不惜骨肉相残,不配为我萧家人。”萧景尧的语调有些冷,似乎极为不屑。 “如果有一日,九五之尊的皇位和你大哥,你会选择哪个?”凤朝阳不知为何刚刚一瞬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我大哥若是想要那位置,我愿亲手打下来送他。”萧景尧说着笑了笑:“只可惜,我们都随了我父亲,瞧不上那个位置。” “那……” 萧景尧看出了凤朝阳的疑惑,他看着她语气有些凝重,很是认真的说道:“只是这江山是我祖父半生的心血打下来的,不能毁在他们手中,这是责任。” 凤朝阳听着萧景尧的话,前世的记忆浮现在脑海,萧与哲登基后,他为了巩固权位,打压老一辈簪缨世家,包括凤干雍在内的几位能征善战的名将,都死于他们的算计和忌惮之下,致使南北战事频频战败,割让城池,加重赋税,民不聊生,边境更是饿殍遍野。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那呆呆的模样,伸手勾了勾她挺翘的琼鼻,笑问:“那夫人想不想当皇后?” 凤朝阳回过神,听着萧景尧的话,沉默了许久:“不想。”那个位置带给她太多伤害,中宫一人,后宫千万……说到后宫,凤朝阳的小脸上突然扬起灿烂的笑容,她一手托腮,歪着脑袋笑看萧景尧。 萧景尧本听了凤朝阳的回答,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却突然看见她娇俏的小脸上布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萧景尧心中难免一顿。 “说到皇后,不知道夫君位及九五之尊的时候,可想过后宫佳丽三千?”她的下巴微微仰着,漂亮的眸子含着浓浓的笑,正一眨一眨的望着他。 萧景尧看了,心中不由得一笑,原来是一不小心掉进了莫名的醋缸了。 她这模样煞是可爱,肌肤雪白在烛火下照耀的莹莹发光,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似羽毛划过心尖,酥酥痒痒的。 萧景尧心中虽笑但面上故作思索,剑眉也微微皱起,像是极认真纠结着,凤朝阳见萧景尧这副模样,面上的笑意一瞬消散,小脸冷了下来。 萧景尧见凤朝阳这反应,一下子笑了出来,似乎极开怀,他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她的裙摆将桌案上的棋盘打落,天下的棋局一瞬消失了。 “想过,想过偌大的后宫只有你一人,每个宫殿都是你的,你喜欢哪个,我们便住哪个,白天喜欢哪个,我们便在那里用膳,晚上看上哪个,我便抱着你去那里睡觉。”他将她搂在怀里,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凤朝阳用小手捶了一下萧景尧:“信你的鬼话。” “当然,”萧景尧握住凤朝阳正打他的小手:“我们家有个习俗,便是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 “我父亲如此,我和我大哥亦如此。” 萧景尧走了以后,凤朝阳仍坐在榻上,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上一世她曾幻想过,如果萧与哲没有那后宫的三千佳丽该多好,但是现实,总是让她一步步退让,到后来,她只盼望他能来陪她说说话也好。 上一世她所奢望的,却没想到在萧景尧是如此简单的理所当然的承诺。 第124章 围山夏猎 端王府重重叠叠的画影下正立着一个青衫玉带的男子, 男子负手而立, 静静的站在原地, 平静的眸中染着一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色。往来的小丫鬟们见了都不由得红着脸窃窃耳语。 “六弟!”端王从房内快步迎了出来:“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好备些酒菜。” 萧与哲看着迎出来的端王双手抱拳微微一礼:“大哥。”随后站直身体:“事先未曾通传便来叨扰, 是我失礼了,还望大哥见谅。” 端王听了眯着眼睛一笑:“这是哪的话,六弟快请进,我这就吩咐人准备。” 萧与哲随着端王向书房走:“大哥不必麻烦, 我不过是路过大哥府邸, 见府内花开繁茂一时起意才进来的。” 端王听了面上笑容不减,心中不停的思索着,随后道:“既是如此,我便让人烹茶, 你我兄弟去那后亭赏花如何?” 萧与哲闻言脚步一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随后对端王道:“如此,甚好。” 端王府后亭正有滚滚茶香涌入空气, 萧与哲和端王闲聊着,从东郡游湖到偶得大家真迹却是一口不提朝堂政事。 端王原本还戒备着萧与哲的来意,几杯茶水下来, 倒是真快相信他是来赏花的了。 “前些日子研习《易经》推演其《损》卦突然想到兵法中云:敌已明, 友未定, 引友杀敌, 不自出力。”萧与哲将茶盏送到鼻下, 茶香在鼻息间四溢:“想到此便觉得要来和大哥探讨一番。” 第188页 端王握着茶杯的手微顿,笑眼眯了眯:“六弟所说的,可是三十六计中第三计借刀杀人?” 萧与哲勾了勾唇,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正是,我觉得此法可解大哥的燃眉之急。” 端王听了眸底划过暗色,面上却大笑起来:“六弟此言,可真是难住大哥了,我何来的燃眉之急?还是说,”端王神色一变:“六弟有什么别的发现?” 萧与哲看着面前的端王,面色如常,嘴角从进门起一直含着温和的笑:“大哥,你我兄弟,就不必弯弯绕绕了,弟知大哥心思,”萧与哲说着一嘆:“我本嚮往闲云野鹤的生活,只是春闱一事父皇压下来我无可奈何,我心不在庙堂,不想手下的人竟能犯出如此大错,着实让我心寒。” 萧与哲嘆着,几句话便将春闱贪污一案从自己身上摘的干干净净,好在春闱之前,他也是不理朝事的作态,春闱一案又是圣上钦点,他无可奈何只得接旨奉命,奈何能力不足,管不好手下的人,出了差错,他自己也是难以託付大用。 萧与哲将此态度表明,端王连忙出声安慰,说是那些的佞臣连累,父皇定不会怪罪。 萧与哲听了又嘆:“只可惜三哥穷追勐打,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着实令我伤心。” “我今日来,是希望大哥念在手足的份上,帮弟弟一把。瑞王如今在朝中可谓是如日中天,我本无心庙堂却被他抓着放,也只好搏一搏,为自己留一条生路。” 端王闻言沉吟的看着萧与哲,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来投靠于他了。端王想了想:“那六弟刚刚所说的‘借刀杀人’又是何出此言?” “瑞王不仁,如今又过继到皇后娘娘膝下,如同嫡子,立嫡立长,大哥乃是长子,比瑞王更名正言顺。父皇不久后会举办夏猎,若是借刀杀人,必得借这世间最锋利的刀。”萧与哲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端王。 端王亦深深的看了一眼萧与哲,随后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 待萧与哲走后,一直藏在假山后的静王走了出来,静王向来是个性子急缺少城府之辈:“老六这话是何意?难道是想借父皇之手除了老三?老三现在正得父皇喜爱,怎么可能?” 端王看了一眼静王,示意他坐下,静王落座后仍是不解的追问:“还有老六,他怎么突然向我们示好了?” 端王看了一眼聒噪的静王,笑眸之下藏含着算计:“借刀杀人,我们借父皇的手除老三,他接我们的手出困境。”端王冷冷一笑:“这个老六,可是不简单。” 静王听后犹豫的问:“那我们还要干掉老三?” “当然,”端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对静王微微举杯示意:“送上门的计策,何乐而不为?” 萧与哲出了端王府,慢慢的在墙外踱步,不一会便有端王府的侍从跑出来,对他低语几句后,又悄悄跑了回去。 萧与哲听完侍从的禀报,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变深,如他所料,端王上钩了。 玲珑阁里子衿和海棠正在为凤朝阳收拾行装,围山夏猎乃是北楚太’祖定下的习俗,每年夏季,皇室诸人和勛功大臣带着家眷一同前往围山打猎,而且谁能猎到雄狮,便可向圣上求赏赐,是以到了每年夏猎,无论是诸位皇子和世家公子们都雄心满燃想要猎一头雄狮以显威风。 子衿捧着一个素白色和一个天香色的披风走到凤朝阳身前:“小姐想带哪个?” 凤朝阳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都带着吧。” “好。”子衿附身退下后,凤朝阳将目光落在桌案上那精巧的小盒子中,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外表极平常的素戒,这是昨晚萧景尧送来的,他说围山兇险让她带着这个防身。随后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原来这么小的戒指上藏有暗扣,轻轻一压便会有带有麻醉的银针弹出,剂量可以醉倒一只雄狮。 凤朝阳将戒指戴在手上,此次围山出行要近十日山中安营扎寨,子衿和海棠将衣物备好后,凤朝阳便和众人一道向祖母拜别,罗念不幸染了风寒,便留在府中。凤干雍和凤干绍带着她们三个小辈上了马车,向围山而去。 往年此时凤干雍和四房一家正征战在外,所以凤家今日是第一次参加围山夏猎,听闻几日前被圣上派去漠北顶替凤干雍的邢式父子回京述职也参加此次夏猎。 凤朝阳和凤朝歌坐在马车里,凤干雍凤干绍和凤朝沣骑马在马车前,凤朝阳想着邢式父子此次夏猎于凤家来说倒不如说是场鸿门宴。 海棠有些兴奋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夏猎,对海棠来说只要不闷在府里管它是深山老林还是江南烟雨都是有趣的,子衿看着海棠兴奋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凤朝歌身边的小雨和立夏见了也低低的笑着。 凤朝歌如今身边只剩下三个大丫鬟,原本最亲近的丫鬟白露突然暴毙,小雨三个虽很伤心,唯有更尽心尽力的守在凤朝歌身边。一向慈心的凤朝歌似乎并没有因为白露的逝去表露过多的悲伤,蘅芜苑下面的丫鬟都在传,白露并非得病暴毙,而是被主子私下处决了。 凤朝阳早就曾提醒过凤朝歌,但是凤朝歌过于心软,虽有慢慢疏远白露却还不忍将她逐出去。直到侯凝珍入狱彻底没有回头路的时候,白露偷拿了金银细软打算逃走的时候,被守在玲珑阁屋顶上的随风瞧见,随风见她是从蘅芜苑出来的又鬼鬼祟祟,想着凤朝歌与凤朝阳姐妹情深,便向凤朝阳通报,是以白露被抓了个正着。 第189页 侯凝珍死后凤朝阳便想找机会了结了白露这个卖主求荣的爪牙,可是苦于凤朝歌心软,白露又是她贴身的人,今日她盗窃出逃,杀她也算是给凤朝歌的交代了。 事后,凤朝歌知道白露乃是侯凝珍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无论是上次南山之行坏掉的马车还是她去皇宫侍疾的时辰路线都是她透出蘅芜苑的,虽然被凤朝元捡了便宜又倒霉了凤朝玉但她卖主的已是事实。 “我待她不薄。”凤朝歌满是悲伤和不解,素手不由得捂上心口。 凤朝阳看着凤朝歌伤心的模样,嘆道:“人心不古,好在小雨她们三个还算忠心。” “你如何知道她的?” 凤朝阳先是倒了杯热茶递给凤朝歌,触碰到她手的时候能感到她的冰凉:“昨冬的时候,早些时姐姐和我在南阁楼用茶点,当时我派人往柳园送点心,后来海棠说白露自揽了活去送,再后来你我都去了蘅芜苑也不见她回,再后来她回时我见她脚下的鞋已经湿了大半。虽说那日落了雪,但若非走了太多雪路鞋不至于湿的如此,再想想柳园和我玲珑阁的距离,只怕她中间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这些并不能确定她的不妥,后来我便派人留意了她,她多次偷偷的前往锦华苑,也证实了我的怀疑。”凤朝阳看着凤朝歌受伤的神色,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人既已已除,姐姐不必太过忧心,由于她是二房的人,如今二房……我们便对外宣称染病暴毙。” 围山树木葱郁,山势迤逦,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围绕驰骋,顾名围山,山中景色翠秀,美如锦绣,因为是皇家林地,平日里圈禁,禁止猎人上山,所以山中野兽繁多,狮鹿并不难见。 围山虽为皇家林地离宫别墅众多,但是猎狮的三日还要在山顶安营扎寨,上到天子下到臣民。马车进入了一段颠簸的路程,凤朝阳撩开窗牖上的帘子,她们正行在围山山麓之上。 第125章 围山夏猎(2) 围山的山势由山麓至山顶逐渐陡峭, 所以围猎设在山腰处的一片空地。颠簸的马车停下, 凤朝阳向外看, 便见不远处安札的营寨, 一连数十个安札在外围, 是巡逻士兵的营帐,圣上的营帐应该扎在最里面。 凤朝阳和凤朝歌下了马车,有宫人迎上来说带着她们去随行女眷的住所安顿行李,而凤干雍等人一下马就得去圣上处请安。凤干雍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才和凤朝沣父子离开。 凤干雍走后, 凤朝阳对着宫人微微点头:“有劳了。” “姑娘客气。”宫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随后引着凤朝阳和凤朝歌穿过外围的营寨,进入了真正的营地,已经有许多女眷候在那里了。 凤朝阳和凤朝歌走来她们大抵都站在原地张望,如今凤家失势, 从前那些心存攀附之人现在恨不得都躲得远远的,再加上凤朝阳和凤朝歌的母亲早逝,那些贵妇们都三两结交,带着自家孩子聚成一小团。 后来的凤朝阳和凤朝歌似乎被孤立了。 “歌儿!”高阳穿过外围的营帐, 一进内里便看见并肩而立的凤朝阳和凤朝歌,连忙跑了过去。 凤朝歌闻声转头,便见一脸笑意的高阳, 俯身行礼:“郡主殿下。” 高阳连忙将凤朝歌扶起, 未等她开口埋怨, 凤朝歌先解释道:“尊卑有别, 这里人多眼杂难免生出是非。” 凤朝阳待高阳近了也是俯身一礼, 高阳见凤朝阳这反应似乎还有些不适应:“不、不必多礼。” 高阳自见了凤朝歌便拉着她说个不停,她今日着装而来,定要猎一头公鹿讨个好彩头,她正说的兴奋,突然想起什么,兴致有一瞬的低落:“白灵珊染了风寒没能来参加夏猎,便宜了她那个庶妹。” 凤朝阳闻言巡视一圈,确未看见白灵珊的身影倒也不识得高阳口中的白家庶妹,她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瞧见一个身着张扬橘红色骑装的女子朝她走来。 女子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马鞭,面上含着挑衅的笑容,她走到凤朝阳身前,长目上下打量凤朝阳一番,随后及其不屑的问道:“你就是凤朝阳?” 这是显然的明知故问。 凤朝阳看着女子的容貌在脑海中飞快的思索,她并不认识这号人物。她正思考着,便听见身侧高阳微微恼怒的声音:“邢淼你来干什么?” 邢淼闻言看向高阳,随后嘲讽的开口:“诶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郡主殿下啊。”语气和态度及其轻慢无礼。 原来是邢家的女儿,凤朝阳微微皱眉,看来邢家是註定要和她们凤家过不去了,连个小女儿也跑来挑衅。 高阳看着邢淼的态度,怒指着她:“你……” 凤朝阳看着高阳的反应,她似乎是在邢淼身上吃过瘪,不然按照高阳这火爆性子早就骂开了。 邢淼极不屑的将目光从高阳身上离开,随后落到凤朝阳身上:“你就是景尧哥哥未婚妻?” 此话一出,邢淼的意图明了了。不过这倒是出乎凤朝阳的意料,她本以为邢女前来挑衅是受了邢家长辈的指示,如此看来倒是为了萧景尧。 景尧哥哥,叫的还真够亲切。 邢淼抱着膀子,长目睥睨着凤朝阳,似乎正在等她的回答,不过凤朝阳并不打算和她纠缠。凤朝阳的目光从邢淼脸上移开,看向凤朝歌和高阳:“我让子衿带了茶叶,我们去帐中沏茶。”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完全将身前的邢淼视做空气。 第190页 邢淼见了一把拉住凤朝阳的手臂,上前一步挡住去路:“回答我的话。” 凤朝歌见邢淼的举动心下一惊,正要上前,便见凤朝阳甩开邢淼的手,面色冷冷的:“邢式,注意你的举止。” 邢淼显然一愣,她看着凤朝阳的冷面不由得有些心慌,不知为何她在她的话中感受到父亲平日里的威严,她先是退后一步,随后道:“听闻凤干雍将军的女儿都能骑善射,今日便想和凤姑娘比试一番,看谁能先猎到野兔。” 凤朝阳瞥了一眼邢淼:“邢姑娘刚刚所为,让我难以与你比试。” 邢淼闻言,眉头一紧:“你什么意思?”随后话锋一转:“你是不想与我比试还是说你是怕了?怕技不如人输给我?” 凤朝阳看着面前的邢淼突然想起萧景尧昨晚的叮嘱,天一阁有急事需要他处理,所以他不来参加夏猎,只能将戒指送来以备防身之用,他叮嘱她最好不要进山打猎,只留在外围看看热闹便好,说他不在身边护着,生怕她再受伤。萧景尧反覆叮嘱数遍,凤朝阳本不觉大碍,却还是应下了。 对于没有必要的人和事,凤朝阳向来视对方为无物,再次忽略了邢淼,想要离开,却听邢淼不依不饶的说道:“还是说其实凤干雍将军的女儿是个无能的怂货,连基本的骑射都不会?”邢淼张开双臂,拦住凤朝阳的去路。 还未等凤朝阳开口,便见凤朝歌几步上前,将凤朝阳护在身后:“邢姑娘此言,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邢淼看着凤朝歌,眼底划过妒忌,不过她面上很快扬起笑容,因为凤朝歌不会骑马。 “我听说凤姑娘好像就……”邢淼话未说完,便听凤朝阳冷冷道:“我和你比。” 邢淼得逞了,面上扬起得意的笑:“既是如此不如我们赌注大一些,你若是输了,便去求皇上退了与景尧哥哥的婚。” 凤朝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要是输了呢?” “本姑娘若是输了,就削髮出家当尼姑。” 邢淼这话说的未必有些太满了,看着她志在必得毫无顾忌的模样,凤朝阳心底划过疑虑和谨慎。 “我们便在外林围猎,三支箭谁先射到野兔谁赢。”邢淼拿着手中的马鞭,抱着膀子说道。 规则还全都是她订了,高阳愤愤地咬牙,凤朝歌也是一脸担忧,若不是因为她不会骑马,落了别人口舌,凤朝阳也不必应了那邢女。 很快有僕人牵来两匹马,邢淼率先选了一匹,毫无商量的翻身上马,凤朝阳冷冷的看着,接过侍从递来的马鞭,也翻身上了马。 原本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朝凤家姐妹这边扫,邢淼这一闹,女眷们都被惊动了,向这边围过来才知邢家和凤家的女儿要比赛射猎。 二人间也未有个裁判,只邢淼突然喊了一声开始,便策马而去,凤朝阳先是回头安慰的看了一眼凤朝歌,又吩咐了子衿和海棠守在原地等她后,这才扬鞭策马进了山林外围。 围山因为是皇家猎场平日里不开放,所以野兽甚多,高勐的凶兽都在深林里活动,想要进深林必得带着军队,所以凤朝阳和邢淼只在外林猎兔。 这边凤朝阳和邢淼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凤朝歌紧张的站在林外等候,高阳被王妃身边的宫女叫走,似乎有要事商议,高阳不愿,却还是乖乖的走了。只剩下凤朝歌一人徒留在原地等候。 突然一个笑面的宫人朝凤朝歌走了过来,他对凤朝歌恭敬一礼:“凤姑娘,瑞王殿下有请。” 瑞王?凤朝歌闻言微微一怔,她定了定神:“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具体有什么事奴才就不知了,还请姑娘和奴才走一趟,不要让殿下等急了。”听着奴才的态度,似乎这一趟非去不可了。 凤朝歌记挂的看了一眼树林,随后对宫人点了点头:“烦请公公为我引路吧。”凤朝歌说完身后的小雨和立夏连忙跟上。 那宫人见了摇头:“殿下只召见姑娘一人,不可以带她们。” “这……”小雨和立夏面面相觑。 凤朝歌绣眉不由得微皱,心下权衡,随后对小雨和立夏道:“你们留在这替我等朝阳,我去去就回。” 凤朝歌随着那个笑面的宫人走出外围,向穿过一条小路,向西走了没几步,便见不远处一个身着暗色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 宫人对凤朝歌附身一礼后告退,凤朝歌看着瑞王的背影,脚步却顿在了原地。瑞王似乎已经察觉了凤朝歌的到来,他转过身,对着她一笑:“为什么不过来?” 凤朝歌看着瑞王面上的神色有些严肃:“瑞王殿下,有一事臣女闷在心中许久,今日见到殿下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瑞王听了凤朝歌的话有些意外,他慢慢的朝她走了过去:“什么事?”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去年圣上将我赐婚给平王。”凤朝歌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瑞王面上,她话落果见瑞王的眼中闪过一丝躲闪。 “臣女听闻似乎是因为上次殿下约我到湖心亭叙旧被静妃娘娘得知,静妃娘娘怕凤家当时的势力惹来其他皇子的妒忌而影响殿下,所以去圣上面前自作主张的为我求了赐婚。不知道此事殿下可否知晓?” 第191页 瑞王听着凤朝歌一句一句的自称臣女,原本温婉的面上不见一丝笑意,好听的声音也透着冰冷,瑞王心下一顿。 “此事我并不知晓。”瑞王看着凤朝歌如此态度,连忙摇头否认。 凤朝歌听了瑞王的回答,面上的冷意却并没有迴转,她继续道:“那事后呢?当殿下得知静妃娘娘为我求到了赐婚,为何不出言阻止?” 瑞王听了一怔,他确实是事后得知的,他没想到母妃会那么做,他正想跑去阻止,却被皇后叫到了宫中,皇后说,他与凤家长女青梅竹马的关系本就引来圣上和诸位皇子的忌惮,生怕你娶到了凤家女儿。如今静妃此举是为了保他,嫁祸给平王,听说那日亭中,平王也在场,宏图大业与儿女私情,要他懂得取捨。 瑞王回忆着皇后的话,看着凤朝歌的眼中闪过愧疚,那时确实是他捨弃了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已经是中宫皇后娘娘的嫡子,瑞王激动的上前一步,他伸出手臂搂住凤朝歌:“从前确实是我的错,但是现在我可以娶你了。” 第126章 埋伏 凤朝阳进了树林, 邢淼早已跑的不见身影,凤朝阳站在原地观望了望,丛林东侧的草木明显比西侧稀疏矮小些,凤朝阳调转马头向西侧跑去。 这边邢淼很快寻到野兔,正要搭弓射杀, 丛林中却突然蹿出一支箭, 从野兔的腹部穿过, 野兔被直直的钉在地上。 邢淼一惊,疑惑的转头望去, 只见两个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并肩骑马而来,邢淼眼睛一亮:“哥。” 邢章和邢修慢慢从林中现身,邢修跳下马将野兔拾起递给邢淼:“快出去,这里危险。” 邢淼嫌弃的看着邢修递来的兔子:“我自己也能射中,要你们帮忙。”说罢一哼, 就要转马而去。 邢章见了沉着脸对邢淼道:“拿着兔子赶紧出去, 没人知道这兔子不是你射的。”他说着从邢淼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 又补充道:“说不定凤朝阳如今已经猎到兔子往回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那么快。”邢淼急道,连忙夺过邢修手中的兔子, 调转马头向外跑去。 邢淼的身影逐渐远去,邢章和邢修对视一眼, 随后调转马头而去。 这边凤朝阳很快寻到兔子,她放慢马速静悄悄的靠近, 正要搭弓瞄准, 林间突然响起一个悠长的哨声, 她身下的马闻声突然躁动起来,带着她向深林处跑去。 随风原本蹲在树上远远的跟着凤朝阳,他见凤朝阳身下的马发狂,正要跟上,面前却突然闪出四个黑影将他围住,随风眯了眯眼。 这边凤朝阳用力的勒住马缰想要将马停下,但是马匹好像受了什么召唤,横冲直撞的向深林里跑,深林处树木繁茂,凤朝阳不得不趴在马背上,以免被纵横支出的树枝刮伤,凤朝阳一边试图将马停下,一边护住自己不要被这发疯的马匹摔下马背。 突然身下的马急急的一停,凤朝阳还未缓过神林中便窜出一支暗箭射在了马腿之上,凤朝阳被受痛而疯狂颠簸的马儿甩下马背,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马匹已经掉头跑远了。 凤朝阳只觉得脑海陷入一瞬的黑暗,身子被摔的七零八散的,白嫩的手掌擦破了大片,她缓了缓神正要起身,却发现了不对。 凤朝阳心中一冷,不远处正有一头狮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凤朝阳连忙从箭袋中摸出弓箭,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的向后倒退。她刚从地上起来,步伐还有些不稳,摇晃的身子端着箭,看上去极无威胁可讲。 狮子似乎看出了凤朝阳的实力,血盆大口一张,便向凤朝阳扑了过来,凤朝阳压住心中的恐慌,端剑射向扑来的狮子。她无心亦无力瞄准,箭擦过狮子的皮毛,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迹。 因受了伤,狮子脚步一顿,由扑转为慢慢的靠近。 凤朝阳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后退,狮子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她吞入腹中。凤朝阳抑制着颤抖的小腿,慢慢的抚上手中的戒指,萧景尧说这里的剂量足以醉倒一头雄狮。谁能想到一语成谶,她还真的遇到了狮子。 凤朝阳略略退后一步,将戒指对准三步外正慢慢向她靠近的狮子,扣动机关,果有银针弹出射入狮子体内,凤朝阳从身后抽出箭暗暗准备,却不想三声未到,刚刚那头雄赳赳的狮子轰然倒地。萧景尧诚不欺她,凤朝阳看着倒地的狮子,松了口气,身子不由得也软了下来,她无力的跌倒在地,身上的汗已经将衣服浸湿,如缎的黑髮被汗浸湿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隐藏在树上的邢章和邢修咬了咬牙,暗道麻烦,他们受圣上之命在此次夏猎除掉凤朝阳。凤朝阳和萧景尧的婚事在圣上心中就是一把利剑,圣上不可能看着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联姻,但是圣旨已下,他必得除去二人中的一位阻止婚事。萧景尧不好对付,就只能对凤朝阳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下手了。 邢章和邢修一身黑色紧身衣,面上亦由黑缎遮住,他们万万没想到凤朝阳既然能撂倒一头雄狮,虽然他们看不清楚狮子是如何倒的,但是凤朝阳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邢章和邢修咬了咬牙,邢修拔出佩剑却被邢章拦住。 “圣上让制造意外,你若拿剑杀了她,凤干雍岂会罢休?只怕要将围山翻个底朝天。” 第192页 邢修咬了咬牙:“难道放她走?” “圣上说的是杀无赦,放她走倒霉的是咱们俩。”邢章看了看枝条,眯了眯眼:“被恶狮追杀,无奈逃到树上,结果脚下一滑坠树而亡,如何?” 邢修听了眸子一亮,他收了佩剑,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凤朝阳笑道:“甚好。” 凤朝阳低着头无力的坐在地上,有汗珠从她的香腮滑落,凤朝阳慢慢的恢復着体力,她的手中还紧紧的抓着箭,生怕那头狮子突然醒来。突然她只觉身前光线一暗,随后有两双足落在了她的眼下。凤朝阳顺着黑色的衣服向上,两个蒙面的男子出现在面前,凤朝阳不由得眯了眯眼。 邢章看着地上的凤朝阳,突然起了玩味,冠军侯萧景尧的未婚妻,镇北将军凤干雍的嫡女,半年不见这小姑娘倒是出落的愈发勾人了。邢章曾在郡主宴会上惨败于萧景尧,半年多过去仍如鲠在喉,怨念积压在心中挥之不去,半年来邢章一直想找机会报復萧景尧,如今凤朝阳落入他的手中,倒是正合了他泄愤之意。 邢章的目光扫过凤朝阳的身姿,即便穿着骑装,依旧难掩初熟的身段,精緻的五官,尤以眼睛最亮,此刻她犹如幼鹿般的黑瞳中透着警惕和惧意。邢章瞧着,心中未免得意又兴奋,想着半年前的种种,他突然蹲下身捏住凤朝阳的下巴。 “凤姑娘,别来无恙啊。” 凤朝阳看着面前的人,他露出来的眼睛有些熟悉,待他开口说话,凤朝阳一瞬反应过来,是邢章。 想着刚刚邢淼的挑衅和如今邢章的出现,看来这一切都是邢家设计的,邢淼引她入山林,邢章在这里埋伏,邢家想要了她的命。但是她与邢家无冤无仇,邢侯如今更是顶替了凤干雍的职位,若说含有杀心也应该是她们凤家,邢家断没有立场如此,邢家得圣上提拔至今,一路顺风顺水……凤朝阳看着邢章,心中思绪突然一顿。 圣上!是圣上,邢家听命于圣上,而且圣上对她有足够的杀机,她与萧景尧联姻,便是对圣上不小的威胁,圣上动不了萧景尧,只能来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凤朝阳想到这,一切都说的通了,若是邢家单单为报了私仇,完全没有必要在夏猎这个如此敏感的时机动手,更没有必要引来狮子造成‘意外’的假象来杀她。 但是圣上不同,圣上想在围山取了她的命,还要给凤干雍一个交代,那就只能怪在牲畜身上,所以费尽心力的将她引来,事先埋伏好狮子。 邢章见凤朝阳怔怔的望着自己不说话,眉头紧皱了皱,手上的力度也不由得加重:“你可知我是谁?” 凤朝阳看着邢章,扯了扯嘴角:“邢将军。” 邢章听了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还认得我?” 凤朝阳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邢修,然后将目光落在邢章身上,勾了勾唇:“那是自然,听说邢将军在西北立了大功,得了圣上的嘉奖。” 邢章闻言,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原本用力捏住凤朝阳下巴的手慢慢松开,随后挑弄的抚上她的脸蛋:“那你说说,本将军与萧景尧,谁更勇勐?” 凤朝阳本是跌坐在地上,双手都支撑在地上,如今她俏丽的小脸微扬,看着面前的邢章,支在地上的右手中,箭矢仍紧紧的握着。 凤朝阳看着邢章,红唇轻启,漂亮的眸中染上一股风情:“你靠近些,我悄悄告诉你。”她的声音带着妩媚,勾的人蠢蠢欲动。 邢章听了,浑身的血液不由得热了一度,他瞧着凤朝阳那万种风情引诱他的模样,心中得意又膨胀,萧景尧在大殿之上求来的未婚妻,如今却只能倒在他面前婉转求饶。 邢章勾起凤朝阳的下巴,邪邪一笑:“好,说的好听些,一会便让你舒服些。” 凤朝阳笑着,看着邢章靠近过来,她的右指微微弯曲,随着邢章的靠近,她也倾身贴近,随后红唇贴在邢章靠近的耳朵旁,轻声开口:“当然是……萧景尧。”她说着右手握着箭矢抬起用力的插入邢章的脖颈中。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邢章的眼睛瞪着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朝阳,凤朝阳勾了勾唇,随后将箭矢从邢章的脖颈中拔出,鲜血一瞬从邢章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淋湿了凤朝阳的骑装,也渐污了她白皙的小脸。 伴随着邢章倒地,凤朝阳飞快的从地上站起转身向外林跑去,邢修显然一愣,他不知邢章如何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蹲下身去看邢章,已经完全的断了气,邢修悲痛的大吼一声,眼底渗出血色,他看着凤朝阳逃跑的方向,抽出佩剑追了上去。 第127章 埋伏(2) 随风将最后一个黑衣人打落在地, 围住他的四个人都身手不凡,看着不像是普通的侍卫或是家僕, 随风脱了身, 连忙向凤朝阳的方向追去。 凤朝阳将背在身后的箭袋解下, 如今她手中只剩下这最后一支箭,身后邢修追赶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刚刚为了脱身犯险杀了邢章, 只怕邢修如今也顾不得圣上的命令, 提剑便想砍杀了她, 为他哥哥报仇。 她对上邢修, 可谓是以卵击石, 毫无胜算。 “救命啊, 救命, 有刺客。”凤朝阳一边跑着, 一边拼尽全力的唿喊求救,为今之计,全看她的命数了, 她如今在外林与深林的交界处, 只看能不能遇上进入林中打猎的队伍。 第193页 萧与舜躺在树干上, 透过层层叠得的枝叶,眯着眼睛瞧着那晃眼的眼光, 突然似有唿喊声隐隐传入耳中, 萧与舜从树干上坐起身来, 循着声音望去, 果见一个手握寒光凛凛长剑的黑衣男子正追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 萧与舜毫不犹豫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本是不愿意看诸皇子的那副虚伪面容,也不想骑马涉猎,只想寻个清净地,才往林深处走了走,不想却遇到了这幅情景,看来是清净不成了。 邢修身高体长,很快便追上了凤朝阳,他如今已顾不上圣上的叮嘱,只一心想着倒在血泊中的邢章,邢修举起剑,狠狠的砍下。 ‘嘭’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凤朝阳的耳边响起,萧与舜抽出佩剑迎上邢修,邢修见萧与舜不由得一顿,随后反手再次找机会刺向凤朝阳,却又被萧与舜拦住。 邢修看着萧与舜,压低了嗓音:“七殿下,不要多管闲事。” 萧与舜闻言眯了眯眼:“你认得我?” 邢修一顿,转而向萧与舜攻击:“我必要娶这毒妇的命,殿下休要碍事,不然别怪我无情。” 诸位皇子中,就属七殿下萧与舜最不得盛宠,弱冠多年,却一直没有封王,是所有皇子中地位最低的。若是萧与舜实在阻拦,邢修也不怕伤了他。 凤朝阳看着突然出现的萧与舜,紧揪着的心有一瞬喘息的放松,她看着厮打起来的二人,萧与舜明显处于弱势,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萧与舜便会败了下来,刚刚邢修不小心显露了他识得皇子,他若是为了自保,只怕她和萧与舜都有危险。 凤朝阳握着手中的箭,刚刚为了减轻重量,她将箭袋和弓都丢掉了,如今只剩下这一只光秃秃的箭,凤朝阳看着已经被邢修剑刃擦伤手臂的萧与舜,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箭矢,看来,她只能再兵行险招了。 凤朝阳找准机会,正要上前,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一队黑压压的人马,速度之快,还未等反应,邢修已经被制服在地,被紧紧的围住。 而她的肩膀上,蓦然出现一个温暖的手掌,凤朝阳回头望去,只见一张银色的面具涌入眼底。 萧景尧看着身前凤朝阳狼狈的身影,眸底涌过暗色,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邢章,随后淡淡的开口:“绑了。” 刚刚的奔跑让凤朝阳耗尽了力气,如今萧景尧来了,她总算彻底松了气,可是这气一松,身上的力气也被抽空了,她身子软软的无力的靠在萧景尧的身上,萧景尧见了心疼的伸手搂住凤朝阳。 萧与舜有些警惕的看着凭空出现的萧景尧,又看了看被他搂在怀中的凤朝阳,不知他是敌是友:“你是谁?快放开她!” “多谢你出手相救,天一阁自会报答。”萧景尧看了一眼受伤的萧与舜,随后抱起几近昏迷的凤朝阳。 萧与舜怎可能让这来路不明的人带走凤朝阳,连忙上前阻拦:“她你不能带走,她是本王的人。”萧与舜看着萧景尧,亮了身份想以此来施压。 萧景尧看着萧与舜的目光慢慢变冷,他勾了勾薄唇:“七殿下此言差矣,她是本阁主的人。”萧景尧说完,脚下轻点,运用轻功带着凤朝阳离去。 萧与舜还想追上,却已经被萧景尧留下的那批人拦住,萧与舜看着萧景尧离开的方向,暗恨的咬了咬牙。 随风赶到了时候,只剩下天一阁留守的几个人看着邢修,待问清楚了情况,随风连忙赶往了天一阁。 这边,林间小路的石子径上,瑞王紧紧的拥着凤朝歌:“歌儿,上次我当真迫不得已才会委屈了你,往后我定会待你好的。” 凤朝歌被瑞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连连后退,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殿下,您放开我,放开我。” 瑞王见凤朝歌挣扎抱得更紧:“歌儿,我很快便是太子了,你嫁给我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马上便去求父王赐婚。” “我不想嫁,放开我。”凤朝歌奋力的推着瑞王,却因男子力气尚大,根本脱不了身。 瑞王听着凤朝歌的拒绝,心中一沉:“为何?你为何拒绝我?” “我们不可能的,从前或许是因为时局,但如今就是不可能的了。”凤朝歌淡淡的看着瑞王激动的神色,从他亲口承认默认静妃所为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便再无可能。 瑞王闻言,面色微沉,他沉默的注视了凤朝歌许久,随后满是犹疑的开口:“你拒绝我,可是因为萧景禹?我听闻初春在马场的时候,他当众拉扯你,可是你变了心?” 凤朝歌未想到瑞王会提及萧景禹,更未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他早早便对她起了疑心,却隐忍不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才开口发问。 原来,他早便满腹怀疑,刚刚却还能若无其事向她开口求婚。 “与世子殿下无关,是臣女与殿下的情分尽了,还望殿下莫要强人所难。”凤朝歌垂下头,不愿再看瑞王一眼。 瑞王看着凤朝歌这冰冷的态度,他好不容易成了中宫的嫡子,夏猎后许多位高权重的大臣便会联名上奏举荐他为太子,他终于能娶到凤朝歌,而不怕父皇的忌惮和诸王的打压,却未想到凤朝歌变了心。 “如何情分便尽了?这哪里能是说变就变的?”瑞王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凤朝歌的上臂,颤抖的双手不由得摇晃她:“歌儿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变心了?是不是你喜欢上了萧景禹?” 第194页 凤朝歌不可置信的看着瑞王,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退后数步:“与他人无关,是殿下您亲手葬送了你我之间的情分,静妃娘娘费劲心力为殿下打点,而臣女不过是殿下宏图大业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瑞王见凤朝歌步步退后,他听着她的话,不住的摇头:“不是的歌儿,赐婚的事确实有我的错,但是我也是被形势逼不得已,你责怪我骂我都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殿下言重了,臣女不敢责怪殿下,只求殿下不坠青云之志,日后能心想事成。而臣女也只想过一方安乐的日子,不想捲入你们兄弟间的朝廷争斗,更不想连累我父亲和凤家满门。”凤朝歌说完俯了俯身:“臣女告退。” 瑞王见凤朝歌要转身离去,快步上前,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我不同意,我们之间的情分不能你一人说了算,我不同意,不放手。” 凤朝歌未想到瑞王还会冲上来抱住自己,她下意识的用力挣扎,却根本脱不开他强有力度的禁锢,她正挣扎着,突然怀抱一松,身前略过一个人影,随后耳边响起瑞王吃痛的一声惨叫。 萧景禹一拳重重的挥在了瑞王的俊脸上,下手的力度毫不留情,未等瑞王回过神,萧景禹的第二拳已重重落下。 凤朝歌见突然出现的萧景禹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萧景禹扬起的充满力道的拳头被凤朝歌的小手轻易拉住。 凤朝歌见萧景禹收了手,松了口气:“世子殿下,莫要再动手了。” 萧景禹看了看凤朝歌面上的难色,又瞧了一眼被他两拳打的嘴角出血,面色铁青的瑞王,冷哼一声。 瑞王看着站在一起的凤朝歌和萧景禹,眸子眯了眯,随后冷声骂道:“还说你未变心,你若不是与他有情,他会为了你出头?” 凤朝歌看着瑞王,无言以对,她对萧景禹俯了俯身:“多谢世子殿下出手相救,臣女先告退了。” 萧景禹听着瑞王的话,面上露出一抹冷笑,他长臂一伸拉过要离开的凤朝歌,将她搂在怀中,对面前的瑞王笑道:“对,我与歌儿就是有情。” 瑞王满眼失望的看着凤朝歌:“说什么情分尽了?就是你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还骗本王说什么情分尽了。”瑞王看着萧景禹冷笑:“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一个区区世子,待我日后登基,第一个便要灭他们平南王府!” 凤朝歌未想到瑞王敢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更未想到他竟对她说出那极尽侮辱的诽谤之词,她还未反应,便见萧景禹已率先一步上前,一把揪住瑞王的衣领,随后一拳狠狠的挥了下去。 “叔叔教你做人。” 第128章 邢氏灭族 瑞王也不甘示弱, 也抓住萧景禹的衣领一拳挥下去:“她是本王的人,你休想觊觎。” 萧景禹冷笑:“你父皇没教过你说人话吗?”他拦下瑞王挥来的拳头,又在他面上添了一拳:“给歌儿道歉。” 萧景禹常年征战沙场, 瑞王却是个养在京城中只会腹谋算计的皇子,与萧景禹对上毫无还手之力。 “道歉?”瑞王冷笑中带着讽刺:“她做都做了, 本王凭什么道歉?别以为围场的事情本王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龌龊本王心如明镜。” “是么?”萧景禹勾了勾嘴唇, 又挥了两拳,都打在瑞王的眼睛上:“既然瞎了, 便让你瞎的彻底,道歉!” 凤朝歌听着瑞王的话, 本就寒凉的心彻底跌入冰窟, 她看着萧景禹的拳头砸在瑞王的眼睛上,心中一惊,他若是真把瑞王打瞎了, 只怕皇后和静妃都不会放过他, 难免惹祸上身,连忙上前拉住他:“世子殿下,别打了。” 萧景禹看着凤朝歌有些不忍:“歌儿,你听见他如何说你的,我若不狠狠揍他难解心头之愤。” “多谢世子殿下为臣女出头, 但还请殿下保重自身, 莫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连累自己。”凤朝歌对萧景禹附身一礼, 劝道。 萧景禹见了深深的嘆了口气, 随后丢开瑞王的衣领。瑞王被萧景禹这两拳下去,只觉得两眼昏花,身子更是晕的站不稳,萧景禹这一松手,瑞王更是没了支靠,摔倒在地。 萧景禹不看瑞王,随后对身前的凤朝歌柔声道:“可吓到你了?我送你回去。” 凤朝歌看了一眼摔倒在地的瑞王,随后对萧景禹点头:“多谢殿下。” 凤朝歌随着萧景禹离开,待走出了很远便见到刚刚那个笑面宫人,凤朝歌上前对那宫人说了几句,便见宫人连忙叫了身边的人,向瑞王那边赶去。 萧景禹见了本想告诉凤朝歌不必叫人去理会瑞王,可是想着上一次马场的事,她甩了他一巴掌,当时定是气急了,不知如今气可消了。刚刚被怒气沖头无心去想这些,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萧景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凤朝歌见萧景禹一直不说话,又想起凤朝阳转交给她的萧景禹送来的药,再想想自己那日毫无情面的一巴掌,凤朝歌顿住脚步。 萧景禹见凤朝歌停下脚步,自己也连忙站住,他看着凤朝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扳指。 “世子殿下,刚刚多谢您替我解围,让您见笑了。”凤朝歌看着萧景禹略含羞愧的笑了笑:“马场的事是我冲动了,打了您,歌儿在这给您赔礼了。”凤朝歌说着身子深深一俯,随后抬起身又道:“还有……朝阳已经将药转交给我了,十分好用,多谢。” 第195页 萧景禹有些愣,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没有…你、你打的好。” 凤朝歌闻言也是一愣,疑惑的歪了歪头:“什…什么?” “我从没有怪过你,当日是我太冲动,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让你遭了闲话,是我的错。”萧景禹说着向凤朝歌深深的鞠了一礼:“你不怪我便好,我日后一定谨守规矩,不敢再越矩与你。” 不知为何,萧景禹如今的模样,竟有些呆愣愣的,看上去傻傻的,凤朝歌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萧景禹见了挠了挠头,也笑了,似乎有些害羞。 谁能想到八尺男儿,征战沙场从无畏惧的将军,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红了面色。 “小姐,小姐出事了。”小雨从围营内跑了出了,见凤朝歌和萧景禹站在那,连忙跑过去。 凤朝歌见跑过来的小雨,心中不由得一紧:“怎么了?” “五姑娘不见了,她的马受了伤跑回来,可五姑娘还在林中。”小雨急急的说道。 凤朝歌听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她拨开小雨伸过来搀扶的手,向内围跑去,萧景禹见了连忙跟上。 天一阁,萧景尧看着仍昏睡着的凤朝阳,面上冷沉:“随风呢?” 候在一旁的图们听了,连忙答:“还未找到,他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图们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通传,说随风来请罪了。 图们犹豫的看了看萧景尧,想着如何替随风求情,便听萧景尧道:“让他进来。” 随风进来后,见昏睡在床榻上的凤朝阳,跪在了萧景尧身前:“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护好夫人,还请主子责罚。” “夫人涉险的时候,你人在哪?夫人又为何会独身进了林中?”萧景尧不看随风,只守在凤朝阳床前,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不知梦到了什么,秀眉轻拧着。 “邢家的女儿挑衅夫人,并以您和夫人之间的婚约做赌注,要和夫人比赛射猎,邢女出言不逊,话语难听逼得夫人与她比试。属下本跟在夫人身后,不知为何夫人的马为何突然发狂,正要跟上相救,却突然出现四个人将属下围住,那四人身手皆不寻常,属下许久才得以脱身……属下救护不及时,还请主子责罚。” 图们听了,连忙在一旁劝道:“随风以一敌四,救护不及时也情理可原。” “身手不凡?”萧景尧回头冷看了一眼图们,随后问道。 随风犹豫了片刻,随后答道:“属下斗胆猜测,应是大内的人。” 萧景尧闻言,微微眯眼,看了一眼也受了不少伤的随风:“下去吧。” 随风一愣,随后俯身叩首:“是属下护主不力,甘愿受罚。” 图们见了,连忙走到随风身边,将他拉起,小声嘆道:“你傻啊,赶紧下去,没见过自己讨打的。” 随风犹豫,还是被图们推了下去,待图们回来,慢慢走到萧景尧身边,清了清嗓子:“侯爷,夫人已经没事了,您不必守着了吧。” 萧景尧睨了一眼身旁的图们:“你倒是聪明的很。” 图们听了一顿,干笑了笑:“随风是个木头性子,一板一眼的。”见萧景尧仍冷着面色,祸水东引:“若是大内的人,难道是圣上?” “您与夫人的婚事,圣上一直如鲠在喉,也不是没有缘由,邢家不过是圣上杀人的刀,邢章已死,邢修仍被咱们扣着,侯爷您如何打算的?”图们看着萧景尧面色试探的问:“杀了?” “杀他一人岂不是便宜了邢氏?”萧景尧看着昏睡的凤朝阳,冷声道。 图们听了萧景尧的安排正要下去准备,却听萧景尧突然加了一句:“给萧与舜也递个消息,让他机灵点,救驾。” 图们一顿,随后俯身退去。 圣上的营帐中,邢侯正高谈阔论着西北的军事,凤干雍和一众大臣在一旁听着,突然有宫人进来通传说凤家的五小姐在林中失踪了。 凤干雍听了大惊,也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跑出营帐。圣上见了未说什么,而是和身边的邢侯递了个眼神。 平南王听了也是一惊,那凤五小姐可是他家未过门的媳妇啊,也随着凤干雍的脚步追去。 圣上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冷笑了笑了,随后带着众臣也跟了去,他必得看见凤朝阳的尸首才能安心。邢侯跟在圣上身后,派了亲信先去邢章和邢修那询问情况。 凤干雍赶到的时候,凤朝歌已经着急的哭成了泪人,若不是被子衿海棠小雨立夏拦着,只怕她已经沖入林中找寻凤朝阳了。萧景禹已经带了一批人马率先入林寻找,凤干雍再仨叮嘱凤朝歌不许入林后,也骑马入了林中。平南王妃见平南王也要进去,连忙拉住他:“禹儿已经进去了,深林危险,你不许再进了。” 凤朝沣和凤干绍原是在别处,听到消息连忙赶来,随着圣上和众臣一起到达,圣上见这围在一起乱闹闹的人群,冷声道:“怎么回事?” 邢淼见惊动了圣上,有些害怕的看了看邢侯,邢侯给邢淼递了个眼神。邢淼便畏畏缩缩的上前:“回禀皇上,臣女和凤姑娘比赛射猎,本约好了只在外林的,谁知道她胜负欲太强,自己不要命的跑到深林,真的不关臣女的事。” 第196页 高阳扶着凤朝歌,见邢淼如此说,叱骂道:“胡说!若不是你逼迫她,还要拿什么婚约做赌注,朝阳怎么会与你比试?” 高阳跪到圣上面前:“皇伯伯,就是她先挑衅要比试,朝阳才会遇险的。” 邢淼暗恨的瞪了一眼高阳,狡辩道:“我没有!” 凤朝沣和凤干绍这才得知凤朝阳被困林中,骑的马受了伤自己跑了回来,将凤朝阳丢在了林中。凤朝沣走到圣上面前请求道:“皇上,还请您调派御林军入林搜救家妹。” 圣上听了一顿,随后看了看身旁的邢侯,邢侯的眼神中含着犹豫,刚刚他派去询问结果的人说没找到邢章和邢修,他俩没回来,不知道事有没有成。 圣上看着邢侯的犹豫,沉吟了一下,对凤朝沣道:“你先别急,已经派人去寻了,在这静候结果吧。” 凤朝沣听了心中微微发凉,随后命人寻了马,独身进了林中。凤干绍听着圣上的话,忍住心中的寒凉,他们凤家为了圣上在北疆拼命,如今凤家的小女在林中遇了险,圣上竟然调派个御林军搜寻救人都吝啬。 萧与舜在自己的营帐中包扎了伤口,正要去给凤家传消息,突然透过营帐的敞开的窗子飞进来一个银镖,直直的插在他身旁的桌面上,银镖上带着一个字条。萧与舜先是一惊,随后连忙向外望去,却见营外空空,只有终年不修理长得高高的杂草。 萧与舜拿起字条展开,眼底划过思索,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随后他将字条在烛火上烧掉,带好配剑出了营帐。 圣上给众人都赐了座,带着大臣们在林外等着凤朝阳的消息,众人看在眼里都以为圣上重视凤家和记挂凤家女的安危,但只有圣上心里清楚他自己的心思。 邢侯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查探,就是寻不到邢章和邢修,邢侯的心里突然有些没底。端王和静王看着这边情景,对视一眼,静王点了点头,随后对身旁的人低语了几句。 萧与舜见圣上带着众臣等候在林外,连忙走上去:“儿臣给父皇请安。” 圣上见是萧与舜,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父皇,”萧与舜站起身后,不解的问:“父皇,只是出了何事?” “凤将军的嫡女在林中失踪了。”圣上有些不耐烦萧与舜的询问。 萧与舜听了圣上的话,正要说凤朝阳已被天一阁的人救走,突然四面起了巨响,圣上吓了一跳,随着巨响,四面突然涌出一队人马,皆着黑衣蒙面,持着刀向圣上冲来,众人大惊,侍卫们连忙护住圣上,和黑衣人厮打起来。 邢淼吓的大叫,躲在邢侯的身后,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涌出的黑衣人身上时,圣上身后突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个装扮成太监模样的刺客拿着匕首向圣上刺去。 “父皇小心!”萧与舜眼急,连忙拔出配剑沖了上去,他将圣上护在身后,和刺客厮打起来。 一寸短一寸险,刺客很快被萧与舜拿下,端王和静王见了,心下暗恨,让萧与舜得了便宜。 