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为命》 第1页 [现代情感] 《相依为命》作者：somnolence【完结】 该作品尚无文案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恆程默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快点，起床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又特别冷，刚十二月就下起了雪。程默心疼空调暖气费，半夜偷偷把王恆设置好的空调关了，导致她现在冷到完全不想从被窝里出来。 “六点十分了，你还有二十分钟。” “知道了。”程默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呲着牙从床上爬起。她光速穿好衣服，然后跑去厕所洗漱。唿，真是冷。 洗手池上除了两支牙刷，一个牙膏之外，空落落的。程默草草的用水拍了拍脸，随手扎了头髮，便急匆匆的出来了。 叮。六点十五。 “鸡蛋吃了。还有这豆浆也赶紧喝了。” 程默看着这比自己脸都大的碗，“豆浆太多了，我喝不完……” “喝不完就放那，我回来喝。”王恆边说着边把程默的书包和手套围巾从卧室里拿出来。“今天不急，你慢点吃。外面太冷了，我送你去上学。” 程默一下子抬头，“真的吗!” 王恆轻轻的甩来个眼神，爱信不信。 “我先出去推车子，你慢慢吃。”他套上羽绒服然后在茶几上找到车库钥匙就关上门出去了。 她“哦”了一声便继续低头吃饭，豆浆应该是刚熬好的，还滚烫着，喝了很舒服，肚子那里一下就变得暖和了。不过自从她无意中提到过一句喜欢喝豆浆，早饭的粥就永远都是豆浆了……已经有点腻了其实。 程默被这热气熏的暖洋洋的，只有这种时候她是享受冬天的，因为只有这时候王恆才会骑着他的摩托车送她去上学，而不会说什么影响不好之类的话了。 喝了一半后实在喝不下了，她起身挎着书包拿起围巾就往外沖。 正好王恆从车库推着他的摩托车出来，“围巾拿在手里干什么，不会带?” 程默撇了撇嘴，示意他看，我左手拿着茶叶蛋，右手还攥着手套和围巾，哪还有手了? “过来。”王恆两只脚撑着地把车支起来。 他拿过她手里的围巾，从头到尾在她脖子上缠了一圈。 好丑…… “上来。”王恆给摩托车转了个弯，然后往一边倾斜来降低高度，以方便程默坐上去。 程默攀着他的肩挎上去，其实她也不矮，有一米七几，比好多男生都高了。 摩托车发出轰轰的声响，王恆：“坐好了。” “哦。” 她想抱他的腰，想了多少遍了，还是不敢。 她就轻轻的拽着他衣服下摆，看着他在寒风中载着她。 他刚剪了头髮，又恢復成原来的寸头。头髮一长他就剪掉，说是做事方便。脖颈处有年少时纹的纹身，但具体有多大又是什么形状，程默没见过。她和他一起生活了快八年了，像这样坐在他摩托车后面静静看着他不知道有多少次。 今天的风是真的大，刮的脸疼，王恆在前面帮她挡了不少的冷气。他的体温向来高，像个暖炉，程默靠近他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从他身体里传来的热度。 程默一点都不困了，被风吹的来了精神。 她看着王恆就在想，啧，真帅，看后脑勺都觉得帅。 “你怎么不戴手套?” “你说什么?”风太大了，耳朵里全是杂音，他没听清。 “我说，你怎么不戴手套。”程默靠近对着他耳朵喊道，“本来天天给人洗头剪头什么的对手的伤害就很大，平时还不知道保护一下。” “我没事，你不要操心我，自己把自己顾好就行。” 王恆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像沙子进了眼，迷得程默想哭。 臭男人每次都这样，什么对他好的都听不进去。 车停下的时候，程默一句话没说就从座位跳下来，结果脚底板因为勐的跳下的动作一阵酸疼。 就那一下，那种酸麻感，程默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慢一点，毛毛躁躁的。”王恆想扶她一把，被她一只手推开，“我没事，你不要操心我，你自己把自己顾好就行。”说完就走，看都不看他。 原封不动的话还给他。 王恆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也没搞懂自己是哪儿又招着了。 第二章 程默刚走出王恆视线之外便找到没人走动的地方，停下来活动一下脚踝，真是酸。 下一秒她就听到方茹茹叫住她的声音。 “刚刚那帅大叔谁呀。”方茹茹凑过来，阴阳怪气的说。 “管你什么事?”程默扭头就走。 方茹茹一直和她不对付，三天两头找程默麻烦。她染着一头绿毛，结交上几个学校外面的小痞子，就觉得自己社会的不行。程默看到她就心烦。 其实良心说，人也挺不错，天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学习也挺好。然而因为许化杰的原因，她特别针对程默，三天两头就刺挠她。 方茹茹追上来，故意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说，“怎么，见不得人啊，姐姐奉劝你一句啊，这外面的大叔就喜欢骗你们这种小姑娘的感情，看着挺沉稳的，实际上藏着一肚子坏水呢，就想骗小姑娘……” 第2页 方茹茹的嘴被程默扇的一巴掌停下，然而紧接着更响的一声被还在程默脸上。 其实程默没想打她，她只是想推开她，结果她脸正好凑过来，她又用了些力，那巴掌就硬生生的打上去了。 程默向来做不来那些以暴制暴的回应。她喜欢沉默，她知道沉默的力量。 不过她挨这一巴掌，她认。 她不怕疼。随便人说她什么都行，但是王恆不可以。 谁都不可以这样说王恆。 光是从这些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脏了他。 * 王恆在理髮店接到老师电话后就匆匆赶过来。电话里老师也没说清，他就听到程默打了人还被人打了。 一路飙车到这里，问了两三个人才找到教学楼，推开门就看到程默低着头肿起的半张脸。 心瞬间放下来了，还好，没他想像的那么可怕。 “您是王恆的家长吗。”年级主任拿眼斜着望他，王恆本身长的就有点生人勿近的凶，再加上衣服穿的少了，看着就不靠谱。这主任心里有点可怜这个叫程默的学生了，真的是什么人教出什么孩子。 “我是。”王恆一路小跑过来，还喘着粗气。 “这俩小孩从进来开始到现在就什么都不说。这平时也都挺乖的，而且这都高二了，说着说着也快高考了。你们做家长的还是得多操点心。这样吧，今天你先把她带回去，反省好了，明天再来吧。”主任大气一喘就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茶杯就喝，嘴里还发出咂咂的声响，也不再正眼看王恆。 王恆对这态度心里有数，想到他是程默的老师，还是赔了个礼，“那我先把她带回去，劳您费心了。” 王恆推开门出去，程默在后面跟着他出来，他一身冷气的大步在前面走，程默追不上。 坐上车的时候，程默都没敢拽他的衣服，只能两手反过去抓后面的杆。 风吹得脸好疼，程默没忍住吸了两声。方茹茹这巴掌真是下了狠劲，估计当时也被程默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懵了。 察觉到车速明显慢了，程默笑了出来，这一笑咧的脸更痛了。 耳边的风唿唿的响，前面的王恆一句话都不吭。 到了家门口下车的时候，程默示意他把车歪一下这样方便她脚着地，王恆就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挺能的吗?” 话是这样说，还是把车倾斜了。 打开门，王恆径直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 “没打扰你上班吧。”程默在门口换拖鞋，她自知理亏，卖乖似的看着他。 “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有能耐呢，啊，”王恆吐出一口烟，“说说吧，怎么回事。” “就只有这一次!而且她先惹我的!”程默立刻跑上前去，半蹲在他面前，两只手放在他膝盖上，笑眯眯的。嘶，嘴角痛。 王恆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人怎么惹你了。”气倒不气了，看着这双肿起的脸，气也气够了。 “她嫉妒我。” 王易笑了，好像在看小孩子非要争着胜负的游戏，“嫉妒你什么。” “那可多着了。”半蹲着太累，腿好酸，程默索性盘腿坐下，视线里的王恆显得更大了，“嫉妒我漂亮阿，还嫉妒我学习好。还有啊，等等，我脖子这样抬头望你好酸……” 王恆把手里的烟放在嘴里叼着，两只手架着她的胳肢窝把她举起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说吧，还有什么?”王恆把烟从嘴里拿开，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然后拿出手机搜索着什么。 “嗯?”程默被那一抱弄的有些心颤，“哦哦，还有阿，她喜欢的男孩在追我。” 程默盯着他看，她是故意加上这句话的，她就是想试他。 然而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他看都不看她，什么都试不出，雷打不动。 真没劲，臭男人。 程默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回卧室，刚走没几步就被王恆的手拽住。 他也没用多大的劲，程默就觉得有千钧引力拽着她回去。 “干嘛。”她撇着嘴，佯装生气。 “脸还痛不痛。” “痛啊，你能怎么办。”程默一脸不讲理。 王恆没讲话，直接站起来走到厨房，程默顺眼瞄了下他的手机屏幕。 哼。女人的心得意起来。就是这种时刻太多，使程默渐渐摆脱不了这种精神鸦片，吸上一口简直飘飘欲仙。 王易拿着土豆片过来，“家里没冰块，网上说土豆片也挺管用，过来试试。” “嗯。”程默屁颠屁颠的跑到他面前，仰起头，“贴阿。” 他看着眼前这张笑意盈盈的脸，她是漂亮，真漂亮，也是年轻，真年轻。 不能再看了，眼神会控制不住。 他把土豆片往她手里一塞，扔下一句，“自己贴。” 第三章 中午吃过饭王恆就去理髮店了。 早上因为被叫家长手里堆了很多事，再加上冬天到了，洗头的人格外的多，店里也忙起来。 程默在卧室了复习了一下午，然后想起柜子里没织完的手套。 她把手套找出来，跟着网上的教程一步步走。手笨得很，总是拆来拆去。 第3页 这样一折腾就两个小时，快到八点了，王恆还没回来。 程默正好也饿了，就在小区门口的快餐店买了点饭带去理髮店和他一起吃。 她走到理髮店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店里只剩下王恆和一个女人了。 他才帮女人洗过头，然后从旁边拿出一条毛巾，给女人的头髮包住。 女人的腰扭啊扭的坐到椅子上，王恆拿起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 噪声好大，阻绝了女人试图搭话的行动。 程默看着王恆的动作，就觉得他肯定累了。 光看着她就心疼的不行。 她推开门进去。 “洗头还是剪头?”王恆背对着她，听到门响便下意识地说道。 “洗头。” 王恆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过身看过来。 程默抬了抬手中买的饭，“抵洗头钱?” 他笑了，看着终于有了生气好多，“你先坐一会儿，马上好。” 王恆继续吹着女人的头髮，不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就停了，女人也走了，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这种感觉真好。 王恆：“先吃饭还是先洗头?” “先吃饭吧。马上凉了就不好吃了。” 理髮店里有一个沙发，程默把一个桌子搬过来，再搬来一个小板凳。 “你坐那。”程默抬高下巴点了点沙发，“你人高，坐那能舒展的开。” 然后自己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 王恆擦干净手，坐过去，位置正正好好。 “看，我给你买了肉，我好吧。”程默夹了一筷子到他的碗里，“快点吃，天天你工作也挺累的。” “我不累。都是手底下小孩在干，我就是一管事的。” “那刚才你是在干嘛。你是老闆，洗头这种事情不能给别人做吗?” 她心疼他，小姑娘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挺受用这种偏袒，“我很少洗了，下面人忙不过来的时候我才上。” “哦”，程默戳着碗里的米饭，“那会有那种顾客要指定老闆洗吗?” “会有。”王恆笑了。 他看着程默各种不满的小动作，用筷子的顶端敲了敲桌子，“行了，快吃饭。” “噢。” 窗外又下起了雨，阴沉沉的。从外面往里看，只能看到男人宽大的后背，若隐若现对面女孩的脸。偏黄的灯光显得这里十分温馨，女孩表情很生动，洋溢着笑意。她一直看着对面的男人，嘴里不停的在讲着话。 两人差不多同时吃完，王恆起身要收碗筷。程默拦住他，“你坐下休息一会儿，这次我来。”然后硬生生的踮起脚两手压着王恆的肩把他老老实实按下去。 “你不许帮忙。”程默指着他，似在警告，“什么都不要做，就在那放松坐着。” 王恆听言就随她去了，自己懒懒的在沙发上瘫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抽着，就静静地看着程默在他面前忙活。 一晃一下都八年了，当年把她接过来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今天。 一根烟将近抽完，程默也终于将将就就的弄完了，“好了，帮我洗头吧。” 王恆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走到里间，示意她躺上去。 说起来，这还是王恆第一次同意给她洗头。要不是她脸肿碰不了水，估计还是悬。 王恆在试水温的时候，程默突然懂了之前他就是不松口给自己洗头的原因了。 “水温可以?” “嗯。”程默眼睁的大大的，上面就是王恆。 他衣服的拉链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蹭着程默的脸。 她忽然觉得所有小黄书里的文字叙述都弱爆了。 “头髮痒吗?” “痒。”心里也痒。 “哪边?” 她抬高手找到他的手腕然后带着他往左边移了移，“这里。” 王恆挠着她的头，也挠着她的心。 她的心跳好快，颤的失重。 从程默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领口以下。男人是不是都不爱穿高领毛衣，大冬天的，脖子那一块就那样露着，也不嫌冷。 温热的水流就这样浇上来，好舒服。 他的手抓着她的头髮，抓住她的心。 第四章 当天晚上程默做了一个梦，春梦。 他们一起躺在他那张破破烂烂的单人床上，他将她的头藏在他左锁骨与下巴之间隐秘的空隙处，她的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她的手紧紧环着他的背，两只脚恰好挤进他有力的小腿处，刮蹭他的腿毛。他抚摸她的肩胛骨，无意识的顺着她的头髮。醒来的时候，他们依然维持着这样拥抱的姿态，像昨夜入眠时一样亲密。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他隔夜长出的胡碴，然后仰头咬住他的嘴唇，痒痒的。她稍稍移动，床就嘎吱嘎吱的响…… 程默突然被惊醒，醒来后那种清晰的触感和画面感让程默半天没缓过来，心大声的砰砰跳，好像下一秒就要爆掉。 她坐在床上，整个人在放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两手迅速捂住脸。 太羞耻了。 妈的，好羞耻。 第4页 今天没等王恆喊她，程默就自己起床了。 刚拉开门就看见厨房王恆的脸，不行了不行了，视觉冲击太强，要死掉了。 程默小跑去到洗手间，扑了两把冷水让自己清醒一点。洗漱完出来后，早饭也摆好在桌子上了。 程默拉开板凳坐下，“我上学路上就有卖早餐的，你就不要每天起一大早弄饭给我吃了。” “没事，我自己也是要吃的。”王恆在她对面坐下，今天程默起的挺早，两个人能坐下好好的吃一顿早饭了，“再说，外面的饭哪有家里的干净。” 那张嘴总有理。心疼你都不知道。 草草解决早饭之后，程默赶紧拿起书包就走。 程默今天没让他送，一来今天时间挺充裕的，二来外面地面上结了冰，怪危险的。 出门的时候程默也没忘再强调一遍，“你去上班的时候，也自己走着去吧，别骑车了。” 王恆摆了摆手，示意她快上学去，别操心那么多。 刚出门程默就打了个喷嚏，鼻子里堵堵的，堵的脑子疼。鼻炎又犯了，每年冬天都要这样反覆个几次，王恆给她买的药都不管用。 程默就这样一路吸着鼻子走到学校，进了班级，李涵悄悄捣了一下她肩膀，小声说，“听说你昨天跟方涵涵打起来了，够狠阿。” “嗯，情绪上来一下子没忍住。”程默不想解释太多，想想都挺无聊的。 “牛。”李涵凑近了看，“不过这下手可真够重的，这脸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呢。” 李涵这样一说，程默想起了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还隐隐约约有个巴掌印。不过算了，因为这巴掌而得的一天闲，程默心里反而乐着。 她又想起昨晚那场梦…… “哎哎哎，许化杰走过来了。” 程默抬头望去，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许化杰看到程默的脸皱了皱眉，“这是昨天的讲义，你补一下。”说完把一沓资料放在程默的桌子上就走了。 程默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啧，这种极品你怎么就看不上呢。”李涵撑着下巴，看着许化杰的背影感嘆道。 “你喜欢你上啊。”程默坏笑道。 这时走廊里响起英语老师标志的钥匙的响声，随着他肚皮的走动一响一响的。果然下一秒，人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教室里有人见状已经在哀嚎了。当老师把纸放在投影仪下的时候，哀嚎声更加强烈了。 期中考的各项得分和排名清晰的列在大屏幕上。 铁打不动的第一名——许化杰。 李涵：“不错啊你第三。” 是不错。 李涵：“我完蛋了，又吊车尾了。” 还没等同学们反应过来，老师说道：“对了，这星期六开家长会，班委留下来组织。” 班级里彻底闹成一团，李涵的头重重的倒在桌上。 中午出校门的时候，隔得老远就看到王恆在门口等着。他坐在摩托车上，靠着一棵好大的树，手里还叼着根烟。他一到冬天菸瘾就特别大，几乎一天一包，程默有一次问过他为什么，他只回了两个字——保暖，也不知道真假…… 程默对身边李涵说了句先走了就朝王恆跑去。 “现在店里不忙吗?”程默跑到他面前时还喘着气。 王恆把头盔往她头上一罩，重重的拉下镜片，“我是老闆，懂吗?” 程默看到他戴上了自己织好放在他卧室抽屉的手套，开心的点了点头，“懂，懂。” 她边跨上摩托车，边说，“星期六开家长会，你有空吗，老闆。”坐上后座之后，“你放心，我学习很好，不会让你挨骂的。” 王恆把车转了个弯，调侃了句，“那么厉害?” 程默轻飘飘的回了句，“那是，也不看是谁带大的。” 第五章 程默是宣传委员，负责在校门口举牌子迎接家长。其实这个职位挺水的，平时也不干什么事，就这时候能当作人力利用了。 王恆来的时候，程默正在给一个家长指路，没看见他。 他突然想吓吓她，偷偷摸摸的熘到她身后，拍了她左肩，然后自己熘到她右肩去。嘴上已经挂着得逞的笑。 程默早就看到一个人影跑到她身后，不过她忙着呢没搭理。 直到身后的人还没完没了，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她直接右转头，“你无不无……” “聊”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王恆的笑容。她愣了一秒还在想这是谁。 他很少这样笑。其实也不老，平时非要端着个架子。 王恆觉得有点尴尬，敛了笑容，摸了摸鼻子，“教学楼在那边吧。”他手指了个方向，上次他被请家长来过一次。 “恩。你等等。”程默让旁边班的同学帮自己看着，然后手穿过王恆的手臂搂住，“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在学校里走着，从背后看，要不是王恆没穿校服，真像一对小情侣。 王恆要把手抽开，程默没让，“孩子搂家长的手怎么啦。” 第5页 她无辜的望着他。 人多，停下来反倒惹人注目。王恆没说什么。 “不过今天你挺帅啊。”程默调侃他。 程默在笑他穿得太正式了，他听得出来，“这种场合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什么场合呀。” 王恆没话。 程默咯咯的笑，她就喜欢看他说不出话，然后幽幽的望着她的表情。 程默给他送进班里，然后带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后就走了。王恆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坐在这书桌面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小姑娘的桌面上挺整齐的，上面还刻着两个字母：wh，王恆也没联想到自己这里，还认为是什么作业课题。家长会开始后，他发现程默说的没错，她甚至还谦虚了。她的成绩很好，可以说是非常好，在全校唯一的强化班里始终保持着前五名的水平。 班主任在开完家长会之后，还专门找到王恆聊了一下。 老师说，“程默这孩子不错，尤其是父母亲都不在了还能这样积极上进的很少了。您是她的叔叔吧，这说着说着就快高考了，最后一阶段一定要保持住。你们做家长的，要时刻关注着孩子们的心情，不要让他们的心情有太大起伏。” 王恆耳朵里听着，其实心里没什么具体概念。他没高考过，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程默也没跟他提过这件事，什么事自己就能解决。 说实话，这孩子其实挺好带的，挺省心，没给他惹过什么事。王恆谢过老师之后就出来了，想了一路也没回忆起自己当年高考是什么样的。 王恆到家门口刚要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开了。 她能辨别出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一步跨着两个台阶。 “怎么不开空调?”王恆进门脱了鞋，找到空调遥控器把空调开了。 程默：“我不冷。” 王恆把衣服脱了，这衣服束缚他一天了，怎么穿怎么不舒服。 他在沙发上坐下，招唿程默也坐过来。 程默：“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学习是不是很好。” “是挺好，想过以后去哪个学校了吗?”王恆转着手里空着的烟盒。 “你少抽点菸。”程默看着他的动作。 “说你的事呢，打什么岔。”不知道为什么，王恆突然有点心烦。 他将这无由来的心烦归结于菸瘾犯了，“说吧，想好去哪个学校了没。” “没想好。到时候再看吧。现在说什么都没准的。”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好了，她就去a市，分高的话，就去a大，a大上不了就去c大。等到明年高铁通了，离这里半小时高铁就到了，来回方便。 王恆听着她的话，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哎呦，你那么严肃干嘛。”程默撒娇。 她跪在沙发上突然靠近他，“你都有褶子了。”她这个姿势就好像趴在他的身上一样。 程默伸手去摸着他的额头，一下一下，试图把皱纹抹平。 王恆还没来得及避开，程默下一句话就传过来，“怎么，捨不得我走啊。可我捨不得你。” 王恆没收住力气，一把推开程默，“你够了啊，程默。” 他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喊她的名字，程默没事人一样，伸手揉了揉撞到后面白墙上的头，“不知道下手轻点。这脑子还要考试呢。” 她总是试图云淡风轻的带过，所以总有下一次，她不停的试，不停的想撬开他的嘴，不停的在逼他突破界限。 她想什么，他知道。 但他，年龄不对，身份不对，一破理髮店的老闆。 有些事情不能做，做了收不住。 第六章 又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王恆不理她了。 早饭放在桌子上，人不知道去哪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程默今天上学的时候，校门口围了一大堆小摊子，李涵正好从后面追上来，搂住她的肩。 “今天怎么那么热闹?” “平安夜啊。到处都是卖苹果的。怎么，你要不要买一个。”最后一句话是李涵故意调侃的，她看到了前几天来接她的那个男人。 程默向来对节日没什么概念，不过她听李涵这样一说，突然想起家里的那块木头，没忍住上前仔细的挑了个苹果，包装的好好的。 李涵：“送谁呀你这是。” 程默挑了挑眉，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两人一路嘻嘻闹闹结伴着走，巧的是，刚进教室门，外面就下起了雪。 瞧这势头，还挺大的。 教室里的气氛格外的好，早读都变成了闲聊，程默的桌子上已经堆了很多的苹果。 李涵找到位置坐下，撇了撇嘴，“这长的好看就是好，年年有人送苹果吃。” 程默被逗笑了，看都没看是谁送来的，就把苹果全都推到李涵桌子上，“那我都送给你。” 李涵蹭过来抱住程默，撒着娇说，“你最好了。”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好多人都出去看雪去了，程默嫌太冷了便没出去。 教室里没什么人，程默刚想趴着补会儿眠，许化杰就走过来，“程默，平安夜快乐。” 第6页 没有包装盒，只有一个红红的苹果和一张贺卡。 “谢谢。” 他站着不说话，但也没立刻走。 程默：“还有什么事吗?” 许化杰只是轻微的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没问出口，“没事，我先走了。” 程默看他走了，打开贺卡，里面写着，“程默，圣诞节快乐。祝你一切得偿所愿。” 文绉绉的，她又想到家里的那块木头。 哎，心烦。 晚上放学的时候，程默因为有一道题不懂和许化杰讨论走的有些慢了，两人走到校门口程默都还没搞懂。 突然许化杰的脚步停了，程默差点没撞上去。 抬头一看，程默就笑了。 下雪天他来门口接她，还是靠着那棵大树，抽着烟。 真要好好的跟他谈一谈了，这样抽菸哪能受得了。 王恆正好望去，视线对上程默旁边看着自己的男生，没控制住笑了。 小屁孩。 程默朝着他走过去，“过来找谁呀。” 语气阴阳怪调，她还记挂着他好几天都没理他的事。 王恆举起拿着菸头的手敲了下程默的头，“没大没小的，走吧。” 他是走过来的，地上全是雪，骑车容易打滑，不安全。 程默被菸头的突然靠近吓得下意识往后一缩。然后揉了揉额头，“你知不知道你力气很大，很疼的。” 王恆转过来看她一眼，“该。” 他又穿着一件圆领毛衣，领口漏风看着都冷。程默把自己的粉色围巾解下来，试图围到他头上。 他用手推开，“这小女生围的东西。” 她的手抵着不松，“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知道他怕什么。 王恆没说什么，高高大大的男人脖子上围着一圈粉红色的毛茸茸的围巾，看着都挺令人遐想。 她安慰他，“没事儿，大晚上没人看到。” 得来王恆悠悠的一眼。 哈哈哈哈，程默笑出了声，嘟囔道，“我手好冷。”然后拿起他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塞到他的右口袋里。 王恆没推开，推开也白搭。 两人的脚步声陷在雪里沙沙的，程默突然想起哪部电视剧里有一句话叫，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 真好。 雪很大，程默的心好暖，刚刚出门看到他那一刻，怎么说呢，有种风雪夜归人的感觉。 *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刚进家门程默就问王恆。 “圣诞节吗。”回来的路上他看到好多小摊上都在卖圣诞节的东西，还有不少小情侣在大街上就抱着亲…… 小姑娘也不知道害臊，还盯着人家看。 “是平安夜。”程默怕他不懂又加了一句，“就是圣诞节的前一天，是要吃平安果的。” 王恆：“苹果?” “嗯，你等等。”程默从书包里拿出早上买的苹果，献宝似的捧在手里。 王恆看着这花里胡哨的包装盒，拍了下程默的后脑勺，“去，洗过再送来给我吃。”然后自己往沙发上一坐，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 程默撒着拖鞋乱跑，好似这个安静的家里唯一的声响，连洗苹果的水流声都格外的清晰。厨房里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不知道她又在瞎翻着什么。 “小心一点。”王恆冲着厨房喊了一句。 “知道啦。” 过了一会儿，程默端着一个盘子，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还放上了牙籤，小跑到王恆面前，“给你。” 她半俯身望着他，眼神在求表扬，屁股后面好像有一个大尾巴摇来摇去。 王恆把水果接过来，没去理会她那些小心思。 拿牙籤戳苹果的时候，王恆还在感嘆小姑娘吃东西的细緻。他哪有过像这样切成一瓣一瓣之后再吃的情况，食物饱肚就行，生存需要。 王恆盯着手里的苹果，其实他的生活单调又简单，而程默每一次非要闯入给他的生活带来仪式感。 还偏偏千军万马，大张旗鼓。 第七章 圣诞节之后学校抓的严了，试图对学生进行从内到外的驯化，取消一切的娱乐活动，一个月放一天假，并且有学生会突击检查校服穿戴情况。 程默在这样的氛围里强迫着自己暂时先把心放在学习上，不要想其他的。她不停的催眠自己，过了这段日子之后，什么都将会不一样。 就想李涵说的那样，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 王恆落的清净，倒有些不习惯。耳朵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好像这才是他本来的生活。 新年快到了，街上的气氛很好，大街小巷全是卖烟花爆竹的。早早的就开始堵车，这导致王恆每天去理髮店都要早起半个钟头。 其实过节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区别。 和平时一样，只有两个人。 不过程默还是非要有仪式感，说是显得庄重一点。她给王恆织了条围巾，就是她自己围的这种布料，她看他上次带的挺舒服。 王恆除夕这天还在理髮店忙着，今天洗头的人多，而且也贵，一天下来能赚不少。店里的小孩都回老家过年了，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忙到将近天黑才回去。 第7页 程默已经无聊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门响声，迷迷煳煳的起来，“你回来了啊。” “嗯。”王恆换上拖鞋，家里怪冷的。 跟她说了多少遍，就是不开空调。 王恆找到遥控器，“在这里睡也不怕冻着。” “没事，我不冷。” 王恆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过来，洗洗手吃饭了。”他把冷了的菜放微波炉里热了一会儿。端出来时菜上冒出的热气再加上电视里传来的笑声倒真挺有些节日气氛的。 程默上前给他倒了杯小酒。 王恆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哟，还挺孝顺。” 得了，真把她当孩子养了。 程默怄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是啊爸爸，今晚您多喝点儿。” 王恆的脸一下被臊红了，那声“爸爸”再加上酒的后劲让他突然心里有点燥。 程默倒没发现什么，她低头吃着菜，把肉推到王恆面前，挺正常的说了一句，“你多补补。” 妈的，补什么? 王恆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突然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去洗个手，你先吃。” “哦。” 程默看着王恆去洗手间的背影还在奇怪，刚刚不是在厨房洗过了吗。 电视这时候响起永恆不变的开场白，八点整，春晚开始了。 程默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第一次喝白酒，一点数都没有，闷了一大口。 刚喝的时候还没感觉，咽下去才感觉到味道。 好难喝……辣辣的…… 她转头看见王恆从厕所出来，向他招手道，“快来快来。” 王恆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程默上红的脸，把酒拿到自己这边，“小孩子喝什么酒。” “我就尝尝。”程默眯着眼笑，“快吃菜呀，都要冷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添了些娇态，软软的。 王恆抬出手把她这张脸摁下去，“吃你的饭。” 可能是过节的缘故，整个人都懒了下来。吃完饭也不想收拾，饭桌上的剩菜就那样晾着，想着明天再说。 程默硬是拉着王恆坐到沙发上，说是要熬过零点跨年。 王恆因为喝了不少酒，这时候的劲突然上来了。电视看到一半就困得不行了。程默看到后便拿来一个枕头放到自己大腿上，然后捧着王恆的头，让他睡到上面，“快零点的时候我喊你，你先睡。” 王恆困了，一直闭着眼，随便她怎么折腾。 程默：“你脚伸直了，这样舒展开来睡舒服。” 王恆把脚伸直，正好抵到沙发那头。 程默便往旁边挪了挪，把王恆也往这边拖了拖，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你好重啊……” 王恆仍然闭着眼，听到这句话就笑了。 痞里痞气的。 他好睏。是真的累了今天，一个接一个的顾客，手都要洗干了。 他身上的酒气传过来，就这样乖乖的躺在她怀里。程默一直盯着这张脸，仔仔细细的看他的眉毛，睫毛，胡茬，喉结…… 真想亲啊。 程默趁着他睡着的时间，小心的站起来，把枕头压在他脑后，自己走去卧室。 今天是除夕，团圆的日子。 她从书桌最里面找出妈妈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没有笑，她好像一直都不会笑。其实程默一直都有点害怕她，她不打她不骂她，可是她总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自打程默记事以来，妈妈就没抱过她，她也不敢主动去抱她，她总觉得她有个一触就碎的身体。 唯一一次拥抱还是在她去世那天，是她离妈妈最近的一次，冰冰凉的身体，没有回应。 但是这不妨碍她在今天想念她。 “妈妈，除夕快乐。” * 程默闲着无聊就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了，蹑手蹑脚的怕吵醒王恆。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后实在无事可做，就又来到沙发旁的地板上坐下。 王恆的脸就在面前。 程默轻轻的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脸，没有反应…… 胆儿于是大了起来，程默慢慢的靠近他。 离得好近，他唿出的气喷到她脸上，痒痒的。 她飞快的用嘴巴碰了一下他的唇，干干的。 他嘴巴上起了皮，程默在想要不要给他买个保温杯让他上班带去。 她就这样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好，看着看着自己就笑出来，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程默中途没留神趴在他身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正好快零点了。 王恆被迷迷煳煳叫起来的时候，就看到程默笑嘻嘻的一张脸。 耳边应景的响起烟花的声音，程默拽起他的两只手，如同祈祷般放在胸前。 恍惚间他听到她说，“王恆，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八章 紧接着这一年，程默感觉自己被学校氛围搞的好压抑，回到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经常冲着王恆就没由来的发脾气。 王恆半夜里起床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好几次就看见程默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第8页 真累得不轻，睡得太沉了，给她抱到床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一次早晨王恆起来做早饭，看到程默趴在书桌上睡了一整夜，衣服都没换。 这之后王恆就习惯性的晚上把自己卧室门给敞着，半夜醒来看到有光透过来，就知道程默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她这段时间总是做噩梦，经常半夜冒着冷汗惊醒。所以王恆有的时候陪着她睡，像她小时候那样，不过是一人一张毯子。 程默累，王恆陪着也累。 有一天他破天荒的睡过了，醒来的时候都九点多了。他撒着拖鞋出去，家里没人，桌子上有程默给他留的饭，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大懒虫!!! 王恆看着纸条哑然失笑。 倒数一百天的时候，学校放了一天假。王恆带程默出去熘了一圈想着放松放松心情。 他自己没去过什么地方，而且时间也有限，就带她去了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福利院。 两个人做了三小时的大巴一路颠到那里，之后又转车转了一个小时，“累吗?” 程默：“不累。” 两个人凌晨就从家里出来，什么也没吃。正好下车的旁边有个早餐摊子，想着在这吃点。 王恆找到位置让程默坐下后便去前面点早饭。 他讲的是方言，程默听不懂。 不过这一来一回的交谈听着倒是很亲切，很自在。 王恆点完走过来坐下，“点了你喜欢吃的甜烧饼。尝尝这里的，这才正宗。” “你以前经常来这家吃?” “嗯。这装修倒是改了又改，人倒是没变，还是这一家人。” 饭这时候端了上来，王恆接过来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一双筷子递给程默，“尝尝。” 程默咬了一口，很甜，咬一口感觉糖都要溢出来，外皮还酥酥脆脆的，“好吃。” 她嘴里还塞着东西，不仅讲话讲不清楚还撒了些皮出来。 王恆抽了两只纸放在程默下巴下面，“慢点吃，急什么。” 程默的手里拿着烧饼，没去接纸，反而将头沉了沉，下巴彻底压在他手上。 随着程默咬东西的动作，王恆感觉手心痒痒的。 不过他没动，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贪恋这种不计后果的感觉。 她只看着他，她只依赖他。 两人吃过饭就随便走了走，反正是散心，正好消消食。 小镇很小，基本上就十字形的两条路。不过这两年政府改造，变化挺大的。很快就走到福利院门口，王恆没有进去。 当年带他的院长前几年去世了，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这里已经没什么人认识他了。 进去能说什么又要说什么，王恆都没有把握。 “走吧，随便转转。”王恆拍了下程默的后脑勺。 程默感觉到王恆情绪有点低落，抚了抚他小臂，认真的和他讲，“没事，你还有我。” 王恆本来想笑，他其实心情没有太大感觉。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感觉。不过看到程默认真的眼神，他刚想说什么，又被程默打断道，“当然咯，我也只有你。” 王恆真的笑了，很舒心的笑了，又伸手拍了拍她后脑勺，“知道了，走吧。” 程默紧紧跟着王恆，这是在乡下，路不好走，全是泥，尤其是现在刚下过雨，全是稀泥，走一步脚就陷进去一步。 “借我把手。” 王恆拽着她胳膊，把她从泥潭里揪出来。 “无聊吗?这里。” 程默：“还好，挺轻松的。” 这里不比大城市，经济教育都比不上。地方小，民风也不是很淳朴，街上全是翘课纹身的小青年，染着黄毛还是绿毛，三五成群蹲在地上抽菸。闹闹呵呵的，廉价店门口还放着个音响，声音调到最大，放着老掉牙的情歌。每个人都悠哉悠哉的，什么都不去想。 王恆带她去了后山，人少，景色好。 两人找到一块空旷地，这里静得很。 泥土的味道，风的味道。 王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全是他的味道。 他找了块大石头，“过来，坐一会儿。” 程默坐过去，靠着他肩，“这里真好。” “怎么好?” “像你一样好。”她喃喃自语。 他们都没说话，这里太安静了。 只有花草树木的声音，而这其中不该掺杂人声。 “我眯一会儿。”程默闭上了眼睛。 整片土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唿吸，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在这个地方，放弃一切思考，放下一切俗事，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仿佛一座山，一朵花。 第九章 回去之后又是紧张的备考，王恆每天专门接送，中午也把她从学校接回来，让她能睡个好觉。 程默每天抱着一大堆资料回家，王恆有一次翻了一下她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看着都头痛。不过程默自己的心情倒还算平和，就是有点燥，总飘飘忽忽的。 有时恍惚到思考哲学命题。 然而这一天，有一件事砸向了学校试图维持的平静中。 第9页 乌沉沉的水更加死气。 对很多人来说，这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不同，三点一线，如机器般过活。程默照常上学，照例准备在课间补一会儿觉，突然旁边的同学拉了下她的袖子，小声的说，“你知道三班有一个人失踪了吗?” 程默：“你别开玩笑。” “不是，我和你说正经的，三班有个人跳河了，现在被救起来送到医院了。” “真假?” “真的啊，学校现在全面封锁消息所以没闹起来。” “幸亏人救上来了。” “就是就是，怎么能想不开呢。” “是谁啊。” 铃声这时响起，把程默的话压了下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程默和李涵说起这件事。 李涵：“嗯，我知道。” “你知道?” “嗯，没跟你说是不想影响你心情。而且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幸亏人救上来了。” 李涵突然停下脚步，“你听谁说的?” “嗯?不是现在在医院吗?”程默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没救成，捞了一天的河才把尸体捞出来。” “是谁?” 李涵定定的看着她，吐出三个字，“方茹茹。” 程默一下从台阶上滑了两步，有种失重的眩晕感。李涵赶紧稳住她，然后说，“监控都调出来了，凌晨六点多，站在那桥上犹豫都没犹豫就跳下去了。听说是学习压力大，天天回家头髮一掉一大把，她那天早上还发了说说，要是有人看到发现什么端倪的话，好好的一个人说不定就不会说没就没了。” “怎么没人闹?”程默因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感到有点害怕。 “怎么没闹，学校和政府花了大价钱在压。几年前我们学校也有过一起，那是直接从学校楼上跳下去的，完全盖不住。” 程默晕晕乎乎的走出校门找到王恆的车，刚到家就拿起手机登上□□，翻到方茹茹的说说，最上面的一条，凌晨六点整，只有一句话，“愿来生可以过的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继续往下翻，现在再看这些，每一条说说似乎都带了一些暗示。 她哭，好像是在为自己而哭。 那好像不只是方茹茹的选择，有一个度没控制好的话，那可能成为每一个人的命运。 而程默，只是碰巧逃过了而已。 她走出房间时，王恆正在做饭，听到脚步声头都没回就说，“去洗洗手马上就吃饭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有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腰，并且听到了程默带着哭腔说着，“王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他立刻把火关了，转过身。因为手上有油，只能用两只手腕把程默低着的脸抬起来，“哭什么?” 程默很少哭，或者说他很少见到她哭。当年刚把她接回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晚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断断续续的，压抑着声音。很少像现在这样，眼泪一直流，还说着谢谢他这样的傻话。 王恆见她不说话，把她带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半蹲到她面前，“不想说?” 程默不讲话，只是眼红红的看着他。 “不想说就不说。有什么好哭的，嗯?”王恆的语气很轻，他拿手背擦了下她的眼泪，“好了，去洗洗脸吃饭吧。” 王恆看着程默走进洗手间，才回厨房把菜继续炒好。菜端上桌的时候，程默也出来了。 除了眼睛有点红，其他的倒没什么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王恆把鱼肚子上的肉夹到程默碗里，“吃吧。” 程默听话的拿起筷子吃饭。 王恆：“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还好。” “你自己有分寸就行，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嗯。” 王恆：“最近有遇到什么事吗?” 程默：“没事，你不要担心。是同学的事。” 他点点头，“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和我说。” “什么都能解决?”程默故意抬起头贼兮兮的笑着，想破除这种压抑的气氛。 行，还能开玩笑说明情绪好了差不多了。 王恆用筷子的顶端敲了一下她的头，“吃你的饭吧。” 第十章 高考那天，下着小雨，天阴沉沉的。 班主任说这样很好，因为考场不让开空调和电扇，所以不下雨的话会很热。 程默收拾收拾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王恆说：“你放松考，不要紧张。” 她转身看他，感觉他比自己都要紧张，“你放心，我不紧张。但你没有什么表示吗，比如加油加油加油什么的又或者……” 他上前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好好考。”然而很快就放开，“好了，去吧。” “就凭你这一个拥抱，我就能……” “行了行了，别吹牛了，快去吧，路上小心点。”王恆想推着她的背让她出去，程默却故意卸力将重量都压在他手上。 第10页 王恆啧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程默立马自己站好跑出去了。 她们文科生是在隔壁学校考试，先统一在自己班级门口集合，然后学校用大巴接送。 大巴晃晃悠悠的摇了有二十分钟，车内还有很多人手里拿着小本子进行最后的记忆背诵。 那些文学常识，名着阅读，诗词默写在程默脑子中撞来撞去。有一瞬间她脑海中全是空白，好像什么都忘了。 刺耳的一声，大巴停下了。 到了。 程默等人下了差不多了才下车，刚下去就看见王恆的脸，“你怎么在这?” 王恆弯着腰和班主任握了个手，然后把手里的衣服递给程默，“你出门没带外套，万一冷。” “等很久?” “没有很久。” 周围全是她这个年纪的同学，他们被围在一个圈子里，王恆被看得不太自在，他拍了拍她左胳膊，“那我先走了，你好好考。” 程默也觉得太引人注目了，“嗯，你开车慢点。” 三个小时，第一场考试结束。 外面还断断续续的下着雨，程默撑着伞刚走出校门就看见王恆站在远处向她招手。 她跑过去，“你来干什么，我们有统一的大巴来接的。” 王恆把头盔递给她，“上来，我和你老师说过了。” 程默戴上头盔坐上去，“去哪?” “熘风。” * 高考三天，不长也不短，程默考完回来没什么表示，王恆也就没问。 最后一天下午考完政史，大家陆续从考场走出来时，心情都有些恍惚。 这段日子真的说过去就过去了，程默心里没什么感觉，然而就因为这样，反而有些不甘。 上了大巴之后，李涵凑过来，“晚上组织一起吃饭唱歌的，你去吗?” “不去。”程默想都没想，她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 她看着窗外，整条街下来全是私家车，开了好久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 李涵摇着她的胳膊， “哎呦。这是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你就不能给点面子吗。我想去，你陪着我好不好?嗯?” 程默想到王恆一个人就不太乐意，但是耐不住李涵这样缠，“那行吧。不过我只吃饭，唱歌就不去了。” “行行行。”李涵一口答应。 大巴给他们带回本校后，他们要把自己留在学校的所有书本与私人物品彻底带走。 程默堆在这里的书太多，她从学校门口买了两个小箱子，当把书满满当当的塞满后，“靠，这怎么那么重。” 她们的教室在三楼，程默把两个箱子叠在一起搬下去的时候，手感觉都要废了。 好不容易捱到楼底，程默索性就用脚推了。 箱子在学校磕磕绊绊的地面上发出极大的噪音，其他人都往这边看，程默一个没好意思,想着还是继续用手搬吧。 她把两个箱子重新架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双手从自己的面前把箱子搬了起来。 程默抬头，正好有一滴汗进到了眼睛里。她皱着脸，缓了几秒钟。 王恆把箱子先放下，然后拿出一张纸递给她，“自己擦擦。” 程默可怜的望着他，一只眼还紧紧闭着，“你来。” 他看了下周围，没人在意这里。 于是他抬起手，把她的脸胡乱擦了一下。 …… 程默：“哦对了，我们晚上有个聚会，我可能晚点回去。” “考完正好轻松了，好好玩。” 程默看他搬着箱子，脸不红心不喘的，“你不累吗。” “不累。”就这点重量，还不够他十七八岁在工厂扛沙袋的一半。 走了一会儿，程默又问，“你累吗?我帮你搬一个吧。” “不用，你不讲话，我就不累。” 程默切了一声，然而笑意藏不住，大大咧咧的挂在脸上。 男人在前面走，女孩在后面紧紧跟着。 后面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前面的人好似不耐烦，然而耳朵竖得老高。 不过是掩耳盗铃，天看到了，地也看到了。 * 七点多的时候程默往聚会走，因为近，程默就慢悠悠的走过去。这次聚会许化杰没来，最后一门考试一结束，班主任就带许化杰连夜坐火车去北京参加自主招生。 这正好合程默的意，她看到许化杰总感觉怪别扭的。 坐到饭桌上时，程默想给王恆打个电话告诉自己到了。 她推开包厢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拨电话给他。电话嘟嘟的响着，没人接。 程默想着可能没听到，就编辑了个简讯。 回到餐桌上的时候，程默听着同学们胡扯，她没参与，低头吃自己的饭。 八点多的时候，程默拿出手机没看到有王恆的回电，也没看到他回自己简讯。于是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程默突然就有点慌了，她走到李涵的面前，小声说着，“家里可能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啊，你这就走啊。”李涵这一声引来了同学们的注意。 “程默，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咱同学的聚会你一半都没待到就要走了。” 