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惊华录》 第1页 书名:上古 惊华录 作者:叶落无心 文案 古老而浩瀚的尘世 久远而缥缈的爱情……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浔,白凌川 ┃ 配角:陆吾,慕容鸢,凉音 ┃ 其它:山海 ================== ☆、序言 好久不见了! 《上古惊华录》是我创作时间最长的一个故事,虽然更新很快,创作却歷时五年。 故事起源于2012年,夜深人静,手指发痒之时,薇薇姑娘和我聊起《山海经》,以及其中一些古老的传说,有一个传说触动了我: 炎帝之女瑶姬,容貌倾城,未嫁而死,死后化身为草,被后人奉为神女。(《山海经·中次七经》 :“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我对这个故事格外喜爱,彻夜和薇薇姑娘一起查阅资料,随即便决定动笔写下了一个关于瑶姬的故事。 可是上古的传说太多,传说的版本更多,我始终没有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于是便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幻想出一个古老而浩瀚的尘世,一段久远而缥缈的爱情。 不知不觉,我仿佛在上古的梦境中度过了五年,终于完成了这部多次重写,屡次修改的小说,今天大功告成,终于开坑了,愿大家蹲坑愉快!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薇薇姑娘帮我完成了这个美丽的传说! —— 叶落无心 ☆、第一章 姑瑶神山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姑瑶山在经歷了数月的寒冬后慢慢的甦醒,冰河破裂,獭鼠饮水,祝余微青,山花含苞。 这座神山的一切看上去与别处并无不同,但却隐隐有些古怪,年百年来,每逢如春时节,便是白天天朗气清,晚上暴雨连连,日日如此,附近的村落中开始流传出一个传说:从前住在这里的神女,蒙冤而死,所以芳魂不散,日日盘旋在此哭泣。 因这雨水太大,也因这传说不吉利,附近的村落中的居民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如今只遗留下这座孤山,渺无人烟。但不知何时,姑瑶山上多了一处木屋。 这间木屋不大,却是格外结实,周围青藤环绕,四处都挂满了干花草药,染了青雘的器具精巧素净,几根麻绳上铺着素白色的帐,别有一番景致。 木屋的主人是个年轻女子,名叫楚浔,不知何时何故住在这片孤山,也无人知其来歷。 此刻,阳光明媚,楚浔正坐在篱笆下晒太阳的,脸上蒙着一抹细绢丝帕,洋洋暖意透过来,她伸了个懒腰,嘴角浅浅含笑,那笑意极美,却也有些飘忽,就像漫天流云,圣洁高远,又变幻莫测。 楚浔正在这惬意无比之际,忽然从天而降一捆药草,正正砸在她的脸上,随即滚落在地。她扯下绢布,毫无意外地看见一只神兽在空中盘旋,其状如狐,其背有角,能驭天而飞,通人性,世人称之为乘黄。 乘黄扑闪着从天而降,它的姿势极为优雅,单爪而立,一脸不染纤尘的清高。 楚浔俯身蹲下,将那捆药草捡了起来,问道:“小黄,这次又给我弄些什么回来?” “是薰草,这草长在石头里,我爪子都刨烂了,才得一株。”乘黄在水盆里净了净爪子,纵身一跃,跳到了素白帐子里。 楚浔立刻双眼放光,将薰草放在日光下看了看,根茎纤细,颜色由浅至深,品貌不错,想必是在石缝中封存了几百年,她转身进屋,取来了菟丝、白芷、川穹、杜衡,最后用水玉封存,水玉有灵性,一碰到仙草自动包裹,她随身扯了一根冰蚕丝,将其悬挂在房檐下。 “这样封存个一二十年,等到初雪的时候,拿到集市上也能卖个好价钱。” 乘黄浮玉冷眼看着房檐下的水玉球们,啧啧摇头:那也得等一二十年后再说。” 这时,远处传来一女子轻巧的声音:“阿浔。” 楚浔回头,一身杏色锦缎长衫的慕容鸢正娇笑着,她身量纤纤,端庄贤淑,梳着流云髮髻,身着绮罗轻纱,脚上穿着百合绣珠鞋,以葱郁之林为背景,翩然走来,一身明艷。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来?”楚浔笑问。 “找了个好东西,急着给你送来。”慕容鸢将怀中的木兰花放在桌上,拿出手帕,铺在石凳上,坐下。眉目轻挑,眉心一点硃砂美人痣,格外灵动。 “你上次给我调的玉簪香甚好,过几天我要去宗祠参加祭祀,你再帮我调些木兰香,可好?” “好。”楚浔在这姑瑶山住了许多年,闲暇时,顺便精通了一些花草药性,是调香制药的一把好手。 楚浔将木兰花收好,放到花架下,再回身,慕容鸢已经和乘黄玩的火热了。 “听说仙庭通缉了上千年的陆吾最近现身了。”慕容鸢一面逗弄着乘黄,一面说道。 陆吾,楚浔曾听那个人说过,他曾是天帝身边的神司官,八千年前仙神一战后,神族将领,全军覆没,唯独他下落不明,被仙庭悬赏缉拿了上千年,仍不见行踪。 见楚浔没说话,慕容鸢又问道:“你听说过陆吾么?” “没听说过。”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慕容鸢有点失望的摸了摸乘黄的触角。 楚浔笑笑:“我怎么会知道呢!” 慕容鸢算是普通的人界女子,却也有不普通之处——她是一个古老家族慕容家族的人。 慕容家族在人界是个独特的存在,他们肉身凡胎,却与仙界有过一些渊源,故是世世代代的慕容家人,都会与仙界之人有些往来。是以慕容家族在人界非常受尊重,即便是歷朝帝王,也对他们格外尊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今的慕容家族掌权人叫慕容殿臣,他共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能文能武,各有所长,均在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 慕容殿臣是唯一的女儿便是慕容鸢。她自小被宠在家里,却也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她从小便有经商的天赋,自十五岁便开始掌管着慕容家在中原许多商铺。慕容府也算是望门,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平时父亲和几个哥哥在朝中繁忙,她却是支撑起了半个家业。 慕容殿臣常常感慨,如果她是个男儿,必定十分出色。 慕容鸢与楚浔相识,想来也算是一种仙缘。她初次见楚浔之时,尚还年幼,在姑瑶山里迷了路,被楚浔所救,她觉得楚浔的眼睛长得特别美,就像她小时候与父亲去仙山拜会凉音仙尊时,见到的画像中的神女,令她心中顿生亲近之情。从那以后,慕容鸢便经常来找楚浔玩,楚浔也是性格温和,见慕容鸢活波可爱,也愿意和她一起玩耍,两人逐渐玩熟了。 十多年过去了,慕容鸢已经长成二八年华的少女,楚浔却依旧是她们初遇时候的模样,所以,慕容鸢越发觉得她并非凡人,她经常幻想楚浔飞升成仙的样子,可是长久以来,楚浔却依旧没什么变化。 第2页 好奇心被晾久了,也就平淡了。 两个人又话了下家常,慕容鸢便下山去了,临走前,她将盘身而卧的乘黄抱在怀里,道:“小黄先借我用一下,我有件事要它去办。” “去吧,如今它对你,倒是比我亲。” 深夜,窗外骤雨未歇,乘黄还未回来。 楚浔穿着一身青衣坐在窗边,一盏明灯照映着她的侧颜,消瘦、绵柔,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墙上那幅画像,她将手中的书捲起,不自主的站起身来,凝眸看着那画像。 那人说,这画像,是八千年以前的她。 她与画中人最像的便是那双眼睛,如同深海一般,浩渺烟波,万顷柔情,面容倒是没有那么相似,她的面容更加消瘦,而画中人有着最柔和的稜角,着实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那人还说过:有三个人,是她绝不可见的。 一个是凌川仙尊,前一任的天地共主;一个是凉音仙尊,现在的天地共主,还有一个便是今日慕容鸢提起的陆吾。 据说,他们都拥有着毁天灭地的法力,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势,而且,他们都很想杀死她,都希望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窗外的雨停了,楚浔挑开窗户看了看,一轮圆月遥似银盘高高挂起,散着华光,姑瑶山的雨后月总是格外清冷明亮,她打了个哈欠,懒得去想她曾经做了多么天地不容的大错,委身上床,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眼角留着两行浅浅的泪水,原来又做梦了,她经常会梦到那场战争,或是那场本应该幸福却终究成了罪恶的婚礼。 她应该很恨吧! 忽然,她感觉周围有些不一样的宁静,举目四望,发现乘黄还未归来。 “小黄?”她披上衣衫准备出门去找乘黄,刚走到门前,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她急忙去开门。 门外并不是乘黄,而是慕容府的管家陈庭。 向来礼数周全的陈庭见她开门,连行礼都忘了,急切地道:“楚姑娘,慕容小姐病了,她让我请您下山一趟。” 楚浔立刻点头,取了一件披风,便匆匆和陈庭一同下山去了。 ☆、第一章 姑瑶神山 慕容府所在的城镇离这里半日的行程,陈庭骑快马而来,也为她准备了一批好马。 楚浔掠身上马,问:“鸢儿的病情是何症状?” “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找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问题……” 楚浔不禁心口一紧,急忙用意念去感应乘黄,乘黄接收到她的唿唤,立刻回应,问她有什么事? 她问:“你在哪里?” 乘黄告诉她,它受慕容鸢所託,去天宫送了一趟信,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楚浔听闻乘黄没事,心绪稍微安定些,又继续询问陈庭:“鸢儿是如何得的病?” “小姐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就说身子不舒服,没多久就不省人事了,刚刚醒来,就让我去请您。” “她可吃了什么东西。” “一直未进食,婢女们煮了粥,餵进去也都吐出来了。” 下山的路陈庭事无巨细的陈述中很快便走完了,他们很快进了城,到了慕容府门前。慕容府邸门口一对白玉石狮镇门,墙垣高深,红砖金盏,低调奢华,迴廊深长幽远,两侧是应季的花灯,亭台水榭,无一不全。 楚浔来慕容府的次数不多,路不太熟,紧跟在陈庭身后,生怕夜深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 绕过长廊,二人来到了慕容鸢的寝房。 此刻,慕容鸢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发乌,眼睛紧闭,她搭了脉,半天没有说话。 “小姐怎么样了?” 楚浔道:“请你们暂且迴避一下,我要仔细检查一下她的身体” 陈庭带着婢女退下,将门关好。 楚浔先是检查了下慕容鸢的手臂和脚踝,最后脱掉她的上衣,果然在右肩胛骨处发现了一个细微的伤口。 那伤口里,一根极为细小的刺还牢牢的扎在身体里,楚浔思索了一会,从随身带的草药中,取出一把腐草,小心的敷在了那毒刺的旁边,等待着溶解。 不一会,毒刺周围的肌肤被腐草腐蚀,毒刺露出的长度慢慢变大,她小心的用白绫将那毒刺从她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然后,她又将腐草全部擦去,涂上了癒合肌肤的草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楚浔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丝,那根毒刺被她的指尖一粘,立刻化作一股青烟,慢慢消散。 她将门打开,让婢女和管家进来。 “病因倒是找到了,但是她的毒还没解,我需要进山一趟,采一些解毒的草药,你们好好照顾她,不用给她吃任何东西,等我回来。” 陈庭恭敬道:“多谢楚姑娘。” “跟我不必客气,好好照顾鸢儿,我去去就回。” 入夜的城格外安静,楚浔很少出山,她在城里游荡了一会,寻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刚想拿出精魂珠,却听见一阵细微的焚火声。 她寻着声音过去,去发现一个女子便烧边哭,梨花带雨,而她的旁边,站着一抹幽魂,抚摸着她的头髮,眼角挂着一行清泪。 “你好狠心,怎得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女子低声哭泣着,像是怕被别人发现。 楚浔停下脚步,看着女子手中焚过的纸钱化作飞灰后便穿过了那边的世界,变成一张张冥币,整齐的叠放在幽魂的脚下。 楚浔嘆息,虽说这人鬼情未了的事情,她撞见过不止一次了,但每次都觉得十分痛心,她走过去,对着那位哭泣的女子说道:“姑娘,若是你真的思念你的情郎,为何不随他一起去了?” 女子抬眸看她,悲伤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但又很快沉静下来,她说:“我不能随他去,他说过,要我替他好好活着,要我代他尽孝……” 那幽魂好似能感知到楚浔的存在,向她摆摆手,作揖又行礼。 楚浔回以微笑,转头又问身边的女子:“假如他能回来看你,你可有什么想对他说,却未说过的话?” 女子低头良久,缓缓点头道:“若有来生,我会嫁与他做妻子,今生,我亦从未后悔遇到他。” 楚浔没再说话,一直看着她烧完纸钱,离去,而那幽魂见她离开,立刻追随她而来,一路跟在她的身后。 “你一直跟着我,可是有事?” 幽魂道:“姑娘握在手里的可是精魂珠。” 楚浔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精魂珠说道:“精魂珠又名还阳珠,是双双鸟的内丹化成,可以阴阳相同,借尸还魂。只可惜,我恐怕无法帮你,因为这颗精魂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幽魂道:“姑娘误会了,在下身为亡人,不敢逆天而行。但姑娘拥有精魂珠,未必是一件好事。” 接着,他的手指向不远处大开的鬼门,楚浔这才意识道,今日是七七,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 第3页 “这精魂珠若是被百鬼撞见,怕是要生吞活剥了姑娘。” 楚浔忙行礼道:“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多谢公子,我必会多加小心。” 离开之前,她回眸看了一眼那幽魂:“今日多谢公子提醒,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幽魂回礼:“林涧。” 楚浔点点头,随即离开。 鬼门大开之日,实在不是好日子,楚浔立刻寻了个僻静处,召唤回了乘黄,飞身趴在乘黄身上离开。 姑瑶山此刻是难得的晴朗夜晚,楚浔趴在乘黄身上,对乘黄说:“去姑瑶山的北坡。” 乘黄惊诧道:“北坡?那里有结界,不能靠近!” “没关系,我有精魂珠。”说着,楚浔将精魂珠拿了出来,一口吞下,“我去那里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快带我去吧。” 乘黄看出她的心意已决,也不多说,展翅向姑瑶山的北坡飞去。 姑瑶山的北坡深处除了有很强的结界之外,还有很浓的瘴气,精魂珠拥有穿越边界的力量,还能净化浊气。楚浔以精魂珠护住心脉,不但可以穿越结界,还能不被瘴气所侵蚀。但乘黄没有精魂珠护体,渐渐被浊气所侵。 感觉到乘黄有些体力不支,楚浔让它就近停下来,找个干净的地方等她。她一个人步入深山。 神山深处有些不寻常的安静,楚浔将迷毂佩戴在身上,那是一种会照耀四方不会让人迷路的花朵,穿过结界,浑身就像是被束缚了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要找的是姑瑶山里一种特有的解毒草药祝余,这草药倒是不难找,没一会便寻到了几株,不过不一会,山涧里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楚浔走了一会,看见一颗很大的梧桐树,便躲了过去。 姑瑶山南山的雨已经停了,北坡却还是疾雨不止,楚浔等了好久,也不见雨势有变小的趋势,她索性靠在梧桐树下,抬头望天,呆了好久,才发现这颗梧桐树出奇的大,枝繁叶茂得将整个夜空遮挡了起来。 忽然,耳边有轻微的轰鸣声传来,楚浔立刻警觉,转身一看,果然见一大片钦原蜂成群结队的朝着她飞来。 ☆、第二章 神司陆吾 姑瑶山的北坡深处除了有很强的结界之外,还有很浓的瘴气,精魂珠拥有穿越边界的力量,还能净化浊气。楚浔以精魂珠护住心脉,不但可以穿越结界,还能不被瘴气所侵蚀。但乘黄没有精魂珠护体,渐渐被浊气所侵。 感觉到乘黄有些体力不支,楚浔让它就近停下来,找个干净的地方等她。她一个人步入深山。 神山深处有些不寻常的安静,楚浔将迷毂佩戴在身上,那是一种会照耀四方不会让人迷路的花朵,穿过结界,浑身就像是被束缚了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要找的是姑瑶山里一种特有的解毒草药祝余,这草药倒是不难找,没一会便寻到了几株,不过不一会,山涧里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楚浔走了一会,看见一颗很大的梧桐树,便躲了过去。 姑瑶山南山的雨已经停了,北坡却还是疾雨不止,楚浔等了好久,也不见雨势有变小的趋势,她索性靠在梧桐树下,抬头望天,呆了好久,才发现这颗梧桐树出奇的大,枝繁叶茂得将整个夜空遮挡了起来。 忽然,耳边有轻微的轰鸣声传来,楚浔立刻警觉,转身一看,果然见一大片钦原蜂成群结队的朝着她飞来。 钦原蜂是毒蜂,慕容鸢就是被它蜇伤的,被蜇的人很难找到伤口,也因此常常病不知所起,中毒身亡,这种毒蜂最喜欢血甜的人类和神族,遇到一只还好,若是一群,恐怕会被吸尽精血。 这么大规模的钦原蜂楚浔也是第一次遇见,楚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在身上寻找草药的手却抖个不停,毒蜂怕火,可是这个雨夜,再强的火也会被浇灭。 怎么办,乘黄不在她身边,她逃跑也来不及了,只能选择硬拼了。 眼看着钦原蜂一点一点逼近,她暗自聚集全身的灵力,准备先用灵力护住身体,再观察蜂群的弱点,想办法脱身…… 灵力正身体汇聚之时,一个厚重的披风将她包围起来,随即,天旋地转。她的念力一动,聚集的灵力散去,她只觉得被一个冰冷的怀抱包围着旋转了数圈,周围有钦原蜂入侵撞击的声音,但都被那个冰冷的怀抱以强硬灵力回击过去。 之后,她感觉脑后被一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周围一片黑暗,她努力朝那声源看过去,半天才看适应了黑暗,隐约看见身边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骨骼匀称的男人,一身玄袍,面容俊朗却透着股不明的杀气。 “是你救了我?多谢。” 那人再没说话,楚浔似乎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凝神细看,发现男人刚刚吐了一口鲜血。 男人受的伤似乎不轻。 “你受伤了?是中了钦原蜂的毒吗?” 他不屑地冷笑:“这点毒蜂怎么可能伤了我?” 楚浔试探着靠近他,看见他肩膀上也有一个伤口,伤口很奇怪,从形状上看应该是剑伤,但是却未见血,而是呈现火灼般的焦黑。 她审视伤口的时候,男人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她,只是她还未注意,认真的检查其他伤势。 男人动了动手腕,感觉恢復了一些力气,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推到了一边。 “离我远一点。” 楚浔哑然,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如此不近人情。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都不在说话,楚浔满腔的感激之情不知如何倾诉,但男人似乎无意,态度更是冰冷。又过了一会,男人感觉彻底恢復之后,站起身来,楚浔也跟着他连忙起身。 “你要走么?” 男人看着她,不语。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带上我,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全。” “是么?”男人冷哼一声,向洞外走去。 楚浔跟上,两个人始终保持这距离,原本楚浔以为他救她,是出于好心,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个意外,或许这个男人现在想的应该是很后悔救了她。 雨后的姑瑶山很是清新,虽然楚浔住在这里,但却是第一次来这里。此时正值夏季,菟丝花开的正好,散发着幽香,树叶被雨水洗刷的发亮,植被仿若被翻新了一般,空谷幽鸣,草长莺飞,楚浔想着,果然是劫后余生才能享受大自然的美好。可是,下一秒当她看见不远处的平地上驻扎了一批军队,她再也感受不到大自然的可爱了。 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看向男人,只见此刻,男人的脸上露出一股莫名的笑意。 她住在姑瑶山这么久,还从未知道这里居然驻扎着这么一大片军队,而且这批军队中有很多的妖族,形容怪异。 一队人马率先发现他们的踪迹,向他们赶过来。 为首的将领对着男人行礼道:“陆大人,您受伤了?” “小伤。” “我去请泌阳来给您疗伤。” 第4页 楚浔仔细观察身边的男人,他有着非常精緻面容,一头黑髮上是一柄穿发镂空银簪,攒着银色头冠,细眉长挑,双眸狭长,额下的两侧眉峰,是神族特有的紫云祥银图腾。 八千年前,神族已经被仙族灭绝,唯一不知所踪的只有神司陆吾。 而眼前的陆大人,整个人的气质冷冽严峻,眼角轻挑,带着戾气。 让她立刻联想起了慕容鸢前不久刚说过的一句话:“仙庭悬赏了千年的陆吾,最近现身了。” 他真的是传说中的神司官吗?她以为神族该是一身光辉,为何眼前的人让人如此不寒而慄。 如果他就是陆吾,那么他不仅现身了,还秘密集结了军队。而她知道了这个秘密,怕是很难走出这里了。 所以,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么? 陆大人接过士兵奉上来的斗篷,看都不看楚浔一眼,用他特有的冰冷声音说道:“带走!” 楚浔暗自打量一下眼前的士兵,虽然级别看似不高,但行动敏捷,身体健硕,估计身手不错,以她的法力对付这个士兵或许有些胜算,但是……她回头看一眼陆大人,决定省点力气,不要做无谓的拼命了。 于是,她乖乖跟着士兵走进营地。 这个军营隐蔽在姑瑶山的最深处,有植被做掩护,如果不是深入腹地,很难发现,等到真正进入军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营地居然有这么大! 这三界之内,能集结这么多军队,怕是只有陆吾一个人了。 陆吾消失的千年里,一直都藏在姑瑶山?这结界该不会也是他设下的? 楚浔被带进陆吾的帐篷,扔在角落里,陆吾受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请了军医来,军医来了没一会,留下几瓶药就离开了,紧接着,有人送来热水,以及换洗衣物。 陆吾慢条斯理的脱下衣服,在屏风后面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出来。 外面有士兵求见,陆吾便出了帐子。 陆吾半天都没有回来,外面又下起了大雨,吹得帐篷有些晃荡。 楚浔折腾了半宿,本就有些累了,难得有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她坐在椅子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睡了不知多久,她睁开眼睛,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站起身。 帐子外非常安静,没有士兵走路的声音,她试探性的向帐外看看,竟然未见人影,无人看守。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不过她重要逃跑一下试试,看看这里的守卫到底严密到什么程度。观察一下周围的形势,她悄悄出了军帐,正准备迈第二步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帐檐下烤着碳火饮酒的陆吾。 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楚浔将步伐停住,转而走向陆吾。 雨声很大,但他的周围却很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听雨,良久,等陆吾喝完了一壶,抬头看她,用着及轻蔑的语气说道:“千万别想着逃走,我最恨背叛。” 楚浔看他,用一种真诚得不能再真诚地目光看着他,道:“你看我像是这么蠢的女人吗?” 陆吾轻笑一下,又说道:“就算逃走了,也千万别让我抓住。” 前半句太严肃,后半句太轻松,这让楚浔莫名地想要笑。其实她不是个特别爱笑的女人,陆吾更是有着那种冷酷到近乎残忍的眼神,但不知为何,陆吾让她本能地有种信赖感,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她在心中想着,这或许是因为陆吾生了一张神族独有的精緻面庞,容易吸引女人的好感吧。 楚浔瞥了一眼陆吾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试探着问:“陆大人,你的法力这么高,这三界之内,能伤了你的人应该不多。” 陆吾抬眸,隔着火苗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可认识白凌川?” 白凌川? 楚浔当然听说过,法力最高的仙族,曾经的仙帝。八千年轻,就是他灭了神族,成就了仙族在三界至尊无上的地位,可不知何故,他做了仙帝不久,忽然隐居避世,不问世事。 既然陆吾是神族,白凌川又是灭了神族的“罪魁祸首”,怕也是伤了陆吾之人,她莫说和白凌川不熟,就算相熟,此刻也绝不敢承认。 微微正了正身体,她干脆地回答:“不认识!” 陆吾审视他片刻,又问:“那么,你可曾听过瑶姬?” 瑶姬? 楚浔也曾听一个人说起过这个名字,据说她是当年神族的王姬,曾经与白凌川定下婚约,原本是一对名副其实的神仙眷侣,不料,神族与仙族开展,白凌川灭了神族,瑶姬也再那一场惨烈的战争中魂飞魄散。 一对神仙眷侣终究成了一对神仙怨侣。 有人说,白凌川利用了瑶姬的感情,也有人说,是瑶姬欺骗了白凌川,总之,那一段往事究竟如何,怕是只有那一对神仙怨侣知道了。 楚浔心想,瑶姬与陆吾都是神族,估计颇有些交情,回道:“听说过,据说她是神界最美的女子,尤其一双眼睛,生的极美,颠倒众生。” 陆吾闻言,嘴角牵动了一下,未反驳,也未认可。 楚浔不明白陆吾为什么会提起她,但陆吾绝对不会是个爱随便闲聊的人,他会提起瑶姬,定是有原因。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陆吾说话,就在她以为陆吾不会开口时,他忽然开口说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面熟,想了好久,终于想了起来。” “应该不会是你心仪的姑娘吧?”楚浔笑言,语气透着一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调侃。 陆吾一愣,忽然大笑。 他笑的太过自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楚浔讶异的眼神,等他笑够了,忽然沉下身子,靠近她,说道:“不如说是我心恨的姑娘会好一点。” 这回换楚浔愣住。 “有没有人说你的眼睛,长得很像一个人?” “只是眼睛像么?” 陆吾点点头。 “有没有其他点别的,例如温和的性情或是傲骨的心性之类?” 陆吾说:“这种内在的东西,要长时间接触才能发现。” “说的也对。” 陆吾起身:“所以,你留在这里,等我慢慢发现,慢证实你的身份。” “呃?”楚浔愣了一下,遂又轻轻嘆道:“就算证实了我的身份,你也不会放我走的,对不对?” 陆吾回头看她,楚浔笑的自嘲:“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你能让我活着离开么?” 陆吾想了下,模稜两可的说道:“好像……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好像……是的。 她怎么就一不小心误入了歧途呢! ☆、第二章 神司陆吾 楚浔已经在歧途中呆了三天了。 陆吾几乎不限制她的自由,可以随意进出,但身边必定有人跟随,他很忙,她很少看见他,他经常是深夜回来,不过不管多晚,都会在雨下的帐檐小酌一杯。 第5页 现在离慕容鸢中毒已经过去四天了,楚浔很担心她,但是却束手无策,军营四周铜墙铁壁,有重兵把守,除非她从天上飞出去。 哎,此刻若是乘黄在身边该有多好,楚浔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乘黄。 陆吾交代完事,从外面走进来,一进帐,就看见楚浔直勾勾的瞅着他。 陆吾慢吞吞的将云袍脱下,放在一边,拧着眉毛,双眼紧闭。 楚浔看出了他的后背格外僵直。 “我看大人身上的顽疾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神族也会生病么?” 陆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轻蔑。 “这里是姑瑶山,不是帝都山。”帝都山是三界至尊所在之处,八千年前,神族统领三界,神族的神帝便住在帝都,后神界被仙界所灭,仙界占领了帝都山。但仙帝凉音仙尊却极少去帝都山,除非有重要的祭祀仪典,他一般都住在蓬莱仙山。 楚浔听出陆吾提起帝都山时,胸中充满仇恨,也不敢再乱说话,忙转移重点道:“也对,长期被人类的浊气侵蚀,就算是神仙也会病倒。” 陆吾瞥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浔走到他身边,有些谄媚的说道:“大人这旧疾我不可能根治,但却能缓解一二,大人要不要试试。” 陆吾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可以。” 得了肯定之后,楚浔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轻轻的在他肩膀的几个穴位用不同程度的力度试探了下。 “大人,可是肩膀受过重伤?” 陆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楚浔又将力度加重了一些,以他肩膀的僵硬程度,此种顽疾应该已有百年以上,劳累时便会酸疼不已。 陆吾虽然身体健硕,但唯独肩膀的旧伤是软肋,楚浔刚刚摸上去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石头,奇硬无比。 楚浔在几个穴位重重的揉捏一会,但却发现,经络堵塞得太严重,根本疏通不开,她稍稍一用力,陆吾痛得皱眉,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一边去。 “到此为止吧。” 楚浔知道他一秒变脸的本事,没再说话,顺从的坐到一边,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陆吾道:“想说什么就说。” “是这样的……” 楚浔将她来姑瑶山的目的,以及慕容鸢受伤的事情一一陈述,希望他可以允许她暂时出去一下,她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陆吾轻蔑的笑:“我说过,在我没查出事情的真相时,你不能离开。任何理由都不可以。” 楚浔小声嘟囔:“这不是理由,这是事实好吗!” “你说什么?” 楚浔:“没什么。” 第一轮沟通无果,楚浔索性再不说话,坐在床榻边,恶狠狠的看着他。 陆吾的疼痛好似缓解了一点,他换了件舒服的长袍,坐在灯下处理公文。 楚浔知道他要负责这军营里一切的调度和训练,掌管这么多人和事,让他们有规有矩,还要化整为零,定是十分辛苦。 “是不是所有痛恨仙庭的人,都可以加入你们的军队呢?”楚浔忽然说道。 陆吾看了她一眼,翻了一页书。 “哦?这么说你知道我和仙庭的恩怨由来已久?” 楚浔被他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楚浔不说话,陆吾笑笑:“看来我留你是留对了。” 楚浔:“你知道的吧,就算你留我,也不会对仙庭造成任何威胁的。” 陆吾:“我留你,不是用来威胁仙庭的,是要确定你是不是对我有威胁。” 楚浔:“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陆吾:“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最毒妇人心么?” 这话还能不能好好说了! 自知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没有陆吾高,楚浔这回真的闭嘴不在说话,两个人同处在一个帐篷里,却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 良久,就在楚浔觉得自己坐着都能睡着的时候,陆吾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的军队,不止你想的那么肤浅。” 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浔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难道…… “你是在告诉我,你的军队里,也有仙庭的人么?” 陆吾又露出了诡异的笑:“我又有了一个杀你的理由。” “你,你故意告诉我的?”楚浔这回真的笑不出来了,她知道了他身份,知道了他的秘密,就算她能活着离开,也会必定要被他追杀到底。 不由的,楚浔感觉自己后背微微发凉,手心里却全是冷汗。 此时,陆吾靠了过来,慢慢的,很近,近到不可思议的距离,楚浔的心跳的又快又痛,恍若胸中一团明火,即将引燃。 忽然,陆吾的手覆盖在了她的额间,然后笑道:“出了虚汗,看来,你是真的怕了。” 她拍开他的手:“废话,你这么吓我,我能不害怕吗?怕的要死!” 陆吾笑着离开,心情好像格外的好。 楚浔莫名地有种错觉,陆吾好像并不想伤害她,他只是想把她留在军营里,难道……想要逼她假如反叛仙庭的队伍里? 那么,她要好好考虑考虑,横竖都是死,是横着死好,还是竖着死好? 第二天一大早,楚浔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刚出了帐子,她嗅到一阵熟悉的气味。 四下查看,果然在帐外看到了乘黄留下的痕迹,那是它特殊的爪印,看得楚浔又惊又喜。 楚浔叫来一边的士兵,问道:“这里可有湖水之类的地方。” “军营旁边就有。” “我想沐浴。”她说道。 年轻的士兵露出尴尬的神色,道:“陆大人说,我们必须一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 楚浔:“没关系,我在里面洗,你们在岸边把守不就可以了,反正我也没长翅膀。” 士兵想了想,最后答应了下来。 片刻,楚浔就跟着士兵来到了军营旁边的一处湖泊,姑瑶山从前是神山,有很多湖泊,这些湖泊都很有灵气,楚浔猜想,乘黄一定会在最近的湖泊里等着她。 到了地方,士兵们转身迴避,楚浔装模作样的脱了几件衣服,立刻潜入水底。果不其然,乘黄正在水底等着她。 她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几乎带着哭腔。 “我快要想死你了!” 乘黄嫌弃的推开她,嘲笑道:“真违心。” 楚浔:“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乘黄:“那以前都是假的咯!” 楚浔:“……” 乘黄见楚浔一副吃瘪的样子,笑了一会,然后认真说道:“我已经勘察过四周了,如果我就这样带你飞出去,没走多远就会被他们的人抓回去。” 第6页 “所以呢?” “我打算搞点事情。” 楚浔不明所以。 “我在寻找你的途中,发现了几处钦原蜂的巢穴。” “所以呢?” “我打算让钦原蜂突袭这个军营,不需要多大阵仗,闹出点声响就行。” 楚浔嘲笑道:“别逗了,你能制服钦原蜂?” 乘黄认真回答:“我不能,但是,我能制服他们的天敌毕方鸟。” 楚浔恍然大悟,钦原蜂怕火,而毕方鸟最擅长的就是喷火。 在楚浔的脸再次要贴上来的时候,乘黄赶紧推开她:“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随后,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楚浔才浮出水面,不过等她出来的时候,表情却瞬间僵直。 周围的士兵都退到了很远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陆吾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拧着眉,道:“你洗澡都洗这么久么?” 楚浔:“这不是很久没洗了么?” 陆吾转过身去:“洗好了就快出来。” 楚浔没再说话,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穿衣服的声音,等她穿戴好,陆吾才转过身来。 “没想到你还挺正人君子。” 陆吾冷哼:“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不下流。” 楚浔跟着陆吾一起回了军帐,陆吾处理公文,她在塌上睡觉,这一放松,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但却已看不见日光。 外面传来了声响,楚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陆吾道:“你在这里呆着,别处去。” 楚浔顺从道:“好。” 暗淡的天空忽然泛起火光,火光前面是成群结队的钦原蜂,正浩浩荡荡向军营重来,士兵们虽然从未见此阵势,却个个训练有素,立刻做出防御状态。 钦原蜂铺天盖地而来,实在是太多了,没一会,军营里的步伐就开始紊乱起来,楚浔顺着窗开看去,目光巡视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乘黄的身影,它躲在毕方鸟的后面,以极快的速度沖了下来,马上锁定了楚浔。 但是就在它要破门而入的时候,却忽然被门口的结界弹了回去。 楚浔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住的军帐一直是有结界的,还好乘黄没有白天单枪匹马的闯入。 她站在帐子门口,由于有入侵者闯入,结界显露出了明显的轮廓,结界不能进入,但楚浔可以走出。 楚浔和乘黄汇合后,乘黄一脸不满:“有结界你怎么不早说啊!” 楚浔无辜:“我也是才知道的。” 就在楚浔和乘黄准备离开的时候,楚浔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对乘黄说:“你等我下,我马上出来。” 语罢,她又钻进了帐篷,拿出纸笔,写了一个解毒的方子,才和乘黄一起离开。 