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何蛟蛟》 第1页 [现代情感] 《大妖何蛟蛟》作者:殊娓【完结+番外】 文案: one: 何方觉得他家新来的小保姆很不对劲儿 长得比明星都美还出来当保姆就算了 有一次何方推开厨房门居然看见她瘫在椅子里玩手机,而锅碗瓢盆自己动着在做饭… 又有一次何方站在窗边居然看见她拎着垃圾出去,哼着小曲儿走着走着就飞起来了… 双有一次何方在酒局上居然看见她姗姗而来,朝着他竞争对手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那人就哭着求着把大好的项目让给了他… two: 何方哄着他的小保姆:“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带你去撸串儿。” 蛟蛟不情愿地透露了身份:“我是水蛟大妖。” 何方意外地扬眉:“水饺吗?” 蛟蛟点头:“白色的。” 何方摸着下巴琢磨着:“那…什么馅的?” 蛟蛟:“?” 正经深情版文案: 初遇他时他是太子,面如冠玉却不怎么正经:“我叫何方,富甲一方的方。” 告别时他是帝王,放弃江山为我挡箭而死:“流芳百世也不是我这个方啊。” 寻他今世却不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让他兑现那句生生世世的诺言。 有九千条命整天作死的厌世白蛟大妖x前世纨绔痴情皇帝的今生纨绔深情总裁 内容标籤:时代奇缘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方,蛟蛟┃配角:随便吧叫啥也拆散不了猪脚的恋情┃其它: ================== 第1章 何方拄着拐翘着左腿从浴室里蹦出来的时候非常烦躁,住院两天而已,这一身消毒水的味道居然擦了三遍都擦不掉。一条腿打着石膏的何方懒得给自己穿衣服,连浴巾都没围一条就从浴室出来了,反正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住。 何方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小心翼翼的跳到床边,慢慢扶着床头的柜子坐了下去,然后把拐杖立到床边挪着身体躺了下去。这一系列看似简单的操作对于打着石膏的他来说那可太艰难了。 常鹏这个烂人居然找人撞他,何方把手臂搭在额头上不屑的想,从床头摸过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出去,想抢生意?那也得看你何爷爷同不同意! 发完信息何方把手机随手丢在一旁,躺在熟悉的床上终于有了些睡意,他已经两天没睡好了,被隔壁病床的大爷洗脑了两天的何方闻着依然环绕在鼻间的消毒水的味道缓缓闭上了眼睛,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何方,何方,不许跑太远,一会儿爸爸回来要开饭啦。” “知道了妈妈,我就在院子里踢一会儿球。”5岁的小何方抱着新足球愉快地对妈妈说着,边说边往院子里跑去。 “啊,我的球!”小何方追着被他踢出院子的足球跑着,“别跑了,我追不上你了,快回来!”足球越跑越远,小何方急得不行。 球滚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小何方终于追上了足球,他开心的弯腰抱起足球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辆大卡车迎面开了过来,非常快的速度,马上就要撞上他了,小何方瞪大了眼睛,他想躲开,但腿已经不听他的控制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卡车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要撞上了! 小何方紧紧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不要!” 与此同时一阵风吹过,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小何方听见一声巨响,然后他感到了一阵温暖,像是保姆阿姨放好的一池温暖的洗澡水迎面泼到了他的身上,温暖的液体,带着一阵阵迷人心醉的清香,像是花香又似乎不是,耳边响起一声轻柔的女声:“要小心啊,何方。” 小何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景象,大卡车头在离自己仅仅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头凹陷,沾着血挡风玻璃碎的没有一点完整的地方,顺着驾驶位车门流出的血液染红了被正午得阳光烤得滚烫的柏油马路,卡车司机被凹陷的车头挤压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啊!” 何方勐地睁开眼,恐惧使他条件反射地想从床上坐起来,但左腿的疼痛阻止了他。何方疼得倒吸了口气,很快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何方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梦里的画面是他5岁时的真实经歷,20年来他时常梦到卡车司机恐怖的死状,但又从未有过一次像今天梦的这么清晰。 何方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以前回想起那次的事故时何方常常是混乱的。 他只记得他去追他的足球,然后出了车祸,还有卡车司机的死状。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的想起当时的情景,但这一切似乎又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卡车会停在他的面前?