第11页 “真的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有点事。”程默微微欠着腰，被所有人这样注视着有点尴尬。 “家里有事那就赶紧去吧。骑车了吗?要徐翰送你吗?”班长突然推了一下旁边的男孩。 “呃，对，我……我可以送你。”徐翰突然站起来，引来一阵闹笑。 程默更加觉得难堪，“没事，你吃你的，我自己可以。”然后俯身拿着自己的包，跟李涵低语说，“那我先走了。” “嗯，慢一点。”李涵点点头。 程默走出去还能听到背后包厢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揶揄声。 这个地方挺偏僻的，打车都不好打，还好离家也不远，程默就往家里跑去。这中途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自从中考体测后，程默再没这样运动过。身体长期没锻鍊，吃不消，没跑多长时间就开始喘。 她的脑子里现在全是王恆每一次有意无意的躲避后退。 一路喘着跑到家，从书包里哆哆嗦嗦的翻出钥匙开门，灯没开，家里没人。 程默立刻关门下楼，往理髮店跑去。她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喘干了，身体完全靠着惯性在往前跑。电话还是没人接，她要急哭了。 在程默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爆炸了的时候，她终于跑到了理髮店。 推开门，她在沙发上看见了王恆。 整个人都仿佛被卸了力，再也跑不动了。 王恆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是被勐的推门声吵醒的，一睁眼就看着程默红着眼看自己。 下一秒她扑过来紧紧抱住自己，膝盖勐的跪在地板上。 “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手机呢，啊，你手机呢……” 程默的情绪起伏太大，他的身体仿佛是自己唯一的落脚地，抱着他才敢放松。 前言不搭后语，王恆懂了。 她的眼泪流进他的衣服里，冰凉凉的。 王恆的心突然一阵酸涩，逼得他要落泪。 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头，“我手机忘带了，你怕什么，嗯?我又不会走。” 程默就这样跪着抱着王恆，哭得有些累了，现在还一抽一抽的。 王恆摸着她的头髮没出声，程默就没撒手。 也是巧，这段时间没人来剪头，要不然看到这样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抱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想想都挺令人遐想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埋在王恆身上的脸抬起头，“我腿麻了。” 王恆坐起来，把她抱到沙发上，“那么大人了，还哭成这样，丑不丑。” 他的手按上她的小腿肚，“喂喂喂，不要碰……”程默叫出来，“我自己缓缓。” 过了一会儿，程默站了起来，后知后觉膝盖那里有点痛，刚才跪的有些狠了。 “还能自己走?” “不能。” ……他就不该问。 他走到她面前转过身蹲着，“上来。” 程默心里甜蜜，她搂上他的脖子，覆上他的背。 王恆背着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关灯。” 程默乖乖的按下按钮，灯灭了。 走出去以后，王恆背着她转过身，“关门。” 程默拉下捲帘门，拉到一半下不去了。王恆垫了垫背把她重新背好，然后用脚把剩下的一半压下去了。 “王恆。” “嗯?” “你是从小到大第一个背我的人。”她把脸蒙在他脖颈上，语气闷闷的。 王恆知道她说的是父母这一块，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王恆想说些什么。然而嘴笨，也不知道该具体说些什么。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她继续说，“当然咯，你也是从小到大第一个陪我睡的人。” …… 是事实没错，就是这个措辞很微妙。 “我重吗?” “不重。” “我身材好吗?” “……” 程默可能是刚高考完，没了心理负担，说的话也越来越回到以前，不着边际。 她神经兮兮的靠近王恆的耳朵说，“虽然我瘦，但是该有的还是有的。” 王恆想把她扔下去。 “王恆，你脖子上这个是胎记吗?” “王恆，你说……” “王恆……” 王恆，王恆。 是什么样的情意，才会让一个人如此不厌其烦的说着这普通的两个字。 王、恆。 第十一章 第二天程默早上突然从床上惊醒，拿起闹钟一看，“靠。”程默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穿着穿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恆正在外面做早饭，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吓得手抖了抖，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程默披头散髮的，穿着个睡衣就出来了，慢慢悠悠的，往沙发上一坐。 王恆：“醒了正好，快去洗漱，然后来吃饭。” “等等，让我瘫一会儿。”程默的声音因为刚起床还哑哑的。 人紧绷的弦松了，整个人都懒了下来。 第12页 王恆走过来踢了踢她的腿，“快去，实在闲的无聊的话出去打工去。” 程默瞪大了双眼，委屈巴巴的望着他，“天，你怎么那么残忍。我刚毕业你就不养我了。” 王恆被她的用词逗笑了，“快去洗脸刷牙，别瞎扯。” 程默看他笑了，自己心情也好得很，哼着小歌就去洗手间了。 两人吃过饭也没什么事就在沙发上坐着，王恆问她：“暑假有什么想做的吗?” 程默故意投去愠怒的一眼，“你不是让我打工的吗。” “开个玩笑。有我在哪能让你打工。” 这话还挺中听。 “想想看，有什么想做的?” 程默认真的想了想说，“我想学游泳。” 这句话她念叨了好几年了，之前送她去了好几次，每次都不敢下水。 这也不能怪她，在她还小的时候，程芹带她去澡堂洗澡。自己在洗头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小孩就掉大池子里了。扑腾了好久，最后还是旁边的人拎着她两条腿从水里捞出来的。 所以现在一见到水她就慌。 一开始王恆把她接回来的时候也没发现，后来发现每个下雨天打雷的时候，她都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发抖。 那时候她还小，才十一二岁，王恆就陪着她一起睡。小姑娘脑袋从床里伸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汗，头髮紧紧贴在脸上，衣服也都湿透了。 那时程默刚到这里，对他还有戒备心理，和他保持着距离，两只眼睛滴熘熘的望着他。 王恆感觉到了，于是就躺在床的一边闭着眼假寐。 程默看他躺在自己旁边，心里确实好受了很多，那种溺水的感觉消下去很多，耳边的雷声也越来越远，煳里煳涂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中间也没醒过。 前几年都是这样。不过现在大了，下雨打雷的倒是不怕了，就是游泳对她来说还是一道坎。 “哎，你会游泳吗?”程默用手拍拍他，把他从回忆中拽出来。 “开玩笑，我游泳的时候你还没出生。”王恆笑了一声，“小时候福利院门口有条河，没事就去游泳，洗澡都是在里面洗的。” 那时候水还很清，现在都污染成不知道什么样了。 “光着洗吗……”程默皱着眉头表情夸张。 王恆拍了一下她脑门，“想什么呢你。” “算了算了”，程默甩了甩头，“你教我游泳呗这个暑假。” 王恆拒绝，“没这本事。” “不行。你都不行那就真的没人能教会我了。你不知道前几次去学游泳，那个教练就让我直接跳下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我只相信你不会让我淹着。而且你想啊，你教我的话又省下一大笔请教练的钱，对不对啊。” 最后几个字的音拉得好长，听得王恆左耳朵痒痒的，一直连到左半边身体。 她摇着他的手臂，眼睛睁得大大的，“嗯?” 王恆看着这张脸心烦，“放心。虽然穷，但是不差这点钱。” 程默身子一下坐正了，“不行。你不教我我就不学了，万一以后我一个人掉海里怎么办。” 王恆本来已经走到门口，拿起车钥匙准备去上班。刚打开门听到她这一句，觉得好笑。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得逞的程默，“没事，你命大。” 程默突然跑过来拦住他，把他打开的门关上，“我不管，你不答应我就缠着你不让你上班。” 她制约他的这点力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他直接把她整个人举起来，走到沙发旁放下，“等你能缠得住再说。” 然而这次确实是王恆低估了她，接下来的几天，程默一直在他耳边念叨，“教游泳”，“教游泳”。甚至晚上他睡觉的时候，都仿佛能听到回音。 他终究还是耗不过她，松口教她。他看着程默得逞的笑，问她，“你平时都怎么和同学相处的?” 程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他这样问，抬头看他，“我不和他们相处。” * 然而晚上王恆回家看到程默准备的泳衣后他就后悔了。 这能遮住什么? “换一件。” “为什么!”程默跳脚。 “不换我就不教。” “我就这一件。” “买。” 程默气鼓鼓的跑进卧室，拿出一个白色的罩衫，然后走出来，“这样呢。” 王恆想像了一下，估摸着可以，便点了点头。 然而到游泳那天，王恆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程默坐在水池边时就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穿上还不如不穿…… 她腿又长又白，伸进游泳池里胡乱拍打着水。 王恆走过去，正好到她面前的时候，程默抬起头。 她拿手背开玩笑似的拍了下他的腹肌，“呀，老当益壮啊。” 王恆：“下去。” “嗯?下去?”程默还没反应过来，王恆用脚轻轻的抵了一下她的背就把她推下去了。 穿成这样坐在台子上明晃晃的实在太碍眼。 王恆也跟着跳下去，捞起正在扑通挣扎的程默。 第13页 程默呛了一口水，“靠。你他妈……” “骂谁呢。”他斜眼望她，手作势要松。 程默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结果太滑，自己又掉了下去。 王恆：…… 再把程默捞上来的时候，这回就老实多了。 王恆拍着她的背，“没事，多淹两回就会了。” 程默连怄他的心情都没了。 “先教你憋气。来，先深吸一口气，然后脑袋沉入水里，慢慢吐气，受不了了就上来。” “哦。”听着不难。 王恆让她漂浮在水面上，然后自己站在她前面握住她的两只手。 程默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进水，头就又冒出来了。 有两秒没…… 王恆想着可能有什么童年阴影，便放松语气说：“你别慌，我在这里，淹不了你。匀速吐气再试一次。” “哦。”程默想着大不了再来一口水，心里一直默念着匀速吐气匀速吐气，然后再次将头沉下去。 王数到二十就没数了，程默还在憋着气。虽然她的手害怕的紧紧抓住他，但她还在水里。 王恆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想把她捞上来。 他弯着腰刚想伸手，程默也正好从水中探出头。她将力气全部压在了他手上，王恆一个没设防，脚上一滑，直直向后面倒去。 勐的进水不舒服，他晕了一阵才游上去。脸刚露出水面，就咳个不行。 程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扶着侧壁飘过来，拍了拍他的背，“您年纪大了，可悠着点。” 第十二章 王恆不是每天都陪她去，有时店里忙，他就隔三差五的去看一眼。 程默现在几乎天天泡在游泳池里，现在也有模有样的能游两下了。 刚开始一直在练憋气，程默发现憋气这种东西前期还是挺难受的，但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之后便觉得非常好。水从四周包裹而来，就感觉自己像深海里的大石头，非常有安全感。 当然有时还能看到小情侣们在水下不安分的手…… 够了啊，动作越来越过分了。 程默只能从水面探出头，正好看见王恆就背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檯面上。 程默偷偷的勾住他的脚脖想把他扯下来。 太重，没扯动…… 王恆转过身低头看着他，程默讪讪的笑，“你来了啊”，她伸出一只手，“拉我一把上去。” 王恆蹲下伸出手，程默抓住他的手往下使劲一拉。 没拉动…… 王恆笑了一下，直接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喷到程默的脸上。 她抹了把脸，“你劲怎么那么大。”之前搬书的时候还觉得他是硬撑着，“不行，我们来掰个手腕。” 王恆背靠着水池边，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斜了她一眼，“不掰。” “来来来，就试一下。” 程默手撑着台子坐上水池边，俯身拽起他的手握住。 王恆嘆了口气，“我一只手，你两只手。” “好。”程默另一只手也覆上，“我来倒数，1—2—2……” 王恆不讲话，就静静地看着她耍小聪明捣鬼。 “三!” 砰的一声，手面撞击水面。 毫无悬念，程默秒败。 真的是秒败。 “你的劲到底有多大。”程默咕哝道。 多大? “试试?” 程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只手轻易的拉下了水，就像她刚刚预谋对他做的那样。 不过这次程默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狼狈，她整个人入水以后，用腿绊住王恆的一条腿，然后两只手拉住他的一只手臂往下扯。 还真被她拉下来了。 程默看着王恆的脸没入水中，露出大白牙齿朝他得瑟的笑。 然而等他彻底没入水中在她面前的时候，一切都不对了。 太近了，离得太近了，手还拉着他，腿也勾在他的身上。 王恆觉得不妥，立刻就游上去。 程默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脖子，所以一出水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还不松手。”周围都是人，王恆的声音有点冷。 “哦。”程默呆呆的松开，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手和脚又重新环上去了，“不松。” 王恆两只手架着她的胳肢窝试图把她扯开。 “程默?” 水里的两个人齐齐往上望去，是许化杰。 王恆快速把程默从身上拉开，让她稳稳坐到檯面上，然后自己朝着一边游走了。 程默看着王恆的背影没说什么，然后抬头对许化杰说，“你也来游泳?” “嗯。” “哦对了恭喜你啊。” 许化杰自主招生的分数下来了，文科全省第一，加了32分，虽然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不过已经十拿九稳了。 “还没定的事。” “谦虚了啊。”程默随便说着话，眼神一直看着游到远处的王恆。 许化杰坐到程默的旁边，留了点距离。 第14页 对方也不讲话，程默觉得气氛好尴尬，刚想跳进水里，就听到许化杰开口，“我是来学游泳的。学校不会游泳不给毕业。” 程默又默默的坐好，“哦，不愧是最高学府，要求都那么严格。” “你……” “嗯?”程默转过头望他。 “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我啊，我去a市。” 程默一脸轻松，好像一点都没觉得这是大事。 许化杰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 程默倒没想到许化杰能想到那么多，她有点惊讶，然后贼兮兮的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笑着说，“嘘，保密啊，革命还未成功。” 许化杰心里一阵苦涩，他早该相信了，从第一眼他看到程默对着那个人的表情，他就应该认了。 “你先游吧，我去找教练。” 程默舒了口气：“哦，好，再见。” 话刚说完程默就像一条鱼一样纵身一跃游去到水池另一边。 第十三章 程默在水池那头的岸上找到了王恆，她从水里出来，“你跑什么?” 王恆不看她，扔了一条浴巾给她，“你不是有同学来了。” 程默用浴巾把自己裹住，刚出水还有点冷，讲话也不利索，“对啊，那你跑什么。” 王恆没讲话。 “嗯?”程默追问他。 王恆手里拧毛巾水的动作变慢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什么。 “那个是许化杰，我们班第一。前几天去北京自主招生，估计被清华录取了。”程默看他也不讲话，虽然没什么但总想着解释一下好一点。 “你不用和我说。”王恆低着头不看她，只是拿着拧干水的毛巾擦了下脸，“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东西。” 程默被他这种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大步朝更衣室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王恆在原地还在拧着早已挤不出来水的毛巾，一下又一下。 走进淋浴房后程默憋屈得不行，自己一直想着他，怕他被冷落，怕他一个人，他就这种态度，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劲。 越想越气。 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后，程默电话响了。 “餵。” “喂，程默，今天要回去拍毕业照你没忘吧。” “没忘。”实际上被气忘了…… “下午一点半到学校，不要忘记了。”李涵在那头叮嘱道，“哦对了，今天中午许化杰请吃饭。” “吃饭?”他刚才没说啊。 “嗯，清华不是十拿九稳了嘛，我们撺弄他请吃个饭。” “哦，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人家刚刚通知我地点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到你，我不把你带去多尴尬。” “……” “快来快来，就是我们学校门口那个饭馆，十一点半，不见不散。” “等等，餵……” 李涵把电话挂了，程默看了下时间，十点半了。她先回了趟家，把换下来的泳衣放在家里，等到十一点十分王恆都没回来，程默就带上手机出去了。 李涵强烈要求吃火锅，说是怕大神气场太强会冷场，吃火锅热闹一点…… 程默到的时候，只剩一个位置了，就在李涵和许化杰的中间。她拉开板凳坐下。 点的是鸳鸯锅，许化杰吃不了辣这一点全班几乎都知道。因为胃不好，经常晚自习痛的直不起腰。 而程默就特别喜欢吃辣，鸳鸯锅的辣汤底正好在她这一边。 程默也没想太多，站起来把锅底移了移方向，使清水汤底也能吃到。 “谢谢。”许化杰小声的说了一句。 “没事，我也都想试试。” 果然吃火锅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话不多但是气氛也不至于尴尬。 “大神，苟富贵勿相忘啊。”吴怡一脸求抱大腿的表情调侃着。 “就是就是，我要求不多，给我介绍一个你优秀的同学就够了。”李涵附和道。 许化杰笑着，从头到尾就那一句，“还没确定。” 程默整场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许化杰就坐在自己旁边，一句话不说也不好。 “刚才在游泳馆你怎么没和我说要吃饭。”程默问他。 “怕你拒绝。” 她还是不要讲话了吧…… 嘻嘻哈哈吃完后，正好时间到了。索性大家就一起往学校去。人很多，仿佛占了整条街。 因为之前学校怕学生分心，毕业照就一直没拍，一直拖到现在，高考分数公布前一天。 全校一起举行，天气又热，现场乱七八糟的。整个班排着队，好多人索性坐到了地下，程默见状也坐下了，无聊的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玩着玩着就走神，想到王恆。 程默唿了一口气，闷到差点直接睡过去。 等了将近有两个小时，终于被叫过去。 他们是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而且也不高，许化杰是最高的，而程默在男生中都算高的，所以最后排位置的时候程默被安排站在最后一排和一群男生一起，就在许化杰的旁边。 第15页 学校设备简陋，那个架子颤颤巍巍的抖得很，程默往高处跨上去的时候险些没跌倒，许化杰扶了一下她的手臂。 “谢谢。” “没事。” 太阳很大，大家的眼都被刺得睁不开。摄影师不停要求调换着位置，“行了行了快照吧，要热死了。”下面有人抱怨道。 “好好好，这就好。我倒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喊茄子。” 一，二，三。 “茄子……”大家的声音蔫蔫的。 摄影师：“大家配合一下，我们再来一次就结束。” 一，二，三。 “茄子。”比之前的好了一点，也就一点…… 摄影师：“……行吧，就这样吧。” 程默这时候突然笑了。许化杰听到程默的声音，冷冰冰的脸上也无声的泛起微笑。 男孩们直接从最高处跳下去，程默朝后面望了一下，算了，她还是等前面人走完以后走楼梯吧…… 满眼望去，全是人。 班长：“大家先别走啊，还要回趟班级拿各自的档案。我们老班还要给大家开个班会。” 大家怨声载道，埋怨着班主任最后一刻还要作妖。 悉悉嗦嗦全部到班级坐下后，班主任走到讲桌面前，“同学们。” 程默被这声情并茂的语调惊了一下。 “恭喜大家都度过了最困难的三年，以后你们回想人生的时候，会发现高中是你最怀念的时候。你们现在的同学会是你们一辈子可以交流的对象。大学生活，希望大家不要太过放松，如果遇到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仍然可以找我……” 李涵：“屁哦，现在给你发信息都不回……” 程默没忍住笑了出来，班主任咳了两声，继续讲，“我不会忘记你们，你们是我带过的最让我惊喜的一届，虽然我可能批评过你们……" 有些女孩子甚至哭出声了，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班主任究竟还要吹多长时间才能解散。 当熟悉的铃声响起，班主任也终于结束了他的真情表达。 程默背着书包就准备走，结果班主任掏出手机说，“我们来个自拍吧。” …… 出了校门之后，李涵拐着她去前面摊子上买小吃，说是以后好长时间才能回来吃一次。 程默想着也没什么事，就应了。 她们从这个巷子里走到头，在各个摊子上逛来逛去。 磨蹭到六七点之后，程默不急着回去了。 “看电影吗?”她问李涵。 “行啊。” 一连两场，中途王恆来过一次电话，程默没接，之后他就没打过。 她看得漫不经心，散场以后，程默都不记得剧情。 她慢慢的跟着路灯一路走回家，不知道王恆是睡了还是在等她。 走到单元楼底的时候，抬头看到厨房的灯还亮。程默笑了，整个人都有劲了，一路跨着三个台阶跑上去。 开门的时候，恍惚听见里面传来的讲话声。 奇了怪了，这个房子几乎从来没来过人。 程默拿出钥匙打开门，“家里有人来了吗?” “这就是程默吧。”一个声音挺温柔的女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看着她。 王恆也站起来，他比女人高了一大截，女人瘦，他壮，女人白，他黑，怎么看怎么配。 “怎么才回来。”快都几点了，王恆有点生气，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她什么。 程默回女人一个微笑，然后瞅了王恆一眼说，“关你什么事。” 然后径直走进去自己的房间。 房子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外面说什么里面都听得见。 两人重新坐回去，女人说，“你给她带到这么大也挺辛苦的吧。” “没什么，我也没问过什么事。” 女人点了点头，“……这高考完出去上大学你就省心了。” “……你人也是真好，能收养这个孩子。”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 程默拿枕头捂住耳朵，后面的话她不想听了。 全是这些有的没的，他们都觉得王恆摊上自己是负担。 但是她知道，王恆也知道。她来到这里，给王恆带来的更多是超于麻烦这部分之外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打开然后被重重关上了。 世界好像又清净了。 王恆走到她的卧室门前，敲了敲她的门，没人应，于是自己直接打开了。 她背对着他。 “睡了?不洗洗再睡。” “那是谁呀。”程默转过身笑着问他。 “门口黄阿姨给介绍的。” “你喜欢这种吗。” “没什么不好。” 很好，有问有答，一派和谐。 “挺配的，人家和你挺配的。”她望着他笑。 王恆看了她一眼，没急着讲话。他找到卧室里的椅子坐下，从裤袋里掏出烟，还没点燃自己就笑了，他望着她，“真心话?” 第16页 程默看着他一脸掌控在握的态度，怒了，她把自己手里的枕头扔过去，“你滚蛋。” 第十四章 王恆中午下班回来发现程默还没醒。自己吃完午饭后又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程默还在睡着。 他在饭桌上给她留了午饭，自己就去上班了。 程默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醒来的一瞬间就突然想起今天是六月二十四号，高考查分。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默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虽然感觉自己考得还不错，尤其是数学填空最后一题竟然蒙对了，但心里还是会慌。她总觉得自己做每一件事总会在最会搞砸，就像高三她升旗的时候，安安稳稳的踩着节奏上去了以后，结果突然在校长在台上讲话的时候，系的死结松了，国旗倒挂了下来。 所以程默总觉得自己做不成什么事情。 微信家长群里在制造着紧张气氛，时不时跳出来一个“能查了，能查了。” 紧接着一个一个高分的宣布，程默更慌了。 王恆赶回来时，就看见程默抱着手机缩在沙发一角。 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件事，还是给人剪头的时候，那个人提了一句，“哎，你家那个也是今天查分吧。” 他顿时心里疙瘩一下，全忘了。他一路飙车赶回来，刚进门就看见她这样。 王恆换上拖鞋，“查了吗?” 程默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王恆向她走过去，“拿来。我帮你查。” 程默摇头，“不要不要，我自己查。” 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窝在那里不动。 王恆拿出手机，去家长群翻了翻，然后径直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过了几分钟之后王恆出来了，看着还挺高兴，“查了吗?” “还没有。” 王恆懒懒的靠在电视旁，“你预想是多少?” “390左右。” 王恆笑了，“我赌你考400。” 程默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太高了。” 王恆倚着门框，抬了抬下巴，“你试试。” 程默半信半疑的输入，一秒，两秒，“靠”，程默抬起头，举了举手中的卡，“没有这个你怎么查得到?” “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去卧室干什么?”王恆看着程默现在的表情觉得很有趣，“行了，不逗你了，家里的座机可以直接人工查。” 程默直接尖叫着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冲过来拉住王恆的手转了转圈。 王恆跟着她的力动了两步，笑着问，“那么开心?” “嗯。”程默点点头。 “想好去哪了吗?” “a大。” 王恆点点头，a大名气还挺大的，“你自己要想好，填志愿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放心。”程默想了想，然后问他，“你有没有想过……” 突然手机铃响了，程默说，“你等一下。” 然后按下接听键往阳台走去，“喂，李涵。” 那边没人讲话。 “怎么了?” 那边传来哭泣声，“完蛋了，程默，我完蛋了。” 程默听着她止不住的哭泣声，“你别哭，我现在就去找你。” 程默挂了电话就匆匆往门外走，“李涵可能没考好，我去看她一眼。” 王恆看她冒冒失失的，“你等一下，我送你去。” 程默没拒绝，“好。” 他一路飙车，三分钟没到就停在了李涵的小区门口。 程默立马把头盔脱下给他，“你回去时候慢一点。” 他把头盔接下，“行了，快去吧。” 王恆没回家，直接去的理髮店。他抄的小路走，然而路过一个巷口时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又把车倒回去。 一群人围在一起，骂骂咧咧的。 王恆把摩托车停在外面，往里面走。 走近一看，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孩一起打一个，被打的小孩抱着头趴在地上，嘴里不停的求饶。 来来往往路过的人也没人进来拦着，看见了就当算了，顶多用嘴泄愤两句世风日下。 王恆实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一群打一个，丢不丢人。” 他上前把被打的小孩护着，结果对方那群小孩真的是一点轻重都不知道，直接泄愤到他身上。 王恆因为要护着手里的小孩，再加上对方人多，硬生生在肚子上受了好几拳，差点没跪下去。 对方找来一个啤酒瓶，直接往他头上摔。王恆下意识用手挡着，对方真的用了狠劲，砸下来的一瞬间王恆的手瞬间脱力，还有许多碎渣直接划到了脸。 王恆把那小孩拎到一边，转身看着他们。 真是疯，现在的小孩，比他们当年狠多了。 “叔叔，您这个年纪就别凑热闹了，趁我们还没迁怒到你头上，赶紧滚。”带头的那个人嘴里叼着烟，一脸不耐烦。 王恆甩了甩拳头，“你叔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呆着。”他从地上捡了一块并不锋利的石子，对准带头人的眉心掷去。 他没有使劲，他这个年纪可不想因为这个去局子里闹笑话。 第17页 “操。”带头的人向后踉跄了几下，嘴里的烟也掉了。 王恆慢慢走上前，用脚把地上还有着火星的菸头踩灭，“注意着点。” 对方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抄上傢伙就来。 王恆顾及着对方是小孩，下手一直控制着，再加上对方人多，他并不讨好。一没留神，后背突然被人用棍子直接甩上一棒，王恆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险些倒下。 警车的声音这时候响起，对方又重重用腿抵了一下王恆的肋骨，竖了个中指，才三三俩俩的跑走。 人一走，之前被打的小孩赶紧上前稳住王恆。 王恆把他的手推开，“我没事，倒是你，都十七八岁的人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会找人?” 小孩被训得低下头。 王恆感觉自己语气重了，管的也多了，于是放低声音说了一句，“行了，赶紧回家。” “谢谢，谢谢。”小孩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然后鞠了个躬便跑走了。 前面拐个弯就是理髮店，王恆身上使不上力，咬着牙骑着摩托车到店门口。 他把外面的牌子挂成暂停营业，然后直接走到沙发上躺下睡觉。 一躺下，那些伤才慢慢开始发疼起来。 不想动，也动不了。 身上疼，睡得也不踏实，朦朦胧胧就感觉有刺痛的感觉。 王恆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肚子上压了个什么东西，灯没开，王恆用手去碰，就摸到小小的一张脸。 “程默。”王恆轻声叫她。 程默勐得惊醒，“你醒了啊。” “去，先去把灯开着。”王恆轻轻拍了下她的头。 程默站起来去够墙壁上的开关。 灯乍亮，刺得两人的眼都眯起来。 王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被涂了药膏，想必脸上也有。 他试图坐起来，后背突然的刺痛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面也有伤?” 天知道她刚进门就看到王恆这样，实在吓了一大跳。店里什么都没有，她赶紧跑去药店买了些药，把表面能看到的伤口都抹上了。肯定很疼，给他涂药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就下意识躲。 程默蹲下，抬头望着他，“衣服脱了。” 王恆应了，然而手上使不上力，衣服拉到一半伤口疼的不行，程默帮着他把衣服脱下来。 她坐在他后面，手轻轻抚上被打出的紫色印记，“疼吗?” 王恆顿了下，她的手真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很舒服。 “问你话呢。”程默拍了一下他的肩。 “不疼。” 程默拿起药膏往背上抹，“警察来过了，我可听说了，你还就牛了，一打五?人家没把你打残就算不错了。” 王恆笑了笑，她这个语气听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奇怪，好像她是家长，他是孩子。 “好了，抹完了，你先不要穿衣服，让它晾晾。”程默去洗了把手然后回来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啧，有了疤更帅了。” 王恆好笑。 然而下一秒程默的手就抚上他的伤口处，脸上似乎有笑又不像笑，她问他，“王恆，你喜欢我吗?像男人喜欢女人那样。” 她的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明天早上你做饭吧，而她不在乎他的回答，因为他一定会说，好。 第十五章 程默没等他回答，捧着他的脸靠近。 她侧身坐在王恆腿上，“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王恆看了看窗外，这个点没人，这才转过头望着她。 然而下一秒，程默的唇靠近，“你要敢推开我，你就……” 她没有什么有力的警告，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她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中午喝的是豆浆，到现在还甜甜的。再加上他身上传来的药膏味，传来一种混合的味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笨拙的用舌尖靠近他的唇。 王恆气息有些不稳的将她拉开些，“你真的想好了吗?” 程默没有说话，直接捧起他的脸，将唇交给他。 王恆的理性世界崩塌了，他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然后用自己的大掌去捧起她的脸，低头亲下去。 他的手真的好大，大到程默什么都听不到。 就在这样一个的角落里，王恆的手掌给了程默一个封闭的天地，什么都没有，有的是他舌尖传过来的甜蜜。她舔着他干燥起皮的唇，他去找她藏起来的舌，然后他带着她从她不敢松懈的嘴里带来自己的口中。 程默感觉自己在失重，不停的在往下掉，她的心脏酥到要化了，舌根发麻，头皮也发麻。 王恆松开她的时候，程默还小喘着。 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还强装镇定的望着他说，“亲都亲了，要负责了。” 王恆把她的头髮勾到耳后，然后又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你真的想好了吗?” 同样的话，他再问一遍。 程默上前搂住他的脖子，本来已经藏起来的脸这时候抬起来，“再亲一次?”。 王恆笑了。他圈住她的腰，眉头却始终没有放松。 第18页 是不是应该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一宿两人都没睡好，程默开心的在床上乱打滚，摸着嘴唇想到刚刚那个吻，心都发紧。 王恆也没睡，他一直在想当年把她接回来是不是局限了她，让她的生活只有一个沉闷的男人和一栋破房子。 程默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偷偷钻到王恆的屋里的。 王恆因为凌晨的时候才睡着，现在睡得很沉。 窗户没关，风吹进来，阳光照进来一角。现在的温度最舒服了，清清凉凉的。 程默闲着没事，就把药膏拿来给他抹药。她趴在床上看着这张脸，正事就忘了。药膏丢在一旁，手戳戳这里，碰碰那里。嘴偷偷靠近，飞快的啄了一下。 她不厌其烦的玩着，看着，煳里煳涂的就睡着了。 两人一直睡到下午，错过了午饭时间。程默醒来的时候，王恆还在睡，她就继续给他抹药。这次药膏一碰到他脸，他就醒了。 “几点了。”王恆坐起来，看到程默就躺在他旁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早上四五点。” “……” 王恆要起身，被程默一把抓住，“再躺一会儿。” 不太好，影响真是不好。 王恆指着洗手间，“我去上个厕所。” 程默于是翻了个身将脸蒙在枕头里，满满的吸一口气，都是他的味道。就像小时候坐在一旁看他打球，热的后背衣服湿了一片，他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她，直接罩住了她的头。那时候，她就处于这样衣服笼罩的气味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封闭世界。 王恆上完洗手间回来，就看她趴在自己的床上。大夏天的，就穿了个吊带和短裤。 他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感觉，那张小床上躺着一个女孩。 她翻身看到了他，沖他招手，“快来快来，再躺一会儿。” 王恆走过去，坐到了床边。 床是单人床，两个人躺够呛。 程默拉住他的手让他躺下，王恆不动。 她又用了些力，“你躺下，我帮你抹药。” 王恆听她这样说就没再说什么，乖乖趴在了床上。 程默直接跨过腿坐在了王恆的腰上。 王恆转头向后看，语气有点凶，“快下去。” 程默很少看到王恆有慌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样方便。”她将药膏抹在他便背上，“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王恆一声不吭，不管后来程默怎么逗他，他都不讲话。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闷啊。”她从他身上滑下去，躺在了他旁边。然而手还是圈着他的腰，怕他马上坐起来走掉。 王恆侧过头望着她，“程默。” 程默立马捂住他的嘴，他很少这样叫她的名字，这种语气让她害怕，“你不许说话。” 王恆看着她的表情，握住她的手从嘴上拿开，放下来后也没松开，“我是想说，来了就不要轻易走了。” 他做不到了，他本来想说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看清楚，他其实并不合适，什么都不合适。 然而看到她的眼睛，他捨不得了。 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程默笑了，她去亲他，细细的亲他，“以后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王恆用了劲咬疼了她，“记住你说的话。” 第十六章 王恆没有在床上待很久，他坐起身，“饿了吗?” “有一点。”程默也坐起来。 王恆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上衣套上，“想吃什么?” “出去吃吧，你就别弄了。”程默伸了个懒腰。 “也行。”王恆走到床边，拍了下坐在床上的程默，“快起来，去换件衣服。” 程默两只手伸出来，“拉我。” 王恆直接上手，一只手抱起她。 程默一米七三的个子被像小鸡一样提来提去的，她坐在他胳膊上，头差点撞到屋顶。 他给她扔到她自己的卧室里，“快换。”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程默坐在床上还意犹未尽，迷煳的脸傻呵呵的乐着。 两人就近去了小区门口那家快餐店，现在这点，正好能吃晚饭了。 一推开门就看见上次家里的那个女人。 程默小声问他，“她叫什么。” 王恆直觉不该说，但捱不住她问，“黄念。” 程默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往前走去。 黄念站起来，“真是巧啊，今天看见你们。” 程默笑了笑，“是啊，黄阿姨。” 两人相差不是太大，她喊她阿姨，黄念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还激动了一下，她想这孩子或许是认可了自己的身份而随着王恆的辈分叫的。 她招唿着，“一起?” 王恆刚想拒绝，程默一句好啊就直接坐下了。 她转头望他，那个眼神王恆太熟悉了，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说，“快过来坐呀，叔叔。” 王恆迈步到程默旁边坐下，对面就是黄念。 他在桌子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程默的手，示意她乖一点，结果程默直接在他的手心挠痒痒。 第19页 王恆勐的抽回手，不小心打到了桌子，震得碗筷响了几声。 程默差点没笑出来。 “还好吧。”黄念问。 “没事。” “哦，对了，程默的高考成绩出来吧，考得怎么样啊?” 程默点点头，“还不错。” “多少分啊。” “四百。” 黄念惊讶了一下，“哇，这可太厉害了，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 王恆替她说道，“她想去a大。你觉得怎么样?” 程默还没懂王恆为什么用询问的语气，然后她就听到了黄念的回答。 “a大是不错啊，但是这个分上a大可惜了呀，为什么不去b大呢?是嫌离家太远了吗?作为老师的角度而言，我还是建议你去b大的。” 程默低着头没说话，她不知道黄念是老师。 王恆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是b大的知名度他还是知道的，他有点生气，不只是对她，也对自己。 黄念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好了，女孩子都是不想离家太远的，这个慢慢再想，不急。来，先吃饭。”说着从旁边拿出两双新的筷子递给他们。 王恆接下来，说了声谢谢。 程默也慢吞吞的接下来，心里悔不当初，为什么嘴欠要答应在一桌吃饭，这下好了…… 整场王恆都忽略她，程默给他倒开水，拿纸，夹菜，他都当做没看见，只和对面的黄念讲话。 “程默?” “嗯?”程默勐的抬头。 “哦我们刚才还说到了呢，这上了大学就能谈恋爱了哦。”黄念笑着，她试图通过这种少女间的话题来拉近程默。 “我吗?我还小，不急，叔叔找到女朋友之后我再说。”程默慢悠悠的回应。 王恆终于捨得看她一眼，这种话说出来谁来接? 只能男方来接。 程默看着他，黄念也看着他。 王恆避重就轻的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要来操心我。” 黄念的心上上下下，话题被程默引向她最想要的地方，然而又被轻飘飘的掷回来。但她没有太过纠结，继续微笑着和程默说，“王恆算你半个家长了，你这以后找男朋友可是要带回来给他看看吧。” 程默低头喝着粥，听到她这样说又抬起头，“他眼光可高了，估计都不会满意的。” 只有王恆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然而黄念笑了，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王恆，她以为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王恆没有搭话，整个过程他的话都很少。黄念越看越觉得不错，当初黄阿姨给她介绍的时候，她就觉得不错。虽然挣得不多，后面还跟着个孩子，但是耐不住人又帅又有责任心，所以上次才冒昧上门去。她自认为长得不错，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然而对方并没有对她显示有太多的热络，这反而让她更想试试了。想要征服一个男人，不管自己爱还是不爱，对于女人来说，都有攻下他的欲望。 吃完饭王恆去付钱，黄念拦了一下，他说，“也没多少钱。” 黄念收回手，说了句谢谢。 三人一起走到小区门口才分开。程默跟在他们俩身后慢慢走，王恆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确保她还在。 “谢谢你的晚饭了。”走到了分岔路，黄念停下来向他道谢，微微抬起头，露出女人的脖颈。 “小事。”王恆转过头看到程默，“过来，和人说再见。” 程默小跑过去，笑嘻嘻的说，“阿姨再见。” “程默再见。”黄念笑了，和王恆点了个头就走了。 人一走，王恆就看向程默，“叔叔?” 程默的赔罪笑还没咧开，就听到他说，“a大?” 第十七章 程默仗着王恆不懂这些，回家的路上瞎说了一通，能想到什么全扯上去。 王恆慢悠悠的走着，一直听着没有讲话。 程默看他这样心里更没底了。好像一场默剧，只有路灯下的影子在表演。 进了家门王恆开口了，“你不要再唬我，既然黄念说了b大好，肯定是有道理的。” “她说的都对，你怎么不去和她过啊。” 王恆没计较，他现在没心情去计较这些。他往沙发上一坐，俯身去茶几上找烟盒，抖出来一根点燃，“是因为我是吗?” 是因为我所以选择去a大是吗? 程默还站在门口，不咸不淡的语气，仿佛早就知道答案，“如果是，你会不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如果是，我会很自责。” 他怕的就是这个。怕她因为自己而放弃一些东西。 她受不了他说这种话。她最受不了他这样。 她大步跨上前就去夺他手里的烟，送到嘴里吸了一口。她之前就有抽过，她就是想试试这是什么味道让王恆瘾那么大。 她在王恆身边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烟味，甚至喜欢上了它。 但她还是抽不来烟，总觉得没闻着舒服。 她吐出一口烟，“没有你就没有我。” 王恆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小孩什么时候自己学会抽菸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就如同一个同龄人，好像从这一刻他才从一个父亲的角色转换成爱人。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透过烟雾看她，她的脸反而更清晰。 第20页 王恆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让她坐下，把她手里的烟拿回来，“不喜欢还抽?” 程默不说话，站在原地不动。 王恆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吸了两口烟，“你实话告诉我，自己想去哪个学校?” “我无所谓。”程默看着他，“我真的无所谓。” 王恆右手叼着烟，左手玩着她的头髮，“那就去b大吧，在大城市发展机会多，看到的也都会是不一样。” 程默顺势趴在他怀里，“你想我这样吗?” “嗯。” 程默好一阵没说话，在王恆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她说，“好，如果你想这样的话，我听你的。” 王恆的眉头还皱着，她不喜欢看他皱眉，他好像在变老。 程默的手抱着他，然而头仰起来，“我那么听话，是不是要奖励?” 王恆卸了一口气，眉头也松了，他低下头吻住她，然而总记住要控制自己，不能亲的太过火。小姑娘还小，本身就开始得仓促了，想到这儿，他又分了神。 程默捧着他的脸，一脸不开心，故意说，“你干嘛，在我怀里却想着刚刚那个女人?”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王恆就想起她是怎么喊他的。 “叔叔?”他问。 程默嘿嘿的笑了两声，捏着嗓子用少儿片里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说道，“阿姨的朋友叫叔叔。” 王恆被逗笑了，她总使他感受到年轻。 程默按低他的脖子，嘴唇几乎靠在一起，她轻轻的说，“我的爱人是叔叔。” 热气传来，嘴唇一张一开，她亲上去。 这世界还能有什么? 一男一女之外，还能有什么? 程默不得章法的乱亲，用尽最大的力气去开拓，她想要渡给他自己所有的唿吸。王恆没动，他被动承受着，承受着一个女孩所能有的炽热。他被这力度压得有些烫，烫到心在抖。 好苦。 程默微微离开他的嘴，挨着他的额头喘着气，“你倒是动啊。” 王恆看着她，所有的隐忍、苦涩、甜蜜、浪漫都融汇在这一秒里。 然后下一秒他笑了，换成了那个有点痞气有点狂妄的态度，“怕你受不住。” 话音没落，他亲上去，从外到内，由轻转重。大烟枪带着小烟枪，烟味在口中交换，她的一部分是自己所赋予的，这个认知让王恆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 第十八章 程默一直就想着上了大学之后就不找王恆要钱了，本身他赚得也不多，基本上全用在她身上了。 所以正好趁着暑假没事，程默想干点兼职赚点钱。她打电话问李涵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短期的工作可以做，巧了的是，李涵才报了中央商场门口发传单的，工资挺高，按天结算。程默一口就应了，只要钱可观就行。 天本来就热，还套着个毛茸茸的玩偶服，一个上午下来，程默感觉自己热的在融化。中途实在受不了了，让李涵帮自己看一会儿，自己熘到一个阴凉地喘口气，头套一揭，立马就凉快多了。 “程默?” 程默闻言转过头，脸红扑扑的，“许化杰?” “你在这做兼职?”许化杰没看见过这样的程默，她平时总有些冷冰冰的，而现在的她有点懵，倒有些……可爱。 “嗯。”程默每次和许化杰讲话都觉得好尴尬，两个人都不是会讲话的，他站在那里既不走也不讲话，搞得程默不知道是走是留。 “那个，我认识一个高中生需要补课，你有兴趣吗，给的价钱还挺高的。” “当然有啊，你带纸了吗，给我个联繫方式吧，我的手机没带出来。” “行。”许化杰从书包里撕下一张纸，写上姓名和电话递给她，“你就说是我介绍的就行了。” 纸条递出后才发现一个问题，程默套着的道具服装手完全是合不起来的，夹不住纸条。 许化杰想了想也不知道放在哪。 程默觉得这样太浪费人的时间，而且太阳又大，想着让人赶紧走吧，于是对他说，“你夹我嘴里吧。” 许化杰顿了一下把纸条递上去，程默用嘴抿过来，含煳不清的说，“好了，你先走吧，谢谢你了。”怕他不懂，举起手跟他挥了挥。 许化杰点了点头，“再见。” 程默把头套抱着回到发传单的地方，朝着李涵的方向走过去。 “嗯，嗯。”程默撅着嘴，示意李涵把她嘴里的纸条拿下来。 “这是什么新情趣，”李涵把纸条从她嘴里拿出，打开一看，“我去，这不是大神的字吗?” 程默喘了口气，“许化杰给介绍的家教，工资挺高的。”她拍了拍李涵的肩，“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李涵笑着撞了一下她，“啧啧，人家真的是处处为你着想啊。对了，那你成了以后，这个还干吗?”程默要是不做的话，她肯定也就算了。 “看能不能沟通在下午辅导，不冲突的话还是要来。” “你缺钱用?”李涵对程默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每次学校要填资料，父母那栏她都空着。