乘黄腾空而起时,陆吾马上察觉,闪避过一团钦原蜂的攻击,飞身而起。 楚浔急忙催促着乘黄:“快飞快飞,陆吾追来了。” 然而,乘黄飞得再快,终是被陆吾追上了。陆吾落在乘黄的身前冷笑道:“你还真是蠢,竟然以为这样就能逃……” 他的话未说完,目光倏然一沉,落在楚浔的身后,目光极寒。 楚浔好奇地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一袭淡青色的人影立于她身后的半空之中。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纵然悬身空中,却也如履平地,脚下踏过之处,皆生出一朵白色的雪莲,倾身即融,冰瞳灿目。 青白色的袍子暗生莲花,银色的长髮似冰霜似白玉,光洁白皙的额前碎发下,肩头披落一身风雪,白璧无瑕的脸庞如经雕琢般细腻,鼻息柔软,略带轻寒,腰身繫着的一缕莲荷飘带随着步伐轻轻舞动,所到之处皆生出细小的雪花冰凌,转身间,倾了一身潇洒,乱了一世繁华。 ☆、第三章 凡尘俗世 楚浔来不及分辨眼前突然冒出来这个仙气飘飘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见陆吾快速掠到她和乘黄的身后,挡住了她欣赏仙人的视线。 她还想再看清楚点,就听乘黄道:“凌川仙尊来了,阿浔,快抱紧我。” 她急忙抱紧乘黄。 乘黄趁着陆吾和白凌川对峙的机会,飞速冲出了结界,逃离了姑瑶山,飞嚮慕容府所在的图陵城。 一路上,楚浔问乘黄:“刚刚那个人就是白凌川啊?你怎么认识他?” “因为是我引他来的。我担心钦原蜂虽毒,怕是只能缠住陆吾片刻,我们难以脱身。刚巧前两日,我无意中在姑瑶山附近碰见白凌川,猜想他可能是听说陆吾现身,来找寻陆吾的踪迹,便引他发现了陆吾的行踪。” 楚浔一边赞嘆着乘黄的智勇双全,一边笑道:“阿黄,想不道你还挺聪明的。” “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很笨吗?” “不是不是,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竟然认得白凌川,还能把它引来救我。”楚浔拍拍乘黄的头,乘黄居然能把她从陆吾手中救出,的确是让她颇感意外。 百年前,她刚来姑瑶山居住不久,便遇到乘黄也来山中闲逛。刚好她也寂寞,就留乘黄下来给她作伴,乘黄一口便答应了。 百年相处下来,乘黄一直都是一副忠诚耿直的性子,今日乘黄的所作所为,倒是让她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也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一番深思后,她忽又想起了陆吾。听说白凌川是三界内法力最高的人,陆吾怕是打不过他,那么他会不会被白凌川所杀呢? 如果陆吾死了,她自然是可以安然脱身,三界也不会再有战乱,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为什么,她内心深处有些希望陆吾能逃过这一劫…… 一路胡思乱想中,乘黄带她来到图陵城,在慕容復门前,楚浔遇见了一脸不安的管家,管家一见她,匆匆迎过来,惊喜道:“楚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楚浔立刻问道:“鸢儿怎么样了?” 管家:“一直没有甦醒,楚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 楚浔道:“抱歉,让你久等了。路上遇见了棘手的事情,不过好在,草药拿到了。” 回了慕容家,楚浔将她在营地附近找到的祝余交给了婢女,详详细细告诉了她们熬制的方法,没多久,一碗草绿的汤汁端了上来。 楚浔亲自餵慕容鸢喝下,这才算放心,坐在慕容鸢的床前,等待她醒来。 这期间,楚浔让管家和婢女都离开,自己留下陪着慕容鸢。她本以为要等个一天一夜,慕容鸢才会醒来,没想到当天夜里她便醒了。 “你终于醒了。”楚浔总算放下心。“感觉怎么样?” 慕容鸢道:“没什么感觉,就想睡了一个长觉一样。” 楚浔见慕容鸢毒已经解了,气色也不错,询问道: “你是怎么中了钦原蜂的毒?我住的那一带,似乎没有钦原蜂的踪迹。” 第7页 慕容鸢:“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和往常一样,没有遇到什么钦原蜂!回来便觉得不适。” “哦,也有可能有一两只钦原蜂从北山飞来,刚好被你遇到。不过,鸢儿,以后你不要再去姑瑶山了……”她本想告诉慕容鸢姑瑶山的结界内有军队集结,非常危险,但考虑到慕容家族与天界关系匪浅,不想多事,便话锋一转道:“最近姑瑶山上有钦原蜂的蜂群出没,非常危险,还是小心些好。” “好吧。阿浔,既然姑瑶山有毒蜂,你也先不要回去,在我家里住一阵子吧。” 楚浔闻言,立刻点头。她也确实不敢回去了,她倒不是怕毒蜂,是怕陆吾万一没死,她回姑瑶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太好了!今晚你跟我住,明天我让人把甜水园的房子打扫出来,你住那里吧。” “好!” 第二日,楚浔醒来的时候,慕容鸢已经不在身边了,问了婢女才知道,慕容鸢刚刚处理了一些事情,这会正在前厅里。 楚浔摇摇感嘆,看来这贵府小姐还真不是好当的。 梳洗完毕之后,楚浔跟着婢女来到前厅,慕容鸢一见到她倒没有很惊讶,她正和他的三哥慕容嘉平下棋,她棋品不好,也就慕容嘉平能受的了她耍赖的性子。 “不下了,三哥老是让着我,真没意思。” 楚浔走过去,道:“他若不让着你,你更要埋怨他了。”语罢,又对慕容嘉平行礼道:“慕容公子!” 慕容嘉平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见她行礼,快速起身回礼:“不用这般客气,你和鸢年纪相仿,若不嫌弃,就同鸢一样,叫我三哥吧。” 楚浔道:“三哥。” 慕容嘉平笑着应了一声。 这边,慕容鸢怀中抱着一只圆脸的小花猫忽然打了一个滚,跳下了凳子。 “这猫很听话,不知道乘黄能不能和它相处的来!” 慕容鸢啧啧道:“难说,乘黄见了它,会嘴馋吃了它也说不定。” 见两个姑娘聊得欢快,慕容嘉平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庭廊水榭,骄阳暖暖,又有知己相伴。楚浔忽然萌生了个想法,她想过一过这人间柴米油盐的生活。反正她也回不去姑瑶山了,倒不如在这图陵城享受这人间的红尘万丈。 有了这个想法,楚浔便对慕容鸢直言道:“鸢儿,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你说吧。” “这钦原蜂不知何时才能离开,我可能有些时日回不去回姑瑶山。我在你这府里闲着也没事,你们家商铺那么多,你手上可有掌管的脂粉铺子,我可以帮你打点一下。” 慕容鸢惊喜道:“好呀!我收拾一下,午后就带你去看看铺子。” 午后,慕容鸢就带着帐房,丫头,伙计,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她选了一个带着院子的商铺,因为那件铺子可以让她居住。慕容府邸再大,终究是别人的屋檐下,她住着不自在,乘黄也无处容身。 倒是这个有院子的铺子最适合他们生活。 这间商铺的位置不算闹市,却十分清静,前堂和后院用一个屏风隔断,有天井,有绿植,楚浔细心的打理了几日,将运了一些奇珍花草运了过来,装饰一番,别具一番风味。 夏季天热,楚浔用薄荷配了水放置在正堂的四个角落里,从前那些包裹着水玉的奇珍易宝,做成了简单的挂件摆放在了天井两侧的栏杆上,风一吹,叮噹作响。 正堂的身后是一面花墙,然后左侧是香氛台面,摆放着各种香料,香包,香露。 慕容鸢看到了楚浔的布置,绝口称赞,本来女孩子就喜欢香,楚浔又精通各种奇花葯草,制出的香远比集市上那些脂粉好闻得多。 铺子是有了,开张之后却久久没有生意,因为楚浔调制的香都是珍奇的材料,价格高昂,这些凡人自然是望尘莫及。 后来楚浔便开始研制治病救人的奇药,这一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她的药材可以治癒很多人的顽疾,尤其是她在那些垂死无望的老人们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生还之气,她便觉得格外心安,即便是分文不取,还倒贴,她也觉得很满足。 所以,那些珍贵的神山仙草她也毫不吝啬,分给大家,小孩子贪玩,她也陪他们一起疯乐,总之,出去走走,治病救人,她很快便爱上了人间的生活。 楚浔的仙草都有很神奇的功效,比如,她坐在门口晒太阳,听到隔壁夫妻总是在吵架,她便送去了白菓,白菓的花有毒,但果实却能让人忘记烦恼之事,结果,那对夫妻到真的没有再吵过架。 路边的小叫花终年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她便送了些杜衡给他,增加力量,不久,小叫花变成了码头最强壮的搬运工,和楚浔混熟了,还会帮她补个砖瓦什么的。 老人们多有心痛的毛病,她便将自己珍藏多年的萆荔送过去熬汤喝,萆荔是西陵珍草,治疗心痛效果最好。 前后忙了一段时间,慕容鸢强烈建议让她把香粉铺子改成药铺,不过楚浔还是拒绝,因为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偶尔做做善事可以,若说真正的药理,她便一窍不通了。 慕容鸢道:“我虽然不指望你给我赚钱,但至少不能亏本啊!” 楚浔清闲的坐在竹椅上晒太阳,她拾起一片竹叶,淡淡说道:“我本来也不指望能赚钱,只是岁月太长,找点事情做,自然而然就好。” 慕容鸢想了想,也有道理,岁月静好,何不顺其自然。 傍晚,楚浔做了鱼,和慕容鸢在院子里支了个小桌吃了起来。乘黄就坐在他们身边,等着楚浔给她剃鱼刺。 楚浔吃的很慢,因为一边吃,一边还要照顾乘黄。 良久,楚浔吃饱了,她将她们吃剩的饭菜端下去,又做了些甜点当宵夜。 入夜了,风格外清凉。 楚浔躺在小院的竹椅上,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披风,睁大眼睛看着天空,像是走神了一般,就连慕容鸢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你看什么呢?”乘黄问道 “难得看见不下雨的夜空,自然是多看几眼。” ☆、第三章 凡尘俗世 门口的风铃响了,是慕容嘉平来了。 他带来了好多东西,说是慕容鸢拖他送来的,还说,如果她觉得无聊可以去大街小巷转转。 楚浔也觉得每天闷在家里,客人又少,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便出门熘达去了。 这一去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忽然发现自己也有救死扶桑的本领,一些仙草不但可以调香,更可以治病,尤其是她在那些垂死无望的老人们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生还之气,她便觉得格外心安,她治病分文不取,还倒贴,那些珍贵的神山仙草她也毫不吝啬,分给大家,小孩子贪玩,她也陪他们一起疯乐,总之,出去走走,治病救人,心情大好。 她的仙草都有很神奇的功效,像是她坐在门口晒太阳,听到隔壁夫妻总是在吵架,她便送去了白菓,白菓的花有毒,但果实却能让人忘记烦恼之事,结果,那对夫妻到真的没有再吵过架。 第8页 路边的小叫花终年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她便送了些杜衡给他,增加力量,不久,小叫花变成了码头最强壮的搬运工,和楚浔混熟了,还会帮她补个砖瓦什么的。 老人们多有心痛的毛病,她便将自己珍藏多年的萆荔送过去熬汤喝,萆荔是西陵珍草,治疗心痛效果最好。 前后忙了一段时间,慕容鸢强烈建议让她把香粉铺子改成药铺,不过楚浔还是拒绝,因为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偶尔做做善事可以,若说真正的药理,她便一窍不通了。 这一日,慕容鸢约了楚浔去骑马,可是楚浔去了之后,却发现慕容鸢没在,问了婢女才知道,原来是仙庭来了人,慕容家的人全部都去祭坛恭迎仙驾。 在人界,仙人极少出现,故人界和仙庭直接沟通很少。 仙界也许可凡人去九嶷山修仙,但是修仙太苦了,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即便坚持下来成了仙,入了仙籍,也不愿多眷恋凡尘,大都寻得一场能汲取天地精华之处清修。所以,长久以来,仙界一直都是人间遥不可及的存在。 能与仙界有些关联的凡人,便只有慕容家族,是以仙界若有事要与人界沟通,或者想要掌控人界的消息动向,必是要通过慕容家族。 如今,仙人来了人界,慕容族的人去祭坛恭迎倒是没什么不妥,但是,仙界的人为何突然到来? 楚浔疑惑地等了大半日,慕容鸢才回来,眼中闪烁着难掩的兴奋。 “听说仙庭来人了?”楚浔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慕容鸢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一件事,仙庭悬赏了千年的陆吾最近出现了,仙庭寻遍了很多神山,最后发现他在人界,就藏在姑瑶山上。” 听闻此话,楚浔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发冷,因为仙庭的人劳师动众来找陆吾,就代表白凌川并未杀死陆吾。陆吾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小心翼翼的对慕容鸢问:“仙庭的人为什么要来找你们,不会是想让慕容家帮忙吧?” “凉音仙尊确有这个意思。陆吾藏身在姑瑶山的北坡,藉助姑瑶山的极强的怨气结成了结界,那结界能吞噬仙人的灵力,仙界的人都无法接近。据说,前不久有位仙尊曾冲破结界,追上了陆吾,但也无法抗衡结界的力量,没有捉到陆吾。” 楚浔点点头,看来她猜的没错,陆吾还活着。 也难怪陆吾能藏身在姑瑶山八千年无人发觉,是因为那怨念结成的结界。可是到底是什么怨念,可以如此强烈,让白凌川这样的仙尊都无法破除? 慕容鸢又道:“凉音仙尊希望我们慕容家能集结军队,寻找灵兽。届时,他们会找几位法力极高的仙尊合力将结界打开一个缺口,我们带着军队和灵兽冲进去,寻找陆吾。” 楚浔不由得一惊,陆吾法力高强,更重要的是那数万强兵,假如没有结界,仙庭出马尚还能有几分胜算,若是凡人去寻,遇上了陆吾,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楚浔想提醒慕容鸢,说道:“鸢儿,那陆吾是神族,法力一定不低,你们都是凡人,去了不是送死吗?” “仙尊说,陆吾已经受了重伤,法力大减,现在是最佳的时机,若是再拖延些时日,陆吾伤势好转,那就真的无法对付了。” “可是……”楚浔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慕容鸢,就算陆吾受伤,他手下那些人也不是他们所能应对的。 但是,百年前救她的人曾经告诉过她,人界,仙界,神界的恩怨在八千年前就结下了,只有胜败,没有对错。那人特意警告她,她的身份特殊,切不可参与其中,否则她非但谁都帮不了,还会招惹出更大的灾难。 “可是什么?”慕容鸢看向她,目光中透着几分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浔如鲠在喉,一时不知该不该把陆吾的事情告诉慕容鸢。 慕容鸢看出她神色有异,追问道:“阿浔,我与你相识多年,你一直在姑瑶山,不论传闻将姑瑶山说的有多么可怕,你都从未在意。而且,你的样貌也还是我们初识的样子,未见变化。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凡人,但也不像是仙人。我以前也从未问过你的来歷,但如今陆吾也出现在姑瑶山,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何人?你与陆吾是否有关系?” 楚浔一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是谁?其实连她自己就不是很清楚。 百年前,她仿佛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便在姑瑶山上。 她身边坐着个女子,女子告诉她,她叫楚浔,没有来歷,也不属三界。她有些法力,但是不强,她猜测自己应该算是个灵物。 女子告诉她,她生来就是有着原罪,要想活下去,就住在姑瑶山,藉助姑瑶山的怨气隐藏自己。女子还送了她一幅画,那画像上是个绝美的女人,女子说那副画像中的人便是她,她并不知道那画像中的人是谁,只觉得她与画像中的人除了有一双相似的眼睛之外,并无其他相似之处。 这百年来,楚浔不曾离开姑瑶山,调香制药,与世无争,她倒是也喜欢这种清静又自在的日子。 只不过,她时而在噩梦中惊醒,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有一种力量在控制着她,让她走出姑瑶山,走入尘世间,走回她本该有的宿命。 也仿佛是那种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遇上了躲避八千年的神司陆吾,遇上了隐世数千年的白凌川,她还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她也会遇上遥不可及的至尊天帝——凉音。 那女子说,这三个人是她的宿怨,她以为,这三个人也是她的宿命,该遇上的终究会遇上,无法逃避。 沉吟片刻,楚浔嘆息,声音低沉而温柔:“鸢儿,对不起,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陆吾并无关系。” 慕容鸢撇撇嘴:“就知道你不会说,好吧,我不问了,什么时候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楚浔笑笑,继续说道:“我们说正事吧,陆吾是神族的神司官,就算他受了伤,以慕容族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和他抗衡的,所以,你们还是应该和仙族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再行动。” 慕容鸢:“凉音仙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这次他带了嫣华上仙一起来,打算让她留在慕容府主事,可是我一看那个嫣华上仙,就浑身不自在。” 楚浔从慕容鸢的话语中似乎闻到了一丝醋意,她笑道:“你该不是喜欢凉音仙尊吧?” 慕容鸢大方的承认:“从我第一次见到凉音仙尊就被他吸引了。你没见过仙族的男人,他们真的是那种特别美好的存在。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忘怀。” “噢?我倒是听乘黄说过,它说神族的女子最美,仙族的男子最俊。万年前,神族的女子与仙族的男子相互倾慕之事常有,也流传过许多神仙眷侣的故事。不幸的是,八千年前,神族与仙族开战,现如今,这世间再无神族女子了……” “神族女子无法得见,但仙族男子倒是见得到哦,等到凉音仙尊来了,我一定找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第9页 “呵呵,我又不是花痴!” “你……你说谁是花痴!” 楚浔见慕容鸢作势要打她,急忙跑了出来,逃回自己的住处。 从慕容府回来之后,楚浔就一直坐在庭院的天井旁边发呆,乘黄走过来,抖了抖身上的绒毛。 楚浔捏住它的狐狸嘴,问道:“你说我该不该把陆吾在姑瑶山藏了一个军队的事情告诉鸢儿。” 乘黄挣脱后,一脸鄙夷的看着她:“你不说她也会知道的,他们又不傻,当然会去查看?” “说的也是。” “不过,你为什么不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慕容鸢呢,这样他们或许可以占得先机,胜算更大。” 楚浔沉默。 “你不想陆吾被抓住?” 楚浔看看乘黄,乘黄陪伴了她百年,是她最信赖的知己。 她坦然道:“陆吾救过我,对我有恩。后来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怕我泄露了他的秘密,将我关在营帐里,却对我很关照。陆吾还说我很像一个他认识的人,我总觉得陆吾对我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乘黄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就是这么喜欢念着别人的好。人家只要对你一点点的好,你就恨不得把命都给人家。” 楚浔瞪了乘黄一眼:“你这是夸我么?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当然是骂你,骂你傻,骂你蠢!你帮陆吾保守秘密,他可未必念你的情。” 楚浔被它噎得说不出话来,伸出手在此捏紧它的狐狸嘴,恶狠狠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欠抽,怎么老是和我对着干,信不信拔光你的狐狸毛做件披风!” 乘黄瞪着她,刚要张口,楚浔瞬间松开。 “你倒是出息了。”冰冷无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楚浔被那声音的冷给吓了一跳。 陆吾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庭院中,她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吾忽然以疾风之速,掐起她的喉咙,将她抵在墙壁上。 乘黄见状立刻露出兇狠的嘴脸,却不料陆吾斜斜的看了它一眼,道:“一边呆着,我要杀她,十个你都救不了。” 乘黄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力量,顿时蔫了,缩在一边。 “我有没有说过,最好不要逃跑,我最恨被背叛。” 楚浔点点头,顺便狠狠瞪了一眼乘黄,心中暗道:你是属乌鸦的嘛,怎么说的话这么灵验! “我有没有说过,逃跑了最好别让我抓住。”陆吾的声音愈加阴冷。 楚浔再次点头。 陆吾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动脉,仿佛即刻可以割裂它一般。 “我可能没有和你说清楚,在我的军营里,一般逃兵都会死的很惨,所以……”他可以拖长了尾音说:“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你。” 楚浔吓得不敢说话,满眼的惊恐,怎么办,陆吾的生气不像是开玩笑,他真的可能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她想起了那颗救命的精魂珠,那人说,若是遇到生命危险,就捏碎它,现在的她,应该是遇到了生命危险吧。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陆吾忽然捏住了她的左手,将她掏出的那颗精魂珠夺了下来。 楚浔紧闭双眼,心想,这下她真的死定了。 谁知陆吾捏着她脖子的手并没有再继续用力,而是凝神看着指尖捏着的精魂珠。 很突兀地,他问道:“这是乌谷给你的?” 楚浔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陆吾放开她,一双凶眸变的清明起来。 乌谷不是敌人,这一点他可以肯定,那么楚浔呢,乌谷不是个随便给人宝贝的性子,她会把她的精魂珠送给楚浔,楚浔必定有所不同,难道他猜对了?楚浔真的是…… “今日,我暂且放过你。” 楚浔感觉自己像是从死神线上被拉了回来,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陆吾召唤出坐骑,一跃而上,临走前,他对楚浔说:“我最近刚好没什么事,会再来跟你算帐,你最好乖乖留在这里,别再逃跑,否则……你知道后果。” 陆吾背影潇洒的飞走,留下了错愕不已的楚浔。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乘黄才探出头来:“他这话的意思,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是吧?” 楚浔一把揪住它的嘴,咬牙道:“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第四章 慕容家族 月色如水,浪卷如云,陆吾站在岸边,海面上站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量纤纤,柔姿绰约似仙子,玉足落地,步步莲华,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柔纱绫罗衣,戴着白色的斗笠,斗笠下清秀的面容竟然还覆盖了一层面纱。 “好久不见,陆大人。”女子柔声说道。 “乌谷大人,好久不见。” 乌谷轻笑,笑声无比悦耳醉人:“你这么久都没来找过我,今日来,想必是有求于我了。” 陆吾未否认,也无言语客套,直接问道:“楚浔,到底是谁?和瑶姬是否有关系?” “若是我说有关系,你会不会杀了她?” 陆吾摸了摸下巴,模稜两可的说道:“要看我的心情。” “怎么办呢?”乌谷声音柔媚的说道:“她是我的人,所以,你不能动她。” 乌谷的间接承认,让陆吾身子一震,他暗紫色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瑶姬不是八千年前就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么?” “不如我们联手。我可能会考虑告诉你更多的事。” 知道乌谷不愿意再透露,陆吾也无心跟她周璇,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陆吾站住脚,却见乌谷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冰蓝色的匕首,她慢慢走近陆吾,道:“陆大人,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给我留下点什么就这么走了,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想要什么?” “老规矩,当然是你的血。”她平缓的说道。 乌谷悄无声息的将那冰蓝色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陆吾的身子颤了一下,却没有动。 等到她把那把匕首□□的时候,冰蓝色的匕首已经变了色,刀刃上沾了一滴深红的血,乌谷拿出一个精緻的玻璃瓶子,将那滴血滴了进去,然后收在怀中,随即将那把已无生气的匕首丢掉。 她嘲弄的说道:“你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陆吾点了胸口处的两大穴道,片刻,才缓过来。 他知道乌谷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也无心与她再多说,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却盯了乌谷良久,然后说道:“我总觉得你没有告诉我实话,若是有一天我知道你是在骗我……” 乌谷笑笑,随即如尘雾中的一缕青烟,消失在烟波浩渺的大海之上 陆吾却未离开,捂着心口,望着苍茫无际的大海出神。 第10页 乌谷虽然未明说,但却已经暗示他,楚浔与瑶姬有所关联。 其实,他无意中救了楚浔的时候,他看见她的眼睛,就发现她的眼睛像极了瑶姬。瑶姬是个美人,最美的便是那双眼睛,人人都说,她的眼睛里,是一片大海,她流的眼泪,璀璨之光似天上最明的一颗星。 一般的人,是不会生出那样一双眼睛的。 后来,他打昏她,探视了她耳后,她耳后果然有一朵火焰的印记,那是瑶姬独有的印记。 那一刻,他是茫然的。 八千年了,他一直以为瑶姬永远消失了,带着她的罪孽,带着她的仇恨,在这个尘世灰飞烟灭,唯一留下的,就是姑瑶山上万年不灭的怨气。 他虽然恨,虽然怨,虽然不能宽恕她令神族灭亡的罪孽,但瑶姬已经不存在了,他的恨也随着所有的记忆被埋藏。 如今,他再看到与瑶姬有关的女子,许多往事,好像在一瞬间又回到他的记忆中。 他记起万年前,那时的神帝还在,他是神帝身边的神司官,也是神族最强大的将领;瑶姬是神帝最爱的女儿,也是神帝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陆吾一向不是个儿女情长的男人,一心只想成就大业,神族的人都知道他冷若冰霜,不近女色,所以,神帝才会对他委以重任,甚至将瑶姬交给他照顾。 瑶姬恰巧也是个不喜欢儿女情长的女子,她喜欢和他一起游歷四海,征战八荒。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敬重彼此的战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知己。 他们相信,他们将来会实现两个人一样的梦想,造福世人。 然而,一切都因为白凌川而改变了。 瑶姬爱上了白凌川,她不再是瑶姬,她不再心怀三界,不再强悍无畏。白凌川是她的铠甲,也成了她的软肋…… 终究,她为了爱,出卖了自己的族人,也令自己灰飞烟灭。 如今的楚浔,有着和瑶姬相似的三分容颜,最像的便是那双眼睛,似万顷碧波,星辰大海。 楚浔是瑶姬吗? 如果是,他又该如何对待她,杀了她,让她为自己的背叛再死一次? 她的死又能改变什么?能让神族的人都復活吗? 不能! 能让仙族灭亡吗? 这个念头在陆吾脑海中闪过,随即,他的情绪骤然冷静下来。 瑶姬之于白凌川,何尝不是他的软肋? 当年瑶姬一念之差,致使神族覆灭,白凌川经歷了八千年的悔恨,是否也会有一念之差? ****** 自从陆吾走后,楚浔总是睡的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想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她刚刚睡醒,便接到慕容府的人传话,说慕容鸢请她过府一叙。她简单收拾一下,便去了慕容府。 到了慕容府门外求见,她才得知慕容鸢突然遇到了些急事,出去了。 慕容府因为有仙庭的人来到,门口多了几倍的护卫,还有仙庭的将领,守护尤为严格。她本想回去,等慕容鸢回来再来找她,恰好遇见陈庭出来。陈庭见到楚浔,便即刻将她引入府邸,让慕容鸢的侍女宣仪带楚浔暂去慕容鸢的房间等候。 途中,宣仪客气地解释道:“楚姑娘,很抱歉,今天要让您稍等一下。凉音仙尊有事要出去,请小姐陪伴,小姐不好推脱便随他去了。小姐临走时特意交代,让您稍等她片刻,她有事要跟您说。” “好的,我知道了。”楚浔应着,随宣仪进了慕容鸢的房间。 宣仪为她沏了碗香茶,茶香中透着橙花的浓香,楚浔端着茶杯缓步踱到窗前,后院的优美景致一览无遗。 窗外的一棵橙花树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橙花树开的硕大无比,光华灿烂,风一吹,飘着阵阵幽香,那香十分醉人,让人忍不住多去闻上几下,直到鼻腔里全是橙花的香味,才肯罢休。 侍女宣仪见楚浔看的出神,便说道:“这橙花今日开得真好!平日很少开得这么大,这么香。倒是府里东花厅后面有一颗更大的橙花树,平日就开得好,风一吹,满院子都是清香,下完雨,连泥土都是香的。” “是么?” 宣仪点点头:“姑娘要去看么?” 楚浔点点头,道:“好啊。” 宣仪领着楚浔去看橙花树,绕过游廊,她看到了院中一颗盛放的橙花树,然后……她便看见了橙花树下,站着一位似曾相识的青衣男子。 风吹的他衣袂飘仙,楚浔离的有些远,只能看到他的虚影,青玉簪束髮,鬓间垂着几缕流苏,天仙姿态,惹人瞻仰。不过,那看似缥缈不染尘埃的背影,有些清冷孤寂,多望几眼又有种彻骨的悲伤。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些,看清了那男子,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仙气,身着温玉青袍,眉色悠远,双眸淡然,洁净的肌肤如玉般温软。 她蓦然想起,这个仙人她见过一次,就是白凌川。 那日在姑瑶山上匆匆一瞥,她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今日细看,不由得感慨传说不假,仙族的男子果真俊美非凡,恍若天人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白凌川的万分之一。 这样的男子,真的只是远远看一眼便觉得此生无憾。 剎那间,她的心有一种奇怪的刺痛,不轻不重,仿佛心口被一种特别的知觉充盈,有些难耐,又有些舒服…… 一时恍惚,等到楚浔再回神的,白凌川已不在了。她的目光四处寻觅,却已寻不见他任何踪影。 婢女宣仪走了过来,说道:“小姐回来了,请您去东花厅。” 楚浔跟着宣仪来到了东花厅,慕容鸢已经在等她。慕容鸢让宣仪退下,然后关紧了门。 “这么神秘,你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你的事,凉音仙尊没见过你,怕日后相见,你的身份不好说,”我和三哥商量了下,就说你是我娘那边的远房亲戚,我娘去世多年,没有人会去查其究竟。” 楚浔想了想,道:“若是我的身份不便,我以后不来慕容府便是,不必麻烦的。” “那怎么行,你不来,谁陪我说话聊天啊!再说了,再有两日便是我们慕容家族的祭礼,仙庭的人也来观礼,还请了中原几个比较大的家族,特别热闹,到时你一定要来。” 两日后,慕容家为首的祭祀活动在漆吴山下隆重举行。 慕容,北堂,九方,欧阳等几个比较的大的家族,以及其他依附的一些小族也悉数到场,单姓家族除外,因为自古以来复姓都是大族或是望门,久而久之,单姓氏族便成为平民一类的存在,而这场重大的祭祀活动,能来参加的氏族,更多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徵。 祭台累高九层,以赤黄长毯铺就,周围以幡旗镇守,中央一尊宝鼎敬供三株清香,环绕以神兽器皿、香烛。 祭祀过程繁琐冗长,楚浔因为不是同宗之人,按照规矩,不能设坐席,不过慕容殿却照顾的十分周到,让她与慕容鸢同席而坐,十分亲善。楚浔恭恭敬敬的嚮慕容殿行礼,叫了声‘叔父’。 第11页 慕容殿穿着赤黑相间的金绣长袍,威严庄重,腰间束黑色缎带,流苏,玉坠,玢带,无一不全,广袖长挥,不怒自威,在庄严的祭祀台上,对着上天恭敬念出祭辞。 接着,鸣鼓,以镇山威。 主祭结束之后,就是一些其他的活动,慕容鸢又被叫去例行参见各位叔叔伯伯,楚浔一个人坐在席座上,无聊的吃着果子。 不一会,慕容嘉平一身华袍从远处走来,他神色悠然自若,然后委身在楚浔身旁道:“如果觉得无聊,就去篝火旁边转悠转悠,今天来的可都是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哦!” 楚浔一副瞭然的表情:“多谢三哥。” “三哥。”慕容鸢从不远处走来,唤了一声。她只觉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这华服虽然美丽,却十分沉重,里面的薄衣少说有五六件,尤其是穿在最后一层的广袖长衫,用金线和软玉绣成,坠在身上就像是绑了木头一样,还有束腰的玉带,玉佩,明珠,头上繁复华丽的头饰…… 果然,华服美矣,需承其重。 楚浔:“你来啦!” 慕容鸢坐在她身边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楚浔说:“刚才三哥说,让你多去篝火那边转悠转悠,今天来的可都是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 楚浔原封不动的将慕容嘉平的话转达,只是换了主语。 慕容嘉平笑着摇了摇头。 慕容鸢:“三哥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了!” 慕容嘉平摸了摸她的头髮,十分好笑道:“我和爹为了你的事不知操了多少心,你个小没良心的。” 他看了看祭祀场的火焰,然后对她们两个说道:“那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公子是九方清,旁边的是欧阳长羽,你可要小心点他,欧阳一族素善制毒,你这大小姐脾气莫要与人起了冲突,来日哭的时候,可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 楚浔顺着慕容嘉平的方向看去,九方清形貌修长,如翠竹松柏,他身边的欧阳长羽,一身白袍,髮丝清散,手执长衫,一副翩然公子模样。 不一会,篝火燃起,有几个年轻的公子想来邀请她们去跳舞,慕容鸢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跟着去了,楚浔留在原地,说自己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来人也没有勉强,礼貌的离开。 楚浔看着青春活泼的慕容鸢,徜徉在人群中,笑的十分开心,忽然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做姐姐的喜悦之情,她思索了片刻,连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个场景,仿佛十分熟悉,好似多年之前,她也有过这样的妹妹,性格活泼可爱…… ☆、第四章 慕容家族 慕容鸢跳累了,来到楚浔身边,红扑扑的小脸闪烁着一副清亮的眸子,她挽着楚浔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衫的人说道:“楚浔,你看那个男子。” 楚浔:“这么快就有目标了?” 慕容鸢:“他叫沈御,是三哥的朋友。” “哦?慕容家族的祭祀极少请外族人来,你三哥能请他来,其他的氏族也对他不排斥,证明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慕容鸢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真的很厉害,他是朝中最年轻的将军,手下十万兵马都是精兵强将,这次围剿陆吾,他将会集结全部兵马帮助我们。” “可是姑瑶山那么的北山有十七座峰,灌木丛生,还有瘴气和毒蜂,你们一时半会很难找到陆吾的?万一打草惊蛇,陆吾离开了姑瑶山,你们就更难找到他了。” “没关系……”慕容鸢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又道,“没关系,我们有十万兵马,会把苍梧是围得水泄不通,山外也会有仙庭的人包围,陆吾很难脱身的。” 楚浔没再多问,因为她已从慕容鸢的语气中感受到她的刻意隐瞒,问了也是白问。 慕容鸢也沉默了片刻,问道:“楚浔,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陆吾在哪?” 楚浔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慕容鸢:“因为我每次提起陆吾的时候,你总是像有什么想说又没说。” 楚浔沉默了。 慕容鸢认真思索了半天,说道:“阿浔,我同你说实话吧,我特别想知道陆吾的踪迹,因为我想在凉音仙尊面前表现一下,希望她能带我回仙庭,收我做徒弟,可是仙界的人都知道,凉音仙尊现在已经不收徒弟了,陆吾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如果我能帮他,再加上我爹,我们慕容氏,我就有理由向他开口,所以……”慕容鸢握住了楚浔的双手:“如果你知道,还请你告诉我。” 楚浔没有说话。 慕容鸢无力的笑笑:“算了,你不说必定有你不说的理由,我也不逼你了。” 