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重生]》 第1页 《误食美人[重生]》作者:长安王 文案 慎秋长的很丑,丑到一种什么程度? 大概就是一个半夜街上走,勐地一晃眼,以为自己见鬼了的那种丑,所以,慎秋为了不让别人害怕,从来不在天黑了之后出门。对别人好,对他也好。 也许是为了弥补他一辈子都过得很惨,他居然重生在了一个天下第一大美人的身上,美到一种什么程度? 大概就是半夜街上走,勐一晃眼以为自己遇鬼了还是愿意贴上去的那种。 可是慎秋重生了,他依旧很自卑,穿长袖戴帽子低调生活。 突然被人拉住,没怎么被人搭讪过的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回答那人问路的地址。 1男主美而不自知,四处撩人。 2双重生,双初恋,前致郁后治癒,单向救赎。 标籤: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主角:慎秋,江揽云 ┃ 其它:重生,打脸,爽文,颜控 作品简评 孤儿慎秋在幼年时因火灾而全身大面积烧伤,因为丑陋被同学季如安霸凌致死。跳楼自杀后一朝重生变美人,但他只想逃离这一切,可霸凌他的人竟然转来了他的学校。周围的一切都如同谜团,幕后守护着他的人竟然是江揽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最终,季如安得到了法律的处决,揭开了当初在福利院让他毁容的始作俑者。文章的思想感情丰富,主角慎秋即使被霸凌致死,可依旧对一切都怀抱善意,这也是慎秋重生后获得大家喜爱的最重要的因素。文章虽说美貌至上,但总体下来,发现这只是浅层含义,更多的是发扬人性的善恶与美丑无关一点,不能贊一词。作者文笔熟练,语句通顺流畅,言辞精准,文章扬葩振藻,行文风格自然不受约束,人物塑造的很棒。 第1章 “怪物应该活在阴沟里,不是吗?” 眼前的少年鞋底慢慢碾动着,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又恶毒,周围是别人对他的阿谀奉承:“是啊,可别脏了你的鞋。” 慎秋几乎痛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仿佛快被碾碎了似的,他浑身颤抖着,被人强制压跪在地上,根本起不了身。 “这么踩下去……会废了他的手吧……”旁边站立着的少女陈姝眉眼间略微有些担忧,可她只能从众,做不了拯救弱者的英雄,毕竟季如安才是他们这个团体的主心骨,要是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废了就废了,就他的那双手,能做什么?” 季如安嗤笑一声,移开了鞋子,半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见慎秋低着头,用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慎秋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哀伤,这怪物的眼睛……比他那张脸,好看很多。季如安勐地一愣,随后狠狠甩下了手:“谁准你这么看我了?” 这里是天台,围了不少人,甚至有人在拿手机出来拍摄,慎秋肩膀颤抖着,髮丝遮住了眼睛,睫毛低垂着。 ——这么活着的话,永远被人讨厌着,被人用最下流恶毒的话语谩骂,似乎有点……太久了。 忍受的太久了,所以想要勇敢活下去的念头,在慢慢消失。 被人欺压,被人讥笑……太多太多了,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这样活着的话……很痛苦…… 慎秋眼眸略微抬起,视线从髮丝中透过去,周围的一切好像在放大。他看见有人捂着嘴和人说笑,手里的手机正拍摄着狼狈的他……他看见季如安眼中的嘲讽,看见其他人眼中的厌恶…… 慎秋低下了头,就算他死了,也没人在乎的吧。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若无物却又重若泰山。 慎秋嘴唇紧抿着,哆哆嗦嗦站起来,天台上的冷风从他的校服里钻进去,手指已经无法弯曲,上面还有鞋底的尘土。 即使很想努力活下去,但似乎没有人希望他活着,被嫌弃的一生冗长而又毫无意义。 周围人的视线跟着他的身影向前,这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慎秋想要做些什么,他们推搡笑骂着,询问谁是下一个欺凌者。 福利院的孩子,只有漂亮才会被人收养,他没有父母,没人做他的避风港,因被大火毁容而丑陋的样貌,任谁也不愿意靠近。 也许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当他越来越接近栏杆的时候,有人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霸凌者的手机拍摄功能持续着,里面有一个脆弱而又渺小的生命从天台一跃而下,没有半分犹豫。 最后一秒,慎秋看见之前替他说话的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是自责与担忧,甚至她想拉住他。 慎秋释然一笑,抱歉,也许是辜负了你的担心。 ——总是让人露出担忧的神色,实在是太抱歉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因为我可能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去面对这个美好又可怕的世界了。 活着的希望太过渺茫,所以才会去盼望死亡。 耳旁有风鼓鼓地灌进耳朵,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高楼坠下的身子仿佛一只鸟。玻璃窗上印着的身影脆弱地疾驰而下,而周围的世界已经没了声响。 - 没有间断的空白,但很快仿佛有水汹涌地漫进鼻腔,从喉管向外堵住了唿吸的出口,让他难以喘息。无法忍受这仿佛被封进了密室一般的窒息感。 勐然有光刺进慎秋眼睛里,他闭着眼睛,眉头兀地皱紧,挣扎着从刺眼的白光中逃脱出来。 “唿——” 眼睛勐然睁开,他勐烈地喘息着。手扶着浴缸壁,水一滴滴从他额角滑下,砸进水中晕开圈圈波纹。 水面倒影着一个人精緻的面容,鼻樑高挺,眼眸深邃,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若是慎秋站在这幅面孔前,一定不敢直视。 可现在,他还没回过神来。他只是以为自己又在浴缸里睡着了,冰凉的水紧贴着他的皮肤,刺激得他又打了一个寒噤。 好冷。 等等…… 慎秋勐然回过神来,我不是……死了吗? 眼前走马观花过一幕幕天台上的身影,季如安,和一个个他的跟从者们。 他环顾四周,擦了把脸上的水珠。 这是阴曹地府吗? 如果这里是地府,那就代表自己已经死了,死了的话,就没必要担心有人会欺负他了。不管是看书,还是吃饭,都不会有人对他进行没有缘由的殴打,仅仅只是觉得有趣。 原来死了比活着感觉好多了。 慎秋浴缸里站起来,水珠一个劲的从他光滑的皮肤上跌落,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手指似乎变长了许多,就连手臂好像也有力多了…… 第2页 他略有些疑惑打量着自己的手臂肌理,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又握起。 是错觉吗? 而且就着这个姿势,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也和以往不一样了。 有点……高? 他试探性地抬了下腿,这么一动,他忽然间有点不习惯这高度,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嵴背直直地砸向瓷砖地面。 “嘶——好痛!” 慎秋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周围的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这是哪里? 他环顾四周,左边那整面墙的镜子落入眼帘,包括镜子里那个比例近乎完美的躯体。 慎秋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对面站了一个人,条件反射性地去遮脸,但镜中人做出了和他同样的动作,随后他又动了几下,才发现那好像是一面镜子。 不远处的落地镜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男生,个子模样还未完全张开,那张脸分明是惊人的完美,容貌中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却是他那潋滟的眉眼,仿佛是上帝雕琢的最完美的艺术品,造物主的荣耀一般的存在。每一个五官都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为他所惊艷沉沦。 大概是因为魂魄是慎秋的,此刻他周身的的气质是忧郁的,惹人怜爱的。但如果是原来的慎秋,旁人只会觉得他阴沉而不合群。 实在是……太好看,慎秋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一瞬间词穷,不知道该如果形容他。而现在,这个人,变成了他自己。 慎秋有些怔怔地望着这一切,他的身体,应该是瘦弱的,丑陋的,因为小时候的火灾而毁容的一张脸,布满了伤疤,恐怖而又令人生厌。 那张满是烧伤的脸,他看了千千万万遍,而面前的这张脸,是他从未见过的,更是他难以想像的精緻样貌。 他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似乎有些不相信这一切。水一滴滴地从头髮上落下来,划过脸庞像泪痕一般。 正当他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架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串旋律绕出来,穿过他耳膜。慎秋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一缩。 而那铃声仍没停止,自顾自响着。 慎秋很少接电话,他恐惧与人交流,而现在这状况更使他无从面对。 手机响了几十秒,停顿了一会儿,不一会又响起来,大有一种不接不罢休的姿态。 慎秋不得不拿起手机,犹豫了几分才划开接听键,对面如炮连珠似的说了一大串:“慎秋,吃过午饭了吗?心情怎么样?要是想要人陪着,可以来我这,实在不行我可以过去。对了,刚刚你怎么不接我电话?等你半天了。” 他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是自己进了别人的躯壳里吗?是活着的吗?用别人的身体……可这样的人,怎么会想死掉呢? 慎秋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客气的人,说话没有夹枪带棒,亲切热络。原主一定和他很熟悉,如果让他知道里面芯子换了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头的季东洲眉头一皱:“怎么?还没走出来?要我说,把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忘干净,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实在不行等有空我一个一个给你挑。” 慎秋不知道对面那头说的那个“他”是谁,偏偏他又不善与人交流,只好闭口不言。 对面听着没有回答,眉头更是拧得死紧,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还在生气吗?你等着,别又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还得我给你收拾后路。你什么也别动,现在在家吗?我过去找你。” 对方说得实在太过果断决绝,完全没给慎秋拒绝的机会。 季东洲这地方坐了一圈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熄了声。 “季少,哪来这么大火气?” 季东洲扣上了领口的扣子:“我先出去一趟,各位玩得愉快。”说罢让人把外套拿过来便出了门,剩下的人没有任何挽留的机会。 慎秋慌了神,有人要来找他。他连忙拿起手机,着急地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那、那个我今天有点忙,而且我……不在家。” 他迟疑的撒了谎,看着镜子中即使焦急也毫无瑕疵的脸,完全不敢直视,眼神飘忽又重新回到了地上。 “你是不想让我过去吗?”季东洲一针见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开车速度逐渐变慢。 慎秋那边半天没说话,而季东洲也一直在等,他开车已经快到了,而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对面传来了声音:“……是。” “可我已经……” 季东洲声音沉闷,让慎秋以为他快要发火了,紧张地握着手机等待他把这句话说完:“算了,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我一直都在。” 出乎意料地温和,慎秋急忙答应,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楼下的季东洲抬头望了眼高楼上紧闭窗帘的那扇窗,随后转动方向盘,离开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註:攻至始至终都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并不颜控。 第2章 慎秋背倚着墙壁滑下去,因为太过胆小,仅仅只是一个电话,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他伸出手,有些迷茫地看着掌心的纹路,生命线从中间断开,又巧妙地往下连接,这代表人生有大波动,不会安静平稳地过完一生。 慎秋从来就不相信这种论调,可现在由不得他不信,这里似乎不是阴间,他还活在世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扶着洗漱台站起来,用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门口架子上没有放衣服,手腕上有一条割腕后留下的一条很深的疤痕,下手很重。 慎秋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也没有一点关于原主的记忆,他目前能做的,只有去找寻蛛丝马迹,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 可惜的是,这栋房子是独栋,只住了他一个人。原主没有记日记的习惯,能查询到身份经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对了!手机! 怎么把这个忘了,他急忙打开手机,幸好没有密码,备忘录里记了些琐事,乱七八糟的,让人弄不明白意思。 17.7.7 时间不多了,倒计时……三个月。 慎秋瞥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2017年7月7日,那条备忘是今天写的。 距离自己跳楼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记录仅仅一条,看似没什么意义,但慎秋清晰的感受到了原主此刻的心情,也许是漫不经心地随手记录下心情,但却让人无端感觉心脏被人用手紧紧捏住一般难受。 慎秋害怕有人打电话过来,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关掉了屏幕。 他有些无力,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肚子里面很空,冰箱里也只有一些摆了很久的东西,一看就不是原主买的。能找到的只有卡,没有现金,而他也不知道密码。 可以去打工啊,以前在校门口的冷饮店里打过工,老闆是一个很好很温和的人,看到他的脸也没有说什么,对他的态度比别人对他都好。 第3页 或许可以去试试。 毕竟占了人家的身体,如果再花别人的钱,总归有点不道德。 他站起来,从衣柜里拿了个帽子带上去,旁边还有口罩,看来原主也为自己的容貌所困扰,出门都带着帽子和口罩。只是他是因为难看,而原主是为了避免别人的骚扰。 换了件连帽衫,又把连帽衫的帽子一起带了上去,他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有了一丝当初的影子。 出门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可以稍微……大胆一点的出门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不必为欺凌担忧的感觉了,重新面对日光,心里竟然有种酸涩感。 以前的他除了上学打工,主动出门的机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没办法忽略别人看见他时的厌恶和惊恐,像针刺在了身上一般。 慎秋打开手机导航,跟着导航去找曾经的冷饮店。 走了很久才找到地方,可到了校门口,那种阴影感又出现了。季如安的脸浮现在眼前,让他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慎秋长唿几口气,告诉自己,你已经不是以前的慎秋了,现在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欺负你。日子坚持过下去,总会越来越好的,没什么情况比以前更糟的了。 他抿唇,忽略掉心中的恐惧感,一步步走向冷饮店。 店里只有一个店员,正帮学校里的学生制作冷饮。他走过去,鼓起勇气询问:“请、请问老闆在吗?” 那人抬头瞥他一眼,眼神有些怪异,大概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包的这么严实,后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明显带上了异色。 慎秋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把头低了下去。因为以前的他和这个人一起工作过,那时候的慎秋在店里工作也是这样,怕吓到客人。 店员看得出来不是慎秋,但以为是和慎秋一样丑陋的傢伙,才不敢以原貌示人。他不耐烦地指了指后面:“老闆在里面。” 慎秋说了句:“谢谢。”之后便去找老闆了。 那店员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几秒后觉得无趣便又低下了。 声音倒是还不错。 - “老、老闆,我想应聘……”慎秋努力连贯地开口,但在老闆抬头时便哑了声。 因为是一样的打扮,老闆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开口便说:“慎……”不对,所有人都知道慎秋已经死了,在学校天台上跳楼自杀。 他神情略微有些不愉快,对面前这个打扮异常的小伙子说:“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见了人怎么还戴口罩?” 慎秋连忙将口罩拿下来,摘下帽子:“对、对不起,老闆,我能试试这份工作吗?我觉得、那个我应该能胜任……” 店铺老闆看到他的模样是明显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好像不怎么合适,他咳了一声,夸了句:“小伙子长的真不错。” 店铺老闆已经六七十岁了,人还是很利落,平常也很照顾慎秋。他对慎秋说:“你也是这周围的学生吧,我这试用期三天,早上六点到七点,晚上六点到九点,双休日早六晚六,你要是能接受就试试。” “能!我可以的!”慎秋眼睛变得很亮,精神满满。 “去前面,跟着星野学学。” “好。”慎秋满口答应,跟在后面把口罩悄悄带上了。 按要求装冰淇淋看上去简单,但是要手稳,慎秋做得很熟练。旁边的店员贺星野看着他的口罩,鄙夷地啧了一声。 丑还出来干嘛?带什么口罩。 慎秋听见这声,手不小心一抖,冰淇淋往旁边歪了一点。 店铺老闆看他的动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满的样子:“笨手笨脚,连点小事都做不成,一点不如我原来的伙计手脚勤快。” 慎秋手上动作一顿,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对于自己的夸奖,心底有些泛酸,很少听到的夸奖,却不是以自己的身份去接受的。 他有点想知道老闆对自己的看法,于是很小声地装作无意地问道:“原来的店员……很好吗?” 店铺老闆转身回去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随后语气冷了下来:“好有什么用?再好也还不是被人欺负,现在的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师都是怎么教的……”他眉头始终皱着,“算了,别提他了,你接着做事。” “哦、好。”慎秋连忙应答了一声。 工作很快上手,中午最多的一波人潮过去,两个人终于得空歇歇。 贺星野看他的眼神和看原来的慎秋没区别,他很嫌弃。因为不好看的东西会给人不好的感受,而美丽的东西总让人心生愉悦。 没错,贺星野是个颜控,他不耻所有丑陋的一切,里面就包括从前的慎秋。 他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着视频里完美无缺的明星的脸,神情有些迷恋。 真是漂亮啊。 他再看了眼慎秋,包的有必要这么严实吗?他撇撇嘴,如果不包这么严实,可能会伤到他的眼。这么想,他也就轻哼了一声,不再去管慎秋的打扮了。 - 工作了一天,马上就要关店了,慎秋正在擦桌子。老闆对自己应该没什么不满,如果试用期满了,很快就可以来这正式上班。 慎秋去挂上[休息中]的牌子,贺星野已经开始拿背包了,他边走边说:“我先回去了,记得把地扫了,东西收进去,如果桌子没擦干净记得帮忙擦一下,还有关窗锁门。” 话撂下了,声音越来越远,人也走了。 慎秋习惯了被这么对待,明明应该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贺星野总是把事情留给自己。 他嘆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开始收拾。 等一切整顿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从店里出来,锁上门,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走上以往回家的路的时候,慎秋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向家的方向走着。 突然看见路途中迎面走来了两个人,慎秋藏在袖子中的手指不自觉微微颤抖了起来,那种由心底而来的恐惧不是一夕养成的。 季如安和乔奈正说着话,余光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慎秋! 视线对上,瞳孔里印着互相的身影。 往日嬉笑怒骂迴响在耳边,慎秋喉咙一紧,腿不受控制地发抖,慌忙转身逃跑。一定要一定要远远地离开他们的视线,不要被他们发现。 如果被捉住的话,下场会很惨。 季如安瞳孔一缩,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似的,他朝那个背影大喊了一句:“慎秋!” 慎秋听到这声音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更加快了步伐,惊慌失措疯也似的向前逃着,帽子被风颳掉在了地上。 季如安看他的反应,更加确定那就是慎秋,他立刻捡起地上的帽子追上去,却被慎秋的速度甩开了一大截。 怎么突然这么快了? 第4页 他没空多想,一直追在慎秋的后面,但在一个拐角处,那人不见了。 季如安望向四周,这是个四岔路口,不知道他逃去了哪个方向。 正想着,后面的乔奈气喘吁吁跟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喂,怎……怎么突然跑起来了?我完全跟……跟不上你……”他没看见慎秋,只听见季如安喊了一声。 “我看见慎秋了。”他看着手上的帽子,翻找看有什么标识。 乔奈一惊,眼睛瞪大道:“不可能,慎秋已经死了,几天前就火化了,骨灰盒都没人领,你不会看错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季如安才想起来,慎秋……好像已经死了,还是在他眼皮底下跳的楼。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上这顶帽子,可如果不是慎秋,没必要在听到自己喊他名字的时候逃跑。而且,打扮和慎秋太像了。在季如安见过的人中,夏天还这么穿的,只有慎秋一个。 “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 季如安远远地看着慎秋消失的路口,心中生气失望不忿各种情绪交杂,手中的帽子越捏越紧。 真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第3章 慎秋连回头都不敢,一直跑得没了人才敢停下来休息。他唿吸急促,勐烈地喘着气,手扶在石墙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直到身后没了声他才敢停下来,慎秋后怕的看看周围,缓缓吐出一口气。腿脚有些瘫软,想起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也没多少行人,不担心被别人看到。慎秋的帽子也丢了,他把口罩拿下来,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路灯下的慎秋脸被光的侧影照得莹莹如玉,眸中水光潋滟,嘴唇微张,隐隐可见里面湿漉漉的舌头。 忙了一个下午,累得不行,到现在也没吃饭,剧烈运动过后脑子饿得发晕。原主前几天刚自杀,伤口都还没好,身体正虚着。他胃里翻搅着,不停干呕。 耳旁隐隐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慎秋眼眶因为干呕而充斥着眼泪,眼角略微发红,看上去可怜见的。 脚步声一步步走近,一个身影罩在了慎秋的头顶上,留下一方阴影,“请问你还好吗?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语气温和,似乎含着满满的担忧。 慎秋强忍住反胃感,赶快戴上了口罩:“谢、谢谢,不用了,我现在急着回家。”说罢侧过身从他旁边走过,顺势拉上了连帽衫的帽子。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慎秋一个踉跄,立刻被那人稳稳地扶住了。那人又说了一句,“身体重要,附近就有医院,我还是送你过去吧,很近的。”却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 慎秋被他的动作一惊,忙甩开他的手,低着头说道,“我真的没事,现在天晚了,你也尽快回去吧……” 慎秋觉得这人挺热心的,可他只是因为饿了而已,况且他现在也没钱吃饭。正想着肚子便咕咕响了一串,他尴尬地捂住肚子,却听那人闷哼一笑。 “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点东西?”他主动发出邀请。 吃、吃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吃饭呢。慎秋在帽子下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而且是一个陌生人。 他这时候也确实饿了,上一秒吃饭的事情还没着落,下一秒就立刻有人送上来请客。 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但他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无缘无故的,自己也不能帮到别人什么。 “不、不用了,我暂时还不是很饿,我先走了。” 即使这么说,他也有点感激,心底有很多情绪往上翻涌着。大概是被嫌弃久了,一点点好意都让他高兴不已。 “真的不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你。” “可是我真的很想请你,这样也不行吗?” 那男人靠得越来越近,慎秋隐隐感觉到了危险。 不会是……抢劫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坚持请客,还离得这么近…… 慎秋瞳孔一缩,那就遭了,自己既没钱,也没法逃跑。 刚刚才跑了几千米,腿软得差点没跪下去,心惊胆跳还没停,就又遇上了危险。 怎么可能遇上一个好心人请吃饭,自己还信了…… 遇见季如安从来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慎秋抿抿嘴,心扑通扑通跳,想从他旁边移出,却一下被他用手臂挡住了去路。 “只是吃个饭,没必要那么拘谨吧。” “我、我没钱!” 对方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我请你,当然不用你花钱。” 慎秋蓦地一滞,他是真的想请客?那干吗离这么近,让人无端感觉唿吸困难。 “不好意思,你离得太近了。” “是吗?”男人往后退了两步,留下了空间。 ……原来真的不是抢劫啊。 可就算不是抢劫,这行为举动也太怪异了。 “如果实在不愿意接受邀请的话,我能和你合张影吗?”对方话题转的飞快,让慎秋摸不着头脑。 “那么……能摘下口罩吗?”对方似乎有些踟躇,好像对自己的请求觉得唐突。 慎秋很不舒服,觉得被人冒犯一般。 “为什么?” 对方难见地结巴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窥的。只是我刚刚不小心看见了,你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看……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找你搭讪……我以前也没有过这样,后来看你好像饿了,想请你吃一顿饭……我没什么恶意的……” 慎秋被他形容得红了脸,从没有人夸过自己好看。他有些不自在,把帽衫的帽子又往下拉了拉挡住脸。 “不用了。”说完慎秋也没给他再挽留的机会,急匆匆地走了。 在他离开后,那人懊恼地感嘆,怎么不多坚持一会,或许不要那么逼他,也许他就同意了呢? 这些,慎秋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之前走错了路,现在正依着路灯的光数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回走。 别人对自己好,好像是因为……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身体的缘故。 有了一张好看的脸,得到别人的爱慕,也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用不着花钱,就有人送上来请客。 好看是优越,而丑似乎变成了一种原罪,没办法让人原谅。 所有人给陌生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脸,而慎秋永远都得不到好印象,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最伤人,那些人看到他脸的反应,永远不像别人那样平静。 慎秋抿抿嘴,觉得眼眶里干干涩涩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慎秋努力想把以前的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不去想它,让它在匣子里落上灰,就不会再难受了。 第5页 但现在还不行,他还没有完全从以前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些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之前,在季如安没有领头欺负他的时候,他的日子过得还没有那么艰难。 一开始,季如安对慎秋很好,他是转学来的,当部分人因为外表和福利院的身份而孤立他的时候,当那些人当着季如安面嘲讽他的时候,季如安一如既往地安慰他。 但那只是季如安只是故意的,他的课后消遣就是慎秋,他怀抱着恶意去接近慎秋,戏耍一个可怜人,但换来却是慎秋满满的感动。 慎秋帮他做作业,替他倒水,帮他记笔记,都是自愿的,他觉得没人比季如安对他更好的了,他所做的都是应该的。 可直到后来的校园边缘人,都是季如安一手促成的。慎秋甚至想不明白,好像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季如安的态度变了,同学们接着漠然视之,跟风者越来越多,雪球从山顶滚落到山地,慎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要再想了,得快点回去。 “一切都过去了,我得往前看,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路灯好亮啊。” 路上没人,慎秋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己为自己岔开话题。他掰着手指,想想备忘录里的三个月是什么意思,边走边想,慢慢走回这个身体的家。 一到家,慎秋就想赶快洗个澡睡觉,喝点水熬过这一夜。 他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去洗澡。 镜子里的人眉眼间略有些倦色,但依旧挡不住他的容貌的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夺人,仿佛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如尘埃般的存在。 慎秋呆了一阵,然后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微微起了红云。他安安静静地把自己洗干净,拿浴巾把自己擦干净,换上门口的睡衣,一遍擦头髮一般往外走。 慎秋在擦头髮的间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就看见了屏幕上提示的消息。 未接来电八个,信息三条。 第一条简讯内容是:有时间聚聚。 发信人是季东洲,在慎秋刚醒来的来电显示也是他。 还有一条简讯的内容和上一条画风完全不一样,是他的同学发来的:我和阿渡现在巨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办欢迎会,保证你俩病气全除!欸,对了,看到信息给我回个电话,速度速度!小爷急着呢! 发信人是江揽云。 感觉和原主是很好的朋友,语气很亲昵。看简讯内容好像很急,也不能让人干等着。左思右想,他打了几个字回復他:我很好,不用担心。 发完消息之后他就准备睡了,忽然发现自己还少看了一条。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进简讯,查看里面的内容。 发信人名字只有一个姓:简。 “孤枕难眠。” 慎秋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消息发送时间是他去洗澡的时间,就在刚刚。原主有清储存的习惯,并没有留下多少信息。 不知道回什么索性就不回了,他刚想着把这条简讯扔在一边,江揽云的简讯就来了。 “终于活了!” 慎秋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对方连发好几条,看样子也是真的很想他。 他这里安稳平静,但有一个地方,却真的孤枕难眠了。 平时每夜都会给他发晚安的乖孩子有一夜却不发了,还没回他的简讯。 也许是在忙,可又一阵时间过去,仍旧没有半点回音。 乖乖巧巧的好孩子如果突然不听话了,就好像养的宠物不爱吃主人餵的东西了,就会主动去想是不是先吃了别人的东西是不是想有新主人了 很容易招惹到别人的注意。 黑暗中,那人看了眼亮着幽蓝色光线的手机屏幕,皱着眉头,可信息始终没有显示有新消息。 慎秋对这一切都半点不知情,他还在和江揽云聊着天,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从聊天中得知,“慎秋”还要去上学,请了病假,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在班级里人缘很好,属于大家都喜欢他,但他本人并不是很在乎人缘的那种高岭之花。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约好了明天回学校之后,他和江揽云又聊了一段时间,眼皮已经开始耷拉,头髮也都干了,那边好像察觉到了慎秋已经困了,就主动发了晚安。 好像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或许也只是习惯,江揽云最后还祝他每天愉快。 手指把“晚安”这两个字打出去之后,慎秋才闭上眼。 这种感觉很好,很温馨。一直被人惦记着,不管他在或是不在,都有人关心着他。 许久未见的温暖包裹着他,他从中感觉到了幸福的滋味,这是他很少有过的。除了在他四岁的时候去世的老院长,和曾经的季如安。 慎秋躺倒在柔软的被子里,脸颊不自觉地蹭了蹭枕头,很快便入了梦。 在他入睡后,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来自[简]的消息: “晚安。” 可那个人的屏幕亮了很久,也始终没有收到来自慎秋的回音。 第4章 梦境里也不是很安稳,有一个清冽而虚弱声音响着:“……拜託……替我活下去……” 拜託了……替我……活下去…… 声音时远时近,偶尔仿佛就在耳边。 梦境中的他站在一片明白色中间,光很温和,一切都干净清爽,而那个不时传来的声音弯弯绕绕滑进耳朵,让他一瞬间惊醒。 慎秋额头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出来,他撩了撩头髮散散热,随手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四分。 [有一条新简讯] 慎秋疑惑地点进去,这么晚了还有谁给他发消息。戳开信息,里面还是那个简短的名字,发的消息照样简短。 他回了晚安回去,又把手机放下了,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 按上水龙头的时候水汩汩冲下来,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吵闹。慎秋用水沾湿了脸,抬头望见镜子中自己的脸,仍有种陌生感。 看了连眼睛都觉得舒服。 他甩甩水,从卫生间出去后再次躺回了床上。 ——现在还得上学,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和以前一样。 可是……好饿啊。 慎秋摸摸肚子,无奈地翻了个身,翻开手机,打开食物图片来缓解飢饿,咽了咽口水。 更饿了。 可这样的情况还要熬到发工资那天,感觉这段日子会异常难熬。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去了冷饮店做事,贺星野还是照常冷漠脸,完全不想搭理他。 直到今早学校附近的同学开始上早课,店里人才慢慢减少,好让他们得空休息。 慎秋饿得有点头晕,脚步发悬,他走到座位里坐下,低下头,拿了半边口罩喘气。 眼前的桌子上突然砸上了一个东西,吓得慎秋赶忙把口罩戴上。 还是贺星野那张好像看谁都很烦的脸,“没吃早饭?看你一早上都魂不守舍。”他啧了一声,“丑人果然事多。” 第6页 “那是店长让我给你的面包,剩下一杯牛奶我喝了,你只剩个面包了。”他说话很欠扁,从柜檯底下把书包拿起来挎在肩上,“走了。” 慎秋应了一声,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店长。 他看了眼时钟,上课时间快到了,他得去现在的学校。昨晚在江揽云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在里面会不会还是很不合群……他们会像季如安他们那样对待自己吗? 慎秋有些不安,他拿起桌上的面包,撕开包装袋啃了几口,稍稍填饱了肚子,但也仅仅是不饿而已。 这个学校很有名,基本在当地所有人都知道。 慎秋也不例外,闻名的贵族学校,这是其他人给这个学校的称唿,里面的人都非富即贵。以前的慎秋也只能路过时看一眼,毕竟他一个人养活自己,和小康都有一大段距离,更别说能上这个高中了。 进入学校,找到所在班级,他犹豫几分,才进入教室。 踏进教室门的一剎那,班级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欢唿声:“喔喔喔!欢迎回家!” 门边一个女生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秋秋,大家都很想你。” 慎秋被这情况弄得不知所措,这和他预想的局面天差地别。他以为自己会默默无闻地走进去,连座位也要找很久。 从江揽云的消息里面就知道原主受欢迎,没想到这么受欢迎,简直像被每一个人捧在手心上。 他愣了愣,心跳得厉害,转而微微弯起唇角:“谢……谢你们。” 班里一瞬间安静了。 几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哇塞,第一次见秋秋这么温柔诶。” “是啊,刚刚是在感谢我们吗?” “我没听错吧?” “哇,他刚刚是在笑吗?是吧是吧?他害羞了吧!” 几秒后又爆发出了一阵更热烈的欢唿,讲台下的江揽云站起来:“我们慎秋回来咯。”他走到慎秋身边,“抱一个,好久不见了。” 江揽云笑起来有小虎牙,温温柔柔的,很人畜无害的一张脸。 慎秋心里又高兴又紧张,他不知道该把手往哪放。可江揽云没管,主动用手臂环住了他,而后松开,拍了拍他肩:“不够意思啊你,生病这么久不来学校,连个电话也不打。” 底下同学敲桌子起闹:“果然还是慎秋嘛,连江揽云都不肯抱。” 江揽云对着底下啧了一声:“本来还想着为了庆祝慎秋回学校请客唱歌来着,看来现在……” “去!” “不去不是中国人!” “行,我请客,记得今晚放学别走。”江揽云答应得爽快。 又是一阵起闹声。 班主任知道他们现在兴致高,在门口看着他们闹完才进来,等安静下来才进班,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还有一分钟上课,全部回座位。” 之前门口的女生把慎秋拉回了座位,她坐在江揽云前面,而江揽云是慎秋的同桌。班主任拿着教科书,扶了扶眼镜:“慎秋同学身体还好吗?” “好、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班主任翻开教科书,“开始上课,把书翻到第六十七页。” 慎秋从抽屉把书拿出来,翻开到页数。先前进门时抱他的那个女生似乎就是昨晚江揽云说到的阿渡,几个人关系很好,而江揽云就是被大家起闹的人,书页角也写了名字。 大概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学习成绩好了,在以前的学校里,没有娱乐活动是属于他的,所以他只能拼命学习,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孤独。 这个学校里的同学……和之前的同学完全不一样。 当初的他被当做隐形人的存在,除了需要教训别人出气的时候那些人才能想起他,剩下的时间他与同学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他是透明的,没有人能够看见他。 现在这个学校,同学们对他很好,他不再是边缘人,而是中心。 被人捧着的感觉让慎秋有些羞愧,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值得得到这些。 前面有人转过头来对江揽云借笔:“江揽云,我笔丢了,借我一支。” 慎秋看着自己桌上的笔,说了句:“你用我的吧。” 那人差点惊掉下巴,哆哆嗦嗦接过去,表情见鬼了似的。 连前面的阿渡都觉得有点奇怪,转过头来问:“不是不爱搭理他们的吗?不用逼着自己去和他们说话,就算你不爱说话,大家也都很在乎你。” 慎秋略略低下头,窗边正好还未到盛午,阳光洒在桌上镀了一层薄金。他看着阳光的光晕,低着头对江揽云说了句:“谢谢你们。” 有这么好的同学们,为什么还会想自杀呢?慎秋不明白,而且醒来时的第一通电话表明自己好像是因为一个人,真的……是这样吗? 看同学们的反应,“慎秋”是个很冷漠的人,不管他们有多捧着他,他的反应也一如既往冷漠,怎么会和别人牵扯不清…… 阿渡笑了声:“不用谢我们,因为你值得啊。” 慎秋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袖子因为手肘弯曲而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手腕,他没注意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耳边传来阿渡的声音:“慎秋?” “……嗯……什么?”他勐然回过神来。 “你的手怎么了?” 阿渡语气有点迟疑,她小心翼翼把手搭在他手腕上移过来,看清他手腕上的东西:“……喂,这个是……割腕的伤疤吗?” 割的整齐而且很深,不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不小心留下的,很明显是故意的。平时他都有在手上带东西掩饰伤口,可今天慎秋没有注意。 前面借笔的男生,想回过头来看,被阿渡拍了回去:“安心上课,别回头。” 慎秋想说些什么,可事到临头这些也说不了。 “这么深……”阿渡抬起头,看他一眼,神色凝重,“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啊。” 江揽云看了眼这边的情况,没做声。 她解下自己手上的腕錶,给慎秋戴上,语气有些忧心忡忡,“不要被同学看到,他们的反应绝对会围到你喘不过气。” 她皱起眉,按着慎秋掌心的纹路:“如果真的没办法或者完全不想回应他们的话,不要有心理压力,你安安静静坐在这,他们就足够爱你了。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慎秋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阿渡放心了,这才转身回去。 江揽云撑着头侧对着他,像是在说他,又像是在说别人:“要是不喜欢别人的接近,就说不喜欢,讨厌就直白地说了,这种东西不应该是负担,不用因此而抱歉,懂吗?” 第7页 “……好……我知道了。” “对了。”前面的阿渡又把头转过来,“我让一朗尽快回来吧,你很喜欢一朗的吧,心情一定要好起来啊!”阿渡夸张地晃动他的肩膀,“不要不开心,今晚放学我们一起嗨,带你放松放松心情!” 她努力转移慎秋的注意力,好让他忘记不高兴的事。 “陈阿渡同学,你的动作幅度似乎可以再小一点。”讲台上的班主任发出了警告。 阿渡讪讪地摸摸鼻子:“老师我错了。” 周围安静下来,阿渡也坐好了。 江揽云把手放到桌后,拍拍他背,又放了回去。 慎秋看过去,江揽云朝他眨了次眼。 示意他安心吗?慎秋很喜欢这些新同学,不过听刚刚阿渡说,原来的他与人交往有负担感,因为没办法回应太多人的喜爱,所以感到抱歉,总是摆出冷漠的表情来拒绝他们。 被太多人喜欢的负担感…… 这样的负担对于慎秋来说有些过于幸福了,只要不被人讨厌就好,被别人喜欢,想想就很奢侈。 课程有些轻松,学习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事。第一节课刚下课,江揽云伸了个懒腰:“好睏,想吃东西。”他转过头对慎秋说,“你饿吗?” “有、有点。” 江揽云一只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他,脸上逐渐浮起了笑容:“秋秋给我摸脸好不好?” “什、什么?”慎秋差点吞了舌头,他没有朋友,不知道和朋友间是如何相处的,原来还要摸脸的吗?而且称唿突然从慎秋变成了秋秋,还露出了痴汉一样的表情。 看慎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开玩笑的啦!” “感觉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你啊。”江揽云感慨道,“性格……永远讨人喜欢。” “是、是么?” 江揽云有些神神秘秘的:“我们以前见过哦,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很矮。”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大概,这么高。” “我很烦人的,没人喜欢我,只有你对我好,还偷偷给我送糖,记得吗?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很可爱了,惹得我牵挂你好久。”他这么说着,像想起了一个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似的,眼神很是嚮往。 “像冰糖一样干净的慎秋,很想舔一口,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江揽云眼眸深邃,瞳孔幽深,像一个永不见底的漩涡,让人猜不透他所思所想。 第5章 慎秋身子往后退了退,脸上已经烧了起来,结巴道:“你、你往后退、退一点……” 江揽云看着他的反应,挑挑眉,自然地拉开距离,脸上仍旧挂着微笑:“算了,不逗你了,下楼吃点东西去。”说完就站起来叫阿渡一起。 前面的阿渡闻言哦了一声,把桌上东西收拾好站起来一起下去。 压迫感消息了,慎秋缓缓喘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可我没带钱……”而且已经饿了很久,除了吃了一个面包之外。 阿渡听见后怪异地看着他:“为什么要钱?” 果然是贵族学校吗?连食物是免费的。 “有人会送啊。”她神情满不在乎。 慎秋看着她想说的话绕在嘴边半天也没说出口,不知道什么意思。 阿渡绕到慎秋身边笑嘻嘻的:“走吧。” 直到下了楼,慎秋才知道阿渡是什么意思。他今天早上进校时带了口罩帽子,进班才摘下,自然没人注意到他。可现在,校园路上的注目礼实在是太多了。 “是慎秋!!好久没看见他了啊,现在重新见到真的是好幸福啊!好想把星星也摘给他啊!” “慎秋已经是我来学校的唯一动力了,一个人撑起整个学校的颜值耶!” “学校外面又多了不少外校的,慎秋来学校的消息怎么传那么快啊,完全不想把他给别人看,好想藏起来。” 慎秋听着听着耳朵就红了,该说他们肆无忌惮还是说自己听力太好…… 他默默往江揽云身后站了站,让他稍微挡住自己的身影。 有个女生拿了一盒生巧递给慎秋:“男神,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喜欢最好了,不喜欢可以拿去丢掉。” 后面还有男生给自己送东西的,有一就来了二,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慎秋被这从未见过的阵仗吓到了。可江揽云和阿渡的反应好像对此习以为常,笑眯眯地帮他接下东西,顺便道谢。 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敢碰慎秋的,因为他平常冷脸惯了,脾气也不是很好。 即使看他生气也赏心悦目,可大家都捨不得让他生气。 “秋秋,你的人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哟。” 阿渡抱了一堆东西,手都快放不下了。慎秋自己也收了不少,几个人还没去很远就抱了满满的零食回来。 回到班级,慎秋的抽屉里也被塞满了零食。 这些东西根本无处可放,江揽云问了慎秋,在他同意后把零食分给了班上同学,换来一句整齐的“慎秋万岁!” 阿渡性格很开朗健谈,江揽云和她一样,两个人很热情,但江揽云总给慎秋一种隐隐强势的感觉,即使他的脸给人的感觉毫无危险。 “好想简一朗啊,他好像毕业了之后都没来看过我们了。”阿渡提议道,“要不要我们去他家看看?唱完歌之后再去,也不冲突。” “不过我可能呆不了多久,我妈不让我在别人家过夜。”阿渡眼睛亮亮的,“刚刚那女生手艺真好,比我自己买的还好吃。” “秋秋去吗?”她抬起眼来问他。 简一朗,这个人姓简。 慎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他觉得原主的事情或许和这个简一朗有关系。 他们都很久没来上课,醒来时季东洲的电话里说的“他”估计就是简一朗,从阿渡口中也可以知道慎秋和他的关系很亲密。 手机上发消息的那个[简]是他吗? 慎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清楚,只能靠猜测生活。 不过这样很好了,即使什么都不知道,慎秋依旧很满足。 和谐的同学关系,没有鄙夷的眼神,已经足够了,奢求太多的话,欲望会越来越多的,永远得不到更多去填补自己的空洞。 慎秋从来就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他觉得仅仅得到一点点,就非常好了,何况他得到了太多太多自己曾经难以想像的东西。 “秋秋,你去嘛?”陈阿渡看慎秋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去吧。”为了不让人起疑,也为了更清楚地了解原主的事情,慎秋答应了。 “秋秋最好了。”陈阿渡眉眼弯弯,笑起来嘴角有两颗小梨涡,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 晚上放学,一群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校门,江揽云请了客,哪有不去的道理。 第8页 慎秋对人多的地方不习惯,索性即使他就坐在那,也会有多多少少的人过来搭话,不至于冷场。他说话少,是高冷,就算他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还是一群人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有点……困。 他和老闆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可以往后推迟时间。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眼前也越来越模煳。困意席捲而来,把他浇灭,连一小时后叫醒他也忘了提醒别人。 慎秋头倚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髮丝软软地垂在耳侧,睫毛卷翘,脖颈的线条优美流畅,一直延伸道衣领下。 唿吸声很轻,在吵闹的房间里微不可寻。 即使是在角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中心。 长发女生小声说:“喂,慎秋好像……睡着了。” 另一个女生转过头来看:“真的诶。” 她目光顺着他的面部线条描摹,看得很细緻,“睡着了还是好漂亮,好想碰一下。” “像睡美人,就是那种只有吻才能唤醒的美人。”说话的人心脏狂跳不已,目光停滞在他白色衣领下的阴影里。 慎秋身边暂时只坐了三个人,剩下的人正在陪江揽云唱歌,他们闹得正欢,完全没发现角落的慎秋已经睡着了。 刚才说话的是个带着眼镜男生,长发女生抬头,柳眉微皱:“你在想什么?” “我和你想得一样,假正直。”男生不屑地轻笑,“至少我承认了。” 显然,长发女生的确是个假正直,但她照样不耻这男生准备乘人之危的手段,所以她想把慎秋叫醒。 “周围这群狼还没走,就敢睡,也太大胆了点吧,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吸引力吗?”她一个人自言自语,歪着头看了会他的睡颜,随后轻轻晃了晃慎秋的手臂:“秋秋,快醒。” “让他睡一会儿吧,他似乎很累的样子。”另一个女生劝道。 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喘息声被压在吵闹的包间内,混混浊浊的,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慎秋。 - 睡醒了去冷饮店做事,事情结束后和他们一起去简一朗家。 慎秋是这么打算的。 可他现在睡着了,不知道会错过什么。 梦里面没有简一朗,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梦。梦里有一个男孩,一架鞦韆。个子小小的,模样很精緻,眉头总是皱着,一副好像永远也不开心的模样。 鞦韆架上的孩子脚尖垂在地上,没有晃动鞦韆,只是冷冷淡淡地坐着,也不说话。慎秋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鞦韆另一边,远远地站着一个毁了容的小男孩。 这场景如走马观花似的在梦境中一略而过,剩下又是梦魇,一场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来的阴影,季如安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 经常梦中惊醒,那张异常狠厉而扭曲的面容在自己眼中挥之不去。 他曾尝试过站起来,可一次次被人压跪了下去,更加肆无忌惮地报復着。有了更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欺压,他陷入的境地越来越悲惨。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慎秋慢慢睁开眼睛,这是一个空的包厢,没有歌声,没有同学。 身上披了件外套,慎秋手拿起看了看,好像是江揽云的。 领口的扣子被人繫到了最上面一颗,平常慎秋从来不扣最上面的纽扣,也不知道是谁帮他系的。 手机里有简讯,还是他的。 [醒来记得看哦,我去送同学了,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等一会久回来咯,不用着急,现在太迟了,不要去简一朗家了,我回来送你回家 :)] 慎秋心情稍微松快了些,回復他:好啊。 大概六分钟后,江揽云就回来了,他拿起外套套上:“我爸助理来接我,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不、不是说好回……”慎秋有些惊愕。 “别管了,去我家睡一晚,明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顺便送你去冷饮店,每天走路很辛苦的吧。”他又从自己脖子上把围巾拿下来,一圈圈绕给慎秋。 围巾的温度还在,好像两个人贴得很近在说话一样,软软地绕在他脖子上。 见慎秋还是很犹豫,他拉着慎秋就走:“还考虑什么,你家里又没人,那么大一栋房子,你不怕?” 慎秋突然想起来他刚刚说的冷饮店,自己是在重生后才去的冷饮店,也没告诉过别人,江揽云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在打工?” 慎秋问得有些紧张,觉得他察觉到了什么。 江揽云动作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揽过他出门:“喂,你不会把我当变态了吧,我不就……看你很久没来,顺手调查一下你去哪了嘛。” 这不就是变态做的事情吗?但他好像完全无所谓啊。 “别想了,走,上车了。”他心情很愉悦,和他一起坐在后座聊天。 - 晚上,慎秋换上了江揽云给他的睡衣,两个人窝在床里,江揽云想靠他近点,慎秋就往旁边缩缩,直到江揽云不再坚持靠过来。 “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想了很久了。”他伸出手指比划着名,“感觉想了很多年了。” “什么?” “和你睡觉,在一个床上。” “……” “我认真的。” 慎秋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室内关着灯,很暗,他能感觉到他语气的炙热,不由得又往旁边移了移,差点掉下床的时候,被身后那人一把扯住了腰。 第6章 “别摔下去了,没必要离那么远。”他手臂环过慎秋的腰,将他揽进自己怀里,两个人贴得很近,“我们以前也这么睡过,不过那时候太小了,你大概已经忘了。” 腰线弧度紧贴,慎秋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不急不缓,这样很平静地在胸膛里跳跃着。 江揽云用脸蹭了蹭慎秋的脖子:“睡吧。” 有点痒。 慎秋缩缩脖子,干干地眨了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江揽云总给他他一股其他人没有的熟悉感,能让他很快放松下来。 这样想着,慎秋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一夜好眠,清晨早起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上,镀了层淡淡的金光。 难得的没有做噩梦,醒来居然很庆幸。 慎秋还愣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江揽云起床给他拿洗漱用品和衣服,两个人一起吃完早餐就出门了。不过得先送慎秋去冷饮店。 江揽云点了一杯热饮在室内坐着,等他事情结束两个人一起去上课。他看着戴口罩帽子的慎秋,撑着头用吸管搅拌了下饮料。 看着慎秋偶尔看过来的目光,适时露出一个歪头笑。慎秋有点不好意思,又专心去做冷饮了,他其实觉得江揽云这样的长相已经非常好看了,微笑都杀伤力十足。 这附近是季如安的学校,他被他哥勒令安分一点,每天上课下课都要准时,今天一早就被送来了学校。 第9页 他边走边抱怨:“班级里都没人,去那么早干吗?” 距离慎秋死亡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毫无愧疚感。 至少对他好过不是吗?即使是恶意的。 他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回想起那天晚上逃跑掉的身影,眼神隐隐有了疑惑:既然不是慎秋,打扮和反应也太像了不是么。 难道慎秋还没死? 如果都摔成那样都没死的话,估计更丑了吧。 他觉得有点好笑,想起他胆怯的模样便笑出了声,双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转悠。他其实不相信慎秋还活着的,毕竟从他眼皮子底下跳下去的人,尸体都摔烂了。 班里没人,还不如在校门口等人一起进去。 没了慎秋,日子总感觉少了点乐趣,没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得再找一个啊。 季如安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烦躁起来:“妈的都什么懒货,到现在还不来学校……” 他唧唧歪歪半天,才远远地看见乔奈的身影。 “我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都等很久了。”他骂了一句。 乔奈揉了揉自己还没清醒的脸,仔细辨认来人,认出来后才说话:“我连早饭还没吃,别进去了,一起吃个早饭去。” 季如安想了想:“行吧,反正班里还没人。” 着学校周围饮品店和早点店很多,因为学生多,流量也大,到处店里都是吃饭的学生,老闆忙得不可开交。 乔奈买了一份三明治,又转去另一家店买饮料。 “你有病没病?吃顿早饭跑两家店?”季如安翻了个白眼。 乔奈一脸无所谓,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那家店的热饮味道不错,我这几天天天迟到也没空买,这次恰好来得早肯定要去一趟啊。” “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 季如安有点不耐烦,他不太乐意陪着别人到处走。 - 江揽云点的那杯热饮还没喝完,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是阿渡打来的:“昨天晚上送秋秋回家了吗?他睡着的样子是不是很乖?” 她略微有些感慨:“昨天要不是我,你都没发觉秋秋被人动手动脚了。唉,那么招人的一张脸,你怎么敢让他在公共场合睡觉。” 江揽云闻言眸色暗了暗,想起昨晚那个兴奋到发抖的男生,顿觉噁心。以爱为名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真让人所不齿。 他眸子垂了垂,有些人做错了事,总该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好了,不聊这事了,你别让慎秋知道。” “为什么?应该告诉他让他警惕一下啊?”阿渡不理解。 “他知道后会想很久,心情也会不好,就这样吧,以后再说,我陪着他你不用担心。” “好。” 电话挂断,江揽云抬头看了眼慎秋,他脸遮得很严实,不怕被人看到。 - “你进去吗?”乔奈问他。 “你买完快点出来,我在这等你。”季如安朝他应付着。 “行吧,我先进去了。”乔奈也没再坚持,一个人进去了,他点单顺便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动作行云流水。 “我要一杯锅煮奶茶,一杯香蕉酸奶。” “好的。” 乔奈正低头玩手机,听到这回答不由得耳尖微动:声音很好听,应该人长得也不错。 这样想着,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起头来看人。 戴着口罩和帽子,面前这人鸭舌帽上还套了连帽衫的帽子。现在这天气把自己捂这么严实的,非常少见。 而这副打扮他在一个叫慎秋的人身上看了无数遍,可如今,这个人已经死了。跳楼过程被完整地印在了手机里。 看清他的打扮,乔奈轻松的心情顿然一紧。 他突然想起来,慎秋原来好像就是在这家店打工的。 乔奈嗓子干干的,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心脏仿佛被攥住了似的。上次一帮子人亲眼看见慎秋跳楼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自己早已为此做了几天噩梦了,他看见慎秋从天台一跃而下被摔烂的身体。经常梦见慎秋还活着,满脸是血的盯着他。他不停地责怪季如安让他参与这些,可当时觉得好玩的确实是他自己,最后受不了内心谴责的还是他自己。 他声线想要强装平稳,却颤颤巍巍的。他问了声:“慎、慎秋?” 慎秋忙得没注意人,应答了一句:“嗯。” 乔奈眼睛蓦地睁大,唿吸一滞,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手机里的视频文件早就被删了,他看也不敢看当时慎秋的眼神,那种波澜平静死灰一片的眼神,让他无端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一般窒息。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恐惧顿时瀰漫上心头,可他的脚却像扎在了地下似的动也动不了。 他嗓子有点堵,愣了好几秒才移动脚,冲出了门。 他一下子撞到了正站在门口玩手机的季如安,可没想到道歉,只是干巴巴地问了句:“你、你上次真的看见……慎秋……了吗?” 季如安把手机放下,眉头都皱紧了,松了松被乔奈撞到的肩膀:“你又提他干吗?晦气。” “我看见、看见慎秋了。”他眼球内侧略微发红,在黑白眼珠子里非常明显,样子非常紧张。 乔奈伸出颤抖的手指,朝里指了指“他、他在里面……而且我喊他的时候,他还答应了。” 他嗓音发哑:“慎秋会不会……回来报復我们?我们害了他……” 季如安动作一顿,疑虑起来,难不成慎秋真的没死? “别乱说,谁害死他了?明明就是他自己跳的楼,没人逼他。”即使这么说,他还是想了解情况,“我进去看看。” 乔奈看着他进去的背影,这才手扶着膝盖喘息。 刚刚心跳得都快停了,噩梦场景一瞬瞬出现在眼前,让他手指抖得越发厉害。 季如安倒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他不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更不信世界上还有人跳了楼还活着。肯定是有人装成一副已死之人的模样,上次也是,是想替慎秋报復他们吗? 可谁会去帮慎秋,他连朋友都没有。 季如安眉头拧着,他一步步促成的局面,自然对慎秋一切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不会有朋友,甚至没人敢和他做朋友。 和慎秋交友,就是在和季如安作对。帮了慎秋,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就是自己,谁也不会去想代替这个边缘身份。 柜檯前有一个人背对着顾客在做冷饮,打扮和慎秋如出一辙。 季如安眯了眯眼,迈开腿走上前去。 慎秋从没想过季如安会这么大胆,而且毫无愧疚心。 一大早正是人多的时候,贺星野正摆出一副假笑来招揽顾客,慎秋也恨不得有个分身来帮自己,手臂酸的不行。 第10页 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慎秋眼前一黑。他被人一把扯住了衣领,一路扯出了柜檯外。嗓子一瞬间掐紧,头被狠狠撞到了地上。 慎秋闷哼一声,还未站起来又被人踩住了手腕。痛到手无法蜷缩,脑袋一阵阵发晕。 天台上的一幕幕仿佛重现一般。 周围好多人惊叫一声,忙四散开来怕波及自己,更多害怕的女生连未喝完的饮料都没拿,拉着朋友赶快出去了。 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慎秋,他都该是下一个边缘人。 或许更可能是慎秋根本没死,只是在伺机报復而已。 校方给出的解释他根本不信,因为被包庇的是他,他自然知道那轻飘飘的一纸声明意味着什么。 季如安蹲下去,脚还未移开,语气阴狠又缓慢:“你是不是,又在找死?” 慎秋痛得说不出话,对季如安习惯性的恐惧感压得他无法唿吸。 江揽云之前还在和阿渡通话,却见周围人都离开得慌忙,他不清楚情况,而面前这一幕勐然撞进他眼睛里,他心跳骤地一停。 “慎秋!” 江揽云一把扯住了季如安的后颈,在季如安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直接把他踹向了椅子。季如安后背立刻肿了一片,手臂被划出了血,连脖子后都破了皮。 江揽云没空再去管他的死活,他蹲下来去扶慎秋,看见慎秋的衣服上沾了灰,头髮也沾上了,手腕青紫斑驳,看得他心惊不已。 要是今天没陪他来,他会被怎么样?想想都后怕。江揽云心疼得要命,比踩在自己手上还难受。 季如安半天说不了话,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疼痛。 江揽云在学校里就是领头的存在,气势本就比一般人强一些,他此刻正在气头上,用得力气大了些,季如安又被砸在了椅子上,不知是哪处骨折。 “我教训人用得着你来插手?”季如安眸子戾气很重,他撑着身子站起来,手臂上的血蜿蜒着向下滑落。 果然有人帮他。 季如安冷哼一声:“要装好人可不是这个时候,突然同情心爆发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惹火烧身……” 江揽云没空听他说完,语气异常冰冷:“你是谁?在这撒什么野。” 慎秋站起来,慢慢把自己身上的一些灰尘拍干净,鼻腔有些酸涩。 其实,很想让他付出代价。 再善良软弱的人也难以原谅这么重的屈辱。 受害者苟且偷生,永远地活在霸凌者阴影底下,而霸凌者却得不到惩罚。慎秋被逼的跳楼自杀,而季如安得到的是检讨以及学校的声明,外加停课三天。 三天还不够他想起自己所做过的错事,更何况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抬起头,看着季如安那张因怒火而扭曲的面容,手指颤了颤。 第7章 “没事吧?” 慎秋一下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没事。”左手碰一下都疼痛难忍,不过这种疼痛感和以往都大同小异了。 “不用担心,店里弄坏的东西我来赔偿。” 慎秋是店员,需要联繫店主才能解决,贺星野去打电话找店主,上课时间也快到了,店内人三三两两都散了。 季如安看慎秋还好好的,怒气更胜,直接对着江揽云开骂:“我教训我的人关你什么事?见义勇为的尽早靠边站,你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以后?” “你的人?”江揽云气笑了,刚想动手让他闭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动作,“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就报警了。” 他不去理季如安,安慰慎秋:“你还好吗?”他摘下慎秋的口罩,查看他的脸,替他揉了揉脸颊,“是不是刚刚撞到了,有点红。疼不疼?” 慎秋还是摇头,习惯了。 季如安还想讽刺来着,即使被揍也闭不上他说话欠扁的习惯。可看见摘下口罩的那张脸,他完全愣住了。 不是慎秋…… 不仅不是慎秋的模样,而且还非常漂亮。像是连风都不忍心吹上去的精緻的脸,绝不可能是慎秋的。 季如安非常清楚,慎秋就算是整容,也整不出现在的样子。 他哑然,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切,觉得自己好像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慎秋直直地盯着季如安,眼睛平静无波却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 即使是这么漂亮的脸,也让他感觉到头皮发麻。 “慎秋?”江揽云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喊了他一声,“怎么了?” 慎秋收回眼神,把脸埋在他肩上,语气闷闷的,整个人显得脆弱又乖巧:“我们去上课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这是慎秋第一次主动靠他,江揽云心神一震。他拍了拍慎秋的背:“没关系,我们先走吧。” “……好。” 江揽云以为他看见季如安已经受到惩罚了,便不忍心再去让他得到应有的教训了。他心里有些感慨,这么久了,总是这么心软。 即使慎秋不想在意这件事,不代表他不在意。 江揽云路过季如安的时候,嘴唇微张,朝他轻飘飘地落下了几个字:你、找、死。 眼神冷得吓人,连多看他一眼也嫌多余。 可最让季如安感到惊悚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他刚刚喊的名字。 那个漂亮的人……居然也叫慎秋?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季如安手臂上的血滴答滴答地流下了地,心脏简直快到跳出胸腔。他手有些发麻,弯曲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回想起刚刚慎秋看着他的眼神,无端让他觉得三月寒冬,冷风刺骨。 和天台上的怪物慎秋,如出一辙。 - 慎秋和江揽云一起上了车,他一直没说话,倒是江揽云不停在安慰他。 “不要难过了,把今天当成不好运的一天忘掉,想些开心的事情,我让阿渡给你带点药膏,她现在还没去学校。”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而已。” 不公平他被家里人拥护着长大,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嚣张狂妄。即使害死了人,也有无数的理由脱罪。 慎秋捂住眼睛轻轻笑了笑:“感觉就算是现在和他当面对峙,我也做不到非常果断。总是很胆怯,可什么都做不了……” 被人欺负也是,被人责怪也是,没办法去反驳别人……可能因为太自卑,所以被人讨厌就会惶恐,非常希望得到一点点关心,所以地位就变得卑微…… 他现在都放不下很多上辈子的事情,不管多么成熟,他都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 被父母抛弃,被校园霸凌,连哭都只能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偷偷哭。到后来,流泪也不常见了,因为没人在乎,所以这些举动显得有些多余。 慎秋把自己放在可有可无的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去对待每一个人,可换不到他们的好意,只有越来越多的得寸进尺。 第11页 江揽云听见这些话心里堵的厉害,可他实在没办法设身处地去想像:“你在哭吗?要不要靠过来点儿?我肩膀借你靠一靠。” “没有。”慎秋拿下捂着眼睛的手,眼眶里没有泪水,干净的眼睛里印着江揽云的脸。他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来,“怎么可能,如果因为这种小事就哭了的话,再多的生命也不够我消耗的。” “也是。” 江揽云想摸摸他头髮,慎秋却条件反射地后退了,整个人都很不自然。他不好意思道:“啊,抱歉。实在是不习惯别人碰我。” 江揽云见他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肯多说,那一口气就像是堵在喉咙口再也上不去了,怪噎的,很难受,恨不得想让慎秋对他能敞开了说话。 - 白天上了一天的课,晚上再去冷饮店的时候早已经以飞速修好了,江揽云爽快地付了款,慎秋不想再遇见季如安,要是想远离,就只能换个工作了。 这样下去,慎秋再也没有一点和上辈子有联繫的东西了。 冷饮店的贺星野趴在桌子上玩手机,抬眼瞥了一眼他:“慎秋。” 慎秋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只听他还是懒洋洋的模样,说了句:“幸好今天有人打架,晚上也没多少学生来了,我都在这歇半天了。” 他眼睛上下打量他,像在扫视似的:“你真的叫慎秋?” “是、是啊。” 他嗤了一声,抱臂道:“还真巧。在你之前的那个店员也叫慎秋,不过他很丑就是了,有一次看到后我连做两天噩梦。” 他话音一转:“不过嘛,心地还是蛮善良的。” 慎秋:…… 该不说话还是说谢谢? 他还是选择了不说话,可贺星野却好像自来熟的很,“你把口罩摘下来给我看看,今天我听到围观的人有夸你好看喔。” 贺星野站在柜檯后面,没看到慎秋的脸,让他出乎意料的就是这一点,他拿口罩地时候周围有人在惊嘆。说实话,贺星野从来就不是很多管闲事的人,他把“你很烦人”摆在脸上,用来拒绝难看的傢伙。 可好看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颜控来说。 贺星野凑上前,问得很热情:“摘下来看看,你不热吗?” 平常看他摆假脸微笑招揽客人的时候就足够让慎秋鸡皮疙瘩冒起来了,现在看他满脸热情,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点冷。”慎秋讪讪地摸摸手臂。 “我想看。” 这人不要脸不要皮,凑上来好像和慎秋关系很好似的。可他之前还在骂他,说他难看。当知道慎秋好看之后,就换了副态度。 不过慎秋知道他是个好人,嘴毒心软。那天早上的面包是他给自己的。之前慎秋去谢了店长,却发现店长不知道这件事。明明是好心,却总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慎秋不理解他的想法,就想贺星野照样不理解他长得好看还把脸蒙着的心理。 既然好看,为什么总是要遮着脸?肯定要大大方方给别人看,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才行啊。 不过慎秋没那心思,口罩不肯摘:“店长呢?我、我去找他有事。” “他不在。” “噢,那我下次再来找他。” 慎秋想走,贺星野没看见脸哪能放他离开,他一把拦住了去路,“看一下脸又不会怎样。” 他眯着眼睛离得近了些去看,瞧见眼前这对眼珠子波光粼粼的,睫毛显得密而卷,长度也是难得一见。 眼睛好看得想让人摘下去,藏起来。 慎秋被他看得发毛,一把推开了他:“我、我现在要走了。”他没去管贺星野接下来有什么反应,只是径直去推开店门,赶快离开。 [休息中]的牌子挂在上面晃了两下,屋内随后恢復安静。 贺星野手指弯了弯,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追过去开门,之间慎秋的身影远远地映照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 贺星野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那个身影缓缓消失。 只记得那双好看的眼睛了。 真是漂亮,玻璃珠子似的,里面闪烁着落日的余晖。 - 路上,四周染上了夜色,柏油马路被午时浓烈的太阳光晒得发烫,时日过半,这温度也降下了不少。 慎秋在粉白瓷砖的人行道走着,两旁是种满了松树,瓷砖上掉落不少松针,踩在上面发出咯兹咯兹的声音。 他一个人回了家,学校布置的作业不是太多,写完了就去洗澡睡觉了。 等到快要入睡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两条简讯未查看。 一条是陌生号码:所有帐户密码000000,不要去打工了。 慎秋觉得这消息发得很奇怪,而且好像对自己的生活了如指掌似的。他犹豫着拨了过去,但对方无人接听。 总觉得在被人偷窥着生活,他往四周望了望,墙壁白如纸面,空旷安静得仿佛能有回音。 他莫名有些害怕,想找江揽云聊聊天。 慎秋:[你现在有空吗?] 江揽云消息回得很快:[很~空~哦~] 慎秋牙齿寒颤了一下,这波浪符简直都能隔着屏幕听清他的语气。 [怎么了?一个人住害怕了?没~什~么~好~害~怕~的~嘛~] 这傢伙仿佛能看穿人所思所想似的,慎秋什么都还没说,他倒先安慰起来了,看样子经常和人聊天啊,难怪人缘那么好。 慎秋坐在床上盘好腿,给他发消息。 不知是去他家睡过一趟还是他本身就很招人喜欢的原因,又或者是在冷饮店里替他揍了季如安,慎秋对他的好感比别人多很多,没由来的熟悉感。 [刚刚有人给我发了消息,感觉很了解我的生活情况。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慌。] 这次消息来得有点迟:[感觉被人窥视吗?] [恩。] 江揽云半天没回復,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慎秋等了一会没消息,把手机放下轻轻吐了口气,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往周围看看,顺便等人回復。 对了,好像还有一条消息没看,慎秋又把手机拿起来,划开那条简讯。 仅仅几个字触入他的眼眸。 简:[想听你低喘。]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慎秋心一抖。 这不会是个变态吧……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和那个没人接的空号是一个人?应该不是,如果是一个人,这条信息这么露骨,没分两个号去发送。 慎秋左思右想,犹豫半天还是把这个[简]拉进了黑名单。 所以他自然就不知道,距离[简]回国的日子,已经不剩多久了。 第8章 手腕转动的时候还是很疼,即使涂了药,他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床沿,不让自己睡着的时候又不小心压上去。 江揽云现在才回消息:[刚刚接了个电话,有点久。] 第12页 慎秋:[那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住我家?] 慎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江揽云说调查过自己,或许这次可以请他帮忙查一下。总觉得简讯里说不清楚,他给江揽云拨了电话过去。 接得有点迟,对方的声音有些沉闷,不像简讯里那么随意的语气。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知道我有在打工是因为顺手调查了一下,调查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吗?” 江揽云即使在电话里的回覆也有些迟疑,好像并没有只在接电话,还再做着其他事情:“你想让我帮你调查那个给你发消息的人吗?” 慎秋握着电话在房里点头:“恩。但这样有点是太麻烦你了,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的,随便你要求。前提是我能做到的,如果我做不到的话……” 他仰头看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做不到什么,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去让江揽云帮忙,天平对哪一方倾斜也太明显了。 “我好像也做不到什么……”慎秋有点不好意思了。 听他这么说,江揽云的声音才含了些许笑意:“可以啊,你可以喜欢我啊,这样来说还是很轻易能做到的吧。”他玩笑似的语气,觉得慎秋说的话有点可爱。 “不要开玩笑……”慎秋头髮软软地搭在耳侧,说的话也软趴趴的。他盘着的腿有些发麻,坐姿不太舒服。他把腿伸出来,躺倒在床里,整个人陷在了蓬松的被子里。 他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听见江揽云那边传来了一声闷哼。 不像是江揽云的声音。 “你旁边还有人吗?”慎秋问。 江揽云的语气倒是有些轻松:“没有哦,倒是你那边有的太安静了吧。” 慎秋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角,嘆了口气:“是啊,没人啊没人,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我有那么点声音。” “对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 慎秋很识趣:“那你先忙吧,我也睡了,晚安。” “晚安。” 江揽云那边的风鼓鼓地灌进听筒,让慎秋连晚安两个字都没太听清。他看着自己的窗帘角,默默自言自语:这么晚了还在室外啊。 想起之前的那个简讯,他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抓了抓头髮。 算了睡吧,别想了。 可一闭上眼,今天早上的场景又浮现眼前。 完全睡不着了。 实在是……太烦了。总是为这种事烦恼,为一个人心情不好。他很清楚没必要想这些,可这些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连带着带来一串不好的回忆。 弄得整个人被乌云罩着,散也散不开。 慎秋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在意这种事,感觉被这种事情困扰着的他很没用。不擅长打架,也不擅长像江揽云那样成为众人焦点。只会学习,除了学习之外,大概就真的毫无优点了。 他想了太多东西,迷迷煳煳就睡了过去。 窗户没关,窗帘微动,一个人轻易地翻了窗进来,他好像对这周围非常了解。 脚步落地时无声无息。 他慢慢靠近慎秋的床边,见他睡得正熟,眉毛小小地皱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慎秋的脸侧,触感细滑柔软。转而向下,手指一点点滑向他纤长的脖颈,在锁骨处停留了片刻。 四周黑暗得看不清慎秋的脸,可对于他来说却熟悉得很。他略微低下头,有些虔诚地在慎秋唇上印下一吻,舌头缓缓舔过他的嘴唇。 一室静谧,只有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 第二天一早,慎秋被阳光叫醒了,床边窗帘大开,玻璃窗将光晕分隔,地上的光影成阁状。远树成群发着淡青色,入眼很舒服。 慎秋疑惑地看了眼窗户:昨晚拉开窗帘了吗? 没关窗,估计是风吹开的,不过这风也太大了点。 他没多想,起床洗漱穿衣。灌了口水,对着镜子咕嘟咕嘟吐了出来,牙刷在牙齿上上下走动。正刷着牙,忽然被身上的一个痕迹吸引了目光。他吐掉满口的泡沫,重新灌了口水漱干净口。 慎秋靠近了点镜子,把领口往下拉了拉,眼神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 锁骨上有一点红痕。 他用手抓了抓,又多了几条红印。 慎秋把领口往上弄了点,这是弄破了吗?皮肤没破,而且伤口不痒,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这人潦草惯了,手上抓的痕迹又留在了上面。 收拾好东西去上课,早上大家学习的热情都不是很高。几个人趴在桌子上补眠,等着老师进班。 抽屉里干干净净的,慎秋有些诧异,这几天抽屉里都是满满的零食和情书。江揽云侧过头看他,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我帮你清掉了。” 可他这几天就是靠着这些零食过活的啊!没了零食怎么办?有种迫不得已要花钱的感觉,明明完全可以不花钱的养活自己一段时间的啊。 慎秋一瞬间变得很丧,倒在桌上不肯起来。 没得到表扬的江揽云“诶”了一声,凑近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慎秋小小地嘆了口气,“只是觉得生活好艰难。” 江揽云刚想摸摸他头髮,想起之前他在车里说的话,就把手移向了他的肩,拍了两下:“振作起来,就算是被莫名其妙的人伤害了也没关系,因为恶人自有天收。” 他这一本正经的迷信安慰倒是让慎秋笑出来了。 “希望恶人真的能有天收。” 他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幻想了一下季如安被雷噼到的场景,噗嗤笑了出来。这种自我安慰的精神慎秋练得炉火纯青。 在他们聊得轻松的时候,他们的聊天对象季如安已经住进了医院。 没错,他在放学路上被人套着头揍了一顿。早上的伤外加新伤,他骨头断了三根,脸上高高肿起,青紫一片,眼角嘴角都擦皮了皮,完全看不出原貌。 季如安当然暴跳如雷,一定要把揍他的人找出来。可那人选的位置很巧妙,刚好躲过了摄像头,在死角处,季如安的丑态毕露,连揍他的人都不知道是谁。 找不到人季如安非常恼火,即便还想惹事却惹不了了,他还住着院,身上伤还没好。 可恶。 一定是早上那个踹他的傢伙,季如安看清了当时他的威胁。 他腿上打了石膏吊着,整个人都被低压笼罩。 “哥,你再去帮我查查,我不信不是他。”他信誓旦旦。 季东洲瞥了他一眼:“等你腿好了再说吧。” 他知道事情是什么样子,自家弟弟嚣张惯了,打架找错了人,所以被揍了一顿。早就该有人挫挫他锐气了,省得天天惹事,上次学生跳楼花了不少关系才平復下来,他倒好,一件件事惹个不停。 “你给我好好养伤,别又出去惹事。等你出院我给你办转学手续,换个学校呆着。” 第13页 季如安皱着眉头,非常不满:“不换,去新环境还得重新打理人际关系,烦都烦死了,没空和同学相处。我觉得我这挺好的。” “我早就让你来育德,你不听,现在好了,你看看你在那个环境都变成了什么样?”季东洲对他的劣迹简直如数家珍,恨铁不成钢,“高三读完我送你出国,再烦都给我忍着。” “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 季东洲是育德校董,塞个学生进去不成问题,主要是季如安最近嚣张的名声已经去了老爷子那里,必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管教才能保证他不出事。 - “啊啊啊啊啊!”一下课,陈阿渡就大喊了一声,“我不想学化学啊!我完全看不懂啊,这都什么公式啊,不想学不想学!讨厌死了。” 她转过头,哭唧唧地趴在慎秋的桌子上,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秋秋,你教教我好不好?你教我学得最快了,我上课的时候看着老师的脸就学不下去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外貌歧视……老师也才刚刚走啊,这么不在乎的吗? 慎秋顿了顿,把他的书拿出来,刚想问她哪不会,就被江揽云拦住了动作。 他把陈阿渡转了过来,把笔往她面前一搁,冷冷淡淡的:“哪题不会,我教你。” 陈阿渡立刻收回了那张哭唧唧的脸,哀怨地盯着他:“至于吗?我不就想和秋秋多说点话吗?护得跟什么似的,你以为我会吃掉他吗?” “有可能。”江揽云一点儿也不给她面子,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哎呀呀,好烦哟,你也讨厌死了,比化学还讨厌。”陈阿渡又把身子移到了慎秋旁边。 好像看到了什么,她歪了歪头,仔细窥探了下慎秋领口下的痕迹,抬起头说了句:“秋秋,你身上有吻痕诶。” 第9章 江揽云也靠了过来,一根手指拨开他衣领,怀疑地看着他:“你昨晚不会做什么了吧?” 慎秋一惊:“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家睡觉的。你们说得也太夸张了,我这个年纪这么会做……那种事啊。”他后面就不太好意思说下去了,声音越来越低,耳尖都密密泛起了红。 “害羞了吗?”陈阿渡凑近了看他,伸手碰了碰他耳朵,慎秋像只兔子似的一抖,陈阿渡一下子就笑出声了,“你的微表情超可爱诶,以前根本没这么可爱的嘛,还有人觉得你很冷漠来着。而且耳朵也太敏感了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哦。” 她打着为慎秋好的名义,轻轻捏住了他的耳朵,耳后青色的血管流淌在白皙的皮肤内,更显得脆弱精緻。 江揽云拍掉陈阿渡的手:“不要以权谋私,以为和他关系好就可以随便一点了吗?你是女生,能不能矜持一点。” 他伸出手,替慎秋繫上了最上面的纽扣,遮住了痕迹。又把他领口翻好,才松开。 “出门的时候怎么不注意一点。” 慎秋摸摸鼻子,小声反驳:“不就是一个虫咬的痕迹吗?没这个必要吧。”他气势在江揽云面前等同于无,话也说得很小声,悄悄反驳了一下。 江揽云眯了眯眼,手指作势要弹他,慎秋忙绷紧了身子等着。 可等到的却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动作。 那样轻的动静,手指碰在他额头上,而后就移开了。 慎秋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入目他湖光秋色似的眸子。 明明一脚就可以把季如安踢到流血,可刚刚下手的动作实在是太轻了,完全在他预料之外,慎秋连准备都做好了,嵴背崩得挺直,顿时松懈了。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刚刚被碰到的地方,被他的眼神看得脸红,说话有些滞顿:“那个……不疼……” 江揽云湖光秋色的眼神顿时就散了,他唇角弯起露出笑意来,一脸认真好像是在很仔细的问他:“喂,你是傻的吗?” 即使这样,江揽云也一点都不凶,对他温温柔柔的。慎秋感觉心砰砰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上次在包间里醒来的时候,扣子也被人繫上了,应该也是他吧。 他对自己可真好啊。 慎秋有点羡慕,可他觉得江揽云喜欢的是原来的慎秋,又不是现在的这个很闷的自己,对自己好也只是对原来的慎秋而已。 正这么想着,上课铃就响了。 在班里窸窸窣窣的收拾东西的声音下,老师走进来讲课,教室里的人开始打起精神来听。 老师扫视了全班,发现少了一个人,他把扶眼镜手放下去撑在桌子上:“左浩怎么没来上课,是不是生病了?” 慎秋往后面看了看,果然空了一个桌子,平常坐在那里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沉沉默默很少说话的样子。 没人想接老师的话茬,毕竟左浩的人际关系并不是很好。老师直接点了名:“班长,什么情况?” 江揽云从座位上站起来:“班主任说过左浩同学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休学,不过大概是在准备转学事宜,老师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了怎么突然转学了。”老师念叨了几句,不过没有在意,他把书翻开,清清嗓子说了句:“开始上课了,精神集中。” 课程相比于原来的学校,老师明显教学水平更高,讲课内容融会贯通,不至于让人没有兴趣。慎秋对于学习很认真,很快让他把先前想的那些事抛之脑后。 等到下课的时候,江揽云就被老师叫过去帮忙,陈阿渡在座位上看化学,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懂,把抽屉里的杂志拿出来翻。 封面是一个篮球运动员,内页有他的专栏。 “帅不帅?” 慎秋点点头:“帅。” 陈阿渡又把那书翻了好几页,来来回回地看:“唉,我好喜欢他的,可我爸妈不允许我追星……好想见他一面啊,给我签个名也行。” 她嘟囔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秋秋你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一点知道吗?上次就是的,要不是我看见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换了个话题,“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大大咧咧很容易被人乘虚而入的。” 江揽云让她不要告诉慎秋来着,可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慎秋乖乖点头:“恩。” 见他答应之后,陈阿渡才转回去,她望了望最后的那个空位,皱着眉头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江揽云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那天左浩在包间里对慎秋动手动脚的事情看到的人没几个,他做的隐晦,陈阿渡看见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当众鞭挞。反正江揽云不让说,这事也解决了,那慎秋更没知道的必要了。 她是这么觉得的,所以让慎秋平时注意一点。 那句话轻飘飘入了慎秋的耳朵,慎秋转过头望向她之前的视线,她刚刚看的那个空位是左浩的位置。 第14页 ——阿渡刚刚说的是左浩转学的原因吗…… 因为江揽云? 慎秋把纸笔收拾好,一边做题一边想些最近扰乱他的事情。 比如不知名的简讯,那个姓简的人,还有昨晚和江揽云的聊天。 总觉得江揽云身上也有很多秘密,笑起来眼睛里也藏了很多东西。可像他这样护短又认真的人,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自此把[简]拉进黑名单之后就一直顺风顺水,慎秋在班级里不管做什么都被大家惯着,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还有别的班级的人特地跑到窗边来看他。 手腕的伤已经褪了,恢復得很好,用笔也方便多了,但他不知道得是,在月考刚刚过去期中考快来临之际,他的班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季如安的绷带都拆了,正倚在靠背上打游戏,声音响彻车内。 “手机声音关了。” 季东洲警告了他一句。 现在要送他来上课,他对于季如安做什么都要看着,防止他又做出什么事来,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季如安不耐烦地把手机往座椅上一扔,抱臂倚在旁边,眉头拧得很深,满脸写着不高兴。 季东洲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新学校给我安分一点,我不管你在想些什么,都把你那些心思给我收收干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蠢,至于说那么多么。”看见离学校越来越近,他拽起书包,把手机放进去,“几班来着?” “2601班,进去记得和新同学打招唿。” “知道了。” 车速越来越慢,季如安打开车门下车。 季东洲想起来,慎秋好像也是在这个班上,自己好像已经有段日子没见他了,他连之前的消息都没回復。 思及此,季东洲末了还嘱咐了一句:“不要骚扰同学。” 季如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话里含着他的怒气:“不会!你放心,没有哪个天仙值得我去骚扰!别污衊我的名声。” 季东洲闻言开车走了,他自己去了一楼办公室,那里有老师等着带他去教室。班主任问了点情况,又翻看了他的资料。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季如安是吗?” 季如安对老师笑得很开朗,眉眼弯弯很给他加分,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这样的长相很讨长辈喜欢,更何况他笑得很甜。 “是的,老师。” “名字不错。” “谢谢老师,这我母亲帮我取的名字,她希望我一生安康。”季如安很擅于伪装成一个对人无害的人,他之前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和慎秋班上同学打好关系的。 班主任点了点头,模样看似对季如安很满意:“原来是育英学校的啊,这学校还不错,怎么转学了?” “噢,我哥是学校校董会的人,他觉得这里环境更好,更适合我学习,老师们教得也比别的学校好很多。”季如安没有正面回应班主任的问题,他捧了一把老师,也说了自己和校董的关系。 “哦?是吗。”班主任对他的态度明显更好了,语气松快了不少:“一直知道会来个很不错的学生,没想到今天来看果然不错。成绩这方面没什么关系,看你的履歷,还是国家机器人大赛的一等奖啊。” “是的。” “小伙子真不错。”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班主任站起来,拍了拍季如安的肩,笑得很敦厚,“我带你去班级。” 季如安微笑道:“谢谢老师。” 班主任一边领着他去教室一边说:“这是座位表,你对着名字把同学认认,尽快熟悉熟悉,大家关系好起来你在学校也高兴是不是?” 季如安接过座位表,对班主任道了一声谢。 一个班有二十几名学生,要认识也很快。 他大致扫过一眼名字,被两个字吸引了目光:慎秋。 慎秋? 是和以前学校的慎秋一样的名字,字也一样。 季如安手指不自觉用力了些,心情又低压几分,纸上被捏出几道褶皱:这怪物怎么阴魂不散,哪而都有和他有关的东西。 他眉头皱起来,仔细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把这张纸烧出个窟窿来。 “季同学?” 季如安被班主任的一声喊得勐然回神,他调整好表情,脸上立刻带了笑意,抬起头问:“老师,怎么了?” 班主任温和地笑了笑:“到了,我先进去介绍,我让你进来的时候你再进来。” “好。” 季如安在门口徘徊,听着班主任介绍来了一位新同学,班里同学热情度还算高,不是特别冷淡。 “季同学,你进来吧。”班主任朝他招招手。 他踏进教室,面带微笑,朝底下鞠了一躬,起身时和大家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季如安,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帮忙啦。” 季如安永远是一副衣冠整整的模样,谁也不能一眼看出那张年轻的皮囊下藏着的禽兽对人到底有多残忍,对自己有多宽容。 底下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起了一阵掌声,欢迎新同学的到来。 季如安扫视了一眼全班,目光突然定格在了一处地方。 那个人的位置靠窗,光正照耀着他,他低着头,发顶印着几圈光晕,阳光将头髮印成了浅浅的金。 那是…… 座位表上……慎秋的位置。 第10章 慎秋之前还在发呆,忽然听到了季如安的名字,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看清讲台上那张含笑的脸时,手指蓦然就捏紧了。 ——他怎么会来这个学校? 两厢视线对上,慎秋瞳孔骤然一缩。 手指的指节也因为握得太紧了而泛白,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心跳声剧烈地响彻在耳边。 季如安眼神微动,他朝慎秋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慎秋手指陡然一松,突然想起来这个身体早已不是之前的身份了。他努力平復下心情,低垂下眸子,不再与他对视。 季如安略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这好像就是不久前遇见的那个慎秋,另一个慎秋。之前他住院了一段时间,遇见过他。时间过了有一段日子里,季如安不会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员,实在是他那张脸太有辨识度了。 只是见过一眼,就记到了现在。 他的目光转移很快到了旁边的那个人,慎秋的同桌:江揽云。 这是那天在育英学校周围打了他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 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位倒和自己有关系了,放学后找人蒙脸围殴自己的一定是他,不可能有别人。做这种事情,不觉得可耻吗? 他哥不教训,这种事还得他亲自来。 他缓缓勾起唇角,以后的这些日子可有得玩了。 可他的注视对象江揽云只是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又无趣地低下了。他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牵住了慎秋的手,稍微在他掌心用指甲轻轻摩挲了下。 第15页 慎秋注意力立刻被手上的动静转移了,他脸蓦地一红,把手从他手掌里抽出来。即使是拿出来,酥麻感似乎还在。 他转过头去看这个始作俑者,却见江揽云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用口型说:好玩嘛。 哪里好玩了?! 慎秋抿嘴,脸上浮热未散,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脸颊,刺激得他一抖。 江揽云悄悄靠过来,小声附耳说:“你的脸很烫,我帮你散散热。” 可似乎……更热了。 慎秋红着脸拿下他的手,摇摇头说:“不、不用了。” 季如安对江揽云视而不见的态度有几分恼火,不过他深谙与人相处之道,况且他还是新来的,不能太过招摇。 他举止都很得体,班主任看样子也很喜欢他:“季如安同学,最后有一个空位置,你可以先坐在那,如果有看不清黑板的情况可以来和我调换。” “谢谢老师。” 他路过江揽云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江揽云没理他,目光只停留在慎秋身上。 - 这一节课慎秋上得心不在焉,好在一直有江揽云陪着,倒也能强压下恐惧,转移心思去面对别的事情。 下课铃响了,最近学校好像事情很多,每节下课都把江揽云叫过去帮忙。可这节下课慎秋就有些坐立难安了,毕竟,季如安在后面坐着。 “嗨!” 江揽云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你是慎秋吗?” 是季如安。 慎秋往旁边移了点,没回答。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我好像,对你感觉很熟悉。”季如安态度很好,一副要认真和他做朋友的样子,上来似乎是搭话词一样的内容老套而又真诚。 曾经的慎秋也是被这样的季如安骗了,以为他是个好人。 他想和季如安撇清关系,总不能上下两辈子都活在季如安的阴影里走不出去。他眼睫轻微地抬了些:“我……没见过你。” 季如安疑惑地歪了歪头,对慎秋的探究心更甚:“可一个月前我们还在育英周围见过呢,当时我认错了人,不小心伤到了你,你不记得了吗?” 慎秋心勐然一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季如安察觉了什么,毕竟他这个身体上次确实和季如安见过,可他刚才因为着急而忘记了这一点。 他仍然是那副真诚的样子:“实在是太抱歉了。拜託可以原谅我吗?” 陈阿渡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过来搭讪要不要那么老套?要不要我送你一本《走出自言自语的一百种方法》送给你?没看见秋秋不想和你说话吗?乘早走远一点,不然揽云回来不会让你好看的哟。” 她说话口气都和江揽云很像,明显是见多了烦人的搭讪者,过来帮慎秋解围的。 季如安被她说的话一噎,刚想发火又被生生憋了回去:“抱歉,是我过分了。”要是以往,他才不管面前这人是男是女,老早就动手了。 但现在不行。 新环境,一来就得罪人,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在掌控内了,不仅给大家的印象不好,还会容易招到老师们的厌恶。 他只能咬碎了牙齿,面上不显,却堵着一口气出门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调位置。 慎秋见他走了心里才松了口气,他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 陈阿渡满不在乎,拿着镜子看自己的眼角,好像有一点划痕:“这算什么,他刚刚说打了你,这就是上次在育英门口发疯的那个神经病吧,这种人还能来育德上学,真是浪费名额。” “啊?你怎么知道他在育英门口……” “上次揽云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带药了,这件事在育英门口闹那么大,我怎么可能不会知道。” 陈阿渡又用棉签沾了点水去擦眼角,表情姿势因为镜子小而有点古怪。她想了想,把镜子拿下来,招招手示意慎秋靠过来:“我听人说季如安的家里人是育德校董,把他塞进来的。对这种靠关系进来的人没必要多留脸面,而且他成绩似乎也算不上好。” 在育德这种精英云集的贵族学校,大多数人都是看不起这种人的,不过因为教养而不会表现在面上,只是心底,永远都有那么几分轻蔑。 她捂嘴装作娇羞地轻笑一声:“哎呀,只怪他不走运咯,揽云好像很不喜欢他呢。” 江揽云岂止是不喜欢他,连慎秋都看出来了他的态度。他对季如安的印象明显是负分,即使他没从面上表现出来,但细节完全可以看出来。 比如故意忽视季如安看过来的假装善意的眼神。 这种不礼貌的事情陈阿渡从来看没到江揽云做过,毕竟他人缘很好,人气相比于慎秋来说也低不到哪里去,在老师眼里也是一个好班长。 现在的班级说是江揽云的地盘也不为过,季如安想跳过江揽云重新成为大家目光中心的人,似乎要困难得多。 - 临近上课时江揽云才回来,他给阿渡和慎秋一人带了一瓶汽水。 比手指还要冰凉的玻璃汽水瓶猝不及防碰上两个人的脸,陈阿渡被吓得一声尖叫,慎秋冷得脖子一缩。 他被冰到之后动作有些缓慢,反应迟钝地摸了摸脸,把水汽擦干净,抬头对江揽云愣愣地说了句:“瓶子有点冷……” 他眼睛里纯纯粹粹的,干净得像小孩子一样。 陈阿渡的上一声尖叫声消失在天际,她捂住嘴“呀”了一声:“秋秋真可爱!”她语气有些憧憬,“好想看他再被冰到一次喔!” 她鼓了鼓嘴巴,遗憾道:“可又有点捨不得。” 陈阿渡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脸颊:“嗯,总觉得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越来越可爱了。” 江揽云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纸巾,帮慎秋把脸上剩下的水渍擦掉:“两瓶汽水,荔枝的是阿渡的,橘子的是你的。” 慎秋接过来,有点惊喜:“我最喜欢的就是橘子味的汽水了。” 陈阿渡看他开心自己也觉得高兴,她咬住吸管,含煳不清地说了句话:“我也最喜欢荔枝汽水,谢谢揽云。”说完她有点疑惑地看着慎秋,“秋秋不是不喜欢汽水的吗?” 慎秋一口汽水还没喝下去又被这问题弄的停住了动作。站着的江揽云坐回位置上,挑挑眉道:“不喜欢的是汽水,喜欢的是我给的东西,有问题吗?” 陈阿渡“啧”了一声,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没有没有,逻辑很通顺。” 