那群黑衣刺客很快被侍卫斩杀,场面恢復了平静,萧与舜压着那个刺客:“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刺客看着萧与舜,冷笑了笑,随后仰天大声吼道:“瑞王殿下!是奴才无能,没能替你杀了这个昏君,让您早日登上皇位!” 刺客说完突然嘴角流血,毙命了。萧与舜俯身查看,随后对圣上道:“事先服毒了” 圣上看着死在面前的刺客,久久不能回神,之前的那一批蒙面的黑衣人都已经被击毙,尸身列了一排。 “传瑞王来!”圣上的眼底微微泛着血丝,怒吼道。 端王和静王暗下对视一笑,一旁的萧与哲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抿唇不语。 瑞王来时两眼被揍的淤青,圣上见了眯了眯眼:“你这是怎么了?” “儿臣…一不小心摔的。”瑞王难以启齿,扯谎道。 圣上看着瑞王,突然站起身伸手挥了他一巴掌:“你这个逆子!你敢命人行刺朕,你是不是活腻了!” 瑞王被圣上这重重一巴掌挥的摔倒在地,他慌乱的摇头:“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没有。” “没有?”圣上看着跪在身前的瑞王又狠狠的添了一脚:“刚刚你所有的兄弟都在,只有你不知所踪,瞧瞧你现在这模样,形迹可疑!” “是不是朕许了皇后抚养你,你便生了不该的心思,还敢说朕是昏君,朕是昏君就轮到你来当明君了?”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儿臣一直在营帐中,不曾不去过,儿臣真的不知。”瑞王从地上爬起,不住的摇头。 静王见了,对着瑞王道:“三哥,你还是招了吧,你的人行刺父皇不成已经已死对你谢罪了。” “什么我的人?”瑞王看着落井下石的静王,不明白的问。 静王指着那一排黑衣刺客:“这些,可不都是你的心腹?”静王看着瑞王忍不住得意的勾了勾嘴角,随后对侍卫道:“揭下他们的面具,让瑞王好好看看。” 伴着一排黑衣人的容貌露出来,邢淼不由尖叫起来:“大哥和二哥!” 邢侯和圣上皆是一惊,圣上快步走上前,果然是邢章和邢修二人,圣上身形一晃,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邢侯,邢侯也是一瞬反应不过来。 第197页 “好啊!你们一个个串通起来想要害朕,要了朕的皇位,”圣上的身子有些摇晃,怪不得许久找不到凤朝阳的尸体,也寻不到邢章和邢修,原来邢章和邢修早已被瑞王收买,在这里等着行刺他,亏了他还一直信着邢氏父子,到头来他们的刀竟然是朝向他的。 端王和静王不由得眉头一紧,这邢章和邢修怎么会出现这里? “臣冤枉啊,皇上,臣…臣……”邢侯连忙跪到在地上,头脑发蒙。 端王看着邢侯和瑞王暗下思虑,随后站起身道:“父皇,邢侯回京述职这段时间经常去三弟府上,本以为是聊些政事,却不想竟然合谋暗害父皇。” 邢侯如今整个人还是蒙着,他万万没想到邢章和邢修竟会出现在那批刺客中,他去瑞王府,不过是听闻瑞王被收入中宫,想要结党扶持,好持续邢氏的荣耀,从未想过要谋刺圣上啊! 圣上闻言看着邢侯和瑞王:“你们当真胆大包天!太让朕失望了!”圣上厌恶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邢章和邢修的尸体:“来人,邢侯谋害行刺朕,褫夺爵位,满门抄斩。瑞王觊觎皇位,谋亲弒父,废为庶人,终身幽禁。” “冤枉啊!皇上,臣冤枉啊!”邢侯高声唿喊,邢淼闻言也被吓的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颤抖着。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想要谋害您,儿臣真的冤枉!” 在邢侯和瑞王的哀嚎中,圣上的身子勐烈摇晃了几下,随后倒了下去,站在一旁的萧与舜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第129章 第 129 章 天一阁三层长廊尽头的房间内, 萧景尧看了一眼仍昏睡着的凤朝阳,随后站起身走向刚从外面回来的图们。 “事都成了,邢家满门抄斩, 瑞王也被废为庶人幽禁。”图们笑着禀报随后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萧与舜得到消息后很机灵,救驾有功。” 萧景尧点了点头, 他本是在探查端王的计划,却无意间查到了圣上和邢氏的阴谋, 得知他们打算在围山对凤朝阳下手,连忙带人赶去,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让凤朝阳受了伤。还好当时有萧与舜在,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查到端王和静王派人行刺圣上然后打算嫁祸给瑞王, 原本他们这些兄弟之间的骯脏争斗他不想参与的,但是既然圣上将黑手伸到了凤朝阳身上,那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端王与瑞王相争, 他便顺水推舟, 将邢章和邢修的尸体混进刺客的尸体中,按照圣上的多疑,一定不会放过邢氏。邢氏是圣上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忠诚可用。圣上降罪,除了倒霉了邢氏, 对他自己来说也等于自断手腕, 从此少了一份助力。 只是萧景尧没想到, 他这个皇兄昏庸自私到如此地步, 只要威胁到他一点点,他便痛下杀手,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放过。 图们想着这次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一箭三雕,灭了邢氏,削弱圣上,提拔了萧与舜,这些不过是萧景尧略动了算计,心中愈发忌惮不敢得罪了他们侯爷。 “萧与舜告诉了凤家夫人的消息,凤家人不久应该就会赶到。”图们低声说。 萧景尧闻言回头向床榻望去,透过层层叠叠的床幔能依稀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她如今这状态,他当真不捨得她回玲珑阁去。 “人来了,先不要放上来,本阁主下去接见。”萧景尧说完转身向床榻走去。 图们闻声会意也退了下去,萧景尧自称的是本阁主,看来是不打算暴露身份。 萧景尧撩开床幔,手下意识的抚上凤朝阳略苍白的小脸。睡梦中凤朝阳只觉得身子沉沉的,唯有脸颊处有着温热的触感,刺激着她模煳的意识。 凤朝阳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粉红色的陌生的床纱,待她微微移动视线,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庞,原本因为陌生环境而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醒了?”萧景尧深沉的眸色中划过一丝惊喜的光亮。 凤朝阳点了点头,她张口只觉得嗓子紧紧的发着干涩:“这是哪?” “天一阁。”萧景尧听着凤朝阳微哑的嗓音:“可是渴了?我去拿水。”随后连忙站起身走到外面的圆桌前倒了温热的白水回来,他扶着凤朝阳,慢慢的将水杯递到她的唇下。 凤朝阳靠在萧景尧怀里,一点一点的将一小杯水喝了干净后,才慢慢的恢復了些力气,脑海中闪过昏迷前的画面:“你怎么来了?” 萧景尧将手中的水杯放下,似乎仍有些后怕,他将怀中的凤朝阳搂得紧紧的,慢慢讲了事情的原委。 “果然是圣上,”凤朝阳垂着眸,压住眼底的冷色:“只是没想到他对邢氏竟下此狠手。” “邢氏灭门,漠北一时无将戍守,只怕圣上会復了你父亲的兵权。”萧景尧的大手裹着凤朝阳的小手,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细腻的墨发弄的他下颚痒痒的。 “圣上虎狼之心,我爹一片赤诚,若是再握重兵只怕凤家迟早死在圣上的猜忌之下。”凤朝阳忍不住嘆道,邢侯被圣上一手提拔起来,可以说是武将中最得信任的人,却还是抵不过别人轻轻的一点算计,可见皇帝的疑心和昏庸。 “这些都交给我,我一定会护你和凤家的周全。”萧景尧牵起凤朝阳柔软的小手送到唇边,轻吻了吻:“相信我。” 第198页 凤朝阳笑了笑,只觉得心底被暖流包裹着:“好。”她靠在萧景尧怀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出事,姐姐和父亲一定急坏了。” 萧景尧环住想要从他怀中起身离开的凤朝阳,安慰道:“萧与舜已经说了你的情况,凤将军与你姐姐想必正在来的路上。” 听萧景尧提起萧与舜,凤朝阳这才想起:“他在邢修手下救下我,还为此受了伤。” 萧景尧听着凤朝阳言语中的愧意眸光微闪,随后又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我已谢过他了。” 凤朝阳知道萧景尧又在那吃起没有门子的醋了,索性嘴上答应下来,懒得与他争执,她不舒服的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我得起来更衣了,不然父亲姐姐来了见我这样,定是要担心的。”她如今身上还穿着骑装,上面不仅有泥土灰尘还有邢章的血迹。 萧景尧闻言心下略作思索,随后帮她褪下满是血迹的骑装:“天一阁没有女人衣服。”他将只穿中衣的凤朝阳藏在被子里:“你如今这身衣服不便见别人,我替你去和凤将军说。” 凤朝阳闻言不由得白了一眼萧景尧:“我爹和姐姐不是别人,说若是别人也应该是你。” 萧景尧将被子替凤朝阳盖好,随后拿来一个黑黑粘粘的药膏,凤朝阳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手掌蹭破了大片,如今到了该换药的时候。萧景尧将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凤朝阳手上,凤朝阳将手伸到鼻下闻了闻,有点奇花异草的香气,虽说卖相不好,涂着倒不似其他祛疤生肌的药膏疼痒。 萧景尧刚合上瓷盖,外面图们便敲门说凤家的人来了。萧景尧看了一眼凤朝阳眼底的急色,将她刚要起的身子按回床上:“在这乖乖等我。”说罢站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图们将银面具递上,低声道:“世子殿下也来了。” “我哥?”萧景尧眉头微蹙:“他来干什么?” “和凤朝歌一起来的。”图们说着似乎还有些无奈,怎么这平南王家的两儿子都看上了他死对头家的女儿了呢。 萧景尧接过面具,对图们道:“你留在这。” 图们闻言心中无奈,终于他也接了阿阳和随风的班,看起了凤大小姐的门:“是。” 天一阁二楼的茶室内,白叔亲自替凤干雍他们奉了茶,萧景禹和凤朝沣都在暗暗打量着天一阁的构造。 凤干雍急的来回踱步,他来接自家的女儿,却只能等在着,连见都不让见,若非凤朝阳在他们手上,按照他往日的脾气,非掀了这里不可。 “世子殿下可是也看出了什么?”凤朝沣压低声音对萧景禹道。 萧景禹点了点头:“别看这小小的茶室,上面都布着机关,我们若是硬闯只怕都要被关在这,到时候即便加上凤将军我们三人联手也逃不出去。” “这天一阁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要抓我妹妹。”凤朝沣心底不由得泛起担忧来。 萧景禹看着白叔奉来的茶:“他们以礼相待,未必不善。” 萧景禹和凤朝沣正说着,便见一个身着紫袍面带银色面具身材挺拔修长的男子从三楼走了下来。男子虽带着面具,但通身气度不凡,想必面具之下的容貌也是英俊不凡。 凤干雍见萧景尧来连忙迎了上去:“我女儿呢?” 萧景尧闻言勾了勾唇:“凤将军莫急,我有事要与您商讨一番,还请您先移步。” “商讨的事待我见了小女再说。”凤干雍闻言大手一挥,就要向三楼走。 萧景尧倒是不阻拦:“凤将军,您即便上去也是见不到令媛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凤干雍闻言虎目一横。 “天一阁每一处都设有机关术,若非有人引路,只怕将军会迷失在此。”萧景尧说完一顿,又道:“将军宽心,令媛无碍,我已派人好生安置了。” 萧景禹和凤朝沣闻言,心下瞭然,果然如他们所猜测,这天一阁处处设有机关。 凤朝歌见了上前劝道:“爹,阁主既然说朝阳无碍,您便随阁主前去,到底是阁主‘救了’朝阳。”萧与舜说天一阁劫走了凤朝阳,如今朝阳在她们手上,一切也只能顺着他们来了。 凤干雍听了嘆了口气,只好先压住担忧,随萧景尧近了另一间屋室。 “不知阁主有何事商议?”凤干雍落座后,着急的问道。 萧景尧不紧不慢的给凤干雍斟了一杯茶:“我想与将军讨论一下将军的忠心。” “将军以为,令媛此次遇险,是意外还是人为?”萧景尧对上凤干雍的目光,声音低冷。 凤干雍闻言一愣。 他只知道凤朝阳被那邢家女逼迫射猎进入林中,马儿又发狂,幸好遇到六殿下,结果最后人又被天一阁劫走了。 “阁主此话何意?”凤干雍的言语中透漏出慎重。 “不知将军可知令媛受伤,并非马匹突然发狂所致,而是圣上派人下的手,圣上想要令媛的命,派了邢家二子埋伏在林中。”萧景尧见凤干雍面上漏出犹豫,补充道:“您若不信,日后可以询问凤姑娘。” “圣上想要除了令媛,无非是忌惮凤家和平南王府的联姻,如今您尚未手握重兵圣上便下此狠手,若是日后您復得兵权,又如何保护您的女儿呢?” 第199页 “我想将军是明白人,当今的圣上值不值得您不顾亲人安危死命效忠,您心中应该比我这一介白衣清楚。实不相瞒,我今日出手相救并未藏私心,只是单纯受人所託。令媛与冠军侯订婚我并未送上贺礼,如今也算是还了人情。” 凤干雍闻言一顿:“阁主所言,是说冠军侯托您救了小女?” 第130章 第 130 章 “正是。”萧景尧点头。 凤干雍听阁主说是萧景尧托他救的凤朝阳,对他的话也有了几分相信,如此再想一想,之前在围山的时候,圣上召了大臣议政,却不见邢章和邢修,他们当时本应该随邢侯汇报漠北军务的,可是那时他们二人不在,圣上却未提起询问。 “我带人赶到的时候,正见那邢章和邢修对令媛下手,幸有七皇子挡着,不过我受人所託,不便明于身份,便留下话,让你们来天一阁寻。” “他们二人当时亦蒙着面,所以七皇子也并不确定是何人,后来我将邢章与邢修二人的尸体混入刺客中,也算是替令媛报了仇。” 凤干雍想着邢侯被满门抄斩,竟是天一阁的手笔,但转念一想,虽有天一阁铺垫在前,但到底是圣上丝毫不顾君臣之义,连查都不查单单凭藉两具尸体便定了罪。更让他心寒的是,圣上竟然对他的女儿下手。如此自私无能,心狠手辣的庸主,他不忠也罢。 凤干雍压住眼底的冷冰和怒意,随后对萧景尧道:“多谢阁主提醒。” “无妨,受人所託罢了。”萧景尧勾了勾唇,又道:“只是……凤姑娘现在还不能随您回将军府。” “这是为何?”凤干雍听了没有一皱,有些焦急。 “圣上既然对凤姑娘起了杀心,只怕一次不成还会有下次,镇北将军府太过显眼,凤姑娘此时回去,只怕不甚安全。不如先留在天一阁,天一阁隐秘,即便被人发现想来也闯不出层层布下的机关。”萧景尧顿了顿:“其实这也是冠军侯的意思,他如今人不在京中,所以托我保护凤姑娘的安全。” 凤干雍闻言陷入沉思,这阁主的话说的不错,镇北将军府太过显眼又非铜墙铁壁,圣上杀心已动,在消除圣上杀心之前,不必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凤朝阳护好。只是……她这未出阁的女儿怎么能独自一人住在别人家呢,还是个不知底细连面貌都看不清的人。 “将军放心,我与冠军侯乃生死之交,他的妻子我定以命相互。” 凤干雍听了不由得眼睛一瞪,冷哼一声:“还没嫁呢。” “我刚刚以吩咐人带朝歌姑娘上楼看望凤姑娘,只是凤姑娘的衣物破损,天一阁又没有合适的女儿衣服,所以凤姑娘此时不便见别人。” “你怎么知道。”凤干雍听了萧景尧的话,一吹鬍子,叱问道。 “是服侍的丫鬟所言。”萧景尧笑了笑,解释道。 萧景尧和凤干雍回茶室的时候,凤朝歌已经从三楼下来,她看上去已经不似来时那般焦虑。凤朝歌对萧景尧俯身一礼:“多谢阁主相救。” “姑娘客气,”萧景尧微微点头,随后又道:“晚些时还请派人送些凤姑娘的换洗衣物,风声过去之前,凤姑娘便留在天一阁养伤。” 凤朝歌听闻略诧异,她看向凤干雍,见凤干雍似乎默认了,便点头答道:“那便有劳阁主了。” “分内之事,姑娘客气。”萧景尧说完便让白叔送凤干雍一行人出去。 萧景禹走到门口时,不由得回头向内望,只能见萧景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皇宫 围山行刺一事,震惊了朝野,夏猎也提前结束,一行人回了皇宫,邢氏一族已经在七皇子萧与舜的监督下于京郊刑场抄斩,本是如日中天的簪缨世家就这样退出了北楚的歷史舞台。 圣上似乎在这一次刺杀中受了极大的打击,圣上身子本就不好,经此一事,一病不起,在榻上连躺了数日,今日终于清醒过来。 圣上一睁开眼睛便询问萧与舜,身边的公公一听连忙去罗香馆寻萧与舜,端王等人一听,不由得红了眼。 果然萧与舜进了皇帝寝宫没多久,封王的消息便传遍了合宫,皇上嘉奖七皇子救驾有功,封为奕王。 这边萧与舜刚离开皇上的寝宫,静妃便跑到殿外求见,静妃穿了一身素衣,脱簪请罪:“皇上,瑞儿无心害您呀皇上,瑞儿一定是被冤枉的。” “臣妾求您放了瑞儿吧,瑞儿绝对不敢行刺您,他是被别人陷害的。”静妃在外面声泪俱下,纤细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我见犹怜,但是皇帝寝殿的宫门紧闭着,没有一丝要打开的痕迹。 “姐姐,您怎么还在这跪着?”淑妃远远走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静妃,似笑非笑。 静妃看了一眼淑妃,美目眯了眯,透着寒意:“少在这幸灾乐祸。” 淑妃站在静妃身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静妃,随后勾了勾唇:“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么敢幸灾乐祸,妹妹是来替姐姐求情的。” “你替我?”静妃冷笑:“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本宫用不着你替本宫求情。” 淑妃轻笑了笑:“姐姐承宠多年,宠冠后宫,没想到自己也能落到今天这一步吧,不过妹妹告诉姐姐,姐姐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是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去年你为了自己儿子不受打压,去皇上面前进谗言,让皇上将凤朝歌赐给哲儿,那时候凤家树大招风,你却非要将我的儿子推上成为众矢之的,静妃,这份恩情,我今日必得好好报答。”淑妃说完扶了扶髮鬓,向皇上的寝宫内走去。 第200页 “皇上,瑞儿是被陷害的,求您放了他吧,臣妾求您了。”静妃对着寝殿继续求到。 静妃跪求了许久,寝殿的门终于打开,静妃的眼底闪出希望的光,可是很快她眼底的光便暗淡下去,出现在门前的是淑妃。 淑妃朝着静妃冷笑了笑,随后带着身边的丫鬟走寝殿内走了出来,静妃这才看见她身后跟着皇上身边的公公,静妃正要说话,却因公公怀中的圣旨愣住。 公公看了看静妃,随后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宣读道:“静妃失德,教子无方,教唆皇子,意欲谋夺太子之位,自今日起废为庶人,移居冷宫。” 静妃听完呆愣愣的摔倒在地上,随后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有教唆瑞儿,臣妾没有。”静妃哭着突然想起身边的淑妃,她突然从地上爬起,冲着淑妃而去:“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本宫。” 淑妃看着扑过来的静妃连连后退,冷笑道:“姐姐,在这后宫之中,成王败寇,你自承宠的那天就该明白,墙倒众人推,你和瑞王树敌太多,落的如今下场,都是你们自找的。” 静妃尖叫着伸手想要抓花淑妃的脸,可是被一帮丫鬟奴才拦着,她根本碰不到淑妃,淑妃看着疯一样的静妃,对身旁的人喝到:“还不抓住她送入冷宫,是等她惊扰到皇上吗?” 淑妃看着被奴才们拖走的静妃,扫了扫身上略出褶皱的华丽衣裙,她的哲儿说的果然不错,借端王的手扳倒瑞王,静妃便无了依靠,只需她轻轻一推便会倒了,淑妃吐出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了结了静妃这个狐媚子。 静妃与瑞王依靠皇后,而无子的皇后也依靠静妃和瑞王,如今静妃和瑞王倒了,皇后也就只剩个空架子,端王和静王的母妃德妃年老色衰,而萧与舜的母亲贤妃相来是个不得宠的,如今这后宫的天下终于是她的了,也不枉费她韬光养晦这些年。 天一阁 凤朝阳的衣物很快被送来,只是海棠和子衿不在,她手坏了又不能沾水,无人能伺候她沐浴,凤朝阳正犯愁着,就见有僕人打了一桶一桶的热水进来。 最后跟进来的是萧景尧,凤朝阳心下一顿,她警惕的看着萧景尧:“你来干嘛?” 萧景尧挑了挑眉,坏笑道:“伺候夫人沐浴啊。” 凤朝阳闻言小脸一红,当即反驳:“不要!” “那可不成,夫人今日受了这么多惊吓,定要好好洗洗身子安寝。”萧景尧说着,一步步向床榻上的凤朝阳走去。 凤朝阳连忙向后缩,只可惜床上空间小,她左右缩不到哪去:“你…你现在才是惊吓,我自己能洗,不…不用你。” 萧景尧站在窗前,见凤朝阳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笑了笑,随后伸手握住她露在外面的玉足,少女的足雪白而精巧极漂亮的模样,萧景尧握在手里,不由得感受了一下她细腻的肌肤。 凤朝阳的脸唰的红了起来,她连忙想要抽回脚,却被萧景尧用力握着,他手臂一带,便握着她的脚将她从角落里拽了出来。 凤朝阳下意识的惊唿,她用双臂围在胸前护住自己,下一秒她果然被带入了萧景尧怀里。隔着中衣,他温热的体温洒了下来,浸透她的衣料,透入肌肤。凤朝阳僵在萧景尧的怀中不敢乱动,生怕惹到了他‘自身不保’。 “我…我自己能洗的。”良久,凤朝阳已经被萧景尧紧搂的有些出汗才弱弱的开口。 萧景尧嘆了口气,随后松开她,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髮:“不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天一阁中选了两个稳重细心的丫头,这几天就由她们照顾你。” 凤朝阳闻言这才算松了口气,她真的怕萧景尧犯起混来,萧景尧将凤朝阳那暗自松气的模样的尽收眼底,勾了勾唇:“早些休息。” 凤朝阳连忙点头:“你也是。” 萧景尧走后,果然有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年岁与海棠差不多大,不过却有着子衿一般的老成,凤朝阳在她二人的服侍下入了浴。 云阙:“姑娘将手抬高些,莫要沾了水。” 凤朝阳依言将手举的高高的,热水浸透了肌肤,将紧绷的身子舒缓开,出了浴,凤朝阳由云阙扶着会了床上,刚刚下地才知,她的小腿似乎有些扭伤,想来是从马上摔下的来的时候姿势不对。 凤朝阳在天一阁被萧景尧好吃好喝的养着,每日用过晚膳还要在临睡前喝上一碗滋养补气血的粥,萧景尧每晚都亲自端着勺子来喂,白日里午膳后便要搂着她睡上一觉,她吃多了想要下地走走,却总是被他按在床上躺着。美其名曰说她小腿扭伤不能下地走动,凤朝阳看萧景尧就是趁机吃她豆腐。 这样一连十数日,照着往日里那透着苍白的小脸,现下白里透红,粉晶晶的,身段也出落了不少,抱起来更加柔软舒服,萧景尧的心中很是满意。 只是萧景尧忽略了凤朝阳投来的幽怨的小眼神,凤朝阳只觉得自己再在天一阁待下去,回到府中只怕要变成小猪了。 镇北将军府 果然不出萧景尧所料,圣上醒后每几日便颁下了圣旨,恢復了凤干雍的兵权,还额外赏赐了不少,只是这一次,整个将军府,无论是凤干雍还是凤朝沣父子没有一个欢喜的。 第201页 邢侯的结局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圣上如此无情,他们即便忠心耿耿又能落得什么下场呢? 书房,凤干绍走了进去,见凤干雍正将圣上的圣旨铺开放在桌案了,他走到凤干雍身边,沉吟了一下开口:“大哥,有句话弟弟必须要讲。” “那日在围山,朝阳在深林中失踪,沣儿担心朝阳的安慰请求圣上调动御林军搜救,当时圣上便拒绝拖延,那时我只觉得圣上太无仁义,咱们凤家为了北楚世代在西北打拼,到头来女儿落难,圣上连个御林军都不捨得调动。谁成想,更让人寒心愤怒的,竟然是圣上想要小五的命!” 凤干雍深深的嘆了口气:“是我对不住朝阳。”他说完合上圣旨,向一旁一丢,随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圣旨,咱们接。” “大哥!”凤干绍闻言有些焦急还有些愤怒:“圣上对我们不过是利用,邢氏刚死北疆无人,来日只要出现能顶替我们的人,圣上一定会卸磨杀驴,到时候凤家如何?” 凤干雍看着急切的凤干绍沉声安慰道:“你说的这些我岂会不知?只是这一次,这兵权在我们手中不再是烫手的山芋,而是保命符。” “我会向圣上提议重新编制军队,凤家军中的亲信我们一律剔除军队之外,其余的按照亲疏远近重新编排,待到来日一旦出事,圣上再次收回兵权,我们有亲卫军为底牌,还会有军中那些亲近之人愿意投靠与我们。” “你放心,哥哥不会再煳涂了,不会那儿女的命开玩笑。”凤干雍说着,突然想到那日在天一阁,天一阁阁主最后对他说的话。 他要他接受兵权,并且重编军队留出那部分能够为他所用的好好操练,以待来日。 凤干雍回来也是思虑了许久,今日终于下定决心,他要为儿女,为凤家的将来拼上一把。 圣上圣旨一下,想来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动凤朝阳,其实萧景尧早就能想到这点,邢侯死后,圣上手中无将,必会再度启用凤干雍,若是这时候圣上还出手对付凤朝阳,那圣上等于亲手将刀递到凤干雍手中,再告诉凤干雍杀他的罪名。圣上不会傻到那种地步,所以萧景尧不过是借着凤干雍的担忧,多留了凤朝阳数日。 如今凤朝阳身上的伤大好,还被他养的愈发晶莹灵秀,若是再不送回将军府去,只怕凤干雍要打上门来讨女了。 萧景尧嘆气,只好命人收拾了凤朝阳的衣物,亲自送她回府,随风照例留在玲珑阁照看。 回了玲珑阁,凤朝阳总算是能睡的自由舒坦些,凤朝歌一日里要来三四回,还满意的说天一阁果然没辜负她们的嘱託,将她养的这般好,凤朝阳心下想,萧景尧简直是用餵猪的食量来餵她,若非知道他好心,凤朝阳只会觉得,萧景尧要将她养的肥肥的好上称。 围山夏猎之后,北楚的天又便了。 原本权势煊赫的邢氏一族被灭门,而之前受皇上百般冷遇的镇北将军府却再度崛起,百姓们都传,看来圣上当真是离不开镇北将军。 如今改变的并非邢氏和镇北将军府,朝局也发生了大的变化,如今朝堂上犹以端王和静王为尊,奕王萧与舜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而且较端王和静王来说,奕王更受圣上宠信。原本最不受宠的皇子,因为在围山一朝救驾有功,现如今平步青云,不少原先在瑞王身下的势力自知得罪死了端王便转投靠于奕王。 倒是平王萧与哲,似乎并未受到朝堂风波的影响,无论是瑞王的败落还是奕王的崛起,平王萧与哲当真应了他这封号,平平静静。 凤朝阳坐在玲珑阁中下棋,看着棋盘上当今朝堂上的形势,原来萧景尧所说的已经谢过了,是他帮着萧与舜上位了。 他这谢礼送的还当真恰当,与私来说,萧与舜不受宠潜藏多年,隐忍不亚于萧与哲,只可惜他出生的底牌比萧与哲还好,没有外戚实力,母妃又不受宠,如今萧景尧助他救驾有功,圣上重用于他,倒是弥补了他的短板,给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与公来说,瑞王倒台,圣上不可能看着端王一人独大,必得提拔一位皇子与之制衡,成年的皇子中,除了萧与哲便是萧与舜,相较于满腹心机的萧与哲,倒不如推萧与舜上位,诸王夺嫡,更好控制。 想来萧与哲打的便是这个算盘吧,她听萧景尧说,端王和静王的计谋是萧与哲在暗中推波助澜,萧与哲向借端王和静王之手除掉瑞王,而他又深知圣上的制衡之道,不会任由端王做大,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个萧与舜,顶替了他的筹谋。 萧与哲崛起的第一步,被打压了。 夏日的天一日日的热了起来,玲珑阁外的海棠花也开得格外艷丽多姿,海棠每日瞧着那花,更加喜欢自己的名字。子衿捧了新的紫色料子来,凤朝阳左右看了看,还算合适,想着之前将束带送了凤朝沣,既答应过萧景尧,也该补一个给他了。 平王府 萧与哲独自坐在府中凉亭中品茶,当今的朝局,当真是越来越浑浊了,萧与哲冷笑了笑,鹬蚌相争,让萧与舜抵了那名头也好,反正他也不想过早出头,惹端王和父皇的不快。 突然凉亭中闪出一道黑影,萧与哲喝茶的手一顿,他看着面前的身影微微眯眼,眸中透着危险:“这个时辰来,是觉得你和本王的命大吗?” 第202页 “我皇有重要的事情,想与殿下好好商讨。”那黑衣人听了萧与哲的呵斥似乎并不害怕,只是微微抱拳,沉冷着声音说道。 萧与哲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说来听听。” 那黑衣人上前一步,伏在萧与哲耳边说了许久,才慢慢抬起身来,他退后一步问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萧与哲冷笑了笑:“你们皇上是拿本王当刀使吗?” “殿下此言差矣,我们皇上是将殿下当做最优秀的盟友,若此次事成,殿下登基皇位,近在眼前。” 萧与哲的眸光微闪,他再次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长眸微眯:“好,本王便赌这一把。” 第131章 第 131 章 凤朝阳将端王府送来的精巧的帖子放在榻上的几案上, 刚刚她在荷风堂陪老夫人说话,端王府派人来送帖子, 说是夏日炎热, 邀众多官家公子小姐去外京山上的别墅避暑, 如今瑞王倒台, 端王和静王在朝野中势力最大, 虽有奕王萧与舜这个新贵压制, 但是新贵终究是新贵。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端王此举想来是要进一步扩大在朝中的势力了。 凤朝阳正盯着端王送来的帖子出神, 子衿进来通报说凤朝歌来了, 刚刚凤朝歌未在荷风堂,想来现在也得知了消息。 凤朝歌着了一袭月白色的留仙裙,腰间玉带轻束,腰肢不盈一握, 她手上正拿着端王府的帖子。 “姐姐来了。”凤朝阳笑道,站在她身后的海棠连忙奉了新茶上来。 凤朝歌将端王送来的帖子也放在了几案上, 嘆道:“我当真不想你去,谁知道他们这次怀的什么心。”自从围山出事后,凤朝歌极排斥皇家诸人。 凤朝阳自然知道凤朝歌所想:“怀的自然不是什么好心, 不过端王也不会动我们。” “为何?”凤朝歌不解。 “父亲恢復了兵权,端王应该是想将将军府收归麾下, 以增加夺嫡的筹码, 自然不会动我们。”凤朝阳说完见凤朝歌仍不甚放心, 继续道:“大哥也会和我们一起去, 白启也会随行,姐姐暂且放心。” 凤朝歌点了点头,随后端起茶杯,似乎仍有心事重重。 凤朝阳想了想,试探的问:“我听闻瑞王谋刺圣上被废为庶人,姐姐……” 凤朝歌闻言抬起头,对着凤朝阳苦涩一笑:“我很早就知道我们不可能,而且情分早已经尽了。你不必为我担心。” 凤朝阳见凤朝歌这几日也很平静,似乎并未因瑞王的事过于伤心,如今见凤朝歌亲口说出,也算放下心来:“既然与瑞王情分已尽,那世子殿下…他很关心姐姐的。” 凤朝歌听了一笑:“你是要给我当红娘不成?世子殿下确实多次救我,但也唯有感激罢了。”凤朝歌嘆了口气:“好了,明日就要外京别墅了,我回蘅芜苑收拾准备了。” “姐姐慢走。”凤朝阳点了点头,亲自送凤朝歌到玲珑阁外,然后打发子衿和海棠去做事,回了屋内唤隐藏在暗处的随风。 “夫人有何吩咐?”随风身影一闪,出现在窗前。 “明日你们主子可回去?” 随风点头:“会去,夫人可是想我们主子了?” 凤朝阳闻言不由得白了一眼随风,随后‘嘭’的关上窗子,原以为他是个老实不苟言笑的,如此着实是她想多了。 随风被关窗子的声音一震,愣愣的站在原地片刻,有些不解凤朝阳的反应,随后连忙给天一阁传消息,说夫人想主子,想到都对他发火了。 翌日 凤朝阳和凤朝歌凤朝沣三人在荷风堂拜别了老夫人后,出了将军府,白启已经等候在府外,凤朝沣看着凤朝阳和凤朝歌上了马车后,翻身上马,向外京而去。 行了半日抵达了外京山脚下,凤朝阳和凤朝歌下了马车,外京山山体平缓,山色迤逦,山顶处修建了离宫别墅,专供夏日避暑所用。山间修了一条青石小路,缓缓的蜿蜒向上,早有端王府的人候在山下,待各家的公子小姐到后,引路上山。 上山进入别墅后,并未见到端王,而是先有奴僕领着到最先分好的住处,凤朝阳住曲院风荷,凤朝歌住长春仙馆,凤朝沣被分到碧桐书院。三人分别随着别墅的宫人到住处安放行李。 凤朝阳到曲院荷风安顿好后,慢慢走到带他们前来的宫人身前问道:“你可知冠军侯住在哪?” 那宫人仔细的想了想,随着笑答:“冠军侯住在水木明瑟,离曲院荷风不远。”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叫子衿打赏宫人,宫人笑眯眯的收了银子退下,凤朝阳便在苑内转了转,苑后不过十步便是一片荷塘,塘内种着菱荷,此时正值荷花盛开,傍晚风过满苑荷香。苑西侧种有竹柏,层层疏疏,柏石间有清泉流过,截泉酿麯酒,酒香伴着荷香盈满鼻息,沁人心脾,曲院荷风也遂此得名。 凤朝阳在曲院荷风待了不久,便有宫人来传,说端王请大家去九州清晏赴宴,凤朝阳先带着子衿和海棠去长春仙馆寻了凤朝歌,然后一同在九州清晏前等凤朝沣到后一同入内。 端王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他的右侧坐着静王和平王,左侧坐着奕王,凤家的位置被他安排在殿下的第一桌,与凤家相对的便是平南王府的位置。 第203页 端王之心,昭昭可见。 凤朝阳刚落座不久,便见萧景尧和萧景禹走了进来,他们二人并未对坐在上位的诸王行礼,而端王似乎也不像之前对他们二人那般热络恭敬。 萧景尧今日依旧是一袭紫衣,他身边的萧景禹也是习惯的一身玄色锦衣,萧景尧落座后,目光便投了过来,凤朝阳与他对视,随后见他的目光落在了凤朝沣身上片刻,面上的表情似乎淡了几分,若非于他相处甚久,凤朝阳也不会发现他突然低沉下去的情绪。 凤朝阳看向凤朝沣,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当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束带上时,凤朝阳便瞭然了,她压住心底的笑意,收回目光,也不再看萧景尧。 萧景尧见凤朝阳那无动于衷的模样,暗暗咬了咬牙,冷着眸色瞥了一眼凤朝沣。 坐在殿上的端王和萧与哲萧与舜都将萧景尧和凤朝阳的神色看在眼里,端王不由得眸色深了深,划过算计。 萧与哲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萧景尧和凤朝阳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而萧与舜的目光则一直落在凤朝阳身上。围山之后他一直担心她身体如何了,现今看来应该恢復的很好。 待众人都到齐后,端王命人传了膳,端王先举起酒杯客套了一番,那些父亲在端王手下效力的子女都极力奉承,随后有人向诸王敬酒,大多是端王静王和新贵奕王萧与舜。 一顿宴席下来,客气热闹,说的上宾主尽欢,宴席结束后,凤朝沣和凤朝阳凤朝歌正向外走,突然有个宫人快步上前,将凤朝沣拦住,小声说,端王殿下有请。 凤朝阳和凤朝歌都顿住脚步,凤朝沣闻言沉吟着,凤朝阳见了便道:“大哥且去吧,我和姐姐一同回去便好。”说罢对凤朝沣点了点头,就和凤朝歌一起出了九州清晏。 那边萧景尧和萧景禹也都被宫人拦下。 凤朝阳先送凤朝歌回长春仙馆,舟车劳顿,今日且要歇一歇才能欣赏别墅美景。待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回了曲院荷风,刚进苑内便见奕王萧与舜立在苍苍竹柏下,一席月牙色的长衫,他抬头望着从柏石间流出的清泉,负手而立,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成色上好的青玉扳指。 凤朝阳脚步一顿,随后转头对子衿和海棠吩咐了几句,二人便快步近了屋内,凤朝阳慢慢的向萧与舜走了过去。 萧与舜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他转头回望,阳光透光云层打在他的眉宇上,染上一层温柔。 “奕王殿下万安。”凤朝阳俯身行礼。 萧与舜抬了抬手:“凤姑娘不必多礼,身子可大好了?” “已经大好了,还要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凤朝阳站起身:“说来还未恭喜殿下喜封奕王。” 萧与舜勾了勾唇角,似乎并未因为封王而多欣喜:“举手之劳凤姑娘不必挂心,倒是我此次能够封王还要多谢凤姑娘的朋友。” 凤朝阳闻言顿了顿,随后试探的问:“殿下说的可是天一阁阁主?” 萧与舜点头,随后问道:“只是不知凤姑娘如何识得这样人物?”萧与舜顿了顿,又补充道:“天一阁似乎涉及深广,底细更是交错难查,凤姑娘闺中女子,若是与他关系过近,只怕会有危险。” 凤朝阳闻言想了想,笑道:“多谢殿下提醒,臣女记住了。”便再无多话,那日萧景尧来后,她便晕了过去,不知道萧景尧可与萧与舜说了什么,他既如此提醒,想来是认为她与天一阁关系甚密,若是贸然撇清关系,反倒引得怀疑。 萧与舜见凤朝阳如此答,也不好再多叮嘱或是多询问,他望了望曲院荷风的风景,随后夸赞道:“这地方倒是清净又不失雅致,很适合你。” “多谢端王殿下费心安排。”凤朝阳笑道。 萧与舜闻言轻笑了笑,并未接话。凤朝阳知道萧与舜心中所想,端王将她和凤朝歌凤朝沣的住处都安排的精巧雅致,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而端王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讨好镇北将军府罢了,至于为何讨好,那便是因为那失而復得的兵权。 “你可记得,之前在宫中你与本王说,相比于冠军侯和本王的皇兄们,本王并不逊色,只是缺少一鸣惊人的机会?”萧与舜突然从眼前的景致中收回目光,落在身侧的凤朝阳身上。 凤朝阳闻言看向萧与舜,他正看着她,不知为何,眸中似乎含着光亮。 第132章 第 132 章 夏风穿过竹柏翠绿的叶, 浸透了泉水的清凉, 凤朝阳收回目光,她之前确实说过这句话, 不过那时是因为她有心扶持萧与舜夺嫡,但是现在她既知萧景尧之心便不可能再扶持萧与舜了, 说到底, 她和萧景尧与诸王是对立的。 “当然, 王爷如今不正是印证了臣女的话?” 萧与舜笑了笑, 他转身对向凤朝阳:“其实本王一直很感谢你, 因为只有你在本王最落魄的时候愿意出言安慰我,本王能走到今天离不开你当时的鼓励。” 闻此言, 凤朝阳连忙摇头笑道:“王爷此言真的是折煞臣女了, 王爷您本就是一块上好的玉石,不过是早年逢了灰尘,您今时今日的所得都与您自身分割不开, 臣女不过是说了几句讨巧的话, 难得王爷记在心中。” 第204页 见凤朝阳如此说,萧与舜先是笑了笑, 随后将目光投向远方沉吟了一会:“其实本王心中有些话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本王知道你与冠军侯有婚约在身, 但那是幼时定下的婚约, 本王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凤朝阳闻言心中一顿, 她抬头看了一眼萧与舜, 见他的目光中含着期许, 凤朝阳连忙低下头, 心下思索一番,随后默默不语,只是面上露出害羞的神色来。 萧与舜见凤朝阳这幅反应,眼底沉了几分,他轻咳了咳:“是本王唐突了。” “你确是唐突了。” 萧与舜话音刚落便从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凤朝阳和萧与舜一齐回头看去,只见曲院荷风院门处立着一个身材修长身姿挺拔的男子,男子一袭紫衣,墨发金冠,面容俊美,只是此刻俊脸上一双眸子含着冰霜,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萧与舜身形一顿,面色划过一瞬的狼狈,随后他正了正神色,对萧景尧笑道:“原来是小叔啊,您怎么来了?” “本侯来未婚妻的住处还需向奕王解释吗?”萧景尧冷笑了笑,随后向院内走了进来。 萧与舜面上的笑容一滞:“自是不需本王过问。”他的声音平淡客气,但是‘本王’二字却被他刻意咬重。 “奕王知道便好,快走不送。”萧景尧似乎未听见他刻意显示的本王二字,态度极其不屑,他快步走到凤朝阳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沉声训斥道:“什么人也值得你站在那聊个没完。”他说罢搂着凤朝阳便向屋内走去,全然不顾还站在原地的萧与舜。 凤朝阳随着萧景尧头也未回的进了室内,萧与舜立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内,面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望着紧闭的门许久才转身离开。 屋内萧景尧靠在窗前,见萧与舜的身影消失在曲院荷风后才冷哼一声走到凤朝阳身旁坐下。 子衿和海棠不在堂内,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收拾,凤朝阳连忙拉起萧景尧向内室走,待进了内室,凤朝阳将门在内反锁,又走到敞开的窗子处将窗子关上,这里不比玲珑阁,诸事都要多小心些。 萧景尧的俊脸还沉着,凤朝阳见此,心知是某人的小心眼又犯了。 “你怎么过来了?”凤朝阳慢慢向萧景尧走去,随后在他的身前站定。 “本侯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本以为车马劳顿你会歇歇再来。” “萧与舜倒是不累。”萧景尧冷哼一声。 凤朝阳无奈的撇了撇嘴,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他查到消息是天一阁传的了,而且也开始着手调查了。”凤朝阳走到桌案前,斟满一杯清茶,递到萧景尧手中:“你故意留下的?” 萧景尧望着凤朝阳递来的茶许久,心下嘆息,终是伸手接过:“是。” “为何?天一阁不是想来不明着参与朝事吗?” “那是从前,现在天一阁要慢慢参与仕途了。”萧景尧喝了一口清茶后,将茶盏放在一旁,随后牵起凤朝阳的手:“突然后悔帮那混蛋了,不过是封了个王,就想着觊觎你。” 凤朝阳由着萧景尧牵着,萧景尧选择从萧与舜这边入手让天一阁入仕,也算一箭双鵰,先借天一阁的势力将萧与舜扶持起来,而表面上萧与舜的身后背靠着天一阁,端王等人看在天一阁的份上也不敢对萧与舜轻举妄动。这样一来端王和萧与舜两股势力势均力敌,互相牵制消耗,给他们制造多胜的时间。 只是……上一世的胜者到底是萧与哲。 凤朝阳自动忽略萧景尧最后的话,继续道:“虽说现在有奕王制约着端王,但是还有一个人我们不得不防。” “你是说萧与哲?” “是。”凤朝阳点头,随后暗暗思索起来:“萧与哲在朝中并无过多的势力,可是却能取得最后的……”凤朝阳说着突然一顿,她连忙抬起眸正撞见萧景尧深深的眸子。 “最后的什么?”萧景尧询问道。 “是梦里,在梦里我梦见他当了皇帝。”凤朝阳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登基的,按照他现今的势力,别说对付端王静王,就连新晋的奕王他都敌不过。我本以为他是在隐藏着势力,可是如今朝事如此分明,他在朝中根本无能用之人。这样的他又是如何在诸王夺嫡中胜出的呢?” 萧景尧听着凤朝阳的疑惑,不由得眯了眯眼,萧与哲在朝中的势力确如凤朝阳所说的空白,但是他争权夺位用的根本不是北楚的势力,而是一直与北楚敌对的南国。 “梦只是梦,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萧景尧拉着凤朝阳的手臂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搂紧:“放心,我会提防他,并且查清他身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势力。” 凤朝阳闻言稍稍安心下来,她只怕现在的萧与哲表面上看起来太过于无害,让萧景尧也掉以轻心。好在,萧景尧足够理智谨慎。 “对了,端王刚刚叫了我大哥。”凤朝阳靠在萧景尧怀中,白皙的小手抚摸着他衣缎上的花纹,查看着针法。 “静王也叫了我和我大哥。” 第205页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凤朝阳继续查看着花纹。 “话不投机半句多。”萧景尧一把握住凤朝阳不断在他胸前游走的小手,挑了挑眉,声音略微沙哑:“你干什么?” 凤朝阳抬头对上萧景尧眸子片刻,突然察觉不对,连忙抽手却被萧景尧紧紧握住,凤朝阳一顿:“你做什么?” “是我问你啊,你想做什么?”萧景尧扣住凤朝阳的小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听随风说,你想我了,想我想到都忍不住对他发脾气了。” 凤朝阳闻言心中忍不住怒骂,她果然是看走眼了,竟然会觉得随风不苟言笑,果然,萧景尧身边就没有一个好人,她何时说想萧景尧了,而且就算她真的想,她也不会说出口的,随风这个大猪头。 萧景尧将凤朝阳面上这风云莫测的表情尽收眼底:“既然夫人想我了,那……”他说着一个翻身将凤朝阳压在身下,斜斜的笑道:“但凭夫人处置。” 凤朝阳先是一惊,随后伸手用力推开萧景尧,羞怒道:“谁想你了。”她从暖榻上支着手臂坐起身,可是萧景尧在身前,她这半坐半倚的姿势着实难为情,凤朝阳撇开头:“你起来。” 萧景尧将凤朝阳粉红的小脸尽收眼底,他挑了挑眉,随后从暖榻上起身,有力的手臂顺便穿过她娇软纤细的腰身将她扶起坐直。 “端王这次设宴外京别墅目的就是你家和我家,告诉你爹小心,他们若是得不到我们的支持,便会对我们下手。” “他得不到便毁之,总之不能让我们落入他敌对之手?”凤朝阳反问。 “对。”萧景尧揉了揉凤朝阳的小脑袋,似乎在安慰刚刚被他惹炸毛的小猫。 凤朝阳刚想说话,便听门外传来海棠的声音:“小姐,端王殿下那边派人来传,说请小姐去赏石榴花。” 凤朝阳闻言微顿,不解的反问:“请我?” 门外先是静了一下,随后有一个略尖的男声传来:“凤姑娘,奴家受端王殿下命,请您去西亭赏石榴花。” “只请我一个人吗?”凤朝阳不由得微微皱眉。 “正是,还请姑娘快些收拾,莫要让殿下等急了。”那人说完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便听海棠道:“小姐,奴婢进去替您梳妆。” “不必,你和子衿在门外等我便好。” 门外海棠犹豫了一下,随后退下:“是。” 待听不见海棠的脚步声,凤朝阳看向萧景尧,只见他的神色已经沉了下来,凤朝阳顿了顿道:“你先回去吧” “你要去赴宴?”萧景尧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凤朝阳嘆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不过我会带着白启在暗处,你放心。” “你一定要去?”萧景尧又问。 “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若是迴避不去,倒显刻意。”凤朝阳说着拉了拉萧景尧的手:“你知道的。”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模样,不由得又嘆了口气,他当真是折在她身上了 :“随风在我那边,一会也让他去西厅寻你。” 凤朝阳闻言一笑,漂亮的眸子弯成一道月牙:“多谢夫君!” 第133章 第 133 章 西亭离曲院荷风不远, 慢行一刻钟便见架在浅湖上的一座石桥,石桥对岸便是一片火红的石榴花海。 凤朝阳带着子衿海棠先过石桥,白启则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主僕三人下了石桥向林深处走去,凤朝阳远远的看见火红石榴花环绕的西亭中立着一个背影,待慢慢走近背影愈发清晰熟悉, 当凤朝阳踏入亭内看清楚背影那瞬脚下的步伐勐的一顿。 此刻站在她身前一袭飘然白衣,墨发束冠, 背对她而立的人并非端王, 而是宛若她前世噩梦的平王萧与哲。 萧与哲似乎发觉了凤朝阳的到来,他慢慢转过身, 见凤朝阳正有些怔愣的站在亭子的入口处薄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凤姑娘来了。” 候在亭外的海棠和子衿都不安的对视一眼, 她们小姐好容易不再为平王痴狂,怎得平王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凤朝阳微微仰头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萧与哲,他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倒是当真少见, 前世近十年的光阴里都寻不到如此清晰的,凤朝阳站定在亭子的入口处,微微俯身:“平王万安。” 萧与哲见凤朝阳自看到他后便一动不动站在那, 在不大的亭子中她与他保持着最疏远的距离, 萧与哲敛下眸中的暗色,面上的笑意不减,他率先抬步向凤朝阳走去。 “端王兄突然有事, 不忍姑娘白跑一趟, 便找了我这个闲人。”萧与哲向前缓缓的走了几步, 走到亭中央摆放的青石桌椅前,抬手道:“姑娘请。” 凤朝阳看着萧与哲几秒,慢慢的走到桌椅前并未落座:“不知端王叫臣女可有何事?” 萧与哲闻言笑了笑,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说来可能有些冒昧,不知姑娘可记得回纥王来朝宴的时候,静王兄曾挺身而出,希望求娶凤姑娘。” 萧与哲话音刚落,凤朝阳便明白了端王此次叫她前来的用意,凤朝阳看着前来的萧与哲,只是不知道萧与哲何时依附于端王派了。 第206页 “臣女…不记得了。”凤朝阳摇了摇头,面上还露出一副沉思回忆的模样。 萧与哲闻言眸光微闪,他继续道:“其实端王兄派我来是为了静王兄的事情,静王兄除了早些年娶的侧妃和从小就服侍的几个侍妾外府中再无别人,凤姑娘若是愿意,静王妃的位置静王兄一直为你留着。” 萧与哲的话音未落,便见凤朝阳的神色冷了下来,只听她微冷的声音中带着几丝嘲讽:“不知平王殿下可是煳涂了?臣女早已许给冠军侯了,臣女受不了静王殿下的美意,也受不了端王的侮辱。” 萧与哲听了连忙解释:“凤姑娘误会王兄了,端王兄自是知凤姑娘有婚约在身,此来与姑娘说此事只是不忍看静王兄单单思恋姑娘求而不得,绝无侮辱之意。” “那臣女多谢端王殿下苦心,只是臣女早已心系冠军侯,只怕要辜负静王殿下了。”凤朝阳说完再一次俯身:“请殿下留步,臣女告退。”说罢转身就向亭外走。 萧与哲见了连忙道:“朝阳,你从前待本王从未如此冷淡。”萧与哲见凤朝阳顿下脚步,又道:“为何你长大了却不如小时候与本王亲近了?” 凤朝阳背对着萧与哲,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她前世曾痴恋萧与哲三四年的光阴,从豆蔻年华情意初萌到及笄成年,这些日子里她都是紧追着萧与哲的步伐,想尽一切办法靠近他,可是换来的不过是萧与哲冷眼相看,退避三舍。如今隔世,她对他唯有恨意,他却和她提起年少曾经。 凤朝阳转过身,对萧与哲笑了笑:“殿下既然如此问,那臣女便将心中的话说出,年幼时不懂男女情爱,给殿下带来的麻烦还望殿下谅解。” 萧与哲一顿,他紧紧的盯着凤朝阳良久,最后才扯出一抹笑:“如此,反倒是本王成了孤家寡人。”他着了一袭白衣,白玉青带,原本清冷的眉宇间染上一层落寞,叫人看了不禁心疼。 凤朝阳看着这样的萧与哲,心下冷笑,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只怕此刻要不顾一切的扑倒他的怀里,不忍他这仿佛谪仙便高贵清冷的男子伤心落寞,但是如今他真正面目,他现下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让她觉得无比噁心。 “臣女告退。”凤朝阳说完利落的转身离开,不再有一丝的停留。 待萧与哲望着凤朝阳的背影走远,原本温柔中布满落寞的神色逐渐变得阴冷黑暗,萧与哲看着青石桌案上还泛着热气的茶,这茶是凤朝阳来前他命人准备的,从她来到离开,一壶茶还未凉透。凤朝阳这颗棋子算是真的废了,她不会再为他所用了。 