为什么卡车的车头会凹陷进去?他感觉到的温暖的液体是什么?他闻到的那阵清香又是什么?还有那句“要小心啊,何方。”究竟是谁对他说的? 何方拧起眉仔细思索,但梦醒了之后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细节他居然越想越想不清楚,何方一只手向床的另一侧探去,摸索了半天摸到了他的手机,找出许惟的电话拨了出去。 “下午好何总,有什么吩咐?”许惟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冷漠的像是录制好的外唿机器人。 第2页 “帮我查一查我5岁的那场车祸,我要全部的关于车祸的资料。”何方听到许惟的声音勾了勾嘴角。许惟是他的助理兼秘书,办事非常有效率,就是说话永远冷冰冰的,比他还像总经理。 “好的何总,还有其他吩咐吗?” 何方笑了笑:“没有了,给我送晚饭的时候把资料带过来就可以。” “何总,何老夫人3分钟前吩咐过,给您找了一位保姆在您没有痊癒的时候全权照顾您的饮食和起居。昨天我按照您的吩咐给您送了软炸里嵴和水煮鱼之后被严厉地批评了,何老夫人说我再给您送食物她就把我的年终奖捐给郊区的孤儿院。资料查到后我给您发到邮箱可以吗?”许惟冷静的阐述了一下事情的走向。 何方张了张嘴,最后嘆了口气:“知道了,发邮箱吧。”话刚说完许惟就把电话挂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许惟把资料发到了何方的邮箱,何方拿着手机点开查看,看了眼收件时间,不错,每次他需要的东西许惟都会在十分钟左右发给他,效率真的很高。如果能等他先挂电话就好了,何方这样想着。 资料是一个打包的压缩文件,里面有好几个文件夹。 何方点开第一个,这是一份电子报纸,入眼的事故照片让他不适地闭了闭眼,手指动了两下快速翻过那些凹陷的车头的照片,下面的文字几乎都是在分析这场车祸的。 交通局调出的路线监控显示司机是疲劳驾驶,连续驾驶时间超过6小时,事发时没能及时踩下剎车,但车头凹陷的原因不明。 原因不明? 许惟发过来的资料里还有一小段录像,何方点开反覆看了好几遍,毕竟是二十年前的资料,画面并不清晰,但还是能够看到卡车飞速冲着他开过来时周围没有出现任何阻挡物,但卡车像是撞到了墙一样停在了那里,并且车头瞬间就扁了。 而现场他的身边也并没有出现任何可以称为液体的东西,除了卡车司机离他很远的血迹。 何方一个一个文件点下去,除了把当时的情景回忆得更清晰以外,没有发现可以给他解惑的东西。 专家们甚至就这场事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各种言论许惟都发给他了,经典力学解释不了,环境分析学解释不了,侦查结果也没有发现可疑因素。 呵,神他妈的未解之谜啊。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何方把许惟发的所有文件都看完了,他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手机突然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来的时候何方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何方接了电话,眼里染了些笑意,笑着问了一句:“何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啊?” 何方的奶奶在那边没好气地说道:“我可吩咐不动你,年纪大啦,说了也没人听了。” “奶奶,您说什么呢,我多听您的话啊。”何方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撑着床慢慢抬了抬腰托着左腿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听说你今天就出院了?在医院多呆两天不行吗?让医生多给你看看啊,回家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谁能及时照顾你啊?” “奶奶,我就是骨折,医生都说打了石膏没事儿了的。再说我在医院真是睡不好,我隔壁床的那个大爷,就昨天您去跟您聊得挺high的那个,那唿噜跟打雷似的,我可真受不住。回家我还能睡个好觉。” 何方的奶奶在电话那头笑起来:“都说了让你住vip,你非要去普通病房。” “别啊,我就一骨折我住什么vip啊,大惊小怪的,留给有需要的人住呗。”何方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腰后面,突然想起许惟的话,“奶奶,您给我请保姆了?” “是啊,你这腿上打着石膏呢,干什么都不方便,有个保姆能照顾照顾你。” “是我在医院时候那个护工吗?”何方住院这两天许惟给他请了个挺壮的男护工,扶他这个186的大男人上个洗手间什么的毫不吃力,何方怀疑哪怕他说想要个公主抱男护工也能二话不说瞬间把他举起来。 “不是,他哪会做饭啊,我另请了一个。”何方的奶奶在那边毫不在意地说着。 “我觉得让许惟给我送饭就行,不用特意请个…”会做饭的男护工。 何方话都没说完就被奶奶打断了:“让许惟天天给你送软炸里嵴和水煮鱼吗!医生说了要忌口要忌口!什么叫清淡的你不懂啊?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老想着偷吃!何方我跟你说,这个保姆我特别满意,你跟人家好好相处。我看了简歷,人家还有什么营养师的证书,就让她给你做营养餐一直吃到你腿痊癒为止!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啊?你这要是落下点病根你让我怎么活啊?” “奶奶!”