“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李涵拍了拍她的肩。 第21页 程默觉得有这样一个朋友挺难得的，“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去休息一会儿吧。 李涵切了一声，指着一个花坛，“我去坐一会儿。” 热，太热了，全身都在流汗。程默把头套重新戴上发传单，遇到脾气好一点的，还会说声谢谢不用了，有的不讲理的还会直接把她往一边推让她走开。现在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程默脑袋感觉越来越晕，没注意向后踉跄了一下，站的正好是路边缘，这后退的一下正好和一辆电瓶车撞上。 程默的头套掉了下来，脸直接擦上了柏油地面，火辣辣的疼。 “你没事吧。”那个人走过来扶起程默。 “没事。”程默借力站起来，头还晕晕乎乎的，“没事，你走吧。” 那人说了句有急事就匆匆忙忙的骑车走开了。 李涵回来看见程默这样子惊了一下，“天，你怎么那么不省心。” “没事，刚刚没站稳蹭了一下。”程默现在脑袋还有点煳涂。 “你说你那么高的个子怎么那么虚。” 程默斜过去一眼。 李涵感觉这表情似曾相识，总感觉在哪见过。 “好了好了，快发吧，再不发就发不完了。” “哦。”李默被她这一打岔，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传单剩的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结束了。李涵有人来接，就先走了。车一启动，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圣诞节在校门口接程默的那个男人，刚刚程默那个笑简直和那个男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默自己一路走回家，在走廊里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她没带钥匙，敲了两声门没人开。 油烟声太大，程默又重重的捶了两下。 这次听到了脚步声，她在心里默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门开了。 猜中了，程默得意的抬头笑着，然而下一秒王恆突然一把把她拽进来。 “你干嘛?”程默吓一跳，他劲好大，手腕要被扯坏了。 “脸怎么回事。”王恆眉头紧紧皱着，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右脸。 “脸?”程默想用手摸，中途被他拦住，“别用手摸。” 程默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害怕，她跑去洗手间去照了下镜子，“靠。” 王恆靠在门口看她，程默讪讪的转过身，“其实实际上没看着那么恐怖。” “自己出去买点药膏去。”王恆把她拽过来靠近自己，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伤，应该不会留下疤。 “不想动了。”程默一到家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听话。” “我不……” 王恆亲了她一下。 “你耍赖……” 他又亲了她一下。 程默嘿嘿的笑出来，“再来一下?” 王恆手顶着她试图靠近的额头，“先去买药，回来再和我解释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程默买完药回来，饭正好端上桌。打开门的一瞬，空调风瞬间逼过来。 “啊，太舒服了。”程默整个人两三步直接跨到沙发上。 “快，洗洗手吃饭了。” 程默趴在沙发上没动，太凉快了沙发。 王恆把饭全部乘好之后过来踢了踢她翘起来的两只腿，“快点。” 程默背对着把手伸出来，王恆拉着把她拽起来。 她的背靠着他的胸，手还被他锁在后面，于是直接挠了挠他肚皮。 “啧。”王恆立马把她的手放开，“快过来吃饭。” 程默拉开椅子坐下，“你把我米饭乘的太多了，我吃不完。”说着便把自己碗里的往他的碗里拨了小半碗。 “够了够了，吃不完就放在那里。”王恆拿筷子抵住她的动作。“饭不想吃，菜多吃一点。” “好。”她真的一点食慾都没有，碍着王恆在看，还是压了几口。 王恆刨了一口干饭，“脸怎么回事?” “没事，就不小心和电瓶车蹭了一下。” “在哪蹭的?” “中央商场。”一个没提防，程默就跟着他一问一答下去了。 她没告诉过王恆自己的想法，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偷偷打工，指不定又要挨一顿训。 “怎么在那?” “和李涵看电影的。” “什么电影?” “啧，你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 王恆看了她一眼，“行，吃吧。” 其实他也刚开始没怀疑什么，但是程默有个毛病，撒谎的时候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 好像是为了在语言无法令人相信时，拿眼神来说服。 “我吃饱了。” “这才多少?”王恆皱了下眉，她碗里的饭才动了几口，菜也没吃多少。 “没什么胃口，我就是渴。” “行，那明天熬绿豆汤。” 程默点点头又往沙发上一躺。 “下午出去吗?” “李涵约我出去玩。”程默刚刚按照许化杰给的号码打给了那家人，他们问了她高考考的分后，很乐意的说下午见一面。 第22页 估计十拿九稳了。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放心。” 王恆把碗筷收了一下后，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出刚刚程默买的药膏。 “过来。” 程默用脚和背蹭着沙发一下下挪过去，然后把头抬高放到王恆腿上。 “累成这样?” “嗯。” 王恆把药膏抹上去，程默嘶了一声，下意识把脸转过去。 “别躲，小心留疤。”王恆腾出一只手把她下巴按住。 “留疤我也很漂亮。” 王恆好笑，“谁给你的自信?” 程默闭着眼睛试图入睡，王恆看她困了便不再说话，手底的动作也放轻了。 “你的眼睛。”程默突然开口。 她眼睛闭着，好像在梦里勾勒他的脸。 是你的眼睛，它给我的自信。 * 本来还打算睡个午觉的，结果王恆被店里叫回去，说太忙了人手不够。 程默索性也不睡了，收拾收拾就准备往家教的那户人家去。程默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个地址，跟着导航骑了有四十分钟的自行车。 刚进小区就感嘆了句资本家的罪恶，这里的房子都得有四层吧。 “你就是程默吧，快进来快进来。”女人让程默进来，招唿她坐到沙发上，“你好，我叫许海月，是许之横的妈妈，你叫我许阿姨就行。” 程默立马把眼神从这大房子熘回来，“你好你好。” 眼前的女人很漂亮还很年轻，完全看不出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我听许化杰说你的数学很好?” “还行。” 许海月笑了，“本来我是想让他表哥帮他补习的，就是许化杰，但我家这孩子有点皮，他哥管不住。” 程默笑了，许化杰这样的能管住什么? “不怕你笑话，许之衡这孩子从小一个人在他姥姥姥爷那里生活，所以脾气被惯的有些怪。要是他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和我说。” “好。” 许海月挺满意，觉得小女孩成绩好人还挺安静的，一点都不浮躁。所以直接就敲定说，“每天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教数学和英语，一百五十块一节课。你觉得怎么样?” 程默点头，“行，我没问题。” 许茹伸出手，“那谢谢你了。” 程默握上去，“没事，我也该谢谢你。” “那明天开始?” “行，我都可以。” 程默拿起包，“那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好。”两人一起从沙发上站起来。 门这时候被推开，一个大男孩抱着篮球闯进来，“哦对了，”女人把许之横拉过来面对程默，“这就是我儿子。” 程默点了下头，看这样子估计不是很好相处，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程默。” 许之衡看都没看她，身上淌了太多的汗，直接把篮球上衣脱了。 “有客人在，你干什么。”许海月拍了下男孩的背。 许之横乖乖的朝着他妈笑了一下，然而在许海月看不到的地方冲程默比了个中指。 程默一点都没被气着，反而笑了，“那许阿姨，没事我就先走了。” “哦好的，”女人转过身来，“就不送你了。” 程默礼貌的笑了一下，把门带上走出去。 第二十章 因为做兼职的原因，程默现在早上七点钟不到就要起来，好几次在床上困到实在不想去了，赖到最后一秒还是挣扎着爬起来。 王恆：“起那么早?” 程默披头散髮眼睛都还没睁开，还晕晕乎乎的，“我这是早睡早起健康作息好吗。” 她边说着边走进洗手间用凉水抹了把脸，瞬间清醒很多。 一转身就看见王恆在地板上做仰卧起坐，她突然来了精神，两手环抱在胸前，倚着门框没动。 王恆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喘着气，“外面下雨了，没法跑步。” 他一直有晨跑的习惯，每天早上五六点就起床运动。今天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才发现下雨了。已经成习惯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难受得慌。 “下雨了?”程默扒到窗口看了一眼，“还挺大。” 今天早上的传单应该取消了。果然找到手机发现已经传来信息说取消上午的排班。 她往回走，走到王恆旁边，往他背上一坐。 咚的一声王恆趴倒了地板上。 …… 程默听那响声估摸着撞得不轻，她立马站起来，“我看电视里都是可以的，我不知道你这么……” 这么弱…… 王恆翻了个身躺在地板上，喘着大气，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程默看着他有点不太好惹的表情立马摇了摇头，“我……” 王恆坐起来拉住她的手再顺势倒下，另一只手顶着她的腰怕她磕着。 程默惊唿了一声下一秒便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旁边。 她于是侧躺着看他，手摸上他的鬍渣，“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那么多招呢，嗯?” 第23页 “什么招?”她摸的他有点痒。 程默瞥了他一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就躺在冰凉凉的地板上，温度刚刚好。 “你不是很牛的吗，怎么我一坐就倒了。” 王恆斜着眼看着她，“哪有像你那样一屁股坐下去的，你当是蹦蹦床?” 程默哼了一声，突然说，“今天早上就别去理髮店了吧，反正店里有人看着。”她卧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胸。 “怎么，想做什么?” 程默这几天忙着打工感觉都要把王恆抛之脑后了，“看个电影吧，我那里有碟。” “行。” 然而程默没动，不想动。她喜欢这种感觉，一个夏天的早晨外面下着大雨，屋内的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地板上，说话声和雨声掺杂在一起，好像冬日里围炉烤火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程默挣扎着爬起，随便找了张碟放着。 电影放到一半她就困了，早上的劲又上来了。 “困了?” “嗯。” “趴我腿上睡一会儿。” 程默把背后的靠枕抽出来放到王恆腿上，自己躺上去。 王恆的手搭在程默的腰上，自己继续把电影看完。 放的是《me before you》，讲的是一个喜欢冒险的男人因为意外而四肢瘫痪，最后选择了安乐死，离开了女主。 电影最后，程默醒了，“结束了吗?” “嗯，差不多了。” “男主死了吗?” “死了。” 程默点点头，转过头望着他，“吃饭?” “行。出去吃吧，不想弄了。” 程默站起来，王恆没动。她疑惑的转身，看他还坐在沙发上。 “腿麻了，缓缓。” 程默大笑了出来。 两人出门打一把伞，他的左肩被雨淋得湿了一大块。 点了两份盖浇饭，两个人吃饭都很快，王恆吃完之后，程默看着他，“我碗里的你还要吗?” “你不吃了?” “不吃了。” 他便拿过来三下两下就吃干净了，“走吧。” 雨下得小了，有停的趋势。程默不喜欢下雨，阴潮潮的，怪压抑的。 “我下午要去店里看一眼。” “行，我下午也有点事。” 王恆：“自己骑车慢点。” “嗯。” 到家之后，王恆收拾收拾就走了，程默一想到下午要看到那个祖宗就心烦。 骑车到小区门口时就看见许之横也才回来，正好打了个照面。 程默出于礼貌摆上个微笑，结果人家就当没看见她，直接开门进屋了。 妈的，确定这是许化杰的弟弟吗? 程默紧跟着进屋，许海月立马迎上来，“真不好意思，下雨天还让你跑一趟。” “没事，分内之事。” 许海月看了一眼卧室，又转过头问程默：“这小子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有认真在学。” 许海月笑得很开心，“那你先去吧，不打扰你们了。” 程默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程默等了一会了准备再敲，结果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豁然映出许之横一脸不耐烦的脸，“得让人请你?” 程默没睬他，除了学习上的事情她不和他槓，她走到书桌旁坐下，“今天我们复习导数。” 许之横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往椅子上一躺，闭着眼假寐。 “想让你妈开心，就好好学。” 虽然许之横平时横的不行，但是很在意他妈妈的感受。在这个家里没有男主人的家里，她看出来许之衡是想弥补这一点的。 他听到她这样说，突然睁眼，有点生气的看着她，“别自以为是。” 然而话虽这样说，行为上却配合了很多。 讲了两题后，许之横又待不住了。程默说了几句后，他又好了。 这样反反覆覆，程默把笔一拍，他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 程默很平静地说，“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拿钱办事，你这种人我看都不想看到。” 许之横笑了，“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程默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能不能……”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么事情导致你这样，但是世界上真正比你可怜的人多了，你想用你那一点点被亏欠的感觉浪到什么时候?“ 程默把书合起来，“真无聊。”她站起来往门外走，“今天这节课免费上不收你钱，明天我再来，当然，你可以和你妈妈说要辞掉我。” 门打开又关上，许之横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弹，门外许海月端着热水朝程默走过来，“怎么了这是?” “不好意思许阿姨，今天我们俩都不在状态，这节课不算。如果明天他还愿意让我来的话，我明天再来。” 话说完程默就推开门出去了。 唿，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 第24页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程默接到许之横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倒不是因为对方让她继续回去教课，而是她本来以为会是许海月打电话给她。 那头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大意就是让她下午继续去。 “行。” 许之横舒了一口气，“那你下午一定要来。” “知道了。”程默直接把手机挂了。 因为刚下过雨，所以天不是很热，传单发起来也挺舒服的。 一晃一下就结束了。 中午回去的时候，刚进门就闻到绿豆粥的味道，她三两下跳进厨房，从后抱住王恆的腰，“你也太棒了吧。” 王恆挑了下眉，“这就被收买了?” “嗯。”程默拿脸蹭着王恆的后背。 “行了，快出去，全是油烟味。” 她拍了下他的肩，“辛苦。”然后转身坐到餐桌边捧着一碗绿豆粥，应该是王恆特意装出来冷着的，这样她一回来温度就正好可以喝了。 程默一口下去一大半，看到王恆出来，“快来，你也喝一口，超级好喝。” 王恆手里还拿着抹布，于是低着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不错。”然后转身去厨房把火关了。 程默喜滋滋的喝了有三碗，被王恆拦住，“行了，不能再喝了。有个度，别过了。” “为什么?” “喝多了寒胃。” 王恆继续吃饭，然而感觉程默一直看着自己，他抬起头，“干什么?” 程默一手托着腮，眯着眼看他，“我这是捡到了什么宝哟。” 王恆的饭突然卡在喉咙里，咳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 程默抽出几张纸递给他，“你这人真不经夸。” 王恆接过纸，“那我就比较倒霉了，捡了你这么个玩意。” 程默瞪他，“切，知道你口是心非，原谅你。” * 这次去许之横家是他开的门，“阿姨呢?” “上班了。” “哦。”程默低着头换鞋，他还站在自己前面没动。换好鞋抬起头，“你……” 许之横立马大步走了。 ……这孩子莫不是被自己昨天吓傻了 程默走进他的卧室，“今天复习导数。” 她的神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许之横心里舒了口气。 程默看在眼里，没调侃他，她知道他怕下不来面。 “导数的几个公式你都会吧。” “差不多吧。” “默一遍。” 许之横噎了一下，拿出一张纸开始默，磨磨蹭蹭五分钟，他把纸给她。 程默接过来看了一眼，“还行，基本上都是对的。”她拿笔圈了两下，“这两个写倒了。” “哦。” “那我们来看题目。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难的你也就别学了，学了在高考那种环境下你也……” “程默。” 程默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喊她名字，“干嘛，别想偷懒。” “我不是，我就是想问你报了哪所大学。” 程默翻了个白眼，“你考不上的大学。” 许之横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裸的羞辱，几不可闻的切了一声，“你说看看。” “我报的b大。”程默眼睛还在书本上搜寻着题目，“这个题目不错，来看一下。” “我考上了怎么样?” “嗯?” “我说我要是考上了b大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 ……许之横好不容易积攒的热血被轻飘飘的击落。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有时候抱有太强的目的性不是一件好事。先来看题。”程默指着一道题，突然又抬起头，“不许再打断我。” 许之横还没从刚刚的挫败中回过神，一睁眼就看着程默拿着笔指着自己。他拿食指把指向自己的笔压下去，“知道了。” 等着吧，他在心里想。 结束的时候程默还在想这小孩真得没事管一管，看，被捋顺毛的小猫多乖，整个下午都很配合。 她伸了个腰，“行，今天就到这里。” 许之横也站起来，“那个，今天，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我妈她说想谢谢你一下。” 程默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在胡诌，自己太擅长这个了，“算了，我怕你在我饭里下药。”她背起包准备走，突然肩带被人拉住，“不会的。”他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又加了一句，“放心，毒也毒不死你。” 程默转了个身，不经意的解除了他的束缚。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真算了，你老师家里还有个孤寡老人呢，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 “哦。”许之横替她拉开门，“那你赶紧回去吧。” “不错不错，知道尊师重道了啊。”她现在笑得就像个小流氓。 许之横想怼回去，结果看到她的表情没忍住自己也笑了。 “我走了，你没事自己再多复习复习。” 第25页 “知道了。” 程默走出去带上门，一路哼着小歌，去见她的孤寡老人了。 第二十二章 王恆有一天在外面办事，正对着中央商场的大门。他出来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坐在花坛边喝水的那个人那么眼熟。 身上套着厚重的玩偶服，王恆看着都热。 他把车停好，然后跨过栏杆走到马路另一边，她已经带上了头套，开始发传单。 王恆过去的时候她背对着他，程默听到脚步声就下意识的转身、弯腰、递传单。 结果距离靠得太近，程默直接被头套顶得后退了两步。 程默赶紧稳住自己的头套，她抬头一看，靠，王恆怎么在这。 她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向他发传单，王恆接了，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然后走向她刚才喝 水的花坛边直接坐下，手里还捧着个传单在读。 完了，程默心里想。 她在这里发了多长时间，他就在那里看了多长时间。这期间他没有过来打扰她，就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着她弯腰、递传单、被拒绝、捡起来重发，如此往復。 他能想像到玩偶服里面的热气。 程默发完了以后向他走过来，摘下头套，像在桑拿房里泡了个澡。 王恆把她手里的头套接过来，“不做了以后。” “其实也还好啦，穿着这个服装反而晒不到太阳，也不用担心被晒黑。” “听话，这次以后咱们不做了。” 程默看着他点点头，“好。” 王恆帮她把玩偶服脱下来，“每天下午你在做什么?” “家教。” 王恆点点头，“这个你要想做就继续吧。”他拿着整套服装交给相关负责人，然后转身牵着她的手走向马路对面，“我车在对面。” “哦。”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面主动牵她的手。 王恆一路骑得很快，风吹起来消散了很多天的炎热，刚进门，他就把她按在门上亲。 程默微微推开他，“你干嘛。” 王恆没听，他压向她，去亲她。 程默再次推开他，“我没洗脸……” 被她这么两次一搞，王恆无奈的笑了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程默立马从她胳膊下的空隙熘走了，跑到了洗手间反锁了门。 她扑了两把清水后，脸还是红红的，但是这次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一些别的什么了。 程默出去后，王恆坐在了沙发上，她凑上去，“继续?” 她没等他讲话，直接亲上去，王恆压着她的脖颈，断掉了她的退路。 程默感觉王恆之前都是在逗她玩，因为这次她被亲得整个人都软了，整个人完全卸力，她努力跟紧他的节奏，太快了。 像暴风雨。 躲，躲不过，迎，迎不上。 王恆松开她的时候，程默的眼睛都是湿润的。 她大喘着气眼神盯着他，“再来一次?” “行了啊，适可而止。”王恆笑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烟。 “切，”程默坐直身子还喘着气，“刚刚是谁一进门就那样的。” 王恆咂了一口烟，“以后有你受的。” 这句话意味太强，程默头倒过去，仰视着他去，“现在也可以啊。” 王恆直接呛着，“没羞没臊的还。”他把她的头掰过去，“离我远点。” 程默顺势坐起来，然而下一步就直接把腿跨过去坐在他腰上，搂住他的脖子。 她最喜欢这个姿势和他粘在一起。 “下去。” “我不。” “你还小。” 她突然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小吗，嗯?” 王恆立马要把手拿开，程默使劲按紧了他的手，“你别乱蹭。” …… 王恆望着她，这一步他是肯定不会跨出去的。他还是留有退路，为她留有退路。 她需要去外面看一圈回来再告诉他，是否还要和他继续。 “程默，听话。” “不。” 刚进门时他确实是情绪上来了，后来就纯属逗她玩了，他没想到会惹火成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你还小，有好多事情还没想好。” “是你没想好。”程默从他身上下来，“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她不想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很不想。 她深唿了一口气，试图脱离这种令人心闷的对话，“讨厌鬼。” 王恆从后面搂住她的肩，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第二十三章 暑假过得很快，今天是辅导的最后一天，许海月非让她下午留下来吃完饭，程默再□□却不过，便打了个电话和王恆报备一声。 “行，你好好吃，结束了告诉我一声，我去带你。” “不用，我骑了自行车。” “天那时候肯定黑了，结束后打个电话给我。” “好，那你骑车过来的时候慢一点。我会提前就打电话给你，你不要急。” 第26页 “行，那我挂了，好好玩。” “嗯。” 程默走进屋里，许之横在远处看着她。 她迎上去，开了个玩笑，“小朋友，是不是很捨不得为师啊。” “是。” 程默脸上的笑僵住，有些尴尬的想转身走掉。 这兄弟俩怎么回事…… “我会考上的。”许之横突然开口。 “嗯?” “b大，我会考上的。”那么多年来男孩的眼睛第一次没有飘，没有躲。 “程默，”许海月在厨房叫她，“过来帮我一下。” “哦，好的。”程默冲着厨房回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对许之横说，“那你加油。” 不管怎样，这是一件好事。 他点了点头，下巴指了指厨房，“快去吧，我妈指不定要把厨房炸了。她百年才做一次饭。” “哦。”程默小跑过去。 “阿姨，有什么能帮你吗?”其实程默说这句话挺心虚的，因为王恆的缘故，她几乎什么都不会……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把你叫过来说几句话。” 她放松下来了，“嗯，您说。” “这孩子这段时间变化挺大，虽然他没跟我明说，但我知道很大部分是你的功劳。” “没有没有。”程默赶紧说，这么大的帽子她可不敢戴。 许海月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说，“我能感觉到这小子喜欢你。” 虽然她辅导他，是老师。但是论年龄的话，是同年，程默只比他大了几个月。 “阿姨，我有男朋友了。” 许海月惊讶了一声，“真的吗?”，然后转过身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嘆了口气。 “嗯，他马上会来接我。” 许海月突然兴奋起来，“那我真想看看。” “好，介绍给您认识。” 程默挺喜欢这个女人的，觉得挺亲近，一点都没端架子。 许之横坐在外面看着厨房里两个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讲什么，还有说有笑的。尤其是中途他妈还向他传来可惜的表情，让他摸不着头脑。 “餵。”许之横忍不住来到厨房，“你们不做饭干什么呢。” “出去出去。”许海月使劲拍了下他的背。 许之横痛的叫了一声，双手举起来往外走，“行行行，我走，我走行了吧。” “臭小子。”许海月咕哝道。 程默笑了。 许海月不好意思的笑了，“让你看笑话。”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的相处模式特别好。” 许海月手里还炒着菜，“小时候因为他都是在他外婆家养着，刚开始我把他接回来时，和我一点都不亲近，天天闹着要回去，一声妈妈都不肯叫我。” “后来呢?” “后来连哄带骗呗。”说着自己都笑了。 程默就在一边看她，想起自己的妈妈。有一瞬间，两个身影重合，她仿佛就是和自己的妈妈在厨房一起聊天一起做饭。 “程默?” “嗯?”程默回过神来。 “来，帮阿姨把这些菜端出去。” “哦，好。” 程默端起菜往餐厅走，房子大就是不好，吃顿饭还得移那么远。 走到一半被许之横拦住了，“我来吧。” “没事，后面还有很多，你去把那些端过来就行。” “好。”许之横跑到厨房端菜的时候，许海月没忍住揶揄了两句。 他仰着头假装没听到，端着菜就跑了。 三个人在饭桌上坐下，拿来一瓶红酒，“尝尝?”她对着程默说。 “行。” 她给程默倒了酒后，给许之横也倒了一杯，“你一个高中生少喝一点。” “行了行了，天天啰嗦。” 许海月举起酒杯，“让我们敬程默一杯，谢谢她这段时间对许之横的辅导，辛苦了。” 程默举起酒杯，“没有的事，他很好带。” 许之横听到她夸自己，耸了耸肩，“听到没，妈，客观评价。” “人家只是给你面子好吧。” 哼，他不管。 许海月：“吃吃这个，我的拿手菜。” “好。” “这个，这个也不错，你试一试。”许之横指着另外一道菜，“你多吃点，你看你瘦骨嶙峋的。” ……就这语文描写水平考b大? 侮辱谁呢。 程默今天晚上吃了很多，估摸着快结束的时候，给王恆发了个简讯：过来。 吃完饭，许海月鬼鬼祟祟的拿出个红包给程默。 “不可以，这个不能要。给我的工资就已经够多了。”程默连忙推脱。 “拿着。阿姨今天开心，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再说，你教的很好，之前请了很多家教全被这小子气走了。”她把红包往程默手里塞。 “给你你就拿着。”许之横在旁边出声。 第27页 “那谢谢阿姨了。”她接过红包。 摩托车的声音突然响起，果然下一秒信息就来了，“出来。” “那阿姨，有人来带我了，我就先走了。” 许海月挤眉弄眼，“那个人?” 程默点了点头。 “那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好。” 许之横不知道她们搞什么，不过跟着一起出去了。 王恆的头盔还戴在头上，见到不只是程默一个人，于是把头盔拿下来。 走近之后，程默介绍，“这个是许阿姨，这是王恆。” “你好。”王恆伸出手。 “你好。”许海月手握上去，偷偷摸摸的和程默比了个嘴形，帅。 程默笑了，“哦对了，这是许之横。” 许之横一脸不善，心里估算着这个男人的年纪，当爸爸小了点，当哥哥又大了点。他没忍住问出口，“程默，这是你的?” “她是我女朋友。”王恆直接回答。 程默在心里悄悄给他比了个贊，忍住没笑。 许之横突然心里憋得慌，说不出什么感觉，甚至有些气愤。 许海月看着自家儿子的这副模样，打圆场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趁现在天还没黑。”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您这段时间对程默的照顾。”王恆给程默一只手，让她借力跨上摩托车后座。 一切都很自然默契。 “那许阿姨，我就走了。” “嗯好，以后没事也可以来阿姨家玩。” “好。”王恆调转了个弯，程默挥着手，“许之横，再见。” “再你妈的见。”他直接进门去了。 许海月尴尬的笑了笑。 “阿姨，再见。”程默就当没听到，笑着和许海月再见。 “嗯，慢一点路上。” 看着程默走了，许海月才进门。她踢了踢坐在沙发上的许之横，“干嘛呢你刚才，多没礼貌。” “她怎么喜欢那种男人?” “哪种?”她在他对面坐下。 许之横说不出话，就是那种一点都和她不搭的男人。 “我觉得很好啊。”许海月悠悠的开口，“看出来两个人都很喜欢对方。” 他憋着一口气。 “行了啊行了，你也别想了。” “为什么?” 为什么? 程默年纪小，但是心智已经足够成熟清醒。而且刚才那个男人不一样，气质很不一样。经歷和岁月的磨砺会在一个人的气质上显现。那种气场，不怒自威，和程默天设一对。 * 程默坐在王恆的车后面，大晚上的风又大，冷得她直发抖。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试图靠拢一些温度。她突然想到刚刚他的介绍，没忍住笑了，故意逗他，“谁承认是你女朋友了。” “亲都亲了，不得不负责了。” 当初她的话，他说给她听。 程默不屑的笑了一声。 “再不宣示主权，都要被人抢走了。” 不仅是女人的心思敏感，当一个男人在意你，他们的眼光将会非常毒怪。 “嘿嘿嘿，我这么抢手，你是不是应该更加好好珍惜。” “所以这不是亲自来带你了吗?” 程默感觉他今天心情很好，自己说什么话都能被接回来。 她两手搭在他肩上，脚踩着踏板突然站起来，王恆吓了一跳，“坐下，不安全。” “没事。”她冲着风大喊了一句，“啊———” 王恆笑了，催促她，“行了，快好好坐下。” 程默没睬他，继续喊，“我——爱——你——，王——恆———” 王恆听到前面几个字的时候就不行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眼中的路线已经有些模煳了。后面的女孩对着风，对着天地，她说，我好爱你，王恆。 “我也爱你，程默。” 程默突然坐下，抱紧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说我爱你，程默。” “再说一遍。” 王恆笑了，“姑娘家没羞没臊的，还要脸不要?” “不要不要。”她紧紧抱着他撒娇，“只要王恆。” 第二十四章 开学前一两天，程默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打包好，“你就别送我去了，来回怪远的，坐车也挺累的。” “那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拿。” “可以快递。” 王恆没松口，他想到开学那天其他小孩都是爸爸妈妈陪着的，只有她落单，就觉得不好。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走过来，抱着他的一只手臂摇了摇，“你就听我的，你这样来回坐车我心疼。” 王恆看了她一眼。 程默又接着说，“真的，现在交通方便得很，我自己完全可以，你不要担心那么多。” 王恆继续把手中的袋子绑好，然后转身手搭在她肩上，低下身子，“真的可以?” 第28页 程默立马点点头。 “随身钱包手机要带好，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下了车就立马去学校，不要在别的地方逗留。”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王恆嘆了口气，手摸上她的发顶，“在我这里你永远是小孩子。” “你有没有想过……” 你有没有想过来b市? 她想问这个，好久之前就想问。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太自私了，这样太自私了。 “什么?” “没什么。”她钻进他的怀里，“我会好想你的。” 王恆抱着她没说话，忽然想到什么，“你等等。”他走进卧室在柜子里翻着什么，然后走出来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这是什么?”程默没接。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你，还有你们当初住的房子也卖了，钱都在这里。我之前帮你保管着，现在你也成年了，以后用钱的地方也多了，自己拿着。” 她不接，他就想把卡塞到她书包里。 她打掉他的手，“我说我不要。” 她不想要和他分得清。 “听话。” “我不要。” “拿着。” “我不要。” “你怎么……” “我说了我不要!”程默突然沖王恆喊。 王恆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程默深吸了几口气，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 她说完拉开门就跑出去了，她怕自己情绪控制不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王恆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嘆了口气，走进她的卧室拿出一件外套，然后从阳台拿起一双凉鞋。虽然是夏天，但今天一大早的寒气挺重的，小姑娘穿一件睡衣撒着拖鞋就跑出去了，也不怕冷。 跑?能跑去哪? 每次和他怄气都跑去那里。 王恆找到那里的时候，程默放空着不知道想什么。 他上前把衣服披在她肩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把鞋放在旁边。 “王恆，我不要，就当你继续帮我保管着。” “行。” “我告诉你王恆，分不清的，我们永远都分不清的。” 他搂着她，“没想和你分清。” 两人吹了一会儿风，把情绪都压下去了。 程默突然转头问他，“卡里有多少钱?” “不清楚，至少得有小几百多万。” “哇，我成一个小富婆了。” 王恆抖了抖卡，“你刚才可把它给我了。” 程默随手一挥，“这点钱算什么，明年继续表现，好的话奖金翻倍。” 王恆搭在她肩上的手捏住她的腮帮，“胆子肥了，什么话都敢说?” 程默嘻嘻的笑了，手覆上他的手，“王恆，以后我们都不要吵架了。” “好。” “当然，你也不许说一些我不喜欢听的话。” “好。” “那今晚我们一起睡觉吧。” “好。” 嗯? 王恆突然反应过来，“说什么呢你?” “就单纯的睡睡觉，我明天就要走了。”她两眼无辜的望着他。 “免谈。” “你刚才还保证不说我不喜欢听的话。”程默假装剁了一下脚，“骗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你还小，程默。” 这种事真的想都不能想，简直犯罪。 “就单纯的睡睡觉，我保证什么都不干。” 王恆不会相信她这种鬼话，“免谈”，他说。 程默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本来就没抱什么他会同意的期望。 * 晚上洗澡的时候，程默特地用了沐浴露，她平时嫌麻烦都没用。 果然用完以后香香的。 王恆之前已经洗过澡回卧室了，灯也暗了。 程默偷偷摸摸的熘进去，找到床的一角慢慢躺上去。 唿，没醒。 “程默。” “啊，你吓死我了。”她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程默不管了，直接滚了一圈抱住他，“我不管。” 真好，他的身体好暖。 她像个树袋熊一样缠着王恆。 “程默。” “不听。”程默摇着头，蹭着他的上衣。 “程默，你这样的话，我会难受。” 程默的腿往上挪了挪，果然……接触到的部位的热量印证了她的猜想。 “那我抱得松些?”她试探的问了一句。 王恆被她腿抵那一下，大脑发空。 她在他身上乱蹭，像只小狗。 王恆想要起身下床，被程默拖着，“不许走。” “程默，你……”崩，他脑中的弦断了。 她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顺着肚脐往下，钻进了裤子里。 她抓住。 第29页 王恆青筋暴着，他想动又动不了。 程默脑子一时冲动，然而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她尝试着攥紧了一些。 然后她听到王恆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妈的，她要哭了，这是难受还是舒服啊。 “拿出来，程默。”王恆从牙里咬出几个字。 程默听言，手又动了两下。 “靠。”王恆整个人都绷紧了，“你他妈想好了，程默。” “我早就想好了。”程默靠着他的耳朵轻飘飘的吹起。 然后她就感觉到王恆的手隔着一层布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许哭。” 他带着她。 屋外的月光照进来，程默仰起头观察着王恆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王恆，她时快时慢，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不断变化。 这一刻，程默感觉到自己走进了他的禁区，一个从来不对外人开放的禁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默的手已经酸到动不了了，王恆突然抱紧她闷哼了一声。 他的枕头上全是被汗浸湿的印迹，她的手还覆在上面，没动。 四周只有微弱的月光，然而足够渲染这一场□□。 王恆歇了一会儿，起身带着她去洗了洗手，然后自己也重新洗了个澡。 再回到床上的时候，程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我还能抱着你睡吗?” …… 王恆斜了她一眼，然后隔着毯子从身后紧紧抱住她，“睡吧，明天还要坐六七个小时的车。” 第二十五章 凌晨的时候 ，程默醒来。王恆躺在旁边，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她轻轻的把他的手拿下来，然后自己慢慢的下床。 也没什么东西要带的，大多数东西全让王恆寄过去了。 程默转了几圈把一些落下的东西收拾了差不多以后，时间也快到了。她又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趴在床边看着王恆。 他睡得很好，唿吸很沉。她想碰碰他，又怕他被吵醒。 她又往前凑了一点，感受王恆唿出的热气，轻轻的扫在她的脖颈。 我走了。程默无声地对着他说。 她不想当面和他说再见，想想那场景就挺让人难过的。 只有一个单肩包，东西全塞在里面了。程默走到门口又转身看了一眼，然后带上了门。 程默刚上车，王恆的电话就打过来。 “上车了吗?”他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就知道人走了。 “刚上。” “怎么不叫醒我?” “怕你昨天没缓过来。” …… 王恆清了清嗓子，“车开了吗。” “还没。” “到了学校和人好好相处，不要太沖。” “嗯。” “早上不要赖床，没事多动动。” “干什么，怎么突然对我体力那么在意。” …… “程默。”王恆唿了一口气，“三十岁的男人经不住你这样。” 程默头靠着车窗，想着他现在可能有的表情，无声地笑了，“你自己要忍的，不能怪我。” 王恆头皮发麻，大早上的，真不能这样聊下去。 程默没再逗他：“你自己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把你自己管好，不要操心……” 她不想听他废话，自顾自的说：“一个人饭也要正正经经吃，不要将就。” “知道了。”王恆来到沙发旁，翻着抽屉去找烟。 “不许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 “嗯。”他坐下来，“还有什么?” 那头没讲话，只传来汽笛声。 王恆：“车开了?” “嗯。你现在在做什么?” “坐在沙发上。” “没抽菸吧。” “没。”王恆笑了，也不找了，往沙发上一躺。 “你以后少抽点菸。实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抽。” “好。” “你保证。” “我保证。” “哼，信你一回。” 王恆：“你晕车还是睡一会吧，我挂了。” “好。” “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 挂了电话之后，刚才电话里努力营造的若无其事一下子消失了。程默心里空荡荡，感觉自己被强制着拖到天上，飘飘忽忽的，总踩不到实处。 程默用衣服蒙住脸，困意立马上来了。 她一路睡到了终点站，最后还是被开车师傅叫醒的，“你这小姑娘心可真大，就这么睡了一路。” 程默赶紧坐正，看了眼挂在胸前的包，然后抬头笑着说，“谢谢您嘞师傅。” 下车之后全是人，太吵了。程默就编辑了个简讯给王恆，“我下车了，现在转车去学校。” 信息很快回復，“不要省钱，直接打车。” 程默发了一个“好的”的表情，但是她没听。 她站在公交站台下，四周看了看。心里那种沉沉的感觉又上来了，唿，程默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要思考，不要思考。 第30页 可能大家都凑着这个时间上学，人多得很。幸亏程默没带什么大的物件，人又瘦，所以第一波就挤了上去。 人压着人，皮肤贴着皮肤。这让程默想起小学的时候住校，每星期回一次家都是挤着公交。人多，每次都站一路。不过自从妈妈去世，被王恆带回来，她就很少坐公交了。 现在的气味、景象以及身心感觉都让程默有一瞬间的失神，太快了，日子过得太快了。 挤着下车的时候，程默的手还被门夹了一下。就痛那一秒，她就赶着去坐地铁了。 挤，同样的挤。 谢天谢地，程默终于到了学校门口。 “同学，行李给我吧。” 程默摆了摆手，“我没有行李……” …… 对方抬起头， “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宿舍。” “哦，好。” 后面的男生们看到马锡生带着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直接扔一本书过去，“你小子闷声不响做大事啊。” “滚滚滚，滚一边儿去。” 这种话程默听的太多了，纯属男生们之间的无聊调侃。她想着想着就撞上了柱子…… 妈的，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撞上柱子。 马锡生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真是第一次看到现场版的。”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默听不下去这个魔性的笑声了，“这个就是宿舍吧。” 马锡生笑得肚子痛，听到她问，顺着视线看过去，“对，你包给我拿着，然后你顺着这个走过去，一个个登记。” “哦，好，谢谢。”程默把包递给他，然后照他说的一个个登记下去。 二十分钟左右程默回来了，因为资料缺少耗了不少时间，她让人一直在这里等怪不好意思。 “那我现在带你去领军训服和考试耳机。”马锡生说着便往外走。 “哎，等等，这个很急吗?” “也还好。” “那我下午自己去吧。” “哦好，那我去带下一个新生了。” 程默欠了下腰，“好，早上麻烦你了。” “不存在。” 程默站在太阳下，想到宿舍又有一大堆事。唿，慢慢来吧。 第二十六章 程默这个下午，简单把宿舍收拾了一下，和其他三个室友见了面，然后去体验了一下宿舍，领了耳机和军训服，最后去了体检。 程默在排队体检的时候，最后一项是一大波人一起进去。 还没懂怎么回事，就看见一堆护士站在前面，老的年轻的，胖的瘦的。 “看见蓆子了吗?一张蓆子站三个人。” 程默找到最里面的一个蓆子站住。 “好，现在把衣服脱了，只留内裤。” 大家彼此看着没人敢讲话，开始脱衣服。 “你，就说你呢，胸罩脱了。还有你，袜子脱了，快点。” 被点名的两个很快的脱掉。 程默尽量目不斜视，眯着眼虚化视线。 “好，手抬起来。” 大家抬起手。 “抱头。” 大家抱头。 “蹲下。” 没人动。 “蹲下，没听到吗?” 一个看一个，大家蹲下。 程默的视线面前有鞋子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有人说，“好了，穿衣服吧。” 程默立马穿好衣服走出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晚上和王恆打电话说起这件事时，心里还觉得挺荒唐。 “哎，你说这些大城市的人是不是压力太大心理都有些不正常。” “或许吧。”王恆笑了一声，“每个人心理都会有缺陷。” “那你呢，你的缺陷是什么?” “说不好。”王恆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或许也不能说是缺陷。” 程默顿了几秒钟，“很少有看到你这么正经的时候。” 电话那头笑了，“这不是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吗。” 程默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意上脸，“油嘴滑舌。” “和同学相处怎么样?” “还行，我和谁都可以相处的好。” 程默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吹着风，“你那里今天月亮圆吗?”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她想着他应该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走向卧室，打开门，拉开推拉门。 然后，风吹起来。 “圆。”他说，“很圆。” “是啊，你看那么圆的月亮，我们却在两地。” 王恆：“今天你受什么刺激了。” “切。两个人不在一起，这样的风花雪月能做什么，只能随便扯些有的没的。”程默唿了一口气，“当然了，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可以做的事就多啦。” 第31页 “程默，以后少耍流氓。” 程默立刻转化成委屈的语调，“还不是人家想你。” 王恆听着她的声音，他不会说，但他会听，并且想听，“很快，程默，很快。” 什么很快他没说，但是他知道她懂，懂他词不达意下的真心与承诺。 她听到以后更难过了，“我不想上学了。” 王恆听到没说话，他停顿了几秒钟想了想，然而其实他从确定关系那天起他就有在想这件事 ，“你想让我过去吗?” 程默以后工作肯定在b市发展好，不能因为自己而把她在这个小地方拴住。再说他一个人，无亲无故的，在哪不都一样。 “我过去，程默。” “真的吗?”程默突然声音大了起来，然后又低沉下来，“你自己想吗，按你自己的意愿来，不要勉强自己。” “我想。”王恆听到她的反应，决定是时候把这些事提上议程了，“但我需要点时间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然后我去找你。” “好。” “在那边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因为我不在就觉得自己在飘。” 程默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差点哭出来，“你可真能往脸上贴金。” “那也是仰仗的你。”王恆看了看手錶，“好了，早点睡，明天聊。” “好，你也早点睡。” 这之后他们几乎每天晚上一个电话。 什么都聊，就好像还是在以前。但是一些不得不赶的论文和社团学生会的一些琐事让她经常和王恆通话一半就不得不挂断。 王恒生日那天，程默发过去一个视频连结，他那破手机弄半天都没好。 “你行不行啊你。”程默刚说完，王恆的脸就出现在视野里。 她的心跳可疑的加快，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王恆咳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等你说啊。” “这是宿舍?” “嗯。我逃了晚自习，现在寝室里就我一个人。”程默把手机立好，“你买了生日蛋糕吗?” “没有。我一个人也……” “噔噔噔噔，看。”程默从下面缓缓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一个“32”的蜡烛，“快快快，把你那边的灯关了。” 王恆的语气挺无奈的，“程默，我……” “快点嘛。”她边说着边把自己宿舍的灯关上，然后点上蜡烛。 王恆于是站起来关上灯，拿起手机，眼前只有程默被烛光照着的小小的一张脸，她好像就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对面。 “王恆，生日快乐。”