祭祀结束之后,楚浔没有回慕容府,而是回了香粉铺子,正在睡觉的乘黄被她给弄醒,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们去一趟姑瑶山。” 乘黄用爪子揉揉眼睛:“大晚上的,去姑瑶山做什么?你不怕遇上陆吾?” 见乘黄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楚浔捏着它的两个胳膊,将它拎起来,道:“我真的有事,我们快走,我路上在告诉你。” 乘黄仍旧是不耐烦的表情,不过它还是乖乖的载着楚浔飞上了天去。 路上,楚浔把慕容鸢的事和乘黄详细的说了一下。 “你去找陆吾,让他小心么?” “嗯,我想劝陆吾离开。” “为什么?” “今日,我和鸢儿说话,他们已经集结好了军队,准备进姑瑶山绞杀陆吾。我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慕容府见过白凌川,白凌川和陆吾交过手,一定知道陆吾的藏身之处。如果我没猜错,仙庭和慕容府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很快就要来姑瑶山了。陆吾救过我,对我有恩,鸢儿是我的朋友,对我有情,我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受伤,思来想去,劝陆吾离开是最好的方法。” 乘黄又道:“阿浔,这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陆吾是神族,他集结军队,正在酝酿一场战争。你今日放过他,以后他的势力壮大,怕是要有一场浩劫。再说了,让仙族发现你给陆吾通风报信,肯定不会放过你。” 这些事,楚浔怎么会没想过?她也知道她不该救陆吾,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听说十万大军要围攻姑瑶山,她的心仿佛隐隐在颤抖。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不停在叫唤着:要救陆吾,要救陆吾…… 她不明白原因,也没有时间去深思,只想先通知了陆吾再说。 乘黄飞的极快,在楚浔的指挥下,很快便强行穿越了结界,飞到了陆吾的营地前。 此刻,姑瑶山刚刚下完雨,军帐里面确是灯火通明。 乘黄直接落到了陆吾的军帐面前,因穿越结界损伤了灵力而全身发颤。楚浔拍拍他的头,表示一下抱歉,便快步奔向营帐。 陆吾听见声响,从里面走了出来,此刻,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袍,手里依旧握着一本兵书。见到楚浔,他怔了一下,将书捲起,在右手轻轻磕盪,皱紧眉头。 第12页 “胆子挺大,如今都敢在我这里进出了!” 楚浔来不及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对他道:“仙庭的人要缉拿你,你快点离开。” 陆吾眉毛一挑:“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楚浔点点头,陆吾又说道:“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我好像还想杀了你,我们恐怕交情没有那么好,需要你大半夜来给我通风报信?” 楚浔淡笑:“你不是也没杀么。” 陆吾未置可否。 楚浔:“其实我除了通知你,还想请你帮个忙。” 陆吾:“说。” 楚浔:“我有个好朋友叫慕容鸢,若以后有得罪之处,还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陆吾以极快的速度用长袍将她揽了过去,随即,一柄长箭狠狠的插在了木桩上,那木桩瞬间腐烂,成了黑木。 楚浔哑然,回头,却看见无数柄长箭朝着军帐的方向射过来。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骑着灵兽的凡人,他们手执弓箭,杀气腾腾,显然是有备而来。 在看到慕容鸢的身影时,楚浔恍然大悟。 楚浔对陆吾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陆吾露出了绝杀的笑:“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的,也好……”然后又对楚浔说道:“你灵力低微,若是一会伤了你,我可不负责任。” 楚浔看着陆吾,他的表情透着噬血的狂傲,一双眼睛冷若冰霜,眉上的紫云被月光照的通亮,疏离而悠远。 敌人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重,天空中密布的士兵几乎能遮挡住月光的清辉,楚浔有些震惊的看着。看来,她终究是无法阻止这场杀戮。 由于进攻的士兵多数拥有坐骑,从上空进攻,让地面的军队不占上风,只能迎面还击,只有陆吾身边的几队精兵,和士兵在高空激战。若是人数,人界的兵马自是多出数倍,陆吾随是神族,灵力强大,但他今日似乎灵力极弱,法力也大打折扣。 一阵强烈的光亮自空中绽放开来,陆吾以灵力化作力量,金色的光芒包裹着神力强势而出向各个方向散发出去,他周围围着的数百人界兵马连同着坐骑都化成了灰烬。 可是,他的神力并没有阻挡后继兵马的进攻,陆吾无法发动第二波灵力,长臂一伸,一柄红缨□□凭空出现,他踏着疾风向沈御冲去。他见人就杀,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不过士兵似杀不尽一般层层叠叠…… 沈御乘着毕方鸟腾空而起,姑瑶山的瘴气越来越重,陆吾此刻也受了伤,唇角溢出了血。很显然沈御的人肉战术起了作用,陆吾纵然能以一敌百,但力量终有枯竭的时候。 沈御看来志在必得,他不在乎死了多少兵马,他的目标只是陆吾。 忽然之间,周围的树木飒飒作响,随之是剧烈的抖动,然后树叶腾空而起,一时间士兵的周围被树叶环绕,正当众人愣住之时,楚浔催动灵力,将树叶分散着向陆吾身边的士兵射去,帮陆吾抵挡了下一波的进攻。 陆吾瞬间移动到了沈御的面前,道:“凉音为什么没来!” 沈御冷哼:“天尊是什么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知道自己不是陆吾的对手,沈御飞奔向外,陆吾却紧追不捨,穿梭在树林藤蔓之间,红缨□□飞快的刺向他,沈御虽然没有灵力,但策着坐骑却十分灵巧,眼看他就要进入另一个阵营,陆吾下意识要向后退,却已来不及,红色的火球带着热浪铺天盖地而来,重重的打在他身上,他啐了一地血沫,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事一样,望向身后。 楚浔来不及闪躲,火球越逼越近,映红了她惊愕的脸。 远处的慕容鸢大喊一声:“阿浔,快点逃!” 数个火球在空中炸裂,发出巨大的声响,无数火星向森林坠射,燃起了熊熊大火……随即,一阵白烟迷住了众人的双眼。 火光沖天中,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浔被烧死之后,忽然狂风大作,风停后,一个青色身影抱着楚浔从白烟中走了出来,后面便是熊熊燃烧的仓山火海。 凉音的周身散发着青色的灵光,他的灵光将楚浔紧紧包围,让她未受到伤害。 楚浔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剧痛无比,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她记得好像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有无数火球向她飞来,有人让她快点逃,但却已来不及,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然被一股灵力笼罩了起来。 上次也是,临死之前忽然被救了下来。 楚浔摇了摇头,这临死的感觉并不好,她经歷得多了,怕是也习惯了。 “你醒了!” 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慕容鸢立刻从桌子旁边走过来。 楚浔点点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还未等楚浔解释,慕容鸢立刻握住她的手道,“你不必说了,我不怪你,我相信你做任何事,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楚浔一时语塞,转而想起陆吾,急忙问道:“陆吾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慕容鸢摇摇头,道:“又让他跑了,想不道他已经受了重伤,法力还是这么高。凉音仙尊为了救你,沖入结界,灵力受损,陆吾便趁机逃走了。” 听说陆吾没死,她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又问:“你说是谁救了我?凉音仙尊?” “是凉音仙尊,本来他是在结界外等着陆吾。” 凉音仙尊?楚浔有些迷惑,他那么至高无上的仙尊,为何会沖入结界来救她,他应该知道,他进入结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楚浔正想询问,门外有仙娥婉转的声音道:“听闻楚姑娘醒了,凉音仙尊来探望,不知楚姑娘可否方便?” 楚浔忙爬起床,道:“仙尊请进。” 伴随着房门轻缓开启,银色的衣角飘入,接着,楚浔看清了传说中的凉音仙尊。 一身银衣,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仪,眉眼间淡漠如烟,由然而生一股仙气。 楚浔欲下床行礼,凉音先一步走到她床前,阻止道:“楚姑娘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他的声音很轻柔,毫无高高在上的冷傲或疏远,反倒让人感觉非常亲切,丝毫不想主宰三界的仙帝。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凉音问道。 楚浔急忙回道:“好多了,只不过明火击身受的内伤,还需时间调养。”说到这里,她起身行礼:“谢过凉音仙尊的救命之恩,在此谢过。” 凉音抬手,示意她免礼坐下。 “你和陆吾,是什么关系。”凉音忽然说道。 楚浔不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如实说道:“我在姑瑶山迷路了,被钦原蜂包围,是他救了我。” 凉音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原来如此。你今日去给他送消息,就是为了报恩?” 楚浔哑然片刻,才回道:“是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若是仙尊因此而处置我,甚至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第13页 凉音摇摇头,道:“陆吾向来心狠无情,不会随便救人,就算救人,也必有因由。” “不论他为何救我,我都念他的恩情。” “既然你与陆吾有关,我便不能留你在这里。明日我回仙庭,你便跟我回去吧。” 楚浔有些不太明白凉音的意思,还想再问,凉音以起身离开,离开前,命令他随身的仙娥留下来照顾楚浔。 很显然,这个仙娥是留下来看守她的。 慕容鸢看出形势不太好,也不便多留,交代了宣仪几句,便离开了,让楚浔休息了。 慕容鸢离开后,楚浔却再也睡不着。 这一夜,难以入睡的又何止楚浔一人。 凉音也在这个夜里,独自来到了姑瑶山的山脚下。 因为瑶姬,姑瑶山早已列入仙庭禁地,他也数千年未有涉足过了,一路逆风飞行,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景色,遥想当年神帝还在世的时候,他还经常来这里走动,与瑶姬在山巅追逐,那时候,他法术不算高强,经常被瑶姬欺负,他有时候气急了,也会说:“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瑶姬只是笑笑不说话,在树林里飞快的穿梭。 结束回忆,凉音不由得摇摇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陈年往事总是会浮现在心头。 尤其是今日,他看见了楚浔。 刚刚的大战中,他本在结界外观战,忽然看见无数树叶飞卷,在天空中形成漩涡,然后又瞬间排排而立,飞向各自的目标,几乎一剎那的功夫,就射伤了数米之外的人。 他心中又惊又奇,这是典型的低灵力高杀伤的法术,以前瑶姬常用的法术,他的目光在山下搜寻,瞬间就定格在了楚浔身上。 她的那双眼睛几乎捕捉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目光决绝而犀利,虽有必死之心却带着突围的信念,倔强而无助。 就像八千年前的瑶姬一模一样。 所以,当火球扑向树林的剎那,凉音几乎是下意识的闪现过去,用灵力将她紧紧包裹住。 那一瞬,他就像回到八千年前,怀中抱着重伤的瑶姬,心底撕裂般地剧痛着。 ☆、第五章 蓬莱仙山 楚浔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剧痛无比,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她记得好像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有无数火球向她飞来,有人让她快点逃,但却已来不及,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然被一股灵力笼罩了起来。 上次也是,临死之前忽然被救了下来。 楚浔摇了摇头,这临死的感觉并不好,她经歷得多了,怕是也习惯了。 “你醒了!” 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慕容鸢立刻从桌子旁边走过来。 楚浔点点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还未等楚浔解释,慕容鸢立刻握住她的手道,“你不必说了,我不怪你,我相信你做任何事,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楚浔一时语塞,转而想起陆吾,急忙问道:“陆吾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慕容鸢摇摇头,道:“又让他跑了,想不道他已经受了重伤,法力还是这么高。凉音仙尊为了救你,沖入结界,灵力受损,陆吾便趁机逃走了。” 听说陆吾没死,她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又问:“你说是谁救了我?凉音仙尊?” “是凉音仙尊,本来他是在结界外等着陆吾。” 凉音仙尊?楚浔有些迷惑,他那么至高无上的仙尊,为何会沖入结界来救她,他应该知道,他进入结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楚浔正想询问,门外有仙娥婉转的声音道:“听闻楚姑娘醒了,凉音仙尊来探望,不知楚姑娘可否方便?” 楚浔忙爬起床,道:“仙尊请进。” 伴随着房门轻缓开启,银色的衣角飘入,接着,楚浔看清了传说中的凉音仙尊。 一身银衣,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仪,眉眼间淡漠如烟,由然而生一股仙气。 楚浔欲下床行礼,凉音先一步走到她床前,阻止道:“楚姑娘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他的声音很轻柔,毫无高高在上的冷傲或疏远,反倒让人感觉非常亲切,丝毫不想主宰三界的仙帝。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凉音问道。 楚浔急忙回道:“好多了,只不过明火击身受的内伤,还需时间调养。”说到这里,她起身行礼:“谢过凉音仙尊的救命之恩,在此谢过。” 凉音抬手,示意她免礼坐下。 “你和陆吾,是什么关系。”凉音忽然说道。 楚浔不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如实说道:“我在姑瑶山迷路了,被钦原蜂包围,是他救了我。” 凉音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原来如此。你今日去给他送消息,就是为了报恩?” 楚浔哑然片刻,才回道:“是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若是仙尊因此而处置我,甚至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凉音摇摇头,道:“陆吾向来心狠无情,不会随便救人,就算救人,也必有因由。” “不论他为何救我,我都念他的恩情。” “既然你与陆吾有关,我便不能留你在这里。明日我回仙庭,你便跟我回去吧。” 楚浔有些不太明白凉音的意思,还想再问,凉音以起身离开,离开前,命令他随身的仙娥留下来照顾楚浔。 很显然,这个仙娥是留下来看守她的。 慕容鸢看出形势不太好,也不便多留,交代了宣仪几句,便离开了,让楚浔休息了。 慕容鸢离开后,楚浔却再也睡不着。 这一夜,难以入睡的又何止楚浔一人。 凉音也在这个夜里,独自来到了姑瑶山的山脚下。 因为瑶姬,姑瑶山早已列入仙庭禁地,他也数千年未有涉足过了,一路逆风飞行,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景色,遥想当年神帝还在世的时候,他还经常来这里走动,与瑶姬在山巅追逐,那时候,他法术不算高强,经常被瑶姬欺负,他有时候气急了,也会说:“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瑶姬只是笑笑不说话,在树林里飞快的穿梭。 结束回忆,凉音不由得摇摇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陈年往事总是会浮现在心头。 尤其是今日,他看见了楚浔。 刚刚的大战中,他本在结界外观战,忽然看见无数树叶飞卷,在天空中形成漩涡,然后又瞬间排排而立,飞向各自的目标,几乎一剎那的功夫,就射伤了数米之外的人。 他心中又惊又奇,这是典型的低灵力高杀伤的法术,以前瑶姬常用的法术,他的目光在山下搜寻,瞬间就定格在了楚浔身上。 她的那双眼睛几乎捕捉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的身子仿若遭受了重创,目光决绝而犀利,虽有必死之心却带着突围的信念,倔强而无助。 就像八千年前一样。 第14页 所以,当火球扑向树林的剎那,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闪现过去,用灵力将她紧紧包裹住。 那一瞬,他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剧痛了一下。 ****** 自从仙庭和陆吾一战之后,陆吾和他剩下的兵马仿佛一夜间消失了,有人认为他逃走了,也有人认为他不会离开姑瑶山,一定是在山中某个隐蔽的山洞内。但姑瑶山太大,又有结界保护,很难细细寻觅。 第二日,神族和仙庭再次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很多人都在担忧,这个安宁了八千年的世界又要动盪了。 仙庭的隐居各方的神仙都齐聚蓬莱,欲与仙尊凉音商讨应对之策。 凉音便即刻返回了天庭,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回去,他还带上了楚浔。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慕容鸢心中某个敏感的地方,仿佛被石头砸了一下似的,伤而疼。 凉音除了仙庭的人,很少和凡人接触,更何论带一个凡人在身边。按常理说,就算楚浔与陆吾关系匪浅,凉音也应该将她囚禁起来审问,而不是带回仙界,而且是乘着凉音的云辇去蓬莱。 这是绝不合常理的事情。 楚浔乘着云辇离开那天,慕容鸢望着云辇腾空而起,心中百感莫名。 云辇飞掠云山,进入了蓬莱仙山。 蓬莱山在南海之滨,周边布有结界,里面却是个山清水秀,翠山环抱的地方,其土物皆灵秀毓洺,白玉作台,翠竹作阶,珠钎之树皆丛生,远远望去,整个仙山如同一朵盛开在半空中的巨莲,温婉雅清,舒沐不已,但行至面前才发现海天的尽头有一片红光在围着山体来回浮动。 云辇逐渐落地,便见广场上身着白衣素服的弟子们纷纷伏地行礼,拱手作礼道:“恭迎仙尊回山。” 其中一名弟子行礼后走到凉音的云辇前,说道:“玉澄拜见仙尊,嫣华仙尊在山中等候多时了。” 凉音点点头,说:“这位姑娘受了明火之伤,你先带人将她好生安顿一下,然后去曲灵潭的池水疗伤。” 玉澄恭敬道:“弟子遵命。” 随后,凉音御风离开。 蓬莱山向来少有外人涉足,凉音更是从未带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蓬莱,且没有说明楚浔与陆吾有关,玉澄和周围的弟子们见此情景,目光中均露出极为诧异的神色,对着楚浔上上下下打量。 玉澄礼貌说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唿。” 楚浔赶紧回礼,道:“我叫楚浔。” “楚浔姑娘请这边走,我带你去你的住处。” 蓬莱山很大,山体通明,四季如春,有飞湍瀑流,林荫小径,幽静丛生,鸟语花香,沐莲一般幽香,和风一般温煦,置身其中,便觉得灵魂都似被洗涤了一样。 平日里,凉音若不是在仙庭处理政事,便会回到蓬莱山,虽说他有蓬莱山有弟子三千,但凉音真正收过的徒弟,只有三人,玉筝,玉琯,玉澄。 三千年前玉琯去了九嶷山,开山收徒,便离开了蓬莱山,而弟子玉筝死于非命,如今留在凉音身边侍奉的,就只有玉澄一个弟子…… 所以,在漫长的岁月里,凉音不再收徒,孤身一人住在长清殿,也有三千年之久了。 玉澄本是生性活泼,在三个弟子中最讨凉音欢心,但多年以来,又经歷了许多事,他的身上倒多出些沉稳之气。 “这里的人都叫我大师兄,你也随着叫吧。”玉澄边走边说道。 楚浔:“是,大师兄。” “你是从人间来的么?”玉澄问。 “是的,我从前住在慕容府。” 玉澄像是在回忆从前,然后接着说道:“我已经数百年没有去过人间了,已经忘记了人间的样子。” 楚浔想了想,道:“人间是个好地方,但却不如这里好。” “是么,这里终年都是这样,一成不变,呆的久了,也就烦了。” 楚浔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话间,玉澄带着楚浔来到了珠江阁。 珠江阁在蓬莱山的东方,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因此是修炼灵力的好地方,有许多疗养池和厢房。 一般的弟子很少会来,只有在外征战的上仙或是凉音的朋友受了伤,才会来到这里疗养,因此,能来这里疗伤的人,定不是一般的人。 玉澄问楚浔:“你和师父,是在人间认识的,还是旧相识。” 楚浔想了想,道:“我身份地位,过去怎么能有机会结识凉音仙尊。” 玉澄笑笑:“不管怎样,日后若是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楚浔:“多谢大师兄。” 嫣华在长清殿里等凉音,长清殿终日孤寂也没什么人,大大的宫室里,似乎长嘆一声都能听到回声。凉音回山之后,她便得知,她带回来一个姑娘。 舟车劳顿,凉音已经换了一件新的长袍,见嫣华在殿内等候,他迟疑了一下,才走进去。 “人界的事都处理好了么?”嫣华迎上前来,柔声问道。 凉音道:“事情有些棘手,放任了陆吾数千年,想不到他竟暗中集结了军队,欲再和仙族开战。” 嫣华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凉音道:“暂时不需要。我昨天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第五章 蓬莱仙山 嫣华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凉音道:“暂时不需要。我昨天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嫣华嘆息,说:“我用灵力窥探了三界九州,确实是没有一丝瑶姬的气息,已经过去了八千年,她就算在,也早就应该出现了,不会等到现在的。” 凉音:“可她的神体一直没有找到,我总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嫣华:“她的神体不是被凌川仙尊带走了吗?” 凉音摇摇头:“我在堂庭山从未见过瑶姬的神体,更何况,若是瑶姬的神体在堂庭山,以凌川仙族的性子,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復活她,而不是隐居避世数千年,从不与外界沟通。” 嫣华:“瑶姬的神魂已灭,还能復活吗?” 凉音双手轻扣桌面,道:“我不知道,所以才让你去探查。陆吾在此时现身,我有感觉到瑶姬的气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嫣华道:“我知道了,我会再去查清楚的。” 两人又聊了一下仙庭的事,凉音便想去看看楚浔,不过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嫣华在背后说道:“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姑娘。” 凉音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嫣华又道:“你不轻易带人回来,想必这姑娘必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凉音:“她不会呆很久的,过些日子,我便把她送走。” 嫣华:“那便好。 蓬莱上的夜晚格外清凉,楚浔在疗养池里泡的十分舒爽,玉澄在水中添加了许多仙草灵药,蓬莱山的山髓,赤水的鱼骨胶,深海的鲛珠,都是癒合伤口,治疗内伤的,她穿着一件薄纱衣,整个人没入水中,感受着身体一点一点被修復,惬意的很。 第15页 直到泡到直到晚上,她才晕晕乎乎的从疗养池里走出来。 一连泡了三天,楚浔的身体才彻底见好。 清晨,玉澄来见楚浔,说凉音想在长清殿见她。 楚浔跟着玉澄,穿过大半个山涧,大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凉音日常的起居室,长清殿,玉澄让楚浔在外面等候,自己前去奏报。 得到凉音的允许后,玉澄带着楚浔进入了长清殿。 殿内散发着一股青檀香,两侧燃着香炉,青烟极细,裊裊而升,正前方是一尊三足鼎,后面是一张金丝楠木睡塌,白色的帐子由一副玉龙钩挽起,凉音正端坐在塌上,像是刚刚修炼完的样子。整个人散发着随意淡雅。 楚浔行礼:“见过凉音仙尊。” 凉音盯了她一瞬,然后让玉澄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楚浔显得有些拘谨。在来的路上,她一直都思索着一件事,那就是凉音对她是否有敌意,那人曾经和她说过,在这个世上,有三个人最希望她死,一个是白凌川,一个是陆吾,还有一个,就是凉音。 她一直都在迴避,迴避那段过往,那段看似属于她,却不是她真正经歷过的记忆。 但自从见到了他们三人,她忽觉他们都很亲切,仿佛是相识多年的故知,而且,凉音还在姑瑶山救她,若是他真希望她死,为什么要冲入结界救她,又千里迢迢把她带来蓬莱山,还给她疗伤? 难道,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她是谁? 沉下思绪,楚浔轻轻唿了口气,走到凉音面前。眼前的凉音,似乎收敛了平日里的威严,十分随和。 “长清殿就我一人住着,其他弟子一般上不来,你以后可以住在这里。”凉音说道。 楚浔静静的不说话。 “还没用膳吧。” 片刻,凉音让弟子准备了早膳,和楚浔在侧殿一起用膳。 早膳很简单,两碗清粥,几个小菜,还有一盘削好的甘蔗。 凉音穿着白衫,仪态俊雅的吃着面前的白粥,楚浔因为满腹心事,也没有什么胃口,便拿起甘蔗,吃了起来。 殿内安静的只能听得见二人吃饭的声音。 凉音喝完白粥,看似漫不经心,却别有深意的问道:“看你没吃饭,却很喜欢吃甘蔗。” 楚浔一愣,忙回答道:“只是有些口渴。” 凉音笑笑不再说话,他特意让人准备的甘蔗,因为之前瑶姬习惯在饭前吃些甘蔗解渴,这个习惯,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 “蓬莱山是仙山,吃食也和人间不同,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玉澄。他会让弟子採买的。” 楚浔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东西,能填饱肚子就行。” 听闻此话,凉音话音一转,道:“我以前有个朋友,最喜欢饭前吃些甘蔗,你们倒是有相似的习惯。” 楚浔讪讪不说话,有些不明所以,默默的拿起白粥,小口喝了起来。 “过几日帝都有个大节日,你若想去看个热闹,我可以带你去。” 殿里很安静,楚浔睁着眼睛看他,仍是不说话。 “怎么了,来了半日竟一句话也没有。” 楚浔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她是来疗伤的,按理说她的伤已经好了,他本应该将她送回人间才是,她放下了碗筷,道:“凉音仙尊,你为何带我来蓬莱山。” “你不喜欢这里么?”凉音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我想回去。” “回去哪里?姑瑶山?”凉音质疑的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那里已是陆吾的领地,没有你逍遥自在的地方了。我见你仙资不错,日后便留在这里修仙吧。” 楚浔惊讶的抬起头,想不道凉音竟然知道她以前在姑瑶山逍遥自在,想来是慕容鸢告诉他的。 凉音淡然回望着她:“难道你觉得蓬莱山容不下你么?” 楚浔摇摇头:“不是的,凉音仙尊,我自是十分敬重您,可是我在人间散漫惯了,不是十分懂得修仙的规矩,也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再说,我一介凡俗尘世之人,无法力,无慧根,留在您的身边,不太符合仙界的规矩,。” 凉音一怔,心中五味杂陈,她说的倒是有点道理,身为天尊,他在仙庭或是蓬莱山做的每一件事,必定是堂堂正正才好,但若是放任一个神似瑶姬却又身分不明的人在外面逍遥,他总觉良心不安。 过了一会,凉音淡笑道:“这些无需你操心,我要留你,自有我的原因,若是你心中泰然自若,留在这里,又有何妨。” 凉音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除非,你有什么不想我知道的秘密。” 楚浔愣住,还未等她说什么,凉音便拂了拂长袍,不动声色的离开,他的步伐沉重却没有留下一点声音,楚浔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心慌。 一连五天,楚浔都没有见到凉音。 长清殿终日寂寥,没有人能够上来,只有一个名叫盈袖的小仙女,每日辰时来给她送饭,楚浔好像感觉自己被关了起来,只是被关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那小仙女十分敬畏她,每次也不敢多留,放了饭行了礼便离开,连楚浔想和她说句话也不行。 慢慢的,楚浔便一直坐在殿前的长石上看着下面的蓬莱山,她开始自言自语,不知道这时候慕容鸢在做什么呢?还有乘黄,她离开的匆忙,也不知慕容鸢会不会照顾好乘黄。 又过了两日,凉音仍旧没有回来,楚浔觉得,她被他彻底的晾在了这里。 于是,她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反正凉音也不在,也没有人看着她,只不过蓬莱山四面环海,山上的仙人都会御风飞行,且不说怎么出去,她现在在长清殿上,就连怎么到蓬莱山中,她也不知道。 楚浔在山上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凉音回来了,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华服,坠着许多明珠,就连衣角上都用雪线绣了繁复的花纹,头戴玉冠,垂婴落肩,与往日不同,更多了几分王者之气。 楚浔猜想,他大概是去了九重天,听那人说,他代掌三界八千年,想来这便是他在天界时威风俊朗的样子。 她不再执拗,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迎上前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凉音一怔,随即解开头上的玉冠坐了下来。 “我在这里终日无聊,我觉得修仙这事还得慢慢来,可不可以让我偶尔下个山,缓冲一下。” 凉音喝了她的茶,不紧不慢说道:“你随时可以出去,长清殿后有一条幽静小路通往山下,弟子们一般看不到,所以,你怎么去的怎么回就行。” 楚浔说了声谢谢,就迫不及待地想走。 但却又听凉音说道:“三日后便是仙瑶盛会,我会带你去帝都山。” “仙瑶盛会?为什么要我去?”楚浔不解地问。 “因为热闹,带你去看看热闹。” 第16页 “……”楚浔对这个理由实在无语。 夜里,楚浔睡不着觉,蓬莱山是灵气汇集之地,即使到了晚上,也会有一层淡淡的灵秀之气萦绕在空中,她披了一件斗篷,不禁走出大殿。 本以为自己半夜睡不着跑出来纳凉,没想到凉音竟也站在大殿中央,他似念着什么法诀,见楚浔站在自己身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凉音拢了拢长袍,走到了她面前。 楚浔摇摇头:“就是睡不着。” 凉音的神色有些暗淡,他带着她来到庭院的橙花树下,蓬莱山四季如春,橙花终年不谢,橙花淡淡的清香笼罩在他二人身边,楚浔轻轻唿吸,忽觉熟悉。 “喜欢橙花的味道么?” “感觉很熟悉,就像是闻了几千年般。”楚浔笑着说道。 凉音没说什么,抬头望望月亮,哀嘆道:“今日是她的忌日。” 楚浔警觉的看了他一眼,末了问道:“你那个饭前爱吃甘蔗的朋友?” 凉音点点头。 “她是怎么死的,不能復活吗?” “她……”凉音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要他如何启齿呢!他虽是仙界力量最强,权力最大之人,却依旧保护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这就是站在最高那个位置应该付出的代价。”凉音淡淡说道。 楚浔看的出来他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 凉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早了,去睡吧。” 言罢,他忽然广袖一挥,一束清新的百合花立刻出现在楚浔的手中。 “这百合能凝神,有助睡眠。” 楚浔点点头,抱着百合花,回了自己的寝殿。 凉音望着她,露出了笑容,他拾起一朵橙花,用指尖轻轻的抚摸。 橙花树下,一坐到天明。 ☆、第六章 重拾神身 九重天之上,嫣华在议政殿等了凉音两个时辰,凉音才现身。 得知仙庭要举行仙瑶盛会,前些天陆吾又搞了一次偷袭,让仙庭有些措手不及,凉音刚刚派兵镇压完毕,已是倦意十足。 嫣华见凉音面色不佳,关切的问道:“人间的事,还好么?” 凉音摆摆手:“已经没事了。我让你调查的事有进展了吗?” 嫣华点点头,面色凝重,低声说道:“你的猜想,果然有些头绪,这段日子我一直回忆瑶姬临死前的场景,神族的一切都有凝聚念力的能力,眼泪,血液,都是载体。你还记不记得,她死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姑瑶山?”凉音勐然一怔,记忆如同潮水般从脑海的四面八方袭来,瑶姬在蓬莱山上中剑,被陆吾带去了姑瑶山。 嫣华继续道:“据闻,姑瑶山是瑶姬出生的地方,她出生之日,她的父亲神帝在姑瑶山栽种了一颗千年大椿树,而瑶姬正是死在这颗大椿树下。” “那时,瑶姬被神之剑一剑贯穿,神魂俱灭,无法重生。所以陆吾将瑶姬埋在了大椿树下,后来白凌川得知瑶姬死讯,去树下找寻她的尸首,却一无所获。有人说瑶姬的尸首化为怨气,在姑瑶山缭绕,也有人说瑶姬的尸体是被人挖走了……也或许,陆吾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尸体埋在树下。” 嫣华见凉音陷入沉思,又说道:“我找到了那株大椿树,我发现那是一颗通灵的神木,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也去向灵境空虚的金元上仙求证过,那椿树确是罕见灵物,极有可能让瑶姬起死回生。” 凉音问:“可是,神之剑是伏羲大帝特质的神兵利器,是用来制衡神族的,被神之剑刺伤,怎么可能復活呢?” 嫣华:“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也有可能瑶姬早就死了,你见到的人,只不过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凉音摇摇头:“天下间,除了瑶姬,没有人会有那样一双眼睛。” 嫣华忍不住握住凉音的手,十分不忍的说道:“凉音,已经过了八千年了,你还走不出来么,就算你证实了瑶姬还活着,又能怎样,如果让仙庭的人知道她还活着,他们会放过她么?你要知道,瑶姬除了是神帝的女儿之外,她还继承了神帝的毕生神力,是天帝共主曾经最信任的人,如果没有神之剑,她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 凉音痛苦的闭上双眼,不动声色的拂开嫣华的手,说道:“是我对不起她,这一世,我不能再背叛她了,绝不!”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白凌川……亲手杀死她的人,是白凌川,与你无关……” 她的话未说完,见凉音神色一冷,便不敢再多言。 *** 凡界的单孤山下,一抹明黄的身影极快的穿过了草丛,树林,利爪勾破了垫脚的树杆,直冲云霄。 乘黄从慕容府离开,御风飞行了两日后,便来到了单孤山,单孤山怪石嶙峋,周围有冥海围绕,十分阴森。 在单孤崖等了一会,它等来了那个召唤自己的人。 来人一身白雪霓裳,身披月银纱衣,素雅高洁如云中月,山涧雪般清幽,依旧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轮廓,她似幽冥一般悄无声息的移动,然后停在了乘黄身边。 她便是乌谷。 “主人突然召唤我,可是有急事?” “楚浔被凉音带去蓬莱,可有消息?” “没有消息,慕容鸢曾让人给楚浔送信,始终没有回音。依楚浔的个性,若是收到了慕容鸢的信,必定会回復。想来是仙庭的人没有让楚浔看见信。” 乌谷道:“应该是如此。凉音必定对楚浔的身份有所怀疑,既然带她去了仙庭,当然要小心防范。” 乘黄暗忖道:“楚浔没有瑶姬的记忆,在仙庭也肯定是悠闲度日,这对主人毫无用处。” 乌谷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凉音会这么快带她去蓬莱,早知如此,我该早些给她记忆。” “而且……”乘黄又道,“她的性格和瑶姬一样,过于仁慈,怕是即便有了记忆,也不能为主人所用。” 乌谷不悦的沉思:“仁慈……这的确是有些麻烦!” 乘黄继续禀告:“她对陆吾仁慈,对慕容鸢也是仁慈,陆吾要杀她,慕容鸢背叛她,她都原谅了他们,甚至还为陆吾受了伤。” 乌谷摇头:“看来我还是太放任她了,果然还是一开始就驯化比较好,希望现在还不晚,我本想放任她自由生长,没想到瑶姬的弱点全让她学了去。” 