在他们正说话的时候,季如安从门口进来了,几个人话音就断了。 只见他径直走到最后一个位置,开始收拾抽屉里的东西。好在他也是刚来,东西也算不上很多,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陈阿渡一脸莫名其妙,咬着吸管喝了口汽水:“他在干吗?不会是要换位置吧。” 一看就是要换位置,但重点不是他要做什么,而是他要换到哪里去。看刚刚的态度,无非两个地方,慎秋的同桌或者后面的位置。 第16页 江揽云不可能换,那就是后面那个了。 “同学你好,我的位置在里面。”速度也太快了点。 这话是对陈阿渡说的,她咳了一声差点把水喷出来,她把汽水咽下去,一脸狐疑地抬头问:“你坐这我同桌坐哪?” “班主任让换的,我也没有办法。”他耸肩。 陈阿渡不愿意还是得让他换,她不高兴地移了位置让他进去。把自己的书往旁边移,离他远一点儿。 她觉得一个人如果能光明正大地对另一个人下狠手,不管是对陌生人还是对讨厌的人,都能很明显地体现出他的道德修养。而且季如安当时连脸都没看清,就直接动手了。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再主动过来求道歉,但仍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因为怜悯别人而求原谅的模样。 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对待这种人,没必要给什么好脸色。 但季如安对陈阿渡不欢迎的态度恍若未闻,他把书放进抽屉,转过身来笑着对着慎秋说了句:“你好,我的新同学。” 第11章 ——是故意对他说的吗? 慎秋垂下头,没回答他。 季如安盯了他半晌,在心里直愣愣骂了句脏话,又把头转过去了。 不管是在哪一个环境,甚至是被称之为纯洁的校园,也都有黑暗角。每个人有自己组成的小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 但离了这个圈子,不代表还能成为中心,而且是个有主的圈子。总把别人当傻子,别人睁着眼睛他也瞧不见了。谁也都不是瞎的,几个人不待见他原因摆在明面上,一清二楚。 反正江揽云是乐意待见慎秋的,特别乐意,所以他帮慎秋动动手也不算什么。大概慎秋好起来之后,他才会稍微放开点手。 江揽云笔夹在指缝里,余光看了眼慎秋,突然就想起了以前,那个时候慎秋可不是现在的样子,他天真烂漫,一天疯到晚,和自己说话也能高兴半天。脸上总是带着灰,脏兮兮的。 但特别讨喜,讨江揽云的喜。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把一切推之于门外,高兴是短暂的,悲伤是长久的。一切都是沉闷的,也不爱说话了。 江揽云把他的手拉过来,和自己的手比对,手掌比自己小了整整一圈,掌纹很清晰,手指半弯曲着,掌心柔软,有点湿漉漉的,捏久了。 “秋秋笑一个好不好?”江揽云轻轻晃了晃他手指。 慎秋眉头轻微拧着,听到这话也才松开,小小地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季如安总是让他感到心慌,现在离得这么近,慎秋很怕他会认出自己,毕竟刚才,自己就露出了马脚。 见慎秋即使笑起来也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江揽云眸子眸子垂了垂,又抬起来,把他的手放到底下,一个人在桌面下逗弄他的掌心。 慎秋手不自觉蜷了蜷,手想往里缩,却被那人握的紧紧的,挣脱不开。 他抿了抿唇,怕被老师看见,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被江揽云牵着。 快期中考了,学习氛围还是比较浓重的,大家都在认真看书,慎秋自己也不例外。学校里面成绩还是很重要的,只要季如安不再闹出点动静,他也就不那么紧张。 季如安最近好像转移了阵脚,去和另一帮人玩起来了,不得不说的是,他社交能力很强,和班里同学玩得不错。 那天临着期中考还有两天,慎秋去倒水的时候旁边的人看见了他,顺便搭了几句话。 “那个新来的同学好像很喜欢你呢。” 慎秋按着开关的手一顿,从喉咙里缓慢吐出了两个字:“有……吗?” 她刚洗完手回来,手上还沾着水,弄得杯壁外侧的水珠往下滑:“是啊,他最近经常和我们聊到你,而且总想问你之前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这么冷淡。哇,果然慎秋很棒呢,新同学也这么喜欢你。” 这不是喜欢吧……总觉得他像是在调查些什么……有点紧张。 “是、是么。” “他人还不错呢,笑起来很可爱,不过当然是比不上秋秋的啦。”女生明显对季如安的印象很好,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亲昵,“对了,秋秋,这周末是我的生日,你能来吗?” 她脸色微红:“我很想过一个……有……所有人都在的生日……可以吗?” “是……我的荣幸。”慎秋脸色有些发白,嘴角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 女生压抑着兴奋笑得矜持,随后和朋友们一起小声庆祝起来:“哇哇哇哇!他答应了诶!” “是嘛!我就说他最近脾气变好很多喔,实在是太幸运了!平时他都不会答应的吧。” “对诶,这是他第一个答应去的生日会吧,以前揽云的生日会他都没去。” …… 慎秋没怎么在意她们说的话,他只是想知道季如安为什么在问这种事,他怀疑了吗?怀疑自己是原来的慎秋? 他想知道些什么? 季如安当然不会想到那些东西,他只是觉得有人在帮原来的慎秋,江揽云……亦或是现在这样长相与怪物天差地别的慎秋。 一模一样的名字不足够让人怀疑,但两个人同样的打扮,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还有第一次遇见时的怪异举动,足够让他产生疑虑了。 慎秋回到座位上,把水杯放回抽屉里,脸埋进臂弯:为什么明明想要好好结束的这一切,怎么又回到了以前呢? 明明……被伤害的人是自己……可担惊受怕的还是自己,季如安从来……就没有负担。 事情像条线似的越拉越长,好像看不到尽头。 “季如安,老师让你过去。”江揽云从门口回到座位上,对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事?” “不清楚,你去之后就知道了。” 季如安狐疑地去了,江揽云反坐到他的位置上,摸了摸慎秋柔软的头髮。 慎秋被摸得有点舒服,没抬头,他知道是江揽云。 江揽云一只手从季如安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手指翻飞,动作行云流水。陈阿渡瞪大了眼睛,想到慎秋还在后面,就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在干嘛?” 他忙着手上的东西,眼睛一眨不眨,知道季如安回来会很快,更是没停。 他手上的动作快得惊人,没来得及回答,大概三分钟之后,他说了句:“好了。” 陈阿渡不明所以:“诶,你刚刚做了什么动作?” 江揽云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她小声一点,无所谓道:“一个小游戏而已,就看他撑不撑得住了。” 陈阿渡有点激动:“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他还真是得罪你了啊。” 江揽云挑眉,他把东西塞进季如安抽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没得罪我,他得罪了慎秋。”得到一些所谓的结果,也是必然的吧。 第17页 回到了座位,他就开始专心致志地一点点捋着慎秋的头髮。 慎秋被顺毛顺得舒服,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像猫爪子似的挠得他心发痒,江揽云动作一顿,停下了。 慎秋把头抬起来,不清楚他停下来的原因,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怎么停了?有点舒服。” 江揽云还是没动,只是靠着他耳边说:“你再哼一声,我就动,好不好?”商量似的语气,却勾人得很。 慎秋愣了愣,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不肯答应他的内容,只是自顾自把头髮靠近了江揽云的手掌下面等待顺毛:“就不哼。” 声音软软的,江揽云顿时就笑了,觉得他好像心情愉快了不少。 慎秋挺喜欢江揽云的,因为他对慎秋的确很好,慎秋没见过多少对他好的人,这个人一对他好,他就容易相信别人。 江揽云又喜欢惯着别人,一惯就容易让人对他特别放松,而且慎秋又是一个特别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容易被骗。 他之前落到季如安的手上被骗那么惨,即使这样,他还是信了江揽云了,缺爱太多,一点点好就想让人拼命抓住,捨不得松开。 - 季如安是黑着脸回来的,老师废话特别多,拉着他说了很多什么学习之类的话,还有期中考了,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什么的。 他就不信老师突然找他说这些,肯定是江揽云之前在老师耳边煽风点火了,不然怎么就突如其来说这么多。 江揽云确实和老师说了点什么,但老师自己也老早就想找他说些话拉拉关系什么的,现在快期中考了,倒是一个完美的理由。 只是季如安暂时还找不到理由去发作,只能先忍着。他对江揽云咬牙切齿,从来还没有人这么对过他。 之前说好的生日会的邀请函发到了手,基本上同学们都被邀请了,新同学季如安也不例外,但慎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正式的邀请。 地点在圣鼎酒店三楼。 时间是周六晚十六点。 他把邀请函收好,江揽云说那天会顺路接他一起去。 那天到的时候江揽云突如其来出现在他家里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他刚刚才穿上浴衣擦头髮,勐然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吓得他心惊胆战。 “你、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啊。”他一脸无辜。 “开着吗?”慎秋擦擦头髮,明明记得自己会随手关门的啊,怎么今天就忘了。他点点头,“估计是我自己忘了。” 江揽云站起来:“需要我帮你找衣服吗?” “行啊,我还不知道生日会应该穿什么呢,多谢你了。”这种场合一般不会穿得太随便或者太隆重,让人觉得有在重视主人就行。 里面挑了件衬衣,版型很有质感,柏木色的袖扣小巧精緻,收了一点腰线,外罩一件路易威登两种色泽深浅不一的由安哥拉山羊毛裁制而成的外套,简约又不失大方。 江揽云眼光很好,穿起来合适而且好看。 “走吧。” 在圣鼎酒店一楼他们遇见了季如安,季如安没准备找他们,不过江揽云倒是收敛了不少脾气,他对慎秋说:“你先上楼吧,我找季如安有点事情,学校里的事情。” 慎秋听这话“哦”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明显有事,他可能不方便打扰。 - 之前的和他发消息的人的确是简一朗,他的归国时间提前了,和人约在圣鼎酒店谈生意,他想回国就去找一趟慎秋的,问清楚他的情况。 但因为太忙,总是脱不开身。 因为之前的“慎秋”有求于他才顺着他了点,每天给他发晚安,稍微过分了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慎秋”的脾气不是很好。 非常冷淡,直到请他帮了那个忙态度才稍微好点。 但不巧的是,本来简一朗准备对“慎秋”牵牵扯扯的时候就被一帮生意搅得焦头烂额,幸好后来的“慎秋”还是照常的态度,没冷下来,他才放宽了心。 直到他把“慎秋”要的东西传给他之后,“慎秋”就再也没回过消息,甚至于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很明显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简一朗消息内容稍微过了点,那时候才想起来这人可还小着呢,难保不是把人吓着了。这次急匆匆回国也有因为慎秋的原因在,也是想维护下关系。 不过要是“慎秋”还在,也干得出来这种用完扔的事。 简一朗是因为陈阿渡和他认识的,初识便是一场惊艷,后来更是穷追勐打,即使这样也没让人抬下眼皮子。 唯独一件事,就是“慎秋”请他帮忙那事儿,连每天早安晚安都发了,可以看得出来“慎秋”的重视了。 谈生意的时候,那几个油滑的老狐狸一直在抬价,生意场上没有那种翻脸的事情,几个人在生意间隙喝酒谈天,简一朗刚一出门便遇见了个人。 慎秋。 简一朗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他今天打扮比平日里要用心的多,显得更加光彩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见慎秋正朝着自己走过来也就不动了,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等他。 果然漂亮,等他多久也不觉得长。 他翻了翻袖扣,等慎秋过来。 ——看见他了。 可那看见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目光驻足时间很短,下一秒就移向了别处,似乎前面那地毯比他更吸引人。 慎秋不认识简一朗,他没有以前的记忆,更不知道面前这西装革履的男士正在等他。 他只是目不斜视,直接略过了简一朗,上楼找同学过生日会的地方。 ——也不知道江揽云找季如安到底什么事情。 他垂着眸子,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12章 简一朗还准备着听到慎秋的回答,可见他对自己熟视无睹地路过,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他堵在喉咙里的话因为慎秋的举动而噎住,然后不得不走过去,手搭在他肩上问他:“最近怎么不联繫我了?” 慎秋猝不及防被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就看见有人靠了过来,语气很亲昵,应该是和原主很熟悉的人。他抬头看着他,有些抱歉道:“啊、那个,最近学习有点忙。” 简一朗对他的态度有些惊讶,挑挑眉: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但这样明显更讨人喜欢,可爱多了。 他见慎秋对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没有反应,也就顺势捏了捏他的脸,更靠近了些:“是么?学习忙也可以给我发消息的啊,怎么不回復我?” 慎秋疑惑地歪了歪头:这个人是季东洲吗? 就算他和原主关系好,慎秋没有那些记忆,不是很能接受一个陌生人对他这么亲切的态度,可他自己甩开他手又怕伤了季东洲的心,毕竟在自己重生第一天的时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第18页 “学习上……比较忙。”他支吾着,因为撒谎而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 简一朗眼前一亮,拇指轻抚过他水润的嘴唇,一点点摩挲着。 ——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有点大,是因为自己帮他把那件事解决了的缘故吗?所以态度好了很多吧。 慎秋被嘴唇上传来的酥麻感弄得痒痒的,他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讷讷道:“拜託……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好像有点离得太近了……” 反应真是生涩得可爱。 简一朗眯了眯眼,这变化真讨他喜欢。 以前连表情也不肯多给一个,除了一张脸让他非常喜欢之外,基本上毫无感情,他就是想把人吊上手。可现在,仅仅是几个反应,就让他心动得不行。 这么对胃口。 “如果我说不呢?”他玩笑着离得更近了些,试探着他的回答。 如果慎秋同意离得近的话,他可能就控制不住亲上去了,湿漉漉的眼神像麋鹿一样诱人。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再养养,等他再长大一点儿,毕竟他可不想一下子就把人给吓跑了,又躲着他把他拉入黑名单了。 慎秋听了这话明显一愣,他有些无奈:“那个……季先生,离这么近的话,说话也都太不方便了,也许……离远一点会好……好一点儿。” ——他说什么? 季先生? 这小孩连自己的名字居然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啊,还认错了人? 简一朗之前的说辞通通消失不见,他又好气又想笑,忍不住摸了摸他细滑的脖颈:“记好了,我姓简,不是你说的季先生。” ——简? 是那个语言骚扰的变态吗?这个姓氏不是那么常见,还认识自己,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顿时睁大眼睛,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离他远点,勐地擦了擦被他手指抚过的嘴唇。 用言语骚扰原主,不管是谁什么身份都不会是什么好人。慎秋笃信这一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那天他收到消息时还以为是一个变态,现在一看果然是一个变态。 慎秋对自己熟悉和不熟悉的人态度完全不一样,如果陈阿渡和江揽云这么对他的话,他或许只是笑笑就过去了,可面前这人不行,他觉得简一朗不是好人。 看了慎秋的反应,这下简一朗确定了,果然是因为把他认成了那个什么季先生所以才对他态度突然变这么好的吧! 他倒想知道,什么人这么大魅力,把小孩的魂都勾走了。 - 圣鼎酒店一楼大厅内,季如安被江揽云叫住停了下来,气氛并不算融洽。 “那天晚上的事是你做的吧。” 季如安说的肯定,就算江揽云否认他也不会信。即使是他先找的自己,不代表自己就不能掌握话语权。 但江揽云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意思,冷漠道:“还不够明显吗?” “你!”季如安怒目圆瞪,“果然是你,你还真是有够吝啬,不就是不小心弄伤了慎秋的手吗?”他说到慎秋两个字的时候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可住院了半个月,这件事未免做得也太过分了点,你是不是该为你的行为道歉?” “道歉?我倒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江揽云掏出手机,抵着他肩膀将他按在墙壁上,把屏幕放到他眼前,强迫他看清内容。 里面播放的内容有两个主角,霸凌者季如安,和被霸凌者慎秋。慎秋被强迫着下跪,身上被季如安砸着垃圾,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紫一片,满脸都是他倒下去的污水,一点点顺着头髮的痕迹向下流。 视频里有季如安愉悦的笑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上面播放的着内容让季如安心脏一紧:“怎、怎么可能?”他本来嚣张地气焰有些弱了下去,满脸写着震惊。 不是全部让人删光了吗?怎么可能江揽云会有?而且学校方面也封锁了消息,不可能新学校的人也能看见,如果这内容传播下去,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看清楚了吗?”江揽云的声音像搁着层冰碴和他说话,像是胁迫,手上下一秒就想让他就想让他的肩胛骨断裂似的用力。 季如安肩膀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他痛苦地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他阴狠道:“松开!就算这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他就算是死了,也和你没关系,我怎么不见你之前有出现?” 江揽云闻言手上一松,却被季如安钻了空子,他勐地推开了江揽云,肩膀发出了“咯噔”一声。 “艹。”他暗暗骂了一句,右手完全使不上劲。 江揽云眼球角落略微发红,看着让人心惊:“我倒要谢谢你,让我能看见他以前是怎么度过的。”他一字一顿,声音幽深的像从地底传来。 季如安第一次对人有这么深的恐惧,直觉的危险,感官上给他带来的最直接的恐惧感。 “你、你想干吗?!”他一步步后退着,直到背部被冰凉的瓷砖透过衣服传来刺骨的冷感,更让他战慄。 “要是就这么轻易地结束,未免太便宜你了。”江揽云抬起眸子,纯黑的瞳孔既少见,又让人心慌,“慎秋体验过的事情,如果你不体验一遍的话,好像有点太可惜了。” 江揽云捏紧他的衣领,口气像是在商量却又不容置喙:“你最好在慎秋面前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他松开季如安的衣领,见他脱力似的撑不住自己,腿发软地止不住下滑。 季如安微微颤抖着,他因为恐惧而没分清江揽云口中所说的慎秋是谁,没去深想,只是强撑着自己的脸面:“我背后的关系……可比你想得要深的多,你这么对我,不怕我的报復吗?结果你承受的起吗?!” 江揽云正拿纸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却看也没看他一眼:“那你就试试看。” 不是觉得好玩吗?那就慢慢体验一遍。 要不是因为慎秋的原因,他是绝计不可能去给季如安手机安装插件从而去黑了他手机,然后发现了那些视频。 也是季如安自己看也不看清便对慎秋动了手,嚣张莽撞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江揽云轻易将他视频加的密码破解开,而后看见了数以千计的短视频。被霸凌者不仅仅只有慎秋,还有其他人。 瘦弱的,渺小的少年少女们的生命,在季如安看来卑微如蝼蚁。 早已是惯犯了。 欺凌弱小贫穷的同学,明知道他们没能力反抗,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季如安瞳孔里印着江揽云的身影,不觉瑟缩了一下,而后又挺直了腰板。 可在他心底,他是真的对此产生了恐惧,因为他觉得江揽云真的会去做到,而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江揽云眸子垂下,隐藏了大部分情绪。他没留下一眼给脚步略微瘫软的季如安,只是把手机屏幕关掉,迈开腿离开了。 第19页 - 圣鼎二楼楼梯处。 慎秋被简一朗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刚想走,却被他一把拦住了,听他调笑道:“这么急?” “慎秋!”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慎秋皱皱眉头想推开简一朗的手,却瞥见了江揽云的身影。他一脸惊喜地朝他打招唿:“我在这!”说罢就绕过简一朗想去找江揽云。 手腕一下子被那人扯住,慎秋心一惊,又想起了被季如安用脚底碾压的场景,他唿吸蓦然变得急促,立刻甩开了他的手。 江揽云把他拉过来,让他站到自己的身后,笑容格式化的精准,对简一朗说道:“先生有什么事找慎秋吗?” 简一朗见来了人,没办法再做些什么,只是朝江揽云微笑道:“你是他同学吗?这次来圣鼎有什么事?” “是朋友的生日会。” “原来是这样啊,毕竟慎秋是我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既然如此,今天也碰见了,那这次所有的费用就由我来出。”简一朗说话很大方。 江揽云没拒绝,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就多谢了。” “不用,应该的,祝你们玩得愉快。” 江揽云带着慎秋转身走后,面上笑容顿时消失了,整个人冷的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你、不开心吗?” 走远了之后,慎秋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江揽云只是停顿了两秒,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和灿烂,像是被光照耀着那样温暖,耐心地和他讲:“没有啊,今天同学生日肯定会很高兴的啊,而且秋秋也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高兴。没有不开心,你不要多想。” 江揽云知道如果他真的表现出了不高兴的样子,慎秋绝对会自责到无以復加,他总是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习惯了如履薄冰的生存。 慎秋听到这话才放下了心:“那就好,生日会快开始了吧,我们得走快点。” “好啊。” 江揽云由着慎秋拉着他上楼,反握住他的手指,走到他前面带着他走:“我带你走吧,地点在三楼,你是怎么跑到二楼去的?” 慎秋摸了摸头髮,脸色有些微红:“我想找厕所来着,可惜绕错了路,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哪儿了,这地方太大了。” “以后只要跟着我就好了。”江揽云握了握他的手。 “……恩。” 慎秋抿嘴一笑,江揽云的温度从手上传过来,暖得像是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蒲公英,晒得柔和恬静。 第13章 因为也是快期中考了,大家趁这个机会玩得很开,慎秋被哄着灌了不少酒,最后实在觉得不好喝端着一杯饮料躲起来了。 江揽云找到他的时候才看见他缩在阳台上的窗帘后面,风一点点撩起他的髮丝,微醺地垂着脑袋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看见江揽云来了,还特地往旁边坐了坐,给他留了个位置。 “你怎么来了?”慎秋拍了拍地上,让他也坐下。 江揽云挨着他坐下,把窗帘拉起来,给两个人留了一方小空间:“过来吹风。” 慎秋嘿嘿傻笑了一声,脑袋移了个位置:“我也是过来吹风的,现在脸上有点热。”他用手贴着脸降温,迷迷煳煳地打瞌睡。 风钻进他衣领里,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江揽云替他拉高了领子,问了句:“你喝酒了?” 慎秋像被抓到了尾巴似的,以为江揽云会因为他喝酒而生气。他立刻捂住嘴巴,怕有酒味传出来,他还喝了不少呢。 声音被用手捂着,所以有点小。慎秋还支支吾吾的:“……没喝……不对……和没喝差不多,就一点点。”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真的就只喝了一点。 只喝了一点能喝成这样? 江揽云万分不信,他揉揉他耳朵,就看见慎秋顺从地把头仰起来了,语气里有点委屈,因为他也觉得江揽云不会信:“……好吧,确实多喝了一点……但是那个是同学让我喝的,不是我……” 醉醺醺的慎秋开始推锅:“班里同学都喝了,反正我们也快成年了,是吧?”他不由自主地晃了下江揽云的手臂,寻求认同感,想听他说一句没什么。 “是啊。” 江揽云这么说,慎秋就放心了。 他拉拉江揽云的袖子,示意他靠过来,大着舌头说了句话:“你是个好人。” 他眼睛里有着醉醺醺的认真:“你没骂过我,也没打过我,还、还帮我……帮我揍季如安了……” 江揽云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听着这些话,心疼慎秋。喝了酒之后的慎秋话变得特别多,好像怎么也不肯停下了似的,或许是觉得身边的人让他感觉到了安全,所以才很推心置腹地说话。 “我以前特别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还有人对我好呢。”他声音里含着水一样,“但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我遇见了好多好人。” 慎秋捏着自己的手指,翻来覆去的捏,停顿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悄悄对江揽云说了句,神神秘秘的样子:“猜猜看我是谁?很难猜的,如果猜错了……就……会……” 他半天没想出接下来的话,眼睛里像是蒙了断水汽,真真假假看不清情绪,喝醉了的脸干净得像清晨露水滴过的第一片叶子。 江揽云捧着他脸:“你是慎秋啊。” 慎秋听了这话有些愣住,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露出一张笑脸,牙齿整齐的一排:“对,我是慎秋。” 江揽云站起来,拉着他起来:“回家再睡,这里很冷,容易感冒。” 慎秋跌跌撞撞站不稳,扶着墙站着:“……不会感冒的,我身体可好了,冷水浇在身上也从来没感冒过……”他摸摸鼻子,“……我还总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身体会那么好……很少生病。” “你难道希望自己生病吗。”江揽云帮他把外套披上,带着他走出阳台。 慎秋垂着眸子:“……不生病的话,也就不能请假不去学校了。”他给自己辩解了几句,“……但是我喜欢上学,就是……不太喜欢下课……下课很难熬。” …… 慎秋说了很多话,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被江揽云带上了车,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慎秋头疼得厉害。他揉揉太阳穴,下床套了拖鞋去洗漱间刷牙。 开始还什么都没想起来,直到后面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涌上来,拿着牙刷的手就顿住了。想起昨晚说过的话就一阵阵后怕,如果露馅了就遭了…… ——希望江揽云听不出来……听他之前说的话应该是认识小时候的慎秋的,既然是一起长大的,那就很清楚了,千万不要听出来啊…… 第20页 慎秋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应该接受别人的灌酒的,喝醉后什么话都往外蹦,也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些什么。 他抓紧了牙刷,用力刷着牙齿,弄得满嘴都是泡沫。 - 校园里静谧无声,只有后山松鼠们的动静。 慎秋去学校的时候,班级里还没有多少人,他进去之后把书本收拾好,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人。 季如安看见他时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只是冷漠了一秒,随后就恢復了以往的神情。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想起了江揽云的威胁。 那次过后,他才回想起来江揽云说的话里面藏着些什么。他居然认识以前的慎秋,而且关系好到为了一个死人来威胁自己。 一个死人而已,未免太不值得,况且以之前那个慎秋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会接触到江揽云这种身份的人。而且除了名字之外,这个班上的慎秋和死掉的慎秋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但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搞清楚他们的关系,而是那些视频绝对不能曝光。之前的视频在以前同学手里好掌控,可这些视频若是到了和他敌对的人手里,再一散播,那事件就完全不可控了。 季如安手伸不了那么长,他没法管江揽云,这学校和以前学校不同,都是一个阶层的人,所以才难以掌控。 江揽云的态度看上去很难下手,只能从慎秋这方面入手,希望江揽云的动作不要那么快,让他来得及筹备这一切。 每个圈子的水都深得不像话,不管是校园还是社会。 他把思路捋清之后,才换了副表情。 班级里人不多,他后座就是慎秋的位置。季如安转了个身,礼貌的对慎秋打了个招唿:“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吗?” 慎秋被他突如其来献殷勤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没回答,自己把书翻了一页接着往下,却因为他的注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没办法用很随意的态度去面对季如安,他被压迫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逃脱了出来,不想再回忆起以前的一切,可这个阴影却如影随形似的笼罩着他,让他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起曾经。 季如安面上没有多恼火的样子,却在心底将他骂了千万遍。他仍旧笑着,想从另一个角度下手:“你认识育英高二三班的慎秋吗?” 慎秋翻书的动作一顿,眼眸抬也没抬,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紧张了。 “他和你名字一样,但是生活却完全不一样,这么想想觉得上帝很不公平啊,明明是一样的名字,可不管哪一样都比不上你一点。”他语气感嘆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慎秋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书的页脚,皱着眉头问他。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季如安在试探他的反应,江揽云知道的事情,慎秋知不知道。 “你打扰到我学习了。”慎秋语气很冷淡,手指藏到桌子底下,怕被季如安看出自己的情绪。 他不能表现出对这件事情的在意,哪怕他真的经歷过那些被季如安云淡风轻略过的一切。 “你不在乎那个人的故事吗?毕竟他……” “我为什么要在乎?”慎秋打断了他的话,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你想说些什么,你口中所说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江揽云也认识他,你们俩是好朋友,应该也有听过这个人吧。”季如安随口道出了一个对慎秋来说落地惊石般的消息。 他瞳孔一缩,江揽云怎么会认识以前的自己? 但他强压下紧张,努力镇定下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从第一面开始,就对陌生人使用暴力,你觉得你值得别人相信你口中胡编乱造的一切?” 季如安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的确没什么证据证明自己说的这些,而且他的确第一次见面,就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伤了慎秋。 可自己早就付出代价了不是吗?住院的半个月里,他无时无刻都想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暴揍一顿,他觉得这早就相抵了。 “但那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穿得像他,我错认了我早就和你道过歉了,你不接受还能怪到我的头上?我把你认错他才不小心伤到你的,这怎么算我的错?” 慎秋一点也不知道季如安被人报復过,他气得经络里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指尖都在颤抖:“那你就可以随意伤害其他人了?你的道歉我难道必须要接受吗?” “那不是其他人,每个学校都有的边缘人而已,有人生来就是只配活在阴影底下的,除了学习之外毫无优点的怪物,很碍眼不是么?”他对慎秋的怒气觉得奇怪,打抱不平这种事实在很多余,“我不信你没有做过一件孤立边缘人的事情,你要是觉得这点不好,怎么不去拯救全世界?世界上这种人多了去了。” 季如安的优越感仿佛与生俱来似的,他觉得这一切完全理所应当,生活在底层的人必须得去接受被霸凌的过程,他们没理由拒绝,更没办法拒绝。 第14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觉得高别人一等,用悲悯的目光注视每一个被你欺凌的人,这算什么,假装你有着最后的善良吗?” 明明事情都是经自己手去做的,可最后摆出无辜嘴脸的还是他,好事不做,坏事做绝。 慎秋压不住内心的火气,季如安的态度实在是太无赖太强盗逻辑,他没法不气,眼眶里不受控制地蓄上了眼泪,即使他完全不想这么做,显得太弱势。 “你干吗?!”季如安眼睛睁大,周围看过来的探究的眼神越来越多,他忙朝着他们露出一个笑来缓和,然后直接坐到了江揽云的位置上挡住别人的视线。 季如安压低声音,给他拿了张抽纸,不想让他被同学看见:“你是想搞坏我名声?要是他们误会我欺负同学怎么办?你现在就是在为孤立我做准备?果然心机够深,江揽云的朋友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话语里包括了陈阿渡,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怼得他哑口无言,仗着自己的圈子在班上受欢迎,主动孤立新同学么?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慎秋没接他抽纸,眼睛使劲眨了眨把眼泪憋了回去,他支撑着表情,好让自己显得强势一点:“你的名声早就够差了,没必要我再为你添砖加瓦。” 他深深唿吸了一口,缓和情绪:“现在,回去。这不是你的位置。” “我可以回去。”季如安这么说,他本意从来就不是和慎秋理论,他是想通过慎秋来压下江揽云的动作,“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回、去。” “你不要太过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霸凌我,欺压新同学很有成就感?你口口声声说着我欺凌别人,难道你就足够善良吗?那你现在的举动是什么,赶人?这是你应该做的?” 慎秋没办法和他争论,季如安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不管说什么都在他那里行不通似的。 第21页 他突然注意到了一点,季如安好像很在意大部分人看他的眼光,他坐到这里就是为了挡住别人看过来的视线,怕那些他刚刚建立好关系的同学对他倒戈相向。 慎秋和他一样压低声音,说起来倒有了几分威胁的意思:“如果你再不回去,我不保证我不会真的开始霸凌你,班级里现在有十三个同学,我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你对我的态度。” 季如安闻言眉头骤地拧起,他牙齿碰撞在一起,怒瞪着慎秋。 这地方还没站稳,慎秋人际交往关系明显很高明,对同学来说是不远不近的高岭之花,要是他说什么,没准大家就义愤填膺对自己群起而攻之了。 “我日……”他怕被同学看出破绽,把脸上那副阴狠的尊容换掉,勉强换上一副好的态度站了起来,“谢谢慎秋同学。” 他后一句的声音不算小,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那些探寻的目光逐渐收了回去,他的心情才缓慢恢復了点。 真是有够不识好歹的。 - 慎秋见他走了,悬在嗓子口的心才掉了下去。 他趴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休息,发觉自己实在睡不着后又趴着,把下巴抵在手臂上看书,一目十行的复习速度,指尖在桌面拨动着用来记忆。 慎秋只能转移注意力去做别的事情,不然这件小事肯定要记很久,季如安都忘了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连里面的措辞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霸凌他吗? 这种颠倒是非的事情也只有季如安能说出来了,要不是他主动殷勤来找,慎秋连说话都不会和他说,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简直气得发抖。 “电磁感应中感生电流通过线圈导线横截面积的电量:q=n△Ф/r……快忘快忘。”他手指交叉在一起,明明在记公式可心中仍能看得出来紧张。 忘掉就好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了。 慎秋唿了口气,觉得这样挺怂的,但能短时间内平復好激烈跳动的心脏,胸腔被砸的砰砰作响,这效果很惊人,平復的速度很快,他连情绪也不用憋住了。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班上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来班级,江揽云也来了,他打了个哈欠,但精神似乎很饱满。 眼下两团薄薄的乌青,很明显熬了夜。 慎秋有点担心:“昨晚没睡好吗?” 江揽云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抽屉里去,坐下来撑着头对他说了句:“没有,我昨晚没睡,有点事情处理。” “怎么了?最近都快期中考了,要是在考场上不小心睡着了那就遭了。”慎秋都替他紧张。 “一场考试而已,用不着那么认真,发挥好就行。”江揽云看他紧张兮兮的觉得好玩,侧过身捧着他脸晃来晃去,手指顺便弄他耳朵,“我们秋秋怎么了?感觉不开心啊,谁惹你不高兴了?我替你教训他。” 慎秋被他晃得迷煳,反倒心情松快了不少:“没有不高兴,我在复习功课。” 他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和江揽云去说,负能量满满的东西自己已经承受过一遍了,如果再告诉江揽云,弄得他也不愉快就不好了。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把不好的东西听进去后,他要消化很久才能缓过来,包括季如安说的那个“怪物”,他每次听到都是一阵惶恐。他不希望让周围的人跟着他的情绪走,他希望所有人都能高高兴兴的。 “真的吗?你眼睛红红的。”他手指略过他眼角,替他把眼泪擦掉。 慎秋抿唇一笑:“我也在打哈欠啊,习惯性流泪了而已。今天起床太早了,还没什么精神。” 江揽云闻言放心了一点,他起了坏心,把眼泪抹在他唇上磨蹭开了。 慎秋条件反射地舔了一下,而江揽云的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指腹传来一个湿润的触感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慎秋脸色突然爆红,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了:“我、我不小心的,对、对不起……”真的是下意识就去做了,慎秋懊恼不已。 “真、真的对不起,我帮你拿纸擦下吧。” 江揽云的确没意识到这个结果,不过他看着慎秋的反应,觉得自己做的很对。他接过了他给的纸巾,问了句:“什么味道的?” “恩?”慎秋不明白,顿了两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噢,你说眼泪吗?有点咸,像盐水一样。” 怕不确定自己说错,他又舔了一口,这下子肯定了:“恩,是有一点点咸。” 江揽云简直快控制不住晃他脑袋的心思了,这反应也太认真了,细緻得可爱。 他想逗他,于是伸出手:“看见我的手没?” 慎秋点头:“看见了。” 他又到抽屉里拿了块巧克力:“看见这颗糖没?” 慎秋还是点头。 江揽云说话像引诱小孩似的:“你乖乖把脸放到我手上,我就餵你颗糖,好不好,很划算吧。” 被慎秋主动凑上来求蹭脸……想想就要高兴飞了,江揽云说着就好像已经把人哄上手了一样,一点点慢慢哄他用脸蹭蹭自己的掌心,像只小奶鹿。 慎秋摇摇头拒绝了:“……不要。” 江揽云想着的画面破得稀碎,他不死心,追问:“为什么?” “就是……不要。”这举动实在是太羞耻了,像小狗一样,人怎么会去蹭别人呢?慎秋想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刚刚你舔到我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呢,没想到你那么不喜欢我啊。”他故作望天状,整个人矫情得跟失恋了似的,“难受。” 可慎秋就是信了,对待他自己心中认为熟悉了的人,他实在好骗得厉害,勾勾手指头就能被人拉过去了。 慎秋很重视对别人的感情,自己被伤害过,就不希望别人也受到一样的待遇,很怕别人在自己这感觉到不高兴。 “那、那怎么办?”他问出声,却得到一声悠长的嘆息,他心就被这一声弄得悬了起来。 他握住江揽云的手腕,十分犹豫地把他温热的手掌靠近自己的脸,想了好半天,才放下羞耻心,轻轻地……蹭了蹭。 江揽云掌心酥麻感顿生,心理上得到了瞬间巨大的满足感。十指连心,连心脏都好像被搔到了痒处,细细密密如潮般泛起涟漪。 “真是……”江揽云唇角控制不住地弯起了,然后立刻崩住表情,“再蹭一下,好不好?” 慎秋见他笑了,也就放心了,这下死活不肯再蹭了。 江揽云打开包装袋把巧克力放到他嘴边,想勾着他靠过来:“过来一点,给你吃好吃的。” 可只要慎秋靠近了点,他就把巧克力往前来了点,笑眯眯痴汉似的盯着。 慎秋机智地抓住他手,从他手上把巧克力咬下来吃掉了,临了还炫耀般朝他抬抬眉头:抢到了。 第22页 江揽云被他的挑眉弄的一瞬间心神震了一下,他乐得陪他,抽屉里带了一罐子,通通送给他了:“这是我唯一的乐趣,拿过来送给你的。” “什么?”慎秋接过巧克力罐,“意思是你亲手做的吗?” 他立刻就联想到了他眼下的乌青,小心翼翼问:“你熬夜是因为这个吗?” 江揽云理所应当地摇了摇头,正当慎秋松了口气的时候,他说:“昨晚是因为其他事情没睡,这个是顺便做的,知道你喜欢。” 顺便做的,知道你喜欢。 慎秋脸蓦地又红了,诺诺道:“……哦。” 一早上的负面情绪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第15章 他把巧克力塞进抽屉里,舌尖好像还残存着上一颗巧克力的甜腻味。 慎秋忍不住笑了笑,他不愿意去想太多复杂的东西,可之前季如安有说过一点,他突然想起来了,所以不得不问一下江揽云,不然总悬在那也不好。 慎秋迟疑着开口:“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就是……你认识育英的一个人吗?” 江揽云眼眸抬了抬,似乎是在想:“也许吧,你说说看名字。” 慎秋深唿吸了一口,语气提着:“他……也叫慎秋。” 之前季如安说过江揽云认识自己,可自己根本不可能认识江揽云。他实在没必要说这个谎,季如安可能真的知道点什么。 江揽云仿佛凝神思索了一下:“……好像有点印象。” 他没隐瞒,照常说了。 “……真的认识吗?” “认识倒不一定,只是听说过而已。”他摸了摸下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其实你都不用问育英的慎秋,全国叫这个名字的人我也都或多或少知道点。”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慎秋之前的担心消失了不少。他真的怕江揽云认识之前的自己,如果认出来就完了。但听江揽云这么说,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慎秋凑过去问:“全国的慎秋多吗?” “很少。”江揽云说的随意,因为这个姓很特殊,名字也算不上大众化,但他说完又照常哄了慎秋两句,“但你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总觉得他这么说话已经成习惯了…… 江揽云确实习惯性地哄他了,即使这样,慎秋听完还是抿嘴露出了一个笑。被人夸奖了……他把话藏在心里偷偷高兴。 时间像流水似的不间断流过指缝,很快就上课了。班主任进班分配考试事宜,发布去年这届的试卷给他们练手。 班级里都是分发试卷的声音,到手时候安静了很多,只剩下笔写过试卷的声音,每个人都写得认真,慎秋也不例外。 题算不上轻松,但也不是过于难了,江揽云看样子好像游刃有余,考试才过去半个多小时他就写完了,慎秋从来没见过写这么快的,他看了一眼,随后加快了速度。 江揽云自己写完了,也不让慎秋安生。 他一会拽他衣角,一会又拉他的扣子,小动作藏在课桌底下,做得隐蔽。 慎秋专注写题,知道他在动但没出格,所以还在发奋着写题,计算那些数字。 那双手见他没反应,倒是越发不安分了,一点点略过他腰线的弧度,用手指的温度贴合。 慎秋觉得有些不自然,他担心别人看出异常,可考场又不能说话。他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笔,抓住了那只手,瞪了他一眼:不要动。 江揽云一本正经点头:我不动了。 慎秋放心了,把他的手放下,转而回去拿笔写题。 可没过几秒,那手就黏上来了,反而越发过分。知道这是在考试,他不能做什么大动作,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 趁着慎秋还没注意到的时候,一排扣子被解掉了一颗,那双手游也似的划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慄感。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慎秋脸色突然爆红,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在全都是同学的教室里堂而皇之做这种事,慎秋瞳孔一瞬间缩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再次放下笔,一点威胁也没有地用眼神去控诉江揽云不道德的行为。 湿漉漉潋滟的眼神。 像在欲拒还迎似的。 慎秋见他不动了,还觉得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略微有点高兴。他把自己的衣服扣子扣上,往里坐了坐,再次眼神告诉他:不许再做了。 江揽云还是点头答应了,但这次慎秋却不怎么相信。他左手拽住自己的衣领,右手拿笔写字。只要江揽云的手一过来,他就能抓住了。 这可是在考试,他怎么能这么大胆…… 慎秋抿了抿唇,换了一张验算纸。 之后江揽云果然就不再动了,这让慎秋松了口气,速度更快地去做题了,果然还是考试更重要。 江揽云做得实在是太快了,慎秋的速度比他慢了不止一点两点。他有些沮丧,但还在努力着,考试成绩最重要,也许他能考得比江揽云好呢? 虽然这么想,但他也知道这就是想想而已,这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奋笔疾书到考试最后一秒,每一题都演算了好几遍他才放心。 在原来学校他成绩好,不代表到这里他也能一样。 大家都一样优秀,所以他才更要比别人努力一点。 打铃收卷,班里严肃的气氛散了个干净。 慎秋长舒了一口气,他回想起刚才考场上江揽云的举动,有些生气,但又不能大声质问,毕竟慎秋不是特别开放的个性,被别人欺负导致他性格有点保守。 他小声问:“刚刚在考场上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江揽云凑近了点:“你说什么。” 慎秋又重复了一遍,没发觉这空隙太窄:“就是……老师同学那么多人呢……你还……还解我扣子……有点奇怪……” “为什么奇怪?” 慎秋说得很认真:“因为公共场合不能衣冠不整。” 江揽云配合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吗?那我私下就可以这么做了,对吧。” “……也……不行。”慎秋觉得怪异极了。 “私下为什么不行了,明明大家都看不到的,对不对?”他慢慢勾着慎秋往他想说的地方走,像引诱似的一步步拉着他。 “……可是……这不对……”慎秋发现了漏洞,“你不能这样。”有点凑得太近了,慎秋往后退了点,整个背部贴在墙壁上。 “你的外套呢?” 慎秋不明所以:“在……抽屉里,你冷了吗?我给你穿吧。” 他把外套递给江揽云,被他接过去,撑在头上。 第23页 慎秋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目光探索似的。 江揽云把两个人都罩在这件外套里,看不见别人。 慎秋莫名觉得有点危险,他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要、要做什么?” 江揽云看了他两秒,轻轻笑了出来。 他没做什么,只是好玩地捏住了他耳朵,顺便戳了他鼻尖,做成小猪状,笑嘻嘻道:“这个形态不可爱,我怕这么弄完你被同学看见,你形象就没有了。” 慎秋莫名觉得松了口气:“……这样么?” 江揽云还没来得及回答,班级门口就有人喊他的名字:“班长,英语老师找你有事。” 他无奈地把衣服放下:“我得先走了。” 慎秋默默接过衣服:“恩。” 陈阿渡一下课就去找隔壁女同学了,班级里两个关系近一点的都走了,只剩下前桌的上午刚有过矛盾的季如安。 快上课的时候前面那人好像掐准了点不给他拒绝似的回过头来,对慎秋说了一句话:“今晚放学,去一趟后山,把话说完。” 这么理所应当的口气,慎秋心却一下子悬到了嗓子口。 第16章 “……没什么好说的。”慎秋听到这话就条件反射地害怕,以前经常就是这么被叫出去的,然后接受他像对待牲口一样的霸凌。 慎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觉得伤害别人是件有趣的事情,季如安总是很愉快的样子,从欺凌他人中得到了快感,觉得自己能轻易掌握别人的生命。 季如安解释道:“只是聊天,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点误会。误会不解开你就对我有看法,我也很冤枉的好吗?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慎秋声音压得很低:“听说什么?你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吗?” 季如安唿吸一滞,有些震惊:“……你知道?江揽云告诉你的?” “那你就是承认了?” 季如安愣了两秒,才发觉慎秋是在逼问他,引导他说出来。他稳住心神,觉得江揽云应该没有告诉他,大概是在猜测而已:“不,没有,我没有做过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 他正正噹噹拒绝:“慎同学,你的污衊我不接受。” “是不是污衊你自己清楚。”慎秋趴到桌子上,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毫无意义也不会有结果。他心里堵的厉害,季如安根本不讲道理。 “那就是污衊,慎同学,我发觉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如果是因为那天在冷饮店的事情,好,我道歉,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承认是我的错。” 季如安越发殷勤得古怪,说的话也古怪。 还没讲几句话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江揽云和老师一起进了班,季如安立刻把头转了回去,一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像是在讨好些什么,好像被人捏住了某个把柄。 慎秋只感觉到了这些,但让他不能理解的是,看样子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原来的慎秋。既然如此,那他根本没有什么把柄捏在自己手上,也就没理由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 那就是有别的理由。 不过暂时慎秋不太清楚,但日子久一点,马脚肯定会露出来的更多,至于他这么做的理由,到时候也就一清二楚了。 他不觉得季如安这么说话的理由是想要人际关系,毕竟上次他发觉周围人不待见自己之后很快就转向了其他地方,和一群同学聊得风生水起,可以看得出来他社交一流。 这么做让慎秋有一种感觉……他在慌张些什么…… 上课时间,慎秋从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挺直了腰。他不想去想那么纷扰他思绪的东西。他只想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能有钱给福利院捐款改善条件。 梦想不算大,他只想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上辈子那样跌宕起伏,再也不想去经歷了。 没有伤痕的手臂,看上去……要比之前让人放松多了……为什么只是想过的轻松一点,却总有太多太多的麻烦阻挡在眼前。 慎秋缓而慢地眨了眨眼睛,觉得思绪有些疑惑起来。他一方面觉得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学习一点知识,去提高考试成绩。 一方面又很想让季如安过的不那么惬意。 慎秋上辈子的事情不那么容易走出来,但他并不想耿耿于怀那一切,可却总是被季如安的态度弄得不胜其烦。 两种思绪两极分化,让慎秋很明显地情绪低落了下来。 一整天,慎秋都没有再高兴起来。 晚上,他特地避开了江揽云,准备一个人回家。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想拉开点距离。像是一种惶恐,怕江揽云知道他一直照顾的慎秋换了个人,怕看到他的表情露出失望。 一直为这种事提心弔胆,还是自己早点离远点的好,也就不用经常担心了。 慎秋拒绝了江揽云送他回去的提议,等到天晚了班里人差不多都走了才开始收拾东西起身回去。 可楼梯口有人在等着他。 如他所料,是季如安。 “去后山吗?”他问。 慎秋绕过他,没回答,一个人自顾自走着,跟没看见他似的。 “站住。”季如安迈开腿跟上来,“那里没人,学校里有人巡查,说话总归不方便。” 慎秋明摆着拒绝过他好几遍,可他都视若无睹,装作一点不知道的样子,必须慎秋同意才行,不同意也逼的他同意。 这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只有稀稀疏疏回家的同学们。季如安一副和他关系很不一般的表情,手臂搭在他肩上带他去后山。 “……行。” 离得太近,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慎秋忍住想把他那只手甩开的冲动,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慎秋想如果他这次说完了就真的把那些小动作结束了,也许是一件好事。而且现在周围也没什么人,季如安又强制要他去,他也无可奈何。 后山离的不远,里面很多松鼠都躲在树上,里面有一面很大的湖,水清鱼澈,都是经常换水的功劳。 四周暮色四合,夜色渐沉,环境渐渐显得幽深起来。 慎秋停下了脚步:“……好了,已经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季如安倒是没有立刻开始说上午的话题,他只是发现这人傍晚没脾气的时候看上去很温顺:“难怪那么多人说你长得漂亮,说的挺对的。少了坏脾气的样子,顺眼多了。” 慎秋背倚在树干上,垂着眸子:“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说这些,那就算了。”他起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他瞳孔勐地一缩,身体僵直了两秒。季如安每次在慎秋遇见他想要逃走时都是这样拽住他肩膀,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的。 慎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刻甩开他手:“你在做什么?!” 第24页 阴影藏得太深,这样的举动倒像是在一点点发掘他的痛苦。 慎秋一刻也不想和他呆下去,这山因为有一个湖而夜里见冷。他的外套在抽屉里,此刻只穿了件衬衣,风一吹过,便冷的人直打颤。 “慎同学,你这么做实在是草木皆兵了点,搭下肩膀又没什么。” 对季如安来说没什么,但对慎秋来说有什么。 慎秋攥紧了手指,牙齿咬得很重:“如果你真的没做什么,大概不会觉得是我草木皆兵了,明明在害怕的是你,为什么要在刚才的场合说这种话?” “……你多想了。”季如安被戳中了心事,顿了一秒才反驳他。 “多想的是你,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慎秋压低了嗓子,一点点质问他。 他的掌心早已捏出了汗渍,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季如安的确想到了以前的那个慎秋,刚才两个人的反应在他脑海中高度重合,惊得他恍惚起来,两个身影重叠,倒像是重见了以前的慎秋。 “不,并没有。” “你有。” “没有!”季如安喊出了声,枝桠惊鸟飞起一片。 他那封存在老早学校的记忆被陌生同学揭开,秘密被人发现一样跳脚。如果这个学校的人也知道,而且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的话,那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季如安怒视着他:“你想通过我知道些什么?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过去,但找不到污点就来编排谎话的话,那这场谈话也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慎秋的确没有证据,但季如安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他眸子渐沉,不想再从慎秋口里听见什么不符合他心意的话,勐地捂住了他的嘴。 慎秋后脑下一秒就狠狠砸在了树干上,痛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季如安的动作实在是太突然,慎秋意料不到他真的会对陌生同学动手。 季如安眼神可怕的厉害,像要杀人灭口似的捂着他的口鼻让他完全无法唿吸,贴近着对他说:“你知不知道,育德后山的湖,淹死过人?” 第17章 慎秋挣扎着想扒开他的手,可后脑的撞击让他一瞬间有些精神恍惚,他只能反抗性地去扒他的手,可惜因为暂时的头晕目眩而毫无用处,只在他手背上留下了几道印子。 季如安直到慎秋挣扎幅度变慢之后才松开,见他脱力地倚在地上,有血迹从头髮内蜿蜒着流向脖颈,陷入衣领内。 慎秋迟迟没反应过来,眼眶里充血一般难受。氧气进入肺的流动速度都变慢了一般。 季如安蹲下来,和他平视:“我其实很捨不得伤害你的,破坏了美好的东西,是个人都会心疼。但你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我才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他摸上慎秋的脸,触感温润细滑。他眼神里带着怒气,嘴角装作老好人似的却含着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慎秋没搭理他,掰开他的手甩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抱歉,我刚才只是一时控制不了自己而已。” 季如安确实怕他出什么事,他之前气狠了,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经摔,已经开始流血了。 他又接着说话,想要给慎秋洗脑是慎秋自己的错才被他“不小心”伤到了的:“同学之间要没有那么多小心眼的是吧,我只是不小心的,希望你能大度一点,真的非常对不起。” 好像很真诚。 慎秋面无表情,他动作有些滞顿的摸上仍在疼痛的后脑,放下再看时手上多了不少血迹,红色像是绽放在了掌心里,痛到有点麻木。 季如安下手不知轻重,树身上面的血迹还未完全风干成褐色,掩藏在粗糙的树皮外,乍一看没有任何痕迹。 他抬起眸子看着季如安,目光里没有一点温度:“可是……我并不想原谅你。” 容忍久了,总会被被人认为太好欺负了。肆意欺辱这种事,不想再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一遍遍原谅别人,可从来没人原谅过自己。 明明……没做错过什么…… 季如安有些恼火:“……没必要这么小气吧……” 慎秋没有出后山,只是慢慢往里走,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清脆而又沉闷的声响。 “你去哪?”季如安问。 可是没得到回答,一只松鼠蹭地从他脚下跑过,吓得他心脏一跳。周围的气氛愈加安静,暮色像阴影一般笼罩着整座山。 “喂!” 季如安跟了上去,他拨开树枝寻着慎秋的影子:“既然这样,那事情就结束了,赶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慎秋摇摇头说:“还早,我不想回去。” 季如安见他肯说话,也就觉得好劝多了:“你头流血了,总要去包扎的吧。” “不回去。”他说的话似乎有些任性,怎么也不肯回去。 “那总不能在后山过一晚吧。” 季如安在伤害别人之后才开始装好人,一副非常体贴担心慎秋的样子。 慎秋语气毫无起伏:“我在找东西。” 季如安听到这话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周围环境气氛感觉越发阴森:“现在怎么突然开始找东西?明天再找吧,现在天黑了也看不见。” 慎秋白色衬衫被血染上了颜色,他晃晃悠悠回过头,认真问了季如安一句:“你刚刚不是说……这湖淹死过人吗?”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那个湖边,空气里越发寒冷起来。 季如安后退了两步:“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又不是我亲眼看见的,大家都这么说。我之前只是想吓你而已,你别多想。” 慎秋闻言却笑了,眼底一点点浮现出笑意:“原来只是个玩笑啊。” 他笑得很温柔,完全不像在发脾气。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任是季如安这种人,也不得不被他吸引住了。 季如安神情松缓不少:“你知道就好了。” “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拒绝下去陪那个失足的同学吧。” 慎秋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季如安连连后退,嗓音里有些怯味,慎秋现在的样子,平静得可怕,他顿时有些慌乱:“你想做什么?!我可没对你怎么样!” 只不过头流血了而已,过去包扎一下就不会有事了,没必要闹这么大才对。 “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季如安转身想走,却被慎秋一把拉住了手臂。 “对不起了。”慎秋和他道了个歉。 细细软软的嗓音落入季如安的耳膜,下一秒,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本来就有些脚软,此刻更是出乎意料。慎秋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重生后慎秋第一次遇见季如安下意识躲开他的时候,就把他远远地甩开了。早就不是那个孱弱的身体,却一直以为自己无力反抗。 第25页 被锁链困久了的身体,不论力量变得如何强大,永远也逃不出来了。 换了一副身体,却总是没什么改变,照样被他压着,太久了。久到早已厌烦了这一切,开始真真正正地想要摆脱他。 冰凉的湖水一瞬间涌进鼻腔,季如安条件反射地去挣扎,想要从水里逃出来,周围天色愈发暗了起来,衬得岸上的慎秋如鬼般恐怖。 季如安害怕了,他觉得慎秋是真的疯了,他想要自己死!残忍又歹毒,真的对自己下了死手! “救、我……我……唔……不会游泳!慎秋!……拉我……上去!”他不会换气,连吞了好几口水,一股子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慎秋没他想得那么残忍,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害人这种事,他只是觉得季如安不应该这么嚣张下去了。 得到了教训,就不再敢轻举妄动威胁自己了。 脖颈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他只是站在原地,熬着时间等季如安没了力气。 这样的季如安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比他还要渺小和卑微,被他按在马桶里强行沖水,弄得浑身狼狈无比,满身都是厕所难闻的怪味。 干净的校服变得骯脏,布满了鞋印,鞋袜被水浇湿,每踩一步都往下渗着水。无数次想到去死,都停了下来。 生的希望愈发微小,直到消失。从天台上一跃而下,估计是他上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一件事了。 没了慎秋,还会有下一个同学被强迫呆在这个位置上,这是一个无底的循环。 那天,从厕所回到教室,大概是他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条路了。 感觉是无尽的,他只能强撑着自己走下去,自尊在那一条路上被践踏得干净。 周围人避之不及的眼神,连忙捂住口鼻的动作,都像蛇一般缠绕着他。 慎秋蹲在草地上,双手环抱着腿,头低着,默默看着地面,眼泪啪嗒一声掉进了草丛里隐而不见。 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不用担心会被看见。慎秋很少让不好的情绪外泄,如果让别人也跟着心情沉重,他会责怪自己。 可是,真的有点委屈。 委屈得鼻酸,甚至想到这些事情,眼睛就开始泛热。 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因为贫穷和丑陋成为季如安的霸凌对象。明明很努力地去学习,也没有老师的在乎,福利院被丢弃的孩子,好像从出生就带了罪。 他望了望天,黑幕似的暗沉,偌大的天空上,只挂了一颗星。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抬眼去看季如安的情况。 他在水里挣扎个不停,因为时间过去了,渐渐动作也慢了下来,喊声也慢慢微弱起来,肺部灌进了大量湖水,唿吸困难,身子也开始慢慢向下沉,整个人陷在濒死边缘。 他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个字:“救……我……” 慎秋纵身跳下水,向季如安的方向游过去,血渍在水里化开,湖水渗进伤口里,连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18章 慎秋环抱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岸上拖,季如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他手臂,抓的用力,即使意识已经开始模煳了。 慎秋的头髮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一滴滴往下渗着水,流进衣领内。他擦了把脸:“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不想杀人而已。” 季如安的唿吸还未停止,口唇末端发青,四肢僵硬变冷,唿吸浅表,因肺部吸入了大量水而鼓胀起来。 慎秋把他仰躺着放平,头稍微后仰,撬开他牙齿把挣扎中吸入的污物倒出来,然后右手掌平放在心脏下端,左手放在右手背上,手臂伸直垂直向下反覆按压。 季如安口鼻里的水渍泡沫喷涌出来,大约三四分钟后才渐渐意识清晰,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 溺水的感觉像是在等待死亡,季如安感觉自己很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连连呕了好多湖水出来,浑身脱力,用手撑在草地上唿吸着。 冷风吹过黏在身上的湿衣,冻的他直打哆嗦。 季如安从没有经歷过这样的事情,他眼前不断浮现慎秋拉他下水前的那一个眼神,空洞的像是一个死人。 这样的慎秋甚至给他一种感觉,是那个已经火化了的人回来报復他了。 他抖了一下,内心的恐惧愈发深了起来。濒死的感觉很可怕,窒息更是让他连眼睛都肿胀充血起来。 他花了一段时间才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反应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腿一软,差点又摔下去。 季如安嘴唇微张,想和慎秋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却完全不敢靠近他一点,他怕慎秋再把他扔下水,而他又完全不会游泳。 “站住。” 说话的是慎秋。 在空荡的夜里显得幽深而寂静,季如安一哆嗦,脑袋还沉着:“……对……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知道我错了……”他语句断断续续,说话着急,“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回去吧……” “今天的事情……” 慎秋话还没说完季如安便连连点头:“不、不会说出去的,求你了……我……能不能……回去?” 他问的小心翼翼,脑袋昏昏沉沉还难受着,灌了太多水又喷出来,现在身体还很不舒服。他真的害怕慎秋了,一脸淡漠的样子下手也毫不手软,四周早已暗了下去,季如安看不清慎秋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些轮廓。 树木掩了他的身形,季如安眼睛充血,看周围的一切像是鬼影喧嚣,风略过枝头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一过便是冷得发颤。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復,心里慌张得厉害,周围越发寒冷,像入了冰窖。季如安颤颤巍巍看了看身旁,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我、我先走……先走了,对……不起,明天……明天再说,这里……有点太吓人了……” 等待了大概三四秒之后,季如安便抬腿就跑。他脚步发悬,身子发软,踩在地上碎了不少枯叶,咯吱咯吱响了一路。季如安没什么力气,也刚刚才从溺水恢復过来,膝盖撞上了树根狠狠摔了一跤。 膝盖肯定破了一大块,可他头也不敢回,跌跌撞撞爬起来,他受不了这里的气氛,也从心底恐惧那个和死去慎秋相似的人。 慎秋知道季如安跑了,可他没追,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按了按疼痛更甚的头部,伤口被水泡的浮肿,还有水里的沙砾好像嵌在了伤口里,疼得他手指碰上去便是一缩。 周围暗的可怕,慎秋缩在一处,意识逐渐开始模煳。 簌簌声响,季如安的动静也完全消失了,慎秋抱着膝盖坐在树底下,身上好像被湖水洗净一般,他抹了把脸,又把头低下去。 他也害怕这没有光亮的四周,好像被人抛弃在荒野。 手机突然响了,慎秋身体一颤,缩得更紧。 第26页 那铃声不依不饶响了许久,慎秋才回过神来,把它从裤子口袋掏出来。 机身全是水渍,他把屏幕擦干净,来电显示是江揽云。 擦手机的动作一顿,他划过去:“……餵?”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你在哪?!还没回家吗?现在这么晚了,快回家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江揽云的语气很着急,连连问了好几句。 慎秋脑袋发困,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听出了是江揽云的声音,熟悉得让他感觉放松了一些。他头埋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我好睏……我……想回家睡觉……” “好好好,困了对吗?我去接你回家,你人在哪?” 慎秋唇角弯起,迟迟地应了声:“……在学校……后山……” 江揽云立刻让司机开车去学校,一边陪他说话一边焦急地算着窗外的距离。 今天慎秋的态度有点不寻常,他放学没回去,直接在慎秋楼下等他回来,可一直到了快凌晨,也没看见他人。慎秋没别的地方可以去,除非被人带走了。 “我很快就到,你在原地等我。” 慎秋越来越冷,连嘴唇都开始发抖:“……我刚刚做了件事……我把季如安推下水了……他不会游泳……” 慎秋不可能无缘无故伤人,江揽云很清楚他的性格,所以他问他:“季如安把你怎么了?” “……我头流血了……” 江揽云眉头渐渐拧紧:“是他做的?” “……他让我来后山,还撞我……我没忍住,就把他扔下水了……”慎秋说着说着便抖了起来,上牙和下牙直打颤,空气里冷得吓人。 “是吗?我们秋秋可真棒,他还在水里吗?”江揽云夸了他两句。 季如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江揽云还怕对他下手的时候慎秋心软。现在看来,季如安完全是活该了,换了新学校不知道安分,照样招摇,还是对慎秋动手,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江揽云不管慎秋做得对还是不对,他都只站在慎秋那边。他对慎秋完全无条件护短,总觉得自己欠了慎秋什么。因为再遇见他太迟了,所以才让他那么受季如安欺负。 慎秋低着的头露出浅浅的笑,之前还担心江揽云觉得他不好,现在看来,有点多想了。他垂着头说:“……没有……我又把他救上来了……” 江揽云眉头仍旧皱着:“为什么要救?我觉得让他烂在水里应该更好。” 不管慎秋接下去计不计较,现在江揽云肯定是要计较了。既然警告不够,还敢接着约人私下动手,那也就不怪江揽云对他不留情面了。 平和下皮囊伪装着的野兽,暴露出面目的时候……恐怕又是一场风雨。 慎秋抖得更厉害了,他头昏的更深,背部紧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我好冷……” 江揽云让司机开车的速度开得很快,和门卫说了声直接开进了学校,他透过窗户看那满山的树:“我去找你。” 慎秋闻言抱着膝盖的手指渐渐松开,缓而慢地吐了一口气,即使身体还在颤抖着。 江揽云给人的感觉很安心,只是听着声音,就慢慢地让人平静。 过去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听筒里传来江揽云的声音,远远地靠近。 “是你吗?” 慎秋迟钝地抬头,不远处一个人正越过树林过来,距离越来越近,身影和江揽云重叠。 “我到了。” 第19章 慎秋没晕,他只是一直撑着,见树影影影绰绰中来了一个人。他知道是江揽云,所以很放心,手指扶着树干站起来,朝他蹒跚地走过去。 “……江揽云……” 听到慎秋虚弱无力的声音,江揽云立刻反握住了他的腰,让他不至于跌下去:“我背你。” 他蹲下来,让慎秋趴到他背上。 慎秋直觉困的厉害,走路都轻飘飘的,所以他手臂顺从地揽住了江揽云的脖颈,下巴抵着他肩膀。 颈间只有股温暖的气息,慎秋唿吸声绵长而又微小,细细地洒在他耳后,温热的气息笼罩在他耳边。 “……你带我回家吗?” “对,不过那之前我们需要看医生。”江揽云手绕过他腿弯,用对待小朋友的语气和他说话,温和缱绻,听的让人很想入眠。 慎秋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江揽云的话:“……我不想看医生……我想睡觉……想回家……撞了头睡一晚就好了……” 看医生要花钱,不用那么麻烦的。 以前的慎秋没有钱,他赚的钱仅仅够生活费和学费,过得还很拮据,穷人的话,生病都是一种奢侈。 “那我们不看医生了。”江揽云知道他疼得厉害,也困得厉害,不怎么清醒,才这么安慰他。 但江揽云怎么也不可能答应他真的不看医生了任由他自己的想法回家睡一觉,所以趁他还不清醒的时候骗骗他,然后带他去看医生。 慎秋信了,唇角弯弯,心情高兴起来了,小声回了他一声:“恩。” 他想说很多话,可现在没有力气,只想睡觉。眼前看的东西都有了重影,耳边感觉有嗡嗡的声响吵的人有些烦躁。 江揽云把他放下来,抱进车里,臂弯里的人扒着他衣服往他怀里缩,不肯进去。 “怎么了?”他摸摸慎秋的额头,像是发烧了,衣服还是冰冷潮湿的。 慎秋无意识地拽着他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车里有灯,他有些畏光,灯亮得他害怕:“……太亮了……”他蜷缩着身子,眉头紧皱着。 江揽云用外套盖住他,一点点拍着他背安抚他,过了一段时间慎秋才渐渐平静下来,窝在外套下睡着了。 车内做了隔断,司机开着车,看不见后座。 江揽云帮他把湿衣服脱下来放到一边,暂时没有替换的衣服,他只能给慎秋穿上那件外套。空调温度适宜,江揽云帮他换了个平缓的姿势,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睡梦中的眉头也没有松缓,像是被梦魇缠绕住了一般。 江揽云看着他,就想起了一个人,也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人在风里雨里肆意奔跑玩闹弄脏自己的时候,他的衣服也总是难见的白,在窄小的昏暗的屋子里恍得人眼花。那时候开始,慎秋就爱跟在自己身后,即使他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他也总是凑上来,露出笑嘻嘻的脸。 江揽云正入神,慎秋的手机响了。 他皱了皱眉,把手机拿出来,来电显示只有一串号码,而且不是江揽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随手就把电话挂断了,扔到一边。 第27页 没几秒,那电话又响了,江揽云不耐地接起来,见慎秋不舒服地动了动,他顺便伸手捂住了慎秋的耳朵,怀里的人才安静下来,眉头微微松开了些。 他划开手机:“哪位?” 慎秋睡着的样子很乖,他忍不住摸了摸他头髮,将他半干的湿发揉散开。 对面的声音算不上熟悉,语气倒是有几分愉悦:“是慎秋小同学吗?” 慎秋把他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他就换了个号码打过来。 ——是那个简一朗? 江揽云动作的手没停,绕道慎秋耳后按压,懒洋洋地:“他睡了,你有事?” 简一朗把架在手指上的钢笔放下,滚落到案桌上,不復之前有些玩笑的口气:“他在你那里睡的吗?你是他同学?” “有什么事?” “没什么,这么晚睡在别人家不太好,我去接他吧。你把地址发给我,谢谢。” 礼貌又不礼貌的样子,江揽云并不是很乐意听他说话:“我觉得挺好,年轻嘛,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在哪睡就在哪睡,你说对不对,叔叔?” 最后那两个字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简一朗觉得自己心上突然勐地被扎了一刀,噗呲噗呲往外流血。 三十小几风华正茂的年纪,被高中生喊叔叔,这脸还真是没法要了。 他无奈,但仍旧坚持:“我去接他吧,小同学告诉我地址就好。” 这是准备趁火打劫? 江揽云对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又不是关系多亲近的人,却装作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在圣鼎酒店头狼似的眼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直截了当地说:“别妄想了。” 那头半天没说话,江揽云唇角微勾,又补了一刀:“还有,慎秋是我的人,叔叔再见。”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话说得又中二又坚定,江揽云没那么多耐心陪聊,慎秋还睡着,他不希望把他吵醒。 简一朗那边确实受到了惊讶,因为慎秋明确地和他表示过并不喜欢同性,说得很斩钉截铁,所以他动作也一直没敢太大,总觉得怕慎秋反抗厌恶,从而远离自己。 可如今电话那头的男生告诉简一朗,慎秋是他的人,这下子还真的有趣起来了。 不过,这并不是简一朗乐于所见的结果。他将手中的钢笔绕着手指转了一圈,心情由愉悦变为了探究,也算不得心情好了。 圣鼎那天慎秋给他的变化是惊喜的,他喜欢这样的慎秋,不是高高在上冷漠的,而是柔软的,像麋鹿一样的诱人。 他对这样的慎秋很喜欢,也愿意保持着距离慢慢接近。 但现在,这些计划完全打乱了,慎秋有了身边人,而且还是个同性,而且那人说话还非常不客气,那就由不得他不动手了,否则怎么算得上他的追求者呢? 喜欢就去追,这是简一朗的人生信条。 两个少年之间的感情,易散脆弱,一个毛头小子哪有身经百战的人来的更有吸引力呢。 简一朗眸色深邃地看着那串属于慎秋的号码,玩味地盯了半晌,将那串号码记了下来,从第一个数字到最后一个数字。 既然有了同性对象,再换一个那就很轻易了。 慎秋即使在睡梦中也耳鸣得厉害,又听见身边说话的声音,迷迷煳煳醒过来,睁开眼睛:“……什么声音……”他揉揉眼角,想坐起来。 江揽云轻描淡写说了句:“诈骗电话。”随后把那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手机被随意放到了一边。 慎秋迟钝地应了声:“……恩……我能再睡一会儿吗?”看见江揽云点了头才又缓缓闭上眼睛,握着他衣角睡着了。 前狼未走便又惹来了一条,江揽云倒不在乎这些,反正慎秋只愿意接近他,而不是那些人。 他越看慎秋越喜欢,忍不住往他耳廓里吹了口气,又捏了捏他耳垂。 慎秋小幅度地缩了缩脖子,声音轻得像是没说话似的:“……唔……”他把头埋进江揽云的腿旁,无声地抗议着耳边的骚动。 第20章 见他实在困得连反抗都不肯动了,江揽云也就不逗他了,用手遮住了他眼前的光线。 他把慎秋带回了自己家,江家附近不远就有医院,之前在车上就早点发了消息让人叫医生过来看看情况,严重的话就去医院,不严重就先让他好好休息。现在医生已经在别墅大厅内等着了。 江揽云把他抱起来下了车,顺便把医生喊去了过来:“过来看看他什么情况,需要去医院吗?” 他小心地将慎秋放在会客沙发上,往他脑后垫了个抱枕。医生忙拿着仪器替他上上下下检查,也顾不上和江揽云说笑两句了,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也神情严肃起来。 医生简单查看了一下慎秋的情况,看到颅后的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得去医院拍个ct才能确定情况,这里仪器不足。不过你看到他有什么反应吗?呕吐或者畏光?” 江揽云拿了件衣服给他套上,带他去隔壁的医院:“没有发现呕吐,可能是我到的太迟了,不过他畏光,我抱他进车里的时候他明显害怕了。” 医生闻言若有所思,医院内灯很明亮,照得黑夜里进来的人像入了白天。慎秋并不是睡着了,他只是开始意识模煳了一段时间,现在逐渐有些清醒,但仍旧头痛耳鸣。 “……这里是医院吗?”慎秋眯着眼睛问了句,周围的明亮照得人睁不开眼。 “……我们一会儿乖乖做个检查,明天和老师请个假带休息几天,等你好了带你出去玩一圈好不好?”江揽云知道他肯定要住院一段时间了,不过得先让他答应检查再说。 慎秋带着鼻音“恩”了一声,任由被医生带去检查治疗了。 这一番忙碌下来,夜已过半,窗外已显出朦朦胧胧的晨光,月亮浅浅地铺了一层在云里。 慎秋的头部被缠上了纱布,出来时已经睡了。江揽云那天晚上没回家,留在了他隔壁的陪护床睡了一晚。 轻微脑震盪,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晚上发的烧白天睡醒了就好了,身体状况也还不错,嗜睡或者耳鸣的情况也减轻了许多。 白天天刚亮,江揽云就醒了,只是睡了半夜,精神比平时睡了一夜还要足,他下床穿鞋,绕到旁边去看慎秋。 慎秋还没醒,江揽云趴在床沿边看他,伸手推了推他鼻尖,嘴唇微张,露出藏在里面的那节湿润淡粉的舌尖。 他眉头仍微皱着,江揽云抚了抚他眉心,怕吵醒他于是放低了声音:“我帮你个忙,你醒来之后要高兴一点。” 他在床头留了个便签:记得按时吃饭: )学校我帮你请好假了。 江揽云回了别墅,让人给慎秋送衣服和早饭,自己洗漱完也准备出门了。 那件事情应该加快进程了,总让季如安在自己眼皮底下乱晃还真是碍眼。既然警告不够,还找人私下针对,也就不怪他光明正大动手了。 第28页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季如安还怎么找退路。 - 回家后的季如安胆战心惊了一整夜,第二天才转好。 溺水濒死的感觉像水草一样扼住他喉咙,使他难以唿吸,现在想起来还仍旧后怕。 他觉得是慎秋在后山故意伤人,想让他溺水而亡,幸亏他运气好活了下来。所以必须要给慎秋一个教训,否则实在洗刷不了他的冤屈。 那天晚上他的表现实在是太怂了,还和慎秋连连道歉,要不是被吓到了,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让人笑话的举动? 现在想想,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季如安倒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那天晚上他已经道过歉了,既然道过歉了,那他就没什么错了。慎秋在学校后山下手,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必须给他教训让他时刻警惕着。 翌日。 他很早就去了学校。 到了班级里,大家都在三三两两的聊天,不像平日里那样温习功课,教室不是那么安静。 季如安准备直接找慎秋算帐来着 ,可他刚一进门,不少同学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怪异的……探究的……不满的……愤懑的……等着看笑话的眼神。 季如安进门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他手插进口袋里继续往里走,周围窃窃私语声更大了。几个人交头接耳,说着关于季如安的同一个话题。 “真的是他?会不会是假的?我看平时他人好像还不错啊。” “就是他吧,有谁会这么污衊一个人啊,构成条件都可以入狱了,这么干太损人不利己了,我觉得是真的。”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这种人凭什么来育德?他不配在育德上学,成绩方面也有问题,二班的学生哪一个拉出来都比他好吧,凭什么多占一个位置?” 之前模拟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季如安的成绩并不足以让他在育德上课。 可他有理由,因为他是全国机器人大赛的一等奖,到时候可以说是以特长生进学校的,但现在同学们对他的态度好像很不满。 “我们那么努力才能进一班,为什么他就可以空降?” 季如安听见这话,走上座位的脚步停了下来:“我是以特长生的名义特招进学校的,成绩方面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向学校投诉。” 也是够了吧,当他是听不到还是怎么样? 高昂的学费,优秀的师资条件,每一位学生都是打败的无数同类才得到的名额,不说是全国机器人大赛一等奖,一班的学生们每一个人身上的荣誉都与他不相上下。不仅仅是成绩,而是这里是只有最为优异的个人才能进的一班。 这次考试成绩一出,不仅仅是一班,连二班都沸腾起来了。每一次考试都是学生们之前的战争,更是二班对一班的战争。 前三班是按成绩分的班,二班的有的学生们与一班仅仅是相差了一分,而空降的新同学分数连他们的一半都不到,这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二班就意味着不如一班,各方面参赛和选拔都将从一班挑选,其次才是二班。生来便是利己主义者们的学子们怒了,一个空降差生,凭什么占了他们的名额? 其实季如安的成绩在以前的学生并不算差,只能说普通,可在精英学子们面前,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当初季如安来学校的时候就有不少人不满,可不知道他底细,也就只能把那口气咽下去。但现在这分数一出来,就可以光明正大提出不满了。 而且,现在这件事,比分数还更严重得多了。 有人挑了现在这个时机,在育德学生们之间散播了一个对于季如安来说极为致命的消息,这个打击,完全可以让季如安在育德名声扫地。 季如安所在意的同学关系,圈子中的领导身份,都将不復存在。 育德的学生们是高傲的,眼底也容不下沙子。要是当初季如安去的是九班,激起来的水花绝对没有现在的大。 一个高个子男生抱臂倚在课桌上,晃了晃脑袋,闭着眼睛说了句,语气夹枪带棒似的刺人:“进育德的学生,第一点就是要品行端正,要是有季如安这样的人生活在我的周围,我会连饭都吃不下去。”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季如安听到这话不得不认真起来,皱着眉头把话听进去。 不就是考差了一次而已吗?而且成绩又算不上什么。他心底尤为怪异,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突然表现出对他不满。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不清楚吗?”那个男生手指点着桌面,满眼都是对他的不屑,“全班同学的手机上都收到了一条消息,你不知道?不对,应该说是全校。” “高二转学,很奇怪了吧,他是不是在躲避以前学校的舆论?” “外表还真是看不出来。” “空降能有什么好人,那个是他吧,2601班季某,我们班不就他一个姓季的吗?” “真不知知道他是怎么安得了心的,都不会自责的吗?” 同学们三言两句构成了一个事件,季如安实在不明所以,有些心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安心?进育德无非就是个凭本事……” “个凭本事?你凭什么?凭你哥是育德校董吗?” “就算我家人投资了学校游泳馆我也是凭自己考进来的,你又为什么?靠关系很厉害?还沾沾自喜?” “对啊,品行败坏,可以向学校申请除名吗?” “不清楚,一会儿问问班主任。” “不过那件事如果是真的,比分数严重很多了吧。” “看到那消息的时候我都震惊了,怎么会有这种道德沦丧的人……” …… 一句又一句,向刀子似的扎向他。季如安深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想清楚发生了什么。 先前是陈阿渡那一帮人针对他,而现在是全班。 慎秋和江揽云的位置空着,没办法找他们。他稍想了一下便直接去问陈阿渡,用质问的口气:“是你散播的吗?育德校董?还是其他那些我不知道的传言?” 陈阿渡抬起眸子,用看跳樑小丑一样的眼神看他,玩笑似的说:“做了坏事自己承认,不要向别人身上泼脏水,我从来没散播过你什么,甚至你当初在育英门口故意打人,伤到慎秋的事,我一个字都没和同学说。” 此话一出,季如安心里陡然一惊,果然四周响起一片譁然之声。 她这么说还让自己怎么在同学间立足?季如安顿时恼怒起来,眼看着周围同学的眼神越来越厌恶,他心中着急,慌不择言喊道:“你在污衊我!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那个传言的消息现在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大家只是在怀疑阶段。但陈阿渡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这个季如安,品行居然这么恶劣。 第29页 第21章 “当天育英门口多少人你当别人都看不见的吗?”陈阿渡看季如安越来越不悦,对他反驳的行为更是无比厌恶。 这人当着全班面都可以随口撒谎,语气熟稔的仿佛早已习惯了。 季如安被她这么一堵,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因为着急而说错了话。这种场面发生过的事情,找寻真相实在是容易的很。 他上来就否认,根本不会扭转别人的看法。而且他是新来的,陈阿渡是他们的老同学,他们信谁也可想而知了。 他心中懊恼,立即想着如何挽回现状。 见他不说话了,陈阿渡很快离开了座位:“靠你近一点,我都感觉染上了你的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 季如安被她气得不行,想着的方法顿时又烟消云散。他说话每个字都咬的很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不小心的,恶毒这个词程度未免太过了。我为我错误的举动道了歉,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你过分的举动道歉?” “如果真是不小心的话,别人的手腕也不会被你踩的几个星期都写不了字。”陈阿渡轻蔑道。 她只站一方,就是季如安的反方。 这个人还没来就伤了慎秋,她就註定对他没有一丝好印象。来的那天他正大光明把她的同桌从自己的位置上赶走,那么,坏的印象就定格了,永远不会改观。 “慎秋怎么可能接近他,他是不是故意找茬啊?” “肯定是故意找茬,秋秋平时都不爱搭理别人,话都少说,怎么会无缘无故惹到他?” “他是不是表演型人格,想让大家都关注他?所以做出那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季如安听着这些话忍无可忍,在他们的口诛笔伐当中给自己扣上了无数的帽子让他难以争辩:“够了!我是伤到他又怎么了?可我道过歉了,慎秋原不原谅又不是我的事情……” “等等,他的意思是他承认了伤害别人,可受害者还没原谅他吗?” “是的吧,这种人也太噁心了吧,怎么这么自以为是?” “口气好大,这种人赶快离开育德吧,别因为一个败类,毁了我们育德的百年声誉。” 季如安站在人群当中,那种被水草缠绕即将溺亡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没经歷过这种事情,一个个严重的词直直地刺向他:败类,令人作呕,品行败坏…… 这场景好像回到了育英,当时的他不过是另一个位置,他站在指责的那一方,慎秋站在大家声讨的最中心:怪物,丑八怪,噁心 …… 一个同学捏着鼻子往后站:“不想靠近他,好臭。” 慎秋无措地站着,身上是被季如安倒下的脏污,下水道的臭气沾满了他的校服,而他只能满脸抱歉地倒退好几步,离同学远一点。 而站在他后面的人又争相往后挤,大喊道:“哇哇哇他靠近了,快走啊,别被沾了霉气。” 季如安坐在课桌上,双手撑着,觉得好笑地看着这一切。看见慎秋连连抱歉,只是因为身上被自己倒上了脏东西而被他们嫌弃,他心情就是一阵舒爽。 看到别人不幸,会让他觉得兴奋,而且是难以复制的。因为他会由此感到幸福,通过对比。 季如安可怜的自尊要从一个天生不幸的人身上获取,最后达到满足。 他愉悦地盯着这一切,然后等着老师回班上课。 老师进到教室时也一阵皱眉:“什么味道?” 季如安笑嘻嘻地告诉他:“是慎秋。” 老师露出习惯性的瞭然,平和的神情中透露出了几不可闻的厌烦:“那去换件衣服吧。” 慎秋心中慌乱,头始终不敢抬起,让人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只不过因为毁容的痕迹太大,倒是完美掩盖了各个摩擦伤痕。 季如安看着慎秋明显惶恐而又小声回答了老师一句:“……可我……没有带……另一套衣服……” 他蔑视地瞧着眼前这一切,就像在看一个本该丢弃的垃圾。 所有人知道慎秋根本没有几件衣服,上一件校服被季如安毁了,上面的脏污废了慎秋好大力气才洗干净。现在还没晒干,况且慎秋也没有衣服可以换。 “那就去和同学借,怎么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老师像是审判者似的,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随口落下了一句对于慎秋来说,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没有人会借给他衣服,就算有人想借给他,也不敢做那个最先出头的人。因为帮他的同学,会代替慎秋的位置,成为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 老师明知道慎秋的处境,也这么说,完全就是故意的,他并不想拯救一个学生来显示自己的慈善心肠,差不多当做看不见就好了。 因为带头霸凌的那个人是季如安,在育英他基本可以一手遮天了,校长和他家人关系很好,要是他去告一状,自己可能就从这位置下来了。没有编制的老师,生活要比普通老师要更仔细,才能稳稳地呆在位置上。 对一个没有势利没有家人的贫穷的学生视而不见,亦或是得罪一个关系户,他想都不用想便选择了第一个。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他明明可以稍微体谅一下被伤害的同学,但他没有,反而若有若无地参与了这场季如安的霸凌游戏。 回忆结束。 季如安回过神来,周围声讨的对象从慎秋变成了自己。他们有理由的责怪,有理由的厌恶,他们是一班人,所以他们统一阵线来敌对自己这个新来的。 他们是故意的,而且很明显,是有预谋的。 季如安这么认为,这群人想排挤掉自己,但苦于没有理由,只能找到这个方式来发泄怒气。 他松开握着的手指,指甲在手掌内留下了几道月牙形凹陷,故作冷静道:“我还说育德教学水平有多高,看来就不过如此。” 言下之意是他们也不过如此。 育德一班的学生们被他的态度弄的恼怒更甚,正当要发作时,每个人的手机都传来了响声。 大家都下意识地互相看着: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同一句话。 一群人张望了下其他人,看他们也不明所以,之后就奇怪地掏出手机,查看着里面的内容。 季如安环顾四周,似乎除了他自己,剩下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怎么好像……是他被孤立了一样…… 那些人收到消息后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甚至连平时漠视的、对他毫不关心的也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观察着他的举动,亦或是仅仅瞥了他一眼,又随意地移开。 他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既想要掩饰些什么,又好像故意让他知道似的。陈阿渡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令人极为不喜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消息?他们的抱团开始迴避自己……他们在讨论些什么……想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为什么我没收到……为什么我不知道…… 第30页 季如安心中涌上了很多种难以忍受的感情,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他们手机上的内容。 那些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反射的一张张冷漠的脸,让他感觉此刻仿佛身居孤岛,孤立无援,来自周围的冷风一步步刺入他的骨髓。 季如安蓦然想起了上次圣鼎酒店一楼江揽云对他的威胁,与这次事件内容重合。 他心中兀地一抖,整个人被恐慌笼罩,但他强忍住快要跳出喉咙的紧张感,维持住不让自己爆发。 他在担心,也在赌,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哪一件。如果是他想的第二种,那么事件就完全不可控了。 但如果是第一种,看现在的局面,或许……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第22章 季如安在等待着,看他们的反应去推断消息内容。 一班学生们收到的消息是一条半年前的新闻,范围很小,又或者是被人压下去了,所以没有得到传播。 盛华当地某高中一学生跳楼,死因疑为校园暴力。底下是事件的详细报导,死者和围观者都使用了化名,女主播的声音很严厉,似乎对校园暴力尤为不耻。 一个半年前的新闻,怎么突然被人提起,然后统一发送给每一位同学? “盛华,这不是我们这吗?” “是啊,什么情况?” “等等,早上那条消息不是说有一个霸凌者转到我们班了吗?” “2601班季某?” 话音刚落,周围的响起阵阵吸气声:“那这么说,有杀人犯生活在我们周围?” “刚才不是说他伤了人吗?就是他吧?而且那是公共场合,他居然就动手了,要是在教室里,那他会不会更大胆?!” “学校是怎么办事的?把我们作为杀人犯的狩猎场猎物吗?要是我们出了事,谁来负责?” “等等,这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个人是季如安吗?要是错怪了,我们不也成了霸凌者了吗?” 一个同学提出了问题,他为人比较正派,虽说看不惯季如安空降,但还是中立的说了一句话。 “那就查查看是真是假,虽说不能污衊人,但更不能让一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杀人犯安然无恙,不然我们的生命安全谁来保障。” 说话的人走到多媒体旁,手指在电脑键盘上下起伏,动作很快。 半分钟而已,那条隐藏了半年多的新闻就被扒了出来:“查到了。”他翻转电脑屏幕,让人过来看,“是这条吧?” 季如安瞳孔一缩,怕真的被他们翻出那些歷史,他不仅仅想过去看清上面的内容,更不想那些信息被他们看到。 他的举动更像是心虚,查找的同学见他过来立刻把电脑合上,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 季如安被挡在了原地,周围的同学围过去看查出来的成果。 他像是被隔绝在外了一样,与这群人有着明显的界限划分。 看着他们的举动,还有他们说的那些话,零零总总聚成了一件事,就是季如安曾经的黑歷史,使用校园暴力致使同学跳楼自杀。 但……到底是哪一个人? 季如安站在人群之外,皱眉思索起来。既然他们口中说到了盛华,那么就是在这里的跳楼事件。 可他来盛华的第一所学校,并不是育英,而是另一所。那里也有一个与慎秋相同遭遇的人,不过那个人并没有毁容,也不是孤儿,最后更没有自杀,而是退学了,再也没来上过课。 如果这群人口中的主人公是他的话,那季如安就不可能被称之为杀人犯。 那么……他们说的是育英的慎秋。 他心中陡然一惊,之后整个人像是沉入了湖底一般。这是他在心中所设想的第二个事发原因。 如果真的是这个的话,那么事情就严重了,它在向着完全不可控的局面去发展。毕竟,跳楼是真的发生过,挽回局面将无比困难。 一群人围了过去,查看着新闻的真假。 “居然是真的?” “会不会是同类型学校?没弄错吧?” 查找新闻的同学觉得有可能,所以把电脑翻过来,再次细查了一遍。 查着查着,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那同学停止了这个举动,转而怪异地看了眼季如安:“你是转学去的育英?” 季如安心一慌:“怎、怎么了?家人工作原因经常转学,我有什么办法?” 那同学上下扫了一遍季如安,手指轻触电脑屏幕,点开一个页面。那是季如安的履歷,包括他的转学升学,还有那些学校的名称。 让人惊奇的是,他初中那一年转学三次,而高中两年居然达到了五次。在育英那一年是他第四次转学,不仅如此他还不是盛华当地人,他本家在一个相隔很远的省市,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在那念的,可初高中突然调到距离本家这么远的位置,还不停转学。 这么高频率的转学,就算是家人工作原因,顾及到学业问题也无需转那么多次吧。 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这么多次转学,同学们已经不是好奇了,他们已经通过这件事开始推测起来季如安转学的原因。 如果说到育德来的原因是因为霸凌死了同学,那么可以由此推论,他在每一个学校,都做了难以让人难以掩盖的事情。 外校人可能被封锁了消息而不知道,可本校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才不停转学,来掩饰这些消息,用时间的流逝让大家遗忘这一切。 “能查的出来他是因为什么从那些学校走的吗?”一个人询问道。 可周围一片静默。 大家都不傻,已经很好猜了,局外者不会把原因想的轻松,只会愈发严重。 履歷表上转学原因写得很浅表,没有看的必要,但这个人,已经在他们的印象里腐烂生根。 现在无论他是想找他哥帮他粉饰太平,还是像以前那样照样高姿态的生存,都将毫无用处。 事情已经暴露光了,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季如安在育德已经站不起来了。 那些消息,接收对象是全校师生。 江揽云只是把一件事实公之于众,对季如安的态度还是看同学们自己,这是大家的选择,他们有理由去自发远离一个危险的傢伙。 而慎秋,是被迫被讨厌、被季如安无理由地霸凌。 现在季如安解决这件事的唯一方法,就是再次转学。 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一如曾经他看慎秋的眼神。 这种被人隔绝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在这些目光中他根本难以忍受,坐立难安,仿佛一个小动作都被放大在他们的眼睛里立地生根。 季如安的双手垂在两侧,越捏越紧。 他强装冷静,牙齿咬得很紧,紧到牙根都开始泛疼。 这群人,全部都是垃圾,败类,仗着自己是育德的学生就高人一等了吗?凭什么这么对他,还有那些饱含恶意的眼神里,若有若无的鄙视……他们根本没有资格! 第31页 慎秋!一定是他,无缘无故的针对,导致他现在在育德难以立足。 一个两个,这样的名字,这样的人,总是在自己身边阴魂不散扰乱自己的生活,真是够了! 他受不了班里同学这么异样的眼光,拿起外套走了出去,用云淡风轻掩饰满目的憎恨。 走廊里,他掏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帮我在盛华市内医院找个人,名字叫慎秋,后脑有撞击伤口,最近这几天才进的医院。” 他一边和人说着话,走廊的另一边就有许许多多议论飘进了他的耳朵。 都是关于早上那两条信息的,这个事件像潜水炸弹一样在育德炸开,密密麻麻涌开了远不见边的涟漪。 “是他吗?一班的那个季某?” “你见过?我不认识诶……” “就是他,我在他转学那天在办公室见过他,长得还不错,怎么能做出来那种事啊?” “谁知道啊,离这种人远一点吧,这种人一般去查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可别碰上。” “嘘嘘嘘,小声一点,他看过来了。” “果然是杀人犯的眼神,真是可怕。”说话的人嘴上说可怕,却对季如安一脸不屑,育德谁都看不起这种人。 走廊路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季如安和那头的人说着说着,手上的手机却越捏越紧,手指内侧被压上了几道深深的印记。 越听火气越大。 ——慎秋一定会去医院,以自己那天的力道,绝对会有伤口。而他今天早上没来学校,江揽云也没来,说明人还在医院。 那天天已经很晚了,如果要去医院包扎伤口不可能会出市。那么就是盛华当地的哪一所了,自己刚刚已经让人去查了。 慎秋既然对他这么不留后路,也就别想好过。凭什么自己要遭受如此恶劣的对待?仅仅只是过一个走廊却像过街老鼠那样被人指点? 季如安放下手机,深唿吸了一口让自己保持平静,挂断了电话。 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必要接着留脸面了。 ——你不仁,我不义,既然是你先对不起我,让我在同学面前脸面尽失,那么就别怪我对你下手。 季如安整人的方法很有一套,以至于慎秋即使重生后他的那些举动也像是阴影一般的存在,笼罩于心。 他知道别人的崩溃点,然后制造暴力,逼着那群人下跪,碾碎他们的自尊心,为莫须有的罪名道歉。 至于慎秋跳楼自杀,分明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而已。 他根本不在乎,那个退学的同学和跳楼的同学区别在哪。 一个有父母,有家人,脸平庸不至于丑陋,即使家境贫穷也有他父母支撑着他作为最后一道港湾。 而慎秋,他什么都没有。 大约半个小时后,季如安的手机传来一声响,屏幕亮起来,上面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盛华市育德中学附属医院。 五号楼三楼零五室。 第23章 医院内。 