何方赶紧打断奶奶卖惨的苗头,何方的奶奶卖惨那可太厉害了。 她能说一个小时最后把她自己都说得哭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套电视剧里学的,最近喜欢那个吃野菜窝窝头的人设。何方上次被她拉着说了一个小时是因为不肯去相亲,结果老太太说了一堆住山里挖野菜吃冬天没有野菜得啃树皮的故事卖惨。 何方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太太带着老太太去吃饭,半路上老太太就跳戏了在:“哎,你说那个窝窝头好吃吗?电视里看着金黄金黄的,我突然就想尝尝。” 第3页 何方实在是怕他奶奶再拉着他去吃野菜丸子窝窝头,他才吃了20多年饱饭还没吃够呢,实在是不想去cosy什么贫苦人生,何方决定换个话题聊聊:“奶奶,您还记得我5岁时候那场车祸吗?” 提到这个何方的奶奶一下子没声了,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又做噩梦了?”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在家闲着随便想想么,就想起这事儿来了。” 何方的奶奶嘆了口气,“那帮警察啊,来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出个原因来,可苦了我的宝贝孙子了,你那时候小,经歷了那样的场面吓得不行,连续两个多月一到晚上就发烧,还做噩梦,真是心疼死我了。” 何方听见奶奶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奶奶肯定是又在拿纸抹眼泪呢,有点后悔问奶奶这件事了,开口安慰道:“奶奶,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着呢么。” “是啊,那时候真怕你有个什么意外啊,后来有个大师说你得100天才能好,熬过去就好了,果然到了100天的时候你就完全好了。他还说你命好,有贵人替你挡灾。”何方的奶奶又嘆了口气,“但愿他说的都准吧。” 何方听到“有贵人替你挡灾”这句话的时候揉着眼睛的手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轻柔的女声。 “你要小心啊,何方。” 奶奶还在那边叮嘱了些什么何方都没听清,隐隐约约记得挂电话前奶奶说保姆会在7点半左右过来。 他脑子很乱,以前奶奶说起这些时候他是不信的,只觉得是那时候自己受了惊吓家里人病急乱投医找了个大师来。 什么100天熬过去就好了何方一直都觉得是个巧合,挡灾什么的他更是从来都没当真过,一个上过名校的新时代大学毕业生,怎么可能相信那些迷信呢? 但今天他梦到了事发当时的情景,他想起了事情的经过,那个原本记忆模煳的下午现在清晰的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还有那句“你要小心啊,何方”,究竟是谁在跟他说话?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何方还坐在床上思索着,听到门铃声才惊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而且他的肚子在他回过神之后也急促地叫了一声,何方揉了揉肚子,对着卧室的门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回手打开床头灯的时候何方才看见他的拐杖他的第三只腿正躺在离他很远的地板上... 何方瞪大了眼睛,拐杖什么时候倒了他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没有拐杖他走不到门口给他的新保姆开门。何方艰难地扭着身子企图把胳膊伸得更长一些,再伸长几厘米他就能摸到他的拐杖了。何方吸了口气再向前用力的时候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使他眼前一花,低声骂了出来:“操!” 门铃声又响了,何方趴在地上大喊:“按密码!3073!快点进来扶我一下!” 门外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何方又喊了一嗓子,“3073!快点!”他现在严重怀疑他的腿又断了,快要疼死他了。 听到门外传来“滴滴滴”的按密码的声音何方才松了口气,他把脸慢慢躺回地板上,撑着脖子喊了半天现在脖子已经酸了,只想安心地等着他的会做饭的男保姆进来扶他。 蛟蛟打开门寻着光源走进何方卧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昏暗的床头灯发出微弱的灯光,但足以看清白花花的男人一丝不挂地呈大字形趴在地板上,蛟蛟笑了一声:“需要我帮你吗?” 何方听见开门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声轻笑,等等,这个声音似乎… 没等何方分析完就听到来人的说话声,“需要我帮你吗?” 女人?女人! 何方唰地转过头去,由于动作太巨烈了颈椎发出了声音,何方“嘶”了一声,对着视线里模煳不清的女人身影吼了一句:“你谁啊!” 第2章 何方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做饭的声音尴尬得不行。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非常不喜欢异性接近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接触异性,因此他怎么都没想到奶奶会给他请个女保姆来。 除了老妈和奶奶,他的生活中几乎不会跟任何女人打交道,工作上除了极必要的会面其他的都是许惟去解决。 现在可好,他家里居然来了个女保姆。 而且他对这个女保姆的第一印象,非常非常差! 