子衿和海棠有些担心,她俩沉默的跟在快步离开的凤朝阳身后,早些年自家小姐是如何痴恋平王殿下的她们全都看在眼里,好容易自家小姐死心了,平王却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又来撩拨她们小姐。 凤朝阳快步下了石桥,向曲院荷风而去,心下沉思,看刚才的言谈,端王想必不是有要事耽误了,而是故意派萧与哲而来的,他们先提毫无胜算的静王铺垫试探她的心意,然后再拿出他们自以为的‘杀手锏’萧与哲来撩拨她,看来他们不仅从凤朝沣那边下手,还打算从她这里下手。 若是她真的嫁给了萧与哲,那凤干雍也就因此被死死的绑在端王夺嫡这条大船上,端王是好算盘,只是这萧与哲怎么突然依附端王了?按照他的心机和城府他不可能只像静王那样甘心当一个辅助帝王的功臣,他一定在谋算着什么,而且这件事涉及端王,平南王府和凤家。 凤朝阳回了曲院荷风后将子衿和海棠留在了外室,她现在思绪很乱需要自己冷静的想一想,凤朝阳刚进内室,还未关门,室内便闪出一个身影,凤朝阳先是一惊待看清了来人,松了口气,凤朝阳将门从内锁好后,走到萧景尧身边问道:“随风都和你说了吗?” 萧景尧点头。 “你怎么想的?” “你小时候很缠着他?” 凤朝阳闻言一顿,她看了一眼萧景尧,随后答:“做梦前很缠着他。” 萧景尧扯了扯嘴角:“端王派他来是因为忌惮你我联姻,他现在和他老子一样害怕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联合,威胁他们的地位。” “端王为何会派萧与哲?萧与哲何时与端王走的那么近了?” “还记得瑞王刺杀圣上的事吗?表面上是静王和端王做的,其实是萧与哲在背后推波助澜,端王和静王不过是被他利用杀人的刀而已。只是那两个蠢货还不自知,将萧与哲当做了有用的盟友。不然按照端王的性格,怎么可能放心让萧与哲来诱惑你,万一你上钩了,镇北将军府的兵权不是归了萧与哲?”萧景尧说完还对凤朝阳挑了挑眉:“没想到夫人这么受欢迎,先前是奕王一个时辰还未到又来了静王平王,我区区侯爵,只怕是要委屈夫人了。” 凤朝阳瞪了一眼萧景尧,着实气不过他总调侃自己,凤朝阳想了想突然笑道:“不亏,待你登基了,我就是皇后了。” “你不会是就因为这个才嫁给我的?”萧景尧上前一把抓住凤朝阳,低声逼问道。 “这只是其一,某人还说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受不了什么早年娶的侧妃和打小服侍的侍妾。”凤朝阳推开一脸坏笑向她靠过来的萧景尧,随后得意的一笑:“诶呀,这么说来,原来亏得是某人啊。” 第207页 萧景尧见凤朝阳这副模样,心痒的咬了咬牙。 这边萧与哲从西亭离开,向端王的住所而去,端王和静王正等着他,静王见萧与哲回来了,连忙站起身询问:“事可成了?” 端王看了一眼心急的静王,笑着对萧与哲道:“六弟坐。” 萧与哲点头坐在了椅子上,奴僕递茶上来,萧与哲不紧不慢的接过,喝了一口,看的静王十分着急。 端王见了只笑笑,看萧与哲放下茶盏,这才开口问道:“六弟,凤姑娘怎么说?” “我们到底晚了一步,凤姑娘此刻心繫在冠军侯身上,二哥和我皆不能使她动摇,况且她有父皇亲赐的婚约在身,我们强娶不得。” 端王闻言重重的嘆了口气:“他们若是真成婚,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就联起来了,有朝一日他们若是造反,可是大患。” “也不知父皇是不是老煳涂了,竟然同意给他们赐婚。”静王埋怨道。 端王闻言心中一顿,他先是看了一眼萧与哲,随后对静王呵斥道:“老二,不得造次。” 静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忌惮的看了一眼萧与哲,生怕他将坏话传出去,萧与哲将端王和静王的反应看在眼里,面露担忧的看着静王:“二哥,这话怎可说出口,好在今日只有我和大哥,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只怕父皇要责怪啊。” 端王听萧与哲此言,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而静王听了萧与哲这番‘肺腑之言’后,彻底放下心来:“六弟说的是,是二哥失言了。” 萧与哲的目光从静王身上移向端王:“大哥,既然凤朝阳这边我们找不到出口,不如就从冠军侯处下手。” 第134章 第 134 章 “此话怎讲?”端王问道。 “不知二哥与冠军侯兄弟谈得如何?” 静王听了怒道:“这俩兄弟一个赛一个狂妄, 根本不听我的示好,还有那冠军侯,我话没说完人便没了,区区侯爵,如此狂妄。” 萧与哲听了只是含笑不语,他转而又问端王:“大哥那又谈得如何?” “凤朝沣只听他大伯的, 也不接受我的提拔示好。”端王无奈的摇了摇头。 “镇北府和平南王府都不接受皇兄的示好,他们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 一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端王和静王异口同声地问道。 萧与哲听了, 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我以为有两种可能,第一, 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打算联手, 日后犯上造反。第二,他们不接受大哥和二哥的示好,很有可能他们全都倒向了奕王。” 端王和静王听了脸色大变, 若是前者还好,他们造反自有圣上的军队相抗衡,若是后者, 他们全都倒向了奕王, 那便不好办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倒向奕王了?”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一个时辰前我的人路过曲院荷风的时候,看见冠军侯正在凤朝阳的院子里和奕王交谈。” “一个时辰前, ”静王呢喃片刻, 接着他怒道:“好啊, 不待我把话说完,原来是去找萧与舜那小子了。” 端王沉默的一会,随后对萧与哲道:“六弟刚刚说从冠军侯处下手,可是有办法了?” 萧与哲点头,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杀之。” “杀了他!?”端王有些震惊。 “正是,冠军侯一死,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的婚约便解除了,婚约解除,两家人的关系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密,到时候大哥再出手收復凤府或是二哥娶凤朝阳,不就容易的多了。” “二来,既然打算除掉冠军侯不如将平南王世子一併除了,平南王膝下就两子,他们若是死了,平南王府后继无人,落寞是迟早的事,大哥也不必担心,平南王府偏向奕王了。” 静王听了当即一拍手:“六弟说的对,杀了冠军侯和平南王世子,一切都好办了。” “只是……”端王有些犹豫:“六弟说的容易,且不说他二人的身手我们派去的人可有胜算,便是真的得手了,按照太皇太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宠爱重视,他们若出意外,太皇太后一定会彻查到底的,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蛛丝马迹,万一牵扯出来,太皇太后的手段,你我都知道。” “大哥思虑周全,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萧与哲闻言道:“所以,他们兄弟二人不能死在京城。” “这是何意?”端王不解。 “天灾**,总之我们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除掉他们兄弟二人,大哥莫急,再容我想一想。” 端王听了只好点头。 萧与哲从端王处回了自己住处,刚进内室,屋内便出现一个黑色人影,萧与哲皱了皱眉:“谁许你进来的?” “我猜殿下回来就要找我,便先不请自来了。”黑衣人笑了笑,声音中透着玩世不恭。 萧与哲睨了一眼黑衣人,随后问道:“你们皇上那边可准备好了?” “一切妥当,只要萧景禹兄弟出征必取他们狗命。”黑衣人阴狠的说道。 萧与哲听了似乎有些不屑:“万事小心,一定要备足精锐,本王可不想废了这么多心力到最后变成给萧景禹他们的军功铺路。” 第208页 黑衣人听出了萧与哲言语中的不屑,他眯了眯眼睛,随后冷笑嘲讽道:“有殿下在,怎样的忠臣良将,还不都是难逃一死。” 萧与哲闻言勐地看向那黑衣人,眸中闪过危险:“告诉你们皇上,不要忘记和本王的约定。” 萧与哲话音刚落,黑衣人便消失在屋内。 来到曲院荷风的没几日,凤朝阳便将从玲珑阁中带来的尚未绣好的束带完成,正打算带给萧景尧,却不想凤朝沣匆匆赶来,面色焦急。 “怎么了大哥?”凤朝阳将束带放入匣子中,然后将身前未喝的清茶递到凤朝沣身边。 “南国勾结南边的几个少数民族部落突然进犯北楚,昨夜已经攻下了边境的两座城池,今日才递来宣战书。边疆战士因为毫无提防,损失惨重。” 凤朝阳闻言端茶盏的手一颤,险些将茶水打翻,又变了!又变了!南国勾结南部少数民族进犯北楚明明是明年春天的事,怎么突然提前了这么久?而且上一世,在这次战争中,因为圣上从中做手脚的缘故,萧景禹被自家军队出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同年平南王出征亦英魂留葬在黄沙之上。只是如今圣上病重,连国事都暂时交由端王和奕王处理,他哪里还有精力去做这些? “南国这次来势汹汹,平南王世子已经离开外京回京都点兵了,我听说冠军侯这次也要随行,特来告诉你一声。”凤朝沣说完,见凤朝阳有些苍白的神色安慰道:“你也别太过担忧,世子殿下领兵可从未打过败仗更何况这次还有冠军侯从旁协助。” 萧景禹确实从未打过败仗,只是他一生唯一战败的一次也让他因此而送了命。 凤朝阳连忙从榻上站起来,她要提醒萧景尧,军中有皇家的人,这场战事十分兇险。 “你要去哪?”凤朝沣见凤朝阳匆忙的向外走,一把拉住她。 “我要去找萧景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凤朝沣闻言嘆了口气:“冠军侯也已经下山了,他们走的匆忙,我便知道他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下山了?凤朝阳闻言心中一沉,若非万分紧急,萧景尧一定会来她这里告知一声再走的,看来这次萧景尧也没有万分把握了。 凤朝沣将凤朝阳拉回榻上,安慰道:“别担心,要相信我们北楚的男儿。” 凤朝阳看着面前的凤朝沣,只觉得心乱如麻,上一世这场战争死伤及惨烈,平南王府因此凋敝,这一世,即便萧景尧在,可是他并不知情,她必须带消息给他。 凤朝阳将凤朝沣送走后,连忙去寻随风,她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随风,随风,随风……”她喊了许久,却不见随风的身影。 凤朝阳的心更沉了,竟连随风也走了。 凤朝阳回到榻上,将她刚绣好的束带从匣子中拿出,凤朝阳拿着那条紫色的束带忍不住发呆,昨天晚上她们在烛灯下下棋的时候,萧景尧神色悠然,只字未提战事,看来他也未听见南国那边的风声,亦是毫无防备。 “小姐,”海棠从外室走了进来:“端王殿下派人来传,说因为战事要马上回京,明早便动身。” “我知道了。”凤朝阳将给萧景尧绣好的束带放入匣子,随后走到桌案前,给萧景尧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明言圣上可能在军中做了手脚,要他多加注意提防。 这封信必得派个可靠的人去送,凤朝阳正要命人换来白启,窗子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正是随风。 凤朝阳心中一喜,连忙拿起桌子上的信跑了过去:“你没走?” 随风摇头:“主子说没来得及和夫人道别,要属下来传话,让夫人放心在京中等候主子凯旋。” “好,我知道了。”凤朝阳闻言点头,随后将手中的信递给随风:“这封信一定要交到你主子手中,让他看完信后便烧毁。” “是。”随风接过信正要转身离去,凤朝阳突然想起什么:“再等等。”她说完跑到榻前,将装着束带的匣子拿起又跑回窗边递给随风:“这个也替我拿给你们主子。” 随风接过匣子后又对凤朝阳说道:“属下这次要随主子出征,主子不放心夫人安危,已经在玲珑阁留下两名护卫。” 凤朝阳闻言忍不住心头一暖:“我知道,替我多谢你们主子。” “夫人客气,属下告退了。”随风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窗前。 凤朝阳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飘香的荷塘,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分别太过突然,不知何时能再见。 萧与哲和众人一起从外京回京后并未急着回府,而是和静王一起随着端王一起去了端王府。 “大哥,我之前所说的时机,现在便到了。” “六弟此话怎讲?”端王问道。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伤实属正常,我原本还在担心怎么能让萧景尧一起上战场,不想这次他倒是自己先去了,也省了咱们一番功夫。大哥和二哥应该知道,父皇早就在平南军中安插了自己人,现在父皇病重,大哥正好藉机除掉那两兄弟。” 端王仍有疑虑:“如何除?” 萧与哲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此处,便不得不向大哥请罪了。”萧与哲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端王深深一礼:“自南国挑起战事,便有一南国密使托人要见您,不知为何寻到了我这里,敌国之人怎可见,我便让人关押起来,却不想差点误了大哥的好事。” 第209页 萧与哲将端王静王说的一头雾水,随后他转身对身边的人道:“将南国密使带上来。” 第135章 第 135 章 萧与哲说完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被压了上来, 细看身形, 竟和那时常出现在平王府的黑衣人一般无二。 端王沉默的看着被压上来的人, 萧与哲看着男子道:“把你之前和本王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男子闻言只是垂着头,闷声道:“我要见端王。” 端王闻言, 眸光一闪,随后开口:“我就是端王,有什么话便说吧。” 那男子闻言勐地抬起头,眸子一亮,随后便俯身给端王请安:“微臣自南国来,我们皇上想要和端王殿下谈一笔交易。” 端王和静王静静的听那男子说完,随之陷入了沉默,按照这男子的说法, 是要他们在战场上里应外合藉此除掉平南王府一家,但是若是真如男子所说的做,便如同叛国啊。 萧与哲看了眼神色纠结的端王, 立即出声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萧与哲话音未落便听见静王急道:“且慢!” 端王看了一眼萧与哲, 随后将目光落在男子身上:“若是如此, 那战败的城池该如何计算。” “我皇说事成之后, 会有万金进入端王府。” 端王闻言和静王对视了一眼, 随后只听静王开口道:“成交。” 随风从外京取了凤朝阳的信物后一路向南, 追赶萧景尧的大军, 终于在两日后阆中西赶上了萧景尧的步伐。 驿站内, 随风将凤朝阳的信和那个黑色小匣子递到萧景尧手中后, 从室内退了出去。刚出房门听见房上似有动静,随风机谨,立马飞上房顶,果见一个黑色身影。 “谁!”随风喝道。 图们闻言转过身,摘下面具:“我。” 随风一见是图们,缓和了神色:“你怎么来了?” “平南军中有奸细,是圣上很早便安插下去的,不过一直隐藏着,这次被端王利用了。”图们说完就要跳下房顶去寻萧景尧,却被随风拉住。 “主子正在看夫人的信,一会再进去吧。” 室内,萧景尧仔细的拆开凤朝阳的信,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信撕坏了,待他的目光落在信上的时候,神色一闪,她竟连军中可能有间隙的事也知晓。 这一次南国勾结南部少数民族进犯北楚比前世提前了一年,他知道两生镜中的噩梦终于在现实中重现了。在梦中就是这场仗,父亲和大哥都因圣上的背叛战死沙场,他只知道其中有诈,但梦境中他未上战场,所以战场上的细节他全然不知,他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圣上留下的间隙,他也不知道危机将会出现的哪里,所以他必须和萧景禹一同出征,从旁保护,他定不会让悲剧上演。 萧景尧将信拿在手中看了许多遍,只得依依不捨的听从凤朝阳的话将信件烧毁,萧景尧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让随风拿来一个她的东西,也好让他在南疆想她时有所怀念。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这唯一一件亲笔书信在烛火上化为灰烬,嘆了口气,随后将信封摺叠贴身放好,信既不能留只好留信封了。 萧景尧正要起身唤随风,突然想起一同递来的匣子,萧景尧将匣子拿到身前,随后打开,只见一条紫色的束带蓦然出现在眼前。萧景尧的身子一顿,他的手指慢慢的有些颤抖的抚在束带的花纹上,是他常穿的纹路,他突然想起来为何这几日她的目光总是往他衣服上瞟,又为何小手总是时不时的不安分的抚上他的胸前,原来是在查看他衣服上的花纹。 萧景尧将束带拿起,虽然针法看上去十分生疏图案亦绣的有些别捏,但是不难看出她的用心,每一个针脚都处理的十分仔细。萧景尧站起身将身上的束带解下,迫不及待的将凤朝阳绣的束带穿上。 图们和随风进来后,便见萧景尧脸上挂着极其难见的笑容,图们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的和萧景尧汇报他查到的情报,原以为他汇报完萧景尧会有所慎重,却不想萧景尧面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图们看着萧景尧这反常的反应,细细的观察起来,只见自家主子的手正放在腰间的束带上,笑的一脸满足。图们怀疑的看向束带,上面绣的纹路歪歪扭扭,按照萧景尧挑剔的性格,这束带他是万不可能戴在身上的。 图们不解看向随风,随风想了想,随后目光落到那个黑匣子上,眼中划过瞭然。 待图们和随风一起出去后,图们忍不住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那束带有什么不同吗?” 随风想了想:“不同的应该是束带是夫人做的。” 大军又行了七八日终于到达了北楚与南国的边境南疆。萧景禹看着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萧景尧笑道:“都说成家立业,订了婚终于知道也要立业了。” “我只是觉得京中烦闷随大哥来南疆逛逛,我又未挂军衔,算不上出征。” 萧景禹闻言只得无奈的摇头,自萧景禹率大军赶到之后,原本处于败事的大军一瞬扭转局面,南国和众多少数民族部落的精锐部队只能勉强在萧景禹手下维持个势均力敌。 而萧景尧的军队则一直潜伏在一个叫丘冢的地方,只要发现了这边的不对,便会立马赶来营救,这些日子除了萧景禹和众将军议论战术时萧景尧刻意迴避外,其余的日子都紧紧相随。 第210页 这样一来,在南疆的日子也过了两个多月,期间随风除了负责近身护卫外,还往返京城与南疆为萧景尧和凤朝阳传信。 每月三封,随风的生活当真是不是在送信的路上就是在等待送信的路上。一转眼夏去秋来,自上月起,随风送的信突然断了,凤朝阳虽着急却不敢贸然派人去南疆送信,京城中亦是连南边战事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凤朝阳想着上一世南疆之战的惨烈,忍不住日夜担忧,转眼又是半月,随风还是没有来送信,凤朝阳只好唤了白启,要他陪她前往天一阁一趟,天一阁是萧景尧的组织,图们一定知道萧景尧的近况。 凤朝阳戴了面纱和斗笠,和随风一起骑马前去,在京北山脚下下了马车,随后沿着青石小路向上,待到了天一阁门前,却见大门紧锁,天一阁内空无一人。凤朝阳的心勐的一沉,随后她飞快的跑下山,向南街珠宝堂而去,萧景尧说过,南街的珠宝堂也是他名下的。 白启紧紧的跟随在凤朝阳身后,见她停在了珠宝堂门前,正疑惑凤朝阳为何来这打首饰的地方,却见凤朝阳的神色一瞬落寞下来,珠宝堂也闭门了。 凤朝阳压住心慌调马回玲珑阁,秋日里的街道一片萧瑟,马蹄踏碎落叶,发出苍老的破碎声,接连几日未睡好,此刻凤朝阳只觉得头脑发沉,一个恍惚,便失去了意识。 好在白启紧紧跟在身后,眼疾手快的将就要坠马的凤朝阳扶住带回了玲珑阁。 一连昏迷了几日,凤朝阳终于清醒过来,她一睁眼便看见含泪带笑的子衿和海棠,凤朝阳张了张口,嗓子却干的说不出话来。 待凤朝阳喝了子衿一早便熬好的汤才缓过些力气,她记得自己是在从珠宝堂回来的路上晕倒的。凤朝阳看着外面已经暗黑下去的天色问道:“我昏睡了一下午?” 海棠听了眼睛一红:“小姐您已经昏了好几日了,都要吓死奴婢了。” “好几日?”凤朝阳心中一惊,她昏倒的这些日子不知道随风可来过:“南边有传来消息吗?” 海棠闻言擦拭了眼泪换上了笑颜:“传来了传来了,世子殿下又打了胜仗,正在回来的路上。奴婢知道小姐担心冠军侯,侯爷和世子殿下一路回来的。” 凤朝阳闻言只觉得眼眶一热,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自从知道萧景尧打了胜仗回来,凤朝阳便每日乖乖的按照子衿配的食谱,争取在萧景尧回来前,将自己的身体恢復调养好。 半月后凯旋的大军到了京郊,圣上身子不适,便由端王和奕王率领众大臣夹道欢迎,凤朝阳则坐在玲珑阁等候,却不想等来了噩耗。 冠军侯由于重伤昏迷并未在凯旋的队伍中,而是提前送回府中治疗,带队归来的只有萧景禹。消息一出,京城譁然,有人说冠军侯早已在南疆身死,不过是平南王府隐藏丧事罢了,还有人说冠军侯身受重伤只剩下一口气,身死只是早晚的事。 凤朝阳听到凤朝沣带回来的消息后,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打翻在地,碎了一地的瓷片。 凤朝阳想去平南王府,但是她不能错了规矩,平南王妃本就不喜她,如今她若贸然前去,丢的是两家的颜面,下场只能是被拒之门外。 凤朝阳又唤了白启去天一阁和珠宝堂,但是依旧大门紧闭,凤朝阳知道自从随风的信断时萧景尧就应该是出事了,天一阁和珠宝堂早有风声。 凤朝阳在玲珑阁内来来回回的走,她如何才能去平南王府,从正门前去拜访她未必看得见萧景尧,但若是潜入,一旦被抓,镇北将军府的脸面便会丢的一干二净。凤朝阳心中焦急,紧握的双手已经泛青泛白。 正当凤朝阳焦急无措的时候,玲珑阁的窗子被推开,萧景禹出现在了窗外。 第136章 第 136 章 凤朝阳连忙跑了过去, 她看着萧景禹不禁又红了眼睛:“侯爷怎么样了?” 萧景禹看着凤朝阳被泪水浸湿了眸子, 一脸落寞的垂下头:“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景尧。” 凤朝阳看着萧景禹的反应,心一瞬沉到了底。 “我们军中有间隙, 景尧提醒过我,我虽留了心但还是中了圈套,若非景尧相救,我已早身死南疆,只是景尧救了我,他自己却……”萧景禹低着头,声音中透漏着悲痛。 萧景禹说完,将手中的黑匣子递给凤朝阳:“这是景尧让我给你的, 他说,不必苦等他。” 凤朝阳听着萧景禹的话,眼泪一瞬流了下来。 凤朝阳怔愣的看着黑匣子, 久久的不愿接过,她看着萧景禹祈求道:“能让我见侯爷一面吗?” 萧景禹看着凤朝阳湿红的眼睛, 终是嘆了口气:“可以, 但是我们萧家绝不愿耽误你。” 凤朝阳闻言笑了笑, 又问道:“今日可以吗?” 萧景禹点头:“我在贵府外等你。”他说完将黑色匣子放在的窗前, 身影消失在院子中。 凤朝阳看着匣子良久, 慢慢的打开, 匣子内紫色的束带躺在几分信纸之上。 凤朝阳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裙, 带了轻纱斗笠, 只唤了白启和她一同出府,府外,萧景禹的马车停留在拐角处,凤朝阳看着那辆马车,想来即便她不提,萧景禹也会带她去看萧景尧,不然一向骑马的他不会选择备一辆马车。 第211页 马车在深秋的街道上跑了一刻钟,最后停在了平南王府的后门,萧景禹率先下了马车,他在后门处敲了三下,后门便被一个褐衣小厮打开,小厮对萧景禹道:“世子殿下,都安排好了。” 凤朝阳下了马车,白启被留在了府外等候。 凤朝阳随萧景禹从后门进了平南王府,穿过三个长廊,凤朝阳从后门踏入了萧景尧的院子,这里竹柏苍苍,四季常青的竹叶并未因秋日的凋零而显有一丝没落。萧景尧的院中没有一人,看样子早已被萧景禹事先支开,凤朝阳随着萧景禹进了萧景尧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来萧景尧的屋子,和她想像中的不同,白日里屋内光线很足,阳光透过窗子将屋子照的通透明亮,点一支烛火都显得多余而累赘,屋内的摆设很简洁,除了桌椅书架外,便是屏风后的那张床榻。凤朝阳站在入门处,望着屏风后那隐隐约约的身影,却没有勇气踏步了。 萧景禹看着愣在门口处不动的凤朝阳停下向里走的脚步,他又转头看了看屏风后的萧景尧随后深深的嘆了口气:“我在门外等你。”萧景禹说完从凤朝阳的身边擦肩而过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屋门。 实木的门合上一瞬挡住了屋外的阳光,凤朝阳站在门前的阴影里望着静静握在床上萧景尧,良久,她终于抬起脚步向萧景尧走去。 绕过屏风,越靠近床榻血腥的气味越重,凤朝阳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心,一步步的走到床榻前,床榻上被一层白色轻纱罩住,萧景尧的面容隐约在幔纱之下。凤朝阳抬起颤抖的手指轻轻撩开素纱,入目的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新伤交错在旧伤之上,万分狰狞。 虽是深秋,但萧景尧的室内已经燃起了火盆,银丝碳期期艾艾的燃烧着,好似即将要死亡的灰尘。凤朝阳跪坐在萧景尧床榻边,颤抖的手握住他的大手,她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俊脸上,不敢向下看半分他那严重的伤。 凤朝阳靠在床榻边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只是静静的陪在萧景尧身边,听着他微弱的唿吸,可微不可见的胸口处的起伏。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阳光一瞬便顺着敞开的门照了进来,将屋内的尘埃照射的清晰可见。 萧景禹出现在门外:“该走了。” 凤朝阳一瞬似乎未反应过来,她呆愣愣的看了萧景禹许久,最后才松开萧景尧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凤朝阳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将幔纱拉好,却突然看见床幔之上悬挂的两生镜。 两生镜的一面已经破碎了,凤朝阳伸手将两生镜解下,她收回目光不再看萧景尧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门口处,萧景禹正在等着她。 萧景禹见凤朝阳出来,当看见她手中的两生镜时,萧景禹的目光忍不住一顿。凤朝阳拿着两生镜问道:“这个,我可以借用几日吗?” 萧景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萧景尧,又看了看目光坚定的凤朝阳,似乎即便他不同意,她今日也定会将两生镜带走的,萧景禹想了想点头道:“好。” 萧景禹将凤朝阳送回到平南王府的后门外,他沉默了一路,终于在凤朝阳想要上马车时开口了:“凤姑娘可以随时解除婚约,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你。” 凤朝阳闻言上马车的背影一顿,她停顿了许久,最后她既未转身也未回答,只是在白启的护卫下上了马车。 凤朝阳回了玲珑阁,她将两生镜拿在手中,两生镜……碎了。这代表什么?凤朝阳不知道亦想不出,她现在思绪一场混乱,如同一团乱麻,但她已经失去了快刀般的理智。 凤朝阳不知道何时,自己便拿着两生镜睡了过去,一夜深深的梦,让凤朝阳只觉得身体坠入了深渊,待她再次睁开眼时,身上已经多了一层薄毯,海棠趴在榻边睡着了。 凤朝阳看着外面刚刚泛白的天色,慢慢冷静下来,她不能慌不能乱,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她越是要震惊,她必得为萧景尧报仇。 待天色大亮,凤朝阳再一次带着白启去京北天一阁,萧景尧既然已经回了平南王府,图们他们一定也会跟着回京城的,只是再一次,凤朝阳被大门紧闭的天一阁和珠宝堂拒之门外。 她并不了解战场上的细节,她只知道上一世萧景禹和平南王的战死是圣上设计的,但是圣上究竟是如何设计的其中又是哪些人下的手,凤朝阳一无所知。而且这一世除了时间比上一世提前了一年外,还有的便是圣上因为瑞王之事病重,每日和药罐子为伍,朝政都交到了端王和奕王手中,圣上哪里来的经歷操作这些呢? 若是圣上没有经歷,那么最有可能做的便是端王和奕王,她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凤朝阳无功而返的回了玲珑阁,一进院内便看见把守在她门前的萧景尧原来留下来的两名侍卫,凤朝阳眸子一亮,快步走了上去。 “你们可是天一阁的人?” 那二人闻言点头。 “天一阁现在大门紧闭,空无一人,你们可知是怎么回事?” 那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犹豫的说道:“一般遇到大事的时候天一阁会先隐蔽起来,只是京城并未出现什么大事。” 凤朝阳听着那人的话,一瞬明白过来,冠军侯便是天一阁阁主这个身份连天一阁内部的人都不全然知晓,怪不得京中传来冠军侯在南疆战场生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而他留守在玲珑阁的两个侍卫看上去无动于衷,并无太多的关心。 第212页 “那你们可知若是隐蔽,会隐蔽在哪里?”凤朝阳又问。 “姑娘,这是机密,天一阁有禁令不许外传的。”另一个守卫说道。 凤朝阳闻言一顿,她想了想道:“既然有令不许外传我也不为难你,但你不是天一阁的外人,你替我去一趟,我要见图门先生。” 那二人听了又是一愣,图门可是天一阁除了常年不露面的阁主外最大的主子,他们相见上一面十分困难。 凤朝阳似乎看出了他们二人的为难,又道:“随风也可,你们先找随风,告诉随风我要见他和图门。”凤朝阳说着解下荷包递给那个护卫:“这是路费。” 那护卫见了连忙摇头:“这是属下分内的事,怎能收姑娘的银子。只是属下人微,未必能见到随风先生。” “只要你说是我求见,随风一定会见你的。”凤朝阳让白启送走护卫,随后进了玲珑阁。 她坐在暖榻上端详着两生镜,她万万没想到两生镜竟然会破碎,两生镜一直是萧景尧随身带着的,两生镜破碎如此,便知萧景尧的伤有多重。 凤朝阳从书架上的匣子中寻出她早些年替凤干雍求的药方,随后带了子衿和海棠去了京中最大的医馆配药。 凤朝阳将药方递给抓药的药童后便带着子衿和海棠在一旁等候,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男子面上虽带着半块黑色面具,但他的背影十分熟悉,凤朝阳快步上前:“阿阳!” 阿阳闻言转头,有些吃惊,他未想到竟能在这里碰到凤朝阳,主子可是交代过,天一阁众人不许见凤朝阳的,也不许给她提供消息情报。 阿阳下意思的便想跑,奈何他要的药材刚好装好,药童从凤朝阳身边经过,药被凤朝阳拿到,凤朝阳拿着药又喊道:“阿阳!” 第137章 第 137 章 阿阳看着凤朝阳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 只要挠了挠头走到凤朝阳身边:“夫…夫人。” 凤朝阳看着阿阳:“你刚刚跑什么?” “属…属下没跑。”阿阳站在凤朝阳面前低着头, 心道自己怎么这样倒霉, 偏偏遇到了凤朝阳。 “天一阁搬去哪了?我要见图们。” “夫人,您别为难我, 图们不会见您的。”阿阳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 “主子有令,不许天一阁所有人见夫人。” “为什么不许我见?”凤朝阳心中一顿,突然想到萧景禹送来的匣子,那里面是她做给他的束带和他们这些日子里所有的书信,萧景尧将这些都退回来,难道真的想和她解除婚约吗? “夫人,这是主子重伤昏迷前对我们唯一的交代,属下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如何想的, 但请夫人不要为难我。”阿阳挠了挠头,很是无奈。 “好,那我出银子, 天一阁开门做生意,我去天一阁买消息总可以吧?”凤朝阳说完从子衿那拿来钱袋:“我要见你们管事。” 阿阳愣愣的看着凤朝阳递来的银子, 他今日就不该答应替随风那小子出来买药, 现在好了进退两难了。 凤朝阳将银子丢在阿阳身上, 语气不置可否:“带我去。” 阿阳嘆了口气:“是。” 凤朝阳将子衿和海棠留下来等药材, 只身跟着阿阳向天一阁隐蔽所处去, 天一阁所谓的隐蔽处, 仍旧在北山, 只不过天一阁在北山上, 隐蔽处在北山内,凤朝阳随着阿阳穿过常常的地道,随后进入了天一阁地下。 阿阳带着凤朝阳走到了图们房前,图们开门一见凤朝阳神色一下变冷了下来,他看向阿阳,阿阳连忙摆手随后将凤朝阳丢给他的银子拿出来递到图门身前。 图们看着银子,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们奉令不许见我,那我就出钱来天一阁买消息,都是天一阁的规矩,图门先生收钱见我,不违反命令吧?” 图门看着面前的凤朝阳深深的嘆了口气,随后看向阿阳:“药材呢?” “这里。”凤朝阳将拿了一路的药材递到图门手中:“我有话要对你说。” 图门接过药丢给阿阳:“送去给雁菡。”随后对凤朝阳道:“凤姑娘随我来。” 凤朝阳随图门进了屋内,由于是山内,整个房间内没有窗户,横竖点了许多排蜡烛,将屋内照的通亮。 图门请凤朝阳落座后,随后斟了一杯茶递到凤朝阳身前:“不知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侯爷说不许你们见我,你们便真的不见我了吗?”凤朝阳看着图门,一双黑眸子望着他,平静中带着让人难以反抗的坚定。 图门看着凤朝阳沉默了良久,他不知道凤朝阳的话所谓何意,他与天一阁自然效忠萧景尧,萧景尧既然下令,他们当然不可违抗。 “你应该明白,他为何不许你们见我。”凤朝阳又说道:“他是害怕连累我,将我卷进风波之中,我想天一阁躲避在山下不单单是为了防备我吧。” 图们闻言,看着凤朝阳的眸子微顿。诚然如她所说,他们全部移到山下就连珠宝堂都关闭了确实是因为端王等人发现了端倪,正在调查天一阁。南疆一战,虽有阆中的军队暗中相互,但是天一阁仍损失惨重,是他们高估了端王的为人,本以为避开那部分间隙军即可,却不想端王竟然和南国里应外合,向他们透漏了萧景禹的作战方案和薄弱所在,导致萧景禹深陷包围。萧景尧不顾性命杀入重围,为了替萧景禹挡刀,重伤昏迷,虽然最后天一阁和阆中军将南国的主力部队歼灭,但是他们的损失相当惨重。 第213页 而端王在战场上发现了端倪,现在正在调查萧景尧和天一阁的关系,还派人去了阆中调查。所以图们决定占时将天一阁转移至地下,躲一躲风波。 “姑娘说的对,可即便如此,阁主有令,不许我们与您解除,更不想您趟这趟浑水。”图们的态度亦十分坚决。 “只要图们先生愿意,凤家愿意出一份力。”凤朝阳知道单单她自己根本不具任何筹码,但是凤家不同,凤家手中有兵,在朝廷上亦有发言权,现在天一阁实力受损,图们不捨得丢弃这份援助。 “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事情了吗?究竟是端王做的还是奕王做的?”凤朝阳看着眼底闪过犹豫的图们问道。 图门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道:“端王。” 凤朝阳和图们商议了许久,最后图门起身送凤朝阳出去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擦黑,阿阳正等候在山外,见凤朝阳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凤朝阳点头,随后对图门道:“先生留步。”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什么,凤朝阳又问道:“给东方姑娘煎的药可是要送到侯爷那去?” 图们点头,凤朝阳见了笑道:“玲珑阁也有一份药,我到时候会送来,麻烦东方姑娘一併煎了。药方也会一同送来,先生对比一下看哪个更利于侯爷的伤势。” “您不打算为侯爷亲自煎药吗?”阿阳听了疑惑的问,东方雁菡可是寸步不离药罐,不许别人插一下手。 凤朝阳闻言笑了笑:“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凤朝阳说完对图门点了点头,随后上了白启准备好的马车。 待回了玲珑阁,凤朝阳随意的用了晚膳,沐浴后匆匆睡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必须要养足精神。 翌日 凤朝阳早早起身换了装束,便带着白启坐马车前往了奕王府,奕王府是在京南的新宅,萧与舜封王后圣上新赏赐的。到了奕王府后,凤朝阳看着奕王府的匾额,随后命管家进去通传,出乎她意料的是管家并未收银子,态度亦是不卑不亢。这点倒是让凤朝阳有些刮目相看了。 管家很快出来,他看着凤朝阳笑道:“姑娘请,我家殿下正在正殿等您。” 凤朝阳闻言点头:“多谢。”随后带着白启进了奕王府。 奕王府比她想像中要简单的多,全府上下很是朴素,一点也看不出是新府的奢华富贵,凤朝阳随着管家进了正殿,白启留候在了殿外。 凤朝阳走了进去,殿内只有萧与舜坐在主位上品茶,并没有其余的婢女奴僕,凤朝阳上前请安:“奕王殿下万安。” 萧与舜见凤朝阳来笑道:“凤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凤朝阳落座后,才有刚才引路的管家奉上热茶,管家奉了茶后再次退了下去。 萧与舜解释道:“我喜欢静,所以府中奴僕并不多。” 凤朝阳闻言点头,随后开口道:“今日贸然登门,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可是有什么事?”萧与舜笑了笑。 “确实有一事希望殿下出手相助。”凤朝阳见萧与舜如此说,也不再矫情,开口道。 萧与舜端起茶盏笑问:“姑娘所说的可是有关冠军侯的?本王府中却有两个医术不错的,本王愿意送给平南王府救急。” 萧景尧如今的伤势并未对外公布,萧与舜借医固然好,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不可走漏风声:“臣女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臣女此来并非要借医的。” 萧与舜挑了挑眉:“那是何事?” “如今朝廷端王与殿下平分秋色,臣女此来是代表天一阁与殿下商议,一起扳倒端王,不知殿下可否出手援助?” “扳倒端王?”萧与舜有些诧异。 “是。”凤朝阳点头:“实不相瞒,此次南疆之战冠军侯之所以身受重伤昏迷而是因为端王静王里通卖国,他们和南国只见勾结,想要除掉世子殿下,侯爷出手相救,才受了重伤。” 萧与舜闻言沉默了许久:“大哥当真敢做出此事?” “证据确凿。” 萧与舜望着凤朝阳许久,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本王当真羡慕冠军侯,这个忙,本王帮了。” “多谢王爷。”凤朝阳俯身一礼,随后开始和萧与舜讨论扳倒端王的计划。 与此同时,端王另一边,端王看着南国皇帝送来的密信,随后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是他们将士无能,只是重伤了萧景尧,现在反倒埋怨本王情报不准。” 萧与哲看着怒气沖沖的大哥连忙安慰道:“大哥别急,那冠军侯重伤如此,过不了多久便会咽气,只要他一咽气,和凤朝阳的婚约便没有了,倒是后咱们就有机会收復镇北将军府了。也不算白忙,至于萧景禹,南疆这一役,平南军损失惨重,一时间也不怕他们兴风作浪。” 端王闻言怒气似乎消了一些,随后他看向萧与哲:“六弟,我让你查阆中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还没有。”萧与哲摇头:“不过天一阁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珠宝堂,他们应该有所关联。” 第214页 “去查,定要将天一阁隐匿的地方查出来。” “是。”萧与哲点头。 “可是大哥,南国皇帝的意思是说,万金不送给我们了?”静王在一旁不服气道。 端王看了一眼静王:“不要也罢。” 第138章 第 138 章 萧与哲看了一眼静王和端王, 沉默的垂下眼眸。 平王府, 萧与哲看见闪出的黑影冷声问道:“本王早就说过要你们备足精锐, 本王不想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头来变成给萧景禹的军功铺路。” 黑衣人看着面带怒色的萧与哲,没有丝毫的惧怕:“王爷怪我也没用, 谁叫端王是个蠢货,连通风报信都做不好,还妄想要万金。” “你们那边查出来那支突然冲出来的军队的底细了吗?” “还没有,不过锁定在了阆中附近,要不了多久就能寻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萧与哲闻言眯了眯眸子:“天一阁的人已经查到了你了,万事小心,不要被他们抓住,即便抓住了……” “即便被抓住了也要一口咬定是端王静王指示的, 和您没有半分关系,王爷放心我们皇上要保您,属下定不会将您暴露。” 萧与哲闻言沉默了片刻:“告诉你们皇上, 将万金送上。” 黑衣人听完冷笑一声,随后身影一闪, 消失在了平王府。 天一阁 凤朝阳将药方和上一次抓好的药材递到了阿阳手中, 阿阳便转身给东方雁菡送去。凤朝阳则进了图们的书房。 图门将新煮的茶递到凤朝阳身前, 随后拿出一个画像:“这个人便是端王与南国方面沟通的密间, 已经派人盯着他了, 要不要早些拿下?” “你现在手中关于端王秘密勾结南国的证据都有什么?” “有几封密函, 都是端王和南国皇帝的亲笔手书, 还有一个密折上盖了端王的印章。” “还有吗?” 图门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先别抓, 将人看紧些,若是再拿到些物证便好了。” “好,那密探似乎没有离开北楚的举动,不知是不是在北楚还有什么别的人与他联繫。” “先在他住的附近加一倍的人,小心谨慎,不要被他发现了。”凤朝阳吩咐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图们点头。 两人正说着,突然传来敲门声,凤朝阳回头看去,只见随风打开门走了进来,随风看着凤朝阳很是诧异:“夫…夫人?” “你怎么回来了?”图门见随风回来,皱了皱眉。 “截了一封送往南国的信。”随风将信递到了图门手中:“是那个密探亲手书写的。” 图门打开心快速的看了一遍,随后面上不禁泛起笑容:“好啊,天助我也。” 图门将信递给凤朝阳:“你要的物证来了。” 凤朝阳看完信后,对图门道:“天一阁可拿得出万金。” “当然,”随风听了一笑:“主子连军队都养的起,还会拿不出万金?” “随风,你去寻一些南国货币,我记得南国的金子带有特殊标识,你找一个可靠的金匠,将我们银子都刻上南国的标识,然后送给端王。” 随风听完下意识的看向图们,图门见了点了点头,随后对凤朝阳道:“我现在就带人去抓了那密探,姑娘在这里等我。” “好,务必小心。”凤朝阳看着图门带着阿阳等人出了山,便拉住正要去找金匠的随风:“药房在哪里?” 随风一顿,随后带着凤朝阳去了药房,还未到门前,浓重的药味已经透过木门进入鼻息,凤朝阳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进入。东方雁菡正拿着扇子守在炉前煎药,她闻声回头,待看清前来的是凤朝阳,神色一瞬沉了下去。 凤朝阳看着东方雁菡笑了笑:“东方姑娘。” 东方雁菡未语而是将目光落在凤朝阳身后的随风身上:“主子不是说,不许她再来天一阁了吗?你们是把主子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随风闻言一顿,他刚从外面回来,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沉默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东方雁菡见随风不说话,随后目光落在凤朝阳身上:“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凤朝阳看着东方雁菡,她穿了一身白色素衣,在这闷热的药房中,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浸出点点西汗,她将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手中紧紧的握着扇子。 东方雁菡见凤朝阳一动不动的打量自己,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天一阁需要你,请你离开。” 随风看着东方雁菡的态度,忍不住皱眉:“雁菡,夫人是主子,不得无礼。” “夫人?”东方雁菡闻言美目不由得瞪大:“她算哪门子夫人,主子已经不要她了。” “东方姑娘,”凤朝阳看着东方雁菡突然开口:“辛苦了。” 东方雁菡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却见凤朝阳已经转身走出了药方,随风跟在凤朝阳身后,回忆着她刚刚的话,随后不禁笑着摇头,不亏是夫人,姜还是夫人的辣啊。 第215页 东方雁菡望着凤朝阳离开的门口狠狠的咬牙,她为了自家主子煎药,需要她哪门子说辛苦,若说辛苦,也是主子说,哪里要她一个外人多嘴,东方雁菡愤愤的坐回椅子上,继续扇动手中的扇子。 凤朝阳回了图门的书房,随风跟在凤朝阳身后,生怕她因为东方雁菡的无理生气:“夫人?” 凤朝阳闻言回头看向随风:“刚刚多谢你,去找金匠,三日后我需要用。” 随风见凤朝阳神色无异,便退了出去。凤朝阳留在天一阁等候图门的归来,大约一个多时辰,图门带着受伤的阿阳回了天一阁,凤朝阳见阿阳受伤了心下一沉。 阿阳见凤朝阳的表情,忙道:“夫人不必担心,擦伤而已,人已经抓回来了。” “辛苦你了,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你用些。”凤朝阳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阿阳见了接过,倒是图门眼亮,一下子就发现那是萧景尧之前让人从阆中送回来的药,跑死了好几匹流星马,不仅药效绝佳而且丝毫不疼。 图门一把从阿阳手中夺回药,递还给凤朝阳:“他小伤,不必用这么珍贵的要,姑娘好好留着。” 阿阳见了正要张口骂图门,不想却受到了图门递来的目光,阿阳看了只好作罢。 凤朝阳将图门和阿阳的目光尽收眼底,随后收好药瓶:“待我去见那个密探。” 图门和阿阳听了都犹豫了片刻,阿阳道:“这…太血腥了,夫人还是别去了。” “你们对他用刑了?”凤朝阳闻言有些急。 “是啊。”阿阳有些不解的看着凤朝阳:“有什么不妥吗?” “注意下手的分寸,他现在是唯一的认证,到时候还需要他对簿公堂。” “姑娘放心,这点我会注意的,天色已晚,我派人送姑娘回府吧。”图门说完率先送凤朝阳离开。 三日后随风将制造好的万金送到玲珑阁让凤朝阳对比查看,做工很是精细,足够以假乱真,凤朝阳将银子放下:“派人送去端王府吧。” 随风走后,凤朝阳在桌案前用左手写了一封信,随后让白启送到奕王萧与舜手中。 翌日 一道消息打破了深秋的寂静,京都譁然。 南疆之战另有隐情,怪不得南疆之战死伤的如此惨重,连骁勇善战的冠军侯也重伤至此,原来是北楚出了间隙。 今日朝堂,以奕王为首的一派官员上奏揭发端王静王结党营私并且私通卖国,朝堂之上认证物证具在,当圣上看见南国许诺的万金时,不得不顾及众口,下令去端王府和静王府搜家。 不出意外,果然在端王府和静王府的密室□□搜出万两印有南国独特标记的黄金,更有奕王抓住的南国密探,密探受了刑,将端王和静王如何勾结南国陷害平南王世子和冠军侯吐的一干二净。 端王和静王当即瘫倒在朝堂之上,此事被在朝堂上揭发,平南王当即拔出剑就要砍了端王和静王,好在有御前侍卫拦着,不然端王静王便要血溅当场。 圣上看着面前的铁证如山,又看了看自己的长子,本就虚弱的身体一瞬病更重了。 朝堂之上陷入一片静寂,唯剩下端王和静王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圣上沉默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正当陷入僵持的时候,只听外面太监高声传道:“太皇太后到!” 皇帝和端王静王听了,心凉了半截。 谁人不知太皇太后极其宠爱冠军侯,谁人不知太皇太后的铁血手腕,众大臣一瞬分开跪倒在两侧,只见太皇太后在掌事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圣上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看着太皇太后缓缓走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早有宫人搬来了椅子,立在龙椅旁,太皇太后未看圣上,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众卿平身。” 圣上咳了几声,随后慢慢的坐在了龙椅上。 “祖母!”圣上开口唤道。 “住嘴!哀家没有你这不孝孙儿。”太皇太后呵斥道:“哀家听说皇室之中出现了残害手足,叛国卖国的冤孽,皇帝,此事你要如何处置?” 圣上闻言,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浸出了冷汗,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端王和静王,又看了看太皇太后似乎不忍做决断。 太皇太后见此,冷笑道:“皇帝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做,那么哀家来教你。” “端王静王里通卖国,残害手足,削其爵位,贬为庶人,五日后斩首示众,以慰南疆战士亡魂。”太皇太后说完,不顾堂下端王和静王的哭饶哀求,起身摆驾回宫。 圣上定定的看着太皇太后走远的身影,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第139章 第 139 章 凤朝阳坐在玲珑阁, 手中摆弄着已经破碎了的两生镜, 听着凤朝沣从宫中带回来的消息, 端王倒台了。凤朝阳长长的唿出一口气,这仇, 便算报了。她可以去做她最想做的事情了。 凤朝沣说着,见凤朝阳依旧落寞的神色,慢慢的停了下来:“妹妹,我知道你放不下冠军侯,只是……” 凤朝阳闻言看向凤朝沣:“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即便他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卧床终生,这样的人我和大伯绝不会让你嫁的。”凤朝沣神情严肃的看着凤朝阳,又说道:“而且平南王今日早朝后便找过大伯了, 他们愿意接受退婚,只待咱们提出。” 第216页 “妹妹,你不可意气用事, 耽误自己一生啊。” “平南王和父亲说了退婚?”凤朝阳心中一乱。 “大伯说回来问你的意思,我是背着大伯来劝你的, 听大哥的话, 不要把自己一生赔进去。”凤朝沣说完从榻上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大伯应该快来找你。”凤朝沣说完便出了玲珑阁, 还未出大门便看见凤干雍走了进来。 