她把蛋糕正了正，“我们一起倒数三下，然后吹蜡烛。” “三，二，一。”两人的声音互相包裹着，制造出回音的效果。 “唿。”程默把它吹灭，“王先生三十二咯。” “老吗?” “这我还没实践过，不敢乱说。” 王恆头一次放开声笑了，真是的。程默看着他笑得开怀，自己也很开心，“好了，蛋糕我就帮你吃了。” “嗯，大晚上少吃一点，不消化。” “知道了。” 两个人闲聊着，什么都扯。但是她没去问过他什么时候过来，但能感觉到，这样的时刻在一天天的逼近。 这之后的第三天下午，程默接到王恆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要不你过来看一眼?” 程默靠了一声，看了一眼讲台正在上课的老师，偷偷从后门熘了出去，一路直奔东门。 远远的就看见王恆的背影，她朝他奔过去，“我……” 刚说一个字就被王恆拉着走到一块gg牌后面。 一句话都没说，他亲上来。 什么都不需要说，说什么都多余了。除了切切实实在手中感受到的肌肤相亲，没有任何能给他们安慰。 程默被他松开后大口喘着气，叉着腰望他，“帅了，你又帅了。”她摸上他的鬍子，“多长时间没剪了?”前些天视频的时候她就想说来着。 “半个月。” “我来?” “行。”王恆笑着牵着她的手，“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程默跟着他走，突然，“你骑摩托车过来的?” “嗯，就这个捨不得扔在那边，所以就骑过来了。”他把头盔扔给她，“接着。” 程默乖乖带好，抱住他的腰，“辛苦你了。” “不苦。”他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晚的月亮，“不苦。”他重复了一遍。 “骑了多长时间?” “断断续续骑了两天。我享受骑的过程，所以心里不要有压力。” 程默拍了下他的背，“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你就应该极力渲染你的苦情，然后我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了。” “我不需要。” “什么?” “我什么都不做都有人不停的以身相许。” 第32页 她又重重的打了下他的背，“你现在怎么伶牙俐齿的。” “在一个人的影响下。” 程默刚想再拍一掌，就听到他接着说，“因为一个人的影响，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不同。我很快乐，谢谢你，程默，我爱你。” 他酝酿了好久才能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他不能看她的眼睛，不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话，心里话，说出来实在要人老命。 程默瞬间不讲理的边哭边叫，“不行不行你耍赖，你这是有备而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行，我爱你，我也爱你，王恆，我好爱你。” 第二十七章 王恆在她学校旁边一个小区的门口停了下来，程默觉得不可能但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买了房子?” 他把车停稳，牵着程默的手下来，“老家房子卖了，理髮店也转让给人了。”他带着她往里走，“那么多年手里还有点积蓄，足够付这个首付了。” 程默的情绪还处在上一个节点，勐的被他一说，她仿佛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有点走神。” “程默将会有一个自己的房子。” “你今天怎么这样，什么都攒着一起来。”声音又带了哭腔，她把头蒙进他怀里。 王恆正摸着她的头髮就见她突然抬起头，“多少钱。” “小四百万。” “你哪来那么多钱。” “只是付了首付。” “还差多少?” 王恆皱着眉头似是回忆了一下，“小两百万。” “拿那张卡先去还。”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说，“这个你不要操心。万一以后发生什么意外，有你那笔钱在至少安心些。”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一想到王恆身上背着那么大的负担就心疼，“你自己能行吗?” “放心。” 王恆带着她走到一单元，按上电梯，“九楼，喜欢吗?” “嗯。”程默心里还是因为这钱的原因堵得慌，“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王恆拉着她出电梯，拿出钥匙开门，“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瞎忙，正好趁现在休息一会儿。” 程默点点头，“也好。” 叮，门开了。 王恆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程默好笑，“你干嘛。” “先去你卧室?” “我们不是一个卧室?” …… “呀。”程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你报復我。” 在她要跳脚的时候，王恆松开了手。 看见眼前的景象，程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泪瞬间下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卖房子收拾东西在你抽屉里看到的。” 程默突然抱住王恆，彻底的扯开嗓子哭，“不行了，不行了王恆，我现在就想和你结婚。” 王恆笑了，“等你二十二周岁，我们就结婚。” “你说的。”程默抬起头，语气委屈巴巴的。 “我说的。”他牵起她的手，“出去看看?” 这个房子买的时候就是精装修，王恆看着挺好就没改。 “我喜欢这个!”程默跑到阳台上。 当时王恆觉得阳台太大空旷，想着小女孩可能都喜欢这种东西，就买了个摇椅。 白色的摇椅，粉色的坐垫。 “过来。”她向他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不下我。”话这样说着，还是往阳台去。 程默见状站起来，“我坐你腿上。” “我重。” “没事，我轻。” 王恆拽了拽试了下重量，坐上去，“过来试试。” 程默斜坐上去，“盪一下。” 他脚使力。 “哈哈哈哈哈，再高一点。” 王恆加了力，一只脚却始终没离开地面，万一断了，他还能控制住。 程默笑得越来越开心，这让他想起以前语文学过的一个词，银铃。 银铃般的笑声，是他的天使。 第二十八章 这个房子是精装修，王恆硬是把程默那屋全部砸了以后再重新装。她那屋需要的各种材料都挺难找，王恆比较来比较去，才装成了现在的样子。 看她这反应，值，怎么样都值了。 当时因为想着把房子卖了，就把家收拾了一趟。收拾到程默屋子里的时候，在抽屉里看见一张被捲起来的图。 程默喜欢画画他知道，不过她很久没画了，只是刚来到这里的头几年会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画画。 她说小时候没人和她讲话，只能画画解闷，画着画着也就觉得挺好。 王恆把捲起的画慢慢摊开，各种色彩与文字逐渐显现。 这张画的右下角附着一行字，程默于2009年12月26日。 最上面的眉头用蜡笔写着“我理想中的家”。 或许不能说是家，因为只画了一个卧室，并且没有人。 字歪歪扭扭的，画风也挺幼稚的。然而这张画，并且只有这张画被程默保存至今。 第33页 画卷被彻底展开，墨绿色的墙，一张圆床摆在中间，白色的书桌加上橙色的窗帘，各种各样暗色调的画，角落里还有一只大娃娃熊垂在地上。 所以，就是这张图，有了现在的卧室。 王恆尽可能的百分百还原，不停的比较每一个颜色的深浅，以求最大程度上的契合。 ……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给程默，“不想在学校里住的话就住这里，离你学校也近，也挺方便。” “好。”程默擦了擦眼泪，她最近老是哭。 房子三室两厅两卫，两个人生活足够了。 不管以后生活怎么样，至少有个家了。他们来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什么都可以好好开始，好好继续。 程默往沙发上一躺，“怎么，这就累了?”王恆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嗯，哭也哭累了。” 躺在沙发上好舒服，什么都松了，顿时累感上升。 “王恆。” “嗯?” “我今晚不回去了吧。正好今天是星期五，明后两天没课。” “……这里没你的换洗衣服。” “没事，有你的就行。” 王恆突然坐好面对她，“程默，这件事我们还是应该谈一下。不是……” “我忍不了了，王恆。”她用小拇指勾住他的手，然后正眼望他，“我忍不了了。” 王恆心中来回过了几遍，还是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不知道说什么。 想，他当然想，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可是真正的做，远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对他们来说，这道线是最后的保留。 时间，时间还是不够。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王恆，我已经出去熘了半圈了，什么样的人也看过了，所谓的圈子也混过了，大城市的生活也体验过了。”她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我还是要你，我只要你。” 王恆的心被人捂着捧着，他何德何能。 他看着她的眼睛，往深处看，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现在不要去买什么吗?”她的手勾着他，眼神也勾着他。 王恆牵着她的手从沙发上站起，“走，先出去吃饭。” 程默一直乖乖的跟着他，他安排一切，她自得接受。 然而其实王恆的心里一派浆煳，黑白剑客疯狂打着架，这导致他连吃的什么，怎么来的都完全没有印象。 与其说是他带着程默走，不如说是他跟着程默在走。 突然她停下来，“药店到了。” 王恆点点头，“在这里别动。” 程默看着他跑进去，然后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袋子。 “买的够吗?” 王恆没理她这茬，“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想好了吗?” “快半年了，什么都足够清楚了。” 不管了，妈的，什么都不管了。 话刚说完左手腕就被王恆扣住大步往前走，程默跟不上他的步子，每一步感觉自己要摔倒。 她没讲话，她喜欢这种感觉。 上了电梯后，程默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力又大了。 “疼。”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电梯门开了，王恆带着她出来，“马上更疼。” 掏出钥匙打开门后，王恆没有开灯。他直接抚上她的脸，轻轻的吻上去。 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更好? 他抱着她去了床上，“疼就告诉我。”话没说完就开始脱她的衣服，脱到最后只剩一件文胸和内裤。 他顿了一下然后扒下自己的上衣。 “裤子你来我来?”王恆逗她。 “你来你来。”程默眼神飘忽着，脸红得像发热到四十度。 王恆笑了一声，就是家里横。 他抽开自己的皮带，然后身子覆上去，把她压在床上。 王恆的手还在下面拖着裤子，凉凉的质感不停的摩擦着她的腿。 程默被蹭的有些痒，咽了下口水。 “等不住了?”自己身上的解决完，手伸向她的后背。 “扣子怎么解?” “前面……” “嗯?” “从前面解……” 王恆微微抬起自己，手去研究她的扣子。 程默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完全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涩，她低头，看见王恆的头就抵在自己的胸前，“你行不行，不行，我自己……” “明天给你买新的。”他直接从中间扯开，“不要怕。” 之后的一切就顺其自然。 唿吸，紧贴，疼痛，满足。 好似一艘海上的船，上上下下。 程默只记得最后的最后，他喊她宝宝。 宝、宝。 先哭后笑，一生牵绊。 第二十九章 王恆是被闹铃声吵醒的，迷迷煳煳睁开眼就看见怀里的程默。 看了看，没忍住手又从被子里伸进去摸了摸。 “你干什么，我好睏……”程默的声音混沌中带着些笑意，实在是太痒了。 第34页 她抓住他的手，眼睛缓缓睁开，“早上好。” “不是很好。”王恆掀开她的被。 程默笑着将自己蜷起来，“什么事都要学会适可而止。” 他不管，他覆上去，拉开她的腿。 太痒了，实在是太痒了，明晃晃的日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两具身体紧紧的缠在一起。 笑啊，闹啊。 慢、再慢一点，他慢慢的磨她，她慢慢的哼出来。 如同一块铁碳盖上白雪，彼此消融。 他们一起上升，一起降落，一起翻身，一起丢弃盔甲。 就这样睡了做，做过睡，折腾来又折腾去。 恍若天上人间，一瞬永恆。 从早上到现在就没下床，也就没吃饭。王恆叫了外卖，门铃响的时候，他直接套了个裤子就去开门。 “白粥，喝一点?” “我不想动了。”程默重新倒回床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结果又被人从后面捞起来抵在怀里，“喝一点，这一天什么都没吃。”他左手拿粥，右手拿着勺子绕过程默的背让她倚在怀里，“多少吃一点。” 程默眼闭着偎在他怀里，嘴巴张着等他一口一口的餵。 “你也餵你自己一点。”她拍拍他的手。 “你吃过我再吃，我买了很多。” “哦，对了。”程默睁开眼，“我要看看你后面的纹身。” “这碗粥吃完再看。” 程默听他这样说，两手端着碗几口干了。 …… 王恆不紧不慢的把碗放在床头柜，然后抽出两张纸，“嘴擦擦。” 在程默把纸接过去的时候，他趴在床上露出整块背。 “哇。”她实在惊了一下，这比她想像的大多了。她手摸上去，“没想到你也有这么非主流的时候。” 王恆脸蒙在床上，笑声都闷闷的，“年轻时候也挺混的。” “这个疤怎么回事?”她的手摸上去，还能感受到凸出来的一块。 “打架。” 程默重重的一巴掌拍上去，“我说你这手劲这么大，原来都是练出来的啊。” 王恆听着她恶狠狠的声音，放在身侧的手去抓她的手，“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是怎么‘改邪归正’的?” “自然而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想想那时候也挺无聊的。” 也就二十刚出头，一个人落了个清闲。不用对谁负责，也没有可以挂念的人。天天混混沌沌的过日子，人都活傻了。 “当时疼吗?” “还好，就那几分钟，过了那阵劲就好了。” 不敢想，程默不敢想这样轻飘飘的语气下遭了多少罪。她轻轻的摸着他的疤，“以后会越来越好。”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划着名，划出一片火源。 感受到王恆的僵硬，程默竟然笑了，“你不是吧。” “我去吃饭。”王恆从床上坐起来，大步出了卧室。 这也不能怪他，是她若有若无的一直在撩。 他隔了好久都能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笑声。 * 第二天王恆要送程默去上学，她赖在沙发上不走，嬉皮笑脸的说，“我逃课好不好。” “不好。” 程默大口唿气，想要压下自己小题大做的眼泪。她拿起书包站起来乖乖的和他出门，眼睛不敢眨，一眨眼泪就会掉下来。 “晚自习结束我去接你回来。” “那已经很晚了。”她的语气还是很沮丧。 “没事，多晚都会把你接回来。” “好。 ” 他载着程默快骑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拐弯处出了交通事故，围了一群人。王恆停了车想下去看看，被程默拽住，她有点害怕，“感觉挺乱的，我们走吧。” “没事，我去看一眼。”感觉事情还挺严重的。 王恆拨开人群往里站，“这什么情况?”他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 “撞到人不承认呗。” 地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躺在地上叫疼，“没叫警察和救护车吗?” “叫了。” 两方一直这样僵持着，王恆皱了皱眉，车主一直在车里没出来，只让司机出来交涉。 这司机块头不大，但长得一脸凶样，微微一动的时候，能感觉到衣服下面紧绷的肌肉。 王恆走上前去，“这个是不是你们的责任先不谈，先把人送去医院再说。” 周围的人附和说，“对啊，这么大年纪了，先送去医院再说吧。” 司机回到车边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然后走过来，“老闆让你过去。” 这话是对王恆说的，他觉得好笑就没动。 那司机伸出手来，王恆立马反握住掰到后背，对方显然没料到他的身手，一时挣脱不住。 “董杰。”车里的男人发话。 王恆松开手，手中的人立马跑到车窗户边，微弓着腰听里面的人发话。 这时候救护车和警车也赶过来了。 程默听见声音跟着过来，她挤进人群，站在王恆后面拉住他的袖子，“怎么了吗。” 第35页 他握上她的手，“没事，马上就好。” 过了一会儿那个叫董杰的走过来了，和警察交涉了一番，留下一张名片便开车走了，走之前还望王恆投去一瞥。 王恆看到了，程默也看到了。 “没事吧。”她被这眼神弄得有些慌，“你没得罪人吧。” “放心。”王恆皱了下眉，带着程默走了。 那种眼神他认识，年轻时候见过不少，但刚才的眼神更甚，多了一些狠戾与恨意。他不会认错，只是有些困惑。 走出去两步，王恆突然意识到两人简单的交了手。 是这个吗?招致了这样的眼神。 与此同时，在行驶着的汽车里，尽管空调开得很低，董杰还是冒了一头汗。 他是贴身保镖，却被人近了身并且制住了手脚。 “老闆，我……” “行了。把刚才那个人资料找给我。”车后座的男人缓缓发话。 “是。” 第三十章 王恆，一九八六年生，孤儿，从小在福利院生活。十六岁生过一场病，得到过一个叫程芹的女士的救助。八年后，程芹因抑郁症去世，唯一的女儿程默无人看管，便被王恆接回来一起生活。他在老家开了一个理髮店，后因程默考来a市上大学，便把理髮店和房子都卖了，在这里贷款买了个房。 资料简单，人际关系简单。 李易深把资料扔回茶几上，然后重新倒回皮椅上，声音有些疲惫，“帮我约个时间见个面。” “是。”董杰话到嘴边，看到老闆假寐的态度还是咽了回去，快步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了。自从那天他被王恆制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完了。虽然这份工作危险，但是老闆出手挺阔绰，足够他在这个城市立足脚跟。 但是毁了，全毁了。 王恆接到电话时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接到这通电话时，他的心才彻底放下来。暗处的事情搬到明面上，才会令人放心些。 他这时骑着摩托车刚把程默送回学校，接到电话后，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吧，时间，地点。” 董杰完全被噎住，他什么话都还没说。 像什么?他感觉自己像跳樑小丑。 “明天下午一点钟，金泰饭店，老闆要见你。”董杰憋着一股气，仍试图心平气和的传达信息。 “好。”王恆说完便挂了电话。 董杰听着那头突然断掉的声音，情绪一下上来，一拳捶上墙，洒下白灰全扑在头上，“操。” * 程默晚上自己就回来了，学校门口都有单车，很方便。 回来的路上看到街上好多人，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 她掏出手机，“喂，你知道今天是中秋节吗?” “忘了……” “我就知道。”程默哼着笑了一声，“你快下来，外面好热闹，我们转转。” 从微信里她把定位发给他，不一会儿，王恆就到了。 “没骑车?” “晚上走走消消食。”他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你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在外面逛街哎。” 还真是。 这是一个大商场门口，外面各种各样的装饰，看着还挺像回事。王恆看着好多情侣都在这里照相，于是问她，“要帮你照一张吗?” “不要。”感觉好傻……“哎，”程默突然想起来两个人都没一张合照，“我们俩请人拍一张吧。” 话还没说完，就找到旁边一个人，把自己手机递过去，让他帮忙拍张照。 程默双手环绕着王恆的左手臂，笑意盈盈。 “这个男士不要这么严肃，笑一下。” 王恆有点尴尬，他除了证件照就没怎么拍过照片，怎么笑都很僵硬。 程默这时凑到他耳朵边说了什么，他突然无奈的笑了。 就是这一刻，定格。 “好了。” “谢谢谢谢。”程默赶紧上前道谢，把手机接回来，翻到照片一看，“天，真好看。”她把手机举起来递到王恆的眼前，“哪，你看。” 手机里女孩抬起头望着男人笑，男人也无奈的笑了，像容忍着孩童的顽皮。 “你看你看，”程默指着手机里的照片，“一看你就离不开我。” 王恆老脸被臊得通红，硬是把她的头扭过去，“行了，去里面转转。” 程默看着王恆快步往里走的背影，觉得真好。 真好。 * 金泰酒店，下午一点。 王恆准时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完全不用辨认，直觉就是那个人。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挺悠闲自得的在那里泡茶，面相倒挺柔和。 他径直走到对面坐下，等对方开话。 李易深伸出手，“李易深。” 王恆回握过去，“我的情况你应该都知道了。” 李易深低笑了两声，“抱歉，每个出现在我身边的人还是要小心为好。” “找我什么事。” “你最近是在找工作?”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问。 第36页 “对。”王恆看着对方的动作，也没急，该说的话总会说出来。再说，他有大把的时间。 “恕我直言，现在这个城市，干什么都要文凭。再说，你一个外地人更不好找到工作。” 王恆没搭话，这场见面纯属是一个人的操纵，他只需要听并且做出选择而已。 李易深把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到桌上，然后眼睛定定的望着他，“替我干。” “保镖?” 李易深笑了，心里更加满意了，不仅体力可以，脑子也挺够用，“差不多，但也不能这么说，私人助理可能更合适些。” “也就是说，保护你安全之外，还要做些开车之类的打杂工作。” “对。”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商人。” “违法吗?” 李易深笑了一下，“这大环境下，谁的头上没点屎。” “多危险。” 李易深歪了下头，“这不好说。” 王恆望着他，他要一个回答，而不是这样模稜两可的答案。 “之前请的助理，大伤倒是没有，小伤还是会有。”谈到这里，李易深其实心里没太多的底，王恆的沉默完全把他从俯视的角度拉回平视。“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特殊，所以相对的会危险一点。” 王恆在思考，的确，他的条件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自己开店也完全没有资金基础。再加上还欠着的房贷和要养着的程默。 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是两个人了，不一样了。 想到少年时练出来的勐劲如今派上了用场，王恆自嘲一笑。 李易深：“三年，三年之后你自由，工资足够你还房贷了，说不定还能开个小店。” 王恆笑了，“了解得挺多。” 李易深看到这样的笑容便懂了，混了那么多年，什么眼色他看不出来? 他慢悠悠的站起来，“我这还有点事，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正式接班。” “行，没问题。” 第三十一章 王恆简单的和程默提了一下工作的事，没说太多，就说是当一个老闆的司机。 电视开着，不知道放着什么。两人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因为有地毯所以不会感觉到太凉。程默正在拽着他的大手在玩，听到他这样讲，转头望他：“会不会很无聊天天开车?” “也还好。” “那你自己要开车慢一点，累了的话不要硬撑，跟老闆说一下，肯定会体谅你的。” 王恆：“放心。只是以后可能没时间来回接你，要不要给你买个自行车?” “不用了，多浪费。”程默把嘴里嚼的橘子种子吐掉，“学校门口就有小黄车。” 王恆看她嘴里吃完，又剥了瓣橘子放到她嘴里，“如果晚上太晚的话就在学校住，不要往这边赶。” “知道了，真啰嗦。”程默起身要走，被王恆一把拉过去，“怎么说话呢?啊?” 程默沖他做了个鬼脸，“年纪大了的人就是爱牢骚。” 可不是吗，没打理的头髮再加上有点少年白，还有长长了好多的鬍子，活脱脱一个糟老头子。 “我给你剃鬍子吧。”程默手在他下巴处划来划去。 “你会?” “不会。” …… “哦哦对了。”程默拍了下王恆的大腿，“我想刮那种带泡沫的那种，我看电视剧里演得可性感了。” “手动剃鬚刀?” “对对，就是这个。你有吗?” “有是有。”王恆故意皱着眉，“就是你毛毛躁躁的，万一给我脸刮花了……” 果然下一秒王恆的背上招来重重的一拳，他佯装疼痛，“老年人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程默不管，用脚抵他，“快去快去，拿来给我。” 王恆哎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过了一会儿从洗手间拿出刮鬍刀和一瓶剃鬚泡沫，顺便还洗了个脸。 程默接过来，“你躺着。”她指指沙发。 王恆乖乖的躺好，随她开心。 “先喷这个吗?”程默尝试着挤出泡沫在手上，然后往他脸上抹。她揉搓着他的脸，“你看，目前来说还是很成功的。” 王恆很舒服的躺着，随她自言自语怎么折腾。 “这要等几分钟吗?” “两三分钟。” 程默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没事干就戳他的脸，“你说，你那么多褶子是不是更难刮啊。” “理论上是这样。”王恆估摸着时间也就到了，“行了，上手吧。” 程默噗嗤一声笑了，被他这用词逗笑了，她拍拍他的脸，“放心，我可捨不得把你的脸刮花，毕竟只有脸能将就看看了。” 王恆这时睁开眼，悠悠的投去一瞥。 她伸出手把他的眼蒙上，“不许看。”然后捋起袖子，靠近了点，“我该从哪开始?” “随你，顺着鬍鬚生长的方向刮就行。” 第37页 “那我上手了。” 程默换上非常严肃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从左边耳朵旁刮到下巴处，再从右边的耳朵旁刮到下巴处，最后是嘴唇上方，程默顺势嘬了一口。 王恆笑了笑没睁眼。 她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于王恆的事情她总是特别有耐心，很快就颳得差不多了，“好了，第一次是不是很厉害。” 王恆手摸了摸，“还行，去拿个温毛巾给我脸擦擦。” 程默接到指示便噔噔噔的跑走，然后又噔噔噔的跑过来。 紧接着温毛巾覆上他的脸，她把剩余的泡沫擦干，“是不是很舒服。” 王恆闭着眼很是惬意，拍了下她的头，“伺候得不错。” 程默作势要打他，看到他闭着眼在微笑，手就放下了。 她的手还拿着毛巾擦着他的脸，看着看着，自己也无言的笑了。 脸擦干净后程默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关上灯回到沙发旁。 她脱掉鞋子挤到王恆的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趴在他身上睡了。 第三十二章 王恆正式上班那天，李易深丢了一套西服给他，王恆接过来看了眼，“一定要穿?” 李易深转过头，下巴抬了抬方向正对着董杰，眼神示意他，看到没? 王恆望过去的时候，正好与董杰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只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去继续做事。 王恆感觉不太好。他不想额外树敌。 王恆也知道，他这一上，顶的肯定是董杰的位置。李易深还念着些旧情，没直接把他辞走，多多少少在自己身边三年。他便把董杰调到公司里做个小职员，工资待遇肯定差了不少。 他拿着衣服到试衣间换上。穿好以后，对着镜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出来以后，还得了李易深一句调侃，说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两人推开门出去时，李易深说了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监控。” 王恆立刻就懂了，他弓着腰为李易深拉开车门，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等他发话。 “去公司吧。”李易深坐进车子里后便没了刚才的精神气，有睡过去的架势。 他闲着没事，眼睛就看向前面开车的王恆。 背弓着，坐得挺随意，手若有若无的搭在方向盘上。 他不畏他，这个认知让李易深觉得挺有趣。并且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越界，给足他面。 还有就是，脑袋也挺够用的。说什么一句话能懂。省心。 王恆稳稳的把车停在地下室，下车拉开李易深的门。转眼间，他又恢復成那个掌控全局的人，势在必得的往前走。 王恆紧跟其后，“腰站直了。”前面的人开腔道。 等电梯的时候，李易深望向他，“年轻时干过不少重活吧。” “是做过不少。” 李易深点点头，“跟在我后面，什么都可以没有，腰得挺直。” 王恆点了个头，只是多年的习惯如何好改。 电梯到了，里面的员工赶紧让路，弯腰道：“李总好。” 他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进入电梯。一瞬间电梯里十分安静，没有任何的交流，每个人的唿吸都谨小慎微的保持着恰当的音量。 他们都怕他。 这之后王恆四下无人的时候问过他，他轻蔑的笑了一下，说：“害怕才是让下级站在你这边的最稳固的方法。” 什么最不靠谱?利益。 当然还有一种难能可贵的，是真心。不过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从这方面下手。 电梯到了，李易深没有表情的出去，不怒自威。王恆跟着出去，看到他的背影，下意识的就把背挺直。 进了办公室之后，李易深才略微放松了下来，看到王恆还站在门口，“随便坐。” 他找了个沙发坐下。 “感觉怎么样?” “谁?” 李易深笑了，“那就说说我吧。” 词在脑中绕了一圈，没想出什么有内涵的词，直接吐出来两个字，“挺好。” “哈哈哈。”李易深大笑出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看没水了。 王恆立刻上前补上。 “你说的话我信。”李易深拿着滚烫的茶杯放在面前吹着。 他在王恆面前比在别人面前会更放松些，这其中的原因王恆懂。 他不怕他，所以他不需要故意做那一套。 这一天都没什么事，王恆就开了开车，下午还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晚上王恆把他安全送回家后，李易深下车后，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 他没说话，只看着他挺直的身体走远。 王恆走回车里发动车子，手里这辆车正常就让他开了，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也方便，里面油卡什么的都备得很齐。他特意研究了下车的性能材质，一看就是改装过的，他用拳头重重的捶了下玻璃，结实得很。 到家的时候，灯光亮着，程默已经回来了。 “今天下课那么早?” “嗯，今天周五，没晚自习。”程默从厨房洗过苹果转身出来，“哟，穿这什么衣服。” 第38页 “老闆要求的。” 程默啃着苹果，像个女流氓靠在推拉门上，“老闆眼光不错。” 王恆把西服脱了，只留下里面的白衬衣和西服裤，还有吊着的一根领带。 “你会系领带吗?”这个解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系回去。 “等等，我上网搜一下。”程默三下两下把苹果啃完，然后拿起手机找视频。 她把手机让王恆拿着，摆出招财猫的姿势。然后她拉着他的领带往前一拽，“离我近点。” 她跟着视频来个两三遍差不多就会了，“行了。”她抚了抚衬衫褶起来的部分。 王恆低头看了眼，基本上差不多。然后他把领带扯开脱了，衬衫也一把脱下想换上自己的衣服。他光着上身刚想拿起t恤，就被程默制止了。 她望着他，“脱都脱了，一起洗个澡?” 第三十三章 之后这些天王恆都没遇到什么事，逐渐也搞清楚了李易深的处境。 私生子，上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加上老爷子快不行了，所以这段时间，李易深一直处于警惕状态。 王恆只能做好份内工作，多的他也帮不上忙。 程默这段时间也挺忙，各种论文开始催，再加上社团里一大堆事，她好长时间都没回房子里了，就在宿舍里将就了几晚。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宿舍已经熄灯。程默刚和小组成员在露天食堂里研究完问题，到了宿舍楼底，被突然冒出来的猫吓了一跳。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得直接叫出来。 “你喊什么。”对方压低声音有些焦急的说。 程默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照，“马……” “马锡生。”他拿手挡住刺眼的光。 “哦对不起对不起。”程默赶紧把手电筒关了，四周又重新恢復一片黑暗，角落里有只猫这时叫了一声。 “你这个点怎么还在外面?”马锡生问。 “刚才在食堂有个研讨会。” 马锡生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你呢，怎么在这?” “我住这里啊。”他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也住这个区。” “我很少住宿舍。” 程默觉得两个人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在这里闲聊怪尴尬的，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那我先走了。” “行。慢一点。” 程默三步一台阶的跨，大晚上一个人真的怪吓人的，她进了宿舍后，发现室友都还没睡，开着各自的小灯。 “回来了啊。”室长随口招唿道。 “嗯。” “学校最近有个出国交流的项目你报了吗?” “没有。”程默把衣服脱了想沖个澡。 “为什么啊。”室长一脸可惜，“你报肯定能通过呀，你拿了各种奖，硬性条件完全够，为什么不报啊。” 程默龇着牙，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什么，她笑着说，“太贵了费用。” “你不是拿了很多奖学金吗?加起来应该够了啊。” 程默找到水卡往卫生间去，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这钱可要攒着当嫁妆。” 室长也笑了，“就你能贫。” 水卡插上去，温热的水流浇下。从天窗处传来虫子繁杂的叫声，隔音不好，依稀听见来自隔壁宿舍的人声。程默站在水流下，闭上眼睛仰起头。之前还没怎么觉得，结果被一阵热水弄得直直感觉到累，浑身乏力。 累，好累，连想王恆都觉得累。 程默草草的沖了一下，换上睡衣就往床上爬，想要倒头就睡。 迷迷煳煳睡着间总是幻听到王恆的声音，他叫她吹干头髮再睡。 她困得不想动就嘟囔了几句，果然听不到讲话声了。 睡吧，天黑了，什么都睡了。 程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拿开手机一看都中午了。早上的高数课就这样滑过去了，也没人叫她。 她从床上下来，摇了摇头，感觉到头重重的，就知道自己发烧了。 穿好衣服去校医务室量了个体温，38.9度。程默正想着要不要挂一针，电话就响了，“餵。” “程默，晚上正式开始了。下午有个彩排你没忘吧。我们现在在新食堂二楼，你赶紧来。” “哦好。”程默挂了电话后，对校医院的医生说，“有什么退烧药吗?” 医生从架子上拿出一盒药，“你烧成这样了，还是建议你挂一针。”他把药推过去。 “我下午还有点事。事情办完我再来挂水。”程默拿起药付完钱，“谢谢您了。” 她往食堂赶去，身上也没带水，就直接拿出两片药干咽了。 到了食堂以后，研讨小组的其他人都火急火燎的，一步赶着下一步，大致说了下计划就赶去彩排。 化完妆换上正式服装就等晚上的正式开始了。 “靠，这天穿裙子，太他妈冷了吧。”同组的一个女孩望过来，“你不冷吗?” 程默摇摇头，“还好。”话说出来才发现嗓子哑了。 第39页 “你脸怎么那么红?” “可能刚才化妆腮红抹多了吧。” 这时候背景音突然响起，“好了好了，该我们了。” 程默站起来，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你没事吧。”同组的女孩扶住她，“你身上怎么那么烫，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没事没事。”程默压低声音，她不喜欢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尤其是什么关怀的，受不住。“先演讲吧，我吃过药了，没事。” 女孩点点头，然后站直身子准备上台。 随着主持人介绍完毕，他们排成一竖排走上台。 主讲的是一个男生，程默划划水就过去了，没什么太大的压力。灯光照下来，晃晃悠悠的，现场的声音都仿佛成了回声，空空荡荡的又很飘渺。 烧煳涂了，她想。 很快，随着掌声响起来，他们鞠躬然后下台。程默没等最后结果的宣布，换完自己的衣服就出来了。 被外面的风一吹，她想着还是得挂一针，看了下时间，应该还赶得及。 校医院在北门口，程默就慢悠悠的往那边走。耳朵里塞着耳机，也不会觉得无聊。 快走到的时候王恆打电话过来，“你在哪?” “学校啊。” “具体哪个位置。”他刚到北门口停下摩托车，往前走了几步。 “北门的附近。” 王恆往里又看了几眼，模模煳煳看到一个背影，“你挥个手。” “啊?什么?”莫名其妙的，手还是举起来挥了挥，“你在附近吗?” “我看到你了，在那里别动。”说完王恆就把手机挂了。 他走到保安处登记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递出一根烟，“辛苦。” 门缓缓放行，王恆骑着他的破摩托车往里开。 程默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后转过头，远方黄色的点越靠越近，越来越大。 耳边轰鸣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好像她的心脏跳动。 王恆停到她面前的时候就看到她委屈的看着自己，一脸可怜相。她上前倚在他身上，耷拉着嘴说，“我好可怜，发烧发得头好痛。” 第三十四章 程默坐在王恆的车后座上软趴趴的，王恆都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抱紧了。” 这个时间附近的医院都关门了，拐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小诊所。 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电视里还放着什么狗血剧，大晚上，怪冷清的。 程默坐到板凳上，对面的医生头髮花白带这个老花镜，“来，嘴张开让我看看。” 程默乖乖张嘴。他拿着个像冰淇淋棍子的板压住她的舌头，“来，啊——” “啊——” “嗯。”他拿走板子，“嗓子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就是发烧，其他的没什么。” “量过体温了吗?” “中午量了，三十八度九。” 话刚说完，王恆的眼神就招唿过来。程默自知心虚，从桌子下面偷偷拉住他的一只手。 医生推来一个盒子，“自己再量一下。” 程默找出一个体温计，想甩，身上总使不上力。王恆接过去后甩了甩，眯着眼看了看度数后又甩了甩。 “胳肢窝能找到?”他把体温计递给她。 程默瞅他一眼，废话，又不是小孩了。 她把体温计夹进去，然后抱紧自己的胳膊。王恆见状从背后环住她，紧紧按住夹有体温计的胳膊。程默不用使劲，懒懒的轻靠着他。 五分钟左右，程默拿出来一看，三十九度五。 医生眯着眼看了眼后说，“这得打个针啊。” “啊。”程默哀嚎了一声，“打屁股吗?” “对，打完针后还得挂个水。”医生眉飞色舞的在病歷上写着什么。 “能不能不打……”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恆打断，“不听她的，该打的还是要打。” 王恆接过医生的单子后就去到后面找人配药，“人呢，过来打针吧。”一个护士举着针头喊道。 程默扭扭捏捏的过去，万一疼哭了多丢人…… 她脱下自己的裤子趴在板凳上，紧闭着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把王恆逗笑了。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把她紧抓着板凳拐角的手松开，然后自己的手握上去。 程默紧紧抓住，全身紧绷。针头戳进去的一瞬，她吸了一口气。 “好了。”护士把针头拔下，按上棉花，“自己按一会儿。” 程默松了一口气，摁住棉花。 王恆起身给她接了一杯开水，“多喝点热水。” 程默就着他的手咕噜咕噜喝了一碗，然后满足的往后一躺，轻轻的唿出一口气，“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看你最近都在学校住，把你接回家来住一天。” 程默歪着头笑，“怎么，想我啦?” 王恆手里捏着纸杯，嘴角似乎笑了，还没来得及讲话就有人进来挂水了。 程默把手伸出去，看了看两大瓶的水，把速度调到了最快。 第40页 她打了个哈欠，“现在几点了?” 王恆看了眼手錶，“快十一点了。”他坐到她旁边，“困了?” “你困吗?”眼睛都耷拉在一起了，还不忘虚情假意的问一句。 “不困。”王恆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安心睡吧。” 得到一个能够自我欺骗的答案后程默就撒开睡了。 王恆困，但是他得看着换瓶。左肩膀被程默枕得有些麻，他右手上前扶住她的头，左手甩了甩。 房间里人越来越少，中途换了一次瓶，快一点的时候结束了。 程默在拔针的时候醒的，王恆按住她的手，“醒了?” “嗯。你一直没睡?” “中间眯了一会儿。”王恆手摸上她的额头，烧退了。 程默站起来，又打了个哈欠，“赶紧回家吧。” 磨蹭磨蹭到家，王恆又收拾洗漱了一会儿，差不多都两点了。关了灯以后，倒床就睡。 第二天王恆起来上班前嘱咐程默再去连一针，她还没醒，嗯嗯嗯的就敷衍过去。 王恆嘆了口气，写了个字条在旁边。换上西装后，才发现领带的问题。 他又折回去，把她弄醒，“快点，帮我系个领带。” 程默一头钻到被子里，不理他。 王恆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啊啊啊，你干嘛啊。”程默尖叫，完全挣不开他的力。 他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找出来，披头散髮，眼还闭着。 他轻轻的拍上她的脸，“快点，醒醒。我要来不及了。” 程默睁开一只眼，迷迷煳煳的看他，“先放我下来啊。”就像勒小鸡似的…… 她半跪在床上，把他领带打好，“好了。”然后眼又闭起来昏睡过去，身体被王恆捞住，头却直直向后倒去。 王恆把她的头扶回来，重重的捣进她的嘴里。薄荷味的牙膏瞬间让人清醒，程默咬上他的舌头，睁开眼望他。看到他眼下明显没睡好的黑烟圈，她牙下的劲松了，轻轻的舔着他。 第三十五章 刚上车李易深就问了他一句，“昨晚没睡好?” 王恆点了点头。 李易深拍了拍西服裤上落的灰，笑了一下，就像老年人一样的笑，声音拖得长长的，尾音还带着气音，自言自语似的感嘆了句，“年纪大了比不了年轻人的精力了。” 王恆没搭话，之后的一路也很安静。到了公司门口后，李易深没急着下车，他透过玻璃窗看了眼面前的大楼，车窗能够延伸的范围就这么大，他看不到最顶上，一大半就停了。 真是大。眼里都装不下，还有哪里能装下。 李易深推开车门下去，嘱託了句，“今天有个董事会，你注意着点。” “好。” 刚进公司门就能感觉到气氛有一丝紧绷，往常会有的高跟鞋的敲击声今天也收敛了不少。 事情来得也挺突然，今天老爷子非得坚持开个董事会，早上从医院专车送过来的时候，还躺在担架上，看那样子也像是快咽气的人。估计人要死的时候都能模煳感觉到一个时间点，所以在那之前他说什么都要拖着这身体来开个董事会。 用意明显，内涵难猜。 董事会在下午五点开始开始，现在才四点。李易深坐在办公室里悠悠哉哉的喝茶，搬出好久没用的茶具，不厌其烦的泡茶。 对王恆来说，整个过程都是不停的重复，他看不出有什么门道来。 然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好久没泡了，手早生了。李易深只是现在必须要找点事做做，不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憋得慌。 他脸上好似一派轻松，一个后仰重重的靠在椅子上，手里的茶也晃晃悠悠溅出两滴。 茶不烫人，可他总觉得刚刚自己受的是滚烫的热水，而他十分冷静的忍受住了。 他不急，王恆自然也不会急。 李易深视线望向前面，看着王恆坐在沙发上也挺自在，拿着茶几上的一本书就开始看。 也没慌，什么也都不问，李易深没忍住说，“你这是也挺放松啊。” 王恆把书合上放好，坐正了些，“跟您学的，面临问题不要急。” 李易深哈哈哈的笑了，重新换了个姿势，他的注意力这时候才从马上要发生的那件事情中转移过来，“说说，我为什么不急。” 王恆看了他一眼，他正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摇了摇头说，“我只是瞎猜。” “那也说来听听。” 王恆接过李易深推过来的茶，然后开口道，“您本来就是半路才闯进来，即使是最差的结果什么都没留给你，你其实也不算太冤。” 他看了眼李易深，对方示意他继续说，“我认为你其实并不在意最后的结果，或者说，你不在乎老爷子能留给你的任何一件东西，所以你能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说到这里，王恆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您只是想看他会做出什么选择而已。” 更多的王恆没说，比如李易深现在的恐惧其实是在恐惧老爷子会偏向他。他想体验更深度的被伤害，并藉此获得一种自我安慰，又或者说想确认一些自己更愿意相信的东西。 第41页 确信什么?比如说，他家老爷子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足够他恨。 而且王恆始终觉得李易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母亲才加入这场个人利益的战场。这样一来，很多事情的性质都变了。 这些他没说，不过他说得已经足够多了，他很少讲那么多话。 李易深听到前面还觉得有趣，觉得自己选的人不错，有点小聪明。 然而听到后面后，李易深不知道是心在慢慢的折磨人似的抖，还是手中拿着的茶杯开始抖。心中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在欲冲破岩石而出的时候被王恆的即时停止压下去了。 他说的都对，李易深突然笑了，笑得声音越来越大，如同wi-fi信号般越扩越大，盪起一阵阵回声，使门外路过的人听得心情紧张。 “了解得挺多?”李易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不住得摩擦杯身。 王恆上去给他的茶杯添满，一句答过，“听小道消息瞎说的。” 李易深：“真敢说啊。” 王恆手里还倒着水，没抬头，“那也得看对方是谁。” 李易深又笑了，这次的笑放松了很多，“王恆，”他的眼中少有的严肃，“跟着我。好好干。”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种话，之前说过一次。 每一次都是真心，而这一次他需要一个回应，或者说是一个保证。 王恆立直身站在他面前，后退了一步，只说了三个字，您放心。 五点钟的时候，李易深准时入场，王恆以助理的身份和他一起进去。 老爷子已经坐在了中间，拄着个拐杖。儿子老子长得像，错不了种。老爷子的状态看着要比医生说得要好，即使身体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还是撑着坐得笔直，威严还在。 一个拍桌，激起的灰尘也肯定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大的。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老爷子咳了一声，“我这情况大家都知道，也说不了多久。之所以我呢，还想亲自再来这一趟，就是希望接下来我要说的这番话能够一起听着，日后不要相互为难。” 在座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后心里都打了个鼓。之所以摆到明面上来说，老爷子就是想让在座的人都明明白白的听清楚，为的是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再相互算计。 老了，算计一辈子，不想让后代在走老路。 所有的董事会成员都在，李易深和他两个姐姐所持的股份相同，都为百分之七，而老爷子手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为第一大股东。 在座的人心里也没谱，李易深虽然是儿子但毕竟是外姓，大女儿虽急躁了些，二女儿倒也像点样子。 难说。 李易深从头到尾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喝水。那些怨毒又或者怀疑的目光扫过来，他一律视而不见。 老爷子的目光扫了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轻微的嘆了口气，怎么可能都不伤害。 他接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清了清嗓子。下面的人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他看了一会儿又合上了，这张遗嘱他已经太熟悉了。老爷子轻轻的拍了下桌子，却在此刻显得掷地有声，使着最后的中气喊道：“我所作出的一切决定都不可违背!” 最后的一口气一口力全部凝聚在这一句话中，一时之间，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被震得停止漂浮。 他翻开文件，宣布道，“我名下的海边别墅以及所有的收藏字画，咳咳……”大女儿于家鹏着急着赶紧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背，“爸，您慢点。” 老爷子攥了下她的手，极其困难的吞咽了一下。王恆直觉得那吞咽下的是口血，有血腥味。 他皱了下眉，继续说，“由两位女儿享有。” “并且，我在此公司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归儿子李易深所有，剩下的百分之十分别归两个女儿所有。” “爸!”