不只是因为他刚刚躺在地板上跟人家□□地坦诚相见了这件事,而是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可以说比那些自诩天仙的模特明星还好看些,居然来会出来做保姆? 这正常吗? 而且这个小姑娘扶起他的时候也太淡定了,把他送到洗手间门口居然还问了一句:“我帮你?” 一个姑娘,面对着要上厕所的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还要帮他,这正常吗? 况且,他绝对没有看错,小姑娘问话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戏嚯。 何方皱了皱眉,老太太的心思他可太明白了,安排了无数次相亲他都不肯去,这次肯定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才派到自己身边来的。 何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天天在外面当着那些图谋不轨意图接近他的女人就够累了,老太太还给送家里一个,何方嘆了口气。 第4页 听着厨房发出“哒哒哒”的剁菜声何方一扬眉,这种长得漂亮的姑娘做饭还真就不一定好,要是一会儿吃着不顺口他把人炒了应该就不算过分了吧?也能给老太太个交代。 想好了解决办法何方就不再纠结屋里有个女人的事情了,拿出手机给许惟发着信息。 不一会儿厨房飘出饭菜的味道,何方闻了闻,还挺香,空旷的肚子也发出了抗议的叫声。 看着小保姆一样一样把菜端到餐桌上,何方皱了下眉,拄着拐慢悠悠地蹦过去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一桌子精緻的菜散发出的香气让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个赶人的藉口恐怕是用不上了。 何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看到离他最近的一道菜的时候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保姆,然后手指“哒哒”地敲了两下桌子心情非常愉快:“你不知道我是个病人?” 桌子上的菜发出阵阵香气,何方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桌上的菜。 一碗飘着红油的汤,啧,辛辣。 精緻的小炒肉、润滑的浇汁丸子、梅菜扣肉,啧,油腻。 老汤鲍鱼、凉拌海蛰,啧,海鲜。 所有医生叮嘱的忌口之忌都让她做全了,要不是这会儿心情太好何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竞争公司派过来整他的了。 小保姆看上去没有任何惊慌,打量着他腿上的石膏:“很明显啊。” 何方指了指桌子上的菜:“病人,是需要忌口的,你不明白?” 小保姆一脸不耐烦:“我还得报菜名?” 何方都服了,这是报菜名能解决的吗?这比他点的软炸里嵴和水煮鱼强在哪啊? “你报吧。”报完你就给我滚蛋,想爬床也不能这么不用心吧,毕竟您可是打着保姆的旗号走进我家的呢! 小保姆不耐烦地拉开椅子自顾自坐在了他的对面,伸手拿起他的一只筷子,指着那碗飘着红油的汤:“罗宋汤,配料是西红柿土豆和捲心菜,开胃还能补充维生素。” 接着手指一动,筷子指着小炒肉:“素炒杏鲍菇。” 指着浇汁丸子:“浇汁猴头菇。” 指着梅菜扣肉:“梅菜豆腐片。” 指着老汤鲍鱼:“骨汤素鲍鱼。” 指着凉拌海蛰:“凉调魔芋丝。” 最后手指一转,筷子从她的指尖飞起来,像螺旋桨一样转了个漂亮的圈,又落回到她的手里:“忌辛辣忌油腻忌海鲜嘛,我知道的,何总,想我走这么低级的藉口可行不通呢。” 何方看着他的小保姆靠在椅子里一副拽样,拿着他的一只筷子飞快地转着,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 何方此时非常不爽,非常特别极度不爽,不爽且尴尬。不但一道菜都没认对,还被人猜中了心思。 但他不能承认,何总不能丢这个脸。 “做的不错,筷子给我。”何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接过筷子之后何方吃了一口菜,妈呀,这菜做的可太好吃了,怎么能这么好吃呢,何方不再理坐在对面的碍眼保姆,低头飞快地吃起来。 这顿饭是他这几天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了,吃完自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的时候何方才想起他的小保姆,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说:“手艺不错。” 小保姆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着挺高冷的样子。 何方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他仍然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个手艺甚至比他常去的大酒楼的厨子还好一些。 还有她那双明亮的眼眸,冷漠却又似乎能洞察一切,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得她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这些都让何方觉得面前的人不可信:“你叫什么名字?” “蛟蛟。” 这人没有说自己的姓,何方心里思索着:“好吧,皎皎,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没有。” 