凤朝沣挠了挠头:“大伯, 我去劝了劝妹妹。” 凤干雍闻言点头, 并未开口, 随后路过凤朝沣向屋内走, 凤朝沣见了转过身对凤干雍道:“大伯,我不是不重承若,若是我来承担,我必不会推脱,可是妹妹是女子,女子一生的年华又有多少,我不忍她经歷,还望大伯不要怨我。” 凤干雍听了顿住脚步,深深的嘆了口气,却未回头:“我知道。” 凤干雍进了玲珑阁,见凤朝阳坐在榻上手中握着一个破碎的镜子,凤干雍走过去,坐在了凤朝阳身边:“端王的事,小沣都与你说了吧。” 凤朝阳闻言点头,随后将两生镜收起,为凤干雍倒了一杯热茶。 凤干雍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又道:“那婚约的事,小沣也与你说了吧。” “说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凤干雍看着凤朝阳的眼睛问道。 凤朝阳对上凤干雍的眸子,随后起身跪在凤干雍身前:“大哥的话我明白,他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此生非侯爷不嫁,还望爹爹成全。”凤朝阳说完重重向凤干雍磕了一颗头。 凤干雍的眸子动了动,他沉默了许久,嘆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定会如此的,你和你姐姐的脾气都像极你们母亲。”凤干雍说完便起身想将凤朝阳扶起,却不想凤朝阳依旧重重的跪在地上:“女孩还有一事相求。” “我要提前嫁入平南王府,照顾侯爷。” 深秋的风吹过玲珑阁外萧瑟的枝条,凤干雍走后,凤朝阳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不知为何,是从未有过心安,重生以来,她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的心情,心中被一团热气塞的满满的,当知道可以去做心中所牵挂的事情时,心里有的便只有满足。 朝堂之上的血雨腥风再也不能牵动她的思绪,唯一能让她牵挂的,只有躺在病床上的萧景尧。 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去了蘅芜苑,这些日子不仅凤朝阳消瘦了许多,连带着凤朝歌也是如此,凤朝歌心疼的看着凤朝阳一日日的瘦下去,她自己也随着憔悴了。 凤朝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朝阳:“你说什么?” “我要进宫,去求太皇太后,让我早日嫁入平南王府,越快越好。” “不行,我要带你去见父亲,父亲不会同意的。”凤朝歌说着便要拉起凤朝阳向外走。 凤朝阳见此拉住凤朝歌:“父亲已经同意了?” “父亲同意了?”凤朝歌不信的睁大双眼。 凤朝阳点头,将凤朝歌拉回座位:“姐姐,我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侯爷出事,我不可能放下他不管的。” “若是姐姐的爱人,身受重伤,姐姐会为了一己之私抛下他改嫁他人吗?” 凤朝歌闻言沉默的看着凤朝阳良久,随后开口:“可是…我害怕……” “我也害怕,所以我要早日到他身边,哪怕是这辈子最后的时日。”凤朝阳说着,拉起凤朝歌的手:“姐姐会成全我的对吗?” 凤朝歌闻言低下头,她也紧紧拉着凤朝阳的手,只见从她白皙的面庞上滑落下数颗晶莹的泪,砸在姐妹俩紧紧相握的手上。 凤朝阳从凤朝歌处拿了腰牌,翌日,凤朝阳早早的起身梳洗,着盛装带着子衿和海棠,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同时凤干雍和老夫人给平南王夫妇下了帖子,讨论凤朝阳婚嫁的事宜。 九重巍峨的皇宫,青砖红瓦,上一世,她的身心葬送在这里,这一世,她本以为自己心中只会有復仇,却不想还是出现了那个人,乱了她的心神。 凤朝阳前往太皇太后的宫宇,必得经过淑妃的宫宇,而淑妃便是平王萧与哲的母妃,端王倒台,不只便宜了奕王,更便宜了平王萧与哲。只是这些,在她的心中已经不重要,她只想要萧景尧的安康。 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滩打算快步走过淑妃宫苑,只是天不遂人愿,萧与哲从宫殿中走了出来,他看着盛装打扮进宫的凤朝阳有些诧异,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凤朝阳了,不知道她口中那个心繫的夫君重病卧在床上后,她的真心会不会改变呢? 萧与哲快走走上前去拦住凤朝阳:“凤姑娘,别来无恙。” 凤朝阳看着面前的萧与哲,先是退后一步,拉开与他较远的距离,随后微微俯身:“平王殿下安。” 萧与哲挥了挥手:“凤姑娘不必多礼,平身吧。” 凤朝阳站起身便要走,却被萧与哲拦住去路,凤朝阳微微皱眉:“殿下有事吗?”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萧与哲笑问道。 “太皇太后唤我进宫。”凤朝阳淡生开口。 萧与哲不由得挑了挑眉:“太皇太后唤你何事?” 第217页 凤朝阳压住心底的厌恶,看了一眼萧与哲:“回殿下,与臣女商讨冠军侯的婚事?” “婚事?”萧与哲问道:“你们要解除婚约了吗?”他说着语调轻轻的,似乎还有一种猜中了的优越感。 凤朝阳心中冷笑:“恰恰相反,臣女要提前嫁给侯爷了。” 凤朝阳话音刚落,只见萧与哲的脸色一瞬僵硬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朝阳。凤朝阳见了道:“臣女告退。”说罢绕过萧与哲,向太皇太后的宫苑走去。 萧与哲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回头看去,只是宫苑的小石子路上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身影。 萧与哲冷笑了笑,还真是郎情妾意,只不过她的‘郎’也不过是个被他算计的就要一命呜唿之人。萧与哲甩了甩衣袖,离宫而去。 凤朝阳在太皇太后的宫门前站定,她抬头望着宫门上的匾额,随后上前叩响了宫门。很快有一个掌事姑姑模样的女人走了出来,凤朝阳将腰牌递上,随后说明了来意。姑姑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拿着凤朝阳的腰牌,进去通报。 凤朝阳便站在漆红的宫门前等待,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宫门再次被打开,掌事姑姑将腰牌还给了凤朝阳,说道:“太皇太后说了,不见姑娘,姑娘还是请回吧。” 凤朝阳接过腰牌,询问道:“姑姑可说了我的来意?” 掌事姑姑点头,随后又道:“姑娘请回吧。”说完再次关闭了宫门。 子衿和海棠听闻,担忧的对望了一眼,子衿正要上前相劝,却不想凤朝阳退后一步,直身跪了下去。 子衿和海棠一愣,随后也跟随着凤朝阳跪了下去。 “臣女凤氏求见太后!”凤朝阳跪在太皇太后的宫门前,高声道。 子衿和海棠见了,心疼的随着凤朝阳一同求喊道。 秋日的天,说变就变,凤朝阳跪在太皇太后宫门外已近一个时辰,深秋的寒风将她单薄的华服打透,凤朝阳忍着颤抖的身子继续求着,这会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也传来一阵阵闷雷。 子衿见了连忙上前对凤朝阳道:“小姐,要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能走。”凤朝阳定定的跪在宫门外:“臣女凤氏求见太皇太后。” 闪电夹杂着闷雷从天空滚滚而下,将凤朝阳沙哑的唿喊声掩盖住,倾盆的大雨一瞬而下,瞬间打湿了大雨中三个单薄的身影。 “臣女凤氏求见太皇太后。”凤朝阳跪在宫门前,雨水浸湿了她的长髮,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汇成川川溪流,一股股的流下。 子衿和海棠跪在凤朝阳的身边祈求道:“小姐,我们回去吧,太皇太后不会见您的。” “小姐,奴婢求您了,您身子刚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我们明天再来吧小姐。” 凤朝阳跪在宫门前,双眸定定的望着紧闭的宫门,耗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喊道:“臣女凤氏求见太皇太后!” ‘吱呀’紧闭的宫门被人从内里打开,伴着刷刷而下的大雨,一个明黄色的衣摆出现在凤朝阳眼前,凤朝阳抬起头,长睫上的雨珠滴下,模煳了她明亮的双眸。 太皇太后看着这个被大雨浸透的娇小身影,看了看身边的嬷嬷,嬷嬷见了连忙撑开纸伞走到凤朝阳身边,将她扶起。 凤朝阳被子衿和海棠一同扶着才堪堪站起,她望着太皇太后,俯身请安:“臣女向太皇太后安,愿太皇太后福禄吉祥。” 太皇太后看着凤朝阳许久,才缓缓开口:“难怪景尧喜欢你,求着哀家将你赐婚给他,你没有让哀家失望,你配得上景尧的这份真心。” 凤朝阳听着太皇太后的话,有些怔愣,萧景尧求着太皇太后赐婚? “你的请求哀家准了,明日便会下懿旨。秋雨寒凉,早些回去吧,不要伤了身子。”太皇太后说完对身边的嬷嬷道:“传轿,送凤姑娘回去。” 第140章 第 140 章 凤朝阳的婚期被订在三日后, 这样的婚礼对于镇北将军府和平南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来说, 的确有些仓促, 只是这仓促的婚礼仍却不是人们议论的重点,让百姓热议不止的是镇北将军的嫡女嫁给了平南王昏迷不醒的嫡子。 这场婚礼没有新郎骑着白马迎接, 没有新娘的花轿游京城,甚至从婚礼定下到嫁人仅用了四天不到,连结婚六礼都简单完成。 这样一个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姑娘就嫁给了昏迷在榻不知何时便要一命呜唿的废人,百姓们都说这嫁过去还不就是活守寡。 还有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称赞凤家大义,称赞新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这样的唿声仍是少数,大多人抱着同情的态度。 凤朝阳坐在妆奁前, 老夫人请来了京中喜妆画的最好的娇娘,娇娘不过三十岁,身姿丰腴, 肤白貌美,她一边为凤朝阳上妆, 一边贊道:“姑娘生的真美, 我画了这多年的新婚妆, 还未见过如此标志的人。”娇娘一边化妆一边轻声嘆道:“可惜了。” 子衿和海棠听了对视一眼, 忍不住心疼的望着凤朝阳。凤朝阳似乎未听到娇娘最后的嘆息, 笑道:“多谢娇娘, 若不是您的巧手, 我哪里会这般漂亮。” 第218页 娇娘听了一笑, 更加仔细的为凤朝阳上起妆来。 上好妆后,凤朝阳定定的坐在妆奁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前些日子在太皇太后宫门前淋了雨,现在头脑仍有些发热。外面已经传来了喜乐的声音,凤朝阳在子衿的搀扶下走出玲珑阁,凤朝阳站定在玲珑阁外,随后向内望去,她的目光流连在玲珑阁内每一件物品上,随后收回目光走出了玲珑阁。 凤朝阳穿着长长的喜服,这件喜服在她得知萧景尧出事后便让绣娘开始赶制,当婚期定下来时,众人正焦急没有喜服的时候,绣娘刚好做完送了过来,众人看着做好的喜服,便知道凤朝阳想要嫁给萧景尧之心,早便有了。 凤朝阳在荷风堂拜别了祖母和哭成泪人的凤朝歌后,在凤干雍和凤朝沣的搀扶下,出了镇北将军府门,门外平南王府家的喜轿早已停候在了那里萧景禹一身红黑色的礼服牵着一匹骏马,他替萧景尧来迎亲,他未想到凤朝阳竟然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惜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也要嫁给他重伤昏迷不知何时会醒过来的弟弟。 萧景禹牵着骏马,郑重的看着凤朝阳盖着红盖头,在凤干雍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 镇北将军府外集聚了很多百姓,有生之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婚礼,虽有人同情凤朝阳但是看着平南王府抬来的一百担聘礼,和镇北将军府准备的八十担嫁妆后都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凤干雍紧紧的握着凤朝阳的手,不舍松开,红盖头之下,凤朝阳白皙的小脸已经被一行行泪浸湿。 “吉时到!”只听一声高喊,喜乐再次奏响起来,萧景禹走到凤干雍身边从他的手中接过凤朝阳,随后扶上喜轿,而他则走到骏马旁,牵起了马。新郎骑马,而萧景禹待萧景尧迎亲,只能牵马,其实凤家本决定可以不来人迎亲,但是平南王夫妇知道本就亏欠凤朝阳甚多,若是夫家人再不派人迎亲,那凤朝阳要遭受的闲话便更多,所以派了世子萧景禹前去接亲。 花轿顺着镇北将军府外的长街向平南王府缓缓而去,一路的吹锣打鼓,也有百姓的一路欢声相送,平南王夫妇率领着府中一众人站在大门前相迎。 虽说新郎沉睡着,但是平南王府给足了凤朝阳面子。 喜轿停在了平南王府门前,凤朝阳在子衿和海棠的搀扶下走下喜轿,对站在府门前相迎的平南王和平南王妃请安:“儿臣给父王母妃请安。” 是冠军侯,而他身前的姑娘竟是凤干雍的嫡女凤朝阳。北楚虽然民风开放,可是他二人这样却有些过于出挑,萧景尧将马匹停在一侧,随后抱着凤朝阳下了马,牵着她的手走来。 若是以往凤朝阳定不会在众人前任由萧景尧如此,只是她现在着实累的无力去反驳萧景尧。 萧景尧牵着凤朝阳的手,见她白皙的小脸上仍泛着红晕,眼波中仍泛着秋水,她瞪望过来的时候,一片荡漾。 凤朝阳想甩开萧景尧的手,可是小手却被他攥的紧紧的,萧景尧牵着凤朝阳走到众人身前,见马背上的萧景禹和其他二人,看样子像是要比赛。 萧景禹看了看萧景尧,似乎对他这齣挑的动作未放在心上,凤朝歌看了看凤朝阳又看了看她身侧的萧景尧,不由得拧了拧眉。 凤朝歌走到凤朝阳身边,萧景尧见凤朝歌来难得扯出一抹笑,对她点了点头,凤朝歌见了先是附身一礼,随后二话不说拉起凤朝阳的手就要向一边走。 萧景尧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身侧的凤朝阳无奈的松了手。凤朝歌拉着凤朝阳走到一侧,见她面色似乎有些红,心下便明白了。 “冠军侯何时来的?”凤朝歌看了看站在一侧,男子一袭紫衣,身姿挺拔,相貌极其英俊。 凤朝阳此刻心跳还未平復下来,周遭还围绕着萧景尧未散去的气息,日后她是断不能和萧景尧这厮单独相处了。 “才来。”凤朝阳躲开凤朝歌探究的目光,扯了个慌。 凤朝歌看着凤朝阳的模样嘆了口气,随后握紧她的手:“就待在我身边。” 凤朝阳想着萧景尧刚刚的所作所为,听凤朝歌如此说连忙点头,随后紧紧挨着凤朝歌站着。 萧景尧见凤朝歌紧紧的拉着凤朝阳不放,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提早从北场回来,他看着自家大哥投出救助的目光。 萧景禹见萧景尧投来的眼神,随后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凤家姐妹,随后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凤朝沣和徐少陵道:“可准备好了?” 二人闻言点头,只听一声鼓响,伴着男子刚强的呵声,三匹骏马奔驰而出,在身后留下滚滚烟尘。 三人都是出身武行世家,一个是平南王的嫡子,一个是镇北将军凤干雍的嫡侄,还有兵部尚书的么子,随便哪个出来,都是可以号令三军,带兵打仗的。此刻三人正骑着骏马,手持木质□□,在身后捲起阵阵烟尘,只为一骑绝尘,挑下绣球。 开始三人还不相上下,竞速黏着,跑到中期,凤朝沣和徐少陵明显落后下来,只见萧景禹一袭玄色锦衣好似胯下是同为玄色的骏马融为一体,遥遥领先。 凤朝沣见萧景禹越跑越远,若是再不追赶,只怕他马上就能挑下绣球,见身侧的徐少陵迟迟也追赶不上,凤朝沣不在可以放慢速度,一扬马鞭向萧景禹追去。前面当萧景禹就快挑下绣球时,只听凤朝沣在身后喝道:“世子殿下,看木仓。” 第219页 萧景禹闻言一个转身躲过凤朝沣的攻击,两人在绣球处打了起来,这边凤朝沣和萧景禹过了几招后,徐少陵追了上来,凤朝沣见徐少陵追了上来,一边费力的招架着萧景禹的进攻,一边给徐少陵递了个眼神。 徐少陵见了便举起□□,向绣球处探去,眼看木仓头就要将绣球挑下,只见萧景禹突然旋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阵风过,只见徐少陵摔下了马,伴随着摔倒在地的徐少陵还有凤朝沣握在手中的长木仓。众人正因这场面惊心动魄,只见萧景禹手握□□,一个回腕,将绣球挑了下来。 京郊马场上的阳光灼灼的照下来,男子一席玄色锦衣,通身充满了男子的力量,他举着带着绣球的长木仓,未看身边有些怔愣的凤朝沣,更未看被他一枪挑于马下的徐少陵,策马向凤朝歌处而来。 萧景尧看了看向这边而来的自己大哥,不由得挑了挑眉,而凤朝歌看着向这边走来的萧景禹,不知为何他今日的目光,让她莫名心慌,她握着凤朝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萧景禹向策马凤朝歌走来,随后驻马在凤朝歌身前,他未下马,只是从长木仓上拿下绣球,随后微微弯腰附身靠近凤朝歌,伸手将绣球递给她。 凤朝歌一愣,她一抬头便撞见萧景禹深深的目光,他就这样捧着绣球,一言不发,凤朝歌愣了几秒,随后犹豫的伸手接过,只是在她伸手触碰绣球的那一刻,手腕上的力道突然一重,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凤朝歌不由得轻轻的惊唿出声。 萧景禹一把将凤朝歌拉坐在了马背之上,少女的声音婉转,此刻声音因受了惊吓有些颤抖,凤朝歌坐在马背上,惊讶的看着自己身后的萧景禹:“世子殿下……” 萧景禹未说话,调转马头带着凤朝歌向马场中央跑去,马场广阔,不一会二人的身影便跑远了,凤朝阳也被萧景禹这一幕惊到,这平南王世子一向稳重,今日……随后她将目光落向被长木仓挑于马下的徐少陵,心下明了…… 她正思索,突然一个挡在她的身前,凤朝阳一抬头便见萧景尧满含笑意的美目,她的心下意识的一顿,身体向后退,萧景尧见凤朝阳向后躲,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随后打了一个响指,原本低头吃草的马匹跑了过来,萧景尧不等凤朝阳拒绝,将她抱上马,随后自己也跨上马背,带着凤朝阳跑远了。 这平南王府的二位带着这一前一后镇北将军府的姐妹俩跑远,众人还怔怔的愣在原地……这平南王的两儿子莫不是疯了? 好在今日前来赛马的都是平日里逛管了花楼的公子哥,虽然萧景禹和萧景尧所为有些出格,可毕竟凤干雍的双姝,不是他们能肖想的,再加上那冠军侯和凤家二女本就有婚约在身。众人在原地看着两对慢慢跑远的背影,也都转身上了马。 凤朝沣看着将自己两个妹妹抱在马上的萧家俩兄弟,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的挠了挠头,倒是忘了扶徐少陵起身。 徐少陵这一摔可是不清,他强忍着站起身,看着萧景禹策马带着凤朝歌在马场上奔驰,也算明白过来,他看着还愣着的凤朝沣,苦笑:“沣兄,只怕我是无缘得令妹青眼了。” 凤朝沣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萧家那俩兄弟,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两个宝贝妹妹还都让这两兄弟占了不成?这还了得?凤朝沣策马朝那两兄弟奔去,又将徐少陵抛在了身后,徐少陵这一摔是骑不了马了,最后还是在马场的奴僕的搀扶下慢慢的出了围场。 这边凤朝歌被萧景禹这一举动,弄得惊魂未定,待反应过来,二人早已跑进围场深处,凤朝歌抓着马鞍,颤抖着声音:“放我下来。” 萧景禹不语,只是放慢了马速,凤朝歌见萧景禹无所动,声音沉了几分:“世子殿下,请放臣女下来。” 萧景禹闻言,心中忽的一沉,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歌儿,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凤朝歌没想到萧景禹突然这么说,原本难堪的心更难堪,她本未出阁,若不是祖母相逼,必不会来他们这些公子逍遥的马场,更不会顾及着礼数不得不和徐少陵交谈,本就情绪低落,却不想一向稳重的平南王世子竟也当众拉着她上马,与她说这些出格的言论,她就当真这般可欺吗? 萧景禹看着身前的人,她的背影娇瘦,墨发垂于腰际,他的鼻息间萦绕着她的发香,她正垂着头,情绪很沉,萧景禹见了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紧握马缰的手松开,随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慢慢的从身后,一点点的试探的将她环在怀中,他的动作很轻柔,手臂的力量却还是难以让人抗拒。 凤朝歌感受到环抱过来的萧景禹,身子突然一僵,随后是她拼命的挣扎:“请殿下自重。” 萧景禹却像下了决心似的将她搂紧,随后在他耳畔低喃,是从来没有过的柔情:“歌儿你可知,我喜欢你好多年,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凤朝歌听着萧景禹的话慢慢的停止了挣扎,她静静的坐在马背之上,听萧景禹在她耳边呢喃,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凤朝歌只觉得无比的羞恨。 萧景禹见凤朝歌不挣扎也不说话,她的沉默,让他原本燃起的信心慢慢的冷寂下去,他慢慢松开凤朝歌:“我放你下去。”他说着先下了马,随后向她伸出了手。 第220页 凤朝歌无视萧景禹伸来的手,自己跳下了马,可她本就不善骑马,这西北的汗血宝马又格外的高壮,她跳下来时一不小心扭到了脚。 凤朝歌吃痛的一拧眉,萧景禹见了正要上前查看,却不想凤朝歌站直身,对着靠近来的萧景禹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响亮。响亮到萧景禹侧着面庞愣在原地,响亮到让赶来的凤朝沣和凤朝阳心中一惊。 萧景尧坐在凤朝阳身后,看着站在马下的萧景禹和凤朝歌二人,微微眯了眯眼。 凤朝阳见了回头看萧景尧,有些恼怒:“你大哥干的好事。” 萧景尧见凤朝阳怒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可是明明挨打的是他大哥,但见自家夫人怒了萧景尧连忙哄道:“是是是,夫人莫气,待我回府定和父王好好说说。” 凤朝阳听了冷笑:“你最好也和你父王说说你自己。”随后暗暗用手肘撞了萧景尧一下:“我要下马。” 萧景尧先是将凤朝阳纤细的手臂禁锢在怀里,随后一紧马缰调转马头:“夫人还是别下去了。”他说着一顿后又补充道:“我也怕挨巴掌。” 这边萧景尧带着凤朝阳走远,凤朝沣却沖了过去,他一步上前将凤朝歌护在身后,对着挨打的萧景禹,怒道:“世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萧景禹似乎有些颓废,他沉默了许久,随后才沙哑着声音道:“抱歉。” 凤朝沣有些愣,她身后凤朝歌听了却是心下一顿,可她仍垂着眸未看萧景禹。萧景禹看着凤朝歌的反应,眸中有些颓废,随后他收回目光翻身上马,很快跑远。 这边萧景尧带着凤朝阳跑到了围场出口,那里有她们的马车停候在那,此刻凤朝阳也反应过来,萧景尧刚刚为何不让她下马,他想护着自家大哥的颜面,毕竟七尺男儿被那样她姐姐重重的甩了一巴掌,若是她和萧景尧再出现,只怕萧景禹心中受的伤害更多。况且凤朝沣在,他自会什么都不顾的冲出去,将凤朝歌带回来的。 萧景尧将凤朝阳抱下马,随后拉着她向马车那边走,凤朝阳想了想开口道:“世子殿下会不会生气?” “我们萧家的男人从来不生自己女人的气。”萧景尧说着看了凤朝阳一眼。 “我姐姐什么时候是你大哥的女人了?”凤朝阳听了气怒的反驳,说完又觉得不对,又怒道:“我们凤家的女儿何时成了你家的人了?” 萧景尧见凤朝阳这气怒的小模样,突然手臂一用力,将她圈在怀里,他低头看着她:“你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早晚入我们萧家的门。” 凤朝阳听了哼哼两声:“我对你们萧家人可是恨入骨髓。”除了萧景禹和萧景尧,萧与哲也姓萧。 萧景尧自是知道凤朝阳在说什么,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他本不配姓萧。”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一笑,她看着萧景尧这张狂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却能心细如髮,刚刚连她这个女子都未反应过来的事,却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第141章 第 141 章 平南王妃话落, 凤朝阳能清晰的感觉到王妃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凤朝阳原是垂着眸, 闻言她抬起眸没有丝毫慌张的对上平南王妃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随后羞赧一笑:“儿…儿臣睡觉不乖,侯爷身上有伤,我怕……” 平南王妃听了恍然大悟, 似乎放下心来,她轻轻的拍了拍凤朝阳的手:“当真是委屈你了,我一会便让人准备一床被褥给你送去, 昨晚可有着凉?” “多谢母亲。”凤朝阳摇了摇头:“没有凉到。” 平南王妃又关心了几句,便有丫鬟来传, 说早膳备好了,平南王和萧景禹已经在等着了。平南王妃听了便拉着凤朝阳的手去东暖阁用了早膳。 用过早膳后,平南王妃陪着凤朝阳一同来了昭阳居,在凤朝阳嫁过来之前,一直都是平南王妃从早到晚贴身不离的照顾着萧景尧,凤朝阳自今早看见平南王妃时便发现她清减了不少。 小福子正在侍奉萧景尧汤药,平南王妃见了连忙接了过去, 坐在榻边亲手餵药。凤朝阳走近略微嗅了嗅药味, 似乎是她拿给天一阁的那个方子。凤朝阳抬眸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榻旁的小福子, 未动声色。 “母亲,儿臣今早见了府医,照顾侯爷的只有许医师吗?”凤朝阳见平南王妃餵完药, 伸手接过瓷碗, 随后问道。 “原先是府中的三位医师一起照料, 后来太皇太后派了宫中资歷最深的许太医,便都交由许太医照顾了。” “儿臣见侯爷身上的伤势已经见好了,为何侯爷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平南王妃闻言重重的嘆了口气:“景尧从马上摔下来时伤到了头颅,许太医说景尧迟迟不醒是因颅中的淤血难消。” “那母亲可想过寻些江湖名医来为侯爷诊治?” 平南王妃闻言一顿,她沉吟了许久,看模样不是很信得过江湖之中的医师。 “儿臣也是曾听人说过江湖中能人志士多,想着可能治好侯爷,是儿臣心急。” 平南王妃听了苦涩的勾了勾唇:“母亲理解你,景尧这样让你受苦了。” 第221页 婆媳俩又说了几句,便有管家来寻平南王妃问府中买办的事宜,凤朝阳亲自送平南王妃出了昭阳居,待回来时见小福子正在整理萧景尧平日用的药碗和药匙。 凤朝阳走上前问:“侯爷平日的药都是你煎的吗?” 小福子见凤朝阳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听了凤朝阳的问话小福子摇了摇头答道:“夫人,奴才也是天一阁的人。” 果然如此,不然她还在想图门哪里来的本事说服小福子用他送来的药。 “你在天一阁是什么职务?” “奴才虽名属在天一阁下,但只负责照顾主子起居,并不在天一阁内担职,除了图门先生知道我外,天一阁其余人都不知道。” “随风和阿阳也不知?”凤朝阳问。 “随风和阿阳并不是天一阁的人,他们隶属于军中,只不过是被侯爷调到京中当差。”小福子说道。 凤朝阳闻言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小福子知道的还不少,并非只是单纯的奴僕,应该是萧景尧信任之人。 “你与我讲讲侯爷的起居和现在所需要用的药。” 小福子闻言答是,随后一条一条的给凤朝阳讲了起来,除了每日内服的汤药外,还要在伤口处涂抹药膏内外兼治,每日晨起和入眠前都要为萧景尧身上的肌肉按摩,以防止长久卧床而导致的肌肉萎缩,饮食多以药膳制成的流食,利于吸收和消化。 凤朝阳听着,一项项的记了下来,又问道:“按摩是药师来做吗?” “是奴才做。”小福子摇头:“主子不喜生人接近,近身的工作都有奴才来做。” 凤朝阳点了点头:“那你教我手法,明日起我为侯爷按摩。” 小福子闻言答是,随后将药匣子打开,将里面的瓶瓶罐罐拿出,为凤朝阳依次讲解他们的功效与用法,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伤口用不同的外敷药。 小福子讲的仔细并且条理清晰,再加上凤朝阳用心,一日下来也记得七七八八。晚膳凤朝阳便留在了昭阳居,她先在小福子的指点下照顾萧景尧用了晚膳后,便自己坐在桌前孤零零的用膳,她想让子衿和海棠坐下来陪她,只是两个姑娘恪守着规矩,就连海棠那个疯丫头也开始学起了子衿的老成稳重,凤朝阳知道她们二人这样,是怕她在平南王府受屈。 但是平南王府和将军府不同,即便萧景尧昏迷在榻,全府上下亦对她恭敬有加,平南王妃对她这边也是格外的上心,和从前二房三房那些势利小人比起,平南王府的后院清明的多。 凤朝阳婚后的第一日,在忙碌和充实中安静的度过,而端王和静王也在百姓的怒骂声中人头落地。端王和静王的卖国之举不仅仅害得萧景尧昏迷不醒,还害了多少热血将士白白牺牲,他们亦有父母妻儿,听说今日行刑的时候,端王静王差点被百姓们丢来的烂菜叶掩埋,只是他们的两条命根本弥补不了那些破碎家庭的痛苦。 除了更衣和擦拭身子外,凤朝阳将所有的活都揽了下来,内室里小福子正带人为萧景尧更衣,凤朝阳坐在外室的暖榻上看书,等小福子带人出来后,凤朝阳放下书进了内室,见萧景尧被照顾的很干净整洁,便伸手解开他的床幔,床幔中央繫着已经破碎了的两生镜。 从她昨日嫁到平南王府时,她便将两生镜挂回了他的床头,她拿着两生镜检查了一个多月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难道是她想多了?又想着今日白天里平南王妃对那些江湖名医的不信任,凤朝阳便将想要寻那个道士来看看的想法暂时放了放。 安顿好萧景尧后,凤朝阳转身出了内室,子衿将暖榻前的几盏灯都吹灭了,只留了远处的一盏,见凤朝阳从内室出来,她道:“床榻已经铺好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凤朝阳点了点头,环顾周围问道:“海棠呢?” 子衿听了一笑:“那丫头认床,昨夜未睡好,刚刚站着便开始打盹了,我就让她回去先睡了。” 凤朝阳听了也是一笑,那小丫头倒是和她一样的认床,凤朝阳看着还在忙碌的子衿问道:“那你可还习惯?” “习惯,只要有小姐在的地方,奴婢都习惯。”子衿说完突然一拍嘴:“错了错了,是夫人。” 凤朝阳闻言勾了勾唇,随后道:“你也快些歇息吧,替我告诉白启,不必在门外守夜了,早些休息,明日我要带他出门。” 子衿听了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为凤朝阳点了安神香后退了出去。 凤朝阳从今日和小福子的交谈中得知,自萧景尧昏迷后,图门便在昭阳居附近安排了把守的人,生怕有人趁虚而入。如此凤朝阳便不必多此一举再让白启把守了。 不知道是因为身在昭阳居能照顾在萧景尧身侧让她心安的缘故,还是安神香的效果名不虚传,凤朝阳倒是不似海棠那般认床睡不着觉了,沉沉的睡了一夜,翌日清早,凤朝阳早早的起身去了怡和居请安,并亲自侍奉平南王妃梳头。 与平南王爷,王妃和萧景禹一同用过早膳后,凤朝阳带着白启出了府门,向北山天一阁而去。自从端王静王人头落地后,天一阁便从原先的山底下搬回了山上,凤朝阳带着白启进了天一阁,待上到三层后,所有人望向她的目光中都莫名带了一份敬重。 第222页 图门从室内迎了出来,他看着凤朝阳笑道:“夫人。” 凤朝阳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从前无论阿阳随风他们如何嬉笑,图门可都是一本正经的只唤她姑娘的,今日倒是唤起了夫人。 图门将凤朝阳请进了内室,白启也被人请到了一旁的茶室用茶。 从前,萧景尧心系凤朝阳,阿阳随风们便跟着叫夫人,而图门只唤姑娘,倒不是他性格多稳重,恰恰相反图门是个风流起来没个正形的人,他不唤凤朝阳夫人是因为在他心中凤朝阳配不上他们主子,但是他们那一向高冷的侯爷却对她一往情深,他也只得恭敬的称一声姑娘。 而他对凤朝阳态度的改变,是从她找上天一阁门的开始,在他所调查了解中的凤朝阳,那不过是个只知道追在平王身后跑,甚至有些蠢傻的姑娘,虽然后来见了真人,似乎和传闻中不一样,但是对他自己调查出的结果来看,他不相信空穴来风。 此次萧景尧在南疆出事,昏迷前虽给他们留下话说远离凤朝阳,不要让她参与进来,但是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即便他们不躲着凤朝阳想必她知道了萧景尧的状况也不会傻到自己找上门来。只可惜,他猜错了。凤朝阳不仅找上门来,还和他一起扳倒了端王和静王,若是没有凤朝阳的帮助,图门清楚,扳倒端王和静王尚需些时日。 也是从与她共事开始,图门发现凤朝阳不仅思维敏捷、心思细腻,做事的手段也是常人少有的果决狠辣,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终于明白骄傲萧景尧为何会折腰在凤朝阳身上。原以为她愿意出力趟这趟浑水替萧景尧报仇已是难得,却不想更让他震惊的是,在他们主子还重伤昏迷,情况不甚乐观下,凤朝阳竟然进宫求了太皇太后提前婚约,让她嫁入平南王府。 图门知道,他们主子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这次也未走眼,凤朝阳的确值得他们主子以往的用心用情。图门笑着将凤朝阳请进了内室,随后亲手斟茶递给凤朝阳:“侯爷的身子如何了?” “身上的伤癒合的很好,只是没有一丝復甦的迹象。宫中的许太医照顾着,你们可调查过他的底细?” 第142章 第 142 章 图门听了神色一变:“许太医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凤朝阳摇头:“虽说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 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图门松了口气:“查过了, 底细很干净,是太皇太后用了很多年的太医。” 凤朝阳放心的点了点头, 又问道:“侯爷昏迷这么久,天一阁一切可还妥当?” “天一阁有我在倒还算安定,但侯爷迟迟不醒,军中恐会生乱。” 凤朝阳闻言, 面上划过凝重:“现在军中由谁主持着?” “是军师公孙先生,但是南疆一战, 侯爷昏迷早已在军中传开,公孙先生又身体不好, 军中那几个不安分的迟早生事。为今之计,只有让侯爷早日醒来。”图门的语气有些沉重, 想起去年阆中军出了一次内乱,萧景尧亲自赶往阆中平乱,手段雷厉风行,只要是叛乱者,上到统帅下到叛兵, 一律杀无赦。这件事后阆中军内安分了不少,但阆中军庞大,总有鱼龙混杂在内, 萧景尧才一出事, 立马就有人起了不安分之心。 说起去年的阆中平乱, 图门不由得看向凤朝阳,去年的叛乱可以说是乱中生乱,萧景尧刚解决了叛乱之臣,不想身边的人起了反心,趁乱暗伤了萧景尧,虽然造反的人很快被揪出来,但刀上涂了毒,纵使他年轻身强体壮,但也经不起他那不要命的折腾,堂堂一军的统帅,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瞒过军医带着几个亲卫和重伤的身体,连夜赶回京城,竟仅是为了去见玲珑阁的人。 图门想起自己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气的浑身发抖,只觉得萧景尧莫不是疯了。若非知道自己承受不起萧景尧的盛怒,他真想派人去抹了凤朝阳的脖子。 “你尽最大的努力替侯爷稳住军中,侯爷的身体就交由我照顾。” 但是如今,图门看着眼前的凤朝阳,终于明白他们主子从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 “对了,侯爷受伤的时候你可在身边?” 图门听了神色一暗:“未在,侯爷知道世子身陷重围,带了一队死士杀了进去,留我去指挥守备在丘冢的阆中军从外围杀入,内外夹击。”当时他若是在萧景尧身边,哪怕是拼死,也不会让他受重伤至此。 “那谁在侯爷身边?阿阳?随风?” 图门皆摇头,若是阿阳随风在侧,萧景尧可能不会昏迷。 凤朝阳重重的嘆了口气:“许太医说侯爷伤到了头颅,所以才迟迟未醒,我问过世子殿下,他说当时场面混乱,他只知侯爷是因为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才昏迷的,至于是否伤到头颅,他也不甚清楚。” “夫人可是有什么疑虑?” 疑虑她心中确实有,她检查过萧景尧身上所有的伤,头上并没有什么重击而留下的伤口,他也没有坠马,按理说只要身上的伤口癒合了,不应该昏迷至此不醒的。 而且两生镜碎了一面,难道真的是两生镜的原因? 只是这种疑虑,她无法向旁人开口。 “你先帮我找个人。” “何人?”图门问。 第223页 “一个道士。” 凤朝阳从天一阁拿走为萧景尧新研制出的外用药,随后带着白启回了平南王府,到了昭阳居,小福子正整理着萧景尧的衣物,见凤朝阳回来,俯身行礼:“夫人。”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小福子怀中捧着的衣物上,小福子见了回答道:“深秋了,奴才将侯爷夏日的衣服收起来,换成冬日的衣服。”小福子如此准备,好似萧景尧并未昏迷,还要每日换上应季的衣服外出。 凤朝阳听了扯了扯嘴角:“有心了。” 小福子笑着低下头,随后捧着衣物退了出去。 凤朝阳的目光落在敞开的衣橱里,上面还有小福子未换掉的夏日,她与他离别时还是酷暑难耐的夏日,有荷香有蝉鸣,夜晚幽静,伴着灯花她与他坐在窗前闲敲棋子,那时的光阴很是惬意,他还与她说,等离开外京别墅要先带她去一趟江南,那里的风景美如诗画,是与京城漠北皆不一样的风情。 她当时只骂他变着法的想将她拐走,她才不上他的当呢。但如今他却是变了另一种方法将她彻底拐来了。凤朝阳压住心底泛起的阵阵酸涩推开内室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正是敷外用药的时候,凤朝阳拿出天一阁新配置出来的药,随后俯身坐在萧景尧身边,伸手解开他中衣的扣子,一粒一粒的,随着她的动作,他的胸膛彻底裸露在了空气中,那上面的伤口已经癒合的差不多了,凤朝阳的小手不自觉的抚上那一条条凸起的、比他原本肤色要浅的、长长的伤疤。 凤朝阳的唿吸一滞,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和略微发白的薄唇,颤抖的小手从他的胸膛移开,慢慢的抚上他英俊的侧颜,她看了许久,随后慢慢俯下身,柔暖的唇瓣贴上他略带粗糙干涩的薄唇。 凤朝阳为萧景尧涂好药,随后将他的中衣穿好,盖好被子,检查炉火,一切无误后,凤朝阳留下小福子照看萧景尧,自己带着子衿和海棠向怡和居而去。 今早用膳时,平南王妃的精神有些不济,早膳也不如昨日用的多,凤朝阳留了心,便让留下来的子衿和海棠炖了汤,想着从天一阁回来后拿去给平南王妃用些。 刚踏入怡和居,却闻到浓浓的汤药味,凤朝阳心中一紧,快步走入内室,正碰见提着药箱子走出来的府医。 “王妃怎么了?” “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夫人不必忧心。” 凤朝阳听了松了口气,屏风后传来平南王妃的声音:“是朝阳来了吗?” 凤朝阳绕过屏风走了进去,只见平南王妃穿了一件浅紫色的中衣半躺半靠在床上,身边的大丫鬟云裳正在侍候汤药。 王妃的面色苍白了许多,但是精神看着还不错,凤朝阳放下心来,她走到床榻边接过云裳手中的药碗亲自餵给平南王妃。 平南王妃见了,漂亮的眼睛红了红,其实细细看来,萧景尧长的更像平南王妃,尤其是那双流光溢彩,多人魂魄的眸子,只是王妃的眸中含着笑意和温柔,而萧景尧的眸中却常年附着着一层寒冰。 凤朝阳舀起一勺药,送到唇边吹了吹才递到平南王妃嘴边:“母亲,小心烫。” 凤朝阳每一勺药都先送到唇边吹了吹,然后才餵给平南王妃,谨慎用心,不觉丝毫的麻烦,一碗汤药见底后,凤朝阳拿出自己贴身的丝绢替平南王妃擦了擦嘴角。 “母亲可觉得饿了?儿臣今早看母亲胃口不好,便让人给母亲熬了提味的汤,母亲可要用些?” 平南王妃听完发自内心的浅浅一笑:“确实觉得饿了。” 凤朝阳听了,连忙让子衿盛了一碗汤,熬了一上午的汤,色鲜味美,一端出来便是满室的香气,凤朝阳捧着汤餵给平南王妃。 平南王妃看着凤朝阳,似乎有些感慨:“从前景禹常年在战场上,我生了病都是景尧衣不解带的在身边照顾我,他们都说我生了两个儿子,不及有个女儿贴心,可是我看着景尧,谁说生儿子不贴心?”平南王妃说着说着突然咳了起来:“可是谁能想到端王和静王那两个畜生,竟然向自己的亲堂叔下手,我的景尧招惹谁了,竟要遭受这般的罪。” 凤朝阳见了连忙递水过去,平南王妃摆了摆手。她望着凤朝阳眼中流露出歉意:“从前我对你心有成见,你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不计前嫌,还愿意这么照顾我。” 凤朝阳听了连忙摇头:“是儿臣不够优秀,母亲看重侯爷,一切都是出于对侯爷的爱重,儿臣理解,心中更没有对母妃的一点嫌隙。”说起来,平南王妃虽不满她,但到底没有陷害嘲讽于她,对她虽有疏离,但一切都是以礼相待。相比于上一世萧与哲的母亲淑妃对她的百般折辱,戏弄,平南王妃端庄可亲的多。 平南王妃听了眼睛一红:“从前景尧看中你,我百般的不理解,如今才知,你能看上景尧,才是他的福气。” 凤朝阳从怡和居回来后,想着平南王妃消瘦了许多的身子,听小福子说,她未嫁过来前,都是平南王妃衣不解带,不分昼夜的照顾在萧景尧身侧,萧景尧恢復的如此快,少不了平南王妃的操心,这近两个月的照料,再好的身子也禁受不住,昨日一个不留神,便染了深秋的寒气。 第224页 “从明日起,每日让小厨房为母亲熬补汤,我不想侯爷醒来,看见王妃憔悴而自责。” 子衿听了点头,随后在凤朝阳身后柔声劝道:“夫人,您不仅要顾念着侯爷与王妃的身子,也要顾及自己啊。” 凤朝阳听了朝子衿安慰的一笑:“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我要守着他醒来。” 农历十月初七,凤朝阳嫁入平南王府的第三日,是她回门的日子。 凤朝阳早早的起了身,看着许太医为萧景尧把过脉,知道并无碍后才出了昭阳居。平南王早早的准备了一车的礼物,跟在凤朝阳的马车后面一起送到镇北将军府。 凤朝阳见了俯身道谢:“多谢父亲。” 平南王扶起凤朝阳,眼中的愧色轻易可见:“委屈你了,好孩子。” 婚后三日回门,是新婚夫君随妻子一同回娘家的日子,只是萧景尧的身体状况,凤朝阳只能独身一人回去。 凤朝阳见此摇了摇头,对平南王安慰道:“儿臣不委屈,父亲不必挂怀。” 平南王听了又叮嘱了几句,亲自送凤朝阳到马车前,对车夫嘱咐道:“路上小心些。” 凤朝阳再次对平南王俯身一礼后,转身上了马车,身子正要探入车内,只听见身后有马蹄踏地的声音。‘吁——’随后是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凤朝阳转身望去,只见萧景禹身上难得穿了一件玄色带暗红锦文的长衣,他胯下骑着骏马,对凤朝阳道:“我送你回去。” 第143章 第 143 章 马车停在了镇北将军府大门前,子衿和海棠先下了马车, 随后将凤朝阳扶了下来。萧景禹下了马, 镇北将军府内跑出来一个小厮,接过萧景禹手中的马鞭, 牵着萧景禹的马从侧门而入。 萧景禹随着凤朝阳进了荷风堂。老夫人和凤干雍还有四房一家早早的就等候在了荷风堂内,萧景禹在荷风堂内环视一圈,却唯独不见凤朝歌的身影。 “世子殿下来了,快请坐。”老夫人笑着招唿。 萧景禹见了道谢, 随后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老夫人和凤干雍解释道:“知道朝阳今日回门, 景尧身子不适,只能由我送朝阳回来了。” 老夫人和凤干雍自是知道萧景尧的身体, 原以为是凤朝阳一人回来,没想到竟是萧景禹在旁送她回来。由此可见, 姑爷虽昏迷着,但是平南王府上下对凤朝阳相当重视。 老夫人听出了萧景禹言语中的歉意,笑道:“辛苦世子殿下了。” “不辛苦。”萧景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放在身侧的茶案上,随后站起身对老夫人和凤干雍道:“朝阳既已送到,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带晚些时候,再来接朝阳回去。” 凤朝阳见萧景禹起身欲走,知道他是想给她和家人留些空间, 凤朝阳起身相送:“麻烦大哥了。” 萧景禹闻言对凤朝阳笑了笑:“无妨。” 凤朝沣听了萧景禹的话, 突然出声道:“妹妹你才回来, 不如在家里住一晚,明日再回吧。” 凤朝沣话落,老夫人和凤干雍也期待的看向凤朝阳。萧景禹闻言也望向凤朝阳,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按理说,新婚夫妇回门省亲,在新妇娘家一起住上一晚也无妨,只是如今萧景尧未来,只凤朝阳一人回来,若是她独住上一晚,或有不妥。但是话又说回来,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萧景尧没来是因为重伤昏迷,凤朝阳回去与否,似乎并无多大关系。 说起来,萧景尧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娶亲,凤朝阳已经嫁给他了呢。 萧景禹知道凤朝阳嫁过来的这两日,每日除了悉心照顾萧景尧,还替萧景尧在母亲身侧尽了应尽的孝道,况且平南王府中伺候萧景尧的人甚多,凤朝阳若是想在家中住上一晚,也是无可厚非的,想必父亲和母亲都不会有丝毫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凤朝阳的身上,荷风堂内静静,等待着凤朝阳的回答。 萧景禹见凤朝阳望着他,似乎在纠结,便率先开口道:“那明日午膳后我再来接你。” 老夫人听了,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深了几分。 凤朝阳闻言,长睫眨了眨,犹如蝴蝶的翅膀划开寂静的空气,她的红唇微启:“还是不必麻烦了,侯爷一人在昭阳居,我不放心。” 她话落,荷风堂内又寂静了几分。 萧景禹闻言有些微顿,他望着凤朝阳的目光又深了几分:“好。”随后对凤干雍和老夫人执了晚辈礼,转身走了出去。 凤朝阳目送萧景禹离去,随后转身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荷风堂内的众人。凤干雍沉默了片刻,率先打破寂静,喟嘆道:“住一晚也是要走的,回去照顾你夫君要紧。” 凤朝阳听了眸子动了动,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流淌,很是酸涩:“是女儿不孝。” “好了,好了,都是你小子多嘴!”罗念见氛围不对,率先拿凤朝沣开刀。 凤朝沣虽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见祖母大伯还有凤朝阳面上都泛着忧伤只得认罪:“错了错了,是我多嘴。”随后连忙转移话题:“妹妹好不容易回来,快开饭吧!” 第225页 罗念听了揪着凤朝沣的耳朵骂道:“你小子就知道吃饭,朝歌还没来呢。” “娘…疼!错了错了,儿子知道错了。”凤朝沣被罗念揪得直求饶,俊脸扭成一团,模样看着倒有些滑稽可笑,老夫人看了笑着替凤朝沣求情:“四媳妇,轻着点呦,我的宝贝大孙子。” 一时间荷风堂内的气氛又转圜到了凤朝阳刚进门时的热闹。 萧景禹出了荷风堂,荷风堂前有一片荷塘,夏日里荷花盛放,荷塘飘香,如今入了秋日,荷花不禁凛风,在荷塘中渐渐枯黄起来。荷塘之上架着一座石桥,这是荷风堂通往外面唯一的一条路,也是进入荷风堂唯一的一座桥。 荷塘不大,石桥也不长,像萧景禹这样身高体长的人,不过七八步便能越过石桥,但是他却伫立在了桥上。因为他看见凤朝歌正携着侍女匆匆的从桥那边走来。 凤朝歌抬起头就望见伫立在桥中央的萧景禹,她停在了他的身前,秋日的风穿过枯萎的荷花掠夺尽它最后的幽香随后在石桥上相遇的两个身影间唿啸而过。 萧景禹看着眼前的凤朝歌,心间似乎有风吹过,心头的血液有些荡漾,他静静的望着她的面庞,没有说话。 凤朝歌没想到会遇到萧景禹,但是转念一想,在这里遇到他也是情理之中。上次外京别墅一别,倒也是数月未见。 凤朝歌率先开了口:“世子殿下是来送朝阳的吗?” 萧景禹望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有些出神,她的声音,他当真是许久没有听到了。那日在外京别墅他本想去长春仙馆寻她,但是边境突然传来消息,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再去找她,匆匆下了山赶往南疆,一路上他一直告诉自己,等打赢了仗回去,第一个便要找她。 只是他未想到南疆的战况如此恶劣,他制定的周密计划被敌人一个个闪电般的击破,好似军中出了奸细,他一边调查着军中的内奸,一边应对着南国联军勐烈的进攻。 战火纷飞的白日他忙得席不暇暖,夜深人静时他便忍不住想她,想她温温柔柔的笑意,想她悦耳动听的声音,他突然后悔,那日为何没有见过她再上战场。 最后,他和景尧联手揪出了军中的奸细就地正法,带着余下的军队倾巢而出与南国联军决一死战,但是他制定的计划再次被敌军闪电般破解了,他被敌军的主力重重包围,死亡从未离得如此之近,近在咫尺。 他眼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那一刻他杀红了眼,眼前的一切都模煳了,只有一个容貌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或嗔或笑,或娇或闹,格外的清晰生动。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在他快要耗尽浑身力气的时候,景尧带着人杀了进来。 凤朝阳见萧景禹定定的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歪了歪头:“世子殿下?” 她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萧景禹勐地回过神,他望着眼前凤朝歌,扯了扯嘴角:“歌儿。” “殿下是来送朝阳的吗?” 萧景禹点了点头:“朝阳已经在里面了。” 凤朝歌听了笑道:“有劳世子殿下了。”她说着对萧景禹俯了俯身,随后脚步向一侧挪了挪,从他的身边走过,有风夹杂着荷香吹起她的髮丝,她的长髮飘起,划过他的下颚,痒痒的,萧景禹心中勐地一顿,他转身,一把抓住凤朝歌。 凤朝歌一惊,她回身看向萧景禹,漂亮的眸子不由得睁大,很是诧异。 她的手,和他想像中的一样,柔软、细腻、滑滑的,好似蹦出水面的鱼,稍不留神便会从手中熘走,萧景禹下意识的收紧手掌。 凤朝歌顿了顿,她看着萧景禹,随后微微用力,挣脱开他的掌心,她回头对身边的小雨道:“在荷风堂外等我。” 一高一矮的身影立在桥上,阳光斜斜的照下来,在石桥上留下他们的影子,只是二人的位置掉换了。 萧景禹看着凤朝歌,和他上次离开时相比,她清减了不少:“你瘦了。”他的声音中带着轻易可查的怜惜。 凤朝歌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朝阳难过,我做姐姐的难免担心。” 萧景禹听了,眸中有东西一闪而过,凤朝歌却看的清楚,那是歉意,果真下一秒听他开口道:“是我们萧家对不住朝阳,是我对不住她。” 凤朝歌听了心下微沉,她看着萧景禹眼中不可隐藏的自责,淡淡的开口道:“不要再说对不住她,这样她才真的难过。朝阳是怎样的性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愿意嫁给妹夫,绝不是圣上赐下的一纸婚约,更不是人们口中的信约重诺。