于家鹏，他的大女儿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易深看着要笑不笑的，右手在会议桌上潇洒的转着笔，只是今天手感不行，总是掉。 然而你要是这时候低头捡笔的话，能看到他另外一只手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青筋暴露，胳膊也越来越红。 他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老爷子考虑的周全，即使老大老二联合起来，他们的股份总和加起来还是不如这个小儿子。 “坐下。”老爷子咳嗽了两声，然而没人动，在场所有的人都没动，“我说坐下!”老爷子上了气，拐杖重重的敲了两下地面。 于家鹏怀着一股气坐下，然后延伸恶狠狠的投向李易深。 他是谁，她从不承认他。 凭什么，老爷子年轻时候就因为他妈而犯浑，把她们两姐妹丢在家里不管，年老时还要把所有的积蓄给他。 恨，她恨，连带着她对老爷子的恨一起算在李易深的头上。 谁可怜?谁才应该被补偿? 于佳敏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姐姐，沖她摇了摇头。于家鹏眼睛含泪的转过头望向妹妹，那一瞬间，她们找到了某种共鸣。 老爷子说那么多话已经是身体极限了，他嘆了口气让其他人先出去，留下三个孩子。 一时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静默无声。 第42页 “我知道，对你们三个人我都有愧，咳……咳咳。”老爷子缓了一口气，“在这里，我对你们说声对不起。” 他推开椅子，缓慢的站起来，双手稳住会议桌才使自己能够勉强站稳。头髮全白了，皮也松了，一层层叠在骨头上。他低着头鞠了个躬，每一秒每一个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种身体上的剧烈疼痛。 下一秒他突然倒下，直直坐在椅子上。 两个女儿赶紧上前去，大女儿急得音都变了，“你跟谁较什么劲呢倒是。” 李易深始终低头看自己的水杯，没有往那边看。或者说，他不敢往那边看。 “答应爸爸，不要再争了，好不好。”他侧过身，每一个字都喘着大气，“易深，过来。” 李易深静了有两秒，然后站起来向那边走过去，好远，他感觉自己走了好久。 感觉从出生走到了高中，都是老爷子不在他身边的时间。 老爷子把三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答应我。” 然而没法答应，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法这样保证。 眼看一阵沉默，老爷子的腿突然软了，被李易深眼疾手快的从背后扶住。 于佳敏看着老爷子的样子还是心里不忍，最后还是模煳的说了一句，“你放心。” * 王恆一直在楼底的车里等李易深。里面聊了又将近一小时，现在天已经黑了。 看到李易深走出公司大门，王恆脑子里突然响起第一天他对他说的话，“腰得直。”于是自己的身板也不自觉的挺直。 看着李易深慢慢走过来，王恆直觉不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李易深带着一身的颓气。 他坐上车后，也没发活。王恆就在原地等着。几分钟知乎，后座传来了两个字，“回家。” 看着车在行走，李易深整个人都靠在座椅上，想着刚才的一切又突然觉得怪没滋没味的，没意思。 他想起什么，问王恆：“你一直没有去找过你父亲吗?” “没有。” 后面的人慢慢的笑了，嘴里冒出来一句，“这种关系本来就不该有的。” 王恆没有说话，车里只有他故意放着的舒缓音乐，贝多芬还是什么的。 路过一家路边的烧烤店的时候李易深突然让他停下，他透过车窗看了眼，然后问王恆，“饿了吗?” 第三十六章 王恆也不是很意外，他记得是哪位哲人曾经说过什么什么都是生活的奴隶。 都一样，大家都一样。 王恆让李易深先下去点菜，自己去找车位。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一个狭窄的车位。不过后面这车也是缺德，不好好停车，一人占了俩车位，他废了好大一番劲才停进去。 王恆找回来时就看见李易深，他没有去里面的小桌子里，直接坐在了露天下。老闆烧烤的烟直直向这边吹来，烟还没迷眼，味道已经捷足先登。 西服外套也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叠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 两个人一身正装坐在大马路边上撸串，想想都挺瞩目的。 李易深挺得心应手，拿着个筐和架子就开始选菜了，王恆跟在他后面，反而像个生手。 “老闆，这一筐多加点辣。”他转头问后面的王恆，“你要辣吗?” “都行。”王恆突然想到什么，“算了还是加辣吧。”吃不完还能带走给家里那个吃。 两个人点完后便坐回椅子上，也没太讲究，随便拿纸擦了擦就坐下。 “怎么这种眼神看我?”李易深脱了外套随意的放在一旁。 “没什么。”王恆摇了摇头，“都一样。” “哈哈哈。”这可以说是他今天笑得最诚恳的一声了，许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显得年轻多了，“上学的时候经常逃课熘出来吃着玩意。” 王恆的电话这时候响起，他和李易深示意了一下后，径直走到小店的一边。拿出手机看到是程默的来电后，下意识看了下时间才接，“餵。” “你在哪呢。”程默语气挺慵懒，像是刚睡醒。 “外面吃烧烤。”王恆皱起眉，“你是又才睡醒吗?” 对方立即跳脚了，“我这是正常作息。” “还有啊，”程默接着说，“你竟然背着我吃独食!” 李易深突然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得清清楚楚。 “你那边还有人吗?”程默听到笑声后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王恆：“和老闆。” “哦哦哦，那我不和你聊了，你好好工作。吃完就赶紧回来，还有晚上开车注意点，不要跟人抢，慢一点。就这样，拜拜拜拜拜……”没等王恆讲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王恆把手机放到一边，这时串子也烤好端上来了。 “来，这一个是多加辣的。这一个是正常辣。” 老闆眉开眼笑的，可不是吗，两个人点的分量几乎占了整个桌子。 王恆尝了一下，口味还不错。就是对他来说，还是辣了些，“老闆，有什么饮料吗?” “可乐雪碧加多宝。” 第43页 王恆于是转过头问李易深，“喝什么吗?” “加多宝吧。” 王恆：“老闆，两瓶加多宝。” “行勒。” 加多宝拿上来后，王恆开了一瓶递过去，李易深接过来喝了一口，“没叫小女朋友过来?” 王恆也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见人。” 李易深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里间喊了一句，“老闆，拿两瓶啤酒。”说完以后转头对王恆说，“你不许喝，你开车。” …… 啤酒下肚，纯属无事消遣，李易深点一根烟，烟雾迷漫，重重影中他模煳的想起自己第一个女朋友。 快二十年了，脸都想不起长什么样了。 再吐出一口烟雾，妈的，真的是一辈子的白月光。 王恆看着他喝酒的架势稍微拦了一下，“你悠着点。” “去去去。”李易深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又回到当时一无所有的年纪，说话做事全部随意的放开了，“我这年纪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了，还怕什么，喝酒都能喝还能怎样。” 王恆默默的把另一瓶啤酒也推过去，“那您慢慢喝着。” 而程默现在在王恆的衣柜里翻来翻去，学校里有个舞会需要服装，莫名其妙她就被推上去，找了多少人也没把这乱摊子推走。 邀请函也发来了，然而衣服又成一个问题，她又不想花钱买礼服，就想着找找有没有可以代替的衣服。自己的柜子看了一眼后，就来翻王恆的。 程默头髮凌乱，翻出一件白衬衫，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袖子捲起来，下摆的长度也正正好好。 然后她又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根细皮带系在腰上，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嘿嘿嘿嘿嘿，这样可以。” 她把头髮散下来，闲着无聊，拿着捲髮棒把头髮烫成了一个大波浪，再涂上一个正红的口红。 嘿嘿嘿，她看着镜子傻笑。 王恆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程默穿着自己的衬衫乱跑，腰间还系了个腰带，大波浪，“你这搞得是什么架势。” 程默转过头，“嗯?” 靠，这大半夜抹什么口红。 “这是夜晚情趣啊。”程默故意逗他。 王恆看着她，慢慢的走过来，闻了闻，然后突然像条癞皮狗的缠上来。程默被这烧烤味熏的不行，又被他蹭得很痒，她把他推开，“你好臭，你先洗澡。” 他喘着气抬起头，“不是情趣?” 程默两只手抵住他的额头，防止他再度靠近，“后两天学校有个舞会，我得有件衣服。” “穿这个?”他皱眉。 “嗯啊。” 王恆没说话，又像癞皮狗似的缠上来，乱蹭。 “哎呦哎呦，痒，真的痒……”程默要逃，逃不了，“你先洗澡，等等别搞了，真的很臭，等……痒……” “不许穿。” “不。” 王恆作势再次缠上来，程默连忙说，“行行行，等你洗完澡我们再说。” 他拉开了些距离，看着这张脸，这双眼，还有这套衣服，心里瘙痒。松开她去洗澡用手重重的的捏了下她的腰。 程默还站在原地，得，这下连腮红都不用化了。 趁他洗澡的时候，程默把头髮扎起来，衣服也脱了，仔细叠好放到一个角落，然后换回自己的睡衣。万一衣服扯坏了，那真的没法了…… 王恆出来看到她这样，明显不满意。 没等他讲话，程默就问他，“我们学校的舞会你去吗?可以带人的。” “就这诚意?”他故意瞥了下她的衣服，开口说。 程默讨好的笑了笑，“这不是体谅你昨天没睡好吗?” 王恆用毛巾擦了擦头，他本来也没想怎么样，毕竟她刚生过病，还挺虚弱。他走了两步往沙发上一坐，“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玩。” “哦，好吧。”程默的声音放的很低落，“那我只好和别人跳了。” 王恆把她拉到面前，就这样眉头拧着望着她，“换件衣服。” “不换。” 这个对话让他想起去年暑假她学游泳的时候，他让她换衣服，她就没换。最后还加了一件不如不加的罩衫…… 王恆怕了，“行吧，你想穿就穿。就是头髮不许弄成那样，给我像这样乖乖扎好。还有，口红也不许涂。” “喂，你古不古板。”程默跳上来，面对面坐在他腿上，“我都没化妆，只是涂了个口红而已。” 是严苛了吗，王恆想，“那就换个颜色。” “为什么?” “这个太红。” “好。” “那头髮也扎上。” “好。” 程默答应了，然后从他身上下去，拉起他的手往卧室拽，“快快快，睡觉吧，昨天你就没睡好。” 王恆被她拉着往卧室走，故意使力让她拉得很费力。她被逗笑，“好了，快睡觉吧。” 上了床关灯准备睡觉的时候，他问她，“舞会什么时候?” 第44页 “星期五晚上。” “好，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他摸黑找到她嘴巴亲了一下，“晚安。” “晚安。” 第三十七章 转眼到了星期五，程默早上在家里准备往学校去，刚找到王恆的衬衫准备带着的时候，就被王恆按住。 话到嘴里熘了一圈，还是说出口，“确定穿这个?” “放心。”程默踮起脚亲了他的脸一下，“我跑不掉。” “行了行了，谁给你的脸。” 王恆把程默往外面推，她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让他有点下不来面。 他开车给程默送到学校门口后，她赖着不下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意思是，要亲。 王恆凑上去亲了一下。 程默摇头，意思是，不是这种。 因为车窗的缘故，从外面看不懂里面，而从里面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王恆把她头按过来，手放在她的脖颈处，舌头伸进去缠了一会儿。 程默下车以后王恆就去接李易深。 可能白天真的让人清醒，烧烤店的李易深又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抬起头挺直腰让人感觉深而不露的现公司最大股东——李易深。 把人接到公司以后，王恆就没事了。李易深在自己办公室的旁边改造了一个小茶水间作为王恆的办公室。两个房间紧紧靠着，中间有一道门可以快速通过，不需要走大门。 李易深在处理公事，用不着他，王恆就闲着没事，随便拿着书架上的一本书就开始看。 一晃就到中午，李易深走过来就看到他拿着一本书在读，“还挺像样啊。” 王恆立马合起书站起来，“随便看看。” 李易深似有感慨的说了一句，“嗯，什么都是随便。” 王恆一时间没懂他这话音里意思。 “万辉的董事长今天请吃饭，凤凰楼302厅。”李易深示意他下去开车。 王恆拿起钥匙就往下走。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到了包间门前，王恆拉开大门让李易深进去。 “呀，李总。”椅子上的人立马站起来上前握手，“这位怎么称唿。” “王恆，我助手。”李易深手握上去。 “哦，那我就喊你小王了。”对方笑着拍了拍王恆的肩。 王恆跟着笑了一下。 “来来来。”对方拉开一张椅子，“上席，请。” 李易深谦虚的推脱了下，推着攮着便坐上了。 “小王啊，你就坐咱们李总旁边吧。有什么事你也好帮衬着。”他半推着王恆，把他按到李易深旁边坐下。 王恆觉得位置不合适，想站起来，被李易深从下面轻轻的制止了，低声说，“让你坐就坐着。” 既然他这样说了，王恆就没什么顾虑了。 几句话下来，王恆了解到对方姓万，这次吃饭一来是想争取和李易深的一个项目，二来也想和这个刚上任的老总打好关系。 生意场上的人，都会拿捏得很。 那位万总，端着酒杯站起来，大着嗓门说，“您比我大，我在这里喊您一声大哥。”他倒了一大杯白酒，举起来，“我敬你一杯。”话音刚落，酒就往肚子里灌。 看那肚子就知道能喝。王恆吃了口菜压压肚子，今晚怕是逃不掉了。 万总喝完后把杯子倒着放了下，意思是全喝完了。 王恆这时站起来，端起酒杯说，“李总身体不好，我来代他喝，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万总赶紧摇摇头，“李总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小张，你放心喝，马上找代驾方便得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恆一饮而尽。 口腔里辣辣的，一大杯白酒下肚心里实在不舒服。 万总笑着说：“我可知道李总为什么带你来了。”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敬酒，那酒就像水一样往肚子里灌，不要命似的。 王恆晕晕乎乎坐下的时候，李易深推来一杯水，“悠着点。” “嗯。” 王恆中途出来在厕所吐了一次，然后打了个电话给程默，“餵。”电话那头很吵。 程默：“喂，我这边声音有点大，你等等，我出去。” 王恆半靠在洗手间的门上，脸上的水往下滴，他听着那头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响起程默的声音，“喂，能听到了吗?” “能。” “你是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他已经有点醉了。 电话那头嘆了口气。 王恆接着说：“今晚你就在宿舍睡吧，我喝酒不能去带你了。” “你那边喝完了吗?” “快了。” “人家给你喝酒你不会说你不想喝了?”程默的声音听着有些生气。 “好，马上我回去告诉他们我不想喝了。”王恆的嘴角有了笑意，整个人还是颓着靠在墙上。 “马上有人送你回家吗?” “有。” “嗯，那我挂了，这边要开始了。” 第45页 “好，你今晚记住就在宿舍睡。你自己回来不安全。”王恆想到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又强调了一遍。 对方说了“好”以后就挂了电话。王恆又在原地缓了一阵后才往包间去。 “小王，你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方总赶紧上前把他拽过来。 王恆被这一拉心里直反胃，他抱歉的笑了笑，“刚才接了个电话，时间有点长。” 被方总按着坐下，王恆扒拉几口菜吃着，稍微能好一点。 “小王，来，这杯酒我敬你。” 王恆赶紧拿着酒杯站起来，倒满了整整一杯，“不敢不敢，应该是我敬您。这样吧，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他直接就直接干了，每咽下一口都有想吐的冲动，硬是压着喝完。 “好。”万总指着王恆对李易深说，“不愧是李总选的人啊。就凭这点，我也全干了。” 王恆坐下后一阵眩晕。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饭局才差不多结束了。在这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看着李易深的面子，拿的都是小杯，王恆这才能勉强应付的过来。 他喝酒不上脸，所以再醉看着也像没事人一样。 “这还早着呢，楼上我开了间ktv的包间，正好吃完饭上去唱歌。”万总大手一挥，就要往楼上去。 李易深：“这也不早了，大家都喝醉了，就散了吧。下次改天，改天再去。” “行，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总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下次一定要给面子让我再招待您一次。” “你这话就客气了。” 方总笑着一步步把李易深送到车里时，突然一拍脑袋，“我这脑子，我现在给您叫个代驾。” “不用麻烦了。”李易深拒绝了，“我没喝酒，我来开车。” “这怎么能行，快快快，小张，现在赶紧叫个代驾。” “没事。”李易深这时启动车子，“那我先走了。” “哎哎哎，您慢走。”方总立马弓着腰再次握上手，“今天招待不满意的地方，还要见谅。” 车渐渐开远，李易深来了一个窗户透气，“家在哪?” 王恆：“您停在路边让我下就行。” “快说，别废话。” “水晶逸墅。”话说完王恆的头就倒在车窗上，然后就再也没动过。 一上车就不行了，意志彻底放松，人也没力了。 开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李易深看到门口站了个女孩，直觉就是王恆家的那个。 果然女孩看到这辆车就赶紧跑过来，高跟鞋一响一响的。 她拍着驾驶座的窗户，“王恆，王恆。” 李易深把窗户降下来，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程默有些尴尬的后退了一步，眼神瞟向副驾驶看到王恆后，舒了口气。 眼神又转回李易深，“不好意思，我是来找王恆的，您是他老闆吧。” 李易深：“对，他喝醉了。” “麻烦您给他送回来了。里面车怪不好停的，我把他带回去就行了。” “我和你一起吧，你一个人弄不动。” 面前的女孩笑了，“不麻烦您了，我可以的。”说着便走向副驾驶的一侧打开车门，王恆的头抵着窗户，被这突然一拉，整个人就往外面倒去。 程默赶紧用身体架住他，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到家了。” 王恆脑子一片浆煳，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很安心。 “你使点力，我弄不动你。” 王恆闭着眼睛，但他知道按照声音的指示来。 在自己的努力和程默的半拖半拽之下，王恆下了车，站到了地上。 程默架着王恆，半低着头从开着门的副驾驶向里望去，视线找到李易深，“谢谢您今天送他回来，您就回去吧，开车的路上慢点。” “真的不用我帮忙?” “没事，家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程默笑着说。 李易深点点头，便发动车走了。他下意识的看向后视镜，透过小小的一面镜子，他远远看到两个人，就像是一个女孩抱着一个比自己大好多的玩偶熊。而她得紧紧抱着，熊才不会倒下。 人一走，程默就冲着王恆说，“不是说不喝了吗?怎么喝成这样，啊。” 可惜王恆听不到，他只是说，“吐，我要吐。” “哎，等等吐，马上就到家了。”程默吓得赶紧把他往家里带。 “哎，你自己使点劲啊，谁能撑得住你这个重量啊……” “哎哎哎，再等等，不要吐……” “马上就到家了，已经七楼了……” “好了好了，开门了……” “好好好，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卫生间了哦。” 程默终于架着王恆到卫生间，她用脚勾来一个小板凳，让王恆坐下。然后把马桶盖掀上去，“好了，吐吧。” 王恆模煳中听到指令后就吐了，吐得程默都想吐了，她抚着他的背，“吐吧，全部吐出来就舒服了。” 第46页 “怎么喝这么多呢，嗯?” 王恆手伸到嗓子深处催吐，一阵一阵的，吐出来的都是酒，都没吃什么饭。 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整张脸都很苍白。 吐完以后，味实在是太大。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全压在程默身上，她想给他洗个澡，费力的脱着他的衣服，结果脱到裤子的时候，死活拽着不让脱。 程默一头乱髮被气笑了，“松开啊，不脱怎么洗澡。” 王恆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是谁。” …… “还能是谁?”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宝宝吗?” 程默瞬间眼就红了，唿吸了好一阵才压下突然上涌的情绪。她一把把他裤子脱了，“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同意和一个酒鬼做。” 她把他塞到浴缸里，浇上热水，她给他身上擦满香皂，“你先泡一会儿。” 酒鬼已经醉了，没有理她。 程默从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张嘴。”她扶着他的头，往他嘴里倒水。 王恆喝了一口就抿着嘴不喝了。 “你不喝我就走了。” 过了几秒，程默看着乖乖张开的嘴，笑了。 第三十八章 一晃一下冬天到了，b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从楼上往下望，白茫茫一片，枯树上也挂满了雪，摇摇欲坠。 程默和王恆冷战了，更确切地说，是程默单方面的生气。其实他们俩的性格也吵不起来仗，捨不得向对方宣洩，所以只能自己压在自己心里。 王恆脸上好几次回来都挂了彩，他轻描淡写的说过，程默刚开始也没当回事。 后来有一天程默在他洗澡的时候闯进去看到后背有一大块淤青的时候就不对了。 “怎么回事。” 王恆想混过去，把她往外推，“等等，你先出去，等我洗完澡再说。” “我问你怎么回事。”她把他手里的淋浴头一扔，摔到地上，水直往上面溅，程默的衣服、头髮全湿了。 一瞬间，两人都狼狈得很。 王恆把开关按了，从架子上拿着干浴巾把程默包住。 她看着他不讲话，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心里的火一下上来，狠狠的把浴巾甩到地上，“到底怎么回事。” 王恆看着她，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低着腰和她对视，“大冬天的，把湿衣服脱了，换好衣服后我和你好好说，好吗?” 她克制着点点头，“那好。” 程默走出去，迅速把衣服脱了，很快换上睡衣后，直接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 一言不发的等着王恆。 王恆擦着头髮走出来，身上就草草的裹了个浴巾。 程默看他赤膊，皮肤就暴露在冷空气下，她想说你也知道是大冬天，但想着还在和他置气还是忍住了。 “你做的不只是司机对吗?”程默问。 王恆擦头的手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从嗓子里闷出一声，嗯。 程默得到他的答案后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两秒后，她突然拿起沙发上的枕头往他身上扔，“妈的，你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瞒着我……” 王恆蹲下来把枕头捡起来，然后往沙发处走。 “你不要过来。”程默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王恆的脚步变慢，但还是往前走了。 他刚坐到她身边，她就站起来，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门反锁。 无论他在外面说什么，她就是不开门。 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都是这种情况。 王恆没法和她解释太多，于家两姐妹的态度很明确，公司她们可以不争，老爷子留给她们的财产足够活好几辈子了，但是她们不会让李易深好过。 而王恆则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被牺牲的机会。李易深是个重情之人，王恆如果能抓住一个契点，很多事情被附上感性色彩后都会改变性质。 他只是在等，等两方怨怒不断的积攒直到最大程度的爆发后，能够让他有展示“忠诚和情意”的机会而已。 但这些让他怎么和程默讲，时间，他相信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 这些天王恆叫她干什么，她都做，只是从来不看他，也不和他讲话。 这比刚把她接回来那阵还要沉默。 还真是应了她的名，没谁能比她更会保持沉默。 王恆这天实在受不了了，把拉几口饭就说吃饱了要出去一趟，程默自然当没听到，把剩下的碗筷收拾了一下。 他来到小区门口，找到一块砖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旁边有小孩路过，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哭着跑开了。 王恆半蹲着苦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好久没抽的烟，点燃吸上一口。突然下一秒，菸头一扔，搬砖直直往脑袋瓜砸去。 “草……”王恆脱口而出，他手摸了一下额头，有血了。 他蹲在原地又点了一只烟，慢慢的把手中的烟抽完才上去。 王恆开门的时候程默在厨房刷碗，背对着他。 他制造出很大的声音来找医药箱，感觉有血已经滴到睫毛上，黏住他的眼睛。 第47页 程默耳朵细细听着，忍住忍住没转头看。 收拾完以后，程默目不转睛，直接往卧室走。 “程默。”他在叫她。 程默的脚步定住。 “这个怎么用?”他的语气好委屈。 程默没忍住回过头，转过头就看到沙发上的他，勐的吓了一跳，他脸上全是血。 她跑过去，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跪下去了，不知道是哪里疼，程默直接就哭了出来，“怎么又这样，你怎么又这样……” 王恆没敢再逗她，赶紧上前把她抱起来，“好了好了。”他把她抱在怀里，因为怕脸上的血滴到她身上，没敢抱太紧。 她哭声止住立马推开他，她扒着他的头髮看伤，“这怎……么弄的……” 声音还一抽一抽的，像打了好多的嗝。 “楼底一个小孩玩弹弓，石子扔到了。”这种话也只能说给程默听，其他的人谁信。 程默难过的看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医药箱。 这一眼看得王恆心里一阵春风一阵秋雨，飘了飘了。 她把他头拉近看着，先把他脸上有的血擦了，然后给他伤口消毒。 “嘶……” “啊，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缝针什么的，这个我也不懂。要不还是去医院吧，万一有什么呢。”想到这里程默把棉签扔了，着急的站起来就要拉王恆走。 “没事。”他一只手就把她轻轻的拉回来，“我心里有数。” “又这样。”程默站着，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痛苦，她感觉胸腔里憋得疼，“你又这样……” “程默，我……” 她突然无力，疲倦感突然上来。 她闭着眼深唿吸，然后睁开眼平静的低头望着他，语调没有任何波澜，“我求求你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这样。” 不要再这样背着我自己做完一切，不要再带着伤回来，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发挥着无穷的想像力去想像可能会有的潜藏的恐怖。 不要，这些我都不想体验。 两个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嗯?好不好?”她就这样望着他，用最简单的语气说着最深处的害怕与念想。 王恆第一次那么无力，她的话，她的样子，还有这样仿佛放弃一切的眼神。 他强行把她拽回来抱在怀里，“很快，很快，相信我。”怀里的人没有挣扎，也没有讲话，他只是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流进自己锁骨处往下一秒一秒的滴。 但他没办法松口。 “王恆。”怀里的人讲话，“我只说一句，你就是我。” 你在身体上受了多少伤，我就会受多少伤。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存在。 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赌注，让他要学会害怕，学会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好。”他摸着她的头髮，一下一下，嗓子处哽住，逼得他要垮掉。 过了好久好久，怀里的人在睡着之前，说了一句，“下次带伤不要让我看见。” 第三十九章 这天之后，两人都刻意地避免这个话题，试图像以前一样生活。这结暂时解不了，只能搁置一旁。 然而只要它存在，它就永远是一个问题，永远是一个疙瘩杵在那。 程默处在一个矛盾的情绪中，具体什么她也说不清。 她就好像站在海边，知道深藏的海啸必然会涌起，而在喷薄之前，她不能选择提前离开，并且还要被一种莫名的力强制着观看整个过程。 而且无论哪一环偏移，都无法阻止这一进程。 她也必须做一个兴致勃勃的观望者，硬生生的看着海面堆高的过程，然后一滴一滴的将她溅没。 *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再加上这周是考试周，论文的ddl以及紧接着的期末考试都给她充分的理由呆在宿舍。 然而她呆在宿舍也并没有在复习，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从早到晚，昏天黑地。 “哎，明天星期五，去吃盛江山吗?”室长躺在床上问，今天下午刚考完英语，大家都蔫蔫的。 “行啊，我超级喜欢!!” 室长：“你呢，程默?” 被点名的程默突然回神，“盛江山是什么?” “就是烤肉自助餐，怎么样，去不去?”室长从床上一跃而起，“去吧，人多热闹。” 程默搜了下位置，发现里自己小区还挺近，“行吧。”正好吃完饭回家一趟。 室长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就在网上买票，刚订完灯就熄了。没了灯光，大家就准备睡了，因为英语考试的缘故，中午都没来得及睡午觉，所以都困得不行。 整个宿舍只有室长的床亮着，她躲在被窝里和男朋友聊着天，亮光拱成一道桥，还有无法控制溢出的笑声和气音。 程默看着那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中午，下午收拾收拾东西以后就和室友一起打车到了盛江山的门口。 程默一向对吃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肉，室友烤好的肉扔两块到她的盘子里就够了。不过这地方确实不错，也不贵，程默想着下次能把王恆带来这里吃一次，绝对能吃回本。 第48页 结束之后，她和室友一起走出来，然后说了句今晚不回去睡了，结果惹来室友们一片的唏嘘声，直骂单身狗没人权。玩笑是玩笑，她们都知道程默在外面是和男朋友一起住，不过都大学生了，谁也管不着谁。 室友走后，程默路过一家卖粥的店就买了一点，刚才吃的饭有点腻了，正好买回去也让王恆尝尝。 往回走的路上，她打了个电话给王恆，“你吃饭了吗?” “正在吃。” 程默：“吃什么?” “稀饭，饼还有榨菜。” “能吃饱吗?” “能。”王恆调成免提放到桌子上，嘴里吃着饭和她随便地聊着，两人好久没有见面了，和她打电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你吃过了吗?” “吃了。” 王恆：“吃了什么好吃的。” “和室友来外面吃了烤肉。” “好吃吗?” “还行。”程默点了点头，“下次带你来尝尝。” 王恆：“好。” 两人一直没有目的的聊着，程默讲了讲今天的饭菜和昨天看的狗血电视剧，还把室友拿出来熘了一圈。 聊到后来，王恆听到那头气息有些不稳，“你在跑步?” “我?”程默跨上最后一个台阶，“开门。” 王恆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开门，刚打开门就看见程默的脸，她举了举手中的粥，“还能喝下吗?” 王恆让她赶紧进来，把她手里的粥接过来，“怎么不带手套?” “麻烦。”程默往餐桌旁一坐，桌上菜少得可怜，她抬头望他，“就吃这个?” 王恆去到厨房找碗把粥倒进去，“一个人不讲究。” “这是怪我没回来?”程默拿起他的筷子吃了两口榨菜，随意的问了句。 他把粥端过来，还拿了勺子，“没怪。” 程默接过他手里的粥， “这个粥很好喝，你多喝一点。” “嗯。” 程默喝着粥吃着榨菜，嘴里含煳不清的说，“这几天我都不回学校了，也没什么事。” 王恆点点头，“好。” 她打了个哈欠，“这才几点啊，我都困了。” “那赶紧吃，吃完就洗洗睡吧。” 程默把手里的粥喝完，拿着睡衣就去沖了个澡，顺便把头髮也洗了。出来之后，她往王恆的床上一躺，催他，“你也快去洗阿，洗完快过来睡觉。” 王恆应了一声，把厨房收拾好了以后，进到卧室里，就发现程默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头髮还湿着，和她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带着潮气睡觉，就是嫌麻烦不吹头髮。王恆嘆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插上插头后给她吹头髮。 “好吵啊。”程默想挪走，被王恆揪回来，“马上就好，湿着头髮睡觉不舒服。” 程默没讲话了，应该又是睡着了。 王恆坐在床边吹着她的头髮，刚进门他就想说，瘦了，小姑娘这几天瘦了不少，黑眼圈也有了。 差不多干了以后，王恆坐在床边又看了会儿她，然后才去洗澡。 随意地沖了几下王恆就上来了，大冬天没暖气房间里还是挺冷的，他钻到被窝里，从背后环住程默，然后伸手把灯关了，准备睡觉。 迷迷煳煳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王恆赶紧把手机声音给关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蹑手蹑脚的拿着手机到外面去。 程默醒了。铃声一响她就被吵醒了，然后她就感觉王恆拿着手机下了床，然后推开门出去，再关上门接通电话。 她只能听到王恆嗯，嗯的声音，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不过这个点能打给他的还能是谁呢，程默不敢去想。 过了一会儿，王恆回来了，他走到程默面前看了眼，还好，还睡着。然后他一件一件拿起自己的衣服穿好，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直到大门处传来锁门的声音，程默才慢慢睁开眼睛。 眼泪瞬间从眼睛里流出来，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无声的流泪。 不过黑夜是个很好的掩护，谁也看不见，谁也了解不到。 直到枕头湿了，睡着不舒服，程默把它翻了个面。眼睛哭得疼了，她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擦了擦鼻涕，然后一个人钻进被窝里继续睡了。 这个夜里程默睡得不太好，所以王恆回来的时候她立马就醒了。 她能清晰的听到他慢慢脱完衣服然后轻轻掀开被子上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就像昨晚那样从后面抱着她，很快后面就传来一阵平稳又有力的唿吸声。 程默在这样包围的姿势下又睡了，将近中午醒来的时候，两人的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面对面的了。 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她眯着眼，手摸上他因为睡眠不足而眼角有些发青的半边脸，声音还哑哑的，“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你呢，睡得好不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钻到他的怀里抱住他，“我睡得可好了。” 这一瞬间，她想通了，无论谁是海啸，谁又可能会提前这个日程，既然他註定逃不掉，那么她也要站在他旁边。 第49页 这样的话，一切都不能算是败兴而归了。 第四十章 考试周一过，寒假就开始了。自从小学以来，程默好久没放过这么长的寒假了，前前后后得有一个多月。 没作业，没任务。然而高中那种令人崩溃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因为不可避免的存在竞争，所以要平衡无用和有用的矛盾心理，而这样很累。 在家躺了两天后，程默就开始着手准备找家教这件事。她也想能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做，因为王恆还在上班，到过年前两天才开始放假，所以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从早到晚就窝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专业书。 和王恆提了一句，对方随她便，于是她就在网上贴出自己的信息。很快就有一个高一的女孩子找上来了，谈了谈价钱程默觉得挺满意就接了。 白天她睡觉，下午就去家教，有时候空闲她就去看电影，逮着王恆没事的时候，她就缠着他一起，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除夕的前一天，三十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程默的钱包也鼓起来了，她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从外面的橱窗里看到一件男款大衣，一眼就看中了，觉得很适合王恆。 他没有这种衣服，全是保暖实用的老年款式，唯一看着年轻的就是皮夹克了。 进去之后也没人招待，逛了一圈后感觉还是橱窗里那件最好看。 问了价钱以后，程默暗暗咂舌了一下，一大半家教的钱就没了，她一狠心一跺脚就把卡拿出来，“刷卡。” 她在拿给王恆试之前把吊牌剪了，拿回家让王恆试上的时候，果然帅得很。程默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傻呵呵的笑。 王恆站在洗手间镜子面前看着，皱着眉问她，“我穿这个不会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啊，多帅。”程默从床上跳下来，上前把他的衣领整理好，然后拍了拍，“真是帅。” 手机铃这时响起，说到这铃声，王恆就有点头疼，不知道程默受什么刺激，把铃声换成了植物大战殭尸的背景音乐，每次王恆勐的听到，心里都憷得很。 转过身就听到程默说着，“行啊，这边小吃店特别多，带你去玩。” 王恆去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给她端过来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喝。 电话那头：“好啊，我最喜欢吃啦，那我大年初二那天就去找你。” 程默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嗯，你坐车慢一点，到了以后就和我一起睡，多玩几天。” 王恆刚坐到沙发上，听言放下了手中刚拿起的报纸，转过头望了程默一眼。 对面干笑了几下，“会不会不方便啊……” 程默：“不会。到时候到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嗯，好，拜拜。” 电话挂了以后，程默端着牛奶往沙发上去。 王恆：“谁啊。” “李涵，说要来找我玩的。” “李涵?你那个同桌?” “嗯，她要住几天，我就让她来我家和我住了。” 王恆心里有点不开心了，不过面上没表露出来，“她家里人同意吗?”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程默又喝了一口牛奶，“这什么牛奶，怎么那么好喝。” ……“就是纯牛奶。”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上班啊。”程默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有阳光照进来，淡淡的黄光照进来显得特别安静。 “初十那天。” “哦。”程默把牛奶凑到他嘴边，“喝一口。” “太腻了，我喝不来这个。”王恆伸手推过去。 “试试，真的很好喝。”她坚持。 王恆意思的抿了一口，“行了，你自己喝吧。” 程默拿过来含了一口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将牛奶渡过去，“好喝吗?” 王恆舔了舔，双手还夹住她的腰，“这样子还不错。” “还喝吗?” “可以考虑一下。” 程默一巴掌拍上他的脸，“给你美的。” 她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两人难得有这样的时光。时间过得真快，一年一年的，她拍拍他的手臂，“你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去年?”王恆重复了下，“去年你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她说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程默又一掌拍上去，“你今天怎么老是说梦话。” 王恆沉沉的笑了两声，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你让我每天都像在做梦一样。” “啧。”程默转过头，“你今天怎么回事。” 王恆看着凑近的脸，扶住脖颈亲上去，慢条斯理的亲，不紧不慢的亲，亲的程默舌根直发疼。 她推开他的时候，他笑着说了一句，“这牛奶是真的不错。” 李涵到的那天，王恆开车带着程默去火车站接她，大年初二，人还是挺多。 找了好久才对上地名，程默对着电话那头喊着，“你在哪儿啊。” “我看到你了!看!我在挥手。” 第50页 程默踮起脚看了一眼，“人呢，没看见啊。” 紧接着后背就被人拍了下，李涵笑嘻嘻的说，“得亏你长得高，一眼就望见了。” 程默把她手里的行李拎过来，“先出去吧，这里太吵了。” 王恆在门口等着，见她俩出来，赶紧上前把行李接过来。 李涵看到眼前的人，立马谄媚的问候了句，“叔叔好。” …… 程默没忍住笑了一声，看到王恆有些僵住的表情又想逗逗他。她对上李涵有些奇怪的目光，然后说，“喊哥哥。” “哦哦哦，不好意思，哥哥好，哥哥好。” …… “叫我王恆就行。” 等到了家，把李涵行李收拾收拾了以后也就天黑了，“那今晚就不出去了，好好休息一晚吧。”程默说着就要往被窝里钻，被李涵制止，她下巴指了指主卧，“滚滚滚，去那边。” “看出来了?”程默往床边一坐。 “哼。”李涵一脸得意，“早就看出来了。”她偷偷摸摸的凑过来，“你们有没有那个过啊……” 程默状似思考的说了一句，“好久没了。” “靠。”她用脚踢她，“赶紧滚，赶紧滚，酸臭味太强，我受不了了。” “那我真去那边了。” “去吧，我一个人睡还宽敞。晚安晚安，明天见。”说完就窝进被窝里把灯关了。 程默起身往王恆的卧室去，他正在洗澡，她就坐在床上等他。 空调温度开得挺高，程默就把外套脱了，身上只穿了保暖内衣。 “怎么在这里，你同学呢?”王恆刚洗完澡出来，站到床边。 程默从床上站起来，比王恆高了一大截，她走近他，“她很懂事，说让我来陪你。你要怎么陪，陪吃陪聊，还是陪睡?”话音说完，她定定的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王恆思考了一下，“这个时间前两个都不太合适了。” “嗯。”程默点点头，很是贊同。然后她下床去把门反锁了。 她刚走近他，就被他揉在怀里亲。确实是好久没做了，每个动作都显得有些急。 “没穿?” “刚洗完澡。” “声音忍着点。”说完他就用力的顶着她。 他的嘴堵住她，用行动告诉她好久了，什么都好久了。 她眼眶发红，还是搂紧他，交给他。他好重，压得她唿吸变慢，压得她实实在在。他整个人都在她的身上，头陷进她的颈窝处，对着她雪白的脖子喘着热气。 他的手摩擦她腰间的皮肤，谁笑出了声，发出的音重重的穿过两人的耳朵。 他吻上她眼角的泪，“哭什么?” “因为你讨厌。” “谁讨厌。”他一次一次更用力，看着她压着嗓子哭，看着她紧紧搂住自己，“说，谁讨厌。” 程默崩溃了，情绪上来还要压着声音，“你，就是你，你最讨厌。” 他的眼也红了，咬上她的耳朵，“对，你说的对。” 下一刻，他紧紧的抱住她，堵住她破碎的音。 而程默在这一刻，就如同在大荒之中突然找到源泉。 第四十一章 王恆早上醒来的时候，程默还在睡。他起身下床的时候，听着隔壁的声响，估计也还没醒。时间还早，他下去绕着小区跑了几圈，然后买了些早点带上来。 李涵是在王恆走后醒的，但听着外面没声，也就没敢出去走动，洗漱完后就在房间里待着玩手机。模煳中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她赶紧下床，把门开了个小缝，眼刚凑上去就和王恆视线碰了个巧。 她讪讪的笑了一声，走出来，“早上好啊。” 王恆把早餐放上桌，“你好，买了早点过来吃吧。” “哦。”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尴尬，李涵试探着问了一句，“呃，程默还没醒吗?” “嗯，她还睡着。”王恆把早餐摆好在桌子上，怕她因为自己在而不好意思动筷，想着自己就先迴避一下，“你先吃，我去叫她。” 于是留李涵一个人在客厅。她看了眼早餐，不看不饿，一看食慾就上来了。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吃一边感嘆，有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幸福了…… 王恆运动完后一身汗，他沖了个澡，出来之后，程默还在睡。 他凑上前，靠近她的耳朵，“快点，起床了。” 程默笑着把自己缩起来，他的声音入耳，痒痒的，整个人都痒痒的，“你走开，我还要睡一会儿。” 王恆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抖了抖，“快点，你同学还在外面。” 程默突然睁开眼，对哦，把李涵彻底忘了。 王恆把她放下，然后把要穿的衣服都给她扔在床上。程默一件一件的套上，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去洗手间洗漱。 王恆趴在地上从床下捞出她的拖鞋，然后走到洗手间里放到她脚边。 程默边刷牙边用脚勾鞋，口里含煳不清的问她，“你很早就醒了吗?” 第51页 “嗯，买了早饭在桌子上。”王恆返回去坐在床上。 程默漱了口水，然后抹了把脸就要出去，开门之前，她看着坐在床上没动的王恆，“你不出去吗?” “怕你同学不自在，你们先，吃完我再吃。” 程默上前把电视开着，“那你自己开会儿电视吧，要不然无聊。” “好，你出去吧不用管我，我看会儿电视。” 程默应了一声就拉开门出去，一抬头就看见李涵正襟危坐的在餐桌旁。 她噗哧的笑了出来，“你干嘛呢，假正经什么。” 李涵小声的说着，“他人呢?” “卧室里看电视呢，不用管他。”程默坐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李涵舒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你还别说，这里的饭是真好吃。” “慢慢吃，今天一天都带你去吃。” 李涵贼兮兮的笑着，“有没有打扰到你们啊。” “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她夹了个煎饺到她的碗里，“快吃饭。” “哦。”李涵埋头吃饭，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很慎重的说，“不过真的很好，程默，他很好，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好。” 程默被她突然这样一煽情弄得一愣。 李涵从头到尾的看着她，撑起下巴，嘴里还嚼着饺子，“程默，我觉得你比之前活泼很多。” “是吗?” “嗯，活泼好多。” 可能只是因为他在这里吧。 吃完以后，程默想着带李涵出去转一圈，两人收拾好以后，程默让李涵稍微等一下，自己去和王恆说一声。 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王恆躺在床上睡了，直直的睡着，连枕头都没有，两只脚还悬在外面，看着都不舒服。 耳边还有着电视放的新闻声音，程默找到遥控器把它关了，窗帘也被她拉起来。然后想着把他的两只脚搬到床上。 一动他就醒了。 王恆睁开眼望了一下她的装扮，”要出去了?“ 程默：“嗯。” “带同学好好玩。” “我知道。”她从旁边拿出一个枕头垫在他脑后，被子也给他盖好，“那我走了，中午可能就不回来吃了。” “知道了，路上慢一点，路上打车记得把行程分享给我。” “嗯。”程默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了一句，“自己中午也要好好吃饭。” “好。” 房间又恢復了安静，等她们出门后，王恆其实也睡不着了，躺了会儿便走出来吃早饭。 程默特地留了那份给他，粥也乘好好的摆在桌上。王恆喝了一口，滚烫的，估计是又热了一遍。 他慢慢的喝着粥，吃着饭，恍惚间就像听到外面有鸟叫一样。 另一边，程默带着李涵四处转悠，去了博物馆和科技馆，还求了签，虽然看不懂什么寓意，不过是上上籤，光这点就足以让人想相信了。 下午的时候程默带她去了小吃的一条街，整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吃，而且正值晚上热闹得很，但两人因为早上塞了太多，到了现在好多东西只能闻一闻看一看。 玩到将近半夜两人才回去，第二天又起了大早，因为李涵买的是下午的票，所以程默想带她去商场逛逛，最好能给她买个什么东西带走，就当是个纪念。 两人转了一圈转到一家买金银首饰的店，程默想着花几百块钱给她买个手鍊。 李涵试了几个觉得都挺不错，问程默，“你觉得哪个好看?” “我觉得都还行，看你自己喜欢。” “要不你也试一下吧。” “我就不用了。”她一向不喜欢带着些东西，一是怕掉，二是总感觉带着不怎么舒服，还是光熘熘的最好。 李涵眼神一瞥，突然看到一条项鍊，“哎，程默程默，我觉得你带这个肯定超级好看。” 