这人比许惟还惜字如金,何方有点不能冷静了,他微微提高了声音:“我是说你父母…” 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蛟蛟明显比他更不耐烦:“没有,没有父母。” 何方张了张嘴,没有父母还是不愿意透露?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什么学歷?” 蛟蛟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何方拿着一根筷子企图像蛟蛟那样转一下,但没成功,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你没上过学?” 问完这个问题何方就后悔了,因为他很有可能再次听到她用不耐烦的语气说相同的那两个字。 “没有。” 果然!还是这两个字! 何方懒得再问了,反正人是奶奶找来的,回头问奶奶吧,跟这人说话简直太烦了,何方挥了挥手:“你收拾完就走吧,明天中午来就行了。” 何方慢慢站起来拄着他的拐棍走到沙发边又缓缓坐下,再回头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一个盘子都没有了,连桌子都擦好了。 动作还挺快啊。 三分钟之后蛟蛟提着一袋垃圾从厨房出来,走到门口换了鞋子,“咔哒”开门,“咔哒”关门。何方以为她是去丢垃圾的,但半个小时后何方烦躁地丢下手机,小心翼翼地拄着拐蹦到厨房打开灯一看,干净整洁,这是收拾完已经走了? 第5页 不是!走了就不能跟我打声招唿? 蛟蛟拎着垃圾关上何方家的门的时候心情不怎么好,她拎起垃圾袋甩了甩,与同时百米开外的小区垃圾桶里“咚”的一声多了一袋垃圾。 蛟蛟不耐烦地挥挥手瞬间从何方家门消失了。 一条白色的蛟龙在水下肆意的游着,触及的海水皆发出淡淡的清香。 蛟龙通身雪白没有二色,鳞片似皎月发出温柔的白色光芒,一双红色的眼睛明亮而妩媚,慵懒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海底的万物,这是活了万年曾拥有九千条命的蛟龙大妖。 大妖在深海里吐出一串气泡,鱼群愉快的围着她游着,蛟龙翻了个身随着气泡向水面游去。 浮出水面的是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庞,依然明亮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棕色,她轻轻抚了抚头髮,头髮上的水忽而干了。 海上升明月,明月照美人,美人忽嘆息,不知为何人。 蛟蛟对着海面上残月的倒影,轻轻嘆了口气,脑海里是何方盘问她的那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你什么学歷?” 还是那张脸,气宇不凡面如玉冠,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同了。 蛟蛟闭上眼睛,一万年太久了,很多记忆都模煳不清,唯有那几年的事情每一件回想起来都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蛟蛟一身白衣躺在金銮殿的屋顶,听着金銮殿里一众人高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闭着眼睛嗤笑,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把摺扇,摺扇从手上飞起转了个漂亮的圈,再落在来时蛟蛟轻声笑了起来,天地间最大的妖物都还没活到一万岁。 “小小人类竟妄想着万万岁,痴人说梦啊。” 说完听到头顶一声轻笑:“姑娘所言极是,我也认为这是痴人说梦。” 蛟蛟慢悠悠睁开眼睛,好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 少年一身月白的袍子倚在她的身边,一双明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若是活得肆意洒脱万年也不嫌多,活得像皇帝这般劳累,十年怕是都觉得难以忍受。” 蛟蛟转着手里的摺扇:“怎么,你是皇帝?” 少年笑起来:“父皇若是能万万岁就好了,我便永远不用做皇帝了。” 蛟蛟忽然想起那年她睡在莲花池底时小太子坐在池边,小傢伙拿着馒头餵鱼竟然整个馒头都丢了下来,还砸到她的头上扰了她的清梦。 那时候她忽而以蛟形从水下腾空而起怕是吓得他不清吧,蛟蛟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原来是你。”他都长这么大了。 少年好奇的凑近了些:“姑娘说得好像曾经见过我一样,姑娘可是宫中旧识?那就怪了,我不曾记得宫中有姑娘这般有趣的美人。” 蛟蛟看着少年离着自己只有寸许的脸,他明亮的眸子里映出她人形的相貌,便笑着:“我是妖,妖都貌美。” 少年似是诧异了一霎,又笑着摇了摇头:“姑娘说是妖便是妖吧,我小的时候连龙都见过,大概是为了这个才不得不一直做太子吧,张公公说见龙是好事是祥兆。”说到这儿笑意更深了,“我却始终觉得,是我当年丢下莲池的馒头惊扰了它。” 蛟蛟坐起来用扇子指了指少年:“很聪明,但不是做皇帝的料。” 说罢翻身从屋嵴上一跃而下,耳边除了传来一声声的“抓刺客”“有刺客”。 还有一句少年急急的追问,“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何方,来日方长的方!” 蛟蛟落地化作清风消失在金銮殿外,少年倚在屋顶握着她留下的摺扇学着她的样子在手上转了转,又宝贝似的装进袖子里。 何方艰难地给自己洗了个澡之后回到床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又抬起左手对着月光看了看,他小指的内侧有一小块白色的胎记,形状像是一弯新月,他每次抚摸着这块胎记的时候都会有些迷茫,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在脑海中破土而出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奶奶发了信息来,询问他新保姆怎么样,何方想到那个保姆又拽又冷的脸一阵烦躁。