她是因为爱妹夫,才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他。殿下若是真把她当做家人,就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她,那种客套的感情,并不是朝阳需要的。” 萧景禹听完顿了几秒,她的声音既不激烈也不低沉,平淡的就像这池塘中的水,无波无澜,但她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扎入他的肺腑,萧景禹看着凤朝歌,嘴角染上一层温柔的笑:“抱歉,是我狭隘了。” 凤朝歌见此也浅笑了笑:“朝阳也清瘦了不少,她身子本就不好,妹夫未醒,希望殿下帮我多照顾她。” 萧景禹听出了凤朝歌话中的意思,承诺道:“你放心,平南王府上下定会对朝阳敬重有加。” 第226页 凤朝歌闻言,感激的俯了俯身:“多谢殿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即便歌儿没有开口,我也不会看着弟妹受委屈。”萧景禹的目光慢慢从凤朝歌身上移开,落在已经萧条败落但仍清香不减的荷塘上:“我来,其实是想问你有关瑞王的事。”从那次围山夏猎开始,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今日,如何他也要问清楚。 萧景禹话落,他能感觉到身前的凤朝歌身子微顿,他的心也随之紧了几分。 第144章 第 144 章 凤朝歌先是笑了笑,她看着萧景禹:“世子殿下是想问臣女和瑞王吗?” 萧景禹闻言点了点头。 凤朝歌听了并未急着开口, 她转过身靠在石桥上, 双手抚上石桥的纹路,石桥有些年头了, 经歷数十载的风霜,即便坚硬如磐石也被刻上了岁月的纹路。 凤朝歌望着满塘凋谢的荷花,悠悠的开口:“当年臣女与高阳郡主,瑞王, 为敦谨太子伴读,太子那时年幼, 总喜欢揪臣女的头髮,臣女虽被太子殿下揪的头皮生疼, 但是为臣者,不敢出怨言。” “但是瑞王殿下很护着我, 每每见太子欺负我,便出手相护,不惜惹了太子发怒。这样过了几年,太子殿下渐渐懂事,很有为君者的风度, 待我与高阳亦是极好。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太子殿下重病早夭,我与高阳便不必再进宫伴读, 虽不能再想往日般轻易相见, 但是年少的情谊却一直存在心里。” “只是后来, 随着臣女年岁渐长,前朝的局势不再清明,凤家树大招风,瑞王也有意避嫌。我知道瑞王有夺嫡之心,亦明白我父亲不愿意参与党派夺嫡之争,表面上不得不逐渐疏远于他。”只是那时她自己还不知道,随着面上的疏远,内心的疏远也在悄然而生。 “让我第一次怀疑我们之间的情谊,是圣上突然将我赐婚给平王,且不说我本无心平王,就是看在他对我和朝阳的所作所为,这个婚事我万不会答应。父亲为了我抗旨,丢了兵权,那时我在想,若是瑞王能像小时候一样出面护着我该多好,只是……从始至终,瑞王没有一点声音。更可笑的是,后来我听到风声,在背后怂恿陛下将我赐给平王的,是瑞王的母妃静妃娘娘,她因为听说瑞王私自与我在湖心亭聊天,怕我连累瑞王,受到诸皇子的打压,便心出一计。” “再后来,围山上,瑞王亲口承认那的确是他母妃所为,他亦知情。他和我说那时候的他懦弱,他怕经不起诸位皇子的打压。还与我说,他现在是嫡子了,不日便会被立为太子,他有能力娶我了。” “只是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他承认了以往的所作所为,我和他便不再有可能了。我拒绝了他,他有些激动,后来发生的世子殿下便都看见了。再后来,朝阳和他一同出事,而我的心全都扑在了朝阳身上,那时候我才认清楚,我是彻彻底底的放下他了。” 凤朝歌望着水面上的荷花,语气淡淡的说着,没有一丝的波动,哪怕回忆到后来,瑞王背叛她的那一刻,她都讲述的云淡风轻,像是个故事外的过客,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她在讲述年少那段光阴时语调的温柔。 萧景禹站在凤朝歌身边,静静的听她讲完,他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恨他吗?” “不恨。”她回答的很干脆:“他早已不是幼时嬉闹的竹马,而是朝廷风云际会中的王爷,是我自己一直驻留在原地,抱着儿时的美好不愿放手,怨不得他。” 凤朝歌说完,对萧景禹俯身一礼:“朝阳还在等我,臣女告退了。”说完转身下了石桥。 萧景禹望着凤朝歌的背影消失在荷风堂门前,喃喃道:“驻留在原地的,还有我。” …… 萧景禹再来镇北将军府接凤朝阳时已是傍晚时分,他从兵部办完差,又在京城闲逛了几圈才动身去了镇北将军府。 凤朝歌依依不捨的拉着凤朝阳的手,漂亮的眼睛红红的,萧景禹见了,垂下了眸。凤朝歌看着凤朝阳上了马车,随后看向正要上马的萧景禹:“殿下。” 萧景禹闻声回头,对上了她美如深秋落叶满晴空的眼眸,他与她对视几秒,随后率先收回目光,他的声音低低的:“放心。” 凤朝歌目送凤朝阳的马车消失在长长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中,她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马车停在了平南王府门前,凤朝阳刚从车内探出身子,便见管家一脸焦急的跑了出来,言语中带着颤音:“侯…侯爷不好了。” 凤朝阳不知道自己如何跌跌撞撞一路从正门跑到昭阳居的,她赶到昭阳居时,只见院中候了一众的奴僕,呛鼻的汤药味瀰漫在空气中,凤朝阳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一瞬竟不敢踏入。 萧景禹再看凤朝阳的身侧,只见她纤长的睫毛好似折了翼的蝴蝶,在空中颤抖着、挣扎着,萧景禹沉默的望着凤朝阳良久,最后,只见她闭上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之抬起素白的小手,推开了门。 浓重的汤药味扑面而来,屋内平南王妃靠在暖榻上已经哭成了泪人,平南王一脸愁色,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不知何时起,王爷的两鬓多出了从前未有的斑白。 第227页 许太医和三个府医围在一起斟酌着药量,四个人的鬓间已经出了细汗,许太医不断拿出贴身的帕子擦拭。 平南王妃见萧景禹回来,一把抱住萧景禹,将头深埋在他的腰间痛哭起来,近月来消瘦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萧景禹伸手护着平南王妃的头,他仰头望着梁顶,面上沉重与自责交织着,沉沉的眼眸红红的,似有泪光。 平南王看着有些怔愣的凤朝阳,沙哑着声音:“你去看看景尧。” 雕花镂空的木门内有些昏暗,凤朝阳绕过屏风,汤药味更浓了。凤朝阳颤抖着身子慢慢靠近床榻,床上萧景尧的面上身上浸满了冷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脖颈滑落,浸湿了他身下的被褥,他的身子勐烈的抽搐着,身上原本癒合了的伤口再次撕裂,将他雪白的中衣染得一片鲜红。 凤朝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空了。 萧景尧这突发的毫无徵兆的病情直至深夜才稳定下来,凤朝阳将平南王妃与王爷劝回去休息后,用温水拧了帕子轻轻擦拭萧景尧的额头,他黑黑的头髮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凤朝阳伸手抚上,他的髮丝有些硬。从前听祖母说,头髮丝硬的人都是个倔脾气,凤朝阳望着萧景尧微抿的、苍白的薄唇,是啊,他这骄傲又不服输的倔脾气,怎会允许自己一直昏迷下去。 小福子端了许太医刚熬好的药进来,浓黑的汤药在青玉瓷碗中显得更加深浓,凤朝阳舀起一勺汤药送到唇边吹了吹,又贴在唇上试过温度,才餵向萧景尧,只是他的牙关紧闭着,这是人在危险时对自己保护的下意识动作,想来在他的潜意识中,他仍身在南疆战场。 平日里还可以将他的身子扶起餵药,只是如今的情况下,万万不敢挪动他的身子,勺中的药从他唇的一侧,沿着他稜角愈发分明的下颚流了下来,凤朝阳连忙用绢布擦拭。 手中的药碗还有些烫手,凤朝阳将药放在一旁的矮椅上,对候在一旁的小福子道:“你回去休息吧,我照顾侯爷便好。” 小福子听了,似乎有些犹豫,他踌躇了半晌,还是低头答了是,俯身退去。 外室,子衿和海棠正忙着备沐浴的水。 小福子退去后,凤朝阳一动不动的盯着有缕缕热气冒出的青瓷碗,似乎过了许久,药碗中不再有白气冒出,凤朝阳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正好入口。她看了看牙关紧闭的萧景尧,随后仰头,将碗中的药悉数吞入口中,她将药碗丢在一旁,随后俯身贴上那片柔软,粉红的小舌浸满了汤药的苦涩,撬开他的牙关,口中的药顺着他们相依的唇齿,滑下他的咽喉。 凤朝阳按照此法餵了萧景尧汤药和清水,她看着他的眉眼,小脸滚烫,心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海棠在门外唤:“夫人,水备好了。” 海棠的声音惊到了坐在床榻一侧,玉手正扶着胸口,面色红热的凤朝阳,凤朝阳勐地从榻上站起身,望了望门外,视线却被面前的屏风遮挡的一干二净。 “知…知道了。”凤朝阳调整唿吸,慢慢走了出去。 海棠见凤朝阳出来,说道:“子衿在浴室等着夫人,奴婢在这替夫人照顾侯爷。”海棠说完朝浴室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似乎未发现凤朝阳的神色不对。 温热的水似巨浪将她的思绪掩埋,凤朝阳紧闭着双眼,脑海中却有一个画面愈发清晰,凤朝阳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平息着唿吸。 凤朝阳换了寝衣,细腻的衣料紧裹着肌肤,长长的衣摆坠地,微低的领口处,露出一片细腻雪白的肌肤。 子衿和海棠熄灭了外室的灯,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凤朝阳走到床榻前想要拉好床幔,却不想系挂在上面的两生镜掉了下来,凤朝阳一手拿着两生镜,一手紧紧握着萧景尧略微冰凉的手,跪坐在床榻旁,上半身依偎在他身边,睡意渐浓。 两生镜在昏暗的烛火下发着清幽的光芒,凤朝阳只觉得自己跌入了梦境之中。 眼前的城池极其熟悉,是西北的无终城,上一世就是在这里,萧与哲最后的军队兵败城破,他走投无路,想要将她献给敌军首领,但她早已恨他入骨,在落华轩内拉着他同归于尽。 为何,又回来了? 眼前的景物似乎处在云间,看不真切,眼前迷雾朦胧,凤朝阳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只见从雾蒙蒙一片中走出一个身影,很清晰。他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目色阴沉的走了过来,是萧景尧!竟是萧景尧! 凤朝阳只觉得一瞬头痛无比,她看着走来的萧景尧,一瞬间想起了全部。 她们前世便是相识的,上一世,平南王府中本就有两个嫡子,一个萧景禹另一个便是萧景尧,□□亲封的冠军侯,亦是他举兵反了萧与哲,势必要夺回他的未婚妻宸妃。可是为何,这一世,她将他忘的一干二净,而他似乎也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他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过,驻足在了一片废墟外,凤朝阳回首望着那片被大火燎烧过的废墟,正是落华轩。 原来,这是上一世她和萧与哲死后的记忆。凤朝阳望着萧景尧孤单的背影站在废墟前,他阴沉着目光停驻了片刻,随后转身离去。 眼前的场景突然模煳,待再清晰的时候,她的面前是长长的行进中的军队,突然整军停了下来,原是个衣衫破烂的道士拦住了主帅的座驾,凤朝阳定眸看去,竟是那个助她重生的道士,而被拦住的主帅正是萧景尧。 第228页 “这位将军,可是要赶去无终城?”道士开口问道。 萧景尧看着眼前的道士,点了点头。 “将军此去,不过是一场空,不如求求贫道,替你心上的那位姑娘逆天改命。”那道士口中叼了颗杂草,随着他的言语,杂草上下摇晃着。 萧景尧听了只是笑了笑,完全不信,但是他瞧着道士的一身打扮,仍是从副将的手中接过钱袋递给了那道士,随后告诉整军出发。 那道士接过钱袋,对着萧景尧的背影喊道:“你会回来找我的,我在南山等你。”随后甩着手中的钱袋,口中叼着杂草,转过身和萧景尧前行的大军渐行渐远。 场景再次模煳,凤朝阳看着萧景尧只身上了南山,他在山腰处的一个山洞中寻到了那道士,凤朝阳望着眼前的山洞,就是昨冬是她和萧景尧避难的雪洞。 “道长,我如何能救她?” 道士瞧着前来的萧景尧,吐出嘴上叼着的杂草:“很简单,天道轮迴,阴阳平衡,以命换命。” 萧景尧望着眼前的道士,眯了眯眸,随后他开口道:“好。” 道士闻言,从破旧的口袋中拿出一面极精緻夺目的镜子,镜子正反镶嵌,两面皆可照人。 “上古有两生镜,以生祭之,可换涅槃新生。”道士将镜子递到了萧景尧手中:“你照死镜。”随后又从口袋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火摺子。 “上古之火,身形俱灭,你可要尝试?” 萧景尧接过道士递来的火摺子:“我要如何做?” “烈火焚身,以你的**祭奠两生镜,便可逆天改命,你往世的记忆会寄存在两生镜中,待你新世重生,我会将两生镜送到你身边,只是你要记住,你改了她的命,她亦改了你的命,即便重生一世,你们相互的记忆会被抹去的一干二净,再见也不过是路人,你可还愿意?” 熊熊的烈火在南山的山腰处燃起,席捲了漫山遍野,凤朝阳望着面前刺眼的火光,有泪珠一串串的掉了下来。 凤朝阳醒来的时候,身下的被褥已被她的眼泪浸湿,她抬起身子望着眼前的萧景尧,恍如隔世,胸腔中积了一团思绪无法消化,只有眼泪直接而真诚的不断的涌出。 道士的话,盘旋在她的耳边:“凤凰涅槃而生,寄灵魂于两生镜之内,以生祭之,可换新生。本道有一个朋友,用两生镜换姑娘新生……” 她要去寻那个道士,萧景尧昏迷至今未醒,一定是因为两生镜碎了一面的缘故,她要去寻那个道士,只有那个道士能救萧景尧。 凤朝阳匆忙起身向外赶去,正碰见端着热水走进来的小福子,小福子看着凤朝阳被泪水浸满的面庞,心下一惊:“夫人……” 凤朝阳望着小福子,匆匆交代:“替我照看好侯爷,我很快便回。”她说完跑出了昭阳居,去耳房唤了白启,两人去平南王府的马厩牵了马,匆匆出府。 府外,正碰见萧景禹牵马出来,他看见凤朝阳很是诧异,凤朝阳望着萧景禹的面色,看样子他定又是一夜未睡,她的鼻子向来灵,虽距离有些远,但她还是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凤朝阳回头看了看白启,白启识相的策马走远了一些距离,凤朝阳跳下马,慢慢走到萧景禹身前:“大哥。” 萧景禹看着凤朝阳,有些不解:“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柳城和南山,那里有个人或许能救侯爷。” 萧景禹听了眸子一亮:“真的吗?我陪你去。” 凤朝阳见了摇了摇头:“我有白启陪着,不必麻烦大哥,大哥有公务在身,侯爷昏迷,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平南王府,我们一定不能先乱了阵脚,朝堂之上一切还都要靠着大哥。” 萧景禹听了沉默起来,良久他点头同意:“那你路上小心。” 凤朝阳点了点头,她转身欲上马却突然回过头对萧景禹道:“其实……大哥不必自责。” 萧景尧如今昏迷在榻,没有人比萧景禹更难过,因为萧景尧是为了救他才会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在萧景禹心中,他宁可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萧景尧替他受累,虽然萧景禹从未开口,但是凤朝阳将萧景禹暗中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自责看得一清二楚。 萧景禹被凤朝阳这一番话愣住,他看了凤朝阳许久,随后眼中划过羞愧之色,他低下头:“你…不怨我吗?” “不怨,侯爷更不会怨。”凤朝阳看着眼前的萧景禹郑重道:“侯爷愿意为大哥挡刀,一定是将大哥看得比他自己重要,他做了他想要做的事,保护了他想要保护的人,这是他的选择,而大哥也一定有自己的选择,大哥一定不愿意侯爷受伤,当时若是调换位置,大哥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去救侯爷的。而现在大哥也有要保护的人,端王静王虽死,但是平王仍在,我们不能确定南疆之战中,平王就没有从中动了手脚,所以大哥要在前朝支撑,撑起平南王府,直到侯爷醒来。” 凤朝阳说完对萧景禹笑了笑,随后翻身上马,她骑马走了几步,再次回头:“大哥,侯爷曾和我说,醉酒伤身。” 第145章 第 145 章 第229页 平南王府枝头的落叶被秋风吹出高高的围墙,萧景禹怔愣的望着凤朝阳的背影远去, 良久, 他回过神,拍了拍马背, 翻身上马向皇宫方向策马而去。 凤朝阳和白启一路赶往柳城,这一世她曾在柳城一间锦衣局侧的小巷里见过那道士,那时她向他询问两生镜的下落,他只说, 福祸相依,吉凶同域。当时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南山之上护国寺里云游归来的云空大师是道士口中所说‘吉’。现在细细想来, 她遇险后是萧景尧救了她,也是那晚在雪洞中她看见了萧景尧怀中拿出的两生镜。 柳城在京郊, 从前乘马车去要大半日,如今凤朝阳和白启一路无歇的骑马赶去, 晨起出的门,刚至正午便到了柳城城门。 凤朝阳直奔立于柳城中央的锦衣局,井字形的街道熙熙攘攘将高大贵气的锦衣局围绕,凤朝阳翻身下了马,将马匹交给锦衣局迎门的小厮, 向小巷内走去。 记忆中她就是在这条小巷中央处遇到席地而坐、摆摊算命的道士,可是凤朝阳直到走到小巷深处也未见道士的影子,凤朝阳将围绕在锦衣局四周的小路来来回回寻了数遍, 仍未见到道士的身影。 凤朝阳隐隐期待的心, 没落了一半。其实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道士非常事之人,行踪相遇皆要看上天的缘分。凤朝阳未在柳城找到道士,便带着白启往南山而去,赶到南山的时候天色已黑,空中繁星点点,月色净白如水,洒落在秋日漫山红叶的山坡之上,为夜幕下的南山笼罩上一层朦胧。 南山之险文明四海,趁着夜色上山已是万难,更何况是在这深山密林中寻找一个人?凤朝阳只好在山下等到天亮。 白启在山麓旁生了火,晨起出门时就未用早膳,还好白启在凤朝阳柳城寻人的时候在街边买了干粮,凤朝阳马不停蹄的赶路,一日里滴水未进,如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早已飢肠辘辘。 白启午时买的干粮如今早已凉透变硬,凤朝阳就着冷水吃了大半个干粮后,靠在一旁的巨石上,望着遥远苍穹内的星河点点。 白启捡了足够的干树枝回来时,只见凤朝阳已经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白启守在凤朝阳的身旁,望着她月色下的面庞,心中不知道有什么滋味在翻腾着。他向来不懂情爱的,所以他无法理解凤朝阳对萧景尧这一番痴心痴情的举动,从她义无反顾嫁给冠军侯开始到现在披星戴月为他寻医,那个原本在玲珑阁内笑看四时花落,静听风雨的小姑娘现在就靠在一个硬石上,阵阵凛冽的秋风吹掀她的衣角。 白启看了既不解又心疼,他虽不解情爱却懂情义,凤朝阳曾经对他出手相救的情义。 次日,天刚蒙蒙亮,凤朝阳便和白启上了南山,凤朝阳按照记忆在林中寻了小半日终于寻到了她和萧景尧曾经在那里过夜的雪洞,也是上一世,萧景尧为了救她而烈火焚身的山洞。 如今正逢秋日,洞中没有冰雪,只能依稀感觉到秋日里的萧条,凤朝阳站在洞口处,望着空荡荡的山洞,眸底划过一丝落寞。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后一个能寻到道士的地方,只是依旧没有道士的身影。 凤朝阳带着白启下了南山,回京城。白启看着凤朝阳神情中轻易可查的落寞,犹豫的问道:“夫人,我们不再找了吗?”虽然时至今日,他连要找什么人都不甚清楚。 “天下之大,要寻一个人太难,我若日日在外盲目寻找,谁来照顾侯爷?” 白启听了沉默下来,随后他又听凤朝阳道:“明日你去天一阁,让图门再多派些人寻找。” 凤朝阳和白启一路马不停蹄,未有半刻休息,终于在城门下钥前赶了回来,凤朝阳依稀的看见平南王府门前的喜红灯笼亮了起来,在夜色下散发着温馨的光。 待近了能听见门前似乎有争执的声音,夜色下平南王府门前站了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和门前的两个侍卫僵持着。凤朝阳加快了速度,马匹在平南王府大门前听了下来,两个侍卫见凤朝阳回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起唤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门前的那个人闻声望去,借着喜红灯笼透出的光,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凤朝阳下了马,看着门前迎过来的两个侍卫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越过二人,看向站在门前的那个身影:“怎么…” 凤朝阳话未说完便愣在了原地,她似乎有些不信的瞪大眼睛,待将门前的人看得清楚无误,凤朝阳几步跑上前:“道长!” 谁能想到她寻得千辛万苦的人,此刻就出现在府门前,凤朝阳连忙将道士引入平南王府。 昭阳居内,凤朝阳屏退了一众僕人,包括担心了她两日的子衿海棠。 道士望着昏迷在榻的萧景尧眯了眯眼,随后接过凤朝阳递来的两生镜,待看到两生镜的一面破碎后,道士捋了捋鬍鬚,低声呢喃道:“怪不得。” 道士瞧着面前的凤朝阳:“看来你已知道上一世的缘由了?” “是。”凤朝阳点头,她看着道士瞭然的神态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道士闻言盯着凤朝阳看了一会,捋着鬍鬚:“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代价极大。” “是什么办法?” 第230页 “天道轮迴,阴阳平衡,以命换命。” 凤朝阳听着道士的话,只觉得熟悉无比。 “两生镜,平繫着你们二人的阴阳,如今死镜破碎,你只有同他前世那般,才能唤醒他。”道士说着从破旧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火摺子。 和她在梦境中看见的道士递给萧景尧的那支一模一样。 凤朝阳定定的望着火摺子,伸手想要接过。 道士却相回收了手:“在这之前,你要想好,你可真的爱他?” 凤朝阳望着道士,似乎对他的问题有些不解。 “你对他的感情,是他救你重生的感激,还是他对你诸多帮助的依赖,或是你自己心中也不甚清明?” 凤朝阳听着道士的话,沉默了。当她那晚知道萧景尧以命换命救了她时,她满腔的思绪,若说不感激那是假的。而以往的日子里,她一次次的意外都是萧景尧出手相救,他势力庞大的天一阁毫无保留的供她使用,若说没有依赖,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敢确认,她爱他,在他离开京城赶赴南疆时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在收到随风送来的他亲笔信时候的欣喜兴奋,在与他失联日子里的煎熬与担忧,在得知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那一刻…… 凤朝阳知道,她的心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她嫁给他无关报恩,无关婚约,唯有情义。 “我爱他。” 凤朝阳攥紧手中的火摺子,耳边道士留下的话仍在盘旋:“火摺子只能开启一次,你要想好,若有犹豫,让火苗熄灭了,他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道士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平南王府外的长街上,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辛酸笑闹。 小福子在外敲门:“夫人,奴才来给侯爷换寝衣。” “进来吧。”凤朝阳收好火摺子,说道。 小福子端着衣服走了进来,然后候在一旁,像以往那样等凤朝阳出去后再动作,凤朝阳看着躺在床榻的萧景尧,勾了勾唇:“我来换吧。” 小福子闻言明显一愣,他连忙将衣服放在一旁,然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凤朝阳的手指抚上寝衣,细腻的布料,简单的裁剪,倒极符合萧景尧那挑剔的眼光。凤朝阳坐在床榻的一侧,伸手一颗颗解开萧景尧的衣扣,他撕裂的伤口在慢慢的癒合,凤朝阳取了药膏,细心的涂抹,然后小心翼翼的替他换了寝衣。 室内仍燃着新婚时的红烛,新婚的红烛一般要燃七天七夜,如今红烛刚刚燃了一半,烛泪顺着烛身躺下,在烛盘内漫延。凤朝阳走到烛灯前,拿起剪刀剪断了长长的灯芯,烛火恍惚了一下,燃的更明亮了。 凤朝阳走到衣橱前,这几日,子衿和海棠将她的衣服都收拾出来,与萧景尧的衣物同挂在衣橱内,她五颜六色的衣服与他或紫色或黑色的衣服交织着。衣橱内透着一股馨香,是玲珑阁内的味道,玲珑阁内常年挂着她喜欢的香囊,子衿细心,到了昭阳居,记挂着萧景尧病中不知对这香敏不敏感,便悄悄地挂在了衣橱中。 凤朝阳从衣橱底部,翻出一个小黑匣子,走到妆奁前,铜镜将她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出来。匣子内装着萧景尧身在南疆时她们来往的信和她绣给他的束带。他以为将东西退回来,她就会乖乖听他的话解除婚约吗? 凤朝阳将所有的信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他很珍惜来往的信件向来只‘谈情说爱’,而她只是敷衍几句便与他聊战事和京中的时局。现在想想,他何尝不知道京中的情形,天一阁那么大的情报组织,哪里还需她说些什么,想着他每每打开信时,定是失望又无趣吧。 凤朝阳将信放好,又拿起束带,上面的绣样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不知挑剔如他,可还喜欢?凤朝阳将束带整齐的叠好随后和信一同放回黑匣子中,然后放在妆奁一侧。 浴室氤氲的空气,让人窒息,凤朝阳换了寝衣出来,将湿漉漉的长髮擦的干干的,随后拿起两声镜,推开内室雕花镂空的木门。凤朝阳走到床榻前,将两生镜挂在床幔上,随后撩开幔帐,小心翼翼的、慢慢的爬上床榻,安静的躺在了萧景尧身边。 他的身上有伤,她的小手只能抓着他寝衣的衣袖,小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头墨发如缎散落在枕头上。 翌日,子衿和海棠推开门,未见凤朝阳在床榻上,心下一慌,二人移到内室,见凤朝阳唿吸均匀的躺在萧景尧身边才松了口气。 子衿见了,面上不由得挂起了笑容,她最了解她们家小姐,睡觉乖着呢,从来没有不老实的时候。 因为快到了萧景尧用药的时间,子衿和海棠唤了凤朝阳起身,凤朝阳穿戴好后,赶往了怡和居,她还得向王爷王妃请罪,前日她太过心急,出府前未来得及告知二老,她又一夜未归,想来二老必定担心。 到了怡和居,平南王和王妃见了凤朝阳都松了口气,知她昨夜回来,但是时候太晚不方便前去昭阳居,今早见她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听景禹说你替景尧去寻医了?” “是,只可惜未寻到。”凤朝阳低着头,想着道士口中的代价,答道。 平南王妃听了先是嘆了口气,随后拉起凤朝阳的手安慰道:“无妨,你有心替景尧寻医母亲已经很是感动,怎捨得让你日夜在外奔波。” 第231页 “是儿臣无用,还连累父亲母亲忧心了。” “话不能这么说,京城这么大,寻一个人岂不是大海捞针,你想寻的是什么人?母亲派府中的人出去寻找。” “其实是那位医师出远门了。”凤朝阳低下头,扯了个慌。 “那待他回来,母亲同你一起去请他。”平南王妃拍了拍凤朝阳的手。 凤朝阳闻言温顺的点了点头,她不能与平南王妃说道士的事情,且不说她们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哪怕是信了,知道她要烈火焚身而救萧景尧,只怕会觉得她疯了。与其这样,她不如什么都不说,只要萧景尧能醒来便好。 用过早膳,凤朝阳又亲自侍奉平南王妃吃了药,看气色王妃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凤朝阳放下心来,这样萧景尧醒后,便能看见一个健康如往昔的母亲。 “儿臣…今日想回家看看。” “好,好啊。”凤朝阳说完,平南王和平南王妃都点头说道,平南王更是直接叫了管家备礼物,平南王妃拉着凤朝阳的手道:“你若想家,大可以回去住两日,景尧这里有我照顾着,不必挂心。” 凤朝阳闻言笑道:“多谢母亲关怀,儿臣还是要回来住的,您身子不好,儿臣既嫁过来,怎可让您继续操劳?” 平南王妃听了,眼睛一红,随后对一旁的萧景禹道:“你送朝阳回将军府。” 萧景禹今日同凤朝阳一起乘了马车,他的面色看起来恢復了许多,想来是那日平南王府门前的谈话起了作用。 凤朝阳看着萧景禹,勾了勾唇:“世子殿下真心喜欢我姐姐?” 萧景禹听了一愣,他似乎没想到凤朝阳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怔愣了几秒,随后点头:“真心。” “为何?又何以见得?”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皇祖母的寿宴上,她抚的一手好琴,那琴声是从未有过的惊艷,后来我烦闷宴中歌舞,便出来透透气,我再次看到了你姐姐,她抱着一只受伤的野猫。” “因为皇后娘娘不喜猫,宫中的野猫向来人人喊打,有的奴才受了主子的气,便寻了猫狗来泄愤撒气,那天一姐姐穿了一件白色的流仙裙,而她怀中那只野猫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她就这样毫不嫌弃的抱在怀里,不惜那只小野猫弄脏了她的衣裙。” “我终于明白书中所说的,倾城之貌菩萨之心。你姐姐确实和我所见过的那些高门娇滴滴的贵女不同,她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的才气,却从未见她身上有过半分傲气。那年我刚及弱冠,而你姐姐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凤朝阳第一次知道,原来萧景禹对姐姐早已情根深种,她从未想过会这么早,他以为她们二人的结缘是从那日赶往南山开始,没想到萧景禹情动了这么多年。 “大哥既然明白自己心意又何必犹豫至今?” “你姐姐对我无意,我不敢再唐突冒进,伤害于她。” 凤朝阳听了萧景禹的话,心中苦笑,萧景尧若是有他大哥的觉悟,她们之间似乎走不到今日,只是命运兜兜转转,又会放过谁呢? “姐姐从前是被幼时的青梅竹马情谊伤了心,世子殿下若是有心,哪怕姐姐是座冰山也会有融化的那日,更何况……我姐姐温柔着呢。”凤朝阳笑道。 马车停在了镇北将军府门前,萧景禹看着凤朝阳下了马车,随后道:“我晚些时候来接你。” 凤朝阳点头致谢:“多谢大哥。”随后望着马车走远,转身进了将军府。 荷风堂内老夫人正在用膳,老夫人虽年纪大了,但是睡眠仍是很好,凤朝阳瞧着老夫人炯炯的精神,很是放心,老夫人见凤朝阳回来,连忙命人多加了一副碗筷,凤朝阳便陪着老夫人又用了些。用过膳后,凤朝阳陪着老夫人在院子里散步,想起小时候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对她温柔的笑。 凤朝阳在荷风堂陪着老夫人聊天到了晌午,见老夫人神色有些倦了,便让沈嬷嬷侍候老夫人午睡,她则去了凤干雍的书房等凤干雍回来。 她在书房略坐了坐,凤干雍便从兵部回府了,见凤朝阳在书房,先是有些吃惊随后高兴的笑了起来:“朝阳回来了。” 凤朝阳看着凤干雍,这几年朝廷的风波也让他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将憔悴了几分,凤朝阳站起身为凤干雍倒茶:“父亲这些时日一直操心军中的事,可有好好休息?” 凤干雍笑着接过茶:“不累,这才多点兵,还不到当年的一半呢。” 凤朝阳听了,心下划过苦涩,她勾了勾唇:“前朝局势混乱,日后父亲有什么事可以多和平南王与世子殿下商议,毕竟两家结亲,可以相互照应。” “你放心,爹爹为了你,以后不和平南王那老贼计较了。” 凤朝阳听了一笑:“我就知道爹爹疼我,其实王爷王妃也很疼我,平南王府上下待我都敬重有加。” “他敢待你不好,我去掀了他的府邸。”凤干雍说着眼睛一瞪。 “还有…父亲从前不愿参与党政,如今朝廷上只剩下平王和奕王分庭抗礼,父亲可有想支持哪方?” “那边也不支持,我练我的兵,他们夺他们的皇位,井水不犯河水。” 第232页 凤朝阳点了点头,又道:“虽说哪边都不支持,但是平王那里还是要多加提防。” “萧与哲那小人敢算计我的女儿,莫说支持,我不向着奕王打压他已是大恩。朝阳放心,爹爹心中有数。” “还有还有…父亲腿上的旧疾一定要听府医的话,每日泡药浴疗理。要少喝些酒,府中每年都会採购南边上好的茶,父亲应该多饮些茶少喝酒。还有就是…”凤朝阳话未说完便被凤干雍笑着打断。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我家的水就是泼不出去呢?你姐姐也同你一样,每日都来唠叨我。” 凤朝阳听了,眸子再也抑制不住的红了起来:“父亲…是女儿不孝,不能在您身边照顾您,早早的嫁人了。” 凤干雍见凤朝阳的眼睛红了,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走到凤朝阳身边:“这是哪里的话,女儿大了可不是就要嫁人了?你们若多留在我身边留成了老姑娘,日后你娘找我算帐,我可怎么办?”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噗嗤一笑,她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凤干雍下午还要回兵部办差,凤干雍走后,凤朝阳去了威武堂,只有凤朝沣在院子里练武,见凤朝阳来,凤朝沣连忙放下手中挥舞的大刀:“妹妹回来了。” 凤朝阳见了问道:“可有打扰你练武了?” “不打扰不打扰,快过来。”凤朝沣将大刀放在石桌上,然后给凤朝阳倒了杯白水:“我不喜欢喝茶,这就只有白水。” “谢谢大哥,白水就很好。” 凤朝沣听了一挑眉:“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凤朝阳见凤朝沣出言调侃她,反问道:“难道我从前不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那是相当的不客气。”凤朝沣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摇着头道。 凤朝阳轻哼一声:“原还想送你个礼物,既然我向来不客气,那礼物便不送了。”凤朝阳说着起身便要走。 凤朝沣听了眸子一亮,连忙将凤朝阳拦住。 第146章 第 146 章 “什么礼物?”凤朝沣笑嘻嘻的拉住凤朝阳问道。 凤朝阳看着凤朝沣轻哼一声,随后目光落向石桌上的大刀:“大哥什么时候换兵器了?” 凤朝沣瞧了一眼大刀, 不甚在意道:“这个啊, 我闲来无事玩玩。”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 匕首看上去很旧,年代感十足,但是凤朝沣见了却两眼放光,他伸手一把夺过:“这…这你哪弄来的?” 凤朝阳见凤朝沣的反应, 欣慰的笑了笑,这匕首原本是想他生辰时送他的, 只是她恐怕等不到他今年的生辰了。 “这又不过节,又非我生辰的, 你送这么大的礼,是不是有事求我啊?”凤朝沣一边把玩着匕首, 一边心下瞭然的询问。 凤朝阳听了,苦涩的勾了勾嘴角,然后转移话题:“四叔四婶呢?” 凤朝沣现在一心思放在匕首上,并未注意到凤朝阳嘴角那一闪而过的苦笑,大咧咧的答:“我爹去军中办事了, 两三天没回来了,罗家有事,叫了我娘回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就孤孤单单的留我一个人。” 凤朝阳点了点头, 看来……是见不到了。 “对了,我听祖母说,京中有好多家姑娘看上你,媒人也跑来说了好几次,你怎么都不放心上?” 凤朝沣听了摆了摆手中的匕首:“这…才是我的最爱。” “你是家中唯一的长子和嫡子,只有早日成亲,家里的长辈才能安心。”凤朝阳话落,便见凤朝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妹妹…你今儿怎么了?” 凤朝阳闻言一顿,她换了口气:“其实…白家最小的嫡女灵珊,人不错。”她很早便看出白灵珊对凤朝沣很上心,只是从前她觉得感情的事,只有当局的人看清了才行,便未多言,只是如今……她必须多嘴嘱咐一句,毕竟凤家的长媳不仅对凤朝沣重要,也对凤家很重要,她不在了,来日姐姐出嫁,必得有个好相处的人照顾家中长辈,白灵珊的性情她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她对凤朝沣并非无意。 凤朝沣闻言,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啊……” 凤朝阳从威武堂回了玲珑阁,海棠便请了凤朝歌过来,凤朝阳望着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凤朝歌,长姐如母,这些年凤朝歌待她比对她自己都好,如今朝廷风云正浓,对萧与哲的深仇也未报,可是为了萧景尧,她别无选择,她相信以萧景尧的能力定会帮她报仇,也会替她保护好凤家。 凤朝歌走到暖榻前坐下,看着凤朝阳笑问:“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想家了。”凤朝阳直言。 凤朝歌听了一笑:“还以为你一心都记挂在你家侯爷身上,忘了娘家呢。” 凤朝阳笑了笑,目光越过窗牖望向玲珑阁外,秋日里海棠花已慢慢凋谢,梅树的枝头也枯零零的,不知今年的红梅何时开。 “我听祖母说徐家又派人来提亲了?” 凤朝歌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原只是碍于长辈们的面子,不得不与他闲聊,谁知几句话的功夫,他竟认真了。” 第233页 徐少陵是徐家最小的嫡子,自然备受宠爱,虽也是个人才,几年后也封疆拜将,但是那日他在马场上的表现确实逊色萧景禹不少。 “姐姐对他当真无意吗?” 凤朝歌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祖母和父亲呢?” “我年岁不小了,祖母虽着急但知我无心,再加上你一出嫁,祖母更不捨得我了。” “这样也好,姐姐定要嫁给相互爱重之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子衿烹了茶,姐妹俩从正殿移往南阁楼,自凤朝阳嫁给萧景尧开始,从未有过像今日的闲暇,凤朝阳靠坐在窗前,与凤朝歌闲聊,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后来凤朝阳支开了子衿和海棠,对凤朝歌道:“子衿和海棠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女儿家的光阴不过这几年,我想托姐姐替她二人寻个好人家。” 凤朝歌听了疑惑:“你想将子衿和海棠嫁出去?你身边就这两个贴心人,如今你又嫁到平南王府,身边没贴心人照顾可不行。” “我知道,就是想姐姐帮忙留意着,也不急,还要看她们二人的想法,我只是不想委屈了她们。” “这点我知道,我会留意的。只是她们二人的婚事由你做主不是更好?” 凤朝阳听了心下一顿,随后解释道:“侯爷如今的身体,我也无心顾及她俩。” 凤朝歌瞭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嘆道:“妹夫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想必就快醒了。”凤朝阳喝了一口茶,轻声笑答。 凤朝阳在将军府待到了日落时分,派人去兵部传了话,叫萧景禹不必折腾前来接她,然后带着子衿和海棠上了京北。 天一阁,图门将凤朝阳请入了书房,凤朝阳接过图门递过来的茶,随后问道:“军中局势如何?” “有公孙先生在还算安分。” 凤朝阳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既要管着天一阁又要顾着军中。” 图门听了一笑:“夫人客气了,我的命是侯爷捡回来的,为侯爷做事没有辛苦。” 凤朝阳看着眼前的图门,原以为他是个没有正形的,但是这些日子里他的所作所为,都告诉她,是她以貌取人低看了图门。 “如今朝中奕王平王分庭抗礼,平王背景复杂,天一阁要多加提防。在侯爷醒来之前,天一阁不要冒动,一切小心为上。” 图门点头:“是。”随后他看着凤朝阳,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雁菡和我说,想进王府照顾侯爷,夫人您看……” 凤朝阳闻言抬起头,她看了图门几秒,开口道:“好啊,明日便安排她进府吧,我会与母妃说的,至于名分,还要侯爷来定。” 图门有些怔愣,他狭长的美目眨了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是被东方雁菡日日烦的没有办法,只得开口替她问上一句,他以为按照凤朝阳的性格定不会同意,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了。萧景尧醒来知道东方雁菡入了王府,一定会打死他吧。 “夫人,这……” 凤朝阳看着图门有些僵硬的表情笑了笑:“没关系,多个真心照顾侯爷的人,我也放心。” 她不知道萧景尧醒来后身体状态如何,她走后,若是有东方雁菡这样心细又真心待他的人照顾在侧,她更安心些。 “对了,有件事还想请你帮忙。”凤朝阳看着图门依旧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率先转移话题:“我贴身的侍卫白启,是个极难得的将才,一直留在我身边也是屈才了,不如让他去军中歷练一番,看能否帮上公孙军师的忙。” 白启这人图门是知道的,当年萧景尧让他寻了许久,最后发现被凤朝阳捷足先登,他原以为向白启许以厚利,定能让他从凤朝阳身边离开。深闺小姐的贴身侍卫和前途无限的军营,有些头脑的人都会选择后者。但是萧景尧未让他如此做,只说将白启留在凤朝阳身边也好。 如今,若是白启能前往军中,定能助公孙军师一臂之力,只是凤朝阳身边便少了人照顾,图门有些犹豫。 “过几日我让白启来寻你,你帮我打点他去军中,多谢了。”凤朝阳说完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图门见凤朝阳要走,连忙相送:“夫人客气,我会打点好的。” 凤朝阳点了点头,随后请图门止步,带着子衿和海棠回平南王府,马车停在府门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似泼了墨般的浓重。 昭阳居内,凤朝阳拿下发间的玉簪,将髮髻散开,她透过铜镜,看着忙忙碌碌的子衿和海棠,开口唤道:“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海棠听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来,她站在凤朝阳身边,笑问道:“夫人想说什么?” 子衿将手中的活计快速收拾好,也走了过来。 凤朝阳转身拉着子衿和海棠的手:“就是想问你们两个小丫头可有心上人?” 海棠听了小脸一红,倒是子衿有些紧张的看着凤朝阳:“夫人是嫌弃奴婢,想要奴婢嫁人吗?” 凤朝阳听了,连忙摇头:“我怎会嫌弃你俩,只是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难道还要守我一辈子不成?” 第234页 “奴婢就是要守您一辈子。”子衿眼睛一红,一旁的海棠见了,也反应过来:“奴婢也不嫁人,也要守着夫人一辈子。” 凤朝阳听了无奈的嘆了口气,她就知道两个小丫头会这样说:“你们可不许守着我一辈子,哪怕是将来,我若不在了,你们也要好好的活着,嫁人生子,与爱人白头偕老,将军府会是你们一辈子的依靠。” 子衿和海棠听了一怔,海棠一下子哭了起来:“夫人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奴婢以后还要伺候小少爷和小小姐一辈子呢。” 凤朝阳知道这话说的有些突然,安慰好海棠后,便遣了子衿和海棠回去休息,顺便让子衿唤了白启来。 白启不一会便敲门道:“夫人。” 凤朝阳看着眼前的白启,他跟在她身边这两年,虽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忠心无二话可说。他本应该是阆中起义军的左前锋将军,号令三军,拼杀疆场的热血男儿,却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将他困在了骯脏的后宅争斗中,耽误了他的大好前途。 “我已经和天一阁的管事说过,引荐你去军中,以你的能力,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白启闻言一愣,随后他摇头道:“多谢夫人厚爱,但属下只想跟随在夫人身边。” “你自己应该清楚,留在我身边只会埋没了自己,而军营的广阔天地却不同。” 白启闻言轻笑,凤朝阳从未见过他笑,这一次并非错觉,他真切实在的笑了,只是很淡。 “属下明白,人各有志,属下的志向,只想护夫人周全。” 凤朝阳看出了白启的坚持,她轻轻嘆了口气:“好吧,不过无论日后哪一日,你想去军中了,图门都会帮你。” 白启走后,昭阳居恢復了寂静,凤朝阳望向内室,视线透过镂空的木门最后被遮挡在屏风上。 凤朝阳从妆奁前站起身,向浴室走去,火摺子正静静的躺在妆檯前,铜镜将它在烛灯下的影子拉长。 沐浴,更衣。 凤朝阳选了一袭白色的锦衣,她将腰间的束带系好,随后拿了绢布揉擦着湿漉漉的长髮,她坐在窗帘前,桃木制的梳子从她的髮丝间划过,一缕馨香留在了梳子上。她的长髮未绾,只柔顺的散落在身后。凤朝阳看了看手边的火摺子,然后走向内室,推开门,绕过屏风。 凤朝阳走到床榻边,萧景尧的双目仍紧闭着,他的剑眉微蹙,凤朝阳见了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抚平他蹙起的剑眉。 她看着他,在心中呢喃:“下一世,我许你忘了我,但我绝不会再忘了你。” 第147章 第 147 章 昭阳居起火了,燃燃泛起的火光将平南王府西侧的天空照得通亮。平南王妃和平南王惊魂未定赶到的时候, 萧景禹已经和众人一起救火了。 当平南王妃看见起火的只是偏僻处的一间柴房, 悬着的心刚要放下时,正殿内突然传出子衿慌乱的喊声:“夫人不再房里。”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随后又有一个叫声响起:“夫人在柴房里。” 萧景禹身形一顿,他仔细的向火海中看去,火光恍惚中果见一个身影被困在了里面。萧景禹丢下水桶,二话不说就要冲进火海, 却被平南王一把拉住:“你不能去!” 平南王说完,推开萧景禹, 只身就要冲进火海,景尧出事, 他膝下唯有萧景禹一子,景禹不能出事, 凤朝阳更不能出事。凤朝阳若是出事,且不说他对不对得起昏迷在榻的景尧,他定对不住凤干雍那老傢伙。 萧景禹看出了平南王的意图,一把拉住平南王:“火海兇险,您不能去!” 奴僕们一桶桶水浇下去, 可是烈火仍不见半分灭势,反而越烧越旺,伴着沖天的火焰, 柴房的一侧坍塌下来。 昭阳居内, 悬挂在床幔上两生镜完好无损的那一面突然出现裂纹, 随之破碎开来。 火海前,萧景禹和平南王正僵持着,突然一个身影从他们身边掠过,毫不犹豫的扎进火海之中。 在众人皆有些怔愣的时候,平南王妃呆呆的望着火海,眸中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嘴唇颤抖着:“是…景尧。” … … 圣上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气吊着,原本朝廷之上奕王与平王分庭抗礼的局面被打破。而打破局面的并不是其中哪位的崛起,而是二人皆受打压。 如今的天下以平南王府为尊。在内,诸朝臣看清局势纷纷倒戈,投靠平南王府。在外,凤家军、平南军、阆中军三军合一,在军权上与那唯一效忠圣上的御林军形成鲜明的对比。 朝臣们都知道,只要圣上崩逝,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说起这巨变的天下就不得不提到三个月前的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便是三个月前平南王府突然起火,那熊熊燃烧了一夜的火惊动了整个京城。第二件大事便是这一夜的大火后,原本一直昏迷在榻的冠军侯奇蹟般的醒了。而随着冠军侯的醒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北楚都变了天。 萧景尧从兵部回来,直奔昭阳居,他先是脱掉身上裹满寒气的狐裘,又烤了烤火,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了寒气,才推开内室的门,床榻上的凤朝阳依旧昏迷着。三个月前他从火海中将昏迷的她救起直至今日她没有一点復甦的迹象。 第235页 萧景尧走到凤朝阳身边坐下,拉起她微凉的小手。在他昏迷的那段日子里,他虽身体沉沉的昏迷着但是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她替他报了仇,送端王和静王上了断头台。他知道她不顾天下人的眼光,不顾他宛若废人的瘫在床上,嫁进了平南王府,嫁给了他。他亦知道她替他守护着天一阁替他操心着军中的事宜,替他在双亲膝下尽孝。他还知道那日来了个混蛋道士要她烈火焚身救他,这个傻子,竟然真的不要命的去做了。 萧景尧拿了温水浸湿的绢布,轻轻的擦拭着凤朝阳的小手,他很庆幸那熊熊的烈火没有烧伤她,她只是睡着,睡得很沉稳,粉嘟嘟的嘴角还微微得翘起。他不知道要如何唤醒她,只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那个道士。 三个月前他便在京中下了通缉令,抓到那道士送到平南王府者,赏万金。可是转眼过了三月,通缉令好似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消息。 萧景尧用温热的绢布替凤朝阳擦了小手后,凤朝阳冰冷的手回了几分温度,萧景尧放下绢布,紧紧的将凤朝阳的手握在掌心。 平南王府的奴才们都知道,侯爷每日从朝中回来都坐在床榻边陪着夫人,一陪便是一下午。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金黄的光束泛着暖意,折射在床前的屏风上。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福子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语气中带着兴奋:“主子,抓到了抓到了!那道士抓到了!” 萧景尧闻言勐地站起身来,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凤朝阳,随后疾步走了出去。 昭阳居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冬日的午后格外安静,床榻上的凤朝阳双眸紧闭着,这些日子里她总是恍惚的跌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这个梦,格外的陌生。 