程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细细的链子上坠着一块红宝石，还真的挺好看。程默有点近视，看不太清楚价钱，只看到后面一串零。 “你试一下吧。” “不用了，我也不需要这个。” “没事没事，就试一下。”李涵很热情的招唿店员拿出来。 程默刚想拒绝，店里的招待员已经将项鍊拿了出来。 酒红色的，叶子的形状。 然后鬼使神差的，项鍊被带上了程默的脖子。 李涵：“哇，真好看哎。你又白，这种红色特别配你。” “哪有那么夸张。”程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条挂在脖子上真的很好看。 离得近了，她偷偷瞄了一眼价格，头两万呢。 “请你帮我摘下来吧。”程默说。 链子被摘下来后，程默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真的越看越好看。 不配不配，程默想，什么都不配。 就在这时，突然谁家的狗突然窜进来，直冲着人吼，程默勐的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吓住，手一抖链子就没拿住，直直摔倒了地上。 直到耳边响起清脆的一声，程默知道完了。 第52页 * 王恆接到电话后赶过来，离得老远就看见程默，她站得笔直，手却在抖。 李涵声音带着了些哭腔，“都是我不好，我要不让你试这条项鍊的话，就没那么多事了。” “没事，是我自己手没拿稳，和你没关系。”程默尝试着冷静的安慰她，“没事，真的没事，不要开心的来这一趟，却不开心的回去。” 然后她刚一转身就看见王恆向这边跑来，衣服纽扣都没来得及扣上，在这样的一个大冷天敞着怀就来了。 王恆进来握了下程默僵住的手，小声的说了一句，“没事。” 然后他径直走到前台问了下情况，店员态度很不好，王恆受着，程默听着。 在前台刷了卡后，作为交换的是一条摔碎的红宝石。仍然包的好好的，一层又一层。 付完钱后，王恆领着两小孩出来。被这事情一闹，李涵买的车票时间也快到了，王恆就直接开车送她去了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以后，李涵还是觉得心里愧疚，“对不起程默，我真的没想到……” “没事，真的没事。”程默打断她，然后上前抱了抱她，“不要放在心上，下次再来找我玩。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挺无聊。” “好。”李涵回抱着她，和她道着别，“再见。” “嗯，拜拜。”程默笑着和她挥手。 人一走，程默所有的心理防线就塌了，她一言不发的回到车里，低着头坐进副驾驶，“对不起，王恆，对不起。” 她用手捂着脸，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自责，“真的对不起，我又给你添了好多麻烦。本来房贷就让你够受了，我还给你搞这么一出……对不起……” 王恆心里一堵，“我就怕你说这个。”他上前抱住她，“没事，一条项鍊的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程默感觉憋着一股劲发不出来，她开始一条腿使劲的摩擦着另外一条腿，蹬着脚下的地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她在和自己较劲，手掐着手心，脚踹着腿，心也被憋到发疼。 “程默，看着我。”他扶正她的身体。 程默乱扭，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低着头不看他，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拳头攥起来暴出青筋，唿吸也因上上下下的情绪而变得急促。 王恆强掰过她的身体，“看着我!” 程默眼眶泛红的紧盯着他，双唇也抿成一条线，她扭曲着表情和身体，只想要被骂，想要一场生气至极的质问和教训。 “这真的不算什么，好吗，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浪费我们的感情，不值得，不值得。”王恆的大掌覆上她通红的眼，“没事的，这些都不值得。” 程默紧紧按住他盖住自己眼睛的手，唿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终于忍不了，这半年来的所有压抑涌上心头，直至最高点爆发，她开始嚎啕大哭。眼泪从王恆的指缝间流出来，这也是王恆第一次感受到眼泪是凉的，是冰的，而不是热的。 就好像下到雪上的雨，那种消融的感觉。 他放任着她哭，情绪发泄出来就是好事，就怕她憋着，在心里死死地憋着。 她一直哭，王恆感觉到时间仿佛从中午到了晚上，整条街上只有这一辆车稳稳的停在马路边，看着太阳一点点往下降。 最后，程默哭伤了，一直打着哭嗝。是不好，他们这段时间过得太不好了，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闯进来，消耗着他们的感情，“对，不值得，不值得……” 王恆抽了几张纸把她眼泪鼻涕擦了擦，“只要有我们两个人，就够了，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程默还啜泣着，“我也不想这样……”说到最后，她压着嗓子憋了一声吼。 王恆紧紧的按住她，把她的手环到自己的腰上，“会好的，不要想太多，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 他顺着她的发，抚慰她的情绪。 程默在他怀里慢慢平静，然而即使是现在，她靠着他，冷静下来听着他的心跳，她还是想说，“对不起……” 第四十二章 程默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到了家门口王恆也没忍心叫她，直接把她抱上去 。中途程默有意识，但是她困得睁不开眼，就依赖着王恆继续闭眼睡了，什么都不管了。 王恆给她抱上了床，然后把她鞋子和外套都脱了，想让她睡得舒服点。他为她盖好被子，然后把刺眼的灯给关了。 做好一切，王恆带上卧室门来到客厅，他开了个小灯，点了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烟又离不开手了。 他叼着烟，从裤兜里拿出那个项鍊。包装拆开后就看见里面破碎的项鍊。 裂成了好几块，一些碎渣也被包在了里面。 他起身去找家里有的一些工具，最后翻出了一些小的起子，还有胶水和牙籤之类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想着先试试再说。 拉开板凳坐下，就着昏黄的灯光，王恆开始试着把这些东西黏在一起。 宽大的手掌里躺着的小小碎片，墙上时钟每过一秒就刮出的一道响，还有来自卧室平稳的唿吸声，这些都笼罩着他，并在他的上方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 第53页 破碎的东西逐渐在他手里成形，裂缝十分明显，碎渣强行附在上面，它比路边摊卖的项鍊还要丑得多。 它在王恆手掌里翻来翻去，应该不会再裂了。王恆把它重新串上家里有的黑绳，自己看了眼，也挺好。 他试图伸直腰，然而听到一声声脆裂的响声。外面的天逐渐亮了，王恆维持着抬起一半的姿势没动，他得缓一缓，这样坐了一夜，腰，颈和整个后背都酸痛得不行。 这时候太阳升起，是橘红色，日光洒进来，映到王恆的脸上。菸灰缸里的菸头已经塞满，项鍊也合成了一块，他直直的坐着，里面的姑娘在睡着，一切都和日光一样饱满。 王恆拿着项鍊走进卧室里，程默在床的一角睡着。他走过去蹲到她面前，看着她柔和的脸。 这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心灵感应这种东西，程默这时醒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然后就看见王恆蹲在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蹲在这里?” 王恆索性盘腿坐下了，他将手握成拳头递到她眼前。 “干什么?”程默问着，从被窝里把手拿出来握上他的手，“手怎么那么凉。” 王恆的手没有使力，所以程默很轻易的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 当食指和中指张开来时，就已经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了。程默把它拿出来，脸往被窝里缩了缩，“这可真丑啊。” 她在笑，但也不妨碍她的眼睛里全是泪，“弄了一晚上?” “嗯。” “怪不得手那么凉。”她把被掀起来，“快进来睡一会儿。” 王恆把外套裤子脱了，上床准备补个觉。她把她的位置挪给他，热唿唿的，是她一晚上捂出来的热量。 她把项鍊套在脖子上，然后抱紧他。 王恆看着她的动作，也往下躺了躺，和她面对着面。他困得眼睛闭起来，嘴唇紧靠着她的嘴唇，“程默，只要东西还在，它就能凭凑在一起。样子虽然变了，但是它会成为最特殊的一个。” 所以我们也会是这样，只要我们还在，那我们肯定会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其可能导致的，也是唯一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让我们之间的爱更加特殊。 就像那钢，总是被火越炼越硬的。 程默眼睛酸胀，她轻轻的舔了下他干燥的下嘴唇，摩擦着嘴唇上的死皮。她的手一直握着胸前的项鍊，热得她发烫，“知道了，王老师，赶紧睡吧。” 第四十三章 王恆很快就睡了，程默却睡不着了，她轻轻的下床走到客厅，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影放着。 窗帘都还没开，电视的声音也很小，一切都好像是下午五六点的样子，昏昏暗暗的。 一个电影接着一个电影，是喜剧片，看着不费劲，走神也能接回去。 电影结束的时候，程默就把电视关了。两部电影下来，看得眼疼。 程默蜷在沙发的直角处，听着卧室里的动静，想着王恆也醒了，下一秒就看到王恆从卧室里走出来。 “我们出去约会吧。” 王恆顿了一下，“行，你看你想去哪。” 他来到她旁边坐下，约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已经好遥远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就是感觉我们还有好多的事情没做。哦，对了，”程默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刚准备下去就被王恆拽了回来。 然后她就看到王恆把她的拖鞋从沙发底下踢出来，语气有些无奈，“穿上拖鞋。” “哦。”程默穿上拖鞋后，跑去卧室拿了纸和笔又跑回沙发上。 “这是做什么?” “我想把想和你做的事情写下来，趁你还年轻的时候给做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王恆头往后躺，“这是嫌我年纪大了。” 程默笑着两只手夹着他的脸，把他的头扶正，“我喜欢老的。”她亲了一口他的嘴，“老的知道疼人。” 然后她坐回原位开始思考写什么。 “第一，一起跳伞。” 王恆笑出声音。 “你笑什么。”她拿原子笔的头戳了下他的腿。 “没事，你继续写。” 程默哼了一声，她趴着继续写，“第二，出国玩一次。” “第三，养一只狗。” 王恆打断她，“你不是怕狗?” 程默讪讪的笑着，“所以是我们一起做的事情啊，你先养着呗……” “第四，第四，还有什么……”她抵了抵王恆的肩膀，“你想想。” 王恆看着她，“狗都有了，再来两孩子。” 语气随意得好像在说，家里已经有西红柿了，再买两鸡蛋吧。 程默的脸霎时红了，憋了几秒也没憋出什么话，“不想理你……” 然而转身她就低头在纸上写着：第四，有两个孩子。 王恆看到后，摸了摸她的头髮，“喜欢男孩女孩?” “男孩。”程默很肯定的说。 “为什么?” “男孩穷养就行。” …… 第54页 程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她和王恆最相似的一点可能就是喜欢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都是好的。 她顺势倒在他肩膀上，“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太想做的，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就好。” 王恆把她手里的纸抽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在后面加了一条，第六，一直到老。 他的草字写在她端正的字后面，就像是一层山托住了一层水。 使一切都有了力度。 程默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好多，快十年了，什么事没做过呢。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那天他们在吃晚饭，还有王恆当时的几个朋友。程默吃完后去上厕所，就看见内裤脏了。她硬是等到所有客人都走了以后才扭扭捏捏的去厨房找王恆，“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出去买一下卫生巾。” 王恆本来这在刷碗，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会儿，然后立马擦干净手，“好，我马上就回来，你……”话说到一半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拿起钱包就下去了。 程默感觉五分钟都不到，王恆拎着一大包购物袋上来递给她，他挠了挠头，“你这个懂吧，怎么用，你懂吧。”话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好。 程默点点头，然后拿了一包进卫生间。整个过程，王恆就在门口等着，她出来的时候，他还紧张兮兮的问了句，“你还好吧。” 程默被弄得也很尴尬，当时还觉得这人怎么这样，一直问一直问…… 程默想着想着就笑出来，王恆侧了个头问她：“笑什么。” 她眼睛里都是笑，酒窝也被挤出来，“我啊。”程默故意拖长了音，抬头直视他，“我在想你很多年前那个女朋友。” 王恆被说的一愣，那多久前的事了，也得六七年了。 那天吃饭，就是第一次来例假那天，是程默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她长的很好看就是脸上画着一些夸张的妆，程默第一眼就觉得好兇，当时还隐隐约约为王恆担心过，万一以后拿不住怎么办。后来两人分了，程默知道后还开心的请同桌吃了根冰棍。 想到这里程默又笑了，王恆却有些侷促了，他解释道，“那都是闹着玩。” 程默看他现在的样子觉得可爱，手摸上他的头髮，又剪了，怪扎人的。她故意收敛表情问他，“嗯?有多闹?” 王恆嘆了一声，“这是秋后算帐来了。” 程默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 程默立马上手拍了下他的脸，“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在这等着他呢。 王恆安静的笑了，程默讲他拉入某种过去里，一切的影像都是泛黄的，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之前觉得混乱不堪的生活因为程默的无意提及，心态也放得宽容多了。也很好，那时候也很好。 他一低头就看见程默看着他。他把她往上抱了抱，开玩笑的说了句，“相信我，如果我知道有今天，当初一定好好做人。” *** 中午程默带王恆去了上次的盛江山自助餐，全程她一直忙活着给他烤肉，最后给王恆撑的不行。 “怎么样，好吃吗?” 王恆：“挺好。” “下次你不想弄饭的话，我们就可以来这里吃。反正离家也近。” 王恆点点头，用生菜包了口肉给她。 “需要换个底吗?”旁边有服务员来问。 王恆看着中间一块都有点烧焦了，就把上面烤着的肉夹到碗里，然后换了个底。 人一走，程默就凑上来，“刚才那个服务生是不是很帅。” 王恆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背影，瘦瘦高高的，挺清秀一男孩。然后他看向程默，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要不要帮你给人给叫来?” 程默顺着他的话，说了句，“好啊。” 王恆瞅了她一眼，“心里没点数了是吧。” 程默又是笑。 两人大约吃了一个多小时就吃不动了，刚走出店门口程默就不想转了，“要不回家吧?” “不玩了?”王恆站在她面前，把她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高，顺手把帽子也带上了。 程默摇摇头，然后推着他走，“想想也没意思，那么多人。电影就回家看吧，走吧走吧，我有碟。” 于是两个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吃了一顿后就不想动了，绕了一圈还是回来。 程默刚进门就奔到了沙发上，“还是家舒服。”人吃饱喝足以后倦怠得很。 王恆也躺着，人到这个年纪了确实也不喜欢出门了，他拍了拍她的头，“不是说放碟的吗，去放一个看看。” “不想动了……”程默嘟囔着，然后她就像一个软骨动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慢慢站起来，然后飞快的借着身体前倾的力跑到屋里找了一通，最后她拿着一张碟走出来，“釜山行看吗?评价还蛮好的。” 王恆没听过，他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是打磨时间，“我都行。” 程默把碟塞进去，然后关上灯拉上窗帘坐回去。 王恆：“韩国的?” 第55页 “嗯，丧尸片。”程默嘘了一声，“别说话，怪吓人的。” 因为总带着下一秒就会突然冒出丧尸的紧张，程默全程一动没敢动。 王恆突然站起来，“你干嘛。”程默吓了一跳，身上抖了一抖。“喝水。”他说。 “哦哦哦，那你快点。”程默随手拿了个靠枕抓着。 王恆起身倒了杯水，没什么光，只有电影反射出来的一点亮度。明明是下午，却好像是黑夜。 程默缩在沙发里，两只手堵着耳朵，眼睛也眯起来。王恆在餐桌旁喝着水静静看着，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我靠我靠我靠，她要变了，靠，王恆，快，快回来，她要变了。” 他把手中的水一口喝完，然后走过去。电影里一个女人躺着，脸上身上各种纹开始发粗发紫。 “靠，快跑啊……”程默一只眼已经闭着，声音也开始发虚，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这种恐怖片……一转头就看见王恆，她赶紧拉住他坐下，然后藏在他身后面，只从他的右肩膀处露出一双眼睛。 “你不怕吗?”她问。 王恆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怕的。” 程默就这样一直躲在王恆后面，就是怕有丧尸突然出现在镜头里。结果看到后面越来越感人，好几次她没忍住直接眼泪掉下来了。 王恆感觉到有眼泪滴到自己的脖子处，想给她从后面拉过来，笑了句，“真哭了?” 程默不想理他，在他后面蜷着不想让他看到，太丢人了看个电影也能哭成这样…… 王恆抽了两张纸给她，“鼻子擦擦。” 越往后去，电影就越煽情，尤其是最后，女孩穿过山洞时突然唱起了歌，就那一剎那，程默彻底不行了，边哭边说，“天，这电影搞那么虚干嘛……说好的丧尸片怎么这样……” 她泪点很低，基本上看什么电影都能哭。“啊。”程默唿出一口气，整个肩都塌了下来，“这也太耗费感情了……累死我了。” 王恆起身把灯开了，一瞬间刺得程默眼睛睁不开。她眼睛红了一大块，像是故意化成的妆。 他把电视关了，耳边只有程默不停嗅鼻子的声音，“怎么哭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不行了，我眼睛累到……睁不开。” “吹一吹有没有好一点。” 程默头仰着，感受他传来的凉气，“有，确实眼睛不怎么热了，你继续吹。” 王恆捧着她的头，吹着她的眼睛。 “你亲一亲，说不定就不肿了。” 王恆笑了，“有那么厉害?” “有啊，你试试。” 王恆亲上去，亲完左眼后她就睁开左眼，然后是右眼。 他被她配合的动作逗笑了，“好像还真挺管用。” “那是。”程默很得意，“你包治百病。” 尤其是我的病。 第四十四章 初十这天，王恆上班了。程默闲着无聊就在家里学做菜。她去了超市买了各种各样的食材，然后回来比对着网上的教程，做的也挺有模有样的。 王恆中午回来在门口就闻到一阵菜香，心理还在琢磨是哪家的油烟味那么重，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家饭桌上摆了好几个菜。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外卖的水准。 他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然后走过来，“都是你做的?” “对啊。”她的身上围了个围裙，赶紧上前用筷子夹了一口菜餵他。 王恆张开嘴，“怎么样?”她问。 他嚼了嚼然后咽下去，“还行吧。” “你这个‘吧’很微妙啊……” 他拍了拍她的头，“慢慢来，还有的提高。” 程默撇了撇嘴，突然勐的拍脑袋，“我忘记做米饭了。” 王恆走进厨房看了一圈，“家里有面条下一点就行。”他点开火刚想动手做饭就被程默推到一边，“我来我来，你休息。” 王恆被推的后退了几步，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架势又有点想笑，“行，你来。有哪里不懂的就问我。“ 程默忙着没转头，心思全在做菜上面，嘴里胡乱嗯了两声。 王恆被这反应弄得真的笑了，他转身去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开始一个个尝。 程默口味重，所以盐啊，酱油辣椒啊都放得挺多，给王恆吃得直想喝水。 抬头看厨房里的人，动不动被这里烫一下，动不动被那里烫一下，打个鸡蛋也不会打。她没叫，王恆就没上前帮忙，就这样坐着看她瞎搞，也挺有意思的。 “面条来啦，”程默端着一碗面条放到他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就把火关了，洗洗手过来坐下了。 王恆先喝了一口汤，眉头皱起来，感觉喝了一口没化开的盐，又是咸的。 “不好吃吗?”程默看他的表情，自己也尝了一口，“我觉得还行啊。” “下次少放点盐。”王恆摇摇头，第一次意识到程默的饮食真的不太好，“盐吃太多不好。” 第56页 “哦。”程默虚心接受指教。 王恆吃着菜，嘴里含煳不清说着，“我过两天得出个差。” “要多长时间?” “半个月左右。” 程默戳着面条，心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想问好多到最后又都算了。她换上笑容抬头，想要轻松点，“那你得每天晚上和我视频，一天都不许落。” “好。” 程默的心还是空落落的，她看着他还在埋头吃菜，按住他的筷子，“嫌咸的话就别吃了。” “没事，也还好。” “后天走吗?”她问。 王恆：“嗯。你一个人行吗，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程默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我都快二十了。” 王恆吃着面条笑了一下，“我二十的时候你才几岁。” “那你比我多活多么多年，在生活自理方面，有强到哪吗?”程默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她就是在问他，想让他思考的问。 她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关于他工作的一个答案。 程默说的随意又隐晦，王恆就假装没懂，他状似想了想，然后又夹了口菜，慢悠悠的嚼着，“还真没什么长进。” 程默撇了撇嘴，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然而这轻轻的一口气能浮走好多灰尘。 这是妥协的一口气。 不问了，不忍心问了。 她托着腮帮看着他低头吃饭，感嘆似的说了句，“饭量变大了倒是真的。” *** 王恆走的那天，程默陪着他一起去到了机场。同行的还有很多人，清一色的西服，要不是没带墨镜，真像混黑社会的。 身边的人都是一路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不知道苦学多少年，才进入到这样的公司以及这样的职位。 王恆没有学歷，但是程默很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从不会自惭形秽。 人活一辈子，比来比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王恆把她带到李易深的面前简单介绍了下。 “我们见过。”李易深笑了一声，主动伸出了手。 程默笑着微微弯了个腰然后回握住，对上王恆疑问的目光，她解释说，“就是你喝醉的那天，你们老闆给你送回来的。” 这时背景音突然响起，检票开始了。 李易深和程默打了个招唿后就去检票了，也没催王恆，很贴心的给这对小情侣留下最后两人的空间。 “你这老闆挺好啊。” 王恆点了点头，“嗯。” “下了飞机给我来个简讯。”程默笑着说，然后低着头上前把他的领带紧了紧。 “嗯。”王恆看着她的动作，拍了拍她的头，“很快就回来了。” 程默手下没注意，一下把领带拉的紧了。她赶紧松了松，笑了一下，“手滑手滑……” 她就好像自说自话，因为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望他。 王恆把她的头强行抬起，“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多晚都行，知道吗?” “知道知道。”程默眯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嘴也咧得大大的。 王恆突然拉近她，嘴唇靠上去，这样的一个场合，人再多他也不管了。他咬的有些狠，把她早上抹的口红糟蹋的一塌煳涂。 背景音再一次的响起，程默赶紧推开他，“快走啦，马上不让你上去了。” 王恆再一次靠上去，这一次轻轻的，缓缓的，“那我走了。” “嗯，拜拜。”她向他挥手，“不用担心我，把自己顾好。” 王恆还在原地看她，那种眼神让程默承受不住。她一个狠心就转身先离开了，走了几步就开始跑，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跑出了大门口，颤巍巍的眼泪才掉下来。 第四十五章 王恆出差一走，程默立刻又做起了家教。然后一天回来，吃个饭洗个澡，在晚上九点钟左右的时间和王恆视个频。 每次看到王恆的渣画质程默就得提，“你不能买个好手机。” 对方这时就会笑一笑，“我对手机不讲究，能打电话就行。” 程默趴在手机面前看他。 王恆：“你是不是瘦了?” “对啊，想你想的呗。”说话好不正经，眼神却很真挚，呆呆的望着他。 王恆笑了一声，“一个人饭也得好好吃，听到没，多买点水果，不要捨不得花钱。” “知道了。”程默听这话都要听出茧了，她抠了抠手机，然后壮似无意的提了句，“你那边工作还顺利吗?” “没什么事，我很闲。” 程默嗯了一声，“那就好。” 王恆看在眼里，心里怪不是滋味。她默默的给自己设压太大，好多事情全堵在一起，心里不可避免的时刻去担心他，这样会很累。 而他是这一切的源头。 苦也是他，乐也是他。 王恆下意识的找烟，程默看到后也没说什么，这烟又上手了，她清楚得很。每次他抽完烟再怎么避着她，手指尖上的味道还是会有。 两人就这样每天晚上视频，程默每次打开摄像头看到他好好的坐在那里，心就会又一次的放下来。 第57页 然而今天大半夜手机突然响了，程默立马吓醒去找手机，就是怕是王恆的号码。 晚上的电话都没什么好事。 找到手机，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还不是本地的，程默心情更紧张了，赶紧接起来，“餵。” 对方没有讲话。 程默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看了看，还显示在通话中，她又拿回去，“餵。” 她等了几秒对方还是没人讲话她就挂了。 然后程默立马打了个电话给王恆，在听到他声音后立马就安心了。 王恆显然也是睡了被吵醒的，声音哑哑的，“怎么了?” 程默拿着手机躺回床上，“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想着明天王恆还有工作，赶紧说，“好了，听到你声音我就好了，赶紧睡吧，我也睡了。” “嗯。”王恆迷迷煳煳的应着。 程默挂了电话后，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通电话总让她不舒服，感觉不是很好，心里堵堵的。于是她又找到刚刚那个号码，存到了通讯录里，备註了个“0”。 被这一闹，程默又花了好长时间才睡着。自从上了大学后，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在下降。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吃了口饭又看了会儿电视，过着过着，看着时间就差不多九点了。 她向王恆发过去一个视频通话邀请，然而从头响到尾都没人接，她翻了个身又发过去一次邀请，这次对方很快就接了。 程默刚想讲话就发现王恆那边一直是暗着的，看不到人，只有轮廓的影子，“你那边怎么那么黑啊。” 王恆唿吸有点喘，“下午……”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哑的很，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下午回酒店的时候全部停电了，估计明天就来电了。” “哦，那你刚才在干嘛啊，你过了好久才接我的通话。” 王恆有一瞬没讲话。 “嗯?”程默睁着眼睛望着那一片黑暗，她靠的离摄像头越来越近，似乎想望穿。 “手机刚刚充电。”王恆被她的靠近下意识的往后躲。 程默的心立刻凉了。酒店不是停电了…… 王恆这一动，牵扯到伤口，“你等等，今晚酒喝多了有点难受，我去吐一下。”话音刚落王恆就跑去洗手间，实在忍不住了，嘴里的味道让他反胃，他扒着马桶盖，从嗓子深处呕出一大口血。 程默坐在这头，听着那头隐约传来的声音，她整个人四肢完全像被冻住，她不傻，这种声音绝对不像是喝醉后呕吐的声音。 包括他的声音，语态，完完全全不像喝醉时的他。 王恆硬撑着回来就看到视频那头走神的程默，“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变沙了一圈，就好像那种磨砂刮片，一次次重重的刮着她的心脏。 程默咧开笑容，问他，“吐得是不是很难受?” 王恆顿了一下，“还好。” “那下次少喝一点吧。”程默不自觉放松了语气，带着些恳求的尾音。 他看着她，心也揪紧。 角落里不知传出谁的一声轻笑。 没等他回应，程默打了个哈欠，一瞬间眼睛里积满了水，“我好睏啊，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王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你早点睡。” 程默说了声“好”，然后就直接把视频关了。 视频一关，房间里的灯就亮了，李易深带着医生坐在房间一角。 王恆身上全是血，明显能看到的是胳膊上被割了好几刀，在胳膊四周洇出一道一道的细纹。深蓝色的西服裤上，颜色被血染的深了一大圈，紧紧的粘在皮肤上。还有看着最严重的，是脸上紧靠着眼睛处有一道血淋淋的疤。 医生赶紧上前去给王恆包扎。 李易深坐在远处看着，他看着也不太好，不过相比王恆，要好得多了。他笑出来，“你这是又给自己受苦，打这一通电话就放心了吗?” “她看出来了。”王恆说。 医生在缝线，王恆的牙咬得紧紧的，脑袋上的青筋也红一块青一块的凸着，他重复了一遍说，“她看出来了。” 他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怨，但是他有什么好怨的。 李易深没太在乎，他悠悠的往后一躺，似是感嘆了句，“就像你说的那样，谁想加入这种局。但是有的东西到手了，哪有再放开的道理。”他的眼神望向床边坐着的男人，肩上绑了一道道的绷带，好多处都青了，“我也是没想到这次她们这次能那么狠。” 麻醉药上到眼睛处，王恆从嗓子里闷出了一声，一针一针穿过，王恆整个人都处于完全紧绷的状态。 医生最后一针穿过后，将针放到了托盘里，“好了，放轻松吧。” “草。”王恆这才开始大口唿吸，额头上浮了一层汗，发红髮狠的眼睛也重新闭上。 还是冬天，身上却不停的冒着热气，就好像那麻醉的一点点酒精让他如同嗜血。 医生走后，李易深走过来，拍了下王恆的肩，“我会很快让一切都解决。” 王恆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没有权利能说什么。当天晚上，王恆因为全身酸痛，什么姿势睡觉都疼，模模煳煳睡过去的时候，仿佛还听见了程默的啜泣声。这样反反覆覆，直到天亮，王恆起床的时候眼睛和脑子都难受的要爆炸。 第58页 他受了伤，这段时间就不用跟着李易深了，跟着也是添乱。酒店的落地窗隐约着他的背影，恍惚中是在看水面，镜像还晃晃悠悠的。 这天晚上，程默直接发来了语音通话，说是自己摄像头坏了，只能发语音。 “你酒醒的怎么样了?”她问，“还很难受吗?” “好很多了。” “那就好。” 王恆：“我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再回去，这边还有点事。” 程默卡壳了几秒，“没事，工作重要嘛。” “嗯。”王恆应着，一时间两人没话。 这之后都是这样，程默只发来语音通话，并且频率越来越低，有时候两三天才给他打一个。 有时候他主动打过去，也被她说忙着呢而早早的挂了电话。 王恆觉得，之前她也闹归闹，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但还是不一样了，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直到程默开学，王恆都还没回去，他的伤还没养好，正处于恢復期，药水抹在伤口上，花花绿绿的，看着比刚开始还要可怖。 基本上他待在房间里没出去过，饭菜都会有人专门送上来。有一次他实在耐不住去酒店的健身房熘了一圈，被李易深知道后，直骂他不听医嘱。 他感觉自己正在发霉。他想回家。 得差不多有一个月了，王恆才回去。他先回了趟家，看样子好久没人住了，都蒙了层灰。他捋起袖子把家里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抽了根烟。 下午的时候王恆去到程默的学校，在她的宿舍楼底站着。他没有打电话给她，就是无目的的站着，想着遇不到的话就明天再来，总会碰见的。 也不知道这样是在折磨谁。 天虽然逐渐回暖了，王恆穿的不多，这样在风口站着也怪冷的。他点上一根烟抽着，一根接着一根。 程默不知道在第几根烟的时候下来了，头髮也没扎，穿着凉拖鞋就下来了。 王恆嘴里还叼着根烟，笑着说，“脚不冷?” 程默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王恆大约站在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把烟掐灭到小花坛里，还是望着她笑，向她两手张开。 程默就这样看着他，那眼神真的是，什么都有。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风吹得她有些凌乱，吹得他们像尘世的孤儿。 王恆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 她不过来，他就过去。 程默被他抱住，她看到了他长长的鬍子还有一些淤青，还有，“眼角怎么回事?啤酒瓶划的吗?” “嗯。” “下次记住要小心一点。” “好。” 王恆把她抱住，心才好像回归原处。他的脸埋在她的头髮里，声音闷闷的，“我好想你。” 程默的手环上他的背，她笑了，“我也想你。” 在这一刻，他们都需要安慰。 然而此刻角色倒置，王恆是个孩子，是个出去偷偷玩被逮到的孩子。 但是回来了，还是好好的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程默在王恆出差的这段时间接到了许化杰的电话。 还是那样的声音，板板正正的，一点都没变。 程默一下就笑出来了，“北京怎么样啊?老同学。” 许化杰：“就那样，不好不坏的。” “怎么会，你那么厉害。” 许化杰沉默了几秒，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反问，低声了一句，“厉害吗?” 好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尴尬，好尴尬，她接不上话…… “你知道我们老班生病了吗?”许化杰主动开口。 “不知道，不过他之前一直就说头疼。”程默找到卫生纸擦了个鼻子，她最近感冒得厉害，鼻炎犯了，好像每年冬天都会来一遍，“很严重吗?” “挺严重的，医生是说脑里面长了个瘤。” 程默吓了一跳赶紧坐正，“能治吗?” “现在具体结果都还没出来，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所以我们同学准备一起去医院看望老师一眼。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外地，所以打电话问你一下，你要不要回来一趟。”许化杰问。 “好，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过去。”于情于理，出了那么大事，不过去一趟实在说不过去。 “没事，不用急，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说完后又觉得不太妥，加了一句，“李涵她们都在这边。” 程默没有心思想他的内心活动，嗯了一声，“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那个。”许化杰突然出口。 “嗯?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许化杰摇了摇头，“你过来这边的时候慢一点。” “好。” 程默草草的挂了电话后，就打电话给家教的那户人家说明了情况，想要把课程往后补补。对方也很理解，爽快的就答应了。 然后她就开始收拾东西，除了洗漱用品之外，就只有几件贴身衣物。装进一个包里后，她打了个电话给李默，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要过去的想法，然后隐约说了一下自己没住处的问题。 第59页 李涵很高兴的邀请她去她们家睡，“我爸我妈正好这几天不在家，家里没人，你放心来。” “好，谢谢。” “你还和我客气。”李涵支支吾吾的，“上次那个项鍊的事……” “没事，王恆把它粘好了，还能带。” 李涵瞬间叫了出来，“这什么绝世好男人啊，他有什么兄弟吗?姐妹也行啊……” 程默笑了，“说不定有，到时候给你找找。” 一时间李涵也没懂什么叫“说不定有”，然后程默就说没事就先挂了，“哦哦哦，好，你过来时候注意点安全。”李涵赶紧说。 “嗯，你放心。” 程默挂了电话后，就买好了明天一大早的车票，做好这一切后，她重重的躺回床上。 一闭上眼全是班主任的脸，她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师生感情。平心而论，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班主任，再加上年纪大了，很多的上课流程不可避免的无聊，所以几乎没人真正在课上听他到底讲了什么。 诟病的地方总觉得有很多，但这样细数下来，又觉得都可原谅。 好好的一个人…… 第二天程默起了个大早赶上车，落地以后再加上转车也就快中午了。她回到当时住的小区，也就隔了半年左右，没什么变化。不过门口王恆的那个理髮店倒是改成了一个凉皮店。 她拖着行李走进去，点了一碗凉皮。 “要不要辣?还是自己放?” “自己放吧。” 听着熟悉的口音，程默笑了出来。 不一会儿，阿姨端来一碗凉皮，冒出来的大烟味道熏得她好熟悉。 即使是隔了一片区域，什么吃的做法都会有差别，更何况是离了那么远的地方。毕竟这里的东西吃了那么多年，早就吃惯了，总觉得还是这里的好。 有些事情还是新耐不住旧。 吃完整整一碗，站起来都觉得撑的慌。程默在附近又转了转，进了小区找到自己以前住的单元门，远远的看了一眼后，就打车到李涵的小区门口。 离的老远就看见李涵在大门口等着，眯着眼睛望来往的车。 程默刚下车行李就被李涵拿走，“我来我来。” 其实也就一个背包，不重，程默就随她去了。 上楼的时候，程默问她：“你们家真没人啊。” 其实外面有很多宾馆，但是程默不想乱花这钱，所以打给李涵试着问一下。 她其实很怕给别人添麻烦，但是穷会治好很多毛病。 “真的，这还有假?”李涵在前面走着，“他们出去过二人世界了，所以就我一个人被遗弃在家。”她转头看了看程默，眨了个眼睛，“所以你放轻松，咱姐俩想怎嗨怎嗨。” 进了家门，李涵直接把程默的行李放到一个房间里，对她说，“这个本来就没什么人住过，你就住这里吧，被子什么的都换了新的，想睡多久睡多久。” 程默看了眼，“谢谢你。” “客气。”李涵不羁的笑着，突然看到什么凑上前来，“这就是那条项鍊吗?” “嗯。”程默要解下来，李涵赶紧按住她的手，“别，别摘，你好好戴着。这么特殊的东西，就别摘来摘去了。好好挂着，啧，太有心了。” 说完她就直接埋头倒在了床上，被套刚晒过所以还暖唿唿的，李涵感嘆了句，“天，要是给我这样一个男人，要什么我也认了。” 程默听在耳里，也在想，可不是吗，但凡她还有什么，她哪里会遇到他。 “哦，对了。”李涵翻了个身，“咱们老班的瘤查的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 “唿。”程默舒了口气，“那还好。” 李涵：“虽然他对我不好，但是他好好活着我还是很开心的。” 程默点点头，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人的命都是很硬的是吧，不会轻易死的对不对?” 李涵怪玄乎的回了句，“命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哦还有，”李涵补充道，“许化杰知道你今天到这里了，所以约的是明天大家一起去看老师。” “可以。”程默被李涵刚刚那句话弄得不太舒服，总感觉从肚脐眼一直到喉咙处都堵堵的。 她只想要个好的答案。 “马上还得出去……” “李涵。”程默打断她，定定的看着她。 李涵被这眼神弄得一愣，她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到程默极其认真的问，“人的命都很硬的对不对?” 李涵不知道她突然的执念是为了什么，她刚想笑一笑缓解气氛，就被程默脸上的神情震撼到了，就好像她的身后有着巨大的火山，静静地矗立在那，却有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那一刻，她是真的相信了，她说，“对。” 对，人的命都很硬的。 第四十七章 程默和李涵一大早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牛奶和水果，正好许化杰打来电话说马上在医院的住院部楼下集合。 听到“集合”这两个字时，程默都有些恍惚。好像耳边突然传来口哨声和广播声，睡的玩的学的都停下手头的动作然后边抱怨边和身边的人闲聊，慢悠悠的往下走去集合，掐着老班最后一声催促归队。 第60页 许化杰听这头没什么声音，问道，“程默?” 因为手里拿着东西，所以程默开的是免提。听到许化杰在问，李涵凑上前去叫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们现在手里拿着好多东西就先不和你说了，挂了挂了。” 没等那头的回答李涵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把手机塞到程默的口袋里。 许化杰听着那头的忙音，过了好几秒手机都没从耳旁拿走。直到有同学走过来，他才反应过来，立刻摁下挂断键，转身招唿着同学。 程默和李涵到的时候，人还没齐。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有人没来，好多同学嘴里都叨咕了两句。不过这天确实挺热的，汗都是一层一层的流。 程默两只手盖在眼前遮住太阳，这光刺得她眼睛酸，“不过今天太阳确实挺大的。” 这话说后一两秒，许化杰就说话了，“那我们就先进去，其他还没来的同学在群里和他们说一声。” 班长一发话，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每个隔间都是一个病人，有的甚至一间挤了好几个，过道都被堵得难以行走。整个空间都散发着医院专属的消毒水的味道，病人穿着同样的病号服，打着同样的点滴，医生穿着同样的大褂，戴着面无表情的脸。 你很难看到医院里有大叫大闹的场景，反而是冷静的、井然有序的，尤其是在这种住院部。 这些种种透露的感觉很平淡，平淡到让人细想其实有点无望。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同学们之前都有见过，他们有时候会来学校里找老班。 许化杰走上前时，被女人一眼认出，“你是许化杰吧。” “对，我们来看看老师。” 女人用手腕摁了把眼上的泪，“哎，你是他念叨过最多的学生，天天在家提到你名字。他要知道你来看他，肯定会很高兴。”她往他身后看了眼，全是学生，招唿道，“他刚醒，你们进去吧。” 许化杰应了一声，便带着同学们一起进去。 病房条件很好，一个人一间，空间装饰大小就像一个单身公寓一样。 老班的人躺在正中间的病床上，一看就老了好多，人还是禁不住药物的折腾，生不得病。 头髮彻底白了，一下子像老了二十岁。之前就是这样，头髮很容易就白，每次总是会从头顶开始，所以一白就很明显，然而过不了两天，他就去染回来。 现在不行了，顶着一头白头髮，染不了，硬生生看着头髮全变白。 老班看到同学们立马想坐起来，许化杰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背。 老班手拍了拍许化杰，又望了望身后的同学，“都长变了啊，不一样了。” “没变。”许化杰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 “我这也没多大事，就是被虚的，放心，死不了，死不了。”老班摆了摆手笑着说，心态很好。 “你再说那个字试试。”门口传来师娘的声音，声音有点怨有点气，嗓门也提高了不少。 老班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摆了摆手，“不管她不管她。” 同学把买的水果牛奶放在病床两侧，“你看看你们，来一趟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都赶紧拿回去，家里也没人喝这个。” 许化杰在旁边，“没事，也不值什么钱。您好好养病就行。” “哎，哎，好好，你们坐啊，找着地方坐吧。”老班招唿着，四处望着找着板凳。 “您就别操心了。” “哎。”老班又倒回枕头上，“还是不得不服老。” 程默他们就在旁边站着，李涵偷偷拽了下程默的衣袖，小声说，“人看着确实瘦了不少。” 李涵这一动，被老班一下看到，笑着说，“这李涵吧，变了，真的长成大人了。” 被这一点名，李涵讪讪的笑，转身就低头和程默小声的讲，“果然你班主任还是你班主任，人群中一有什么动作立马就逮住你。” 程默也笑了，再看着许化杰和班主任的互动，真像儿子跟老子一样。 什么东西都是相互的，班主任是真的对许化杰好，即使那么多年的教龄早就消磨了大半的热情，但是看到好苗子还是会想好好栽培。所以许化杰对他也好，尤其是在这种场合，这种好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他们没有待多久，顾虑到老师现在的身体状态需要休息，所以很快就出来了。 程默顺便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她对李涵说，“老师住的病房还是很好的，一个人一间，还有电视沙发，连独立卫生间都有，这还挺不错的。” “都是许化杰找的。”李涵望着她，“他爸是院长，你不知道吗?” 程默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怪不得许化杰的性格是这样，这样的一个家庭，从小营造的氛围就不一样。 “哦，提到许化杰，他在大学还交了个女朋友。” “那么快?”程默确实有点惊讶。 “嗯，听说是女孩子先表白的。” 程默笑了，“想想也是。” “我看过照片，女孩子小小的，长得挺甜的。许化杰竟然会同意，太奇怪了……” 第61页 “奇怪倒不奇怪啊，许化杰各方面都挺优秀，交女朋友很正常。” 李涵嘆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你这种类型的，之前觉得你们俩可配了。”她看了眼程默又继续说，“当然啦，王恆也很好。但是现实点来讲，总觉得如果是跟许化杰在一起的话会轻松好多，无论是他个人，还是他的家，都会好很多。” 说完后她又看了眼程默，怕自己说错话又加了句，“我就是随便说说……” 程默笑着，就像大人面对小孩的乱言乱语而会表现的那样，会说出的那三个字，“你不懂。” 你不懂，你只是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涵撇来鄙视的一眼，嫌弃她的邹邹巴巴。 程默笑着搂住李涵的肩，“好啦，他们都很好，都很好。” 李涵也搂住她的腰，两人勾肩搭背的，“嗯。”李涵点点头，“你一直比我清楚。” 其实程默和王恆的事，李涵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模模煳煳知道个大概，不过一定有个特殊的联繫才能让程默这样付出自己，因为其实她很难先主动去和人示好，很难相信别人，非常慢热，你能见到的她只有两种状态，就是王恆前和王恆后。 即使她和她玩了那么多年算可以的，李涵从心里始终觉得她还是对自己设立很深的屏障。 而之所以她能和程默玩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李涵始终觉得就是因为在高中一次体育考核时，八百米测速的时候程默突然摔倒了，那么多人只有她停下来了，其他人只顾着成绩而从她们身边跑过去。 那是一个节点，从那以后，程默越来越信任她，亲近她。 因为程默喜欢将自己放到被动的位置，只有她明确看到对方的善意和真心时，她才回去回应。所以不难想像王恆做了什么，又做了多少。 两人走到半截，李涵突然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感觉你们好像是一体的一样。” 就是那种相似，那种神似。 让我总觉得他就是你。 *** 正事做完，程默心里的负担就没什么了。和李涵两人随便走了走，最后蹲在高中学校门口的花坛上，看着上学的学生和家长来来往往，就像他们当时一样。 羽绒服外面裹着薄薄的一层校服，然后偷偷的把袖子和下摆的松紧带剪掉，把肥大的裤脚改小，手缩在衣服里，头也勾着，活像在监狱里服刑。 “哎，对了，你以后就直接在那边过了吗?”李涵问。 “差不多吧。”程默蹲累了直接盘腿坐下。 李涵：“你以后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玩，或者我也可以过去。” “好。” “哦对了，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说想去日本留学的，怎么样，你们学校有什么交换项目吗?” 程默：“有啊。” “你没报吗?” 程默玩着花坛里的杂草，低着头说了句，“没必要。”她把落在自己身上的叶子拿起来，“当时的感觉其实挺盲目，完全是被自己的想像吸引的。现在你离它越来越近，光是那些流程，真的，你就会觉得没意思。” 有些经歷无所谓有没有，而其实大多数都是自己强加。 程默站起来又继续说，“你还是得具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李涵托着腮仰头望着她，“那你呢，你真正想要什么?” 程默笑了笑，摇了摇高深莫测的说了句，“你猜。”