乘黄道:“她似乎……没有在恨,我们从前给她灌输的那些仇恨,她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面对凉音和白凌川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起伏。” 乌谷担忧的说道:“我本来是怕破坏她的身体,才不干给她灌输强大的神力,如今看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坏了我的大计!” 第17页 乘黄:“眼下她被凉音带回了蓬莱山,不知会不会查出她的身份。” 乌谷:“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知道她的来歷。”她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从今天起,你去帝都守着。凉音若是怀疑楚浔就是瑶姬,应该会带她去帝都,看她的反应。你若在帝都遇见她,把她引来见我。” 乘黄:“明白。” 乘黄顺从的点点头,然后化身飞走。 乌谷在暗夜中露出了得意的笑。 “看来,时机成熟了。” 单股山的夜,很黑,周围冥海翻腾,十分汹涌,像是爪牙一样伸向天空中,乌谷的通体雪白和这里的暗夜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慢慢的走向冥海,那冥海的混浊无比,海下面就是数万冥兵,他们叫嚣着,挣扎着,像是要尽快冲破那束缚的屏障一样,但却被冥海隔断,无法穿越。 乌谷的身体慢慢没入冥海,她每一次融入冥海时,都感觉到那份耻辱感正在生硬的刮破着她的心。 曾几何时,她也是高贵的,也是纤尘不染的。可是,现在却只能困在着冥海里,染尽世间污垢。 *** 自从来到蓬莱山,楚浔夜里一直睡的不安稳,她几乎夜夜做梦,梦到她在蓬莱的悬崖边,被人以极寒之剑刺穿心口,她想要唿喊,却怎么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大哭,大口的喘着粗气。 醒来时,周围只是蓬莱的仙气渺渺。 她总有种错觉,这种缭绕的仙气很熟悉,好像许久许久以前,她曾在这里生活过…… 天快亮时,楚浔又睡下,一觉醒来头痛无比,像是有很多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翻涌,她理不清头绪,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坐在睡塌上,发呆了一上午。 直到凉音进门,她才觉得有了意识。 凉音一身青衣,衣袂轻飘,柔和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如初春雨水,凉凉璞玉风姿,气质凛然。 那道身影,楚浔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说出了胸口浮现的一句话:“凉音……” 仅仅两个字,凉音。 凉音身子一僵,只觉得这句话,这种声音,这种语调,好像是隔了数万年的声音。 他放在她身边一套杏色的衣服,稳了稳神色,对她说:“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浔浑浑噩噩的换好衣服,不知是怎么坐上凉音的云辇,只觉得头疼的发涨,像是有什么在不住刺痛她的魂魄一样,一直嗡嗡作响。 飞行了半日,他们到了帝都山。 帝都山矗立中天,气势雄浑,一岭九峰,犹如巨龙横亘山巅。是仙神河、云阳河、逍遥石河、丹河的发源地,所以这里的大多有浓雾环绕,形成许多山涧溪流,沟谷深幽,。 凉音带着楚浔来到了帝都山的主峰紫金顶。 凉音有些事要办,让楚浔随便走走。楚浔便在紫金顶上举目四望,傲立群山之巅,巍峨挺拔,直插云霄,似“中天玉柱”,四周为悬崖峭壁,峰顶常年紫气环绕,金光流溢。 忽然,她看见一道黄影掠过,正是乘黄。乘黄似乎看见了她,却未停下来,一路向前方飞去。 “乘黄?”她急忙追了过去,一路追下紫金顶,追至半山腰一个溪谷处。 那曾是拥有瑶姬整个青春记忆的桃花溪。 桃花溪是从伏羲峰到一天门之间的一条长峡谷,又名西贝涧。每逢阳春三月,满溪桃花盛开,就象是天然的长轴画卷。阴雨季节,桃花溪流水滴瀑,雾气茫茫,登山之行犹如仙境。 她站在桃花溪,不由得愣住了。脑中碎片般的记忆在脑中渐渐明晰。她想要去追寻那些画面,却一时不知从何处追起。 这时,她觉背后一道青光冲来,她来不及回头,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缠住,力量仿佛在不断缩紧,她也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后站着乘黄和乌谷。 ☆、第六章 重拾神身 乌谷让乘黄将楚浔带入一间木屋内,放置在床榻上。 乌谷坐在床榻之旁,看着楚浔因为噩梦而紧锁的眉头,不禁伸出双手,轻柔的抚摸,像是要驱散那噩梦一般。 她看了一会,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你真的活着,该有多好,就不用我一个人苦苦的支撑下去了。” 楚浔的眉头慢慢舒展,身体在氤氲的雾气中,汗水涔涔。乌谷注视了她良久,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绿的发亮的翠玉,那翠玉浮在她的掌心,发出幽幽绿光,乌谷把玩了一会翠玉,像是十分不舍的样子,最后,翠玉在她灵活指尖的催动下,慢慢化成了绿幽灵,飘散成点点绿光,然后被她注入了楚浔的脑海中。 楚浔像是极力抗拒那股力量的侵入,浑身呈现反抗状态,不过她的灵力终究十分脆弱,面对乌谷,她几乎没有任何还击之力,不到片刻,绿幽灵就彻底根植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玉,是天地灵气所汇集的一种灵石,拥有保留记忆的功能,这块翠玉是瑶姬贴身带了数万年的神玉,已经通灵,里面储存了有关瑶姬的所有记忆。 乌谷凝望着楚浔那张酷似瑶姬的了脸,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作为瑶姬活下去吧。” **** 楚浔在沉睡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世界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神族还未灭绝,神帝是伏羲大帝的后裔神农氏,是血统纯正的神族,拥有高强的灵力,和漫长的寿命,因为部落征战,神农氏以强大的精英部队逐渐收復了一些低等神族,成为世上最强大的神族,统领着神界、人界和冥界。 但是逐渐,凡人也想获得力量,便有人开始修仙,凡修仙者,必先绝五谷,断凡尘,练习吐息之法,才能修的仙骨,长生而不老,百毒而不侵。若是想习得法术,拥有点石成金,化水为玉的本领,便要再修习百年的仙力。 越来越多的凡人因渴望长生,而开始修仙,从最低级的吐息之法开始修炼,数百年,数千年,直到数万年,渐有许多杰出的人类修成灵力高深的仙人,他们的仙力深厚,且法术高强,可与神族比肩,为表地位,被低等仙人敬称仙尊。 白凌川和凉音就是当时地位最崇高的仙人,被敬尊为凌川仙尊和凉音仙尊,再有就是灵力次之的九方上仙和君墨上仙。 仙界的规模以及地位,让神族不得不注意到这个通过修行而知会法术的仙庭,有人屡屡上书,要去统治这些仙族,就像当年统治低等神族的各个部落一样。 也有人说,其实仙庭根本构成不了威胁,他们最高尊者的法力,也就和普通神族一般,不需要神族派兵去统治,若是一旦派兵,人界便会对神族产生隔阂,怪神族压迫他们。 神帝并非没有统治仙族的想法,但在当时,他统治下的部落开始混乱,魁隗氏一族有了反叛之心,屡屡惹事,神帝担心神仙两族开战,会使帝都山政权不稳。且一旦开战,神族必成内忧外患之势,怕是全族都有灭亡之虑。 最终,神帝决定让神族与仙族共存,并为了两族长久的和平,决定接受仙族地位最崇高的仙尊白凌川的请求,将女儿瑶姬嫁与他。 第18页 瑶姬是神帝的二女儿,是神族有名的美女,有人形容为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贊,虽然她美名远播,但是真正见过她的人却很少,因为她一直住在帝都山上,很少下山。 仙尊白凌川未见过瑶姬,自然也对她无甚爱慕之情,但他听闻过瑶姬的事,知道她是个气度不凡的神族女子,且地位尊崇,若是娶她为妻,仙界便可不被神界忌惮,三界也不会再起争端。 神帝和仙尊均存了维护三界太平之心,瑶姬又是心怀天下的女子,这场神仙两族的联姻便是水到渠成,无人反对。 但瑶姬提出,要在订婚之前去蓬莱仙山与白凌川相处些时日,一来探明白凌川是否真心诚意和神族和亲,二来她也想了解一下白凌川的为人,毕竟婚姻于女子便是一生之大事,她岂能草率。 白凌川得知她的想法,立刻便应允了,请地位尊崇的仙人郑重其事来帝都接瑶姬去蓬莱仙山。 瑶姬来到蓬莱仙山的时候,白凌川刚刚继承了蓬莱的仙帝之位,若是论起年龄,他还长瑶姬三千岁,对瑶姬有种长者的关照和爱护。 瑶姬被安置在坤灵宫,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小鱼,小鱼自小就跟在瑶姬身边照顾她,算是半个亲人一样。 傍晚,仙帝白凌川传来旨意,邀请瑶姬一同用晚宴,并声称只是平常宴会,无仙尊,也无王姬。 这是瑶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仙帝,她即将相伴一生的白凌川,小鱼自然想帮她精心打扮一番,让她盛装出席,艷冠蓬莱,但瑶姬只是选了一件平常的月白色长衫,带了两只银玉步摇,便去了。 既然白凌川有意不彰显他仙界至尊的地位,她自然也不必刻意展示美貌,他们需要的只是最平常的一次见面,彼此相识,仅此而已。 去赴宴的一路,瑶姬是紧张而好奇的,毕竟这位仙帝是她的未婚夫君,她想着他究竟会是何等人品,又将会如何看待她,对待她。 终于,万年烟云飘飘的蓬莱山顶,她看见了他。 彼时,他沐浴在紫色金光中,一身黛青色长袍,修身而立,整个蓬莱仙山的绝美景色仿佛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瑶姬只望着他的背影,便已经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感觉,似乎心中幻想的、等待的、期盼的那个人,便是眼前的他…… 白凌川回头,看见瑶姬,带着那种清远又温和的笑意,缓缓走向她,对她轻轻施礼,那不是仙帝与神女的礼仪,而是一个男子初见女子的礼仪,温文而儒雅。 眼见白凌川果真如传闻一般俊美非凡,气质飘逸,且如此亲和,瑶姬心中免不得愉悦莫名。 她回以微笑,走上前去,与他一同进入殿内赴宴。 仙族十分注重姿态、仪表,白凌川身为仙族首尊,即便不刻意彰显身份,举止姿态仍是仪态不凡,就连吃饭都是赏心悦目的高雅行为。 瑶姬吃的不多,谨慎,小心,白凌川发现她的拘谨之后,轻声对她道:“如果觉得不好吃,就少吃点。” 瑶姬一怔,点头致意。 在漫漫弦乐中,这场晚宴持续了很久,白凌川偶尔会问问关于帝都山的情况,她一一回答,白凌川时而点头,时而凝眉。 晚膳结束之后,白凌川亲自送瑶姬回住处。 途中,他问道:“看你今晚拘谨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吃饱,如果你还不累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去哪里吃?”瑶姬向来性子直爽,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大方地随白凌川而去。 白凌川带她去了凡间。 凡间的集市非常热闹,正好赶上灯花节,人头攒动,小贩的叫卖声,小吃的香味瀰漫街头巷尾,美丽的女孩手里都会拿着一柄花灯,湖水清澈,湖亭倒影,十分惬意。 白凌川和瑶姬化作了人间的普通男子和姑娘,走在大街上,一点也不惹人注目,瑶姬没有来过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一路上都紧跟着白凌川。 白凌川告诉她,凡间很有趣,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和好吃的东西,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家规格上佳的酒楼,要了一些小菜和一些美酒。 不一会,吃的东西便上来了,白凌川告诉她人间的食物应该怎么吃,然后翩翩有礼的打赏了小二,得了赏的小二说了好几句好话,才退下。 “你来过人间吗?” 瑶姬点点头:“我年少时随陆吾来过人间,但大都都是荒夷之地,不似这里这般繁华热闹。” 白凌川笑道:“你年少时,距离现在已经很久,那时的人间便是那么荒蛮。现在人间政治清明,人才辈出,商业繁荣,已不是过去的人间了。” “是么,看样子,你定是经常来吧?” “我本是凡人,修仙万年才飞升为仙。现在虽位列仙尊,却依然对凡间有种特殊的情感,故而常来。我在人间,还有自己的房子和产业,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瑶姬好奇的看着白凌川,好像觉察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白凌川将一道小菜放到瑶姬面前,笑吟吟说道:”这是清水菱角,十分香甜爽口,你尝尝。” 瑶姬夹了一个放在嘴里,果然很好吃,菱角肉嫩,味道清甜,用完之后,齿颊留香。 用完饭后,白凌川带她去了河畔,放了花灯。 他告诉她,人间有利用河灯祈福的传统,让她也许一个愿望。 瑶姬笑着摇摇头,说,我没有愿望,无欲无求。 白凌川没有勉强他,说道:“若是你日后有了愿望,我可以陪你再来。” 两个人玩到很晚才回倒蓬莱仙山,人间虽然过了半天,但是在山中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白凌川将瑶姬送回了坤灵宫,微笑着告别。 坤灵宫内,瑶姬对着妆镜梳着乌黑的长髮,问正在铺床的小鱼:“小鱼,你去过凡间么?” 小鱼摇摇头,道:“宫里的管事是不允许我们踏出帝都山半步的,奴婢身份低微,更是出不去的。” 瑶姬想了想,觉得问错了人,便梳洗一番,进入梦乡。 ☆、第七章 神仙眷侣 白凌川与瑶姬在蓬莱仙山相处的很好。 每日处理完政务,白凌川只要有时间,便来找瑶姬,带她观赏蓬莱上的美景,若是时间充裕,他还会带着她游歷三界。 所以,瑶姬感觉在蓬莱的日子过的格外快。 知道她喜欢橙花,白凌川特意在坤灵宫移种了大片的橙花林,来供她欣赏。 橙花树盛开的时候,瑶姬让小鱼在橙花树下扎了个鞦韆,她坐在树下喝着橙花酒,看着橙花飞舞,十分惬意。 毫无疑问,白凌川对她可谓体贴入微,但她的心中总有些忐忑,因为白凌川对她始终彬彬有礼,从未有过丝毫逾越之举,甚至连她的手都不曾碰过。 瑶姬在蓬莱仙山无忧无虑地过了七个月,这七个月中,她也曾打算过回帝都山,但神帝却让她再多和白凌川相处些时日再回来。 瑶姬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七个月,帝都却发生了巨变。就是这个月,神帝年久衰败的身体即将凋零,魁隗氏预谋已久的造反,亦来势汹汹。 第19页 当瑶姬收到青琴写的信后,几乎不敢相信父王的近况,她来不及告知白凌川,便匆匆赶回帝都山。回到帝都山时,瑶姬发现,帝都山的结界已经很弱了,因为帝都山是歷任神帝用灵力守护的,如今结界变弱,说明布界者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 紫金顶上,部族首领,大臣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一片让人透不过气来,瑶姬赶到的时候,神帝已经卧床不起了。 这七个月,部族之间风起云涌,明争暗斗,神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政务都交给唯一的儿子炎居打理,但是炎居的心思不在国政之上,更多的要依仗青琴,青琴毕竟是女子,终有护国之心,到底无法服众。所以,神族的大权和人心渐渐落入魁隗氏的手中。 现如今,魁隗氏已经瓜分了神帝政权,神帝有心无力,他看着女儿床塌边哭泣的样子,心痛越加厉害。 他对瑶姬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儿,也最像我,我的志向是万民安泰,身体康健,如今,这帝都山,我怕是守不住了,我怕魁隗对你不利,所以才会将你送去蓬莱仙山,希望白凌川能护你周全。” “父亲,我不需要任何人护我。以后,我会用生命来守护帝都山。” 神帝笑了,是欣慰的笑。 他召来神司陆吾,告诉他:“帝都山就交给你和瑶姬了。帝位当是能者居之,你们不必太过强求,但要万万要护住神族的族人,且不可为了帝位之争,让神族元气大伤。” 陆吾和瑶姬立刻点头应允。 离开神帝的寝宫,瑶姬便对陆吾和青琴道:“现在我们神农氏和魁隗氏的一战在所难免,现在唯一能抱住帝都山的方法就是向仙族求援。” 青琴问:“白凌川会帮我们吗?” 瑶姬踌躇良久,才道:“我不知道。我虽与他相处七个月,却似乎还是不了解他。但不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青琴点头道:“好吧,我明日就去蓬莱和白凌川谈谈。” 第二日傍晚,青琴从蓬莱回来,她心情很好,说是与凌川仙尊谈得很好。如果魁隗氏夺权,仙族必定全力相帮。 另外,凌川仙尊还希望尽快和瑶姬完婚,以便他能名正言顺帮助神族。 瑶姬立即应允了这桩婚事。 三个月后,在神农青琴的主持下,帝都山张灯结彩,开始准备瑶姬和白凌川的婚礼。 神帝嫁女是三界的大事,瑶姬是神农氏和赤水氏的女儿,是名满天下的神女美人,白凌川是仙帝,是仙庭地位最尊崇的男人,也是仙庭仙姿卓绝的男子,这三界中,仰慕瑶姬和白凌川的人不在少数,这两个人的婚礼,可谓是引起了天下人的关注。 在小鱼和服侍下,瑶姬穿上了红色的云锦嫁衣,因为来不及赶制,所以这件嫁衣是她的母亲神后赤水氏当年穿过的。传说,嫁衣用的是金丝云锦制成,由赤水氏最老练的女师父,秀了三年而成,花纹繁复,凤凰于飞,长袄拖地,曳曳生辉,外罩软烟罗柔纱,平铺而展,似一只展翅而飞的凤凰。 因瑶姬喜欢橙花,成婚前日,她又在嫁衣的边角秀满了橙花,嫁衣鲜艷如火,橙花纯洁无暇,瑶姬绣着,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楚。 七个月的相处,她心中是爱着白凌川的,无关他的身份,只是初见时,他站在仙庭万年云雾之上,身着华衣,冠玉而立,神色冷清,眸色清凉,银白色的发随风飘摇,他一转身,世界便已落了幕,她的心也柔软了。 只是她不知道白凌川对她是何种心意。 他俯瞰着众生,众生仰慕着他,他心怀天下,天下仰重于他。他也是为了天下,为了众生,才娶她为妻?还是他一心只想娶她为妻,无关身份? 订婚时,她并不在意这些,她以为他们有很多时间相处,很多时间了解。总有一天他是会对她动心的,她对自己有信心。 然而,现在时间紧迫,他们不得不仓促成婚。如今大婚之日,身为女子,总还是希望与自己共渡余生的人,是深深爱着自己。 正想着,忽然一个声音自耳边传来。 “和我成亲,你可想好了?”白凌川不动声色的撩起仙袍,坐在她身边。 瑶姬看他一眼,问道:“那么,你娶我,又是为何?” 白凌川看着瑶姬,目光深邃,他是仙,她是神,他们的联营是仙神两族的承诺,亦是他们两人的承诺。 “明日大婚之后,我再告诉你。”白凌川笑道。 瑶姬怔住,手中的嫁衣,灿烂如霞,光华无比,她含笑点头。 在凉音仙尊的安排下,仙庭的聘礼沿着赤水河,由几十驾云辇,从蓬莱山送往姑瑶山,一时间,辇过留声,环佩作响,云衣锦裳,漫天霞光,浩浩荡荡,望不到边际,不管是凡间还是仙庭的人,都会驻足相望。 姑瑶山盛产水玉,是神山当中灵气最旺盛的地方,神帝特意将此地赐给瑶姬做云宫。 神帝因为瑶姬的婚事,三个月来用尽了百草,总算能起身行走,但是青琴却担心得不行,因为她知道,父王用的都是重药,只能加速毒发而已。 此刻的神帝已经是弥留之际,他这一生尝尽百草,身子早已溃烂不堪,他强撑着身体,也只是为了能亲眼看到最心爱的女儿出嫁…… 瑶姬在小鱼的搀扶下,走出水瑶殿,父王正在花架喜毯下等着她,他沧桑的脸喊着微笑,目光向她迎来。 忽然间,一声天马的悲鸣传来,神族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水瑶殿忽然被从天而降的数百精兵包围,魁隗氏首领魁隗俱带领着人策着天马从天而降,疾速而落。 此刻,婚礼现场只留下司仪和婢女等人,剩余天兵都在姑瑶山的结界外守护,以免外人入侵,但是,魁隗俱却突然带着人从天而降,这说明山外的结界已经遭到破坏。 “神农政权几经更迭,我魁隗氏因为敬重,不敢争夺,如今炎居胆小懦弱,不堪重任,两位神女是女流之辈,不便于朝堂,如今,我魁隗氏重得政权,名正言顺,无愧于列位神帝之灵。” 魁隗俱虽是武将,但心思沉稳,行事大胆不拘小节,此刻他带兵包围姑瑶山,一是为了政权,二是为了威仪。 神帝已是风中残烛,被精兵保护着送入内殿,做防御之势。 瑶姬掀开了红色的盖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突然涌现的军队。 神族大婚,天下轰动,谁人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在今日夺取政权,魁隗氏一向是目中无人,但是却对神帝忌惮,如今神帝即将归去,眼下,为了阻止他传位于炎居,只能在这兵力削弱的时候,大举进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瑶姬的心都在颤抖,她眺望远方,却不见迎亲车队,白凌川为什么还不到? 青琴忽然悽厉的笑了一声,然后一身青色的金盔甲乍现,披风劲摆,英姿飒爽,她右手向下,汇集灵力,一把紫婴□□凭空而现。 “众将士听令,不惜一切,诛杀叛贼!” 神帝的精兵是跟随了神帝万年的忠臣,此刻青琴发话,无一不应和:“诛杀叛贼,诛杀叛贼。” 第20页 一时间,水瑶殿外唿喝声此起彼伏,魁隗俱见此情景,忽然仰天长笑,身后的士兵皆为进攻状态。 见姐姐如此,瑶姬只能和她一起防守水瑶殿,她一身红衣,灵力徒增之后,周身数缕白绫飞绕飘起,脚下生风,环佩悲鸣,她继承了神帝的神力,是真正的神女,拥有强大的神力。 两姐妹相背而战,身后是一队精兵,魁隗俱见此,也未客气,他下了命令后,便退身在士兵里。 瑶姬凌空而跃,白绫在她纤细的手腕中翩然起舞,释放出巨大的灵力,将一拥而上的士兵全都振倒在地,青琴见状,手中的紫婴□□也未闲着,以极快的方式击败迎面而上的敌人。 身后的精兵以一敌百,各自守卫着一方地盘,同魁隗的人展开生死搏击,一时间,神农殿内刀刃相交,厮杀连连…… 魁隗俱见二人灵力暴涨,也凌空而起,迎面之上。 瑶姬灵力不弱,面对魁隗俱的攻击,以白绫的柔软有力一一化解,她身轻如燕,所到之处皆有神光闪过,魁隗俱哑然,原来这才是神之力,看来,神帝神农石年早已将毕生的神力都传给了瑶姬。 可是,瑶姬心善不与战事,若为了神农,他更应该将神力传给青琴才对,怎会…… 看来,神帝是宁愿让瑶姬带着他的神之力嫁入仙族,让仙族统领三界,也不愿意让魁隗神族占据帝都山。 ☆、第七章 神仙眷侣 魁隗俱怒不可遏,召唤来他手下最善战的两员大将,三人一起攻击瑶姬。 瑶姬本是女子,即便有神力,也无法同时迎战神族三位法力高强的战将,不多时,她便有些支撑不住。直到最后,她的白绫带着强劲的灵力击中魁隗俱的要害,魁隗俱反手将她的白绫缠在手里,将瑶姬逼至他的面前,禁锢起来,然后掌风汇聚灵力,击向她的胸口。 瑶姬身收重击,嘴角鲜血涓涌,硬生生的从半空中跌落到地。彼时,神农族和魁隗族均是伤亡惨重,两败俱伤。 当白凌川策着天马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瑶姬,她仿佛释放了体内全部的灵力,不知道击败了多少敌人,此刻,正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虽然气息微弱,但环绕周身的白绫依旧半飘悬空,发出幽明,以昭示她的戒备之心。 刚刚经歷一场恶战的魁隗氏被仙庭的人猝不及防的团团包围,仙庭的人向来训练有素,化整为零,整齐合一,蓄势待发。 白凌川穿越人群,瑶姬的狼狈不堪,让他心中一痛,他忍住所有思绪,以灵力送出声音,说道:“魁隗氏屠杀神族致使神族灭亡,实属天下不幸,仙庭既已同神族联姻,本帝痛接神帝遗命,诛杀叛贼,代掌神族帝位,以敬神族亡灵!” 瑶姬的瞳孔闪烁万分,她看着白凌川,那时的他,是她心中仅存的信仰! 她用一双手沾着血,向前一步一步的爬去,却无奈,她和白凌川之间隔着天兵天将,她根本无法靠近!她苦笑着摇摇头,心头一阵剧痛,胸内翻滚着热血,自嘴角溢出,再也忍不住神体涣散之痛和锥心之痛,她的意识渐渐模煳。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她听见魁隗俱的怒吼之声:“我早该猜到你们仙庭会如此行动,竟不知,你们如此下作,单等到我们相拼,力量殆尽之时,才现身!坐收渔人之利,白凌川,我以为你是君子,想不道也是个伪君子,行事如此下作!” 瑶姬闭上眼睛,流下眼泪,刚刚生死之间,她都不曾落过一滴泪。 瑶姬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愈灵汤泉之中,身边环绕着祝余、扶桑,天谷、琅翠生等名贵的神族药草,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沉重无比,但内伤却好多了,只是短时间无法凝聚神力而已,她靠在水玉石台上,警觉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轻纱幔帐,灯烛环绕,巨大的灯罩中间托举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圆润无比,光华灿烂,散发的灵气几乎将周围所有的浊气都加以净化……瑶姬这才明白,原来这里是蓬莱山的上宝灵境。 上宝灵境是仙庭仙尊用来疗伤的圣地,仙庭的人征战沙场多年,难免恶疾缠身,仙帝白凌川特意命人将九重天上灵力最充沛的一块宝地作为疗伤之地,里面遍布奇珍异草,都是疗伤的上佳神草,还特意命人去南海求得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以净化浊气,所以,这上宝灵境才会有如此充沛的灵气。 白凌川走过来,手中捧着一件华丽的锦袍。 瑶姬忙将身子缩回灵池里。 白凌川一身白色衣袍,身如修竹,银色的长髮被银玉发冠高高束起,眉间是火红色的神族印记,长眉如剑,其眸似海,沉稳中透着一股睿智之气。 他坐在灵池边,将锦袍搭在凤凰托手上。 “等你的伤好了,还住回坤灵宫吧,我已命小鱼将坤灵宫布置妥当,也将原来你在神农清宁宫的摆件系数搬过来,若是你不喜欢,可以再按照自己的意识布置。” 瑶姬偏过脸去,不肯说话。 见她不说话,白凌川刚想开口,却见她勐然间拿起一个烛台砸向他! 他没有躲,硬生生的接住,烛台铁墨沉重,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抹乌青,他轻轻擦拭了一下,好在没有见血。 瑶姬冷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成亲那天,你可是一直在姑瑶山外?” 白凌川心勐然一颤,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他默认,瑶姬冷笑道:“你早知道魁隗氏会有此动作,所以才大张旗鼓的迎娶我,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临危受命,是顺应天命?” “瑶姬……”白凌川忍痛承认,“我确实是仙庭至尊,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掌控,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 “你的身不由己?对,你是仙族,你有你的族人,你要将你们仙族的伤亡降到最低,就可以牺牲我的族人……白凌川,你太阴险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白凌川哑然失笑,瑶姬背对着他,话语间不留一丝温度,他缓缓起身,缓缓退出去。 他早知道是今天这个后果,可是,他必须承受,为了仙庭苦苦修行的凡人,为了人间仍要修仙的凡人。若是魁隗氏夺得了神帝之位,这天下必将承受帝王的血流之怒! 他身为仙庭仙帝,必须这么做! 瑶姬,时光漫长,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弥补你的。 姑瑶山一战,神帝遇难,神农一族几乎无人生还。魁隗氏伤亡惨重,无力抗击仙庭,但仙庭却不肯受降,一举将魁隗族灭绝。 至此,风起云涌了数百年的部落之争,以神族灭绝,仙族统领三界, 白凌川执掌天帝之位,落下了帷幕。 神帝遗女神农青琴在战乱中英勇阵亡,被天帝追封为华英女神。 神帝遗子神农炎居被叛党魁隗诛杀,天帝感念,特意追封成烈天神。 唯独陆吾,不知所踪。 至于神农瑶姬,天帝白凌川封她为天妃,却终日不准出坤灵宫。瑶姬便带着恨意被永远囚禁于坤灵宫。 第21页 白凌川日日来坤灵宫看望她,但她不准他进门,他便站在门外等候,等着她的原谅。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原谅? 直到有一天,神司陆吾闯入了仙界,闯入坤灵宫。 陆吾以为可以救出瑶姬,却不料坤灵宫外埋伏了无数法力高强的仙族,瑶姬的神力也被禁锢。原来白凌川早就料到了陆吾会来救瑶姬,故以瑶姬为饵,设下天罗地网,只能陆吾自投罗网。 那一战,陆吾拼尽了全部的神力,杀了不知多少天兵天将,但终究是寡不敌众,灵力耗竭。 最后,凉音拿出神之剑,集全身力气刺向陆吾。 这一剑,对任何的神族都是致命的,陆吾已无力在迴避,只能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以挺直的身躯去接受最后一剑。然而,这一剑终究是瑶姬替他受了。 没有人想到,瑶姬会在那一瞬间冲破神力的禁锢,也没有人想到,她会选择自己死,让陆吾生。 中剑后的瑶姬仍有残存的神力,她带着陆吾杀出重围,逃下姑瑶山。 在姑瑶山上,她对陆吾说了最后一句话:“陆吾,你要活着,你要替我杀了白凌川。” 陆吾点头。 “好!终有一日,我会让白凌川给你陪葬。” 瑶姬死了,死于姑瑶山的万年大椿树下,临死前,她用全部神力与山体融合,致使姑瑶山怨气千年不散,降雨不断。 这是她为陆吾设下最后的屏障,保他八千年周全。 那日,白凌川得知瑶姬被杀,他仰天长啸,地动山摇,他冲去姑瑶山,却发现姑瑶山的结界专门克制仙族的灵力,仙族闯入结界后,灵力会一点点被怨气侵蚀,他全然不顾,在姑瑶山的大椿树下跪守七天七夜,直到再也只撑不住,倒在大椿树下。 白凌川的灵力受到重创,伤势千年不愈,故辞去天帝之位,去堂庭山休养。三界便由凉音仙尊代掌。 从此,白凌川隐世不出,再无人见过他。 …… ☆、第八章 瑶姬归来 “楚浔,楚浔?” 凉音的唿唤将她从梦中唤醒,她睁开眼睛,看见凉音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看一圈周围,她竟然还在帝都山的紫金顶,面前是万年不灭的烟云。 那么,桃花溪是一场梦吗?八千年前的恩怨也是一场梦? 她究竟是楚浔,还是瑶姬? 举目四望,梦中的帝都山就在眼前,她仿佛看到了数十万年前的场景。 那时的瑶姬,还是个小女孩,神帝很疼爱她,许她站在紫金宫外等候他议政完毕,她最喜欢在那个时候修习灵力,然后算着时间,等到神帝出来的时候,她故意将法术做好,希望得到父王的夸奖。 那时,神帝便会奖励她一颗他早就准备好的甜果,瑶姬很是受用,吃着甜果,一直缠着父王。 那小小可爱的面庞散发着这世上最纯最真的微笑,楚浔想要抓住,却发现那场景画作金光,瞬间消失。 凉音看见她异常的反应,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是不是伤势还没好?” 楚浔愣愣的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说,她已经觉得自己不再是楚浔,瑶姬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甚至于她已经感受到瑶姬的情绪。 那种面对仙族强烈的恨意也深深植入她的意识。 她呆滞了一会,凉音有些担忧她的身体,道:“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我带你回去吧。” 言罢,他将她拉上了自己的仙云上。 两个人从紫金顶御风而下,没多久就到了桃花溪。 凉音看到桃花溪,不由得记起很多事。 那是桃花溪,是瑶姬生活过的桃花溪,也是凉音第一次和瑶姬相遇的地方。 那时,凉音还只是一个刚飞升不久的上仙,不知怎么误闯了帝都山,帝都山的警戒响起了,他一路逃,却不知怎么逃到了帝都山深处的桃花溪,被桃花溪边戏水的瑶姬所吸引,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那时的瑶姬喜欢穿杏色的衣服,裙摆处坠着玉环,走起路来清脆作响,在桃花溪一玩就是一整天,她喜欢整个人泡在溪水里的感觉,看着桃花从她的身边掠过,她用法术将桃花聚成花海,成群的飞舞,织成一个庞大的网,将自己整个笼罩起来,然后在用力将居网戳散,看着无数桃花将自己掩埋…… 自那一面之后,凉音便再也忘不掉瑶姬了。 远古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刚才,楚浔没有说一句话,而凉音一直在旁边观察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无一不牵动着他的心。 楚浔道:“我想在帝都山再走走,好吗?” “好。”凉音带着瑶姬去了清静宫,雾海渊,常曦殿……最后,来到了紫金顶后面的龙首台。 龙首台上,楚浔和凉音并肩而站,风不断的吹着,楚浔的眼睛有些迷离,忽然,她的心,被狠狠的拽了一下,痛到窒息。 她又看见了瑶姬的记忆—— 她和陆吾被仙庭的人重重包围,鲜血与红烛交相辉映,绫罗衣裙被撕裂,铺满了一路,她被众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凉音,她身边的人用伏羲大帝的神之剑刺向陆吾,最终剑刺穿她的胸口。 那一瞬间,楚浔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自额头裂开,清脆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的一清二楚,然后……她的目光忽然转变,仇视的看着身边的凉音。 她要报仇! 她要报仇! 这四个字在她的脑海中喧嚣着,还未等凉音有所反映,楚浔便驱动灵力向他扑了过去,但就在她准备奋血一战的时候,忽然感觉浑身的筋骨一震,随之一剧痛席捲而来,她还未动手,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凉音的怀里。 好痛,为什么,她的神力使不出来? 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好似看到凉音眼底流下的一滴泪。 他为什要流泪,他不是希望自己死么? 瑶姬醒来的时候,是在凉音的睡塌上,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却听见门外一阵争论的声音。 嫣华失态的声音传来:“这一定是阴谋!是陆吾的阴谋!” 凉音不语,似不想再与嫣华交谈下去。 “为什么她去了一趟帝都山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她之前装成那个样子,或是谁告诉了她什么,这一切,你都调查清楚了么?” 嫣华第一次在凉音面前如此失态,她始终坚信瑶姬不可能再復活,如果瑶姬还活着,怎么不去报仇?神族是不可能失忆的! “够了!”凉音低声呵斥她,“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准再插手,还有,她的身份你不许同任何人讲起。” 嫣华冷笑:“你觉得可能瞒得住吗?就算你能瞒住,她自己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如果她真的是瑶姬,仙庭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又有多少人想要她的神力?你能护得住她吗?” 听到这里,瑶姬忽然推开门,眼角眉梢充满了戾气,即使穿着寻常衣物,她身上的神女气质也让嫣华望尘莫及。 第22页 她的唇角扯了一个冰冷的笑,下一秒,她就掐住了嫣华的脖子,将她抵在橙花树下,淡漠的说:“素女,你居然还活着!” 嫣华惊诧的看着楚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素女…… 已经八千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她几乎已经遗忘了那段不堪的歷史,如今被楚浔再提起,她只觉得羞愧的抬不起头。 楚浔见她一副惊恐的样子,满意的收手,冰冷的吐出一句话:“下去吧。” 随即,嫣华狼狈而逃,再不敢回身。 她真的很怕她,从前是,现在也是,虽然嘴上说怀疑她的身份,但真的见到她的样子时,她居然如此害怕。 楚浔刚刚发完威风,便虚弱的倒下,凉音眼急手快的扶住她。 楚浔冷冷道:“别碰我!” 凉音没有理会,将她抱回了寝殿,道:“都这个样子了,还逞能,你就只有吓唬素女的本事。” “我说了,不要碰我。”楚浔厌恶的看着凉音。 床榻上,两个人相对而坐,楚浔的神色很不好,她的声音冰冷没有温度,似一把利刃,句句戳在凉音胸口。 “白凌川在哪里?在天庭吗?” “八千年过去了,他早已不在天庭了。”凉音顿了一下,犹豫的说道:“现在,是我主宰三界……” 楚浔似乎还想用尽力气,但是却被凉音一把拉住,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若是她还有神力,一定会杀了他! “对不起……” 楚浔没有理会她,转身想要离开,凉音见她的样子,痛心又生气,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楚浔十分厌恶这个拥抱,拼命的挣扎,但是越挣扎他却抱的越用力,她气急了,只能大声喊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白凌川!” 当年的瑶姬曾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她拥有所有人的爱,父王,姐姐,还有那个爱慕她的挚,她以为她和白凌川两情相悦,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便可以继续幸福下去,不曾想,却被白凌川无情的背叛,她一生没有过痛苦,有人说,这世间的痛有很多种,痛多了,就习惯了。 但是她只觉得,被最信任的挚爱所伤害,被一剑刺穿你的心,才是这世上最痛的,痛的她几乎要发狂。 她太恨了,恨不得马上杀了他,痛苦的记忆像是熔炉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燃烧着她的内心,让她彻底失去理智。 剧痛间,一股心头血自唇角溢了出来,楚浔皱紧眉头,不禁捂住胸口,确是满眼猩红。 “楚浔!”凉音试图抓住楚浔的手,但是却被她一把甩开。 “不要碰我!”楚浔怒吼,身体簌簌颤抖,明明一点神力都没有,但仍想努力汇集。 “楚浔,不要这样,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楚浔的厌恶的神情让凉音的心碎成两半。 她真的如此厌恶自己么,即使过了八千年,也还是不能减少分毫。 凉音心疼的抱着她,忍着心痛,在她的后脑一用力,瞬间让她安静下来。 