慎秋窝在被子里, 发觉天好像亮了。他揉揉眼睛,从床上起来, 看了一圈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病房内很安静,落地窗外的天已近中午,被人拉上了一层帘子,好让阳光不那么热烈。 他把被子掀开, 下床穿鞋,洗漱完毕才开始绕着病房熘达。 早餐在桌上的保温盒里,他还在床头发现了一张江揽云留下的字条。字迹有些潦草, 好像写下的时候时间来不及似的。 也对,他还要急着去上课呢,哪有时间准备那么多东西。 护士小姐进来查房,看见慎秋醒了,怕他无聊嫌闷, 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他说:“可以下楼散散步哦, 只是不能出医院,很多人都去的。” 慎秋点点头:“下楼吗?” 护士小姐看着他, 有些脸色微红:“一楼大厅很大, 可以去那儿。” “好。” 慎秋很听医生护士们的话,他很快就答应了,准备熘达一圈上来再吃早饭, 现在还不怎么饿。 “等等,过一会儿记得上楼来换药。” 护士小姐说话实在很温柔,慎秋闻言乖乖“恩”了声, 又说了句“谢谢”,才转身下楼。 在他走后,护士小姐才吐出了一口气,脸色有几分激动:长相真是完美啊,刚刚近距离看了眼也毫无瑕疵,如果能合影就好了,这种人当明星一定会爆红的吧。 她略微有些感嘆,然后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回神,开始收拾病房。 慎秋走出房门之后,发觉走廊也静得很,来来往往没有几个行人。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下楼,看着上面变动的光成为一,才走出了楼梯。 大厅确实有不少人在慢悠悠地绕,有的是在等化验结果报告出来,有的是家属陪病人检查在这里坐着休息。 外面绿化处有推轮椅的护士,笑眯眯地陪着老人聊聊天,散散心。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安慰生了病的妈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人不算拥挤,很合适,前台处有饮料直饮,旁边有一次性的杯子。 慎秋倒了一杯柚子茶拿在手上,才发现这居然是热的。里面有些许碎碎的柚子片,尝起来甜中带些酸,味道很好。 他抿了一口,再抬头时目光和一位太太对视上了。 愣了一秒,那位太太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朝他轻轻颔首。 慎秋脸一红,忙回应似的点了下头,两个人的目光从交汇处移开。 明明只是对视了一眼,却很想跑过去和她说话。她是那种能让人对着她把心里话都倒出来的人,很让人放心。 像母亲一样慈爱温和的太太,眉眼细微处都是柔情。 慎秋想,如果他也有妈妈,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的呢?但他知道是奢望,只是偶尔在心底期待一下,他见过那些有妈妈的孩子,看样子都很幸福。 福利院隔壁的小孩路过的时候会和他们炫耀,妈妈今天做了烤蛋糕,做了他们喜欢的冰淇淋,然后得到这群没有父母的孩子们艷羡的目光。 这里和有季如安的校园比起来,安稳的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他拿着饮料到处散步,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慎秋手指握住纸杯,狐疑地回头看了看,大厅内没有奇怪的人,只有一些家属压低了声音讨论事情,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回过头继续散步,仍觉得如芒在背,的确有人正盯着他。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清晰,以至于他没办法去忽略。可仔细查看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不喜欢这提心弔胆的感觉,直接上楼回病房吃早饭,顺便准备换药。 按下电梯的按钮,没一会门就开了,他刚踏进去,身后不远处就有一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跟了上来,手绕过他身侧替他按了关门键。 慎秋刚想转身,却被一下子按住了肩膀:“看来你好像过得很轻松啊。” 这声音熟悉得吓人,慎秋对他只要一个吐字间的一个气息就能分辨是他,这声音像水鬼似的缠了他整整一年。 第32页 季如安。 那人压低了帽檐,带了口罩:“远程操控事态发展是不是觉得很厉害?伤害了别人没有愧疚心的吗?你是想毁了我的名声,还是想毁了我的退路?” 季如安本来想去病房找他,可在大厅就遇见了他,也不用费力气去找病房了。 慎秋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那天晚上明明警告过了,可没有一点用处,他现在还找到医院里来威胁自己。 慎秋垂下眸子,藏住了里面的情绪:“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忽然过来找人就是这样的态度么。” “别装了,整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和我过不去?不小心踩了你的手,你就要置我于死地,那天晚上不是还想把我溺死在湖里吗?” 他冷哼一声,明明是在询问别人,可除了他自己认定的答案外,其它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解释毫无用处,他只信自己的直觉和推断。 电梯一直没停,季如安直接按了去顶层的按钮,出门便是天台。 他倒打一耙的功力深厚,明明是他自己先推慎秋,让慎秋撞上了树。现在慎秋还在医院,头上的纱布过一会儿还得去换药。 慎秋通过前几次的经歷,知道和这人没什么话好聊的,他只会一个劲地把错推到别人身上,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那天晚上过后,恐惧得腿软的季如安好像换了个人,变回了以往蔑视一切的模样。 原来害怕不是常态,只有推卸责任才是常态吗?而且看季如安的态度,似乎永远也改正不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入目一片远远的天台。 从顶层跳下去,又或者是被人推下去,不死也会半残。 既然是去天台,那季如安想做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两个人走出电梯,门缓缓地阖上了。 “所以呢?” 慎秋问。 头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抬起眸子,目光里平静无波:“我想溺死你,然后呢?” “但我没有被你溺死,我逃了出去,所以现在才能站在这和你说话。”季如安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底下一张好看却有些狰狞的脸,“你是不是很失望?所以才在学校散布那些我害死人的谣言?” 在季如安口中,就成了慎秋想要故意杀人,是因为他自己努力才逃了出来。 慎秋手指缓缓摩挲了一下杯壁,摩擦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有人在学校散布他害死人的谣言? “你没有吗。”慎秋轻轻问了一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几个字轻得仿佛被风颳走,没飘进季如安的耳朵里。 “我、没、有。”他斩钉截铁,“如果自杀能说成是我害死的,全世界自杀那么多人,每一桩都算到我头上来,我早该无期徒刑了。” 慎秋从没有把自杀的事情怪到谁的头上,他只想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可却是季如安不停地找上门来,不停地扰乱他的生活。 他只是在冷饮店打工,却莫名其妙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被人拽下了地。他只是想放学回家,被季如安叫到后山,然后把他撞成了脑震盪。 只是想离得远一点,慎秋从来也没怪过谁,更没有憎恨社会,他只是总是缩在一个角落,想把自己保护好。可却一次次被人扯出来,弄得一身伤。 连哭泣都不敢用力的人,却被季如安挫磨得愈发惨澹。 天台的风撩起他额前的发,头上绕了好几圈白色的纱布,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只是因为刚才的柚子茶而湿润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脆弱,在风里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慎秋启唇,缓慢地说了句:“那……对不起了,放过我吧……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上学,你这样……让我很累……” 季如安闻言却恼火更甚:“明明就是你的错,现在这么说倒成了我烦你了是吧?要不是你先招惹的我,我至于不停找你吗?” 慎秋摇头:“我没招惹你。” “我到学校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和陈阿渡她们说原谅了我,可你却一言不发,弄得她们一开始就误会我。我不信你没在私下里说过我的谣言。”季如安声声呵斥,不停地以他的妄想指责别人,“而且今天这事,你让我在育德颜面尽失,人人苛责,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慎秋知道,现在即使他说不是他做的,季如安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手指已经被风吹得冰凉,纸杯里的柚子茶温度也开始降低:“你想怎么做?”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你在育德消失。” 季如安自己的名声已经烂了,在育德呆不下去了,凭什么慎秋就可以安安稳稳呆在这块师资条件最好的学校?他是始作俑者,搅乱别人的生活,根本不配过得好。 慎秋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上辈子,季如安一点变化也没有,在天台威胁自己,永远是那副怜悯众生却下手狠厉的模样。 见慎秋半天不回答,他不耐烦了:“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了?” 慎秋把柚子茶放到栏杆下的平台处,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松开的动作不自然:“我……为什么要离开?” 只是因为季如安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其他人就要被迫做这些事情吗? 因他而退学,因他而死的人都只是活该而已,承受不了打击,所以该死。明明他自己过得那么幸福,家境殷实,父母和谐,长相上乘,为什么总要毁掉别人稍微安稳的生活? 慎秋不知道是谁散布的那些话,但这些责任别季如安一股脑推卸到了他身上。 “你过得那么好,为什么总是看不惯别人困苦的生活,还想再踩上一脚呢?已经生活得足够卑微了,为什么还想把他推得更深呢?” 慎秋在替上辈子的自己询问这些问题,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只是好玩吗?这样的理由就能够这么伤害别人吗? 可他说了这些,却好像立刻戳中了季如安的痛点似的,他立刻拔高了声音,眼中饱含怒意:“我过得好?你没看见的事情就可以随口下判断?” “那你过得不好吗?” 季如安被噎了一下,他要是比起以前学校的那些人,他当然过得好。可在这个学校,他找不到优越感:“你没经歷过,怎么知道别人过得好不好?” 慎秋往后退了一点,直视着季如安。 现在的季如安情绪很不稳定,这里又是天台,虽说底下边缘一层有护栏,可……如果掉下去,还是能惊吓一场。 “你们这群人,生来就能获得最好的,凭什么,根本不公平!”季如安面色有些狰狞,“育德的学生,就可以看不起别人吗?成绩好,就可以看低别人一层?” 慎秋皱了皱眉,他好像在泄私愤,可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是季家人,也没有低别人一层,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第33页 “我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因为你的成绩而看低你。”每一次都是季如安做错在先,无缘无故去伤害别人。 ——听季如安的话,他似乎有些秘密。 难以启齿的……被人看低的经歷吗? 所以他才需要用伤害比他更低的人来寻求认同感吗? 被抛弃的小孩,总是会对别人的眼光有几分执着,他们内心很敏感,擅于观察其他人说话时的细微表情,然后得知对方的心情。 可季如安……难道生活幸福的小孩也会在乎这些吗?这样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不公平这种话,怎么也轮不到季如安来说,他是被天平倾斜照顾的那一方,不管是哪一方面,他的生活条件,都比别人足够优越了。 “可你散播谣言,让大家孤立我。”他轻蔑地冷笑一声,似乎有些怨恨,“你这么受欢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吧。所以你才不会以己度人,将心比心。” 最不配对慎秋说这种话人就是季如安了,因为慎秋经歷的那些比他口中所说的孤立要更胜一筹。 “你找我,到底想说些什么……” 慎秋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没多少精力去和季如安周旋。他刚醒,转眼又有些犯困。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季如安在无理取闹,又或者是习惯了他莫名其妙的质问以及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他现在的情绪起伏不大,和季如安一比,倒显得心如止水多了。 季如安看着慎秋漫不经心的样子,火气更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慎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头还有点疼,实在不想和他吵架,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倒不如心平气和地讲讲话。 也许可以知道些信息,比如散播的那些消息。 看着他的态度,季如安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什么情况,怎么连反应都没有……这么下去,自己跟跳樑小丑一样。 如果自己说的这些事不是他做的话,那么他应该据理力争去反驳。可看他无所谓的样子,季如安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狐疑地问道:“学校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终于肯听别人说话了…… 慎秋耸肩:“我没空做那些事情,倒是你……” “我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恶有恶报吧……”所以才得了现在这么个结果。 季如安闻言当下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气急败坏地大步跨过来想要勒住慎秋的脖子。慎秋心忽然一惊,见状连忙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反遏制住他的手腕,一转便将他狠狠按在了墙上。 季如安下巴磕上了瓷砖,当即闷哼了一声,立刻想要扭转局面可奈何手臂被挟制住,完全动不了。 慎秋对自己的动作无比惊讶,他什么时候……居然能打得过季如安了?还是在身上带病的情况下? 以前的身体上,布满的伤痕全都来自于季如安,所以才对他的下手动作了解的一清二楚,因为已经习惯了。 而现在的身体比以前那个缺少营养而又瘦弱的身体要敏捷得多,所以才能下意识地反制住了他。 就像上次在育德后山的湖边,被季如安撞伤了头部之后,还能瞬间将他扳倒进湖里。 “松开我!”季如安挣扎道。 慎秋握紧了他的手腕,固定住他的身形:“安分一点。” “果然姓慎名秋的没一个好人!”他手腕费力地摆脱着桎梏着自己的人,眼睛涨的很干,“你对待同学的手段,就是像现在这样吗?!” 慎秋加重了力道,果然就听聒噪的那个人止住了声音。 “你很吵,声音小一点。”他略微松缓了些,让季如安得空喘息,“我想知道些事情,你刚才说得那件事是什么?有人散播了你害死人的谣言?你知道是谁传播的吗?” 季如安眼眸一抬:“不是你?” 慎秋没回答他的话,问了句:“他们传言中的被害者是谁?” “育英的慎秋……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快放开我!” 慎秋实在嫌他吵闹,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垂眸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他的衬衫被风从袖子里熘了进去,衣角略微扬起,髮丝散乱在耳鬓,眸色微微出神。 那入神的场景在季如安看来,莫名其妙地与曾经的一幕场景重合起来…… 慎秋……全部都是他…… 季如安这短暂的一生,好像总少不了这两个字。 他瞳孔中忽然出现那一晚的窗帘,它在火中燃烧,迎着风,像一只飞扬着的火蝶,也像是天台上慎秋被风扬起的衣角。 “救救我……” 一个含着迫切的童声从被锁着门的废屋子里传出,夹杂着风的声音,屋里的声音愈加虚弱起来。愈发壮大的火势与沖天的烟雾里包含着微弱的乞求:“开门……好吗?求求你了……小安……” 季如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一幕,使得他心中像被撕扯一般难受。 他顿时有一股未知的空白感从脚底往上蔓延,看着眼前慎秋并未毁容的脸,他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只是凭藉着直觉去做了一件事情。 “去死吧……所有叫慎秋的……都该死!”季如安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的眼神瞬间狠厉起来,勐地冲过来,抬起手,用力的朝慎秋的方向使力,想趁着慎秋没有注意的时候把他推下天台。 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不会变的,他还会是人人艷羡的季家人,慎秋是他的污点,不管是哪一个慎秋,都是他黑歷史一般的存在。 所以……毁了他吧……自己不好过……谁也不能好过。 慎秋被他忽然的举动冲击地瞳孔一缩,连忙侧开身子。季如安睁大了眼睛,这里边缘处的栏杆很低,只到脚踝的位置。 慎秋躲了。 而他自己,会……掉下去!他会死的! 季如安心中恐慌,一句话都说不出,喉咙突然失了声,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慎秋见状立刻拉住他,可季如安的冲力太大,他刚刚是真的想把慎秋推下去。 慎秋那一刻只来得及拽住季如安的衣服,却因为重力下坠的原因,他的手臂狠狠砸在了栏杆上,发出“咔”的一声响,痛得他闷哼一声,眉头立刻紧锁起来。 季如安原本的心脏勐地一缩,接着逐渐放松,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心脏再度被捏紧。 他的脚是悬空的,够不着底,稍微一个动作就有可能让他从高楼衰落,他此刻害怕得连牙根都在打颤战慄着。 慎秋痛得脸色发白,可仍旧用力扯住季如安的衣服,他知道有平台可以支撑住季如安,但季如安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第34页 季如安甚至不敢往下看,他知道慎秋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他才更害怕。 慎秋看着季如安说不出来话来的模样,手渐渐缩小力度,抓着他的手臂也一点一点向下滑。 “如果我现在松手,也不会有人怪我……因为我无法承担起你的重量,甚至我也救过你了……” 但季如安瞳孔中的恐惧不断放大,绝望感在逐渐瀰漫。 慎秋眸子和他对上,瞳孔交汇了两秒。 手指慢慢松开,季如安以为他要放开自己了,顿时连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希望你能分清对错。” 他张开手的瞬间,季如安整个人摔了下去。 ——不到半秒便落了地。 除了砸的季如安后背一声响,其次,便是他仿佛跳出喉咙的心脏声,在耳边起伏不定。 扑通、扑通。 他差点以为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慎秋扶着栏杆站起,眸色平静无波地看了一眼季如安一眼。 “你现在知道……其他人的感受了么。” 那种希望正在消失,眼见着它再也不见的恐惧感,能逼得人崩溃。 不再理会惊魂未定的季如安,慎秋走回了楼梯,那杯被放在角落的柚子茶早已凉透了。 他换了只手去把杯子拿起来,站直身子按了电梯的开关。 ——手臂……好像……断了一样的疼。 慎秋痛得直冒冷汗,他紧咬牙关,他得找人过来把季如安带走,正好这里是医院,他需要尽快治疗手臂。 - 季如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检查完毕,他的精神还停留在三个小时之前。浑身上下除了沾了灰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问题,他只是被吓到了,以为自己会被摔得血肉模煳。 可慎秋,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因为慎秋拉了一把,他才不至于真的冲到天台下面。他摔在了一米下护栏的平台上,那一瞬间的恐惧让他至今回不过神来。 如果慎秋真想让他死,不可能会拉他,也不应该拉他。因为这样他会直接冲下去,直接越过了可以暂停的平台,变成跳楼自杀。 上次溺水是慎秋把他推下去的,他自然觉得是慎秋的错。 可这次,是他去推慎秋,慎秋明知道自己想推他下去,还是拉住了他,他甚至在下落的时候,清晰地听见了慎秋骨折的声音。 一听就很痛。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他睁着眼睛,目光中没有什么内容,波澜平静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他此刻心脏正狂跳不已。 ——我不是,对你很糟糕吗? 季如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做出那些举动的意味着什么,可他永远都不会去想着自己的错,总是要从别人身上挑出毛病来。 之前慎秋问他:“为什么总是看不惯别人困苦的生活,还想再踩上一脚呢?已经生活得足够卑微了,为什么还想把他推得更深呢?” 那么严重地霸凌一个人……是为什么…… 他以前也都霸凌别人,可从没有像对待育英的慎秋那么严重。 是因为……他叫慎秋吧…… 因为……那是个童年经歷过的阴影……自己被人忽视,不够优秀,没有朋友…… 而慎秋则是福利院里唯一有姓名的傢伙,不是用院长的姓。 嫉妒滋生的好胜心,在度过的岁月里没有半分削减,而是生长得愈发嚣张狂妄。在转学到育英看见慎秋的第一眼,那些未拘束的可怕的感情汹涌地冒了出来。 他叫慎秋……他被毁容了……这里是盛华……他生活过的地方…… 这个人再没有了任何于他对峙的资本,变得卑微如蝼蚁。 所以,他试探着接近那个人,然后,再把他推入更深的一层泥沼,让他永远都站不起来。 慎秋毁了他,所以他就要毁了慎秋。 可从头至尾都只是他的嫉妒毁了他,慎秋何其无辜。 福利院废弃院子里烧起来的火,被锁在屋子里的人,躲在远处不敢靠近的人,还有……纵了火的人。孩童天真地做出这些举动,害怕院长责罚自己,便跑得远远的,心中慌乱得根本不愿意去听慎秋的哭救。 因为嫉妒,所以把慎秋引到那间屋子里,然后锁上门。 凭什么他能够获得院长的宠爱,还可以在同龄人中受到欢迎,连最新来的收养家庭也是第一个挑中他。 不,不仅仅如此。 他甚至还可以知道自己父母的姓名,所有人都是跟随着院长姓秦,唯独他可以拥有自己的姓氏。 慎秋总是能和别人相处得很好,说话声音不大,却能够让人听的清楚。即使自己的脾气很暴躁,但是他也从来没有一次戳中自己的雷区。 不过,这也正是他最讨厌慎秋的地方。 惺惺作态,虚伪至极。 可他只是想要关他一晚吓吓他而已,那间屋子……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废弃生锈的锁,怎么也打不开…… 当慎秋被消防员从房子里面救出,抬上担架,从他身边路过时,脸上身上都是被火舌灼烧后的痕迹,他害怕得连看都不敢看。 季如安只知道慎秋再度从医院醒来时,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那段被毁容时的记忆,除了脸部的灼烧感偶尔提醒着,他曾经经歷过一场大火。 浓烟呛入肺中,导致声音也变得沙哑,刚开始出院时,慎秋模样变化大的吓人,连偶尔夜里起床也能够吓哭其他的孩子。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慎秋了。 他变成了季如安希望的样子,除了名字,他什么都没有了。 围着他的朋友,连领养他的家庭也全部放弃他了,只有护着他的老院长对他稍好些。 他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全部改写。 后来……季如安不再姓秦了,他姓季了,有了自己的名字。 已经不是那个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的对象了,他现在是季东洲的弟弟,再也不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孤儿。 他已经明确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想起那段日子,今天却频频浮现在眼前。 他不知道转学到育英再见到慎秋时的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通过霸凌他,自己得到了以前心中从未有过的,缺失的平衡感。 比欺负其他人……要来得更为强烈。 所以他在育英呆了一年。 慎秋也就被他霸凌了一整年,高中两年的时间,转学五次,他在育英呆了最长的时间,直到慎秋死了,他呆不下去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觉得是慎秋欠他的,老院长对慎秋好,小朋友们和慎秋玩得来,大家都喜欢他,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得不到人喜爱?所以他开始伪装乖巧,直到等到这家最满意的收养家庭,直到他借着伪装成为人群中心。 而现在,一切在他眼中都开始颠覆起来。 第35页 这个人……他救了自己……但自己不应该也不值得……毕竟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心里也都很清楚……要不是他,自己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没了性命…… 如果曾经的慎秋没有毁容,那或许成为季东洲弟弟的那个人,就不是自己了。 …… 盛华市育德中学附属医院。 五号楼三楼零五室。 房间里面只有两个人,窗台上的康乃馨刚被洒了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娇嫩欲滴,水珠散发着莹莹的光。 “诶哟!”护士小姐满脸都是心疼,“怎么出去散个步,手怎么还断了……”她一边餵他喝粥一边自言自语地感嘆。 慎秋的手臂已经打上了石膏,挂在脖子上,吃早饭都不方便,偏偏他过了那么久都还没吃,肚子早就饿了。 护士小姐刚来时见他不自然地用左手舀着粥,连忙过来揽了他的活:“我来吧,你坐着就好。”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慎秋不受控制地脸红了,他一直都没什么女性朋友,陈阿渡是同龄人,但护士小姐年纪稍大一些,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他犹犹豫豫地,担心让她觉得自己不满意她的举动。 没等护士小姐说话,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我来吧。” 两个人同时望了过去,江揽云从门外进来,接过护士小姐的保温盒:“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些事情还是我来吧。” 新来的人颜值也很高啊。 护士小姐把保温盒递过去,朝他微笑了下:“好吧,要照顾好弟弟呀。” 江揽云唇角上扬:“会的。” 护士小姐走了,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江揽云拉开椅子,坐在慎秋对面的位置上,熟稔地拿起勺子,餵到慎秋嘴边:“你的手臂怎么突然骨折了?” 慎秋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坐立难安,他不自然地张开吃下了一口,说了句:“还是让护士小姐回来吧。” 果然还是自己吃最好啊,勺子而已,根本不是很费劲的吧,偏偏护士小姐和江揽云都拿他当重症病患对待,餵饭这种事还要亲力亲为。虽说很感谢,可还是想要自己来。 “她已经走了,你很喜欢她吗?” 慎秋点点头:“她人很好。” 江揽云并没有停下动作,慎秋别扭两秒也就不再坚持了,顺从地把早饭吃完了。 因为头部受伤的原因,江揽云在他不想再吃之后强制他喝了一碗补汤:“吃什么补什么嘛,你也想要尽快好对不对?” 慎秋的确想尽快出院,只能捏着鼻子把汤灌下去。 喝粥喝汤的结果就是他在困得不行之后还得不停去上厕所,可他一只手打了石膏,不能沾水,另一只手又不怎么方便。 因为上午穿的裤子有拉链,他自己上厕所非常不方便,很难拉。可这里也找不到病号服,因为他只是住院观察几天,用不了多久就走了。 在第三次拉不下来的时候,慎秋无奈望天,愤愤地用脑袋撞了撞墙壁:“啊……好烦……” 他探出头去问江揽云:“你能帮我带件宽松的裤子吗?” 他抬头:“怎么了?” 虽说有些难以启齿,可慎秋不得不说,毕竟还得让江揽云帮忙带裤子,他支支吾吾地:“我……拉链拉不下来了……” “卡住了?” “没、没有,就是有点费劲。”慎秋说得舌头差点打结。看着江揽云往这里走来的模样他眼睛立刻睁大了,“你、你是想要帮忙吗?拿件宽松的裤子就好了。” 江揽云挑眉:“不然呢?既然同学有了困难,我们一定要互帮互助才能解决问题啊” 看他说得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慎秋连忙拒绝:“真、真不用。”他因为着急,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小结巴。 江揽云过来弹了下他脑门:“有什么好不用的,顺个手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帮呢?你说对吧,慎秋同学?” 慎秋用一只手扒着门,死活不肯过去:“我换裤子就好,你、你就先出去吧。” 江揽云拉过他腰,看他手指一根根从门上滑开,有几分好笑:“憋着对身体不好,你之前不就很着急了吗?” 他被拉到了厕所边上,事已至此,慎秋也没法再拒绝了,毕竟江揽云也是好意。 他绷着个脸,诺诺道:“那、那就谢谢你了。”抬着头,怎么也不肯往下看了。江揽云替他动作,慎秋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了,抿着唇不说话。 等了几秒。 “快点啊。”江揽云忍不住催促道。 慎秋受不了了,眼角都沾着雾气:“你催我干嘛啊!东西在别人手上……我、我尿不出……” 他以为江揽云帮他解开裤子就差不多了,可他直接就上了手,动作快得慎秋根本反应不过来,让他脸色从耳根红到脖颈后。 “我又不看。” 江揽云背过身去,自言自语说了句。 早不知道看了老几回了。 第24章 好不容易弄完, 帮他把拉链拉上,慎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进了房间内的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弓着腰缩着,红着脸,像一只煮熟的虾。 太别扭了,可对方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好像这种事平常得很,他就更不能做出什么拒绝的表现了,否则实在是有点过不去了。 江揽云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 笑着对他:“这种事很平常的嘛,不用多心,等下次我手受伤了,还得靠你对吧?” 慎秋头枕在枕头上,陷在一片柔软里, 手指拽着枕巾一角勾了两下:“……行。”不说行的话显得他很过分, 别人帮了他他反而还不肯帮别人。 ——反正他怎么可能那么巧就伤了手,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答应一下也没关系。 见他还缩在被子里, 江揽云掀开一点被子露出慎秋的脑袋:“不闷吗?” 慎秋用侧睡压在下面的那个完好的手去把掀起的被子拿下来,又把头盖上了:“不闷。” “好吧,那我去帮你拿衣服, 你等我一会儿。” “……恩。” 慎秋竖起耳朵听,等江揽云脚步声远了才唿了一口气,从被子里出来。他得去洗脸降个温, 不然脸上太热了。 直到他走到镜子面前才发现脸有多红,他暗自庆幸了一下,还好躲起来了,不然被看到就不好了。 手伤了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吃饭穿衣都比平常麻烦。但只要等他把换的衣服拿过来就好了,也就不用请别人帮忙拉拉链了,被人碰到那个地方还真是别扭到了极点。 他再次有些懊恼地撞墙,反正伤口在脑袋后面:实在是太丢人了……红什么脸啊…… 第36页 那个人手上触感还是温热的,江揽云的指腹没有茧子,掌心柔软。 慎秋一想起之前的触感就浑身发麻,连牙根都开始酸起来。他连忙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地晃出去:“学习最重要……其他什么都尽快忘了吧……忘了……” 洗完脸他就回去了,睡觉只能向着一边侧睡,后脑有伤,手也有伤。 他脱鞋上床,闭着眼睛小憩:学习重要……学习重要…… 慎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想想些别的东西把刚才的事情赶出脑海。 等江揽云从拿了衣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慎秋已经躺下睡着了。 他放轻了脚步,怕吵醒慎秋。 这算是嗜睡吗?撞伤头的后遗症? 他靠近了些,把衣服放在了床头边,弯下腰查看慎秋的情况。 江揽云本来还想悄悄提醒一下他拿过来的睡衣和自己的是同一款来着,可现在慎秋睡着了,那就等他醒过来再换上吧。 睡着的人唿吸绵长,皮肤细滑得连毛孔都看不见,他胸膛微微起伏,眼睛闭着。 慎秋知道是江揽云进来了,也就没什么防备,眼睛闭久了就有点犯困,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慎秋更加不想睁开去面对他了。 看了一会发觉他只是在睡觉而已,江揽云也就放心了些。他半蹲下身子,俯在床沿边,手指不由自主地戳了戳睡梦中人的鼻尖,却见那人唿吸顿时就急促了些,鼻息洒在他手指上。 有点好玩。 但江揽云不想真把他弄醒了,毕竟他现在需要休息。 他把手指放回去,撑着头看慎秋。 病着的人唇色很淡,因为不久前被江揽云要求喝了汤才显得有些血气起来。 丰润,也有些……诱人。 盛华下午的日光温和灿烂地透过一层薄薄的窗帘碎碎地洒进窗来,落在睡梦中人细软微乱的发上,像镀了层铂金,显得整个人都不食人间烟火起来。 像蛊惑似的,江揽云心神都被牵制住了。 他不由得缓缓摩挲了一下慎秋的唇瓣,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人从手指苏到了骨头里。 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爱怜的气质。 他低下头,忍不住贴近他唇,轻轻的……吻了一下。 反正也睡着了,他不会知道的。 江揽云在他的唇上只停留了两秒便移开了位置,有些恋恋不捨,但一如既往地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唇角勾起,正待揉揉慎秋的头髮后站起来,却见他本以为睡着了的人慢慢睁开了眼。 正好和他的视线相交。 目光对上一双深邃干净的眸子,里面没什么内容,只是存粹的干净。 江揽云瞳孔一缩,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他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就睁眼了? 江揽云顿了一秒随后立刻直起腰,换上一本正经的脸,准备随口说些什么煳弄过去:“啊那个……还没睡吗?你脸上沾了灰……我正想帮你弄干净来着,你就醒了。” 慎秋抿唇坐起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不大。 “……我一直都没睡,只是在闭着眼睛休息……”然后不愿意睁眼而已。 从江揽云进门开始就一直是醒着的,也并没有睡着。江揽云的谎言立刻被戳破了,说明慎秋知道他全程都在干嘛,并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帮慎秋擦干净脸。 慎秋不知道江揽云为什么会突然亲他,觉得有点奇怪,他脖子缩了缩,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你喜欢吗?” 江揽云这么问他,问的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 慎秋苦思冥想半天,想想自己刚才的感受,心跳加速了一下,然后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他没办法分出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突然靠近,也许是别扭而已,都可以让他心跳加快。 慎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根本不敢看江揽云的眼神:“……也许……喜欢……” “对啊,喜欢就好了吧。”江揽云准备把这件事绕过去,“朋友间的亲吻,是很正常的哦。” 他说这话就是在欺负慎秋以前没朋友,慎秋没办法分辨这话的真假,他闻言便震惊了一下:“真的吗?朋友之间是这样相处的吗?” “当然啊,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才会想要亲你。”江揽云言辞正经,他俯下身弹了下慎秋的额头,“对吧?” 慎秋觉得他说得挺对的,很有道理。 ——既然大家都这么相处,也没必要感觉奇怪了吧。 慎秋还以为是自己太保守了,他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现代社会发展得好快啊。”人和人之间也开放多了,难怪以前放学后总看见楼梯角落有人接吻,果然是正常的。 他想通了也就高兴了,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江揽云!”他喊了一声江揽云的名字,明明就在他面前。 江揽云挑眉:“恩?” 慎秋仰头,把自己送了过去,吧唧一声印在他唇上,学着他的样子暂停两秒,而后移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 慎秋为自己第一次尝试而感到高兴,现在整个人都有点小兴奋,眼睛里因为兴奋而充满了水汽,朦朦胧胧看上去……莫名的可口。 江揽云没想到慎秋会这么相信自己,还主动凑上来吻了他一下,惊得一本正经的脸差点都绷不住。 感觉…… 超棒!不用再偷偷摸摸偷亲了。 江揽云懊恼不已,怎么不早教他呢?唉,不然能收到多少个小鹿一样的战战兢兢又可爱的吻啊。 他感伤地摇摇头,然后又鼓励似的揉揉慎秋的头髮:“做的好!要经常尝试啊。” 慎秋一开始看他摇头还以为他不喜欢,有些担心,没想到他又夸了自己。慎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脖颈泛红一片。 他的确不是特别开放的人,突然突破了羞耻心像江揽云口中的普通朋友一样生活,还是有点不自然。 他摸摸鼻尖,对他说了句:“……我会努力的。” 慎秋很信江揽云,大概是雏鸟情节。 江揽云在他到来的第一天给他发了很亲切的消息,然后在学校总是护着他,主动和他说话,还给他亲自做了巧克力。 无论是哪一点,都足够让自杀后的慎秋对他坚定不移地深信。 惶恐不安的心脏得到了一个温柔缱绻的落脚处,缓慢地修復好了上面的伤痕累累,让这个心脏的主人能安然无恙仍旧对一切抱有善意。 纯洁无瑕的赤子之心大概是最珍贵的了,慎秋是个是很难得的热爱生活的人,他一直都有在很努力地生活。即使毁了容,贫穷困苦,但还是打工赚够了学费和生活费,跌跌撞撞地维持住自己仅有的生活。 第37页 江揽云喊了慎秋一声:“慎秋?” 慎秋抬头,眉眼间还挂着浅浅的笑,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揽云垂下眸子:“没怎么。”他和慎秋一起坐到床上,捧起他脸,“只准亲我,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好像在教一个尚未踏入社会的迷惘少年,拉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 慎秋重重地点了头,眼神里满是认真。 他唯二的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就是江揽云和陈阿渡了,但要让他亲陈阿渡他也完全不好意思去做,人家是个女生,就算关系好他也不会去做。其他别的同学也都不是很熟悉,还真的只有江揽云独一个了。 江揽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满意地“恩”了一声。余光瞥见床头带来的宽松的衣服,慎秋还没来得及换,说了句:“我帮你顺便把衣服换了吧,你手不是很方便吧。” 他绕过慎秋,去拿床头边的睡衣,故意又不经意地提起:“我让人准备的,没想到居然和我的睡衣一样,好巧。” 明明使他自己翻箱倒柜找了件同款没用过的睡衣,但他就是不肯承认,嘴上不说,眼神却完完全全暴露了他此刻期待的内心。 第25章 慎秋接过衣服, 条件反射夸了句:“谢谢,挺好看的。” 江揽云挑挑眉, 即使知道这话完全不走心也还是高兴的很,笑就直接写在了脸上,坐在床上抱着个枕头晃歪在床边:“是的吧?我很棒的吧。” 有种恋爱脑智商下降一百的感觉那么傻,明晃晃地从每一处体现自己的厉害, 没事也能给他找出事来夸夸自己。 慎秋忍俊不禁,把衣服接过去:“恩。” “别啊。”江揽云拿着衣服不撒手,“我替你换。” “不用了, 我自己可以。”扣子一只手还是很好解的,就是比平时费力了点而已,不能总是那么麻烦别人。 见他不肯江揽云也不再坚持,把衣服递给他后便独自站在一旁等他换好,假装到处看风景, 实际用每一处余光瞧着床上正在换衣服的人。 那双桃花眼内乍看去毫无半点波澜, 实则波涛汹涌。从上到下地打量起他来。 慎秋将衣服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自己用一只手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 体态匀称, 臀部包裹在七分裤里, 显得略微色气,就连看他换衣服仿佛也成了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目光似乎能透过衣服看到里面的场景。 缝隙里依稀能够辨认出腰线下方的腰窝,江揽云视线一眨不眨, 像盯梢似的认真。随着那柔软的白色衬衫剥落而嘴角笑意扩大起来。 丝质墨蓝色的睡衣,光洁雪白的背,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揽云。” 慎秋在喊他的名字, 耳尖微红。 他勐然回事,装作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回来:“怎么了?” 慎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说出了口:“……那个……有点太明显了。” 目光烫人得厉害,怎么可能发觉不了。 江揽云光明正大的偷看被发现了,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他伪装道貌岸然的话一下子就被堵了回去,讪讪地摸了摸头髮:“恩……” “能帮我拉一下裤子的拉链吗?我不太方便。” “噢、好。”江揽云忙不迭地过去,伸手帮他把拉链拉下来,磁啦一声,拉链落底。 手背上那一撩而过的触感,酥酥麻麻地瞬间,在他的心底像是被某个软软地东西扫过,接着他手一紧,那玉白的手却从他的掌中鱼儿似的脱出。 慎秋头低了下去,把裤子的扣子解开,准备换裤子。 江揽云被刚刚的触感弄得一愣,就这么怔怔地靠着慎秋,看见他细长嫩白的脖颈线条,消失在了领口,隐在了衣服下面。 “秋秋,我来了!你的病房好难找啊。” 一个雀跃的声音过后,门被打开。 陈阿渡带了一大束花过来看他。 她转过身关门,自说自话的解释着:“同学们都很担心你呢,可是怕人太多打扰,所以我就寄託了同学们的厚望来……看……你……啦……” 她的视线逐渐落到房内的两个人身上,说话的内容也变慢了起来。 不到一秒之后。 “你们继续,我想喝口水。” 接着急匆匆出了门。 慎秋搭在裤子上的手一顿,慌慌张张把裤子拉起来,她可是个女生啊,自己还在换衣服呢:“刚刚来的是阿渡吗?她怎么了?” 江揽云回答地很心安理得地拍拍他肩:“没事,大概是男女授受不亲,看见男生之间相处亲密的友谊,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你换衣服我替你挡着了。” “那就好。”幸好没被看到,不然太尴尬了。 慎秋松了口气。 低头重新开始换裤子。 江揽云揉揉他肩,知道他刚刚紧张:“对了,你手是怎么骨折的?之前问你为什么不回答?” 慎秋一边换裤子,一边不知道回他些什么,手上动作慢了许多。 如果说是因为救季如安的话,他怕江揽云生气,觉得自己懦弱。他并不是很想救季如安,毕竟季如安不是什么好人,可那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而且江揽云不喜欢季如安,如果提到他,江揽云或许会不高兴。 慎秋一瞬间就想了很多,顾虑很多,无数次行动都在脑海中付诸一遍,然后再想想后果。 见他不说话,江揽云勾住他脖子,有些感嘆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这么担心你啊?因为你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只肯把事情埋在自己心里。” 慎秋听到他说这话立刻就慌起来,握住衣角把头埋得很低。 他说:“以为我少了你就会活不下去吗?” 慎秋手握得更紧了,生怕下一句他就说出些伤人的话。也许在他看来没什么的话,却能让慎秋记很久。 江揽云看他这么紧张,唇角弯起,摸了摸慎秋的额头,语气笃定:“是这样的没错,少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所以你才要照顾好自己。” 慎秋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抿了抿唇,然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江揽云捏捏他脸:“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很担心我说出讨厌的话吗?因为你不愿意告诉我一些事情,以为我会责怪你吗?” 他坐到床上,蹬了两脚把拖鞋脱掉,和慎秋坐到一起:“我为什么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讨厌的话?诶,你躺下,我们俩说点心里话。” 江揽云拉着慎秋手臂让他并排躺下,也不再问那些事情,反正他想知道的他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现在让慎秋高兴一点。 他一个人自顾自说了很多小时候的糗事,逗慎秋开心,然后自己一个人乐个不停,两个人笑作一团。 一张单人床根本睡不下两个即将成年的男生,他们俩贴得很近,江揽云用鼻尖蹭了蹭他脖颈:“我有点困,看在刚才你笑了的份上,能让我睡在你这里吗?” 第38页 慎秋听见了,立刻往边上靠了靠,差一点点就能滑下去,他希望江揽云空间大能睡得舒服一点。 “小心真的滑下去。”背后那人一下子拽住他腰把他带回来,“这样我们就都能睡了,对吧。” 慎秋感受到背后温热的心跳,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 江揽云眼睛都闭上了,还知道慎秋紧张,身体还绷着,肯定没闭眼。 他伸出一只手,盖在慎秋眼睛上:“恩……好了,天黑了,睡吧。” “晚安了,慎秋。”语气和哄小孩一样。 窗外被窗帘笼罩的天也不过傍晚,但慎秋闻言却安稳多了,眼睛被江揽云笼着,让人觉得很安心。 “晚安。” 江揽云翻了个身,从桌上把手机拿回来,给陈阿渡发了个消息让她不要等了,顺便请她帮忙留意一下季如安的消息。 手机放回去不久,屏幕亮了一下:行啊,回来上课记得带秋秋回来啊。 - 同一医院的季如安因为惊吓过度,也在医院休息了,但只是一个下午就回去了。 夜晚,他无数次梦见慎秋在他眼皮子底下跳楼那一幕,梦中那个扼住自己的喉咙,红着眼睛逼着他死。他无数次惊醒后就再也睡不下去了,黑着眼圈熬了一夜。 额头惊得全是冷汗,他气喘吁吁地坐直了身,一直熬到了天亮。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件事的热度非但没有降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班级里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全都静默了,睁着一双双眼睛看他。季如安略难忍地微低下了头,好让自己忽视掉这些目光。 与他对立面的人实在太多,他反抗也反抗不过来,只能先低调一段日子,好让他们忘了这件事。 可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 他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同学,忍住想回班的冲动,径直一个人去买了午餐,然后端着找位置坐下。 当他正准备上二楼的时候,却听见他们对自己的嘲讽。 “喂,是他吗?”二楼楼梯上正有人端着餐盘下来,偏过头对旁边人问了句话,居高临下俯视了季如安一眼,眼神怪异。 “是他,学校都传遍了啊,同学把他照片传给我看了,认不了错的,长得还挺帅的,不知道怎么做那种事。”那位同学摇了摇头,啧啧感嘆,“你不觉得吗?” “你什么品味。”另一个人撇撇嘴,嫌弃地说了句:“你觉得他帅,还不如去看马的肛门,我为什么要觉得一个肛门长得帅。” “哈哈哈哈,还是你厉害。”几个同伴闻言笑得开怀,完全不顾他们言谈中的主人就在旁边。 季如安捏紧了餐盘,心中气恼不已,想当初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经歷?都是他欺负别人,哪来别人说教他的道理? 可现在,全校都在他的对立面,他根本撼动不了别人对他的讥讽。 他忍了忍,端着餐盘离开了,四处张望了下,想找个位置吃饭。 周围都是三三两两聚集着的同学,每个人都有伙伴,唯独他是一个人,站在餐厅内倒有些显眼,更是被一些人指来指去,低声讨论着些什么。 手指已经被捏得泛白,季如安却恍若未觉一般,他看见了一桌空位,直接踏步过去找了位置坐下,还没坐稳,忽然有一盘饭菜整个翻在了他的身上,猝不及防。 脸上也沾上了,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他恼火地抬头,入目却是一张无比真挚的脸:“不好意思了同学,一下子没站稳,要不要我帮你擦一下?” 他怒火冒了上来,刚想发作,那人掏出了手帕,帮他把脸上的东西擦了干净:“真的很抱歉,我没以为会这样的。” 季如安的一腔怒气生生得把它憋下去,人家道了歉,而且已经很真诚,周围已经望过来不少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反应。 他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这群人真是烦人。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吧,我没事,去换件衣服就好了。”话事这么说,可他早就在心里把这人骂了千遍。 那人微笑脸,把帕子递给他,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故意的,东西送给你,好好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擦干净吧,败类。” 一字一句地慢慢念给他听,而后直起腰,迈开腿就走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好心,连手帕都送给季如安了。 他的妹妹就是因为校园暴力而封闭了自己,被送到疗养院过了三个月才回来,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从爱说爱笑的小公主变成了现在沉闷寡言的样子。 她经歷的是冷暴力,被人完全忽视,她和别人搭话,也没人回答她,她觉得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这件事情只是她一个人而已,心理难以承受这种落差感,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哭。直到后来,她在这场经歷中愈发崩溃,开始转变成了自残。 直到忙碌的父母和学生会长的哥哥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了,不肯再去学校,不肯和人交流,恐惧接触外界的一切。 因为没人理睬她,她就会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越发恐慌。即使只是因为成绩不怎么好,只是因为爱打扮,和男生走得近了些,就开始被女生们孤立。 即使真的什么都没有。 病化程度逐渐加深,她开始隔绝与外界的交流。 所以,一旦想起她妹妹的经歷,他就对校园暴力无比深恶痛绝,当季如安的黑歷史疯狂涌入这个校园的时候当真相被人一步步扒开的时候,他由中立变成了季如安的反方。 即使这样的行为同样是校园暴力,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可除此之外,法律惩罚不了的犯罪者该怎么办? 季如安所做的,比别人对他妹妹要严重得多,冷暴力加肢体暴力,他看见时甚至完全不敢相信,一个长相尤为清秀的男生,会做出那么道德沦丧的事情。 那个人被他逼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绝望? 既然法律惩罚不了,应该让道德去惩罚,大家对他的疏远,希望他能知道自己所做的错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能切身体会到已死之人的绝望。 能让火烧得更大起来,他不介意多添一把柴。 季如安因为这件事情的曝光而由施暴者的身份急速转变,转为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另外,学生们已经开始联名通过向校长举报了这件事,希望能让他离开育德。 育德在以前也有大规模出现校园暴力的情况,学生会长的妹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遭受的冷暴力,然后因为学生家长们闹得实在厉害,校长直接开始了大清扫,把只依靠钱财进校的无所事事喜欢霸凌的富二代们全部劝退出校。 这件事当初在盛华当地闹得赫赫有名,留下来的学子们对校园暴力绝对是深恶痛绝的,他们或多或少经歷过或是围观过,知道这件事有多恐怖。 它能瞬间瓦解一个孩子的自尊心,击溃他们内心的防线。也许施暴者只是为了发泄脾气,为了好玩,可受伤的人得到的那一道伤疤会跟着他们过完一辈子。 第39页 季如安这件事情的曝光,在育德可谓无比轰动。 谁都不想霸凌一个人,谁也不想污衊一个人,可当事实真相摆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因为他的暴行而怒了。 空降的富二代霸凌者,这个标籤贴在季如安身上,那他就再也无法在育德翻起身了。 也许跟风霸凌是错的,可忽视一个犯罪者,看见他就离得远远的,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根本算不上霸凌,毕竟谁都不想和这种人掺在一起。 季如安独自坐在那,屈辱地接受其他人目光的洗礼,饭菜已经有点冷了,他站起来,把还未动一口的饭菜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转身离开。 昨夜梦醒那一幕出现在他眼前,天台上穿着脏兮兮的校服,目光空洞的那个人,不停出现在他脑海里。 周围同学的眼光一遍遍地告诉他,慎秋死了,是被他害死的。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心理承受能力差怎么能怪到自己头上,可他们用排斥的行动一遍遍告诉他,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死去的那个学生是被自己害死的。 ——被自己害死的? 不、不可能!我没错!我欺负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他受不了了? 季如安心中慌张,慎秋的脸庞瞳孔一遍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同学们避之不及的眼神,每一个都让他坐立难安。 他下颚骨因为咬合过度而生疼,再一松开连太阳穴都隐隐作痛。身上被黏腻的汤汁粘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舒服。 ——为什么我被人往身上倒垃圾的时候没人站出来帮我?为什么一个个都冷眼旁观甚至嬉笑?为什么我变成了那个不受关心的那一个? 他心里被不知名的感受笼罩,像洪潮汹涌驶来却被一个小小的闸门堵塞住,难以发泄。 季如安突然想起了在育英食堂内自己将滚烫的汤汁倒在慎秋身上的场景,整个人都愣住了,似曾相识的改变。 那汤汁将慎秋脖子连同手臂一齐烫得通红,拿着餐盒的手一下子不稳,一整个午餐掉在了地上,他自己默默去拿了扫帚把地上清理干净,然后在同学们或心疼或看热闹的场景中离开。 画面无声,可季如安心里却更堵了,这是……死去的慎秋给自己的报復吗? 他回来了吗? 季如安心狂跳不已,顿觉周围冷风阵阵,吹在他尚未干涸的衣服上,显得阴冷又恐怖。 育德后山隐在树林中的那个身影,两个名字一样的人,会不会就是死去的慎秋……他带着怨气回来……想要杀了他? 周围人的若有若无的疏远,更多目光中的厌恶,每一样都让他无法接受,在他们的目光中好像连唿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更多的是……内心对未知死亡的恐惧。 季如安腿蓦地一软,他用手撑在桌面上,牙齿控制不住地开始战兢起来。 第26章 他在慌。 但季如安稳住身形, 去老师那要了江揽云的手机号码,给他发了条简讯。 肯定是他弄出来的事情, 江揽云来不来他不知道,他只是想试试看,找找方法补救一下现状。 黑暗中的手机屏幕亮起:明天在学校后山见一面。——季如安。 江揽云正愁没理由找他,他倒好, 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当然会去赴约,但是否真的如季如安所愿去发展,那就不一定了。 第二天, 学校后山。 季如安很早地就等在那里了,早晨偶尔有晨读的学生路过,瞥他一眼,也就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不妨碍季如安多想, 从普通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 他捏紧了手指, 找了人更少的地方呆着,等着江揽云的到来。 所幸并没有等太久, 江揽云确实来了。 “那些消息, 是你散布的吧?” 江揽云一点都没否认,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啊。” “你的做法,不觉得和我一样吗?”季如安怒视着他, “既然你向来看不惯我,觉得我从前的行为低劣,那你的行为又和我有什么区别?” “逼到我现在毫无退路, 就连找人也只能在后山人少的地方见人!”他心中怨气积累很深,“你又高尚到哪儿去了?既然想做好人,又做这种事,那算什么,你帮我把事情解决,我倒可以勉强原谅你。” 江揽云倒是很冷静:“如果我真想你毫无退路的话,那么看到视频的可不止育德里面的人了。” 季如安瞳孔骤然一缩,这样想他倒是心慈手软了吗?如果不止,照他这么说,那么看到视频的将会是整个社会了。 舆论会将他攻击得体无完肤。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能会被家庭放弃,直接送出国念书。现在他已经离本家越来越远了,真被全社会攻击的话,那他连门都出不了了,更何况上学。 “看你应该是懂了,你找我过来是为了这件事,那我也顺便解决一下另一件事。”江揽云松松领口,把袖扣解开,“你欺负别人那么久,我也不想用同样的方式欺负你,倒不如堂堂正正来一场,不用你在别人背后捅刀,我也好泄泄气。” 季如安老早就被压抑得厉害,这几天一直难以发泄,家里面不能说,外面没人和他说,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不知道江揽云什么水平。 不论如何,他肯定是要动手了! “这可是你说的!” 季如安勐一出拳沖江揽云脸上甩过去,但江揽云几乎是瞬间就接下了,而且就着手臂将他拉过去,一个后肩摔便让他砸在了地上! 几乎是单方面吊打,几个瞬息之间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被对面的实力碾压。 季如安很少吃过这样的苦,学过这些但从来没有实践过,只欺负弱小的毫无还击能力的他,早就把出拳位置力道反攻方向忘得差不多了。 他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好像散了架似的,闷顿的痛感直击心脏,季如安痛苦得下意识就蜷缩了身体。 江揽云勾唇:“不是说我和你一样吗?录视频这种事我干不出,你只要每次回想起来这场景的时候,感觉到害怕就是你对我的尊重了。” 他蹲下去,拎起季如安的后领:“站起来,接着来。” 直到这人真的开始感觉自己有错。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对待季如安这种人,暴力往往是最实际的。 “你们……这种人,我霸凌别人就是错……可你们霸凌我……那就是对了吗?” 季如安扶着地面站起来,刚才的撞击让他脑袋发晕:“都是一路货色,你装什么正派人士过来谴责我!” 他狠狠擦了擦身上的灰,随便扯起几个言辞来怒骂江揽云。 “要说好人我也算不上,但比起你我还是正直多了,说道霸凌……我可是让你先动的手,公平公正。” 江揽云不再和他多说,等着他动手。单方面碾压的实力让他对待季如安的反击像猫捉老鼠那样容易,面孔扭曲的季如安和江揽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40页 季如安每一次出拳勾脚都被江揽云轻易地接了下来,直到后来速度越来越慢,动作幅度变小,很吃力地去攻击对方。 江揽云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风一点点撩起他耳鬓的发,他缓缓启唇:“你结束了?” “那轮到我了。” 总觉得对他不用最原始的方式动手,就解不了气。 每一次的撞击都是实际的,季如安因为刚才的奋力后根本无力反击,江揽云照样不手软,眼睛都不眨地将他的手腕踢错了位。 季如安倒吸一口气,痛得发抖,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江揽云。 江揽云毫不在乎:“我心还算善,帮你个小忙,就不用谢我了。” 他径直拉过季如安的手腕,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错位的骨头便又被他接回了位置。 过程短短几秒,季如安连怨恨都来不及去做了,手腕仿佛被在重压机下碾压过一般的疼痛,他痛唿都做不到,话语被扼在了喉咙口出不来。 江揽云微笑,丢下他的手:“不用谢。” 身上早已沾了灰尘,整个人都显得狼狈,可江揽云光明正大,还是让季如安先动的手,他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能怪别人? “谢谢你今天让我过的挺愉快的。”帮慎秋随手报个仇也不算什么。 季如安愤懑不平:“……你这种人就是看不惯别人过的好,其实我从育英转来那一天,你就怕我威胁到你在班级里的地位吧,以为我会抢走你的人气所以开始大规模污衊我,对吧……你在嫉妒我,然后……” “吵死了。” 江揽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再次将他的另一只手踢错了位,果然满意地听到他闭了嘴。 “不讲理这种事,我做的可比你习惯。”江揽云拍了拍手上的灰,懒洋洋地靠近他一点,季如安心中一缩,身体条件反射地往移。 “不好意思了,我可能得再帮你个小忙。” “咔嚓”一声。 错位的手腕再次归位。 季如安痛得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面色发白。 “不用说谢谢了,指望你能知道错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揽云无聊地踢了踢石子,觉得和他聊天简直浪费时间。季如安感觉无论怎么揍也改变不了他自私的想法。 季如安还想说些什么去反驳讥讽两句,可两只手腕的疼痛仍旧历歷在目,他怕他一张口,就再次被踢错位手腕。 “试试被人放弃的感受,全世界都站在你的对立面,绝望会将你碾压得不成人形,一点点压碎你的自尊。你从前,也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吧。” 直到形同他口中所说的蝼蚁。 被他看低的垃圾们,被他所嫉妒的育德学子们,都将为季如安曾经的所作所为添砖加瓦。而他自己,也终将付出代价。 他最过在意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份,被众人围绕,被大家抬高,这让他有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可如今,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连去餐厅都只有他一个人。 同学们开始彻底忽视他,他就算想呆在育德,也不可能了。 “你让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季如安听到江揽云的声音便往后瑟缩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他想到了更多的方方面面。 比如他名声毁了,会不会被家人彻底放弃? 他好不容易维护起的自尊,即使是家庭中的父母都让他感觉到了重压。 会被扔掉的,像无数次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因为坏脾气,一次次被收养家庭送回来,一次次被小朋友们看得奇怪。直到开始学习其他讨喜的小孩,伪装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才有人愿意收养他而不再送回来。 他在养父母面前塑造的乖巧形象,努力维持着的假面已经在一次次的转学中裂开,如果更严重的话,他就完了。 季如安神情有些痴惘:“会被送出国的……我不想出国……我不想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摇头,“绝对不要出国……我一定要呆在育德,我不可能会走的!我不可能会输给你们这群垃圾!” 他突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勐地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一路飞奔过石子路,头髮杂乱狼狈,一路喃喃低语:“我不要被扔掉!我不是垃圾!你们才是!” 为了能被人收养,季如安把慎秋锁在废弃屋子里,致使了他的毁容,毁掉了他的一生。为了能维持住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不肯去贵族高中,只愿意呆在普通学校,享受他们艷羡的目光。 可现在这一切,他的优越感,正在慢慢消失。 他所追求的一切,正离他越来越远。 江揽云看着他背影消失,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离开了后山。 - 育德中学附属医院内。 慎秋起床洗漱刷牙,然后安安静静等着护士小姐来帮他换药。他一个人无聊,江揽云可能去上学了。护士小姐劝他在痊癒前少用手机,怕他无聊特地在他床边柜子上放了纸质书。 慎秋一个人窝在窗边看书,头倚在一旁,整个屋子里都静谧而和谐,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门没关,估计是护士小姐过来换药了。他抬眼,正准备起来,却看见来人是那个在圣鼎酒店二楼遇见过的人。 还给他发过骚扰简讯,姓简。 慎秋手掌撑着椅子往后稍稍退了些,手指握住了椅子的一角,有些警惕:“你……有什么事吗?” 简一朗态度倒是很好,他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见他一趟,还得调查一番他的位置。连着两个号码都被拉黑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当然还得循序渐进。 “不用那么紧张,只是过来看看你而已。” 简一朗混迹官场多年,总是能让人觉得他气质温和,待人和善。慎秋没多少经歷,他觉得这人比之前上来就动手动脚让人舒服多了。 简一朗把带来的礼物放下,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靠近窗口:“听说你撞伤了头,我连着担心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有空过来看看你。现在情况还好吗?头疼不疼?” 慎秋逐渐放松了些,握着椅子角的手慢慢松开,摇摇头道:“没事,已经不那么疼了,谢谢关心。” 简一朗对他实在是好奇得很,第一次见他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从前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厌烦,除了帮了他个忙之后他才态度稍缓很多。 可现在软绵绵温吞的样子,惹人爱怜也惹人欺负,想看着他红着眼眶说不要,想接近他,然后把他一点点圈养,让他的身上染上独属自己的气息。 进门开看见斜倚在窗口安静看书的少年,柔软的发贴在耳边,细长白净的脖颈线条流畅地印入他眸中,显得脆弱又精緻,像是古代陶瓷上工笔细描的美人。 一个人……怎么能突然变化这么大? 简一朗实在很想探究,看样子他好像对人有戒备心,得让他完完全全放下才好。 第41页 “那就好,如果你康復了,欢迎来找我,阿渡知道我在的地方。” 慎秋有些惊讶:“你认识阿渡吗?” “对啊,我们是朋友,当初还是陈阿渡我才认识的你,你不记得了吗?”简一朗语气从来至尾都是亲切的,慎秋这种未出校园的学生经歷不多,更何况他的经歷也不算好,觉得简一朗有可能会是个好人。 慎秋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时间过去有点久了……所以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 简一朗嘴角笑意逐渐扩大,因为撞伤吗?所以忘记了一些事情?如果这样的话,事情还真是好办很多了啊。 在一张白纸上涂抹可比盖住一张绘满颜料的画可容易多了。 “当初你让我帮忙,帮完忙之后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不找我了呢,你还记得我以前经常邀请你和阿渡一起过来玩吗?当时你们都很高兴呢,不知道为什么,一长大就开始渐渐疏远我了。” 他模样有些失落,慎秋不知道他在说假话,还以为真的被伤到了。 简一朗是在骗慎秋,他想看看慎秋是忘了一些事情导致性格大变还是只是因为记性不好忘记了那一件小事,反正说这么一句话他也不亏,就算真的被慎秋看穿他也有理由把这句话绕回去。 慎秋没反驳,如果他真的去问陈阿渡了,就会知道他并不是小时候遇见的简一朗,而是高中在育德这段时间认识的他,时间算不得长。 陈阿渡一直以为他们俩一见面就关系很好,因为之前慎秋难见地顺从一个人,还每天早安晚安消息通通回復,她当时还调侃过几句,并不知道慎秋是因为请他帮忙的缘故。 可现在的慎秋并不知道真相,还以为和简一朗曾经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希望你能高兴一点。”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这么对简一朗说了。 “那你以后会经常来找我对吗?” 简一朗这么说就是不给慎秋拒绝的机会,果然看见拿着书的少年有些为难。 正当他没听到回答以为这件事没什么着落了之后,却听见慎秋说:“……最近要期中考了,我出院之后会有点忙……” 这么说……事情还有转机。 简一朗微笑道:“没关系,等你期中考过了主动来找我就行,我不介意时间问题。” 现在的样子还真是招人心疼,可怜可爱。 “……那……好吧。”慎秋犹豫着答应了,内心有几分不愿意。 只是现在答应了而已,也许以后真的没时间去呢?他这么打算着。 简一朗笑意更浓:“那等你有空的时候我再联繫你好吗?”还真希望他能不要回想起以前那些习惯,不然还得被再次拉黑。 “……恩。” 出奇意料的好说话。 简一朗也不能再逼他,慢慢来才好。 他临走前摸了摸慎秋的头髮,笑道:“希望你早日康復然后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好。” “既然都答应了,朋友间不能总是这么生疏吧,下次再见我可要热情一点啊。”掌心的髮丝像是在撩拨他些什么,他真想低下头在他唇上印上痕迹,可还是要再等等。 慎秋本来都做好了把头从他手下移开的准备,可听他说了两个字,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朋友……吗?”江揽云说的朋友。 “是啊。” 慎秋抿了抿唇,简一朗接着说:“那我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忙,要自己好好休息啊。” 慎秋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房间内,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小时候都互相认识。算了,上学的时候再去问问陈阿渡吧,也许就能知道了。 过了一段时间,护士小姐敲门进来:“我来帮你换药啦,昨晚睡得怎么样?” 慎秋唇角微弯:“恩,睡得很好。” 护士小姐也揉揉他头髮:“很好,一会换药有点疼,要忍住哦。” “会的。” 护士小姐也揉了自己的头髮,感觉很舒服。 慎秋稍微低下头,好让她换药拆纱布方便一些。 - 之后的几天简一朗都没再来,偶尔江揽云过来看他,直到可以出院的早晨,江揽云早早地就过来找他了:“我来接你出院啦。” “来,击个掌庆祝你出院。”江揽云朝他伸手,在慎秋抬起手想和他击掌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腕举高,搂住了他的腰,然后双臂环抱住晃了一下。 击掌直接变成了拥抱。 慎秋笑起来:“这个击掌的距离不觉得离得太近了些吗?” “当然不会。”江揽云松开手臂,“走吧,今天来这么早就是为了接你出院。” “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每次起这么早的原因有一大半就是为了更早地见你,看到你我就觉得起得那么早很值得了。”江揽云自然地从慎秋手上接过东西,“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可不要输给我。” “行啊,我很努力超过你的。”慎秋只有学习一个优点了,如果这一点也不能超过江揽云的话,那他就要陷入学海努力超过他了。 两个人出医院的时候说说笑笑,路上遇见了护士小姐,她看上去有些伤心:“哎呀,好的可真快啊,真是捨不得你离开啊。” 她捏了捏慎秋的脸颊:“如果再生病的话要来我们医院哦。” 江揽云小幅度地拽了拽慎秋的手指,用眼神示意他走了。 慎秋连忙对护士小姐说了句谢谢,然后挥挥手再见,之后就跟着江揽云走了。 “怎么了?” “上课快迟到了,你要快点复习吧,不然期中考可怎么办啊?” 一听到考试慎秋的注意力就摆到了这上面来:“那得快点去学校了。”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一楼底下的停车场上了车,一起去了学校。 班级里,同学们照样很热情,而季如安却不在座位上,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儿。 陈阿渡见他们回来了,一脸兴奋紧张地望着他们俩:“你们闻到了什么?香不香?” 江揽云皱了皱鼻子,仔细闻了闻:“你身上怎么一股肉桂味,今天早上吃了这个?是挺香的,勾起了我的食慾。” 陈阿渡一脸黑线,她有些哭笑不得:“我今天要去见一个小时候的朋友,特地抹了薰衣草精油,怎么会是肉桂味?过分了啊,什么审美啊真是。” 她换了个方向,满眼期待:“秋秋你觉得是什么味道?香吗?” 说香江揽云不满,说不香陈阿渡不满,慎秋两者选其一:“我……闻不出来什么味道。” 江揽云“诶”了一声,八卦得不行,好奇地问:“你这还抹了薰衣草精油,去见哪个朋友啊?” 第42页 “不说。”陈阿渡脸红了红,肯定藏了什么小秘密,“我得去换件衣服哭一哭,肉桂味……你真是……我好不容易打扮一下。” “对了,今天老师过来找你了,让你来了之后去办公室帮她,应该是期中考的整理事宜。”她顺便提醒了几句江揽云。 江揽云扶额嘆气一声:“最近学校事情好多,我得去帮忙了。” 慎秋看着他走出了教室门,目光移到了季如安空着的座位上,走神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阿渡,你认识一个姓简的人吗?” 陈阿渡点了点头:“你说简一朗吗?他是我爸爸的生意朋友,人还不错,我记得他回国前你和他关系很好的。” 慎秋放了心:“好。” 原来两个人真的是朋友啊,陈阿渡说他人还不错,应该是真的不错吧。 可那些简讯到底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是两个同姓的人?不会真误会了别人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会发那种简讯的人。 第27章 慎秋顿时有点头疼, 他想了半天没结果也就算了,拿出笔记本演算些题目, 复习复习以前的内容,毕竟期中考他得要超过江揽云才行,育德班长应该很厉害的吧。 他戳了戳陈阿渡的手肘:“江揽云成绩怎么样?还好吗?”不对,几个人是一起长大的, 突然问成绩好像有些怪异,他忙改口,“最近的成绩。” 陈阿渡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笑眯眯地回答他的话,没听出什么不对来:“挺好的,班长嘛,不能用成绩做个表率,那怎么能当班长呢。我记得在高中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他的入学成绩还排在不少人后面呢, 最近倒是起色很大,老师表扬他好几次了, 直接成第一了, 以前可都是你是第一呢,要加油啊。” 慎秋闻言点了点头,但他突然听出来了一点, 高中第一次遇见他? 慎秋问:“我们是高中遇见他的吗?” 陈阿渡疑惑地看着他,摸了摸他脑袋:“真的撞傻了啊,忘记了吗?难怪性格也软多了呢。” 她耐心和慎秋解释:“我们俩一起上小初高的, 后来初升高的时候都来了育德,这可是外省的名校啊,我还以为你会在本省上学,在高中遇见你还很惊讶呢,特别有缘是吧。江揽云是你的同桌,我们俩都是在高中遇见他的。” 慎秋觉得奇怪,可自己第一次遇见江揽云的时候,他很明显是认识小时候的自己的,如果高中真是初遇,那他第一次见面怎么和自己说,小时候的自己给过他糖呢? 慎秋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句:“阿渡,那更小的时候呢,我见过他吗?” 陈阿渡想了想:“应该不会见过吧,如果你见过那我也会认识的,我们俩一起长大的,遇见的朋友都很熟悉啊,而且江揽云是国外上的小学,我们都是在国内,怎么着也不会见过吧。” 她忽然觉得怪异起来,靠近慎秋:“诶,你说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啊,不仅你性格变了,连江揽云性格也都变了,他以前给我感觉很闷,特别压抑,我也不爱和他说话,最近他就忽然好像健谈多了,而且关系一下子就拉进了,很奇怪对吧。” 陈阿渡有些感嘆道:“缘分真是很奇妙呢,我以为我们俩初中毕业后再也不会遇见了,还哭了好大一场呢。没想到两个月后,你就坐在我的后桌,当时我都快高兴疯了,还以为刚来陌生地方会没朋友呢。” 一个感性的少女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了浪漫的缘分:“感觉上帝拉了绳子给每个人诶,他想让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想让谁和谁变成好朋友就让谁变成好朋友,就连感觉再也不会遇见的人,也都能被牵上绳子。” 陈阿渡越说脸越红,说的也越来越远了。今天她要去见一个小时候的朋友,难怪会发出这样的感言。 江揽云是在国外长大的?! 那么……是不可能见到的吧! 慎秋瞳孔放大,脑海中一瞬间涌入了万般思绪。 - 江揽云拿着一叠教案回了班,下节课老师的教学内容都写在了上面,教案流程完整。 路过更衣室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拉了进去。 是季如安,他躲在这里。 “你又想干吗?”江揽云把教案放下来,皱着眉头问道,“快上课了,你不去上课我还得去上课。” 刚才老师还问过怎么没看见季如安,没想到他一直呆在更衣室里。 “你是怎么找到那些视频的?”明明藏得很好,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被自己要求删除了,还检查过了,不可能是其他人泄露的。 可除了那些人,就只有自己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从季如安再一次当着江揽云面对慎秋动手的时候,他就註定了没什么好结果了。 慎秋曾经梦中忆起的那个眉眼精緻的小孩,总是一个人呆在鞦韆上不说话的人,慎秋想要一步步靠近逗他开心的小孩长大了。 那个人不停地想要找到他,然后像曾经那样,把这个毁了容的孩子捧在心尖上。 - 曾经的跟着院长姓的秦安变成了季如安,曾经的秦云变成了被收养长大有父母的慎秋,而一直有着姓名的乐观开朗的慎秋因为毁容而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们都在长大,无论是被收养的还是没有被收养的。 当年的慎秋毁了容之后,变得愈发沉默起来,总是跟在一个人的身后,而那个人也拉着他,两个人一起玩,以为能一起长大,一起生活。 可收养的家庭来了,他们想要收养一个小孩,一个懂事听话的小孩,他们挑中了秦安,秦安有了新名字,他离开了这个福利院。 慎秋不羡慕他,他只要和秦云在一起就好了。 秦云长的好看,对慎秋也好。 秦云是后来到这个福利院的,先前的福利院因为资金不足而倒了闭,每一个孩子都被送到了各地仍在开着的福利院当中。 秦云原本不叫秦云,他有另外一个名字,但来到了这个福利院,就跟了院长一起姓。 秋天的云,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色彩明亮。 秦云被扔在襁褓里,从小就不愿意和别人交流,甚至那么小的年纪,就想过割腕自杀。可他没死,他被救活了,床边有一个人用水澄澄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我以为我会去天堂了。”他脸上勉强对慎秋挂起一个笑,这是慎秋遇见他后,第一次看见他笑。 精緻漂亮的脸显得愈发生动。 “我允许你以后做我的跟班。”秦云说,“不管你答不答应。” 之后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们以为能在一起很久,可新的收养家庭来了,他们想要一个精緻漂亮,能够继承女主人艺术细胞的小孩,女主人不能生育,而男主人实在很爱她,于是过来领养小孩,他们挑中了秦云。 第43页 慎秋远远地跟在秦云的身后,看见他被新的父母抱起来,说笑话逗他开心,慎秋心里难过,知道他的朋友就要有父母而离开了。 没人会拒绝父母的,所有被抛弃的小孩都想有父母。 可慎秋忘了自己曾经未毁容时也因为秦云而拒绝的好几户收养家庭。他躲回了屋子里,不想主动去迎接这分别的一幕,心忽然就像被人敲碎了似的落了一地。 唯一愿意和他一起玩的孩子,也要走了。 新来的收养家庭的女主人很喜欢秦云,男主人也很喜欢,想要就这样收养秦云。 可他不愿意,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两位大人说,没有像其他小孩用甜言蜜语哄父母开心,他只是心情很闷,不想和慎秋分开。 “这孩子怎么了?” “他不怎么爱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老院长笑着说。 这户的家庭条件非常好,错过了可就等不到下一家了。 她希望这些被抛弃的孩子们能找到爱他们的父母,然后获得那些从父母那得到的爱意。在完整的环境长大,健健康康的,被爱意包围。 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是很幸福的。 可福利院的孩子众多,老院长给不了每一个孩子都细緻入微的关心。 所以,他们需要父母,朋友给不了父母能给他们的东西。 被大人抱在坏里的秦云不停地往后面看,想把每一处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能放过每一个角落去错过慎秋的身影,可那个时候,慎秋早已离开了。 他始终没有露出一丝笑意,总是回头望着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去了哪。 一直都没看见慎秋,秦云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低着头默默不语。 “我不想走。”秦云扒开男主人的手臂从他怀里跳下来,对老院长说了句,“我要陪慎秋。” 没等老院长回答,他就跑进了那个院子里,去找慎秋的身影。 他最后在卧室发现了慎秋。 “你要走了吗?恭喜你啊,这家很好的,其他人也都想去这家呢。”慎秋扬起一个笑给秦云看,可是样子特别哀伤,哀伤得想让人流泪。 秦云愣在了原地,然后小心翼翼靠过去:“我不去。”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很好看,这样的妈妈会很温柔的。” “我不想要父母,我想要朋友,才不是因为你我才留下的,是因为我看不上那些父母,他们不是我爸妈,我要等我爸爸妈妈来接我回家。” 秦云手心攥出了汗,他想要说留下来和慎秋在一块,可他没法说。 他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想等爸爸妈妈来接自己,可他从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的脸。 既然是被抛弃的,再被接回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妄想。 慎秋替他着急:“不行!错过这家的话,以后很难再有比这家条件好的了,你不是想像路过的那些大哥哥们一样学习电脑吗?你可以学自己任何想要学习的东西,很好的!” 他不知道那些穿校服的大哥哥们真的在学习什么,是计算机还是程序,慎秋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秦云喜欢这些。 “不要,我只要我妈妈,我要等她。”秦云自顾自坐下来,不给慎秋继续说话的机会,“我想睡觉了。” “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不会来接我们的。” “没有,才不是,他们只是忘记了我们在哪,如果想起来,他们会接我们回去的。”秦云老气横秋地说。 “……他们会怎么来接我们?” “从云上,像孙悟空那样翻筋斗云,然后和我们说很厉害,没看见爸爸妈妈都没哭,他们会夸我们很乖,然后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秦云爬到床上,和慎秋躺在一起,脑袋枕在手臂上回答慎秋的话。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个小孩都想过,想像着妈妈的笑脸,想像着早起的问候,想像着被妈妈牵手。 “……可我等了好久,他们也没来接我。” “也许他们在等我们长大,也许长大了,他们就会来了。” 可如果他们真的长大了,也就不再需要父母了。 “……是吗?” “对。” 秦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他只是装作小大人的模样去安慰人。 “真好啊,你不走了,我们可以一起等,就不会孤单了。” “恩。” 两个小孩并排躺在一起,因为秦云,毁容了的慎秋心中最后一方净土,他不会害怕自己,像曾经那样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所以慎秋还没有像以后那样被人欺负得连哭都困难。 可晚上,老院长找到秦云,和他说了很久,劝他去那家,她是真的在为这群孩子好。 “小云,我知道你和秋秋关系好,可父母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你以后也可以经常回来看秋秋啊。” 所有的孩子都想有父母,秦云也不例外。 可因为慎秋,他拒绝了父母。 可现在老院长和他说,可以经常回来看秋秋。 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和慎秋在一起和有父母根本不冲突:“真的吗?我还可以回来吗?” “当然啊。”老院长笑得慈祥,她摸了摸秦云的头髮,“以前不也有出去的哥哥姐姐们回来看我吗?你也可以回来啊。” “对啊,我或许可以让他们一起收养秋秋。”秦云一脸惊喜,想立刻跑出去和慎秋说这个好消息。 老院长拉住他:“不用那么着急的,你可以回来看秋秋不就可以了吗?如果一个父母有两个孩子,很容易偏心,他们会对你更好一点,秋秋生活得不会幸福的。” 秦云一下子就犹豫了:“那这样就只能收养我一个吗?” “对。”老院长说。 一个孩子还没进家庭就对父母诸多要求,很有可能惹得人厌烦,而且看样子那家女主人只喜欢漂亮孩子。 秦云惹她喜欢不代表慎秋能惹她喜欢。 那天在花园了遇见慎秋和秦安时,他们完全忽略了旁边那个毁了容,但笑容灿烂的孩子。 老院长都看在心里,她不希望看到慎秋被父母当着面拒绝而难堪难过,也不喜欢秦云为自己好心的举动感到抱歉。 她只能变着法地去劝这两个善良的孩子,让他们尽可能过的开心。 “那我一定会经常来看秋秋的,就像没被收养前一样。” “真乖。” 可那天晚上,却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对不起,我之前说不要他们,可我……对不起,我骗了你。这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秦云很认真地和他道歉,这就是他的错,他承认。 “没关系。”慎秋不介意,喜欢一个朋友肯定是希望他越来越好啊,“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了。” “可我只想要你喜欢我。”秦云不怎么开心,以后的晚上就不能留在这里了,“以后我们还是一样,我会每天都来找你的。” 第44页 慎秋很惊喜:“真的吗?” “恩。”秦云重重地点了点头,允下一个诺言。 “那我会等你的,拉勾。” “拉勾,我不骗人。” 两个福利院的孩子,一个将要被收养,一个会留在福利院,在即将分别时许下了一个诺言。可完不完的成这个诺言,完全是个未知。 当一切手续办理好之后,秦云就被父母一起带上了飞机,离开了这片他生活了许久,名叫盛华的土地。 秦云问他的新妈妈:“我们去什么地方?这么远吗?”还要坐飞机。 妈妈把他抱在怀里,语气轻柔地对他说:“对啊,我们要回家了,带你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 秦云扒着窗口看,真的是在天上。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真的,你们真的这样来接我了!” 妈妈握着他的手,亲了他一口:“是啊,你以后会是最幸福的孩子。” 秦云兴奋完突然愣了愣,问:“这么远的话,我还能会福利院吗?” 妈妈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回福利院,以后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不用再回到那个地方了。”她语气温柔缱绻,“不要怕,我们会带你回家的。” 秦云心里忽然涌进了一大片的失落,他又扒着窗口看,可根本看不到福利院。 答应好了慎秋……要天天去找他的啊…… “我想回福利院……”我想回去。 爸爸闻言却皱起了眉头:“这孩子怎么总想着回去?会不会以后和我们不亲近啊。” 妈妈倒是看得很开:“孩子还小,肯定捨不得那里的朋友,想回去也是正常,对一个孩子不要那么苛刻,他有心回去说明重感情,这样的孩子才值得培养。” “也是。” 秦云闹了几天脾气,妈妈对他很爱护,可一直到最后,他才明白,是真的没办法回去了,完成不了那个诺言了。 自己又骗了慎秋。 秦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吧嗒吧嗒掉眼泪,想着慎秋会如何讨厌自己这个说谎精。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孩子的记性好,忘性也大,他忽然发现,记忆中的慎秋的脸,正在慢慢模煳。 “爸爸妈妈给你重新取了个名字,你听喜欢不喜欢?” 那一瞬间秦云几乎是很笃定地告诉他们:“我不要换名字,我要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闻言皆是一愣,男人眉头又再次拧紧,女人想了想也就释然了:“要尊重孩子,如果我们什么都干涉他,他很容易对我们产生逆反心理然后不肯接近的。” 妈妈对秦云笑得温和:“好啊,想要记得以前吗?” 几乎被收养的小孩都会加上父母的姓,可秦云却是个特例,福利院孩子想要洗刷自己被人抛弃的过去,可他却不要父母的姓氏。 “恩。” 不想忘了一个人,已经开始记不清他的脸了。 “我想叫慎秋,秋天的秋。妈妈。” 温婉气质的女人听见他喊的一声妈她妈,差点落下泪来。但她知道在孩子面前不能哭,所以把面前的孩子拥入怀中:“……真乖……我的孩子。” 妈妈的怀抱很温暖,而且很香。 秦云乖乖地呆在她的怀里,这个妈妈,和他想像中的妈妈一模一样,他喜欢这样的妈妈。 “……我以后能回福利院吗?” “恩,可以,不过你现在太小了,等长大之后才行。” 老想着过去不太好,现在他还小,慢慢养着养着,可能就会忘了福利院了。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他的初中毕业那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记忆中的那张脸,可他仍旧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他叫慎秋,和自己一样。 福利院在盛华,所以他想去盛华的育德高中,这是个好理由,因为育德高中享誉已久。 可这个地方他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福利院已经不在了,老院长也去世了,他就算有心想查,也无能为力。 知道育德开学遇见了陈阿渡,通过她他才认识了简一朗,这人能帮自己找到慎秋。于是他请简一朗帮了这个忙,可简一朗也提了要求,看样子对他的这张脸很感兴趣。 可当他过了许久知道慎秋现在在育英上学的时候,才知道他变化很大,他想去找他,可却一瞬间失重晕倒,再醒来时已经换了一个身体。 那一瞬间,是慎秋跳楼的瞬间 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他的同学江揽云的身体。 他对这个人印象不大,只依稀觉得沉闷。 江揽云早就死了,在父母的重压之下。江揽云爱好美术,性格闲散,可却被强制要求各项完美,最后继承公司,可他父母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从小到大几乎只有责骂,只有压力。 他走马观花地略过脑中的记忆,在医院醒来时,江揽云的父母对换了一个灵魂的人说:我们再也不逼你了。 可那个人早就死了,他听不见这些,他甚至离世的时候,都是带着松了口气的心情。 醒来的他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原本的身体,然后再去找慎秋。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慎秋已经跳楼自杀了。 自己换了个身体,这种事都有可能发生,那慎秋也许没死呢? 他抱着这个希望去找,然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人占了。他去跟踪自己原来的身体,突然发现他是蒙了脸出门的。 于是他跟了他几天,发现这人的打扮和现在的慎秋如出一辙。一连几天,不管是这人在冷饮店打工的习惯,还是待人接物的习惯,都和曾经的慎秋一模一样。 于是他给慎秋发了一个消息试探,让他去学校,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可以接近他,通过细节发现他的确就是慎秋。 包括故意递给慎秋的汽水,才发现这人的一些小习惯和曾经一样,没什么变化,除了性格大变。 他既想见慎秋,又不敢告诉他自己就是原来的人,也许慎秋会怨恨他,明明答应他,却又骗了他。他甚至不知道慎秋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会等自己多久。对他有的,肯定只有失望吧。 只要让慎秋现在过的开心就好了吧。 他这样希望着。 可在接近他没几天后在学校的冷饮店,一个人怒气沖沖地将他摔倒在地。他在晚上替慎秋报了仇,蒙头找了几个人在监控死角将季如安暴揍了一顿进了医院。 这时候他才觉得怪异。因为季如安把他当成了慎秋才欺负他的,他在想季如安是不是以前也欺负慎秋,才导致慎秋跳的楼。 于是他用了点方法黑了季如安手机找找证据,在里面发现了大量视频。发现那个被毁了容的孩子被他嬉笑着霸凌,直至死亡。 他用了那么久去寻找慎秋,从未想过他会是如此境地,遭受着这样的屈辱。明明他想捧在心尖上的人,却在季如安手上被践踏至此。 第45页 以前那么阳光的慎秋,再见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寡言也总是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以为只是日子久了,所以人才变成了这样,可事实告诉他,却是季如安披着平和外衣的傢伙压迫下,才变得如此沉默。 于是他在发现了视频之后在圣鼎遇见季如安的时候警告了他,然后开始了他现在的计划。 可在计划施行途中,这个人非但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去警告慎秋。在慎秋将他差点溺亡在湖里的时候,仍旧不知道自己的错。 当江揽云的计划施行的时候,季如安在育德将再无生存之地。 可他仍旧不知错,现在还拉着江揽云质问,在两个手腕错位的痛楚下还是想找寻一切办法翻身。 记忆被重新拉回到了现在。 江揽云对面的这个人依旧不知悔改。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江揽云放下了手里的教案,一把拎住了季如安的衣领一瞬间提高撞在了墙上,导致他被人扼住了咽喉而难以喘息。“一个人能恶毒到对无辜的同学下死手,那么也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了吧。” 他语调不快,却能清晰地让人听见他的怒意。 “如过……你尝试过……被人……抛弃……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说我。”季如安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费力,挣扎困难。 他最为看低的福利院身份,现在被他拿来当做卖惨的工具。 可他不知道的是,江揽云也是被人抛弃的那个。 明明同样是被抛弃的孩子,在被收养后为什么长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收养的家庭也是一样的,温柔的母亲,严厉的父亲。 “可被你伤害的慎秋也是被人抛弃的,你又可怜他了吗?那现在有什么立场让我来可怜你?!” 江揽云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季如安脸色渐渐泛青。 “你说,你要是死在这,我会不会像你一样,安然无恙呢。” 声音低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一般,季如安瞳孔骤缩,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第28章 “你……这是……杀人, 是犯……法的……”季如安说话越来越费劲,双目憎红, 双手死死地扣着江揽云紧握的手,指甲内残留下不少皮肉。 “这真是我这些天以来,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了,一个杀人犯, 在临死前告诉我,杀人是犯法的。” 江揽云的手稍稍松开,给了季如安一点喘气的机会。 季如安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不……我……没有杀人!” “那慎秋呢, 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 江揽云眼睛微眯,扫视着季如安。 他现在额头冒汗,双目通红,太阳穴的青筋暴凸, 看起来, 他是恨死了自己吧。 “他是……自杀的,我……至始至终就没有……碰过他, 他……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是解脱, 我这还算是帮他!” 极近怒吼,声音近乎沙哑,大喘着气。 “那我也像这样帮你怎么样?” 像是在戏耍他似的, 江揽云的手再度收紧,满眼尽收季如安的悽惨的模样。 “虚……伪。” “你有资格说我虚伪吗?” 江揽云握着他的脖子,一步一步向上拎。 季如安的脚尖渐渐离开了地面, 从开始的怒目圆睁,到没有了力气,双眼快要翻过去似的冒着大量眼白。 在季如安快要休克之前,江揽云松开了手,季如安顺着墙面滑了下去,摔在了地面上,腿已经软了。 江揽云后退一步,任季如安摔倒,捂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我咳咳……” 季如安现在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都费劲,口水又呛到了喉咙里,里面像是火灼一般疼。 “你不是说这算是帮忙吗,难道我做的不够好?” 好不容易恢復了一点,季如安又迫切地想要为自己辩解:“慎秋他……一辈子活的都无比糟糕,那么我早一点让他解脱不是更好?” “你明明知道慎秋过的很不好,为什么还要带头欺凌他?” “不,他过的可比我好的多了,看起来好像没有朋友,实际上一堆人都在悄悄的帮他,仗着他被毁容的脸。 一个既是孤儿,又遭遇了一场大火险些死亡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过好,他应该像我一样,一辈子也活在阴霾里,可是偏偏依旧有人愿意帮他,就算我散播了他的消息,所有人都认为他自己放的火,烧死了他的家人。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后关头还是有人站在和我的对立面,企图把他从沼泽里拉出来。陈姝不就是一个?他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我好吗?” 季如安缓缓站起来,越发歇斯底里起来。 “谁不会可怜他,可是谁会可怜我?同样是从小孤儿,他却能够分到更多的关注。 季家明明有孩子,为什么要收养我?让我只能卑微的活在季东洲的阴影里,害怕随时被送走“ ”是慎秋把我推向这里,让我一辈子只能活成季家的狗!” 季如安扯着领子,双手无措的抓着头皮,甚至激出了一点眼泪。 江揽云道:“这么说你现在的生活,原本应该是慎秋的吧。” 季如安的瞳孔勐地放大,他怎么会知道? 江揽云道:“当初季家人来仁爱福利院挑孩子的时候,首先挑中的是慎秋吧,所以你才会觉得是慎秋害了你。” “是又怎么样?” 江揽云走过去,稍微弯下了一点腰,声音放低:“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是有人故意纵火毁了慎秋的容,才让季家人重新选择。而且那个纵火犯不仅仅是放了一把火,甚至在救护车走后,主动跑去献殷勤……” “你胡说,季家人明明是看到了我的能力,才挑中我成为他们家的儿子。” “这么说,当初故意纵火的人,就是你了?” 江揽云咬字变重,语调缓慢清晰,而对季如安来说,却像冬日里的寒风一般刺骨。 “故意杀人,你说,有了这个证据,该判几年呢?” “录音是无法作为证据上法庭的……”季如安内心忐忑起来,环顾了四周无人,又放下了心理所应当的认为江揽云是带了录音笔过来。 “录音没办法,但是视频可以。” 江揽云晃了晃贴在领口上的一个装饰性微型纽扣,模样可以以假乱真:“况且,录音你可以否认,但是视频没有办法否认。 何况,这份视频资料,并不是要上法庭,而是送给季家,你说,要是季家人知道了你的性格缺陷,还有曾经的污点,连带着你自己的内心想法,他们会不会将你视为弃子,从而放弃你呢?” 第46页 末了江揽云顿了顿道:“故意杀人,也没有人死亡,未成年人保护法,在加上你当时还未满十四岁,判也判不了几天,让你最重视的家人将你从季家剔除。 想必,比让你死亡还痛苦吧。” 季如安一下瘫软在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间便涣散了起来,乌黑的眼珠瞬间暗淡,接着步履蹒跚地跑了出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匆忙但又提不起力气,周围人的眼光异样,但却又不在意,他在育德中学,已经彻底成了透明人。 刚刚才下了一场小雨,雨滴沾在树叶上,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仿佛是最后的倒计时,仍旧绿意盎然,充满生机,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绝望孤独而停止转动。 - 班级内。 慎秋眼眸低垂,掩去了大部分情绪。 他明明只是想问一下成绩,却忽然间知道了这么多东西,突然间思绪变得很乱,心中猜出了一个答案,却因为那个答案而愈加慌张。 他手指微蜷,重新换了个科目复习,让自己能好好静下心去面对功课。 明明从来没见过,却说了自己的小时候,还说了很奇怪的话,是被当成他曾经见过的那个人的影子了吗? 替身吗? 慎秋觉得这件事有些荒唐,但除了这个答案他始终想不到别的答案了。 他趴到座位上,没一会就看见江揽云从门口走进来了,明明可以去问一下,可他却不想听到这件事的回答,如果听到的答案是自己想到的那个,还不如不问。 慎秋嘆了口气,从前就觉得江揽云是因为脸对他好,后来就觉得是因为把他当成其他人才对他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闷。 他拿着笔算着数学题,一道一道接着算下去。看见江揽云有点心烦,不想搭理他。那人一过来就贴得很近,要逗他玩,可慎秋始终笑不出来。 江揽云抬抬眉,摸摸他脑袋:“怎么了?不开心吗?” 以前江揽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脸好看,可这张脸换了个灵魂,变成了他从小到大喜欢的那个人,他就觉得哪哪都好看,哪哪都让他喜欢。 江揽云不看脸,他甚至对那张毁容了的脸都能看出美感来,他只喜欢慎秋这个人。 慎秋有点气,明知道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可还是觉得他好像一点不在乎的样子:“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谁惹你不开心了?” 慎秋戳戳他:“你。” “我怎么了?”江揽云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走之前慎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起脾气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恩?”江揽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次期中考,我的名字,会在你的上面。” 总觉得生气也没什么立场,如果真去问了他说的事情,他说:对!你就是替身!我只是因为你像其他人才对你好的。 不管哪一方面,总得有一样比过他才行。 真是越想越气啊。 慎秋闷闷地想,和江揽云宣布了战言:“我会在你上面的!” 江揽云特别顺着他,笑嘻嘻地说:“好好好,你在我上面你在我上面。” 莫名其妙的仍旧不爽,慎秋还是气鼓鼓的,可他觉得直接去问也会给江揽云难堪。可即使这样,慎秋还是怕自己失去这样一个人。 唉,果然有得必有失啊,这世界的法则还真让人难过。 慎秋有些诚惶诚恐地对待一个对自己的好,总觉得自己不配,自己什么都没付出,更什么都没有。自己只是占着朋友一个词就可以占江揽云这么大便宜,对江揽云也很不公平。 “江揽云,我还能亲你吗?”他问。 江揽云闻言眼前一亮,满脸写着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是周围这么多人有点为难呢到底要不要接受啊,激动又很好的被他压了下去,装作毫不在意地轻咳一声,说:“好啊。” 慎秋闻言又趴了回去。 唉,他这么好说话,肯定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吧,自己这样占别人便宜占多了,居然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这可不好啊。 然后他什么都没干,更没有江揽云想像的画面。 ——诶,什么情况? 江揽云探头过去:“慎秋?” “我在听呢。”他语气软趴趴的,明明生气却不想也惹得别人不快。 ——怎么不亲啊? 江揽云眼中明晃晃写了这几个大字。 慎秋自己一个人就能把江揽云的曾经想得天花乱坠,可他真的捨不得,捨不得一下子就让这个人开始对自己产生距离。 他转头看见江揽云的脸,鼻樑很高,眼睛也很好看,他没那么多辞藻去形容,可就是觉得这个人好看。 慎秋看见他期待的脸,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只要你开心就好。 慎秋好不容易打开心扉从自己的蜗壳内探头出来看看,可因为现在的猜测,又把自己缩回了蜗壳。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坐直身子翻开习题,开始一个劲地做题,企图忘掉刚才听到的一切,想到的一切。越写越觉得题根本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他还是能想到那些事情。 