萧与哲登基后的一年元宵节,在此前不久萧与哲抢了他皇叔的未婚妻入宫封了宸妃,还派了皇叔巡视边疆,实同流放。 萧景尧对于萧与哲此举并不上心,萧与哲此等愚蠢的做法,正好给了他起兵的名义和机会。至于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他从未放在过心上。这偌大的皇宫中,他唯一记挂的人便是太皇太后。父兄的死,让身体本强健的皇祖母一病不起,此次离京再见应该是他举兵之时。 萧景尧离开太皇太后寝宫时已是月夜之时,他穿过御花园,突然黑暗中有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出来,撞了他一个满怀。 是个女子,娇娇小小的扑过来,在他怀里堪堪能达到他的胸膛,她撞过来的身子娇软,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触感,他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那女子迷迷煳煳的抬起头来,竟是皇后。 那个人前端的端庄持重的皇后,那个谨小慎微不敢出一点差错的皇后,那个无论前朝或是后宫中见风使舵的那起子小人如何轻慢的待他这个“落魄”的皇叔,她每每见他时都会恭敬又亲切的称唿一声:“皇叔。”的皇后。 对于萧与哲的这个皇后,萧景尧不讨厌,但也仅仅是不讨厌罢了。来日,若是他灭了萧与哲,唯一想放一条生路给她。 但是今夜的皇后,与他印象中的不同,或是说完全不一样。 她从他的怀中仰起头望着他,迷离中带着懵懂,她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一丝遮挡,格外的真实。 她似乎刚沐了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香,素净的一张小脸,嫣红的嘴唇微嘟,墨发如缎在她的身后铺开,长发散着未带一支朱钗,这样的她,伴着月色朦胧,极美。 她撞倒在他怀中,抬起头唿吸交错间,萧景尧闻到了她唇齿间浓重的酒气。 原来是喝醉了。 萧景尧勾了勾唇,将她从怀中推开:“皇后娘娘。” 凤朝阳望着眼前俊美的面庞,突然打了个酒隔,烈酒的酒劲上来了,她的小脸被逐渐染成了酡红色,她眯了眯眼:“你是哪家的?竟生的这般俊俏,跟了本宫可好?”她说着小胳膊向前一伸,一把拉住萧景尧,垫着脚吻了上去。 图门跟在萧景尧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狭长的美目不由得睁大,他望着身形略僵的萧景尧,戏嚯道:“没想到萧与哲的皇后,竟这般风流。” 萧景尧未想到凤朝阳会突然吻过来,她柔软的唇瓣上沾染着醉人的酒香,萧景尧的眸子上浮上一层薄雾。 他推开她,她身子本就不稳,他微微用力,她已有向后倒去的趋势。 萧景尧扶住凤朝阳的身子,微微侧头对跟在身后的图门道:“去前面等我。” 图门闻言,满含诧异与玩味的挑了挑眉,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醉的不轻的凤朝阳,转身离去。 萧景尧看着身前的凤朝阳,暗黑的眸中透漏出危险:“你可知我是谁?” 凤朝阳闻言歪着头,似乎极卖力的思考着,秀气的小脸揪成了一团。萧景尧瞧着她的模样,不由得低低的笑了出来,带着磁性的笑声穿过御花园中幽暗花枝,碎了一地的月光。 凤朝阳的眸子突然一亮,小脸舒展开露出,朝萧景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皇叔!” 萧景尧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知道是我?” 可是下一秒,原本扬着笑意的小脸黯淡下去,凤朝阳一把抓住萧景尧的衣袖:“宸妃得宠欺负我,皇叔把她带回家好不好?”她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轻轻的摇着,似乎是在乞求。 第236页 萧景尧望着她漂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嘴角本是玩味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望着她,清冷的声音透着疏离:“她可不归我管,不过你放心,来日定许你个安稳人生。” 她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但见他郑重的模样,突然笑起来:“一言为定。” “好。”他低低的语气中透漏出几分无奈。 她听了,似乎更起劲了,她伸手在发间摸了摸,却没有按心中所想摸到个步摇朱钗之类的,十指和手腕上都光秃秃的,她很是失落的撅了噘嘴,模样很是可爱,萧景尧见她这上下翻腾的模样,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在找什么?” “信物啊!”她嘟着红唇很是失落。 月光下,她明亮的美目中染上一层落寞,萧景尧见了,心中动了动。她穿着素白的寝衣,赤着脚便跑了出来,如缎般的墨发散落在胸前身后,低领的寝衣露出她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只是有一大半被她的长髮遮挡住,墨黑的长髮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嫩,在月光下浮上一层闪闪的星光。 萧景尧的喉结动了动,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拈起她的一缕秀髮,微凉的秀髮还带着些潮湿,乖乖的躺在他的手心里,平息着他掌心间突然泛起的燥热:“就它吧。” 凤朝阳听了一笑,小手不安分的在他胸膛上摸索半天,随后举起一把精緻的匕首,像是炫耀般的朝他笑道:“看!” 萧景尧不由得摇了摇头,还真是个机灵鬼,竟发现了他贴身带着的匕首。 她拔出匕首,干脆利略的割下一缕秀髮,极大方的递给他。萧景尧接过,顺带拿走了她手中的匕首,这危险的东西,可不是她女孩子家该碰的。 他拿了她的秀髮,算是许下承诺,转身欲走,却不想衣角被她紧紧的抓在手心。 “怎么了?” 她望着他,很是委屈:“你还未给我信物。” 萧景尧瞧了失笑,一缕秀髮,他全当做是哄一个醉酒的小姑娘,谁想到她却这般认真,他耐着性子:“那你想要什么?” 他话落,只见她垫脚去摸他的头顶,奈何个子太矮,几次也碰不但他的髮簪,显然是急了,眸中浮现出了水雾:“我也要你的头髮!” 民间有一种说法,新婚的夫妻在洞房花烛夜,都要割下一缕头髮结在一起,从此结髮为夫妻。 萧景尧看着面前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他若是不给便要不依不饶的凤朝阳,嘆了口气,他拿下髮簪放开头髮,割下一缕,递给了她。 见她宝贝似的捧在手心,萧景尧勾了勾唇,走了。 他有他的事要完成,这一夜月色朦胧下的邂逅,应该很快便会被忘却。 但是萧景尧,失算了。 他询问了民间结髮的方法,将她的那缕秀髮与他的用红绳结在了一起。那晚的情景时常出现在梦里,他起兵讨伐萧与哲,说是要报多妻之仇,但是宸妃不过是担了个虚名而已,他真正想见的,是她,那晚在他怀中撒娇的凤家姑娘。 第148章 第 148 章 萧景尧从昭阳居出来直奔平南王府大门, 平南王府大门外那被萧景尧满城通缉、悬赏万金的道士正在和府门前神气威风的石狮子大眼瞪小眼。 萧景尧看着道士, 眯了眯眼:“给本侯绑了。” 书房内, 萧景尧坐在主位上看着被五花大绑仍不住来回打量屋内摆设的道士沉默不语。 那道士打量了许久,才转头看向萧景尧:“听说冠军侯下万金寻贫道,贫道这就自己送上门了, 至于那万金待我走时替我包好,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萧景尧闻言只勾了勾唇角, 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一开口却冰冷无比:“你确定还能走出王府吗?” 那道士听了非但不害怕,反而笑的更得意:“只怕夫人要八抬大轿送走我哟。” 萧景尧眯了眯眼:“夫人?” “没错, 就是您夫人。”道士一仰脖子,极得意。 “说说看, 怎么救。”萧景尧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看着道士,似乎并不打算立即给他松绑。 那道士被五花大绑着,却也似乎并不影响他动作,只见他身体来回扭动几下,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火摺子。 萧景尧望着那个火摺子,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会也想让本侯**?” 这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朝阳**救他, 他再**救朝阳, 如此来回反覆, 他们岂不是永远只能清醒一个人? 那道士看着萧景尧一瞬阴沉下来的面色, 连忙摇头否认:“不不不, 当然不是。”道士说着又扭了扭身子,但似乎掏东西失败,他赔笑着商量道:“要不…先给我送个绑?” 萧景尧闻言抬了抬手,暗处一瞬闪现出一个人影,再一瞬道士身上的捆绑松开了。 道士瞧了瞧室内,眼底眸色一闪,随后松了松筋骨,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这,才是救您夫人的关键。”道士说着从荷包内拿出一缕秀髮,秀髮之上有红绳结丝缠绕。 萧景尧望着那缕头髮,淡声道:“一缕头髮?” “这可不是一般的头髮,这是您夫人的头髮,她亲手割下来送给贫道的。”那道士话音刚落,萧景尧已经闪身出现在他身前,他手中一空,头髮已经被萧景尧拿了去。 第237页 萧景尧望着头髮,看向道士的目光愈发冰冷:“你如何有的?” 道士似乎看出了萧景尧的醋意与冷意,缩了缩脖子:“曾和夫人有缘,我知夫人有此一劫,便要了夫人的头髮。” 说到一劫,萧景尧望着道士的目光更加冰冷了,他竟敢让她的宝贝去**,万一伤着个好歹,他宁愿自己卧榻一世不起。 “还请侯爷取下一缕头髮,与夫人的结在一起。” 萧景尧割下自己的一缕头髮,随后和凤朝阳的那缕用红绳结在了一起。萧景尧望着手中的结髮只觉得莫名熟悉,却怎样也回忆不起来。 “本侯记得民间有一种说法,结髮为夫妻,红绳系之寓意长久?” 道士捋了捋鬍子:“正是。” “还要取夫人的一碗凤血,夫人天生凤命位主中宫,只可惜被一蟒充假龙所祸,夫人想要復归凤位必须有真龙相助。而这真龙便是侯爷您。” 萧景尧向来不信这些怪云邪说,道士说的天花烂坠,他的注意力却都被要取凤朝阳的一碗血所吸引去,她身子本就弱,再取一碗血……萧景尧不由得皱了皱眉。 “需要将您与夫人的血混在一起,以曾结髮为缘法,助夫人凤归本位。” 昭阳居内,道士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凤朝阳捋了捋鬍鬚:“正是时候。”他说着就要拿出匕首取凤朝阳一碗献血,却被站在一旁的萧景尧一把夺过刀。 道士看着萧景尧投来的冷眼讪讪退下,他眯着不大的眼睛,看着萧景尧轻柔的蹲下身子,先是吻了吻凤朝阳的手腕,随后用匕首极小心及轻柔的划开她细腻的肌肤。鲜红的血液从如月的皓腕中流下,萧景尧端着玉瓷的碗小心翼翼的接着,生怕弄洒了一滴。 道士看着萧景尧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嗓中哼哼着,撇了撇嘴。 萧景尧将盛着凤朝阳鲜血的玉瓷碗放到一旁,然后迅速替她包扎起来,待看见她腕上的鲜血不再将包扎的白布浸湿,才转身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入盛着凤朝阳鲜血的瓷碗,两人的血液在瓷碗中交织融合着。 萧景尧将盛满两人鲜血的碗递给道士:“你要的血。”道士见了正想上前接过,却听萧景尧又道:“你最好能救醒朝阳,不然新帐旧帐咱们一起算。” 第149章 第 149 章 道士接过玉瓷碗, 然后将萧景尧和凤朝阳的结髮浸泡在血液中, 他将火摺子拿出,顺着红绳点燃, 只见火焰一瞬燃烧起来, 混合的血液并着髮丝, 一併熊熊燃烧。 火焰将玉瓷碗内的鲜血烧的一干二净,萧景尧看着安静下来的火焰, 微微眯眸。 床榻上凤朝阳仍沉睡着,没有甦醒的迹象。 道士瞧了瞧空空如也的瓷碗和床榻上仍昏迷着的凤朝阳, 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他捏着鬍鬚, 呢喃道:“不对啊。” 萧景尧的目光从床榻上移开落到道士身上,道士瞧见萧景尧投来的目光, 连忙解释道:“意外、意外、意外!” 萧景尧扯了扯嘴角, 随后对着镂空木门外冷声道:“来人,绑了他丢进大火里烧了。” 那道士见了连忙摇头, 正要开口辩解, 只听床榻出传来一声柔柔的女声,分外好听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无奈:“景尧, 不得无礼!” 萧景尧闻言, 只觉得有一股激流穿透四肢百骸,他勐的回过头去, 床榻之上, 凤朝阳的青丝未绾, 斜斜的从肩头滑落,她半支着身子坐在那,漂亮的眸子正望着他,眼中还带着几分娇怒。 道士见凤朝阳醒来,一改先前的惊恐,变得有恃无恐,他笑道:“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凤朝阳看着道士,就要从床榻上站起来,奈何身子孱弱,竟一丝力气也无,凤朝阳看着呆愣在门前的萧景尧,说道:“过来扶我。” 她话落,萧景尧仍愣着,待她再要张口时,萧景尧才回过神来,他快步的走到床榻前,大手扶上凤朝阳的肩膀:“不要起来。” “道长于你我有救命之恩,如何能不谢?”凤朝阳说着拉起萧景尧的手:“不要闹。” 萧景尧闻言,只好依了凤朝阳,他微微俯身,一面紧握着凤朝阳的小手,一面扶着她的腰肢,贴在她的耳边道:“慢点。” 北楚人人都知道,自冠军侯醒后,一改往日京中逍遥的做派,在朝廷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手腕更是铁血。可是谁能想到叱咤朝廷的侯爷,在夫人面前竟这般柔情。 凤朝阳由萧景尧扶着,慢慢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她走到道士面前深深一礼:“多谢道长大恩。” 道士见了捏着鬍鬚,乐呵呵道:“不谢不谢,夫人八抬大轿送贫道走便好。啊!对了,还有侯爷的万金一併包好啊。” 凤朝阳闻言转头看向萧景尧,见他望着道士的目光不甚友善,轻轻的捏了捏他扶在腰间的手。萧景尧感受到了凤朝阳的动作,心中无奈,面上却也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微冷:“本侯自万金相送,至于八抬大轿……” “也一定八抬大轿恭送。”凤朝阳打断萧景尧的话,对道士说道。 凤朝阳甦醒的消息一瞬传遍了平南王府,除了在外办差的萧景禹,平南王和平南王妃急急赶来,待看见室内的道士,都有些意外。 第238页 倒是平南王望了道士良久,一瞬反应过来:“敢问道长可是曾小儿宝镜之人?” 平南王妃和萧景尧闻言皆是一愣,萧景尧看向道士,只见他捋了捋鬍鬚点头道:“正是贫道。” 道士交代了事情经过,随后从萧景尧那里拿了万金又上了府中备好的轿子,长扬而去。 道士走后,平南王妃望着凤朝阳不由得红了眼睛,她原以为是景尧一直卧病在榻,而凤朝阳到底年轻,一时经受不住,却未想到这傻孩子,竟然以命换命去救景尧。 平南王妃红着眼睛,拉住凤朝阳的手,萧景尧见状,连忙给站在一旁的平南王递了眼色,平南王见了,拉住平南王妃:“朝阳刚醒,快让她好好休息。” 平南王妃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她擦了擦眼泪:“对对对,景尧快照顾朝阳休息。”她说着拉着平南王急匆匆的出了昭阳居。 昭阳居内一瞬安静下来,众人走后,凤朝阳只觉得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用尽了,她双腿一软,险些倒下。好在有萧景尧扶着,萧景尧一把将凤朝阳横抱起,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下。从外京一别,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未见了,而这半年间也发生了太多太多。 凤朝阳望着萧景尧,望着他稜角分明的下颚,他似乎又瘦了许多,她以为这一世再也见不到他了,好在,上天垂悯。 凤朝阳躺在榻上,看着坐在床边的萧景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想说的话太多,像似要溢出来般,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子衿从门外进来,凤朝阳望着她通红的眼睛,弯了弯唇角,她出事,子衿和海棠定是吓坏了。 “侯爷、夫人,徐太医来把脉了。”子衿说完便见徐太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凤朝阳只穿着中衣,萧景尧用被子将凤朝阳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皓腕。 徐太医左右把完脉后,捋了捋鬍鬚,似乎有些沉吟,萧景尧见了连忙问:“怎么了?” 徐太医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如今身子孱弱尚不能行房事。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早日替夫人养好身子。” 凤朝阳闻言小脸不由得一红,她转头将脸朝向榻内,相对于凤朝阳的害羞,萧景尧倒是镇静的多,他点了点头:“有劳了。”随后看向子衿。 子衿见了连忙引着徐太医出了昭阳居,一瞬,昭阳居内又安静下来。 凤朝阳原还未反应过来,但徐太医的话一下子让她想起,她已嫁给了萧景尧,他们已是夫妻,真真正正的夫妻。 萧景尧看出凤朝阳的害羞,他只扯了扯嘴角,随后大手扶上凤朝阳的小脸,让她看向自己。 凤朝阳顺着萧景尧的动作,见他面上没有一丝笑意,漂亮的眉毛微蹙,问道:“怎么了?”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身内的血液沸腾着,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揉入怀里,但…… “你可知我醒了却发现你身在火海时有多么害怕吗?我宁愿一辈子常卧床榻,也不愿你为了救我而不顾惜自己。”萧景尧望着她,三个月前他从床榻上醒来,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在熊熊火海之中,那一刻他只觉心跳都停止了,大脑一瞬的空白。 “那道士确有本事,但万一他只是江湖骗子,你当真要舍了命吗?” 凤朝阳听着萧景尧的话,他似乎并没有忆起上一世也没有想起那位道长。上一世对他亦是劫难,他既没想起,那便永远遗忘好了。 “是我鲁莽了。”凤朝阳说完拉起萧景尧的手:“不要生气好不好?”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深深的嘆了口气,他哪里会生她的气,如此沉着面色不过是再不想她日后若他有危险又如此捨命相救。 他只愿她好好活着。 萧景尧缓和了面色,大手握住她的柔荑:“可有不舒服?” 凤朝阳笑着摇了摇头。 冬日里天色总是暗的早些,萧景尧看着外面的天色,随后松开了凤朝阳的手:“等我备水。” 萧景尧脱掉外衣,先去浴房沐了浴,随后换了一身寝衣,他的衣间带着独有的香,是凤朝阳藏在衣橱中香囊的味道,然后在浴室内放了热水,试过水温后,回了内室。他走到床榻前,一把将凤朝阳抱起。 凤朝阳被他动作一惊,雪白纤细的手臂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颈:“去哪?” 萧景尧紧紧的抱住凤朝阳,他的喉结动了动:“沐浴。” 浴室的温度要比外面更高几分,温热的氤氲的水汽将凤朝阳白皙的小脸浸的红热,凤朝阳紧紧的环住萧景尧的脖子,语调中透着几分紧张:“唤…唤子衿来就好。” “我已经习惯照顾你了。”萧景尧先是将凤朝阳抱坐到高高的檀木桌上,随后蹲下身子,褪去她脚上的白袜。 凤朝阳低头看着萧景尧,贝齿紧咬着下唇,他言下之意是说她昏迷的这些日子里,都是他贴身照顾她的吗? 萧景尧站起身,随后伸手去解她衣襟上的纽扣,凤朝阳的目光正好落在他微低的面庞的上,他长长的睫毛像一把雨伞遮盖住他深深的眼眸,也遮挡住他眼中的思绪。随着萧景尧娴熟的动作,凤朝阳只觉得身子一寸寸的僵硬起来,唿吸竟也变得有些困难,凤朝阳连忙侧开头,张开红唇唿吸起来。 第239页 萧景尧将凤朝阳的反应尽收眼底,好看的薄唇微勾,他将她寝衣上的扣子一个个的不紧不慢的解开,随后双手扶上她的肩膀,从上至下,她肩头的寝衣像是滑熘熘的鱼伴随着他的掌心滑落。 她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和她红透了的小脸一起,慢慢变成了粉红色。她通身的玉体只剩下一件素色的肚兜堪堪遮挡。萧景尧并未再进一步,他伸手将她从檀木桌上抱了下来,随后走到木桶前,先是探了探水温,后慢慢的将她放入水中,热水一下子浸湿了她柔软的肌肤。 他走到她的身后,她的长髮一缕一缕的紧贴在她美背上,他伸手一缕一缕的将它们摘下,他手掌的温度不及荡漾的热水,微凉的触感,让凤朝阳不由得身子一颤。萧景尧将凤朝阳的长髮从水中取出,随后拿起一旁备着的桃木梳子轻轻的划开她的髮丝。 这些日子里凤朝阳虽昏迷着,但由于萧景尧细緻入微的照顾,她除了身量略瘦了几分,此外别无差错,连墨黑的长髮也被照顾的多了几分光泽。 他将她的长髮梳好后,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指尖潜入水中抚上她纤细的脖颈,解开随着水波飘扬的系带,她的肚兜好似秋日里飘零的落叶,沉入水底。 他的手掌慢慢的抚摸上她肩头的那篇滑腻,不疾不徐,有条不紊的游走过她每一寸肌肤。 凤朝阳被萧景尧从水中抱了出来,她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颈间,周身滚烫,连唿吸都是灼热的。 他将她放回床上,她身上的水珠从她细腻的肌肤滑落,一滴滴的染湿了喜红的被褥,自萧景尧醒来,昭阳居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大婚时的布置,连被褥他也每日命人换成喜红色。 燎燎烛火下,凤朝阳身下的被褥的颜色慢慢变湿,她身前的柔软随着她的唿吸起伏,凤朝阳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突然她身下的被褥一沉,周遭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从身上铺洒下来的气息,她的长睫一根根的翘起,随着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一只欲飞的蝴蝶。 萧景尧看着身下的凤朝阳,喉结上下混动着,眼中的灼热清晰可见,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微弯,微凉的唇在她周身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她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不住的颤抖着,他顺着她馨香的颈子一路向上,最后包裹住她嫣红的唇瓣,她的唿吸被他肆意掠夺着。 他的气息愈发炽热,凤朝阳的小手不自觉的抓紧身下喜红的被褥,被褥在她的手中绽放出一朵朵烈火罂花。 凤朝阳不忍拒绝萧景尧。 她的唿吸被他掠夺殆尽,她下意识咬住他的唇瓣,想要寻回一丝空气,凤朝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萧景尧的身子一顿。她与他唇齿相依了许久,他放开了她,随后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一吻。 随着萧景尧的动作,凤朝阳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横冲直撞入她的心间,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他深沉如苍穹的眼眸。 萧景尧寻来干净的寝衣,替凤朝阳穿上,随后将她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凤朝阳睁着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萧景尧,萧景尧见了,勾了勾唇,随后大手覆上她的眼眸:“你在勾火。”他说完一把将她带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丝滑如缎的墨发上:“睡觉。” 第150章 第 150 章 冬日的阳光从昭阳居外照了进来, 凤朝阳醒时, 身边的被褥已经凉透了,她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有些刺眼。 透过内室的木门, 外室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进来, 凤朝阳张了张口:“子衿?” 镂空的木门被人从外室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转了进来, 凤朝阳看着走进来的凤朝歌,一瞬红了眼眶。 凤朝歌拉着凤朝阳,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她怨她不顾惜自己, 不顾惜家人,可语气中更多的是心疼。 “你可知, 你一昏就是三个月, 大夫们都说你恐难再醒过来。” “三个月?”凤朝阳一愣,她竟昏迷了三个月? 凤朝歌用绢帕擦拭了眼泪, 随后将这三个月的事情缓缓道来。 凤朝阳不知道萧景尧的动作竟这般快, 上一世萧景尧起兵已是萧与哲登基后的几年,而现今萧与哲怕是连登基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同样备受打压的萧与舜, 他不过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更何况他于她有救命之恩。 凤朝歌陪凤朝阳用过午膳后便回了将军府,凤朝阳则由子衿和海棠陪着坐在暖炉前烤火, 这一病, 凤朝阳更怕冷了。 晚膳时分, 萧景尧匆匆赶了回来,凤朝阳望着萧景尧,昨晚的记忆不由得再次涌了上来,她小脸微红,避开眼神:“你回来了?” 萧景尧脱了狐裘在炉边烤了烤火才走向凤朝阳,他坐在暖榻旁拉起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你姐姐走了?” “用过午膳后走的。”凤朝阳点头,想来凤朝歌是萧景尧派人接来的。 “中午吃了什么?” 凤朝阳闻言,仰头想了想,随后小嘴一嘟:“忘了。” “忘了?”萧景尧挑眉。 “你中午吃了什么?”凤朝阳反问。 “与你吃的一样的。” “是吗?” 萧景尧轻笑:“吃的‘忘了’。” 第240页 用过晚膳,萧景尧再次抱起凤朝阳去了浴室,当凤朝阳面红耳赤被抱出来的时候,萧景尧拿了绢布替凤朝阳擦头髮:“明日我要去军中,也许不能赶回来。” 凤朝阳闻言想了想,随后轻声问道:“圣上的身子是不好了吗?” 萧景尧擦头髮的手微顿,随后又恢復如常:“你都知道了?” 凤朝阳轻应了一声,她想了想开口问道:“那平王和奕王你打算如何处置?” “杀。”萧景尧说完,放下手中的绢布,凤朝阳的长髮已被擦的七七八八,随后萧景尧吹了灯,搂着凤朝阳躺在床上。 凤朝阳静静的躺在床上,耳边是萧景尧强有力的心跳,就像她无法原谅萧与哲一样,萧景尧同样不能原谅圣上一家,有些话,她不能开口。 睡意朦胧间,凤朝阳听到了萧景尧的声音:“你只要安心养病,剩下的都交给我。” 翌日 萧景尧和萧景禹一同早早的走了,凤朝阳醒来时,枕边已经没有了昨夜的温度,如今北楚形势紧迫,战争一触即发,萧景尧每日晚归,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身体缓了一些力气,凤朝阳本想叫上子衿去怡和居给平南王妃请安,却得知平南王陪着平南王妃外出上香了。 凤朝阳用过早膳后也只能坐在炉边烤火,冬日阳光澄澈,但她太过畏寒,不敢靠近窗子,只能坐在暖榻上远远的望着。 昏迷前还只是深秋,如今到了凛冬,万物被冰雪覆盖,透着让人难以靠近的寒气。 凤朝阳靠在暖榻上发呆,子衿推门走了进来,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夫人,奕王殿下来了。” 凤朝阳看着对面的萧与舜,他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很多,并没有临阵不敌的慌乱,很是云淡风轻。 “听闻你醒了,来看看你。”萧与舜说完,他身边跟着的小厮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打开递上,锦盒内躺着一个颗上好的老参。 “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便挑了颗人参给你补身子。” 凤朝阳道了谢,便让子衿收下。萧与舜此来绝不会是单纯来送人参给她补身子,想来是有事相求。 “冠军侯如今的权势在北楚可谓是只手遮天,我知道即便我与六哥联手也敌不过他的十分之一。我今日来是想求凤姑娘,来日冠军侯登基,能放过我母妃一条生路,至于我是生是死,任凭处置。” 凤朝阳看着萧与舜,且不说萧与舜对她有救命之恩,萧景尧昏迷时,她也曾上门求助,希望借奕王一臂之力,扳倒端王和静王。萧与舜并无二话的答应了,哪怕只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斩草不除根,乃大忌。她懂,萧景尧比她更懂。 凤朝阳送走了萧与舜后,一个人坐在昭阳居内望着窗外突然飘起的飞雪出神。 凤朝阳以为萧景尧今晚不会回来了,却未想到迷迷煳煳睡到后半夜,身边突然一暖,凤朝阳勐的睁开眼睛,待借着月光,看清是萧景尧时,才松了口气。 她刚刚一动,便见萧景尧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她:“醒了?” 凤朝阳依偎在萧景尧肩头,点了点头。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军中有事忙吗?” 萧景尧侧身将凤朝阳搂进怀里:“想你了。” 凤朝阳听了轻笑:“白天才走的,怎么这么快就想了?” 他闻言不说话,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周遭都是萧景尧的气息,凤朝阳感到莫名的安心,她在他怀中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中午时奕王来了。” 萧景尧闻言只淡淡道:“嗯。” “你知道?”凤朝阳诧异,随后转念一想,按照萧景尧的性格,他一定会在昭阳居留人保护她,既留了人,昭阳居的一举一动他很快便会得知。 “知道。”他伸手搂上她的小脑袋,轻轻的揉了揉。 “奕王求你,日后放他母妃一条生路。” “我会的。”萧景尧搂紧凤朝阳,她的身子娇娇软软的,搂在怀里很是舒服:“她们是无辜的。” “那萧与舜呢?他曾救过我,也帮过我们联手扳倒端王。” “他救过你,我早已谢过他,他能被封为奕王,是他救你修来的福。至于扳倒端王,只要不是傻子,都分得清利弊得失。” 凤朝阳不知道为何一提到奕王,萧景尧总是格外的反感,语气也分外冰冷。 “他若投降,你愿意放过他吗?” 萧景尧本是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幽暗的月光中,他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闪过。 萧景尧嘆了口气:“好。” 北楚八十年冬,圣上病重崩逝,将京城围的水泄不通的三军以摧枯拉朽之力大败御林军,奕王投降,平王趁乱难逃。 风云变幻之后,三军统帅、太祖嫡孙、冠军侯被众人推上了皇位。 名正言顺,民心所向。 萧景尧回昭阳居时,他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下,小福子替他卸了铠甲,又递了绢布净手,才推开内室的门。 室内燃着清淡的香,凤朝阳正睡的沉,萧景尧便先去浴室沐浴,随后换了干净的寝衣躺在了凤朝阳身边。 第241页 他终于可以娶她了,堂堂正正的娶她了。 第151章 第 151 章 凤朝阳清晨醒来发现萧景尧还躺在床上, 朦胧的睡意渐渐消散, 她翻了个身, 萧景尧便醒了,他眯着睡眼侧头看她:“醒了?” “吵到你了?”凤朝阳正侧着身,正对上萧景尧投来的目光。 萧景尧翻了个身,将凤朝阳环在怀里:“没有。” “你今日不用去军中吗?” 萧景尧闻言, 只抬头在凤朝阳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他望向她犹如幼鹿般刚刚清醒的眸子, 缓缓开口:“先帝驾崩了。” 凤朝阳一愣, 竟这般快,上一世圣上是在北楚八十四年崩逝的,这一世竟早走了这些年。 “那……” “奕王投降,如你所愿我放了他一条生路。至于萧与哲,他被南国藏在北楚的奸细所救,如今逃往了南国。” 萧与哲的背后竟还有南国!凤朝阳的长睫眨了眨, 她一瞬反应过来:“那端王与南国的联繫, 可是他从中做的梗?我记得那时他与端王静王走的很近。” “是。”萧景尧点头。 凤朝阳闻言,绣眉不由得微蹙起来,她早知道萧与哲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端王与南国之间的苟且, 她应该再彻查下去,一併将萧与哲扳倒, 也不至于让他逃去了南国。萧与哲不死, 迟早是个大患。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蹙起的眉毛, 伸出手替她抚平:“不必担心,我必取了他的狗命。” 他抚平她的眉头,随后大手抚上她的小脸,他望着她,格外郑重:“凤朝阳,我要娶你了,娶你做我的皇后。” …… 国不可一日无君,萧景尧又忙了起来,离登基大典还有些时日,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封后大典。 凤朝阳也许是北楚有史以来做的最清闲的皇后,离封后大典不到半月,她还每日被萧景尧留在昭阳居内吃吃喝喝的将养着,礼部不少大臣上了摺子说要让宫中的教习嬷嬷来平南王府教她学礼仪,结果这些摺子都被萧景尧从宫中带回来仍在昭阳居的炭盆里给她取暖用。 萧景尧的胡闹,被平南王和平南王妃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说不妥的,平南王妃更是每日炖了各色滋补的汤汤水水送进昭阳居。 凤朝阳看着平南王妃,终于明白那细緻入微润物无声的母爱。 至于喜服礼服,各色首饰更是不用凤朝阳操心,萧景尧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当,怕衣服不合她的身,还趁着凤朝阳沐浴时仔细丈量了一番,结果自然是凤朝阳被弄得小脸通红,他自己也是心火难平。 凤朝阳每每看着萧景尧最后咬牙切齿的模样,都觉得他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而过,萧景尧的登基大典就在明日,按理自他摄政起就应该住在宫中,但萧景尧知道凤朝阳认床若是换了地方,她会修养不好,便一直住在平南王府内。 萧景尧说住在府中好,就没人敢说住在皇宫里更好。 明日是登基大典,就算再胡闹不尊礼数也要住进皇宫中,宫中自有一切准备的妥帖,昭阳居内,凤朝阳站在萧景尧身前替他理了理衣领:“不许半夜跑回来,我要锁门的。” 萧景尧听了一笑:“我可以爬窗进来。” 凤朝阳听了一拳捶在萧景尧胸口:“你敢!” 说起来,窗户对于他们俩有着莫名的缘分,她们之间的感情都是萧景尧一次次爬出来的。 萧景尧抓住凤朝阳捶在他胸口的小手,挑了挑眉:“皇后娘娘都发话了,我怎敢不从?” 凤朝阳听了轻哼一声,说起皇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皇上可还记得从前的话?” 萧景尧早看出凤朝阳心中所想,他故作不知:“什么话?” “你说什么话?”凤朝阳听了瞪了一眼萧景尧,眼波流转,霎是勾人。从凤朝阳醒来的这段时间里,萧景尧对她的照顾只多不减,将将养了近一个月,如今凤朝阳的皮肤白皙中透着粉红,像是要滴出水般。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唯独不宠你这个中宫皇后?”萧景尧嘴角带着笑意,反问道? 凤朝阳一听,漂亮的眸子立刻瞪圆:“你敢!” 萧景尧望着凤朝阳的小模样,低低笑出声来:“为夫不敢。” 萧景尧走前,又交代给子衿和海棠一些事宜,都是有关后日封后大典的,对凤朝阳却只有要她吃好睡好,养足精神。凤朝阳看着萧景尧的做法,他可真是不怕她在整个天下人面前给他丢脸啊。 忆起上一世,萧与哲可是早早的就请了教习嬷嬷,对她极严厉,不许她出一丁点的差错,封后大典人前风光,人后她却是吃了不少苦,大典结束后她便体力不支病倒了,还被宸妃她们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而萧与哲对她想来不上心,更别说是袒护。 想想萧景尧的做法,凤朝阳虽觉得他太过胡闹,但心间甜甜暖暖的滋味却是无比真实存在的。 萧景尧不怕她出丑,她却怕出错给他丢脸,好在上一世她做了皇后多年,更是恪守礼仪了多年,宫中的这些规矩她早已烂熟于心。 萧景尧将凤朝歌接来了平南王府,晚上凤朝阳由凤朝歌陪着,姐妹俩躺在床上,凤朝阳习惯性的依偎在凤朝歌身边。 第242页 “你这丫头,当真是好福气。”凤朝歌瞧着挽着自己臂弯的凤朝阳,笑道。 凤朝阳闻言只勾了勾唇,皇后的宝座对她来说并没有一丝重要,在她心里真正重要的是萧景尧,因为他登基为帝,在那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她必须与他并肩,陪在他的身边,所以她才会再次走向皇后那个曾经给她鲜血淋漓的位置。 “你嫁给妹夫的时候,我心里当真难过,并非是你所嫁非人,而是咱们女子一生不过这一次婚礼,我总希望你能嫁的风风光光。” “后来你出事,我见妹夫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我心中的遗憾便少了许多,人的一生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过程虽不完美,但结局是好的。” 凤朝歌躺在凤朝阳的身边,窗外月光泠泠,将室内的一角照的通透明亮,月光折射在床幔上,透过薄纱稀稀疏疏的流淌进来,她拉着凤朝阳的手,絮絮说道。 “只是我没想到,圣上竟会做出此等手足相残之事,事情败露后,妹夫来家中找父亲商议三军汇合,以报血仇。如今战争平定,妹夫即将登基,他以天下来娶你,弥补你曾经嫁给他是的缺憾。妹夫来家中时还对祖母和父亲承若,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不再纳任何嫔妃妻妾,后宫之中,只有你的中宫。” “姐姐替你高兴,父亲和祖母也安了心。”凤朝歌说着,拉着凤朝阳的手不由得握紧。 凤朝阳听着凤朝歌的话,心间有暖泉流淌着,她依靠在凤朝歌怀中:“那姐姐呢?姐姐又是如何打算的?” 凤朝歌闻言一笑:“你且不用操心我,待你成了皇后娘娘,我岂不是皇亲国戚了,还怕没有青年才俊来娶我吗?”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轻轻推了推凤朝歌:“姐姐当真会妄自菲薄,以姐姐的美貌才华,还需这什么劳什子皇亲国戚吗?” “妹妹幸福了,当然希望姐姐更幸福,姐姐定要找个真心相待,一生不弃之人。” 凤朝歌听了,勾了勾唇:“说起来,我当真是羡慕你,妹夫肯为你放弃三宫六院,天下哪里寻来这样的男子?” 凤朝阳听了,连忙从床榻上支坐起身来,她侧望着凤朝歌,眼睛在淡薄的月光下格外明亮:“景尧与我说,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既是传统,世子殿下……” 凤朝歌听了,伸出手点了点凤朝阳的琼鼻:“你这小丫头,又乱点鸳鸯谱。” “又?” “高阳倾心世子殿下已久,与其撮合我俩,不如多帮帮高阳。” “高阳?”凤朝阳眨了眨眼睛,她倒是未发现高阳的小心思。只是萧景禹对姐姐的心,想来高阳又要痴心错付了。 姐妹俩相依着,在枕畔见说着悄悄话,从幼年趣事到少年情怀再到如今,虽物是人非,但好在姐妹亲情仍血溶于水。 萧景尧的登基大典就在今日,凤朝阳却因昨晚与凤朝歌聊得过晚而睡过了头,许是这些日子被萧景尧照顾的,竟多生出了些许懒散,待她睡醒时,萧景尧已经出了皇宫回了昭阳居,坐在她的床前,凤朝阳朦胧着睡眼,待瞧见眼前明黄的龙袍时,一瞬清醒过来:“你回来了?” 萧景尧瞧着凤朝阳睡得迷迷煳煳的模样,勾了勾唇角:“来接你入宫,明日我们大婚。” …… 凤朝阳出了平南王府的大门才知道,王爷王妃早已进了宫,都未吵她,只留足了人手照顾。萧景尧忙完宫中的事宜便回了王府,一直坐在床前等她睡醒。 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走进皇宫,却没有从前的紧张畏惧,满心的安稳,因为在她身边,有萧景尧的大手紧紧握着她。 第152章 帝后大婚 凤仪殿, 萧景尧拉着凤朝阳的手走了进来, 整个大殿都被喜红的绸缎装饰着, 室内红烛燃燃,大婚的气息铺面而来。 凤仪殿内的每一处布置都仿着她玲珑阁的风格,处处按照她的喜好,凤朝阳看着大殿, 又看了看身边的萧景尧,他当真是废了不少心思。 萧景尧直拉着凤朝阳进了寝殿, 殿内的大床上, 大婚的喜服正静静躺在上面,凤朝阳看着床上的礼服,心中不忍惊嘆,纵使她上一世为皇后多年,见过无数鲜丽的衣服却都及不过这件半分。 想着上一世封后大典的礼服,宸妃向萧与哲进谗言, 说是凤朝阳是晚辈, 大婚的凤冠和礼服不能华丽过先皇后的,否则便是不敬。萧与哲想来注重名声,再加上她本就在他心中无几分分量,宸妃此话一出, 萧与哲也就点头应允了。 哪个女子不想在出嫁那天风风光光,做那一天最美的新娘子, 封后更是如此, 那时她除了满心的失落, 却也不敢贸然不找萧与哲。可是如今凤朝阳望着萧景尧为她准备的凤冠与婚服,纵使她心中早已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却还是忍不住的阵阵心跳。 萧景尧从身后环住凤朝阳的腰肢,微微低头,薄唇贴在她的耳侧轻轻摩擦:“喜欢吗?” 凤朝阳被萧景尧弄得痒痒的,想躲开,他便再黏上来,最后只好依了他:“喜欢。” 他含着她嫩如白珠的耳唇:“想不想先穿上试试?”他虽是疑问,但是揽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慢慢向上游走。 第243页 凤朝阳伸手推了推萧景尧,他却更近一步,他的吻顺着耳唇一路向下,最后吻上她白皙的颈子,萧景尧解开了凤朝阳腰间的束带,本勾勒在她身姿的锦衣,一瞬松散开来。萧景尧一件件褪下凤朝阳身上的衣服,她一向畏寒,算上肚兜里里外外穿了六七件,也难得衣服还能将她的身子裹的玲珑有致。 萧景尧倒是不急,他一面吻着她,一面手法娴熟的褪去她身上衣服,直至她素色的肚兜上绣着的几片竹叶暴露在空气中。 他咬住她的唇瓣,龙蛇在她樱桃小口中攻城略地,体内的气息被他渐渐掠夺殆尽,凤朝阳紧紧抓着萧景尧的衣襟,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只能紧紧的依靠着他。他捏住她腰间的滑腻,似乎想更进一步,凤朝阳感觉到萧景尧的不对,连忙推开他,她大口喘着气:“不…不是说换衣服吗?” 萧景尧将凤朝阳往怀中一带,她漂亮的眸子中泛着秋水,嫣红的唇瓣被他掠夺略微红肿,呵气如兰,周身都是细腻的馨香。 萧景尧将头埋在凤朝阳发件,随后抬头在她耳唇上轻轻一咬:“小妖精,你等着。” 凤朝阳心中一颤,再次推开萧景尧,兀自去拿喜服,却被萧景尧再次拉住,带入怀中,他的长手轻轻一勾,她身姿上唯一的肚兜顺着她滑腻的肌肤滑落在地,混合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中。 凤朝阳被萧景尧拦腰抱起,向浴室走去:“我们先沐浴。” 凤仪宫的浴室当真奢华,凤朝阳看着这个足足能容下六七个人的井匽,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她抬头看向萧景尧:“你…” “为夫伺候皇后娘娘沐浴。”萧景尧说着,将凤朝阳放入了汤泉之中,随后褪了身上的龙袍,入了水,一把抓住正在水中慢慢向后退凤朝阳。 她入了水,当真丝滑如鱼,萧景尧伸手抓住她白嫩的玉足,微微用力,将她拉入怀中。凤朝阳感受着周身舒适的水温,原来他早有预谋。 她身前的波澜将池水划开,一波一波荡漾而去,凤朝阳忍不住将身子埋在水里,萧景尧哪里会依她,他双手扶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托出水面。 池水蒸腾而起的水气,将她白皙的小脸染成红色,她的肌肤一度度的热了起来。凤朝阳双手搭在萧景尧的肩上,用身上仅剩的力气推着他。 “明日…明日还有封后大典。” 萧景尧将头埋在她身前的一片柔暖上,牙齿在上面留下一个个灼热的烙印,他沙哑着嗓音:“那怎么办?” 凤朝阳大脑一片空白,她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声音软软的没有了一丝力气,随着他唇下的疼痛还带着点点颤音。 萧景尧抬起头,望着凤朝阳的小脸,扯了扯嘴角,随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浴室内是剩下池水流动的声音,一波一波,似□□又似吟唱,时而间激盪,时而间缓慢流淌。 凤朝阳被萧景尧从浴室中抱出来时,白嫩的小手酸酸的,她将头埋在萧景尧颈肩,小手握拳有一下没一下捶着他。 萧景尧则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抱着怀中的娇妻回床中睡觉,至于那华丽的衣服,早已被抛在脑后。 翌日,尚衣局的管事来侍候她更衣时,凤朝阳才知道萧景尧根本不会穿这礼服,昨晚不过是他欲行不轨的引子!凤朝阳心中正恨得牙痒痒,便见萧景尧笑意吟吟的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匣子。 凤朝阳瞧着眼熟,这才想起,是从前他前往南疆,她让随风带给他的匣子,匣子中装着她亲手绣的束带。 凤朝阳看见萧景尧就气的牙痒痒,自是不会给他好颜色,倒是萧景尧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凤仪宫的丫鬟都是从昭阳居带来的,早就习惯了她们曾经的侯爷,如今的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态度,倒是从尚衣局来的一众奴僕,待看见萧景尧是这幅模样时,心中满是震惊。 谁能想到在前朝威严无比的皇上,对上皇后娘娘竟是这般柔情万种? 见萧景尧来,侍候更衣的一众奴僕便退到了一旁,萧景尧从身后环住凤朝阳,凤朝阳下意识推开他,一屋子的奴才,萧景尧当真是胡闹! 萧景尧望着凤朝阳穿了一半的礼服,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先穿上了?” 尚衣局的奴才们一听,不由得心下一顿。 凤朝阳闻言不由得瞪了一眼萧景尧,压低声音:“你还好意思说。” 萧景尧只笑笑,随后将手中的黑匣子放在妆奁前,然后对着尚衣局侍候更衣的管事道:“教朕,朕给皇后穿。” 尚衣局的管事一听,连忙上前,谨慎小心的一点点的教萧景尧穿衣的步骤。 凤朝阳便在萧景尧略生疏的手法中,穿好了喜服。凤朝阳看着萧景尧不由得心中暗骂,脱衣服时他倒是手法娴熟的紧。 穿好衣服,只差最后的束带,丫鬟将定制的束带递到了萧景尧手边,萧景尧挥了挥手,在凤朝阳诧异的目光下,打开妆奁上的黑匣子,匣子之中一条喜红色的束带静静的躺在里面。 萧景尧拿出束带,递到凤朝阳手中,束带之上的花样是她喜欢的海棠花,只是那歪歪扭扭的绣样与她的手法不分伯仲。 凤朝阳看着束带上的花样再一抬头便撞见了萧景尧眼中那星星闪闪似光芒的东西,凤朝阳心下不由得一动,这花样莫不是萧景尧亲手绣的? 第244页 “怎么样?”萧景尧伸手将凤朝阳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似邀功般问道。 凤朝阳仍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是你绣的?” 萧景尧一笑,随后从她手中拿起束带,亲自替她繫上。他如此动作如同默认,凤朝阳的心中好似含了一块糖,被他暖暖甜甜的化开。 凤朝阳本就被萧景尧养的白白嫩嫩的如今上了妆更加光彩耀目,红色的大婚喜服迤逦坠地,贴身的剪裁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一颦一笑,动则倾国。 萧景尧突然吃起味来,他附在凤朝阳的耳边:“你这样美,我都不想让别人看你了。” 凤朝阳总是顾及着屋内的一众奴才,她推开萧景尧,随后做到妆奁前,尚衣局的管事从精緻的镶金的盒子中拿出萧景尧命人打造的价值连城的凤冠。 当凤朝阳看见凤冠时,眼皮不由得跳了跳,与这耀目的凤冠相比,她这一身让她昨夜心动不已的喜服当真算不得什么。 萧景尧从丫鬟手中接过凤冠,随后轻柔的拨开凤朝阳散落的髮丝,将凤冠带在她的头上。这是他昏迷醒来后,看见衣橱中她嫁过来那日穿的喜服和带着的配饰时便许下的愿望,他定要给她天下最好的。 沉重的凤冠压在凤朝阳头上,重生以来这一年多再未带过这东西,一时间只觉得沉重无比,再加上萧景尧所做的这个分量,似乎和她上一世带的都不同,要沉上许多。 萧景尧满意的将凤冠带在凤朝阳头上,随后扶她从妆奁上站起,拉着她的手一步步的走出凤仪殿,走向帝后大婚的交泰殿。 交泰殿外百官陈列,萧景尧搀着凤朝阳的手一步步向大殿之上走去,长长的近百级台阶,从这里踏上去,当真会是无人之巅。凤朝阳拉着萧景尧的手,她不知道在未来数十年的日子里,她和萧景尧的感情是否会有改变,但是如今牵着他的手,走在这踏往无人之巅的路上,她却觉得安心无比。 帝后大婚,新帝大赦天下,全国上下免税三年。 帝后的大婚到底是繁琐的,从早至晚,凤朝阳虽未学过任何礼仪,却是一点差错也无,举手投足之间不见一丝紧张差错,好似早已在凤位上坐了多年,通身上下母仪天下的气质尽显而出。 凤朝阳回到凤仪殿的时候早已累的腰酸背痛,待摘下凤冠、脱下喜服,整个人没了一丝力气,躺在床上就要沉沉睡去。 萧景尧看着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的凤朝阳,先是命人放了汤浴,随后屏退了凤仪宫上下的人,将凤朝阳从床上抱了起来。 凤朝阳趴在萧景尧肩头,好看的眉毛不满的皱了皱:“干嘛?” “沐浴。”萧景尧嘴角含着笑,声音略带沙哑。 凤朝阳闻言,昨夜的记忆一瞬涌了上来,睡意也在那一瞬退散而去,她勐地清醒过来,挣扎着要挣脱萧景尧怀抱,结果她奋力挣扎萧景尧一个没抱住,她摔进了汤浴之中,溅起了水花涟涟。 汤浴一瞬浸透了她的寝衣,衣服如丝缠绕在她的身姿上,格外诱人。 萧景尧的喉结动了动,入了汤泉,将凤朝阳抓入怀中,他并不急着褪她身上的衣物,由于挣扎,她身上的寝衣从肩头滑落了下来,如此半遮半掩,香肩半露,更显风情。 凤朝阳早便猜到萧景尧接下来的动作,决定先发制人,她伸手抵挡在他的肩膀上:“你昨日骗我试衣服,今日还想骗吗?” 萧景尧搂着凤朝阳的腰肢,朝自己身前一带,邪邪的笑道:“今日是真的要你。” 凤朝阳听了一愣,萧景尧趁着凤朝阳呆愣的间隙,撬开她的贝齿,掠夺着她的唿吸。凤朝阳回过神来,只能哼哼嗯嗯的推着萧景尧,她的小手太过不老实,被他的大手抓住,扣在了头顶。 她便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意识彻底被攻陷前,凤朝阳勐地想起徐太医的话,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太医说,还不能行房事。” 萧景尧听了凤朝阳的话,似乎不以为意,继续索要着她唇齿间尚存的空气,气息迷濛间,她身上的衣服被他脱的一干二净。 