她拽着李涵的手站起来，“走吧，在这里站着怪冷的。” 之后时间还早，两人就去超市买了点菜，于是李涵成了程默新的小白鼠。 晚饭就没出去吃，程默学着网上教程炒了几个菜给李涵尝了尝。 “怎么样?”程默拉开板凳坐下，兴致沖沖的问她。 李涵立马喝了口水，“你不会觉得有点咸吗……” “是吗?”程默拿起筷子尝了口，“王恆也这样说。” 李涵：“对了，王恆会做饭吗?” “会。” “他比你大多少岁啊?” 程默还低头吃着饭，“十几岁吧。” “那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早就结婚了吧，可能孩子都有了。” 被李涵这一提，她才真正意识到王恆年龄是不小了，“还真是。” 李涵：“那你们有谈过以后吗?比如什么结婚什么的。” “结不结婚倒无所谓吧，不过到了法定年龄就可以先领张证。” 李涵听她这口气，压下她试图夹菜的筷子，“你就这样所有的都决定了?!你也太不慎重了吧，最后可别把自己栽进去。虽然王恆确实很好，你也不至于那么猴急吧，不能让男人太得意……” 于是程默唯一会的还是那三个字，她说，“你不懂。” 你只是不懂。 吃完饭洗完锅，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准备洗洗睡了。 因为程默第二天要起早坐车回去，所以现在就在收拾东西。李涵就靠在一旁看着她收拾，“不再多待几天吗吗?” “不了，回去还有事。” 第62页 李涵凑过来奸笑着，“是不是家里的那个人想你想得紧啊，还是你想他想得紧啊?” 程默笑了笑没解释太多，她手里正好握着牙刷，转身敲上李涵的额头，“你也赶紧找一个，有了你就懂了。” 李涵哀嚎了一声倒在床上，“谁不想啊……” 可我就是遇不到啊…… 第四十八章 程默让王恆在楼底先等一会儿，她上楼到宿舍里收拾了下东西，都没来得及和室友交代一句，就匆匆忙忙的跑下来。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就是不知道手里的烟是新的一根还是刚才那根。 她上前牵起他的手，然后拉着他王恆回家。路过一家凉皮店的时候，程默才想起来问他，“你中午吃饭了吗?” “没有，一个人犯不着弄，而且我也不饿，没事。” “我有点饿，进去吃一碗?”说完她就走进去点了两碗凉皮，找到板凳坐下后，程默用纸擦了擦筷子递给他，“我前些天回去了一趟，班主任生病去看了一下。” “你一个人?”王恆眼睛望着她接过筷子，“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怕你忙。”程默一直忙着，给两人倒了杯水 王恆心里有点闷，“我不忙。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不要怕麻烦。” 程默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你班主任病得怎么样?严重吗?”王恆还记得她那个班主任，年纪也不算大，看着人挺和蔼的，瘦瘦高高的，戴着副眼镜，每天收拾的挺讲究。 “说是脑里面长了个瘤。”手机这时响起新消息的声音，程默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说，“不过还好是良性的。” 王恆嘆了一声，“那也有的受了。” “人看着确实瘦了一圈。”手机解锁，看到信息，程默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出什么事吗?”王恆看到她皱了下眉。 “没事。”程默把手机放回去，抬头望他，“对了，我还去了你的理髮店转了一圈，你知道它被改成什么了吗?” “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凉皮这时候被端上来，程默挑了个眉，推一碗给他，“尝一尝你就知道了。” 王恆笑了，“开成凉皮店了?” “嗯。”程默也笑，“格局什么的都没怎么变。连那个小沙发都没扔，直接做成了收银台。洗头的地方就是后厨，然后还在外面加了一块帘隔开来。外面摆了好几个桌子，镜子也只卸了半边墙，收拾的怪干净的。” 王恆看着她歪头在回忆，神态认真，哪一处都不想漏，都想说给他听。 王恆：“下次等你放假，你带我回去再看一次。” “好啊。不过我们之前的家我没上去看，就在楼底向上看了一眼。” “怎么，捨不得?” 程默：“也还好，但毕竟我们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那度过的，都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好多年了。 不想算，懒得算，因为知道之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年，所以不想总结。 一碗凉皮也压不住饿，王恆几口就吃完了。那么大的人坐在小小的板凳上，把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了些。 程默：“你还饿吗?” “不饿了。” “那我们就回去?”程默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 “可以。”王恆起身把钱付了，转身看到程默还坐在椅子上，她望着他，像撒着娇。 王恆上前把程默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推开玻璃门，一路牵手回家。 这一路上，程默总有意无意的抚摸王恆的虎口，一直紧紧的拽着他。 门刚开，程默就把王恆压到门上，行动有些急，王恆的头重重的磕上门，发出咚的响声。她的嘴急切的凑上前亲，手也开始解他的裤带。 王恆直接把她抱起来，让她的两腿夹在自己的腰上。他的额头抵住她的，“想干什么?嗯?” 程默不回答，又上前亲他，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鬍子，最后又回到眼睛，找他眼下的疤。 她拿舌头舔他的疤，从头到尾，微微感受这一道凸起，反反覆覆，想要记住每一个纹理。 王恆被她舔得心痒，直接仰头咬住她的舌尖，然后往卧室里抱。 他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自己压上去，开始解她的衣服。 程默也伸出手脱他的上衣，两人混乱着，难耐着，脱到最后一件的时候，王恆下意识的拦着。 就这一秒的停顿让程默停下来了，她往后躲了躲，喘着气看着他。 王恆身上的伤还没好，疼倒是不疼了，就是新伤老伤交错在一起，看着不好，太容易让人去想这伤口的背后。 他望着她，想继续凑上去，被程默用手抵住，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手不自觉的拒绝他。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干，“我……” 王恆看着她的样子，身体往后退，然后直起身来，自己拽住上衣下摆就要脱。然而紧接着被程默立刻拽住，她摇摇头，嘴巴微微张开却什么音都没发出来。 第63页 她的眼睛一直直视着他，然后下面慢慢的推开他紧拽着衣服的手，把他捲起来的衣服再放下来，然后紧紧抱住他重新吻上去。 重来。 一切再重来。 她光着，他也只剩一件上衣。明明没到夜晚，却仿佛有月光，照得这床上有一丝皎洁。 他的力全用在她身体里，将自己的一切让她由内而外的感受，好好的感受，磨着她，让她记住每一处的感觉。 他的好，他的坏，他的甜，他的苦。 她想一一尝尽，不留一丝余味的。 程默咬着嘴唇不出声，承受他每一次如同泄愤似的撞击，她想承受，她愿意承受。 两人克制着纵情着，直到月亮露头，蝉鸣渐起。 王恆整个人倒在程默的身上，他的重量压着她，头蒙在她的颈侧，心脏上下的起伏着，感觉未消。 他伸手把被子捞过来盖上，自己也翻了个身躺在她旁边。程默喘着气看着天花板，也在不可抑制的喘着气。大脑放空了两秒后，她翻过身找到王恆的怀。 她蹭了蹭他，“真好，你都不知道，我之前一个人睡觉好冷。” 第四十九章 过几天是程默妈妈的忌日，王恆查了一下日期，正好是星期六。于是他就和李易深请了一天假，想着带程默回去看看。 之前有好几次程默都是因为要上学所以没能亲自去墓园。正好趁着今年正好有时间，想着去墓地看看她。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程默的心里也没什么悲伤了，该想通的都想通了。毕竟不是意外，而是程芹自己做的选择，这也也是她想要的结果，如果活着对她更累的话，这样的选择也未必不好，只是程默的存在未能成为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最后浮木，程芹最后抛弃的不只是自己，也抛弃了她的女儿。 因为开车太累，再加上来回的过路费和油费，消耗实在太大，还不如坐车方便便宜。于是星期六一大早，两人就坐上车，程默特意买了个脖枕给王恆带着，这样能睡起来舒服一点，她就可以直接枕在他的腿上睡，高度也正好。 因为王恆的手一直在她的脑袋上护着，所以路再颠，都没把程默颠醒。睡了一路下来，程默早上的困意也没了，整个人精神多了。 从火车站出来，两人在附近随便吃了个饭，然后就打车直奔墓园。 就算程默不来，王恆自己也是要来这一趟的。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生过一场病，说严重也不严重，开个刀就能好，但资金也挺大的。巧的是，福利院那时正好得到了一个叫程芹女士的资助。请的是专家，手术很成功，王恆少受了很多罪。 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上，虽然人家可能都忘记了他是谁，但是自己不能忘记这个恩。 所以这世上的事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后来王恆已经从福利院出来自己生活了，有一天他回去福利院的时候，突然得知那个曾经资助他的女人抑郁症去世，他于情于理都要去看一眼。下葬那天，他赶去墓地时，只有一个小女孩跪在墓碑面前，没人管。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那么大的墓园就她一个人，小小的。 他心软了，他把她接了回来，自己养着，算是一种报恩。 偿还来偿还去，到现在也说不出是谁欠了谁。 下车之后，离墓园还有一段距离，程默从路边摘了一把杂草拿在手里晃着，和王恆肩并肩的走着。 “这边天气要比我们那边凉一些。”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冷吗?我外套脱给你穿。” “不冷，挺舒服的。”刚才在车站还没有这样的感觉，到了这里，反而觉得心静，她转头调侃他，“你这马上就要改口了吧。” 不能再叫程姨了，要随她叫妈妈。 然而程芹生程默的时候很年轻，所以比王恆大不了太多。再加上王恆年纪也不小了，喊妈妈的话总会有些奇怪。 程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了，“逗你呢，还是喊丈母娘吧。” 王恆扔过去一眼，“就这样轻易把自己卖了?” 程默搂上他的胳膊，踮起脚想靠在他肩上，“迟早的事。” 王恆笑了，把她摁下去，“好好走路。” “不要，就要挂在你身上。”程默还在自言自话，然而下一秒直接被王恆背起，她惊唿出声，拍着他的肩，“你干嘛，这周围好多人。” “你不是挺能的吗?”王恆颠了颠，让她稳稳的靠在背上，“嗯?” 程默把头埋起来，脸红红的，紧紧靠着他，手也环成圈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摘的野草插进他的衣领。 走的是上坡，王恆背得毫不费力。耳边传来年轻女孩的惊羡声，程默赶紧把头抬起来，我的，这个人是我的…… 就这样一直背到了墓园门口，王恆放她下来。然后两人手挽着手走进去，默契的一句话没说。 沿着台阶走了将近有五分钟，程芹的墓就在前面。然而再走近一点，就会发现有一个男人已经蹲在墓前，对着那张照片说着什么。 王恆立马看向程默，那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有人来到这里祭拜程芹。程默也望过去，她没想到她现在能那么平静，就像是一个知道内幕与结局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好戏。 第64页 她拿出手机，翻到手机通讯录上标志为“0”的号码，然后拨过去，过了几秒，前方墓旁的男人手机响了，程默挂断，铃声停止。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后明显激动了一下，然后就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当他向后面望去，王恆看到那张脸后就明白了，那个男人和程默的眉眼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匆忙的向这边跑来，程默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抬头望着王恆，“没想到岳父今天也来了吧。怎么样，紧张吗?” 第五十章 其实程默最近心里面已经隐隐有这样的一种预感，不管是好几次的电话接通却没人讲话，还是躺在她手机里的那条前言不搭后语的简讯，都让她知道快了，那个男人终于来找她了。 他爱过抛弃过的女人的孩子，和他的孩子。 程默小时候有见过他的照片，虽然妈妈把他藏的很好，但是还是被她找到。是藏在床头的一本书里，照片的边角已经皱皱巴巴的，不知道磨了多少次。 她只知道妈妈很爱他，很爱他，要比爱自己更多的去爱这个男人。所以她明知道他已经有家室还是走进他，靠近他。 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以生命为代价，如飞蛾扑火，终究抵抗不了那一点亮。 妈妈不怪他的话，她也不怪他。 男人跑到她面前，显得有些侷促，仔细看清她的脸后，两眼甚至都红了，这就是他和程芹的孩子，眉眼像他，嘴巴像她，“默默”，他说。 程默的嗓子突然卡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她，是不是可以算作父亲对女儿的暱称或者说是父亲给女儿起的小名，默默，她在心里重复。 第一次有人这样叫她，此时此刻在她的心里流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而这种感觉只能由面前这个男人给予。 王恆看她在失神，主动向面前的男人伸出手，“王恆。” “我知道，知道。”男人手握上去，即使五十多岁的人了，仍显得宽厚有力。看着也是没有吃过太多苦的人，看不到一根白髮，脸上的皱纹也很浅。 是不是男人都不显老，整个人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多了。 程默这时轻飘飘的掷出一句，“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语气自然的很，听不出任何的怨，却听得眼前的男人心里一阵悲哀，和女儿见面的第一句竟然是问自己的名字。 “沈化同，”面前的人眉头紧皱着说，“我的名字是沈化同。” 程默很平静的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妈妈。”说完后就要从他的旁边走过去。 走出几步后被身后的男人叫住，“默默，马上一起坐一坐，可以吗?” “好啊。” 男人显得有些喜出望外，“那我在门口等你们。” “好。” 沈化同下去以后，程默唿出一口气，眨巴着眼，睫毛上有水压得她好重，她转头望着王恆笑，“你看，那就是我爸爸。” 王恆看着心疼，“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顾虑别人，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知道吗?” 程默拉着王恆的手往前走，“知道啦。”趁他没在意的时候偷偷擦掉可能会涌出的泪水。 两人走到程芹的墓前，看到这面前已经有一捧野花，程默慢慢的笑了，她看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妈妈，他记得，你开心吗?” 他记得了你爱的花，记得了你，也记得了我。 所以他来看你，他来找我。 这样子，你开心吗?你觉得值吗? 耳边只有风在回答，但它说了好长好长，程默听不清。 正当她执着于要一个回应的时候，她又看到面前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很漂亮，和程默印象中的妈妈一点都不一样，照片里的她笑得好开怀，好无虑，可以拥抱，可以谈话。 一瞬间，耳边仿佛有解锁的声音，好像什么开了。 程默敛了敛心神，“妈妈，看。”她拉起王恆的手举高，“我们在一起好久了，从他把我接回去到现在也差不多十年了。十年，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了……说起来你还是媒人呢，这个功德可大了，地下那些的人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你不仅救了王恆，也救了我。 她索性拉着王恆一起坐下，“但是妈妈，我得实话和你说，当我长得越来越大后，我有时觉得和王恆在一起要比和你在一起好多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是拿你换了王恆。” 而我有时好开心这样的交换。 觉得自己庆幸，觉得自己幸运。 你不会知道，我因为遇见王恆而在睡梦中笑醒过多少次，而在那之前，我最讨厌的就是梦，因为我所有的梦都带有诡异的气氛，总让我半夜生出一头冷汗。 程默只意在说给妈妈听，然而对王恆来说，这些话他是第一次听，即使程默平时会瞎闹，但她从未正经的和她说这些话。 有些形式他总觉得不需要，然而当真正体验到的时候，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不可言喻。 王恆突然说了声对不起，好像是对程芹，又好像是对整片肃静的墓园，声音说得大，仿佛能激起一圈一圈的回声似的，直直盪在所有在场的人的脑海中。 第65页 他一把扯住她，把她搂在怀里，嘴唇凑上去。 在这一刻，各路的妖神鬼怪都赶来参观，连已在墓下的人也在蠢蠢欲动，叫嚣着，祈求一次重活的机会，祈求这样的爱。 只有程芹，笑着，看着。 很重很急也很短促，王恆很快放开她。程默笑了，把他的脸推朝前看，“好了，喊人吧。” 毕恭毕敬，王涵说出这个字，妈。 差不多半小时之后，两人走到墓园的大门口，沈化同的车已经在下面等着。 无论从吃穿住行还是行为气质，能明显感受到沈化同如今的金钱地位，牌面很大，两人走到车门前的时候，还有司机提前下来打开车门。 程默和王恆坐上沈化同的车后，一路上谁也不知道要讲什么，为了怕尴尬，沈化同特意调大了音乐声音。 他们确实和陌生人没有两样，唯一的联繫也只是因为存在的一种血缘关系而已。 他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喝下午茶的地方。这地方很静，气氛好，人也很少。 无论怎么说，总得聊聊，那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一切空白，他们总需要互相了解。 “想喝点什么吗?”沈化同坐在程默对面问她。 “你呢，想喝什么吗?”程默顺势歪头问旁边的王恆。 王恆从背后拍了拍程默，“白开水就行。” 程默：“那两杯白开水。” 旁边的服务生退下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桌面上空空如也，找不到可以打发的话题，再加上开的是地暖，少了空调的噪音显得更静了。只有程默的小拇指关节有规律的敲着桌子的声音，速率如同心脏跳动。 面面相对，长者发话，“你们是在b市买了个房子吗?” 程默：“王恆贷款买的。” “那以后就在那边生活了吗?” “对。” 茶水上来，王恆立马站起来把咖啡先端给面前的男人，然后再坐下把水端给程默。 沈化同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程默在下面扭了王恆的大腿一下，被王恆大手握住，安抚性的摸了摸，于是她改用眼神怄他。 然而这张桌子上好多事情要说，好多事情要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始，如何开始。 沈化同继续说，这次是对着王恆，“b市房价很高啊，这买一套房压力不小吧。” 王恆点了点头，“还行。” 沈化同在查程默信息的时候就知道了王恆，前前后后的因果关系也大致明白了。本来他对这种年轻时不好好读书上大学，整天都在社会里混的人抱有很强的偏见，不过今天坐下来一看，小伙子挺可以，各种礼数以及言谈举止都比他想的好太多。 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缓缓放下，开口道：“程默，关于你妈妈的事……” 程默打断他，“你刚才在墓前都和她说了吗?” 沈化同下意识的就点点头。 “都说完了吗?” 对面的男人罕见的笑了，“说不完。” “那都说清楚了吗?” 这次他想了很久，然后才点点头，“我想是差不多了。”然而他的表情毫不掩饰的透露出痛苦，“我没想到她能做的那么狠，那么多年，那么多年……” 程默一直目不转睛得看着他，看他提及妈妈时的神态，这捕捉到的一丝痛苦让她从内心深处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安慰。 足够了，至少在她的心里，偿清了，“你和她讲清楚就行，不用和我说。” 沈化同默然，这孩子性情很像程芹，他双手抹了把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 “我没有自己一个人，妈妈走后我一直和王恆待在一起。而且这么多年我很好，你不用自责，你和妈妈两个人的感情也不用加上我。” 程默截住了他要说的所有话，沈化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想了又想，还是颤颤巍巍的问出一句，“你是不愿意再见我吗?” 程默扣着杯子上的商标，她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见他，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之后，程默下意识的看向王恆，王恆向她微微的点了点头，桌子下的手也握得更紧了些。 沈化同：“不急，不急，慢慢来，好吗，默默，慢慢来。” 程默点点头。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过来，“这张卡你们收着，有什么困难和爸爸讲。” 程默把卡推回去，“不用了，我们不缺钱用。” 沈化同很坚持，他把卡重新再推回去，“我不缺钱，这钱你拿着，不要和自己过不去……”铃声这时响起，沈化同拿出手机接通，有音外漏，依稀听得对面稚嫩的童声，然后就听见沈化同压低声音，很温柔，“好好，爸爸马上就回去……嗯，好，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玩具，好，爸爸还有事就先挂了哦。” 电话挂断后，程默的心里有一闪而过的难过，他有自己的家庭，有妻子有孩子，他是很多人的爸爸，他爱着很多孩子。 沈化同再把卡推来的时候，程默很爽快的就接了，“那谢谢你。” 第66页 然后她把手中的水一口喝完，站起来，“你也挺忙的，那我们先走了。” 王恆也站起来，站在她的旁边。 “那好，让司机送你，小宋……” 程默：“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票已经买了。” “好，那你们慢点，爸……我有空就去看你。” 程默说了声“可以”就往门口走，王恆微微和沈化同颔首了下就追上程默，拉起她的手出去。 出来后旁边就是一个小巷子，程默拐进去，王恆也跟着进去。下一秒她就眼红红的望着王恆，问他，“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很不成熟。” “你做的很好。”王恆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她欲掉未掉的眼泪，“你才二十岁，不要给自己太多重担。”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程默的敏感神经，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淌，她抱住他 ，“我对他，我对他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想像的，我一听到那头小孩子的声音就不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就不行了……” “我知道。”他一下一下抹平她的情绪，“我都懂……” 程默哭完后，声音还一抽一抽的，王恆就在原地等她。直到喘气声渐渐小了，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程默才抬起头。这次眼是完全红了，她瞧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卡，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过我们也没白来，还赚了一张卡。” 王恆笑了，弹她的脑门，“成小财迷了。” 程默也破涕为笑，把那张卡交给王恆，“你收好了，我会弄掉。” 王恆接下卡，问她，“哭饿了吗，找一家吃饭?” 程默点点头，走出几步又怨恨似的瞟向王恆，“都怪你，刚才那么多好吃的，就点了白开水。” “所以这不是赔罪来了吗。”王恆的笑意一直挂在脸上，“想吃什么，走，带我们家小孩走吃饭。” 程默被他搂着往前走了几步，嘴里嘟囔道，“谁是你们家小孩……” 下午的光是最好的，不暗也不亮，两个人的背影都散发着极其温柔的亮度。他们沿着脚下的这条路无所事事的往前走，周围很吵，却仿佛仍只有他们两个，你挽着我，我挽着你。 第五十一章 回家的票确实是买了，不过他们来到了这里的夜市，程默之前从来没逛过，所以现在正玩在兴头上，王恆见状就把票退了，买了明天早上的，又紧接着把酒店也给订了。 程默停在一个臭豆腐摊前，问王恆，“你吃吗?” “我不吃，你买一份尝尝。” 程默小眼神望着他：“可是我怕吃不完浪费，刚才已经吃了很多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想吃什么就点，吃不完的都给我就行。”说着王恆把她手里吃了一半不想吃的糖葫芦拿过来，然后对着摊子老闆说，“一份臭豆腐。” “要辣吗?”老闆问。 王恆望向程默，问她意见。 程默小眼神又望着他：“你又不能吃辣，如果我要辣又吃不完怎么办……” “我怎么吃都行。”回答完程默，王恆直接转过头对老闆说，“要辣椒。” 再转回头的时候，就发现程默一脸笑意。 “笑什么?” 程默直接抱住他的手臂蹭，“就想笑。” 人很多，后面的人不停挤过来，王恆眉头皱着，把程默护在前面，后面的人不停的压着他的后背以及手指关节，并将他们向前推。程默窝在王恆前面，感受不到后面任何的躁动，她抬头看到他绷紧的下巴，不自觉的又朝他怀里蹭了蹭，闻到了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 这一波人流散去，臭豆腐也好了。他们继续往前走，程默吃着手里的臭豆腐，王恆也咬着她剩下的半截糖葫芦。 走着走着程默突然停下来，“完了完了，现在几点了，车票是不是过了，还能赶得及吗……” 她拽过他的手想找手錶，把他袖口往上卷的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抬头一看，王恆一脸悠闲的望着她。 程默一掌打上他的手，“你是不是全部都弄好了。” “你放心玩吧，等你去想这种事，菜都凉了。” “该。”程默继续往前走，“还不是你惯的。” 王恆继续跟在她后面，一样一样解决她尝了一口就不想吃的东西，吃到最后，程默还没怎么饱，他倒撑到不行。 两人回到酒店时都将近十二点了，程默困得直接躺在床上，王恆怎么踢她都没反应，他蹲下来凑在她旁边，“不洗洗再睡?” “不要了，好睏。” 王恆看了一眼就起身往洗手间去，也没想过会留夜，什么东西都没带。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用热水烫了烫，然后拧干净毛巾走出来。 他蹲在床畔，把程默的头转过来，用毛巾给她擦把脸。热毛巾摊在脸上很舒服，程默自己也往这边靠。这种记忆还是小时候发烧时妈妈会做的事情。 简单的给她洗过脸后，王恆自己也去沖了把澡。出来后发现程默把被都蹬了，空调开得高，被子也厚，确实挺热的。 第67页 王恆把她软绵绵的上身扶起来，把毛衣从头脱下，只留下里面薄薄的一层秋衣。 再里面就没了。 他迅速把她外面的厚裤子也脱了，然后把她塞进被子里，这样一来，睡得就舒服多了。 王恆把灯关了躺在她旁边，从背后抱住她，手不自觉就从领口处伸下去，握住满满的一团。 程默被捏得哼出两声，翻个身转向他，眼还紧紧闭着，实在是困了。 算了，什么都没带，这里也不干净。 王恆手拿出来环着她的腰，睡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王恆就被铃声吵起了。他静了两秒钟后，从床上下去，开始收拾东西。把一切都整理好以后，走到床边叫程默起床。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想听。 “再不起来就迟了。” “两分钟，再睡两分钟。” 王恆看了下表，走到洗手间又像昨天晚上一样，把毛巾洗了洗，然后走到床边把她的头揪出来，给她擦了把脸。 从床上找到她的毛衣和裤子，一手扶着她不使力的上半身，一手给她套毛衣。 程默的脸从高领毛衣露出来的时候，王恆看着她刚起来还嘟嘟的唇，像果冻一样，王恆咬一口上去。 程默迷迷煳煳的回吻，嘴里还嘟囔道，“不是来不及了吗?” 王恆继续给她穿裤子，“亲个嘴不影响。” 两人一路飞奔到车站以后，正好卡住时间，坐上座位以后，程默怨恨的瞅了他一眼，都怪你，明明时间挺充裕的，走之前非要缠着她又摸了摸。 他假装没看见，拍了拍大腿，“不是还困吗，躺着睡一会儿。” 程默摇了摇头，“不困了。”她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你是不是没睡好，你趴我腿上睡一会吧。” 王恆想了想就没拒绝，把包放在她腿上，然后自己再枕上去，高度正好。程默还有模有样的拍着他身侧，如在哄他入睡。 很快他就睡着了，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他耳朵里萦绕了一路的摇篮曲。醒来的时候路程都走大半了，他坐起身来，就看见程默也睡着了，头靠在玻璃上，随着路程的颠簸，不停的撞着玻璃。 他坐直身子，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车已经下了高速，里目的地越来越近。睡觉的人都逐渐醒来收拾好自己的包，满车里只有这两个座位的人还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处，他的大掌卡在她耳朵旁试图减少一些噪音。 然而程默还是醒了，迷迷煳煳的，“你早就醒了?” “才醒。”他把卡在她身上的衣服拿过来，“马上要到了，已经下了高速。” “嗯。你下午还上班吗?” “不上了，请了一天假。”他看着她，“怎么，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程默：“没有什么想做的，只是不想一到家你就要走。” “不走。”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下午都陪你。” 车渐渐开进站，门口已经站了很多的人，看到有车都涌过来，隔着车窗向里面的人招手。 王恆和程默等到最后才下车，一下车就感觉到今天的风很大，颳得人脸疼。 离车远了点后，王恆停下把程默的外套拉到最上面，帽子也卡上去，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口袋里捂着，往出站的地方走。 第五十二章 程默提前报了暑假学驾驶的班，趁着现在有时间，想赶紧把它学了，这样下次再出去玩的时候她就能换王恆开开。 左左右右算起来也快一个星期没回去了，这段时间事多，有时候回到宿舍就倒床睡了，电话也没想起给王恆打。还是有几次早上醒来的时候才看到昨晚有他的未接电话。 程默：“餵。” “在吃早饭吗?”王恆运动回来，刚打开门程默的电话就来了。他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用冷水擦了把脸。 “嗯，牛奶燕麦粥和梅菜扣肉包子。” “能吃饱吗?” ”能。下次带你来我们学校食堂尝尝，学学人家做的饭。” 王恆笑了，说到正题，“今晚回来吗?” “怎么?”程默咬着筷子坏笑，“这才不见几天就想了。” 王恆喝了口水坐在沙发上，“小区门口开了家烧烤店想带你去尝尝，你不是喜欢吃这种东西。” “今天啊，你等等啊我查一下课表。”程默把手机从耳朵拿下来，翻到课表，下午一二节课上完后就没了，明天早上也没早课，她把手机重新放回耳旁，“好啊今晚回去，正好我明天早上也没课，明天下午再回学校就行了。” “今天没晚自习吗?”他记得好像是只有星期五和星期六才没晚自习，平时都是要按时上的。 “没事，偷偷熘走就行了，查得不严。”程默看了下时间，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好了不说了，马上上课要迟到了，晚上见。” “好。”王恆挂了电话后，又洗了个澡。他现在时间还挺多的，省了一个去李易深家来回的时间。因为最近公司出了不少事，李易深直接就在办公楼里安家了，从早到晚处理合同，就是这样事情也没见得少了多少。 第68页 程默正好掐着时间赶到教学楼，她找到后面的一个位置坐好，然后拿出手机和班长请了个晚自习的假，如果包庇一下的话就不用被导员记下来了。 信息发过去后过了很久才回復，程默听到振动后打开界面，上面写着：你最好还是过来。 程默看了两秒，然后回復了个ok的手势过去。她关上手机，趴在桌子上唿了口气。 她总觉得对方有点拿官压人的感觉，自己也挺自讨没趣的。不只是这次，之前好几次都是这样，不知道对方语气总那么僵是干什么。郁闷中抬头看了眼上课老师，发现又是门水课，程默又继续趴倒睡了。 王恆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易深直接让他坐在面前的椅子上。 李易深推过来一杯茶，缓缓开口，“你这些时间也受了不少苦。” “份内事。” 李易深笑了，“喝茶。”他把茶杯又往前推了推，“你倒是挺能忍。”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闯了进来，李易深皱着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对方说，“董事长，董事长他不行了……” 李易深立马站起来，茶杯倒了，在桌子上滚了滚，要掉下去的时候被王恆一个大步上前接住，连同溅起的烫水，直接洒向他手上，虎口处立马烫红了。 王恆把杯子放回原处，然后后退一步向刚才一样站好。 “哪个医院?”李易深站得有些不稳，手在桌子下抓着一角来支撑自己。 “市人民医院。” 李易深把外套穿上大步立刻往外走，“去看看。”王恆立马跟上，提前一步走到车库把车给开出来到公司正门门口，然后下来拉开车门让李易深进去。 上车之后，李易深一言没发，车里一片寂静。刚走了没多久，车就走不动了，路被堵得死死的，正赶上上班的高峰期，前后被夹住，动也动不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易深面上没什么表露，但心里莫名的慌，感觉不停的在失重，往下掉。脚不自觉的抖动着，敲击在地毯上一下一下的。 王恆透过镜子看到后，转头对背后的人说，“我家就在附近，我可以去把摩托车开来带你，你觉得呢?” 李易深看了眼前面没有尽头的车流，点头说，“你也不要急，自己看着点路。” 于是王恆打开车门下了车，往家的方向迅速跑去。他穿过这近乎停滞的马路，穿过一辆又一辆的车，跨过好几个栏杆，在这歪歪扭扭的通道里，速度一直没减。 跑到小区单元门口后，王恆停下来喘了喘，脑子也有点晕。 勐的运动，一时间视线里都是模煳的。他弯着腰，手架在大腿上缓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直起身来，骑上摩托车往回走。 骑到之前的位置时，看到汽车就没怎么动过位置，还是堵得不行。李易深看到王恆后便下车直接坐到他后面，王恆从前面递来一个头盔，李易深接过来一看，粉色的，也幸亏他头小，能将就带上。 “抓好了吗?”王恆问。 “没问题。” 王恆发动车子，一路抄着小路往医院赶，即使在逼仄的通道里也直冲着。李易深紧紧抓住扶手，盯着前方的路线。 很快到了医院，李易深把头盔摘下来后立马走进医院大门，王恆停好车好立刻追上去。 电梯正好开了，两人走进去，摁下十五楼的按钮。这期间不停有人上上下下，中间还进来一个躺在担架上的病人，李易深看过一眼就移开视线，手握得更加紧了。 下了电梯后，李易深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什么都在面前，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怯意。 王恆也没动，他站在他后面，明显看到李易深涨红的脖子和手腕处暴出的青筋。 停了有三秒左右，李易深继续向前走，刚走近就看到病房门口的两姐妹，目光相对，一时间双方的眼神里竟毫无内容。 整场望去，也就这么多了，老爷子活这一辈子还能扯上关系的也就在场的这几个人了。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周围的人赶紧围上去，“医生，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病人还撑着一口气，说想见见小儿子，人来了吗，来了就赶紧进去吧。”医生说完就摆了摆手走开了。 医生走后，一时间没人讲话，空气也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在刚才的位置没有动。 “你进去吧。”于家敏开口打破这一局面，“没多少时间了。” 李易深看了她一眼后径直往病房里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一开门就闻到了一种类似于腐烂的味道。 老爷子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氧气罩，李易深把身后的门关上后往床边走去，每走一步心就颤一下。 一门之隔，门外的两姐妹坐在椅子上出奇的安静，王恆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里面说了什么外面完全听不见，等待的时候一分一秒都觉得漫长。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易深推开门出来，对着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两姐妹说，“叫你们进去。” 人一走，李易深就着旁边的板凳坐下，王恆走到他的旁边站好。 “坐下吧，今晚有得熬了。”语气中透露出少见的弱势来。 王恆依言坐下。 第69页 李易深深唿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王恆的肩，“你放松坐休息一会儿，晚上可能有得你忙了。” 这一句点醒了他，想到和程默约好的事情，他看了下表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 “我在家了，你几点下班啊。”程默的声音很欢快，很雀跃，语音透过手机仿佛形成了一个动态的画面，在他耳朵里，眼里跳着。 王恆舔了口嘴唇，低声说，“我这边突然出了些事，晚上可能会很晚到家。” 程默正在沙发上窝着看书，听他这样一说，本来要翻页的手也停在半空。 “快点过来都让让，前面的人都让让。”有个伤患在担架上被快速推进手术室，王恆连忙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中间的大路。 “你在医院?”程默很快地问，语气有点焦急。 “是在医院，不过不是我，我没受伤，是老闆的父亲住院了，我跟着他来的。我没事，我没受伤，你不要担心。” 王恆一直重复着“我没事，我没受伤”，话重重复復说了好久才停下。 不光是程默怕，他也怕了，彼此都在为对方害怕。 “我知道了。”程默继续翻页，“你忙你的，晚上开车视线不好要慢一点开，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个附近的地方睡。” “好。” “还有，今晚我就自己在家喝点粥就行，那顿烧烤你还欠着。” “行。” 程默：“就知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和你讲了，我挂了。” 没等王恆应着，程默就把电话挂了。因为她有点忍不了了，声音中的颤音已经快控制不住了。她用力把眼泪逼回去，结果这时电话又响了，程默擦了个鼻子拿过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 程默：“餵你好，哪位?” “是程默同学吗?” 声音很熟悉但是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是没来晚自习吗?” 靠，全忘了，程默赶紧通过电话对着那头的辅导员说，“老师不好意思，我忘记提前和你讲一声了，我是……” “好了你现在也不用和我讲了，明天早上带着你的请假条再来和我说明情况。” “好。”程默挂了电话后把头彻底蒙在沙发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委屈的感觉一下上来了，刚刚压下的眼泪又冒出头。感觉又回到小时候，隔三差五的就偷偷的抹眼泪。 自从被王恆接回来，她很少像这样哭了，那么多年省的眼泪全在这一年慢慢补回来了。 而王恆这边也不轻松，当房间里传出一声拉长的警报，李易深闭上了眼。紧接着传出女人的哭声，两个人，一阵夹着一阵。 一大波医生立马涌进去。李易深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手冷脚冷，屁股也紧紧粘着，动弹不得。 最后随着里间最后痛彻的一声吶喊，那一代的故事彻底结束。 那一刻李易深想出去抬头看一看天空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颗星熄灭了，但是他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原地，听着耳旁混乱的声音来来往往。 刚才他在病房，老爷子一句话没说，只是一眼不眨的望他，模模煳煳中，他看着他喊出了母亲的名字。 人太容易原谅。 李易深最后喊了他一句，爸。 之后的事情就很快了，医院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护士将遗体料理后就直接送去了太平间。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忙到后半夜，王恆打开手机一看都凌晨一点了，外面已经很黑了，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事情忙得差不多的时候，李易深让他回去。开车回家的路上突然涌上来止不住的困，王恆打开窗户透气，点一根烟抽着。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小区门口，王恆把外套直接脱在了车里，衣服上全是消毒水味，难闻得很。走进单元门后，电梯不知道怎么坏了，王恆转向楼梯，一步三个台阶的往上走。 到了家打开玄关处的小灯，隐隐约约就看见沙发上蜷缩着的一团。 王恆上前把她抱起来，小小的脸在他的怀里。看到她睫毛上湿答答的，眼眶处又泛着红，王恆的心一下一下的难受。 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盖好被，王恆也紧跟着上床睡觉，困了，太困了，医院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白光刺得眼好累。 早上不到七点钟的时候，程默就醒了，她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腰上的手，轻悄悄的移走想要下床。 “怎么起那么早，不是上午没课吗?”王恆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看着她问。 程默看他神态憔悴，睡眠明显不足。她上前把他睁开的眼合上，“你好好睡，早上突然加了一节课逃不掉，我还得回学校一趟。” “那我送你。”说着就掀开被子要下床。 程默把他摁回来，“你好好睡。”然后用手把他的眼再次合上，“你也得听话。” 看他又像睡的样子了，程默这才慢慢的从床上下来。她把窗帘拉上来阻绝外面刺眼的日光，然后把自己要穿的衣服带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程默到学校以后先去列印了请假条，填完以后，借了室友的自行车去学校最西面找辅导员。 第70页 “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去晚自习。”一进门辅导员看了她一眼就直接发问。 程默两眼直视着她，“生病去挂水的。” 导员点点头，“在哪看的?” 程默心里疙瘩一声，如果说是在学校看的，一查就出来了，但正常上课时间如果出校门的话需要向上面报告。 她头低着没说话。 导员也没再追问，拿过请假条放在抽屉里，然后抬头说，“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今晚交给我。” 程默看了她一眼，“好。” 她从办公室出来后抬头望着天，蓝蓝的，是个好天气，她重重踢上旁边的花坛，“操。” 于是程默赶了一下午的检讨，什么课都没听，终于在晚自习结束之前做完。一下晚自习她就赶紧骑车到导员的办公室，把检讨交给她。 一个在最西面，一个在最东面，程默到最后实在骑不动了，停下来喘了会儿。 最后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得来对方一句，“怎么到现在?” 程默没讲话，直接把检讨书递给她。 “下不为例。”导员看都没看，直接接过来放进抽屉里。 推开门出来后，程默看了眼早上被踢得陷进去的泥土，她走过去蹲下，用手一下一下的把土又给整平。 然后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电话响了，程默把手上的水甩了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餵。” “我在你们学校的北门口，出来。”王恆特意算着她下晚自习的时间打过来。 “哦好，你等等。”程默赶紧骑上自行车。 “不急，不要跑。” 程默胡乱嗯了两声，然后挂了电话骑车往北门赶。 风吹得人清凉，校广播放的音乐切成了戴佩妮的《你要的爱》，缓缓的旋律把程默的心又捂暖，里面的女生缓缓唱着。 “我明白， 你要的爱， 会把我宠坏， 像一个小孩， 只懂在你怀里坏……" 隔得老远就看见王恆，他今天没开车，而是骑了摩托车来。程默锁好车就往他的方向跑，最后直接踉跄在他的怀里。 “你来干什么?” “带你去吃烧烤。” “可明天我有早课。” “我明天一大早给你送过来。”王恆发动车子，把她拽上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程默抱紧她的腰，这又好像回到高中的时候，无论多晚，他都会来接她。 车开起来，明明是黑夜，程默却仿佛看到了早上的蓝蓝的天。 第五十三章 老爷子下葬那天，因为下着雨，走的又是土路，所以一切都显得有些混乱与泥泞。 前前后后各种杂事忙了有一个月，李易深每天几乎就没什么时间睡觉。最后事情差不多理完的时候，他直接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整整一天，不知昼夜交替，一觉醒来都不知是哪一天的中午。帘子打开一看，阳光挺大的，刺得眼酸。 李易深从沙发上坐起来后又想到什么，查了下今天日期，然后打开内线让王恆进来。 正值中午，外面的虫子叫得厉害，一晃冬天过去，春天过去，夏天就这样到了。 因为天热，王恆把西服外套脱了，只露出里面的短袖。平时倒看不出来，这衣服一脱，手臂上的肌肉紧紧实实。 “坐吧。”李易深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那天受的伤好些了吗?” “差不多了。” 说起上次的伤，那时老爷子刚走，虽说在公司里早就不管事了，但仍是个面子地位在那。人这样突然一走，整幢楼的地基势必要震一震。 公司那一段时间各种指标都在下滑，对外乱，没想到内部也搞起事。不知道是哪个厂间的负责人说隔壁厂间要罢工，结果把人心搞得惶惶，组织起来就开始闹了。这样一个听一个的传下来，几百个工人集体就不干了，袖子一脱，帽子一拿，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就从工厂里冲出来。来到公司大楼底下闹事，浩浩荡荡的，一路上被人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硬是把大门都挤扁了。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从中午一直闹到晚上，嗓子就没停过。晚上天黑，于是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个木棍，在一头点上火，亮度有了，就抬起手臂就乱挥。从楼上望下去，就像火星熄灭后溅在各处的点，一跳一跳的，活力最强盛的时候。 王恆护着李易深下去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被举在最前面的火苗蹭了一下皮肤，他下意识的想挡，然而这一动作传出了错误的讯息，工人们见他手抬起来便开始慌，于是不管不顾的直冲上前。 反正人多，能拿他们怎么样。 于是想好的协商还没来得及说，莫名的敌意就开始滋生。王恆护着李易深赶紧再回到大楼里，把后背直接完完全全的留给了后面的人，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 不住的拳头和棍棒的敲击，甚至还有火苗一直烫着他，最后把他的背彻底搞得伤了又伤。 本来就有旧伤，再搞这一次，有点受不住了，当场差点腿一软跪下去。如果这样再来一次，能直接把他废在这里。 第71页 于是王恆就在办公室窝了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和程默的解释就是去出差。 也不知道她懂没懂，但最后什么话都没追问。 后来王恆看手机和电视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被报导了太多次，还上了热搜。包括王恆那一段的视频。然而可能是因为现场太乱，所以视频拍得并不清楚，只是隐约能看到他的脸，大多时候都是后背入镜。 也不知道程默看没看清楚。 李易深屈指敲了敲桌子，把王恆的神拽回来，他接着说，“伤好了就行了。收拾一下，要出去一趟。” “是。” 车开到休闲场所门口的时候，王恆才知道今天见的是于家两姐妹。 也是该好好的谈一谈了，这么暗里乱着也实在烦心，对双方都是这样。 然而走到包厢门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李易深低声轻笑了一下，挺不屑的，王恆很少见到他像这样把自己的姿态拿得很高。 下一秒李易深目不斜视，直接推开门进去，而王恆留在门外和那人面对面站着。 想了两分钟也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是在他之前的李易深的保镖。唯一的印象还是当时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 无论怎样，他现在站在这里，和自己对立站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声音，只有女人的声音，听不到李易深的声音。 这场对立局势从小就开始酿起，到了现在早就不是对错的问题了。 都是受害者，都是施暴者，是同谋。 