但又思索着,至少不会话多不会聒噪,于是回了“挺好”俩字,虽然那人看上去仍然令他不放心。 何方闭上眼睛,想到今晚吃的菜,想到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家里有个他很喜欢的女保姆之外对其他异性都是避之不及,想到……等等! 小时候家里的女保姆?为什么好像他5岁时出了那场车祸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还有,为什么记忆里她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高领的衣服? 何方拿起手机给许惟发了信息。 “帮我查查我小时候我家的那个女保姆。” 第3章 何方腿上盖着毯子坐在轮椅上把鸭舌帽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许惟在电梯里一众人的注视下悠然地推着何方走到自己家门口,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何方甚至听见站他刚刚旁边拎着一捆大葱的大妈嘟囔着:“这么年轻就瘫了,可怜啊。” 一进许惟家门何方就扶着椅子挣扎着想站起来,许惟按住了何方的肩膀,“别,在我家坐轮椅更安全。”刚说完两只萨摩耶就从屋里跑出来冲着何方和许惟沖了过来。许惟赶紧喝止了两只大狗的亲昵:“大宝!二宝!坐下。” 第6页 两只雪白的萨摩耶听到许惟的话乖乖地坐在了地板上,“哈赤哈赤”地冲着许惟吐着舌头。 何方看见这两条雪白的大狗跑过来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有过这样的场景,白色的什么东西冲着自己跑过来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但他家从来没养过动物,老太太对动物的毛髮过敏,他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动物,何方随口问道:“我见过你家大宝和二宝吗?” 蹲在地上抚摸着大宝和二宝的许惟愣了一下:“没有,这是您第一次来我家。” 许惟推着何方到客厅的书桌前,何方打量着许惟的屋子,一室一厅,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他这是坐着轮椅来的,要是健全的来他可能都没有地方坐。 就是这么小的空间许惟居然还养了两只大型犬?养两只猫可能都挺挤的…“许惟,老太太是不是年年都拿你的奖金给郊区孤儿院捐款啊?” 许惟笑了笑:“并没有,老夫人只是说给您听的,年底她还会给我包红包。” 何方嘆了口气:“你就不能换个大点的房子住吗?赚了钱就是用来花的啊,你是守财奴吗?” 许惟没接话,指了指桌前的一大堆文件:“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儿了,从您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我分析有用的大型事件的新闻,还有您小时候的保姆的资料。您看看吧,我去倒杯水过来。” 何方先拿起了保姆的资料看了看,只有一张模煳的照片但依然能看出来这个穿着高领衣服的女人就是他小时候的保姆,资料显示这个女人从他满月开始就在他家工作了,一直到他出车祸当天消失不见的,据说留了字条说是老家出事了不能再继续工作了,但她走的时候似乎没有跟任何人当面打招唿,名字是假的,公安系统查无此人。 非常可疑啊,何方思索着。 看完保姆的资料他看了一眼许惟,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箱矿泉水过来,此时正坐在矿泉水箱上对着放在椅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何方无语地摇摇头,他这个助理兼秘书为什么拿着高薪过得这么惨啊,真是人各有志。 何方在许惟找到的新闻里拿过最上面的一小沓,看见上面的标题时扬了扬眉:“海啸?” 许惟从工作中抬起头来,“啊,那个啊,那个是我感兴趣的,特大海啸。下面是给您看的。” 何方随手翻了翻这个特大海啸的资料,海啸发生的日期是他出生的那天,时间上居然也跟他出生的时间差不多,还是史上最大的海啸。 何方对自然灾害没有什么兴趣,准备把资料放回去时候看见后面的一张震源分析图,何方愣了愣,脑海里浮现了这么一句话:“九九八十一钉永世不得翻身。” 何方盯着这张图片眨了下眼睛,不是,啥玩意儿啊?九九八十一钉?还永世不得翻身?《西游记》啊?何方自嘲的笑了笑,问许惟:“《西游记》里那猴子是九九八十一钉钉在海底永世不得翻身的?” 许惟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何方,沉默了大约10秒,就在何方差点不耐烦的时候许惟开口了:“何总,医生真的确定您头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吗?” 何方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许惟嘆了口气:“孙悟空,是被如来压到五指山下的不是海底,而且也没有永世不得翻身,还跟着唐玄奘去取经了。那个九九八十一,是难,九九八十一难,取经路上的。您上学时候没有读过《西游记》吗?四大名着,中小学必读课外读物。” 