楚浔不在挣扎,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 凉音嘆了口气,心里无限悲凉。 ☆、第八章 瑶姬归来 楚浔再次甦醒,是在清宁宫,是她从前在帝都山的寝宫。 寝宫里一切如旧,寝帐,睡塌,薰香,摆件,都是她从前在时的样子,香案上摆着一株盛开的橙花。 “姑娘醒了,可要用膳。”一个婢女恭敬的向楚浔问道。 楚浔摇了摇头,道:“你是谁?” 婢女回答:“奴婢婉清,受仙尊指派,过来照顾姑娘。” 楚浔不再说话,准备起身,婉清眼疾手快的帮她穿戴好,并说道:“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奴婢是织女出身,可为姑娘添置衣物。”楚浔仿佛没有听到,径直走向门外。 推开门,一股花香迎面扑来,宫门口栽着一颗硕大的橙花树,烂漫如霞,走在下面,如同置身花海一般。 楚浔冷哼一声:“我不喜欢这花,立刻砍了!” 婉清吓了一跳,却不敢反抗,只得说了声好。 楚浔除了清宁宫,因为无法使用神力,她只能在紫金顶的几处宫苑走动,虽然过了数万年,但是紫金宫并没有残破,反而保持的很好,记得父王死后,她便离开了,唯有姐姐青琴和妹妹女娃留在这里。 帝都殿的威严犹在,楚浔却只是站在门外,不敢踏进去一步,生怕惊扰了父王的魂魄。 陪着楚浔逛了一会,婉清道:“仙尊说,因为来的匆忙,所以有些宫人、侍卫和供给不能及时安排好,还请姑娘不要介意,他空了,便会来看望姑娘的。” 楚浔看了一会景色,说道:“我不想呆在这里。” 婉清有些为难:“天尊说,姑娘暂时只能呆在这里,若是姑娘不想,可以等仙尊来了,和他说一下。” 楚浔冷笑一声,她这是被软禁了么,软禁在自己曾经的宫殿。 又在外面坐了一会,楚浔感觉有些疲累,婉清便送她回了清宁宫。 傍晚,凉音过来用膳,顺便带过来一些仙娥和侍卫。 交代好部署之后,他便来到了清宁宫。 此刻,楚浔正睡着,凉音不忍打扰她,叫了婉清过来问话。 “姑娘今天去了帝都殿,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但是却没有进去,然后就在附近走了走。” 凉音:“她的神色如何。” “冰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对了,姑娘还说不喜欢殿内的橙花树,想让人砍去呢。” 凉音一怔,什么也没说。 楚浔睡的很沉,凉音看着她的睡颜,只觉得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柔润的春雨,直沁心田。 不知道我怎样做,才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 一连几日,凉音来的时候,楚浔都在睡着,不知道她是故意避而不见,还是如何,不过凉音也不生气,每日都会过来看望她。 这一日下午,楚浔坐在椅子上纳凉,只见婉清双手小心的捧着一个物件走了过来。 “姑娘,这是天尊送给您的绿松绢宫扇,您看这扇子多精美啊,听说竹骨上镶嵌的绿松石是上万年的珍宝,这金丝编的也很精美,奴婢见过那么多绢宫扇,可是没有一把有这个珍贵。” 楚浔漫不经心的将扇子拿在手里,扇了两下之后,确是清凉无比,但是下一瞬,她就将扇子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婉清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楚浔低头吃了两口甜果,然后离开。 婉清目瞪口呆,赶紧小心翼翼的将扇子捡起来,却发现嵌在上面的绿松石已经有所松动,金丝线也歪了几根,也顾不得修復,她连忙站起身,去追楚浔。 追了几步,却发现楚浔忽然停住脚步,她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凉音天尊。 婉清松了口气,慢慢退下。 凉音邀楚浔坐下一同用膳,楚浔却没有理会,凉音无奈,只能自己吃了起来。 第23页 几个小菜,和几个甜果,凉音吃的很简单。 良久,楚浔开口,幽幽说道:“你不要再费力气讨好我,我承受不起。” 凉音不动声色:“那是我的事情,不劳烦你操心。” “随你。”楚浔转身离开,带走一阵香风,凉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犹的苦笑。 在紫金顶住了数月,楚浔对凉音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他来他的,她管她的,从不说话,不过尽管这样,凉音已经很满意了,至少她没有见到自己就有想杀人的冲动。 为了避免楚浔有极端的想法,凉音让宫人们将紫金顶重新翻修了一下,所用的物料都是柔软不易伤人的,又让宫女们将所有尖锐稜角都用水玉包裹了起来,就连照明的宫灯都换成了水母灯。 楚浔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好笑。 凉音从不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来紫金顶探望,也封锁了一切有关楚浔的消息,只是将她养在清宁宫,有的时候日日都去看望她,有的时候,三五日才去一次。 在凉音不在的日子,楚浔曾试图恢復自己的神力,但是每每释放灵力之后,便如大病一场一般,虚弱到不行,她渐渐的发现,自己的神力,可能是被封印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紫金顶了,凉音说是派了很多人保护她的安全,但是在她看来,那些人都是看守她的,将紫金顶围成了铜墙铁壁,就算她有神力也飞不出去,何况现在这样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宫女越添越多,几乎要还原了她当年做神女时的样子。 可是,这样只会让楚浔更加痛苦。 帝都山的夜晚,总是繁星密布,楚浔喜欢坐在桃花溪边看着水中倒影里的繁星,婉清站在不远处守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楚浔恍惚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唿唤她,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四处张望。 唤了一声婉清,不见有人回復,她忽然惊觉起来。 再回身,只见面前站着一外白衣飘渺的女子,那女子似站在水面上一般,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楚浔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只觉得熟悉中带着一丝亲切,她试探着走向她身边,迟疑的唤了一声:“姐姐?”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向她伸出双手,楚浔激动得无法自已,连忙握上去,但却发现只能握住一把轻纱。 青琴看着她,心中似有无数语言,但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多想抚摸她的脸,握住她的手,但是,她都没有办法做到。 楚浔跪在地上,忍不住哭泣:“姐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了小妹,害了阿居,我是神族的罪人,姐姐你惩罚我吧!” 青琴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仙庭的人害了我们,是他们利用了你!瑶姬,我费尽心机才找到你,你一定要帮助我!” “怎么帮?” “八千年前仙庭之所以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伏羲大帝的一件法器,封天印,当年伏羲大帝为了制衡神族,一共创造了两件神器,一个是神之剑,一个是封天印,神之剑可以杀神,封天印是可以屠神的,所以我们才会被灭族,只要我们找到封天印,就可以匡復神族了!” 楚浔思索了下:“姐姐的意思是封天印在仙庭?” “我寻了数千年也没有寻到一丝踪迹,封天印神力强大,必须被镇压才可以,这世上有能力镇压封天印的只有两个人。” “白凌川和凉音!”楚浔马上反应了过来。 “不错!他二人修炼了数十万年,若是以阶品论,封神都绰绰有余,绝对有能力镇压封天印。” 楚浔刚想答应,但却冒出了一个念头来:“姐姐,若是我们得了封天印,那仙庭的人……” 青琴露出一个狠烈的表情:“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怕楚浔再次心软,青琴又嘱咐道:“瑶姬,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但是就是因为你的心善,才会被人利用,想想父王,想想无辜惨死的小妹,还有最信任你的阿居,他那么喜欢你,还把你嫁给白凌川,结果白凌川却带领整个仙庭背叛了你!” 楚浔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下一瞬,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还记得她出嫁那天,阿居亲自送她出了清宁宫,那时他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他待你不好,告诉我,我接你回家。” 想到这里,楚浔的心,如同被无形的手反覆揉捏了数遍,痛到无法唿吸。 她拭干眼角的泪,对青琴说道:“放心吧,姐姐,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目送楚浔离开后,青琴露出来诡异的微笑。 乘黄出现在她的身后,恭然道:“主人,一切都按您的计划进行了。” ☆、第九章 仙瑶盛会 凉音来看望楚浔的时候,楚浔不在,婢女说她去桃花溪了。凉音在她的房里等了一会,见她迟迟不归,才缓缓离去。 楚浔回来的时候,婢女向她禀告了凉音来了的事情,她没有再漠视,而是问了一句:“他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婉清见她难得的兴致,赶紧说道:“天尊一般都是晚膳十分过来,但是姑娘您睡的早,若是睡不着就去桃花溪纳凉。” 楚浔摘下头上的髮簪,放到妆奁当中,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她心中不禁在想,凉音不会不知道她的习惯,若是她那个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桃花溪,他大可以换一个时间再来,何必每次都扑空呢。 也许,他是在等,等她愿意见他的那一天。 楚浔无奈的摇摇头。 楚浔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一直在这紫金顶,不太清楚蓬莱仙山的事,你知道目前仙庭的结构是什么样的么?” 婉清摇摇头:“奴婢身份地位,只知道现在凉音仙尊是天尊,可与天尊议事的是崇华仙尊、九方仙尊、君墨仙尊,虽然嫣华是上仙,但平时的议事,天尊也许她参加,大家都说,天尊可能有意于嫣华上仙仙尊的位置。” 楚浔不屑的笑,想着素女竟然又一天也能爬上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还真是难为她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婉清行礼告退。 第二日,凉音再来的时候,看见了坐在橙花树下饮酒的楚浔。 他有些欣喜,信步走了过去。 楚浔知道他来了,确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饮酒,然后起身,凉音没说话,而是跟着她,两人御风飞行,而是顺着山路,慢慢的走着,婉清见他们难得在一起,便示意侍卫们暗中跟着。 紫金顶万万年都是这般光景,桃花溪也是这般,凉音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桃花溪蜿蜒而下,因一路落满桃花而得名,但楚浔更喜欢的花确是橙花,她喜欢橙花的香味,有时喜欢坐在橙花树下,从前的清宁宫有神帝特意从人间移植过来的数百株橙花,花期时,真箇清宁宫都是橙花的香味,白色的花朵,纯净无比,仿佛有着净化人心的力量。 第24页 楚浔带着他来到了桃花溪,有桃花缓缓而落,楚浔伸手接住,但是桃花却避开她的手掌,落入了溪水中。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月光下,凉音的面容有些苍白。 他一直都是这样么。 凉音虽然没有神族那样绝色到耀眼的容颜,但却有一种出尘的气质,他最喜欢穿青袍,乌黑的髮丝只用一根简单的乌木束住,不似神族那般华美尊贵,倒像是从月光下走出的清冷公子,有着玉的质感,也有着玉的温润,但若是靠近他,就会被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 楚浔不禁回想,凉音八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么,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如今我已失去了神力,所以你才会放心把我留在这里吧。”楚浔自嘲着说道。凉音坐在她身边,轻撩着溪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楚浔出神的看着溪水,呢喃说道:“八千年了……” 凉音:“是啊……已经八千年了……一切,也都变了。” 楚浔:“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我还活着?” 凉音无比认真的说道:“我非常庆幸你还活着!”他看向楚浔的眼睛,目光坚定:“告诉我,这八千年,你究竟在哪里?” 楚浔道:“这八千年,我一直身处混沌当中,周围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否活着,当我恢復意识,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 凉音有些哑然,但却十分高兴,唇角轻轻上扬,眉眼间有着说不清的笑意,他不禁又靠近了些楚浔,说道:“瑶姬,当年的事,纵使我们有万般错,但是都已经过去了,现在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若是你想报仇,就算杀了我,杀了白凌川,又能如何,只能让天下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楚浔冷笑。 凉音捡起一朵桃花,送进溪水里:“神族迟早会灭绝,神的力量太过强大,否则伏羲大帝也不会特意打造神之剑和封天印,用来制衡神族的力量。” 楚浔摇摇头,道:“我知道人间有一句话,叫做怀璧其罪。” 凉音一怔,随即说道:“是非对错就让后人来评判吧,我们身处歷史的长河中,总是会身不由己的往前沖。” 楚浔没说话,看着溪水潺潺而流,眼眶逐渐湿润…… 凉音正色道:“瑶姬,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治理三界。”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神力,现在和普通的凡人没有两样,就连使出轻微的灵力,都会让我觉得痛苦。” 凉音道:“掌权者有时并不一定要有强大的力量,你的父王是上古帝王帝都氏,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更是农耕和医药的发明者,曾经造福一方,我知道你不但继承了神帝的神力,还继承了他的其他本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来帮我,一起造福天下。” 楚浔面上无颜色,心中却云海翻腾,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痛,问道:“若是我入了仙庭,以何服众。” “我会许你仙尊的位置,让你和我并尊。”凉音缓缓说出这句话,但却有千斤重。 楚浔苦笑着摇摇头,然后问道:“有酒么?” 凉音隧叫随形的侍卫去紫金宫取来橙花酒。 橙花酒是早就酿好的,在楚浔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封在清宁宫的橙花树下,如今,数千年过去,却已是物是人非。 月光下,溪水旁,隔着漫长的岁月,两人再次对饮,已是隔了八千年。 楚浔一杯一杯的喝着,凉音一杯一杯的陪着,从前凉音的酒量就不好,仙力也不高,但却经常喜欢找楚浔喝酒,她总是笑他,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喜欢在微醺的时候,看着桃花溪畔的楚浔。 她太美了,她的美就像第一缕照耀屋樑的日光,又皎若明月舒散的清辉。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温润的玉颜下,眼睛里是一片浩渺的大海,她的一滴泪,是天上的一颗星,一身鹅黄色的锦衣,随着流风起舞的披纱,行走间环佩作响,馥郁兰芳。 凉音不得不承认,瑶姬一直都是她梦中的那个女神。 楚浔问他:“若是我在仙庭,那么素女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怎么肯再屈居我下。” “不必理会她,她在我心里,根本不及你的万一。” 见凉音似有醉意,她接着问道:“仙庭现在的部署,和从前的神族一样么?” 凉音道:“自从仙族来到帝都,就沿袭了神族之前的管理机制,只不过我们加强了中央集权,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为数不多的仙尊手里,然后各仙尊又有各个司部,相互平衡制约。” 楚浔贊同的点头:“这样确实便于管理。” 凉音又说道:“楚浔,你知道你们神族的弱点是什么,就是你们都太强大了,没有了制约,就会崩散。” “别说了……”楚浔痛苦的捂住双眼。 凉音赶紧语速一软,说道:”好,好,我不说了,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 楚浔安详的伏在凉音的双膝上,落下了两行热泪,她又恨又痛,但又完全无能为力,凉音抚摸着她的头髮,不住的安慰,只能以酒消愁。 凉音又喝了一碗酒,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在桃花溪醉饮了一夜,以至于第二天凉音宿在了清宁宫里,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凉音柔柔剧痛的头,此时,已经有侍女前来侍奉他洗漱用膳。 凉音起身,换好衣服后,走出清宁宫,却不见楚浔,回想起昨夜的月下对酌,他似乎喝的有点多,随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向身边的婢女:“住在这里的姑娘呢?” 婢女恭敬的回答:“回天尊,姑娘还在睡着,昨夜您执意要来清宁宫,姑娘便宿在了帝都殿。” 凉音长长的的舒了一口气,转而深沉的拧眉。 他本想去帝都殿看望她,但是走到门口却忽然改了主意,只对侍奉楚浔的婉清说道:“好生照顾她。”便腾云离去。 楚浔是比凉音晚半个时辰醒的,一早起来,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停的回想着昨天和凉音说过的话。 从昨天的对话中,她知道了如今仙庭的情况。 她洗漱穿戴好之后,一边用膳,一边喝婉清说话。 婉清第一次见楚浔这么健谈,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你是什么时候到仙庭侍奉的。” “七百年前,奴婢本是凡人,但是想修仙,却受不了修仙的苦,便上来做了奴婢。” 楚浔沉吟:“才七百年……那你可知白凌川在哪里?” “凌川仙尊?”婉清摇摇头,“他不是在堂庭山吗?” “哦?你可知他为何不做天帝,要去堂庭山?” 婉清摇摇头,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八千年前,凌川仙尊还是天帝之时,失去了天妃,便日日郁郁寡欢,无心政事。后来便主动退位,让凉音仙尊继位做了天帝。” 第25页 “原来是这样。” 堂庭山便是越过九州之地的那座万年冰山,终日积雪不化,其寒无比。 白凌川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为了什么? 看来,是时候他们该见上一面,做个了断了。 ☆、第九章 仙瑶盛会 见楚浔的态度日渐好转,陆吾不再生事,人间今年的收成也颇为丰盛,凉音心情大好,他想起了被推迟的仙药盛会。 仙瑶盛会是仙庭最盛大的聚会,之前是为了纪念楚浔,怕楚浔魂魄不安,众仙便约定,每年的这个时候,一起为楚浔超度祈福,但是后来,随着仙庭的繁荣和扩充,祭奠楚浔的时候,许久不见的仙人们便会畅聊一番,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一个盛大的日子,仙瑶盛会。 仙瑶盛会的前一天,凉音命人送来了一套庄严的礼服,让楚浔在盛会上穿。 礼服十分华美,颜色是楚浔十分喜欢的杏黄色,雪缎如云,呈片状层叠在衣裙的正前方,裙角是用金色丝线绣成的橙花图案,外面罩以纱袍,纱袍下是绫罗锦袍,上面绣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铺地展开时,便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十分高雅华贵。 楚浔摸着华贵的衣服,心中若有所思,凉音让她穿着这件衣服出席仙瑶盛会,等于间接公开了她的身份,想着那个夜晚凉音为她勾划过来的天下盛世,她忽然有了一丝心动。 她赶紧摇摇头,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虚无的许诺里。 她要赶快找到封天印才行,她不能留在仙庭,不能公开她的身份。 婉清见她摸着华服不放手,以为她很是喜欢,便开心的说道:“姑娘,天尊说,这件华服是刚从库里拿出来翻修的,奴婢做织女时见过那么多华服,从来没有见过像这件这样华美的,就连嫣华上仙的礼服,都没有这件好看。” 楚浔忽然放开手,对婉清说道:“你亲自去告诉凉音,就说明天我不想穿这件衣服。” 婉清吓了一跳:“姑娘,这衣服多好看啊!” “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回。” 婉清不能拒绝,只得说好。 当凉音听着婉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失望,楚浔不想穿这件衣服,就等于还没有原谅他们,还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摇着头,让婉清退下,自己就安静的坐在石亭里,一夜未眠。 果然,昔日的伤口,如今需要百倍的偿还才能癒合。 仙瑶盛会这次举办的地点仍旧是在帝都。 帝都原本是最后一任天帝的居所,传说因为上一任天帝十分喜爱楚浔,各个宫内的布置,全是楚浔的意思,帝都高处不胜寒,这里虽然被仙庭所占领,但是还仍旧保持着当年的风貌, 一片金色的熹光笼罩着,十二宫错落而座,翠竹横生,粉色桃花,倾吐芳香,徜徉小径,盘云而上,紫明殿凌山而现,高贵典雅,郁金圆柱,如披沫香,浮雕璎珞暗纹,如清波似锦霞。 现在掌管帝都营造的的是嫣华上仙,她虽然是上仙,但是她的地位和凉音一样尊贵,许多仙尊都很尊敬她。 关于嫣华,她的身份有很多传说,有人说她曾经是楚浔身边的侍女,在大战前夕,自愿废黜神籍,降为仙籍,也有人说,她爱慕凉音,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还有人说她曾是仙庭送给天帝的女人,后来帮着仙庭里通外应,最后夺得了帝都……不过真正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当楚浔翩然而至的时候,仙瑶盛会还没有开始,她只带了婉清一个婢女。 她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素衣,但却点缀了一件黛色的披袄,卓尔不凡,她身形修长,就算是最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是出众的,乌黑的鬓间戴了一套红宝石步摇,素净而高雅。 因为现在仙庭的人多是修炼上千年的上仙,也就只有少数仙尊识得楚浔,所以当她到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测,不知道的,只以为是个寻常的上仙罢了。 穿过垂花门,眼界像是忽然开阔了一般,垂柳树傍路,橙花坠满宵,有凌空瀑流,和隔地彩虹,一张张玉雕方桌整齐的排列着,就连铺路的石都是雪墨玉做成的,白色的理石坠着点点墨迹,甚是好看。 见楚浔来了,在坐的上仙温和的向她打着招唿。 楚浔也一一回礼,轻纱遮面是许多女上仙惯有的装扮,她在其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席地而坐,头上橙花飘香,楚浔喝着酒,这时,宾客大多都已坐满,只有几个零星空位。 一声优扬的声音:“凉音天尊到。” 另一声优扬的声音:“嫣华上仙到。” 楚浔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凉音今日穿了极为正式的华服,白色的华秀长袍旖旎垂地,发束紫金玉冠,垂婴及肩,俊眉优扬,水目清幽,温和如玉的面容更显尊贵。他的身后,跟着同样盛装出席的嫣华。 嫣华穿了一件华绣蓝袍,如同沐浴着月光的女神一样高贵,淡蓝色的华袍,绣着银色的丝线,旖旎了一地奢华,头簪凤舞九玢落玉步摇,眉心一点橙花花钿,身披月白风华披肩,每踏一步皆是女神之风采,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楚浔还是第一次看到二人如此隆重的出场。刚饮完一杯酒,忽然听到旁边两个女上仙说道:“年年都是这个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一样!” 其中一个咬牙切齿的回应:“她什么身份,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上仙罢了,天尊不过是给了她几分薄面。” 另一个讥笑道:“听我一个营造部的姐妹说,她每次穿的衣服,都是万年前的神女留下的,神女的衣服都会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不是我们这的织女能织出来的。” “也是,别人穿过的衣服,她也好意思穿……” 楚浔听着二人的对话,忽然不自主的笑了一下,她们口中的神女,应该就是她,而神女衣服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其实是神力的余韵,神之力万万年不损,固会留有余韵。 本来安静的宴会忽然传出一声嗤笑,嫣华的目光忽然转向案台,却不想正对上楚浔的目光。 此刻的她正在浅酌,一双眼睛深而沉的注视着她,嫣华心下一惊,不禁加快了脚步,和凉音一起入席。 凉音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在离他甚远的地方看见了楚浔的身影,他叫来了婉清,让她在自己下方再添一个席位,然后再去将楚浔请过来。 婉清按照凉音的吩咐,去请楚浔,但是楚浔却不肯过去。 凉音没办法,思索了一瞬,对婉清又说道:“你去告诉她,如果她不过来,我就亲自去请她。” 婉清照办,将凉音的话再次传达,果然,这次楚浔妥协了,为了避免他高调的过来,还是她低调的过去比较好。 但是,楚浔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落座在凉音下方的时候,座下的仙人们便已开始议论纷纷。 数千年来,除了嫣华上仙可以与凉音同进同出,他的身边还从未出现过第二个女人,凉音很自律,很少传出风流韵事,再加上嫣华一心一意的跟着他,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之间才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第26页 但是今天楚浔的出现,却让众人大为震惊,难道禁慾了万年的凉音,也有红颜知己了? 同时,凉音侧面的九方和君墨也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位姑娘的身份来歷。 九方说:“你不觉得她的眼睛又些似曾相似么?” 君墨仔细看了一瞬,道:“是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九方:“一定在哪里见过的!” 接着又来了几个仙官,不知道与凉音知会了什么事,凉音皱了皱眉,挥手让他们下去。 九方问道:“凌川今日还是没来么?” “请帖年年都送……八千年了,他也应该走出来了……”凉音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还不忘递给楚浔一个香果。 “这些年,你可去过堂庭山。” 凉音摇头:“不曾。”“三百年前,我偶然路过,想进去坐坐,不料,却被结界给弹了出去。”九方自嘲的笑了笑。 楚浔吃着香果,努力避开周围的好奇的眼神,看看周围,有些昏昏欲睡,这里仙雾缭绕,却很让人疲累。 不知怎地,两个人聊着聊着,九方却忽然话锋一转,看着楚浔问道:“不知这位上仙在那里供职?” 凉音淡笑,看了楚浔一眼,回道:“目前跟着我。” 九方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向凉音投去了赞许的微笑,不再言其他。 从嫣华在大殿里见到楚浔开始,就一副心神不宁的表情。 她没想到凉音真的把她带了上来,但是却没有公开她的身份,如今,又让她坐在了他的身边,摆明了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现下,所有女上仙的目光都在打量她,嘲笑她,让她羞愧万分。 原来引以为傲的身份瞬间被楚浔的到来给打破,上仙的身份始终是她不敢越剧的阻碍,凉音总是让她等,可是她已经等了八千年了,按照位份,早就该祈天祭神了,但是凉音一直没给过她机会。 她曾经也天真的想着,有凉音的陪伴,有仙庭所有人的尊敬,就算她是上仙,又如何,她自诩身份比其他的女上仙要更高一层,但是楚浔的出现,彻底将她打回了原型。 ☆、第十章 九州之地 仙乐不绝于耳,楚浔觉得烦闷,便想离开。 凉音本在商议事情,见她起身,问道:“你去哪里?” 她道:“我能出去走走么?” 凉音迟疑了一下,道:“可以,不过,让婉清跟着你。” 楚浔起身,在婉清的陪伴下走了出去,九方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却又什么也没说。 帝都山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橙花轻飘,美不胜收,十二云宫,几乎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她心中知道,若不是凉音的意思,帝都不可能八千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也许,他心里除了权力,还有那么一点对神族的尊重吧! 楚浔和婉清不知不觉走到了碧水园,九重天多水,前任天帝将中天水引流至此,做了一个园子,里面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供女眷们玩乐,楚浔还记得这院子初建成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这个园子,经常在里面游水,赏花。 现在回想,那样无忧无虑的快乐好像昨日,细算下来,却已是千万年。 天气有些炎热,楚浔扶着栏杆坐下,脱下了纱衣和披袄,她见水里似有鱼儿游动,便摘下了宝石簪子,拿来逗弄水中的鱼。 她看似怡然自得,命婉清将衣服先送回去,顺便取些甜果过来。 婉清未多想,领命便走了。 婉清走后,楚浔正想寻路上山顶,有几个美丽的仙娥走进了园子。楚浔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不想惹人注意。 冷不丁的,背后有人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敢在这里偷懒,看我不回了嫣华仙子,非让你去寒牢里受罚不可!” 楚浔回头,见一身水绿色宫服的女子正怒气沖沖的看着她,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黄色纱衣的小丫鬟,估计地位不高。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绿衣女子又说道。 楚浔慢吞吞的起身,目光犹疑的看着她们,不想说话。 “看什么,天尊最喜欢的橙花酒还在翁里面没有呈出来呢,你快去把翁搬过来。”绿衣女子指着远处的一个暗橙色的翁说道。 这万年来,从来未有人指使过她做什么事,不过眼下,她不想惹事,看对方的气势,能管事的必定有些灵力,若是真的争吵起来,她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楚浔随不想理会,但也只能委曲求全。 那酒翁在橙花林的深处,玉盖上落满了橙花,楚浔很快的走了过去,离远看是不怎么大,可是当她走近的时候,却发现那翁大的惊人,都能把她整个人装下。 那绿衣女子紧跟在她后面,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却催促着她快点动。 她扯了扯唇角,照实说道:“这翁太大,我搬不动。” 绿衣女子又气又笑,道:“难不成还让本仙姑来帮你不成,你自己想办法!” 楚浔摸了摸那翁上面的白玉,触手温润,用力提起旁边的玉环,却怎么搬都是分毫不动。 又一眼身后的绿衣女子,看这架势,若是她不照办,还真是个麻烦事,楚浔此时想着,若是婉清在身边该有多好啊。 想着想着,手一用力,竟然将翁上面的玉环给掰坏了,玉环顷碎,翁身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有细细长长的橙花酒涓涓的流了出来,绿衣女子傻了眼,连忙上前来,想要施法堵住那漏洞,可却丝毫没有作用,九重天上的人有谁不知道,这橙花酒所在的翁是用云土做成的,两片玉环乃是日月之灵气所化,用不的大力,需时用法术使翁漂浮起来,再启用,这云土一破,便再也恢復不成原形了! “你!你!”绿衣女子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么贵重的橙花酒,居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仙婢给这样弄坏了,如今这样流入土中,这让她怎么交代!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绿衣女子也不知所措,她哪里知道楚浔早不是仙庭的人,如今酒已入土,这两百年来所酿的橙花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随风而散了! 绿衣女子怒目而视,双袖一挥顿时倾出两条淡绿色的剑绸,她飞身而起,将楚浔紧紧的捆绑起来,吊在橙花树上,自己又终身一跃,轻盈落地,干净利落的收回长袖。 “姑姑,如今怎么办!”黄衫小丫鬟焦急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翁是她打破的,把她吊在这里,就是交代,否则你我都要遭殃。” 楚浔忽然被莫名其妙的困了起来,还被吊在树上,一脸的不爽,她大声呵斥道:“放我下来!” 绿衣女子怒笑:“你就等着去寒牢思过吧!” 那绿剑绸困得她很不舒服,剑绸锋利,割人肌肤,她仍然能够感觉到疼痛,来回的挣扎,只能让剑绸困得更紧。 第27页 无奈她早已失去神力,否则这两个女子岂是她的对手。 还未等绿衣女子再作何动作,只见一股幽蓝迎面闪来,蓝色的袍子摩挲着地面上的青草,那人徐徐走来,娉婷裊裊。 “参见嫣华上仙。” 绿衣女子和两个黄衫丫鬟忙行仙礼参拜,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嫣华单手一挥,束缚着楚浔的剑绸瞬间消失,她整个人落了下来,缓缓飘至地面。 “退下吧。”嫣华声音微冷,让人不寒而慄。 绿衣女子仍跪在地上,叩了头之后,连连退走。 落地的楚浔揉了揉红肿的手腕,目光抬向嫣华,不禁冷哼:“如今我落得这般田地,你该高兴了吧!” 嫣华忍着心中的怒气,微微行礼:“婢女们不懂事,还请不要生气。” 楚浔没有理会,打算离开,但是她却发现嫣华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的布了一个结界。 嫣华慢慢起身,拖着长袍,在园子旁边的长廊处坐下。 楚浔发现自己出不去,转回身看向嫣华。 嫣华吟吟一笑,说:“从你接近凉音的第一天开始,凉音就开始若有若无的忽视我。” 楚浔沉沉的盯着她,看着她逐渐转变的嘴脸。 “他将你带去蓬莱山,允许你上他的长清殿,后来还带你去了一趟帝都山,结果你真的恢復了记忆,怎么就那么巧?” 嫣华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楚浔的身边,笑的十分自傲:“本来我是怕你的,但是,就在刚在,我得知了你几乎失去所有神力,你知道么,我的心就涌上了无数种想法,想要除掉你。” 楚浔看着她,不屑的笑:“素女,你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么愚不可救。” 嫣华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将她举到空中,可是楚浔却没有半点惊恐,只是深深的看着她,似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的那份自卑。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假冒瑶姬!” “随你怎么说,你做过的事,我一件也没有忘记!” 嫣华贴着她的脸,笑声在她耳畔说道“我就算今天在这里杀了你,仙庭的人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因为他们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同样会杀了你,知道陆吾么,他仅仅是个神司官,就被通缉了近万年,那么你呢,作为神女的你,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楚浔的笑意渐浓,里面透着无尽的嘲讽。 “你若是要杀我,那么最好带我去龙首台,那里才是斩杀神族的地方。” “是啊。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嫣华似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下一瞬,碧水园的结界消失,楚浔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被重重的的摔倒了地上一样。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嫣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还穿着那件华绣蓝袍,纤尘不染,而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纱衣,还沾染了许多污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龙首台上。 