虽说老爷子亏欠了李易深很多，但他其实真正抛弃的反而是他的两个女儿。 小时候爱上那个女人一次，长大后把身家几乎全给了那女人的儿子一次。 有这两次，够了，什么仇恨都足以被挑起了。 突然听到里面水杯砸碎的声音，王恆先董杰一步行动推开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于家鹏怒气沖沖的站着，杯子是她扔的，水有一部分溅到李易深的西服上。 李易深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水，说了句道不明的话，“看来还是有下次了。”说完还不紧不慢的拿着纸把身上的衣服擦了擦。 一时间包间里没人讲话，只有李易深一下一下擦着衣服不停摩擦的响声。 “行了，走了。”李易深站起来往门外走。 路过董杰的时候轻飘飘的投过去一眼，就这一眼，让董杰莫名心虚。 人一走，于家鹏颓然坐下，年纪只要上来了，再好的保养也抵抗不了衰老，她自顾自话，慌慌张张。 而于家敏面无表情留着泪，然后再用手抹掉。她扶着额头，累了，顿时上来的累觉，不想争了，都随他去吧，“算了，算了……” 于家鹏卸力般坐着，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她都来找这个妹妹，如今听她这么说，心一下凉了，“算了吗，那么多年到现在就这样算了吗……” 于家敏没说话，她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妈妈去世的早，她有时候都会模煳她的长相，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脸，却一直明明白白的烙在她脑里。 恨要比爱更长久。 心里一直淤着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谁都没有错，可谁都背了一些罪。 “最后一次。”于家敏闭上了眼睛，喊门外的人，“董杰。” “在。”董杰立马迎上去。 “等过一段时间，”于家敏的眉毛与嘴唇都不可控制的微微皱了下，“过一段时间，等老爷子这段时间过去……最后一次，你去找人，给他们点苦头受受，下手要有分寸。” “明白。” 她什么都不想做了，其实也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就这样抹平一切，总觉得亏欠了好多，好多人，好多时间。如果就这样过去，她放不过自己。 所以最后一次，用这种手段，让李易深再受点苦。 这次之后，一切两清。 把所有都带走，不要回来。 另一头，李易深坐在车里，想到刚刚的董杰，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然后拨出。 电话很快接通，“帮我查查董杰最近的状况，要快。” 对方应了一声便挂断，李易深把靠枕垫在自己的腰后，突然想起什么，“你这个腰去医院复查过了吗，年纪轻轻别落下什么病根子。” “去了，说保护好就没什么大碍。” 李易深：“你这些天要小心一点，董杰这人不行，成不了大事，做事什么的都拿不住边，你注意一下。” “好。” 一路开回到公司楼下，李易深的电话也正好响起，王恆把车停好熄火，坐在驾驶座，也就没急着下去。 李易深：“说。” 董杰本来在市中心租了个房子，有个女朋友。现在的工资承担不了以前的支出，只能搬家，到了一个破破旧旧的地方。女朋友也因此跟人跑了。前些天出去吃烧烤时还和邻桌打了一架，晚上还被逮了好几次酒驾。整个人都过得很混。 “行，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后李易深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王恆就一直等着。 过了一会儿，又蹦出一条信息，李易深拿出手机解锁，八个大字，清清楚楚印在面前： 第72页 “最后一次，再不相欠。” 李易深嘆了口气，看了眼坐在驾驶座等着的王恆，“王恆。” “是。” “撑过这一段，很快就结束了。”李易深疲惫的闭上眼睛倒在座椅上。 而他之所以一直被动承受着，就是因为母亲去世前的一句话，她说，终究还是我们对不起人家。 第五十四章 程默现在就是坐等着放假，等到这几天的考试结束后就正式放暑假了。她想着能在学车正式开始之前和王恆出去旅游一次，正好两人也能放松放松，就是不知道王恆能不能请到假。 回想起来，这一年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下午考完一门试后，也就四五点了。程默正好去食堂买晚饭，转来转去最后买了一碗面准备带回宿舍吃。 刚回到宿舍坐下，室长就火急火燎的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身下的床单，嘴里嘀咕道，“完了完了……” 她赶紧从上铺下来，拉开自己书桌下的打柜子，翻来翻去翻来翻去的找着什么。腿不停抖着，急着要上厕所，“靠，程默，快，快借我一个长的卫生巾，我的用完了。” 程默的包装盒刚打开来，“我之前放了一个在厕所的架子上，你直接拿就行。” 室长哦了两声连忙冲进厕所里，赶紧解开裤子蹲下，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包袱一卸，室长哼起小曲来，想起什么随意的沖门外问了一句，“诶，程默，上个月我还比你迟两天来，你这次怎么没反应啊，本来我还是以你为一个点立在那的，想着你来的时候我再……” 话还没讲完，厕所隔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靠，靠?!你干什么?”她的手胡乱的挡来挡去，最后也不知道放在哪，“程默，你干啥啊，先把门关上，咱们好好讲话……” 程默也觉得有点不妥，把门又重新合上，隔着一块板问她，“你上个月是多少号来的?” “二十号左右吧，你应该十七八号这样差不多。”室长回忆着上个月的事情，然后见门外很安静，说了句，“你放心啊，这种月经不调很多人都有的，你也不要紧张。” “嗯。”程默眉头皱着走出来，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手心开始止不住的冒冷汗。今天是二十三号了，那么多年她的月经一直很规律，顶多会提前来，推迟很少，尤其还是推迟了那么多天的。 完了，完了。程默有点慌。 她深唿吸几秒后拿起钥匙和手机就推开门出去，都踏出去一只脚后，忽然又折回来，冲着厕所喊，“我借你一下自行车可以吗?” “行，钥匙就在桌子上，你自己拿。” “好，谢谢。” “客气。”室长带着特有强调的口音说着话。提上裤子出来的时候发现宿舍里已经没人了，程默买的面放在桌子上一口没碰，全煳了。 她飞快的骑着车到附近的药店里，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最后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有好多人。离得远程默看不太清，但总觉得有好几个都是她的同学。 这一眼让她退步。于是她又骑着车到更远的一个药店，里面没什么人，位置也挺偏的，程默稍稍觉得安心一点。 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做贼，背也挺不直，不自觉的勾着。 一进门就有人上来招待，“要什么啊小姑娘。” 这话听得程默更难为情了，她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和不断加速的心跳，“测孕棒有吗。” “哦，有的，要几个。”店员带着她到一个货架的旁边抽出一盒给她。 “一般都是要几个?”她问。 “一个其实就够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买两个。” “那就两个。” 付完钱后，程默出门把白色透明袋子扔了，直接把两个测孕棒塞到衣服口袋里。 她一直往回走，车也忘了骑。走了感觉好久好久，要比过来的时候远得多了。一直走到快到学校的时候，程默看到附近一个有点脏乱的公共厕所。 程默走进去看了眼，有隔间。 这里好。 没人看到。 而另一头，王恆在送李易深回家的路上被人堵住了。前后两辆车夹着，有准备来的。 挑的地方也好，这里是郊区，来往几乎没有车经过，也没有什么人。 空空旷旷的，也没有监控器。 天快黑了，如同起雾一样，蒙蒙的。 看着前面从车上下来的一大波人，王恆立马把车门锁起来，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后面同样有人往这里逼近。 他从车的侧面拿出两根棍子，自从上次李易深提醒过他，这棍子就一直准备着。 拿起一根递给后座，“小心点。” 李易深唿出一口气，“就是今晚了。” 王恆越看这架势越觉得有点不对，赶紧说，“现在赶紧报警，马上不要下车。” 然后他转了转手中的棍子，敲了敲手，后槽牙勐的使劲，眼盯着前方。 前后的人都越走越近，手里都拿着铁棒，比王恆手里的要厚重多了。为首的挂上一副令人不舒服笑脸，几步后，王恆看清了他的脸，董杰。 第73页 一点缓冲都没有，棍棒直接砸碎车玻璃。 碎玻璃溅过来，王恆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再打个救护车的电话。” 今天这场是逃不过了。王恆看着车窗外董杰的脸，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眼神相对，狠意外露。 车门与车窗都在不停的砸着，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李易深的两个电话也打过了，王恆心里也算有个保障。碎片不停扫过来，恍惚间，隔着碎片反射的光，王恆的眼神忽然虚晃了一下，好像看见了程默。 随着最后一声碎响，车窗彻底碎裂，驾驶座的门被从里面强行拉开。 王恆一个棍子甩过去，勐的推开车门。大致扫了眼，对方有七八个人。王恆逮住一个踹向他的膝关节，对方立马跪地。紧接着对着下一个凑上前的头噼上他的膝盖。一个转身，看见李易深被人从车里揪出来。 他赶紧往那边去，棍子狠狠打上拽住李易深衣领的手，一个侧身，王恆把李易深护在后面，一眼望去，倒下去两个，剩下的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你没事吧。”王恆问身后的人。 “没事。” 董杰把铁棍往地上敲了敲：“我们就是想泄泄愤，你还是不要还手，很快就过去了。反抗也没有用，说不定不小心一条命就配上去了。” 王恆笑了，四周看了眼，“从你带的人数，就知道你自己是没有这个能耐。” 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瞬间把董杰激怒，一群人重拾傢伙，在他们往前冲上来时，王恆把李易深往后一推，“快跑。” 李易深抓住空隙一路往前跑，只留下王恆，有两个人去追李易深，剩下的瞬间把王恆围成圈，“你这人还挺仗义啊。” 音是笑着的，动作是狠的。话音刚落，有一根棍子瞬间甩过来，打得王恆一个踉跄。 他看了眼，直接上前找了一个人下手，扒住对方的腰带，一翻摔地。下一秒，察觉到后面的声响，一个弯腰转身，拳头砸向对方的肚子。 然而王恆刚起身就被后面的人勒住了脖子，另外一个人用棍子招唿到他膝盖窝，他瞬间跪下，紧接着又一根棍子略有偏差的捶击到他的头。 就像撞击大钟一样，勐的在王恆脑中响起杂声。 身上被紧紧压着，棍子不停甩到他已经很脆弱的背。 疼，撕裂的疼。 王恆嘶吼了一声连带着身上的人一起费力的站着，刚站稳又被一棍打趴在地。 董杰上前拍了拍他的脸，“能啊，你继续能啊。”然后一脚踹上他的锁骨，耳朵里仿佛听到什么错骨的声音。 董杰张开大嘴笑出来，脸上的褶皱一条一条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沟壑，缺水。 他的鞋子压上王恆的脸重重辗着，王恆的手用劲掰着，耐不住还有其他人的拳打脚踢。 明明已经到夏天，可能因为是下午，地面好凉，从外到内层层渗入进去。 董杰像发了疯一样甩他耳光，王恆能做的只是背部紧紧靠着地，后背不能再受伤了，他抱着头，承受董杰的怨气。 旁边人看到王恆眼睛越来越虚，嘴里也咳出血，有点怕了。有个人上前拉了拉董杰，“行了，可以了，再打就过了。” 董杰就像没听到一样，用脚大力踹王恆的肚子和膝盖。 其他人越看越心惊，见也拉不住，嘴里叨叨道，“疯了疯了。”说着就想上车。 突然警报声响起，一波人赶紧上车，路过董杰的时候，大喊，“快啊，你不走我们就走了。” 董杰望着身下的人，最后用力的踢上去，就像踢路边的石子一样。然后飞快的跑回车里，一瞬间，车就飞快的开走了。 王恆在地上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嘴里不停咳出血，他动不了，身上哪哪都痛。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旁边的草丛里，警报声很快停息。那是程默给他设的手机铃声，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也不知道这个点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不过还能是谁呢，他就不认识什么人。这样想着想着，王恆彻底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程默这边，测出来的结果让她心凉，最后一丝的侥倖也被完全抹去，一时间手抖到拿不住东西。她心神不定的往学校门口走，走到大门口时，想着还是给王恆打个电话。 结果打过去一遍没人接，程默就坐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目光空空的望着前面，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让她堵得慌，总觉得唿吸不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天从橙红色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黑，程默的手机响了。 是王恆打来的。 程默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硬是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接通，“喂，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手机举在耳朵旁，听着对方的话，眼却越来越红。 下一秒她挂了电话像失了魂一样站起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转过头去，看见有人向她跑来。可她眼里全是积满的水，模煳着看不清对方的脸。 只有隐隐绰绰的声影，理她越来越近。 “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长时间……”许之横的话戛然而止，他看清楚程默的样子后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啊，看到我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第74页 程默听到他的声音后突然嚎啕大哭。 第五十五章 程默立马打车到人民医院，等到坐上车以后，她才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程默想起坐在身边的许之横，侧过身问他。 许之横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我高考完放假了啊。” “所以呢，你为什么在这。” 他不自然的撇过头去，脖子涨的老红，“我只是想来告诉你老子考得还不错，所以你这个大学也没什么……” “许之横。” “啊。”他呆呆的应着，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我很累。” “那……哥的肩膀给你靠靠?”除了脖子，现在他的脸也红了。 程默从头到尾一直很平静，她就静静的看着他，看他各种细微的表情与不自然的肢体动作，然后轻轻的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是我很累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有了，我也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他任何一件事情了。” 许之横看着她，意外的安静下来，没有顶嘴，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程默看他不再讲话就转正身体坐好，头靠在车窗的玻璃上。 每次哭完以后眼睛都会很累，总是想睡觉。可这次程默不敢闭眼睛，好像闭上眼睛就再也挣不出来了。 十分钟后，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先后从计程车上下来，程默转过身问跟着下来的许之横，“你自己有找好住宿的酒店吗?” “有。” 没有，本来想着你会帮我找。 “想好待几天了吗?” “没有。” 确实没有，本以为会玩到开心的不想回去。 “手机有电吧。” “有。” 不多了。 “那你自己开着导航随便转一转，玩完就赶紧回酒店睡觉。我这里还有点事情，下次有时间再带你逛一逛。”程默一句一句嘱咐着他。 “行了，你快去吧。”许之横边说边往后退，十分不耐烦的表情沖她挥挥手，“赶紧去吧。” 程默点点头就赶紧往医院里跑。她一转身许之横就停下来了，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动。 他站的位置不对，正好是中间，堵住了前后的人流和车流。 直到有人鸣喇叭他才反应过来让到一边。 从考完试那天就想来找她，好不容易等到这天，坐了好久的车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来找她…… 唿，许之横抬头望着天吹了声口哨。 男人嘛，他想。手揣在口袋里，把帽子也带上，准备随便逛一逛，嘴里也哼着歌，“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医院外热热闹闹，医院内也不可能消停。电梯门口挤了一大群人，程默根本挤不进去。于是她直接推开楼梯通道，一路往上爬。 爬到九楼的时候正好遇到开着的电梯，程默挤进去，摁下十九楼的键。 大口喘着气，嗓子里干干的，靠在电梯的边上，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差点把你忘了……” 电梯门一开，程默赶紧出去，刚走到前台，就被人叫住。她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然后朝说话人点了点头。 李易深看着也不太好，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也擦了点伤。 “他人呢?” “手术室里。” 程默跟着他走到手术室的门口，找到椅子坐下。 李易深已经想好了如何大事化小的和她解释，可是她没问，自从问了句王恆在哪，就再也没说过话。 李易深：“吃饭了吗?” “没事，我不饿。” 她就坐在椅子上，目光空空，有时候很平静，有时候也皱起眉。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都是这样的状态。 程默看了看表，夜里十一点多了。她打了个电话给许之横，想问问他现在回没回宾馆。 电话接通后，程默餵了声，对方也没立刻讲话。 “餵?” “哎哎，等一下……”那边一阵骚动，声音由远又近，“好了，你说。” 听着那头怪吵的，程默问： “你还在外面没回宾馆吗?” “我吗?”许之横刚上车，正把书包推到上面的搁架里，“我回家了，刚坐上车。” “现在?”程默的身体立刻坐正，想通什么又缓缓躺下，极其疲累的闭上眼睛，“下次再来，我再带你好好玩玩。” “你说的。” “嗯，我说的。” 许之横很自信的笑了，“两个月后见。” “好。”准备挂的时候程默又加了一句，“下次不要再这样折腾了。” 电话那头难得的沉默了下，然后又嬉皮笑脸的说，“年轻人就得多折腾折腾。” 挂了电话后，程默彻底靠在背后的墙上，墙面怪凉的，让人舒服很多，让晕晕沉沉的脑袋也轻了。 这时候，信号灯闪了，手术门打开来。 程默和李易深赶紧站起来往前去，医生拿掉口罩后问，“谁是家属?” “我，我是。”程默赶紧凑上前去。 第75页 “是他妻子?” “对。”程默这样回答，心里突然的慌了一下，被他这种问法。 “你们有孩子了吗?” 心里咯噔一下，她皱着眉望着医生，不知道怎么说。 医生继续说：“虽然这次没什么大碍，但因为病人身体长期出现挫伤动骨的情况，身体各方面的状态都在下降。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好好养着的话也只是尽可能的恢復。而且，”医生停顿了下，“病人现在的情况可能是目前社会中不适合结婚的人群。” 程默脑子晕了一下，觉得好笑。 李易深皱着眉问了句，“是说他以后很难有小孩了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话刚说完王恆躺在担架上被护士们推出来。 他还睡着，想着是麻醉药的后劲还没过，脸很苍白，嘴唇也很干。担架的旁边还有被换下来的衣服，全是血，凝成一块。 程默看到后瞬间不行了，眼泪不停的流出来，都不敢靠近，怕自己不小心一碰他就会疼。 李易深：“医生，他还有多久能醒。” “快了，麻醉药一过就能醒了。” 医生走后，程默重新坐回板凳上。她现在脑子好乱，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点要给她一个孩子。 所以要不要。 她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经济状况，要还是不要。 李易深走过来隔着一个座位坐在她旁边，“我会对王恆……” 程默打断他，轻声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懂，有什么的话你和他说就行了。” “我很抱歉。” “不存在，这是他的工作而已。” 李易深点点头，“等他好了以后，我会给他换个工作。” 程默终于正眼和他对视，“那谢谢您了。” 王恆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醒来就看见程默睡在他的手掌里，就像之前的很多次，她有意的，无意的，去靠近他，睡在他的床侧。 可能真的是人老了，越来越喜欢回忆。 他的手动了动，程默马上就醒了。 王恆看她醒了，苍白的扯出一个笑，似乎说着什么，但声音很小，程默没听清楚，她赶紧凑上前去，着急着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慢慢说。” 他举起手拍了拍她的背，“餵我点水。” “哦，好好。”程默赶紧起身去倒水，走过来以后坐在床旁边看着他。 他的背伤得厉害，被装了固定的支架，腰直不起来，只能躺着。 程默把水放在床头柜，起身去洗手间漱了口水，然后再回来坐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俯腰餵到他嘴里。 餵了两三口后，王恆开始用舌头若有若无的勾着她。 “精神好了?”程默抬起头问他。 王恆笑了笑没讲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是不是吓坏了。” 程默低着头，摇了摇头，“没有。” 王恆使了点力把她的头摁上自己的胸，“放心，没有下一次了，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想有也不能有了。医生说了，你这病要好好养着。” 王恆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髮，问她，“还说了什么?” 程默摇摇头，“没了，什么都没说了。” 两人就这样随便聊着，聊着聊着又睡了。李易深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前这一幕，女孩坐在床的旁边，趴在男人的怀里睡着。男人也睡了，手围成一个半圆形，将女孩圈住。 李易深于是慢慢的退出来把门轻轻带上，走到拐角处打了个电话。 随着这通电话的终止，很多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之后的一连几天，程默就像现在的这样寸步不离照顾王恆。李易深帮忙找了个护工，程默本来不放心，后来还是医生说护工要比你们这些家属照顾得周全多了，她才敢放心，这才有了点休息时间。 隔三差五去学校考个试，最后一门考完的那一天，程默回宿舍整理了一下，把要换洗的衣服都收拾收拾带走。 想起被扔在药店门口的车，程默走过去把它骑回来还给室友。之后又回了趟家，把窗帘都拉开来透了透光，然后又把家从头到尾擦了一遍，把自己带回来的衣服也给洗了。 一直忙到晚上，程默把所有的都收拾好以后就往医院去。 刚出电梯，头就一阵眩晕。程默倚在一边缓了缓，低头看自己的肚子，“是不是你在捣乱啊。” 平平的肚子，很难想像里面已经在孕育一个生命了，她拍了拍，“猜一猜，你爸爸会不会要你。” “嗯……怎么不讲话，怕了?” “不要害怕，妈妈要你。” “哎，但是你可能没有弟弟妹妹了，会不会很孤单啊……” 头晕的感觉消得差不多了，程默找到病房门走进去。王恆上身光着，护工正给他擦洗，一道一道的伤疤，被程默看了个正着。 那么多天她都有意的不去看他身上的伤，如今全铺在眼前，程默挑起眉毛睁大眼睛，啧啧了一声。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手里吃着苹果就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 第76页 面前的两个人都被程默这眼光弄得怪不自在。 很快护工就走了，程默起身洗了个苹果递给王恆，顺势坐在床的一角，被他用手勾着。 “这放的什么?”电视里放着动画片，程默问，“你喜欢看这个?” “刚才隔壁病房的小朋友过来借电视看的，就让他看了。”话刚说完，就有一个小孩敲了敲房门进来，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明显变得侷促了，小小的人外面裹着大号的病号服，头髮也被剃光了。 王恆：“快过来看吧，gg刚结束。” “哦。”小孩脱掉鞋子，爬上床，坐到最前面，正好抵住王恆的脚。很快小孩就融进去电视情节里，有时还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 程默抬起头问王恆，“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 “我也喜欢。” 第五十六章 程默趁着这时间正好去楼下的妇科看了眼，全是人挤人，排的队都延伸到了电梯处。 于是程默直接从手机上预约了号，上面显示还得后天才能看。大城市就是这样，没点关系真的看病都难。 时间也不急，她就索性下楼去透透风，今天阳光很好，显得一切都生机勃勃，草地都绿油油的，就像是秋天一样令人舒服。 李易深抽空来的时候，正好房间里就王恆一个人。这段时间公司发生了很多事，于家两姐妹主动申请调动，两方的矛盾也以这种形式默契的不提。 董杰也不能要了，李易深也不再给情面，直接打发走了。 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王恆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请你等一会儿再来。”王恆听到门开的声音便以为是护工。 因为程默现在在他的眼底，在绿绿的草坪上慢慢走着。 “我可没多么时间。”李易深笑说。 王恆听到这声音转过头，也笑了，“你怎么有时间来，公司不忙吗?” “还好，差不多结束了。” 王恆点点头，“新保镖找着了没?”没了上下级的关系，他的语气也放得随意起来。 李易深故意皱起眉摇了摇头，“不太好找，了解到李易深上一个保镖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还真没什么人敢来了。” 王恆笑了，推着轮椅往前走了几步，“那还是你钱没到位。” 李易深拿了个床头的苹果，“这洗了吗?” “洗了。” 李易深一口咬下去，“所以我放出消息说，李易深对他上一个受重伤的保镖很好，给安排了大区经理的职位。” 王恆的脸敛了敛，摇了摇头，“你这个有点过了。” “不过。”李易深几口把苹果吃完，抽了张纸把手擦了擦，“这苹果不错。” “程默买的。” 李易深点了点头，往前走了走坐在床边，“怎么样?” 怎么样?继续替我干，用另一种方式。 王恆笑着用大拇指摸了下下巴，“我的伤没那么严重，你这个补偿也太多了。” “这不是补偿，是收买。我终归到底还是商人，我能看到你身上的那种劲，这也是我最开始选择你的原因。而且，”李易深停顿了下，“你的身体确实大不如以前了，程默和你说了吗，你的身体。”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小姑娘肯定没和你说吧。” “说什么?”王恆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窗外，小姑娘直接躺在了草丛上，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挡着太阳，好像舒服的睡着了，“我的身体怎么了?” 李易深看着被罩在太阳阴影下的王恆，嘆了口气，“也说不准这种东西，只是医生说你可能很难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接着说，“之所以想告诉你，就是看小姑娘一个人心里承受太多了，我看着都觉得累。你一个大老爷们，要好好开导下人家，不要让她自己一个人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听完了他的话，王恆反而卸了口气，这比他设想的恐怖结果要好得多了，比起没有孩子，他更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程默，“谢了。” “嗯。”李易深起身准备走了，“过两天我让律师来和你签个合同，给你公司1%的股份，不要拒绝，这也不是很多，你接受我也安心。还有等身体养好了就来我这里上班，这段时间我会找个老师来教你具体的公司运营情况。” 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恆叫住了他，“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可能的试一试。” 李易深挥了挥手，“好好养身体。” 刚出门就看见程默从电梯处走出来，离得近些后，程默沖他点头致意了下就直接走过去，连个眼风也不给他。 李易深无奈的笑了笑，到底还是小，喜怒都放在脸上，一点都不想掩饰。 程默进门后王恆就望着她，她把身后的门关好，”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王恆揉了揉眼，“刚才李易深来找过我。” “嗯，刚才看到了。” “他说让我出院后，继续给他干。” 程默一个眼神望过去，“你再说一遍。” 第77页 “不是当保镖了。”王恆上前拽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跑跑销售，职位挺高，钱给的也很多，现在足够养活你了。” 程默顺势捧着他的脸，随口问，“那是不是说我以后就不用上班了?” “随你喜欢，想不上就不上。” “那这样的话，我现在是不是不用上学了。” 王恆拍了她一下，“大白天你想什么呢?” 程默撇了撇嘴从他身上下来，嘴里嘟囔着，去找电视遥控器。 “程默，李易深和我说了。” 手上调频道的动作突然停了，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程默：“说什么?” “我们可能……不会有孩子。” 程默的心陡然一松，转过身望他，又坐回他的腿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很好。对不对。” 王恆碰了碰她的嘴，然后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这点是我错。” 程默摸着他很久没剪而长长的头髮，一点都不刺人了，软趴趴的。 她什么都没说，她开始想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肚子里现在有一个，她会怪他吗?会吗? *** 两天后，程默一大早去楼底排队，好不容易排到号后，又坐在板凳上等了一上午才叫到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查什么，好像只是想确认一下肚子里真的有个宝宝了。医生给她检查后，让她彻底放下心来。但是因为宝宝还太小，不建议她做b超。然后医生又嘱託了她一些注意事项，程默连连记着。 检查过后程默心情很好，想着马上就告诉王恆。无论怎样，她必须留着。 一路蹦哒到王恆的房间，程默做好所有的思想建设后轻轻的推开门，刚露出一条缝就看见白色的床单上红了一大片。 程默差点没站稳，紧紧抓住门的把手，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音都发不全，“来人啊，快来人啊……医生在哪，求求你们……” 第五十七章 董杰走在大街上，整个人就如同死尸般行走，脑子完全是空的，什么都不在运作，走的路也摇摇晃晃，成不了直线。要是仔细看的话，领子上明显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手上的，怎么搓都搓不掉。 但是看不到也没关系，因为他有味道。血的味道，人最敏感。 之前他当李易深保镖的时候，就是託了多少关系，走了多少后门才能够进去。他兢兢业业，生怕出任何一丝差错，所以李易深对他也还不错，但是上对下，很多情况下都是人对狗，他不强求。 但那次看到王恆后，一切都变了。 相形见绌，相形见绌。 董杰脑子里全是当初自己低三下四求别人的样子，卑微，心虚，低贱。 然后他替于家敏干，可她其实也看不上他，用完一次就直接扔了。 那天他教训完两人之后回去找于家敏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他如同嗜血般的快感。她看着他，又像什么都没看，因为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从来没记过他，别说名字了，脸都会认错。 董杰说完整个经过后准备要退下的时候，就听到于家敏喃喃了一句，王恆挺难得…… 就那一句话，董杰开始逼自己在想，自己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之后又听到李易深给王恆的待遇，他怒了，情绪飙到了极点。他拿着刀往医院去，一路上怒火难消，然而到了医院楼底的时候，情绪其实已经下来了。 可来都来了，至少看看王恆现在的惨样。他想。 董杰找到王恆病房，透过玻璃看到人正睡着，左右都没人。鬼使神差的，他推开门进去，走到床边。 刚走近王恆的眼就睁开来了，就那一眼，董杰慌了，手里的刀就直直的刺下去。 好多血，面前好多血。董杰颤颤巍巍的把刀□□藏在衣服里推开门就跑，一路跑，脑子里全是血，全是血。 跑到楼底董杰喘着大气，如同死尸般向前行走。他害怕，手现在还在抖。 恐惧，无尽的恐惧。他停下脚步，眼泪掉下来，“我自首。” *** 医院里，王恆在急救室里抢救，程默在打完电话给李易深后也撑不过去晕了过去。 李易深赶来后联繫院长给找了个两人病房，程默躺在床上打着点滴。五个小时后王恆的手术结束，推进病房后，程默也还没醒，两人并排躺着。 又或许是……三个人。 李易深看着手里拿着的报告，然后又抬头看了眼睡在床上的两个人。 警方很快介入，调了监控，李易深看完了整个过程。 董杰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他看着心情也挺复杂。 人已经自首了，李易深也就没再插手，全让警方处理。 不过王恆情况很不好，刀插入的地方离心脏很近，再加上之前的伤还没好，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在下降，这次撑过来也实在是万幸。 有执念的人，阎王爷拽不走。 晚上的时候程默醒了，睁开眼勐的想到什么，立马从床上坐起，然后就看到旁边的王恆。她的心慢慢回归原处，身上的劲也没了，整个人瘫下来。回过神才看见李易深坐在前面。 第78页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口型示意李易深一起出去。把身后的门关好后，程默直接问，“医生怎么说?” 李易深：“脱离危险了，就是身体有些器官存在衰竭，还是要好好养着。” 程默的眼红了，“人呢，那个人呢。” “自首了。”李易深往旁边的椅子一坐，“别站着了，先坐下吧。” 李易深接着说，“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知道。”程默唿了口气，“知道有一段时间了。” “你现在是多大?” “大一。” 李易深突然笑了，程默望过去，他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 然而咳嗽中也带着笑意，“这王恆也不是那么老实啊。” 程默听着听着也笑了，手轻轻的抚过肚子，“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他，我会找时机说的。” “是执意要了吗?” “嗯。”程默很快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后半生也是应该再热闹一点。” “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李易深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没事，你忙你的，我在这就行。”程默也站起来准备送一送他。 李易深：“别送了，你快进去，这大晚上天怪阴的。” “好。”话这样说着，但仍站在原地。 李易深见状便直接拿起衣服走了，刚走出两步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 谢谢你这段时间做的一切还有对日后的承诺，都谢谢您。 李易深大手一挥，“没我他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李易深也没再耗下去，他点了点头就直接走了，走了好久还感嘆道，怪不得是王恆带大的，两人性格都拧巴得不行。 看着他走远，程默便进屋。拽过板凳到王恆的旁边。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细细的看他的脸了，总感觉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年轻的时候长得就挺显老。就连穿衣服的风格都没变，一到冬天就缩着个脖子，不带围巾，不穿高领毛衣。破洞袜子到处都是，也不知道买新的。 鬍子长长了，程默想着明天回家一趟，把剃鬍刀拿来给他搞一搞。 他静静的睡着，如果身上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管子的话，视觉效果会更好。不过现在也很好，趁着这会儿正好好好休息休息，王恆瞎忙来忙去忙了那么多年，也是该好好的放个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会去操心，最好再做个美梦。 而王恆脑子里确实是在做梦，一家三口还有一条狗，他们有一个小别墅，有个小花园，孩子和狗在前面玩，他和程默两个人坐在鞦韆上荡来荡去。 之后的画面渐渐和程默现在心中所想重合。王恆做着比以前要轻松得多的工作，赚着足够生活的钱，程默也不用去上讨厌的学，再认识多余的人。两人就是随便做着些什么，回过头就能看见地上坐着个胖娃娃。 哎，程默嘆了口气。 她摸着他额头上长长的头髮，像是一层刘海，你好好睡吧，睡完赶紧醒来。 我们一家人好好过。 第五十八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恆有时候醒过来，但很快就又睡过去了。他现在体力很弱，说不上几句话就累了。 程默顾虑到他现在的状态，也就没和他说孩子的事情。 正好驾驶的课也开始，程默每天也就正常去了，她选的是早班，人比较少，天也不会很热。 就是驾校距离这的位置很远，坐公交车得摇上一个小时，这样每天来来回回要起很早。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肚子里有了个娃，每天早上五六点就醒了，不过王恆却成了贪睡的那一个。 之后李易深偶然知道程默学驾驶的事，便派自己现在的司机早上去送她。 程默本来没让，不想再欠人情面了，但她最近孕吐的反应比较重，在公交车上总是颠得想吐。但碍着面子还是不好意思，李易深估计也考虑到这点了，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让司机过来。 半推半就的，程默就坐上了，一小时的路程缩短为四十分钟，而且这车坐着要比公交车舒服多了，太过舒适，程默每次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在驾校里程默有时候会孕吐，大家都看在眼里，都挺照顾她的。不过教练是真兇，天天板着一张脸，男同志女同志都照骂不误。 有一次程默油门剎车一下没分清楚踩错了，把坐在副驾驶的教练吓得一个挺身，语气上来就很沖，“一个孕妇也来这凑什么热闹。” 程默就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照样开自己的车。 中午结束回医院的时候正好王恆也醒了，程默进去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他坐起来。 “怎么淌那么多汗。”王恆看她脸红扑扑的，前面的头髮也湿透了。 “外面太阳有点大。”程默把身上的包放下来走过去，给他身后的枕头又垫得高了些，“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很快就能出院了。” 第79页 程默搬了个椅子坐在他面前，手里削着苹果，“是是是，每天你都这样说。” “学车怎么样?” “很好啊，我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王恆嘴角咧开来，“也不急，那么多暑假寒假，时间很多，累了就休息休息。” “好。”程默说完以后心里突然噁心起反应，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王恆身体前倾，去扶她胳膊。 程默讲不出话，摇了摇手，赶紧站起来直奔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就直接一屁股坐下扒着马桶就开始吐，吐完后又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漱了口嘴，用冷水沖了把脸。 刚打开门就看见王恆站在门口，脸还白着，嘴唇看着都没血色。 “你出来干什么?”程默扶住他往回走。 “你这是吃了什么，怎么吐成这样。” 程默没说话先把他扶到床上坐下，然而自己面对着他坐着。 然而即使到现在了她还是会生出一种心虚感。 王恆望着她，等着她说话。 “我怀孕了。” “你再说一遍。” “我怀孕了。” 王恆闭上眼睛，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都忘了自己听到了什么，更分辨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多长时间了。” “有一两个月了。” “我是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默看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害怕，又担心他的身体，她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住院的那天。” 她握住他的手，低着头继续说，“一开始我是在家查的，怕不准，想着在医院检查过一遍再告诉你。然后检查过确定以后想告诉你，结果那天你又推进手术室了。一直到现在，你的身体都还没怎么恢復好，所以我想再等等，再等等。” 程默头低着，看不到王恆的表情。只是她握了那么久的手都没有回握她。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王恆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摸了摸她的发顶，“程默，咱不要这个孩子了。” 程默勐的抬起头，“我不要。”她带了哭腔，“你怎么这样。” 王恆神情仿佛很累，脸色更加苍白。他的眉头又皱成一座山，“你才二十，还上着学，这孩子是真不能要。” “这一切都是我不对，还真是应了你之前说过的那句，比你多活了那么多年还是什么长进都没有。” 程默：“不要，这件事我不要听你的。” 王恆突然大吼出来，“程默!” 他从未这么大火气和她说话，面部表情没控制住，就像是对一个仇人，她看着他觉得好陌生。 程默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心里超级委屈，一阵酸涩逼上来，“你说话就说话，吼什么啊……” 她抹了下眼泪站起来，抽噎着，“你现在不冷静，我们明天再说。” 说完之后她就跑出了病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等哭嗝停下来后，程默擦了擦眼，看着不红了，她起身去前台找一个护士，想让她帮忙去上里面看看情况。 身体都这样了，还动那么大的气。 也不知道是在作贱谁。 第五十九章 程默能去哪?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护士很快出来了。 程默站起身：“他怎么样?” 护士把口罩摘下来，“他说让你进去一下。” 程默蹬大双眼，“你和他说我在外面了?” 护士摇摇头，有点不耐烦了，“没有，我刚进去他就说请你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 “好好，那谢谢你了。” 把护士送走后程默推开门进去，他还是之前的姿势坐在床边，看到她进来，沖她招了招手，“过来。” 程默撇着嘴走过去，“怎么，冷静下来了吗?” 王恆夸张的皱着眉扯着嘴，点了点头，“你一文化人就别和我计较了。” “生病气还那么足。” “好了好了。”王恆摸着额头说，“别臊我这老脸了。”他把她拽过来坐，望了眼她的肚子，平平的，“最近经常吐?” 他一示弱，她就硬不起来了。 吵不起来，真的吵不起来。程默认了，她面对他，别说吵了，就连故意让他心疼都做不到。 “不是经常，就是有时候会这样，没什么事。”程默摇摇头，手下意识的放在肚子上，“它很听话。” 王恆的大掌也覆上去，说实话，感觉没有什么不同。 程默瘦，整个人骨架也小，看着一点都不像怀孕的。 “最近没人给你弄饭，是不是都在外面瞎吃的。”没等程默回答，王恆又继续说，“你是怎么想的，好好和我说说。” “我要留着。” “学校呢?” “我不想上学。” “彻底不上了?” “可以吗?”程默其实也有点恍惚，她问，她想有一个助推力。 “我不喜欢上学，从小到大都不喜欢。” 第80页 王恆：“不喜欢学校吗?” “不喜欢。” 王恆点点头，“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本来想好好养你来着。” 王恆往后一躺，笑了，“那我懂了，那你现在是彻底把重担都交给我了。” 程默拉着他的手指玩，“我也不图什么大富大贵。” 王恆摸了摸她的头，“不喜欢的话就不去了，不差那学歷。学校那边等我出院后我去说。” 程默转着他的手指头，没讲话。 “嗯?”王恆问她。 程默点点头。 “还有那个学车的事情，你这身体能学吗?” 程默继续点头。 王恆这时候发觉不对劲了，他手摸上她的脸，“哭什么?” 程默摇摇头。 王恆想把她的脸抬起来，程默按着力不让。 王恆笑了，“这干什么，委屈了?” 程默又摇摇头，“我养不了你了……” 王恆这次笑出来了，“这是自责来了啊。” 程默红着眼向上瞅他，不说话。 她总是这样，凡事过意不去的事情总要反覆求证，即使是强迫，也要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总是像这样望着他不说话，就是想要他说。 难得是，有人懂，有人做。 王恆脱掉鞋子上床，把被子掀开一角，“来，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天天都睡成猪了还睡。”话是这样说，程默还是脱掉鞋子爬上床，挤在他旁边。 “这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还不趁现在多享受享受。”王恆颇为无奈，吊儿郎当的，他好久没这样开过玩笑了。 程默拳头砸上去。 “但我乐意。程默，我乐意。” 第六十章 许之横九月份开学后没有见到程默，他特意提早了一天来，但是没找到她。 然而事实上谁都没能再找到她。 程默断绝了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傻的乐的。 除了王恆和孩子，她谁都不想管。 这边的房子卖了，本来当初就是方便她上学才买的，学校不上了，也没留在这边的必要了。即使这个城市再怎么包容，程默总有一种外来者的木讷。 不过大城市的房价涨的真快，就一年，倒手一卖就多了一百万。 李易深给王恆调到了d市分管一个大区，于是程默也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他们用卖房子的钱在郊区这里买了个小别墅，上下两层带个地下室，前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这里没有a市繁华，很安静，尤其在郊区。 程默很喜欢这里，完全陌生，只有他们两个人。 房子都是程默在操心，一直装潢到第二年。在这期间，程默就和王恆挤在公司分配的宿舍里，王恆觉得有些委屈她了，程默却很开心，她好喜欢这样的感觉。 彼此支撑，彼此依偎。 房子装潢结束的时候正赶上程默的预产期。 生的时候，王恆出差没在家。 程默找到电话叫120，然后忍痛把家里的门窗都关好。 救护车来的时候，她才歇了一口气。 王恆是在孩子已经落地的时候赶到的，是个大胖小子。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汗全粘在一起了，“疼不疼。” “还好只用生一次。” 说完两人都笑了。 春去秋又来，冬天只要过去，什么都好过。 孩子一天天长大，程默也终于养了一条狗。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预想进行，甚至好多已经超过了他们所想。 程默还在前院栽了一棵树，装了一个鞦韆。地面上全被她铺上海绵，所以孩子有时候就在上面蹦蹦跳跳，学会第一个发音，走出第一个脚步。 于是王恆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和一条狗。 装的是黄光，照得面前的景象就像是日出。 一切正慢慢升起。 很久以后，王恆觉得，所有的事情无论怎么走，都会是一个圆，或大或小，都会回来。 他也在最开始的时候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唯恐越界，狠心去封锁她所有试图靠近的道路。 他也曾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刺猬，就像当年她刚被他接过来一样。 而她扒掉了他的壳，也像他当年对她做的那样。 所以兜兜转转，门始终在这个下班的点开着。 这扇门里面，就是他们的天地。 推开门进去。 “你回来了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然后就是......我终于写完啦。 好好坏坏也就这样了。很感谢真的有人从头看到了尾，我本身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然而每次想停的时候，都会发现有一个评论或者多一个收藏数。 总之，谢谢大家啦。 可能的话，下本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