江揽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和平常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愉快吗?”他捧起慎秋的脸,“是不是考试紧张了?” “……是。” 慎秋撒谎了,他不想让江揽云知道。 “没关系的啊,一次考试把它当玩就好,大不了我少写两题,让让你。”他成绩向来就好,占据班级第一很久,说这话很情有可原。 “我会自己努力的。” 无论超不超过他。 - 期中考来得很快,慎秋把它看得很认真,从头至尾都在努力答题,验算检查好几遍。除了升学考,他还是第一次对一场考试这么紧张。 中午考完从考场出来,他想找江揽云对对答案,可半天也没见到他。听同学说,他好像被低年级的同学叫走了。 慎秋总是容易想的很多,他一个人闷闷地走出校门,准备回家。学校路边停靠了一辆车,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慎秋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他环顾四周,不远处一辆车的车门被打开了,有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简一朗温和地朝他招招手:“慎秋。” 慎秋看了看陌生号码,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原来那个发简讯的人真的不是他啊。 简一朗见他没过去,便自己走了过来,揉揉他头:“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慎秋心情不太好,简一朗看出来了。 他揽住慎秋的肩:“顺路而已,愿意赏脸让我送你回家吗?”他没给慎秋拒绝的机会,揽着他慢悠悠地往车里走。 第47页 “……谢谢。” “没必要和我说谢谢,我们关系这么好,这么说反而生疏了。”简一朗坐上车,拉上安全带,让慎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也方便说话。 简一朗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他的表情,见他眉眼低垂,心情不虞,他问出声:“看样子,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怎么了?” “……没什么,一些小事。”慎秋不怎么愿意多说。 “是……江揽云吗?” 简一朗试探性地问出口。 这个男生就是上次和自己通话时无比嚣张的那一个,还大言不惭喊自己叔叔,故意把自己说得很老,还说慎秋是他的人。 是不是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 他这么想。 慎秋反而惊讶了,他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还认识江揽云吗?” 青春期的孩子闹矛盾的原因也就那么几个,简一朗这个老狐狸猜不对才显得奇怪了。他回答道:“我们以前见过,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原因。” “哦?是么。你惹他不高兴?” 慎秋话语间有些别扭,已经顺着简一朗的思路开始走了:“……也不是,就是……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说……” 简一朗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他是不是和你关系好像离远了?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却总觉得疏离了很多?” “……” 慎秋没说话,他觉得简一朗说得其实很对。 开车的人态度平和,反而帮江揽云说起话来:“可能是误会吧,毕竟学业那么忙,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得到,有可能是私下谈恋爱了吧,才顾不上很多地方。” “你们这个年纪,感情当不了真的,或许没几天他就忘了,然后再换一个,没必要这么在意,弄得自己不高兴,我可是会心疼的。” 简一朗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抚了下慎秋的脸颊,为了不让他起疑便很快移开:“要高兴起来啊。” 慎秋缩了缩脖子,越听他开导自己就越闷,心里堵得慌,但他还是说:“谢谢你陪我聊天,我觉得……好多了。” 简一朗微笑道:“那就好。” 私下挑拨离间这种事,他做得很顺手。 “到了,记得下次来找我,或者主动给我打电话聊天,我随时都在,就是刚才那个号码。” 简一郎很擅长温水煮青蛙,他没让慎秋把另一个电话移出黑名单,只是让慎秋自己潜意识去以为新的那个才是他的号码。 “……好。” 慎秋松开安全带下了车,站定之后和他挥了挥手:“谢谢你送我,再见!” “下次再见。” “恩。” 听到慎秋的允诺只会简一朗才满意地关上车窗,开车离开。 慎秋自己一步步回了家,上午的考题都没心思去想了,明天下午还有两场考试,考完就结束了。他回去复习这些内容,好让明天的考试更顺利一点。 - 夜晚,临近入眠的时间,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慎秋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可风很大,吹在身上有些舒服,所以也就没关窗。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乱得很,又想起来简一朗说的话,觉得更加心乱,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一个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江揽云扔下斜挎的书包,像进了自己家一样随意地脱掉鞋子上了床,抱住陷在床里的人:“我来陪你睡觉了。” 慎秋本来惊得差点跳起来,可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你怎么翻窗进来啊?” “如果你不给我开门怎么办?” 慎秋直起身,从床上坐起来:“会开门的。” “可你前几天说气我来着,我以为你会不给我开门。”他接着说,“你气我那就是我错了,所以我特地过来道歉了。” 江揽云从床上下去,捡起被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书包,“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上次看你好像很喜欢,我又重新做了一份,所以今晚才会来这么迟。” 他把生巧拿出来,递给慎秋:“送给你的。” 慎秋看着他,鼻头蓦地就泛酸了。自己一个人想那么久,越想越委屈,可看到他,那些埋在心底的委屈突然就爆发出来了。 因为知道他喜欢的是别人,所以才忍不住情绪,在看到这些的情况下就特别容易心软。 没有安全感,找不到发泄口,一直堵在心里,像是要生根发芽。 他伸手把江揽云抱的紧紧的,头趴在他的肩膀上,跪坐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濡湿了被抱着的那个人的一大片肩。 听不到啜泣的声音,江揽云只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哭,肩膀正在慢慢变湿。 慎秋压抑了好几天,一直不肯外泄,直到今天这个人翻窗进来,和他说话。 因为喜欢变得有些自私,不希望自己会是那个想像中的替身,慎秋只肯把他抱得很紧,一点不松开。 江揽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哭了,他有些慌张,不停地帮他顺背:“怎么了?” 慎秋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努力露出一个笑:“对不起……好像这样的行为很容易打扰到你……刚刚实在没有忍住,心情不太好,对不起。” 他擦擦眼泪站起来,除了眼睛还红着,从头至尾都好像没哭过似的。 慎秋一直都是赤着脚的,他从地上站起来:“我去给你倒水吧,你渴吗?” “不用了。” “那我给你……拿个枕头吧,你今天要睡在这里吗?” 语气像是有些讨好,慎秋抽了抽鼻子,去隔壁给他拿枕头。 实在是不想要失去这样一个朋友,所以现在要努力对他好才能不让他讨厌自己。 江揽云从地上站起来,把生巧放在一边:“最近你怎么这么奇怪,是听说什么了吗?有人在你面前说过我的不好?你当真了对吗?” 慎秋想点头又想摇头,但还是应了声:“……恩。” “那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我现在都还搞不清状况。”江揽云拿了张抽纸,替他擦擦眼泪,“你觉得委屈的话,我也很委屈啊,莫名其妙你就对我态度变了。” 他不会像简一朗那样,觉得慎秋哭会非常漂亮所以想让他哭。他只希望这个人能每天都过得很高兴,慎秋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多少欺负。 到底多绝望,才会想到去自杀啊。 江揽云早就记不清小时候割腕的记忆了,他只能想起来自己被救醒后,床边一直陪着他的小孩眼珠子特别干净,像被水染过一遍似的。 一如现在的样子,眼睛干净的人,心脏也会很干净。 第48页 “你以前说小时候见过我……” “对啊。”不仅见过,而且还和熟悉。 “可阿渡说,你是在国外长大的……” “……”江揽云顿时明白他这几天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了,原来是这个乌龙。 江揽云扶额,该怎么解释? 可慎秋没要他的解释,他只是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突然凑上前吻了一下他,停顿两秒后离开:“不管事情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江揽云瞳孔微缩,他这是即使以为自己把他当替身,还是愿意留下来吗? 他眼神微动,说道:“不是的……我没把你当其他人……” 可如果说自己见过他,他还是以为自己喜欢原来那个慎秋,天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这命题简直无解。 江揽云把慎秋拉坐到地上:“你别乱想,我可以解释的。” 慎秋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间,半跪在地上,“恩。” “其实我没把你当其他人,我曾经只是见过你而已,我把你当朋友,是把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慎秋当朋友,不是其他人,也不是以前的你。” “不是以前的我?” “对。”为了不让慎秋误会,江揽云开始给曾经的自己找缺点,“你以前……恩……脾气特别差,人特别暴躁,还爱骂人……现在的你没有这些坏脾气,所以我喜欢现在的你。” 他说完就笑了出来:“缺点特别多。” “所以啊,你别多想。”江揽云捏捏他耳朵,“难怪这几天不爱说话啊,原来藏了这么多事情。” 慎秋脸红了红:“……我在想考试而已。”明明问的是他,可问完之后又不肯承认的还是他。 “要在我上面对不对?”江揽云唇角弯起,他知道慎秋听不懂他说的涵义,所以才这么欺负他。 江揽云故作姿态地感嘆道:“所以什么时候你才能实现你的愿望啊,我感觉要很久。” “很快!三天后就可以了。” 那天出分。 江揽云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这么快吗?” “恩!” 慎秋心情已经逐渐好起来了,江揽云用一两句话就哄好了。 难怪觉得他好哄,也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吧,解释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慎秋站起来:“我去给你拿枕头!” 他赤脚站起来,背过身离开的时候,江揽云看见他精緻的蝴蝶骨藏在衬衫里面,若隐若现。 第29章 江揽云看着他从门口出去, 然后站起来环顾了四周,卧室的场景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和自己在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床头柜上放着自己和父母的合照,还是上育德之前被妈妈强制要求拍的,然后塞在他行李箱里带进来的,说要记得想他们。 他们的工作原因, 父亲总是要到世界各地谈生意,妈妈也总是随行,但只要他们回来看到自己的时候, 眼睛永远是留在自己身上的。 即使在一起的时间少,江揽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爱意。 他拿起相框,手指摩挲了一下他们的脸,自己何其有幸能遇见他们,被自己的父母抛弃, 能自己选择两个对自己好的父母, 他宁可选择后者。 恩?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照片里自己的脸好像和现在不怎么一样了。慎秋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 他变成什么样子自己也没什么感觉, 潜移默化地接受他的模样。 眉眼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乍一看很像,但总不会把他们认成一个人。 慎秋从门口抱了个枕头进来, 江揽云抬眸看了眼他的脸,然后又把目光放在照片上。 真的不一样了!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慎秋会变成自己的样貌吗?曾经毁容时的样子?还是说……没被毁容时应该长成的样子? 难怪最近总觉得他眉目温柔了很多,自己可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还以为是因为灵魂是另一个人的关系, 就算变成了另一个人,气质也是改不了的吧。 现在的慎秋站在原地,即使是父母,也会惊讶他的长相,已经和原来的差距拉开了。 “过来。” 江揽云朝他招了招手。 慎秋走过去,被他一下子揽在怀里,给他指手上的照片:“你看这个,发现什么不一样没有?” 慎秋肩膀被江揽云的下巴抵着,他不自觉歪了歪头,然后看向他手里的照片:“没……” 他抬头,略微不好意思,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应该看到什么啊?” 江揽云捏着他下巴把他转回去,重新看着照片:“照片里的人,中间的那个。” 慎秋被他唿吸间的热气弄的脖颈处有点痒,忍不住缩缩脖子,突然有些惊讶:“……长的和我的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啊,真的。” 眉头皱起了,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个照片好像一直是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里面的人,应该是自己…… 慎秋瞳孔微缩,连忙改口:“最近一直在长身体,也在长个子,样子肯定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江揽云瞭然地把照片放了回去,抱着他倒在床上:“算了,别想了,明天下午还有一场考试,先睡吧。”连慎秋自己也都看出来不一样了。 怀里的人顿了顿,才说:“……恩。” 江揽云想,如果他真的变成他原来的样子,那自己也会变成自己原来的样子吧,原来的江揽云死的时候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连灵魂都消失了。 而慎秋是有遗憾,自己根本没有自杀。 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幸运还是不幸,应该算是幸运了吧,能让自己找到一直在找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像小时候性格那么软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 江揽云想了想,莫名嘴角就弯起来了,抱着怀里的慎秋勐揉了一顿。 慎秋眼睛都闭上了,已经慢慢步入了梦境,硬生生被江揽云给揉醒了,他迷迷茫茫地睁开眼,连面前的人都看不清:“……怎么了?” 江揽云忙停住动作,把他眼睛盖上:“没事没事,睡吧。” “……哦。”慎秋又闭上了眼睛,歪头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也许可以帮他找到父母的吧…… 福利院里唯一有名字的小孩…… 慎秋到达福利院被老院长领养的时候,脖子里挂的长命锁里写着他的名字,这是其他人都没有的,当初院长还怀疑过他是不是附近走丢了的孩子,可找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人丢了孩子,这事也就算了。 时隔多年,福利院早就拆了,但如果要找丢失了孩子的家庭,再一一比对,如果他真不是被抛弃的,那他父母应该找了他很久吧。 第49页 或许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或许已经不再找了。可不管是不是,总要试试再说,毕竟这也是一个希望啊。 自己有父母,慎秋连收养他的人都没有。 江揽云一晚上想了很多事情,自己以后肯定是要和慎秋在一块的,那么自己的爸妈还是自己的爸妈,根本不用担心,他父母思想还是挺开明的,父亲不同意的话,到时候就由母亲说服就好了。 自己的事情很好办,慎秋就有点难了。 江揽云不准备告诉慎秋,到时候有了结果再和他说好了,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 翌日。 江揽云醒来的很准时,他打了一个哈欠,准备起床时,发现了窝在床上角落的那个蜷缩成半月状的身影。 他撑起身子,侧着脸看了慎秋一眼。 阳光照着睫毛在慎秋的脸上投射下一片小小的黑色,树叶遮挡,他的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 “慎秋?”江揽云小幅度地推了推他。 慎秋没醒,塞在耳廓里的耳机却因为这一动作从耳朵里滑落下来。 江揽云疑惑,慎秋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习惯? 也许是因为孤独,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孤独感尤为过剩,所以讨厌过于安静的环境吧。 他拿起耳机,塞到耳朵里,没有关掉的音乐传到耳孔里。 是《yesterday once more》,他很喜欢的一首老歌。 “…… all the songs i love so well. every sh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every shing-a-ling-a-ling that they are starting to sing so fine when they get to the part where he is breaking her heart it can really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it is yesterday once more. …… ” 歌曲正放到副歌部分,江揽云不知怎么地,注意力就从原本的音乐上转移,视线开始盯着慎秋熟睡的脸庞。 天亮的很快,早晨的阳光最好,让慎秋原本深黑的发色柔和了起来,有一层淡淡的金,发顶泛着浅棕色的光圈。 悠扬缓慢的曲调在耳边环绕,江揽云就这么注视着,慎秋冷不防的睁开眼睛,一双充满冷淡的双眸直视着江揽云。 耳边的音乐声仿佛成了背景,江揽云忽然间就没由来的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虽然慎秋的瞳孔既清明又冷静,和平时的他一点也不一样,但江揽云知道他现在有些懵。 “早上了,先去换衣服。”江揽云说。 毫不生硬的一句话。 慎秋皱了皱眉,抓了抓蓬松的软发,将掉落下来的耳机挂在耳朵上,像个殭尸似的直挺挺地走到更衣间。临进门的时候脚趾一下子撞到了门边,他“嘶”地一声抬起脚,抱着脚揉了揉,这才清醒了不少。 换衣服的时候江揽云在一旁看着,等慎秋费力穿好再帮他整理一下。 江揽云帮慎秋繫着校服的扣子,将衣角塞进裤子里,服帖弄好:“你的手感觉还好吗?” 慎秋抬头看着天花板,“就是有点痒。”江揽云的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也有点酥麻难忍。 将外套穿好,江揽云抚平褶皱,拍了拍慎秋的肩膀:“那就好,说明已经开始长好了,很快就能拆石膏了。” 接着又将校徽从床头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来替慎秋佩戴好。 “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慎秋看江揽云他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江揽云微皱眉头,以前他和曾经的“江揽云”可是没有半点共同话题,连话也很少说,更别提熟悉了,相当于一个认识的陌生人。 “嗯,很熟悉。” - 到了学校,黑板上的各科时间已经写好,八点半的语文,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 “季如安到哪儿去了?” 后座的寸头男生环顾四周,发现一个空的座位,“他现在不来算是迟到了?” 同桌拍了拍他:“你可不知道,人家已经转学了。” 寸头男生疑惑:“什么情况?” 又一人搭腔:“我听说不是转学了,是被送出国了。” 男生起了八卦的心思 几个人瞬间围坐在了一起:“消息准确吗?” 那人回答:“千真万确,我爸就在季家的公司当一个部门主管,公司内部已经传遍了。” 寸头男生又问:“季如安不是继承人吗?不放在身边培养,送出国不是直接承认放弃他了?” 室内安静,即使是压低声音也可以听清楚一二。 知情的人回答他的问题:“他就是季家找来给季东洲当玩伴了,根本没有继承权,以后的公司和房产全部都是他哥的,郊区那几套是他的,但是现在也没了,不知道这次犯了什么事了,季老爷子最重心思干净,一定是碰了老爷子的点了。” 右边一人感嘆:“不愧是季家,手续办的这么快。” 陈阿渡抱着手臂,对他们八卦的心态嗤之以鼻孔:“他活该,你们也是,大男生的几个,临近考试了还不抓紧,在这里蹭别人的新闻,倒数几名可是直接送进九班的。” 几人一听提醒,立刻坐回原位。 刚坐回去没一会功夫,大腹便便的监考老师便抱着一摞试捲走了进来。 放下试卷,监考老师带上眼睛,提了提裤腰带,将袖子捋了上去,手錶上显示这着八点二十五:“还有五分钟,好好准备。” 慎秋看了一眼空的属于季如安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 像是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似的,收拾的干净彻底。 - 距离考试已经过去了几天,出成绩的时间也快到了。 江揽云这几天一直忙着关于慎秋父母的事情,想好了的是他肯定会去做到。 他从走失孩子的资料库里比对了时间地点以及一大堆东西,才筛选出几对父母,单是这一点事情,就花了他近半个月的时间。 他从没来育德的时候就有寻找过慎秋的父母,可一直没什么消息,那时候他的电脑技术也不成熟,就连找慎秋也得请别人帮忙。 现在虽说好了不少,可找人这种事情,耗费的精力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他在没遇到慎秋之前就暂时放弃了寻找他的父母,然而现在找到了慎秋,不如顺便帮他把父母也找到,又捡起了之前完成一半的任务。 刚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慎秋的座位上,还没等人到就又被人叫出了门外,是一个有点眼熟的高一年级男生,手上捏着什么纸。 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无非又是告白信。 他面无表情,半点没搭理,又是这种无聊的事情。他绕过那个男生,抬腿准备回去。 “不、不好意思,能听我把话说完吗?真的是很想要告诉你……这些话……”那个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红耳赤。 江揽云向来不爱理这种事情,他曾经就总这样冷淡地面对这群人,完全不给他们留一丝一毫可以遐想的余地,然后就被人冠上了高冷的标籤。 第50页 这样一来倒给他少了不少麻烦,可换了个身体,就又多出了这些事。 曾经没有人喜欢江揽云,可换了个灵魂,就有人前仆后继地扑上来,人格魅力即使让他摆出一副冷淡的脸,照样有人跟上来。 江揽云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就想起了曾经的慎秋,连话都说不完整,很容易脸红。 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说话不再结巴了,也爱说爱笑多了。 想到这,他表情就缓和了一些,耐着性子听那男生把话说完:“尽快说完,我还有事。” 江揽云的关系一向简单干净,不喜欢和陌生人牵扯太多没必要的事情。 高一男生终于捋清了话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还、还记得我吗?我、我之前在老师办公室里抱了一大叠东西下楼,全都倒在了地上,还是、还是你帮我捡的,谢谢。” 难怪有点眼熟,之前教训季如安之前去办公室拿教案,路过时看他东西散了,顺便帮了个忙。 江揽云微微低头,看了眼地面,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然后?”他吐出一口气,“你说什么事情可以一次性说完,我时间不多。” 他还得等慎秋回来给他看那些资料呢,现在人估计已经到班级里了。 慎秋应该看到了吧,放在他桌上的东西。 他目光往旁边望了望,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简一朗。 简一朗因为是学校的投资人之一,被学校邀请来听一场讲座,本来可以退掉的,可因为是他的母校,而且也是慎秋在的学校,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江揽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他对简一朗从来没有好印象,有这个人在,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学、学长,你能接受吗?” 面前的人说了一大通,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等着江揽云给他一个回復。 - 慎秋刚刚从二号实验室回来,因为学生人数的原因,江揽云在一号实验室。老师在下课的时候吩咐了一些事情,所以下课的时间迟了些。 他回到座位,上面被人放了一叠文件类的东西。 ——是给我的? 慎秋坐下来把书包放进抽屉,伸手翻开桌上的资料。 里面有寻人启事,上面有贴着孩子的照片,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更何况小孩子不见时还那么小,根本分辨不出。 下面一张是寻找孩子的父母,模样很普通,上面写了他们的职业,父亲是公司职员,母亲是护士,孩子在十三年前被人抱走了,当时仅有三岁。 怎么会有人在他座位上放了这些资料? 慎秋更小时候的记忆根本没有,他只有福利院的记忆,甚至因为一场大火,连伤害自己的人都被迫被大脑遗忘。 大脑不愿意想起那段恐怖的记忆,所以全部忘记了。 慎秋的确不是被人抛弃的,在家人不小心的疏忽下,被人贩子抱走了,所以脖颈间一直贴身挂着那个长命锁,最后趁人贩子不注意跑出来的时候被院长捡到,带回了福利院。 盛华和他自己的家相隔万里,他父母找到他简直遥遥无期,因为他连爸爸妈妈的脸都忘了,也忘了自己不是被抛弃的。 他的父母没什么权势,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去找,社会上丢失的孩子太多了,好心人也做不了太多,仅仅只是对这群丢失了孩子的父母们怀抱善意。 找到的希望渺茫如大海捞针,所幸的是,他的父母一直没放弃过希望,他丢了十三年,他们也就找了十三年,可一直杳无音讯。 慎秋看着手上拿着的这些资料,丢失了孩子的父母?十三年?那个小孩的血型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在手臂上有个胎记。 更多的信息就再也没有了,这是他父母提供给资料库收录的东西。 慎秋心里却像泛起了浪似的波涛汹涌,被人放在自己的座位上,说明有人知道自己是原来的慎秋,不仅如此,他还帮自己找到了父母。 虽说不能确定,可仅仅几条证据都和自己对上了,也不能说是巧合了吧? 慎秋根本顾不上别人知道他身份的知道,他重点完全不在这里,他的重点在于……原来……他还有父母?! 他的父母一直在找他?! 一瞬间心里被惊喜之情充满,也许这两个人不是他父母,也许有其他人,但现在,是的可能性很大! 他激动地握着手上的纸,勉强稳住情绪,四处张望看是谁留给他的东西。 江揽云还没来,他很希望和他分享自己现在的高兴,可他不能说,只能把一切藏在心底,想着赶快发现是谁在帮他。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江揽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走出走廊,四处看了看,面前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印入了他的眼帘。 校长正带着简一朗巡视校园,顺便聊聊以前的一些事情,简一朗脸上始终挂着笑,然后眼睛里撞进了一个心心念念几天的人,慎秋。 他转头对校长说了几句话,然后径直过来找了慎秋,脸上始终带着从容,看见他有些焦急又高兴的脸,不由得微笑起来:“很惊喜吗?” 慎秋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是你?!” 简一朗有些奇怪,不会他又没认出自己吧? “是我,怎么了?” 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会突然帮自己?而且还知道那么多真相? “谢谢你!” 他眼睛亮亮的,看得简一朗心神微盪。 慎秋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先谢谢他才行,其他的事情推后再说,毕竟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件事还是他在意了很久藏在心底很久的事情。 简一朗闻言忽然有些明白,慎秋……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以为自己帮了他所以对自己说谢谢? 不过这种事,他向来不会拒绝承认,毕竟……是对方先认错人的不是吗? 他眼眸深沉,低低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摸摸慎秋的头:“你能陪我逛逛校园吗?我已经很久没来了。” “恩!”慎秋勐点了一下头,脸上扬起的笑还未散。 从没受过这么热情待遇的简一朗觉得,自己这一趟还真是来值了。他对后面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些人便走开了。 “如果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吃饭吧,地点你定,我随便,只要你到了就好。” 之前他约了慎秋好多次,次次都被拒绝,有了这个前提,慎秋不可能不会答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江:简一朗你个**[哔音](╯‵□′)╯︵┻━┻ 第30章 “好啊。” 慎秋答应的很快:“你要去哪?我自己也不是太熟悉。” “随便走走吧, 顺便聊聊天。” “恩。”慎秋确实准备问他那些事情来着,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可还没逛多久, 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慎秋就看见了江揽云。 第51页 江揽云正准备听那男生把话听完,那男生就把信递过来了,他开始还没准备接, 可看见后面慎秋来了,他就立刻把信接下藏到了身后。 不然这场景他都没法解释,可不能让慎秋看见。 几秒后他才注意到慎秋旁边的简一朗, 怎么他在慎秋旁边? 江揽云把信收到了裤子口袋里,尽快地对那男生说了句:“抱歉,我没办法接受。” 那男生通红的脸上挂着的笑顿时就凝固了,他木讷地说了句:“对、对不起,真是打扰了。” 模样真的是很伤心。 走的时候背影有些可怜, 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帮他捡了次东西而产生好感, 那或许很快就可以转移被拒绝的注意力,去寻找下一个人了。 江揽云倒不是很担心他, 他担心的是简一朗旁边的慎秋。 慎秋之前没找到江揽云, 现下看了他还有点高兴呢。 他招了招手:“江揽云!” 江揽云过来了,看见简一朗带着慎秋,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语气更是冷得吓人:“真是哪里都有你,这么有空不如去公司巡视巡视,来别人学校干什么?” 简一朗倒是心平气和:“我母校的讲座, 我为什么不能来?” 慎秋看江揽云这样,也还帮他一起辩解:“是啊……你是不是对人家有点太兇了?他来母校而已嘛,刚刚校长也在。” 简一朗越听心情越好,忍不住把摩挲了下慎秋细长的脖颈,微笑道:“谢谢你替我说话,真乖。” 江揽云看见这一幕脸都黑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简一朗,却说了句:“过来。” 这话是对慎秋说的。 慎秋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一惊,江揽云生气了。 说到底他还是更在乎江揽云的想法,所以犹豫了一下就过去了,小声问:“怎么生气了?” 江揽云一把揽住他肩,让他绝对回去不了。他手握着他肩握的死死的,表现却不露痕迹,没回答慎秋的话,只是对简一朗讽刺了两句。 “原来这个养老的年纪都这么有空的啊。每天和小同学谈谈心,装装知心大哥?你知不知道他还未成年?你这样真不怕被抓?” 简一朗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你都在想些什么?慎秋只是我的朋友,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龌龊了。” “谁龌龊谁心里清楚,用不着我多过重复。”他冷哼了一声,“大爷您让让,我还得回班,马上就要来不及上课了。” “脾气还真大。”简一朗冷笑道。 江揽云撑起一个笑:“不好意思,青春期,您大概是不懂这心情突然阴晴不定的原因了,没办法,控制不了。三年一代沟,您和我们隔了几年您自个儿数数?” 江揽云头一回发这么大火,还是在人前,他实在是被气到了,尤其简一朗刚才暧昧地摸慎秋脖子的时候,慎秋跟傻子似的连反抗都没有。 果然是自己骗他久了。 简一朗估计和他说了什么朋友之类的话,就把人骗上贼船了。 可慎秋不至于警惕性这么差,那是什么原因让他还替简一朗说话?江揽云心情宕到谷底,拉着慎秋绕过简一朗就往班上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着慎秋这样,黑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拽着他一个人走在前面,然后回班,把简一朗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怎么突然生气了?”慎秋紧张地跟在旁边,差点跟不上他的步子。 江揽云没回答,眼睛都不往旁边看一眼,自顾自直视前方,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拽着慎秋就把人往椅子上一推,两手撑着他两边不让他走:“坐好!” 慎秋一惊,手不由自主就摆正了,和小学生听训一样的姿势:“你、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你来说我为什么发火。” 江揽云冷着脸,瞳孔直视着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责怪慎秋,明知道这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明知道也有自己的错的成分在,也许就不应该骗他成习惯,导致他现在看谁都好人。 可是不这么干他哪能记得住? 到现在都还一副懵懂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的样子。 “我……” 慎秋绞尽脑汁想自己哪惹到他了,是简一朗?他和简一朗有矛盾吗?所以才这么生气? 那自己又没错,干嘛把火发在自己身上。 慎秋没想出答案,江揽云顺势瞥了眼他座位,上面准备的东西没了。 “你看见你桌上的东西了吗?” “啊?”慎秋抬头,“我收起来了,在我抽屉里。” 江揽云点点头:“那就好。” “……不会吧?!这是你的?”慎秋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是简一朗的吗?!” “什么简一朗?他说这是他给你的?” 江揽云听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这么好骗!”难怪他对简一朗放松了警惕,原来是这回事。 他自己骗慎秋的时候就比谁都高兴,等别人骗慎秋了就一个字都不愿意接受。 有时候希望慎秋什么都能看穿,有时候又希望他什么都看不穿,干干净净活着就最好了。 可现在,他就不在那么一点点时间,慎秋就差点被人骗走了。 “他没说是他给我的,但我问是不是他了,他承认了,我才信的。主要是他一见我就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问我惊喜吗……我还以为他说的是这件事……” “你以为什么啊你以为?”江揽云伸手弹了下他额头,“我花了心思给你准备的东西,他肯定听得出来不是他。你以为他是好人他就是了吗?一看就是装的。” “我……觉得他好像人还不错的样子。”慎秋唯唯诺诺开口,生怕再次惹他不高兴,“我认错人了,以后也都不会再靠近他了。” “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要是有除了简一朗以外的人骗你走,你信吗?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出门?”江揽云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对慎秋说话,慎秋安安静静准备听完,可却越听越不是滋味:“我自己能分辨。” 江揽云自己不也是吗?被人叫走,还接受了别人的告白信。一回来就单方面批评自己,他自己不也有和别人靠很近吗? 慎秋看见那些资料的好心情全没了,不敢和他正面对峙,一个人碎碎念:“也不知道谁会被人骗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收信收得好好的,一回来就批评我……” 他声音更小了一点:“听了别人的甜言蜜语,我肯定哪哪都不合你心意了,所以一回来就冲着我发火……” 第52页 他心里有点酸,看见江揽云教训自己就更酸了,念了几句之后就不说话了,刚探出的蜗壳就又缩回去了,低着头着不说话了。 都知道自己有错,可谁都不肯真的去承认,两个人都在闹脾气。 “你心里很有怨言吗?”江揽云把他脸摆正对着自己,“听完很不高兴吗?” 慎秋点头:“对,你这人……脾气大。” “行,这就算是我的错。”江揽云完全不准备背锅,他今天是真的被气着了,那人的司马昭之心都快溢出来了,也就慎秋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个好人。 慎秋和他槓上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说自己和人家高一年纪学弟说话的事情,不对,不仅仅是说话,瞎子都能看出来是告白。 自己开始没提,他就不停站在道德至高点批评自己。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好了吧?我识人不清,我分不清他好人坏人,全世界就你一个好人行不行?” 两个人都在生气,气得还都是同样的事情。 “全世界只有我会没有一点恶意的对你,只有我一个人会不抱着目的性去接近你,你现在这么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那个资料忙了多久啊,几天没睡了,每天就靠着考试写完的时间补眠,你还在怪我,你说我会不会生气。” 慎秋闻言转头看他,突然看见他一副好像非常难过样子的神情。 慎秋慌了神,江揽云一凶他就有理由地和他对着干,可江揽云这样生闷气他就心慌了:“对……对不起,你别这样啊。我错了,好不好?” 先认错,再把那些事情弄明白。 反正江揽云就在自己面前,等会儿问那些资料也是一样的。 “错哪了?” “哪都错了。” 江揽云差点又发火,这人一副根本没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就是在敷衍自己,然后一转眼再被人拉走。 他手指绕到桌子底下:“抬手。” 慎秋乖乖把手伸给他。 江揽云拿短尺啪地一声打在他手心:“重新想一遍,你错哪了?” 慎秋把手抽回来揉了揉,心下觉得哄江揽云开心可真难啊,还得被打。 他努力想了想:“我不该……”不该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先前遇见简一朗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资料的事情呢。 反正尽快承认错误就行了,他眼珠子动了一下,“我什么都不应该,但最不应该的是让你不高兴。” 虽说他一句都没说对,可江揽云莫名其妙因为那一句“最不应该的是让你不高兴”而心情好了起来。 “你以为你嘴甜我就放过你了吗?”江揽云的说教还没结束,他还要告诉他那些事情。 可慎秋却误会了,他又把手伸了过去,可怜兮兮的:“你打吧。” 江揽云把尺放下,再次弹了他额头:“榆木脑袋。” “我错了。” 差点又要开始一个“你错哪了”的循环,幸好江揽云及时止住了。 “今天我要给你看个东西来着,可是因为突然被人叫走所以没来得及给你看,就是之前放你桌上的东西。” 本来不想告诉他自己是秦云的,因为自己骗他会回来看他,可是一次都没有。可现在好了,有了可以抵消自己错误的地方,他简直想立刻告诉他自己是秦云。 他这下才肯松开慎秋:“你看到什么了吗?” “父母。”慎秋想了想,“你知道我是以前的慎秋……对吧。” 或许其他人知道,他会紧张会担心,可如果是江揽云,他就很安心,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吧。 “对。” 慎秋唇角扬了扬,头微微低了下去:“那个用陌生号码给我发支付密码的是你吧,在冷饮店那次,你把密码发给我了。是你就最好了,不用我担惊受怕那么久。” 江揽云爽快地承认了,他本来也没准备瞒着:“对,我不希望你去打工,不管是兼职也好,还是其他,你的性格都太容易让别人欺负了。” “有吗?” “有。” 江揽云又捏了把他脸,忽然觉得他眉眼都逐渐长变了,愈发不一样了。 “简一朗刚才模你了,你是不是没发现?” 慎秋这才听出来:“你刚刚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还有你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你那个总是爱胡思乱想的小脑瓜不是用来生锈的好吗?” “我也生气了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可是我先气的,我就得先发火,你忍着。”江揽云还在故意气他。 “幼稚。”慎秋没被气着,他觉得有点好笑,“你发火吧,我听着呢。” 这还怎么吵? 没法吵了。 江揽云坐回位置上,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这人认错态度良好,而且又笑了。江揽云忍了忍,对着他头一顿揉:“不管我为什么生气,以后你离简一朗远一点,听到没有?” “恩。” “期中考完有一个三天小长假,我带你出去玩。” 慎秋问:“去哪玩?” “你出生的地方。” “真的吗?!”慎秋现在听到这消息就激动起来了,“你好厉害啊!什么都会的样子,帮我找父母,还会做巧克力!” 江揽云尾巴差点翘上天:“这有什么的,你没发现的多着呢。”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是慎秋的?你认识我,而且还得和我很熟,才能认出来。可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慎秋对着他的脸上下看了看,问:“你认识我吗。” “我是秦云。” 慎秋一下子就愣住了,手也顿时缩了回去:“……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慎秋顿了两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不可能……” 他拒绝承认他是秦云,很不讲理地拒绝承认。 秦云说他看他,十年多的时间,他从来没来过。 “骗人。” “骗人是狗。” 这下慎秋无话可说了。 除了秦云,谁对自己这么好?除了秦云,谁这么费劲扒拉的给他找人?秦云长得好,心也好,也对谁都好。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表现出惊喜,江揽云也会高兴,可他不惊喜,他特别想问问秦云为什么不来看他,还想问他为什么骗自己。 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早就有了新名字,是江揽云,而不是秦云了。被人遗忘在角落的那个人会记得很清楚这件事,可忘掉的那个人就不一定了。 也许他早就忘了。 第53页 慎秋皱皱鼻子,然后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我信。” “你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不是别人,是你。”慎秋说得很认真。 江揽云因为这句话,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难见地有点不好意思,他别扭地把头转过去,然后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 “最近说话怎么这么甜。”江揽云稳住了心情,“是因为我要带你出去玩吗?” 慎秋说:“不是,因为马上成绩出来了,我分数在你上面,怕你不高兴,所以先哄哄你。” “口气真嚣张。”江揽云双手捏住他两边脸颊,“就让你先高兴一会儿,成绩出来可别哭。” 慎秋哼了一声:“等着看好了。” 本来以为公布身份后会腥风血雨一场,没想到就这样风轻云淡地解决了。 慎秋太相信他了,自杀后遇见的第一个好人,就足够让他全心全意去信了,更何况他还对慎秋那么好,好到慎秋都有些惶恐。 慎秋现在还没想那么多,等到他真想那么多的时候,才问真的去问江揽云那些事情。 喜欢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沉默,他会变着法的到人面前来。也许他会犹豫迟到,但绝对不会不来。喜欢这种事情,就算嘴巴不说,心跳也会告诉他。 其实一直都很想说对不起,等我很久吗? 可慎秋没问,江揽云这句话也就埋在了心里。 - 本应该是下午出成绩,老师到班上来公布,可江揽云自己先去了办公室问成绩,这几天的考试他一直都花了大部分时间去睡觉,有可能落下好几位。 “老师……我这次考得怎么样?” 老师看见他,点了点头:“还算不错,不过退步了,前几次你不都是第一吗?要有竞争意识。” “我知道了。” “这次你是第二名,下次再加把劲可能就上来了。”老师拍了拍他肩视作鼓励。 “第二啊……”江揽云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沮丧,他还是头一回考第二,不就一次睡觉了么。 老师满意地看着他:“看得出来你有接着考第一的心啊,继续努力,高兴一点,一次考试算不了什么。” “第一是谁?” “慎秋啊。” 江揽云心情又好起来了:“能给我一份成绩单吗?” 老师从一叠里抽了张给他。 - 江揽云从办公室回来,把那张成绩表往慎秋桌上一方:“我这是一时失手,看着成绩勉强让你先高兴高兴好了,下次就不会了。” 慎秋拿着那张纸看,然后翻来覆去地看。 “不就两个字吗?看这么久?”江揽云凑过去,和他一起看。 慎秋挑挑眉,指了指那个三个字的名字:“你的位置。”他手指重点划了下他的名字,然后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谁说我口气嚣张,分数出来了,实力摆在你眼前。” “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江揽云专业捧哏。 这下换成慎秋尾巴翘上天。 陈阿渡这时候才从实验室回来,看见他们在讨论成绩,忙过来问:“诶诶诶,我的呢?我考了几分?” “等等,我看看,五百四十三。” 陈阿渡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等一下,谢安然分数多高?不对,他在哪个位置,是不是比我低?” 慎秋帮她找了找:“在你上面,十三名。” 她一瞬间像是瘫倒似的:“……操。” 谢安然是她原来同桌,被季如安换走了的那个,两个人关系一直都不错,还有成绩上的竞争关系。 他是跟着陈阿渡一起从实验室回来的,就在她旁边,听见她说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说脏话?” 陈阿渡又把话憋了回去,还憋得难受,瞬间蔫了:“……操……操场,没说脏话。” 她嘆了口气:“好烦,你就少考个四十分就能和我一样了,就差四十分。”她怨气满满地伸出两根手指,往下用力地戳了戳桌面。 “四十分?又不是四分。你真以为那么好考?”谢安然拽着她出门,“行了,再去实验室,别回来了,化学你这么低,不补补可不行。” 陈阿渡黑着脸被拉走了,嘆口气任劳任怨地去学习,谁让自己技不如人。 周围围过来看成绩的同学越来越多,江揽云觉得人太多,索性直接把成绩表给他们了,让他们自己一个个去看。 两个人正说着话,慎秋抽屉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也不知道是谁打了电话过来。 他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显示了四个字“阮静女士”。 这是谁? 江揽云瞥见了上面的名字,顿时倒吸一口气,那是他妈! 慎秋接通了电话,只听那头说:“秋秋,妈妈最近一直没空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时间见你,新环境还习惯吗?” 慎秋瞪大了眼睛,现在这情况怎么办?他望向旁边的人,下意识就想问他,即使他现在还不知道慎秋的父母就是江揽云的父母。 “扩音。” 江揽云做了个口型。 打开扩音,慎秋回答她的话,眼神还看着江揽云:“挺好的。”多说多错,秉承着这个原理,他就答了三个字。 “那就好,最近我特地空了几天,准备去看看你,毕竟这么久都太忙了,工作毕竟没有我儿子重要。” 听电话的两个人同时一惊,她要来了?! 第31章 慎秋迟疑地回答:“好。” 又寒暄了几句, 电话被挂断。 慎秋一下子握住江揽云的手,一脸焦急:“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是原来的人啊!“对了, 你见过原来的父母吗?” 江揽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见过,而且还很熟……到时候我帮你吧,晚上先事先练一下,到时候也就不怕被看出来了。” 慎秋暂时松了口气, 先把这件事解决,然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 晚上放学,江揽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就没再回去了, 直接去了慎秋家。 “她说什么时候来?” “明天后天的样子,到时候她会提前打电话让我们去接机。” “这也太快了……” 江揽云嘆了口气,肯定是工作太忙,好不容易抽出来的时间,还不确定。 两个人坐在床上, 盘算着对策。 “床头柜上的照片怎么办?我样子都不一样了, 肯定会看出来的吧……”慎秋把照片拿过来,看着上面的脸, “你说我要不要拍张照把脸的部分裁下来贴上去?” 江揽云差点笑出声,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是个能用的主意:“边缘你能裁剪的好吗?而且还就一个头画风不一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第54页 “要不, 把这张照片p一下,脸做个调整?”慎秋苦恼地想。 江揽云揉揉他耳朵:“不是照片的问题啦,她肯定也会有一样的照片吧, 儿子临走拍的照片,怎么可能自己不留一张。” “……说的也是啊。” 慎秋瘫倒在床上,打不起精神来了,一根手指划拉着照片上的人脸。 过了几秒,他又翻起身:“像吗?” 照片和他自己。 “……还好吧……只有一点像,但还是有一点像的嘛。”江揽云这时候对比了才发现,真的只有一点像了,很快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别担心。”他说,“现在生长期,当然会变得不一样了,一个人小时候和长大也会有变化的啊。” “……希望她看不出来。” 慎秋拽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考试都没现在的紧张。有种当众处决的感觉,等待着头上的铡刀落下来,然后血溅当场。 被人当面戳穿:你不是我儿子!你不配呆在我儿子的身体里!孤魂野鬼也敢占有主的身体? 最后请茅山道士把自己驱出去。 想想就笑不出来了,真的会血溅当场啊。 “缩进去别就蒙个头啊,其他还在外面呢。”江揽云说了句,然后看着他又往里拱了拱。 看慎秋的样子,江揽云反而不紧张了,走一步看一步,哪有那么严重。 慎秋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要是她请人驱鬼怎么办?” “你是鬼吗?” 慎秋慎重地点了点头:“是。” “是你个头啊。”江揽云戳了戳他脑门,“谨慎一点知道吗?你是人,而且现在没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事情,没人驱你。” 慎秋头歪在一边,被他戳的“啊”了一声,然后又再次慎重地点了点头:“对。” 那一声像是小猫仔的叫声似的,痒痒的挠在人心里。 江揽云唇角微弯,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你听见什么了吗?” 慎秋连忙竖起耳朵听,大气也不敢出。 “是你的心跳声。” 慎秋一愣,的确感觉到了响彻耳边的心跳。 “没必要这么紧张,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紧张又没有用,对吧。”江揽云安慰他,顺便揉了揉他被弄乱的头髮。 “……你说的对,可我没办法不紧张。” 慎秋眼睛睁着望天花板,盯着上面的花纹,好像有十万个除草机碾压过他心情的那片草原,只剩下飘飞的尘土。 “小长假还有假期出去玩,别担心这个。” “好吧。” 慎秋在心底嘆了口气,无论嘴上怎么说,心里还是紧张的,那是人家的妈妈,肯定很了解对方。 其实他最担心还是和她的相处,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过妈妈,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比如手往哪摆,比如需要拥抱吗?她会很温柔吗? 让没有腿的人去学走路,就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慎秋自己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很难去想像见到自身母亲的心情。 小长假开始的那天,正好是阮静女士来的那天,她特意挑好了时间,没撞上他们上学的日子。 慎秋紧张了一上午,整个人都是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直到去接机还没缓过来。 “我陪着你呢。”江揽云顺顺他背。 慎秋看过那张照片,里面的女人很是温婉的模样,不像是个精练的女强人,反倒像是水乡养出来诗情画意的美人。 可这两点也不冲突,毕竟阮静女士是个在绘画上天赋非常高的人,她想把这个优点留给孩子,所以去福利院的时候才挑了个漂亮的孩子。 可江揽云从来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对电脑感兴趣。 碍着她的要求,江揽云还是学了个十成十,却被说没灵气,江揽云巴不得她说这句话,至此之后阮静女士就放弃剥夺他的电脑使用权了,让他学些自己喜欢的。 看走眼了的她实在有些懊恼,那么希望把优点让孩子继承,可孩子没兴趣,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外行人看见江揽云的画铁定要夸上几句,可阮静是十足的内行人,这孩子根本对绘画无心,所以也就算了。 这天早上,阮静下了飞机,她没带多少行李,因为呆不了多久,很快就又要走了。 还没多久,周围来接家人朋友的人很多,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尤为亮眼的两个人,旁边那个是她儿子。 “秋秋!” 她挥了挥手,等着他过来:“一眼就看见你了,长的好就是不一样,连找人都比别人方便。” 慎秋站那已经等了很久了,周围很多或隐晦或光明正大看他的人,还有人以为他是哪个明星,要过来合照,被江揽云态度冷淡地拒绝了。 他似乎很擅长做这种事。 不过这样也好,慎秋稍微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眼睛也不知道往哪摆,只是强装冷静,做出一些连贯的举动:“恩,等你很久了。” 阮静闻言就笑了:“懂事。” 她目光注意到慎秋的脸,却没多过在意:“真的是长大了,妈妈都有些认不出了,你爸爸要是过来,肯定会很惊讶的。” 青春期的孩子长得还真快,一转眼已经比她高了不少。 慎秋讪讪地“恩”了声,又听见她说:“这位是?” 江揽云自己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慎秋的同学,今天和他一起来接您的。” 阮静点点头:“谢谢你了,秋秋和你的关系很好吧。” 江揽云接过她手上的包:“是挺好的,我们俩是同桌,知道您要来,所以特地过来一起接您。” 阮静对他印象很好,这年纪的孩子还知道帮女士拿包,以前都是慎秋帮她拿的,现在他这么主动,看样子平常也经常做,挺好的。 外面备好了车来接她,几个人一起上了车,反正慎秋现在的房子房间多,多住一个人也没什么。 阮静坐在车里,摸了摸慎秋的脸,开口:“感觉你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水土不服啊,要不我让家里的厨子过来?” 慎秋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一个人挺好的,可以自己做饭。” “也对,你做的还不错。”阮静很快就放弃了让厨子一起过来的念头。 江揽云是做的不错,可慎秋的厨艺就勉强及格了,他能做到的就只有餵饱自己,而不是像江揽云那样有空就能做甜品的厨艺。 似乎他什么都能做好。 慎秋这么觉得江揽云。 他这个穷人,处处不如江揽云这个比他高好几层的傢伙。 他家庭条件好,就连做的东西也好吃。反观自己,别说甜品了,他连很多甜品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没什么不习惯的吧,如果有就和妈妈说,妈妈替你转校,我们家的地方,偶尔爷爷奶奶还能来看你,这地方这么远,飞机还要好几个小时,爷爷奶奶哪还能过来?” 第55页 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阮静不希望他们多过操劳,想看孙子还要过那么久才能看到。 慎秋眼眶微湿,觉得她亲切的不行,可不能让她看见自己这样子,他微侧过头看窗外,疾驰的汽车略过一大片树。 “可以经常视频通话的。” 前座的江揽云补充了一句。 阮静觉得也是,可视频通话终究不如经常见面来得亲切。 “是这样,可视频哪比得上亲自见面啊。” 她又转头对慎秋说:“我之前都帮你挑好了学校,你非要来盛华,这地方这么远,我来看你也不方便。实在不行再转回去吧。” 阮静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成绩或者人际交往问题,因为成绩永远第一,在人群中也永远是焦点,她没必要帮他担心。 “……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江揽云也帮他说话:“他朋友很多的,而且他朋友陈阿渡人也很好。” 他是故意提的陈阿渡,因为阮静认识她,毕竟小学初中的同学,她适当都有了解一下。 “是吗。”阮静闻言有些高兴,“你们俩还真有缘,这么巧连高中都在一起,她今天有空吗?我请你们几个人一起聚一场吧。” “把她也叫出来吗?” “对啊,朋友当然要多聚聚了,维繫维繫关系。”阮静对陈阿渡印象很好,是个乖巧的女孩子,也听话。 她越想越觉得满意,低声问问慎秋:“你觉得陈阿渡这个女生怎么样?同龄人之间看肯定和我看不一样的。” 自己喜欢,不代表儿子喜欢。 “挺好的。” “然后呢?” 慎秋抬头,有些迷茫:“很好啊。” 阮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没什么其他想法?” “……我应该……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慎秋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试探性地问前座的江揽云,借着回答他妈的名义。 “没有吧。” 江揽云避免他为难,直接替他回答了。 虽然他没太听清阮静之前问的是什么,不过细想也就是和陈阿渡的问题了,江揽云比她自己还了解她,温婉下的八卦心一点也不少。 “您放心吧,这年纪都忙学习呢,没空想其他的事情。”江揽云直接断绝了她准备继续问的想法。 阮静嘴角弯起来,这孩子怎么老替慎秋回答,关系还真挺好的,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她也就放心不少了。 要真有什么其他想法她也能看出来,慎秋刚刚确实不像是有其他想法的样子。 初遇一点也不像慎秋想的那样腥风血雨,阮静只是觉得他有了变化,长大了,不爱跟妈妈亲近了。 不过以前的江揽云和她的关系也差不了多少,因为绘画的关系,只是稍好一些。 不过后来少了绘画这一点,一家子的关系就缓和了很多。 强迫他学习不喜欢的东西,这种事情只会加强家庭矛盾,幸好后来她想通了,放弃了这一点。 阮静下车的时候还习惯性去拉他的手,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用糯糯的声音喊她妈妈的小孩子。 慎秋没躲,反握住了她的手。 阮静一瞬间有些惊讶,不过没说什么,微微笑了笑,风尘僕僕的倦意好像一下子都被扫干净了似的。 掌心的温度传过来,慎秋低着头,数着自己走的步数,心跳得有些快。 他另一只手被江揽云牵住了,慎秋看过去的时候江揽云还朝他挑挑眉,不肯松开。 阮静的手机忽然响了,这是她工作号,明明都调好时间了,怎么突然又有了事情? 她皱着眉头接起来,余光忽然瞥见了两个人牵着的手。 “餵?我现在在休假,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那头好像说了些什么突发事件,听得她眉头越拧越紧,“几个人还不够解决吗?” …… “不是刚刚才洽谈成功的么……” …… “你们先试着和他谈谈,我会尽快过去。” …… 寥寥数言之后挂断了电话,阮静的行程都被这突发事件打乱了,幸好是在休假,如果在忙别的事情哪还有空过去? 阮静又接着给几个人打了电话吩咐了些事情,然后接过江揽云手上的包,转而对慎秋有些歉意道:“妈妈答应好你的事情又得违约了,实在是突发事件,大家都没预料到。” “你能理解妈妈的吧。”她满脸都是抱歉。 慎秋摇摇头:“没事的,我没关系,您忙自己的事最重要。” 阮静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道歉了,她几次想说什么也都没说出口。 她眼睛瞥到他们俩个人刚刚牵着的手,已经松开了,她心底觉得有些异样,但到底没问什么,时间也不允许。 “那等我回去后再和你视频通话吧,好吗?” “好。” 阮静正好也想问问他同学的事情,江揽云就在旁边,她也不方便问出口,倒不如私下去问问慎秋。 嘱咐完一些事情,她才上车离开。 慎秋看着车疾驰离开,手上的温度好像还未消失。 江揽云看得出来他好像有些不对劲,就拍拍他肩:“没关系的,她只是一时有事而已。” 慎秋讷讷地点了头,然后打起精神:“这么说的话小长假就还有两天半可以玩了。” “对啊。” - 江揽云晚上准备订酒店的时候才发现,那地方没有酒店。当地的话应该有旅馆,到时候去找找看,反正小长假三天就是拿来玩的。 这么一想,他也就轻松多了,什么都没准备,就带了几件衣服和钱去了。 东西少得不行,路途也轻松。 那地方很远,而且没有飞机场,只有汽车站,下了飞机之后还得坐两个小时汽车才能到。 两个人睡了一路,等到了目的地才醒,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有一场大堵车,一直堵到了现在。 “现在天太晚了。” 天逐渐暗了下来,现在找旅馆还怎么找,手机也没电了,连地图都不能查,两个人都没带多少东西,充电准备直接去旅馆充的,时间都算好了,没想到居然会堵车,还堵到了现在。 “那怎么办?”慎秋握着手机,这周围哪都不熟悉。 早知道应该做好完全准备再来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揽云在周围看了一眼,很多店都关了门。 两个人一路走过去,找了一段时间才看到一个电影院还开着。 “就在电影院待一晚上吧,明天再回去。” 影院开着门,售票员趴在柜檯上昏昏欲睡,见有人进入,强忍着睏倦,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成年了吗?”售票员问。 江揽云和慎秋四目相对。 第56页 售票员正在出午夜场的唯一票,迷濛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俩个人,两个人长得是真好看,其中一个更是高上一筹,有让人眼前一亮都是感觉。稍稍清醒了一点,原先不耐烦地态度也缓和了些,主动开口解释道:“没成年就不能进去。” 还得成年? 这地方看电影要求也太严苛了吧。 江揽云把钱递过去,随便挑了个电影:“我们成年了。” 售票员把票递给他们,收了钱又重新趴回去:“进去吧。” 待他们进去后,售票员还不忘探头再看两眼。 “快进去吧,时间刚刚好,可以从开头开始看。” 江揽云自觉地拉住慎秋的手,顺便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进场之后,大荧幕上正放着片头曲,人很少,江揽云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慎秋就坐在他旁边。 电影刚开场,一个女人正洗着澡,镜头从下至上,在停留在流水的花洒上。 江揽云吃着爆米花看着屏幕,拿起票根看了一眼,《午夜惊魂记》,没听说过,不过应该是恐怖片。 早知道注意一下了,买个文艺片音效也就不用那么吵了。 镜头切换,一个男人悄悄打开的房门,那女人似乎还没有发觉,依旧哼着歌,背景音乐也从开始的轻快便的诡异起来,伴随着唿吸声还有缓慢放轻的脚步声。 慎秋眼睛一眨也不眨,随着音乐的进程而变得紧张起来,一旁的江揽云握住了他的手。 慎秋用余光看了一眼江揽云,荧幕时明时暗,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俊秀的眉微皱,明明是在注意着剧情,却还是发现了他此时的不安,即使给予的安慰。 慎秋稍稍放下了心。 江揽云看着,觉得能够猜到大概的剧情了,恐怖片的一贯套路,男人会在浴室里杀死女人,接着伴随着尖叫声,血红色的电影名缓缓出现在屏幕上。 不出所料,电影依旧在播放着,男人已经成功进来了女人的卧室,在将房门反锁。 接着女人就会…… 江揽云默默看着,发现剧情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对头,怎么女人好像认识这个男人,反而还很亲昵的靠上去? 不仅如此,他们已经开始接吻了,男人的手也开始不规矩了起来,江揽云焦躁起来,重新拿起票根,《午夜惊魂记》,右下角又一行小字:十八禁版。 怪不得售票员还要问起他们的年纪。 怎么进了这么个场,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剧情,江揽云心下一惊,慎秋还在旁边。 在镜头切换到屏幕里在浴室里两个激吻的人全身时,他立刻伸出手挡住了慎秋的眼睛。 “把耳朵捂住。” 慎秋听话的捂住耳朵,估计要出现什么恐怖场景了。 果不其然,接着二人滚到了床上,呻吟声不断…… 等过了这阵就直接出去。 又有人进了这场,周围很暗,那个人目测是检票员,按排查看。 没多久就到了他们这里。 “请出示一下您的票根。”那人说。 江揽云递过去两张票,那人看了一眼票根,刚要走,又狐疑地看了一眼他们俩。 “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 江揽云回答他:“没有带过来。” “你怎么不让他看?”那人对着江揽云说,顺便看了一眼屏幕,又暧昧的笑了笑,“怪不得,小兄弟刚成年来尝尝鲜?” “算了,走吧,晚上看恐怖片容易做噩梦。” 趁着荧幕里的两人休息的间断,江揽云立刻开口,拉着慎秋就要走。 “诶诶诶,别走啊。”那查票的想要拦住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后面的可精彩了,还有两女一杯……” 声音越来越小,江揽云已经拉着慎秋走远了。 “什么是两女一杯?”慎秋听见了刚刚查票人的话。 想想也知道是十八禁:“就是两个好朋友一起用同一个杯子喝水,关系很好的意思。” “哦,这样啊……”慎秋懂了。 第32章 “实在不行再去找找旅馆吧, 我手机也关机了。”江揽云按了按开机键,屏幕再也没亮一下。 出了影院, 路上行人几乎看不见,路灯照在地上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清明晰。 大晚上都去睡觉了。 这小镇不是什么旅游城市,但很宜居, 还没到凌晨,家家户户都闭了灯开始休息了。 “我们今天会不会要露宿街头了?”慎秋问这话的时候是真觉得有可能找不到住的地方了,所以安慰他说, “住路边好啊,还能看星星呢。” 江揽云抬头,黑幕似的天空只悬着浅浅的一弯月,只有一颗星,其余什么都没有。 “就看这一颗星星啊?” 慎秋也抬头去看, 然后就笑了:“那就看月亮。” “挺好的, 不过半夜会很冷,我们俩都没带多少衣服, 如果感冒了就得立刻回家, 那还怎么玩?再去找找旅馆吧。” 江揽云拉着他,沿路找地方。 慎秋不担心自己感冒,可他担心江揽云感冒, 所以也就打消了露宿街头的想法。 走了有点时间,两个人坐在长椅上,路上没遇见一个人。 “我们真的找不到地方睡了吗。”江揽云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 说了句,“我这还是第一次睡路边,感觉有点……怪。” 慎秋摆摆手赶了赶飘飞的小虫:“周围有虫子。” 还好有长椅,不然真的没地方睡了。 他从背包里拿了一件短袖给自己当枕头,铺铺好就侧着躺下了,平躺不够伸展。 江揽云目光从漆黑的天空底下回到慎秋身上的时候,就看见他已经躺下了。 “……” 他挠挠慎秋的腰:“你适应得好快。” 慎秋噗嗤笑出声,差点从长椅上滚下来。他抓住江揽云的手放到一边,提醒了一句:“旁边还有一个长椅,你可以睡在那。” 江揽云坐过去,也给自己拿了件衣服垫着。 “……旅行的第一天。” 慎秋闭着眼,江揽云睁着眼看着地面,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找着个人,问问路,问问旅馆。 路灯的光偏暖,上面粘了很多小虫子飞过去,空气有些寂寥,树叶影影绰绰的,被风吹着发出些许声响。 好像现在这个点真的没人了,这小镇很平和,一入夜就全没了人。 江揽云嘆了口气,拿了件衣服盖在腿上。 “慎秋,有虫咬我,还不少。” 他睁着眼睛,想问问慎秋有没有带驱虫的东西。 “它们也咬我。”慎秋用这种方法安慰江揽云,“虫子而已,我手臂上都有好几个包了。”还有不少抓痕。 江揽云从长椅上跳起来,腿上被咬得很难受,他穿的中裤,慎秋是长裤,慎秋没什么要紧,手臂也藏在衣服里。可他的小腿上起了不少红点,全是被咬的。 第57页 头一次准备随性旅游,就起了个完全不好的头。 江揽云把拿出来的衣服收进去:“这里不能睡,虫子太多了。还得再找旅馆,我现在只希望没虫就行。” 本来惬意地看星星看月亮的计划也完全消失了,长椅后面就是草丛,虫子最多,要是真在这睡了一晚,明天早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肯定密密麻麻全是红点。 他拍拍慎秋:“快起来,我们再找找。” 慎秋把几件衣服收进去,重新背起包。 路上安静得不像话,他们正走着,江揽云一下子看见一个行走匆匆的路人。 “有人!我们快去问问!”他拽着慎秋跑起来,靠近那人差点把人吓跑,以为遇到了抢劫。 幸好路上遇见的是当地人,江揽云看他要走赶快拦下他问了路:“请问一下周围有旅馆吗?” 那人也急着回家,给他们指了个最近的旅馆就尽快走了。 即使是最近的旅馆也要有一段距离,两个人认命了,往他说的方向走。 幸好最后还是找到了,江揽云尽快地付了钱,这个旅馆有点破旧,也还算干净,更没要什么身份证,规格不大,或者说很小。 墙上用蓝色的胶带贴着:请保管好随身物品,丢失一概不负责。 开了一间房,江揽云连洗澡都不肯了,走了那么久,早就累了,只想尽快睡一觉,路上颠簸,睡觉也没多安生。 慎秋自己去洗了澡,然后回来躺下睡了,两个人都累了,江揽云难见地赖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澡,然后换下衣服才躺下。 等江揽云回来的时候,慎秋已经睡着了。 隔壁好像挑准了现在这个入睡的时间点,开始兴风作浪。 今天也太倒霉了吧。 江揽云认命地捂住慎秋的耳朵,隔壁都快震天了。 后半夜愈发吵闹。江揽云再次被吵醒了,外面跟在打架一样,这么大声,屋顶都快掀翻了。 他把被子蒙上,尽早让这一夜过去,准备醒来立刻换旅馆,手机有电还是白天,找旅馆还不方便么。 这都什么事啊!江揽云觉得这一天自己都快倒霉到家了,隔壁还没停下来,倒真的跟打架一样,一点不隔音,最后还吵起来了。 还让不让人睡了?! 正待准备出门去找前台的时候,隔壁的声音忽然就停了,连带着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震得人耳聋。 动静停了,江揽云又无奈地重新躺回去。 转头看了看睡得安然无恙的慎秋,嘴唇微张,小小地唿吸着。 “怎么睡这么香……”让人也生出疲倦。 剩下的这半夜倒还过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江揽云就起了,他需要尽快找个好点的旅馆,然后再整理好行程还有即将要去旅游的地方,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才行。 慎秋还没醒,他留了张纸条: 我出门买早饭顺便换旅馆,很快回来,不要出门。 慎秋没多久也醒了,看见了桌上的纸条。 洗漱刷牙,然后还有点懵地坐在床上等人。 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就想出门看看,可江揽云不让他出门,要是找不到人自己耶不认识路就完了,还不如在这里等。 然后他又等了一会儿。 打了个哈欠,有点坐不住了。 他走到门口,悄悄打开了门,往走廊上望了望,看看江揽云回来没。 一个打扮有些妖艷的男人在走廊里站着,就看见慎秋在房门里探头探脑想要出来又不太敢出来的样子。 - 密闭的一条走廊内,祁星衍的菸瘾犯了。 他揣上烟盒,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来回地走着,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眉中间快形成了一个小川字,卡着斑驳的粉。 到了门口后,祁星衍拿出烟盒,打开盖子,中指一推,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倚着后面的横栏,挡着风口开始点菸。 “咔咂。” 打火机冒了一点火星子,烟燃了。 祁星衍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圈。 缓解了一点燃眉之急,祁星衍夹着烟,随意地歪着手腕,将落在眼前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 烟雾很淡,飘到祁星衍的眼前一片。 等烟散尽了,他才注意到另一扇门后的人。 有一道视线从门后的人眼中透出,落在了他的身上,仅仅停留了两三秒便转移了过去。 祁星衍神色探究,看了回去。 入目的首先就是那张脸。 九分。 这是祁星衍第一次给一个人打这么高的分。最得分的,大概就是他那形状完美的眼睛和脖颈,线条流畅。 很少有人的唇瓣如此适中,既没有过厚也没有过薄,刚刚好,唇色也很好看,很适合接吻。 不过这个少年,对他来说,年纪好像太小了。 收回视线,祁星衍抽了一口烟,将烟雾缓缓吐出去,烟便遮住了他的脸,等散去的时候,祁星衍将零星的残渣抖落掉。 “哟,小弟弟也来住旅馆啊。” 他在吸菸,弄得半片走廊烟雾缭绕。 慎秋觉得他打扮有些怪异,但还是回答了他:“恩。” 他的妆太浓了,而且很女性化,睫毛刷得又长又密,眼睛化着浓浓的烟燻妆。 但很明显让人能看出来他是一个男性,即使喉结被衣领挡着。 “小弟弟怎么出来住旅馆了?和家人吵架了?逃课的?” 慎秋半掩着门,没有完全出来,抵着稍微咳嗽了两声:“不是,我是过来旅游的。” “这样啊。” 祁星衍又吸了口烟,见慎秋被呛得咳了咳,抽了最后一口,捏着菸蒂丢到地上,鞋根在菸蒂上碾了碾,那火星先是扑闪了几下,抖落到了空气中,接着消失殆尽。 “你是舞蹈演员吗?” 舞台妆才会画这么浓,这是慎秋一直以来的看法,他没去过夜场,也不知道混夜场的舞者或是其他人也都画这么浓的妆。 “也算吧,我也兼职做这个的,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真的吗?需要票吗?” “不用,直接进去就好了。”他想了想,就笑着说,“和你说话我都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了,我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那地方太乱了,你……” 祁星衍上下打量着慎秋:“你不行,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慎秋有些失望。 祁星衍知道夜场,也知道有干这一行的人,可从来没亲眼见过。更没见过干这一行的男人,怎么也不会把他往那方面想。 说到底还是见得少了。 “你太小了。”祁星衍说的是不仅是年纪。 这一行看得人人鬼鬼多了去了,他一眼就能看清慎秋是什么样的人。 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拒绝了。 慎秋即使被拒绝了,也觉得他人挺好的:“你站在这有什么事吗?” 第58页 等嫖费。 这话他怎么可能和慎秋说。 “有人欠了我债,我等他出来才能要得到。”他这么说,又习惯性抬手准备抽口烟,可烟被踩熄了,他手指又放了下去。 昨天晚上那人准备白嫖,弄完之后不给钱还嫌他丑,他觉得嫌他丑还叫他出来是不是有病? 到底是个男人,也不是好惹的,嫖完就和他打了一架,可到底是没打过人家,直接被赶了出来,连嫖费都没给。 就在走廊里等了一夜。 早上堵人。 嫖完不给嫖费还嫌的极品不是没有,而且这种人还不少,越低劣的人越爱在这方面钻漏洞。 可他也没办法啊,高档的货色跟高档的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廉价,被人艹完扔在走廊已经够惨了,可他还不能走。 他还得和人要钱,算着自己一夜的价格。 他自觉吃不了苦,所以才来干这行,可这行也没见得有多轻松,遇见个好人还好,遇见个这样的极品,招一次嫖就恨不得把人榨干了来用,否则就觉得花了钱不值。 昨天他和人吵了一架,一边骂一边打,和在床上的样子判若两人。那人骂他丑,也骂他贱,觉得他带病。他就骂人短小快,觉得自己有病也不戴套,就为了一时爽。 骂得越来越脏,口上倒是一时爽快了,可被人赶出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也不知道这小弟弟昨晚听见了多少。 “你听见昨晚有人吵架吗?”他问。 慎秋迷迷煳煳间是听见有人吵架了,可江揽云帮他捂着耳朵,大部分声音也都没有了。 再说睡着了,哪还能记得。 “好像是有,不过我睡太深了。”慎秋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顺便等人?” 祁星衍看慎秋对他的态度,估计十有八九是没听到了,或者根本不在乎这个,也没看不起他。 祁星衍摆了摆手:“不用,要是错过了,我可就得没钱拿了。” 看不起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在乎多一两个,不过偶尔有陌生人好好看他,不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反而有些感激起来。 他问:“你吃早饭了吗?” 慎秋摇头:“还没。” “我知道这周围有一家早餐店,味道挺好的,他家油条比别人家脆,豆浆也更甜。” 祁星衍又补充道:“这家面条也好吃,我都有段时间没去了,你可以去尝尝,王记小吃。” 自从做了这行就没去过了,大早上人太多,他也要睡觉。 “好啊。” 祁星衍说着说着就问起了他成绩,和老妈子似的:“你成绩怎么样?能考上好学校吗?你在哪上学啊?” “挺好的,应该能考上我想去的学校。” “第几名啊?”祁星衍问得随意。 “……最近一次是第一。” “哟,这么厉害的嘛。”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然后又高看慎秋一眼,“学习好以后找个好工作,日子过得轻松多了。” 慎秋听陌生人夸自己就有些腼腆:“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优点就该多夸两句。” 他看上去开放,实际思想还是以前的那一套,学习好的孩子一定聪明,至少能看得下去书,然后念的进去。他自己就念不下去,索性上完九年义务教育就不上学了。 最后成为所有家长教育小孩的反面例子,提起他就难以启齿。 “你快进去吧,一会马上隔壁人出来打架再伤到你就不好了。”他提醒了几句。 “……哦,好。”慎秋进去了,然后关上了门。 外面传来被门隔着显得有些沉闷的声音:“记得锁门。” 慎秋又把门上的锁也锁上了。 现在欠债的比要债的还大爷,祁星衍勐地踹了下隔壁的那扇门:“狗东西,滚出来!” 隔音差到极点,慎秋完完整整地听见了门口的声音,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缩脖子。 有点勐。 隔壁人还没出来,他就一直踹门,对着锁踹,昨晚那人装死,他在外面踢那么久也不肯开,正好他也腰软,没那么多精力和他干耗。 现在在走廊睡了一晚,越想越气不过,大不了赔扇门,他还真不想受这个气。 他觉得自己是挺廉价的,也就两百块钱,要了一夜,估计赔扇门也就没了。没了就没了吧,正好也噁心噁心里面那男人,没钱还学别人嫖娼。 他又用方言骂了一连串,知道慎秋能听见,也不想用污言秽语污了其他人的耳朵。 最后的确把人逼出来了,那人一出来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然后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即使他处于下风,也肯定要让那男人留几道疤,绝对不能好过。 慎秋在房间里,感觉地都在震,打得也太激烈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有点紧张,外面那人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要债,打成这样那还得了? 两个人声音交杂在一起,整个走廊都是这样的声音,其他住户也不敢出来。 慎秋手指握的紧紧的,门没有猫眼,他看不清外面,可却能听见那个稍微耳熟一点的声音的怒骂和惨叫。 他冲着外面喊了声:“要是再吵我就报警了!” 果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小了不少。 不付嫖费的男人抓着底下那人的头髮把他往墙上撞,然后恶狠狠骂了句婊子,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底下那人被揍得头有点晕,看他抬脚要走,也没要着钱,就沖他的背影喊了句:“老子有爱滋!哈哈哈哈,早点去死吧你!” 那男人回头又踹了他一脚,狠狠骂了几句,像碰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噁心。 “妈的,没钱怕病还来嫖,装你妈的大爷。”他给了个白眼,看不起这种人。 不出意外地得了几句他便宜之类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便宜还付不起,去死吧。 祁星衍跌跌撞撞站起来,敲了敲慎秋的门:“谢谢了。” 然后抹了把鼻血,脸上的妆都花了,头髮也散成一团,他头髮养了很久,不是假髮,现在这样他比心疼自己还要更心疼头髮。 幸好门没坏,他用不着再赔门钱了。 “下次你看见我要认得出来,我请你吃一顿好的。” 祁星衍走得越来越远,这话是对慎秋说的。 门外已经没了声音,只有门缝偶尔穿过的空气声,好像刚才那一场打斗从没存在过。 慎秋知道人走了,也没再开了。他倒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江揽云什么时候回来。 他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欠钱的还打人,当初借钱的时候怎么不打人,这都什么人。 江揽云还没回来,但他打了个电话回来。 “事情解决了,等会我过去收拾东西,一起换个旅馆,那环境不太好。你要吃什么早饭?我在外面,顺便帮你带点。” 第59页 慎秋想起来之前那个男人说的早点铺子。 “旅馆周围好像有个王记小吃?买一份豆浆油条吧,听说很好吃,和别人家不一样。” “听说?”江揽云注意到了这一点,“你早上碰见人了?” “今天隔壁的住户和我说的,他说好吃。” 隔壁住户。 就是那个昨晚闹了一夜的那一户吧。 “那我就买这个吧,你等我找找看。对了,你怎么看见他的,你出门了?” 慎秋对着空气摇了摇头:“没有,我站在门里面,没出去,他在外面和我聊天。后来他就让我进去了,然后外面就打架了。” 他把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江揽云了:“他是过来要债的,可欠债的脾气特别大,也不知道凭什么有底气打人的。” 慎秋替另一个人鸣了点不平,真冤啊。 欠债反而比要债嚣张。 地面上祁星衍踩过的菸头还剩下一截,冒着烟,有点余热。 “我腰很软的,小弟弟有空可以试试哦!”祁星衍拿回了钱,坐在摩托车上路过这间旅馆,抱着前面那人的腰,想也没想地对着慎秋所在房间的窗户喊了一句。 他挺想让慎秋记住他的,毕竟他说要请客不是什么玩笑话。 但愿下次见面他能记住自己。 这话说起来不太可能,祁星衍知道自己卸妆上妆完全两个样子,不过慎秋要是真认出来,他会很高兴的。 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得隐隐约约,估摸到十有八·九,江揽云眉头一皱。 “是隔壁?” 这旅馆的隔音真的是毫无用处。 慎秋拿着手机去窗口看了看,窗户没关,祁星衍也已经走了,人影都没了。 第33章 “他已经走了, 隔壁的人都走了,外面没人。” 慎秋听见之前打斗的动静, 欠债的先走,祁星衍后走的。 “那就好,你不要出来,我很快就回去。” “好。”慎秋应答了句, 他本来也就是在等他。 江揽云给他买了早饭,在他吃饭的时候顺便收拾好东西,等他刚吃完, 江揽云也都收拾好了行李,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很方便。 “这地方真的太小了,没有酒店,旅馆也基本都是这样的。我订了一个比较远的民宿, 干干净净风评不错, 不过还得坐车。到时候再接着旅游就方便多了,不像昨天那样, 还以为要睡长椅。” 他背上背包, 给慎秋拿了张抽纸:“吃完擦干净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我们就退房了。今天上午十点的车, 得尽快一点。” 江揽云好像已经开始习惯性照顾慎秋了,做的事情都无比顺手。 “好。”慎秋忙着把嘴里东西咽下去,然后一边擦手一边背包。 有一个江揽云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事事顺心了, 慎秋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他都准备好了。 “你真厉害啊,什么都能办好。”慎秋略微有些感嘆,他一个上午都不用就能把一切都安排好。 江揽云一点不谦虚:“当然。” 上午九点,两个人已经坐上了换新地方的车。 窗外的场景飞速驶过,一排又一排的小树长着几抹新绿,江揽云还在其中一颗的树上发现了建在枝桠中间的鸟窝,乌灰灰的压着,团着像朵云,还有塑料树皮的几块参杂在里面,晃了一眼,他就注意到了这些。 “慎秋,你说这些树上的鸟窝会是什么鸟留下的?” 江揽云他指了指窗外的树,被急速驶过轨道后忽然透进来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他伸手遮了遮,将窗帘拉起了一点。 “可能是麻雀?我不太清楚,但是一般选择在这里筑巢的大概也就这么几种,我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亲眼看过燕子搭窝呢!” 慎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以自持的兴奋,眼神随着过去的鸟窝转了七十度,直到那鸟窝瞬间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那燕子怎么搭窝的?” 江揽云顺着慎秋的话问下去。 “它们会选择一个平房筑巢,也许吧。因为我当初住在福利院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有燕子,不过现在没有了,所以我觉得是平房它们会来来回回的衔些泥土,或者树枝,一点点的堆紧实……” 慎秋兴沖沖的说到半途,原本正在匀速行驶的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接着缓慢地向前移动了两三米,最后彻底的熄了火。 一时间没了动静,车内的几人都面面相觑。 “怎么了师傅?” 前座的一个小伙子在车刚停下的瞬间就问了出来,侧着身子探出头看司机。 司机重新发动了几下,接着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勐锤了几下方向盘,鸣笛声刺耳。 “车子好像出了点故障。” 司机这么说着,然后下车检查。 ---- “哎呦,这可怎么办吶,我们难道就在这边待着了吗?”一个小姑娘唉声。 “确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是休息也麻烦。”另一人附和。 “太不靠谱了,车坏在半道上,我的家那边连影儿都没见着呢!” …… 车内顿时议论声四起。 司机上车后又是一阵鸣笛声。 等车内安静了下来,司机将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他皱着眉头,眉中间快形成了一个小川字,额头冒出些虚汗,他开口,嗓门大的沙哑,“别吵了,我已经联繫另一辆车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到,到时候换车坐。” “我先下车透透气。” 密闭的空间内,连唿吸的味道都能闻得清楚。 太闷了,车坏了空调也没法开,车里人都陆陆续续下了车,慎秋也跟着江揽云一起下去了。 “其实这里的风景也很好。” 慎秋的手臂搭在横栏上,远眺高速下的人群,风吹起他短髮,迎着风,薄薄的鬓髮被风吹到耳后,显得有些柔软。 江揽云转过身,他的视力很好,能看的很远。在他的视线之内,有着大片的空旷。 也幸好是出来旅游的,酒店也订好了,不用担心时间了,正好趁着车坏的时间看看风景。 这次来这个小镇旅游,好像一直都既顺利又不顺利的感觉。 不远处的草原上零星的有几座搭起来的小包,还有群羊,一个挨着一个,或者分布均匀的羊群,低着头啃着草,还有坐在地上的几个牧民,穿着羊皮袍。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自卷的大烟,绿色中点缀着些许以红色为主的彩,加上片片白,像是平原上的晚霞时的天空。 微风像是倦怠着的水流,从他们的脖子间温柔的略过。 “风景确实不错。” “可惜没带相机,不然我一定拍下来。”慎秋举起手臂,做了一个虚晃着的拍片姿势,然后摁下快门,自己配音了一声。 第60页 “咔。” “你要是这么喜欢,也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或者经常来玩。毕竟这是你亲生父母所在的地方,也许哪一天就能碰见。” 又顿了顿,江揽云头侧了侧,眼神四处飘离的看着无垠的草原。 “这里就挺好的。我在当地联繫了一家民宿,说是大概可以暂住一段时间。” 慎秋说:“其实过去了这么久,我一个人已经能生活得很好了,可惜那种说见到父母的心情变成了执念,好像一定要见见他们似的,你有这种感觉吗?” 江揽云皱了皱眉,眉峰从中间蹙起,眉尾依旧平稳出初。 “我只认我的养父母。”江揽云伸出左手,将慎秋被吹乱的刘海整理到服帖,在慎秋疑惑的视线里回答他。 “也许自从他们抛弃我的时候,我就只有我的养父母了。” …… 司机修不好车,于是叫了另一帮人来接人。 他们换了车,一路上行驶的更慢,路并不曲折,一路向前,不过索性也离得近了,没用多长时间就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将慎秋将行李一起搬了下来,江揽云帮他的忙,把他的全部行李带到租房的楼上。 三层高的民宿小楼,外部被油漆刷上了一层白色,除了迎客面涂了漆,剩下三面都是砖灰色,醒目的红门,标准的藏区碉房。 办民宿的老闆是个女人,穿着标准的藏族服饰,皮肤有些微黑,脸颊泛红,体态丰腴微胖,一见他们进来便热情洋溢的帮忙提着东西,说的一口流利但带着口音的汉语。 民宿老闆拉姆接过慎秋的背包,将东西摆在前台处,领着他们参观这里。 天已经有些黑了,室内有些暗,吊着灯是昏黄色的,灯罩是各色细线绕着的圆形笼,地面上投下斑驳的灯影。 四面通透,一路走,还开了个小后门方便人进出,正前方挂着一幅领导人画像,用框子裱地方方正正,增添了一点民族气氛。 楼下的小院子里一簇绕着杆子生长的葡萄叶子,进门时门口有个垫板,垫板两侧放着几盆多肉,整体景致。 房内实木地板,实木桌子,实木凳子,圆形窗户……一切都泛着原生态的干净草木香。和江揽云来时在网上看的屋主传来的照片一样。小桌上摆着玻璃制的杯子,纹路规整,呈鱼鳞向下,插着一株驱虫草。 阳台上还设置了一张鞦韆椅。 不得不说,这里的屋主人挺会生活。 到达之后天就开始下起了小雨,路上湿漉漉的,转头缝里夹着青苔,江揽云的心情很好,两个人从二楼小窗户看风景。 水洗色的天空,一望无垠。 慎秋的心情也很好,几乎是进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在江揽云的耳边不停兴奋地说着话。 但是因为他的声音好听,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很吵闹,反而会觉得有一种淡淡的热腾感,在微凉的雨季里,有一丝温暖。 那天边仿佛好像和地面连成一线。 一辆摩托车径直闯入了两个人的视线内,不知道是过来住宿的还是民宿老闆的儿子。 车上两个人,骑着摩托车的是个带着异域色彩的长相的少年,没有带着头盔,个子很高,和后面背着的那个男生一对比,瘦削的像根棍。 他眼窝很深,大宽双眼皮,鼻樑也有些高,皮肤白的病态,一对棕金色有些灰蓝的瞳孔,过于英俊的相貌还有些年少的稚气,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身边人的长相。 反正都是陌生人,一个也不认识。 还以为两个人都是少数民族人,直到后面那人下了摩托车慎秋才发现,后座那个是今天早上要债的那个人! 这么快又遇见了,还真有缘啊。 前面那个有着浓重异域色彩的少年是祁星衍他弟弟,骑摩托车过去接他的。 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好像和人打了架。 现在看来,好像伤的地方更多了。 祁星衍妆还没来得及卸,满脸都是乱七八糟的,慎秋因为这样才认出来的。 慎秋往楼下兴奋地招了招手:“喂!” 江揽云看了一眼慎秋视线的方向,眼神落到了坐在摩托车后座的那个男生身上。 后座的男生皮肤很白,到不像是前座的那个是天生苍白,而是化妆品涂的白,此刻满脸都是胡乱的妆,看上去有点滑稽。 江揽云问:“你认识?” 慎秋点点头,嗯了一声,“是隔壁的住户。” 祁星衍听见楼上的声音,抱着刚摘下的头盔去看,就看见了今天早上帮他的那个小弟弟。 他笑起来,也朝慎秋招了招手:“我上去找你!” 屋外正下着雨,溅起少部分的泥泞粘在了下来的二人裤腿上。 骑车的那个异域少年也跟着祁星衍一起上来了。他颧骨青紫,嘴角也破了皮,衣服像是从泥堆里滚了一圈,眸子里戾气很重。 祁星衍顺口介绍了他一句:“这是我弟,祁星繁。” 他说着略带得意地朝慎秋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又见到你了,早上的那个小可爱。” 祁星衍说话时咧着嘴角,一时扯上了伤口抽气了一声。 “怎么脸上都是伤啊?”慎秋看着他疼得抽气的模样,有些担心。 “找债主要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祁星衍说着,捋了捋半长的头髮,将手臂搭在了祁星繁的肩上,拍了拍包,“要到了。” 他仍旧是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他笑嘻嘻的。他带着祁星繁,两个人一起去揍了今天早上那个不肯给钱的男人,直到把他打趴下起都起不来,然后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钱。 祁星繁站在祁星衍身边,衬得肤白唇红,腰板很正,脖颈线条很直,完全不像是藏族人,也不像是中国人的长相。金到发白的头髮被剃成了寸板,脸上带着伤也一点没有影响到他自身的相貌。 “民宿里有药,可以帮你们收拾一下。” 祁星衍连忙摆手,“别,我这些小伤还不算事,算了。” 江揽云提醒了一句:“不收拾的话会很容易感染破伤风的。” 他不比慎秋身体好,小时候经歷的这种情况多了,也知道要是伤口发炎接着一连几天都会发点低烧。 这么说,祁星衍也觉得需要收拾一下了,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慎秋一人走在最前面,江揽云也走在后面,再后面跟着祁星衍和祁星繁。 这里地方很小,没有走几步远便看见了红门,里面准备了客人需要的东西,他们来的时候老闆娘拉姆带他们看过一遍。 慎秋的拿出一小箱子药包,摊在小桌子上,搬了两个小凳子,让那两个人坐下。 江揽云看了一眼祁星繁,他脸上不止有拳脚的痕迹,还有些脸颊上的破皮处。 慎秋和祁星衍认识,自然先给他处理。 慎秋帮祁星衍涂着酒精消毒,小心翼翼地将祁星衍脸上的泥土剥干净:“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受伤,那人太可恶了……” 第61页 “那帮怂人可没我们牛逼,我们俩只是挂了彩,他手腕烂了个洞,祁星繁踢的,牛逼不牛逼?” 祁星衍原本就不是能闲下来的主,加上他对慎秋颇有好感,自然和他说了事情经过。 慎秋帮祁星衍处理,江揽云自然是帮祁星繁处理。 他在被上药时显得很沉默,安安稳稳地让江揽云给他涂药水。 眼睫毛很长,和他的发色一样,金且泛白。 江揽云问他:“不是中国人?” “是。”祁星繁沉默半晌又斩钉截铁。 江揽云继续帮他处理伤口,动作仔细。 他抬眼直视问他话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中国人。” “我知道了,疼就说一声。”江揽云动作没停。 他对隔壁住户的印象不太好,可现在他们都受了伤,慎秋对那个浓妆的男人态度还很好,他心里有点吃味,总觉得慎秋好像又要被人带走了似的。 等晚上再和他说吧,现在这边两个人都在。 慎秋拿棉签沾了药水涂在破皮的伤口上,祁星衍觉得脸上有些痒。他不自觉地伸手,接着被慎秋按下。 “手上有细菌,别抓。” 柔软的掌心碰到了他冰凉的手,奇异地安抚下来了那一丁点的瘙痒不适。 祁星繁在被上完药之后就下楼了,给拉姆去帮忙,他是民宿的人。江揽云也被拉姆叫下了楼,问他们晚上要吃什么,有很多菜。 祁星衍留下了,他把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弄了半天才干净,然后又得再重新上一遍药。 他一直都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慎秋一边小心帮他上药一边问:“心情这么好吗?” “当然,拿了钱还揍了人,爽,看他被打趴下我就高兴。”祁星衍确实高兴,不仅是打了人,还有就是慎秋认出来他了,即使他当时还没卸妆,但脸上早就乱做一团了。 这趟旅行还是挺有意义的,但是遇见祁星衍这样的人就已经值得了。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住民宿,感觉很新奇。 “你怎么也来这了啊?”慎秋问。 “这是我家的民宿,很巧吧。”祁星衍也觉得巧。 祁星衍是半个汉族人,他妈是藏族人,他爸是汉族人,当初做生意来了一趟,他妈生下了他之后,他爸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拉姆开民宿实在忙得厉害,根本没什么空管他,他基本是从小野到大的,然后就是退学。 “祁星繁是少数民族吗?” 他的脸实在是太异域了。 药上好了,祁星衍站起来活动活动了身体,回答了慎秋的话。 “他应该是外国人,我们这是边界,估计被扔掉的,很久都没人来找。拉姆怕他冻死,就把他捡回来了。” 祁星繁的名字是民宿主人拉姆起的,祁星衍是他爸起的,不过他爸不负责任,有了他之后就立刻走得远远的,当拉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存在,连电话号码给的都是假的。 卸了妆的祁星衍有点清秀干净,不过因为祁星繁是外国人所以五官很深邃,祁星衍和他一比倒显得和他年纪差不多,看不出来祁星衍比他大足足了八九岁。 “好不好看?” 祁星衍凑过来问慎秋。 “好看。” 慎秋回答得有些肯定,因为他的确觉得他挺好看的。 祁星衍笑起来,此情此景他很想一把揽住慎秋然后笑嘻嘻和他说明天带他去吃点好的。 可他觉得自己荤素不忌男女不忌,总觉得不管外表洗得多干净,内心还是骯脏的,于是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坐下来,说得很爽快:“我答应下次请你吃东西的,你不是说来旅游的吗?这地方我很熟,大不了这几天不干那行了,正好散散心,也赔你们逛逛。” 祁星衍被之前那男人弄的心情不太好,就准备歇两天,暂时不去了,玩几天散心。 他这人随性惯了,那人欠着他,他怎么着也得把人扒层皮下来。 第34章 “这样也太好了吧, 我们昨天还找不到旅馆呢,今天就有人可以带着我们玩一趟, 哇!”慎秋眼睛都亮了,觉得倒霉过后就是雨过天晴了。 祁星衍对他的话很受用,觉得他说话好听,但又给人感觉特别真诚, 一点都不像是在哄人。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拍了拍身上的灰从椅子上站起来。给慎秋指点了两句:“拉姆做的酥酪糕最好吃,每个客人都说好, 你晚上可以去吃点这个。” “行啊,我也下去看看。” “不用了,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我下去帮你拿。”祁星衍的按着他的肩把慎秋按回去,他是个挺热情的人, 至少算半个藏族人。 拉姆在他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 看见他下去拿东西的时候,倒还有点儿惊奇, 表面上露出一种嫌弃来, 但心还是软的。 “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就在外面不回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嘛,所以才回来的。”祁星衍笑嘻嘻的拿了东西,然后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 “我要把东西给楼上客人送上去。” 拉姆眉头一皱:“你可别打客人主意,人家还在上学呢。” “我没那么龌龊,我知道他还在上学, 而且成绩还好。我可不碰什么那些人,哪有你想的那么乱。”祁星衍端着盘子,“走了。” 祁星衍年纪适中,在这块地方,这年纪早该结婚生子了。可他不走正轨,只走那些下三滥的路子。 偏偏祁星衍也知道自己是下三滥,所以也没把自己往高了放。别人当他是泥,他把自己当尘土,越渺小越好。 祁星繁在给拉姆帮忙做客人们的晚饭,看见祁星衍过来,就抬眼看了看他。 他正转身离开,就看见了祁星繁的眼神。 祁星衍不满地蹙起眉,有些厌恶地盯了他一眼:“忙你的事情,别朝我这里看。” 祁星繁就把眸子垂了下去,专心陪拉姆做饭。 金到发白的短成茬的头髮,以及鼻樑上的刚刚上完药贴上的创口贴,以及冷成冰的眼神都让人感觉他很不好惹。 棕金带些灰蓝的眸子让人很容易将他和当地人区分开来,以此来证明他身上并没有流着中国人的血统。 祁星繁和祁星衍性格里都有缺陷,而且都是很明显的缺陷。 祁星繁是个很固执的人,因为他样貌的特殊性总是与这群黑髮黑眼的孩子有着明显的划分,因为这些经歷所以他的性格,固执到有些偏执。认定一件事就是认定了,绝不可能改变。 比如,拉姆捡了他,他就认为自己一定是个中国人,那些说他是外国垃圾的人都被他一一打了回去,直到那些人再也不敢说话。 祁星衍是个性格直爽,但思想老旧的傢伙。 就比如学习成绩差就不好,学习成绩好就是好。 祁星繁和他是一路子人,都是上课根本不听课的。他打架不行,但祁星繁是打架的一把好手,每次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别惹他不高兴了,都是祁星繁帮他教训回去的。 第62页 今天祁星繁帮了他,他就适当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就变回了原先的态度,他确实不是很喜欢祁星繁,觉得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江揽云的房间在有点远的对面,毕竟屋子不大,每间装修都不一样,只剩这两间,他就一起定了。本来想两个人住一间,但这屋子实在是很漂亮,他很喜欢这一间,慎秋喜欢另一间,所以就分开住了。 这一天晚上,吃完了送上来的晚饭,江揽云难见地做了噩梦。 窗外的雨一滴一滴地落下,从原本沾湿细小的尘土,直到每一处角落里都瀰漫上了水雾,过程仅仅只花了几秒,那空气中便开始充满咸湿的水气。 天空浓墨似的翻转,随着越来越唿啸的风声渐飘渐远,那雨来的极为迅速,滂沱之势,接着倾盆而下。 恍惚间好像有哭泣的声音,还有火焰灼烧抢不的声音,声音来源自一栋小小的破败的屋子,这里平时没人来。 不过现在那里紧闭着门,似乎并没有人在,不过声音依旧在小小的传出,有砸门的声音,含着卑微的哀求,声音冲破雨幕直击着听者的耳膜…… 狂风席捲着破败的窗,那关着的窗户便来回打转,撞在窗框上,一下又一下的沉重撞击似乎和之前的声音重合起来,愈发渗人,风从海面吹过,穿过细缝的时候隐隐约约发出的风啸声尖锐刺耳,像是人濒临死亡前的唿求。 江揽云从梦里惊醒。 天很黑,现在是凌晨三点。 和曾经的大多数时间一样,江揽云做了噩梦,梦见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过去的那件事情,接着他再最关键的时间点醒过来,再度陷入自责。 自从找到慎秋之后,他已经很少做这个梦了,可现在却因为慎秋不在身边,这个梦又被重新翻起,再次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 他起床倒水,没穿鞋赤脚走在地毯上他摸黑顺着一点蓝光去房门口的直饮机旁接水,回来时从药瓶子里到出两粒安眠药,混着水咽了下去。 房间里静得吓人,只剩下一点点风声从半开的窗缝中泄进来。 慎秋平常睡得很快,听着他唿吸他就能很快再次睡着,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江揽云身边少了个人,有点空落落的。 本来想和慎秋说的话也没说成,他一直在和祁星衍说话,一副特别高兴的样子,江揽云也就没去打扰。 他坐到吊椅上,手支撑着脑袋架在靠背上,揉着太阳穴,疲倦的不行可却睡不着觉。 已经很迟了,他觉得慎秋很有可能已经睡着了,怕打扰到他。 左思右想半天,也许没睡着呢?也许他也醒着呢? 然后江揽云就打了个电话给慎秋,心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电话过了段时间才接通,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慎秋的确已经睡了,他现在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喂,有什么事吗?” 慎秋闭着眼,把手机搭在耳朵上,趴着睡。 夜里有些冷,他将腿也一起缩回到了被子里,整个人成蜷缩状。 “……” 原来真的睡不着的只有他一个,那头的慎秋隔着听筒已经将唿吸声传了过来,真的是一点烦心事都没有。 时间过了半晌另一头依旧没有声音,慎秋再度开口道,“……江揽云?” 江揽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继续,本来也只是睡不着而已,他坐在吊椅里,怀里抱了个枕头,半低着头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 “你已经睡了啊。”他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话。 “……恩。”慎秋察觉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睡不着。” 这么个理由吵醒别人实在是太不值了,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 慎秋痴痴地笑了两声:“我今天晚上也兴奋地睡不着,我第一次出来玩,还住这个地方。兴奋半天可一沾床就睡着了。” 江揽云在电话这头都能听出慎秋的热情洋溢,他的嘴角勾起,很大程度上慎秋能够给他带来好心情。 “这么喜欢这里吗?” 江揽云的这句话好像一根细线,绳子一解,便彻底将慎秋的话匣子松了开来。 “那当然了。”慎秋困意已经在慢慢消退了,正好陪他聊聊天,“这里有羊,有这种屋子,明天我还能出去玩。” “对了,我今天还吃了酥酪糕,是祁星衍给我的,他人特别好,还说明天带我们逛这里呢。” 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去玩,有人带着那当然最好了,还能节省时间,玩更多的地方,吃更多好吃的。 然后三天小长假就结束了,得收收心去准备上课。 江揽云听他没说两句就又提到了祁星衍,有些不满。可他没说,只是引着慎秋换一个话题,一个提不到别人的话题。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慎秋皱皱鼻子,想了想:“记得一点。那时候还很小,大家觉得你长得好看,可又不敢和你说话,就总是跟着你,可一过去就被你骂哭了。” 突然想起来,他以前是个脾气很差的傢伙。 “……” 本来想回想一下童年,没想到想起了自己的黑歷史。 “可你对我挺好的,因为你承认我是你的跟班,我当时还很荣幸呢,到处说来着。”慎秋摸摸鼻子,然后笑了。 江揽云的声音带着淳淳的笑意:“是么?” “当然啊。” …… 他的声音愈发轻巧,像一粒粒珠子掉落在水平面上,弹起、再落下,让人生出一种清醒感。 