他温热的身子抵过来,是一种别样的感觉,凤朝阳不由得併拢双腿。她推着他,却是越挣扎越被禁锢的紧。 萧景尧将凤朝阳从汤浴中抵了出来,她身下是浴室内冰冷的青玉石,与那温热的水流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着她的神经,凤朝阳的身子不由得一颤。 萧景尧压在凤朝阳身上,眼神迷离,嗓音沙哑:“太医说…你可以行房事了。” 汤浴内池水荡漾的声音渐渐耳边消退,心中的潮水却涌了上来,疼痛而灼热,他的气息格外熟悉,却是从未有过的触感,那股陌生的痛疼,引着凤朝阳不断向上,她身下的青玉石也变得滚烫,灼烧着她的肌肤。 凤朝阳下意识的向后逃,却被萧景尧握住腰肢用力向下一带,唇齿间的呻吟覆盖住荡漾的池水。 水珠融合着汗珠一滴滴落下,在她白皙而又滚烫的肌肤上汇成千万川流流淌着。 萧景尧握着凤朝阳,巍峨宽厚的肩膀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压制,她动不得,却随着他的力度跳动着。 眼睛已经被雾气和泪水不满,她看不清萧景尧的表情,却可以清晰的听见他在她耳边的喘息。 第245页 到了最后,凤朝阳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疼痛从深处一**的传上,肌肤像是被烈日灼烧一般,凤朝阳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萧景尧的怀中。 萧景尧将凤朝阳从浴室的青玉石上抱起,向内室走去,一步一步,随后将她透着粉红的娇躯放在喜红的被褥上,灼热再一次而下。 …… 凤朝阳再醒时只觉得身子要散架般的疼痛,浑身上下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身边已经没有了昨夜那灼人的温度,凤朝阳挣扎的翻了个身,慢慢的睁开眼睛。 层层叠叠的床幔将外面刺眼的阳光遮挡,凤朝阳适应了视线,随后开口:“子衿。” 只是话一出口,凤朝阳马上噤了声,她的嗓音沙哑了。昨夜凌乱的画面一瞬翻涌上来,凤朝阳的脸再次红的通透。 子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娘娘您醒了。” 凤朝阳望着子衿,不自在的错开眸子,子衿虽未经人事,但随着嬷嬷打磨,早已懂得,她看出了凤朝阳的窘态,微漏声色。 “娘娘,陛下说下了早朝便来陪您用膳。” 凤朝阳一听到萧景尧,脸更红了,子衿见凤朝阳不说话,又问道:“奴婢伺候您沐浴?” 说道沐浴,凤朝阳的身子便不由得一颤,想着昨夜在浴室内的凌乱,凤朝阳恨不得拆了那个浴室,但身上黏腻腻的很是不舒服,凤朝阳也只得向现实低头。 子衿备好了水,搀扶着凤朝阳进了浴室,凤朝阳只觉得双腿酸疼一直延伸到腰身,每走动一下都有散架的风险。 待到了浴室,褪了身上的中衣,昨夜的痕迹彻底暴露出来,凤朝阳望着身上绽放开的一朵朵鲜红的梅花,恨不得将头埋在水里,好在子衿早有心理准备。 今早萧景尧上朝前,嘱咐她去收拾浴室,待她进来时,那旖旎一夜未散去的气味、凌乱的池水、撕碎的寝衣、还有青玉石上那抹鲜红,无一不在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子衿安静未凤朝阳洗好身子,再扶着她从浴室走了出来,外室,萧景尧已经下了早朝回来了。 凤朝阳看见萧景尧,心脏就不由得一跳,相较于她的略显狼狈,他倒是格外精神清爽,好似昨夜在她身上发疯的不是他一般。 凤朝阳眯了眯眼,不理萧景尧。而萧景尧早已料到凤朝阳的态度,一路陪着笑脸,亲自搀扶凤朝阳走到餐桌前,凤朝阳忍着腰疼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菜餚倒是格外的合她口味。 她是真的饿了,也不顾萧景尧,兀自吃了起来,贴身照顾的只有子衿和海棠也没有那些规矩,萧景尧挑了凤朝阳爱吃的菜,一道道的夹到她的碗中。 凤朝阳只低头吃饭,并不离萧景尧,子衿和海棠见了对视一眼,随后俯身退了下去。 如此偌大的凤仪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她的寝衣领子微低,她露出的一截白皙的颈子上还有他昨夜留下的痕迹,萧景尧看着,心中很是满意,嘴上却不敢如此说。 “夫人害羞了?” 凤朝阳闻言抬眸瞥了一眼萧景尧,继续低头吃饭。 “当真害羞了” 凤朝阳手边有一道用乳鸽炖的汤,她是喜欢乳鸽的鲜味,但是萧景尧从小便不吃这道菜,吃一次吐一次,凤朝阳望着那道菜笑了笑,随后拿了汤勺盛了一碗乳鸽汤递到萧景尧手边。 她看着萧景尧,漂亮的眸子弯成了一道月牙:“夫君喝汤。” 萧景尧看着手边的那道乳鸽汤,眼皮不由得跳了跳,但见凤朝阳难得露出的笑脸,萧景尧端起碗,一饮而下。凤朝阳笑看萧景尧将汤喝的一干二净,随后问道:“好喝吗?” “好喝。”萧景尧放下手中的碗,口不对心。 “那再喝一碗吧,这一盅都留给你。”凤朝阳说着拿起碗又盛了一碗,递到萧景尧面前。 午膳后,等在议政殿的大臣们,不知道为何一向守时的皇上不见了身影,而凤朝阳却知道萧景尧正吐的一塌煳涂。 萧景尧去浴室沐了浴回来,见凤朝阳正躺在床上,娇俏的脸蛋上一副挑衅神色,萧景尧邪笑了笑,向凤朝阳走了过去。 凤朝阳看着走过来的萧景尧警惕起来:“你不是说议政殿有大臣们等着吗?” “等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萧景尧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身上的浴袍。 大婚前,凤朝阳总是觉得萧景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她也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狠狠的砸自己的脚。 第153章 第 153 章 先帝的嫔妃们, 想出宫者, 萧景尧一律赐了银两,其余在宫中生活惯的便都被迁移至西侧宫。如今皇宫变了天, 皇宫中是最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地方,凤朝阳曾经歷过,亦了解其中滋味。 萧景尧不想亏待这些曾经的妃嫔,凤朝阳作为六宫之主, 自是要去看望,以免她们被奴才下人们作践。 凤朝阳去了西侧宫, 这是皇宫曾经的旧址, 如今萧景尧登基为新帝, 先帝的嫔妃便不再适宜留在原先的宫殿。西侧宫虽为旧址, 但萧景尧已命人重新粉刷修整过, 整个宫殿看上去虽不及华丽但不失端庄大气。 奕王萧与舜的母妃哲太妃也住在西侧宫, 萧景尧不仅留了萧与舜一命还保留了他的爵位, 只是将他的权利架的真空也将哲太妃留在了宫中。 第246页 凤朝阳知道,萧景尧能如此做是他对萧与舜最大的底线。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先帝作为手足给平南王府带来的伤害其实远比萧与哲带给她的更沉重, 她不能原谅萧与哲,却自私的求着萧景尧留萧与舜一命, 只是萧与舜在这漫长的两世之间一直是被左右的棋子, 像极了上一世的她, 凤朝阳想, 也许正因如此, 所以她才格外怜悯萧与舜吧。 还值得一提的便是萧与哲的母妃淑妃也被萧景尧留在了西侧宫,只是先帝的其他嫔妃都被萧景尧封了太妃而淑妃则被废为了庶人幽禁。 夺嫡之战,萧与哲战败逃往了南国,却未来得及带走自己的母妃,凤朝阳每每想到这,都不由得轻嘲的勾一勾唇角,原以为萧与哲只是对她自己,对凤家忠臣无情冷漠,却不想他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肯丢下,独自难逃。 凤朝阳召见了西侧宫的管事,细细的交代了所有事项,凤朝阳上一世为后多年,对宫中的事极为熟悉,凤朝阳交代的清晰详细,管事心中暗暗佩服,没想到新后虽年轻但竟有如此才干,难怪得皇上倾心独宠。 凤朝阳安排好一切事宜,便带着子衿和海棠返回凤仪宫,没想到竟碰到了也要出宫的萧与舜,凤朝阳看着萧与舜,想来他是来看望哲太妃的。 萧与舜也看见了凤朝阳,他停顿下了脚步,望着凤朝阳一步一步走近,随后俯身行礼:“皇后娘娘。” 凤朝阳见了道:“王爷不必多礼。” 萧与舜闻言抬起身,随后对凤朝阳道:“多谢娘娘出手相救,才能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 “王爷不必客气,本宫之所以出手相救,是因为王爷曾经对本宫的恩义,本宫一直念在心里,如今能帮上王爷,本宫的心愿也算了了。” 萧与舜听完只笑了笑。 凤朝阳话中的意思也算是与萧与舜划清界限,曾经的恩也好、义也好,都在这次了断的一干二净。毕竟萧景尧心中有恨,她即便同情萧与舜却必得适可而止,她不能伤害到萧景尧。 萧与舜和凤朝阳一起向宫外走,萧与舜说他如今心无杂念,只想养鱼烹茶、侍弄花草,日后再娶一个家世不必高只要淑娴善良的妻子就好,然后侍奉哲妃晚年,生儿育女。 凤朝阳不知道萧与舜的话中有几分真,毕竟在这宫中起起伏伏的人,口不对心如同家常便饭,更何况是萧与舜如今的处境,他也唯有伏低做小,做个舒散闲适的王爷。 凤朝阳沉默的听萧与舜说着,她自是希望他如他所说的那般,只要他不过分出格,萧景尧会保他一世性命无虞。 两人一同出了西侧宫门,凤朝阳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一扭险些摔倒,好在站在一旁的萧与舜眼疾手快,一把将凤朝阳揽腰扶住,跟在凤朝阳身后的子衿见了连忙上前,奕王这动作实在太过亲昵,于礼出格,若是被外人看见,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凤朝阳也意识到了,连忙推开萧与舜,正要道谢,余光突然扫到一个人影,凤朝阳回头看去,竟是萧景尧。 子衿和海棠见了,都不由得眼皮一跳,怎得这般巧?竟偏偏让皇上给撞见了。 萧与舜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萧景尧,似乎并未有什么担心或是不自在,他看了萧景尧几秒,随后俯身行礼:“皇上万安。” 萧景尧望着萧与舜,眯了眯眼,随后冷冷开口:“平身。” 萧与舜谢了恩,似乎并不想多留,再次俯身行礼告退,待萧与舜走后,萧景尧的脸彻底冷下来了。 凤朝阳瞧着萧景尧模样,知道他小肚鸡肠的毛病又犯了,却也不解释,其实根本没什么可解释的,不过是她险些摔倒被萧与舜扶住而已。 凤朝阳向萧景尧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萧景尧的面色还冷着,语气间夹杂着几分负气的味道。他好不容易将那些磨磨唧唧的老臣们打发走,便急急的去凤仪殿找她,却被告知她来了西侧宫,娇妻不在,他只能眼巴巴的寻过来,谁想到刚到这便撞见这么一副场景,萧景尧只觉得如鲠在喉,咽不下又不敢吐出来,只能沉着俊脸,想要凤朝阳软声软语的哄他几句。 凤朝阳闻言白了一眼萧景尧,带着子衿和海棠便走。小福子看着已经走远的皇后娘娘,擦了擦额头的汗:“皇…皇上,咱们要不要去追?” 萧景尧望着凤朝阳的背影冷哼一声,像是极为不屑,却不想下一秒,萧景尧拔腿就走,快步追了上去。 小福子看着萧景尧追上去的背影,嘆了口气,他就知道…… 回了凤仪宫,萧景尧决定一定要给凤朝阳点颜色看看,一定要有骨气一回。凤朝阳进内室更了便装出来见萧景尧还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皇上是不想更衣了?” 萧景尧睨了一眼凤朝阳:“你们怎么会遇到的?” 凤朝阳略反应了一下,才知萧景尧在问萧与舜:“奕王去看望哲太妃,正要遇到了。” “那你们为何一起出来的?” “在殿门出遇到的,当然要一起出来,否则皇上再给西侧宫开个门吗?” 萧景尧闻言,撇了撇嘴,又问:“那他竟敢搂你的腰!?” 凤朝阳看了看萧景尧,原来他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就是在纠结这个。 第247页 “你怎么心眼这么小了?他不扶我,难道要我摔到你才满意吗?” 萧景尧一时无言相对,他自是不捨得凤朝阳摔倒,可是他更不能容忍萧与舜那只乱扶的蹄子!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仍绷着的脸,率先露了笑脸,软下声音哄道:“我服侍你更衣,然后陪我吃饭好不好?” 凤朝阳此话一出,萧景尧立马败下阵来,也没了脾气,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拉着凤朝阳进了内室。 凤朝阳替萧景尧更了衣后,一起用了午膳,从前在昭阳居睡习惯了,每至下午凤朝阳便泛起了困,萧景尧下午约了大臣讨论征讨南国的事宜,在凤仪宫陪着凤朝阳直到她入了睡后,才起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子衿唤了凤朝阳起床,若是再多睡会儿,只怕晚上是要睡不着的。凤朝阳翻了个身,她身子实在乏的很,即便她现在醒了,晚上一样也是不得睡的…… 凤朝阳嘀嘀咕咕的又睡了过去,结果当真一语成谶。 晚上,萧景尧从浴室里将浑身粉红的凤朝阳抱出来,放在凤仪宫内宽大的床榻上,她娇小的身子在喜红的被褥下显的愈发诱人。 凤朝阳不知道萧景尧今晚为何总是用力捏着她的腰肢,她被他捏的生疼,只能扭着身子来回躲闪,他却丝毫不想放过她,他的大手在她细嫩的娇躯上游走,留下一个个灼热滚烫的痕迹,凤朝阳不知道萧景尧白日里忙了一天的朝事晚上又哪里来的这些力气久久不肯停下的。 待天边已经泛白,萧景尧才放开她,凤朝阳只觉得腰肢要折掉了,腰肢两侧被萧景尧捏的几近红肿,如今轻轻一碰都让她的身子不由得颤慄。 凤朝阳再醒时已经是午膳十分,在海棠不住的嘆气了许多次后,凤朝阳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子衿看了一眼海棠似乎有些埋怨,却也未出言阻止。 “我听小福子说,今日有不少大臣向皇上献美女,娘娘您可一定要劝皇上啊!” “小福子竟会和你说这些?”凤朝阳关注的地方似乎和子衿海棠担心的不同。 子衿闻言一顿,又道:“皇上虽和娘娘恩爱,但皇上到底正值盛年……皇上才登基,这帮大臣便急着献女,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这种事凤朝阳早便想到了,上一世萧与哲刚登记的时候,也有不少大臣献女,那时她也和子衿海棠般烦心,也去傻傻的劝过萧与哲。可是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会嫌弃自己身边的女人多的,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不过…萧景尧不是‘哪个’男人,只要他不想,就算是大臣们挤破头颅,宫中也不会多出一位新人,这点,凤朝阳信萧景尧,自没放在心上。 晚膳前,萧景尧回来时,还多捧了一摞子奏摺,凤朝阳见了不由问道:“朝事很多吗?” 萧景尧摇了摇头,然后将奏摺悉数堆到凤朝阳面前,示意她瞧瞧,面上还挂着一幅邀功讨好的模样。 凤朝阳疑惑的翻开奏摺,随之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萧景尧,着实太放肆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奏章之上不过是哪家大臣之女或是哪家大臣之妹, 正值妙龄,样貌性情都是极出挑的, 凤朝阳连看了几章奏摺, 举荐的方式如出一辙, 毫无新意, 凤朝阳能够想到其他奏摺上写的都是什么云云, 只是萧景尧在下方的回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萧景尧直接赐了婚, 她记得礼部侍郎和工部侍中一向不对付, 他竟然将刘侍郎之妹嫁给了赵侍中捧在手心的唯一嫡子。 “你何时也学起乔太守了?” 萧景尧原以为他拒绝了这么多佳丽,凤朝阳即便不感动也定会有几分欣喜,却没想到她放下奏摺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他们不也是想给我乱点鸳鸯,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景尧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凤朝阳只得摇了摇头,他倒是真不怕大臣们结党,死对头一家竟被他给连成了姻。看着刘侍郎和赵侍中的处境, 想来大臣们献女时也会多些顾忌了,只是凤朝阳和萧景尧都没想到大臣们那如火般的激情。 每日总有一摞子奏章是用来送女儿、送妹妹的,听说前不久还有两家大臣因为女方悔婚直接闹翻了, 男家大臣还告到萧景尧这里…… 萧景尧每日在前朝被这些琐碎的大臣烦扰的一个头两个大,凤朝阳却在后宫中清闲自在,萧景尧连日拒绝那些个佳人,连子衿和海棠都放心了, 更何况是向来没放在心上的凤朝阳。 献美人入宫的**是一位高的老臣, 因新帝登基害怕自己的地位有所动摇, 便买通了宫人,直接将自己家养的白白嫩嫩的小美人送上了萧景尧的龙床。只可惜萧景尧夜夜宿在凤仪宫,待第二日下朝后瞧见勤政殿后殿的床上,美人香肩坦露、半裹薄纱,冻的瑟瑟发抖的跪坐在床上时,龙颜大怒! 萧景尧重罚了勤政殿上下所有的奴才,连小福子都没倖免。那位为了巩固地位的老臣直接被萧景尧革了职贬出京城,而在勤政殿苦等了一夜的美人,也被连夜送去了京郊尼姑庵。 至此,再也没有大臣敢上摺子谈及此事,萧景尧也落得了清闲。 转眼萧景尧登基也有一月有余,国内时局也安定下来,萧景尧召集了军中重臣,打算向南国用兵,生擒叛国贼萧与哲。 第248页 天下之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凤朝阳知道萧景尧早有问鼎中原,一统天下的雄心,此次征战南国除了想要了萧与哲的狗命,萧景尧打算直捣南国都城,一举灭了南国,统一南部。 平南军自上次在南疆生死一战后损失惨重,如今重整之后,将士们的内心都憋着一口气,竟是士气如虹。平南军和萧景尧的阆中军分为左右两翼,萧景禹领大将军率平南军从左进攻,图门率阆中军从右进攻,左右夹击,南**节节败退,从整军出发至今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萧景禹已经率军驻扎在南国都城郢都三十里外河阳郡,图门也从东直达郢都城下。 都城攻破,不过一夕之间。 凤朝阳看着战报,倒是心生疑惑,南国即将灭国,南国皇帝竟还藏着萧与哲不肯交出来,想来必有后招,只是败局已定,是什么样的后招能让南国皇帝如此临危不乱? 果真,未至下午南国的议和书和南国无数佳丽被送进了北楚皇宫。 对于美人,萧景尧连自家位高权重的老臣都不放过,更何况是敌国?太阳还未落山,南国的议和书与那些娇滴滴的大美人被萧景尧丢出了皇宫。 萧景尧征战南国的心,凤朝阳是不必担心的,但南国皇帝这反常的举动必有蹊跷,她不相信南国皇帝愚蠢至此,以为送几个美人就能平息战事。 南疆战事的步伐慢了下来,萧景禹的军队在河阳郡遇上了南国和其他南方夷国的联军,桎梏不前,而图门的东军被从郢都城下击退了十里,战事一瞬黏着下来。 凤朝阳就知道南国皇帝必有后手,上一世南国挑拨南方夷国一起进攻北楚落得惨败,这一次竟还能请来援兵,想来这里萧与哲出了不少心思,不然南国皇帝不会留萧与哲这么久。 只不过,虽有南方夷国支援,但兵力到底悬殊,在加上北楚粮草供应及时,想来萧景禹和图门很快就会摆脱眼下的困境。 与凤朝阳一样,萧景尧似乎对这些新增的南边夷军早有预料,不见一丝慌乱,凤朝阳有时甚至能捕捉到萧景尧眼底的笑意,南方夷国派了联军支持南国等同于与北楚宣战,待南国国灭,萧景尧继续挥师向南,出师有名,则南方可一统。 早膳后,凤朝阳为萧景尧更了衣,然后送他上朝,凤仪宫门前,萧景尧抱住凤朝阳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才依依不捨的松开。对于帝后如此的相处模式,凤仪宫上下早已见怪不怪了。 宫中的人都说,当今的皇上是个痴情种,被皇后娘娘下了痴情蛊。 萧景尧走后,凤朝阳便看内务府送来的帐本,如今后宫中除了太皇太后便只有她这一个皇后,在萧景尧登基后,平南王和平南王妃放下心便相携去游江南了。 上一世凤朝阳掌管后宫,多复杂的帐本她也一项项对下来,如今后宫人少,相应的支出也少,看起来更方便。凤朝阳将内务府的帐本整理好,见无差错便让云止送回去,没想到内务府总管倒是个心窍通透之人,早早的派人等在了凤仪宫外,见云止出来,接过帐本带了回去。 萧景尧不知从哪听来她学会了煲汤,昨晚便缠着她要她给他煲汤喝,凤朝阳忙完后宫的事,便带着子衿进了凤仪宫的小厨房。 南国战事一有不顺,便有一群老臣前来唠唠叨叨,想来萧景尧必定头疼,凤朝阳命人去太医院寻了安神的药材,替萧景尧煲了药膳鸡汤。 鸡汤要炖上几个时辰,凤朝阳如今身子好了许多,但每至中午仍要小睡一会儿,只是大部分精神不济都是拜萧景尧所赐。 午睡起来后,凤朝阳先去小厨房看了汤色,打算过会儿寻了汤盅将鸡汤盛了出来。知道萧景尧还在勤政殿与大臣们议事,凤朝阳便自己在凤仪宫用了午膳。 一觉醒来,凤朝阳看着异常沉默的子衿和海棠,不由得疑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海棠和子衿对视了一眼,随后子衿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娘娘…南国的一位美人进宫了。” 凤朝阳闻言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不过心里的意外还是有的,萧景尧突然此举,想来是有什么谋算吧。 海棠见凤朝阳仍淡淡的,不由得急道:“娘娘!这个美人不同,她可是第一个进后宫的,您真的不去劝劝皇上吗?那人可是南国派来的!” 凤朝阳看了一眼海棠,放下碗筷,海棠见了问:“娘娘?” “走吧,去‘劝劝’皇上。”凤朝阳说完,命人从小厨房盛来炖好的鸡汤,带着子衿和海棠前往勤政殿。 路上子衿仍担心的说道:“娘娘切要好生相劝,皇上那样重视您,不会不听的。” 凤朝阳闻言只笑笑,这俩小妮子还真以为她是劝萧景尧了,对于这个美人凤朝阳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她了解萧景尧,他承诺过的必定会做到,若是哪日他真的做不到了,她绝不会去劝,好聚好散,她不愿像上一世一样在宫中勾心斗角的活着。 凤仪宫至勤政殿,可以走御花园间的小路,如今冬去春来,御花园内树木抽了枝,也有娇花竞相争占枝头,一路过去,倒不觉无聊。 走着走着倒是海棠眼尖:“小福子!” 凤朝阳闻声望去,只见小福子在前面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姿窈窕婀娜的女子,他们一前一后正朝着她这边走来。 第249页 子衿望着那女子,闷着声:“她不会就是南国的哪位美人吧?” 凤朝阳听了不由得挑了挑眉,仔细向那女子瞧去,却当目光落在那女子脸上时,凤朝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的都凝固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身子,她想移开视线,眼睛却不听使唤的直直的落在那女子身上。 宸妃,她上一世的宿敌! 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凤朝阳一瞬淹没,宠冠后宫的宸妃是皇后凤氏的死敌,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年髮妻与宠妃之争闹的沸沸扬扬,宸妃撺掇萧与哲让她去南国和亲,想要独占皇后的宝座,最后若非兄长凤朝沣拼死相救,她早已成了南国疆土上的一律孤魂。她登上凤位后,宸妃仍不甘心,对她百般刁难不敬。 宸妃跋扈,宫中人尽皆知,但是萧与哲喜欢宸妃的大胆,觉得她像个小姑娘才敢无法无天。却对凤朝阳严厉要求,不得有一点失礼之处,她曾也被姐姐祖母捧在手心,娇生惯养长大的,但她若是同宸妃般撒娇耍痴,便要被呵斥粗鄙无礼。 每每宸妃以下犯上,萧与哲总是说她作为皇后要和睦六宫,说的好听,不过是纵容宸妃欺负她罢了。奈何她上一世太爱萧与哲,爱到性子软糯,才铸就了那样的悽惨下场。 宸妃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是南国的美人?凤朝阳想不通,随着宸妃的步步靠近,凤朝阳只觉得身子一点点冰冷下去,随后她身子勐然一震,她恍然想起。 宸妃,是萧景尧上一世的未婚妻,萧景尧曾为了她起兵灭了萧与哲。 第155章 第 155 章 小福子远远的瞧见凤朝阳, 连忙带着南国美人而来。 小福子对着凤朝阳俯身一礼:“皇后娘娘。” 跟在小福子身后的女子生的雪肤花貌, 在潋滟的春色里着了一袭天蓝锦衣,腰肢被雪白的束带缠绕, 不盈一握,春风拂过髮鬓,吹气缕缕清丝, 娇艷动人。 南宸紧紧的跟在小福子身后,见他快步朝一位着宫装的年轻女子走去,暗下打量, 却未想到,这一袭素衣的女子竟然就是中宫皇后。 当今北楚后宫中唯一的皇后,那个闻名北楚得新帝独宠的皇后,她的大名她远在南国都略有耳闻。南宸暗暗打量凤朝阳, 她原以为能得皇帝独宠,甚至为了她拒绝了那么多美人的皇后会是个怎样的美艷的不可方物的国色天香,却未想到不过尔尔皇后生的是美,却是淡淡的美,南宸相信,任何一个男子都抵挡不了如烈火般炽热的美人,只要她来了这北楚皇宫, 什么帝后同心, 专房之宠都会成为过往烟云, 她定能在北楚的后宫中杀出她自己的一片天。 南宸跟在小福子身后停下, 她垂下的眼眸盖住了她眼底的波涛汹涌, 见小福子起身,南宸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皇后娘娘。” 凤朝阳望着南宸,她克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用尽量平淡的语调开口:“平身。” 南宸闻言起身,她并未保持沉默,而是显露出一张亲热的笑脸:“妹妹早就听闻皇后娘娘贤名,不知可有机会得娘娘教诲?” 小福子听着南宸的自称,不由得皱了皱了眉,他连忙看向凤朝阳的反应,生怕她有所误会。 凤朝阳看着宸妃的这张笑脸,上一世从她进宫起她们便一直是针锋相对的,像今日这般倒是少见,凤朝阳知她不怀好意,只是她自称的这声妹妹,她当真是承受不起。 凤朝阳正想开口,便听海棠道:“不知这位是?” 小福子听了连忙答:“这位是南美人。” “美人?无名无姓吗?”海棠见是小福子领着这个什么南国美人,连带着看小福子也不顺眼起来。 “我叫南宸。绿车随帝子,青琐翊宸机的宸。”南宸看了一眼海棠,随后柔声开口。 海棠闻言只哼了一声。 小福子看出了海棠的不快,连忙俯身:“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凤朝阳点了点头。 跟在小福子身后的宸妃见了也只能跟着俯身,末了似乎仍不甘心,开口道:“妹妹改日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小福子领着南宸走远了,凤朝阳却仍站在原地,子衿有些担心的开口:“娘娘…咱们走吧。” 凤朝阳美眸上的长睫眨了眨,随后转过身:“回宫。” 子衿和海棠愣愣的对视了两眼,却见凤朝阳已经朝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子衿望了望手中还温热的汤,嘆了口气,带着海棠跟了上去。 小福子送了宸妃去了客殿,随后赶回勤政殿,却并未见凤朝阳的身影,小福子想了想南宸自作主张的称唿,忍不住提醒,将刚刚在御花园中的事与萧景尧说了一遍。 萧景尧闻言放下奏摺,眉眼间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他扔下奏摺,正好他也要和凤朝阳说此次让南宸进宫的计划。 凤仪宫 凤朝阳自回来后就一直呆呆的坐在妆奁前望着铜镜发呆,铜镜前凤朝阳为萧景尧熬的汤正在散发掉最后一点余温。子衿和海棠只能静静的候在身后,不知要如何开口。 宫外响起了宫人通传的声音,随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转了出来,子衿和海棠连忙迎了上去,萧景尧望着凤朝阳沉寂的背影,挥了挥手,子衿和海棠领着凤仪宫上下的宫人静静退下。 第250页 萧景尧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凤朝阳,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怎么了?累了?” “你杀了她。” 萧景尧一愣:“谁?” “你领进宫的南国美人。”凤朝阳的声音有些冷。 萧景尧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是吃醋了?” 凤朝阳挣脱开萧景尧的怀抱,从妆奁前站起身,她转身对向萧景尧。 “你杀不杀?” 萧景尧瞧着凤朝阳的表情,一瞬反应过来,她似乎当真了。 “现在不行,”他话落正要解释这件事的原委,却不想凤朝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我们便和离。” 此话一说,萧景尧的身子显然一怔,他缓和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你说什么?” 凤朝阳只是沉默,可萧景尧却是显然怒了:“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凤朝阳撇开头,她不敢问为什么,她害怕萧景尧的回答,她承受不起,她对宸妃的恨不亚于萧与哲,若是这一世没有回忆起上一世的萧景尧再次对南宸一见钟情,凤朝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笑话一般的过往,她再也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爱人,更何况那个女人是她毕生的死敌。 她偏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侧颈,萧景尧看着凤朝阳良久,率先平息了气息,他望了望妆奁上的汤盅,他从进门开始时就发现了:“这是给我煲的?”他说着就伸手去拿。 凤朝阳见了,反手将已经凉透的汤盅打翻在地,随着瓷片四溅,浓浓的汤汁流了一地。 “你杀了她,或者我们和离。”她再次开口。 萧景尧未想过,凤朝阳竟能将和离如此轻易的说出来,而她和离的原因,不过是一个被他当作棋子的人罢了。 萧景尧眯了眯眼,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可能和离,她也不能杀。” “你若想坐拥天下美人我不拦你,但我绝不会做你后宫中的皇后。”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萧景尧只觉得心被扯的狠狠的疼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坐拥什么天下美人,他心中不过只有一个她罢了,可到头来她却仍不信他。 “我们不会和离,你也不要想着走,你若敢走,我立马要了萧与舜的命。” “与奕王何干?”凤朝阳不理解萧景尧为何会拿萧与舜来威胁她,萧与舜不过……凤朝阳看着萧景尧勐然想起,那日在西侧宫门外,萧与舜扶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萧景尧纠结了许久,她当时只以为他乱吃飞醋,原来在他心里,他早有忌惮。 从前在玲珑阁的时候,萧景尧也曾多次在她面前提起过,多提防萧与舜…… 凤朝阳冷笑了笑:“好啊,那你便杀了他吧。”她说完从妆奁前转身进了内室,留下碎了一地瓷片和萧景尧。 宫中的风总是很快的颳起,帝后吵架了,因为南国新来的美人,见风使舵的宫人连忙来南宸这便献殷勤,南宸更是极有心机的藉机笼络,她现在虽还未被册封,但是她进宫第一日帝后的关系便出现了裂痕,南宸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将皇后打压下去。 萧景尧自和凤朝阳吵架后,一直宿在勤政殿。 这月中是萧景尧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大臣们提议必得盛大操办,太皇太后也有此意。 凤朝阳在凤仪宫内着手打理着萧景尧生辰的事宜,萧景尧若变心或是多出些心思,她必定会与他和离,只是她只要坐在凤位上一日必得做好职责所在,不能在这风言风语的后宫中落下话柄。 宫中人人都说南国来的这位美人极的皇上欢心,连曾经最相爱的皇后也为此受了冷落,众人纷纷猜测,南美人迟迟没有册封是皇上想选个吉祥日子,打算在寿宴上予以册封。 其实这话最早是从南宸宫中传出的,她来了这楚宫也有了半个月,萧景尧莫说册封,就是连她的寝宫来都没来一次,更别说碰她。南宸摸不准萧景尧的心思,心中有些焦急,便放出这些口风,想看萧景尧的反应。 只是这风声在后宫中席捲却没有卷到最高高在上的二位,萧景尧对于南宸的那些小心思除了厌恶连理的心都没有,而凤朝阳再等萧景尧的态度,他若无意,她便立即要了宸妃的命,他若有意,她也会想尽办法要了宸妃的命。 萧景尧从未如此期盼过自己的生辰,他与凤朝阳吵架至今也有月余,他赌气不去找她,她竟然也端端的坐在凤仪宫一步不出,萧景尧越等越伤心,倒是一狠心下来也未去凤仪宫。 明日是他生辰,萧景尧了解凤朝阳,她定会顾全大局出席,一月未见,萧景尧躺在床榻上辗转,身边的床榻空空的,没有了娇娇软软。 次日夜,萧景尧在昭华宫设宴,宴请百官及家眷。 南宸因为无册封,并未有资格参加寿宴,示意夜宴依旧是帝后携手,凤朝阳换了平日里不常穿的正装带上了沉重凤冠,然后带着子衿和海棠前往昭华宫。 一出凤仪宫大门,只见宫门前停了轿辇,小福子立在轿子外,他见凤朝阳走出来,连忙迎上去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朝阳望着停在大门外明黄的轿辇,顿住脚步。 小福子对凤朝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俯身道:“娘娘,皇上已经在轿内等您了。” 第251页 凤朝阳沉默了两秒,随后淡淡开口:“不必了。” 她话落,正要离去,却见轿辇的帘子被撩开,萧景尧的侧脸露了出来。 第156章 第 156 章 凤朝阳由子衿和海棠扶着上了轿辇, 帘子落下, 四方的轿辇中只剩下她与萧景尧面对面坐着。 萧景尧的面色还冷着, 眉眼上染了一层寒凉的薄雾, 让凤朝阳看不透他的神情。凤朝阳伸手撩起窗牖上的帘子,徐徐春风从窗子涌了进来, 凤朝阳侧开头望向窗外。 萧景尧望着凤朝阳的侧脸, 她的面上没有一丝笑却又不见怒意,清清淡淡的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他好似只是个一路而行的路人。萧景尧冷哼一声, 也撇开了头。 凤朝阳望向窗外的眸子动了动。 轿辇平平稳稳的行了一路,至昭华宫正门处落了地, 萧景尧率先起身下了轿, 他负手而立在轿辇旁, 似乎没有扶凤朝阳一下的意图。子衿和海棠见了,担忧的对视一眼,随后子衿上前,将凤朝阳扶了下来。 见凤朝阳下轿,萧景尧便转身向昭华宫大步流星的走去,凤朝阳见萧景尧在前快步走开,她定是追不上他的速度,索性也不急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子衿和海棠见了都暗下担忧, 宫中本就风言风语四起, 若是今日帝后再不一同并肩携手而入, 只怕日后难听的话更多。 萧景尧走到昭华宫门前时, 脚步勐的一顿,走在后面的凤朝阳看了正疑惑,却不想萧景尧快速转身向她走了过来。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面色不是一般的冷峻,她本就生的娇小,来了癸水后,除了身姿日益变化,个子却是一点也不再长,是以萧景尧定定的站在她面前,凤朝阳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他的薄唇紧闭抿成一条直线,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也沉冷着,按照凤朝阳对萧景尧的了解,她知道,他是极怒的。可是他又有何怒呢?南宸是他一声不响就召进宫的,她不哭不闹甚至愿意和离成全他,他破坏誓言在先,难道还想她以身成全他的齐人之福吗? 凤朝阳也定定的看着萧景尧,没有低头的意思。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倔强的模样,眯了眯眼,随后勐的牵起她的手,快步拉着她往昭华宫走。 他身高体长,又是有意快走,她哪里跟得上,可手臂却被他拉着,凤朝阳不得不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跑,头上的沉重的凤冠也随之摇摇欲坠。 “萧景尧,你慢点!”凤朝阳一边跌跌撞撞的跟着,一边试图摆脱开萧景尧的拉扯。 萧景尧闻言勐的顿住脚步,他回身,面上却扬起了难得的笑意:“你终于愿意开口与我说话了?”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他的行为极度幼稚,她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髮髻,随后率先向昭华宫走去。 萧景尧看着凤朝阳的背影,跟了上去,他在昭华宫门前再次拉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任她如何也甩不开,他满面笑意的拉着她并肩走入昭华宫。 宫中的风声凤朝阳不是没听到,什么帝后离心,中宫皇后失宠在后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她能听到,她相信萧景尧一定也能听到。今日萧景尧若是真的甩开她,自己大步率先进了昭华宫,那么宫中的流言就会变成现实,甚至变本加厉。 上一世,她在宫中沉沉浮浮的那些年,早已对这些无妄流言充耳不闻,自不放在心上,只是今日,萧景尧虽还气着,竟也愿意慢下脚步,无论她如何不给面子,都牵起她的手,凤朝阳清楚,这是萧景尧在保护她。 但是,南宸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萧景尧若是当真对南宸有意,那他们之间终将是对立的。 萧景尧携着凤朝阳的手,并肩接受了百官的参拜祝贺,随后萧景尧将凤朝阳扶坐在凤位上后,他才转身坐上了龙椅。 宫中上下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而前一阵子风头正劲的什么南国美人却是连个影子也看不到。 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只是命人送来了贺礼,席间萧景尧突然靠过来,在她耳边洒下一片温热:“罢了宴随我去看看皇祖母。” 这是她分内职责所在,凤朝阳无可推脱,她点了头。 见凤朝阳点头,萧景尧便扯嘴一笑,正逢有大臣上前祝寿敬酒,萧景尧心情极好的一饮而尽,那大臣也自是受宠若惊,其他大臣看了眼红,也纷纷上前。萧景尧今日极给面子,来者不拒。 凤朝阳在一旁计算着,萧景尧的量快要到了。他心中有气,若是喝醉了没了清醒,吃苦的怕是她自己,凤朝阳用手帕掩了掩嘴角,小声提醒:“莫要醉了,一会还要去看皇祖母。” 萧景尧听了,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他欣然的放下了酒杯。 大臣们见了,也都识相的不再一涌上前,敬酒毕,歌舞始。 伴着丝竹管弦,一队舞娘摇着长长的水袖,舞步轻盈的出现在大殿之上,萧景尧斜斜的靠在龙椅上,漫不经心的望着殿下那一个个青葱妙龄,美貌如花,让人眼花缭乱的舞女。 突然这些舞女向四处散去,只见一个雪白的身影在满室的红灯绿酒中犹如一缕浸香春风涌了进来。女子身姿婀娜,一颦一笑自带风情,凤朝阳望着突然出现在殿上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 是南宸。 萧景尧望着上殿的南宸,剑眉不由得一蹙,他回头看向候在身后小福子。小福子见突然出现的南宸心中也是一愣,待瞧见萧景尧投来的冰冷的目光,小福子的心一凉。 第252页 南宸在宫中折腾了这些日子,凤朝阳早就料到,她绝不会放过这次寿宴的机会。 南宸善舞,一舞惊鸿是她的杀手锏,从前凤朝玥最拿手的舞艺在南宸婀娜的舞姿下犹如效颦的东施,南宸也因此一舞成名,得了萧与哲的倾心,也因此造就了往后的种种。 南宸的舞姿媚到骨子里却偏偏她着了一袭讨巧的白色,再加上虽淡却极精緻的妆容倒是妖媚中透着股隐隐清纯。 多少男子都是被她这样套住的,凤朝阳看了看大殿上那些看直了眼的大臣和一个个眼神幽怨的女眷就知道,南宸这一舞舞的极为成功,凤朝阳的目光最后才落到萧景尧身上。 他能让南宸进宫,在他心里对南宸绝对有别样的心思,现在虽有她在,但是在南宸这一舞赤裸裸的勾引下,萧景尧绝不会无动于衷。 凤朝阳压住心底说不出的感觉看向萧景尧,却未想一下撞入他望过来的眸子。他的眸子深深的望过来,没有醉酒的迷离,凤朝阳看着,心下突然一顿。 四目相对着,萧景尧没有开口,但凤朝阳能感觉到他眼神中那深深的感情,凤朝阳平静如水了一个月的心勐的狂跳来。 凤朝阳移开视线时,正逢丝竹弦乐声止,尽力一舞,南宸的额头已经浸出了汗水,香腮云鬓,美人香汗淋淋,我见犹怜更何况气血方刚的男子? 只是南宸的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因为萧景尧全程未看她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皇后身上,那眼神,南宸看得出来,是爱。南宸压住眼底的阴霾,面上扬起笑意,有舞女适时的递上酒樽,南宸接过举杯对萧景尧贺寿,声音魅惑,酥到人骨子里。 “臣女给陛下请安,祝陛下福禄满泽,寿比仙人。”南宸说完向萧景尧举杯。 一时间大殿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萧景尧身上,萧景尧的目光从凤朝阳身上移开,随后懒懒的落在南宸身上,嘴角的弧度都透着漫不经心。 萧景尧手边的酒樽是满着的,但萧景尧只靠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南宸,似乎没有举杯的意思。 殿下的议论声一时间细细碎碎的响起,南宸举杯望着萧景尧,眼下划过一丝暗影,面上却笑容不减,勾人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萧景尧,眼神流转间还流出些许撒娇的祈求。 凤朝阳将南宸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随后看向萧景尧,他就懒懒散散的靠在龙椅上,俯视着南宸,对于美人的撒娇似乎无动于衷,凤朝阳不由得勾了勾唇,他将南宸这样收进宫中难道就是为了看她出丑吗?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大殿上的议论声也渐渐平息下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南宸和萧景尧身上。南宸面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的褪了下去,似乎还有狼狈,她没想到,在她这样一舞下,萧景尧竟还能将她晾在大殿之上。 良久,萧景尧的薄唇终于动了动:“是谁安排你上来的?” 南宸一愣,手中举杯的姿势还僵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愣愣的望着萧景尧,除了怔忪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她自认为魅力无限,她虽不能保证帝王心长久,但她绝不信会有人对她如此无动于衷。 萧景尧见南宸不说话,再次开口,声音较之前更加沉冷了几分:“是谁安排你上来的?” 在场的众人都看出了萧景尧的怒意,没有人敢出一声,南宸还愣着,举着酒杯的手臂也有些僵硬,得不到回应,萧景尧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小福子吓的连忙跪在了递上,紧随的是满殿的众人都跪在了地上,南宸还愣着,突然她好似反应过来般,手中的酒樽打翻在地,淋湿了她身上雪白的衣裙,南宸被吓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凤朝阳没有起身,她依旧静静的坐在萧景尧身旁,她侧头看向萧景尧,他并非真怒,不过只是面色沉着而已,他若当真发怒,反倒一脸无事。 “南国献来的人如此不懂规矩,皇后以为该当如何?”萧景尧也突然转头看向凤朝阳,开口问道。 凤朝阳能轻易感觉到萧景尧眼底的笑意,他似乎是故意的。 既是如此, “该杀。”凤朝阳悠悠的开口。 第157章 第 157 章 凤朝阳此话也有试探萧景尧的意思, 他既询问,她自不会手软,她不相信萧景尧将南宸召进皇宫就是为了她一句‘该杀’。萧景尧如若对南宸有情, 定不捨得杀了她, 若是如此那她与萧景尧之间也再容不下一丝情分。 “好啊。”萧景尧看着凤朝阳扯了扯嘴角。 萧景尧此话一出不仅凤朝阳有一瞬怔愣, 昭华宫上下都都是一愣,南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景尧, 一时间竟震惊的不知如何开口。 萧景尧挥了挥手,守在殿侧的侍卫便上前架起还跪坐在地上的南宸,南宸被侍卫拖着往外走才反应过来。 “皇上您不能杀我,我是南国送来和亲的美人,您杀我就等同于毁坏合约。”南宸挣扎着拼命的喊道。 合约?凤朝阳听着南宸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什么合约? 拉扯着南宸的侍卫一顿,南宸看向萧景尧:“臣女只是想为陛下祝寿,并无他心,陛下难道因此就要偏听皇后所话至臣女于死地吗?” 南宸很聪明,她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凤朝阳身上, 而非是萧景尧想要杀她。萧景尧之所以会下此命令而是偏听了皇后所言,说到底是凤朝阳想要置她于死地。 第253页 萧景尧看着殿下的南宸, 漂亮的眸子微眯着,有些淡漠,他闻言勾了勾唇:“朕从未想与南国有什么合约, 至于你, 一条贱命, 皇后想杀你朕无二话。”萧景尧说完看了一眼架着南宸的侍卫。 南宸便一边挣扎尖叫着被拖了下去。 “您既不想与南国议和,又为何会收我进宫?若不是皇后从中挑拨,您不会不理我的。” “皇上,臣女冤枉!臣女只是想给您祝寿,并无他心啊……” 南宸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在大殿上留下一片寂静。 萧景尧回首看向小福子:“查出让她上殿的主使赐死,其余参与人等仗责五十,丢出宫门。” 萧景尧寿辰的夜宴在一片寂静声中结束,那个曾经被众人以为能够飞上枝头夺得帝王宠爱的南国美人已经是一具渐凉的尸骨。而那个众人曾经以为失宠的中宫皇后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凤位上被皇帝捧在手心里,宫中的风风雨雨再次吹了起来,满朝众臣都看出了皇帝对皇后的宠爱,也将南国进献来的美人的下场看在眼里。 大臣们曾经被那家流放重臣震慑住的心再次以被狠狠一击,往宫中献女的想法彻底被打消在心头。 夜宴结束,凤朝阳与萧景尧一起前往太皇太后的宫中,掌事姑姑推开门将萧景尧和凤朝阳迎了进去。萧景尧自昭华宫出来便未再有一言,凤朝阳的心也有些乱,她没想到萧景尧竟就这般轻易的杀了南宸,那他当初召她进宫又是为何? 凤朝阳跟在萧景尧身旁,宫中的红灯笼一个个亮起,照在他稜角分明的侧颜上,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太皇太后原已安寝,知萧景尧与凤朝阳来,便起身披了衣服,正逢该用药的时候,萧景尧从管事嬷嬷手中结果药碗,亲自侍奉太皇太后吃药。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虽只是偶感风寒,但萧景尧却是极为重视,萧景尧服侍太皇太后用了药后又亲手端着痰盂等太皇太后漱口。 吃了药,太皇太后有了几分精神,便和萧景尧与凤朝阳闲聊,凤朝阳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一旁听着,她看得出来萧景尧与太皇太后感情很好,祖孙俩聊了许久,萧景尧怕扰了太皇太后休息,便起身告退。 凤朝阳跟随着萧景尧起身行礼,不想太皇太后突然开口道:“皇后留下,哀家有话与你说。” 萧景尧闻言看了看太皇太后,又转头看向凤朝阳。 凤朝阳闻言,目光对上太皇太后投来的眼神,随后点了点头:“是。” 萧景尧率先出了宫门。 “坐。”太皇太后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上一世太皇太后不喜她,或是说太皇太后不喜欢萧与哲身边的一切,包括他后宫中妃妃嫔嫔,甚至也不喜欢太后,而凤朝阳心中也知,萧与哲与太皇太后的感情并不好,或是说几乎没有感情,萧与哲之所以孝顺太皇太后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他是个孝子。 太皇太后终年严肃着,凤朝阳曾经很怕她,如今重生一世,她又做了太皇太后的孙媳,不过是嫡亲的孙媳,太皇太后也对她多了些仁慈。 “你与景尧闹矛盾了?”太皇太后缓缓的开口,语气算不上严厉,但是凤朝阳听着心里还是不由得一跳。 凤朝阳低下头。 太皇太后嘆了口气,又道:“景尧是个实性子脾气又倔,他若是看准什么,便是如何也不会再改变的。就像他儿时第一瞧见哀家宫中种的竹柏喜欢的不得了,这些年来他也是一直没变过,他昭阳居里种的你应该是瞧见了,还有他衣服上绣的。” “景尧第一次来哀家宫里提起你,哀家还吓了一大跳,你的大名连哀家这个老婆子都是略有耳闻的。” “但是景尧却和哀家说,他认准了你,也只想要你,哀家若是不替他做主他的媳妇就要跑了,他还说,若是哀家见过你就知道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后来哀家给你们赐了婚,景尧高兴的不得了……再后来景尧出了事,哀家听闻你并未接受退婚,心里也明白景尧没付错了心思。只是哀家没想到你竟然会进宫求哀家让你早点嫁给景尧,哀家在宫中太多年,早就看不清什么是真心,但是你让哀家再次看清楚了。” “南国美人的事哀家略有耳闻,景尧的心从未在你身上离开过半刻,又怎会纳其他的女人?那南宸不也是被景尧随便丢在了客宫连个名分也没有吗?” 太皇太后的话让凤朝阳心中一顿,她因为太过在意南宸与萧景尧之间的事,竟没注意到萧景尧只是让她住了使者所住的客宫,名分更是提都没提。 凤朝阳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时,萧景尧正等在宫门外,见她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片刻,随后上了率先上了轿子。 凤仪宫离太皇太后的宫舍不远,凤朝阳对小福子道:“本宫走回去,你陪皇上回勤政殿吧。” 小福子闻言一顿,随后向轿子里看了看。 萧景尧坐在轿子里,将凤朝阳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却未再动,帘子只是随着晚风波动了几下。 凤朝阳站在宫外看着萧景尧的轿子渐渐远去,随后带着子衿和海棠回了凤仪宫。 南方的捷报在萧景尧寿辰的第二日传来,萧景禹领着大军在南方收拾战局,安稳民心,图门则连夜从南疆赶了回来。 第254页 三日后,图门归朝,萧景尧设了庆功宴,迎他凯旋。 几个月的战场风沙竟没将图门的肌肤吹出一丝粗糙,还是如往日般红唇白齿,笑起来风情万种看上去极不正经。只是虽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是统帅万军上阵杀敌的将军? 庆功宴后,图门身上的负担彻底卸了下来,萧景尧又在勤政殿摆了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酒过三巡,精明如图门早已看出萧景尧藏有心事,他喝了一口酒开口调侃:“怎么了陛下?江山在手美人在侧,您还有什么心事难解?” 萧景尧抬头看了一眼图门,沉冷着声音:“还不是你出的好主意?” 图门一愣,随后不可置信的问道:“皇后娘娘不会吃了那个南国美人的醋了吧?” “岂止吃醋,竟还想与朕和离。”萧景尧声音闷闷的,连着几杯酒下肚,竟也有些醉了:“休想!