嫣华笑的有些狰狞:“我曾经想着,如果我得到你,该如何处置你,从前在天帝面前,我始终都是低你一等,你从来都瞧不起我,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那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还回来!” 楚浔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龙首台,嫣华并不知道,这里本就是她想来之处。 她轻笑着,目光高傲的看着嫣华:“素女,我记得,八千年前,帝都山是九州的边界,我从没有去过那里,听凉音说,那里有很多奇怪的人,和奇怪的兽。” 嫣华冷笑道:“你以为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逃过一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说完,她以极快的速度,从龙首台上跳了下去,嫣华惊愕的看着她的脸,不断的扭曲…… 嫣华说的对,九州之地是神族无法生存之处,落在这里,将永远被困,比死更痛苦。 但是,以她的法力和情势,这里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通往堂庭山的地方。 看着楚浔不断坠落的身影,嫣华清淡一笑。 你就在那九州地尽情挣扎吧,也尝一尝我曾经的痛。 无星无月的夜如同一块巨大的绸布,像是要把人整个吸进去,楚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围又冷又干,风唿啸而过,吹的她脸颊生疼,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是,还好不重,都是擦伤,幸好嫣华真的没有想要她的性命,要不然从龙首台被推下,不死也伤半条命。 她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了一个一处避风的山洞,她很渴,只能摘些路边的果子吃,一双脚已经磨得红肿不堪,又累又困,可是她不能睡,因为这里是九州。 她从没来过九州,听父王说,九州是一块原始之地,在山海之间,有着无数兇狠的飞禽妖兽和奇怪的人类,已被列入神族禁地,这里只许进,不许出,各个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从无外人打扰,也不招惹事端,所以万万年来,也算太平安定。 楚浔此刻已经没有了神力,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随便一个野兽肚子饿了,都可以把她吃掉。 原来,没有了凉音的保护,她真的可以脆弱成这样。 九州夜长,楚浔找了一块很大的芭蕉叶盖在了自己身上,准备靠着树睡一夜,但是半夜的时候,她在混沌中,却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阵低鸣。 她立刻惊醒,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 ☆、第十章 九州之地 楚浔在脑海里飞快的搜寻着这个身影,却不得所踪,只觉得有过一面之缘。 男子是飘到她身边的,拱手作礼,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见过么?” 男子不语,围着她身边绕了好几圈,然后定格在她面前,笑吟吟的说道:“七月十五,图凌城里,我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数月不见,我见姑娘的面相,贵气了许多。” 楚浔有点明白了,可能是她曾经的那个记忆里认识的人。 她古怪的打量他一番,说:“你这幽魂,怎么飘到这里了。” “除了九州能收留幽魂,我还能去哪里呢?只要一现身,立刻便会被黑白无常带走。”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人间,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林涧想了一瞬,随后说道:“听说死后要喝孟婆汤忘掉前世的记忆,我不想忘掉她,所以不愿离开,后来游荡惯了,觉得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挺好的,能时常回去看看她,便一直这样。” 楚浔嘆气,道:“真是痴情。” “上次匆忙一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楚浔刚想说,却觉得自己不能用现在这个名字,之前,她之前叫什么来着。 “楚浔,你叫我楚浔就好。” 林涧点点头,忽然发现她脸上有伤:“外面风餐露宿,不如我们进城转转,还能吃点东西。” 楚浔想了想,觉得自己要出这九州,必须积攒力气才行,听林涧说到吃,她才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从前在帝都山,凉音十分优待她的时候,她反而不觉得吃饭是一件重要的事。 第28页 两人筹谋了一下,便开始赶路,人生地不熟,她辨别不出方向,只能凭感觉,向东走了约半日,就看见了一个城镇。 九州人以国区分,还未入国,便见城墙上石雕玉砌的三个字:君子国。 入了君子国,楚浔发现,这里的人个个衣冠整齐,边幅修列,腰间还配着宝剑,文质彬彬。更奇怪的是每个人都使唤两只花斑老虎在身边做侍从,吓得她一度驻足。 他们找到了一家客栈,询问着知不知道如何去九嶷山,但是似乎没有人理她。楚浔不气馁的又找了一家,可是她找了好几家也没有找到答案,反而被人当成异类一般远离,最后,她来到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客栈,询问了一下,依然没有结果。 原来君子国的人独居已有数万年,这里的人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也很少有外人来,只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他们有的长相怪异,有的语言怪异,但是在九州,没有人会歧视他们,反而大家因此而和平相处,没有军队,没有皇权,这里始终保持着平和的民风,所以才会不知大楚浔口中的九疑山。 自从她被嫣华从龙首台上扔下来,除了自怨自艾外,她还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任务,既然她本来就不愿意留在帝都山,现在正好恢復了自由之身,她可以好好调查封天印的事情了。 昨天夜里,她思索了良久,打算去九疑山,九疑山是凉音的徒弟玉琯的山邸,他一定知道从前的事。 沉思了片刻,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掌柜的温和的笑笑:“姑娘想必是一路风雨,此刻定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备好酒菜,姑娘可在这里歇上一歇。” 楚浔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您,可是……我没有钱啊……” “不妨事,姑娘既有难处,到了我们君子国,无需客气。”老闆吩咐了小二,给她做了几个小菜,还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楚浔感恩连连,不再推辞,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她真是饿到不行。 在她还打算要一碗面的时候,忽然听到林涧问她:“你既然能进来这九州地,却不知道怎么出去?。” 楚浔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和她说是被人从神山推下来的吧,为了不吓到林涧,她敷衍的说道:“就是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林涧知道她不想回答,便没有多问,安静的看她吃面。 楚浔又问他:“你呢,看你的样子,在这里飘荡很久了吧。” 林涧:“是啊,很久了。” “那你不想出去么,毕竟这里我是寻常之地。” 林涧无所谓的说道:“我不在乎,只要能有个藏身之处就好,其实九州并没有外面的人想的那么可怕,等你吃饱了,我带你转转,这里我可熟了!” 楚浔吃饱之后,林涧已经牵来了一匹马,而他的身边跟着一只花斑虎。 林涧拍了拍花斑虎的脑袋,那花斑虎十分受用,哼哼唧唧的贴了过去,简直像一只听话的大猫一样,看得楚浔是目瞪口呆。 “这里的人都喜欢养老虎么?可是我看他们都很谦和的样子,如何能驯服这样的勐兽。” 林涧笑,慢慢说道:“君子国虽君子,狩猎却十分勇勐,他们平日里多喜食肉,而且他们劳作也十分辛苦,养只老虎在身边不光是身份的象徵,也能帮着干点活不是。” 楚浔不敢苟同林涧的话,她看了看那两只斑点虎,除去老虎的身份,它们俩还是挺可爱的。 楚浔骑着马,林涧一路飘荡,花斑虎就跟在他们身边,十分听话,路上,楚浔有些尴尬,这两人一马一虎,似乎有些招摇,街上都是人,他们确实有点扎眼。 “这虎如何能看到你?” “花斑虎是灵兽,自然能看到我,它们靠的不是眼睛,是嗅觉。” 行了半日,他们进入了枭阳国,这里的人虽然是普通的面孔,但却嘴唇乌青厚重,肤色发黑,喜欢见人就大笑,性情十分凶暴,喜欢抓人,林涧深知他们脾性,进去的时候拿两只竹筒套在手臂上,这样他们就不敢伤人了。 楚浔也是十分害怕,不过按照林涧的方法,他们倒是顺利的出了枭阳国,继续上路,那只花斑老虎也逐渐和瑶成了朋友,让她骑在它身上,用湿热的舌头舔着她的掌心。 “回去我也要养两只老虎来玩才行!” 林涧笑笑没说话,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了羲和国界内。 羲和国原是俊帝之妻羲和的故乡,她便是十个太阳的母亲,十个太阳居住在东方海外的甘渊,谷中海水翻滚,十个太阳便在这里洗澡,轮流照耀天空,所以羲和国离太阳最近,也异常炎热,进入羲和国之前,林涧让楚浔换了一套衣服。 薄薄的轻纱,唯有两片绸缎护住胸口和腰身,长发上也盖了一层绢纱,楚浔穿上后,只觉得双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林涧倒十分淡然,他是鬼魂,自然不怕热,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这里异常炎热,寻常衣物会被烧焦,着绢纱使用木槿织就而成,能保护肌肤。” 楚浔所以她也不算怪异点点头,忽然发现,这里真的好热,而且城中女人也都是这种打扮。 羲和国十分热闹,林涧见她十分好奇也十分喜欢,就在这里多留了一晚,楚浔说,她最爱吃甜果,果子虽小,却十分香甜。 当他们离开羲和国的时候,楚浔摘了好些甜果,准备路上吃。 可是,出了城门,楚浔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遇上了风暴,那风暴凛冽如刀,割得人肌肤生疼,林涧赶紧躲到了她的身后,却也被风暴逼的连连退后,那只花老虎挡在主人身前,表情却十分狰狞。 楚浔见林涧一副胆小的样子,十分不开心,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他保护她么? 看出了楚浔的心思,躲在她身后的林涧解释道:“我是幽魂,最怕风,这风会将我撕碎的!” 楚浔无奈,只能帮她遮挡,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空中乍现一对黑色的翅膀,每扇动一下,便是狂沙尘舞,那双黝黑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星般发出耀眼的光芒,林涧忽然大喊道:“快回城,我们快回去!” 楚浔不明所以,却被林涧抓着手就跑,但是还未等他们跑到城门口,却发现城门早已关闭。 那黑影极快的飞身而下,在楚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用利爪抓起了她的肩膀,将他带上了天空,随后,楚浔才发现,他居然还有一条长长的蛇尾。黑影抓着她的身子在空中乱飞,但就是没有撕裂,像是在炫耀得到的食物。 林涧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他没有神力,更没有形体,只是一个幽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浔被黑影抓走。 玩够了,黑影带着楚浔落在了空地上,随即用沉重的尾巴缠住了她的身体,楚浔被她缠的窒息,面色惨白,胸口被挤压的务必难受,她忍不住喉咙的腥甜,硬生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黑影见到她的血,更加兴奋,连着嚎叫了好几声。 第29页 楚浔的双目泪眼岑岑,空洞无神,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她快死了么,为什么又是这种感觉,虽然身体剧痛无比,但是她的心却并不疼。 本以为自己快要被吃掉的时候,身子忽然一轻,那黑影却忽然放开了她,在她的身上嗅了嗅,不知道在嗅什么。 “你认识陆吾?”黑影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刀割般让人窒息。 楚浔咬住唇,想要说话,但是嗓子却嘶哑的厉害,只能发出呓语般的声音…… “说!”黑影硬生生的将指甲划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我……他……识……” 黑影的力气已经快要把她的胳膊拧断,楚浔痛的吸气,却没有力气挣扎。 他捏着她的脖子,直到她的唇角溢出血丝,楚浔的眼睛睁得很大,黑影的面容在她的视线里慢慢变得模煳。 忽见一道白光乍现,天空似被撕裂般裂出了一个口子,一道白影闪入,力量之大让黑影猝不及防的松开,他黑暗的力量难以匹敌,一时间竟难以动弹,那身影身手矫捷,迅速从他手中将楚浔救下,接着,便是兵戎相见的声音,伴随着风起云涌,狂沙飞舞,楚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那白色的身影在她的瞳孔中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 堂庭之山 楚浔醒来的时候,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挣扎着站起来,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重重的跌向前去。 “这个莽撞的姑娘。”耳边传来一丝无奈的嘆息。 楚浔向后摸去,却摸到了一支温软的翅膀,那双翅膀微微收拢,将她护在身前,然后重新抱回到干草上。 “是你救了我?” “是主人救了你,你乖乖的别动,你这眼睛被英招的瘴气所伤,估计要好一阵才能恢復,你等着,我去给你採药。” 楚浔点头致谢:“谢谢你。” 孟极飞走,楚浔摸索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躺了一会又觉得不舒服,就开始翻身,可能是干草有些不舒服,她躺了半天索性坐了起来。 “你左臂上还有伤,勿要乱动。”为了避免他的本音吓到她,他特意隐去了自己的原音。 冷不防,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楚浔吓了一跳,她回了头,却找不到方向,本以为这里没人,没想到…… “是你救的我?” 半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楚浔又问道:“我的伤严重么?” “休息几天便会好。” “你是谁?” “我是住在这里的人……” 楚浔又问:“这里是哪里?” 没有人回答。 她又问:“你还在么?” 那人如一尊白玉雕像一样坐在楚浔旁边,周身散发着微弱却又圣洁的白光,白衣白髮,倾泻而下,如沐冰川,千古极寒,光洁白皙的额前碎发下,隐着一弯月牙,白璧无瑕的脸庞如经雕琢般细腻,鼻息柔软,略带轻寒,只是浅浅的坐着,已是仙姿万千。 他没有说话,目光却没有离开她的面孔,两人并肩而坐,是什么让凉音不惜费尽心力也要把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留在身边,见到楚浔的那一刻,他全都明白了。 不久前,凉音带着人几乎是硬闯了他的堂庭山,堂庭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有很强大的结界保护,外人很难进入,一旦有人闯入便会迷失在冰天雪地中,八千年来,他从未出去过,也从未见过仙庭的任何一个人。 凉音不是没有来找过他,但是他都没有见,但是这次,凉音似乎带着必见的决心,拼了命的硬闯……从前,在仙庭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灵力不相上下,若是他真的有心,不会进不来。 见到凉音的那一刻,他的心,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接着,凉音告诉他,楚浔可能还活着,她假装顺从的在帝都山安稳的呆了一段时间,但是仙瑶盛会中,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几乎没有神力,还是那样决绝般的逃走,所以,凉音猜测,她可能会来找白凌川。 毕竟,他真正恨的人,只有白凌川,真正爱的人……也是他…… 所以,他请求白凌川可以出山,和他一起寻找楚浔,毕竟,这个世上,对她有敌意的人太多了,她毕竟是上古神族,大家都以为她身上有强大的神力,就如嫣华所说,有的人想要她的力量,但是有的人却想要她的命,就像陆吾一样,她甚至是比陆吾更可怕的存在。 当听到瑶姬还活着的消息时,白凌川万年不动声色的脸,居然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他将自己囚禁在堂庭山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是为了赎罪,为了替自己赎罪,当年瑶姬的死,就如同一个噩梦一般,让他不得安宁。 现在,瑶姬復活了,他终于有机会可以赎罪,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他怎么可能不惊喜。 和凉音分开后,他立即和孟极离开了堂庭山,开始四处寻找。 八千年未离开堂庭山的他,要寻找一个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楚浔没有神力,现在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人,在这广袤的土地上,要寻找一个普通的凡人,谈何容易…… 楚浔离开了几日,他便昼夜不歇的寻找了几日,元神四散,用极为伤神的寻找着…… 直到在九州的边界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时的她正在遭受攻击,她没有一丝神力,被英招握在手里,仿佛轻轻一捏,就会要了她的命…… 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不堪的楚浔,就算在八千年,她临死的时候,也是傲骨依旧……何时遭受过这样的折辱…… “你还在么?”楚浔嘆气的靠在石头上,有气无力的喊着。 他的唇角似染着淡淡的霞光,隔着空气,他抚摸着她的眉眼,朱唇,面颊,一点一点,那一面,恍若已隔了千年。 “在。”他回道。 “那个黑影……”楚浔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英招,原本是天宫里侍奉花草的神族,后来犯错被贬下九州,受尽疾苦。”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恨陆吾呢,我记得他提到陆吾的时候,兇狠的几乎刺穿了我的手臂。” “陆吾和英招本事同宗,但一个是神司官,另一个就是花草官,而且,英招正是被陆吾贬下人间的……” 孟极回来了,衔来了治疗瘴气的草药。 他将草药放在掌心,双手合十,不一会,有裊裊热气腾空而起,他帮楚浔揭下蒙在眼睛上的纱布,用那热气去熏她的眼睛。 每日一次,如此反覆,他很少说话,甚至不说话,静的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不过,她却记得住他的声音,隐约觉得曾经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没过多久,楚浔身上的伤就已经痊癒了,不过眼睛还是不见好,白凌川观察了一番,见她对他没有那么排斥,便将她带回了堂庭山。 第30页 到达堂庭山的时候,楚浔还在睡着。 他以法力将披霜殿布上结界,清香泠霜,水玉石铺地,溃火石作阶,千年不冻。纵然堂庭山万年冰雪,这里却有着融融暖意。 楚浔被安置在了这里,她醒来时,只觉得周身很清爽,身下是一块又硬又暖的石头,冒着丝丝热气,她身上破旧的衣服也换成了一件非常暖和的袍子。 “这里是哪里?” 空旷的大殿内,楚浔的声音似被放大了几倍,见没有人回答,她拉着袍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一阵冰凉刺穿脚底,她惊唿一声,跌坐在地上。 身上的袍子格外温暖,可是袍子以外的地方却冰冷入刺。 这时,一双温暖的翅膀把她抱了起来。 “你身上的火光袍千万不要脱下来。” 火光袍是用火光兽的皮毛制成的,传说火光兽栖息在名为不尽木的烧不坏的树木中,可以抵御勐火,抗击严寒,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是他带我来这里的么,他到底是什么人?”楚浔看不见,却牢牢抓住孟极的羽毛。 孟极想了一会,却没有回答,主人的事,它不便插手。 “还是等主人来了亲自和你说吧!” 孟极的话说完没多久,就离开了,楚浔裹紧身上的火鼠袍子,虽然看不见,但她仍然警惕的看着周围,这里太安静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连唿吸声都能听到。 来到堂庭山之后,她经常会做梦,梦到从前的事,因为看不见,所以她的意识格外强烈,她好像总是觉得面前有一把锋利的剑刃,随时能刺穿她的身体。 因为黑暗,所以才可怕。 黑暗中,楚浔不知道自己已经呆了多久了,那种害怕逐渐变成了麻木,她抱着膝盖,喜欢缩成一团,呆在角落里,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变得如惊弓之鸟。 不过他仍能感觉到,每过不久,就会有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眼睛,那双手温暖如春,十分熟悉,灵力缓缓的由眼睛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她会安然睡去。 每当感受到这股温暖的时候,她便能安心许多,黑暗真是漫长啊,楚浔早已不知晨暮,却十分贪恋这份温暖。 有一次,她故意醒着,等啊等,终于等到了熟悉的气息,当那男人的手再次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时候,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凌川一怔,淡淡的表情,银色的长髮随意披散着,眉心隐着一弯淡淡的月牙,一袭黑色长袍,一双手隐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说话。 瑶姬,若是你知道了我是谁,可还会怪我? 纵使过去了八千年,他仍然不能释怀他当年做的事…… “后山里有一处唯一没有冰封的净土,那里有水和食物,若是觉得饿了,可以让孟极带你去。” 白凌川暂时不想透漏自己的身份,准备离开,不过就在他刚要离开的时候,楚浔却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 楚浔只觉得那感觉太熟悉,似是故人一般。 白凌川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内心挣扎了一番过后,才凉声说道:“不认识。” “你是仙庭的人么?” “不是。” “可是你会仙术……” “会仙术的人很多,未必都是仙庭的人。”他早已在八千年前就脱离了仙庭,至今为止未踏进过一步。 楚浔忽然放松了下来,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悠悠开口说道:“想必你定不是凡人吧,正好我也不是,既然你不想透漏你的身份,那我也不想透漏我的。”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你的眼睛好了……”白凌川没有再说下去,等她的眼睛好了……她见到了自己,还肯留在这里么。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快了,很快就会好的。”白凌川嘆气。 对于这个很快,楚浔觉得,白凌川是在敷衍她,因为她并没有感受到眼睛有什么变化,摘下白绫的时候,还是一片黑暗,以至于她在想,白凌川是不是在骗她,她不会再也看不见了吧…… 不过白凌川待她却很好,每日来看她,说是让孟极带她去后山净土,但其实每天都是他来接她去。 后山净土是一片温暖的地方,楚浔刚到那里的时候,就闻到熟悉的橙花香气,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以前在清宁宫的时候,父王和凉音都在庭院里种了许多。 闻到熟悉的花香,楚浔感觉舒畅了很多。 “你也喜欢橙花么?”楚浔问。 “只是一个故人喜欢,我便栽了这许多。” 堂庭山有白凌川强大的法力保护,当年寻到此处,为了清净,他便造了这冰雪的世界,但是唯独这里,他还留着一处净土,特意从帝都山上移植了数颗橙花树,如今八千年过去了,这橙花早已长成花海,白色的花瓣几乎要和这冰冷的雪景融成一色。 楚浔站在橙花树下,那一瞬间,只觉得恍如隔世。 记得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就是在橙花树下,那时的楚浔一身杏黄色的金缕衣,青丝披肩环绕,如同盛开的花朵,环佩坠身,步步生香,他站在橙花树下看她,看着她从微笑变成凝视,只是那惊鸿一瞥,便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 后来,他看见瑶姬的画像,便认出了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他即刻向神帝求亲,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仙族和神族的和平相处,想必连瑶姬也这样认为吧。 其实,他想娶她,从来都与身份地位无关,只因为是她。 这颗种子曾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但是,却被她亲手硬生生的砍掉…… 八千年前,他伤的不是身,而是心。 “你的法术高强么?”楚浔忽然问道。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教我法术。” 白凌川愣住,她居然要向他学习法术? ☆、第十一章 堂庭之山 楚浔知道自己失去了神力,现在就和普通的凡人没什么区别,就像她在九州遇见的英招,若是她是八千年前的瑶姬,随便念个法诀,莫说英招,即便对付比他更厉害的角色,都是很简单的事。 但是如今的楚浔,却连逃走也做不到了,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上次面对嫣华也是一样,若是她的神力还在,就没人敢这么伤害她了! 所以,若是她的眼睛一时半会还好不了,留在这里,学点法术也好,至少能逃命。 白凌川猜到了她的用意,没有拒绝,欣然同意。 回到披霜殿,白凌川为她换药,他的动作异常温柔,一层一层拆掉了白绫,却发现,她的眼睛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溃烂了…… 楚浔的眼睛是最美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灵气充沛最怕被瘴气污染,所以这次伤了眼睛,十分棘手,若是以前,如果能寻到扶桑,熬成汁,涂抹两日便会痊癒,但是神族灭亡的时候,这种神族灵草也一併损毁,所以,现在要治疗,并非那么简单。 第31页 上天是很公平的,给了神族强大的神力,就会给他们致命的弱点,所以,神族的弱点,就是眼睛。 白凌川没有说话,按照平时的样子,给她重新缠好了白绫。 楚浔摸摸眼睛,有一丝冰凉,但却还是黑暗无边,明明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她的眼睛为什么还是不见好? “我的眼睛,怕不是普通瘴气所伤吧!” 白凌川将手在她的眼睛前晃动了几下,看来,她现在连感光的能力也失去了。 “是很强烈的瘴气。”白凌川说着,将治疗的草药收好,然后对孟极说道:“你去后山,将那株冰肌玉莲取来。” 冰肌玉莲是仙庭圣物,是培育了上万年的珍品,在修復疗养伤有奇效,一般都是仙体受了重创用来吊命的,但是对神族的身体能不能起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你想学习法术是么?” 楚浔点点头:“简单点的就好,能让我保命,或者逃走就行。” 白凌川伸出手,掌心凝聚了一股仙力,不一会,一把精緻的小银刀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对着小银刀念了一个发诀,那刀闪烁了两下银色的光辉,然后趋于平静,他将小银刀放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法力凝结而成的银魂刀,给你防身吧。若是遇到危险,可以保命的。”白凌川淡淡的说道。 楚浔轻声笑了一下:“多谢你!” 两个人不常说话,有时候就静静地坐着,白凌川看着她,她却想着心事,一边趴在地下的孟极,经常被两人之间的气氛冷的不禁缩了缩身子。 没过多久,白凌川便打算教习楚浔学习仙术,他窥探到她身上有些微的灵力,比凡人要好得多,便打算从腾云驾雾开始教起,不过,他没收过徒弟,也不知该如何教习,这腾云之法看起来很简单,是众仙家人人都会的法术,但却分为招云,腾雾,凌空三术。其中以凌空为最强,腾雾和招云次之。 堂庭山凌空而现,在它的东北方向,有一座玉叠山,此山之所以叫玉叠,是因为它的冰川似玉般光滑隆起,且层层而叠,所以得名,玉叠峰霜云遍布,这倒是学习招云术的绝佳场地。 白凌川一袭白衣站在玉叠峰之上,长眉淡雅,冰瞳如墨,朱唇如蜜,只见他单手一挥,远方的一片云彩就自动飘了过来,飞至他脚下。 楚浔站在他身边,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应到灵力汇聚的地方,她伸出脚,在云彩上面踩了两下,只感觉软软的很舒服。 神族向来都是御风飞行,她还不知道云朵居然也可以承载力量,使人飞行。 “腾云驾雾之术,是修仙最基础的法术,要与万物融会贯通。”白凌川说着,将楚浔拉到了云朵之上。 云朵绵软,下面就是千尺高空,虽然楚浔看不到,但是她却能感应到在云朵上失重恍惚的感觉,不禁下意识的抓住了白凌川的衣袖。 白凌川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他唇角轻抿,将楚浔扶好:“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楚浔点点头,尽量使自己的身体放松。 云朵前行的速度不是很快,楚浔甚至能感觉到风丝在她的耳边掠过,轻轻痒痒的,为了保护她,白凌川离她很近,护着她,他的衣袍宽大温厚,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楚浔的心内快速的復甦,她的心,勐的跳了一下,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想离白凌川远一点,不禁轻推了一下,不料……在这不大的云朵上,她这么一推,反而将自己险些推下了云朵。 此刻,云朵正悬浮在堂庭山的一处瀑布上,白凌川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道:“小心!” 云朵穿越瀑布,绕回了玉叠峰,然后慢慢落地。 “对不起,我可能有些不适应……”楚浔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道歉。 她不习惯与别人这么亲密的接触,那会让她想起那段不堪的记忆。她害怕心跳的感觉,因为只要心跳了,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没关系。”白凌川很快恢復了自然,然后接着说道:“你可以自己试试,让云丝聚集到你的脚下。” 楚浔点点头,她试探着,用灵力去聚集云丝,她有抓来一朵,想要往脚下送,但云朵轻薄,还没至身下已被打散了。 她不死心的第二次尝试,但是也失败了。 白凌川在一边看着,不禁扯了扯唇角。 楚浔有些头疼,看来这腾云驾雾的本事,还真不好学,原来凡人修仙,竟是这样辛苦。 见楚浔纠结的表情,白凌川终于走过来,对她说:“不如我带着你飞,然后我再离去。” “好吧,我可能是太笨了,没有仙资。” 不一会,白凌川又重新带着她站到了云朵上,这回,她一直刻意的在和她保持距离,白凌川看出她的排斥,只是在一定的安全距离,护她周全。 白凌川灵力强大,脚下的云朵密实而紧緻,踩在上面,很有安全感。 一转眼,只觉得脚下的云忽然轻了些,轻飘飘的,楚浔的手,向后面伸去,忽然发现,后面空空如也。 她一下子就慌了,整个身体开始迅速下降,她哀嚎一声,不得不赶紧将灵力大量释放出来,控制这片云朵。 好在,她的灵力虽然低微,但是却很扎实,不一会,云丝在她的脚下聚集,因为看不见,她更加的无拘无束,却但惊险的擦过了一条长长的瀑布。 忽然又感觉脚下厚重起来,身后的阳光被遮住,有一点寒冷。 “别怕。”白凌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招云术不易学,可以慢慢来。” 擦擦虚汗,楚浔自嘲的说着:“确实是一个吃苦的过程。” “凡人修仙都是很辛苦的,第一步是断绝五谷杂粮,然后才是飞升成仙,最难的就是断五谷,很多人都是断送在第一步的。” 楚浔心里嘆息,她知道修仙不易,但却未曾想过,修仙居然这么困难,还需要断绝五谷杂粮,这样看来,最后能飞升成仙的,定是意志强硬之人。 至少,她们神族是做不到的。 神族自古便继承着绵延不断的神力,因为力量强大,所以姿态优渥,想要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且供给精良,居住环境舒适,除非部落征战,否则,代代传下来的神力,几乎不会有所改变。 想到这里,楚浔不禁问道:“那么你呢,你是什么时候修仙的。” 白凌川看着远处的山峰,皱紧眉头,多久了,他也不记得了,修仙的苦,他早已忘记,心中剩下的苦,唯有受过的心伤…… 离开玉叠峰的时候,楚浔的脚下已经可以聚集一些细密的云丝了,将她整个人托起,慢慢的升空,差不多有一丈多高。 他们一同下山去,因为看不见,所以楚浔会扯着白凌川的衣袍,白凌川走在她前面,为她挡住拦路的树枝。 第32页 虽然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白凌川却怀念非常,以前在帝都山两人独处的时候,楚浔也喜欢拉着她的衣袖,在山涧蹦蹦跳跳,和他一同玩耍。 如今时过境迁,景还在,人却徒留伤悲。 夜晚,堂庭山的夜空有一条长长的银河绵延而现,繁星点点,缠绕着,交错着,在空中形成美丽的星环,乍而像展翅欲飞的凤凰,乍而像潜水而出的蛟龙,星辰大海,如梦似幻。 结束了一天的修行,白凌川和楚浔两个人在山后净土的橙花树下吃饭,点点橙花飘落,别有一番滋味。 楚浔眼睛看不见,白凌川就替她布好菜,这些天,他已经摸清楚了她的喜好,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吃甜的食物,不吃荤腥。 “有酒么?”楚浔忽然问道。 白凌川一怔,说:“有,但是你的眼睛没好,还不能喝酒。” 楚浔笑着摇头:“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拗不过她,白凌川让孟极把橙花树下封存了百年的橙花酒启了出来。 橙花酒味道清冽,有着淡淡的花香,楚浔一杯一杯的喝着,脸色微微泛红,白凌川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就在一壶酒快要喝完的时候,他阻止了她。 “你有心事么?” 楚浔脸色泛红,身子有些发软,她现在的人类身体真是太不中用了,若是以前,她连喝三壶都不会有醉意。 “我在想过去的事,到底是不是我做错了,可是我想来想去,才想明白,我不是太笨,是太傻……总是轻信别人……” “你……可有后悔过,相信那个人……”白凌川不动声色的问道。 楚浔愣了一下,她有后悔过么,白凌川对她曾经也是真心的,若不是为了仙庭,他也未必会弃她不顾。 可是,仙庭和她,到底还是仙庭重要,因为,最终死去的,是自己…… 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楚浔不愿再回想,她避开这个话题,反问道:“那么你呢,你有相信过别人么?” 这回换白凌川一怔,相信,是两个最简单的字眼,却饱含着万千情谊,他曾经和凉音是相互信任,和楚浔是心意相通,但最终的下场,确是凉音背叛了他,楚浔恨死了他。 今夜的楚浔格外感性,她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不知为何,她对这个陌生的男子竟然没有那么强的戒心,可能因为他不是仙庭的人吧! 白凌川看着酒后失态的她,一双手僵在空中,他多么想抚摸她的面庞,可是,却只能隔着空气,描绘着那思念了八千年的轮廓。 瑶姬,你让我背负了八千年的自责,如今,我想还债了,却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能以这种方式接近她,柔软她…… ☆、第十二章 混沌世界 冰雪骤停,云开雾山,堂庭山难得出现这样好的天气,孟极一大早就在楚浔的门口等着她了。 他昨天晚上在玉叠峰呆了一夜,不,应该是陪着他的主人呆了一夜。 昨夜,喝完酒的白凌川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非要去玉叠峰,他只能驮着他从披霜殿飞到玉叠峰,那时正是满月,月光清辉淡撒,玉叠峰层层叠叠的冰,格外光洁。 酒后的白凌川,灵力暴涨,将玉叠峰上的冰层都击个粉碎,他似在发泄,但发泄完之后,冰却冻得更严实了,形成层层迷阵,将他围困在里面,他的执念越深,冰冻的就越厚,他不肯放过自己,仙力就越容易得到反噬。 孟极只能在一边守护着他,等他累了,倦了,便将他带回去,但殊不知,安静下来的白凌川便一直在玉叠峰的峰顶眺望着远方,眺望着帝都山的方向,直到天亮…… 所以,孟极一大早便来到了楚浔的殿门口,踱来踱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浔缓缓的起身,眼睛有些刺痛,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到的,却是冰凉的绸缎。 