何方被自己的助理兼秘书一顿怼,怼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实际上他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够傻逼,但他最近两天实在是混乱,好像很多东西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正在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何方抬手搓了两把脸:“闭嘴工作吧,尤其是跟常鹏那孙子竞争的那个项目,必须拿下来。” 许惟没回答,低头继续敲电脑去了,屋里只有大宝二宝“哈赤哈赤”地吐着舌头喘气的声音和许惟敲键盘的声音。 何方一沓一沓资料翻过去,看到最后也没再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他皱了皱眉,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撞到头了。 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许惟这客厅里哪有能看时间的东西,何方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瞧了一眼:“1点多了?” 许惟揉了揉肩膀:“是么,我定个外卖吧。” 何方本来想说昨天他告诉保姆中午回去吃的,但想了想,现在他脑子里还是乱的,实在是不想去面对他的拽保姆:“你定吧,清淡点。我得赶紧站起来,这么瘸着实在是不方便。” 许惟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西芹百合,四色豆干丁,素炒西兰花,瓜片山药,杂菌汤。可以么?” 何方比了个ok的手势:“你是不是早知道老太太给我找的保姆是个女人?” 许惟笑了一声:“怎么样?相处还愉快吗?” 何方捏了捏眉心:“不愉快,一个匪夷所思的怪人。”顿了顿又想起那一桌子菜,“做菜挺好吃的。” 许惟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做菜好吃就可以了,你还想做什么?”新保姆的资料他是看过的,长得可以说非常不保姆了,说是明星也不为过,而且他查了查这个女人,身份重重疑点,这些他不信何方注意不到,但昨天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居然是调查以前的保姆。 第7页 注意到了还故意忽略,那就耐人寻味了。 何方知道许惟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估计跟老太太是一样的目的,扬眉笑道:“你居然是这样的许惟。” 许惟把手机里的外卖下单付款,淡淡的回了一句:“见笑。” 吃过饭之后两人又凑到一起把公司的文件核对了一下,许惟开车送何方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5点了,何方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说是在家养病,公司却也没一样能少操心的,幸好他有许惟这个能干的助手。 何方坐在副驾百无聊赖的望着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过了这个红灯再往前开几分钟就是他家的小区了,眼角余光忽然看见超市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何方望过去,皎皎? 他的小保姆正提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悠哉悠哉的从超市里晃出来。 何方看了看她手里的两个购物袋,转头跟许惟说,“过了红灯在路边停一下。” 再转过头的时候小保姆已经不见了,何方把车窗打开探出头望了望:“算了,不用停了。”这人走的还挺快,拎着那么大的两个袋子说不见就不见了?大力士吗? 许惟把何方送到家里,两人进屋就听见厨房传出的做饭声,何方愣了愣,许惟笑着说:“何总我走了。”说完就转身从何方家出去了。 何方靠在门边拄着他的拐杖,这都已经开始做饭了?打车回来的?动作很快啊…虽然心里疑惑,他也没去厨房看,出了一身汗他得去给自己擦擦身上再换套舒适的衣服。 等何方艰难得伺候完自己沐浴更衣从浴室蹦出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瀰漫着饭菜的香味了,何方吸了吸气,真是比中午订的酒楼的外卖诱人多了。他慢悠悠地拄着拐蹦到餐厅,桌上依然是看起来非常不清淡的五菜一汤,但何方今天不想再丢脸了,他汲取昨天的教训安静地坐在了餐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太好吃了! 何方吃光了一碗米饭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的小保姆今天倒是挺有眼力的看上去也没有特别拽,只是默默的拿着碗走到厨房又给他盛了一碗米饭。何方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只要不对话这个保姆还是挺好的,起码做饭是真的好吃。 吃完饭小保姆开始收拾碗筷,何方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自从他回来这人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看着她一趟一趟端着东西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何方有点无奈,估计她跟那些出现在他身边故意制造偶遇的女人不一样,这个女人简直无视他无视得彻底。 何方盯着她的背影,今天小保姆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辫,看着又乖又灵性,白皙而光滑的天鹅颈在灯光下足够吸引人眼球。 