朕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的!” 图门瞧出了萧景尧醉意,他酒量一向好,想来是神思先醉了。图门放下杯,随后叫来小福子伺候萧景尧醒酒,他则转身去了凤仪宫。 凤朝阳见图门来,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了陛下的勤政殿?” 图门闻言先是对凤朝阳行了一礼,随后道:“陛下醉了。” 凤朝阳闻言一顿,垂下眸。 “娘娘您不去看看吗?”图门将凤朝阳的反应看在眼里,继而问道。 “自有小福子照看,本宫就不必去了。”凤朝阳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图门道:“坐。” 图门坐在了一侧的檀木椅子上:“臣今日来是想与娘娘解释,其实让南国美人进宫的主意是我出的。” “南国与南方夷国的联军虽不敌咱们北楚的军队,但数量毕竟庞大,硬碰硬北楚虽能赢但也是损失惨重,正逢南国连连战败,南国皇帝有了求和的心思,臣也就利用了他这心思想了一计。” “上次南国挑起战争得了南方夷国的支持最后却落得惨败,这次他们还能请来援助实属不易,所以臣为了拆散他们的联盟,便让陛下假意收了南国进献来的美人,然后再将北楚欲与南国讲和但不会放过南方夷国的消息传出去,南方夷国知道后,必然觉得自己被南国出卖,他们与南国之间的联盟也因此不攻自破。这时臣又让萧景禹将军悄悄与南方夷国交涉,最后南方夷国皆愿意臣服我北楚,而南国就落得孤立无援,所以大军长驱直入,直取南国首都郢都。” “南国美人进宫,实属臣的一计,与陛下无关,况且陛下并未给名分也不过是宫中多了个闲人罢了,臣当真没想到娘娘竟会因此误会,是臣的错,但还请娘娘不要迁怪皇上的才好。” 图门的一番话落,凤朝阳再次陷入了沉默,她错怪了萧景尧,是她太过于在意南宸,不仅仅是她曾经是萧景尧的未婚妻还因为她从前给她带来的种种伤害,她忘不了。所以得知南宸入了宫,上一世的仇恨掩埋了她的理智,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问萧景尧,南宸为何会出现皇宫中,因为她害怕萧景尧的回答她承受不起。 终究是她不信他在先,他怨她冷落她是情理之中。凤朝阳突然回想起,她开口说要和离时,萧景尧那一瞬怔住的身影,他定是极伤心。 “本宫知道了。”凤朝阳抬头看向图门,缓缓开口。 第158章 第 158 章 图门走了许久, 凤朝阳还望窗外飞扬的春光久久不动,待手边的热茶彻底凉透,凤朝阳才收回目光,唤了子衿来。 “上回从太医院拿的药材再去拿一次。” 子衿闻言有些欣喜:“是给陛下煲汤的药材吗?” 凤朝阳瞧出了子衿高兴的模样,勾了勾唇,点头:“对。”随后起了身唤海棠陪她去小厨房。 自上回她将那盅汤打翻后,她便再未进过小厨房煲汤, 如今再做手法都有些生疏了,但凤朝阳只让海棠在一旁帮忙生火,所有步骤她都亲力亲为。 凤朝阳将食材洗好放入汤锅中,子衿正拿了药材回来,凤朝阳斟酌好用量,依次放了进去,留了海棠在这里看着火候, 子衿陪凤朝阳去了寝宫沐浴。 出了浴,凤朝阳换了身浅红色的流仙裙,萧景尧曾说过她穿红色很漂亮, 她也只在从前时有目的的穿过, 后来便不大穿, 她总觉得红色颜色太过艷丽。 换了衣服, 子衿替凤朝阳绾了发上了妆, 又派人去勤政殿打听, 小福子说萧景尧正在和大臣们商讨战事, 似乎北边又起战乱了。 凤朝阳听了回话, 突然反应过来,自她大病醒后,耳边似乎很少能听到关于外面局势的情况,而这些都是因为萧景尧将她保护起来了,他不愿她再操心这些事……北边起了战事,父亲和大哥在北疆,传回来的书信也未对她提及过此事,想来也是萧景尧事先与他们沟通好了。 时辰差不多了,便见海棠端着汤盅走了进来:“娘娘,奴婢已将汤盛好了,咱们快给皇上送去吧。” 凤朝阳看着子衿和海棠的反应,原来这两个小丫头也觉得,这件事却是应该她先低头。 今年盛春的阳光有些灼人,凤朝阳带着子衿和海棠等在勤政殿外,殿内萧景尧还与大臣们商讨着,小福子瞧了瞧外面的烈日,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站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凤朝阳,忍不住又说道:“娘娘,皇上刚刚发了话,说谁也不见……奴才也不好进去通传。” 第255页 凤朝阳看出了小福子的为难,她等一等无妨,更何况她也不确定,即便此刻她命了小福子进去通传,萧景尧可遣了大臣会见她,毕竟…… “无妨,本宫可以等。” 候在外面的小福子似乎比凤朝阳还急,不停的在廊下转悠,只是殿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还要讨论到什么时候。 小福子命人搬了把椅子来,放在凤朝阳身边:“娘娘,您坐着等?” 凤朝阳如今站在廊下那一缕阴凉下,要是坐在椅子上就不得不对上外面灼人的阳光,凤朝阳想了想,将手中提着的汤盅放在了椅子上,这样能凉的慢些。 小福子见了,心中虽疑惑,却未开口问,只是还像之前那般,不住的在门前打转,眼看着日头西斜,凤朝阳在殿外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连子衿和海棠都站的有些腰酸腿麻,两人暗下对视,心中心疼凤朝阳,却都不能开口。 在小福子不知道转了几圈之后,勤政殿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三三两两的大臣结伴走了出来,见到凤朝阳后皆是一愣,随后都俯身行礼后离开,凤朝阳见殿内不再有大臣出来,便让小福子进去通传。 小福子一熘烟的便跑了进去,凤朝阳依旧站在殿外等着,她将目光落在放在椅子上的汤盅,随后伸手拎起,试了试上面的温度,幸亏那烈日,如今入口倒是正好。 小福子进去没多久,便见萧景尧从勤政殿内大步跨了出来,面上的神色还隐着几分焦急,当他看见站在殿外的凤朝阳时,面上的神色又一瞬平静下去。 凤朝阳将萧景尧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未开口。 萧景尧的目光落在凤朝阳的小脸上,她白皙的额头已有细细的香汗浸出,他的眸色沉了沉,随后伸手抚摸上去:“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些低,他的指尖凉凉的拂去她心间的燥热,凤朝阳感受着萧景尧的气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弯了弯唇,只好反问:“你不是说,谁也不见吗?” 萧景尧闻言,侧头去看身边小福子。 小福子的心一瞬凉了半截,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皇上明明说谁也不见,但是一般情况下都不包括皇后娘娘,只是这不是赶巧碰上了皇上与娘娘闹别扭了……他这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所以陪凤朝阳等在外面时他才会如此心急如焚。 萧景尧搂着凤朝阳的肩膀进了勤政殿,子衿和海棠识趣的留在外面等候,勤政殿内奏摺堆的像小山高,萧景尧拉着凤朝阳去了一边的暖榻,凤朝阳将汤盅放在榻上的桌案上:“我听说,北边又起战事了?” 萧景尧闻言,眸子沉了几分:“你来就是问这个?”他的心情似乎一瞬又不好起来。 凤朝阳听了摇头:“不是,来给你送汤。”她说着拿起汤盅上的盖子,用汤勺搅拌了几下推到了萧景尧身前:“温度刚好。” 随着凤朝阳掀起盖子,香气便早已四溢在萧景尧鼻尖,萧景尧望了望那汤,忍住想喝的欲望,又看向凤朝阳:“为什么突然给我送汤?难道是因为北方的战事?” 凤朝阳闻言心知他又误会了,她望着萧景尧良久,随后突然错开了眸子:“南宸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我应该信你的。” 她话落,却久久不见萧景尧回答,凤朝阳忍不住抬头去看萧景尧,却见他嘴角含着浓厚的笑意正低头津津有味的喝着她煲的汤。 凤朝阳的嘴角也不由得添了一抹笑意。 一顿汤的功夫,萧景尧前后好似换了个人,若是对人说他们之间刚刚冷战了一个月,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喝到了期盼已久的汤,萧景尧心情大好,或是说终于又抱到了想念已久的人才是萧景尧此刻最开心的事。 勤政殿后殿的大床上,萧景尧将凤朝阳压在了身下,他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若非离的如此近,凤朝阳是感觉不到的,她突然想起刚刚图门来时说萧景尧醉了。 “我听图门说,你喝醉了,怎么又召了那么多大臣议事?” “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萧景尧将头埋在凤朝阳馨香的颈间:“我现在才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你?” 他狠下心不去找她,她却是比他更狠上几分,说不见就不见,更是连凤仪宫的大门都不踏出一步。 凤朝阳听了,心中动了动,她开口问:“你还生我的气?” 萧景尧闻言抬起头俯视着凤朝阳:“我若说是,你怎么办?” 凤朝阳看着萧景尧良久,突然笑了起来:“那就与我和离呀。” 萧景尧闻言恨恨的咬了下来:“休想!”他灼热的唇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痕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凤朝阳被萧景尧弄的有些疼,不住的躲闪,可是他的话落在她的耳畔,她却突然乖了下来,她微微仰头吻上萧景尧的薄唇,她能感觉到萧景尧的身子微微一愣,唇齿相依间,凤朝阳轻轻张口:“我也是。”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虽说这‘别’有些特别但经歷过这次后,凤朝阳发誓再也不与萧景尧冷战了,因为到头来吃苦的是她自己。而萧景尧则将心心念念许久的小娇妻心满意足的搂在怀中,格外的神清气爽。 第256页 南边的战事刚刚平定,北部又起了战乱,虽说直捣了南国都城也降服了南部的诸多夷国但是萧景尧最想抓的萧与哲却跑掉了,萧景禹一边在南疆安定战后百姓一边严查搜捕萧与哲,但是萧景禹不知道他要抓的人早已身不在南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秉持着这个观念,萧与哲逃到了北楚,隐藏在了京郊附近。 北部的战乱其实还在南边战事未结束时就开始,只是萧景尧为了让凤朝阳少忧心便加了隐瞒,回纥王见北楚和南国打的胶着,想要趁虚而入,却不想萧景尧早有防备,早早的便让凤朝沣带兵悄悄驻扎在了边境,以防北边异动。 相较于南国,回纥的实力更强一些,因为回纥易了新主就是从前一直主战的左贤王,再加上左贤王在北楚曾吃了新帝新后的亏,所以回到回纥后一直操兵备战,想着一有时机便趁虚南下,以雪前耻。 因为之前南北同时开战,图门未免战线拖得太长便用了此计,萧景尧本不愿南宸进宫的,虽不给名分,但到底是有个南国进献来的名义,他倒是不怕凤朝阳吃味,因为她在这方面向来信他,以至于还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后来图门一劝再劝,再考虑时局,萧景尧便准了,却不想凤朝阳的反应如此激烈…… 现在南方战事平定,北方从原本的防守开始转为攻势,但一开始进攻的几仗打的并不顺利,因此就有大臣上奏,想要萧景尧御驾亲征。 萧景禹带着平南军安定南方,阆中军于三月后浩浩荡荡抵达帝京,萧景尧将图门留在京中监国,随后亲自挂帅,带着阆中军赶往漠北,御驾亲征。 若是此次北疆一战能够顺利灭了回纥,那萧景尧想要统一天下的宏图将在此画上圆满。 第159章 第 159 章 春去夏来, 转眼萧景尧已走了两月有余, 凤朝阳不知道为何,自从萧景尧走后身子一日日乏了起来, 每每懒在床榻上不想起身,吃的也愈发多,而凤朝阳每日瞧着自己日渐丰腴的身子都忍不住想,待萧景尧回来她会不会吃成了个大胖子,倒是从未想过少吃些什么,日日换着花样让小厨房送来。 萧景禹的信从南疆传回来,信上说南疆已经悉数平定, 但仍寻不到萧与哲的身影,他将择日从南疆返回,途中要前往阆中一趟, 大约一个月后能抵达京师。同样的信,萧景禹一式两份, 还有一份被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漠北。 漠北的战局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因为萧景尧亲自带兵御驾亲征, 所以军中的士气格外高涨, 再加上萧景尧早有备防, 所以在前期回纥的勐烈攻势下, 北楚的损失并不严重,如今有阆中军加入, 与凤家军左右夹击, 回纥大军很快被逼出了边境, 如今两方士兵陈列在阴山脚下,决战一触即发。 营帐中,萧景尧收到了萧景禹的信,不由得剑眉微蹙,萧与哲竟还未抓住,萧景尧隐隐觉察出似乎有些不对,也许萧与哲早已金蝉脱壳离开了南疆,那他会去哪容身呢?萧景尧将书信放在身前的桌案上,眯了眯眸子。 营帐内的烛火忽然恍惚了一下,萧景尧心中一凛,萧与哲在京中蛰伏了多年,他南逃但京中隐藏的势力仍在,如今他带着阆中军离开,萧景禹领着平南军也身在南疆,如今京中最为薄弱,他若是萧与哲定会选择在此时进攻皇宫。 萧景尧勐地站起身,快步向营帐外走去,凤朝阳如今只身在皇宫中…… 闷热了多日,京中终于下了场大雨,凤朝阳搬了椅子靠坐在凤仪宫门前望着外面硕大的雨滴从空中拍下来,随后在地上溅起又落下,留下层层涟漪。 子衿连忙拿了披风来,凤朝阳也乖乖的穿上,生怕自己着了凉。凤朝阳数着外面的雨滴,随后小手扶上微微隆起了小腹,嘴角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她如今已有身孕三月有余,若非前些日子她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太皇太后瞧出了不对,凤朝阳还只觉得自己是到了夏日开始贪吃贪睡了,没想到来的竟如此快。上一世她从未体会过为人母的快乐,如今才知竟是这般的满足,想着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在心间溢满而出。 身孕的事情,凤朝阳与太皇太后商议先不要告诉萧景尧,他身在战场知道此事后难免分心,还是先瞒下来为好。太皇太后闻言赞赏,她本也如此想,只是顾念凤朝阳初次身孕难免喜悦,定不想瞒着,却不想她比想像中的更稳重识大体。 数着日子,自萧景禹来信已有半月,他现在应该已身在阆中,再有半个月他便能抵达京师了,这样图门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上许多,萧景尧对图门十分信任,但朝中的那帮老臣却对图门万分警惕,都觉得萧景尧此举太过危险,竟然就这样将国事交给了一个外姓人,所以众人都期盼着萧景禹早日回来,能够代为主持朝局。 和大臣们一样,图门更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萧景禹回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聪明如他图门才不稀罕做,偏偏那些老臣总觉得他有什么谋朝篡位之心。说来也可笑,图门竟成了他们之中第一个知道凤朝阳身孕的人,想着自己未来的小主子就在凤朝阳的腹中,图门来凤仪宫的次数日渐频繁起来。 期初,二人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图门来的次数多些,凤朝阳也未放在心上,可是宫中却突然传起了风言风语,再加上图门又生的那般俊艷,传闻中的色彩不由得又浓重了几分,凤朝阳一心养胎,还是图门先察觉到了,他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行得正做得直,但图门一想到萧景尧那个小心眼,回来若是听到这些,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图门来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 第257页 孕中凤朝阳更喜静,凤仪宫上下还是原先那些人照顾,贴身的还只是子衿和海棠,再有便是云止和云柒。除了来回寻班的侍卫,只留白启,但宫中毕竟规矩多,白启封了侍卫首领后,也不由得轮班巡逻,不能日日守在宫前。 凤朝阳在门前看着雨渐渐迷煳起来,却不敢向从前那样放任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强打起精神,由子衿扶着回了寝殿的床榻上。 凤朝阳是在惊慌中被吵醒的,宫中和宫外在夜间同时起火了,宫外的一条民宅突然起了大火,火势绵延久久不灭,图门已经派了一半的御林军赶往救火,却偏偏不巧,太皇太后居住的西宫也无故起了大火,大火熊熊照亮了宫中半边的天。凤朝阳知道后连忙就要起身赶往,却被子衿和云止四个给拦下了。 “娘娘怀着身子不宜前去,若是冲到了腹中的胎儿可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宫中所有的侍卫和禁军都赶去救火了,相信火很快就会灭下来的,娘娘您只稍安勿躁等在宫中就好。”云柒掌了灯,原本昏暗的宫中一瞬亮了起来。 子衿递了温水过来:“娘娘先用些水,奴婢打听过了,起火虽是西宫但和太皇太后与太妃们居住的宫殿隔了些距离,并无大碍的。” 凤朝阳听了此话,略略放心下来,接过子衿递来的温水。 海棠望着外面的天,不由得撇嘴道:“也是怪了,白天刚下的大雨,房子地面都这么潮怎么还有起这么大的火呢?” 凤朝阳闻言拿着杯子的手不由得一顿,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对来,这两场大火同时烧起太过于巧合,更何况如海棠所言,白日里刚下了大雨,应该很难起火的才对。 凤朝阳的心中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慌乱:“白启呢?” “救火去了…”海棠的话还未落下,寝宫的殿门突然撞开,四五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着大刀闯了进来。 主僕五人都是一惊! 凤朝阳瞧着为首的那人格外眼熟,借着烛光凤朝阳看清了那人得眉眼,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萧与哲!” 突然闯进来的人,让子衿和海棠四人吓了一大跳,待她们反应过来,都不约而同的将凤朝阳护在身后,当听见凤朝阳唤出的名字,一起看去也都一瞬反应过来,为首的那人果真是被新帝通缉的要犯——曾经的平王。 凤朝阳望着萧与哲手中刀,手不由得护住腹部。萧与哲将凤朝阳的动作看在眼里,他拉下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略带狰狞的脸来:“本王听说……你怀了身孕?” 凤朝阳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萧与哲这边虽只有五六个人却都是手持兇器的男子,而她身边只有子衿和海棠她们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现在宫中救火一片混乱,人都去了西宫,她现在即便大喊唿救也没有人听得到,反而会惊到萧与哲,这样更加危险,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宫中宫外这两场大火都是你放的?” “是。”萧与哲的面上浮上一层冷笑:“萧景尧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我竟然回了北楚,而且还进了他自以为铜墙铁壁的皇宫。萧景禹那傻子竟还派人在南疆抓我,就算他把南疆翻了个底朝天也寻不到我半个影子。” “你知不知道,你母妃也在西宫?”凤朝阳看着萧与哲,突然发问。 萧与哲听了突然一顿,他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凤朝阳看着萧与哲,他身边不过五个人,但按照他的处事习惯,他定会将自己身边的人手安排至最多以保证他自己的安全,但是他现在冒险闯进皇宫,身边却只带了这几个人,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他人手不足。 在宫中和宫外同时放上这两场大火,必定消耗人力,淑妃被萧景尧秘密藏在了西宫,按照萧与哲现在的人手他应该还不知他母妃的下落。 “你在西宫放火就不怕伤到你母妃吗?”凤朝阳瞧着萧与哲,他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想,他还不知淑妃的下落。 “太皇太后和先帝那些太嫔太妃们的宫中同时起火,你觉得侍卫们会先救哪里,更何况淑妃被废为了庶人,庶人的宫中又有谁会先去救呢?”凤朝阳盯着萧与哲,不放过他神色上的一丝变化,缓缓的开口道。 她话落,萧与哲显然怒了,他抬起手中的刀只向凤朝阳:“说,我母妃在哪?” 子衿和海棠见萧与哲举起了刀,更加紧紧的护在凤朝阳身前。 “告诉你可以,但你要保证不许伤害本宫和凤仪宫上下。”凤朝阳继续缓缓开口,她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和萧与哲讲条件。萧与哲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闯进宫,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可以。”如凤朝阳所预料般,萧与哲回答的干脆。 “你让他们出去,本宫看着他们害怕,一时间想不起来淑妃娘娘在哪个殿舍。”凤朝阳说着,身子还略微缩了缩。 萧与哲闻言眯了眯眼睛:“你别和我耍花样!” “本宫耍不耍花样还不都是被你要挟着?就算他们几个出去了,你一个手持大刀的大男人还怕我们几个弱女子不成?”凤朝阳了解萧与哲,他向来看中面子,她此话说出口,萧与哲定会估计颜面先让手下退下,不然就等于一向以高傲自居的他真的承认了害怕她们几个弱女子。 第258页 果真,如凤朝阳所想,萧与哲盯着她沉吟了片刻,随后侧头对身边的人道:“先去外面看着。” 他手下的人对视了几眼,随后都转身退了出去,此刻,凤仪宫内只剩下萧与哲一人持着大刀与凤朝阳主僕五人对峙着。 “现在,说吧。”萧与哲举着刀,又向凤朝阳靠近几分。 第160章 第 160 章 凤朝阳透过寝殿的窗牖向外望去, 隐隐仍能望见天边的火光, 大火还没有被扑灭。她转过眸看向烛光下的萧与哲,扯了扯嘴角:“平王觉得凭你手下的几个人能从上千禁卫军中救出淑妃娘娘吗?” 萧与哲闻言眉头紧了紧了,他此次来本是想趁乱将凤朝阳劫走,随后再挟持着凤朝阳和她腹中之子要挟萧景尧。只是偏偏不想他选择防火的西宫困住了母妃,他若前去相救以他的人手未必能有胜算,若是不救, 一个不慎母妃就要葬身火海, 萧与哲左右为难, 看着凤朝阳的目光愈发阴沉下来。 萧与哲举着刀又朝凤朝阳靠近一步, 凤朝阳看出了萧与哲的意图, 不急不慢的说道:“你若是想挟持本宫去救淑妃,只怕你刚出现在西宫就会被重重包围,凭你带来的几个人,别说救出淑妃, 就算是挟持着本宫你又有十足把握全身而退吗?” 萧与哲闻言,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了想对着凤朝阳冷笑:“按你如此说法,本王肯定是就不出母妃了, 那不如本王现在就杀了你,本王的母妃死了本王就要你这个皇后还有你腹中的嫡子陪葬,一尸两命, 萧景尧比本王更痛苦!” “本宫若是死了, 平王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天涯海角你终究难逃一死, 你冒险前来不会是为了送死的?”凤朝阳盯着萧与哲手中的刀, 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她继续道:“本宫有方法可保淑妃平安,并让你带着淑妃安全离去,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萧与哲盯着凤朝阳,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他紧眯着的双眸缓缓睁开:“你有什么办法?” “本宫拟一道懿旨送去西宫,让侍卫们护住淑妃的命,你来时定选好了离开的路线,你告诉本宫在哪,我命人将淑妃娘娘送去。”凤朝阳缓缓开口,她话落凤仪宫内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萧与哲放肆的笑声,他的笑声格外阴冷。 “凤朝阳!你当本王是傻子吗?”萧与哲说完,提着刀向凤朝阳沖了过来,挡在最前面的云止和云柒皆被萧与哲所伤,子衿和海棠也被萧与哲一脚踢开,凤朝阳望着冲到身前的萧与哲,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恍惚,她已被萧与哲拦腰紧紧禁锢住。 月光下寒光凛凛的大刀透着寒气,被萧与哲反手架在凤朝阳纤细的脖颈上,凤朝阳被萧与哲挟持着一步步的向外走去。 还未走到凤仪宫正殿,便听见殿门外有打斗声传来,凤朝阳下意识的向西宫处望去,火光仍照耀着天边,西宫的火还没有熄灭,那又是谁发现了凤仪宫的不对? 萧与哲听见外面的打斗声,连忙止住脚步,随后他挟持着凤朝阳转身就要向后逃,可是还未走几步,殿内的大门便被人一脚踢开,泠泠月光照射在凤仪宫前的石阶上,一个修长的身影手持着长剑立在石阶的最顶端,他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长长的投射他身后的一片鲜血上。 萧与哲连忙转过身,待他看清来人,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竟是萧景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景尧右手握着的长剑上,有鲜血正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清冷的月色下他的面色冷冽至极点。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一袭娇小的身影上,随后又锁定在那柄冰冷的大刀上,萧景尧握剑的手一分一分的紧了起来,有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暴起。 萧景尧从石阶上踏入殿内,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放了她。” 萧与哲看着突然出现的萧景尧,又听了听外面沉寂的动静,看来他带来的人已经都被萧景尧解决了,萧与哲抑制住心底的紧张,架在凤朝阳脖颈上的大刀又贴近了几分,她娇嫩的肌肤立刻被锋利的玄铁割破,鲜红的血液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流淌下来。 “你别过来!” 萧景尧的眸子一紧,他立刻止住脚步:“你放开她,朕饶你不死。” “朕?”萧与哲突然笑的诡异起来:“这本应该是本王的天下,却被你这狗贼盗去!你抢了本王的皇位,本王就要用你的妻儿来偿还!” 妻儿?萧景尧闻言一顿,似乎不解萧与哲口中的话。 萧与哲也看出了萧景尧的迟疑,他突然得意的大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宝贝皇后怀了身孕。”他说着本禁锢在凤朝阳腰间的手臂突然下移,抚摸上凤朝阳隆起的小腹。 凤朝阳被萧与哲的动作惊到,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萧与哲感受到凤朝阳的反应,笑的更加得意,他似故意般,大手在凤朝阳的腹部游走:“本王替你摸摸,是男孩还是女孩?” 凤朝阳的身子不住的颤慄,可架在她脖颈上的刀却让她无法挣扎,她只能用力去拉扯萧与哲抚摸在她腹间的手掌:“你放开,放开!” 随风和阿阳随着萧景尧一起赶回皇宫,待发现异样,两人连忙绕到了殿后,从窗而入,当瞧见凤朝阳寝宫内,子衿和云止四人都晕倒在地上,两人连忙悄悄从后向前殿赶去,二人刚至前殿,便瞧见这样一副场景,阿阳脾气急,提刀就要上前,却被随风制止住。 第259页 二人绕到正殿的两根柱子后,随风探出头,想要引起萧景尧的主意,萧景尧很快察觉到了随风和阿阳,他将目光落在萧与哲身上,冷笑道:“你的皇位?那朕还给你如何?”他说着将手中的长剑丢在了地上,长剑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凤朝阳的心也被这一声脆响撞得发颤。 她望着萧景尧丢了手中的剑,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他说:“放了她,沖朕来!” 萧与哲瞧着萧景尧的动作,眯了眯眼睛。 凤朝阳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萧景尧,不住摇头:“你别过来,我不许你过来,你真以为你死了,萧与哲就会放过我吗?” 可是萧景尧却好似没有听到凤朝阳所说的话,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走到了凤朝阳的面前,萧与哲瞧着走至他身前的萧景尧,嘴角泛起阴冷的笑,他将大刀从凤朝阳的脖颈上移开,随后架在了萧景尧脖子上。 但萧景尧似乎对萧与哲的动作并不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只落在他身前,那张被泪水浸满的他日思夜想的小脸上,他伸手将她小脸上的泪水擦拭,随后他抬起眸看向萧与哲,眼中的杀意一迸而出。 萧景尧的左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他的匕首迎着大刀的长刃,擦出一条长长的火花,随后只听萧与哲的一声大叫,大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萧与哲松开了对凤朝阳的禁锢,他左手抚上右手的手腕,有鲜血不停的流淌出来,萧与哲的头顶浸出冷汗,他的手筋被萧景尧挑断了。 电光石火见,凤朝阳从地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萧景尧将凤朝阳紧紧的环在怀里,抬脚踩住萧与哲掉落在地上的大刀,一脚踢的老远。 阿阳和随风适时上前,擒住萧与哲,阿阳一脚重重的踢在萧与哲的腿弯上,萧与哲吃痛跪在了地上,可他却不服的仰起头,朝着萧景尧骂道:“萧景尧!你这个窃国的狗贼,你不得好死!” 而萧景尧只冷冷的望着萧与哲,他嘴角的笑似乎比黑暗的地狱更让萧与哲恐怖,萧景尧看向随风和阿阳:“压下去,看好了。” 凤仪殿内随着萧与哲的叫骂声渐渐的安静下去,凤朝阳的意识也一点点模煳起来,她只觉得身子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凤朝阳再醒来时,已经是天亮十分,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而凤朝阳却勐的睁开眼睛,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萧景尧将凤朝阳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深沉的眸底划过心疼,他伸手紧紧握住凤朝阳的手:“别怕,我在。” 凤朝阳闻言转头看向萧景尧,她望着他,眼中却慢慢噙满了泪水,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惊慌的抚摸上小腹:“孩子!?” 萧景尧闻言连忙伸手不住抚摸她头顶的长髮:“别怕别怕,孩子没事,孩子没事。” 凤朝阳闻言一点一点冷静下来,腹中的羁绊也随之渐渐强烈起来,她抚摸着肚子,慢慢的安下心来。 萧景尧将凤朝阳搂在怀里,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凤朝阳紧紧的缩在萧景尧的怀里,萧与哲的事是真的吓到了她,凤朝阳将头深深的埋在萧景尧的胸膛:“我害怕你分心。” 萧景尧闻言深深的嘆了口气,他正要开口,却见凤朝阳勐然从他的怀中仰起头,就要坐起身:“子衿和海棠她们呢?”她记得,昨夜她们四个将她护在了身后,萧与哲持刀冲过来时,定伤到了她们。 萧景尧见了连忙环住凤朝阳的肩膀,将她拉回怀中,安慰道:“她们没事,只有云柒受了刀伤,我已经派了太医诊治,并无大碍。”他说着语调突然透着心疼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抚摸上她颈间的那缕白纱:“倒是你,疼不疼” 凤朝阳闻言,这才隐隐感觉到脖颈上传来的疼痛,她也抚摸上去,却覆上萧景尧的手指,凤朝阳将萧景尧的手指紧紧的抓在手间,轻轻摇头。 萧与哲的死状极惨,萧景尧召了满朝的文武大臣一起观看萧与哲行刑,萧与哲被萧景尧赐了五马分。尸,满朝大臣都静静的看着,没有一人敢上前出言的。武将们见惯了生死还好,有些文臣直接被吓的晕厥,还有吐昏过去的,萧景尧登基的第一个下马威便是萧与哲的死,至此朝野彻底被镇住。 而五马分尸只是开始,萧与哲的头颅也被萧景尧下令悬挂在了菜市口不许摘下,直至被飞鸟吃尽为止。 而这些事,萧景尧都隐瞒了尚在身孕的中的凤朝阳,只是宫中的风哪里是能够瞒住的?这件事还是在几日后传到了凤朝阳耳中。 萧景尧的狠厉,凤朝阳早就见过,可是对此却没有一丝恐惧,因为她知道萧景尧手中那把杀生无数的长剑永远不会对向她,而萧与哲,她恨他至极,死有余辜。 第161章 大结局 北疆自昨日传回线报, 回纥部队率先越过阴山屏障向北楚驻扎在山麓处的小连营发起偷袭, 决战一触而发。 萧景尧本亲自挂帅带着军队御驾亲征但却突然从前线返回,虽说可以用捉拿叛国贼萧与哲为由但如今萧与哲已死, 萧景尧作为皇帝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凤朝阳知萧景尧放心不下她, 但阆中军是他一手操练起来的, 除了他最亲信的图门能够指挥一二, 无论是父亲与大哥谁都不能有把握指挥好阆中军,大军已经出发,萧景尧断然不能留在京城。更何况那些酸气沖天的文臣早就写好了奏章, 一旦萧景尧行动迟缓就要轮番上奏。 第260页 凤仪宫内,萧景尧静等着太医把完脉后询问情况, 太医说凤朝阳只是受了惊吓不过胎气尚稳,悉心调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萧景尧闻言略松了口气,命小福子亲送太医后,坐在凤朝阳身边, 拉起她的小手。 “我将凤仪宫的侍卫增加了一倍, 下令他们无论何事都不准离开凤仪宫半步,还有白启,我暂且将他从禁军中调出来, 像从前那样守在你宫门外。” “子衿和海棠她们也受了伤, 不方便照顾你,我从天一阁调了两个丫头来, 她们都会武功, 从前你在天一阁养伤时, 她们也照顾过你,还算贴心。还有……” “你是要走了吗?”凤朝阳闻言,开口打断萧景尧的话。 萧景尧闻言握着凤朝阳的手紧了紧,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开口。 “打算何时启程?人手都带足够了吗?这次你回来身边只带了随风和阿阳,若是途中遇到危险该如何?”凤朝阳见萧景尧不语便自顾自的说着:“待你返回北疆,定要带足了人手,大哥很快就带着平南军回京,京中不会有危险。” 凤朝阳见萧景尧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便伸出胳膊身子微微向前倾,小手一把捏住萧景尧的鼻子:“哑巴了?” 他因她的动作总算露出些笑容来,他拉下她的小手,将她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我捨不得你,怎么办?” “那你就去拟一道圣旨,宣布投降。”凤朝阳望着萧景尧,漂亮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极认真的说道。 萧景尧也盯着凤朝阳良久,随后点头,也很认真道:“好啊。”他说着真的要起身去拟旨意。 凤朝阳却一把拉住萧景尧,佯装发怒:“你敢!” 北疆气候寒冷,凤朝阳尚在身孕,萧景尧纵使万般不舍,却也不能将凤朝阳带在身边。钦天监来禀,说夜观星象见紫微星隐光闪烁,天下恐有大变,大臣们闻言纷纷上奏,请萧景尧择日出征。 日子就定在明日,夜里萧景尧察觉到怀中的凤朝阳睡的不甚安稳,月色下,她整张小脸都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萧景尧见了,心被扯动了一下,不由得收紧手臂。 凤朝阳只觉得身子暖暖的被环抱着,睡意朦胧间,她听见萧景尧在她耳边轻呵:“等我回来。” 翌日,初晨的阳光暖暖的从窗牖照射进来,凤朝阳睁开眼时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她勐的反应过来,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她环顾寝殿,空空如也,不见萧景尧的身影,凤朝阳急忙穿了鞋子,向正殿急急走去,用力推开正殿的门,却只见云阙领着一众丫鬟布膳,凤朝阳连忙问道:“皇上呢?” 云阙见凤朝阳醒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俯身回道:“陛下寅时就已带着部队启程,怕惊扰娘娘休息,便悄悄走的。” 凤朝阳闻言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抑制不住的涌了上来,她转身就向凤仪宫外急步走去,云阙见了连忙去寝殿内寻了披风,随后一路追随着凤朝阳的脚步。 楚宫中原有一座由梧桐木所建的高台,高台长达十数米,登至台顶可以俯瞰整个帝京,萧景尧登基后,在帝后大婚那日将高台择名曰‘高岗’,古人言,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故出于此。 高岗长达百级的阶梯上,云阙远远的跟在凤朝阳身后,看着她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却从未有过回头的举动。按照凤朝阳如今的身子,云阙知道她不应该放任她来爬这高高的石阶,但是云阙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个倔性子,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改变想法。 当凤朝阳踏上最后的一级阶梯时,萧景尧的部队正好行至柳城,出了柳城便算是离了帝京。凤朝阳走到高岗的最高处,双手扶着城墙用力的向远处眺望。云阙见凤朝阳登上了高台,立即快步追上,高台上的风急,将凤朝阳未绾的墨发吹的飞扬,她的身上还穿着素色的寝衣,腰间的束带随着风似她的长髮在空中浮动,云阙见了连忙将拿在手中的披风从凤朝阳身后披上,小声提醒:“娘娘,不要着凉了。” 军队快速穿过了柳城,柳城城门处,萧景尧不知为何心好似被一根细细的针穿透,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溢满心间,他拉着缰绳的手蓦然一紧,萧景尧抬手,他身后的军队悉数停下,柳城外,萧景尧调转马头,快速跑到城门下,他弃了马,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城墙顶出,回望帝京,天地辽阔,唯有宫中十数米的‘高岗’立在天地间,隐隐可见。 唿啸的西风将萧景尧身上紫色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回望‘高岗’许久,终是收回眸,整军出发。 凤朝阳站在‘高岗’上望了许久,目光所及唯有宫中的景象,再远处只能遥遥望见碧蓝的如洗的天空,天地一线处似有军队策马奔驰而去。 …… 凤朝阳是第一次有身子,所以太皇太后格外重视,宫中上下不允许出一丝差错,五个月前萧景禹带着军队回朝,图门也向萧景尧请了旨离京去北疆前线,图门走后,京中有萧景禹坐镇一切稳妥。 回纥曾经的左贤王不亏是主战派,纵使在北疆驰骋半生的凤干雍也被逼的连连败仗,凤家军退居了二线由阆中军顶替,萧景尧领着阆中军在阴山北麓厮杀了近五个月终于将回纥军队逼退,逃至草原深处。 第261页 凤家军在后方修养了两个月后,再次出军顶替阆中军,凤干雍和凤朝沣各率一支军队乘胜深入追击,萧景尧和图门则带着阆中军兵分两路,从侧翼抄近路率先抵达回纥大军的大本营,断其后路,北楚军队将回纥大军拦腰截断,前后堵截,歷经了最后两个月的厮杀,在初冬飘雪的夜晚,回纥王被楚军围困,在最后的军营中自刎,回纥余下残兵尽数被俘,自此长达近百年的三国割据局面被打破,群雄逐鹿的时代,最终由北楚问鼎中原,统一天下。 萧景尧的捷报从前线传来,举国欢喜,凤仪宫内,凤朝阳拥着手炉,静静的听凤朝歌念给她的捷报,突然,她的肚子疼了一下,她本以为是腹中的孩子也听到了凤朝歌的话欣喜,却不想,这疼痛却持续不停下来。 随着京城的第一场大雪飘落,婴儿的啼叫声响满整个凤仪宫,响亮的啼叫声惹的人满心欢喜,太皇太后抱着孩子不住的轻哄。而凤朝歌则拉着凤朝阳的手喜极而泣,中宫皇后诞下一女,嫡长公主的诞生让宫中上下一片喜气。 在北疆安稳战后局面的萧景尧接到线报后,在战场上生死穿梭都不曾有一丝惧怕的他,如今捧着信的双手却不住的颤抖。 凤干雍和凤朝沣得知消息后也是欣喜若狂,三个在战场上顶天立地的男子,如今在四方的军营中,都为这小小生命的降生而柔软了心田。 萧景尧加快了速度,想要早日班师回朝,大军于十日后踏上了回京的道路,半月后萧景尧率领轻骑最先赶回皇宫。回了宫中,萧景尧甩开等在勤政殿外的一众大臣,率先入了凤仪宫。 此刻的凤仪宫内静悄悄,寝殿的床榻上,凤朝阳自生产那日一直昏迷至今,众人都焦急不已,太医把了脉,脉象平稳不见异样,众太医左思右想却也只能想出个气血不足。 萧景尧推开寝殿的门,室内的清香从鼻息间涌入,床榻上娇娇小小的身子正唿吸均匀的躺在那,萧景尧放轻脚步,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凤朝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冬日风急,寒风穿过狭窄的街道捲起地上的白雪瀌瀌,她跌坐在厚重的积雪里,髮丝被寒风吹的凌乱,她仰头。 骏马之上,他冷峻的容颜上一双墨瞳深邃而冰冷,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冷冽。 “为何拦我的马?” 萧景尧走到床榻前,俯身半跪在床榻旁,他望着凤朝阳的睡颜,正要伸手抚上她的脸蛋,突然她似乎有感觉般,长睫微微颤抖,随后她漂亮的眸子犹如破茧而飞的蝴蝶睁开,她侧头望向萧景尧,嫣红的唇瓣轻启,她笑道,“因为我想遇见你。” 第162章 番外(1) 凤朝阳的第二胎又是个公主, 公主降生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萧景尧而忧愁却是满朝的大臣。皇帝不收嫔妃,三宫六院除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其他殿宇空空如也, 连个人气都没有,大臣们瞧着接连两胎的公主又瞧着自家闺院中养着的娇滴滴的大美人,心下不由得又生出些念头来。 凤朝阳生产后,凤朝歌照例进宫陪伴,凤朝歌抱着新降生的小公主欢喜的不得了,左哄哄右抱抱, 爱不释手。 凤朝阳瞧在眼里,不由得道:“姐姐这般喜欢孩子,何不早日嫁了人, 自己生一个?” 凤朝歌闻言抱着小公主的手一顿,随后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一旁候着的奶娘,奶娘抱着孩子退下后,凤朝歌才嘆了口气:“嫁人?整个京城也没见过谁来提亲的。” 说来也怪,萧景尧登基后不仅独宠凤朝阳这个中宫皇后对凤家更是皇恩浩荡, 丝毫没有先朝那些个皇帝对功臣之家的猜忌打压,凤干雍被封了护国公,因膝下无子爵位由凤朝沣承袭,按照凤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凤朝歌作为嫡长女又是当今皇后的亲姐, 提亲的人应该踏破了门槛才对, 却不想这月月年年的过去, 竟连个动静都没有。 凤干雍本就宠女,没人来提亲他更是有理由将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年,对于凤朝歌迟迟未决的婚事,凤干雍根本不着急。老夫人倒是催过几次,但是暗下打听了些京中所谓的青年才俊后,再瞧着自家亭亭玉立的孙女,倒是一个也瞧不上眼了。因凤朝阳嫁的好,有萧景尧这个姑爷在前比较,老夫人看人的眼光自然更挑剔些。如此一来,凤朝歌眼看着二九年华,却仍待字闺中。 “那姐姐自己可有心上人?” 凤朝歌闻言,漂亮的眸子一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晚的场景,长公主潭落的满月席上,由于高兴向来滴酒不沾的她贪饮了几杯宫中酿的桃花酒,桃花酒甜甜的带着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气,最初的几杯下腹并未觉不适,是以后来有人向她敬酒,她便也端着杯一一回敬,却不想这酒竟是后反劲,她被宫女扶着在后殿的长廊处吹风醒酒。 正逢严冬,她却因喝醉了酒燥热,未披御寒的狐裘便走了出来,此刻站在冷风口,酒未醒却先被寒风吹得浑身凉透,她半撑半靠在廊下漆红的柱子上,然后遣了宫女回去取披风。 从公主降生,京都的雪连连下了好几日,白雪积在青砖红瓦之上,格外好看,凤朝歌倚靠着柱子,双眼迷离的四处张望。 突然一个温热的狐裘罩下来,隔绝了外面冰冷的寒风,凤朝歌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温度,身子不由得轻颤了颤,她转头,眼波流转,唇启轻笑:“这么快就回……” 第262页 她嘴角边的话顿住,她看着身边的萧景禹,下意识的想要站直身子,可她刚刚一动,身子便不听话的摇晃起来,凤朝歌以为自己必得重重的摔在地上却不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景禹抱着她,语气有些责怪:“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她却因浑身没有力气,只能紧紧的靠在萧景禹怀里,凤朝歌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忽然跳的极快,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让她想离开他,身子却不甚争气,贴在人家宽阔的胸膛上蹭来蹭去还是抬不起半分。 “高……高兴”竟连口齿也开始不清晰起来。 再然后,凤朝歌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回答的不对,她突然被萧景禹拦腰抱起抵在一旁的石柱子上。 “为什么高兴?”他的气息温热的洒下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因为朝阳有…有宝宝了。”凤朝歌从前总听人说酒壮怂人胆,可是如今她喝醉了,身上没了力气,胆子却愈发小了起来,她生怕自己摔下去,小手不由得死死地抓着萧景禹。 “那我们也要一个好不好?”他的吻落下来时,凤朝歌觉得自己更醉了,以至于醉到后来,她酒醒时身在别处。 “姐姐?”凤朝阳见凤朝歌出神,不由得开口唤道。 凤朝歌勐然回神,面上的红晕还未褪下,凤朝阳看在眼里,打趣道:“姐姐是在想哪家的情郎?” 凤朝歌听见凤朝阳打趣自己,心中更乱,佯装怒道:“哪来的情郎?” 凤朝阳自是了解凤朝歌脸皮薄,不再嬉笑打趣,心中却隐隐发觉出了什么不对,凤朝歌陪凤朝阳待到下午,萧景尧从勤政殿回来后,凤朝歌便出了宫。 晚上萧景尧搂着怀中的小娇妻,贪婪的嗅着她身上香甜的奶香,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凤朝阳的身姿不见一丝走样,腰肢还是纤细的不盈一握倒是胸前的那片雪白日益渐增,堪堪一握。 凤朝阳尚在月中,萧景尧虽平时像个禽。兽但每到这时却装的像极了个君子,凤朝阳躺在萧景尧的臂弯里,二人皆睡意正浓,凤朝阳忽然想起什么,勐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她如缎的墨发斜下来,铺散在她细腻柔滑的美背上。 凤朝阳平日里冷静自持但一怀了身孕便暴躁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萧景尧早已习以为常,更得乐让她欺负,他大手扶上她的腰间,感受到她的细腻,萧景尧的手不由得握紧几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凤朝阳闻言又忽然躺下随后翻了个身爬在床上,她的玉臂支在被褥上,撑着小脑袋斜斜的看着萧景尧:“你说怎么就没有人来向我姐姐提亲呢?” 萧景尧闻言本有些朦胧的眼神清醒了几分:“你姐姐天香国色,一般人家自知配不上,又何必自取其辱?” 萧景尧话落揉了揉凤朝阳的小脑袋,说起来,自取其辱的人家还真不少,只是自家大哥发了话,他若是敢将凤朝歌赐婚给别家,他便在京中修个寺庙住进去当和尚。 只是萧景尧也不甚理解,大哥既然倾心凤朝歌,直接上门提亲不就得了,却偏偏在他这请了旨,领兵跑到南疆去了。 凤朝阳眯着小眼睛,狐疑的瞧着萧景尧:“那不一般的人家呢?怎么都没个动静?” “不一般?”萧景尧的眸子在暗夜里透着流光:“不是在你手里?”他邪邪的笑道。 凤朝阳听了萧景尧如斯自恋的话,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说正经的。” 萧景尧伸手将凤朝阳捶来的小拳头握在掌心:“我们萧家的男子都不一般。”他说完握在凤朝阳腰间的手一用力,将凤朝阳朝怀中一带:“睡觉。” 萧家的男子除了萧景尧便只剩下萧与舜和萧景禹,萧与舜是定不可能的了,萧景尧说的是萧景禹?可是萧景禹从去年潭落满月宴后便突然离京去了南疆,转眼潭曦降生,他也只是修了封家书回来。 凤朝阳本睁着眸子,可是不知为何萧景尧的大手突然覆盖上来:“睡觉。” 翌日 凤朝阳醒后,萧景尧已经去上早朝了,她刚更了衣,便见凤朝歌从宫外走了进来。她手中提了个小匣子,子衿接过后打开,里面是面料和绣工都上好肚兜。 “知道咱们小公主什么都不缺,我这做姨母的也只能亲手绣件肚兜等公主满月时穿。” 凤朝阳从子衿手中接过肚兜,拿在手里端详,随后笑道:“还好有姐姐手艺好,若是靠我这个娘亲,潭曦定是穿不上这么好的肚兜。” 凤朝歌知凤朝阳说笑,宫中上等的绣娘无数,哪里差她这件肚兜。 “对了,你可还记得徐少陵?” 凤朝阳闻言将肚兜递给子衿,子衿接过后连忙放回匣子装好。 “姐姐说的可是徐家的小少爷?徐尚书唯一的嫡子?” 凤朝歌闻言点头,随后竟有些哭笑不得:“你猜他怎么了?” 凤朝阳瞧凤朝歌这个反应,不由得好奇的挑了挑眉。 “他昨日去府上提亲了。”凤朝歌想着昨日的情景,忍不住摇头:“结果咱爹硬拉着人家比试,徐少陵几招就被打倒在地上,他不服又起来,又被咱爹打倒,最后大哥看不下去,将徐少陵劝了下来。” 第263页 凤朝阳听着,突然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以为上回围场一事那徐家的少爷也当死心了,却不想竟上门提亲来了,只是想到凤干雍的做法,凤朝阳不由得头疼,若是谁来提亲都要从他手下过几招,那北楚还能有谁娶得走姐姐呢? “徐尚书没来找咱爹理论?”凤朝阳明知故问,人家捧在手心的嫡子,被凤干雍这一顿打,徐尚书也是个臭脾气,不来理论才怪。 凤朝歌闻言嘆了口:“也真是怪了,徐少陵伤的不轻被大哥送回去,徐尚书竟还留了大哥吃过饭才回。” 听凤朝歌如此说,凤朝阳也不由得诧异起来,这还真不是徐尚书的作风。 凤朝阳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却突然想起萧景尧昨晚的话:“姐姐,世子殿下不也倾心你,徐少陵不成,世子殿下还是敌得过咱爹的。” 凤朝歌闻言,身子不由得一僵,她错开眸子:“提…提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