自从到了堂庭山,她都处于迷离的状态,碍于眼睛,她只能在这疗养,但是心中的大事就像压着的一座大山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昨天,她用凡人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了修仙的不易,那是她作为神族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于是,她内心的那杆天秤,开始摇摆不定。 从思绪中出来,楚浔感受到了孟极大气息,摸索着下了睡塌,孟极见她醒了,连忙跑了过来。 “主人的神色很不好,你能去看看他么?” “他怎么了?” 孟极略去了他如何“冰上飞舞”的过程,直接说道:“昨夜的酒喝的多了些,身体有些异样。” 楚浔疑惑:“喝了酒便这样么?” 孟极摇摇头:“也不是,你去看看吧。” 楚浔点点头,穿戴好,和孟极一同去了白凌川的房间。 此时的白凌川正躺在睡塌上,一张脸雪白异常,额间的银月似要与他的肤色融为一体,嘴唇微微泛青。 楚浔的眼睛看不见,却感受到他的唿吸绵长而微弱,灵力处于涣散状态,摸到他的手,却冰冷异常,她不禁问孟极,白凌川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绝对不是简单的酒后反应。 孟极见失态严重,就一五一十的将昨晚的事情都告诉了楚浔,当楚浔听到他发泄灵力,几乎快到被灵力反噬的状态时,心中勐然震颤了一下。 “他,可曾有伤心的事?” 孟极嘆气:“主人当初用灵力冰封了这座山,就是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赎罪,近万年的时间,冰雪已经和他的身体融会贯通,他曾经说过,心冷了,就不会痛……” 楚浔的心,不知为什么,开始狂跳不止。 忽然,房间四周开始布满冰晶,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孟极大叫不好,想要将楚浔带离白凌川的身边,但却见一束冰以极快的速度将它和楚浔分开,楚浔一个不稳,重重的的栽到了白凌川的身上。 白凌川的周边蔓延出极大的冰丝网,强大的灵力使它们结成的冰丝如铁般生硬,慢慢的,冰丝网越缠越密,终于将他和楚浔两个人完全包裹…… 头好痛…… 楚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这阵海浪拍打在她身上,将她送上了岸边。 她呛了两口水,艰难的从海水中爬起来,只觉得一阵晕眩。 海水蓝的出奇,仿佛一点杂质都没有,清澈见底,楚浔眺望四周,却发现,自己面前是一个岛屿,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这座海岛所属的方位,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世间有这样一处地方。 楚浔湿漉漉的上岸,试着念了一个法诀,身上的衣服瞬间变得干爽。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神力居然恢復了! 看看周围,似乎了无人烟,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刚刚明明在那人的床榻前,好像有一个冰茧将她包裹了起来。 没办法,只能先看看情况在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楚浔的面前有两条路,中间是一座大山。 左边上上坡的路,右边是临海的路,她想了想,走了右边临海的路,海边的风,无比舒爽,云淡风轻,有绿叶莲花,锦鲤戏水,她试着御风而行,轻松升到了半空中。 第33页 绕着海边御风飞行了一阵,忽然看到了一个峡谷,她纵身飞下,离近了才发现那景色如此熟悉,竟然是帝都山的桃花溪。 桃花溪的桃花漫天飞舞,随溪流过,一个男一女在临溪而坐,那女子娇俏可人,同那男子窃窃私语,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的十分羞涩,过了一会,那男子要走,女子却难捨难分。 楚浔恍若雷击般,不敢向前一步,那样熟悉的场景,那样熟悉的人,不正是万年前的她和白凌川么…… 她不忍看到如此场景,准备离去,一路前行,却发现这岛奇异的恨,每一处,都是她熟悉的场景,都是她曾经和白凌川的点点滴滴。 有清宁宫里,雨打屋檐,簌簌而下,迴廊下,二人执棋在黑白棋盘前,听落雨,相对弈。 有凡间里,他带着她在大街小巷里徜徉,人声鼎沸,他与她穿着人间的素衣,笑嘆人世繁华。 有帝都落霞峰下,他偷着来见她,为了躲过守卫的士兵,两人低空飞行,相伴相随穿梭于数座山峰里…… 记忆太多了,如潮水般涌来,万年来,她努力将它们封印在心底的最深处,如今再现,恍若隔世…… 忽然间,电闪雷鸣,楚浔悬浮在半空中,乌云层层叠叠的向下蔓延,如同巨龙一般要吞噬一切,她马上向相反方向飞去,寻啊寻,终于寻到一个山洞。 那山洞在半山腰,下面是断崖天海,楚浔在乌云即将袭来的下一刻,躲进了山洞里。 平静了半刻,她才开始查看四周的情况,这才发现,这洞里居然别有洞天,洞内的空间很大,有流水声,走进去里面豁然开朗,是半路天的矮崖,随山而刻的是嶙峋的怪石。 外面不断有声音唿啸而过,拼命的撞击着石壁,楚浔继续往洞里前进,走过暗廊,直到她走入洞的最深处的时候,忽然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住! 山洞的墙壁上显示着八千年前的场景,那时的她是神女,他是仙帝,为了神仙两族的联姻,作为神族最尊贵的女子,和仙庭地位最崇高的男子,他们有了婚约。 他们在蓬莱仙山相处数月,他就算有片刻的时间,也会来陪伴她,和她在橙花树下对弈喝酒。 瑶姬十分喜欢听他讲一些凡间的事情,讲他是如何帮助凡人渡过饥荒,治理水患的,他喜欢游歷山川河流,自成仙后,便将五湖四海游览个便,瑶姬听着,想着他描绘着的青山绿水,泛舟太湖,云淡风轻,姿态悠然,那是她一生都不曾体验过的惬意。 他虽然是自人类修炼而成的神仙,但却心怀天下,正是有了曾经在底层吃苦的韧劲,所以站在至高的位置上,才会更加悯怀众生。 还有,白凌川带她游歷凡间,两个人就像凡人一样,在辽阔的土地上肆意游荡,策马奔腾,笑嘆人世繁华。瑶姬思慕他的淡然,思慕他的清心,以及崇高的高雅之姿。 白凌川亦如此,瑶姬美丽,聪慧,有着神族的高贵和一颗出尘的心,他也曾经畅想着,不久之后,他是仙帝,她是仙后,他们二人一同治理仙庭,施恩天下,那该是多美好的画面…… 若不是发生了八千年前的那件事…… 这个美梦便不会碎…… 她忽然明白刚才一路的情景是如何而来,原来,这里竟是那人的内心深处,他隐去了身上的气息,改变了声音,但却改变不了心之所想,这里,竟然就是白凌川的内心深处! 眼前是山洞之内便是白凌川的元神,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晕,那元神上,神之剑牢牢的深入其中,将元神悬浮在这洞里。 楚浔不由得跌坐在地上,身处混沌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她还能活着,还能见到白凌川,她会做什么,他曾经是那样绝决的在她心口刺了那致命的一剑,仙庭和她,他还是选择了仙庭。 她恨他,无时无刻都在恨,所以她的怨念才会在姑瑶山久不散去,可是,八千年已经过去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渐渐的变得害怕,她害怕孤单,害怕黑暗,好希望有人来和她说说话,不要让她一个人孤单的在这里……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死,身体受了那样重的创伤,她的魂魄居然还能游走在混沌之中,八千年了,久的她都想魂飞魄散,甚至偶尔会回想当年和白凌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因为实在太痛苦的时候,是会想起甜的。 她承受了八千年的寂寞,而白凌川承受的却是八千年的锥魂之痛,她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白凌川代替她承受了本该属于她的痛苦! 外面的风越来越烈,耳边是隆隆作响的声音,是裂石飞溅的声音,他的内心终于要坍塌了么,他终于承受不住锥魂之痛了么? 楚浔走上前去,想将那柄神之剑从他的元神中□□,但是八千年已过,白凌川的元神和神之剑早已密不可分,若是强行拔除,恐怕会将元神打散……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山洞一层一层的坍塌,她无法逃离,只能眼看着面前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忽然间,白凌川的元神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神之剑蠢蠢欲动,她被强光保护着悬浮了起来,金光化作结界,将她整个包围起来,直升天际,在天空中,她看到了白凌川的无数碎片记忆,有关她的,有关他前世的,再次化做潮水,想她扑面而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浔已经躺在了披霜殿的睡塌上,她努力眨了眨眼睛,竟然看到了微弱的亮光。 她勐然间坐起来,心,狂跳个不停。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楚浔惊觉,这里是冰山,怎么会传来雨声? “你终于醒了。”孟极的声音传来。 楚浔看着塌下突然站起来的孟极,不禁问道:“堂庭山,下雨了?” 孟极点点头:“这里冰封了八千年,今日居然下雨了,外面的冰雪已渐渐融化,真是太奇异了!” 想到白凌川,楚浔马上问道:“他……还在么?” 孟极深沉的说:“他就在外面,他说,你醒来后,若是不想见他,他可以等。” 那日的失态,终究让他的灵力被反噬,他无法摆脱心魔的控制,昏迷中,他只觉得那心魔一直想将楚浔困在他的记忆里,他只能凭藉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去和心魔斗争,想用潜意识去保护楚浔,即使楚浔会知道他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兜兜转转了这许久,他极尽的隐藏,终究在心魔爆发的那一刻被掀去了尽数的伪装,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暴漏在楚浔的面前…… 他知道她恨他,他只想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自己,再表明身份,然而,一切,在他心软的那一刻,就开始逐渐偏离轨迹…… 楚浔听着雨声,将脸偏过去,低声说道:“我现在不想见他……” 孟极将楚浔的意思,转达给白凌川,白凌川苦涩的笑,无声的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从那日开始,白凌川便一直在楚浔的披霜殿门口等着,他们两个虽然只隔着一道门,但是内心,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34页 堂庭山的雨一直淅沥的下着,从那日开始,就没有停过。 楚浔的神力恢復了,她却一动也不想动,在溃火石上,有时躺着,有时抱膝而坐,她知道他就在外面,也知道他想见她,从见到他元神上的那把神之剑的时候,她原本一颗充满仇恨的心,恍若划过了一根羽毛,不断的柔软着她的内心。 但是,这不仅仅是她和白凌川的事,还有整个神族和仙庭的事,她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白凌川等了很久,楚浔将自己困了许久…… ☆、第十二章 混沌世界 直到有一天,天气突然放晴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门外,隔着门,便是隔着天。 忽然间,楚浔感觉到一阵剧痛在胸口蔓延,抚了抚胸口,美梦破碎的瞬间,是仙庭以临危受命之意屠神镇部,神族几乎绝迹,哥哥被杀,姐姐战死,她与白凌川皆穿着红色喜服在人海中遥遥相望,他的语气决绝不容置喙,就这样灭掉了神族…… 她伸出手,掌心汇聚灵力,忽然发现神力已经全部恢復,原来,是她的锥心噬骨之痛解开了神力的封印。 不知过了多久,堂庭山的雨停了,天气放晴,冰川逐渐消融后是一片暖意,但未有玉叠峰还布满冰晶。 瑶姬推开门,只觉得阳光一阵刺眼,她用衣袖挡了一下,慢慢去适应,她望着玉叠峰的方向怔怔出神,然后,御风飞身而起。 玉叠峰一片冰雪琉璃世界,瑶姬摸索着融化一片冰,将雪水与掌心的灵力相结合,然后慢慢的送入眼眶里。 神族的神力遇到至清至纯之物,可产生净化的能力,瑶姬感觉到眼睛被腐蚀过的残肉逐渐被清洗干净,慢慢的,逐渐能看到一点虚影。 看来没有扶桑,她的眼睛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復。 忽然,眼睛被一双温热的手所覆盖,有灵力徐徐传来,瑶姬身子一震,拉开那双手,去看那人,恍惚中,却见白凌川一身银衣,站在他面前,身后,是一片冰雪世界。 “渡给你我的修为灵力,你的眼睛很快便会痊癒。” 瑶姬下意识的与他拉开距离,随即,坐在一尊冰石凳上,她右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姿态高贵,神情但若,开口说道:“你心头的神之剑,是怎么回事?” 白凌川站在他面前,欣喜中带着几分期待:“事情既已过去,不提也罢。” 瑶姬凉笑,怔了一瞬之后,说道:“是啊,不提也罢。” “你,可还怪我?” “为何要怪你,是怪你屠了我神族,杀了我兄长和姐姐,还是改怪你负了我的深情。”瑶姬语气淡漠,但这一股疏离,仿佛完全便了一个人一般。 白凌川哑口无言,他走进了两步,道:“瑶姬,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作为男人,我负了你的情意,但作为仙帝,当年,我并不负你们神族。” 瑶姬徐徐起身,看着白凌川,一步一步逼近他,开口说道:“当年,你们怕是未曾和真正的神族战斗过,便坐收渔翁之利了吧!” 白凌川脸色铁青,却不再说一句话。 瑶姬笑,倏然间,她的手掌忽然悄无声息的凝聚灵力,一时间,玉叠峰的风雪全都汇集到了她的掌心,逐渐凝成旋风,她突然之间将那阵汇聚灵力的旋风朝着白凌川的方向砸了过去…… 一时间,风雪炸裂,在光洁的的冰地上碾压过一道很深的痕迹,硬生生的砸到了玉叠峰的墙壁上,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响。 白凌川怔在那里,漩涡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闪过,若是偏离一分一毫,恐怕就算是他,也抵挡不住。 瑶姬拂着唇轻笑,看向他:“深处混沌之中,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若是我有幸能重生,该如何处置你,毕竟,我与你,也曾有过婚约,我对你,应该与旁人不同的。” 良久,白凌川冰冷的吐出一句话:“瑶姬,你是真的,想杀我?” 瑶姬:“你是仙帝,是凡人修成的仙帝,就算死去,也会轮迴转世,但是身为神族,生来就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就灰飞烟灭了,所以,你自己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白凌川不语,冷冷的看着她,心底最后一丝温暖即将熄灭。 瑶姬笑着摇摇头,从他身边经过,环佩作响,馥郁兰芳。 忽然,白凌川抓住了她的胳膊,两人对视了一瞬,他缓缓开口:“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原谅我?” 瑶姬无声的挣脱,深深盯了他一眼,一字未说,转身离去。 白凌川望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 当年,他曾想着,岁月漫长,他会慢慢弥补她,感化她,但是现在看来,若是受伤了,即使痊癒,也会留疤,那疤会提醒着她,曾经受过怎样的痛。 自从那一日玉叠峰上不算友好的谈心后,白凌川便和瑶姬没了交集,因为她的伤没有痊癒,所以终日将自己关在披霜宫里,以她现在的神体,已经不需要火光袍的庇护了,当孟极把火光袍交回给白凌川的时候,他只能暗自神伤。 只有当每晚瑶姬熟睡的时候,他才会去披霜宫看她,只是在月色下凝视着她的片刻,对他来说,也是毕生不可得的温暖。 那一夜,他用摄魂术区窥探她的内心深处,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但是灵力催动的时候,她的内心无比的抗拒,他不得不收回灵力。 唯美的桃花溪……纯洁的橙花树……美好的帝都山……承载着他与瑶姬此生不负的诺言,但是如今,终究是她错付了他。 脑海的剧痛,让白凌川不禁皱眉。 此刻,瑶姬看着躺在溃火石上的白凌川,不禁愣愣的出神,他对她用摄魂术,她本该生气,但是她用神力返摄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他内心的挣扎与自责,他不愿去触碰那段美好的回忆,所以潜意识里,竟然拒绝回答。 “白凌川,你我这段情,终究是段孽缘……” 第二日一大早,白凌川自溃火石上惊讶的醒来,查看四周,才发现,披霜殿内竟空无一人,他连忙向外跑去,推开门,却见瑶姬迎面而来。 一颗心忽然放下,他几乎以为她不留声色的离开了。 如今看到她还在,白凌川竟然不可思议的笑了出来。 “你昨日……” 瑶姬神情淡漠,从他身边经过,低声说道:“与神交往,最好不要挑战神的权威。” 白凌川怔住,忽然想到昨夜他想窥探她内心的事情。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白凌川低声说道。 瑶姬没有出声,长臂一挥,门自动关上,将白凌川隔绝在外。 白凌川在外面一站就是良久,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还是怕她再次离去。 此时,有滚滚云辇声传来,在云中唿啸而过,停在了某处山披上,然后就是一阵稀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至披霜殿门口。 第35页 瑶姬顿时惊觉,仔细倾听,门外却传来凉音的声音。 “乌谷和陆吾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仙庭,八千年来乌谷和陆吾已经集结了大量的军队,看样子,定是要和仙庭争个你死我活!” 白凌川:“仙帝的位置八千年前我就交给你了,仙庭的事,我便不会再插手。” 凉音言辞恳切,却无比激动:“凌川,八千年了,我承认,当年是我的错,可你心善仁慈,若是同当年的神帝一般,那仙庭也不会发展到今日之姿,所以我才会在你婚礼当日阻止你带兵去救神农族,你也看到了,神帝仁慈,魁隗氏迟早会夺权篡位,如果我不那么做,以我们的能力,是不配与魁隗比肩的!” 披霜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瑶姬眸光冰冷,目光直直逼向凉音。 “你说什么?” 凉音身子一震,不过很快恢復了正常,短短一瞬,瑶姬却仿佛看到了什么般,步步逼向他,言辞迫切:“你刚才,说什么?” 他未曾想到瑶姬居然会在里面,此刻的质疑和询问,让他第一次有了想逃的念头。 当年,是他不顾一切阻止白凌川去救神农族,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天下,但是,其实还有一点私心是为了瑶姬。 成仙那年,他第一次遇见瑶姬,就喜欢上了她了,帝都山的桃花溪,她站在桃花树下,遥望溪水,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那时他第一次看见神女,只那一眼,便此生再也忘不掉。 明明是他先见到瑶姬的,比白凌川整整早了两千年,但是在帝都山清宁宫的橙花树下,他与瑶姬隔花相望,那一刻,他的心中激动又紧张,希望她能认出自己,但她却像不记得他一样,只顾着和白凌川说话。 白凌川长袖善舞,三言两语便和瑶姬聊了起来,他站在一边,虽然只是隔着一棵橙花树,但他却觉得像是隔了万丈深渊。 他也常与她见面,但她更多的是询问者白凌川的事情。 那日,神帝将他二人召到神农殿问话,有意用联姻来稳固神族和仙庭的关系,并且联姻的对象是瑶姬,鑑于他二人是仙庭地位最崇高的人,所以想问问他们是否有意与瑶姬。 那一刻,他又惊又喜,几乎就要说出他对瑶姬的爱慕之情,但是白凌川却看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恭敬对神帝说道,有意于神女瑶姬,希望神帝成全。 神帝欣然同意,随后,便昭告天下册封他为仙帝。 那一刻,凉音觉得,心中一棵参天大树,恍然间坍塌。 ☆、第十三章 曲终人散 恍然回过神来,凉音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八千年了,瑶姬所有的恨意都只针对白凌川,甚至留下神言,生生世世诛杀白凌川! 当时的场景,确实是白凌川领兵前来,并且当众宣布仙庭“临危受命”的事实,他明知道瑶姬会恨她,虽然很想解释,但是作为仙帝的自尊,以及作为男人的责任不允许他否认,两人遥遥相望,瑶姬直到死,恨的都是他! 瑶姬咄咄相逼:“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凉音,你刚刚说什么?” “是我,是我逼迫白凌川在结婚当日不参与神族和魁隗氏的战争,但他最后还是去了,只是去的迟了。”凉音的唿吸沉重,几乎是声音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竟然……是你!”瑶姬的脑海中白光乍现,她捂着胸口,痛苦不堪,连连后退几步,她以为他和凉音是挚友,是可以相交一生一世的伙伴,她从未怀疑过他,可是,当她怀着恨意痛苦的死去,以□□义咒杀过白凌川之后,如今的真相却是她错怪了他,错怪了八千年! “瑶姬!”凉音伸手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但是瑶姬却十分憎恶的看着他,使劲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凉音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瑶姬伤心欲绝的眼神,那冰冷仇恨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刃,硬生生的刺入他的心头。痛的窒息。 白凌川看着无助的瑶姬,一如她八千年前在上宝灵境的时候一样,像是被全天下都遗弃了一般。 他上前去搀扶瑶姬,瑶姬颤抖得不成样子,但是却没有拒绝她的怀抱,如今八千年前的真相,他不再隐瞒,徐徐道来:“瑶姬,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是真心实意想迎娶你做我的仙后,但是当送亲队到达姑瑶山的时候,仙庭的尊者们忽然说要趁此机会将神族和魁隗氏除掉,他们说,已经得到秘密消息,魁隗氏有意在婚礼当天逼宫,所以才让我在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以临危受命之意,夺取神帝之位。” 瑶姬摇摇头,脸色惨白,如同即将凋零的落叶,摇摇欲坠。 “我跟他们周旋,耽搁了很多时间,等我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和魁隗氏两败俱伤,我就被推到了浪尖之上,不得不作出选择,就算是我没有那么做,仙庭的人也会那么做的,神帝即将归去,若是让魁隗氏夺得天下,必定会与我们仙庭有一大战……” “别说了!”瑶姬忽然直起身子,挣脱了白凌川的怀抱,白凌初看着她,指尖颤抖,触摸到的只是她浅浅的轮廓。 原来,八千年前,背叛她的人,不止是凉音和白凌川,还有整个仙庭,她当真是恨错了人! 她悽惨的悲鸣一声,然后神力徒增,掌心凭空而现一把银魂刀,她突然升空而起,汇聚神力,周身散发着冷冽的紫光,倏然间,她睁开了眼睛,一把银魂刀瞬间变成了无数把,从四面八方向着凉音和白凌川而来,他二人连连倒退直至冰川悬崖当口,却发现已无退路。 凉音顿时升空,躲避了瑶姬的所有攻击,但是白凌川没有动,任由银魂刀向他的身体射过去,孟极有意去救他,却已来不及,白凌川的发冠被银魂刀射穿,银髮倾泻而下,其余的两刀,直插心脏和下腹,他单膝跪地,狂吐鲜血,但目光却盯着瑶姬不肯放开。 此时,堂庭山的结界已破,外面有无数士兵策着坐骑而来,浩浩荡荡,在堂庭山的上空怒吼着,盘旋着,而领头人,正是陆吾和乌谷。 另一边,仙庭的人也及时赶来,九方仙尊和君墨仙尊各带数队兵力,排开方阵,与对面的乌谷,迎面而立。 乌谷策着天马,手执一把紫婴□□,气势汹汹而来,陆吾紧随其后,一身赤金铠甲,闪着耀眼的金光,神之力的余韵让他在众仙面前格外出众。 乌谷身上的白色衣衫忽然炸裂,露出了青色的云锦神服,黑色的头髮逐渐变为青色,闪着灵光,额间一抹金色的神族印记格外引人注目,绝美的五官,冷峻的脸,带着神的光芒和自信,降落到仙庭众人面前。 九方仙尊和君墨仙尊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原来,乌谷居然是神帝的大女儿神农青琴! 当年,除了逃跑的陆吾,还有神农青琴,白凌川为了保护她,没有告知仙族中人。他以为青琴是女子,也不能再有所作为,没想到如今却有了着翻山倒海的本事! 神农青琴周身设有神印,以灵力送出声音,说道:“八千年前,尔等杀我族人,屠我神山,谎骗魁隗叛变,临危受命,蒙蔽天下,如今,我以神帝之女的名义,便要替神族惨死的众将士报仇雪恨!” 第36页 陆吾站在她身边,两人形成阵法,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瑶姬与他们隔峰而望,回眸最后望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白凌川,心一狠,纵身飞跃到青琴身边。 白凌川的嘴角溢着鲜血,他失神的望着瑶姬毅然决然离去的背景,忽然跌坐在地上,无声的痴笑。 而另一边,凉音也已经加入了仙庭的阵营,痛苦的看着瑶姬。 大战一触即发,刻不容缓。 瑶姬、青琴、陆吾三人以神之力,化水为雾,将仙庭士兵紧紧包围,浓雾中,仙庭的士兵们看不清方向,只能警惕的看向周围,青琴极速升空,汇集雨雪,指尖凝聚灵力,顷刻间,无数冰箭从天空中射出,穿过浓雾,射中了一部分士兵,顷刻化为虚烟。 当年是神族力量最弱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和神族正面交锋过,今日,见识到神的力量,仙庭的士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拿出盾牌,形成壁垒,层层防守。 九方和君墨尔人也分别腾空至最高处,欲与青琴抗衡,他二人是灵力仅次于白凌川和凉音的仙尊,也修行了数万年,面对青琴此刻的冰雨,他二人手结法印,顷刻间,一张汇聚二人强大灵力的网向着青琴的方向铺天盖地而来,青琴的冰雨箭和二人的灵力网在空中僵持不下。 陆吾带着士兵去堂庭山地面和地上的散兵打斗,作为神司官,他的灵力虽没有青琴高强,但他武功高强,打起仗来更是气势磅礴,以一敌百。 而瑶姬,对面是凉音,他们迎面相对,心中却犹如万马奔腾。 凉音从未曾想过,终有一天会和瑶姬拔剑相向,他如何能下得去手,可是,现在,竟然是她要杀他! 瑶姬苦笑,环佩下的白绫忽然绕身而立,做防御状,倏然间,她执起其中一缕白绫向凉音的身体攻击而起,凉音之作防守,却不进攻,任由瑶姬发泄心中的仇恨。 其实,瑶姬心中,除了仇恨,更多的是自责,身为白凌川的未婚妻,她错怪他八千年,身为神帝之女,她无法守护神帝留下来的天下,身为神女瑶姬,她必须为曾经死去的神族报仇雪恨,这三种仇恨交叉在她心中,似三把利剑,狠狠的绞柔着她的内心,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边,九方和君墨的灵力网终不敌神女青琴的神之力,顷刻间,数量更佳庞大的冰雨箭向仙庭的士兵倾泻而下…… 忽然,阳光乍现,堂庭山的狂风骤雨慢慢停歇,无数的冰川在融化,飞湍瀑流争喧而下,一股强大的灵力在试着催暖堂庭山的冰雪,大地回春,那股灵力暖化了春草,融化了冰雪,让青琴的冰雨箭被弹了回去,飞向她身后的军队! 瑶姬向山下望去,却见白凌川正以散灵之法,来融化堂庭山的冰雪,八千年前,他用灵力冰封了这堂庭山,禁锢自己来赎罪,这八千年来,他的灵力早已和堂庭山融为一体,现在忽然逆转冰雪之态,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就在冰雨箭即将反噬到青琴的军队时,瑶姬忽然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去,她的下身画作了冰凌漩涡,逆天而上,硬生生的档在了军队的前面,冰凌漩涡越飘越长,散着蓝色的光辉,与白凌川的暖意抗衡,僵持不下。 瑶姬几乎以为自己快死了,冰凌漩涡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神力,寒冷之意自脚下升起,渐冻到她的心,而此刻,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父王曾经的话:万民安泰,身体康健! 父王,这就是你交给我的天下真谛么? 瑶姬的神力勐然间停住幻化,而此刻,青琴的军队早已撤离,避免了自己神力的反噬,白凌川的暖意逐渐覆盖住了瑶姬的冰冷,一时间,堂庭山从冬入夏,无数青草拔地而起,春意盎然,山花烂漫,清溪瀑流,群鸟嗡鸣…… 瑶姬闭上了双眼,从半空中跌下。 坠落中,她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橙花自她身边飘过,她的身体轻快无比,橙花包裹着她的身体,平稳的落在了草地之上。 此刻,她神识涣散,迷离中,看见白凌川身型踉跄的向他跑来,每一步跨越一道山海,但是,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煳,终于,他的身影在她的视线中变成了一道黑线。 白凌川,你我的恩怨,纠缠这许久,今日,终于了结了…… ☆、番外之 白凌川 我曾经是个凡人。 凡间向来对天神都是敬仰的,我也不例外,天神不经常现身,只有凡间最尊贵的人,权势最高的人,能有幸博得天神一面,我曾听人说过,天神拥有万年不老的容颜,千年不变的法术,可捲风雨,可拓天下,但那都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美丽的神族女子。 那日,招摇山的橙花林里,漫天橙花簌簌飘落,绵延数里,我自命卓尔不凡,风流潇洒,便与人间的几个世家公子去橙花林里吟诗作对,橙花香气馥郁,沾染周身,良久不散,十分惬意。 酒醉微醺时,我仿佛无意间闯进了一个异样的世界,同样是漫天的橙花,但是身后却是红霞烂漫,华光锦烁,周围似有灵光浮动,一个美丽的女子躺在橙花树下,睡姿绝美,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柔软长衫,身下坠着环佩,穿着一双缀满明珠的绣鞋,十分精巧,唿吸间,腰间的橙色长陵幽幽浮动,似在守护着她。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向前走了两步,不料,却惊醒了那个美丽女子,她半梦半醒中看向我,髮髻微微凌乱,我想要再靠近那个世界,却发现面前似有一道屏障一样,将我隔绝在外,那女子带着奇异的目光看向我,然后挥了挥衣袖,我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身边是几个世家公子,他们都笑我不胜酒力,居然醉倒在橙花树下,我揉揉有些疼痛的头,但是脑海中的画面却十分清晰。 后来,偶然的一个机遇,在一个世家聚会上,经慕容庄主引荐,结实了一位低等神族,他告诉我,其实凡人也可以通过修炼变成神仙的,但是那过程痛苦异常,几乎没有人能够忍受,神族生命漫长,但是繁衍却十分艰难,死去的神族不回轮迴转世,只能灰飞烟灭,所以,神帝有意在凡间挑选适龄男子,教习他们修炼,以保神族军队后继有人。 我当时就萌生了修行的念头,后来,经那位神族的引荐,我成为了第一批修行的凡人,也是在那时,我遇见了凉氏嫡子,凉音。 凉音的品性和我差不多,于是,我们两个一起,经歷了最痛苦的修炼过程。 逐渐的,我二人开始学会腾云驾雾,点石成金,在众多修行的凡人中脱颖而出,期间,我问过凉音为何要修行,他说,他恨透了凡人的污泥浊水,想要摆脱凡间的一切。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问自己,我这么努力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想了许久,我才明白,可能是凡人做久了,想给自己找一些乐趣。 就这样,我和凉音在蓬莱山修行了三千年,而此时,由凡间修炼而来的人已经有上千人了,与此同时,我与凉音共同制定了蓬莱山的度法,为了尊敬神族,我选了仙字,作为蓬莱山数千弟子的统称,然后按照等级划分,区别修仙的层级。 第37页 因我和凉音修行时间最长,便被尊称为仙尊,神族偶尔会派人来关注我们的动向,但是凡人毕竟不是神族,修炼是长久的事情,三千年来,除了我和凉音习得一些出神入化的法术,其余凡人,只会一些基本的法术。 神帝因此便将我们搁置在蓬莱山上。 十万年后,蓬莱山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多数的凡人成为上仙,精通各种仙术,而修仙的人也越来越多,神族不得不开始忌惮起来。 一日,我和凉音被请上了帝都山,那是我第一次去帝都神山,神帝正在处理政务,我和凉音等在神农殿外。 忽然,一位神族少女从我们两人面前走过,一身杏黄色的软缎,环佩坠身,眉清目秀,额间有着淡淡的神族印记,她看了我们一眼,却没有说话,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我刚想和凉音说话,但是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欣喜的表情。 从那之后,神帝便经常召我们去帝都山议事,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们遇见的那个神女,正是神帝的二女儿,神农瑶姬。 我恍然间想起了那年招摇山下橙花林里遇见的那个美丽少女,顿时十分兴奋,于是,再次去帝都山的时候,我打听到了她住在清宁宫,清宁宫里有一颗巨大的橙花树,听宫里的婢女说,瑶姬女神最喜欢的树就是橙花,所以才不惜从凡间移植过来一颗巨大的橙花树栽在自己宫里。 顺着花香,我很快找到了清宁宫,此刻,瑶姬正坐在橙花树下读书,橙花满地似一张纯白色的花毯,她一身浅紫色的纱裙,斜斜的依靠在树干下,手拿一本书,我定睛一看,那书,却是凡间的书。 时光恍若静止一般,我在门口看了她很久,直到她的目光飘向我,我才无所畏惧的走进来,向她致意,她起身,向门口张望了一下。 我对她说:“无意间误闯清宁宫,还请神女不要介意,我也是闻着花香一路寻来。” “你是谁?”瑶姬警惕的看着我。 “我来自蓬莱山。” 瑶姬美丽的眼波轻轻流转,将手中的书在手中点了点,问道:“你也喜欢橙花?” “我更喜欢橙花的香气。” 瑶姬笑笑,似乎没有怪罪我私闯清宁宫的事,她走到橙花树下,抚摸着树干,幽幽说道:“这橙花在凡间向来一年只开一季,但在清宁宫,却已开了数十万年了。” 我十分想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我十万年前在招摇山里遇见的那个神女,便说道:“不知你可曾去过凡间。” 瑶姬毫无表情的摇摇头:“不曾去过。” 我有些失望,不死心的问道:“听说招摇山的橙花林是凡间一大绝色美景之地。” 瑶姬笑笑:“早就听陆吾说过,但就是从未见过。”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凡间一观。” 我说:“凡间的女子都很喜欢这里面的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瑶姬不以为然,十分通透的说道:“这是凡间女子很美好的愿望,但是愿望,也只是愿望,否则不会有下面的: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等待和距离,往往会让人忘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你倒是活的很通透。”对瑶姬的另一番理解,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身为神女,万万年在这帝都山上,于我们而言,生命漫长,最不怕的就是等待和距离,但对于凡间的人来说,这两样,却样样都是不守诺言的藉口。” 我怔了一瞬,未曾想她竟有这样的胸襟和心性,看着她有些黯然淡漠的神情,怕是这一生都不曾为任何事所困吧! 我不禁施一礼:“今日,受教于神女,不胜欣喜。” 瑶姬没有说话,向我致意,然后转身回清宁殿。 我一个人在橙花树下,站了良久。 离开帝都山的时候,凉音见我心情不错,便问道:“听说神帝有三个女儿,最宠爱的就是瑶姬。” “是啊,瑶姬的性子,也很像神帝。” 想起神帝,我觉得现在的局势并没有凉音和九方说的那样糟糕,神帝性子恬淡,对神族以及凡间的百姓都光是恩德,亲尝百草,开创农耕医药时代,他的志向是天下万民皆安泰,仙庭又何尝不是天下万民的一部分,他怎么会起杀心? “神帝心慈仁善,我倒看着魁隗部很有野心,如今神帝身体大不如前,若是魁隗进犯得权,怕是对我们不会手软。” “魁隗氏是歷任神帝的母系部落,而神农氏是这一任神帝才夺得的政权,若是他们有心,早就会叛乱,不会等到现在,神帝应该做有打算。” 凉音意味深长的看看我,说:“凌川,你我出身不同,可听说过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有时刻防备,才能活的长久。” 我看了看他,淡笑:“或许,你说的对。” 随后,我们又聊了一些神族和仙庭的事,快到蓬莱山的时候,他突然说道:”瑶姬确实是个很好的神女,不知谁人有幸,可以得到神女的倾慕。” 当时,我还不太了解凉音的这句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数万年后,我成为了仙帝,正式向神帝提亲,向他求取瑶姬。 神帝经过几日的深思后,终于答应了。 没过多久,瑶姬奉神帝的旨意来蓬莱山。 我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刻,成仙数十年,我一直冷心冷性,清心寡欲,做到无欲无求,但是,如今站在祭台上,看着广场上的芸芸众生,以及盛装出席的瑶姬,让我的凡心,再一次跳动起来。 我心里默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礼仪介绍后,瑶姬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腰间的玉佩,柔声说道:“你说的对,心有惦念,果然日思夜想。” 我顺势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却娇羞的低下了头。 尔后,我召集仙庭的重要仙者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为她的到来接风洗尘,她吃的不多,礼仪得当,见她拘束的样子,我不禁在她耳边说道:“若是吃不下,便少吃些。” 她温顺的点点头。 宴会结束之后,我带她去了凡间,吃了很多小吃,瑶姬就想普通凡间的小女孩一样,吃的很开心,自那以后,我便经常带着她化身凡人,游歷天下。 我曾以为,若是我们二人顺利结合,便能好好厮守这一世。 