江揽云第一次在静谧无人的地方听到他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江揽云的这个问题一下岔了老远。 “啊?没、没有。”慎秋回答地有些结巴。 “介意我把这次的电话录音吗。” 江揽云听着慎秋的声音,脑海中的混沌的睏倦少了不少,他随意地看着某一处观望,钟錶上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介意。”慎秋回神,脸色微红,“你喜欢我的声音的话我再高兴不过了,只不过我觉得就那样。明天出门我会请你吃饭的,到时候想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江揽云失笑。 慎秋保证。也许是之前突然的一句话让他有些上心,他又问道,“你留我的声音做什么?” “……你的声音……助眠。”江揽云听着听着就有些困了,反而是慎秋他自己的困意已经散了大半了。 本来睡不着的人,听完了这一大段话,就困倦起来了。夜已深,窗外蝉鸣有些重,江揽云回到了床上,带上了耳机。 “那……” 慎秋顿了顿,明显带上了一点想笑的意味,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多,也没什么营养,催眠再适合不过,“很好啊。” 第63页 …… 再接着聊了点家常,还有慎秋遇见的有趣的事情,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江揽云挂了电话,他放下手机,耳边仿佛仍然有人声还有静静的唿吸声,他将电话录音保存下来,然后一遍遍循环。 大概是找了他太久,最近又总是在一块睡的,旁边少了个人,就变得怅然若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想见他却见不到的时候。 耳边响着慎秋淳淳如水的声音,江揽云阖上眼,知道他在隔壁,睡得有点安心。 慎秋困意少了不少,挂了电话就起来上厕所,整栋小楼一共两个厕所,但都在最边上,他穿着拖鞋,迷迷煳煳往外走。 厕所里空空旷旷的,没有一个人。 吊灯是开一整夜的。 不用担心在厕所里滑倒。 慎秋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就笑了,如果穿着拖鞋在厕所里滑倒那就不好了,他穿的就是拖鞋。 上完厕所从里面出来,他听见了拐角处的声音,有人在压着声音吵架,应该是怕吵醒别人才这么做的。 慎秋站在那,听见有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像祁星衍的。 拐角处底下那一个人被压在墙上,怒骂着另一个人,可另一个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禁锢着他的双手,两个人贴得很近。 应该是私事,慎秋想立刻走开,可要是路过去一定会被他们发现,他只能站在原地,往后退了退。 实在不行再去上一趟厕所吧。 他纠结半天,怕拖鞋的动静太大,就一点点地往后移,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划着名。 祁星衍骂了一句狗东西,然后就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前一句骂的声音比较大,然后就是被人捂住了嘴的声音。这些一下子传进慎秋的耳朵,他一惊,不会是什么伤人事件吧? 这地方治安很好,没出过什么大事,慎秋知道这个,但不知道祁星衍是不是有仇家,现在过来寻仇了。 他拖鞋始终没离开地面,又一点点往前移,手扶着墙壁大气也不敢出,怕打草惊蛇。靠近些想看清发生了什么。 如果有事,一定不能硬碰硬,立刻报警。 他手机握着手机,眼睛也不敢多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得厉害。 这趟旅游不安生,总是出些变故,让人始料未及。 祁星衍用藏语说了些什么,然后身上的人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痛的他闷哼一声:“真他妈是属狗的。” 慎秋还以为他之前在旅馆门口骂的是方言,现在一听,应该是藏语。 他想提醒一下祁星衍自己在,不用担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 实在不行先下楼,然后去找老闆拉姆,让他找人帮忙。 这么想着,他慢慢把脚从拖鞋移出来,准备赤脚走到走廊外,这样声音会轻很多。 但另外一个人是谁? 周围有些昏暗,他只能依稀看见祁星衍的脸,眉头蹙得很紧。 另一个人压着他,把他弄得很痛苦的模样。 那个人背着身,看不见脸,只能看出来他很高,头髮短成了茬。 是祁星繁! 慎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是星衍的弟弟,之前在小楼上见过的。 那就不是什么伤人事件了,可能他们俩闹了矛盾。 这么一想,慎秋也就放了心,他把手上拎着的拖鞋放到地上,然后再慢慢穿上去,不发出动静。 他蹲在地上,脚已经刚才的站立有些冰凉,他心里默默嘆了口气,现在住的地方也没办法回去了。 兄弟俩闹的矛盾肯定不愿意让外人看见,他这个外人可真难做啊,往哪走也是个问题。 要是回江揽云那,先不说他已经睡了,而且他的位置比自己的房间更远,还在另一头。 希望他们结束之后能走另一边,不要发现自己。 慎秋这么想,有些苦恼,难到真的要去厕所躲躲了吗? “早晚……有一天……我他妈一定把你艹得下不来床!狗东西!”祁星衍压着嗓子,骂着这个怎么着都能压制他的人。 祁星衍的偏见,他对祁星繁这个流着外国血的弃儿很不喜欢,早就该和他划清关系,可他总是靠过来,赶也赶不走。 他暗恨地骂道,上面的人根本不反驳,他一点也爽快不起来。 祁星繁没地方找他,他只要不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就不给好脸色,而且见他就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这次祁星繁在走廊上遇见他起夜,就靠了过来,祁星衍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就被他拉进了拐角里,想走也没法走。 “杂种。”他处于下方,打也打不过祁星繁,只能骂两句解解恨。 以前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长得比他还高,力气比他还大,从小狼崽子似的盯着他。 两个人做起来和打架似的,祁星衍反抗就是打人,用手肘锤他后背,让他把自己松开,然后祁星繁一声不吭,只是用力顶了一下,祁星衍便说不出话了,唇齿间夹了些细细碎碎的呻吟。 祁星繁一直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就连做这种事也只是听着他骂,知道他骂完就没力气了,只是逞些嘴皮子功夫。 慎秋蹲在地上,腿都有些麻了,他疑惑地往里面瞧了瞧,但又不敢离得太近被发现。 什么时候结束啊,他又困了。 现在应该是半夜,他陪江揽云聊了会儿天就不那么困了,又起来上了个厕所,现在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又悄悄打了个哈欠。 难怪说兄弟没有隔夜仇,打架吵架都得一夜之内搞定。 慎秋头歪在墙壁上,眼睛往里又瞥了一眼。 祁星衍衣服直接被推到了胸以上,腿发软到站不住,只依靠着祁星繁的支撑才能站稳。可被顶着连那一点都站不太稳了,直接被人抱进了怀里。 慎秋头又缩了回去,他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祁星繁抱着他,两个人贴得愈发近。 ——已经开始和好了,那就快了。 他心里小小地庆幸了一下,然后感觉到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人家那么亲密,可自己却在蹲在角落吹冷风,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慎秋觉得自己现在可以站起来走过去回房间了,就直接说没看到他们吵架就行,反正说自己是刚到就好了。 可他现在根本站不起来,腿一动就难受到爆炸,全部都麻了。 祁星衍压抑着喘息,咬着下唇去压声,怕被旅客听见,毕竟谁也不知道有人会什么时候出来。 “……快……放开我……有人来就不好了……”他发觉尾音有点上扬,就立刻住了嘴,用眼睛瞪着作乱的人。 “……松开!” 根本就得不到回答。 “……我是……你哥……”他有些咬牙切齿,想用身份去压他。 可这句话不知道是戳中了祁星繁哪个点,动作倒是愈发勐烈了起来,瞬间让祁星衍根本说不出话了,只顾着压声。 第64页 “刚刚不是还喊我杂种的吗?怎么现在又成我哥了。” 祁星繁声音很低沉,带着特有的腔调,也不知道是什么音。 祁星衍被撞的连声音都是碎的,眼角湿湿红红地惹人。 角落蹲着的慎秋望天。 怎么又吵起来了,总觉得好像已经没法结束了似的。 他惨兮兮地蹲在走廊的角落,觉得自己不应该出来上这个厕所。 不对,是江揽云,他现在肯定已经睡着了,要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会出来上厕所。 慎秋找好了背锅的人,然后动也不敢动,这回是腿的原因。 他身体都在轻轻地晃,可稍微大幅度地动一下都难受得不行,蹲着的姿势特别容易让人腿麻。 实在不行坐下来吧,腿放松放松可能就能站起来了,没有整个身体的压力,腿也许就舒服多了。 慎秋这么想着,就用手扶着墙壁慢慢坐下去,可他腿麻得厉害,一下子扶不稳就歪在了一边,手肘磕到了地。 第35章 他倒吸一口凉气, 动也不敢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 过了两秒, 没有过来找他的动静,慎秋这才放了心,松了口气扶着墙慢慢去了厕所躲着,一路走着都艰难无比。 厕所里放了芳香剂, 他呆在里面,一直等腿不麻了才坐下,又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有些微微亮。 慎秋觉得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就默默回去了。 整个走廊里静谧无声,他去了江揽云的房间,他也有一把钥匙。可能已经快早上了, 慎秋也就不准备再睡了, 不知道江揽云醒没醒。 床上的人没醒,耳机已经乱在了枕头上。 慎秋趴在他床边, 小心地接过一个耳机塞进耳朵。他以为是什么舒缓的音乐或者是催眠曲, 可里面传来的却是他自己的声音。 昨晚一直念叨不停,全是些无聊的话,被循环播放。 慎秋觉得自己说话是挺催眠的, 但江揽云居然真的把他说过的话拿来催眠了,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唇角弯起。 “……有这么无聊么……” 他把耳机放了回去。 窗边有个吊椅, 里面铺了层毯子,一看就很舒服。他想过去坐一下,他房间没有这个,于是就从地毯上爬起来,准备试试。 “……慎秋?” 他一下子转头,却看见江揽云已经睁开了眼睛:“……啊,弄醒你了吗?我小声一点……” “没有,我只是醒了,耳机掉下来了,没了声音。”他坐起来,把手机放到一边,又把耳机线整理好放过去,“过来和我一起睡。” 慎秋以前肯定一准就答应了,可他现在看见了这个吊椅。 于是他指了指那个吊椅,徵求江揽云的同意:“可我想睡那个。” “不行,对腰不好,睡床。”江揽云掀开被子下床,拉着他手臂让他回来。 慎秋听他这么说,可眼睛还一直盯着那吊椅,等了半天知道没结果之后也就放弃了,心里还想着吊椅,默默长吁短嘆。 “唉,为什么江揽云现在脾气这么大啊。”他就是故意说给他旁边那个人听的,装作小声却完完全全进了那个人的耳朵。 “好像有个人怨言很重,你听见没有?”江揽云戳戳慎秋,问他。 慎秋抬抬眉头,又摇摇头:“没听见,不是我。” “我没说是你。”江揽云有些想笑,觉得他一生气就变得很好玩,智商直线下降,“你是在承认?” 慎秋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我想睡吊椅,可你不让我睡,所以我在抱怨,现在连抱怨都不能说了,况且我还说得很小声。” 他突然就发现为什么祁星衍和他弟弟吵架了,因为他连这种小事就和江揽云过不去,到最后肯定会像他们一样吵起来。 慎秋垂着眸子,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不应该,所以就主动道歉了:“对不起,我不应该生气,这是你的吊椅,你不让我不应该碰的。” 江揽云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在赌气。 “你这么喜欢那个吊椅吗?” “没有。”慎秋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让我睡那我就不睡那,床也挺好的。” “还在生气?” 慎秋理所应当地摇头:“没有,已经不生气了。” 他想了想,又凑过去亲了下江揽云:“你也不要生我的气。” 江揽云觉得慎秋好像学会了用这个方式来躲避吵架,自从他教过一次慎秋就主动做了两次,他不怎么喜欢吵架,喜欢一个人生气。 “真是……” 江揽云被这早起的一个吻弄的心情愉快,他一直也没生慎秋的气,不过既然误会能得到一个吻,他觉得很值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误会。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江揽云问他,慎秋以前都是赖床久的那一个。 “半夜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出门上了个厕所,之后都没睡了。”慎秋承认,“我本来可以一直睡的,还不用在门口躲着被冻,因为你的那个电话……” 刚刚结束上一个吊椅,又想起了他半夜的那个电话,慎秋之前才想好的自己为什么不能睡觉的原因就是因为江揽云的一通电话,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 “算了。”慎秋主动了结了这个话题,越说下去就越没结果,还会闹矛盾。 “……脾气大的那个是谁啊……”江揽云坐起来,看窗外的天已经逐渐大亮了。 “……是我。” 慎秋又承认了,他缩进被子里不肯面对。 他刚刚确实有挑事的嫌疑,自己睡不着赖到江揽云头上。 “你又缩进去干什么?起床了,赶快换衣服下楼吃早饭,然后一起出门。”江揽云拍了拍被子里的那个蜗牛,喊他下楼吃饭。 “……好,你先换吧,等会儿我再下楼。” 声音藏在被子里,听不大清晰。 江揽云过去,掀开他被子的一角,露出他被闷的泛红的一张脸:“在生气?” 他觉得慎秋的情绪变化和别人不一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思尤为细腻。 “……不是,你下去吧。” 慎秋抿嘴笑着说的,江揽云就放心了不少:“要不要我帮你端上来?” “不用,我自己下去。” “那好吧,你尽快。” “恩。” 慎秋又把被子盖上去了,注意听着旁边的动静,等江揽云走掉。 江揽云换好衣服,见慎秋还是一动不动,觉得奇怪,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故意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慎秋的被子动了动,里面的人在点头:“好好好。” 他听了一会儿,见没了声音才从被子里出来。动作蹑手蹑脚怕被发现似的,明明周围没人。他走过地毯,走到窗边,那里静静地立着一个吊椅。 第65页 他站着,然后双手撑开,一下子倒了进去,整个吊椅都晃了一晃,然后左右转了一下。 “舒服!” 慎秋喟嘆了一句,果然不论什么事情偷偷做都比光明正大要爽一点,费了力气得来的东西就是和随随便便就拿到了的东西不一样。 江揽云不让的事情,他试着做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嘛。 “对腰不好,哪里不好?我看挺好的啊。”他还反驳两句江揽云的话。 慎秋趁着他不在,放肆地晃着吊椅,整个人像是花生壳里的一只花生,被晃得在里面撞上了藤条壁。 他之前看房间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吊椅,可惜住这个房间的是江揽云,另一个房间有小阳台,各有各的好。 江揽云还以为他躲在被子里生闷气,原来是在躲着他,然后等他走了之后坐吊椅。他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慎秋怕他生气还背着他悄悄做。 缩在吊椅里晒太阳的慎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晒进眼睛里像琥珀一样迷人。 江揽云心里有些忍俊不禁,他不动声色从门口进来,然后站在吊椅的后面,用手将吊椅整个转了一圈儿,翻了个面。 这厢慎秋眯着眼睛晒太阳还没多久,然后就被当场捉住了尾巴。 “好不好玩?” 江揽云问。 慎秋背着光抬头看,眯着的眼睛一瞬间睁大,忙不迭想从吊椅里起来,整个人从刚才没人的嚣张一秒变怂:“不好玩不好玩。” “你看对腰挺好的是吧?”江揽云抱臂背光看他,居高临下。 “不好不好,你说的对。”慎秋马上虚心接受错误。 江揽云挡在吊椅前面,他根本出不去,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里面,嘴上承认错误。 没错,他心里并不承认,然后还准备在江揽云走了之后继续晃,现在就等他走了。 也许他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你快走”惹到了江揽云,所以江揽云更不准备走了。 他挑眉:“反正现在还早,也不饿,下楼吃饭再过一会吧,现在才六点多钟,没必要那么早。” 慎秋盘腿坐在吊椅里,皱着眉头左思右想,找个办法让江揽云把这事掀过去。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看到的场景,祁星繁抱着祁星衍,他好像还咬了星衍的脖子,然后星衍就不骂他了,过一会儿才骂。 到底是因为抱的原因还是咬的原因他才不生气的啊? 咬人这种事得掂量轻重,还是抱来得方便点。 慎秋想好了法子,就过去一把将江揽云推到墙角,两手撑着墙挡着禁止他出去。 江揽云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疑惑:“你在干吗?” 慎秋说了一声:“别动,我马上就好。” 他回忆着昨晚隐隐约约看到的举动,大概是这样的吧,搂腰抱着。 不对,后来好像不一样了。 慎秋回想半天后面那个夜太深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用前面一个搂腰抱了。 他一把揽住江揽云的腰,然后义正言辞说了句:“我错了,不要生气。” 江揽云撇过头:“别,我不吃这一套。” 如果慎秋知道不管大事小事都可以抱抱亲亲解决了的话,那他以后就很容易从他掌心熘出去,然后知道他很吃这一套,就再用这种方法解决。 不能惯着,什么都得教。 慎秋的动作停了停:怎么反应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说:好了行了我下楼了你可以坐吊椅了我不会生气了。 难道还要用另一个? 他正想着,江揽云就要推开他了。慎秋一惊,连忙挡住他然后啊呜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含煳不清说了句:“……不许……走……” 江揽云被他这一咬弄得浑身一颤,只感觉血气都往一个地方涌着去了。慎秋说话的舌头还略过他被咬着的脖颈,只觉得酥麻感顿生。 他只是站着动也不动,心脏狂跳。 慎秋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什么情况,于是咽了咽口水,松开了牙齿。 应该不疼的吧,他特意减轻了力道。 江揽云干净的脖颈上只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牙印,还有些许晶亮。 慎秋有些汗颜,然后去床头柜上拿了张抽纸给他擦擦干净。 江揽云头一回脸红,两个人都年轻气盛,也都不大,只是通过自己所见所识去摸索着前路。 他强撑着表情:“诶……那个……你咬……我干吗?”他说那个咬的时候差点闪了舌头。 慎秋露齿一笑:“不生气了吧?” 他心里还有点小高兴,觉得自己用对了方法,学习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万事靠学,永远不会出错。 “我一直都没生气。”江揽云语气有点别扭。 他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问慎秋,“谁教你的这些?你从哪学来的?” 慎秋一个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做这个,就像之前的亲吻还是他教的。江揽云连电影院的十八禁都帮他挡着眼睛不让看,总觉得慎秋不应该知道这些。 他以前还想哄骗慎秋,可真正相处下来,倒是有点捨不得了。 “我自己摸索的。” 慎秋语气似乎还有点隐隐的得意。 江揽云捏他脸:“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没有没有,一般厉害。”慎秋还谦虚了一下,可眼尾的小骄傲都可以上天了。 对慎秋,教什么还是得夸为主。 “其实你做的挺好的,可你从哪看的这些?” 江揽云肯定要问这个的,因为慎秋太好骗了,他怕是谁在他没牵着慎秋的时候对慎秋做了这种事,所以才要追问到底。 开始慎秋还不准备说,因为那毕竟是人家兄弟俩的私事。可后来江揽云又问,他又不能不说。 “……我昨天看见的。” “恩。”江揽云点头,让他接着说。 慎秋还是犹犹豫豫的:“……我上厕所的……” “你上厕所看见的,还是遇见什么人了?” “没有……我只是上了个厕所而已……我又出来了……”慎秋明明回答得很认真,可说出来却像是在故意扰乱视线,不想告诉江揽云似的。 江揽云脸色沉了沉。 眼看了他脸色不好,慎秋眼尖,急忙又补了一口,顺便含着的时候也就把口水舔干净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绕在脖颈间,江揽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慎秋在舔他的脖颈,五感放大,能清晰地感觉到柔软的舌头滑过他皮肤的触感。 他没推开慎秋,只是慎秋自己很快就移开了,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活学活用,灵活变通。 江揽云低低地喘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面前什么事都没有的慎秋,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件事能让他不生气而已。 他一时间有些气恼慎秋的反应,手指绕过慎秋的脖子,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然后印上唇,唇舌相交。 第66页 耳旁顿时尽是些牵牵连连的的声音,惹人心痒。 以前都是亲一下就结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慎秋一下子唿吸不过来,想要推开江揽云。 可那边渡了气过来,教他一点点顺着唿吸。 慎秋脸都憋红了,好一会儿江揽云才松开。就看见慎秋神情有些懵懵的,不清楚情况。 江揽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两个人都是头一回。 他有些结巴:“那、那个我就是因为你咬我我才……才亲你的,你别乱想,什么都没有,你、你不要和别人做这种事。” 说完他又有些气闷,慎秋能乱想什么,他每天睡那么早,吃那么香,偶尔还耍小性子,早上还赖床,一看就没有一点其他想法的人。 “……哦。”慎秋诺诺地应了声。 你就不能再问点什么吗?再问点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了啊! 江揽云脑子里乱得不行,他抹了把脸,然后感觉到自己因为刚才的那个吻已经起反应了。他慌忙拿了个枕头遮住,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躲开慎秋去解决。 青春期的躁动不安,在血液里跳动着,从四肢百骸漫进去,象徵着年轻的欲望。 “江揽云……”慎秋喊得有些迷茫。 “怎、怎么了。”他强壮镇定,现在慎秋说一句话他都能酥一下。 “我感觉我想上厕所。” 先问出来的反而慎秋,这是生理反应,即使什么都不懂,也还是有感觉。 “去、去吧。”江揽云立刻就回答了,正好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他离开,他自己就直接给了理由。 慎秋疑惑地看了看江揽云,觉得他反应实在和往常不一样,但他现在想上厕所,也就没问,先去了厕所。 可上完厕所,那种感觉还在。 慎秋有些苦恼,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他都是早晨醒来之后偶尔才会有的,然后要不就不管,要不就去洗个澡。 可现在怎么突然就有这种情况了…… 江揽云的确什么都知道,可他自从发现慎秋什么都不知道后,这方面的事就从来没和他说过。 他自己因为样貌,所以遇见的人人鬼鬼多了去了,很早就懂这方面的事情。可慎秋没朋友,没家人,生活费得自己挣,忙得根本没空了解这些。 慎秋原来的学校生物课不讲这些,老师对于这方面的事说的很少,都是讲细胞之类的课程,他也没有渠道了解这些,样貌让他连朋友都没有,更何况男女朋友。 慎秋在厕所了辗转了好一会儿,等感觉消失了才回去。 回来的时候江揽云也不像之前那样,面色如常。看见慎秋回来,还有些奇怪地用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我下楼了,你下去吗?” 这种事碰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偏偏那个人还不懂什么意思,他就只能把什么东西都打碎了往肚子吞,什么都没法做。 慎秋摇头:“我还没换衣服,我会我房间换衣服,你先下去吧。” “好。”江揽云自己也什么都没实践过,像现在这样,他连看都不怎么看慎秋,反应比慎秋还别扭。 两个人现在内心都怪得不行,慎秋莫名觉得江揽云因为刚才的事情和自己变得生疏了,好像在躲着他,心里有点闷。 他还没说什么,江揽云逃也似的下楼了,连慎秋的话都来不及听。 “……” 慎秋心情变得低落不少,他总觉得刚才嘴唇上的触感还在似的,江揽云的动作很熟练,让他不至于难受,反而有点舒服。 他眸子垂了垂,回自己的屋子换了衣服才下楼吃早饭。 走廊里的旅客早起了,全都是生面孔,年轻的,老的,异域的脸,还有一些过来游玩的人。 慎秋茫然地望向四周,一楼的一间屋子里有人推开了窗吹风,是祁星衍。 他看见慎秋,好脾气地招招手让他过来。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 祁星衍看他情绪低落,于是让他进房间来,问他什么情况:“怎么了,一大早不高兴?” “没事。”他坐在那,好好地听祁星衍的话。 他看见祁星衍低领的衣服外露出身上斑驳的痕迹,留的很重,就好心地提醒:“你脖子上被虫咬了,涂药会好得快一点。” 祁星衍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问题,立刻找了件外套穿上,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嘴里碎碎念地骂着祁星繁,不是很高兴地看着镜子:“果然是狗……这弄的也太多了……” “狗咬的吗?”慎秋听见了他的话。 “对,就是狗咬的。”祁星衍把祁星繁归类。 不仅是狗,还是条狼狗,咬人不见血的那种。 慎秋想起来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身上也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痕迹,当时陈阿渡还说是吻痕,祁星衍说是狗咬的。 当事人肯定更清楚一点。 他问:“不疼吗?” 祁星衍恩了一声:“疼也没办法,狗咬你你又不能咬回去。” 他过来捋了把慎秋的头髮:“来,跟哥说,是不是和你来的那个朋友欺负你了?有就和我说,我替你欺负回去。” 第36章 “没, 他下楼吃饭去了,我一会儿也去。” 祁星衍见他说着话还在护着他朋友, 虽说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一定和他有关,但以祁星衍的经验来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他朋友。 他眯了眯眼, 看见慎秋嘴唇有点肿,不细看看不出来,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新的。 是另一个人留下的? 祁星衍顿时有些心知肚明了。但这是慎秋自己的事, 他也不方便多说,也就只能适当提点两句。 “其实你们还小,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点知道吗?” 他当时也是这差不多的年纪,比慎秋大一点,被人骗上床的。谁知道那人真的就只是骗他的, 第一次还是在一个很破旧的地方, 痛得他里面出了不少血 反观那人只顾自己爽,丝毫不顾及他, 差点疼晕过去。 祁星衍提醒着慎秋, 没看见他脖子上有什么痕迹,应该不会被别人看见什么。 慎秋对于祁星衍来说,应该算是幸运的。 反正众生皆苦, 各有各的苦法,就是看什么时候苦尽甘来了。 祁星衍那一次过后他就立刻和那人提了分手,他不仅是第一次, 而且还住了院,他住院一周,那个人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后来等他出院了,就立刻过来冠冕堂皇说些好听的话。那个人也就只会说这些话,从不去做实事,偏偏以前祁星衍多单纯,说什么信什么。 现在早就不是当初了。 他戳戳慎秋的脑门,看他不知事的模样:“不要被骗知道吗?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有些人花言巧语说得很厉害,但其实都是假的。” “恩,我会的,不过江揽云不会骗我的。” 第67页 慎秋觉得他说的可能是江揽云,可江揽云说什么都做到了,说答应经常回来看他虽然没做到,可他后来还是来了。 祁星衍笑了笑:“这么维护他?” “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觉得如果我不这么信他,会很对不起他。” 像出轨那样对不起的感觉,非常懊恼和抱歉。 祁星衍遇到的人渣太多了,慎秋稍好一些,除了季如安,剩下的人对他都还不错,没见过除了校园暴力以外的黑暗。 “如果他值得信任就最好,不值得信任那就立刻要果断一点,知道吗?” 祁星衍挺喜欢这小孩的,他现在到了可以用小孩来称唿慎秋的年纪。这个人还年轻着,还没接受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祁星衍希望他能过得一直都像现在这样。 大概越来越久,见过的黑暗越来越多,偶尔遇到一片净土,竟然有种想好好守护的感觉,不希望他经歷黑暗。 祁星衍走上这一行的绝大多数原因就是那个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医院呆了一周那人对他好好道歉,祁星衍又放弃原则原谅了他。 那段日子其实挺黑暗的,他连回忆都不想去和那段往事沾上边,噁心得他恨不得把那个人拿刀砍死,然后弃尸荒野。 因为他被那个人带到一个地方,然后来了五六个人还是七八个人,他根本记不清了,因为后来他已经昏过去了。那人把他骗过去,和他朋友一起轮姦了祁星衍。 祁星衍那时候十七八岁,那次之后他差点瘫痪。就因为那群人把他不当人的玩。祁星衍因为喜欢而没办法去拒绝那个人,直到那次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 祁星繁总是帮着他的,不管他那段日子怎么对他打骂泄气都默默承受着。祁星繁还很小,个子才到祁星衍肩膀那,每天就帮他任劳任怨做事,一点怨言都没有。 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可他没办法反抗别人,就只能拿弟弟撒气。那段时间他近乎抑郁,要不是祁星繁,可能他就真的去死了。 后来他渐渐痊癒,性格大变,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游走于灯红酒绿之间。 那件事还是祁星繁结的尾,他叫上几个朋友,一起拿了几罐汽油烧了那人的房子,给他哥出气。然后从三楼把那人推下了楼,让他断了两条腿。 祁星繁一直都是个很冷漠的人,从小到大,不管什么年纪,骨子里的血性让他连第一次狩猎的时候都能不抱怜悯心,然后眼睛也不眨地看见动物落进他落网的悲鸣。 他能很明显的区别食物,和伙伴之间的区别,就像之后他区分了哥哥的仇人,和哥哥的区别。 他替祁星衍动手,把那人踹下了楼,整个过程面无表情,行云流水。 也许他是天生的杀人犯,十三岁就烧了人家的房子,然后弄断了别人的腿。 可在他朋友们看来,这是很酷的行为。几乎在很多人看来,他危险却又让人喜欢,和他搭话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他的朋友一直都很多,也愈来愈多,喜欢他的人更多,可他只在乎他哥一个,他觉得他哥比那些动物要让他具有更多的怜悯心。 明明不是被狼养大的,却有着狼一样的性子。 直到他看见他哥在别人身下喘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事情,闯进去差点掀了人房子。 之后,祁星繁也长大了,他知道这件事代表着什么,他也知道那些人得罪他哥的下场是什么。 后来的后来,祁星衍所有的不好都是他解决的。 如果祁星衍一直像住院时那样对待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他的。 可他一直都记得,祁星衍原来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个很温和的人,祁星繁在被人叫外国垃圾的时候,弄的灰头土脸的时候,是蹲着地上,拿干净的沾了水的帕子给他擦脸。 告诉他他不是垃圾,他是拉姆的宝贝,也是祁星衍唯一的弟弟。如果有人再这么说,就拿拳头揍过去,让他们闭嘴。 就是这样,祁星繁才埋下了这么暴戾的性子。 后来祁星繁很高,几乎比这一片的人要高出一个头,气势上带来的威压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天生的杀人犯的标籤贴在他身上,也贴了很多年。 祁星衍觉得自己认错人是罪有应得,遇到祁星繁也是罪有应得。他喜欢慎秋这样干净的人,而不是祁星繁这样眸子里永远都是深不见底的人。 祁星繁在成年那天,把祁星衍拉上了床,在祁星衍根本不愿意的情况下。 祁星衍这辈子遇见的好人实在是太少了,祁星繁是好人,可对于他来说,他也像一个梦魇一样,可怕而又危险,甩也甩不开。 他脑子里想起了很多往事,然后掩了心情,让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消失。 他坐下来,帮慎秋把头髮理了理:“你这个年纪,应该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然后出了社会找个好工作,不要和低三下四的人打交道。” 祁星衍觉得自己一碰见慎秋,废话就变得特别多,像一个长辈遇见招人疼的小辈,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往他怀里揣,什么不好的都一一让他远离。 慎秋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学习最重要。” 祁星衍笑了笑,然后从抽屉里的纹花罐子里给他拿了块糖,塞到他嘴里餵他吃下去。 “走吧,一会吃早饭。” 祁星衍带他出去,慎秋跟在后面,然后到处看看一楼的装饰。 在大厅内遇到了江揽云,他在那里等慎秋。看见慎秋过来就让他坐着,然后也让祁星衍一起坐了,因为他们是一起过来的。 刚刚经歷了那样的事情,慎秋倒没什么其他的想法,江揽云看着祁星衍和他相谈甚欢反而有些坐立难安,一边吃早饭一边偷瞄他们在谈什么。 江揽云皱着眉头想:怎么感觉这个新来的人气场和慎秋那么合……而且慎秋只顾着和他说话,连自己都忘记了…… 才见了几面,就这么熟悉会不会不太好…… 他不动声色地往慎秋旁边移了移,然后拽了拽他袖角提醒他。 慎秋正和祁星衍说的好好的,就感觉到了江揽云的小动作。他疑惑地望过去,用眼神问:怎么了? 这隐隐约约的不耐烦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打扰到两个人说话了吗?江揽云扶额,内心觉得有点委屈,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江揽云都没想到慎秋之前早上不告诉他那些事是从哪学的,有了小秘密。然后早饭时间又和别人聊得很欢完全忘记了自己。 慎秋又把头转了回去,然后江揽云就吃不下饭了。 怎么又不问? ! 他控制不了慎秋想些什么,可慎秋什么都不过问,就让他觉得慎秋根本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那个人很明显,他觉得就是祁星衍。 慎秋没有那么多问到底的习惯,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就好了。江揽云和他完全相反,他不管怎么样都得一直知道最后。 第68页 反正只有一天就离开了,这一天让慎秋过得开心点就好了。 可这么想,今天这一天他就受了一肚子气,从慎秋那来的。 一整天,慎秋都在和祁星衍在一块,然后忽视了他。 一直到晚上,慎秋玩高兴了,江揽云没有。 他一回来就直接上了楼,来表示他的不满,可慎秋没注意到,去找了祁星衍,然后又去洗澡,好像根本没注意江揽云的样子。 民宿房间内的浴室就是老房子里的淋浴,洗澡时水压有些不稳。 慎秋拿了衣服去淋浴间,他调试着水温,用手测试的差不多时将衣服脱下来。 水流沖洗了身体,热气蒸腾着满身的疲倦,慎秋有些舒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此刻的放松。 黑暗中有一道目光,透过木板房门的缝隙落在了他的身上。缝隙里依稀能够辨认出瞳孔的颜色,那视线一眨不眨,瞳仁随着他的动作的晃动。 慎秋的短髮发被水流沖成一绺一绺,湿哒哒地黏在光洁雪白的背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双腿笔直,脖颈优美。 那水流从上落下,从脸颊到脖颈,滑到胸,再是小腹,肩膀到手腕,滑过手腕上银链子,和其他的水流混成一股流入隐秘,落到地面上。 身体向前一倾,不小心将木门弄出了点声响。 “谁?” 慎秋向门口看了一眼。 风吹动,温水附着在肌肤上,冷得他一个哆嗦,木门也再度“吱嘎”响了一声。 好像是风。 慎秋放下了心,那一小扇散热的窗户没有关好。 他擦干净身体出来,在里面换好衣服,然后拿了块毛巾擦着短髮,拖鞋底有些水渍,出了淋浴间回自己的房间。他想去江揽云房间的,里面的吊椅还在心心念念。 可江揽云之前都好像心情因为这件事不愉快,然后还和他特别生分,吃早饭的时候连话都不肯和他多说。 慎秋这么一想,也觉得闷闷不乐。他都主动问了,可江揽云又不肯回答,他又不好老去招人嫌,然后江揽云又说他哪哪不好。 真难啊,讨好一个人。 江揽云的脾气好像有点阴晴不定。 现在好像那个方法已经不管用了,江揽云说他不吃这一套,而且还躲着他,早上下楼下得那么快,路上也没有多少话。 慎秋把毛巾搭在头上,慢慢走回了房间。 走廊没有多少人,他左思右想半天,还是准备去江揽云的房间看看。 他的门没关,是虚掩着的。 慎秋扶着墙,探头往里看看,脚没敢踏进去。 “江揽云?” 他小声喊了句。 里面没有应答,也没有声音,江揽云好像还没回来。可慎秋记得吃完晚饭之江揽云比他先上来了,而且他先去了祁星衍那,后来祁星繁来了,他才走的。 现在应该在房间啊,怎么没人…… 慎秋从外面进去,一眼又看见了那个吊椅。 江揽云坐在里面矫情地看书,看他进来,把书放下说了句:“你来看你的吊椅了吧。”祁星衍不是很好么,好到连我都忽视了,而且什么都不问,一路上只顾着别人。 江揽云其实不是个很大方的人,他不想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慎秋,即使他知道慎秋什么都不会去多想,有时候他还挺希望他多想的,比如他亲他的时候。 “没有,我来看我的江揽云。” 慎秋见他还挺好说话的,也就放心进来了,然后坐到他对面。 江揽云把书盖到脸上,挡住自己的表情:“甜言蜜语说多了会很腻人,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慎秋撑着脑袋,盘腿坐在地毯上仰头看他,语气变得有点大佬,觉得江揽云现在不好哄。 江揽云其实在他刚刚洗澡的时候去找他了,然后顺便看了那么两眼。他站在木门外等了会,然后不小心弄出了动静之后落荒而逃。 “我最不喜欢你。” “幼稚。”慎秋摆手,知道他赌气,“现在小学生都不这么吵了。” 江揽云奚落别人很有一套,可他从没对慎秋说过,就连现在吵架也不会说。这种话很伤人,他只在那些社会人士过来烦他的时候说。 “你就不幼稚。”江揽云笑笑。 慎秋其实还是挺新奇的,江揽云不好哄的时候少,有时候亲一下就解决了,有时候连亲都不用。现在在生气,也许下一秒就好了。 他看着吊椅里的江揽云,然后从他脸上把书拿下来:“挡脸没气势,我不怕你。” 慎秋翻了翻书,里面尽是些别国字体,是德语,他以前自学过一点,都不太会,没想到江揽云居然看得懂。 “你居然看得懂。”好厉害。 江揽云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连一本书都能轻易地从慎秋那分走属于他的注意力。他还在生着气,生气的尊严都没有了。 “很容易。”他摸了摸下巴。 这口气好嚣张,慎秋看他坐在吊椅里,然后放下书,手握住藤条壁,转了一下,坐在里面的江揽云被绕了一个圈。 恼怒的时候被人随意摆弄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情,生气的尊严再次消失,江揽云气得不说话了。 慎秋翻了半天,才发觉江揽云没了声音:“怎么不说话了?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而且我在门口喊你,你都没答应我。” 江揽云偏过头,没了书,他就拿抱枕挡住自己的脸。 难到慎秋是皇上吗?他翻了牌子进屋然后自己就得在门口等着? ——怎么着了,我就不答应,明晃晃的生气看不出来,就是不在乎我。 江揽云这么想,他准备好好算算自己的地位,怎么觉得越来越低了。之前在慎秋之下,现在在慎秋之下下下。 两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矛盾还是常有的。 “你这人……怎么老生气,生气老得快,还会长皱纹。”看他又挡脸,慎秋苦口婆心劝他。 “你是说我又老又丑了?”江揽云本来都不准备说话了,可慎秋说的话让他更气,气得他立刻就开了口。 “我没这么说。” 慎秋耸肩,满脸无辜的渣男味。 “你现在不好哄了,亲一下能不能别生气了。” 江揽云差点说不出话来,不好哄?他什么时候让他哄了?! 江揽云觉得慎秋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现在这样的根本原因,而且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耍小性子别扭似的,然后慎秋他自己勉为其难看着他这个深闺怨妇说亲一下别气了。 他能不生气?!很明显慎秋是觉得自己烦人啊! 慎秋确实这么觉得的,他还觉得江揽云有点爱折腾了。 两个人的身份在今天互换了,起因就是慎秋跟着祁星衍而忽视江揽云。 重点在于慎秋渣而不自知。 两个人关注的是同一件事,可脑迴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江揽云心情很差,想出去透透气,可他怕他出去之后,慎秋的关注点就回到了吊椅,根本不管他。所以他得占着吊椅和他说话。 第69页 他双手扶在慎秋的肩上,整理好措辞,想和他说清楚。 慎秋还以为他在索吻,就凑上去吻了他一下:“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觉得你又高又帅,又年轻又好看,没觉得你难看。” 这下不生气了吧。 江揽云动作顿住了,他皱着眉别扭地说:“谁让你亲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今天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今天特别不高兴吗?” 两个人其实生气来说很像,都很好哄,这么一下,江揽云已经没那么气了,但只限于他不去想那些事情的前提。 慎秋又亲了他一下,把他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嘴里。 学以致用,慎秋一直做得很好。 他揽住江揽云的后颈,然后唇舌相接,做得熟练又自然。 松开的时候,牵出一道淫靡的银丝。 慎秋露齿一笑,好像在等夸奖一样。 江揽云又气又好笑,耳尖都被慎秋弄红了。他想起了之前在淋浴房看到的场景,蒸汽绕着人的躯体向上走,看上去无比美妙。 可慎秋这样很烦人,撩完就走,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苦了他自己,还得躲着慎秋自己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夸,不喜欢,哪哪都不好,你也不好,做得一点都不对。”江揽云故作高傲,对慎秋讨好的举动指指点点。 慎秋听了这些话,一下子就变丧了,要是有两个耳朵立刻就耷下来了。 还以为江揽云会喜欢呢…… 江揽云明明觉得他现在又纯又欲的样子特别迷人,招人喜欢又惹人心痒,可他就是不肯说,也不夸,也不告诉他。 慎秋看着江揽云,眼神忽然有些迷茫起来:“江揽云,我有点难受……” “哪儿难受,不舒服吗?”江揽云不知道情况,可慎秋的身体最重要,他生气是第二。 “……”慎秋没办法说出来,有点涨得难受,无处发泄,也不知道方法。 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感觉,可他一直没问。 第37章 “我先回房间了, 过会儿再来行不行?”慎秋这么问他,因为总觉得这样有点怪, 面对着江揽云,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不行,你又想去找祁星衍了是吧,今晚睡一会还要坐凌晨三点的车, 再转好几个地方才能回盛华。” 江揽云特意说了时间,得尽快睡觉,不然明早起不来。他心里也酸, 这人怎么又不肯说。不肯说也不去问,都什么坏习惯。 “没有,你不能诬赖我,我就是难受,难受还不能回房间休息吗?”慎秋趴到他腿边, 语气软软的, “我不想招你嫌。” 江揽云有点震惊,他觉得他在招自己嫌吗? “你怎么这么想……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了……”他刚想接着问下去, 又想起来他说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慎秋羞耻心被他好不容易抛到了一边,犹豫半天才说出口:“……下面涨。” 他动的时候裤子摩擦到里面,有点缓解的意味, 可就像隔靴挠痒一样没什么大用处。脸红红的,眼角湿湿润润的。 江揽云这才知道他说的意思,吊椅里的抱枕滚到了地毯上, 没发出一点声音。 “需、需要我帮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脸红了,两个人面对面,江揽云坐的高,慎秋就趴在他腿边抬头看他:“……啊?怎么帮?” 江揽云推着慎秋脑袋把他脸移开:“别那么看我,我没什么其他意思。” ——我也没说你有什么意思啊…… 慎秋默默不语。 “算了,我不帮你了,你自己解决吧。”江揽云自己也这样,年轻的身体最受不得撩拨,轻轻一碰便起来了。 “……”慎秋只是睁着一双潋滟的眼睛看他,有点无辜,也有点可怜,“小气。” 样子那么招人疼,话说出来真是讨打。 江揽云脸色变了又变,然后才开了尊口稍稍指点了那么两句:“……你把手伸进去……然后……”然后你就自学成才吧。 跟着身体的反应走,还能怎么办? “然后呢?” “碰上就好了,不要问我。”江揽云转了吊椅,背过去不肯看慎秋了,他等着慎秋弄完自己再解决,也不知道要多久。 “……哦。”慎秋拿抱枕挡了一下,把手伸进去试了试,刚一碰上,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指触感弄的他一激灵。 江揽云都能感觉到背后慎秋那乱西八糟的动作。 菜鸟的技术,太破烂了,慎秋连自己都没法解决,第一次,力道轻重都不清楚,又涨的难受,很容易就能出来的事情,被他搞那么久。 没出来,都要软了,只会愈发难受。 江揽云等半天,才问:“你好了没?” 慎秋努力道:“快了吧……应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江揽云一开始说帮他,后来又不肯了。 “你能帮帮我吗?大不了我以后也帮你,两不相欠,不会赖帐的。”之前的羞耻心消失了,然后就变成了无。 曾经手骨折江揽云还帮他把尿了,他现在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拿这东西来作为交换,实在是有些不讲理。天平明显偏向江揽云,因为慎秋对于江揽云来说吸引力很大,而江揽云的身体对慎秋来说吸引力为零,他不会去想这些。 江揽云转过来,伸手让他靠近。 慎秋乖乖靠近了些,然后江揽云从吊椅里下来,然后拉开他裤子,手伸了进去。 菜鸟和大神就是不一样,只是两下慎秋就已经爽的浑身发软。他喘了几声,没多久便从江揽云的手里泄了出来,濡湿了一片裤子。 慎秋觉得刚才的感觉有些失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让他觉得很舒服:“还要试一次。”他对着江揽云说,眼睛亮亮的。 江揽云以为菜鸟会满面羞红,然后回房间,没想到他居然臭不要脸又拽着他手不肯松开,还要再来一次。 “我拒绝。”江揽云义正言辞。 这东西多了不好,而且慎秋还是头一回。 “还要。”慎秋缠着他。 “不行,多了之后你会被掏空,肾透支,变成人干。”江揽云说得一点美感都没有,可这丝毫吓不到欲气上头的慎秋。 “你撒谎。”他一个字都不信,“我现在还好好的,哪都好好的。” 慎秋说着又想去咬他脖子,眼睛迷迷濛蒙有点让人想拐他上床。他眼尖,一下子看到江揽云也起来了,就立刻兴奋了。 “你也是!要不要我帮你?” 慎秋很热情地履行了他之前说互不相欠的诺言。 学有所成,大概就是现在这样。 师从江揽云的慎秋上手快得很,几次之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差点被逼得江揽云跑路。一次不够还得玩第二次,第二次不够还得玩第三次,手心全是那些白色近透明的液体。 第70页 “不要了……慎秋,你行行好睡觉吧。” 外面天早已黑了。 慎秋点头答应,然后再江揽云前脚刚起来,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裆,连江揽云的东西都没擦,直接上了手。 “停停停,这事儿真不能多做,一次就够了知道吗?” “我才第二次。”慎秋睁着眼睛看他,有点无辜。 “第二次也不行,去洗洗睡觉。” 慎秋想了半天,还是去洗了,然后再回来睡觉。 夜已深,江揽云拍拍他:“睡吧睡吧,别想那么多,明天还要早起等车,你别起不来。” 慎秋看了江揽云半天,也没发现他变成人干什么的:“我今天弄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啊?”他想看看江揽云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江揽云在黑暗里差点没跳起来,能不能别撩我了,我还要睡觉! 可那是假想的他,真正的他躺在床上,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没感觉,技术太差。” “不爽吗?” 其实慎秋帮他弄的时候是心理感受的爽大于生理的,因为慎秋确实技术很菜,最后还握紧了捏一下,觉得好玩,弄的江揽云又疼又爽。 “不爽,你别想了,我不会再给你当小白鼠试验田了。”如果这样顺着慎秋下去,江揽云觉得自己迟早精尽人亡。 慎秋诺诺地应了一声,觉得抱歉,他自己只顾自己,没顾着江揽云的感受了。 然后他又换了个话题,开始讨论那白色粘稠的东西,好奇心太重真是要不得。 “那不是尿,那是什么?” “是你体内的精华所在,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多,出了身体就会没用,东西越少说明寿命越少,会归天。”江揽云睁眼说瞎话。 “我的比你白,说明是不是我人比你精华?” 这方面还要来个比较吗?! 江揽云一把握住他下面,语气兇狠地解释道:“你再问我就捏断它。” 慎秋一开始还觉得痛,后来就不痛了,拉着他手给自己解决。 菜鸟的他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很腐败了,总是想要接着来一次,拉着人手就做起来了。 新人这样食髓知味其实很正常,但江揽云受不了啊,早知道就不教他了,现在自己也苦,不仅不停地起来,然后慎秋特别乐意给他效劳。 床头有餐巾纸,他抽了几张给自己擦干净,然后再次拿江揽云当了小白鼠,动作特地轻柔了很多,希望他也爽一爽。 农夫与蛇的故事,慎秋是好心的蛇,可举动还是缠人的紧,像是要害农夫。 又是满手,慎秋又去抽了几张纸擦干净,可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没有很大的味道,整个屋子里都瀰漫着一股消散的荷尔蒙味。 “这次我做的怎么样?”慎秋问。 “挺好的……”江揽云已经困了,声音也开始逐渐变小,“我在担心我的未来……” 慎秋睡下去,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弄了好几次,人也有点累了,不知道江揽云被他玩了几次。 “没事,变成人干你也会是好看的人干。”慎秋安慰他,他自己是完全不信人会变成这样的。 江揽云无力,以后给他搜点东西,让他好好收收心。 慎秋这个渣心满意足地睡着了,睡前还弄个一遍先前想要逃走的江揽云,然后听他说挺好的之后就通体舒畅。 技术哪有很烂。 他证明了自己。 江揽云睡梦中做了好几个被慎秋追着要帮他撸的梦,然后还拿着刀,不给他撸就砍他,然后他在梦里被慎秋搞出来无数次,之后就真的变成了人干。 一梦惊醒,江揽云彻底睡不着了。 这梦还真是可怕。 慎秋还睡着,一脸的不知世事,完全想像不到他做这些事的场景。 江揽云担心他越教慎秋越腐败,耽溺于让他喜欢觉得高兴的事情上。这件事他喜欢,亲吻这件事他不是很喜欢,所以只有在江揽云不高兴地时候才做。 同理类似渣男包了小三,面对老婆时觉得抱歉,然后就怀着歉意亲亲抱抱。而慎秋是因为祁星衍忽视了江揽云,把江揽云弄不高兴了,然后同样这么做。 可慎秋并没有怀着歉意,他连自己错哪都不知道,只想着做任务似的完成这件事。 江揽云觉得只有自己是单方面喜欢慎秋而已,慎秋并不喜欢他,只是雏鸟情节的依赖而已,这方面很明显。 慎秋唿吸声小小的,江揽云好气地捏住他鼻子不让他唿吸,自己被慎秋搞得连梦里都是他,睡也睡不好,偏偏这个罪魁祸首睡得那么香,很不公平。 慎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摇头把鼻子上的手甩开,可江揽云就是不松,慎秋梦里觉得无力反抗,然后就“吧嗒”张开了嘴,不用鼻子唿吸了。 江揽云一下子笑出来,然后看见他舌头湿润在牙床里,透着红。 江揽云喜欢接吻,慎秋不像他那么喜欢。 他低下头,两唇相接,然后搅得慎秋梦里不得安生,迷迷煳煳睁开了眼睛。吻弄的人浑身酥麻,慎秋无意识地哼唧了几声。 还没到早上呢,又闹起来了。 慎秋回抱住他,然后手往底下探过去,四周连空气好像都是炙热滚烫的。 两个人一直闹到了要去等车的时间,幸好东西不多也早就收拾好了。 慎秋一路都特别兴奋,然后还很体贴,问江揽云怎么样,然后接过江揽云的东西自己背着。 渣完之后的体贴真是又值钱又很不值钱,江揽云之前说了很久明确表示不要,可连滚到床边都被人拉了回来,硬是强撸了一发。 好像两个人身份互换了似的。 未成年不能干那档子事,所以成年之后,江揽云准备直接让慎秋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撩拨他。 估计那个时候想逃的就是慎秋而不是江揽云了。 现在,就先让让他吧。 江揽云真怕自己现在一个不小心就把他那什么了,年轻气盛的身体很受不得撩拨,他一直忍着,可慎秋一直在撩。 慎秋丝毫没察觉危险,只觉得自己又没忍住去弄了江揽云,实在是很不好的行为,可他的前提也是想让江揽云也爽一发而已。 好东西要和人分享,不能藏着掖着。 慎秋的优良品质到了发挥和传播的时候,当然不能小气。 祁星衍昨天就知道他们要走,分别的时候还说了不少话,直到后来祁星繁来了,他也就适时住了嘴,然后皱起了眉头,很不悦地盯着他。 慎秋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总是一副剑拨弩张的样子,爱又不爱,很难表现在外表上。 祁星衍给慎秋留了电话,如果有心事可以打电话给他,虽说离得远不能做些什么,可至少说两句话也没什么。 认识的时间很短,祁星衍还让他有空经常过来玩。 慎秋都一一答应了。 车上很多人在熟睡,江揽云和慎秋两个人找了位置坐下,他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了慎秋,自己坐在考过道的那一侧。 第71页 慎秋看他眼下有些发青,知道他没睡好。于是小声对他说了句:“我是真的觉得舒服才帮你弄的,没想到你这么不愿意,对不起。” 他还是很抱歉的,安安分分道歉,想求得江揽云的原谅。 江揽云知道旁边这人永远也抓不住重点,他不是不愿意被他弄,也不讨厌这样,心理的快感很比生理重多了,他说实话其实有点喜欢。 要是喜欢的人帮你动手,心理早不知道高兴到哪去了。 慎秋不是真的喜欢他,那些亲吻还有那样的行为都是江揽云自己教的,告诉他是最好的朋友才这么做的,所以慎秋根本不会把他放在喜欢的人位置上。 要是他现在有了女友或是男友,甚至慎秋还会祝福他,不会拦着,这就是朋友的区别。 重点是这个。 慎秋看他垂眸不说话,就有点慌,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惹到他了,因为刚才那件事吧? “那我以后再也不碰你了行不行,哪哪都不碰了,你原谅我吧。” 慎秋一副深知大错以后不会再犯的模样,让江揽云想打开他脑子看看都在想些什么,脑迴路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总和自己搭不到一起。 “……谁让你不碰了?”江揽云顿了顿,才说。心里觉得又不是这地方错了,他还是挺喜欢的。 慎秋还在忏悔的头抬起来:“……啊?” 江揽云想说什么,可半天没说,然后慎秋又接了一句:“你是让我对你动手动脚的意思是吗?你是在允许吗?” 慎秋对这行为很喜欢,感觉身体都轻多了。而且他很喜欢这么弄江揽云,因为江揽云的反应让他很新奇。 “……偶尔可以,我没说经常。”江揽云这么说。 “好啊!” “不可以和其他人这么做。”他又补充了一句,怕慎秋因为自己不愿意很多次而去找别人。 “好啊!”慎秋又重复回答了一遍。 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慎秋头歪在江揽云的肩膀上,因为闹得太久而有些犯困,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又心痒痒地看了看江揽云的脖颈。 上手碰了碰,小动作不断。 一张白纸能变成什么样完全是由在上面画的人来决定的,如果有人蓄意引导,慎秋完全会变成一个和他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 江揽云拿开他的手,握好:“睡吧,到了目的地还得再转车,然后就还得去上学,期中考过就要准备期末考了。” 旅行三天,慎秋就由什么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都还不知道但都会做了。 正说着话,慎秋的手机就响了,是阮静女士的视频通话。 慎秋见过她,是个很好的人。 同意了视频通话,阮静身后好像是办公地点,抽了现在的空和慎秋聊聊天,刚结束一件事情,忙中得闲。 “三天小长假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慎秋的回答中规中矩,不会出什么错。 阮静这次打电话来是为了问问他生活情况,顺便再问问上次一起去接机的那个男生。女人的直觉很敏锐,察觉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因为上次江揽云牵着慎秋的手,而一般男生之间是不会牵手的,除了情侣。她一直以为慎秋会有个女朋友,如果那个同学真有什么那方面的关系,她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秋秋,你还记得上次去接机的那个男生吗?妈妈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题? 慎秋心上一惊,直觉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怎么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不用紧张,你怎么提到那个男生就紧张,是不是瞒了妈妈些事情?”阮静觉得慎秋的反应有点不太寻常。 “……没啊,我、我不紧张。”慎秋觉得阮静实在是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紧不紧张,下意识结巴。 阮静瞭然:“那个男生是不是和你关系挺好的啊?” “……是挺好的。” 连三天小长假都是一起旅游一起住的。 阮静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一起旅游了,也不知道江揽云就在旁边,如果她知道江揽云在旁边现在就不会说这些事了。 “妈妈是为你好,和同学关系近一点很好,但不能太近,人与人之间的还是要有一定距离的,如果太近了,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她说的很隐晦,只是适当地说了两句,最后还是看慎秋的选择。 “……恩。”慎秋本来想说我知道了,可说多错多。 在阮静看来,就是他不乐意接受她的看法。 江揽云听出来她的意思,觉得自己好像离慎秋太近了。他的母亲他还是了解的,开放也不开放,对一些方面看得很重。 她皱了皱眉,和江揽云的神情如出一辙。 慎秋不听她的她也没办法,说到底离得远,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看他,更了解不到他的所思所想。 她扶着额头,有些烦躁地嘆了口气。 儿子离自己那么远,自己现在也管不到他那去,如果遇到的人不是什么品德好的人,她也不可能会接受的。 阮静看他现在,总觉得好像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了解不到他。 “妈妈想问你一件事,但是想听到你准确的回答,可以吗?”阮静说话开明。 慎秋点了头,那面传来了声音。 “……你是不是……喜欢那男生?”或者说,也许只是为了有趣新奇,找个男朋友。 不过后面阮静没有说,这年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哪懂什么爱情,不过是冒头的懵懂的喜欢而已。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江揽云和阮静想的是同一件事。阮静以为慎秋有很大可能喜欢那个江揽云,而江揽云觉得慎秋并不喜欢自己。 他就坐在旁边,也听到了这个问题。心里旋即就有些心跳加速,因为这件事连他也很想知道,慎秋表现出来的,和他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第38章 阮静说的喜欢, 并不是友谊那一类的,慎秋听出来了。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 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突然问什么喜欢那种东西,其实有点难回答。 慎秋知道江揽云在旁边,可他说得还是很认真,仔细想了之后才回答的:“还好。” 阮静听到这个才放心, 她松了口气:“记得不管喜不喜欢,同学之间的分寸要保持好知道吗?喜欢哪个同学不要紧,现在还有点太早了。” “好。” 阮静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你一个人在那要照顾好自己。” 慎秋点头“恩”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了视频通话。 阮静打电话过来主要就是问这件事的,既然儿子没什么想法,那她也就不担心了, 专心去忙自己的工作。 慎秋的仅仅只有两个字, 却让江揽云蓦地凉了又凉。他之前很期待慎秋说些什么的,可这回答让他失望了。 第72页 或许他只是在阮静女士面前做做样子, 不让她担心而已。 可他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自欺欺人, 慎秋说得就是真的,“还好”,止步于同学朋友的距离, 心里感情不越线。 慎秋挂了电话,把脑袋重新歪回江揽云的肩膀,眯了眯眼想要再睡一会儿, 凌晨就起了,现在还没到早上。 “江揽云,你困吗?” 慎秋问了句。 江揽云现在想装作一点都不在意地回答,可他做不到。慎秋说的话有点伤到了他,单方面的付出总是悽惨的。 明明知道这一点,可还是想听到他说喜欢两个字,而不是还好。 “还好。”江揽云的回答有点赌气。 “那就快点睡吧,一会儿上课了。要知道学习上面我很可能略胜你一筹啊,江同学,要好好加油。”慎秋和他开了个玩笑,然后拍了拍他肩。 江揽云独自想了许久,才把那股失望驱散干净。 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况且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不是吗?现在只是本尊说出来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日子那么长,慢慢培养就好了,纠结于这一点也没什么用。 慎秋看他不回答,然后就把脑袋正回来了,不压着他肩膀:“你现在怎么不太高兴啊,我又没惹到你,为什么总觉得你对我很不满,我说话你都不回我。” 江揽云眯眼看他:“我这不在和你说话么,你说一句我以后要回十句啊?有没有发觉自己太贪心了?” 慎秋放心了,又把头枕了回去:“是有点,我得改。”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点无法无天,坏习惯多了很多,没以前那么拘谨,什么都不好意思做了,脸皮变得很厚。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点,还有昨晚那件事。 慎秋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江揽云揉揉他脑袋:“哪儿不好意思了?” “我不应该老是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帮你出来。”慎秋老老实实回答。 江揽云立刻捂住他嘴,周围都是人,车里空间也不大:“嘘!这种事不能在公共场合说!”他压低了声音提醒。 慎秋被捂着嘴,只能睁着眼睛点头。 “我不说了。” 江揽云又好气又好笑,掌心被他唿出的气弄的有点发热,然后就松开了手。 到了早晨七点才到学校,有车来接两个人,把东西一齐放回了家,然后准备了上课的东西才走。 学校里一阵欢腾,然后到上课的时候就蔫了不少。 全都是假期后遗症,玩得太嗨,现在上课都不那么能集中注意力。 陈阿渡也是,第一节课就开始打哈欠。 课程不算特别难,教的是新课,慎秋好好记了笔记,密密麻麻全是重点,然后再看了看江揽云,只拿了支笔,书上空无一物。 “你不记笔记?不怕忘了?”他移过去,很小声地问他。 江揽云指了指头:“全记在脑子里了,书上记的话太多余了。” 这么一对比像是智商碾压,慎秋又回去了,再也不问他笔记的事情了。 - 晚上放学回家,照例把作业做好,然后洗澡睡觉,偶尔在手机上和人聊聊天,活得像个老年人。 晚上凌晨,都已经入睡了,可一个电话吵醒了他。 慎秋揉揉眼睛,滑开手机屏幕,然后接通。 也不知道这个点钟了,是谁打电话过来的。 那头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有些癫狂,在平静无波的夜里显得如鬼魅一般,哑着嗓子说话:“慎秋,我现在很想过去杀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会得到现在的结局!你真该死!” 慎秋手臂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周围好像冷了许多似的。 这声音在黑夜里实在显得恐怖。 莫名其妙的。 慎秋想要判断是谁的声音,可从电话里被降了调子,那人的情绪又不稳定,让慎秋判断不了他是自己认识的哪一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半夜打电话给我?” 他没和别人有过恩怨,也没欠过谁,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带着这么浓的恨意,以及一些其他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感情。 “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么?”那头笑了笑,“你那天在天台,就不该拉我。可你为什么要拉我,是不是不想让我死吗?” 他的问话颠三倒四,让人不清楚目的。 这时候慎秋才知道,他是季如安。 可季如安被父母送出了国,现下应该早就和他无关了才对,怎么半夜打电话给他……还说要杀了他…… 那头的季如安有些绝望的兴味:“我真恨你,恨你们叫慎秋的人!永远压了我一头,哈哈哈,幸好那个慎秋被我毁了容,他永远也比不过我!” 慎秋瞳孔骤地一缩:“你做的?!” 不可能,那时候季如安才多大,和自己同龄,怎么可能做的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伤害同胞,欺凌同学。 慎秋在那场火里差点殒命,连嗓子都毁了,唯独只剩一双眼睛。 季如安这种人,好像就是天生的恶人,永远和好字搭不上边。 祁星繁被大家喊成天生的杀人犯,可他也从不欺凌弱小,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只保护他哥哥,同样是房子燃烧,同样是揍人,可出于的目的不一样,所有的举动也都变了意味。 当季如安因为嫉妒而把他锁在废弃房屋里的时候,当火烧起来开不了门的时候,他明明可以立刻去叫人,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冷漠地围观被他锁在屋里的慎秋。 “哈哈哈哈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只上了锁,其他人想害你又怪不到我头上去。慎秋没死,早就走了大运!” 季如安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连咳了好几声:“慎秋,慎秋,慎秋!我在后山把你撞的头破血流,那时候我看得还挺爽的,可你为什么后来要拉我一把?!明知道我会死,可你拉了我,你是不是就是想看到我现在的结局?!” 什么结局,什么会死,慎秋通通不想了解。救人是他的第一反应,他不想救季如安,也不想大半夜被他吵醒听他说这些。 “国内传遍了吧,你是不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在等着了吧。”季如安惨笑两声,说着以为慎秋知道的东西。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呢,我一个人,语言不通,活的还真是够惨的了。” 孤独无助,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边威胁慎秋一边又很想他,唯一一个,好像对自己稍微好点的人,临死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 “你别挂电话了,就让我一个人说一会吧,反正以后也再也见不到了,就当施捨我的吧,我这个污点,就最后一次污你耳朵。” 说到最后,居然有了哀求的意味。 季如安可怜,但绝对可恨。 第73页 被人放弃直接送出国,语言不通,成绩平平,让他在这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优越感。 他只有在霸凌途中,才能获得一丝高兴。 可惜他忘了,这里是别的国家,对于校园霸凌的罪行立了法。他霸凌本国同学,依靠自己的家庭地位,聚集了一帮本国学生,然后对一个人展开霸凌。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完全改不了。他家里人还想着送他出去改改,可他改不了这些坏习惯。 季如安的自卑压抑在了骨子里,从被抛弃开始,然后做恶累累。 当那个同学把他告上法庭,拿出验伤单的时候,这一切才终于有了结束。季如安的一生,都将再也起不了头。 害死他的是他自己,不是别人。他每做的一件恶行,都将在他最后的判罪书里加上一笔,然后狠狠被全世界踩在泥里。 和他一起霸凌的几个同学,都获了罪,他作为主谋,判刑最高,十三年监禁,其余均为五年至六年。因为都是未成年被告,法律规定,季如安的父母要替他付赔偿款。 季如安获罪入狱的事情,新闻上写得很明确,而且传遍了全国,人人唾骂。 因为慎秋这三天在和江揽云旅游,没有关注新闻,这才不知道季如安的下场。 慎秋救了他,他才觉得好像全世界对他好的只有这么一个陌生人了。 既想责怪,可又是唯一的牵肠挂肚。如果慎秋不救他,他可能就死在那,再也不用去坐牢了。可慎秋救了他,让他有了现在的结果。 十三年监禁,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岁了,没有公司会要他这个有过坐牢经歷的傢伙,也没人敢接近他,他连学歷都没有,高中都没毕业。 他的未来惨澹无光,很快就要在牢里度过近乎十三年! “其实我认识的你,和之前死掉的那个人,很像,像到有时候我会因此而做噩梦。梦见育英的天台,有人掐着我脖子,把我扔下楼。” 季如安说话断断续续,周围有风声,他似乎在一个有风的地方。 “以后我也打扰不到你了……” 像季如安这种人,是到死也说不出抱歉两个字的。他想高傲地离开,也满怀他悲惨的嫉妒心而消失在这个世界。 “或许你以后能看到我越狱的消息。”他呵呵笑了两声,没了之前的戾气,好像一个歷经一生的沧桑老者。 可他才活了十七年,人生半程未展开,就丧失了未来的希望。 “我在怪你,我也不想怪你,其实,我也没资格怪你。你救了我,我甚至有点感激,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是想一个劲地逼你,也许你这样能记住我。” 他说话通过话筒穿过来,有些无助,也藏着一颗骯脏而卑微乞求的心脏,它跳动的,可也缓慢。 慎秋拿着手机,听着他说的那些话,默默无言地坐在黑暗中:“你是让我现在觉得,其实你人还好吗?” 他唇角微弯,觉得有些可笑:“你是想我代替以前那个死掉的慎秋原谅你吗?” 名字一样,或许能减轻些他的负罪心。 季如安听到他话,被他一瞬间戳穿了心思,有些哑口无言。 慎秋手指捏着被单,上面出现了深深的褶皱,他用的力气很重,好像在隐忍些什么。 他眼眶里早已蓄满了热气,很快就要滚滚而落似的。从季如安的语气中可以知道,他感觉到了抱歉,可这抱歉来得太迟了。 迟到的抱歉根本算不作道歉,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死去的那个人已经承受干净了。 慎秋面无表情,既不是觉得难受,也不是伤心,他只是想起了自己被霸凌的曾经,那段黑暗到无以復加的日子。 连自己也无法回忆的曾经。 被人弄的浑身是伤,衣服上的痕迹再也洗不干净,头被按在马桶里抽水,手指被人踩在沙地上碾动,被强制性孤立,季如安口中为他所制造的名字:怪物,噁心,去死…… 就连死之前,听到的也是那样的话…… ——怪物就应该活在阴沟里不是吗? 如果悔改就能得到原谅的话,那因此而丧失希望的人该由谁来原谅?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季如安伤害的,不止慎秋一个人。 践踏别人尊严的时候,季如安有过一丝怜悯吗?难道伤人者一悔改,受害者就要感恩戴德去立刻原谅吗? “慎秋,我要死了,我不想活下去了……”季如安这么说,像是在卖惨,“我现在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我只想和你说会儿话,把想说的,没说的,通通说完,然后再死,不然太可惜了。” 他仰着脑袋,头望向天空,星星不多,到了可以数清的地步。 “我这一生,实在是太无趣了。” 他到了想要自杀前,才明白那些道理,可太迟了,他不会再留着生命去消耗光阴了。 “你也叫慎秋……我想把你当成以前的慎秋,不管你恨我也好,想弄死我也行,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季如安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轻笑两声:“其实我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很想靠近他,他有那么多朋友,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嫉妒他,也想靠近他,成为他朋友中的一个。 后来在天台上,看到那双曾经璀璨的眼睛变得那么低落,就开始心慌,连他眼睛都不敢看。 季如安没想到慎秋真的会跳楼,他一直以为,慎秋会像以前那样,即使毁了容,也活得很好,自给自足,打工赚钱付自己的生活费。 不想看到他连毁了容,也还有人对他好。 慎秋不需要很多朋友,也不应该有很多朋友,他只需要一个朋友,那就是自己。 这种感情藏得太深,连季如安自己也只以为他是讨厌慎秋而已。他是讨厌慎秋与人接触,讨厌慎秋有机会对别人好。 想把他关起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可他做不到这些,他手伸不了那么长去圈养一个人,他做不到让慎秋悄然无声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所以他只能让慎秋开始没有朋友,把他弄的浑身骯脏,除了丑陋的脸之外,连校服都不再干净,所有人对他趋而避之。 要是有人想帮他,那就代替他的位置,成为那个被没有一个朋友的傢伙,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可即使这样,在天台上的时候,那个陈姝也还对他面露担忧,怕也不敢上前帮忙。 就连这种时候了,都有人还在担心他。 季如安嫉妒得发狂,福利院里他就是特殊的那一个,唯一有姓名的人,连他自己都只能和院长一起姓。到现在他也是和曾经一样的傢伙。 不应该有人关心他,所有人都应该讨厌他,恨他,噁心他,离他远远的!自己才是那个天之骄子,被众人围聚,他早就该从神坛上拉下来了! 季如安的内心矛盾充斥着,嫉妒和关注全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他加注给慎秋的,全部都是灾难。 毁了容的慎秋,依旧有秦云陪他。被孤立之后,即使有着季如安的威胁,也仍有人为他担忧,打工的老闆也对他很好,根本不在乎他长什么样子。 第74页 季如安眼中的慎秋,永远都比他自己要活的开心轻松得多。 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要去死。他根本想不通,他没对慎秋做些什么,那些只是小事而已,他的内心怎么会那么脆弱呢,这些都受不了呢? 季如安喃喃自语:“你说,慎秋为什么要死,我现在是毫无希望了,才会去死,可他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死……他不配死,他应该活着……” “活着……然后一直接受你的霸凌吗?” 季如安那颗跳动心脏的血液瞬时间似乎被人用刀子扎开了死了,往外噗呲噗呲地溅血。 他动作一滞,然后头垂了下去,看着自己脚边的沙砾尘土:“不……那不是霸凌……只是……” 只是关心?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季如安的一生明明可以活的很好,可他却思虑太多,自己画地为牢,让自己囚禁在了自己的嫉妒心里,然后止步不前。 他嫉妒慎秋的人缘,嫉妒他朋友多,嫉妒秦云的长相,嫉妒他哥的父母,嫉妒育德学生的好家境,嫉妒他们能很轻易地获得很多东西。 其实校园霸凌这种事情,季东洲肯定也是知道的,并且也是纵容的,不然就不会任由他转学,亦或是他想把季如安养废。 可就算是溺杀,也轮不到季如安的头上,季如安从来就是个无身份无地位的养子,用来陪太子读书所以收养的他。 季东洲的地位永远在季如安上面,继承权之类的也到不了他头上。 季如安清楚地知道这一切,扭曲的家庭地位造就了一颗早已扭曲的心。连家庭都无法让他卸下面具,他小心翼翼生存,只有在慎秋面前,才露出他的本性,可他只是把一切怒火发泄在慎秋身上,然后负能量留在他的身上。 他以为慎秋会一直都在,直到他死了。 人死如灯灭。 从小开始扭曲的三观,就註定让他永远也感受不到别人对他的好,他所见只有恶与矛盾。 “我只是……想在我死之前,听到你的原谅……死了之后,也许就不用下地狱了。” 他隐隐约约好像是在对死去的慎秋说话 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错,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些行为是错的。 慎秋受不了,他也不需要自己的多加关怀。 是他自私地想得到一切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而去。 异国的天空似乎在黑暗里都很明亮,高楼大厦闪着耀眼的光,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为自己的未来忙碌,而站在高处的一个人,早已因为自己做得的错事而丧失了未来。 季如安在等一个回答,他想要原谅,想从受害致死的人口里,听到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判刑的量来自于南加州3名中国留学生施虐同胞案的主犯,三人于17日在洛杉矶波莫那高等法院宣判,三人被判6年到13年的监禁。 第39章 他太理所应当了。 慎秋没有理由原谅他。 如果用喜欢的名义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那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喜欢,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可卑的平衡感而已。 “你要自杀吗?” 慎秋听到他那里的风声, 也听到他说自己要死了。 “我只是走了一条我选择的路而已,不是什么自杀。”季如安仍旧逞强着。 自杀是弱者做的事情,他只是做了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慎秋轻轻笑了笑,有点放松的意味:“好啊, 为民除害。”他以后也就不用担心季如安会无缘无故过来对他发疯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面前褪下表象,露出野兽一般的残忍的真面目,那对于那个人来说, 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好人,不听受害者无力的辩解,最后都将是推人入悬崖的一股力量,就像那个冷漠对待的育英男老师。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说点好听的?你想我死了之后变成厉鬼也要缠着你吗?”他终于意识到, 是自己一直在缠着慎秋, 而不是慎秋在缠着他。 季如安并不是在道歉,而只是想要一个人的原谅。可那个人死了, 他在借一个人的名字, 去原谅自己的罪行。 “我不会原谅你。” 语气很轻,好像传过去就没了声。 季如安做了什么……让自己值得原谅他的吗…… 他一连说了那么多,还有那些事情, 都好像在说自己很可怜,既然那么可怜,伤人的事情就算了吧。好像是喜欢慎秋, 是喜欢慎秋才霸凌的他。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略微缓慢地眨了下干涩的眼睛,里面的热气就啪嗒一声砸在了被子上隐而不见。 慎秋根本不可能相信季如安喜欢他,就连死了之后还要被他拎着脖子摔到地上,就连手指也差点被踩废。 这是施虐欲,他只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忿在慎秋身上而已。 季如安那颗被划了一刀的骯脏的心脏,往外汩汩流着血,明明把一颗炙热的心递了出去,却被人丢弃在地上。 “为什么不信我呢?!你真该死!”季如安突然爆发起来,狠狠在那头怒骂,好像戳中了他的崩溃点一般,“你真该死……” 慎秋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国内,季如安在国外,他离自己千里之遥。 不然,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印可能又需要好多天才能消下去,就连夏天,也要穿有领子的长袖去遮住那些伤痕。 “希望你在牢里,接受你应有的惩罚。”这是法律给你的审判,也是社会给霸凌者的审判。 季如安头埋在臂弯里,苦笑两声,笑着笑着就带了泪,然后咳个不停:“我真希望你也死,希望当初你拉我的时候,我能把你拽下楼!我真恨你……骨折了,还救了我……” 像人渣一样,让自己一下子就没办法对他下手了。 不忍心,好不容易有人对自己好点,就想掏心掏肺连同所有一起通通送给他。可季如安说不出来,也不可能说。 他毁了慎秋的脸,毁了慎秋的友谊,毁了他的所有,然后说喜欢。 用恶劣的方式对待别人,把他撞的头破血流,然后说不忍心下手,所有的矛盾都在组合,激化他内心的阴暗面。 就连把他的喜欢说出口,也没有人相信。 “可惜的是,我还好好活着,抱歉让你失望了。” 慎秋眼眶有点酸,好像一直以来深埋着的委屈被人发现了。他现在觉得轻松很多,肩上的那座山,心上一直笼罩的阴影,似乎也随着季如安的坐牢而消失了。 季如安憎恨又无力:“根本不公平,既然世界上那么多不公平,为什么都要降在我一个人头上……为什么我要去坐牢,那些我恨的人,每个都活得比我好,凭什么……” 其实说最后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低了声,喃喃自语。 第75页 “我……很困了,现在是国内凌晨,你不要打电话给我,我要睡了。” 明天还有课要上,为这种事浪费睡眠时间,不太值得。 “慎秋……你真残忍……”季如安手上的青筋变得明显,水泥地上的沙砾像是天上掉落的星星,陪伴在他的周围。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 慎秋觉得季如安根本不会自杀,这样对世界上的人充满恨意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自杀?他只会抱怨命运不公,责骂世道不古人心难测,怎么也不会把错怪到自己头上。 可季如安的举动永远是荒谬的,无迹可寻的,很反常地做出他不该做的事情,比如自杀,比如……道歉。 “希望我死的那天,能不再是一个人。总是一个人生活,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个人生病,一个人吃药。当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受够了。” 感受不到幸福的原因,是因为想要的太多,而得到的太少,付出的和得到的有点不对等,这样入不敷出感情,只会越来越少。 电话两边都很安静,只有季如安一个人的絮语。 他好像说了很久,可又好像只有一点时间。 “我真的要死了,和我说再见吧。”他语气有些轻快,好像心情很愉悦,“你不挂断电话,所以我觉得我现在谢谢你。” 所有的死好像能断了某些联繫,然后彻底淹没在时间流速里。 跳楼前,他很坏心地不挂断电话。 他想让慎秋听着他跳楼的声音,听着他死去,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永远记住他。 唿啸的风声传进听筒,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在慎秋的耳边忽然炸开。 “……对……不起啊……” 一声小小的,微弱的道歉传进慎秋的耳朵,然后手机便断了联繫。 ——这句话好像来得太迟了……可说出来有点迫不得已,因为你不原谅,所以我才用死来道歉的。 并不是没有了未来,也不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更不觉得自己有错。就是觉得自己还活着,好像就对死去的慎秋有点不公平…… 总觉得别人对自己不公平,可自己好像对慎秋也很不公平。 公平这种事,找了太久找不到,就不是很想要了,把公平给另外一个人,好歹让他安生点。 异国的天空照旧明亮如昼,一个卑微的生命消失在地球上,像是无垠的大海少了一滴水,不会有人关心。 慎秋听着最后那一句道歉,然后看了看已经黑掉的屏幕,季如安先挂断了电话,也再也不会有回音了。 他手指有些僵硬,然后抬眸去看墙上挂着的钟表,黑暗的,看不清楚。只是眼睛跟着时针的足迹去移动,时间就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明天还要上课……”慎秋眼睛睁久了有点干,然后他把眼睛闭上躺了下去,整个人陷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缺爱到了极点,就像搁浅的鱼,一点水便能决定他的生死。如果季如安的父母不是抛弃他的话,那他也许会活得很好,而不是在这些氛围中变得扭曲。可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他已经死了。 这一夜,慎秋整夜难眠,房间好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里面被放进了各种各样的怪物进来,想要撕碎他。 季如安死前的模样隐约的出现在他的脑海,挥散不去。 直到第二天江揽云照例顺路过来接他的时候,慎秋只顾得上穿鞋拿书漱口洗脸,连头髮都没来得及梳,就急匆匆地跑了下来,逃离这个笼子。 楼下江揽云正在等他,看他一过来便笑着朝他招招手:“早……安。” 他话都没说完,慎秋一看到他就迎了上去,然后双手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松开,好像能从这里得到些许安全感。 他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那些声音清晰地为他构建了一个死亡画面,脑浆飞溅,血流满地,眼睛都还未闭上,只是神经反射,说了句话之后,灵魂从碎掉的躯壳中消散。 这些画面久久地留在他脑海里,阴森而又恐怖。 一直睡在被子里,动都不在动一下,似乎周围站了许许多多个季如安。 季如安想让慎秋记住他,他做到了,只不过用的是最可怕的手段。半夜让慎秋听见他跳楼自杀的过程,还有最后那一句对不起,心理压迫上强迫慎秋觉得,是自己逼死了他。 “什么情况,一大早就这么想我。”江揽云笑着回抱住了他,然后松开,想带他上车。 可慎秋抱得太紧,松不开。 这里是小区,周围没什么人,可司机还在等着,后视镜里也能看到两个人在车外,连上学时间都不管了。 慎秋主动松开了,然后上了车,之后也没开口说话。 江揽云是回来才看到那个留学生霸凌的新闻,里面的名字全都用的真名,他知道季如安被送出国了,也知道他的学校,新闻上说的的确是他。 可今天一早的新闻,就是他跳楼自杀的新闻,连登各版头条。估计今天学校里,也该传遍了。 “今天怎么了?怎么有点怪?”江揽云把手背贴到慎秋额头上,没发烧,体温很正常。 慎秋抓住那只贴在他额头的手,然后握得紧紧的。 也许以后他能走出来,可现在,不行。 昨天半夜才经歷的那些,他现在甚至走在哪儿,都觉得有双属于季如安的眼睛在窥视。 时间过得太短了,他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昨晚。 他手指上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然后松开江揽云的手指,觉得这些并不足够能让他感到安全。 他侧过身又重新抱住了江揽云,然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能推开我。”他有点怕,觉得身边就站着那个人。 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江揽云一动,他就瞳孔一缩:“不要推开我!”抱得更紧,心脏跳动得很快,恐慌以及忧虑。 “我不推开你。”江揽云安抚性顺着他背拍拍他。 总觉他现在这样,和季如安有关。季如安昨晚跳的楼,他今天就突然变得有些不寻常,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是季如安……昨晚找你了吗?” 江揽云猜得很准,一击必中。 慎秋本来因为他的安抚而刚刚有些松动的心又紧绷了起来,然后勐地收紧了手臂,离他更近,斜坐在座椅上,头埋在他颈窝。 他的反应让江揽云知道了真的是季如安。 可季如安已经出国了,为什么还要找慎秋…… 江揽云眉头拧着,正想着这些问题,慎秋突然就一口咬在了他脖颈上,牙齿轻轻地磨蹭了两下:“不要……生气……我就是抱一会而已。” 说的有点吐词不清。 可他真怕江揽云现在嫌他烦,想赶他走,所以这么讨好地做了,希望江揽云能好一点地对他。 第76页 顶着一头乱髮连梳都没来的及梳,想想也知道不讨喜。 江揽云正想着这件事,忽然被他的动作弄的什么都顾不得想了,拧着的眉蓦地松开,连腰后都痒了痒。 他手一搭一搭地拍着他背,让慎秋能平静下来。 幸好车内有挡板,不然司机就能看到后面的小动作了。 随着这些动作,慎秋才慢慢移开了牙齿,然后闷闷地抱住他。 江揽云扶着他肩让他坐好,然后就看见他已经红了的眼眶。慎秋连忙擦了擦,没什么眼泪,他只是担心有眼泪而已。 发觉自己的动作有点多余,慎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将手收到了背后。 在别人面前恐惧到流泪这种事既丢人又难堪,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他都能觉得季如安在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江揽云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哑然失笑,慎秋被他看得脸热,然后正过身不侧坐了,端端正正坐的安分,不去打扰他了。 江揽云看他的反应,心上好像有羽毛在撩拨一样。 有点想亲他,顺便揉揉他耳朵。 慎秋头髮觉得自己太乱了,他伸手捋了捋,然后偏头想问江揽云有没有镜子。江揽云怎么可能有镜子,慎秋现在变成了习惯性的什么都去问他。 “你带镜……” 眼睛一下子睁大,江揽云主动吻了他。 江揽云模样似乎也有点震惊,他本来只是想亲脸颊的。没想到居然亲到了…… 一瞬间醍醐灌顶般脸红的是江揽云自己,而不是慎秋。 “你、你转过来干吗?” 撸都撸过了,吻也吻过了,可现在忽然这么亲一下,还是如此纯情的少年心。 毕竟是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像星星那样吸引着自己。 目光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有主似的移动。 慎秋动作随便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唇,是在擦:“……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一下有没有带镜子……” 这动作伤了那颗扑通扑通的少年心:“你擦嘴干吗?很嫌弃我是吗?”他嘀嘀咕咕的,“我怎么可能有镜子啊。” 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他是余光看到然后故意转过来的……不解风情,这种场合说两句好点的也不会。 “不嫌弃。” 慎秋这么说,然后又舔了舔嘴唇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你看,我没有嫌弃。你别不喜欢我就行,我怎么都好。” 这话听着又让人舒坦又让人不舒坦。 舒坦的是前一句,不舒坦的是后一句。再一次印证了慎秋对他没有那方面喜欢的事实。 “以后直接说前一句就好,后一句太多了。”江揽云心里嘆了口气,表面上什么都没显出来,然后帮慎秋把头髮整理好。 “好。”慎秋答应得挺快。 - 到了学校的时候,班里同学都在讨论季如安的事情,毕竟现在他霸凌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国了,他还是育德以前的学生,为育德的百年声誉抹了黑。 几乎全校都知道他的丑事了,那些媒体连他曾经的霸凌史一起扒了出来。 这次季家少不了要帮季如安善后,他们无比后悔收养了这么一个孩子,手段阴狠,连留学出去也都不放过同学。 这也就算了,做的丑事登上了各大报刊,现在他们家的事情已经成了政界的笑柄。 季氏集团的股票最近连跌不少,许多对家都在隔岸观火,甚至想添把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些。 季东洲本来工作已经很多了,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别的事情,现在好了,所有事情全部压在他头上,他都需要去亲自善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血缘亲情的单薄以及季如安任性的举动让季东洲早已对他没了多少关心,他这次跳楼,警方也做了调查,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慎秋的。 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他杀,所有证据都表明他是自杀,各大媒体捕风捉影了些消息,就立刻开始散播。 畏罪自杀什么的,不想承担责任,所有人好像都想加入这场骂战,口诛笔伐再次把这个死人赐死一遍才甘愿。 季东洲从警方那才知道,季如安居然认识慎秋,这也让他注意到了,已经很久没去找他了。 他自己是在咖啡厅遇见的慎秋,那时候慎秋正忙着做电脑作业,眼睛只盯着屏幕,丝毫没把注意力给其他人。 季东洲撑着下巴,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下的那张少年感十足的脸庞,还未脱稚嫩的孩子模样,看上去显得很小。 他旁敲侧击地找了机会认识他,然后一步步接近他。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对十五岁以上的男孩产生兴趣,那张脸真的很吸引人,他装作一个好人的模样慢慢接近,路过帮他指出了电脑作业上的一个小漏洞。 那时候的慎秋还是江揽云,他刚开始还有些惊讶于自己的错误,然后朝他点了点头视作谢意。 季东洲顺手找人调查了江揽云的资料,然后知道了他的家庭住址,知道了他的电话号码,也知道了他的兴趣爱好。 一张招人的脸,有时候能带来些好处,可还有些时候,就是被这样的人盯上,然后打起了主意。 他就这么靠着这些信息,然后去接近江揽云。 江揽云眼光很厉害,能注意到不好的事,也能很好地远离这一切,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于周围人的眼光看得真。 季东洲游走政界,江揽云不太能一眼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可依着警惕心,他还是能很好地远离他。 可季东洲也从不拉近太多距离,只是从他那里知道点东西。 江揽云后来直接和他说的是自己有了女友,要经常陪女友,希望他能离远一点。可季东洲调查过后,才知道他根本没有什么女友,都是谎言。 季东洲这人没有当面问,只是婉转地提了句。 说到底政界大佬还是政界大佬,江揽云只能说已经分了,已经女友新找了男友,把他踹了。 后来季东洲就靠着这点想要关系更近一点,怎么说社会上的人总比校园学生脸皮厚,可江揽云实在烦不胜烦,怎么冷都不肯走,直接说了很烦他他第二天还像没事人一样。 还和江揽云套近乎,说什么重新帮他找女朋友,还说把旧人给忘干净了,好像和他很熟似的,脸皮厚如城墙。 季东洲看上的也没想到自己能对他感兴趣,他不喜欢江揽云的性子,可那张脸实在是太对他胃口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一张这么对胃口的脸。 实在捨不得随随便便放弃。 季东洲觉得,或许最近事情忙完,可以去找他一趟。 可现在的慎秋就不一定了。 因为那张脸让他少了许多无妄之灾,他从没经歷过江揽云经歷过的,也没有那么果断的性子。在长久的欺凌下甚至有些软弱,最近在江揽云的照顾下,才好了许多。 第40章 全校到处都在讨论这些, 不过热度只能差不多持续一段时间而已,所有人的心会全部归到学习上去, 期中结束,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期末考了。 第77页 陈阿渡之前的同桌和老师请了假,在实验室做各个实验,最近有一场全国的比赛, 老师很重视这一场比赛,赢了有名校的优先选择权。 如果赢了前三名,就可以直接跳过高三, 升入比赛中的名额大学,每一个学校都是育德学生引以为豪无比憧憬的大学。 因为是化学比赛,而她同桌的化学水平尤为突出,想要藉此沖一把直接升入大学,他希望陈阿渡也能试一场。 现在化学老师也过来找了一趟慎秋, 她是一个个找前几名的, 想问问他们的想法。这次的比赛名额一班有三名,一班在各个比赛方面都有优先权。二班只有两名, 其余班级由学生比赛选出一名, 人员是在学校内部严格挑选的。 江揽云自然不在话下,他不管哪一项都优于同龄人的水平。可慎秋不太一定,他偏科在语文英语, 另外几科稍弱。 前三名可以挑选学校,贊助的大学里面有一个是毕识大学,是慎秋从小到大最想去的一个学校, 几乎是全国学生梦想的大学。 一般来说,育德高中的父母会让他们选择国外大学或者是国内大学,如果偏科重一些,或是有艺术特长,就会选择出国留学。毕竟可以现在国内大学学习,优异的会做交换生以学校的名义出国交流,也都是顶级大学,这个选择对于育德学生来说,无异于是最好的。 这场考试,一班的名额一共三个,江揽云,慎秋,和陈阿渡以前的同桌谢安然。谢安然自然想拉陈阿渡一把。 可陈阿渡扶不上来,她偏科比慎秋要严重得多,化学只有英语的一半分,这么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提的上来。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这个比赛,她父母已经帮她准备好了学校,她是出国念书,现在才高二,时间绰绰有余。 化学老师找了慎秋之后又去找了江揽云,也都和他说了这个问题。 这毕竟是全国的比赛,不识本校的比赛,谁知道会有多少出类拔萃的少年少女和他们一同比赛,争夺第一的名额,一定要重视。 慎秋趴在座位上,本来以为可以着手准备期末,现在突如其来的事情再一次让他感觉到了压力。他化学成绩一直都不是第一名,而这比赛是化学比赛,如果是物理他还能稍微打起精神。 死去人的灵魂就变成了鬼,幽灵一般绕在他脑海里。他想了很多东西,额头直冒冷汗,对即将到来的化学比赛有了更大的压力。 江揽云还没回来,化学老师正和他说着,考试很灵活,开放性很强,书上的内容基本上用不到多少,基础打牢还得加强外延拓宽。 等他回来就看见正在角落长蘑菇的某个人,一看就是在为考试紧张。 “是因为比赛吗?” “……全国那么多人……比赛那么难……我化学还不好……”慎秋长长地嘆了口气,然后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又沉重了几分。 “我教你化学,怎么样?你晚上去我家。” 江揽云说的条件还是挺诱人的,慎秋没去过他家,化学也不如他,可他有点犹豫:“比赛场上我们是对手,第一名也只有一个……” “不是要争夺第一名,是前三名都可以选择学校的,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 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一想到如果会分开一年,慎秋就觉得自己可能像少了零件的机械一样转动不了。 他忽然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就又把江揽云的身份在心里抬了好几阶。想了想他要离开,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想念了。 慎秋觉得江揽云挺磨人的,也有小性子,就这样他还不讨厌江揽云,他就觉得自己和他很合拍。 江揽云要是知道慎秋这么想他,肯定要跳脚,然后又在心里哼哼唧唧半天,嘴上说话也磨磨唧唧半天,可也不主动和他说。 慎秋不是什么主动的人,江揽云很希望慎秋什么都主动问,然后等着他问。这样就造成了很多慎秋搞不懂的局面,变成了误会,觉得江揽云小性子多。 “你想上什么学校?”慎秋问。 江揽云不知道慎秋想上什么学校,所以随便报了一个,和慎秋的理想学校有了偏差。 很明显看到那人表情有点崩,江揽云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有点不好的预感。 慎秋觉得他想上的学校和自己不一样,那就不合拍了,那地位又下降一阶。 短短几秒,江揽云的地位又升又降。 “你又想了什么,为什么觉得你好像想了很多似的……”连对我的眼神也变了又变,这样还真让人紧张。 慎秋安抚他:“没事,我们去实验室吧。” 和老师请个假就好,现在比赛最重要,谢安然早就不在座位上了。 育德学校实验室很多,他们俩找了个没人的,然后一点点拓展新的实验,整个实验室都是两个人认真的氛围。 慎秋搞不懂的东西,江揽云顺便指导两句,然后他就茅塞顿开了,总觉得江揽云真是无比聪明,什么都懂。 江揽云丝毫不谦虚,反正第一名的位置肯定是给他留着的。 一直到晚上放学,他都还沉浸在实验里。 外面的天早已黑了,学校内的路灯照着小路上粉白的瓷砖,反射出点点微亮。教室内大多数还没关灯,最后一节自习已经快结束了。 “慎秋,现在太迟了,明天再来。”江揽云晃了晃他肩让他注意时间,书包还在教室,东西估计还没整理。 “……哦。”慎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他们回了教室,把作业带上,然后才下楼出校门,作业的量老师不会布置很多,直接给他们减半了,比赛第一。 “第一次书包这么轻。”慎秋感嘆了一句。 他扒着窗外看看一瞬而过的树木风景,他都快忘了这次去的是江揽云家,一下子想起来,顿时有些紧张。 “你家里有人吗?你家人允许带同学回家过夜吗?”他怕到时候人家父母表面不说,心里却不欢迎他的到来。 “没事,他们挺开明的。”江揽云现在的父母对他管的可谓是很松很松了,以前一直很严厉,直到那次自杀被发现。 两个人完全换了个态度,毕竟他们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再逼了,他只要好好的,其余没什么要求。 江揽云的母亲是一直是全职太太,而江揽云的父亲总是很忙碌。现在晚上在家能看到的就只有江母了。 她个性不太张扬,待人亲切。 但据说她年轻的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是一位打遍全校无敌手的一位半社会人物。 曾经有一次帮人打架,找错了人,直接找上了另一个学校的校霸。那人不想和她打,然后她就觉得那人嚣张,找了理由也要和他打,最后两个人一起进了医院,校霸躺了一周,她躺了三天。 打出来的交情,江父和江母就是这么认识的。 两个校霸连谈恋爱都和别人不一样。偷偷摸摸谈,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之后就被发现了。老师找了两家人,女孩子精神,男孩子高挑痞气,互见了对方家人都觉得条件还不错,就直接订了婚。 第78页 从偷偷摸摸到光明正大,隔壁校霸搬进了同一个校园,高调展示其他人咬牙切齿的爱情。说到底也是一时新鲜过了,江父当时过了几年,在大二的时候噼腿了,不仅噼腿,还被人带出去嫖了。 江母找了一帮子人,把江父的肋骨打断了三条,然后在他住院期间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干干脆脆提了分手,不结婚了,爱跟谁结跟谁结。 江父抖m症犯了,觉得断掉的那三根肋骨像是回到了初恋的感觉。可初恋没了,因为他噼腿把人给噼没了。 然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人哭回来了,曾经的校霸风光不再,只剩下一个被调教良好的老婆奴,唯江母是从。 两个人不会教孩子,给了孩子太大的压力,虎妈虎爸的棍棒教育,让一个优秀的艺术家陨落了。然后他们才开始慢慢反思,也在调整自己的性格和教育孩子的方法,无奈太迟了。 车窗外的天黑黝黝的,没多少星星。 车停了下来,江揽云把车门打开出去,慎秋也跟在后面:“我什么都没准备,会不会你妈妈对我印象不太好?” “只是一起来做作业而已,又不是专程来看她的,不用带礼物。对了,见到她记得叫姐姐,不要叫其他的。她表面上不在乎,心里会很高兴的。”江揽云提醒他。 年龄都快四十了,江母还有一颗少女心。年轻时候校霸的影子不表现在面上,还藏在心里呢,偶尔露出点尾巴,被江揽云注意到了。 慎秋记住了,然后在心里默念两遍才跟着江揽云进去。 江母在一楼等儿子放学,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见他一过来,就立刻接下了他的书包,看到了他旁边的慎秋。 “今天的同学来家里玩吗?”江母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手,“先吃点水果,等会儿再上楼做作业。” 江母每天的事情无非就是逛街,买买买,和她的小姐妹们聚聚餐,喝喝下午茶什么的,可这日子久了也容易腻。 儿子从来不肯陪她,原先两个人的矛盾很深,现在她觉得自己在慢慢改,儿子也和她的关系一点点近了。 努力也是有成果的。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到点我会下来吃饭,不用等我。” 江母闻言有些失望,转而看了看他旁边的同学。 慎秋站在一旁,手指藏在背后,看到她望过来的目光急忙接到:“姐姐好!我是江揽云的同学慎秋,今天打扰了!”然后还鞠了一躬。 这一本正经的态度逗笑了江母,她手捂住嘴巴眉眼含笑:“这孩子真是可爱,况且我这年纪哪还能是你姐姐。” 她看着这孩子喜欢得紧,满脸年轻的胶原蛋白,一口一个姐姐喊得脆生生的,一点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吃水果吗?”她关切地看着慎秋,“放学这么迟肯定饿了吧,过来陪阿姨吃一点。”水果都是她亲自切的,厨房杀手能做的只有这么点事了。 “谢谢姐姐。” 江母笑得连眼尾都好像多了几条细纹:“真乖。”看别人家的孩子真是哪哪都好,对自己孩子总是比对别人严厉些。 “要不你先上楼写作业吧,我等会儿就来。”慎秋看之前江揽云拒绝了江母,立刻端给了他一个台阶。 在江母面前不用像在阮静面前那么紧张,怕暴露身份,慎秋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江揽云点点头:“吃完了记得快点上来,作业不少。我房间在二楼第三个房间。” “好。” 这还是江揽云第一次带同学回家,江母拉着他坐下,然后给他吃水果,看得出来做的很用心,至少方块切得都很整齐。 给江揽云准备的,现在便宜了慎秋。 江母喜欢乖孩子,慎秋的长相又甚得她心,眼睛像猫一样又圆又有神,看上去非常讨喜。 “好不好吃?” 慎秋连忙把嘴里咬的东西咽下去:“好吃。” 江母看着他,就露出了慈母一样的笑容,她问:“和我们小云关系很好吧?他很少带朋友回来的。” “很好。”这话说出来跟炫耀似的,慎秋有点不好意思。 “小云平常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和同学交流,朋友多吗?”说到底江母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儿子。 “他人缘很好的,经常有人在班上找他出去。”慎秋大夸特夸,“喜欢他的人很多的。” “是吗?”江母起了八卦心,“他有什么迹象吗?比如有了个女朋友什么的,他有没有和你说说他喜欢哪个女生?” 慎秋手上动作停了下,仔细想了想才说:“……他没和我说过他喜欢哪个女生。” 两个人共同朋友只有一个陈阿渡是女生,但陈阿渡很明显喜欢她曾经同桌谢安然,耳朵尖都藏不住喜欢。 江母听了这些话还有些失望:“这年纪哪个不谈恋爱啊,偷偷谈也行啊,马上上大学了还不谈恋爱,没什么经歷容易被骗啊。” 她的态度和阮静完全相反,阮静不贊成过早谈恋爱,而她是希望越早越好,两个可爱的孩子谈恋爱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和江父也是校园情侣到了现在。 她把目光转回到慎秋身上,然后好奇起来:“你有喜欢的人吗?” 对着长辈说这种事,慎秋脸红了。 “……还没有……” 江母惊嘆了一声,江揽云居然有一个这么可爱的朋友。她揉了揉慎秋的头髮:“那我不问就是了,不打扰你们两个做作业了,你快上楼去吧,小云应该也在等你。” “那我先走了,您也吃点吧。”慎秋拿起书包,然后朝江母微微颔首,然后才离开。 江母年轻的时候很爱这种书生气的乖巧男孩子,上学的时候觊觎班里学习委员很久,可惜最后是和江父在一起的。 两个流氓谈恋爱,完全不诗意,江父浪漫指数为零。 江母嘆了口气,一点也不知道披着书生气壳子的慎秋浪漫指数也为零,对待感情这方面就是个木头桩子。 慎秋背着书包上了楼,找到了江揽云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他才打开房门。 房间很大,装潢摆设极简风,干净又很有线条感,一眼看上去非常舒服。 江揽云特地给他拿了个椅子:“坐吧,写完作业还得练化学。三天内,帮你提高二十分,拓展训练一个个练习。” 慎秋基础很牢,只不过不灵活,江揽云要教他的,就是灵活使用这些基础。 一步步教他,先拿一道拓展大题给慎秋做,然后在某些地方稍微引导一下。 作业加拓展训练写完已经很迟了,估计江揽云得自己去热夜宵。 慎秋打了个哈欠,拿着的笔一直在演算,凝神去做题。江揽云在这方面很严厉,他必须帮慎秋提高成绩,这可是关乎一年的事情,慎秋这次追不上就代表如果没有其他机会就要一直和他隔一整个年级。 第79页 好在慎秋也一点就通,用不着多过烦恼。 好不容易一切整顿完毕,慎秋困得连晚饭都不想吃了,之前吃了不少水果,拓展练习中途还去上了一次厕所。 “江揽云,我不想吃饭了。”慎秋倒在他床上,动也不想动,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整个人像捆住了似的扔在床上。 “那我给你端上来吧,吃点再睡,而且你还没洗澡。” “……我不想洗澡……”慎秋闭着眼睛,脑力劳动使用太多,只想立刻睡觉。 “不行,太邋遢了,不洗澡不允许上我的床。”江揽云下了命令。 慎秋任劳任怨地爬起来:“磨人精,还说别人邋遢……”这话他偷偷说的,没想让江揽云听见,准备自产自销地抱怨两句。 可那耳朵好的像顺风耳似的人立刻就问了:“什么人精,你在说我坏话是不是?等我走远点说也行啊,当面说很容易被主人发现。” 慎秋现在人有点懒洋洋的,可脑筋转得飞快,哄江揽云一流。 他马上就换了个词:“我说的是迷人精,你刚刚真的是顶级帅气。” 他还特地敷衍地竖了竖大拇指,然后起床把鞋子穿起来,准备去洗澡,之后再睡觉。 可江揽云就吃这一套,他整个人呆住,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嘴角止不住地翘起。 迷人精,这词真是怪得不行。 好听。 江揽云跟在慎秋后面,抱着他腰上去索吻:“亲一下,一下就行,我就让你去洗澡了。” “那你帮我准备衣服。”这话跟交换条件似的。 “恩。” 然后就收到了一个覆上来的轻吻。 慎秋再次敷衍地完成,不知道被亲的那位江揽云有多高兴,心底似乎有春雨啪嗒啪嗒地滴在早春的花苞上盛开绽放。 慎秋只觉得现在很困,像是下一秒就能立刻睡着:“好了好了,我要去洗澡了,你也快下楼吃饭吧,不用帮我带了。” 江揽云有些失望地松开手:“有这么急么……” “你刚刚还说我邋遢,不让我上床睡觉。”慎秋接了一句。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那我下楼了。” 慎秋就是一个对感情很冷漠的人,那种感觉很清晰,他走的时候期待慎秋能不那么冷漠,能留他两句。 “对了。”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江揽云有些惊喜的转身:“需要我帮你带点吃的吗?” 慎秋眼睛都快困得睁不开了,连洗澡都很不想去,更别说注意身边人的心情:“我的衣服,要不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拿,就不麻烦你了。” “……”江揽云哦了一声,“还是我帮你拿吧,你直接去洗就行。” “那就谢谢啦。”慎秋笑了笑,然后从他身边绕过去。 江母端了牛奶上来,就看见自己落寞的儿子站在那。 “怎么站在这里,”她拿了杯牛奶递给他,“小秋呢?” “他在洗澡,”江揽云接下江母手上的托盘,“我放桌上等他出来再喝吧,先帮他拿衣服。” “还吃晚饭吗?我让人帮你热热。” 江揽云抬了抬端着牛奶杯的手:“我喝这个就好。”他刚才突然就不饿了,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 江母看他不愿意吃,也就不强迫他:“那我下楼了。” “恩,慢走。” - 慎秋洗完澡出来困意消散了些,可还是很浓。他从淋浴间出来,然后把浴袍脱下来换上睡衣,看见江揽云坐在书桌旁喝牛奶,略迟钝地问了一句:“你回来啦?” “你喝吗?还有一杯。”江揽云指了指旁边的,“我去洗澡了,你把头髮吹干了就快睡吧。” “哦。”慎秋端起杯子,一边擦头一边喝,慢慢地就仰着头,牛奶没喝完,唇边沾了点奶渍,他随手擦了擦,然后就坐在床边睡着了。 等江揽云回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副光景。 他帮慎秋把人塞进被子里,然后在他头髮底下垫了张毛巾,让他歪着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开了最小的风帮他把头髮吹干。 噪音很低,慎秋觉得很舒服,暖风偶尔扫进脖颈间的感觉让他很喜欢。 “你在帮我吹头髮吗?”慎秋醒着又像睡着,问得声音轻飘飘的。 “是啊,我在化一块冰。” 江揽云赌气似的按住他脑袋,让他动也不能动,然后两只手指捏住他脸颊,慎秋的嘴“吧嗒”地张开,成了o状。 慎秋无意识地转了转脑袋,想把那只作恶的手弄开,可睡得迷迷煳煳,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 然后这意识不清的傢伙又不知死活地说了句:“磨人精。” 这次江揽云听到了,还清清楚楚的,原来慎秋之前说的坏话是这个,根本不是什么迷人精。 第41章 “慎秋!” 江揽云现在很气。 躺着的那人从睡梦中惊醒, 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了?”他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发现什么事都没有之后就又倒下了, 脑袋枕在江揽云腿间,还蹭了蹭。 “不许睡,睁眼。”江揽云把腿从他脑袋底下抽出来,然后坐在一边, 问,“我很磨人吗?” 这话自己说出来很怪,好像在质问些什么。江揽云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向那两个字开始发展了, 不由得有些脸热。 慎秋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他抬起手帮江揽云顺了顺毛:“好啦睡吧,现在太迟了,什么事都明天说吧,我……很……”困。 话没说完就又睡着了。 江揽云现在很想把他摇醒, 然后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烦到他了, 想问很多,总之就是要把所有都问一遍才甘愿。 可醒着的慎秋怎么可能说实话, 必须现在问。 江揽云靠到他耳边, 小声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慎秋感觉耳边是江揽云的声音:“……什么……问题啊?”他趴着,脸侧着压着床板。 “你喜欢江揽云还是讨厌江揽云?还是觉得他很烦?有很多缺点吗?是不是有点对你太严厉了?” 他一下子说了不少,假装自己是别人过来问他的, 反正慎秋现在睡着不清醒。 慎秋哼了两句视作听见了,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不是江揽云吗。 他懒懒地睁开眼, 就看见离他很近准备问出些什么的江揽云:“那个,你直接说‘我’不就好了嘛,问我觉不觉得你严厉,干嘛这种问法。” 他转身抱住了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脸底下,床板硌得人脸疼。 被戳穿的江揽云:“……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只是很困,还没有神志不清,连和我说话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慎秋笑了笑,然后拽拽他衣角让他躺下。 第80页 江揽云表情变了又变,注意力就被衣角的小动作扰了去:“我衣角很好玩?比我还重要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说漏嘴了,把你说我的坏话吐出来了?” “什么?”慎秋一惊,“有吗?” 难怪他现在还不睡,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自己可能要因为说人坏话暴露而吃不了兜着走了。 江揽云斜睨了他一眼:“你是鱼的记忆?” 慎秋歉意地笑笑,马上态度变好:“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你既然说了,那就是我的错。别当真,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错了,你可以睡多一点床。” 他往旁边移了移,给江揽云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 “睡吧睡吧。”慎秋扑过去给他把床单抚平,然后忙不迭地滚到床脚落,把位置让给他,样子着实有些可怜可爱。 江揽云看着他的举动,每次他都很快道歉,吵也吵不起来。 好好说,他根本不会去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好像可怜兮兮的,心疼完了之后自己又被气的不行。 “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什么方法都可以。”慎秋在床边滚了滚,困意已经没了,像爬虫似的从被单上蠕过去,“小云……” 后面尾音还娘兮兮地抖了一下,让江揽云瞬间鸡皮疙瘩直冒:“你、你干嘛这么喊我……”事出必有妖,反常的很,让江揽云直觉不妙。 “刚才姐姐就是这么喊你的,所以让你感觉亲切一点。”慎秋眯着眼睛用脸蹭了蹭他掌心,很变态地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江揽云顿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姐姐是谁,自己教他的称唿,到现在还没改。 只不过现在是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慎秋如果喊江母姐姐,那他就是江揽云小叔,有点占他便宜,不过慎秋应该注意不到这一点。 江揽云面色缓和了不少,觉得慎秋至少是听他话的,没那么反抗他:“你闻我手干什么,有味道吗?” “香。”慎秋点了点头,“和我一样的沐浴液的味道。” 他把江揽云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勐嗅了一下,然后满足地揉了揉。 “你手好软。”慎秋越摸越捨不得放开,觉得他一个大男生的手怎么那么温润细滑,一点瑕疵都没有,手也很大,甚至可以盖住自己大半个脸。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在民宿那天的场景,江揽云帮他撸的场景,他的手好像有魔力似的,能很快让他非常舒服。 慎秋抿了抿唇,想让他再弄一次。 可又觉得说出这个请求实在有点不要脸,他帮自己一次就够了,但还得帮自己第二次,第三次,再提出来怎么也不会答应了吧。 他只能把这话咽进肚子里,然后一个劲地蹭他的手掌,鼻子眼睛嘴唇全都蹭了好几遍,手指修长白净,不像自己,手指比他短了一截。 单看还是不错的,但和江揽云比起来,那都不是手了,是四根小胡萝蔔。 江揽云被他的态度弄得心情好了不少,觉得自己手掌底下是只猫,那自己的手当帕子似的擦脸。 他坏心地用食指和中指捏住慎秋的鼻子:“不许动。” 慎秋就动也不动了,透过指缝看见灯光底下的江揽云笑着的脸像他那双手一样迷人,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他失神地看了会儿,江揽云看他没反应,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马上松开了手指,就看见躺着的人痴痴地看着他。 呆得不行。 “傻了?”江揽云戳戳他鼻尖。 慎秋这才回过神,他说话很直白:“没,就是刚才觉得你太好看了,也觉得我认识这么好看的人,觉得不太真实。” 慎秋的商业吹捧一级棒,饶是江揽云也受不了,他崩着表情倒进了被子里,然后一动不动像尊雕像:“别吹我,我会不好意思。” 慎秋新奇地看着他,然后刨开被子把江揽云捞出来,过程像是寻宝一样:“不要,给我看你的脸,我想看你脸红的反应。” 一张正太脸底下藏着一个变态大叔的心。 等慎秋将人捞出来,江揽云就立刻拿枕头挡住了脸:“不要,我拒绝。” 慎秋口气霸道得很:“由不得你不要。”他拽开枕头,然后努力想把江揽云反应很快挡住脸的手指扒拉开。 江揽云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在这些过程中脸愈发热起来。心跳频率像被狼追着的鹿,撒开了蹄子狂奔在草原上。 慎秋在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扒开了,用力握着他两个手腕按在床单上:“你不要反抗,我怕我力气用多了,反而容易伤到你,那就不好了。” 慎秋书生皮子下的狼还没等慢慢露出全部的尾巴,就被一下子揪住了。无知无畏的慎秋,各种反应都真实到不行。 “你现在好色情。” 没等江揽云的话音落下去,慎秋拿开了他的手看见他被自己弄得凌乱的头髮,还有瞳仁里自己的脸。自己好像在强迫他,还勒着人两只手腕不让人动。 江揽云眼中的慎秋有些气喘吁吁的,额头一层薄汗,眼睛亮晶晶的,在为自己的举动而感觉到兴奋。 江揽云偏过头:“看够了吧。” 慎秋看着他的反应,像是被丘比特剎那击中了心脏,脸色瞬间爆红,厚脸皮开始瓦解。 他很快松开了江揽云的手腕,从他身上下去。 然后哼哧哼哧到床脚种蘑菇去了。 慎秋的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从脸红到耳根,脖颈都泛着浅浅的一层薄红:好好看……好好看……我不色情……不色情…… 他默默给自己洗脑,然后又露出一双眼睛去偷窥江揽云。一抬眼,就撞进了另一个人湖光秋色的眸子里。 慎秋像刺猬似的瞬间缩成一个球,双手抱着膝盖低头怎么也不肯抬了。然后唿吸声就逐渐重了起来。 比江揽云说的色情还要色情,仅仅是一眼,慎秋就已经起来了。 他连看也不敢看江揽云,怕自己又做出些什么不要脸不要皮求人帮撸的事情。 被那只箭射中了的缘故,他现在觉得江揽云好像能发光,星星似的惹人。 以前各种不来电,觉得他行为不撩人。现在几乎是觉得他哪哪都像他以前哄他玩时说的那些话,哪哪都好,特别让自己喜欢。 之前欲气上头,还拽着人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都觉得没什么。 现在觉得自己还真没法形容,连尿尿的地方都硬要别人摸,比变态还变态,流氓还流氓,不对,流氓都干不来这种事。 一见钟情这种事,并不是要第一面,而是某个瞬间,江揽云忽然吸引到了他。 慎秋在心里唾骂自己两句,可却感觉到了有人在揉他的头。 江揽云轻咳一声:“那个,我不怪你,不用躲着。” 慎秋勐地抬头:“真的吗?” 江揽云弹了下他脑门:“当然。” 第81页 慎秋心一颤,然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可又各种想动不敢动,矜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要撩我了,我怕我把持不住。” 他揉揉脑门,本来可以对江揽云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可现在都不好意思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许过一阵就好了,他想。 江揽云唇角勾起,把持不住?他什么时候把持得住自己了? 扑上来又摸又蹭的人转眼就把自己推干净了,怎么着也不肯承认刚才那位是自己,眼神像是祈祷一样认真,表示自己并无半分虚言。 “心中想的是什么,眼里看到的就是什么,我觉得我很无辜,明明是你自己想太多,是不是?” 慎秋被他说的心下一紧,他又去瞄了瞄江揽云,好像的确。 江揽云什么都没干,一直是自己倒贴。现在又对他自作多情,暴露了自己想的不堪入目的真相。 他刚刚是想到了江揽云帮自己撸的场景,可那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我、我我没想那些。”慎秋梗着脖子,红着脸解释,“我看你手而已……其余什么都没有,没有!你别多想,我人没、没那么变态,没想把你怎么样。” 一句话卡了半天,汗都急出来了。 他现在不是担心江揽云误会他是变态,而是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和变态搭上边了,只能赶快挽救挽救形象。 下面还涨着,这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江揽云怎么可能没发现,他从慎秋的身后抱住他,然后讲手伸进了他宽松的睡裤里面,只感觉怀里的人在他碰上的时候像触电一样勐地一颤。 “我、我我不用你帮!” 话是这么说,可人还是诚实地很。 那种感觉很让他留恋,而且那只手是江揽云的,是修长的细腻的手,一想到这,刚才给他蹭脸的那双手在帮他撸,慎秋比刚才还要兴奋了。 江揽云只是伸了进去,并没有动作,慎秋哼哼唧唧的,又难得脸皮薄了一次,不好意思直说。只是用底下那东西去蹭江揽云的掌心,有些哀求的意味。 “你……你动一动……”他实在忍不了了,偏过头讨好地亲了亲他脸颊,“我很快就好的,不用花你多久,快、快一点。” 江揽云闻言倒是帮了他,然而却磨的人心痒痒的。动作忽急忽缓地,兴致刚一上来快要出来的时候又立刻慢了动作,不急不缓地动作。 慎秋被磨得快要疯了,简直想抓着江揽云的手去动作,眼角被逼出了泪:“你、你太过分了,耍别人玩。”命根子还握在别人手里,他动也不敢动。 江揽云唿吸洒在他耳边,语气有点低沉:“你之前还说我磨人来着,我和你说话你还睡着了,不给点教训你记不住。”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也记住了。我不要教训,我现在很难受。”慎秋的声音带了些许哭腔,猫抓似的惹人心痒。 他说的好像真的记住了似的,可床上的事,一概都不算数。 好在江揽云还是帮他弄出来了,慎秋泄了之后就开始躲他,活脱脱一个渣男形象:“我去上厕所,你、你先睡吧。” 但慎秋这次真的不是想逃,他是无颜面对江揽云。 临走时还不忘带了手机,他得给一个人打电话问问,现在心里很乱,冒出来很多莫名其妙的感情。 “你怎么带手机,要去很久吗?” “对对对,我要很迟,你先睡吧。” 然后江揽云就被一个人丢在了屋子里。 屋内瞬时见安静了下来,连一点动静都听不见,悄无声息地,连空气的流速都好像变慢了。 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慎秋连射出来的东西都还没擦,自己的掌心还残留些许白色的粘稠,可这东西的主人却跑了,好像在躲着自己。 是自己做得太过了吗? 他拿了张抽纸,把自己掌心里的东西擦干净。 慎秋不喜欢他,在慢慢知道这些行为后,肯定会受不了,而且觉得别扭,可也只是图一时爽快,才让他上了手。 总觉得想要轻而易举地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很难,有点在痴心妄想。 只要慢慢接近就好了吗?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慎秋对他很放心,但也仅限于放心的程度,再深一层就没有了。 真的很想让他也喜欢自己,可这种东西强求不来,想抓住的东西好像总是能从自己指缝熘出去,然后剎那消失于无。 真怕再一次让慎秋从自己身边消失。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执念,深藏在骨子里,从在福利院里慎秋被意外而烧伤开始。 - 慎秋坐在未掀盖的马桶上,想了半天才给祁星衍打了个电话。 他觉得祁星衍懂得很多,也觉得江揽云懂得很多,可现在江揽云那根本没办法去问,只有祁星衍可以问了。 祁星衍那里的天黑的很晚很晚,凌晨两点才是标准的睡眠时间。 电话被接通的很慢,祁星衍也存了他的号码,那头的声音还很愉快,四周满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小弟弟,有什么事啊?” 他捂着一只耳朵去听慎秋的声音,然后不耐烦地推开身边的趁着灯光暗对他动手动脚的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那里很忙吗?” 祁星衍笑了笑:“不,我现在很轻松,过来放松放松而已,空闲得很。你找我什么事?你那里应该天早黑了吧,现在这个点来找我……情感问题?” 慎秋隔着话筒听他撩人的尾音,就有点脸红:“……我不知道……” “那是什么事?”祁星衍对他耐心得很,手指搭在沙发上。 “……我今天第一次发现,我周围有一个人长得很好看,而且是特别好看,一下子就能晃花人眼的那种了……以前都没这么觉得……” “所以……你觉得他还不错是吧?想追?”祁星衍一语道出,现在小年轻的心思他还是能猜猜的。 “……也许吧,但也许是别的,我搞不清,所以才想问你的。” “你在什么情况下觉得他好看的?” 慎秋回忆着刚才的场景:“是我勒他手腕的时候,还有……还有他帮我的时候。”剩下那些话他没好意思说,这怎么说,太私人了。 “你勒他?” 祁星衍真觉得人不可貌相,慎秋看上去学生气很重,没想到还有如此举动:“你觉得好看的那个人是江揽云吗?” 两个人一起来旅游的,说没什么他都不信。 “是……是他。” “那不就好了。”祁星衍见过江揽云,慎秋怎么可能勒的动他,肯定是他愿意的情况下,估计是慎秋和他闹着玩的时候勒的。 “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的,你们那个年纪,一瞬间忽然动心也很正常,不过这种东西一瞬而过,也许下一秒你看他就没那么好看了。” 第82页 祁星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最近有个大佬的小弟找上他,他还以为是惹事了。 没想到居然是那位大佬看上他了,直接给了大手笔的包养费,包了祁星衍三年。 他都二十八了,天天这么下去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天上突然砸下了一个馅饼,那么高的包养费,就算是想拒绝,为了钱也妥协了。 陪一个人睡三年就有那么多钱拿,自己陪无数个人睡还就赚得不足一个零头,何乐而不为。 那大佬就是在这酒吧看上他的,觉得他身段好,妆浓卸下来也能看,长得不错,很合眼,就包了他。 “你是说我会很快就觉得他不好看的意思吗?”慎秋还是有点疑惑。 听祁星衍说,这是一瞬间的事情,好像真是这么回事。除了刚才那一刻,剩下他什么时候也没觉得他好看到惊人的地步。 “那倒不一定,得看你。” “看我?” 祁星衍恩了一声。 瞎子都能看出来江揽云喜欢慎秋,自己带着他们玩的时候,慎秋和自己多说两句话江揽云都不高兴。 但慎秋喜不喜欢江揽云就是其次了。就像现在,他连这方面的事情还要问自己,很明显是迷茫的。 喜欢和喜欢是不同的,明明都是一样的两个字,可完全不一样。慎秋之前也说了很多个喜欢,可那和“爱”要差了好多好多。 祁星衍正想接着说些什么,可祁星繁找过来了,他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你答应那人的包养了?” 祁星衍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舒服:“有钱赚我干嘛不干?”他转头想和慎秋说两句,自己准备先挂了,可祁星繁上来就拽着他手把他拉出去:“不准。” “你不准有个屁用,我自己不要吃饭?你不上学?拉姆的病你给钱?”他挣扎着想松开,可根本松不开,“放开我!” 慎秋听着那边的动静顿时紧张了起来:“星衍?” 祁星衍喘了口气,说了句:“没事,我先挂了,有空再打给我吧。” 之后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第42章 江揽云敲了敲门, 示意自己在门口:“你不是在上厕所吗?” 他听见了刚才慎秋喊的那个名字,顿时脸色就不太好看。做完那种事之后逃出来给祁星衍打电话, 自己就这么不受他待见? 慎秋连忙把手机藏到口袋里:“我、我是在上厕所啊。”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上厕所连裤子都没解开,马桶盖也没掀开,坐在上面给人打电话。明显就不是来上厕所的,只是在尿遁而已。 他就是在躲着自己。 江揽云把门替他关起来, 口气不怎么好:“你别回来了,呆厕所里和祁星衍一起聊到天亮吧。”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 “江揽云!” 慎秋睁大了眼睛, 没料到他在门口,急忙奔过去要开门,厕所门只是关起来了,并没有锁。可要打开门就慢了不少。 江揽云直接回了房间,本来想说话的心思也全部消失。刚才没吃晚饭, 现在肚子现在很空, 可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都吃不下, 干脆直接睡觉, 一件事也不想理睬。 每天为慎秋想办法,就连全国比赛都带他回家复习,所有事情一律以他为先, 期中考前耗了很久帮他找父母资料,可简一朗一句话就让他信了。自己带他去旅游,他倒好, 全程忽略自己,找了个新朋友。现在自己帮他撸完,他射完就翻脸不认人,偷跑去厕所给祁星衍打电话,完全不顾自己。 这样子把自己放的太低,根本没人会珍惜,只会变本加厉,让被宠着的人愈加放肆。 不算还好,一算江揽云才发现,慎秋对他居然这么忽略,连新朋友都不如。只把他当个玩物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怎么弄怎么弄,不想弄了就走得远远的,留他一个人。 慎秋在门口敲门:“江揽云!开门!放我进去吧,我只是打个电话问问问题而已,别怪我好不好?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打电话了。” 他连敲门的声音都不敢太大,江母肯定睡着了,要是被吵醒了就不好了,他还在走廊上不被允许进门,穿着睡衣,还有点冷。 ——打电话问问题,说出来谁信。那种情况才刚结束之后就立刻有了问题?还必须去问祁星衍的问题,自己不能问?需要找别人? 而且慎秋现在就是在转移注意力,自己什么时候不让他打电话了?这么说出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把他撇干净了。 “小云……求求你了……让我进去吧,如果走廊现在来个人怎么办?”慎秋敲了半天不见门开,又坐到地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门。 慎秋嘆了一口气,这哪是喜欢,分明就是讨厌,祁星衍肯定是怕他心情不好哄的他,要是真喜欢,怎么会连门都不让自己进。 “云云……” “江江……” “揽云……” 慎秋现下真的是抓心挠肝地想进门,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张纸,从门缝里飘进去,把江揽云给摇起来,质问两句。 “别那么叫我。” 江揽云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背着光居高临下看他:“别吵了,今天睡一晚,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既然想着法也想躲我,那就不如谁也别搭理谁,从现在开始。” 跟小学生同桌条约一样,可江揽云是很认真说出来的,他现在在气头上,要不是这人是慎秋,他早把人当场赶出去,一点面子也不留。 好歹慎秋还留了一晚,不至于半夜穿着睡衣被赶出去。 慎秋脸也不要了,面子也不肯撑着了,也不管会不会走廊上有人路过了,只管上去硬抱江揽云,整个人扒在他身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揽云脸色依旧很不好,他家里一楼有家政阿姨住着,要是起夜被看见那就不太好了。 他黑着脸关门,然后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一个字也不肯说,不管慎秋如何话唠唠叨,怎么说自己错了,他都不管了。 错了有用吗?天天主动认错,天天态度良好地道歉,改吗?不改!照样怎么自己爽怎么来,自己倒好,上赶着接受,可人家根本不在乎他。 “江揽云,别这么对我,你这样我很慌……”慎秋抓着他手不肯松,十足要被抛弃了的可怜模样,“不是说好了你辅导我化学的吗?我们俩可以一起跳级,还能上同一个大学,我不偷懒了行不行,你别这样……” 慎秋又在江揽云那暴露了一点,他在自己辅导他化学的时候偷懒了。 “我睡了,安静。” 慎秋一下子噤声。 江揽云闭上了眼睛,才过了一会儿,周围就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灯被关上了,慎秋在床上很小心地往右靠,江揽云在那。 第83页 “别过来。” 慎秋往右靠的动作一顿,然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没有了,空气里安静了不少。 可他还不死心,厚着脸皮凑过去搂人家腰,腿还缠上去,死死地钳住,让江揽云赶也赶不走:“我好喜欢你啊,别赶我走行不行……” 江揽云闭着眼睛不说话,只觉得他越来越过分了,现在连喜欢也能被他拿来当做挡箭牌使用。 “可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很热。”他语气像搀了冰碴子,冻的慎秋不太敢说话了。 “……我……”慎秋心里苦的不行,好像把一杯没糖的黑咖啡洒在他心里了。 初恋夭折的太快了,他刚才在厕所里还兴奋着呢,还没出来就又被关门又被锁在门外,现在又被各种嫌弃。 自作多情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慎秋默默不语,抽了下鼻子滚得远远的,不抱江揽云了,觉得自己被那句话伤的透透的,心里哗啦啦下了一场雨。 不喜欢干嘛说啊,像被人拿刀子捅了好几刀,刀刀正中要害,然后心死如灰,瘫成一滩烂泥,咸鱼翻身也翻不起来了。 慎秋的手机在口袋里,他给祁星衍发了个消息:没有,他讨厌我,我试验过了,他让我离远点。 再加上一个大哭的表情。 离远点,不就是变相的滚么,他说话至少还没那么伤人。 陷入爱情的小变态连江揽云让他离远点都觉得江揽云说那几个字的时候帅得不行,各种给对方找理由开脱。 ——我厚脸皮还见识浅薄,还被说色情……江揽云愿意理我两句都是恩典了,还痴心妄想喜欢…… 不如做梦。 他嘆了口气,快睡吧,做梦也许就能异想天开了。 - 酒吧灯红酒醉,情迷人眼,震耳欲聋的音响让人连骨子里都想要跟着那音乐的节奏去舞动,跟着四周的人一起去唿喊,为舞台上的表演而尖叫。 那边的祁星衍正和祁星繁纠缠着,祁星繁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皱着眉头问:“是那人?” 祁星衍现在没空看消息,他现在对祁星繁真的是烦透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一点关系,能不能滚,我现在就要在这,别拉我!” 周围即使吵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侧目两眼。还以为又是那种强约的事情,然后又转过头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身体搞垮了你老了怎么办?!你以为你会年轻一辈子吗?!” 祁星衍冷笑两声:“所以我现在不是找了个金主吗?人家都没嫌我脏你在这嫌什么,嫌我脏还他妈上我,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想和祁星繁纠缠,想找个人多的地方混进去。 现在心里乱的很,烦躁无比。 他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跟烟。吞云吐雾间让人看不清他脸。 祁星繁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勐地抱住他,把他扛肩上硬是抱了出去,烟星子掉在他的手臂上,烫出了一点红印,可他却跟没知觉一样,钳制住怀里那挣扎得厉害的人,将人带出了酒吧。 接近两米的身高让他在人群里非常显眼,更何况他还抱了一个人。 “艹!你他妈放我下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祁星衍身高才一米七出头一点,根本不是祁星繁这常年打架斗殴人士的对手。 “你要脸?你要脸会做那档子事?你要脸会答应给人包养?!” 酒吧门口的巷子里人不多,现在还没什么人。天已经黑了,巷子里昏暗无灯。 祁星繁把人放下来,一把将他推向了墙壁,按住了他肩膀,膝盖从他双腿内挤了进去,语气低沉:“你要脸,会勾引我上床?” 祁星衍一瞬间瞳孔骤缩:“谁他妈勾引你了?!你要干吗?!周围会有人来的!要疯别在这疯,滚!”他连眼睛都红了,“什么叫勾引?!你强上了我是我的错?” 他从来就不愿意,可祁星繁一次次逼迫他,就算是出去卖的,也不是没有人权人尽可夫,也不是下贱到连自己一起长到的名义上的弟弟都会勾引。 他疯狂挣扎起来,可却越来越恐惧,祁星繁好像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上他,双腿被抬起就连衣服扣子也被扯开。 “祁星繁!你要是在这干事,我他妈就算是坐牢我也要杀了你!”他一脚往祁星繁身上踹去,可却像个笑话似的被人拽住了脚腕,连站都站不稳。 在巷子上像个牲口似的被人干,这人还是他弟弟,就算不是亲的,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眉一眼都是他看着变化的。 恐惧放大更深,祁星衍害怕得连眼泪都止不住了,连珠似的往下掉:“算我求你了!给我留点脸行吗?别在这……” 祁星繁阴沉地轻笑一声:“如果你要脸,你就不会干这行,让别人喊我哥是烂货,白上也不上。你知道别人是这么说你的吗?” 他神情不像祁星衍那么害怕,他很痴迷地嗅着祁星衍脖颈间的气息:“不过谁这么说你,我都帮你出气了……只有我能这么喊你,其他谁也不行……” 他似乎还是那个跟着祁星衍身后的白人小孩,带着小奶音喊他哥哥,努力地学着藏语。 格格不入的发色,尤为出挑的长相,都让他和周围人划开了距离。 他把头髮直接剪到了底,短成了茬。脸上总带着因为打架而留下的伤疤,脸颊长年用创口贴止血,戾气重到让人完全忽略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幽深的灰蓝色眸子。 “求你了求你了星繁,别在这……唔……” 眼泪因为恐惧而被迫从眼眶里一个劲地滚落,被压制着他的那人一一卷进了口里。舌头接近他唇,然后堵了进去。 滚烫而炙热地压迫性气息烫的他浑身起了一层薄红:“我……恨你!你在……出生那年……就应该被狼咬死!”底下伸进了一只手开拓,弄得他连话也说不完整。 “我……恨你,我恨不得拿刀杀了你!” 声音逐渐隐秘在黑暗的空气里,夹杂着很低的啜泣声,衣服的扣子掉了两颗,裤子也被完全扒了下来,反观祁星繁,除了解开了裤子,什么变化都没有。 厮混了两年,全都是祁星繁强迫的,可祁星衍不得不承受着,很多时候,他连很多问题都需要祁星繁去解决。 祁星衍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在公共场合让他承受这一切,连润滑都没有,前戏做的也不是很好,隐秘处像是撕裂般地疼痛。 即使是乞求,也得不到他的答应,祁星繁还是在这里办了他。 祁星衍的泪痕斑驳在脸上,指甲陷进了肉里。 祁星繁十九岁,他从心底热爱着一个人,甚至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他不会爱人,他的爱像是荆棘一样刺人。 从那年动手推人下楼开始,他的性格就早已碎了各地,如果伤人能留住人的话,那他会选择无数次杀了祁星衍,即使是打断他腿,也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第84页 别人说什么他不在乎,祁星衍和很多个人上床,他即使在乎,也没办法说些什么,祁星衍不会爱他们,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可如果那是一个人,祁星衍爱上他了怎么办?那自己就会被一脚踹开,被用完之后,像垃圾一样丢弃在垃圾桶里。 “哥哥,你会爱我吗?”祁星衍灰蓝色的眸子里,印着一个人气愤到薄红的脸。 “别喊我哥,我没有你这么个弟弟!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爱上你!”祁星衍咬牙切齿,他已经浑身没了力气,痛得发抖。 只用尽了力气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便不省人事,直接痛晕了过去。 他腿上的不是粘液,而是血,从那地方流出来,一直从大腿根蜿蜒流到脚踝。那地方已经完全裂开,他根本感觉不到快感,只有痛楚。 祁星繁一辈子也不会是他弟弟,他没有这样的弟弟,他是外国垃圾!是被丢弃的!可自己又怎么看走了眼呢,被一条狼缠上了身,再也逃脱不开。 怜悯心让他多了个弟弟,少了很多麻烦,可祁星繁,却是他最大的麻烦,像梦魇一样缠得他不得安生,只想逃得远远的,像逃离死亡那样。 爱情很让人难以理解,二十八岁的祁星衍和十九岁的祁星繁爱情观註定差了千万里。一个天生的杀人犯的三观和一个放纵声色的人,也註定会不一样。 祁星繁的三观是他哥哥,他哥哥好那就是好,他哥哥不好,那他怎么样也要把对他不好那人给撕下一层皮。可对祁星衍最差的,却是他自己。 爱情么,祁星繁到底也不配说这两个字。 他的强迫,他的年轻,他尤为出挑的脸庞,都是捆绑祁星衍的枷锁,还有那一层道德上的身份。 亲爱的哥哥,永远是他亲爱的哥哥,从他牵着自己手学走路开始,从他在拉姆为了生计忙碌而顾不上他们的时候,都是祁星衍养着他的,一勺一勺餵他吃饭,给他擦脸,从来没有扔下过他。 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去养一个襁褓里的孩子,祁星衍可以说是很尽力了。 可被养大的不是孩子,是他的噩梦,是他一辈子也逃不了的噩梦。他宁可从未见过他,将他永远地扔在荒野,被狼群拆吃入腹。 而不是被祁星繁拆吃入腹。 - 同样的争执,盛华却安静很多,完全不同的性格,让他们连争执都截然不同。江揽云不愿意说话,而慎秋又怕江揽云更生气,也就不太敢说话。 侧面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餵……睡着了吗?” 江揽云本来没准备回答的,可感觉到他刚才打开了手机,四周亮堂了一下:“你打开手机了?” 慎秋忙道:“没发消息。” 脱口而出之后就又撞枪口上了。 “祁星衍是吧。” 江揽云坐起来,然后打开灯,拽着他出门:“你现在就立刻去他那,别住我这了,既然日思夜想,呆在我身边真苦了你。” 慎秋跟小鸡仔似的被拎出门,然后啪嗒一声被关在了门外。 “……他怎么知道是祁星衍的……”慎秋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厕所里说的那个名字,他肯定想当然就联想到了。 想完之后他就开始抠门:“别把我关在门外啊,我怕黑,放我进去吧,我没想他,真没有……”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慎秋又往门上贴了贴:“开门哪,江揽云开开门……”他脑袋歪在门上,坐在地板上瘫着,像水一样。 “我只想你,唉,不知道你信不信,你也别管我自作多情了,我以后再也不奢想你了,喜欢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苦了,我不喜欢你了,你也太兇了。” 慎秋倒在门口,说得深情款款,然后打了个哈欠。 江揽云和祁星繁比起来那真的是温柔到不行了,可慎秋身边只有江揽云一个例子,只有江揽云和他发火闹脾气,季如安除外,他被慎秋排斥。 一想到季如安,慎秋就感觉毛骨悚然。 “江揽云!你快放我进去吧,外面有阿飘怎么办?”他连那个字都不敢说出口,一说那个字他就能吓得一抖。 “外面没鬼,只有你一个人。” 江揽云头偏过去,朝着门缝处说了一句话。 他背靠着门坐着,门后就是慎秋。让慎秋一个人呆在门口,自己进去睡觉,他怎么样也做不到。既然做不到,还不如让慎秋长长教训,干脆自己也在这坐着陪他一起罚着。 慎秋听着他的声音,才知道他离的很近,然后就开始疯狂挠门:“放我进去吧,别说那个字啊!我要吓死了啊!” 他扒着那从底下泄出来的一点光亮,努力靠近些:“江揽云,我真怕了。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我会……” “你会怎么样?”江揽云反问。 两个人隔着门,慎秋闹腾得很,江揽云那却很安静。 慎秋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威胁江揽云的,一无所有,一贫如洗。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散了架:“我什么都没有……” 他就差涕泗横流了,周围没有光,阴森森地陷在黑暗里。 江揽云也觉得这么逼他没意思,他只会越来越远,自己在把他向外推。 “我可以放你进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慎秋这时候没有立刻答应,他怕这一次过后两个人就立刻断绝关系,老死不来往了,江揽云不理他他也没办法。 他默默问了句:“你以后还和我一起吗?我不想以后咱们俩在学校看见你像空气一样掠过我。” 江揽云听到他说的话,垂眸道:“……可以。” 他打开门:“你不喜欢我也好,以后会后悔也罢。”他深唿吸一口气,才说,“你……要假装喜欢我……”对我稍微好一点。 江揽云说这话的时候难受得要命,好像自己除了拿朋友关系逼迫他之外,就再也没办法了。 第43章 “骗人的吧。”慎秋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背过光的身影被灯光剪出一道剪影,他觉得江揽云有时候是很任性的, 他说出来的话也很任性。 “你为什么要我假装喜欢你?”慎秋觉得,他表现的难道还不够喜欢吗?很值得让江揽云误会吗? 江揽云没说话,但他过来抱住他,将人带进了屋子。 因为并不喜欢, 所以才要假装。因为心情总是被忽视,所以才需要有人来注意到他,即使是假的也罢。 慎秋有时候对他……有点冷暴力的感觉, 这是他能清楚感受到的东西。慎秋并不清楚,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在乎江揽云了,可换来的却是他好像无休止的争执。 “为什么你现在变成了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变成以前那样不好吗?”慎秋有些紧张, 现在的江揽云让人害怕。 他以前还会给自己做巧克力, 他现在也会给自己辅导功课,可为什么他现在变化越来越大, 大到慎秋觉得他人不好了。 第85页 “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江揽云还觉得慎秋不一样了, 从以前只黏着自己的那个人变成了现在愈发嚣张的样子。还在自己身边呆着,就可以肆无忌惮给祁星衍发简讯。 “我……我不知道……” 慎秋被扔在床上,差点感觉自己的腰闪了, 他苦不堪言,手掌撑着床板起来:“江揽云,我不喜欢你了行不行, 你都说了不喜欢我,现在还这么对我,又把我锁在门外,又扔我。喜欢谁也比喜欢你好。” 江揽云脸色愈发沉了下来:“那你要去喜欢谁?” 慎秋害怕了,讷讷说不出话来,只想着往墙角躲:“你想干嘛?!”眼见着江揽云越离越近,他真的开始恐惧了,江揽云从没有过现在的样子。 他惊唿一声,整个人被抓住脚腕拽了过去:“别这样,江揽云我害怕,你别这样!” 他开始哆嗦起来,直打着颤:“我回家了,我不和你睡了,我现在就要走。”他赶快要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可脚腕的那只手还没松开,他哪儿跑不了。 “你松开我,我要回家!”慎秋甩不开他,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身上便压上了一个人。 他双手从慎秋的两侧绕了过去,紧紧地揽住他。 慎秋浑身一个激灵,脖颈间洒着的唿吸让他知道江揽云和他贴得很近,弄得他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 原来祁星衍说的是真的,动心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他现在不喜欢江揽云了,不觉得他好看了,那个让他心动的感觉也没有了。 他心脏跳动的很快,好像被纺锤刺了一下又一下,正往外冒着血滴。 自己把江揽云想的太好了,可他根本没有那么好,自己得到现在的下场,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白白认错了人。 他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第一个让他觉得是好人的是秦云,第二个是院长,第三个是季如安,第四个就是江揽云了。 可这里面,除了院长,没一个人会真正对他好,他们都是假装的。 慎秋想推开江揽云,可他根本推不开江揽云。重量覆在他身上,压得人心慌。 江揽云明知道慎秋看不出来,可他仍旧气他这一点。他希望慎秋能看出来,把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表现得很明显,可慎秋的反应却一次次让人失望。 “江揽云,我要回家。”慎秋闷闷地说了句。 “不行。” “我待在这,你会把我怎么样吗?你会打我吗?”慎秋预想中有这一点,刚才江揽云的样子,好像要拽着他脚把他碎尸万段。 “我不会家暴,你想的太多了。”江揽云面无表情。 他想给慎秋一个教训,想让慎秋记住他,对他好一点,可他始终做不到,看着慎秋难受,他自己也难受,像吞了一口难以下咽的苦水。 慎秋心跳稍微不那么快了,他觉得现在的江揽云好像平和一点了。 “你不打我就好。”他其实不怕被打,可他怕疼。伤处好几天都不消,走路写字都能碰上伤口,很疼,疼的他说话都不想说。 江揽云伸手摩挲着慎秋的脸,那一双眼睛总是最吸引人,像一汪湖水,让人就连溺死在其中也甘愿。 两个人距离很近,慎秋看着他的样子,然后乖巧地上去送了个吻,战战兢兢地。他勉强撑起一个笑,然后说:“行吗?我能走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那边没有回答,但慎秋莫名冷了不少,他哆哆嗦嗦想往外移,之后就被按住了肩膀。江揽云没有强迫他,他只是低下头,把脑袋搭在了慎秋的肩上。 问了句:“你冷了?” “是……是有点。”慎秋都已经抖了。 江揽云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还冷吗?” “不……不冷了。” 现在天气只是入秋了,早已过了夏天,不至于太热,偶尔吹些冷风。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知道。”慎秋不知道才是个傻子,不过他只知道愿意,却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才会觉得江揽云让他害怕,“我给祁星衍打电话发消息了。” “然后。”江揽云说了两个字,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慎秋一开始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可绞尽脑汁半天,又想起来江揽云说自己色情的事情。 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让你帮我下面弄出来了,你肯定是不愿意的吧,我强迫你做这种事,都好几次了,你之前就不高兴了。” 江揽云没话说,慎秋很明显知道但不理解,总觉得这么下去会造成一个死循环。吓他也没用,好像两个人的意思永远隔了千万重山。 慎秋看不见自己的心思,也根本不想看见。 告白他可以说,可他不想说。怕被拒绝,所以不去开口说。 已经猜到了结果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再去自讨苦吃了。还不如就这样得过且过。可偶尔也会觉得不甘愿,像今天这样。 “慎秋,”江揽云鼻尖蹭了蹭他脖颈,“我做了件不好的事情,需要补偿你,可我觉得我永远也补偿不够,我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本来就是我欠了你,我只会欠你越来越多。” 慎秋更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时候欠我了?” “你不用知道,我不希望你知道。” “我今天说的话,做的事,你都忘了。”他笑了笑,心里仍在泛着酸,“就当做没存在过,你别躲我,也别回家,像以前那样就行。” 慎秋动作逐渐停了下来:“真的吗?” “真的。”江揽云手臂渐渐收紧,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我喘不过气了。”慎秋很毁气氛,他确实喘息困难了,连咳了好几声。他拍拍江揽云的背,语气有些不自然,“你下面顶到我了,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江揽云也咳了一声,然后就松开了他。 现在慎秋才觉得江揽云回到了以前那样,就不那么怕了。 他怕江揽云像季如安那样,一开始对他好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 “不用了。”江揽云没答应他的提议。 “真的不用吗?”慎秋狐疑地碰了碰他底下,然后推了推,“我现在可以做得很棒的。” 师从江揽云的慎秋,觉得自己早已可以出师了。 江揽云的手掌间连一点薄茧都没有,触感很细腻。慎秋觉得可能也是因为手的原因,他撸和江揽云撸感觉完全不一样。 慎秋距离上次在民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现在心情有点蠢蠢欲动,可碍于刚才江揽云的态度,他就不太敢立刻上手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老早就上下其手了,只顾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江揽云心脏勐地颤了一下,没想到慎秋猝不及防就握住了他下面:“你要弄就弄自己好了,别弄我。” 第86页 “不公平,刚才你弄我的时候就是你爱弄就弄,怎么到我这就你不乐意了……不行!”慎秋拔高了声音,一下子被捂住了嘴。 “嘘!现在是半夜,声音小一点。” 慎秋眼睛眨巴眨巴两下,表示同意。 江揽云每次想和他发火都发不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有点捨不得。看他睁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盯着自己,就生不出气了。 把慎秋惯成现在的样子,都是江揽云自己一手促成的,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谁。 慎秋不怕了,他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去,然后握住他的东西,上下摩挲了一下。 可还没等多动,他自己就因为想了太多而笑了出来,手还没肯松开,怕一松开江揽云就不让他碰了。他倒在床上,不小心把江揽云给拽疼了。 “嘶……你松开!” 江揽云倒吸一口凉气,男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把在慎秋这个举止不知轻重的人手上,很不安全。 “你也有今天!”慎秋笑了两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靠近了些戳戳江揽云的脑袋:“谁让你压我了?还把我锁在门外。” 他这是报復性举动,一开始没准备这样的,可想起江揽云做的事,他也生气啊,凭什么每次都只能被江揽云欺凌,而不能欺凌江揽云? “你以后锁不锁我了?” 江揽云深唿吸一口气:“不锁。” “压不压我?” “不压。” 慎秋想起来他说的那个鬼字,又补充说了句:“吓不吓我?” “不吓。” 慎秋这才答应,手上的动作轻了些:“弄疼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可我也是因为生气。如果你之前没这么对我,我也不会这么对你的。” 他掌心很温热,覆上去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慎秋尽量做的温柔些,最后出来的时候已经很迟很迟了,早就过了夜半。 江揽云自己拿纸擦干净,顺便帮慎秋也擦干净,带着他去洗个手。他坐起来穿鞋,问他:“你饿吗?我顺便去做夜宵。” 过了这么久,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慎秋没心没肺,立刻点了点头:“要。” 江揽云开了门,自己一个人下了楼。楼梯间的灯被一个个打开,然后是一楼的厨房。慎秋自己是不怎么会做饭的,他能做,可也仅仅是能入口,并不能算得上好吃。江揽云不一样,他会做饭,而去做的很好吃。 闹腾了一晚上,慎秋已经从困顿变成了精神振奋,他趁着江揽云去做宵夜的时间自己补补化学。有种回到了初三的时候,每天为了作业忙到夜深,明月高悬的时候。 慎秋现在想想,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他现在已经高二了,要是考过了,他就是大学生了,要是考不过,他就得高三努力一整年。 他不怕努力,可就怕努力没成果。 化学对他来说不难,可他担心自己拿不了前三,要是拿不了,江揽云和自己永远都是师兄师弟差了一整阶,那以后还怎么见面哪,太丢人了。 一样的年纪,自己还在上高三,人家大学已经上完一年了。 之后一连好几天,他都在补化学,在学校的时候窝在实验室里,在家就是江揽云教他,江母偶尔上楼来给他们送些牛奶水果,嘱咐他们记得吃。她对慎秋很好,也很喜欢慎秋,这孩子合她眼缘。 - 竞赛的场所是固定的,老师提前给他们发了号码牌让他们进去带好,最后记得带出来,不能丢在考场。 纸笔都是现场发,他们除了号码牌之外其余什么也不用带,只要走进考场,拿笔写完试卷就行。 窗外偶尔有鸟鸣,窗内都是学生们的写字声。 从各个学校挑选出来的优异学子们在这里考同一场试。慎秋拿着笔,一点儿也不敢分心,前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为此熬到了深夜,深怕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考试紧张而答不上来。 一场考试两个小时,试卷量和平时做的卷子比起来要多一些,难度上了好几个等级,还有高中未涉猎过的知识。 慎秋停都没敢停,幸好写得还算顺手,不至于时间来不及。 同学们都还在上着课呢,几个考过试了的同学就可以直接放假了。这是育德,基本上学校里能选上的,都能被大学挑中。 只不过就看那所大学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大学了。 铃响,收卷。 慎秋放下了笔,连手都写僵了。 等髮捲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可卷子拿到手开始写之后,就不紧张了,只想赶快写下去。 两天内出成绩,两个人没地儿去,慎秋想再去一次他家乡,那里虽说偏远,但风景足够美,不管是散心还是游玩都是最好的选择。 考完试,慎秋在考场门口等慎秋过去,然后就看见了谢安然。因为是一个班的,也都互相认识,三个人考完了是一起从考场出来的。 因为样貌出众,几个人在出考场的时候得到了路人的频频侧面。 在大门口,有一个人等着。 “你不上课?”谢安然问她,现在是上课时间,又不是什么工作日。 陈阿渡穿了件裙子,肤色雪白,在整个门口一群等着的男男女女们中显得格外突出。平时没觉得她漂亮,和出校一看,和周围的人一比,气质就尤为拔群。 “都说一班是颜值与内涵具备,怎么你就只剩张脸?”谢安然语气有些讥讽,可却没带恶意。 如果她考的好,就能和他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了。 陈阿渡的成绩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太差,如果在国内上一个普通大学,倒不如上一个优秀的国外大学,她父母都是在那学校上的,认识的人也多,得到推荐比别人都容易得多。 “要你管?”陈阿渡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慎秋和江揽云说话,“我今天请你们吃饭,庆祝你们考上大学,那个谢安然来不来就无所谓了。” 通知还没下来,但她已经肯定这三个人已经是预备生了,优秀的人和别人看起来都是不一样的,谢安然脾气那么差,谁能想居然化学这么好。 “行啊,那就谢谢了。”江揽云人原来已经和陈阿渡认识很多年了,也没有多过客气。 陈阿渡一直是大小姐,可她从来没有大小姐脾气,唯独对谢安然,他总是能让她气得跳脚。 不过如果这是他们上大学的前兆,这一餐可能就是最后一餐了。因为三个人只要考上了,就能直接进大学适应生活了。而陈阿渡也要出国,一直认识的朋友就因为一场考试,就要四散分离,比别人都早的多。 “谢安然,你来不来?”陈阿渡上了司机的车,江揽云和慎秋两个人也一起去了,唯独谢安然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 “……来。”他还是答应了。 一班本来人就不多,作为尖子班,可现在登时少了四个人,还有一个学生因为心脏病而请假,半个月都没来,就显得空旷许多。 第87页 曾经因为季如安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早就静了下来,后山的湖依旧澄清,上面飘着几片落叶,还有一朵放了很久的塑料荷花。 冬天也快来临了,慎秋记得他刚醒来时还是夏天,现在从车窗看外面的树已经黄了叶子,在风中飘零,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枝头落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慎秋感嘆了一句。 陈阿渡不予置否,也嘆了口气:“真的感觉长大的速度太快了,我明明还在上初三呢,怎么在盛华待了一点儿时间,就要上大学了。” 谢安然一直没说话,听着她的念叨。 车里一直没静下来,窗外碧蓝的天像水洗过了似的干净,一如那天在民宿是看见的风景,绿草地远远地连接着天,没有半丝缝隙。 - 两个人是在外地收到消息的,江揽云是第一名,谢安然是第二名,慎秋是第三,前五全部被育德中学包揽,而前三被一班包揽。 虽说所有学生全被录取是他们知道的事情,可没想到这次的成绩会这么好,校长的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虽说育德是名校毋庸置疑,可学生们考这么好,他也与有荣焉。 两个人不知道其他消息,只知道一周后要去新学校报导加面试,几个老师在等着这一帮嫩生生的高二毕业生们给学校注入点新鲜活力。 他们在外地,也就不知道第二名谢安然放弃了名校选择权,选择出国留学,和陈阿渡相同的学校。 这次终于准备好了一切,都很妥当,不会像上次那样睡长椅还有破旧的小旅馆了,也不会半夜有哄吵声将他们吵醒。 离别没那么多眼泪,多的是一句再见,然后挥挥手,好像下次还能再见似的。可几个人都知道,吃完那一顿饭之后,就那么多机会再见了。 慎秋还想住祁星衍家的民宿,可江揽云订的是另一家,条件也都差不多,距离也不远,可他非要订别的,说是换换心情。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明明已经回去半个月了,再来是却像昨天。 这地方偏,江揽云有点晕车,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一下车就想吐,可根本吐不出来,他去站台外面买点水,让慎秋在原地等他。 这里没有盛华繁荣,人口也没盛华多,慎秋站在原地,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旅人,或急或缓,跟着家人朋友。 旁边有长椅,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想起来祁星衍,就又给他发了个消息,可看见他上一条消息也没回,就觉得有些奇怪。祁星衍是那种很热心的人,上一次他晚上打电话给他,在酒吧里他都接了。 慎秋不知道情况,犹豫着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我到合热啦! 半天也没收到回音,他就把手机收回了口袋,百无聊赖地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 合热是个很小的地方,它的确很小。 慎秋看见了两个有些眼熟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44章 说实话, 慎秋没什么时间观念,他看见这两人眼熟, 可也没眼熟到哪里去,因为他们比他之前在照片上看过的样子,要老了许多,脸都夹了沧桑味。 男的把包让女人看着, 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带给她。晕车去买水的江揽云还没回来,那女人站着, 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慎秋连忙把自己的背包拿到自己跟前,顺便往旁边移了移:“阿姨您坐。” 那女人回头看了眼,把被风吹乱的髮丝别到耳后,然后把东西一起带过去:“谢谢。”待她看清慎秋的脸的时候有几分惊诧,但也就转瞬即逝。 “小兄弟是过来玩的?回老家看长辈?”这地方小, 基本上多远都能混个眼熟, 邻里街坊也都互相认识,突然来个白嫩嫩的生面孔, 是个人都有些好奇心。 “恩。”慎秋笑笑, 他对年纪比他大的女性长辈一般都没什么戒心,总觉得在她们面前容易不好意思。 那女人点头应了声,然后又把东西往上搬了搬, 正动作着,可没想到一个破了口的塑胶袋里滚出了几个橘子,从长椅上一个一个地滚落。 她惊唿一声, 赶快把身边东西放好去捡橘子。慎秋看见这场景,离开长椅去帮她捡滚远了的橘子,沾了灰,不过还好有皮,不妨碍吃。 那女人正捡长椅边上的橘子,弯腰下去的动作有些费劲。她撑着腰,蹲下去把橘子往长椅上捡,疑惑地说了句:“怎么袋子破了……唉。” 慎秋看她弯腰很费劲,还以为她有腰病,就扶着她坐起来:“阿姨,我帮您吧,您好好坐着就行。” 他把破了的塑胶袋扣起来,把剩下的橘子捡进去,一齐递给她。慎秋一起帮她捡,她冲着慎秋的方向道了谢,是一个很有礼貌的长辈。 买水的江揽云回来了,注意到他旁边的女士,眸色有些诧异,又转眼看了看慎秋,见他似乎一点都没察觉的样子,也就没提。 他给慎秋递了一杯水,自己转开一杯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本来晕乎乎的脑袋因为下车吹了会儿风也就好了许多。 “走吧,我们去民宿。” “恩。” 那女人的老公也回来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快快快,公交来了,我让他等我一会儿,你先去,我来提东西。” 她本来也想拿点东西,可那男人全部包揽了:“你肚子有孩子,小心一点,别做这些事,我做就行。” 这儿的公交只有一条固定线路,都是乘客喊停就停的,下车也没有固定地点,喊声司机让他停下就好,都是乡里乡亲,互相都亲切点。 两个人一起去上了车,男人对女人很是维护。看样子应该有五十岁的年纪,可真实年纪却只有四十,可这也算是大龄产妇,需要精细点照顾着。 慎秋看着他们的背影才说了句:“原来是怀孕了啊,刚刚捡橘子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有腰伤,下蹲才不方便的。” 江揽云闻言倒是有些震惊,怀孕了? 慎秋没认出他父母他能看出来,毕竟他只看过照片,照片是几年前的,和现在虽说差不了多少,可亲眼见了却还是和在照片上看很不一样的。 江揽云是因为调查的原因,对着这两张脸看了无数次,早就能一眼看出来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苍老。 一直为孩子奔波,以泪洗面,两个人的工资都算不上高,一个是护士,一个只是公司小职员,为了找孩子早就花了无数心血,模样自然就比寻常人苍老不少。 十几年过去,那种热切的想要找到孩子的心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陪伴,而这个时候,女方又再次怀上了孩子,这个因为孩子丢失而颓废的家庭打了一剂鸡血。 就算那个孩子找回来了,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和他们也没多少感情了,倒不如花花精力培养这个新生儿,养老的时候也好有个人。 江揽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慎秋说,他只管拉着他赶快走,让他暂时先别想起来:“我们走去民宿吧,反正也不远,别做公交了,我晕车。” 第88页 慎秋答应了,江揽云面色现在还有些发白,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马路两边全都是树,经常有骑自行车的人路过,叮铃铃按喇叭响了一路,路过他们俩也都把目光直愣愣地送了过去。 大城市的孩子,长相和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光是肤色就差了很多。不过这里白皮肤的外国人也不少。多数是因为他们长的好看的缘故,孩子们才盯着他们看。 慎秋被看得有点不自然,总是低着头躲避目光。 好在民宿很快就到了,这次的老闆是汉族人,是来这做生意的,已经做了几十年了,全家都迁到这里来了。 一切整顿好了之后慎秋才倒在床上,这新屋子也好看,窗子推开就是一条窄窄的小河,河对岸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意。 这次江揽云只订了一间,美名其曰是要节省,还不是为了更接近些。 祁星衍的那条消息到现在也没回復,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慎秋总觉得出了什么事,不然祁星衍是不会一言不合就消失的。 他坐在床上,翻阅着那条消息,江揽云进来,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慎秋因为江揽云对祁星衍的态度问题一直是不怎么待见,他按掉了屏幕,把手机收进了包里:“没看什么,就是在担心入学面试而已。” 江揽云看见他的举动,也知道他的紧张,就当做没看见,对此视若无睹,连番退让:“没必要紧张,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进去,说得再不好也都能进,老师们看看你的综合素质而已。” “这样啊。” 慎秋接过江揽云手上的托盘,从里面拿了个点心,转移话题结束:“好吃。”他又连拿了好几个,给江揽云递了一个。 他装作无意地说了句:“我能出去看看吗?” 江揽云把那点心接过去,冲着他挑挑眉,看穿了他的意图,可没直说:“你觉得我该不该让你出去,之前在车上得时候不是还说很累下车要立刻休息的吗?怎么一到民宿可以休息了就要出门了?” 慎秋讪笑:“这不是不困了么。” “行啊,去哪,我陪你。”江揽云爽快得很,一点没拦着。 倒是慎秋表情僵了半晌,然后才说了句:“你不是晕车吗?在屋里坐坐休息休息,我真不用人陪,又不是走两步就能丢,对不对?” 江揽云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慎秋就坐下不敢出去了。 “我不出去了,在这里也挺好的。”他笑笑,摸了摸头髮,又回到了原来地方坐着,“我就是想着这地方不是不大么,我要是出去走走,或许能遇见我爸妈也说不定呢。” 这下江揽云更不可能让他出去了:“阮静女士人挺好的不是吗?你江阿姨人不也挺好的么,别天天念叨其他人了。” 慎秋的表情有点纠结,江揽云就过来让他睡觉:“别想了,先睡吧。” “……可我不困。” “那就一起躺着,聊聊天。” 他们聊的是学习方面的事情,如果慎秋这时候还在育英的话,根本没机会参加这场竞赛,因为这个学校是个很普通的学校,连比赛名额都没有。 上次老师对季如安说育英还不错也只是给了点面子而已,育英师资还没有育德的几分之一好,就连给学生们的资源也远远不如育德。 窗外的天显出深蓝,烟红色的晚霞印红了半边天,两方民宿离的似乎更近了点,这小镇囿着的沉闷气散了不少。 祁星衍自从那天出了血后,就被送进了医院,腿几天都不大能动。手机被祁星繁没收,一点都不让他和外界联繫,至于他那什么金主,他一个地头蛇虽说不能掰得动大佬,倒也能咬下几口肉来。 反正索性就是个看上了的牛郎,犯不着为此得罪人。大佬单方面断了关系,祁星繁帮祁星衍单方面也断了关系,连他的生意也一起全部搅黄了。 这下没人再敢找祁星衍了。 祁星繁学习从不上心,天天逃课带着一帮子人混,倒也混出了不少名堂,至少出了这个镇,也都有认识他的人。他那张有辨识度的脸和身高,到哪有人能一眼认出他。 反正他现在私下在做生意,没告诉祁星衍,要是祁星衍知道了,肯定得让他滚回学校上学去。他那两条腿就算是断了,也得站起来和祁星繁打一架。 - 慎秋是十二月份的生日,江揽云是十一月份的,现在才五月份。这个生日一过,再过一个,他们就彻底成年了。十六近十七的年纪,没那么多小心思,得过且过。 江揽云总觉得他和慎秋身体上的关系近了不少,可其余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要是真把那话说出口,慎秋能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 这是他的直觉,他直觉很准。 慎秋躺在床上,总觉得旁边有一个监视器一样,转辗反侧睡不着,倒是江揽云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把手盖在江揽云眼睛上,然后悄悄问了句:“睡着了吗?” 没回答,那就是睡着了。 慎秋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穿鞋,下楼转转。江揽云不让他怎么样,他就跟憋着似的难受,怎么着也得反抗两下。 楼下没什么人,他一个人走了会儿,然后就看见了远远的一栋小楼。 从楼上看离的很近,可真走起来就显得远了,人在这一望无垠的地方显得渺小,像一只蚂蚁落进了草原,只剩下一点印记。 慎秋怕江揽云醒了,所以想尽快看一看,然后就回去。可两地确实离的有点远,他走了很久才到。 拉姆在门口看了过来,对他有点印象。 “祁星衍在吗?” “你是他朋友吧,他在一楼左拐房间里休息,最近他生病了,你还是第一个来看他的朋友呢。”拉姆操着一口生涩的普通话,对着他笑的和气。 慎秋应了声,然后赶快去找他。门关着,他敲了敲门。 “谁?”祁星衍的声音很警惕,他给门上了锁,要是祁星繁又过来,他绝对不可能开门。 “我是慎秋。” 祁星衍有些惊喜,从床上坐起来过去给他开门,上了三道锁,花了些时间。等慎秋进去,他又把那三道锁锁上了,为了防祁星繁。 “你怎么来了?最近不上课?”他自己坐下,连一点动作都能牵扯到后面的伤口,疼的他咧嘴抽了一下,又暗骂了一句祁星繁,希望他在外面因为惹事能进局子里去。 说到底还是一起长大的情谊,祁星衍还是有点捨不得他的,不希望他死,希望他活着,能受点教训就行,现在没人管得住他。 “没有,已经放假了,一周后去上课。” 祁星衍的房间也垫了地毯,慎秋脱了鞋踩在上去,趴在他床边和他说话:“还是你这好,我都不怎么想回去了。” “回哪儿?” “隔壁,这次订的是隔壁的民宿,没来这。”他觉得祁星衍这让他觉得轻松很多,江揽云偶尔限制他行动有点让他觉得被压迫。 第89页 “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 慎秋吻江揽云的时候多数是为了讨好,可除此之外他就真的不怎么喜欢吻别人了,总觉得很怪,两个人唇舌相接,互赠口水的感觉。 他既不想失去江揽云这个朋友,也不想用亲吻来维持:“就是觉得为了一个朋友能一直都是朋友,小心着的感觉有点累。” 他的喜欢太浅薄,仅仅是那一瞬,然后就消失了,好像从没存在过似的。 慎秋趴在他床沿,看着祁星衍略有些苍白的脸庞,问了句:“你会亲朋友吗?” 祁星衍今天才刚涂了药,冰凉的药膏涂进去被温化了,才舒坦一点。恢復时间很慢,他还痛着,脸色不太好看。 “不会,怎么可能,我不会亲朋友。”他没这个外国人的习惯,就连亲脸颊也都不做,就算和别人上床,那都是一闭一睁就醒了的事,快得几分钟就搞定了,哪有空接吻。 慎秋有些惊奇,还怕祁星衍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是那种舌头伸进去的那种,不是亲脸颊。”他费力地解释,也挑不到好词。 祁星衍更奇怪了,靠近些捏着他下巴:“有人吻你了?是你朋友?”他长发从肩上滑下来,眼神有些凌厉,姿势倒是很柔软。 慎秋就着这样的姿势抬头,蓦地就脸红了,好半天才诺诺地应了声:“……恩,可我不想亲。” “对方逼你的?” “没有,我是自愿的。”他神色迷茫地看着祁星衍如墨似的长髮,看得出来主人很珍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逼你你又不愿意怎么算自愿?”祁星衍撩人久了,看他把玩自己的头髮,就勾起点发尾去点慎秋的鼻子,看见他羞涩地露出了一个笑,还有唇角的小梨涡,缩了缩脖子。 慎秋被勾的心都往他那飘了,然后痴痴地问了句:“那我能亲你吗?” 被这孩子亲祁星衍倒不是不愿意,他从心底喜欢他,可慎秋明显是另一个意思,没什么情慾,是一种对美的嚮往。 祁星衍发尾滑过自己的嘴唇,又点在他唇上:“这样好不好?” 慎秋从脚底都酥起来了,他的确不喜欢接吻,可这样让他很喜欢,绕在嘴唇山酥酥麻麻的:“还要一下。” 祁星衍忍不住笑了笑:“现在秋天了,穿这么点出来不冷?” 慎秋只穿了件衬衫,没套外套,连那件针织毛衣一起脱下来放在隔壁民宿了。他想起江揽云就有点怕,怕自己出来找祁星衍被发现了。 他眼珠子一动,知道江揽云还睡着,也就放心大胆了,伸手搂祁星衍的腰:“冷,我能和你一块睡吗?我占一点点地方。” 他仰着头,对祁星衍毫无戒心。 床上的人答应了,揽着他进去,只觉得自己和祁星繁呆在一起的时候憎恨全世界,可和慎秋在一起的时候连性格都变得温柔了。 和可爱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可爱。这倒是真的。 慎秋一进去就黏着他,还闻闻祁星衍身上的沐浴液的味道:“是薄荷香,你好好闻啊。”他抱着祁星衍不肯撒手,左蹭蹭右蹭蹭。 在祁星衍看来,慎秋就还是个孩子,十六岁的年纪,自己都已经二十八了,自己大了他近两轮,面对慎秋不自主的撒娇也都能很好地受着。 二十八的脸倒看不出一丝皱纹,只觉得祁星衍还年轻得很。平常卸妆上妆多,卸妆显得有点憔悴,但依旧是清秀的。 “唉,怎么你不在盛华呢,如果你在盛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合热太远了,我每次都要坐飞机下来再坐车。”慎秋像见到了知己,长吁短嘆的。 他窝在祁星衍怀里,指缝滑过他长发,觉得这个姿势很让他安心,然后抬头想吻他的下巴,可无奈抬不了那么高,亲不到:“星衍。” 他声音软唧唧的,头一回索吻。他不喜欢接吻,但喜欢亲吻。 “不是不久前还跟我打电话说觉得江揽云特别好看吗?怎么变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能坚持久一点。”祁星衍好笑道。 “可我现在觉得你最好看。”慎秋说了实话,但这话哄的祁星衍心花怒放,心里直觉得他嘴甜。 “谁教你亲别人的?”祁星衍问他。 “江揽云教的。”慎秋很坦白,把话都倒了出来,“我们是朋友,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会伤心的。” “朋友才要注意尺度,不能越线,这已经越线了你知道吗?” 慎秋听着有些懵懂:“什么越线……这哪儿越线了。”他不管,他就是觉得祁星衍的样子很好看,就想靠近,想亲他,想把他身上的薄荷味染到自己身上,自己也和他一样的味道。 “朋友间是不会亲吻的。”祁星衍解释道。 “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慎秋疑惑,还以为是他不愿意。 祁星衍扶额:“哪儿正常了?正常朋友之间是不会这么做的,除非是爱人,就算多亲密也不会做这种事。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祁星衍说不正常,江揽云说很正常,那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江揽云又不会骗他,可祁星衍也没理由骗他。 “可我看见祁星繁亲你了,他还咬你,你们又不是爱人,你们不是兄弟吗?也可以算作朋友的吧。” 慎秋言辞中暴露了一个问题,祁星衍一下子惊住:“你看见了?!什么时候?” 慎秋瞪大了眼睛,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我……我上次住宿的时候,半夜从厕所出来,看见你们在角落里好像在吵架,我就没好意思过去,一直等在那的。” 祁星衍红了满张脸:“你看完了全程?” 慎秋摇头道:“没有,后面我腿麻了,就去厕所带着了。不过祁星繁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我后来快走的时候好像听见你哭了。” 他那是……被顶得太厉害了,实在受不了才哭出来的,没想到在慎秋口里,就变成了两个人闹矛盾,祁星繁动手打他了。 祁星衍倒在枕头里,觉得没脸见人了,露在外面的脖颈线条很漂亮:“你这话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他连江揽云都没说,只是学了点东西。 “那就好,以后别说知道吗?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生着病的祁星衍显得有些虚弱,说话很温和,连点脾气都不发。 这几天在江揽云那受了气,他觉得和祁星衍相处比江揽云舒服多了,现在还有了两个人的秘密,他更是高兴了:“恩!我不说。” 祁星衍心里又暗骂了两句祁星繁,谁能想他在走廊里做那档子事居然被人看见了,他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放了,人家还当面问他,这让他连回答都没法回答。 祁星衍不知道祁星繁最近在忙什么,总看不见人影,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半夜回来,弄烂了锁进来抱着他睡,什么都不干,知道他伤没好。偶尔忍不了了,在他腿间发泄了一两次。 第90页 所以他才又添了两把锁,为了防祁星繁,可根本防不住他。他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反倒生着病的祁星衍像被锁着似的。 现在祁星繁已经好几天都没来了,他放了不少心。 慎秋这时候还心情好着呢,还不知道江揽云就要找上门来了。祁星衍也不知道,祁星繁回来想和他说件好事。 他最近为了忙一件事根本没时间去摆弄祁星衍,现在事情结束了,他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连眉眼间的戾气都少了不少。 第45章 有种风雨欲来的宁静感, 里面上了锁。 祁星繁先回来的,他没想到祁星衍居然又上了两道锁, 从外面撬不开,也就罢了,反正他现在心情算不得差,也就准备好好走正门。 门口响了两声, 祁星衍开始还没想到是谁,可外面没回答,他就知道是哪位大驾光临了:“滚远点儿, 我这不缺你一个人。” 他嗓子声音不大,一动气就能气的手抖。 “你是不想要你的门了,还是说以后干事都敞着门让人看?”祁星繁倒不知道他里面还有一个人,只觉得他在家闷着心情不好又冲着自己发火。 祁星衍被这话弄的眼睛都红了,旁边慎秋还在, 他说这种话让人怎么看?可他要是真不开门, 祁星繁弄烂这门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是十万个不愿意开门,不然那锁上着有什么用?当装饰为了好看的?自己也就剩这一点骨气了, 怎么着也不可能开。 “祁星繁回来了?”慎秋从床上爬起来, 听着门口的警告,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两个人关系好像很紧张,悬着一线的感觉, 绷得很紧,再紧一点可能就要断。 他听着门口的话也开始忐忑不安了,生怕他冲进来打人, 他那身高哪是自己可以比的,要是其他人还好,可那是祁星繁啊,第一次见他就听见他把人手腕踹烂了一个洞。 “你里面有人?”祁星繁耳朵很尖,立刻听见了慎秋的声音。他眉头一拧,冲着旁边那门框直接上了脚。 这里的屋子大多门框低,祁星繁进去都要低头弯腰才能进,木质门框大多精细,祁星繁眼睛也不眨就踹断了,那三道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轰隆一声响,里面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两个人都怕他动手。 慎秋吓得连连后退,直往祁星衍背后躲,他把慎秋护在身后:“谁让你进来了?!” 祁星繁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现在还敢有人往你床上爬。”他想把缩在祁星衍身后的那个人揪出来,可祁星衍却连连护着。 “我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管不着!”他偏过头让慎秋过会赶快跑出去,不然祁星繁动手不是开玩笑的,真能给他少了半条命。 慎秋想乘着间隙跑出去,可祁星繁挡着出路,根本无处可逃。门口拉姆听见动静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人,脸色倒还算平静。 看见慎秋的时候那冷静的面具稍微裂了不少,可比起祁星繁来说,更显得波澜不惊:“慎秋,不是在睡午觉吗?怎么跑这来了?” 慎秋听了这话,像得了特赦令似的赶快跑出去,拉姆在这,祁星繁也不好多动手。 要放在以前,慎秋绝迹不可能这么爽快地跟着江揽云回去,可现在大火都要烧上脑袋了,他怎么敢还留着。 “你怎么来了?” “看见床边没人,猜了猜你在这,所以就过来看看。”江揽云斜睨了他一眼,衬衫都被睡皱了,鞋子还没来得及穿上去。 祁星繁厌恶地盯了一眼慎秋,也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眼祁星衍,低声对他说了句话:“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好上这口了?年纪这么小,还未成年你就拉上床,不怕遭报应?” 祁星衍差点气得破口大骂,可碍于周围这些人,他也就没好意思辩解,冲着拉姆说:“我一会修门,您先回去吧,要是来客人了怎么办?” 拉姆一脸担忧:“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祁星繁不小心弄坏了门,等我过会儿修就行。”祁星衍稳住情绪,勉勉强强先把拉姆哄下去,他怕祁星繁疯起来,把他们俩事捅到拉姆面前去了。 “那就好,星繁回来了,记得让让弟弟,不要总是吵架,让客人看见了多不好。” “会的。”祁星衍忍着。 祁星繁风雨欲来就被慎秋给浇熄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慎秋是什么人,他和祁星衍要是真有什么,今天肯定是出不了这趟门了。 江揽云要走,慎秋在门口套上鞋子也追了出去,他担心祁星衍,可想想拉姆在这,祁星繁不敢多放肆,也就赶快跑过去追江揽云了。 “江揽云!你走太快了!”慎秋鞋子还没拔上,差点没把鞋子跑掉。他一边走一边把鞋子穿好,然后追过去。 现在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慎秋明知道他不喜欢祁星衍,还要去找他,而且两个人还是在床上被发现的,祁星繁先踹烂了门,自己缩在祁星衍身后当缩头乌龟。 江揽云停住:“你不是要找他吗?我没拦着你,以后也不会再拦你,也就不劳你费心在我面前撒谎。偷跑出去很高兴是吗?觉得我不在你身边更高兴是吗?” 四周起了风,鼓鼓地从人袖口衣领内钻进去,慎秋一开始是这么觉得的,可当江揽云说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做的过分了。 可自己只不过是去找朋友而已,哪里能碍得着他的事? “是啊,我就是觉得祁星衍比你好,哪里都比你好,比你好看,脾气比你好,人也好,无论从哪比,他都胜你一筹,那我为什么不去找他?” “行啊,我拦着了吗?那你就回去啊,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连夜回盛华,你就呆在这陪他一辈子吧。”江揽云向着自己的民宿方向走,气得想再也不管慎秋了。 慎秋急了:“我就赌气说的,又不是真的,你回去干嘛?这才刚来,能呆一周这么长时间,机会浪费了就不好了。”他跟在江揽云身后,一步一辩解。 “那不就是你的真心话?”江揽云一个字也不想听慎秋的辩解,“现在又变了个说法,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我就是有错的那个,不该妨碍到你。” 他进了民宿,直接上二楼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我都说不是了。”慎秋绕在他身边,直想拦住他,“你现在怎么这么任性?说好了的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我父母的,为什么一到这里就变卦……” 江揽云差点脱口而出你父母已经遇见了,他们俩已经有孩子了,既然有孩子那你就是多余的那一个,还想着他们有什么用。 可话在舌头尖滚了两圈,到底没说出口,他知道这话很伤人,最后还是忍住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爸妈在等你,那你还在这跟别人厮混,你有想过他们吗?”你有想过我吗?想过我看见那场景是什么心情吗? 后面那句话他没好意思说,也觉得自己没那个立场去说。 第91页 慎秋没把上个话题接下去,他挨到江揽云的身边:“我没说,不代表我没想过。”他思绪每天都很多,更多时候都不表现在面上,如果天天为同一件事烦忧抱怨,会很被人嫌弃。 他衣服上还沾着祁星衍的味道,很分明,在同一个被子里滚了好几圈儿。 江揽云在他挨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所以脸色更是沉如阴雨。偏偏慎秋不识趣,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想趁着这短时间内劝他留下来。 江揽云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撇了一下他眼睛,那一瞬间就忽然觉得,他说句喜欢,或者说句你对我很重要之类的话,他就能立刻留下来。 他去哪自己就去哪。 即使这举动让江揽云的关心显得廉价又毫无存在感,他也宁可这么做。 可这两句话要等慎秋意识到,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了,久到自己到那时候可能就不那么期待这些话了。 但现如今这些话,仍旧重要的无以復加,他这辈子还有很长时间去等,十字开头的年纪,坚持两件事情坚持了十几年,一件事是电脑,一件事是慎秋。 这两件事足够让他有耐心去面对很多东西。 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得到得都太轻易了,几乎是唾手可得。依靠着家室和脸,他就能办好绝大多数的事情,世界对他是善意和温柔的。 唯一一件挫折,恐怕就是慎秋了。 好像上帝给了一个人所有之后,总要剥夺他些什么,好让绝大多数人平衡一点。于是祂在剥夺了慎秋全部之后,又总要给他些好的,所以祂把江揽云给了他。 江揽云都搞不懂自己在期待或者等待些什么,没结果的事情没必要去期待。 这边火气正盛,而祁星衍那边的硝烟只会更重。 祁星繁等着拉姆下楼,一路将还带着病的祁星衍连拖带拽给弄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拒绝,动作粗暴地将人拽了进去。 祁星衍拼了命想往外逃出去,可祁星衍怎么可能会如他的意:“你别乱来!我伤还没好,你要是敢动我一下……”他是真的没什么能威胁得了祁星繁的了,说到最后也就是干巴巴地结了个尾。 “伤没好就敢拉着未成年上床,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他故意扭曲事实,明知道他俩什么都没有,就是想激怒他,让他发火,好看着他气得发红的脸。 “我都说了没有!”祁星衍直接抬脚踹他,看着屋子里的东西随手拿了件砸向他,恨不得把他脑袋砸出个窟窿,汩汩往外冒血他才甘心。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今天刚回来,不想和你发火。你要是生气,随你打骂,反正你的身板也打不过我,让着你也行。”祁星繁口气倒是嚣张,拿了张抽纸替他把冒出眼睛的眼泪擦擦。 祁星衍半点不由他,立刻拍开了他手,不管他做什么都觉得他不安好心:“滚一边去,用得着你在这假好心,还踹烂了我的门。” 祁星繁眼见他气消了点,捏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我去施捨狗都会蹭我两下裤脚,你就从来没给过好脸,你说我是该养条狗还是该养你?” “我呸!”祁星衍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冷笑一声,“你养我?下辈子也别想。我他妈给狗一点剩饭狗还能给我俩笑脸,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给养大了,早知道就该把你从下水道冲下去!” 上辈子结了多大的深仇大恨这辈子才成为了兄弟,祁星衍觉得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他多少让他这辈子来和自己要债,让他一见他就难捱得像是在火尖上走。 如果烧香拜佛天天祈祷能把这尊祖宗送走,他肯定天天吃斋念佛,一块肉也不吃了,一点儿荤腥也不沾,日日诵经弄走他。 可惜……不能。 无论他怎么做,怎么求,这个人永远也走不了,就在他身边监视着他,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生,连门上都要上三道锁也还得警惕着。 祁星繁不在乎他嘴上逞能,他能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找我帮忙的时候就求着我了,不求我帮忙的时候就把我踹得远远儿的。你刚才不还说病没好么,我看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都有力气和我逞能了。” 祁星衍瞳孔一缩,被他这话震的连肩膀都耷了下去。就连腰撞上桌角也都不吭声,紧咬着牙。只是因为这一句话,他就连牙根都感觉冷得发颤。 “我没让你帮我,是你自己一腔情愿,我宁可你不帮我。” 是啊,明明很多时候事情需要由祁星繁摆平,可祁星衍是真的不愿意。这表现出来的举动就像那句老话,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落人口实遭人耻笑。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能离开吗?能远离吗? 他连拒绝都不能。 祁星繁真的是天生过来讨债的,像他的仇人,偶尔更是有一种诡异的让他恐惧的感觉。那种从脚底都开始发抖的恐惧感,让他能回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 每一次都觉得这样会死的,被他那种摆弄。 可祁星衍到底是没死,还活的好好的,甚至在接受别的客人的时候,都能更好的适应。他经常觉得自己浑身都泛着噁心,鄙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针扎一般。 被迫抬高的双腿,和一次次勐烈的撞击,都像是烙印在他身上不可磨灭的污点。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就是个污点,不配得到什么好的了。 祁星繁觉得日子会越来越好,他现在着手着的私下生意是瞒着祁星衍的,总是要等到做出一番成绩后再告诉他,现在已经在慢慢起来了,恐怕需要不了多久就能更好了。 反正现在这么过也是过,更好地过也是过,他希望能过得更好一点,不让祁星衍那么辛苦。 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好几层朦胧的关系,像亲人,又像仇人,相处模式是兄弟。长兄如父,他们没有父亲,祁星衍就担了职责。 当祁星繁喊他哥哥的时候,那一层羞耻心被戳破,两个人以兄弟的身份在一起了十多年,可现在这层关系,却是让祁星衍最为噁心的一层关系。 如果这层关系被捅破了天窗,走在悬崖钢丝上摇摇欲坠的祁星衍,可能就一坠而落了。 他是真的很早就受不了了,为了拉姆一直撑到现在,为了祁星繁的学业,为了很多很多东西。他给自己找了好多个自己在这世上能有意义的生活的理由,他走了还有那么多东西没结束,他怎么捨得。 如果祁星繁不一直逼他的话。 本来的好心情因为进门的那一幕被搅了个干净,祁星繁索性也就不讲了。他把祁星衍的腰搂住贴近,像一头倦兽似的把脑袋搭在他肩上:“我这几天很累,想休息了。” 祁星衍听着话还以为他是什么好货,下面杵着的那根东西明晃晃地告诉他,如果祁星繁今天善心大发,可能会在他腿间解决。 可这仅限于他善心大发,要是他兴致起了,祁星衍真怕自己被弄残了。毕竟只要腿一动,就能牵扯到伤口,涂药的时候疼的还是自己。 第92页 他识趣了,也不想再自讨苦吃了。 “我还没好。”他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干干地吐出几个字来,“今天我用嘴行吗?”睫毛轻颤了一下,像是在恐惧些什么。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想着跑出去和被他干的胜算哪个大一点。跑出去会被捉回来,惨痛的下场他是经歷过的。他厉害的也就只能嘴上骂骂他了,其余什么压制他的办法都没有。 那边没回答,耳边是有些发沉的唿吸声,祁星衍心却提的越来越高,要是祁星繁开了口,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咬咬牙,把手伸到下面去,替他解开了裤子,然后慢慢蹲下身子埋头。那人好像在等着他顺从地做完这一切,连祁星衍都看他眼见地兴奋起来了,手上握着的东西又涨大几分,根本含不进去。 恐怕这次弄完,他连说话都没法说了,嗓子肯定会发炎。 时间很漫长似的,也真的很漫长,直到暮色四合,红染了半边天。 经歷不一样的人,性格不一样,连吵架生气的方式都不一样。 中学生即将成为大学生的两个人还在用小学生的方式解决问题,而祁星繁已经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了,用来解决两个人间的感情问题。 但祁星繁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隔阂愈加变深。祁星衍是个内心敏感的人,他需要的不是上床,不是温存,他需要的只是那么点关心。 他在为生活踌躇,可祁星繁永远不会把他的关心展现给祁星衍看,他在慢慢用行动潜移默化地去做,从不靠嘴上说。可他明明知道却不在乎的那一点,就是祁星衍连看见他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去观察他的行动,从而知道自己关心他。 “能别走吗?” 慎秋的一句话将江揽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江揽云柴盐不进,现在铁了心要走,慎秋根本拉不住。 他回过神,然后冷冷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请你让让,我要下楼,你挡着我路了。” 他推开慎秋就走下了楼梯,现在时间不算晚,早点过去今天还或许能有车。 实在不行就找人来接,反正他肯定是要走的,从来不表现自己的立场,慎秋还真以为自己是没脾气的了。以后干出来的事别说和别人钻一个被窝了,更过分的都有可能。 “别别别,江揽云,不要闹脾气好不好。出来玩不就是散心的吗,什么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就是和他聊聊天,你对他有成见不能迁怒别人对不对?而且他是好人,别总是这样觉得啊。” 慎秋还没和他对质他说过的那些骗人的话,江揽云现在的态度让他根本没时间去对质了。先给自己判了罪,让自己手忙脚乱。 江揽云被他的话搅得无可奈何,气得随口说了一句:“好烦,你是鸭子吗?” 被人嫌烦,还被人喊成鸭子。 慎秋一路上叽叽咕咕半天的声音突然顿住,然后瞬间开始结巴:“那、那、那、那你跟鸭子说话干嘛?” 江揽云一顿,好半天说不出话。 “你……回去吧,我要等车了。”他舒了一口气,故意四处望望,装作自己没那么在乎的样子,然后赶人。 虽说刚才江揽云那么说了,可慎秋知道那是气话。可现在江揽云哄不好,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之前在路上说了很多很多,可他都像没听见似的。 慎秋也坐下,还就坐在他旁边。 这车来得不那么准时,都是随停随上的,一共就没几班车。 慎秋突然想起之前在这里遇见的一对夫妻,先前觉得眼熟,可一直都没想起来,这时候想想,总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不过他也没提,只是忽然间想到了而已。 “我不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你要是走了,我就在这等你,一直到你回来为止。”慎秋很犟,他这么说了,就会这么做。 江揽云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微动,然后直起腰:“没用的,我铁石心肠,你要是在这不吃不喝我也不会管你了。你嫌我打扰到你,那我不打扰不就行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打扰到我了……你的那些事我都没和你算帐呢,你就倒打一耙了。” “你说说哪些事需要和我算帐?” 江揽云这时候还没想到慎秋已经知道了他说瞎话的事情,确实没想到那,毕竟慎秋一直没开窍,他也没指望慎秋知道。 “……还用我说吗?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我来说……我怕你下不来台。”慎秋支吾着。 “你是不是又想替祁星衍开脱,说他是个好人?” 江揽云现在连祁星衍这三个字都不想听见,更别说慎秋三四次往枪口上撞,直直的刺了他一刀又一刀,气得他直说不出话。 “没有!这事还是祁星衍告诉我的,你骗我说朋友间的那些举动是正常的。可是根本不正常。而且我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你骗我。” 江揽云一下子炸毛:“你们俩接吻了?!” 他重点完全不在这件事被发现了,而是这件事被如何发现的。要是慎秋没有主动去亲他,两个人怎么可能会谈起来这种事。 他一直以为慎秋只是和祁星衍睡一块了而已,什么也都没干。衣服裤子身上都好好的,哪儿也没有问题。现在慎秋说起来,他才知道不对。 慎秋不知道那算不算,祁星衍拿发尾撩的那一下,就是间接接吻了,但又不是。 所以他想了想才说:“没有,那不算。” 江揽云看他顿了好几秒,还以为他想好了措辞来应付他,可慎秋说的实话更让他受不了:“那不算?!哪样不算?他做了什么?” 慎秋皱了皱眉,觉得江揽云的口气有点针对祁星衍:“我都说了没有了……而且你怎么不解释?” 江揽云因为自己有错所以刚才的气焰全消,可就是那样硬撑着还要说两句:“我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骗人就骗人,还要有理由吗?骗你之前还得跟你报备啊。” 慎秋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你这人……不讲理。” 江揽云把脸拿了件衣服随便地盖上,天一暗,小虫就各种飘飞,不过飘不到他脸上,他就由着这个藉口盖脸而已:“就不讲理,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揽云就是被人戳穿脸红了,也不想让他看见。 他腿长,往前一伸就能挡着好几个人的距离,倚在椅背上,一点看不出之前的端正。 “腿收收,往后拿拿,一会儿车来了就人多了。”慎秋拍了拍他腿,让他往后移点儿位置。 江揽云掀开了一角衣服,露出一只眼睛撇了眼慎秋,半眯着:“觉得我挡着人家出路了?”这时候外面没多少人,位置还挺大。 “不是。”慎秋指了指他腿,“要是别人踩上你了怎么办?” 第93页 江揽云闻言怔了半秒,然后两条腿都收了进去。姿势倒不像之前那么端正,但也没那么散漫了。 反正他现在就和慎秋耗着,看谁耗得过谁而已。 还没多久呢,车就来了,不过是回另一条路的车,还是在对面。对面的车上下来两个人,从对面走到这,估计是来转车的。江揽云无趣地把衣服又盖上了。 后来他在脑子里回想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两人是谁。 怀着孕的老婆和她的老公。 两个人回父母家看父母的,没呆到晚上,明天还要上班,所以现在转车回去自己家,不然从父母家赶到公司根本来不及,也只能委屈委屈自己老婆了。 江揽云心里连闪过无数个震惊,怎么这也能碰见?! 这地方到底是有多小,上午下午都能碰上。 这儿一直就只有江揽云和慎秋,来了两个人慎秋下意识就看了几眼,才发现是上午的那对夫妻。一开始还觉得眼熟,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心里勐然飞过两张曾经看过的面孔,他在那瞬间僵了僵。 之前还和江揽云说试试看会不会遇见自己的父母,原来已经遇见过了……他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他们和纸上印着的黑白两张脸比起来…… 又更苍老了许多。 但气色还算不错,看得出来生活还是比较幸福的,亦或者说美满。 江揽云从自己的脸上拿下衣服盖到了慎秋的头上,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我要走了你现在快点回去吧,别在这耗了。” 慎秋愣愣地“啊”了一声,然后把那件衣服拿下来:“你干什么?” 江揽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看他眼睛又往那边看了,就立刻一只手拽起自己的背包带子扔在肩膀上,急急忙忙推他出去:“那……我今天不走了,我们俩一起回去。” 他状似无意地望了望天:“现在太晚了,而去车这么久没来,我都等烦了,还不如明天早起去等,不然还不是得等到半夜,这周围虫子那么多,咬得人满手臂包。” 慎秋只是僵着两条腿像木偶似的跟着他走,还没回过神。 原来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啊。 这种心情就好像彼得潘飞走了,玩了一圈再回到家里的窗子,却发现窗子早已被妈妈关上了。妈妈没发觉他走,也没觉得他很重要,也没想过他回来。 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脸上因为出去玩了一趟的笑意全部消失了。 江揽云还不知道他想起来了,现在闹矛盾的事情放一边,重要的事情先做。比起吵架胜他一筹,更希望他能不要因此而伤心。 从盛华来这么远,其实也就这一个心思。 遇不到就算了,期待着就好。 可遇见了,他们还过得很幸福,丝毫没有缺了一个人的感觉。他们被人抱走的儿子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有了新的替代,谁还会去想旧的。 江揽云拉了他一路,慎秋也就跟着他走了一路。 “江揽云,你走错了,民宿在另一边。”他说了一句。 江揽云这才发现他只顾着说话着急分开慎秋的注意力了,连路都没来得及看。不由得把背包往肩上移了移位置,做了点没用的举动:“啊?是吗,我看错了。” “恩。”慎秋应了声,没看出什么不好的情绪。 江揽云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我想起来了,你也不用拉着我,我看见了,也没什么感觉。”他自顾自地说,知道江揽云在分散他注意力,也就很直白地讲出来了。 江揽云心还是吊着,不上不下的,慎秋没反应才更让他担心。有点反应也挺好的:“你不觉得他们没等你会很难过吗?” 慎秋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低着头,看着它滚了一圈儿之后又回到了自己脚边。 “怎么可能,他们又怎么能总是等我。他们现在有了孩子,那我就是个外人了,硬凑上去没人要,凭白让别人看笑话。” 即使很多年都没见过,他连长相都记不清,可这期盼一直都在。 慎秋抽了下鼻子,然后笑笑,想掩饰些什么:“天气真的有点冷了。” “这里别人就只有我一个,我不笑话你,就没人笑话你。” 江揽云知道他不是冷,就是想表现出自己没那么脆弱或者是没那么在乎这件事。 可说到底,还是很在乎的。 没得到的,从未得到过的,也都一直在肖想着,想着他们见面时一眼认出自己。想了十几年,哪能一下子就磨灭掉。 像从小喜欢的东西,牵挂许久得到了就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好。可没得到过的,它就会承载着自己的希望愈发愈发美好。 自己亲自动手给它加上了滤镜,哪里挑得出来瑕疵? “你在车站的时候认出他们了吧,才说我们俩一起走去民宿的……” 江揽云没否认也没承认,揉了把他的头:“你看现在,我都准备走了,又和你一起回来了,会不会被老闆觉得莫名其妙?” 慎秋也岔开了话题,笑了笑:“或许吧。” 他们一家三口人,自己也不用过去打扰。期待落空的感觉真不好受啊,心脏一抽一抽地难受,好像被人拿细线绑着,丝丝渗血的感觉。 唉。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远远地朝着车站的方向看了一眼。车站早就看不见了,连点影子都没有,一直悬在心里的那根弦崩了,他好像跟哪里堵着一样。 这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砰的一声炸开,然后落了满地烟花。 - 不管发生了什么,短暂的一周过去,大学的生活还是照旧如期而至了。需要先上一段时间适应适应,然后跟着一帮新学年入学的学生们一起入学。 新学校里的人形形色色的,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先去面试,之后再分配宿舍。 “你住过宿吗?”慎秋问了他一句。 江揽云说:“没有。” 盛华没有寝室楼,自然没人住宿。这大学临着盛华,却不在盛华。里面有好几栋寝室楼,慎秋一眼看过去,阳台挂着学生们洗好的衣服在风里晃了几下。 “我也没有。” 感觉和一帮人住一个屋子,会很亲切。但住了近了,距离近了,摩擦也会更多。 楼下有人帮他们把东西搬到寝室里去,他们就去面试了。住宿的东西尽早放尽早好,可以挑床位,这个大学里没有老师分床位的习惯。 江揽云和慎秋不在一个寝室,全部都是交错开了分的,不过还好在隔壁,不然调寝又要费些功夫,这里不能换寝室,除非有什么特大状况。 一个寝室里面什么年龄段的都有,一个四个人,少年班被分进来一个,其余两个都是高三上来的。 这些都是慎秋听排队的一个人和他说的。 那个人是江揽云寝室的,一看他们俩的号码就过来了。对着江揽云打招唿,说着以后住寝多多关照什么的,是一个很外向热情的人。 第94页 面试内容倒不是慎秋预想中的那么紧张,几个老师很亲切,几句话问完记了些什么就让他出去了。慎秋不知道他们记了什么,但感觉这几个老师都很厉害,短短几个问题就能知道不少东西。 他们的寝室在四楼,江揽云被新同学带到了自己的寝室,慎秋也去了自己的寝室。里面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没来。 戴眼镜一人初见慎秋还特惊讶:“长的很帅啊!” 头一次在生活看见这么好看的人,他也没什么夸奖的措辞,就说了句:“你应该去当明星,这长相不混娱乐圈可惜了。” 这种长相招女孩子喜欢,白白净净的。 两个高三生一个戴了眼镜,一个没戴。戴眼镜的那个过来夸了他又拍了把慎秋的肩,自我介绍:“我是裴绍琪,那个人是楚况,我们俩一个学校来的。” 楚况正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连鞋都没脱,听着裴绍琪的介绍随便嗯嗯了两声,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电脑上。 这里跟盛华有些区别,盛华是专给一小部分人的学校,各个方面都做得很好,课桌和教学仪器都和普通学校不一样,可这所老牌名牌大学,就没有这种面子工程。 他们的寝室很普通,课桌也很普通,可来上学的都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学生,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捞出来各类奖项。 “我叫慎秋,谨慎的慎,秋天的秋。”他朝裴绍琪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上床下桌,桌子上的电脑和书都摆整齐了,江揽云提前让人收拾的,各方面都安排好了。 只有一个位置空着,但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只等人来了。 慎秋看了看那个位置,忽然想起来之前在排队的时候江揽云舍友和他说的,有一个少年班的学生。 慎秋不是什么天才,更不是什么神童,他只是比别人努力而已,上课也认真听了。但他很佩服这种人,有种老天爷赏这口饭吃的感觉。 裴绍琪见他注意这个位置,就朝他挑挑眉:“这小孩脾气大着呢,别惹到他,凶神恶煞的。” “你们已经见过了?”慎秋问。 裴绍琪啧啧感嘆,缩了把脖子:“前几天来过一趟,他是从初一挑上来的。那天冲着他家送他来的那个助理好一通发火,我看着都害怕,不好惹不好惹。” 楚况也难得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附和了句:“又是个熊孩子,一起住,肯定把我们仨当他保姆待。你俩就看着吧,反正我不准备搭理。” 两个人看上去挺严谨的长相,没想到也挺八卦的。 裴绍琪脱了鞋从楼梯上爬上床,两手枕在脑后:“烦吶烦吶,我要先睡一觉了,今天最后一天,那小孩肯定得来,我得现在立刻睡着,别和他碰上。” 第46章 他说完就立刻闭眼盖上了被, 好像真的在这两秒内就睡着了,鼾声很轻。裴绍琪有鼻炎, 睡眠深了之后,那鼾声可以震天。 楚况揉了揉肩膀,把电脑从腿上移开。 他已经从早玩到现在了,午饭也没吃。就从楼梯上爬下来, 拿了钱包准备去食堂。朝慎秋歪了歪头:“你吃没吃饭?” 现在饭卡还没到,两个人只能用钱包。 “吃过了。”慎秋来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我自己下楼了。”楚况悠哉悠哉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顺便揉了揉一见光就胀痛的眼睛。对着电脑屏幕久了,阳光倒显得刺眼起来。 裴绍琪在睡觉,少年班那人没来,寝室里面安静地像是没了人。慎秋想在这时间里面逛逛校园,毕竟也是首屈一指的旅游学校, 一到季节就开放观赏, 校园内种满了红枫。 路过江揽云寝室的时候,看见他被那个很热情的同学缠着聊天, 从天聊到地, 反正侃了很久。江揽云透过那人的身躯朝慎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慎秋笑了笑示意理解,然后自己下楼了。 现在里面的学生大多还在上课,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带着东西过来住寝室的,来之前阮静打了好几个电话慰问, 仍旧没什么时间过来。 “我就是要住寝!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枫林里面有一条石子路,里面架了张石桌,上面坐着一个人,腿晃荡着,鞋带也开着。眉头倒是拧得很紧,对着那头的人发火。 “我不管,你们要是真这么干,我就再也不回去了!你们不如干脆就让我死在外边儿,陈余莉打得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她想赶我走!” 