婚礼的前一夜,我曾经问过她,可愿意嫁给我,但是她却告诉我,娶她,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利用多一点,那一刻,我有些茫然,很怕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直到婚礼那天,凉音带着九方和君墨和一众上仙拼死拦住了我的天马,让我配合他们突袭帝都山,剿灭魁隗氏…… 凉音从未与我商量过此事,此刻,却逼迫我赶快作出决断,我刚想拒绝,凉音却正色说道:“若是魁隗得了帝都山,不止仙庭,整个天下都会翻天覆地,若是你只想着与瑶姬厮守,大可扬长而去,我们只有这一次绝佳的机会,消灭魁隗,就等于让天下安稳。” 第38页 瑶姬 ……我的瑶姬……我怎么忍心在你我的婚礼上,如此伤害你! 我拒绝了凉音的提议,却不想他请来各位仙族来阻止我,让我没有及时去救瑶姬。 当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瑶姬,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我的时候,我知道,瑶姬对我唯一的信任已经没有了,更让我绝望的是,腰间的翡翠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一抹流苏,孤零零的坠着…… 我将她安置在坤灵宫,不许他出去,因为,仙庭所有人都在请求我将她处死,作为神族后裔,瑶姬的神力,不是仙庭可以轻视的,我没办法,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只能每日给她喝马鞭草水,麻痹她的神力,但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逃出帝都山,自尽在我们的云宫,姑瑶山之上,并留下神言,生生世世诛杀我! 那一刻,我知道,此生此世,我都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人很脆弱,信任只有一次。 人又很坚强,被伤过之后,仍旧不肯忘。 我与瑶姬,大抵如此。 ☆、番外之前世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写的一个短篇,当番外贴上来吧。 殊途同归之一 小樱 蕴澈常说:如果有来世,我只求能做一株常青藤。 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而不答。 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一) 令无数京城女子倾心的澈王爷迷恋上一位舞姬,夜夜游船笙歌,流连忘返。 这个消息传回澈王府时,我梳理着手中的长髮轻笑,只当又是某些闲来无事之人捕风捉影罢了。即便王府上下皆传得绘声绘色,我也是断然不信的,因为蕴澈对我承诺过:他今生定不负我! 蕴澈,我在心中默默念起这两个字,恍若又看见临别时的他,身姿清澈如白云的人影立于天地间,飘渺若仙。他俯身,深深嗅着我髮丝上的香气,俊逸的眉目微垂:“小樱,不出一月,我必回来,莫要想我。” 细细算来,这一别已有七七四十九日了,为何他还不回来?莫不是?我摇摇头,抹去脑中不该有的想法。蕴澈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要回来画下我最美的样子,他还说要为我诵读金刚经,他答应过我的事,从未食言。 一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耽搁了他的行程,我如是宽慰自己。 不经意,丫鬟锦瑟和默琴的闲话传到我耳中,锦瑟道:“我听说,王爷迷上的舞姬不仅长得倾城倾国,舞姿也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王爷第一眼见她时,她在初冬的薄雪之上翩然起舞,长袖过处,雪花纷飞,就像雪中的樱花雨一般绝艷。” 说着,她有意无意瞥了我一眼。 初冬?薄雪之上?翩然起舞? 这不正是我与蕴澈相识的场景吗? 往事一幕幕,如云如雾浮在我的眼前,不知不觉,我的嘴角噙了笑意…… (二) 蕴澈与我相识已有六年,而我听闻蕴澈却已有十年。 十年前,蕴澈还是最得宠的皇子,那时我也未见过他,只是经常会听到小孩子们哼唱他的恭孝仁德,或是女子们用最华丽的语言描绘他俊美挺拔,气度不凡,时而,我也听到纳凉休憩的书生们谈论着他的经天纬地之才。 所有人都以为蕴澈必将成为一代明君,我也这么以为,却谁都没料到,九年前,太子悬而未决时,外族突然来袭,蕴澈带兵出征边关之际,先皇突然驾崩,未留下遗诏,大皇子便在无数的非议声中即位。更让谁都没有料到的是,蕴澈竟恭然接了新帝圣旨,为新皇击退外患,平定内乱,整整征战了三载。 待新皇的帝位固若金汤时,蕴澈才班师回朝。便是在他班师回朝的途中,我与他初见。 彼时,正值初冬,漫天飞舞着晶莹的雪花。一片洁白的世界,他站着我面前,金戈铁马,英姿勃发,一身恢宏的霸气又不失天之骄子的尊贵与优雅。 只是那一眼,我便沉沦了,也或许,在未见他之前,我早已沉沦了。 迎着凛冽寒风,我开心得手舞足蹈,我的身影迷乱了他的视线。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凝视我许久,忽然开口道:“与我回府吧?” 我没有一丝迟疑,连连点头。 就这样,他将我带我王府,与他为伴。我们一起在门庭冷落的王府里悠闲度日,一同看东方的启明星在黑夜独明,一同看西方的晚霞散落人间。偶尔,我心情不佳也会闹他一下,用力丢些花瓣在他的画上,弄乱了他的墨宝;或者,在他练剑时,悄悄扯他的衣摆,看他重心不稳,又急急收剑以免伤到我的紧张摸样,我当真笑得花枝乱颤。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三年的闲适恬淡时光转瞬而过。 那一日,蕴澈从朝堂回来便一言不发。其实他什么都不必说,只需一个眼神,我便能知晓他的心意,读懂他的孤独。 我问他:“蕴澈,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早朝时,皇上要了你的兵权,交给了黎将军?” 他不答,望着断了的琴弦轻嘆一声,脸上毫无情绪。 我又道:“尽管你与黎将军暗中素有往来,但你对皇上仍是失望了,是吗?” 他的指尖拂过我的长髮,轻声道:“我近日新作了一首曲子,我弹给你听吧。” 我笑着点头。在他悠扬的琴声中,我翩然起舞,随着他指尖的速度加快而急速旋转,直到琴弦突然崩断,我才喘息着立定。 他终于开口道:“国家久经战乱,百姓难得过上几年太平日子。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要太平盛世,皇兄为何不懂我的心意呢?” 皇上自然不会懂他的心意,因为皇上心中装的是王位,怎知蕴澈心中装载着天下苍生?这世上,只有我懂他——他能为苍生舍王位,亦能为苍生夺王位。 (三) 时光匆匆,三年又三年,不觉间,我已和蕴澈六年相伴。天有情,人有意,草木亦非无情物。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蕴澈。 每一次相视无言的凝望,每一次肌肤相触的心悸,还有,每一次听他弹琴时的倾慕,每一次看他舞剑的失神……我都深深感受到爱与被爱美好的感觉,也明白了何为万劫红尘。 他从未对我表达过心意,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到底是算是什么,直到有一次,皇上没打招唿便突然来澈王府串门,蕴澈正靠着我在院子里纳凉,满脸惬意,皇上笑着站在我们面前,向蕴澈讨要我,说要将我带回宫中。 我无从拒绝,也以为一向恭顺的蕴澈不会拒绝。 没想到,蕴澈长跪到皇上跟前,直言道:“她是我的挚爱,这澈王府里的一切我都可以献于皇兄,包括我的命,唯独她,不行!” 皇上即刻大笑,我却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彻骨的寒意:“人都说澈王爷是个痴人,朕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痴人。” “臣弟就是个痴人,也只愿做个痴人。” 皇上低头看他,背着身后的手指慢慢旋转着玉扳指,良久,他才对蕴澈道:“既然你除了她什么都捨得,那就把先皇给你的密诏交给朕吧。” 第39页 “是!”蕴澈毫不迟疑,从密室中取出封藏多年的密诏,双手奉于皇上。 皇上接过密诏,立刻展开来看。草草读了几句,他的脸色便大变,即刻收了密诏,转身离开。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让蕴澈平身。 皇上再看不见踪影,蕴澈才站起身,抖了抖长衫上的褶皱。我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蕴澈的肩膀,他回眸,沖我笑笑:“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你。” 我拼命摇头,身子也不住地发颤:“傻子,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转世为人再来寻你。我是怕他伤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皇兄一直对你有所忌惮,想要找机会除掉你,如今你公然违背他的旨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淡淡微笑:“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做的总归要做。” 我望着他脸,从此认定了他,今生今世,与他生死不相离。 …… (四) 回忆中,锦瑟和默琴已经走远,我静静梳理着长发,静静等着我的蕴澈。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了,蕴澈还是没有回来。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似乎遇到了什么大喜事,皇上和皇后命人送来了龙凤呈祥玉如意一对,祝贺澈王爷寻得一生挚爱,永结为好。 看着王府别院里彻夜不灭的红色灯笼,我仍然不信蕴澈会娶别的女子,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一定是的。 蕴澈说过他定不负我,他说过,他说过。 有事没事就爱找我聊天的樟爷爷又来了,他问我:“小樱,你可知道澈王爷真的要成亲了?” “胡说!他才不会成亲,就算成亲,他要娶的人也一定是我!” “你?”樟爷爷惊得半晌没合上嘴:“你别傻了!他怎么会娶你?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他说过,他若娶不了我,他宁愿一生孑然一身。”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樟爷爷捶胸顿足回去睡觉了。 我才不傻,蕴澈待我如何,只有我知道! 还记得,那一年我生病,差点病死。其实对我来说,生生死死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了了前世的孽,再续来世的情。 然,当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也有了人牵挂的时候,死原来是那么可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重病的那段日子,蕴澈为我四处奔波遍访名医,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去请了灵隐寺的得道高僧来救我。也不知那和尚是不是真的得过道,竟说我是邪气入体,让蕴澈以自己的鲜血帮我驱邪避凶。 若不是我当真病的毫无力气,我真想跟他理论一番,问问他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要了我的澈王爷的命。 蕴澈偏偏信了他的话,挥剑便割了手腕,鲜血溅得我满身都是,红得极美,也极惨烈…… 那天,是我第一次流泪,咸涩的泪水落在他的伤口上,慢慢融入他的血液。因为他的痴傻,我咬牙挺过了那一劫,为他活了下来。 还有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 有一夜,有刺客趁暗夜刺杀蕴澈,激斗之中,刺客放出火箭,箭锋夹着火光直射向我所住的别院。蕴澈见别院燃起火光,全然不顾自己深陷险境,命令保护他的侍卫去别院救火,而他自己却引开刺客,让护卫们可以全力保护我。 男人的甜言蜜语可能是虚假的,男人的温柔相待可能是短暂的,但一个男人愿意用生命去保护我,我怎么不相信,蕴澈爱我? 我相信,深信不疑。 不论别人怎么说,我坚定地对樟爷爷喊着:“我才不傻,我坚信蕴澈对我的爱就像灵山上的常青松柏一般,不论春夏秋冬,永不凋零。” 樟爷爷闭着眼睛没再搭理我,似乎不想再对牛弹琴了,我也不想再跟他争辩,反正真相早晚会大白,他早晚会知道我是对的! 又过了一日,我终于等到蕴澈回来了,可与他同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子,以及皇上钦赐的一道赐婚圣旨——我才知道,我的一片真心到底是错付了! (五) 澈王爷的新婚之夜,整个王府被装扮成喜庆的红色,唯独我一身缟素站在别院的庭园里。 蕴澈——初见时那个绝世独立的男子,我真的从来没奢望过能与他长相厮守,是他给了希望,给了我承诺,让我有了本不该有的奢求,让我以为能与他相守,此生再无遗憾,纵然与他无名无分,我也愿意割捨所有,与他生死相随。没成想,他竟如世间所有男人一样,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说不怨他,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曾为他付出过太多,以致沦落至此。 可我不恨他,若是他觅得真正的有缘人,可以与他一生相随,不离不弃,我会祝福他,然后独自离开。只要他给我一个交代,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数年的感情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沉了,霜露不知何时凝在我的脸上,冰凉入骨。我正欲轻轻拭去,一双温柔的手以手帕为我拭去晨露。 我急忙转过头去看手指的主人,是我的蕴澈,还是那一袭洁净的长衫,还是那一种傲然独立的姿态,只是身边多了个极美的女子,肌肤胜雪,笑若繁花,一身素白的长裙拽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不染丝毫凡尘俗世之气,竟与我有几分神似。 借着将灭的星光,我看见她如缎的秀髮松绾,鬓间插着一支极为别致的樱花珠钗,五朵白色的花瓣簇拥着银色的花蕊,下面还以樱花的花瓣为缀,举手投足,珠钗浮动,恰如樱花飞舞,落英缤纷。 这珠钗……分明是蕴澈亲手设计的,他拿了图样给我看过,问我喜不喜欢。我摇头,说太俗气了。 他便把图样丢了。 现在,他倒是遇到了懂得欣赏的知心人了。 “她,就是你的新欢吗?”我颤抖的声音淹没在鹤唳的风声中。 他似乎没有听见,在我的面前身边的女子深深拥入怀中,将噙着满足的唇印在她的额心上。什么都不必再说,我已从他的吻中读出了怜爱和真情。 我转过脸,仰望着空中无边的黑暗,眼泪一串一串没入泥土。 澈王爷,何故在我面前如此,难道你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对她的心有多么坚定?这样的证明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可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蕴澈道。我不知他这句话是在问我,还是问他身边的女子。 “我当然记得,你说过,今生如有幸娶我,定不负我……”女子在他怀中柔声回道。 我大笑,在黑夜里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这就是我爱过的男人,这就是我以为的海誓山盟,简直可笑至极。 蕴澈也笑了,深情的目光片刻不移地纠缠在她身上,指尖轻轻触摸着她的香肩。借着红灯笼幽幽暗暗的火光,我依稀看见那女子肩头有一条浅色的疤痕,与我肩上的那道伤痕十分相似。 一阵阴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女子亦轻轻打了个寒战。蕴澈立刻将她搂紧,道:“入秋了,天太凉,我们回房说话吧。” 第40页 女子点头,温婉地随着他进了别院的喜房。 房内的灯亮了,又熄了,暧昧的笑声不时传出。 孤独的天地间,独留我站在他们窗外,看着青纱帐中相拥的人影,默默流泪。 …… 瑟瑟的秋风吹落了满枝的绿叶,飘飘洒洒,片片迷了人眼,乱了红尘…… 他已绝情至此,我也该清醒了,可我还是不甘心,我想不明白——蕴澈纵然再薄情寡性,也不该在我面前与别的女子亲热,对我视而不见,还有,那女子肩上为何会有那道伤痕?也是蕴澈留给她的?那么,当日蕴澈又为什么会在我身上留下这道伤口?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回忆起那一夜发生的事。 那是一年前,蕴澈去弘亲王府里喝喜酒,他回来时心情有些沮丧,满身酒气,步履不稳。 我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看了我半晌,突然抽出剑来,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挥,刀锋之下,我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他急忙帮我按住伤口,问道:“疼吗?” 我摇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一株常青藤,碧绿的藤蔓不知何时生根发芽,枝蔓紧紧密密缠绕着我,似乎想永生永世与我纠缠下去。抚摸着我的长髮,他轻声道:“小樱,我知你非凡尘俗物,你也该知我对你的情谊……今世若有幸娶你为妻,我定不负你,若你我註定无此缘分,我宁愿此生悠闲自在,了无牵挂……来世,只求做一株常青藤。” 今世若有幸娶你为妻,我定不负你。多美么好的承诺!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留下剑伤,为何那女子的肩上也会有剑伤?为何那女子与我如此相像?为何他要在我面前与别的女人这般亲热? 蕴澈不是薄情寡性之人,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恍然间,我想起锦瑟说过的话:“王爷迷上的舞姬不仅长得倾城倾国,舞姿也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王爷第一眼见她时,她在初冬的薄雪之上翩然起舞,长袖过处,雪花纷飞,就像雪中的樱花雨一般绝艷……”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在我身上留下剑伤,莫不是想要以此为记,在凡尘俗世中寻我?莫不是,他以为那舞姬是我? 胸中如烈焰灼烧,我急迫地想冲进蕴澈的房内,问问他:“你如此痴迷与她,真的是因为你把她误以为我吗?” 可我的脚已在地下根深蒂固,丝毫无法移动,我只能拼命地舞动手臂,拼命地对着他唿喊,然而,他所能听见的只有风声,所能看见的只有怀中的软玉温香。 挣扎到精疲力竭,我颓然跪坐在地上,苦笑着摇头,再摇头! 蕴澈啊,她不是我啊!你认错了人。可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只怪我初见他时太过开心,一不小心忘了季节,在冰天雪地里为你花开满枝。他看出我非凡尘俗物,掘地三尺将我带回王府,却不知道,我灵根早已与灵山的土地融为一体,莫说绝地三尺,便是掘地十丈,也必会损我灵脉,毁了我五百年的道行。 我虽日夜苦修,片刻不敢倦怠,也至少要百年才能再修成人形。 一百年对我这株经歷过沧海桑田的樱花树来说,并不久,于他这样的凡人来说,却是由生至死。即便他在我身上留下可辨识的痕迹,也终究不能在这凡尘俗世中寻到我的肉身。 (六) 清晨,阳光落在身上还是清冷的。 “啊!怎么会这样?”丫鬟锦瑟的惊叫声打破别院的宁静。“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蕴澈在房内不紧不慢地问道。 锦瑟战战兢兢回道:“是您的樱花树,昨晚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叶子全都落尽了?” 锦瑟的话音未落,蕴澈已快步走出房门,衣衫还来不及穿好。看到满地的落叶和满枝的干枯,也被惊得呆住了,急切地询问着正颦颦裊裊走出房门的“新欢”。 “小樱,你可有什么不适?” “别担心,没事的。”她浅浅一笑,附在蕴澈耳边轻声告诉他:“我因为急于幻化成人型耗损了太多真气,以致伤了元气,需要一阵子才能恢復。” 蕴澈看看我满枝的干枯,又看看她容光焕发容颜,有些不信:“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你与我在一起,会损伤了你身子?”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心生百味,悲喜交加,喜的蕴澈终究是在意我、担心我,悲的是我与他相交数年,他再怎么煳涂,也不至随便把不相干的女人认做是我。 除非…… 迎着刺目的阳光,我仔细打量他身边的“小樱”,她肌肤如雪,白皙得晶莹剔透,身上还有种极淡的香气,她似乎刻意掩饰,所以凡人闻不到,我仔细吸气,才嗅出那是幽兰之香,我不由得一惊,看向别院窗前的那一株墨兰。 那株墨兰是王爷三年前自熠王府带回来的,说是那墨兰亦有灵性,带她回来与我作伴。那墨兰确实有些道行,但性情寡淡,从不与我交谈,我只当她潜心修行,渐渐忘了她的存在,这几日未留意,竟盛放的份外娇艷。 原来眼前的女子竟是墨兰的人身,难怪她会知蕴澈与我的点点滴滴,骗得过心如明镜的他。 “蕴澈,你认错了人,我才是你的小樱!我才是……”我试图提醒蕴澈,可惜我叫的嗓子都哑了,蕴澈却根本听不到,他只顾着半跪在地上为我拾起落叶,小心收藏好,他的动作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悉心。 “你不必再叫了,他听不到的。”我循声看去,声音来自于窗边的那盆墨兰。 “他听得到,只要他用心听,一定能听到。”我以前和他说话,他便听得到。 “你以为他现在的心还在你身上吗?” “你!”我气得紧握十指,明知无用,还是将全身的功力汇聚在一处,攻向她。霎时间,幽静的庭院,阴风四起,尘土飞扬,可惜落在墨兰身上却化作烟雾,无声无息散尽。 “没用的,就凭你那点修为,你根本伤不了我。”她淡淡道。 “我就算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伤害蕴澈?” 墨兰忽然笑了:“我怎么会伤他?我比你更爱他。” “你?!”我深吸了口气,运到掌心的功力轻轻散开。 “早在多年前,我在熠王府第一次见王爷,便对他心生爱慕。”她幽幽嘆了口气,“可他心中却只有你,他带我回澈王府,也是为了你。你若真能让他开心也就罢了,可你只是一株树,纵然王爷为你立誓终身非你不娶,你也只能让他遗憾终身……你以为我愿意做别人的替代品,喜欢听他口口声声唤我‘小樱’,可我实在不忍看王爷孤独一生,才会化身成你,了却王爷的夙愿。” “可你会害死他的!你的寒气未除,阴气未散,与他亲近会伤了他的。” “我知道,我也提醒了王爷很多次,可他说他不在意,他还说……只要能拥,”她顿了顿,接着道:“能拥你入怀,纵然只留他一日的阳寿,他也此生无憾了!” 第41页 我苦笑,笑蕴澈的傻,也笑墨兰的痴,更是笑自己不懂蕴澈的心,我以为他和我一样的心思,不求一夜温存,但求朝夕为伴,哪成想他求的是一朝的欢愉。早知如此,我当年就遂了他这个心愿,何苦为了与他回王府,甘愿被他断了灵脉,枉送了数百年的修行。 墨兰恳求的声音传来:“小樱,你若真爱王爷,就成全了他吧。” 成全?说的容易,让我日日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却全然不知真相,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墨兰见我犹豫,又问我:“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我默默看着身边的蕴澈,他已帮我把落叶都收尽了,回眸见墨兰站在他身后,眉目噙笑。近一年来,他落寞的眼底极少露出这样真切的笑意。墨兰说的没错,我爱他又如何,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就算他愿意等我一生,我给他的也註定是一世的遗憾。 罢了,只要他快乐,即使这快乐是虚假的,也好过没有。 我最后看了一眼蕴澈,闭上双眼,再不看这锦绣繁华的尘世。 ☆、番外之 前世今生 (六) 澈王爷新婚燕儿不过十日,天下便已无人不知这位澈王爷对王妃恩宠至极。因为他自大婚之后,便吃斋礼佛,修建庙宇,甚至日日布施天下,但凡无劳动能力之人,都可来澈王府领取米粮。 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毫不掩饰地笑答:“因为我曾在佛前立下誓言,若今生能娶到小樱为妻,我愿不惜一切,造福天下苍生。” 澈王爷此言一出,举国上下,不知多少女子感动,多少女子感伤。 而我站在萧萧秋雨中,听着碧纱窗内相拥着观雨听澜的一对璧人耳鬓私语,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感伤。 一声感慨的长嘆来自于高墙边的香樟树,是最爱管闲事的樟爷爷:“后悔吗?后悔与他来了王府,后悔为他损了百年的修为吗?” 我摇头,“不后悔。” 不论感伤还是感动,我从不后悔。因为他是蕴澈,我爱着,也同样深爱着我的男人,只要看见他过的很好,我便别无所求。 “这样也好,早点认清凡间男人的薄情寡性,你也不用再留恋红尘。以后好好修炼,终有得道成仙之日。” 我点头,又继续闭目修行,将灵气下行,叶与枝干所有的灵气最终都汇聚到深埋泥土的根里。 樟爷爷看我修行的功法奇特,问我,“你这是修的什么功法?” 我说:“我要修炼灵丹。” “灵丹?你会炼灵丹?你能炼出让我变年轻点的仙丹嘛?” “你当我是太上老君哪?樟爷爷,依我看你现在也很年轻,一点都不像五百岁的样子。” “是么是么?嘿嘿!”樟爷爷顿时眉开眼笑,“那你炼的是什么丹?” “随便练练,练着玩的。”我没有告诉他,我要修炼可以救人命的灵丹,我怕他又骂我“脑子开花了”! 毕竟,修炼丹药向来都是那些悠然自得的神仙们爱做的事,他们有千万年的道行,有无穷无尽的时间,还有大把大把消磨不尽的空闲。而对我们这些道行尚浅的小妖来说,汲取日月精华提升法力才是正道沧桑,炼丹,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法力,甚至浪费生命。 可我无所谓,反正看着蕴澈与墨兰百般恩爱的生命,不要也罢。 蕴澈清静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朝中的几位重臣又趁着暗夜来打扰了。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边疆又起战乱,杨将军屡战屡败,被胡虏抢占了三座城池,有几位将军联合请命去迎战,皇帝却不准,坚持要讲和,割让城池换取边疆太平。 蕴澈的旧部吴将军怒斥皇上昏聩,被当即杖毙。蕴澈闻言,彻夜未眠,在我身前来来回回徘徊,自言自语道:“是我错了吗?他终究是做不了好皇帝。” 我道:“蕴澈,你的手中不是还有一份真的先皇密诏吗?你该把他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蕴澈似乎听见我的话,摇摇嘆道:“怕是免不了一场同室操戈了。” 这时,墨兰拿着衣服走到他身边,道:“王爷,皇上早已对你心存芥蒂,这个时候,你觐见也是无济于事。不如我们离开吧,找个无人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我无言以对,蕴澈也怔怔地看着墨兰,似乎不相信这番话出自墨蓝之口。她不是我,自然不懂蕴澈的心,这些年,他明知皇上对他忌惮,屡次欲置他于死地,他仍多次冒死觐见,为民请命。 如今国难当头,他又怎么会置身事外。这一次,就算同室操戈,血染皇城,他也一定会阻止皇上割地求和。 我轻嘆一声,正欲屏气凝神,精心运气,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温度拂过身体,然后,我听见蕴澈担忧的询问声:“小樱,你的枝叶怎么枯萎了?是不是你昨晚替我压制阴气,损了元气?” “没关系,我只是耗损了点修为,修养一阵就没事了。”墨兰声音虚弱地答。 我睁开眼,见蕴澈神色比昨日好了很多,再看墨兰,果然见她眉间有些倦怠之色,少说耗损了五十年的修为。见她对蕴澈用情如此,我对她的怨念忽然间少了许多。 “我倒是无妨,可你的毒……”墨兰轻轻嘆息,有意无意看向我。 我明白,蕴澈中的阴毒已入肺腑,阳寿将尽,她纵然再耗损一百年的修为也是无济于事。可是,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他,我知道,不知道墨兰是否知道? “人的生命本来就是有尽头的,过的开心,一月足以,过的不开心,一百年也是折磨。”蕴澈笑道,语气极为坦荡。 闻言,我一口真气运岔了,我脑子一热,对他大吼:“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澈王爷,你难道忘了自己隐忍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吗?” 蕴澈看着我在风中颤抖的枝叶,“不过,在我死之前,我还有件事一定要做!” “什么事?”墨兰问他。 “我答应过父皇的事!” 我久久无法成言,失神良久,才再次汇聚真气,拼尽全力用灵脉吸取天地之精华,将其注入我的内丹之中,以提升它的灵气。我不知道我的内丹到底能不能帮蕴澈祛除阴气,延续阳寿,但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 (七) 我的努力到底没有白费,三日后,正是月圆之夜,我的内丹借着圆月的光华化作了一枚淡紫色的丹丸。 我低头看看自己满头的白髮,还有那副瞬间枯老皮囊,如果可以离开,我真希望现在就离开,到蕴澈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让他永远看不见我这个样子。 可惜,我走不了。 深夜,蕴澈还未安睡,他一个人踱步到庭院,当他看见我的样子,脸上全是惊惶。“小樱?你怎么了?” 我笑笑,轻唤着他的名字:“蕴澈,蕴澈……” 第42页 然后,我将练好的灵丹化作最后一场花瓣雨,落在他身上,融进他的身体。一向行动慢条斯理的樟爷爷惊骇的大叫:“小樱,不要啊,你六年前便已伤了灵根,如今你再将内丹给了他,你会灰飞烟灭的!”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救蕴澈的方法。” “傻丫头,他不过是个凡人,阳寿尽了,转世还能为人。你若枯萎了,就会灰飞烟灭,消失于天地间。” “我爱的是蕴澈,我的澈王爷,若是他转世为人,也再不是我的蕴澈,我爱的男人。” “你!你怎么这么煳涂啊!” “我不煳涂,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蕴澈,你知道吗?从此以后,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了,你我再也不会分开了。 原来枯萎并不痛苦,我只是觉得悲伤,悲伤到了极致,却连眼泪都已经干枯。 墨兰似乎听见了动静,匆忙披上衣服从屋内出来,当她看见我的样子,看见容光焕发的蕴澈,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恍然回神,刚要开口,蕴澈忽然转头看向她,一双黑眸闪动着迫人的锐气。 “为什么我分明感觉到你的气息微弱,灵气尽失,你却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气色如此好?” “我……” “你,你不是小樱?”蕴澈一步步逼向她,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样子,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小樱?” 墨兰被逼得退了两步,见一切再也无法隐瞒,终于咬咬牙,站定,“对,我不是。” 闻言,蕴澈勐然拔出缠住腰间从不离身的软剑,剑锋映着寒月的冷光,逼在墨兰的喉间:“说!那你到底是谁?你冒充小樱欺骗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墨兰看着咽喉处的冷剑,眼泪一串串从脸颊上坠落。“蕴澈,刚才你还对我海誓山盟,一转眼,就要杀我?” “那是因为刚才我当你是小樱。” “小樱?小樱!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小樱?”墨兰回身指了指床边的那盆墨兰,光芒一闪,她身上素白的衣裙化作了黑色,她的相貌未变,气质却变得高贵清雅。“你,可还记得墨兰?” “墨兰?” “蕴澈,我是墨兰,当年你在烨熠王府中带回的墨兰。你只知道小樱非凡尘俗物,你可知道我比她的修行更高?” 蕴澈看着窗边的墨兰,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对我和小樱的事情了如指掌。” “可你不知道,小樱只是一株樱花树,纵然你对她一往情深,立誓非她不娶,她也无法化成人形和你长相厮守。我不想看着你抱憾终身,才化身成她,想要了却你的夙愿。” “可你终究不是她!”然后,蕴澈转头,看向我。 那时,我的视线已经模煳,可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眼中强烈的痛苦与悔恨,以及那一声悲伤的唿唤:“小樱,对不起!” 我用最后的力气笑笑,“你没有对不起我。当初,我不后悔为你断了灵脉,葬送了数百年的道行,今日,我也不后悔——为你烟消云散!蕴澈,你要活着,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你父亲的事情……” 我终于解脱了,灵魂从真身中脱离,飘向遥远的天际。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化作一片虚无,再也没有知觉,没有意识。 我就这么消失了,这世界再没有小樱。 我不后悔,过去不悔,将来也不悔,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墨兰能像我一样,好好陪着他。 (十) 时间在我的混混沌沌中度过了不知多久。 忽然有一日,我仿佛从睡梦中清醒,我睁开眼,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低下头,远远地看见尸横遍野的战场。 蕴澈坐在马上,气势恢宏,一如我与他初见的样子。我想跟他说话,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天空中一缕无形的游魂,除了远远望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就一直看着他,看他亲率着誓死效忠他的奚成军,在鲜血铺平的帝王之路上,一步步踏上皇位。 蕴澈登基那日,正是初春,百花开得正艷,顾公公宣读先皇遗诏,众臣跪地臣服。 蕴澈坐在龙椅之上,殿前的一片樱花林落英缤纷。春风一度,他勐然一阵剧咳,鲜血从他口中溅出,染红了他手中的白帕。 他看了一眼帕子,迅速收好,若无其事地抬抬手。“平身。” …… 下朝之后,他回到寝宫,第一件事还是看院前的泥土可有什么变化,然后,他割开手腕,让鲜血滴入泥土。 锦瑟又一次不怕死地进言:“皇上,您就别信那和尚胡言乱语了,你每日用血浇灌小樱,也不可能让她復活的。” 蕴澈摇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 这时,有一朝臣进谏,说是有人发现烨熠王爷违抗“京城之内严禁种兰花”的圣旨,偷偷在府中种了兰花。闻言,我再环顾皇宫,才发现皇宫之内百花齐放,唯独不见墨兰,甚至没有任何品种的兰花。再回忆一番,我似乎在整个京城都未见过兰花。 蕴澈闻言,蹙眉良久,才道:“我念在与他同宗的份上,本想饶他一命,他却公然违抗圣旨……罢了,就交由宗人府发落吧。” “遵旨。” 那大臣退下,我看着蕴澈剧烈咳嗽时起伏的嵴背,再也无言。 时光苒苒,距离我死去,已经九千九百九十天了。 蕴澈以手帕拭去嘴角的鲜血,喝下一大碗苦药,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可是他不能死,他还要每日用血浇灌我,他死了我就不可能再復活了。 锦瑟捧着手中的花盆,接着蕴澈手腕上滴下的血,他的血一滴一滴流的很慢,仿佛就快干涸了。 “皇上,您的龙体要紧啊!” 蕴澈有气无力道:“锦瑟接旨。” 锦瑟忙俯身跪地。 “若我昏迷不醒,你一定要每日取我的血浇灌小樱,若有违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锦瑟遵旨!” 自那日后,蕴澈真的昏迷了,但他还有一息尚存,或许那一息孱弱的气息还在期盼着奇蹟会出现。 我死去的第一万日,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半空中吸走,一阵天旋地转,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锦瑟正抱着我微微发抖。 她跪在榻前,颤抖着在蕴澈毫无知觉的手腕上割上一刀,鲜血滴落之时,她忽然惊叫:“皇上,发芽了,您快看,是小樱,是小樱的根又发芽了。” 昏迷了十日的蕴澈竟然睁开了眼睛,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嫩芽,他伸手想要触摸,手指最后无力地垂下。 他的双唇开启,我依稀听见他道:“小樱,若有来世,我愿做一株常青藤……” (十一) 一年后,锦瑟细细修剪着皇陵前种着的樱花树,忽然发现,在樱花树的脚下长出一株常青藤,翠绿的枝蔓紧紧缠着樱花树。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有的笑容,道:“皇上,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43页 一个熟悉的黑色倩影一步步走近,淡雅的幽兰香,沁人心脾。 她看着蕴澈的陵墓,眼泪一滴滴落下光洁动人的脸庞,她说:“蕴澈,你到死都不肯见我一面,你就那么恨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一切也非我所愿……是烨熠王爷遵皇上之命,想尽一切办法要除掉你,他暗杀过你多次,都未成功,最后想到让我害你。烨熠王爷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不得不从。可你有金身护体,我伤不了你,只好扮作小樱接近你……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了你……” “蕴澈,三十年前,我用我千年的修为,为小樱守护住元神,这是我为你能为你做的……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