慎秋倒不怎么想听墙角,而且还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好像偷了别人的秘密似的。可那人说话实在是太大声了,声音差点尖起来。 “那好啊,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要她要我,随你选一个。” 声音听起来年纪还挺小,乍一听还分不出男女,仔细一辩才知道是个男孩。似乎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人从石桌上跳下来,对着电话那头怒吼不止。 慎秋尴尬得不行,立刻就绕过这地方赶快走。 那人也走了,没呆在一个地方。没走几步就被石子和散开的鞋带绊倒,吧唧一声摔在了石子路上,膝盖撞上了鹅卵石。 这天气还穿着背带短裤,连件外套都没加。 电话挂了,他就连膝盖疼成那样也没喊一声,闷闷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之前那些吵闹好像都不是他说的一样。 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场,证明自己在家里至少还有一席之地,以离家出走来威胁父母,住校再也不回家。 他这次没急着走了,蹲在地上捡了个落叶,颇有些伤春感秋的意味,可却嗤笑了一声:“都听见了吧。” 挺丢人的,可他也不觉得丢人,反正在公共场合发火他都不是第一次了。 他指的是慎秋,慎秋也没想到自己能撞上这场景,从里到外都尴尬起来了,还被主人看见了:“恩……” 那男孩用那种嫌弃和挑剔的眼神打量了慎秋,之后留了句:“听墙角会遭报应。”他站起来,慎秋看见他的膝盖青了。 撞上鹅卵石,想想都觉得痛。 他轻飘飘地冷哼了一声,刚没走两步就又踩上了鞋带,重新扑向了大地。这平地摔的偶像剧女主的特异功能出现在了一个小孩头上。 小孩果然是皮嫩肉嫩,这回他连手臂都磕青了。 慎秋看着,忍不住乐于助人了一把:“要不我帮你把鞋带系起来吧。” “用不着你,知道我是谁吗?还用你帮我繫鞋带,想排队帮我繫鞋带的都排了多少条街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似乎对慎秋多余的举动有些不屑。 可他连手臂膝盖都青了,看起来是真惨。 慎秋也没想和一个小孩争辩什么,过去帮他把鞋带系了,反正就是一件顺手的事:“可我现在连那条街上的一个人都没看见。” 那男孩到底没拒绝,因为他也不想再摔了,疼是真真切切的:“他们不在。” 看着低头帮自己的人,他略有些别扭地说:“那个,我请你吃点东西吧。”他不想欠人情,自己刚才还讽刺人,人家就给自己繫鞋带了。 第95页 慎秋摸摸鼻子:“吃过了。” 他一听,鞋带系好后撂下一句话就立刻站起来走了:“那你和我吃饭的殊荣就没有了。” 他从枫林的石子小路出去,没有再摔,看样子是真讨厌被拒绝, “……什么啊……”慎秋觉得刚才那人挺怪的。 幸好他不用跟这种人住一个寝室,幸好裴绍琪和楚况两个人性格看上去都还不错,也不知道谁跟他一个寝室,这种个性,周围人会很难熬吧。 他在校园内熘达了一圈,认识认识了这地盘,比如食堂在哪个位置,教学楼在哪个位置,学校还都挺大的,形形色色的人,还有国外交换生。 他跟老大爷似的熘达了一会就回去了,他记性很好,也不是路痴,走哪都不会迷路,来的时候都不用记路,天生方向感好。 上楼的时候不知道有人在楼梯间几层说话,他刚一进楼梯就被这声音差点吓退,跟刚才那小学生一样的声音。 不至于吧,总不可能这么巧又遇见了。三栋寝室楼,机率感觉不太大啊。 他直接上了楼,那声音好像每次都在上一层,可上完一层之后也看不见人,一直上了四楼,那声音才消失。应该是跟他在同一层楼。 慎秋慢悠悠进了寝室,看见里侧的上床铺上坐着一人,腿从栏杆里伸出来,看着窗外,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慎秋惊住,他刚才还在枫林里和人吵架,后来楼梯间的里人应该也是他。慎秋懊恼,他只知道自己的寝室会有一个少年班的分进来,没想到就是他。 应该猜出来他是那个少年班的人啊。 他干巴巴地挠了挠脖子,再干巴巴地开口:“原来你就是那个少年班的……” 那人转头回来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句嗯。 “那你叫什么名字?” 要是不知道怎么相处的话,还是直接老祖宗的方法最有用。 而且现在已经差不多中午了。 那晃腿的小孩再度转头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席渭水”。 态度有点奇怪,和之前气焰嚣张的仿佛判若两人,虽然态度一样不怎么好,但是还是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慎秋随口一提:“那你现在不生气了?” 这句话又不知道那一句戳中了那人的雷点,他显得有些气恼,脸颊鼓鼓的,眉头又皱起来:“关你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席渭水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眼白依旧大于眼黑,居高于顶:“我根本没生气,你觉得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慎秋有些不知所以然,之前还不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吗?刚刚在楼梯间,要是他没听错的话,好像就是他和另一个人在吵架。 小孩心思,不懂。 更何况还是一个天才的小孩,慎秋自己不是天才,连童年经歷都忘了大半,哪能理解得了他。 总归以后也是要做室友的,相处的好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你刚刚说请我吃饭,那你现在应该是没吃饭吧。”慎秋抬头看了看席渭水,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一个小面包。 这是江揽云塞给他的,说是现在正在发育长身体,随时会饿,最好身上常备一点东西。 慎秋递给席渭水:“你要吗?” “不要,我不饿。” 说出这句话之后,席渭水的肚子瞬间感受到了飢饿,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直接看到面包,肚子即使的给出了反应。 席渭水脸色发烫,默默拿走面包,梗着脖子努力给自己挽尊:“我又想吃了,不知道为什么又饿了,刚才不饿。” 真是丢死人了。 因为那件事情,气的他连早饭也没吃,直接赌气来了学校,现在又在同一人面前出了几次丑,全都是他爸的错。 他现在愤愤地咬着面包,一口一个咬牙切齿。 面包很不大,但席渭水三两口就吃完了,吃的速度很快,但也看不出狼吞虎咽。吃完之后,也就是吃了半秒钟,慎秋听到了席渭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慎秋顿了一秒:“不用。” 还以为他脾气这么坏,不会说谢谢,没想到还挺有礼貌的。 席渭水和寝室里另外三个人都不是一个班,他有自己的班,要不是他一定要住寝,而寝室不够的话,他是不太可能被分到这里的。 一般少年班都不会住寝的,家长很重视,席渭水这个和高二高三学长住在一起的倒显得有些另类了。 裴绍琪全程装死,唿噜声都停了还装在睡觉,不肯面对。 楚况吃完饭回来就直接爬上了床,忽略了席渭水。 用他的话来说,和席渭水说句话,就得给他当保姆。楚况不是什么少爷,可也不想给人当保姆,所以这事儿就揭过去了,他当人不存在就行。 席渭水小学也跳级了,这个年纪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学生。大家倒不至于和他计较这些,可谁也不想摊上个熊孩子。 除了慎秋,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少年班的席渭水,给他系了鞋带。 江揽云和慎秋还有寝室其余几个人都是一个班的,从各地挑上来的,反正也就一个月试读时间,剩下就放暑假,等着新学期一起入学。第一节课没什么重要的,就是班委选举,自己上台自我介绍,今天这么定了以后也就定了,不改了,只做略微调动。 一圈儿人上去得非常踊跃,班级里面男女生都有,男生出挑的没几个,女生出挑的多一些,每个人都长得家境良好的样子,很白很干净,就连戴眼镜的一丝不苟的样子。 男生不知道怎么搞得,一个班级的人,男生就和女生划了一道界限,谈吐很优秀,可外表就不修边幅了点,格子短袖加牛仔裤的就好几个,裤带上面的标籤一定得露出来,老年干部的打扮。 江揽云上去竞选班长的时候底下女生都讨论开了,一个个好像就选中他了的模样。 在水平相同的情况下,长相出挑就变成了一个优势。 反正慎秋肯定选他。他自己没去竞选,他们寝室的裴绍琪和楚况去了竞选,剩下有一部分人没上去,看着讲台上的人介绍。老师会根据学生们的投票来综合选班委,投票结果出来了,江揽云获得了大多数的女生票,毫无意外当选班长。 那天晚上班委开会,寝室只有慎秋一个人,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席渭水又在给人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捣鼓不停,眉头锁着。 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么总那么多烦心事的感觉。 席渭水打了一会字,把消息编辑出去之后就扔了手机,倒在了床上,神经兮兮笑了半天:“哈哈哈哈我现在想和你分享一件事儿,听不听?没有不听的选项。” 慎秋有些无奈,这人比江揽云还任性的感觉。 反正现在还没事,他就点了头,一副聆听圣旨的模样:“什么事?” 席渭水从床上爬起来,乐颠颠的:“我从网上复制了诅咒人的八百句话,一句一句发出去了,现在很爽。”他脚蹬了两下床,一个人笑了半天。 第96页 可能是那八百句话出现了效果,席渭水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没听对面人说一句话,直接堵了回去:“带着她一起下地狱吧略略略。” 啪嗒把电话挂了,踹得连隔壁床都在抖:“哈哈哈哈哈哈。”带着一连串的笑。 慎秋看不懂他笑点,也许他和对面人有仇。 于是就默默把脸转了回去,打开了电脑,随便挑了个游戏出来玩。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前半生的生活有多无趣,连最简单的小游戏打起来手指都不太协调。 “玩什么呢?”席渭水趴在床上,往对面看慎秋的动静。 他现在心情好。 “没玩什么。”他把电脑关了,玩个小游戏都能发现他自己的缺点。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骂人吗?” “啊?”慎秋抬头,有些茫然,“不想啊。”他干嘛要知道别人的家长里短恩怨情仇啊,除了浪费脑子的储存空间之外,就是糟心了。 “可我想说。” 席渭水听都不听他的,说了一句话后就抽了两下,眼眶里马上就蓄了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没到两秒,就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出了那些事,他除了做些小动作之外其余无能为力了。他救不了他的家,救不了他爸妈,完成不了他心目中相当的孙悟空的愿望。 慎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狂哭不止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要纸吗?”慎秋有些手忙脚乱的,他没带过孩子,也没哄过孩子。 “不、不要……我、我有纸……”他抽抽了半天。 这变化也太不寻常了吧,连哭都无迹可寻,一秒落泪的特异功能和平地摔的小言女主功能都聚在了席渭水身上。 “那个……你哭什么……” “你不、不是说不想听吗?”席渭水鼻子堵住了,整个眼睛都红了一大圈,他拿张纸撸了鼻涕,又被自己说话的口水呛到了,连咳半天。 慎秋忙道:“我想听,想听,刚刚是乱说的。” 席渭水情绪不稳定,说话还在打哭嗝:“我爸妈要离婚了,我爸找小三了,陈余莉怀孕了,她想把我赶出来,想把我妈也赶出来。” 慎秋听着,到后面才知道他口中的陈余莉就是那个小三。 “你是给她发诅咒简讯的吗?” “她活该,拆散别人家庭!这种人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席渭水这人中二,但挺一视同仁的,刚才他爸打电话过来,他就让他出轨的爸和小三一起下地狱。 他叽里哌啦哭了十几分钟,脸上泪痕就没擦干净,和慎秋说了很多很多话,最后哭累了,倒在床上睡着了。 可能是他爸因为他给陈余莉发的诅咒简讯过来责骂他,他就气急败坏了,恨不得竹筒倒豆子似的给他全部捅出来,告诉所有人他爸是个烂东西,伙同小三把自己儿子赶出家门。 他睡着没多久,那两个开会的班委就回来了。 裴绍琪打了个哈欠:“我先洗澡了,困死了。”他眼神怪异地瞥了眼慎秋,不像早上那么热情客气,倒像是在打量,看他什么情况。 “……怎么了……”慎秋被看得毛毛的。 裴绍琪打了个哈哈把刚才那事绕过去:“没什么,我去洗澡了。” 楚况没什么异常,还是爬上去照旧打游戏,看见对床的熊孩子已经睡了,就戴上了耳机和队友连麦,声音降了不少。 江揽云在隔壁,不能随便串房间,会有宿管大妈查寝。 上次宿舍就有人被揪出来没回自己寝室,晚上和别人挤一个床的事情,之后就都不让串寝了。 一个连着一个去洗澡的,裴绍琪洗完了轮到慎秋,慎秋也去洗了,楚况一直到很迟才洗,席渭水就没醒过,从哭完到之后就一直睡着。 慎秋一边擦头髮一边给江揽云发消息。 [你们今天老师都说了什么?] 那边半天没回音,好久才回了句[刚刚在聊天,手机在床上,没看到。都是一些注意事项,让我们看看同学,尤其是班长做好带头条件什么的。] 他又来了一条[你们寝室怎么样?人还好吗?] 慎秋想起来裴绍琪的那个眼神,他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开了会回来就变了。 于是他编辑了一句话给江揽云发出去了。 [你们开会真的只讲了那些注意事项吗?] [是啊,怎么了?] [噢,没什么。] 慎秋头髮擦干了,也就爬上床睡了,楚况靠近灯,于是拿晾衣杆把灯关了,夜里只有他一个人那边有幽蓝色的光线,照在脸上,很聚精会神。 半夜慎秋是被席渭水的哭声吵醒的,按理说十二岁的孩子,也没这么爱哭的。他情绪变化很激动,一举一动都很夸张。 他是被裴绍琪的唿噜声吵醒的,后来发现自己身上酸了,就下床洗澡去了洗完澡出来就被拿电钻一样的唿噜声吵的不得安生,想到了自己的糟心事,更是越想越气。 而且这里还没人安慰他,没人哄着他,没人在他发脾气扔东西的时候抱他。 哭声震天,慎秋都被吵醒了,隔壁寝室穿着睡衣拖鞋过来敲门,冲着门里喊了句:“别他妈吵了,明天还要上课,你们不睡别人不睡啊!” 席渭水哭的更尖了,楼梯道也有一个人在呜呜地哭,不过不是少年班的,是一个高三生。不知道什么情况,第一晚就鸡飞狗跳。 慎秋晚上被吵醒,裴绍琪也被吵醒了,唿噜声没了,门里门外两个人哭的像二重奏。 “我日,都他妈什么人啊。”门口来的人见他们没开门,冲着楼梯道哭的那个高三生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你们,这学校都什么怪胎啊!老子明天就退寝,什么鬼玩意儿啊!” 他趿拉着拖鞋走了,末了把门狠狠一关,一层都被吓了一跳。 裴绍琪眼睛半睁不睁的,说了句:“熊孩子就是烦,能不能别吵了,我还要睡觉。” 席渭水红着眼睛骂人:“你说我熊孩子我还说你是熊孩子!半夜唿噜声那么重,要不是你吵醒我,我用得着现在还没睡吗?!” “那这和你哭有什么关系?” 裴绍琪对门口那个哭的人没看法,肯定是被人甩了,哭两下也不要紧,丢的是他自己的脸,反正裴绍琪也乐得看笑话。 但席渭水吵到他了,这他就不能不管了。 “我哭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楚况到现在也没睡,眼睛下面两道阴影。就算这样他视力也比天天作息良好的裴绍琪好。 “我说句话,绍琪你就道个歉吧,的确是你吵醒他的。而且他还是个小孩,你让让他,我还要打游戏,他吵的我没法注意力集中。” 有人替席渭水说话了,席渭水也就没那么大声了,他本来也就累了。 第97页 屋内的声音低了下去,屋外的声音还没停止,半夜听着这呜呜声真的有点渗人。 “我不,他要是再吵一声,我就拿晾衣杆锤他。”裴绍琪犟着。 一个比一个熊。 今天才住寝第一天,慎秋也不知道怎么办,楚况是从一年级就住寝了,一直到现在,跟散养一样,对极品室友早就有了心理承受能力。 “你跟小孩计较什么。”楚况很冷静,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把晾衣杆递给了裴绍琪,灯不知道是谁开的,应该是席渭水。 “看见没,我手上有晾衣杆,捶你就像锤块泥知道吗?别吵。”裴绍琪示威性地晃了晃晾衣杆。 偏偏席渭水吃软不吃硬:“去你的吧,有本事你就锤,锤不死我就揍你,揍到你吐为止。” “哟,口气很狂嘛小子!看见你我就吐了,用不着你揍,就你那拳头,打得过我嘛你。” 裴绍琪轻蔑地看着底下的成长期的豆丁,个子比他矮多了,还想着揍他? 门口的呜呜声更大了些,门里的两个人也在吵,搅得人头疼。 原来住寝都这么多妖魔鬼怪的吗?这都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奇葩。慎秋问了句:“门口的人为什么哭啊?” 楚况咬了口饼干:“被甩了呗。” “哈哈哈,祝天下有情人全部分手。”裴绍琪接了楚况的话,他一个单身狗乐见其成。 “能不能别在那搅浑水?什么叫看见我都吐了?是我看见你就吐了好吗?半夜打唿噜的声音比谁都吵,我可不像你。” “行了行了,别闹腾了,看见你们俩我都吐了,关灯睡觉。” 楚况下了最后通牒,好让裴绍琪再次安静如鸡。裴绍琪的唿噜声真的……要死要死。 他扶了把额头:“裴绍琪,你怎么才能不打唿噜?” 裴绍琪耸耸肩:“没办法,我有鼻炎。” 两个人看上去关系不错,毕竟是同一所高中的。 席渭水嗤了一声:“狼狈为奸。” 他脱下鞋爬上床,爬的是慎秋的床。他今天晚上才和慎秋倒了豆子,慎秋也是刚才唯一一个没有出言讽刺他的人,所以他就选了慎秋,觉得就他一个人还不错。 “裴绍琪傻叉,关灯!” 席渭水喊了一句。 “操,席渭水傻叉。”裴绍琪一桿子戳中席渭水的脚底板,又迅速把灯给戳关了,“睡觉吧你小学生。” 四周都是黑的,席渭水想去揍人,慎秋的对床就是裴绍琪。他站起来,被慎秋拉了下去:“嘘,睡吧睡吧,现在太迟了,明早再揍。” 他拍拍席渭水的背,让他安静下来。 席渭水刚要说些什么,可半天也没放出一个字儿来,莫名其妙地安静了,委屈却更多了。 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有了人安慰,就想哭的越发嚣张,委屈感爆棚,眼泪挂在下睫毛上0.001秒就滚下来了,砸在了慎秋的手背上。 慎秋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席渭水这熊孩子又哭了。 门口的人不知道呜呜了多久,被人拽回寝室了,只剩自己耳边这个抽泣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因为刚才被骂了。 他表面上嘴不饶人,可心思很单纯,就算在裴绍琪面上哭也不能露怯,他必须嚎啕大哭,仅仅是因为裴绍琪嘴毒,在席渭水看来,他心也毒。 睡觉关灯前还拿晾衣杆戳他,不是什么好人。 慎秋声音很小:“怎么又哭了?” 席渭水笑了声,然后又抽抽:“我眼泪、眼泪是咸的,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能是苦笑,但更大可能是为了沖沖气氛。 “我今天要、要诅咒一个人,希望他、他俩能出门遇难,那样我、我妈就能拿赔偿款了,还、还能不受他气。哈,这么一想,感觉未、未来都光明了。” “恩。” “我好、好惨。”席渭水使劲眨了两下眼把眼泪逼出去,不让自己再哭了,可想到那些事,就哭的不能自已,他太惨了,总觉得全世界最惨的就是他了。 慎秋很少哭,以前被人欺负也都很少哭。 他觉得也许席渭水是天生泪腺发达,所以才那么容易掉眼泪。说掉眼泪绝不只掉一两滴,他会哗啦啦下一场雨,连下许久。 小天才也和普通小孩一样啊,会哭会笑会闹腾。 慎秋的刻板印象被席渭水打破,才知道他们掉进人群中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人,不会比别人多长两个眼睛,在特定领域才会知道他的特殊。 “比你惨的人多多了,至少你还有你妈妈。”而我连母亲都没有。 她有了替代品,那就代表她再也不需要一个走丢了十几年的小孩了。 至少席渭水还有妈妈,他妈妈不管怎么着也不会丢下他。于是席渭水说:“对啊,我这么、这么聪明,我妈妈肯定也捨不得我。” 慎秋望了下黑乎乎的天花板,什么都看不到。他以为席渭水说起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应该稍微眼睛湿润那么一下,可最后他眨了下眼睛,才发觉干的厉害。 ——这代表不伤心吗? 慎秋感情方面很迟钝,分辨不清。 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者是爱情,别人对他的好他当真,那种带着恶意的好也当真,因为他根本分不清楚。 ——应该……是不伤心的吧…… 反正都过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可是唯独心里堵得慌,像少了个宣洩口。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部分是席渭水在说话,慎秋偶尔这么应一声,席渭水困了自然也就睡了,梦里吸气的时候还抽了两下。 席渭水睡着后没多久,裴绍琪电钻的唿噜声又起,慎秋深唿吸一口气:快睡快睡,睡着就听不见了。 可过一会儿后那边唿噜声又长又响,好像隔壁在装修一样。慎秋脑袋砸了砸枕头,给自己带上了耳机,随手挑了首催眠曲循环。 - 第二天一早,整栋楼都认识了两个人,一个叫席渭水,还有一个是之前据说被女友抛弃所以在门口嚎啕的人。 两个人把入寝第一夜搅得不得安生。 慎秋想找江揽云说说话或者一起去上课,毕竟校园里面都是成群结队的同学,他和别人也都不熟,没法找其他人。 可当他去隔壁寝看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鞋子没穿好的人在穿鞋。 “江揽云在吗?” 那人抬头:“你找班长啊,他走了。”他疑惑地眯了眯眼问,“你是慎秋吗?” 慎秋不明所以:“……是,怎么了?” 那人恍然大悟:“难怪,说是长得很好的那个,也确实长得好,我一眼就知道你是慎秋了。”他飞快地把鞋拔起来,“我走了,再见。” 慎秋站在原地更疑惑了:说是?有人说的吗?刚才那个人态度很奇怪,还有裴绍琪的态度更奇怪,不知道什么情况。 第98页 江揽云也找不到人,课程分班上,他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 怎么一到新学校,每个人都变得奇怪了…… 好不容易中午下课,他才在去食堂的茫茫人海当中发现一个人,那个人正在和别人有说有笑,很快和这个新集体融入到了一起。 本来找到人欣喜的心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好像根本插不进去他们当中。别说去找江揽云了,他连旁边几个人也叫不上来名字。 他没见过,应该是江揽云上自己的课认识的同学。 这下更没法进了,自己都不认识人家。 慎秋垂头丧气地回了寝室午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怎么江揽云和他一句话都不说,连找也不找他啊。 有点沮丧。 楚况在床上的小桌子上吃泡面,还在打游戏,好像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出去过似的。楚况话不多,不像席渭水和裴绍琪那样爱说话,整个寝室都静悄悄的。 慎秋也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搭话,太尬了。 裴绍琪中午没回来,慎秋收到了江揽云的信息。 [吃过午饭了吗?我没找到你啊,没吃的话需要我给你带一点吗?] 垂头丧气的人看到了这条消息像打了鸡血,慎秋原本就一直就在等他。 可能真的是因为当了班长太忙了吧,所以才来不及顾上他。可就算他这么忙,还给自己带东西,果然还是像原来一样好。 [要!你帮我看着点吧,谢谢啦。] 慎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江揽云来,可一直也都没等到。倒是来了另一个人,拿了餐盒进来。 慎秋眼睛亮了一下:“这个是江揽云带给我的吗?” “江揽云让我放这寝室的,我不知道要给哪个,他没说。”那人苦恼地摸了摸脑袋,“你叫什么名字?不会是慎秋吧?” “对对对,我是慎秋。”他忙点头。 那人倒奇了怪了:“你是慎秋?那就不是你的。我走了,记得把饭给该给的人。” “……” 什么叫你是慎秋就不是你的了? 楚况拿下耳机,正在喝泡面汤,目光扫了眼慎秋,然后又移了回去,把泡面盒扔进掉在床边的垃圾桶里,再把耳机带上去。 [江揽云,你到了吗?] 那边可能因为时间关系所以发的是语音:噢,我有点事,可能上不了寝室了,不过我请人给你送上去了。等等,我朋友来了。 然后语音就断了。 说明这饭的确是江揽云带给他的,可江揽云的同学为什么说不是他的?而且江揽云怎么觉得他越来越忙的感觉…… 裴绍琪没回来,席渭水也没回来,正当他想入神的时候,席渭水冲进了寝室,拽着慎秋的手把他拉进了厕所:“快快快,你现在有空吗?” 慎秋点点头,他中午没事,就是还没来得及吃饭:“有空,你有什么事情啊?” “求你装一下我的对象。”席渭水的态度立刻软化下来,声音也小了很多,双手合十,“求你了,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我不认识其他人,寝室另外两个和我关系不好。” 慎秋被他这个要求搞得云里雾里,表情滞在脸上,随后反应过来,问他:“什么意思?” 席渭水把手搭在慎秋的肩上:“和我爸视频通话告诉他你是我的新找的对象。” 他的要求一提,慎秋瞳孔微缩,脚不由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不是这个意思。”席渭水知道慎秋误会了,立刻解释到:“就是骗骗我爸,他出轨找小三,我让他分手他不愿意,现在他脑子混沌要跟小三结婚,我家就我一男丁,我要是说他跟小三结婚我就找男对象,他有可能会放弃这个念头。” 小三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私查过了,是个女孩,按理说他爸在这样的家庭压力下应该放弃了,可现在被爱情沖昏了头脑,非要离婚。 如果他用这个方法威胁,那全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每一个都会是他爸的对手。全家骨子里都有些偏男孩,要是他爸真的为了个女孩放弃长子,压力逼迫之下也不可能让小三好过。 他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也得气气他爸,恨不得他立刻中风。 慎秋犹豫好几下,总觉得他的请求怪怪的:“……那好吧。” “多谢你了。”席渭水明显地心情好了起来,好哥们似的拍了拍慎秋的肩膀,“你别多想,我有女友,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爸。” 十二岁小孩的女友…… 慎秋一囧,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席渭水摸出手机,拨通他爸的电话号码。 “嘟嘟”响了两下就接了。 他爸的工作这么忙,刚刚才吵过,现在还是这么快接了电话,还是很把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的。 “喂,老头。” 席渭水的气焰又升上来了,一句话瞬间火药味十足,直接开门见山:“和陈余莉分手,不然我也直接像你一样,直接把我男对象接到家里住。” 那头的声音传过来:“小席,别和爸爸开玩笑,我这里很忙,有很多公事没有处理好,十五分钟之后还要开会。” “别说你是我爸,一天不把她送走我一天不认你。”席渭水的态度坚决,“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要接过来了。我照你学的,你接你女对象回家,我怎么不能接我男对象?” 席渭水调转了一下摄像头,将慎秋的样子给他爸看了看,“哝,长的好看么,我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吧。” 那头看见了真有人,声音才认真了起来,有些怒意含着:“你才多大?你找对象我不管你,但你别乱来。” 席渭水就差直接挂了电话了,像真的似的果断:“你以为我现在有空开玩笑?” 那头急了起来:“你现在是在学校是吧,我现在人不在国内,我会以尽快的速度赶回来……” “那你赶回来,顺便一起和我妈摊牌,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敢把人接回去,你看爷爷奶奶护我还是护你。” 说完这句话,席渭水冷哼了一声,把事情全摆在明面上一码归一码地和他爸讲清楚了。 第47章 席渭水的雷厉风行和他的年纪成反比, 手段很聪明。慎秋听得一愣一愣的,短时间内就把他爸的阵营掰过来了, 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果然是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性格,十二岁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十二岁。 谈判完之后席渭水挂了电话,然后飞快地和慎秋说了句:“我得和老师请假回家一趟,今天谢谢你了。”说完他就冲出了门外。 个性真的是很风风火火, 不管做什么都挺张扬的,比如这种事,他都丝毫不避讳外人。 慎秋从里面出来, 桌上的饭菜还热着,他扒拉两口,也没吃下多少,心情被刚才那个同学弄的不是很好,所以连胃口都没有。 他本来想去班级里找江揽云的, 可这段时间, 他连和江揽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而班级里的人看他的眼光也越来越怪, 甚至有些人直接到了忽视的地步。 第99页 这种感觉, 像是回到了育英那段时间……被大多数同学冷暴力的时候。 慎秋处在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他经歷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再经歷一次, 明明什么都没做过,也没做错什么。 随着入学时间的增加,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变化慎秋能感知得很清晰,最明显的就是在寝室里和他一起相处的裴绍琪了。 他好像对慎秋的很不满,不过没怎么针对,只是在寝室里在慎秋说话的时候不回答,忽视掉就行。 偏偏楚况也不爱说话,席渭水又回家了,他在寝室有点难捱。 不仅仅是寝室,连班级都是。 江揽云他没法找,他每天都很忙,忙着和老师在一块,忙着解决同学们的问题,周围永远都有人,和他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因为江揽云的生日在月底,他的十七岁生日,慎秋比他迟一两天。那天晚上进班的时候,整个班级都黑灯瞎火的,然后蓦地一下全部亮开,全班同学大喊了一句生日快乐。 不过这句话是对江揽云说的,而不是对他,那天是江揽云的生日,他人缘很好,在新学校没多久人气就足够高了。 慎秋是个闷葫芦,和不熟的人在一起挑话题实在让他坐立难安,那群人替江揽云庆祝生日,他就像个局外人。 慎秋一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每天都沉沉闷闷的,情绪低落。 江揽云是班长,谁都愿意顺着他,毕竟好处多多。慎秋的生日在周末,一点没有江揽云的热闹,或者说冷清。 寝室两个本省的回家了,席渭水请假了好多天,他的床铺一直空着,整个寝室只剩下了一个人,慎秋自己。 他趴在桌上给自己画了个蜡烛,从开学到现在都过得很闷,席渭水走了之后,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好像不主动社交,就会被所有人抛弃一样。 可他真的不会主动,他的主动能把人尬飞。 “唉……”他嘆了口气,往纸上吹了蜡烛,心酸得他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瘫在椅子里像一滩水。 幸好周围没别人,这场景足够让人笑话的了。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江揽云。 “餵……” “你今天生日过得开心吗?” “啊……还好吧。”慎秋还是瘫着。 “吃蛋糕了吗?” 慎秋看了眼桌面上的纸,仰头默默道:“吹蜡烛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惊讶:“那就是吃过蛋糕了吗?好可惜啊,我的准备用不上了。” 慎秋画蜡烛的笔一直夹在手指缝里,他绕了一圈儿:“什么准备?”江揽云周末应该和同学去玩了,在玩的间隙给他打了个电话而已。 “开门哪,我在你的门口。”那边咳了两声,感觉在风里吹了很久。 慎秋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立刻跑到门口给人开门。入目的是一个带着帽子的江揽云,鼻子被风给吹红了。 慎秋隔这么久看见他真的是无比惊喜:“你……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和同学一起玩的吗? “放我和蛋糕进去好吗?”江揽云看他开门才把手机挂断,放进口袋里,“我都站了好久了。” 慎秋忙打开门让他进来,江揽云把蛋糕盒子打开:“这是我上午去西饼店亲自做的蛋糕,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慎秋很捧场。 “你不吃完我可以帮你吃完。”江揽云以为他吃过蛋糕了。 “不要!我能吃完。”慎秋现在超级无敌高兴,连前几天的不愉快都一扫而空。 不就是没人搭理他吗?他不是还有江揽云嘛。还以为江揽云有了新朋友,有了别的替代品,就把他这个旧人扔在一边儿了。 没想到江揽云还是很好啊。 “最近真的很忙啊,对不起了,没能经常来找你。”晚上不允许串寝,江揽云这次没写留宿,所以查不到他不在房间。 “这有什么,反正你能想起我就行。”慎秋很容易满足,挖了一口蛋糕咽了下去,挺甜的。 江揽云没和他一起吃,先给他吃了。无聊中瞥见了桌上的那张纸,上面画着一只蜡烛,一瞬间震惊:“……你吹的是这个蜡烛啊?!” 慎秋点头,好像这行为有点可怜:“是啊……应该还好吧……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其实我觉得我没那么可怜的。” 不就是自娱自乐,自我安慰而已嘛…… 江揽云带的蛋糕里有蜡烛,可没火,学校不准带打火机,根本吹不了蜡烛,反正就是一个形式,缺了个形式……也没什么,毕竟慎秋想要的就是有人陪着而已。 江揽云就那么陪着他,慎秋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吃有点不太好,所以挖了一勺递给江揽云:“你要吗?”嘴里嚼了两下,把东西咽了下去。 江揽云没要那蛋糕,但凑上去吻了慎秋。 有些天没能在一块,总觉得很在意,明明在同一个教室,却一直没办法聊到天,只剩慎秋一个人。 但那样挺好的,江揽云这么想。 慎秋眨巴了两下眼睛,吞了下口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也不觉得像以前那么别扭,既然江揽云喜欢,那顺着他也没什么不好。 “下次要亲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好做个心理准备。”他动作粗暴了擦了擦嘴,然后又塞了口蛋糕。 破坏气氛一流,稍微一点旖旎的气氛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正在吃蛋糕的傢伙。 江揽云忍了忍,总想把那句话讲出来,可慎秋好像根本不在意。 慎秋是真觉得江揽云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不是那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那种人,他还能记得自己不受欢迎的老朋友,挺好的。 “你怎么每次都擦嘴,很不喜欢吗?”江揽云都看见好几次了,慎秋在他一离开就用手背把嘴上擦擦,好像不怎么喜欢。 “我说不喜欢你会生气吗?”慎秋问得小心翼翼,连吃蛋糕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会。我挺小心眼的,而且很记仇,你要明白你接下来说的会让我高兴还是不高兴。”江揽云直接就这么说了,跟威胁似的。 “喜欢。”慎秋迫于淫威,说了。 喜欢吗?不喜欢吗? 倒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从别扭到习惯,有了一个过程,知道这行为不正常,可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水到渠成就分不出它正不正常了。 他把嘴里东西咽下去,想了半天,然后皱着眉头问:“对了,你为什么要亲我,这是不是代表喜欢我?想当我爱人?” 通过上次祁星衍说过的话得出的结论,但这话一说完就让他自己呛着了,这都什么话啊。 一说出口慎秋就觉得自己脸大如盆,想想也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慎秋一个小农民要娶公主,那会惹别人嘲笑的。 第100页 慎秋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江揽云比喻成公主,但他的确是农民,还特别毁气氛。可能是因为江揽云有时候太作吧,作天作地的。 “什么?”江揽云差点闪了舌头,“你知道?” “什么知道……我知道哪个?”两个人有种鸡同鸭讲的诡异感。这种情况根本算不上告白吧,被告白对象扯出了狼尾巴。 “就是……就是上一句啊。” 慎秋想了下:“你喜欢我啊?”他一秒怔住,又挖了一口吃,好像对此事无惊无喜,“真的假的,你刚才还说你记仇,要是我说错了你会把我怎么着啊?” 他挺怂的,要是江揽云生气他会立刻缩进龟壳。 “要是我说真的会怎么样?” 江揽云是紧张的,但慎秋不是,他依赖江揽云,更不想失去他。 “有点怪,没人喜欢我。”慎秋说的是实话,“很荣幸。” 这都是什么感觉……怎么那么粗糙…… “没有更好听点儿的话吗?”更顺耳的,更让江揽云喜欢的。 猝不及防被捅破的事实,完全不浪漫,江揽云的小期盼可能就是感情冷漠的慎秋对他说出同样的两个字,可这看上去有点难。 “很惊喜,觉得我配不上你。” 但这一句话慎秋是开玩笑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揽云的意思。 可这还是实话,在慎秋心里江揽云的确是比他高好多层的,不管是受欢迎程度,还是脑子好使不好使。 话没那么粗糙了……可还是很糟糕…… 江揽云挺失望的,可一看他,就笑了。 “你好烦啊。”江揽云看见他眼睛里面藏了些什么,然后忍不住了,“你故意的,明知道我想听什么,专吊着人不放。” “分明是你自己性格很磨人好嘛。”慎秋笑了笑,然后放下勺子,双手绕过他腰,给了他一个拥抱,“需要我把你抱起来吗?” “我拒绝,吊人很好玩吗?”江揽云拍开他手。 “不好玩,但你的表情很好玩,变来变去的。” 慎秋无所谓喜不喜欢,这种话说出来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他今天可以喜欢江揽云一秒钟,明天就可以喜欢另一个人一秒钟,根本算不得数。 像他这种人,如果有良心还好,没良心的话,是会出轨很多次的那种性格。但慎秋是有良心的那种,他不随随便便耍人。 江揽云想要的那个回答,慎秋可以说,但他的意思不是喜欢,而是依赖。在新学校这种似乎在被排挤的情况下,慎秋唯一能依赖的就是江揽云了。 但依赖可以变成喜欢,花不了多久。 但首先,得创造依赖。 - 这天晚上江揽云在在慎秋这睡的,窄窄的小床容纳了江揽云一个人就好像不够睡了:“谁让你说不留宿的?现在回去的话跟查寝的人说一声能行吗?” “不行。” 门口有人敲门:“查寝,4401开门。” 慎秋把门打开,让人家进来:“这里就一个人留宿是吧,慎秋是吧。” “是的。” “好。”查寝的人没有多看,知道留宿的人在就好了。 慎秋见她没有多看才松了口气,对楼上的江揽云说:“你现在应该能回去了,她查完了。” “你以为我是不能回去才不回去的吗?我就是要留这而已。”江揽云很大佬地赖着。 慎秋无语,默默爬上去,发觉自己的空间很小:“那我睡哪啊?” “你躺下试试不就好了么。” 慎秋刚躺下,才觉得拥挤,就被人揽进了怀里:“这样是不是还好?” “是比刚才好点了。”慎秋平躺着,想到了什么然后呵呵笑了两声,“你好黏人哦。” “哪里黏人了?”怎么现在又多了个称唿,“你说清楚,哪儿黏人了,是不是又在心底偷偷嫌弃我了?” “没啊,黏人很好,我喜欢。” 刚才兇巴巴的江揽云软了,听到喜欢两个字就脸发热:“哦!”他故意说的大声,然后在慎秋没注意的时候把他的顺发揉成一头乱毛。 一脸呆滞的慎秋往旁边看了看:“你又脸红啦?” “没啊,谁看见了?”江揽云故作无所谓。 慎秋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脸红都拿东西挡脸或者转移我的注意力啊。我每次都知道,只是不忍心戳穿你拙劣的伪装。” 江揽云再一次炸毛:“没有拙劣!” 对待喜欢的人真的是忍不住会任性一点啊,江揽云和平常的做派完全不一样,变得容易炸毛还心眼巨小,天天生气。 要不是慎秋能忍,江揽云真的是要作上天了。 但江揽云每次都退让,还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妥协。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慎秋各种顺,还夸了句,“你做的蛋糕很好吃。” “没有,那点时间哪够我做,就只是拿了个蛋糕胚现做的。”他还挺诚实,就连一点小事都要邀功,“不过呢,上面生日快乐是我写的,还洒了点碎巧克力。” “原来是这样啊,也不是很厉害嘛。” 江揽云让他抬头,捏住他鼻子:“我就得听好听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要是他当官,一定也是个贪官,爱听马屁的那种。 慎秋现在的模样很意境,小清新那一挂,即使他头髮被江揽云揉的很乱,但完全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有着梨涡的小清新。 像三月小雨淅沥沥,滴在窗沿上,啪嗒一声滴进他心里。 江揽云自己是没梨涡的,但他觉得有梨涡的人笑起来会很甜,就像慎秋那样。 慎秋总觉得江揽云有种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是因为好多天都没说上话,所以才觉得远了吧。 真希望他一直都在,就算江揽云一直在他面前折腾,他也愿意各种顺着他。 “要是你喜欢我的话,我也喜欢喜欢你好了。” 慎秋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撂下一句话。 江揽云捏他鼻子的手陡然一松:“……你这算是回应吗?” 他心脏咚咚咚地撞击着,刚才正常的速度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就快了很多。 “恩,算是吧。” 江揽云连唿吸都滞住了,然后脸上热了一层又一层。他从床上爬起来,冲下楼梯再冲出门,慎秋都怕他摔下来。 “我去静一静!” 这个“静”字的尾音都还没消失,江揽云人就消失了,估计是躲回寝室去了。 慎秋低头看了一眼,他连鞋也没穿。 他忽然觉得,江揽云这小公主性子,有点可爱。 - 第101页 第二天早上去上课,下课铃响的时候,他刚把书放进抽屉,就有一个人从他旁边走过,弄掉了他的笔袋。 他弯腰去捡,还以为会听到不好意思,可那人直接走了过去,还再次不小心地踩到了他的脚,仍旧没有道歉,跟没看到似的。 慎秋有些错愕,看了眼那人的背影,已经出了门。 也许是急着出门吧。 他把笔袋捡起来,拍了拍灰,再次放回课桌。 大学生不像中学生那么无聊,但他们的孤立倒也是另一种无聊,大部分人是冷眼旁观,更多的是为了增加生活中的一点笑料,所以不去管。 谁想帮人谁去啊,反正冷漠的是这个社会。 慎秋垂下眸子,抿了抿唇,然后深唿吸一口气,吐了出来。 - 席渭水是周二的时候回来的,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感觉轻松多了。 “你们家的事情解决了吗?”慎秋刚去倒了水回寝室的时候,就看见席渭水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他摆摆手道:“解决着呢,我爷爷奶奶全在轰炸我爸一人,我嫌烦,就先回来住了,等事情解决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这一天天的,家里大事儿小事儿都得我操心,哎呦,我都长白头髮了。” 席渭水拔了拔自己的头髮,没发现什么白髮,但发觉自己在掉发,气的骂人:“我靠什么鬼啊,我居然掉发了!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吧,就这么对我这个好人?” 楚况也在寝室,他接了一句茬:“你自己拔那么用力,头髮能不掉吗?” 席渭水宁可是这样,也就不想了。 楚况见席渭水停下来了,也就去看了看慎秋,神色有几分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慎秋……” “啊?”他把头抬起来,“怎么了?” “我跟你说件事,你别不信。” “什么事啊?” 楚况脸都皱了,各种恩了半天,半天没崩出来一个字儿。 倒是席渭水等急了:“恩什么恩啊,拉屎都拉出来了,你这屁也没放出来一个。” 他这脏话熘熘的,从各方家人吵架中得了精髓,学以致用。 楚况本来都不准备说了,又被席渭水激起来了。 他对慎秋说:“你是不是得罪江揽云了?” “什么……意思?”他和江揽云的关系一向挺好的,在这学校慎秋唯一的朋友就是江揽云了,还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呢。 楚况怎么说起来这个。 “我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情况,但我是你的舍友,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所以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你。” 楚况就是一中立,他真觉得慎秋没什么错,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江揽云针对。 “你是不是感觉被孤立了?”他说,“是江揽云做的,你们俩不是一个学校上来的么,你和他以前有旧仇吗?是他带头孤立你的。” 他想要孤立一个人,实在是容易得很。 “还记得那天班委开会的时候裴绍琪看你很奇怪吗?是因为江揽云的缘故。”他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像是个打小报告的小学生。 旁边还有一个真。小学生。 慎秋话都说不出来,舌头像是卡在了口腔里一样:“你你、你你骗人的吧,江揽云人还好啊,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被人故意弄掉笔袋,故意忽视,是他指使的吗?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自己没得罪他,他还是生日那天唯一给自己送蛋糕的。 这么多天,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是因为江揽云吗? 那天送饭来的同学,连那个同学也以为江揽云和自己有仇,不可能会带饭给他,所以想当然地在知道自己是慎秋之后就很直接的以为不是他的饭。 席渭水坐在床上玩手机,也听见了这话。 他和这群人不是一个班的,但听到这种事,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都什么品格啊,未免也太低劣了,他有什么理由孤立你啊。” 窗外阳光正盛,洒在慎秋脸上,他的睫毛都变成了金色。眼珠子玻璃球一样的漂亮,他长着一双能让人陷进去的眼眸,星目璀璨。 席渭水看见了这幅场景,是正儿八经在猜测:“你的长相,和他的长相,会不会他觉得你是抢走他人气的预备军,准备先下手为强然后散播谣言啊。做出孤立这种事,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啧啧感嘆:“我就是曾经被孤立的那一个,实在是太优秀而且长相太帅气,导致我被同性孤立,我觉得你因为这种原因被孤立的可能性很大。” 他说得认真,倒像是在装比,让人信不起来。 楚况被他逗笑了,唇角勾了勾:“说别人不要脸,你的脸在哪?牛逼都吹上天了,就你这小身板还能被嫉妒?” 席渭水哼了一声:“你是没经歷过,你经歷过就知道我的痛苦了。每天只能和女生玩,吃女生送的礼物,还被女老师怜惜,天天下课关心我的精神状况,唉,分身乏术。” “看不出来你桃花挺旺啊。” “你天天玩游戏,是因为没对象吧,你酸我的口气都够弄缸醋了。”席渭水扎心一流,噗嗤一声把楚况的伤口戳流血了。 裴绍琪从门外进来了,从教学楼走到教室,又花了很长时间去给老师送东西,连动都不想动了,累个半死,像一条走尸。 “我只是不想找而已。”楚况瞥了眼裴绍琪,支撑着最后的一点尊严把话给席渭水堵了回去。 “哦,是吗?我看你是找不到吧,有对象的老早就秀对象了。”席渭水翻出手机,把自己女朋友的照片给慎秋秀了一把。 “好不好看?” 他女朋友的照片就是他的壁纸,连翻都不用翻,滑开手机就能立刻方便他随时随地秀恩爱。 慎秋看了,他女朋友是娃娃脸,模样特秀气,也是个小孩,不过是真挺好看的,这下没法昧着良心支援楚况了。 慎秋说:“好看。” 楚况这下真没话说了,他一游戏宅男,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对象,母胎单身到了现在,还得被小孩子嘲笑,他没脸见人了。 “嘻嘻嘻。”席渭水笑的欠扁,“裴绍琪你也没对象吧。” 裴绍琪瘫在椅子上,没气儿地说了句:“你这小孩嘴怎么那么欠揍。”要是没那么累,他早就把席渭水从床上拽下来揍上一顿了。 “你体格太差,才走几步路就累成了这样?难怪没女友,噫。” “你懂得也太多了吧,绍琪的确肾不大好,经常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 楚况听见席渭水在怼裴绍琪,还是那种怼,觉得自己公平了,两人一起怼裴绍琪。 一言不合就开了火车,从孤立的话题被岔开了老远。 裴绍琪呵呵两声:“我肾不好,看我什么时候把你干的下不来床,你就说我肾好了。” 第102页 “我好怕。”楚况面无表情,他俩都老同学了,荤段子早开了千儿八百遍。 “俩基佬。”席渭水錶情巨渗人,冲着慎秋招招手,“我们直男别跟他们混,小心被裴绍琪的娘气传染,我是我们家长子,千万别染上。” 席渭水小小年纪,还大男子主义。 “喂喂喂,我可不是基佬。”楚况给自己辩解,“你嘴碎,别乱传,我还等着大学期间找个女友呢,别被传言给吓跑了。” 席渭水略略略,不睬他。 楚况无语,觉得自己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裴绍琪倒计较上了:“也不知道谁娘,大半夜哭鼻子,把整栋楼都吵醒了,还惹的一个人退寝,是不是某个叫席渭水的人啊。” 席渭水说完人就不说了,冷哼一声,更不搭理他了。 弄得裴绍琪在底下没人接话头,尴尬得要死。 他自己摸摸鼻子:“小孩子任性。”自己给自己弄了条台阶下。 - 今天下午去上课的时候慎秋是跟席渭水一道走的,他今天怼裴绍琪是在帮慎秋,裴绍琪因为不明真相的传言而去孤立别人,也不是多好的人。 在席渭水看来,裴绍琪是心眼巨无比小的一个人,拿晾衣杆戳人的事他自己到现在还记得。 “那个,你别在意。”席渭水不怎么会安慰人,“孤立而已,又不是什么事儿,你自己优秀就不要怕别人说。” 席渭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讲话也挺老成:“我之前开玩笑的,我被孤立的时候,其实也挺难受的,因为只有女生跟我玩,所以被人喊娘炮。” “混在女生堆嘛,肯定会有人这么说的,可那时候我还不像现在这么看得开,每天回家都得哭。”他想起以前那段往事,反而很淡然。 “我妈妈就抱着我,然后开导我,让我不要在意。可那时候我都不肯听的,我只觉得她说的话没用,解决不了别人骂我的事情。” “我做不到每个人都喜欢我,可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却只在意那一两个不喜欢我的人,把我心情弄差。他们不喜欢我,无非是嫉妒我,我碍着他们的眼了。” 席渭水看得很开,然后甩甩慎秋的手:“啧,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反正优秀嘛,就要做好准备被一些人讨厌。” “我现在离开了以前的学校,到了周围全都是和我一样的人的新环境,那些讽刺的声音就听不到了。因为平等,谁也不会嫉妒谁,所以现在活的还很轻松。” 以前的经歷和折磨,都会让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比如席渭水的经歷,让他在新学校的女生中如鱼得水,小男生们有女友就算了,不嫉妒他。没女友的过来跟他取经,他都快嘚瑟死了。 “所以嘛,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他越说,慎秋就觉得越诡异无言,他抓住的点,似乎和别人注意到的有那么……些许差别? 不过席渭水的安慰他照单全收:“谢谢你。” 席渭水都做到了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管是哭是笑是讽刺都会把那些心思袒露人前,不做隐藏。讨厌他的照样讨厌,爱他的人会更爱他。 没什么可比较的,他得到的总会比那些嫉妒他的人要多。 但慎秋这个情况不一样,他和席渭水的故事完全不一样。江揽云让他不明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江揽云没必要嫉妒他,也不可能会嫉妒他。 所以没理由,他想了半天的问题,无解,除非找江揽云自己解释。 他心里发慌,甚至有点乱,明明只要把问题找江揽云问清楚就行。慎秋只不过是很不理解,江揽云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他明知道……季如安就曾经这么对待自己。 江揽云也会像季如安那样吗? 慎秋有些恐慌,曾经一年多的折磨就让他无从受起,如果江揽云是第二个季如安,他可能再也不会去相信别人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变成了不好的人,会变得和他印象中的模样天差地别,好人变成了坏人,坏人还是坏人,没人是真心的。 把席渭水送到班上,慎秋自己才回班,他踌躇迟疑了半天,才给江揽云打了个电话,等那边接通的时候,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揽云……” “恩,怎么了?” 听到江揽云的声音,慎秋居然没那么恐慌了,大概是因为太熟悉:“……你有带头孤立我吗?” 江揽云一点没否认:“恩。” “为什么?” “你不需要朋友,你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他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我需要,你知道我今天听见这件事是什么感受吗?你明知道季如安也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你明知道……” “也许我应该说抱歉,可我即使是做错了,也一点不后悔。”那天在寝室里,如果不是因为慎秋没有朋友,在陌生环境里还没熟悉起来,不会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慎秋会很轻易地拒绝他,而不是会同意。 “啊……”慎秋听到了答案,而且是很轻易的,江揽云从开始就没准备瞒着他。 “如果是别人,我还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望,可这个人是你。”慎秋现在不知道什么感受,很乱,遇到了这种事,谁都会因此而失望。 “我识人不清,我错了,我不想和你有一点儿关系了,不管是朋友也好,其他也罢,和你这样心机深重的人相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也许他没有肢体暴力,可这么做,无疑是给慎秋堵死了路。 江揽云忘记了一点,慎秋对于以前的事情并没有放下,慎秋他只是假装忘记了这一点,为了让周围人轻松一点儿的面对他。 遭受过折磨的人,再也样恢復,也是会有阴影的,即使他外表早已看不出来了。 他说话不结巴了,也敢和别人说话了,不会做任何一件事都战战兢兢了。这都是江揽云的功劳,是因为他,慎秋才能正常和人生活。 “喜欢你的人多了,你就不会在乎我了。”他这么解释。 “那我能不要你的喜欢吗?”也把自己说过的喜欢收回。 也许是习惯了。 习惯了在他面前低人一等,太久了,久到即使现在的他足以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也仍旧无法在他面前挺直胸膛,就连拒绝的声音也都有些弱。 江揽云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很快一个月就结束了,一个月上完,我带你回家。” “……我不回去,也不会和你回去。”慎秋挂断了电话,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忽然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 识人不清真是要命,怪谁都没用,眼瞎的是自己。 有些人註定是来世上受苦的,有些人是註定天生被优待的,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好像两个人因为年轻,做了错事,走了弯路,所以过起来没那么轻松。 第103页 如果大一点的时候遇见就好了,至少能少走很多弯路,慎秋能认识到自己的感情,江揽云也能清楚地做对一些事情,而不是因为任性浪费了许多。 摆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崎岖的,另一个是布满荆棘的,哪条都不好走,所以註定跌跌撞撞碰壁弄一身伤,年轻的感情很纯粹。 但是他们都太年轻了,年轻能做错事,所以江揽云做错了,而且无法抵消。 江揽云第一次理解珍惜两个字的含义,是在他隔了很多年,又一次抱到慎秋的时候,尽管那时候慎秋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48章 慎秋把手机踹进兜里, 然后走路去自己的教室上课。 也许会遇见江揽云,可那也没什么, 江揽云带头孤立,那见到他,他也不可能理睬。 他会是一个优秀的旁观者,旁观一场持续一个月, 由他一首促成的冷暴力。 总觉得很难受,心里更堵了,堵到不管做什么都很发慌, 脚下踩着空落落的,像走在悬崖边上,一失足就能掉下去。 慎秋想不明白,明明是朋友不是吗?明明都说了喜欢不是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做出这种事,让这份憧憬变得无所谓起来。 ——怎么可能是喜欢…… 他们就是想在无趣生活中找点乐子而已, 看着蚂蚁被他困在一方天地里着急地找不到出口, 囿于一小块四面是壁的地方,他可能就会觉得好玩了。 父母有了新的替代品, 江揽云有了新的替代品, 那他就显得可有可无了。有了新的,那么旧的东西就该被扔进垃圾桶里了。 慎秋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正在遭受的打击,好像装作无所谓的话, 就真能无所谓。 连席渭水都能承受孤立,那自己也没道理承受不了。 慎秋这么想,才觉得黑压压的天空有了一丝光透进来, 给了他得空喘息的机会。 时隔这么久再次有一场冷暴力,还是能接受的,毕竟曾经遭受过那么严重的霸凌,再来一次小儿科的算什么,谁还能有季如安做得过分。 慎秋苦中作乐,给自己找点好藉口。 他以前也常常想赶快从育英毕业,那就再也不用接受这些了。那种迫切的心思转变成开始数毕业日期,两年的时间被他化成分秒,那样就感觉时间流逝得更快了。 今天还剩七万九千两百分钟就能离开育英。 过了一分钟后,今天还有七万九千一百九十九分钟。 现在又要数一次,不过这次很短,只上一个月。可再开学怎么办…… 慎秋总觉得自己应该是适当时刻流点眼泪才能稍微疏解一下内心的堵塞,总得有个出口。可那个出口早就被季如安折磨光了。 他努力地冷漠起来,好让自己不因为那么一两滴眼泪就迎来他们兴奋的拳脚。以前逼迫自己久了,导致他现在理解感情很困难,所有的一切都压抑在内心里。 慎秋并不是天生的情感缺失,对感情难以分辨。而是后天的压迫致使他外表看上去对这些一点不在意,久而久之,连好坏都分不清。 偶尔对他稍微伸出援手的人,就是他的救世主了。可他的眼光太差劲了,他的救世主都只是包藏祸心的撒旦,一个两个把他的一点点希望折磨光。 慎秋进了教室,里面的人没有多少,他再次感觉到了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目光,好玩的,找乐子的,恶意的,嫉妒的,各种各样都有。 现在除了冷暴力和他有关之外,其余什么都和他无关。 朋友这个词,有点奢侈。 先前那个弄掉他笔袋的人就坐在他前桌,他好像就是那种跟风的人,不仅仅是跟风,他还做出了行动,装作无意的,可恶意很明显。 教授进来讲课,慎秋拿笔做笔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能用的笔都被人弄断了,不能弄断的笔消失了,可能被人藏起来了。 他无措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这种事,也许是上次踩他的那个人,可那个人正目光专注于讲台,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后背被一个人戳了一下,慎秋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可那人悄悄递过来一支笔,然后迅速收了手,好像很怕被别人看见。 他回头看了一眼,给他递笔的是个女生,见他望过来还瞪了他一眼,让他赶快回头,小声道:“别被教授看到,他会叫人答题的。” 慎秋忙收回了目光,坐直了身体。 过了许久,后面传过来一张纸条:下课记得把笔还我,我今天看见弄断你笔的人是谁了,不记得名字,你前左数两位,那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太幼稚了,你不要难过。 她觉得反正只是顺手帮个忙,从来就看不惯这些,不明白为什么能用那么多人乐在其中。 既然她做不到特立独行,只要不与人同流合污就行。 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人士在讨伐罪犯,用他们的方法,还以为自己有多侠义。不管多大的年纪,还能做出来这种事情。被人跟风带节奏,被人当枪使。 “谢谢你。” 慎秋很感激,他写了三个字,把纸还给她。 - 这些日子的中午,慎秋都是一个人吃的午饭,然后早早地回到了寝室。有时候连楚况都没回来,他就已经回来了。 外面压力大,大多数人都是成双成对的结伴而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校园里的独行侠,慎秋也在里面,总觉得不太舒服。 每个人都有朋友,只有他没有,因为外表的出众还会被陌生同学围观,然后窃窃私语。以前江揽云都会帮他挡回去,或者和江揽云一道走他就没那么多压力,目光一半会放在江揽云身上。 他到现在也不习惯别人总是看他,即使大多数目光没什么恶意,这样让他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和他们划了一道沟渠。 这天中午,慎秋也才回来不久,楚况和裴绍琪就一起回来了,他们俩刚才是上的同一节课。 裴绍琪爬上了床,准备和教授交流交流,他刚刚要到了教授的联繫方式,以后可以常常找他,所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裴绍琪往床下看了看,桌子上面有些乱,没看见他的笔记本电脑,他一向都不会把笔电放在桌子上,都是放在床边儿的,随时用。 “我东西呢?” 楚况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又弄丢东西了吧?” “没啊,昨晚我还用着呢,怎么可能今天就不见了,我记得我放在床上的,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他掀了掀床上的被子,又把枕头拿起来,哪儿也没看见他的笔记本电脑。 “慎秋,你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电脑了吗?”他问。 “什么?”慎秋把耳机摘下来,他听见裴绍琪喊他名字的声音。 “我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笔电?”他有点烦躁,语气也有点不耐烦,找了半天没找到。好不容易到处找教授的办公室要到了他的联繫方式,现在居然不能联繫。 “没啊。”慎秋怎么会注意别人的电脑放哪,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楚况天天一回来就拿着他电脑玩游戏而已。 第104页 “什么情况,你怎么这么着急?”楚况问。 裴绍琪挠了挠头髮,皱眉道:“我笔电没了,肯定是放在床上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在别的地方。” 席渭水还没回来,慎秋老早就在这了,他名声不大好,会不会是他拿的? 裴绍琪想了半天,才问:“那个慎秋,你有没有拿我笔电,玩了游戏什么的。你拿了没关系,还回来给我就好了,我不介意。” 他一副肯定是你拿了的模样。自己主观臆断,诬赖别人拿了他东西,然后在想像中宽宏大量原谅偷自己笔电的小人慎秋。 慎秋一脸莫名,疑惑道:“我没拿,我有电脑为什么要用你的。” 他的电脑是还没来的时候就让人装好了的台式机,剩下三个人中,裴绍琪和楚况是笔电,楚况最近也在装台式机,打游戏更好一点。席渭水电脑什么的都没带,只有手机平板游戏机。 裴绍琪更烦了,拨头髮拨得更厉害了,簌簌下雪,往地上掉头皮屑:“楚况,你笔电放哪儿了?还在吗?” 他不会怀疑楚况,因为他俩一个学校的,他知道人品。 楚况柜子上了锁,天天电脑什么时候用完什么时候锁,不存在丢的情况:“你是不是没找到?要不在别的地方找找看呗?” “我都找遍了,没有!” 这寝室里按家境来说慎秋和席渭水最好,其次是裴绍琪,最好是楚况,楚况也不穷,他就是一普通家庭的人,条件对他一个人来说很足够。 可裴绍琪对慎秋印象不怎么好,因为江揽云的缘故。江揽云是班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裴绍琪对他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这是孤立的后遗症,江揽云没让他去诬陷慎秋偷东西,他下意识因为印象差就会去猜测是不是慎秋偷了东西,慎秋不承认,他就会认为是狡辩。 “慎秋,你拿了你就说,我不怪你。” “……可我没拿,你让我怎么说……”慎秋被人诬赖就紧张,生怕辩解不了,让别人误会。 裴绍琪开始态度还算好,可看慎秋死活不承认就怒了:“你拿就拿,我又没说怪你,你不承认是什么事儿啊?以为我不会追究吗?” 楚况还是中立党:“你什么事这么急用电脑啊,再找找也许就出来了。” “找什么找啊,被人拿走了怎么可能找的到。”他连楚况都一併怼了,“我都说了没有没有,全都找过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找?把床翻过来?” “你是想找教授吧,不能用手机吗?都一个寝室舍友,不要撕破脸皮,要是你弄错了怎么办?” 裴绍琪喊了一声:“楚况你他妈到底是哪边儿的?我是你同学还是慎秋是你同学!帮着小偷说话有意思吗?”他越说越直白。 他俩以前是老同学没错,可慎秋现在照样也是楚况的同学。 但裴绍琪明显怒了,楚况也就不想再管闲事了。既然他都想好了不搅这趟浑水,就啧了一声闭了嘴。 “我没偷你东西。”慎秋解释着。 “小偷会把自己暴露出来吗?”裴绍琪冷笑一声,好像已经确定了什么,“难怪被大家讨厌,原来是因为手脚不干不净,果然孤立都是有理由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别人冤枉你了,没想到你就是活该。” 慎秋气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我都说……了我没拿,没拿就是没拿,我为什么要承认?” “可早上我还看见笔电了,中午回来就没有了,那就是这一段时间没了的,我和楚况一起上的课,一起回来的,肯定不是他拿的,席渭水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会是他拿的。” 他以为自己是名侦探察觉到了一切细节:“那就只有你了,首先你名声很差,其次你今天中午回来得这么早,这段时间寝室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 裴绍琪觉得自己判断的有理有据,一点儿也不会出错。 慎秋百口莫辩,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只是认定的自己偷了他笔电,解释也没用。 楚况围观中立党,觉得裴绍琪有点吵,就把耳机带上了,陷入了游戏世界,不再去理睬外界的一切。 “我没拿”三个字,慎秋说多少遍他也不信,靠着自己的判断去怼人。 “既然你说你没拿,那没拿的证据呢?” “我……” 裴绍琪的猜测是证据,可慎秋又没办法把自己的品格当成证据。 “我本来也不想怪你,可你死不承认,那就是你的错了,我开始的时候是真准备原谅你的。”裴绍琪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会和老师申请请你换寝的,我不能接受我寝室里有一个小偷的存在。” “我没拿,不管你信不信,去调监控也行,用什么方法都信,你不能诬赖我。”慎秋又气又急,额头都冒了一层薄汗。 可裴绍琪怎么可能相信,他准备下午去教学楼的时候就把事情跟老师说清楚,让慎秋搬离寝室,顺便再把他的笔电要回来。 恰巧席渭水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也是出了一头汗,不过人挺兴奋:“快快快慎秋,我和你说个好消息,我家事情解决了!” 他一看慎秋的表情,然后再看看裴绍琪的表情,总觉得寝室里的气氛有点凝固。 “什么情况啊?” “呵,你的慎秋小哥哥偷别人东西。”裴绍琪说话阴阳怪气的。 “慎秋怎么会偷东西?被人诬赖了吧?哪个傻吊诬赖的?”席渭水从桌上拿了一瓶水给自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他关注点一点儿都不在这。 “诶诶诶,慎秋,你下来,我女朋友要和我视频,她想看看你。” 估计席渭水把他怎么搞定小三的全过程炫耀给女朋友听了,听见他找了个好看的舍友帮忙,就特想看看慎秋的到底长什么模样。 “妈的席渭水你这小学生能不能滚边儿去,我找慎秋有事,你过来搅什么浑水?” 席渭水眉头锁起:“你有病啊?我找慎秋是我找慎秋,你找慎秋那就排队,在后面给我等着,在这跟我大放厥词说我小学生,你不还跟小学生在一个学校一个寝室?” 席渭水伶牙俐齿是从小练就的,对抗外敌。 “你和小偷打什么交道?你是不是就是小偷?” “乱放炮弹,谁睬你这个神经病。”席渭水给了他一个白眼,裴绍琪的家境他知道,一个人穿着打扮一概能看出他水平,自己偷他东西,也不看看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偷的。 “一穷二白到家了,还天天妄想别人偷你东西,别异想天开了,做梦会比较好。” “今天我一回来,我笔电就没了,寝室里就慎秋一个人,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裴绍琪快被席渭水气炸了肺。 “你笔电?”席渭水狐疑地看着他,“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了,就在你桌子底下,从你床上掉下来了吧。” 第105页 他没有帮别人捡东西的好习惯,看见也就是看见,仅仅是瞥一眼。 “怎么可能会在地上?不会是你放的吧?” 裴绍琪发觉自己好像有了弄错的迹象后开始无差别攻击。 席渭水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脾气暴躁得很:“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自己天天就一个笔电还藏着掖着,从你自己床上掉下来在桌子后面,还往我头上赖,神经病吧你。” 裴绍琪之前刚来的时候就领教过他的嘴炮功力,现在被他呛得尴尬得要命。 不会真在地上吧…… 看他的样子,席渭水也就能知道大概情况了,自己笔电被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地,找不到了,就把错赖到慎秋头上,估计是看他家境好,想讹一个笔电过来。 他对这种人尤为看不起:“从舍友身上捞钱,真够不要脸的。” “你说什么?!”裴绍琪怒火中烧。 席渭水大声怼了回去:“我说你不要脸!” 楚况这个老好人即使带着耳机也被吵烦了:“行了行了,绍琪你就去看看你床底下桌子那边有没有笔电,有就不要再闹了。” 裴绍琪看一个两个都不在他这一边,也就不再吵了,跟小孩吵感觉他肚量很小。 笔电最后确实在那边找到了,一点都没坏,收穫了席渭水几个大白眼。 可他最后也没跟慎秋道歉,只是尴尬地回了床上,藉口和教授聊天遁了。 席渭水没怎么在意,他一向都是过去即忘的性格,爬到慎秋床上笑嘻嘻地和他女朋友视频。给他女友介绍慎秋,介绍楚况,介绍他的新学校。 要不是江揽云带头孤立的原因,裴绍琪怎么也不会把慎秋想像成那种会偷东西的人,先入为主的印象摆在那里,他是一个很容易随风摆的墙头草。 没收到道歉,看裴绍琪的样子,他是不准备道歉了。 在这学校的一个月,他难熬得像一年。寝室里楚况不会替他说话,这件事后裴绍琪也各种装瞎,席渭水又被他爸爸接回家了,直接退了寝。 班里偶尔也有那些不怎么好的目光,大多数都是直接忽略他。 没朋友是其一,大家看他和看别人不一样是其二。 慎秋被人诬赖偷东西,要不是席渭水帮了他一把,他可能真的就没法解释了。 他个性越发沉闷,在教室里不说话,在寝室里也不说话,做什么都独来独往。江揽云是真的忙,不管是老师的事情还是同学的事情。 再一次像是回到了育英那片故土,除了没人喊他怪物,动手打他之外,其余没什么变化,大家当他是透明人,见他来便窃窃私语。 也不算太差,至少身上不会有伤,大学生没那么无聊。 至此也算是庆幸。 唯一让他觉得无比失望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是江揽云。 - 一个月上学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家都要收拾东西回家了,寝室里其余两个人一起走了,只剩他一个人。 寝室里,少了席渭水后,这地方对于慎秋来说很压抑。 他一个月以来被压迫的神经紧绷着,总觉得周围很暗,房间内的灯被关着。窗外有鸟鸣,不是那么悦耳,但在引着人向窗外看。 而看向窗外的时候,那种感觉很怪,带着点恍惚,让人看不清楚,看久了那块窗好像多了点憧憬。 他看了一会,又把东西收拾好,门外进来一个人,他还以为是裴绍琪或者楚况东西忘记拿了。 可那个人是江揽云。 那个人笑了笑,然后进来,一如既往摸了摸慎秋的头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样:“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他的举动熟稔,好像做出孤立这种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慎秋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他能拒绝恶意,可江揽云没有恶意,但他总觉得江揽云会一点点变成季如安那样的人,以伤害他为乐趣。 “……不用了,江揽云,我自己会收拾。” 这名字一叫出口就很容易让人想起来曾经两个人还关系特别好的时候,慎秋还能笑着喊他江江和云云,故意把他说着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让人来接了,东西收拾好就一起回盛华,去你家吧,方便一点。”江揽云替他收拾东西,然后让他出门。 慎秋怎么着也不肯:“……我不回去,你离我远一点,我什么都好……” 他是在用全部的拒绝话语去拒绝他,想做的果断一点。 按他的个性,什么很容易都做得犹豫。可这次他拒绝了,还很强烈。 寝室里其余三个已经走了,他不用顾及着别人而不敢动作。 江揽云看着他,神色很颓,似乎因为他的举动挺受伤的:“你别这样好不好?尽快回家不好吗?你这样我……我很难过。” 他其实不后悔他做过的事情,慎秋人没了其他的朋友,只能依赖他一个人,那样会更容易。 得到他想要的。 慎秋也想回家,可不想和江揽云一起。 他抿抿唇,手指微蜷了蜷:“那我……很抱歉。”自己的东西已经快收拾好了,下楼等车,现在时间还早,不怕没有到盛华的车。 这一班车是最方便的,老师上课特地讲了,回盛华的同学可以坐这一班车回家。 他把背包背上,然后手里踹进兜里,看了眼窗台,外面没人晾衣服,然后把玻璃门关起来。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得关灯关门。 江揽云站在里面,眼睛里闪闪烁烁似的。 慎秋扶着门把准备把门起来,可江揽云没出来,他就说了句:“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慎秋没怎么犹豫就转身走了。他实在不想和江揽云有一点关系,那些曾经做过的事都像如鲠在喉一样让他反胃。 校园很大,不路痴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准确找到方位。慎秋靠着路标,很快就找到了车站。二十分钟一班的样子,应该能早点回盛华。 他坐在车站,周围起雾了,也没什么学生。他走的太迟,先前的一波学生潮已经走光了,现下车站也没几个人,都不互相认识。 那些对他施以冷暴力的人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是始作俑者,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全都来自于一个人。 而那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由此感觉到了难受,反过来和他说,自己很难受。 有点可笑不是么。 他被低压笼罩着,想起来自己上课被弄断的笔。 其实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他总是愿意这么想,比如他后面那个给他递笔的女生,还有陈阿渡,她现在已经已经出国了,可能见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慎秋低着头,脑子里乱乱的,看着前面车来车往的车辆,总有一种出去的冲动,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他被车撞的面目全非的样子。 可勐一回神,他还坐在站台里,旁边几个人正在玩手机。 第106页 周围雾好像越来越大,慎秋脑子晕的好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想像了。 他摸了把额头,好像发烧了。一直以来的压力太大,一点不留神病气就袭上来了,把人搅得四分五裂。 他其实挺想逃走的,可他不知道逃到哪儿去,这里哪里也不是他的地盘,四处望望,全都是陌生的景色,陌生的脸。 彼得潘还有他的永无岛,可慎秋这个被关掉窗子的小孩没有他可以躲去的地方,天上如果下雨他就只能一直淋着,默默承受。 车好像来了,从雾里面看见3路的红色标志。 他站起来,总觉得他现在经歷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些好的,让他感觉舒服的经歷,反而是假的,那都是一场梦境。 他抽了下鼻子,把背包重新背起来,上车。 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将他拉回了现实,手臂被人勐地扯住了,他被人拉进了车里,周围变得封闭。 “你疯了!那边都是车!你是想死才会出去的吗?!” 慎秋有点头重脚轻,被人晃得差点快吐出来:“……不要……晃我,我头疼。” 江揽云这才停下了动作,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很烫:“你发烧了?为什么不早说?你刚刚为什么冲出去?”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又急又慌。 他真怕慎秋像以前那样,从育英的天台一跃而下。 慎秋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想像的那么厉害,他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些欺负他的小喽啰他就不在乎了。 可他一点不厉害,他就是一个心脏很脆弱的普通人,他情感缺失不代表他就感觉不到那些拳脚砸在他身上的痛楚。 慎秋又抽了下鼻子,知道这是江揽云,想推开车门下车。可车子早就发动了,车门也被锁上了,他弄半天都弄不开。 “唉。”他嘆了口气,放弃了开门,“放我下车吧,我等的车来了,我要回盛华,不用你带我。” “我可以带你回去,你发烧了,回去尽早吃药。” 慎秋犟得很:“我要下车,我不想跟你呆在一块。”他推开江揽云,见他不开车门,就把自己缩在最角落,拿背包隔在两个人中间拒绝他的靠近。 “我不会让你下车的。”江揽云始终记挂着他刚才的举动,像是故意寻死,他比慎秋还要紧张他自己,“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慎秋没回答,脑袋歪着倚在窗户上,头太重了,他觉得现在如果站起来,他就能倒下去。 江揽云把他隔着的背包放到一边,自己坐了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离我远一点。”他声音有气无力的,“你和季如安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季如安在临入狱前还给他打了电话,深夜直播他跳楼过程,心理究竟是有多残缺才会做出这种事,用这种方法让别人记住他。 江揽云怔住了,他没想到慎秋会把他和季如安划上等号。 慎秋浑身都酸得不行,他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席渭水会给小三发八百句诅咒,因为他自己没有办法改变他爸和他妈的婚姻感情,只能用这种方法泄泄气。 “你不能这样。”江揽云握了握慎秋垂在两侧的手,声音小小的,怕吵到他,“你不能把我和季如安想成一样的人,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是因为太迫切了,总是得不到回应,才用了这样的方法,他知道这对慎秋是伤害,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用了。 “对不起。” 慎秋又往旁边动了动,觉得可笑。拿刀捅完人再说对不起有用吗? 车子开得很平稳,慎秋可还是很不舒服,挤在一个小空间内,旁边还有他一点都不想看见的人,他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青葱树木,还有那些高楼,因为雾而看不清顶部。 慎秋已经开始试着学会去喜欢一个人,可那个人亲自动手把那根线给剪掉了。就像季如安对他说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他同样觉得可笑。 不可能的事情,为了寻求原谅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一句喜欢就可以打消所做过的一切,那全世界的杀人犯都可以用这种理由杀人了。 江揽云把手指从慎秋的指缝里插进去,握紧:“真的对不起,不管你原不原谅我。” 慎秋松开手,把手抽出去,闭上眼睛,连看都不想看他。 “对不起……” …… 脑子里像有一圈圈波纹,涨开又缩小,太阳穴突突地疼。但意识已经逐渐模煳了,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烧煳涂了。 半睡半醒间有人给他餵了药,他知道除了江揽云之外,没人给他餵药,所以他下意识地抗拒,想把那几粒药吐出去,舌头往外推。 眉头皱着,怎么睡都不安稳。 有另一个人的唇附了上来,给他餵了几粒药,推进他喉间,强迫他咽下去,之后又渡了几口水,都在他即将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离开。 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人放在柔软的枕头上,蓦然就舒服了不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慎秋才醒过来。 他一开始以为窗外的天早就黑了,因为屋子里是黑暗的。 没想到不是,是窗子被人封住了。江揽云怕他跳楼,即使是二楼,跳下去也足够受点伤,如果受不了伤,那慎秋就能逃跑。 他的手机不在身上,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记得醒来吃药,一次两粒。 他连慎秋什么时候醒都算好了。 慎秋没打算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把那两粒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就那么干咽了下去,套上拖鞋准备出去看看。 握上门把手,按了按,按不下去。 慎秋皱起了眉,使劲按了按,除了有了一点动静之外,们根本打不开,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很厚,慎秋要撞顶多就是被门撞坏。 他拍了拍门:“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他不死心,又按了按门把手,一点用都没有。兜里没有手机,估计是被人拿出去了,衣服也被换了一遭,他现在身上穿的是睡衣。 是江揽云做的吧…… “江揽云!你是要关着我吗?”他重新拍门,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感到恐慌,“开门!” 现在放假了,他不去学校,也没什么朋友,消失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要是阮静打电话过来,江揽云有很多办法解决。 门外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你饿吗?” 江揽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所以不能那么理直气壮,得让慎秋先平静下来。 “我不饿,你给我开门,我不要被锁着。”慎秋锤了锤门,咚咚咚几下沉闷的声音。 门外的人连忙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做了饭,都是你喜欢吃的,只要你不走,我就开门,行吗?”他端着一颗吊着的心。 “你开门!我不吃。你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慎秋拍门很用力,连手掌都红了,脑袋气的发晕,“开门!江揽云,我真的要生气了。” 第107页 拍了半天门,慎秋病着的身体都已经累了,门外的人一句话都没说,就任他发火。 “江揽云,你不是希望我高兴吗?你从二十楼跳下去,我看见你四分五裂的尸体,我可能会高兴。”他手臂整个麻木了,又气又怕。 一醒来就发这么大火,慎秋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猝死在这个房间。 “我死了你会捨不得我的。”江揽云听见里面拍门的声音没了,知道他累了。 “不会!”慎秋堵了回去。 “你别气好吗?吃点东西吧,我亲手做的。” 慎秋深唿吸一口气,一点儿不想搭理他。他四处看了看有没有出去的方法,可连窗子都封住了,整个房间像个密室一样。 “求你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和我发火。对吧?” 门外传来咔哒一声响,慎秋看过去。 江揽云慢慢端着晚餐进来,是粥,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做的,里面料很多,香气都飘出来了,是一直熬着的,还热着。 “那个……吃一点吧。” 慎秋看见门开了,就想立刻出去,可惜被人堵住了出路:“你走不了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房间。” 慎秋知道了,自己现在是哪儿去不了了。 他脸色差得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苍白如纸:“我不吃,你把你的东西端出去。” 慎秋现在特别想像席渭水那样骂人,特勇敢的胆子上天的那样地去威胁别人,可他那些话想了半天,乱糟糟的堆在脑子里,让他的心情陡然又下降几分。 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才说出口:“你把我关在这,还带头孤立我,我怎么着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就死了心吧,当我不存在,像其他人一样就行。” 他头一次说得这么严重,江揽云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喜欢的人这么说,是个人都会难受,而且江揽云还这么喜欢他,深怕他做出些来不及后悔的事情。 被慎秋这么说,他连眼框都红了,鼻子发酸:“慎秋,你吃点儿吧,我做了一下午的。” “请你、离我、远一点。”慎秋推开他,连同他做好的东西一起推出门,“你只想着你自己,从来没想过别人,我不吃你的东西!” 他没有糟蹋别人心血的习惯,江揽云弄好的东西,他一概不会吃,也不会因为生气而去弄翻它。可这样更让江揽云伤心,他好像连一点关系都不想和自己有。 江揽云这辈子除了以前在福利院的时间,其余都是一帆风顺,从未遭受过什么挫折,很多事情他都能一概解决。 可慎秋就像是铁石心肠,他根本撼动不了。 连同做好的东西都一起被赶出了门外,江揽云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下来了。 慎秋说他是小公主性子,他的确是小公主性子,被养父母宠着长大的,高高在上的那种,对待别人都是一脸高冷,唯独对慎秋态度好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慎秋……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揽云在门口挠门,他可以进去,可他怕自己一进去就会被赶出来。 “你吃药了吗?” 江揽云现在别说从二十楼跳下去身体四分五裂了,他连心脏都碎了一地,整个人都矫情得要死。他坐在门口,旁边是他准备了一下午希望慎秋能好点的东西。 “要不我走远一点和你说话?” 江揽云往后移了位置,突然想起来离的远慎秋听不见他的声音,就又往前移了移,反而比之前更近了:“慎秋……我错了……要不你揍我一顿解气吧……” 慎秋听见他外面的声音,烦不胜烦。 他躲进被子里连同耳朵一起堵住。 窗子被封住了,他没法离开,只能被禁锢在一方小空间。 慎秋想了很多东西,在这一片黑暗中有些害怕。于是他缩紧了身子,躲在被子里,嘴里念叨了几句话,驱赶床周围的那些想像中的妖魔鬼怪。 明明没做错什么,但被人总结出了千错万错,把责难加诸在他身上。他甚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揽云要做这种事,他明知道结果的事情。 做了一件错事,就得把以前做过的好事全部推翻重来。 江揽云走错了一步路,所以他的好人标籤裂掉,加不上去了。 门里面没了声音,江揽云才把门打开,慎秋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连头都没有露出来,缩成一团。 “你睡了吗?” 慎秋即使堵着耳朵,也能听见那些声音:“你出去。” 江揽云掀开了被子,把他的脑袋露出来:“我会出去的,你别生气,我……我能在这待一会儿吗?” “不能。” 江揽云这话问出口,就没准备收到同意的回答。他对慎秋的拒绝充耳不闻,还是挺小心地,准备在这赖一会儿。 他做了这些事,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因为慎秋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他有点受不了。吃惯了蜜糖的孩子,突然给一粒苦的,怎样也不会接受的了的。 “你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第49章 “你放我出去。” 慎秋声音在空气里显得很轻, 一点威严都没有。 江揽云闻言蓦地一滞,很快便拒绝了:“不行, 你要是走了,如果不回来了怎么办?”他尤为落寞地站在床边,去拉慎秋的手,还怕被人甩开。 “我回来。” 慎秋这么说,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回来的。江揽云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是他自己搞错了,自己眼瞎自己认, 所以得遭受这些。 “你不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要是我放你出去,你会走的远远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空气因为这几句话凝固了。 江揽云说的很对, 慎秋的确是这样的人。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你想要什么回答?说我原谅你吗?”慎秋从床上往后移, 背贴上了木板,直起了身子, “你觉得你什么都没做错……那就是我的错, 我给你道歉行吗?” “你别这么说……”江揽云心疼他比心疼自己还多,听他这么说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但他那张脸摆在那, 他就算哭出了鼻涕,也挺好看的。 “我知道我没你那么聪明,什么都不如你, 但我还是希望我能有朋友……其实孤立我一点儿都不怕……可孤立我的人是你……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也许是喜欢,可慎秋觉得这根本不是喜欢,喜欢又不是伤害。 慎秋看着他,心里不知道哪里在拉扯,眼睛也挺酸的:“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揽云不肯出去,他就站那,外面做好的东西估计也已经冷了,可他不介意再做一次,如果能让慎秋高兴点儿。 第108页 “慎秋……” “别喊我的名字,很吵。” 慎秋干巴巴地舔了口嘴唇,然后重新把脸埋进被子。江揽云不放他出门,他说再多也没用。以前总觉得丑陋是一种过错,现在才知道,好像自己活着就是过错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遭受一遍又一遍的排挤,自己永远是那个多余的人。 他对于这种事情已经看淡很多了,可还是会觉得挺失望的,那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加诸在自己身上,更没有办法像席渭水那样反抗。 大概稜角被磨平了,就再也尖锐不起来了,所以他给人的标籤是好欺负那一类的,可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品,冷暖照样能感知。 吃过了药,人越发困顿起来,周围又是柔软的被子和枕头,很容易让人陷进睡眠。慎秋说完那一句话,也顾不上去知道江揽云的反应,慢慢地和周公下棋去了。 江揽云被他那句很吵刺了一下,然后才见他躲进了被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有些发麻。明知道现在慎秋不想看见他,他还是厚着脸皮进了被子,把睡着的人抱进怀里,念叨了一句:“希望你能不要嫌我烦……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说爱有点太沉重了,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被拉进怀里,又被自己推了出去,实在事一件很得不偿失的事情。 并不是觉得不值,而是那种看见他,眼睛就满足了的心情正在慢慢加重,最后恨不得跪下求他喜欢,重到耐心被耗尽了,在一寸寸的缩短。 江揽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和预想中的偏差了很多很多,自己要的反应和慎秋给的反应完全相反,直接岔开了一条很远的路。 他以为慎秋走出来了,可慎秋没有,他照样是那个会因为一个嫌恶的眼神就暗自神伤半天的人。说到底,在育英的阴影,和季如安给他的阴影,都像是一个牢笼,把他囚禁在里面,他始终没有走出来。 而江揽云的举动,无疑是在伤口上又添了一刀。 两个人都不说,误会只会越来越深,江揽云犹豫的时间太久,其实他早一点说,得到的结局会比现在更好,可他错过了。 怀里抱着一具散发着热度的身体,江揽云有些心安,他将头搁在慎秋的肩窝处蹭了蹭,也不知道慎秋是否睡着,不管不顾地接着说道:“只要你能留下来,不管是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通通给你,所以……留下来好吗?” 慎秋因为药物的原因已经陷入了昏昏沉沉地梦境,听见耳边有人低语,梦呓了两声。 见慎秋没有反驳,江揽云首先是欣喜,但立刻意识到了慎秋现在的情况,那股子欣喜之情立马就退了下去,但仍旧留了那么一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支起身子,默默在慎秋的头上留下一吻。 怜惜又带着乞求。 上辈子的慎秋过的太辛苦了,江揽云只想这辈子把他好好的圈养在身边,让他受不了任何一个人的伤害。不管他能不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也许他这样的做法过激,但是出发点和结局都是好的,那么既然这样,过程也就不重要了。 “你好好睡觉吧……” - 第二天大早,慎秋从梦中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了一个噩梦,噩梦的内容是一场大火。 是秦云,还是什么人,又好像有秦安,他模模煳煳间看不清楚,也想不起来。那个人让他去那里的,在那个废弃的房子里等他,结果那个人却没有来。 火燃了起来,从里面的窗户布等易燃物先着,他躲在角落里,捂着鼻子,小心地避让着浓烟,避免浓烟呛入肺部。 但谁知那烟没有呛到他,火势却越烧越旺,大有沖天之势窜上了房顶。 火烧在皮肤上的感觉是什么,第一时间是疼,疼到满地打滚的疼,因为他全身都被火所包围,接着就是肉被烫熟,有烧焦味,他差点以为自己一定要死在那里了,但是他却没有,消防员及时的来了。 他在被抬上担架时又看见了秦安,那阴狠狠的眼神也浮现在他眼前,原来秦安也本来是福利院的孩子,但是最该出现在那里的,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一点点影子。 这场噩梦吓得他冷汗直冒,连睡觉也不敢再睡了,火燃烧在皮肤上的触感很真实,真实到他害怕。 旁边睡着一个人,看见他醒了,还有点迷煳:“你醒了?需要我去做早饭吗?” 江揽云半仰着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还困着。 慎秋心神还未完全平静,如果以往他看见江揽云这幅样子,肯定要纠缠上去弄他什么的,可现在他自然是不敢的。 但不管江揽云现在对他如何,也不能否认他过去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只不过是有些偏执,现在偏执一旦过了线,就容易惹人不愉快。 凡事都应该有个度,江揽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侵犯了他作为一个人基本的权益。 江揽云对他很好是没错,但江揽云的心态错了,他误把慎秋当成物品一样对待,喜欢便要私有,这就是偏执到近乎变态了。 “你怎么在这里?” 慎秋深唿吸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尖微微颤抖。现在他或许可以跑出去,江揽云还没睡醒。 “别想了,或许你可以试试。” 江揽云闭着眼睛,就好像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今天想吃什么,我帮你做。”菜找人买就行了,直接送到楼下,他还能跟慎秋呆很长时间。 他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捋了一把头髮,轻轻吻了一下慎秋,很快便移开了:“我走了,顺便帮你拿药,不许不吃,也不许偷偷丢掉。” 慎秋现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江揽云放开他,只要能跑出这个房间,其余应该就能出去了吧?这么短时间内,江揽云不至于把所有东西都布置好。 慎秋低估了江揽云,他身上被放了跟踪器,仅仅就是一个房间的问题,江揽云也担心慎秋骗自己,然后偷熘出去。 他往哪个犄角旮旯一躲,自己找到他也费劲,还不如在他身上放个东西,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江揽云也怕自己一时疏忽。 就连出去的短短时间内,江揽云还是把门给锁上了,不让慎秋出来。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他端了一杯水和几粒药进来。 “退烧和感冒药,吃了吧。” 慎秋不怎么想吃,药量有点大,自己硬塞还要塞一会。 “听话。”江揽云给他餵了一粒,坐在床上,把水杯递给他,“吃了药才能好得快,你要揍我还是打我,力气肯定更大一点是吧?” 慎秋也不想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恍惚半天,又被江揽云把药给哄吃了下去。 脑袋更昏了。 才醒就又想睡了,感冒药总是容易让人困顿。 慎秋这么想。 但他还是想出去的,不能被人锁在这,连宠物都不如,像条家养犬。家养犬还能拉出去熘熘,慎秋不想做家养犬,他是人,他也想要从这个被封了窗子的小房间出去。 第109页 “我不走,你能把门开着吗?这个房间很闷。” 慎秋提出疑问的时候紧张地喝了口水,仔细地看着江揽云的反应。 他倒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看见慎秋没什么抗拒情绪还是挺高兴的:“恩,也对,到时候在这房间装个排气扇吧,你嫌这房间住久了闷的话,就再换另外一个有排气扇的房间。” “……我是想出去走走。”他怕江揽云误会还极力解释,“不是出门,就是在这座屋子里走走,不出门。” “是吗?现在还不行。” 江揽云总觉得慎秋心野,还没收收好。 “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不乖,会逃走,离我离得远远儿的。”他微笑,看穿了慎秋的心思,“你喜欢我又没什么大不了,别讨厌我,我会很难过。” 慎秋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然后又喝了一口:“那我上厕所怎么办?你难道还要围观吗?” 这个房间有厕所,不过被一齐锁上了,只剩慎秋的一个睡觉的屋子,他总不能吃喝拉撒都在一块儿吧。 “摸都摸过了,还怕看吗?” 以往那个不要脸不要皮缠着江揽云给他撸的慎秋现在是怎么可能也不会去给他那什么了,他把一切归咎于年少轻狂不懂事。 “……你把卫生间锁了,我怎么上厕所?” “会开的,你听话的话就打开,不听话的话就不开。”江揽云还谈起了不平等条约,但现在慎秋的位置比他低好几等,他是被囚禁的犯人,没什么资格谈条件。 那慎秋不听话的时间只能憋着? 慎秋越想越觉得江揽云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这样才有理由解释他做的一切。 “……我想出去……” “还在想着吗?”江揽云不予置否的样子,随意地点了点头,“别想了,除非你喜欢我,否则我会把你关到……你清醒的那一天。” 清醒?什么才算是清醒?江揽云认为不喜欢他就很混沌吗? 慎秋总觉得这感冒药的药效太大了,怎么困得这么快,脑袋还晕乎乎的。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你放我出去,我们俩两不相欠,就当不认识,以后也好再见面。” 做人总得留一线,那现在这样,慎秋可能连朋友都和他当不成。 但看江揽云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想当朋友,也不想被发好人卡,他唯一想要的就是慎秋的回应,而那个回应他只能接受一个回答。 慎秋现在说的,无疑是戳中了他最为不喜的一点。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你迟早也会喜欢上我的。”他往后一退再退,没有想慎秋想像中的那样发火。 慎秋现在很想出去,可出不去怎么办,强硬地和江揽云打一架,被撂翻在地吗? 然后死狗一样爬起来,再可怜兮兮地求他吗? 越想越悲惨。 慎秋现在脑子像吊在高空中似的,晃晃悠悠的,脚踩在地面上像棉花一样,可惜他还没走半秒,就被人拉了回来:“你出不去的。” 慎秋不知道这栋屋子里是什么情况,可他还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出去。 江揽云现在态度还算好,指不定有一天突然发火觉得不耐烦就能杀人灭口,慎秋有时候想多活几年,有时候又觉得生活没意思。但总体来说,活着还是比死了好的。 慎秋心挺酸的,那种酸酸涩涩的样子,真想噼里啪啦就掉一场泪。 可他哭不出来,只能堵着,压抑着。 “江揽云,我……我不太可能喜欢你……我喜欢那种漂亮的……不对,是长头髮的那种……性格温柔的人……” 他一开始想说漂亮,但江揽云着实可以称得上漂亮,他五官每一个都恰当好处,一点不娘气,但就可以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应该是那种只要是形容长的好看的那种词,都能一水儿地加在江揽云头上。 可江揽云和长头髮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在江揽云印象中,有一个人符合,那个人是祁星衍。 “在这里,禁止提起和祁星衍有关的一切事物。”江揽云下了禁令,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没说是祁星衍,我都说了我的喜欢什么样的人,你看……你一点也不符合……” “那就改。” 慎秋话还没说完,江揽云就给他答案了。 “把长头髮改成短头髮,把祁星衍改成江揽云,把不喜欢改成喜欢。” 独裁者江揽云再次做了很不要脸的行为,擅自删改慎秋的择偶观,还不以为意。 慎秋没话说,他挺心疼自己的,因为没人心疼他,他就得自己心疼自己:“……你总掉眼泪,我不喜欢哭包,很烦人……而且你也黏人……距离产生美,你不合适。” 他重新挑了刺,江揽云又想给他堵回去:“我没哭,从来没有,你什么时候看见了?我什么时候黏人了?其他人求着我黏人我还不搭理,在你这反而成了不喜欢我的理由。” 他说话挺傲气的,他整个人都挺傲气的。 “我不要你搭理。”慎秋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下一秒就能被气的上小西天,他真的觉得江揽云烦。 “我们俩不合适,你找那个求着你黏人的去,不就好了吗?”慎秋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江揽云没必要在自己这一棵树上吊死。 江揽云现在在慎秋面上跟没了脾气似的,这样也没发火:“我不走,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头一回喜欢人。”其实你挺荣幸的。 后面那话江揽云没说,但慎秋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慎秋把那杯水喝完,动作都挺不自然的,把玻璃杯放回了桌面上。 这种相处根本不是互相磨合,就是在互相折磨。 慎秋捂脸,很无力,江揽云偶尔幼稚得要死,偶尔又厉害的要死,也许别人会觉得有趣,他以前也会觉得有趣,可现在他只想离开,但是却被关着。 任谁也不会喜欢被人像条狗似的拴着。 他习惯性地抿唇,做了个决定,这让他心脏的跳动速度加快。 他贴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江揽云。 许久未见的主动让江揽云唿吸滞住了两三秒,然后胸膛就响起了擂鼓,耳朵尖都红了:“……你回心转意了吗?是不是同意了……” 慎秋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正常一点,不让江揽云起疑:“……也许吧。” 并不是说原谅江揽云,还是和江揽云和好,这在现在刚刚经歷过那些事的慎秋来说不可能。 他永远都是表面上轻松,无论多沉重也不显现出来。 谁能知道他心底空了个如深渊一般的无底洞,所有感情掉下去就再也捞不上来了。这是江揽云造成的,揭开受害者的伤疤再刺一道,那伤口就很难好了。 第110页 现在慎秋的那道伤口发炎了,如果癒合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江揽云等不了,也许他等得了,可慎秋等不了,他疼得要命,不想再靠近江揽云了。 江揽云以为自己是阿司匹林,解决掉慎秋的很多麻烦的痛苦之后他就能很容易对自己上瘾。但他这剂药用错了,慎秋哪里是上瘾,简直是弃之不得。 “能不能不要锁门,我不会走的,你下楼做早餐,我不会走的。”他再次亲了一下红着耳朵的江揽云,然后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好让他放心。 这转变其实挺突然的,但慎秋觉得自己眼盲心盲认错了人,江揽云又何尝不是自己蒙住了眼?他乐的看见慎秋的转变。 “真的?”江揽云确认了一下。 慎秋保证一般地点点头:“我不骗你。” 江揽云被哄住了,看他的样子很认真。 慎秋连掌心都攥出了汗,直到看见江揽云点头,才小小地喘了口气,目送他离开。 在他走后没多久,慎秋就立刻出去了,他从小心地尽量放轻声音,猫着腰从楼梯上下去。 头总是晕得很厉害,慎秋怕自己一停下都倒在楼梯上。这种感觉又怪又难受,脑袋整个都像浇满了水,涨的快溢出来一样。 江揽云没走多远,他因为太高兴了,连慎秋想吃什么都忘了问,再回去时,那个刚刚乖乖保证的人就消失了。 江揽云很明显心情沉了几分,慎秋在楼下看得心惊胆跳,他还没来得及出去,大门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被锁着。 晃了好几下都没打开,江揽云已经下楼找人了。 这种感觉很吓人,让慎秋一瞬间感觉到梦境里被火烧着的那一幕。他连喘气声都不敢出,赶忙躲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是书房,里面全是书,没什么可以帮到他的。 可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在门口问了句:“慎秋,你在里面吗?” 慎秋慌了神,翻箱倒柜想找点东西威胁江揽云让自己出去。几个柜子里都没什么有用的东西,直到他在右二的柜子里翻到一把裁纸刀。 门被打开了,慎秋的心脏勐地一缩,裁纸刀差点掉在地上:“你别过来。” “为什么?你说好了不走,为什么又下楼,为什么又躲着我?” 慎秋心跳个不停,整个人都紧绷着:“……我只是想到处看看而已。” 江揽云这时候才看见了慎秋手上的裁纸刀,他眸色骤地凝重了,眉宇间倏然满是担忧:“慎秋你把刀放下,这东西容易伤到你。只是到处看看,没必要拿刀吧。” 之前慎秋没有武器他都已经足够担心了,更何况他现在手上拿着刀,拿刀还很锋利,稍有不慎便能划下一串血珠子。 而且现在慎秋的情绪很不稳定,起伏较大,他不想见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让他怎么平静得下来。 “我们根本就不合适你还不知道吗?” 慎秋握着裁纸刀的手紧了紧,他脸色苍白,仓皇跑出来后连鞋子也没穿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发着烧的气色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羸弱。 “合适。”江揽云执拗着,“我说合适就合适。” 慎秋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颤抖,刚才亲江揽云的时候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紧张:“让我出去,不要把我锁在房间里,我不想被锁着!” 他不管是伤到自己还是伤到江揽云,这个举动都能威胁到江揽云。 “你别乱来!”江揽云心悬得高高的,因为太高了,所以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摔个稀巴烂。 情况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两个人针锋相对,像仇人一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自己替他过生日,然后慎秋不小心说漏了嘴,告白的事情都很顺理成章。 好像慎秋之前同意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没朋友,想要依靠这个留住江揽云,而是他真的准备开始接受了。 可自己却一错再错,不仅指使所有人孤立他,还在他发现真相后把人软禁在房间内。 江揽云不知道的是,在这段时间内,因为他的孤立,慎秋被人上课弄断了全部的笔让他没办法记笔记,还被舍友诬赖偷窃他的笔电而无法辩驳,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这些不是江揽云指使的,是道德卫士自发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风连锁地发生了江揽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这伤慎秋更重,很明显的孤立以及歧视。 他是真的忙,也没没那么多时间去了解慎秋的内心,甚至于他从未去了解过,只是用着大多数人的反应去判断慎秋该有的反应。 可那根本不一样,他未涉足过的低谷慎秋都有涉足,他想不到的黑暗慎秋经歷过。他高高在上用他的任性去揣测慎秋,看他对于自己的示好没反应便亲自制造了一场孤立。 ——所有的朋友都没有了,你只有我一个朋友。 慎秋唯一能依赖的只有他,依赖变成爱情,这是比等待慎秋的回应更为迅速简洁的办法,可他用错了,他是真的不了解慎秋。 慎秋一开始以为自己了解他,可在那场孤立事件过后,他才发现自己看不透江揽云,两个人的生活环境天差地别,习性更是天差地别。 不合适就不要在一起了,离的越远越好。 慎秋是这么想的,可江揽云不可能会同意。 想要跳出囚笼的鸟慎秋会把它放出去,而江揽云会折断它的翅膀,让它没办法逃出去,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那些不一样的习性,因为离的近了,就越发显得不同,差异明显。就像在福利院废弃屋子的火烧起来的那天,门被紧闭着。 “我要出去,你不要拦着我。” 慎秋脚下踩着地板,整个脚面都开始变得冰凉,脑袋眩晕不止,有点站不稳。 江揽云心都跟着他的动作在抖,慎秋动一下他的心脏就勐地颤一下:“你真的要出去吗?这里有哪儿不好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是我,是我自己想出去,求你了。”慎秋无力辩驳,他现在真的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头重脚轻,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摔下来似的。 可他总觉得自己没那么虚弱,就生了一场病而已又不是什么难见的大病,怎么可能会倒下来。自己以前很少生病,体格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弱的好像连自己手上的裁纸刀都重有千斤。 江揽云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只能暂时勉强同意。 慎秋走到哪他都能有办法知道,躲哪他都能找出来,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连找人都需要靠简一朗这个地头蛇的人了,他自己的能力也在一步步提升。 “好,你小心点,我答应你出去,你只要别伤到你自己就好。”他一脸紧张地后退了一步,给慎秋让开点儿位置,好让他出去。 慎秋松了口气,手上握紧了的裁纸刀松开,在听到他答应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他略微张了张口,在重压之下的松懈忽而让他心生感激:“……谢谢。” 第111页 终于可以出去了,不用被强制留在一个小房间内,吃喝都有人看着。明明拒绝了,醒来时身边还会躺着一个人,那个让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的人。 还没踏出几步,慎秋冰凉的脚踩在毫无温度的地板上,除了麻木倒也感觉不到什么异常,早就因为两方的僵持和紧张有些僵硬了。 “咣当”一声,裁纸刀掉在了地上。 在慎秋还没来得及倒下的时候,江揽云就过去接住了他。 之前吃的药有问题,慎秋不知道,他还没从这方面去怀疑江揽云过,没料到他会给自己下药。混杂在几粒感冒药和退烧药中有几粒安眠药,混在一起会让安眠药药效增加,引起嗜睡。 慎秋一直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就连醒来的时候感觉也不是很好,赤着脚在大理石的大厅内走过,还在地板上站了半天,早就难受得不行了,更何况江揽云还给他加了安眠药。 江揽云将慎秋抱起来,碰到他脚的时候才发觉凉的吓人。 脸色已经不仅仅是苍白了,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谁能知道只是发了烧而已。 “……我也不想拦着你,你喜欢我一下就好了,躲开的话……我也会很难过啊……”江揽云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他不希望慎秋总想躲着他,他希望慎秋在他来的时候就附上一个吻。 可这好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想得太多了,现在已经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除非慎秋自己突然想通了,觉得江揽云对他很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喜欢。 可这种可能性太低了,连江揽云自己都不相信。 他把慎秋抱回楼上的卧室,给他把被子盖好,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额头。 反正现在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让慎秋想通就好。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屋内暗的一丝光都没有,床上睡着的人慢慢甦醒,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在这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伸手不见五指。 慎秋心里有了个猜测,可他仍旧不想去相信这个不好的猜测。于是在墙上一路摸索着,去找灯的开关,打开灯就知道了。 “咔哒”一声,灯被打开了。 慎秋四处看了一眼,这里没变,还是那个被封了窗户的房间。他现在连话都没法说出来了,嗓子都疼。不知道外面的天是亮的还是暗的,不知道现在几点。 这种感觉很恐怖,有种要一辈子被锁在这里,再也逃不出去的感觉。 他再次尝试着去开门,门还是锁着的,打不开,但是在转动途中他听见了一个声音,链条的声音。 慎秋心里勐然一惊,然后再次掰动门把手,重新听到了那个相似的声音。 江揽云给门又加上了一道锁,别说一道锁他打不开了,现在又多了一道,他更是插翅难飞。 之前已经骗过他了,如果现在想要江揽云再次放下戒心让他出门可能就很难了。 他觉得很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黑压压的窗户,什么东西什么娱乐都没有。没有人搭话,空气里静谧无声,一分一秒在这里都慢的可怕。 度日如年。 这就是明明有眼睛,却分辨不了好坏的下场。 上一个例子在前,他还没得到教训。 活该了。 慎秋脑袋垂下,整个人都迷迷茫茫的。之前的那一场反抗已经让他少了大部分力气,现在还去反抗,只会越来越难,总觉得现在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明明都要跑出去了,江揽云都答应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他想了半天,这时候才想起来,应该是江揽云给的药有问题。但慎秋现在发烧还没好全,不知道什么药该吃,什么药不该吃。 床头柜上还有几粒药,还有一杯水。 江揽云留给他的,让他记得吃,这样发烧才能好的快一点。 除了被锁着,他似乎对慎秋没什么苛责,没有人身攻击,没有口头辱骂。他还是以前那样的态度,甚至卑微委婉了很多,不会在慎秋面前随随便便发脾气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好像除了睡觉和醒来,就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无趣,压抑到……整个人都会崩溃。 慎秋不想变成这样,他更想出去,能和江揽云好好交流。 他跑到门口,不知道江揽云在不在,于是冲着门缝说了句:“有人吗?” 得罪了江揽云,受罪的只能是自己,慎秋生怕他不仅是把门外加上链子了,他生怕江揽云把自己也给加上链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慎秋挺想做不识时务的那个人的,生气了就大骂一通,顺便批判一下全社会。可是不行,惹怒了江揽云,烧起来的那座房子是自己。 即使江揽云现在态度很好,但他能做出来孤立和囚禁这种事,那就得当做潜在犯罪者来看。 那声音比之前更弱了,好像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有在认错一样:“……我在。” 慎秋心里一阵惊喜,有人就好:“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不知道。” 慎秋眉头微锁:“你怎么会不知道,明明你只要把门打开就行。” “你吃东西吗?我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你会加药吗?”慎秋反问。 吃的感冒药被人动了手脚,他连饭菜现在都不敢信任。 门口那边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好半晌才回覆:“不会,你今天的药吃了吗?吃了药才能好的快。” 慎秋回头望了望自己桌上的药片,还没动,问道:“哪种药是我不需要吃的?” 他说的是今天,已经过去一夜多了? 江揽云没回答,慎秋无力地垂下了头,抵在门框上。他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搞不懂江揽云了,他好像从未看懂过他,别说一知半解了,他连皮毛都不了解。 “……那我吃了会怎么样?”慎秋退了一步。 “只是会让你睡久一点。” “我不想睡,你告诉我哪片不能吃,我不走,我会好好呆在这,直到你放我出去,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你不要给我吃那些药。” 慎秋为人很老套,就不能多吃药,没病也会吃出病来的。 “只要你乖一点,我会不加那些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今天这份药还是得吃了。 慎秋眸子抬了抬,没多久又垂了下去,看见桌上的药就烦躁。他现在连退烧药也不想吃了,别说里面掺杂的其他药片。 “什么算乖?” “不想逃出去。” 门外的人给了答案,这个问题无解了。 慎秋乖乖的就是想要逃出去,如果他不想逃出去,还乖干嘛?妥协是一件没那么轻松的事情,江揽云让他一点也看不懂了。 拿喜欢作为要挟,江揽云现在等着的,就好像是等慎秋回心转意才会放开他。 强迫得不到回应的,慎秋这方面可以用残忍两个字来形容。季如安都和他说要死了,希望能听到原谅,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出那几个字。 第112页 现在别说江揽云没死了,他还这么逼慎秋。 别人对慎秋的恶他如果用善来报答的话,有点太任人可欺了。 曾经慎秋还各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也许是上辈子做错了事,这辈子来受罚的,所以那些善待他的人和他没关系,反而伤害他的人和他牵扯甚重。 因为遭受了这些,所以为人才愈发冷漠。 第50章 “和你待在一起, 特别累,你知道吗?”慎秋以前还没这么觉得, 现在他无时无刻不觉得江揽云没法沟通,很难,也很烦。 “……是么。”江揽云知道慎秋无力,可他又何尝不是? 总是没办法, 总是顺着他,可换来的结局就是他乐意亲祁星衍,乐意爬别人的床, 也都不乐意和他一起。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为什么还要硬是凑一起?你找你的,我就一个人,不行吗?”慎秋锤了两下门,门外链子的声音就细细碎碎地响了。 “不行。”每次江揽云都拒绝得很快, “你迟早会愿意的。” “我都说了我永远也不会愿意!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现在还能发发火, 但他也是真怕到时候锁着锁着,连心性都锁没了, 只能屈服。根烂在泥里, 想爬也爬不起来了,只剩下沾了一裤腿的烂泥。 “不要生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气, 你要撒气也好,我就在门外。”江揽云坐在门口,和他干耗着, 也不缺这点时间。 “你把我锁在这,被人发现就完了,是吧?倒不如放我出去,我们俩好好说话。”慎秋苦苦哀求门外的人。 “不至于。”江揽云比慎秋懂。 “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不够刑事处罚的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两百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 江揽云不在乎这点处罚:“别说这个我完全能承受,你被不被人发现被锁这都是一个问题。” “可你这是犯罪。”慎秋强调。 “只要你活的好好的,我就不属于犯罪。”江揽云把门打开,门上只有一条链子连着,他看了看慎秋,“我会让你活的好好的。” 慎秋看见门开了,外面是白天,已经过去一天了。 “不用你我能活的更好……”慎秋对外面的自然光有些渴望,更想要出去了,“外面是天亮吧,你不想走走吗?总在一个地方你不闷吗?” “你陪着我,我没什么好闷的。” 慎秋看见外面江揽云的眼睛有点肿,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也许他是在装可怜,但慎秋还是好心了一回:“你眼睛怎么了?不会哭肿了吧。” “没有,我不知道。”江揽云还在门口犟,不承认。 因为之前慎秋说他不喜欢哭包,江揽云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被喜欢的人讨厌就不说了,还被各种嫌弃,连自己做的东西也都不愿意吃,他心情也不可能好得起来。 一楼有门铃声,两个人都下意识去看了。 慎秋看不到底下,江揽云从地上站起来,下楼去开门,还说了一句话:“不要想着其他的事情,我能看见你。” 慎秋半点不信,他背后又没长眼。 江揽云刚一走,慎秋就立刻爬起来去弄那个链条的门锁,有种希望的曙光在熠熠生辉的感觉,看上去特别容易拆开,马上就能出去。 慎秋手腕挺细的,可顶多只能穿过门缝一部分,根本弄不开。刚才还在自信着的人愈发焦躁起来,手背都被勒上了红痕。 有上楼的声音,慎秋心一惊,连忙把手抽出去,可卡在了半途,抽不回来了! 拿不出去抽不回来,江揽云回来还能看见,他不会又加锁吧? “你手勒红了。” 门外有个声音说。 江揽云一点不意外慎秋会想要拆锁,但他没想到慎秋会卡在半途,担心说两句话伤到被卡着的人的自尊心,也就没多说:“那个,要不我帮你把手弄进去吧……” “用不着。”慎秋又往里拽了拽,卡的骨头疼,没来手上也没多少肉,痛全在骨头上,“你走远点。” 江揽云没多可怕,他还没慎秋凶。 “我都看出来你拿不回去了,就别硬扯了,你手侧都破皮了,肯定很疼吧,家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慎秋手侧皮肤翻了一小层,挺疼的,但没什么严重的,只是会留疤。 “不用。” 留疤就留疤,又不是什么大伤,撂那完事,几天后就好了。慎秋比江揽云粗神经得多,他觉得这点伤还要上药的江揽云事儿多。 没一会江揽云就回来了,握着他手指往外拽出一截手臂给他涂药。 “你矫情不矫情?这涂什么药?” “留疤会难看,手指是人的第二张脸。”江揽云说的还振振有词。 这话是事实,手指能看出人家境,穿什么样倒还是其次,跟人老油条一握手,人家就知道被握手的那个人几斤几两了,层次摆那。 话是这么说,慎秋还是觉得不自然,他以前哪哪伤口都是靠自然癒合的,不管大伤小伤。不过他癒合能力惊人,也很少生病就是了,但疤倒是留了个一身。 这点比起来,江揽云比他细緻多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开门,还就准我露只手出去上药……”慎秋很有微词,故意说给门外的人听。他没指望江揽云能把门打开,就是希望江揽云或许能觉得他可怜,不把他关在一个房间内。 虽说可能性非常之小。 “咔哒”一声。 链子也解开了。 慎秋两个隐形的耳朵竖了起来,身子也立刻直了。 “把手伸进去吧,别想着那些心思。”江揽云捋了一把慎秋的头髮,放他那只手进去,还没等慎秋想出来,那链子又挂上了。 又是“咔哒”一声。 那双耳朵耷拉下去了。 “唉。”他长吁短嘆,总觉得上帝总该给他留扇窗才对,总不可能把连一个小孔都不留给他吧。他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少年,怎么能关在这。 “你刚刚下楼是怎么回事?有人来了吗?” “我叫了冰淇淋,你吃吗?买了好几份,他们家味道很好。”江揽云也不知道是在推销还是在哄人吃,吃完慎秋铁定要肚子疼,他生病不能吃这个。 等他肚子疼了,就会求着自己开门,不管说什么都同意。 ——冰淇淋啊…… 慎秋老早就饿了,可没有在江揽云的淫威下屈服。但饿了这么久,还真的很想吃点东西。这是外卖,江揽云应该没什么时间放别的东西吧…… “……那个……有芒果味的吗?”慎秋努力从底下的门缝里偷看,可惜看得特别不真切,只有鞋底和地板。 “有,还有蓝莓香蕉草莓的,你想吃哪个都行。”他买了不少。 第113页 “……你能把芒果的给我吗?” “行。” 门又被重新打开,那一大杯冰淇淋被江揽云从门缝里递了过来,可因为有链子的缘故进不去,只能被放在门外。 慎秋伸出两根手指去拿,也不想被再次卡着,可努力半天,根本拿不到。慎秋把门往里拽,用力给冰淇淋争取了一点地盘进来。 “算了,我开门吧,你别拽了。” 然后,那杯冰淇淋被放进了门内的地板上。 “少吃一点,防止肚子疼。”江揽云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慎秋“恩”了一声,很敷衍,他注意力全在冰淇淋上,东西进来了,他拿起那一大杯就开吃了。 跟探监一样,两个人隔着门说话,隔着门吃东西,递点东西还要开门,惨兮兮的。 江揽云说好吃果然是真的好吃,嘴巴很刁的一个人,做点吃的都要亲力亲为的人,连甜品都不假人手的人说的好吃,真的是连舌头都要好吃到化掉了。 门没锁,只挂着链子,方便说话。 慎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手里的那一杯下去得飞快,然后就只能眼巴巴地看外面江揽云在吃。 门里面的动静没了,江揽云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扒着门框的慎秋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杯。他没想到慎秋已经吃完了,还以为他是想尝尝自己的。 “你要啊?”他挖了一勺,给里面的人餵了过去。 那边飞快的吃光了勺子上的东西,然后重新恢復扒着门框的状态。 “……” 这难道就是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人的胃么,虽说不是自己弄的冰淇淋。 又给人餵了一口,然后第三口,第四口…… 他自己那一杯都快见底了,这时候才知道慎秋已经吃完一份了:“你肚子不疼啊?”不是还在感冒发烧吗?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 那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能再给我一份吗?” 江揽云犹豫半天,才把东西给人弄进去。 看着慎秋吃,江揽云自己的肚子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你少吃点……” 慎秋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现在人身自由没有了,连粮也要剋扣,还得看人眼色过活,吃两口都得被人喊停,委屈得鼻酸。 “……你要和我把东西要回去啊?” 江揽云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递又不肯递,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打算还了:“我还要得回来么。”他就算要过来,也得慎秋肯给啊。 那边又吃起来了,大有种得过且过,不准备出来的感觉。给江揽云一种慎秋想在里面留到地老天荒的错觉,有人伺候有人陪玩,想想也不赖。 “喂喂喂,你可别习惯啊,你得想出来才行。”江揽云苦口婆心,要是慎秋真不想出来了,他还拿什么威胁慎秋。他差点急的拍门,想把注意力在冰淇淋上的那个傢伙给吸引过来。 “你干嘛?”慎秋眉头拧起来,觉得江揽云巨吵,“安静。” 江揽云被训得噤了声,弱弱地说:“你肚子疼不疼啊,生病了就少吃点……” 慎秋冰淇淋都拿到手了,还好言好语和他说话干嘛?所以又不搭理人了。 两个人都是小孩性格,也根本不互补,谁知道老天看上了,就得把两人给牵上线,还是江揽云单方面的线,慎秋那根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吃了两杯多,江揽云那杯勉强算一杯的话,他吃了三杯。 慎秋肚子一点不疼,整个人都被冰精神了,然后就开始吹牛:“我撬锁很厉害,你就看着吧,看你能关我到什么时候,哪天你醒过来,我就走掉了。” “是吗?你真厉害。”江揽云成了职业捧哏的。 他是半点儿不信慎秋能跑出去的。 慎秋要是真能撬锁,他刚才就不用手被卡在门缝里了,除了没痛的嗷嗷叫唤之外,基本上和普通人一样了,还得自己给他开门。 慎秋听那一句话就脸黑了,他哪能不知道江揽云不信? 不过他自己也都不信自己能出得去,也就只能自娱自乐,在门口吹吹牛,气气江揽云了。 想想还真是爽。 江揽云现在真的是任自己欺凌,怎么说都不生气,还非常好哄,除了不让自己出去之外,其他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精神异常的存在。 江揽云是没用对方法,可还不至于往神经病的道路上走。 慎秋得这几天之内好好表现,然后才能让江揽云松懈下来,他一松懈,自己就有逃脱的机会,而不是连谈判资格都没有。 唉,之前才跑出去,又被揪了回来,连大门都没迈出去。 慎秋是个身体癒合能力很强的人,也挺能自我安慰的,可他心脏修復能力不强,所以才接受不了江揽云用这种方式对他。 要是人人都那么容易从阴影里走出来,世界上就没那么多心理医生了。 他外表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他不哭,偶尔也笑,根本像个没事人,就只是常常一点情绪都没有,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 慎秋盘腿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放在地板上的塑料杯,回味了几口,吞了吞口水,比正常人还正常,自然得不得了。 江揽云还有一杯,可他是怎么着也不会给了。他现在劝停都来不及,别说给了。 “江江……你是不是还有一杯?” 哇!这鸡皮疙瘩的称唿让江揽云瞬间回到了他差点被撸脱了的那一夜,腿软的站不动。 慎秋表现得特别乖,还能跟江揽云要冰淇淋。 可他越正常,江揽云就越担心,怕他被锁的精神方面出什么问题。明明是他期待的,可如果慎秋真往这个方向走了,反而有点不正常。 因为按理来说,慎秋应该极力反抗,任谁发现自己被囚禁了也不会像他这样几天就习惯了的,至少日子得长一点,被逼得不反抗才对。 “……你不能吃了,你还生着病,连药也没吃,怎么能继续吃这些冰的……”江揽云拒绝了。 慎秋站起来,跑去床头柜上把那一帮子药倒在手上,然后一股脑吃了下去,连水都没喝,就给全部咽了下去。 他咽得时候很费劲,眼泪差点咳出来。 “你看我把药吃了。”他无比顺从,之前死活不肯吃的药这么轻易地就全部吃掉了。 就只是为了一杯冰淇淋。 江揽云怎么着因为觉得不太正常了。 看着江揽云不说话,慎秋问了句:“还是不能吗?”他看起来挺失望的,然后就不再要了。回床了,也不在门口呆着和江揽云要挟开门了。 安心睡觉吧,先熬一段日子。 江揽云很紧张他,在他回床上的时候就开了门进来。 看见江揽云开门,慎秋的表情也没多大波动:“我现在要睡觉了,你出去吧,把门记得锁上,不然我会出去,你要找我肯定很难。” 第114页 他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安稳,脑袋陷在枕头里。 有了安眠药和感冒药的助力,慎秋睡的很沉,甚至连江揽云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可一直噩梦连连,让他无比想从梦境里逃出来,可药效一直没散,时间还不够,他必须得在那些噩梦里周转很长时间。 也许醒了就不记得了,可他现在还陷在梦里,没出来。 他梦见自己一直被关在门里,江揽云不在,谁都不在,他没吃没喝,就被一直拘禁在里面,一点点变老,干枯,尸骨腐烂发臭,才被人发现死在了这房间。 警察围聚了现在,房子外面不少人围观,都捏着鼻子,说话的时候还在猜测。慎秋的灵魂就漂浮在空气里,看着那具尸骨,自己都害怕。 被人遗忘在房间里,连死都死了很多天之后才被发现。 场景变换,回到了育英,季如安还活的好好的,嚣张地拎着慎秋的领子,将他踩在地面上,噗叽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慎秋飘在空气里,又惊又慌,他不想再看这些,可根本出不去,空气里有透明的壁罩着。 一个又一个连串着的噩梦,慎秋在睡梦中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额头冒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勐然睁眼,从梦境里逃脱了出来。 又是一场不知窗外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时间。 也许他昼夜颠倒,也许他每一觉都睡了很长时间,可他现在连时间都没法知道。 慎秋唿吸声还未平復过来,心脏急促地跳动着。 他扶着额头,将背贴近墙壁去获得些许安全感。浑身瘫软,无力,应该是睡的时间太长了的缘故,想要站起来都很疲惫。 很恐怖,慎秋真的觉得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压力太大了,可还得装的跟没事人似的,搞得他都有点精神分裂,眼睛出现了重影,在这一个房间内,多了个人陪他。 慎秋努力往角落缩了缩,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可又很不清醒,眼睛里出现的那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他早就不在了。 可能是冷的吃多了,现在不知道是半夜还是下午,他已经又烧起来了。慎秋自己摸了摸额头,觉得温度正常,可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让他感觉很恐惧。 再一抬眼,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窗帘的影子而已。 他喘了口气,从床上起来,他真怕自己被压力给弄疯,索性现在还好,只是自己吓自己。胆子大点,也就没那么怕了。 这房间东西很少,床头柜上又多了药和一杯水。 不知道是江揽云什么时候放的。 慎秋不怎么敢吃,他怕自己又做很长时间的噩梦,怕自己醒不过来。 那药被安静地丢在床头柜上,慎秋没去碰,只是把那杯水端起来喝掉了,从肠胃冷到了脚底。这水放了太久,一点温度都没了。 慎秋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可他现在喝完了一杯水,好像就没有其他事能干了,除了晃悠还是晃悠,可就这么大点儿地盘,走哪都一样。 他再次过去敲门,每天都好像在做着重复举动,趴在门上:“……江揽云,你在外面吗?” 他敲了敲门:“在吗?” 还是没有回音,他重新锤了锤门:“江揽云,你在吗?过来一下也好啊……”可惜一点人声都没有,或者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空荡荡地响着敲门声。 他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话,随便聊聊天也行,噩梦醒来四周都是黑暗的,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在了一个角落。 江揽云不在,他如果在早就过来了。按江揽云算着的时间,慎秋不应该现在醒来。可慎秋提早醒了,可能是因为噩梦的原因。 他在慎秋睡着的时间内出门了,一个人总不可能半点儿事都没有,只围着一个人打转,江揽云也有自己的事情。 只要在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回来就好。 可慎秋醒了,外面没人。不仅没人,还一点声音都没有。里面的人出不去,洗澡洗漱上厕所一系列事情什么也都干不成。 慎秋因为噩梦而出了一身汗,身上黏腻着,他很想去洗个澡,可房内的洗漱间照样被锁着,他没办法。 “……江揽云……”他的声音愈发小了起来。 慎秋贴着门,努力去听外界的声音,可外面照样是一片黑暗,江揽云不在家,他不知道去哪了。从地下的门缝看出去,四周一点亮光都没有,现在时间应该是晚上。 这种感觉无比惊悚,一个猜想就能把慎秋吓得动也不敢动。 偏偏这个时候,从脑子里冒出来最多的,就是那些以前看过的恐怖片。 一个个神神鬼鬼把这间小屋子挤得满满的,慎秋连回头都不怎么敢,只是一个劲地敲门,喊着唯一一个有可能会出现的,人的名字。 第51章 喊到最后都累了, 也没听见一点声音。 慎秋眼珠子黑漆漆的,不像是那种在阳光下流金的样子了。 他现在挺怕的, 还手脚发软,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四周那些平凡的没有特色的普通物件。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嘴里念叨着,恐惧压了自己一头,压得死死的, 还很重。 熬时间特别痛苦,尤其是不知道要熬到什么的时候。慎秋扒拉着门缝,又想往外看看, 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倒是门上留了几道划痕。 “……江揽云凭什么关我……我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 似乎这样就能假装有人跟自己说话似的。 他偶尔有点幻觉,感觉那门打开了,但再看一眼,那门又还是禁闭着的。他抽抽鼻子, 倚着, 过会又换个姿势靠着,总呆在一块小地方。 那一块小地方就是他给自己划的保命圈, 妖魔鬼怪进不来。 “……江揽云, 你要是现在回来,我就原谅你……” 话说的挺没骨气的,但慎秋确实怂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自己都觉得现在自己有点不正常了,得赶快拉自己一把,续续命, 别到时候就只跟江揽云犟,什么都没了。 可慎秋没听见脚步声,至始至终也没听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过了很久,久到慎秋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原谅的话了。 慎秋抵着墙,用脑袋锤锤门,也不喊江揽云了,喊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来。 又是一长段时间的安静,慎秋倚在墙上,终于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那是开门声。 他知道除了江揽云就没别人了,但他连看看是谁都没法看,也许是阮静呢?也不一定吧,她能把锁着的门打开,然后把自己放出去。 慎秋有些兴奋地耐着性子等,听着那脚步声上楼,然后开了锁。那结果让他很失望,来人是江揽云,他刚刚从外面回来。 慎秋刚才的时间内脑子里想了一大通东西,自己要真留在这,就是在找死,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这样下去,习惯会把他溺死在这里的。 第115页 他锤了锤门:“……江揽云,你能开门吗……” “饿了吗?” “不饿,我不想吃,你把我锁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慎秋其实胃里翻搅着的疼,饿久了还吃了冰淇淋,现在应该养胃,而他的胃正在被糟蹋。 “我是为你好。” 慎秋被这句话气的不行,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人来了,还得了这么一句话。 “为我好就是锁我孤立我吗?” 慎秋不想吵架,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甚至可以不管对错就立刻道歉的人,可那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凌随意拘禁。 慎秋觉得自己今天要真的是忍过去了,可能房间里缠着自己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了,那感觉特恐怖,明知道没人,可你看得见他。再一晃眼,又不见了。 他觉得被压迫的,有点喘不过气了。 不是这几天的事,而是从民宿那天回来看见他亲身父母那时候就压上的稻草,然后就突如其来的一场孤立。 那是江揽云给他的惊慌失措和失望。 “你有我就够了。”门外的人站住了脚步,停在了门口。 慎秋咽了咽口水,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我是真的求你,求你让我出去,这样下去一点儿用都没有你知道吗?” 那边的说话声音顿了几秒钟,也没再说什么。 江揽云现在也觉得,好像没什么用。 慎秋扒着门,很想感受一下自然光线,可外面好像是黑夜,他从门缝看过去的时候没有光:“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想出去……我是个人,不是物品……” 江揽云好像已经忘记慎秋是一个独立的人了,他好像一直在把慎秋当做他的附属品。 慎秋苦苦哀求,甚至连之前那件事都不管了:“我没办法有朋友,是我的错,是我的性格问题。我现在只求你开门,让我出去就好,其他我什么也都……” 江揽云觉得,喜欢这种事,相处久了就有了,分开只会散得更快。外面太多东西能吸引慎秋的目光了,比如去一趟合热,祁星衍就把他的注意力拉住了。 让他出去,他其实有点担心:“……不行。” 窗子被封了,黑压压的一片,慎秋现在都不敢回头,怕看见什么脏东西。 他指尖按在地板上,都用力得泛了白,他到底被压力逼得退了一步,启唇:“那我……能走走吗?你看着我就行……我不跑……” “吃药了吗?”门外打开了一道锁,似乎还有转圜余地。 慎秋看见外面的光,才知道现在不是黑夜。 他有些惊喜,忙不迭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我立刻就吃,你会带我走走吗?” “……”江揽云有些犹豫,但看慎秋他好像非常想出去的样子,总不能把人压到死,那就没法喘气儿了,“等你吃完我就开门。” 慎秋皱紧的眉头疏解开,江揽云的一小步退让都让他无比激动。他走到床头柜边,把那些药一股脑的咽了,水之前被他喝光了,没水,就只能干咽。 挺费劲的。 他每次吃药都费劲,这次还没水,他用舌头拼命把药往里抵,生怕江揽云时间一长就改变主意不让他散步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浪费掉,即使他正忍着干呕。 费了多大的劲才吃下去。“……那个……好了。”他再次回了门口,那些吃药过程江揽云都能看见,“现在能出去吗?天还亮着呢。” 本来就想在这呆着的,怎么着也行,可他受不了了,任谁也受不了一连串噩梦醒来四周黑暗无光连窗子都被封了的场景。 被圈在这,上厕所洗澡都做不到。 真的是灾难。 他紧张兮兮地望着门口的人,那人轻颔了首,慎秋哪哪都松了口气。 江揽云把门打开,让他出门:“走吧。”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亲切,慎秋从门里出去的时候没有上次趁着他不注意逃出来时的紧张感,可一想到要回来就没那么愉快了。 - 外边儿天是傍晚,还没那么暗,路边绿化很多,也没什么行人。 没什么好看的,但慎秋许久未见看见这些还是很高兴。 江揽云跟过来想牵他手,慎秋看见了,把手默默放进了口袋不让他牵,还掩饰性地说了句:“有点冷。” 江揽云倒没什么顾及,走上前把手一起插进他口袋,然后握住:“我也觉得有点冷。” 慎秋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是抿抿唇,望地上看了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他挺想抽开的,但还是忍住了。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慎秋微拧起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我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感觉离我很远,本来想接着这方式近一点的。”江揽云说,“我孤立你,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他在关慎秋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说话。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慎秋现在心情缓解了不少,浅蓝色的天和绿化让他觉得很舒服,他要求不高。 “因为我现在才知道我做的举动很差劲。”江揽云一直都没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在这之前也没有,可在和江母聊过之后他才知道。 今天没来没回来这么迟的,可临时被江母叫回了家。 江母眼睛精着呢,她年轻的时候见过的风风雨雨比江揽云多得多。她一眼就知道他谈恋爱了,这几天半夜都不回家,肯定是在外留宿的。 江母年轻的时候校园一霸出身,教孩子不懂,可感情这方面很懂,那要不怎么能把江父打断腿还能栓的紧紧的不肯离开。 “啊……差劲吗?”慎秋笑笑,其实听他说这些内心还是有波动的,还以为会没什么感觉。 他看着石板上的花纹被自己踩过,再略到自己身后,说得挺随意:“还好吧,你现在都放我出来了,也不算太晚。不过道歉……我可能没办法接受。” 要是能这么轻易原谅的话,那季如安不会临死之前都听不到他想听的那句话了。江揽云不知道,所以才一直没明白问题的重要性。 “能啊。”江揽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就算嘴上说原谅心里也还是不原谅的,你直说我会更高兴。” 他说:“我现在都不指望你会喜欢我,我还想关你来着,可我看到你出来这么高兴,我又不想关了。” 就是下楼散个步,慎秋的好心情都飘出来了。 “有这么明显么……” “有。”江揽云握了握他口袋里的手。 云很淡地慢慢散开,没什么形状。慎秋心情水似的,之前在房间里的那种闷躁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如果不想着自己还要回那个房间的话。 第116页 “那你能不要锁我吗?”慎秋听他这么说也就把话提出来了,但他也没指望江揽云能同意。 “……行啊,关着你好像没什么用,你有喜欢我一点点吗?” 慎秋抬眸,连走路都忘了:“你说真的?!没骗我?” “真的,不过我想听第二个的回答。” 慎秋没说话,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有点愣。 江揽云想起来今天江母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紧张了不少,坦白这种事情,他做的很少:“我……那个,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慎秋抬头看他:“知道。”不过不信。说喜欢再关人禁闭,怎么会是喜欢。 江揽云拉着他半天,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这对什么都喜欢让别人来猜他心思的人来说有点难,江揽云就是这种人。 “有些话等会儿再说吧,我带你去看个表演,在路边小门脸儿旁边的那种流浪歌手,看吗?” 慎秋有点惊喜:“这还有流浪歌手?” “应该是,偶尔驻个台,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我带你去看看。”他看见慎秋没换衣服,把自己外套盖他身上,抬抬眉,“走吧。” 那抬眉少年感十足,很意气风发。 慎秋看着微微愣了神,然后才反应过来:“好。” 江揽云其实走错了道,慎秋是喜欢和人对着干的那种,江揽云越逼他这事儿就越没结果,他得顺着捋毛。 - 江揽云说门脸儿小,也确实小,不过这在外放了几张椅子,挺有格调,歌手在门口唱,听客在外听,这是一家乐器店,全都是些没见过的民族乐器。 “以前在盛华上学的时候我天天从这过都没看到有这家店。”慎秋找了张椅子坐下,江揽云也找了张挨着他的椅子。 “这家新开的店,我以前也没见过。” 慎秋轻松多了,在知道可以不回去之后。但江揽云不一样,他到现在那些话还没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 要是再不说,就是在互相压迫,互相伤害,江揽云不喜欢他的那些事情,慎秋根本不知道。而慎秋不喜欢他的那些事情,江揽云也不以为意。 慎秋不信他的喜欢,所以他得让慎秋相信。 那就得把一切摊开了讲明,而不是总藏着掖着,要让慎秋来猜他的心思,慎秋哪猜得出来,他比江揽云的神经都要粗。 江揽云紧张多了,在慎秋口袋里的那只手连动也不动,担心他察觉出了什么。 “……” 慎秋啧了一声:“你要说什么就说,老是欲言又止我看着都累,我还得听歌。” 江揽云心又悬了:“你怎么知道?” 慎秋把他手从自己口袋里捞出来,又插回他自己的口袋:“你掌心出汗了。”江揽云刚刚握他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江揽云默默转头不语,耳朵根红了。 慎秋之前还觉得自己看不懂江揽云,可现在又觉得他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之前在锁他的时候也没变过,任性这一点,一直拴在他身上。 女歌手一直唱着,听客心思各异。 江揽云内心斗争了很久,才迟疑地开口:“我能和你说一件事吗?” 慎秋目不转睛盯着歌手:“什么?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她侧颜很好看?” 弧度满分,形状满分,橱窗内打了光在她背面,依稀能看清脸,有种朦胧美。 江揽云挺难打起的勇气被他这句话彻底激起来了:“你为什么每次都看别人……看我就好了啊,我侧颜正颜都好看。” 江揽云自信得没边,但这话虽说狂妄,但没道理反驳,他天生知道自己的长相是优势,从小就知道。 慎秋目光瞥过来,懒洋洋的:“你也好看。” 敷衍。 江揽云本来都吞吞吐吐半天的话,一咬牙,被慎秋敷衍的态度弄得心痒痒的。要是再不说,慎秋可能喜欢台上唱歌的歌手都不会喜欢他。 江揽云把他摆正对着自己:“……那个……我一直想说来着,现在就直说了,不管你听还是不听,我都说了!” 慎秋一脸疑惑:“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我说喜欢的时机不对,不应该在关你的时候说,我应该早就和你说了!是我不对,总不肯直说,想让你先说,所以我错了。第一,对不起!我做了错事,不该孤立你,我追人用错了方法。第二,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你!找了你好多年!第三,你拒绝我我也不会再锁你!第四,我向别人请教了怎么谈恋爱……你别笑……” 江揽云硬是梗着脖子说的,慎秋一笑,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我的话没说完……” 向别人请教怎么谈恋爱,这种事说出来会被一帮子人笑话。 慎秋也是在笑这个,而且看江揽云,好像把那几点列得清清楚楚:“你背出来的吗?” 江揽云是有草稿,而且打了很多遍的草稿,结合恋爱圣经综合出来的结果。 不过在现场,他全忘干净了,不管是顺序还是什么,一股脑丢进太平洋了:“……我背了,但忘记了。你别笑……你越笑我越不好意思说了……” 江揽云面热,一紧张,就忘了,还被人一眼看穿。 “还有吗?”慎秋问。 江揽云稳稳心情,台上女歌手在唱歌,调子慵懒,响进耳朵里显得这情绪很浪漫合适,说他想说的那些话。 “……我向别人请教怎么谈恋爱了,知道该用什么方法了。所以喜欢得说清楚才行,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假的。第五,我也……希望你能喜欢喜欢我!” 江揽云的预备大纲其实砍断了,他因为紧张而忘记了,全都是现场发挥,显得很认真。 慎秋听他说了这么多,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说两句,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有喜欢,也许没有,他内心波动不大,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知道了的缘故。 其实那天过生日的时候在寝室,慎秋已经答应了。但江揽云孤立他又锁他,那些好感烟消云散了一大半,一步错步步错。 “谢谢。” 这话应该是可以这么说的,慎秋没怎么拒绝过别人的表白。以前都没人跟他表白,所以拒绝的话也不太清楚。 如果被锁那么久还对江揽云喜欢的话,那慎秋就患斯德哥尔摩了,但慎秋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对感情淡泊如水,这不是生活必需品。 慎秋的确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就连拒绝也温和。 气氛都感觉凝固住了似的,江揽云知道他是拒绝,但没想到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 可能是江揽云那股很浓烈的悲伤的情绪感染到了他,慎秋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很不委婉。 于是他换了个委婉点的措辞:“那个,能得到你的喜欢,这是我的荣幸。” 第117页 喜欢不喜欢根本不重要,只要别再被锁一次就行。 慎秋很不喜欢被强迫,被人强行按头说喜欢,这会让他产生抵抗情绪,而江揽云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让他抗拒,现在被放出来了,不锁着了,他反而心情淡了许多,能好好的不生气。 来时吃的药让他又有了几分困顿,打了一个哈欠,眼泪挤出了两滴,被他很快擦去了。 江揽云指尖连都好像在褪温,一点点变冷。 连时间都好像变慢的许多,让他在这被拒绝的难熬的时间内度过得更加煎熬。 他现在的思绪被慎秋那些话搅得四分五裂,四肢百骸都发疼了,觉得一腔热忱都踩的稀巴烂。 他回答得时候声线不稳,还很陡:“没……什么,我还好。” 一点都不好,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好。 慎秋后面补充的比不补还要让人难过,这让他知道慎秋是真的不喜欢他。爱情这种事真说不出来谁对谁错,无非就是谁深谁惨,年轻就得走几道磕磕碰碰的路。 江揽云坐在椅子上,风撩起他两鬓散乱的髮丝,暮色四合,江揽云那张少年感十足的脸庞在光照中显得更为出色。 他微垂着头,忍着情绪。 时间慢慢过去,女歌手慵懒的嗓音还在唱着,慎秋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天空仍旧是红云一片,柏油马路上多了一点湿迹。 江揽云伸出手,掌心掉了两滴雨水。 老天都替他掉眼泪似的,这想法比老天也觉得他惨要浪漫一点。 面前人拒绝了他的表白,他现在还是不太自然:“下雨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想起来江揽云说不锁他,慎秋也就放心了,回去了。 江揽云是很随心的一个人,笑怒随意,对其他人的态度连好都算不上。唯独掉进了一个深坑,心意被人糟蹋至此。 他确实不会追人,向来都是别人对他众星捧月好好供着,他没什么机会也没什么经验,所以走错了路,好在现在拉回来了。 可拉回来好像迟了。 连产生好感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拒绝了。 江揽云头一回喜欢人,初恋就是慎秋,还喜欢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从小到大喜欢的人。 他要是放手,心稀里哗啦碎的的是他自己,没别人了。 可即使没放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送出去的心脏被人弃之如敝,炽热的感情被人从上到下浇了一盆冷水。 慎秋能毫不犹豫地放手,能转身即走,可江揽云做不到,十几年的感情,要是真能那么轻易斩断,他就不会做那种囚禁人的勾当了。 怪他自己,喜欢谁不好,用什么方法不好?还偏偏错了。所以吃的苦都得受着,何况他还陷得那么深。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可他回不了头。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被他拒绝的人是什么感觉了,好像心脏被人掰开,然后在里面放了个烟花,炸上天,稀碎地掉在地上的碎片就是他的心情。 江揽云想和慎秋说些什么,可连嘴里都是苦的,干涩得厉害。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啊,被拒绝就像被人剜刀一样难受。 第52章 之前没人教他如何追人, 现在没人教他心像玻璃似的碎了一地的时候该如何不刺伤手地把它捡起来。 慎秋没回头,就知道江揽云会是什么样子。 他双手背在背后, 一副老大爷的做派,这地方都是独栋,景致很好,淙淙流水从喷泉冒出来, 岩石挨着丛绿。 他随意提醒了两句:“你的眼睛要是再潮,就下雨了。” 比之前的拒绝说得更委婉。 江揽云忙紧闭了眼睛,这句话就姑且算作安慰吧, 他努力把那些水汽憋回去:“没什么,我上楼的时候把你的手机拿给你。” “好。”慎秋也没多说,戳别人伤口是一件很不识趣的行为。 临别其实该说些更好听的话,这时候他们还没想过这样就能有一场离别。 新学期是开学季,在慎秋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重新迎接这一切的时候, 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阮静夫妇在国外已经站稳了脚跟, 大概以后都要在国外生活了,这样的话, 慎秋也是势必要出国的。 他们不回来, 不可能把儿子一直丢在国内不闻不问给够生活费就好,他们会把人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阮静还是从他老师口中得到的他已经考上大学的消息,这时候他们才恍然发现, 原来他已经大学了,再不补偿孩子,可能真的会疏远太多太多, 他们好像已经疏忽了很久。 出国真的是猝不及防,连慎秋都没准备好。 收拾好东西,按着时间买了机票,阮静帮他连同盛华的房子也一起退了,这地方一直都不是本家,只是一个念高中的地方。 这房子也一起退了,就连后来江揽云知道的时候,也是怔了很久。 慎秋连离开都没和他说一声。 即使不是在夜深人静人体内激素让人开始惆怅的时候,江揽云从知道退房那一刻起,就丧到了一种程度,无时无刻的丧。 跟过去吗?会被拒绝的,而且还会被厌恶。 这段时间分开总归是最好的选择,对于江揽云来说,对慎秋也同样。这件事情过后,总得需要时间来消耗掉那些不好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就连一个最普通的电话都要考虑很久才打给慎秋。 - 临上机,慎秋的手机忽然响了,亮起的屏幕显示的是江揽云。 他没什么犹豫,划开,已经要走了,再回国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餵?” 周围不少神色匆匆的旅客,还有背包和朋友聊天的行人。 “恩……”江揽云有着两秒地迟疑,然后才道:“你要出国了是么,我现在才知道……恩……到那里记得照顾好自己。” “恩。”慎秋应了声。 “对了,记得和我通电话。”还有……记得想念我。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 “会的。”慎秋说。 “……那……保重。” “你也是。”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结完仇才刚刚解开就要离开了,似乎以后也不该有什么交集了,出国,父母在国外定居,回国大概需要很久很久。 江揽云还有江父江母,他们比谁都爱江揽云。 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慎秋主动结束了话题:“我要上机了,就先挂了。” “……恩。” 电话被利落地挂断,手机被揣进了兜里。 - 准备考试,证件,申请留学。虽说他父母包办了很多,但一部分事情还需要慎秋自己搞定。 那段时间,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忙碌,别说打电话回去,他连这件事都忘干净了。 因为总觉得父母很忙不在身边亏欠了慎秋,于是阮静夫妇在家里的时候他们都尽量地对慎秋好,不管多忙碌也回家,一家三口早餐和晚餐必定是一起吃的。 第118页 慎秋一开始总觉得自己好像抢了属于别人的爱,可他实在浪费不了这些包容,拒绝不了他们慷慨的爱意。 上辈子所缺少的所有一切,都慢慢填补回来了。 他知道怎么爱人,居然是从阮静夫妇那里学会的。慎父总是一副冷脸的样子,面冷心热。对阮静却格外柔情,结婚这么多年,临别吻肯定要互赠。 阮静不能生育,他们就领养了一个小孩。阮静喜欢绘画,只要一得空,他就会带着阮静一起去各大画展,即使他这个商人对此并不感兴趣,也依旧耐着性子陪,不会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爱情都是从细枝末节中体现出来的,结婚多年,老早就不是热恋了,可依旧相爱如初。很甜的一对,他们从中学就在一起了,直到一起步入婚姻殿堂,校服到婚纱。 刚开始来国外的时候慎秋还不适应,连和人交流都不怎么好意思,不过后来在阮静的帮助下就放开了,就连口语也好了很多。 陈阿渡在别的国家,不在同一片大陆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就和陈阿渡一起上学了,她现在应该也开学了,和谢安然一起。 时间一逝而过,慎秋那些说要记得回电给江揽云的话也都抛在了云里。 学业还算繁忙,空闲时间阮静会自己在家画画,架着画板在落地窗前画雨幕,画沾了水的青草,画不远处人造溪流里游着的白天鹅。 江揽云对艺术不感冒,慎秋相反,阮静很惊喜于他的转变。 她把画笔递给他,教他用笔触描摹窗外的景色。 当初她去福利院收养孩子的时候,她就想要一个能继承她艺术细胞的孩子,所以才挑了个漂亮的,哪想江揽云只对电脑感兴趣,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现在,慎秋似乎比以前有灵气多了,没以前那么死板,阮静乐得如此,一回家只要有空就教他,慎父见阮静高兴,更是乐见其成。 家庭氛围相处得很让人舒服,慎秋从来都没有父母,这一对父母很好。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温润灵魂,实在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慎秋过的舒心,但江揽云就没他那么轻松了。 他深夜常常想给某个人打个越洋电话过去,可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 流血的伤口癒合,结的痂也褪了,长出一层新肉。 可疤还在那呢,怎么可能会好。 让一个人注意到你的办法,就是变得优秀。蜕茧的过程是缓慢的,江揽云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到慢慢改掉这些自以为是的坏毛病,也需要时间。 在大学开学过了一段时间机缘巧合他才知道,原来慎秋被自己孤立不仅仅是没朋友,还有其它的事情。 那次学生会的活动偶然看见一个女生,她搭话的时候还提到了慎秋。 “会长,你还记得慎秋吗?以前是一个班的。”当初一进校全班就记住他了,脸好看的优势,这个班好看的男生不多,这两个尤为出挑,很容易让人记住,而现在只剩下一个江揽云了。 “记得,怎么了?”江揽云现在在学生会,当初竞选的时候他得票数甩了第二名近千张票,一时盛况。每件事做起来都太轻松了,可他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在人群中周转,不要总是想着一个人。 可现在面前的女生忽然提起来了,让他封了半年的记忆又提了上来。 原来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来,慎秋一个电话都没有主动给江揽云打过,好像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 他的性格已经好了很多了,至少不会冷脸对人了,对每个人都客套的笑和合适的疏远,以至于他在整个学校都非常受欢迎。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有点担心他。”是因为压力太大才不来上学的吗? 她不太理解,因为这个学校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慎秋没道理不来,除非是学生们的冷暴力。 “他出国了。”江揽云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女生松了口气:“啊,原来是出国了啊,那就好。” 她的表现很奇怪,江揽云抬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初我看见他被人弄断了笔,上课没办法记笔记了。还听说有人诬赖他偷电脑来着,还以为他不来上学是因为受不了同学的冷暴力才不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出国了,挺好的。” 她人很热心,要不然就不会“多管闲事”去借给慎秋笔了。 江揽云眉头皱起来:“有人诬赖他偷电脑?” 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孤立这种事情,他只是让慎秋没有朋友而已啊,从来没有让别人诬陷过他。 那女生还好奇了:“会长不知道吗?他们一个寝室的人干的。” 传传言的他们寝室的,诬赖人的也是他们寝室的,不过不是同一个人就是了。 席渭水不喜欢就直说,有一次被裴绍琪的墙头草作风气到了,直接当众针对裴绍琪,这件事才被捅了出来,原来他还诬赖过同学偷他电脑,最后电脑还是在他自己床下找到的。 这件事成了个笑话,在学子们口中传来传去。 江揽云因为太过于忙碌,没什么时间注意这些闲言碎语,没想到居然有这种情况。 他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半年后再次听到有关于慎秋的事情,还是在陌生人口中。 慎秋……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些事,不仅如此,他还因为被锁着,主动因为孤立的事和自己道歉…… “那时候他该有多难熬啊。”她想起来就唏嘘,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小动作,更何况寝室里的明争暗斗,“大学生还这么无聊,还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校。” 说实话她还挺失望的,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围观和利己主义是存在于每个人身上的本色,没必要苛责,但加诸伤害就是不对了。 ……那时候他该有多难熬啊…… 这话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酸涩的心脏上,他就连手上拿的页纸也都逐渐放下了。 慎秋被孤立的源头是江揽云,他从没否认过。可那些人折断慎秋的笔,还诬赖他偷东西,故意疏远他,也都是因江揽云而起。 更何况在这之后江揽云还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他那时候不仅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把慎秋锁着,关在一个封了窗的房间内,还逼着生病的他吃那些多了会有副作用的药,逼着他不准离开。 慎秋想离开也离开不了,那时候他还在心底责怪慎秋,为什么不喜欢他。 ……可那时候的慎秋凭什么喜欢他…… “……会长?” 这一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见他神色无异那女生才放心:“果然是会长,真的什么都知道。”她指的是慎秋出国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会长了。” 江揽云现在连勉强撑起一个表情都做不到,他从不知道这些事情,也许还有更多。 慎秋不愿意说的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努力想要消化的那些事情。 第119页 江揽云想重新拿起页纸去查看,可到底还是聚集不了精神。手指渐渐用力,连纸面都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慎秋不原谅他吗……换做是自己,如果有人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是不原谅的问题了,他是必定要让对方双倍奉还的。 可慎秋永远都是好脾气好拿捏的样子,偶尔和自己生生气也都没那么剧烈。 上辈子的经歷註定了慎秋的性格,他做不到太过张扬。 江揽云这时候才觉得后悔,在慎秋离开半年之后。 他说过自己差劲,道过歉,只是因为自己孤立他。 可他从未想过,慎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受了这些事情,还是因他而起。 从听到这些事情开始,那到停留在自己心上的乌云就久结于心,好像有道雷自上而下噼了下来似的。 自己怎么忘了……无论慎秋表面有多么不在乎,他都是因为校园暴力而自杀的,要有多痛苦才会想到去要自杀……而自己却重新让他体验了一遍…… 那么努力地想要表现得自己不在乎,可慎秋仍旧是在乎的,他很在乎别人看他的目光,不希望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 正常人在面对别人眼光时尚有不满,更何况慎秋? 以前是被称作怪物的傢伙,这一称唿伴随了他十年,慎秋从来都是胆怯而又不自信的,他恐惧于别人的目光,没办法像江揽云那样对别人的目光毫无畏惧。 他什么都不会说,只会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而江揽云却忽视了这一切,将他恐惧的一切重新加诸在他的身上,还勒令他不让他离开那个黑暗的屋子,连窗子都一起封了。 他不知道慎秋还有哪些事没告诉他,可仅仅是这些,对其他人来说只能算得上过去发生过的一件阴影的存在,对慎秋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他是因此而死的啊…… 江揽云手指慢慢无力,从桌面上滑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自己连换位思考都没做到过。 慎秋有没有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害怕,有没有一声声猫挠似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开始对他失望……有没有彻底……恨他? 江揽云不敢再想下去,他想立刻和慎秋当面说清楚,可慎秋早就走了,他已经走了半年了。 这时候江揽云才想起来,又一个半年过去了,难怪慎秋不主动回电话,他是不是恨不得离自己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才好? 他无比后悔,他现在无比希望能飞到国外站在慎秋面前和他道歉,不求原谅,只是为了自己做的错事道歉。 可迟了,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慎秋了,只是在重遇他之前,把自己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该改变的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任性和自以为是的坏毛病,是该收收锋芒了,他总会不留神就刺伤慎秋,在无意识地情况下。 也许时间才是良药,能好好治癒那些创伤。 - 驰过的红色巴士窗玻璃映出深浅的脸,再疾驰而去,惊起白色的鸽子掀开翅膀扑簌簌地飞散开,餵鸽子的路人被鸟踏了把手指,然后飞上了天。 这两年慎秋的身高飞速窜长,好像心情愉快和放松的环境能让人长高似的。 他现在过得比在国内轻松很多,这里有对他很好的父母,他们很恩爱,学习氛围也很让人舒服。 这里没人限制他交朋友,他能和自己的朋友们在一起。 很久很久没有的感觉了,那种轻松惬意。被人带着逛城市,周末的时候连学习都不用多考虑,大家都能玩到一块儿去,有共同话题。 慎秋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这群金髮碧眼的人对他很好,也因为慎秋的性格给人一种很想保护的感觉,哥哥姐姐们对他很关照。 美貌在全世界都是通行证,慎秋模样已经完全长开了,那张脸已经和原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一眉一眼都很温柔,性格很温和绵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因为遭受过苦难,仍旧对一切抱有善意,才是最珍贵的。 慎秋知道了以前的时候和江揽云做的那些事情的含义,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面红,以前从没意识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面红的。现在意识到了,才知道那些行为有多让人误会。 他的成年礼在一年前已经过了,一帮子同学帮他过的,还有他的父母,在家里给他们精心办了一场派对狂欢,每个人都尽兴,整栋楼都是躁动的音乐声。 阮静夫妻两个乐得清闲,出去约会了。 那天,有人在零点的时候给他发了生日简讯,是国内号码,要卡着不一样的时间才能准时给在国外的慎秋发上祝福简讯。 可这件事他没怎么注意,因为另一件事更让他记忆深刻。 零点的时候,他的一个很要好的男同学,从进学校以来一直带着他的那个同学,教他正确的发音口语的同学,在落地窗前吻了他。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吻代表什么含义了。 落地窗外的天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空气中炸开,绚烂无比。 那双深蓝带些褐色的眸子很深情,唇齿轻启说了那几个字。 应该是理所应当在一起的,可慎秋犹豫着说了抱歉。 “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安德鲁眸子贴近,看着他。 慎秋还以为自己会心动,可很无奈,他摇摇头:“没有。” 可安德鲁却没生气,勾唇笑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哦。”他挑了挑慎秋的下巴,眼波流转间的神情非常勾人。 慎秋深觉自己不会,他连爱情是什么感觉都没体验过。 十九年的都是单身,他从未体验过那些人爱得要死要活的场景,甚至挺茫然的,他认为的爱情应该是像阮静他们那样平淡的。 “也许吧,看缘分。”慎秋说,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安德鲁提醒了一句:“小可爱的成年礼应该在床上度过哦,不然出门会被笑话的。”不管是男是女,成年后还是处男这种话,说出去也没人信的。 外面那些巨爱凑热闹的傢伙并没有过来打扰,说明他们也知道今天会发生的这场告白以及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所以识趣的在楼下欢歌。 明天去学校,估计会被人调侃吧。 慎秋无力地扶额,安德鲁还很骚包地敞开了衣服,露出锻鍊得健硕的肌肉,因为是白人又喜欢夏天冲浪的缘故,他肤色很健康。他肌肉线条练得没那么夸张,很流畅。 那群人都奉尊安德鲁为恋爱导师,慎秋这个小处男肯定会被他迷的五迷三道不肯出房间的。 安德鲁见他没反应,还略有几分失望:“我的肉体不美好吗?” 第一次听见有人用美好来形容自己的身体,果然骚包。 这让慎秋想起来以前和祁星衍索吻的场景,那时候被他归类为年轻不懂事,才十六岁,现在他十九,该懂得也懂了,安德鲁的邀请他不是听不出来。 第120页 “要不我打地铺吧,我不想明天被大家嘲笑。” 被嘲笑是处男。 安德鲁这个挡箭牌很好,他人气在校园里根本不算低,还很受大家欢迎。 安德鲁一把将人拉到了床上:“睡吧,我可不做强迫人的人,更不会在这种夜晚让你睡地板的,我的人品,你放心好了。” 他人品确实很好,也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情。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默认他们在一起了,一个个揶揄的眼神。安德鲁照样没否认,拦过慎秋的肩和人谈笑风生。 多了安德鲁这道挡箭牌,慎秋校园生活总归没那么多贴上来的了,他们太热情了。这件事有好有坏,但在慎秋目前这个不准备谈恋爱的情况下,就只有好了。 安德鲁那天晚上说的好像真不是玩笑,他是真的开始对慎秋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手段很高超,既不会显得太过,也不会太远。 慎秋觉得和他相处也很舒服,安德鲁人很风趣。 因为以前的事情,慎秋对安德鲁口中的爱不抱什么期望,但他人很好,也没有哪点不好。慎秋从来没有吊着人不放,他每次都很明确的拒绝,但安德鲁似乎对拒绝免疫了。 这样也好,慎秋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他和安德鲁在路上逛街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席渭水,之前在国内大学上过一个月,他还是慎秋的舍友。 席渭水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慎秋。 “喂!”他招了招手,引得路人侧目。 慎秋不知道他在叫自己,也没回头,反而是席渭水跟了上来:“慎秋,好久不见啊。” 看见他人,慎秋一下子还没认出来,小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快了,这两年他自己都长高了不少,而发育期的席渭水已经到他眼睛那了。 他认出来的时候很惊喜:“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好巧啊。” “是啊,怎么我不能来吗?”席渭水推了推鼻尖上的墨镜,穿着很潮,完全不像个学生,像是刚从夜店出来,“念完了当然就出国见见世面咯。” 慎秋惊吓住:“才两年,都念完了吗?” “不是。”他摆手,“我去那学校之前已经快要念完了,走个过场是必要的,出来交换学习学习也容易一点,逃离父母就是很爽啊。” 那就是说,席渭水在更小的时候就开始念大学课程了? 慎秋感慨万千,现在下一代真的是太聪明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介绍,他连忙当个引介人:“这位是我同学安德鲁,这位是我以前在国内的朋友,他叫席渭水,你可以叫他……” 因为是中文名,很拗口,席渭水接了一句:“叫我席就好。”他已经习惯了这群外国人喊他名字时的不习惯了。 “泥嚎。”安德鲁说了句中文。 “你好。”席渭水微笑。 他还是以前那副小太爷的样子,很不服管。 遇见了以前的朋友,那肯定是会忽视安德鲁的,慎秋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和安德鲁讲。 安德鲁很有眼色,知道他肯定要带着老朋友逛逛,于是笑了笑:“我去喝杯咖啡,你带着席先聊聊天吧,我先离开了。”他说完就在慎秋面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笑着离开了。 席渭水墨镜后的眼睛陡然睁大:“卧槽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也是那道人啊,在学校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笔直笔直的呢。” 他确实有的时候对某方面太粗神经了。 慎秋不知道该怎么说,安德鲁在追求自己,自己在他磨了这么久的情况下已经有些松动了。 和他相处很舒服。 席渭水倒也不是歧视,他就是有些讶异,然后又把墨镜推了上去:“你怎么也在这个国家啊?我记得你就念了一个月的样子,后来在学校就没看过你了。” “留学了。” “你来这两年了吧,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我来这没多久,还不熟悉,就瞎逛逛,没想到还能碰见老同学。”他嘻嘻笑,挺高兴的。 “有好玩好吃的吗?” 席渭水一看就是夜店咖,来这肯定都会了解那些夜店,那自己只要给他推荐美食店就好了。 “街尾那一家有世界上最好吃的甜甜圈,你可以尝尝看。”慎秋指了指身后,巷子并不算窄,建筑上的红砖歷史气息浓厚。 “行啊,谢谢啦,我一定会去吃的。” 席渭水一向是自来熟的性格,谈天谈地谈全家,什么都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题被绕了那么远的,席渭水说起来少年班的那些搞笑事情。 又讲到了慎秋以前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席渭水单方面一个人在讲,慎秋听着,偶尔应两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提到了江揽云。 “你还记得一个人吗?江揽云。”他啧啧感嘆,“有的时候还挺不公平的,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怎么了?” 好像好久没听见江揽云的消息了,这三个字都有些陌生。 “没说你不长命啊,只是一个感嘆而已。就是他以前孤立你的嘛,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他现在是学生会长,这次在活动中给学校拉到了一个全球五百强企业的贊助,基本上肯定是保进企业了。” 他耸肩,不得不承认的是江揽云的能力非常优秀:“不过他家的家境肯定不会是去别人的企业的,自家还要人继承呢。” 当初的江揽云就是因为父母在这方面的压力才选择自杀的,对人世毫无留恋。但现在的江揽云是金融方面的天才,就像他对电脑的兴趣那样。 “是么,时间过得真快。” 江揽云都已经有企业要了,这是半只脚踏出校园,进了社会的节奏。而自己还在上学,一点经商细胞都没有,别说拉贊助了。 席渭水喟嘆一声,然后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幸好你只在那呆了一个月,现在看见你,总觉得你过得很幸福。”他有些艷羡,自家父母的确没离婚,可天天争吵不断。 然后他就出国了,眼不见为净。 现在是好了很多,压力很小,学业这方面从来不是慎秋的难题,连席渭水都看出了他的舒心,眉头那股郁结之气消散开了。 席渭水接了个电话,临时就要走了,他有些抱歉:“我得先走了,真不好意思,我们下次再聚吧,我妈过来了,估计又要一顿训。” 慎秋点点头,目送席渭水离开,还看见他把墨镜摘下来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江揽云么,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都长大了,也成年了。 这个名字反而陌生又熟悉。 第53章 一晃已经从半年变成了两年, 除了时间日历在慢慢变化之外,还有江揽云夜以继日的想念。 离得远了, 江揽云愈发思之欲狂,慎秋反而连关于他的记忆都变得遥远起来。 江揽云想起慎秋的时候,总觉得还如同昨日,他们还很要好的时候。 第121页 在慎秋在大学里悠闲生活的时候, 江揽云正相反。 江揽云用两年时间得到了别人二十年的成就,而这两年慎秋在lser university学习,他对于国内发生的轰动事件一概不知。 两年间, 江揽云从育德高中提前毕业直接进入了p.l university,在校期间内他一边攻读学业一边申请了创业资金,眼光敏锐地风投了一个软体创作,风险投资是由职业金融家投入到新兴的、迅速发展的、具有巨大竞争潜力的企业中一种权益资本。 风投高效率,也高风险。 但江揽云无疑是走对了, 独到的眼光和快人一步的速度使他在金融业尤为出众, 得到的回报也是之前的十倍有余,更是给他奠定了直接更上一层阶级的基础。 接着他依靠这赚来的第一桶金再次投资了几家以高新技术为基础, 生产与经营技术密集型产品的公司, 有江家的身份撑腰稳坐钓鱼台,有人想对他下手也得忌惮他背后的身份。 有了江家对江揽云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他在风投这一块更是如鱼得水, 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金融奇才,各大公司在他未毕业之时便纷纷向他伸出橄榄枝。 江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儿子醒来后, 开窍了,再也不想着他的艺术了,反而在自己产业这方面比他这个父亲做的还要出则,他出去约谈生意的时候,合作伙伴也都对他这个儿子啧啧称赞。 可让人没能预料到的是,他之前的风投只是在为他即将做的一切打下基础,半年内直接直接转型,和合作伙伴开了一家网际网路公司。 那时候他还没有从p.l university毕业,可因为时间的忙碌导致空课太多,所以他就提前休学了。 而目前,他做出来的成绩是尤为耀眼的,他现在的公司市场价值八百亿,升值了百倍不止,也成功拿到了p.l university的荣誉证书,也不需要毕业证了。 p.l university的校友墙上,多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那个人是江揽云。 而在这个时候,他还没到二十岁。 他的经歷让人不得不感嘆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的,他们做什么都会成功,所有的阻碍都不会是他们的绊脚石,只会让他们愈加强大。 可谁又能想到,被各大媒体争相报导的天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疯狂想念一个人,可却连一个电话都怕惊扰了对方,如履薄冰地把自己的思念简易化。明明都忙得哪都抽不开身了,可却在听见慎秋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会从心底都发颤。 以前年纪小,哪懂什么是爱情,就说是喜欢。不管是往前退还是往后退都肆无忌惮,可以随意拥抱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怕被推开。 可长大了,见得人多了,在政治交际场上游离,见惯了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油条,才知道他以前是有多一叶障目。 他把喜欢和占有混淆了,还错的离谱。 喜欢逐渐深温,热烈而又滚烫地跳动在一颗年轻的胸膛内。他无比想要飞去国外找人,可他一想到曾经做过的事情就顿住了脚步,神情迷惘。 慎秋不会想见他的。 可一日比一日更深的思念打败了他,在收到lser university的邀请来做给毕业生们致辞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以往对于这些演讲他一向都是拒绝的。 只是因为这个学校是慎秋所在的学校。 此时他已经很优秀了,浮躁高冷的性子早就被名利场打磨变得愈加完美。那些他曾经想到得到的,都得到了。还得到了更多,成功比他预计的更早到达。 他现如今站得很高,可站得越高就越有人希望他跌下来,摔得惨痛。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热衷于他的生活。 但他站得很稳,也会一直这么站下去,让那些私下里明嘲暗讽的蝼蚁们一辈子翻不了身,活在他光芒所塑造的阴影之下。 - 会堂二楼。 “果真是少年英才,气度不凡哪!” 身边一个西装革履的金髮中年人伸出手用英文夸赞着,面露赞扬之色。 江揽云转头,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弧度刚刚好,伸出手回握:“多谢。” 几经寒暄,差不多认清了人,lser university建校八十年,邀请了作为同龄人的江揽云来做演讲,顺便为接下来的招生做宣传。 “你好。”又一人主动上前与江揽云攀谈…… 慎秋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这种全校性的活动也一定会参加,金髮碧眼的欧洲人中混着不少亚洲面孔,几乎很容易可以找完,江揽云大致扫了几眼楼下,并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身影。 正说着话,接下来的场上骚动起来,不少人频频回头望向门口,因为是建校庆典,穿的衣服自主选择,但大多属于礼服,而门口刚刚进来的虽然穿着贴身西服,但依旧包裹不住身形的修长,轻易可以看出自身硬体的优越。 身边一人给他解释:“他是安德鲁,校队主力球员。” 一层热络起来,大多数的的视线黏着在安德鲁的身上,他不仅年轻,而且有着年纪天生具有的自信,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笑容,肆意散发着校队成员的男性荷尔蒙,在他朝某一方向招手的时候,可以很清楚的听见那一方一群人的倒抽气声。 安德鲁的这种型,男女都很容易的被他所吸引。 一个金髮妹子见他来了惊唿一声:“好帅……” 黑髮妹子紧抓着身边人的胳膊,就差把手机贴到安德鲁的脸上去了:“天吶,平时可不能这么近距离的和安德鲁接触……” 红髮耳钉女也是侧目,小声和自己右边人说了一句:“要是他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右边人回应,死死地盯着安德鲁,就怕错过他的某个可能飞飘过来的一个眼神:“不仅帅,还很有魅力,可惜就是有男朋友了。” 安德鲁自然可以听到身边人的议论,不过他根本不在意,公众场合里能够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小都在别人的夸赞中长大,让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做不成什么,天生的气场,与生俱来被别人捧着的,同时,他也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慎秋和安德鲁一起过来,相貌当然不用多说,也是让人侧目的程度,但是他鲜少参与这种全校性的活动,除了玩的好的走的近的,很少有人认识他,但因为安德鲁的缘故,大家也都听说过他。 这是相较于安德鲁的人气而言,像安德鲁这种经常参加比赛这种,就算没有看过他的比赛,周围也一定有人议论,知名度校内极高。 一直注意着安德鲁的方向,红髮耳钉女再度发问:“他是谁?”指的是慎秋。 右边人回答:“据说是安德鲁的男友,别人传的,好像是个外国人,安德鲁的脸书上常常提到他。” 红髮耳钉女皱着眉头,好像是看待竞争对手那般看不过去,眼神不善地看着慎秋,但却是在和身边人说话:“安德鲁加你好友了?” 右手边人摇摇头说:“没有,只不过有人把他的主页截图分享出来了。” 第122页 红髮耳钉女问:“我怎么不知道?” 右边人回答:“大概是你没关注过吧,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没看主动贴上去的人少了?” 主动贴上去的人少虽少了,但是依旧不少。 江揽云皱眉,不止门口的人在谈论,还有离他很近作为学生代表的几人站在一旁的几人也在谈论。 ——男朋友? 安德鲁一看慎秋进来了,立刻主动的牵住了他的手,笑容就没有从脸上下去过,慎秋没有握紧,但是也没有拒绝,和当初强烈抗拒江揽云的表现大相迳庭。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瞬见让江揽云的内心泛起了波澜,犹如一粒小石子丢进湖中,虽然激不起多少水花,但一圈圈的涟漪却越泛越大。 他早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安德鲁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站在门口处的慎秋。 没怎么变,身高抽长了一些,腰还是很细,挺得很直,眉目间愈发温柔,气质也成熟了起来。 江揽云眉头皱了皱,心底发慌——难道慎秋就是他们口中安德鲁的男朋友? 江揽云却一刻都没有停止想念过慎秋,也在懊恼自己当初的举动,但是慎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很快便从那段感情中抽身,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连一点疲态都没有露出,反而愈发迷人。 慎秋等到庆典彻底开场来进来,所以没等听到几句议论,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所有人就坐。 校长开始介绍来宾。 从左边起开始,江揽云在右边,他故意没有去看慎秋的表情,只是起身,微微弯了弯腰便坐了下来。 介绍完毕之后便是请江揽云上台演讲。 一口流利的英文致辞,没看稿子内容,也是驾轻就熟。即便是默默告诉了自己很多次,不要再去看慎秋。但眼神依旧控制不住,借着在演讲台上的广阔视野的缓缓略过他的眉眼。 没有影响到讲话的内容,语句依旧平缓,设计好的情节与内容只需要讲出来,便可以引起底下的一阵欢唿与掌声。 慎秋身边坐着安德鲁,在刚刚就坐之后,没多久就看见了江揽云。 两年未见,想不到再见竟然是这个场合,校方的邀请人竟然是江揽云。江揽云不是在国内上学吗?现在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慎秋瞳孔微微一缩,有些讶异。 看着他走上演讲台,以及居高临下时的态度,江揽云应该没有看见他。照席渭水来说,江揽云是祸害遗千年,不过也不可否认他的优秀。 安德鲁发现了慎秋的专注,悄悄将头侧到他的耳边耳边,小声问到:“你怎么了?” 江揽云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让他打乱心神,却又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的一幕。 但是距离过远,江揽云并不能听到内容,只能看到他们二人的距离离得很近……近的不像话。 像是在接吻似的,那种是连唿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到的距离,连很熟悉的人也做不到靠这么近。 明明慎秋只可以和他这么亲近,还有那嘴角勾起的模样,若有似无的笑容也全部都应该属于他。那个叫安德鲁的,只是趁他不在的两年里趁虚而入。 江揽云缓缓唿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将稿子里剩下的内容说完。 慎秋看着江揽云,回答安德鲁:“我认识这个人。” “你认识他?” 安德鲁即有些惊讶,但也有些感觉在情理之中,他觉得慎秋身上有他不知道的很多点,慎秋居然认识江揽云,这个他也隐隐有些耳熟的名字,好像两年不算什么,今天他又知道了从未了解过慎秋的一个点。 安德鲁听说过江揽云,但和他本人并不认识:“我听说过他,是三十岁以内跻身于福布斯富豪榜排行榜前一百内最年轻的人,他可是我的目标,等我打进职业,估计到等好几年才能变得和他一样有钱。” 慎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江揽云之间的关系,只能挑最不出错的关系说:“他是我在国内上学时候的同学。” 安德鲁拍了拍慎秋的肩膀,微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脸,说道:“真是厉害啊,连江你也认识,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演讲结束,掌声不断,和安德鲁说了一声,慎秋从边上离场,他准备去上个厕所。 走进卫生间,弯下腰,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地响,慎秋听到了耳边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他泼了两把水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珠碰到他微微发烫的脸有些降温。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止,慎秋直起身,睁开眼睛,在水池内甩了甩手上多余的水珠。 镜子里面,除了慎秋自己,又多出了一个人。 江揽云。 在镜子里对视两秒,江揽云主动开口,他的声音缓慢又低沉:“好久不见。” 慎秋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了下去,他拿出纸巾擦了擦,也回道:“好久……不见。” 安静了十几秒钟,宛若隔世般长久。 慎秋转过身,沉思一会儿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江揽云挑眉道:“挺好,如你所见。” 磁性漂亮又迷离的低音,江揽云已经褪去了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长相和年纪,一眉一眼都彻底张开了。两年未见,从未成年到成年,慎秋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 气氛好像凝固了一般,慎秋干巴巴地不知道讲些什么,但看到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他又讲不出客套的寒暄:“你……” 鼻息间是让人熟悉的味道,两年未见,想念许久。 那么多的热潮,半夜的想像中的人,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按捺住心中压制着的感情,一想到刚才他和安德鲁的亲密就嫉妒得发狂。 那些已经准备好的话,通通不知跑到了哪里,就连自己一向的逐渐变得沉稳起来修养,也直接变成了狂热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想浪潮般拍打,指引着他一步步的靠近。 江揽云贴近慎秋,俯身压近,手臂撑在水池上,禁锢着慎秋的腰,慎秋一后退,更是让他自己退无可退。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要像陌生人一样问好了……这种逐渐变得陌生的感觉江揽云很讨厌,距离的接近让他心安起来,怀中就是他所想念着的人,让他一直牵肠挂肚的人。 他开始准备的全部理论还有不想将自己心里话说出的防线,在靠近慎秋的一剎那彻底土崩瓦解。 “我……很想你。” 说出这么一句话,江揽云低头看着慎秋,眉眼依旧,神色依旧,两年内忍了这么一句话他终于对着慎秋说出来了,然而慎秋却没有看他。 “你想我吗?” 慎秋有那么两三秒的迟疑,然而这两三秒却让江揽云很害怕,害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里,直接放手,说清楚自己和他的关系,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怎么隐忍却也忍不住,他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很想抱他,可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 第123页 “慎秋,好了吗?怎么这么迟还不来。”安德鲁从门口进来喊人,“一会儿还要上课,我们走吧。” 看见江揽云,他蓦地讶异住了。 江揽云眉头微皱——慎秋的男友么,那个周围人讨论中的安德鲁。 第54章 慎秋倏然松了口气, 安德鲁来得真巧,缓解了自己此刻的尴尬。 “你、好。” 安德鲁进来, 用中文朝江揽云说了两个字。 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他看得出来这场景是什么意思,也许慎和江以前有些故事。但那又如何,即使江是闻名遐迩的青年才俊, 自己只是个在校学生,但慎秋他仍旧势在必得。 爱情这种事情,并不能谦让。 他嘴角扬起一个恰好的社交弧度, 过去牵慎秋的手:“我们还有课。”这话是对江揽云说的,他眼尾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慎秋略微有些想抽开被安德鲁握着的手指,可江揽云在场,即使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安德鲁,还是只是习惯, 他都必须要在江揽云面前显得自然。 “不好意思, 我现在要走了。” 慎秋从江揽云身边绕过去,声音不太大, 有些犹豫, 忍着内心中的情感:“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这些话是中文,安德鲁听不懂, 只能感觉到慎秋在和江告别。 这短短的几句话让江揽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即使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安德鲁在旁边, 他没必要现在让这个人看笑话。他保持着应有的风度:“你们先去上课吧。” 慎秋出了门,依旧能感觉的身后的目光灼灼。 ——为什么现在来呢,明明一切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明明……就要答应安德鲁了…… 慎秋垂下眸子,说好了全都忘记了,但其实,一点都没忘,他甚至想起了更多。 他甩甩脑袋,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告别苦难其实就是告别曾经最差的经歷,老让它翻出来有什么用,就算忘不了,就把它尘封起来。 可江揽云的出现,就好像把那个被慎秋好不容易粉饰好了的记忆匣子打翻在地,让那些不能见光的记忆重新暴露在阳光下。 “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哦。”安德鲁笑了笑,揉了揉慎秋的头髮,细软的髮丝在光下,显得气氛有些缱绻。 “嗯。”慎秋是很诚实的人,他仰头,“是啊。” 心情变得有些郁郁的。 安德鲁搂住他的腰,带着他向前走:“和我去个地方,一定会让你高兴起来的。” 慎秋惊唿一声:“慢点”,又反握住他的手臂,“不是还有课吗?去那还来得及吗?” “没关系,逃一次不算什么,我会去和教授说的。”他眨了眨眼,飞快地在慎秋额前吻了一下,“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慎秋笑了笑:“谢谢你安慰我。” “这可不是安慰。”安德鲁大惊小怪地道:“这是爱情——” 他拖长了调子,有些滑稽。 慎秋被他逗笑了,把他的手从腰上拿下来:“走吧,我已经好多了,还是去上课吧,快毕业的话课程还是不要缺席的好。” 安德鲁有些遗憾:“其实我很想今天和你一起去的,可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们可以下次去。” - 一天的课程结束,安德鲁本想和慎秋一起去他的公寓,但想了想慎秋还是拒绝了,今天遇到江揽云这件事情,他需要冷静冷静。 安德鲁很体贴,没有问为什么,他特地把慎秋送到了楼下才离开,吻了吻他额头:“那就明天见。” 慎秋动作有些不自然:“嗯,明天见。” 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于安德鲁的那些亲昵举动,慎秋内心仍有些抗拒。 慎秋觉得,大概是还没有彻底习惯,也许以后就好了。人总不能老是活在过去。 没有恋爱经验就是这样,也许慎秋有过恋爱经验就知道这表明他不爱安德鲁,只能接受朋友的距离。 对待安德鲁的态度还不是很明确,不过江揽云的到来反而加速了慎秋的决定。 他走上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眼里。 房内灯是开着的,慎秋有些疑惑。进门后把门关起来,向四周张望:难道今天早上忘记关灯了吗?应该关了的啊…… 直到他看向了一个地方,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江揽云,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慎秋面无表情,故作冷淡地看着那个坐在公寓房间里的人:“非法进入公民私人领地我是不是应该报警?” 江揽云像是没听见慎秋话语中的冷淡一般。他站起来,勐地上前拥住了慎秋,热切的温柔的唿吸轻微地响在他脑后。 江揽云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对一件宝物失而復得的珍重。 “慎秋……对不起……” 他忍了这么久,无比渴望再次见到慎秋。可再见时,却发现对方生活里似乎早已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早就成了一个过客,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忍耐到了头,就会爆发。所以他才用了方法打开慎秋的房门,从慎秋离开一直等到了现在。 慎秋的住址他记得一清二楚,这几年来,他无数次想要飞奔来这个地方,可到底是理智拦住了他。做错了事是要受惩罚的。 咔哒一声,慎秋手上拿着的钥匙掉落在地,发出了一些声响,可并没有人在意。 他废了好大力气推开江揽云,眼睛里被他的举动弄的忽然涨了许多水汽。 他知道现在应该勐的推开江揽云,但是在和江揽云的拥抱中,他的心脏剧烈的一颤,让他一时间竟慌了神,愣了好几秒才推开江揽云。 慎秋突然轻呵了一声,语气似乎是觉得可笑。好像在笑自己,还以为自己早就放弃了过去,可事实告诉他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江揽云是他生命里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如果真的这么捨不得,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找他? “我知道你没法原谅我,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要靠近你。我忍了很久,这些年,你以为我不想去找你么,可我一直等到了现在,可等我到了这,我才知道,你居然有了男朋友!” 心中的问题有了答案,然而江揽云的问题却让慎秋滞住,男朋友? 他说的是安德鲁?自己还没有同意,江揽云怎么会这么说?大概是误会了吧。 慎秋心中苦笑,又故作轻松道:“我也是有交友权的。” 这话像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江揽云的脸上,好像在讽刺曾经江揽云做过的事情一样。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好好的,反倒是现在,有些剑拨弩张。毕竟,那个时候的慎秋还依旧有着些怯懦。 江揽云神色颓废,勉强开口:“以前……是我不成熟。可是你能不能离开那个安德鲁,你和他在一起,有权利知道他以前的事情。他的私生活非常混乱,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第124页 顿了顿他又继续缓声道:“以前发生的是我不对……” 爱情能让人卑微,果然是这样。江揽云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他是很骄傲的人,在慎秋这碰的钉子,要是轮到了别人,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也只有慎秋能这样了。 江揽云忍住情绪,从地上把钥匙捡起来递给慎秋:“今天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完,我过来只是想和你好好的道个歉,那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慎秋被他说的心一紧:“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江揽云好像刚来这座城市,不知道有没有安排住处。 他这个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在江揽云的角度思考起来。 这么一句简易到简陋的关心让江揽云内心有股暖流,他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慎秋。眼神里包含的很多东西,慎秋略微去探究就会被他灼灼的目光烫了回来。 气氛开始凝滞起来,慎秋不太希望和他四目相对,目光从墙壁滑向地板,再到墙上的挂钟。 明亮又泛着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的髮丝上,慎秋的手指在身侧不自觉地蜷了蜷,喉结微动。 他在紧张。 好像这莫名的安静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时间不早了,江揽云指尖有些凉意,深唿吸一口气:“我要走了。”说罢便转身,急急地向门口走去。 慎秋却先他一步,将门直接关上了,转动反锁,抽走了他手里的钥匙。 行为比理智还要快一步。 他拦住了江揽云。 昏黄的灯光下,气氛越发显得暧昧,安静是此刻的催情剂,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唿吸。 慎秋垂着头,背后的温度隐隐可以感受得到两个人贴得很紧。 他肩膀微颤:“别走……” 纠结与否释怀,比如把握住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安德鲁……他不是我男朋友……” 江揽云内心狂喜,心崩地快要跳出嗓子眼:“你……什么意思……” 慎秋心中翻起了很多情绪,江揽云的接近,他似乎没有像对安德鲁那样抗拒。而现在,他又主动接近了江,甚至对他的温度有些喜欢。 就像当初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一件事情,他和江揽云也许再也没有交集,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几户是每天都在思念江揽云,因为江揽云是他的唯一了。 过生日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期待着。 十八岁就是这样,十九岁还是这样。 然后等到蜡烛熄灭了,他还是没有来,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异国面孔的朋友们,而最期待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所有的思念又如潮水般的涌来,瞬间淹没了他现在的想法,只想要挽留住江揽云,然后把心中所有的思念倾泻出来。 以前不明白那些代表着什么意思,更不懂自己的内心对于江揽云是什么样的感受,但现在,他懂了,他明白那些不是他不通人事,而是内心深处,对那些亲密事的接纳。并不是他抵抗江揽云做那些事情,而是抵抗任何人都。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他瞬间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慌乱,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国外。 除了江揽云,其他人都不可以,包括追了他好几年的安德鲁。 慎秋眼眶有些濡湿,几年未见,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十八岁的成年礼你没办法陪我一起过,但二十岁的生日你会在我身边吗?” 毫不犹豫地,江揽云环住了慎秋的腰肢,吻住了慎秋。 热情而激烈。 乍见之喜溶于鱼水之欢。 “每一年我的愿望都是希望你能够到,在20岁这一年,你终于来了。” …… 人总该对自己当初所说过的话负责。 就像是慎秋和江揽云当时躺在星空底下,天空那么晴朗,无意中随口讲出的一句话,现在也成了宿命般的预言。 “我们一辈子在一起都可以啊。” 当时只是年纪小,以为这是友谊,直到长大了才发现,原来这句话在江揽云心里已经超过了友谊的范畴。 如果喜欢是可以勉强的,那么江揽云也不会等了好几年,而慎秋在异国等了江揽云同样长的时间。如果两个人都能够相互勉强一点而主动开口,这丢失的时间,大概很容易,就可以找回吧。 原来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第55章 番外 一月八号 晴 今天我很开心, 因为那个帮了我的男孩来到了福利院,他的名字叫江揽云。但我又很难过, 因为他好像不开心。我希望他高兴起来,像之前那样。 六月十二号小雨 他跟院长姓了,明明原来的名字很好听,为什么要改呢。今天秦安跟我说, 这里的人都是被抛弃的,都是不被喜欢的。我很难过,江揽云告诉我, 他很喜欢我。啊,不对,他现在叫秦云。 十二月二十五号晴 又一年的圣诞节,第一次这么开心,秦云也玩得超级开心。院长说, 是周围大学的姐姐们过来陪我们过圣诞的, 她们像妈妈一样温柔呢,妈妈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慎秋日记 …… 那天是圣诞节, 院长给了外出的时间。 街道上下着雪, 广场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圣诞树,树前站着一排戴着圣诞帽的和慎秋年纪差不多的唱诗班的小孩子。 他们唱着圣诞歌,歪着脑袋, 为首的那个孩子还在对着慎秋微笑。 结束后还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种心情很奇妙,说不清什么感觉,但是能够让心情好上一天。 走了不知多久, 路上的人已经少了,慎秋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 路边灯火通明,连巷中都有隐隐灯光。 但商店早早的关了门,现在这个点路上也少有人群,大概都在室内拆礼物吧。 慎秋晃了几圈,踩着石板路,手上还抓着昨天院里分的,他根本捨不得吃的苹果。 忽然毫无准备的脑袋一重,腿一弯就跌倒在了路边。 手一松,苹果就叽里咕噜地滚远了。 慎秋倒在了一旁的雪堆里,后脑砸到了墙壁。 磕到生疼。 腿前些天跌伤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这么一磕,又是一阵巨痛,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他甚至都站不起来。 低血糖犯了,也饿的发慌。 慎秋闭着眼睛,脑海中发着晕,想着缓一会儿再站起来,但是这个时候他竟然觉得雪堆有点温暖,睏倦极了。 腿也疼得发软。 体温逐渐升高,吹来的冷风甚至有点舒服。 这舒服感也就持续了半分钟,慎秋就开始感觉到冷,冷得牙齿打颤。 然而慎秋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好像从轻微的感冒开始逐渐变成发烧了。 也许他要在圣诞夜,冻死在街头了。 都说人死前会环顾一生的影像,闪过几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的片段。 然而他的人生还没有过去多少年,这个时候能够想起来的唯一一个人,大概也就是院长大人吧。 第125页 今天有圣餐吃,他大概领不到了。 …… 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雪还在不停的下着,连慎秋的身上都盖上了一层。 他皮肤的温度,唿出的热气让他的脸上没有被盖上。 但是逐渐的,他的睫毛上也沾上了一点冰霜。 “你……还好吗?”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慎秋秋觉得也许是耳鸣,但那比天籁还要好听。 慎秋翕动着嘴唇,没有讲出一句话。 勉强睁开眼睛,那是一个穿着好看衣服的,一看就很有礼貌的男孩。 只不过这个男孩可能太过于有礼貌了,哪怕是看他濒临死亡也得先打个招唿。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拉了起来。 慎秋起来,接着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男孩被扑的一个踉跄。 接着费力把慎秋拖进了一家最近的还开着的店面——一家书店。 慎秋被安置在了椅子上,店里开着暖气,冷气吸多了,一下如此温暖,差点有种窒息感,他勐地咳嗽几声。 男孩的手一直握着他的双手,接着焐热了,又搓他的脸蛋,咳嗽是替他拍背。 男孩哈着气,见慎秋有些好转,小心地凑到他的耳边和他开起玩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别忘了。” 体温一点一点升高,冰霜化了,有一点水落在眼角,样子像是泪珠。 但是慎秋现在开口还是有些困难:“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江揽云,就是包揽万物的意思。” …… 江揽云 江河拥抱云朵 即便两个相隔万里也能够相互温暖。 而你我相遇,隔了万重山水。 而终将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要完结,但太忙了,现在终于慢下来修了修文。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少年一起成长,一起磕碰着慢慢长大的故事。一晃五个月了,各位小朋友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