何方眯了眯眼睛,在她低头的瞬间突然看见她颈部靠下的皮肤上有一弯淡粉色的新月。 周围的空气好像一瞬间凝固了,那种朝夕相处才会有的熟悉感迎面扑来,何方的手不受控制的抖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抚着左手小指内侧白色的新月胎记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有种千万年离别终于相见的激动堵在喉咙间,何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眼眶的温热。 她一直背对着他收拾着,把盘子一个一个放进洗碗机里,似是对身后的事物毫无察觉。 何方的手抖了半晌才终于停下了,冷静下来之后他有些心惊自己的反应,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何方迷茫地抬手蹭掉了眼角的湿润,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胎记和她颈部下方的粉色新月:“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蛟蛟听见何方的话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缓缓转过头看着何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第4章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蛟蛟勾唇笑了笑:“是啊,昨天才见过,何总很健忘啊。” 何方皱了皱眉,他有点头晕,就刚才的一瞬间恍惚似乎耗掉了他不少精力,何方把身体的重心往拐杖上放了放,虚弱地吐了口气,向蛟蛟摆了摆手:“没事儿了,你忙吧。” 说完拄着拐慢慢地蹦回卧室去了,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让何方出了一身的虚汗,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 终于坐在床上时何方觉得他快要虚脱了,头胀胀的疼伴随着心悸和浑身无力,何方靠着床头艰难地喘着气,突如其来的虚弱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刚才的那番情绪波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蛟蛟站在厨房里目光落到购物袋上,梨子从购物袋里跳出来到转了一圈,梨皮像抽丝一样落进垃圾桶里,梨子肉自己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噼哩扑咙”地跳进锅里,冰糖枸杞银耳也跟着跳进锅里,炉火自己点着“咕嘟咕嘟”地炖着。 蛟蛟抬起右手,拇指的指甲在食指的指腹上轻轻滑过,一滴妖血飞进锅里,手指上的小伤口瞬间癒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何方用手按着胸口,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闻到了从卧室外飘来的一阵淡淡的清香,何方贪婪的吸了一口气,清香入肺,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蛟蛟托着白瓷碗走进来的时候何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恢復了清明,蛟蛟走近何方,“喝点吧,喝完会好一些。” 何方接过碗闻了闻,清香的味道让他很舒服:“谢谢,我正需要点这样的东西喝。” 第8页 拿起勺子搅了搅又问了她一句:“是什么?” “血梨汤。” 何方点点头:“雪梨啊,你这个煮的似乎格外香,有秘方?” 蛟蛟笑了一下:“是啊,独家秘方。” 何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这刚煮好的雪梨汤竟然带着丝丝清凉,入口甘甜,缓缓地滑入食道。何方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把汤喝光,刚才不适的情况也随之好转,这会儿完全恢復了精神。 蛟蛟上前把碗接过来:“好些了么?” 何方淡淡笑了一下:“昨天见你时觉得你这个小姑娘冷漠又不爱理人,这会儿才发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难怪奶奶执意把你请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汤,这会儿何方看着蛟蛟居然格外顺眼。 蛟蛟笑了起来:“我不会照顾人。”但你是特别的。 何方看着小姑娘笑起来眼睛似是带着妩媚,但目光清澈笑容干净,又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颇为不好意思的问了一句:“皎皎,你脖子后面的那个...像月亮的形状是纹身吗?” 蛟蛟摇了摇头:“一直都有。” 何方举起自己的左手,把手心朝着蛟蛟摆了摆:“胎记吗?我也有一个相似的,你看。”说着又把手往她那边递了递,“刚才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儿,可能是太诧异了,有些失态。” 蛟蛟背在身后的手指勾了勾:“也许是外面天气太闷了闷得人不舒服吧,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何方扬眉:“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晴天呢。” 这会儿再看看窗外,果然跟蛟蛟说得一样已经乌云密布了,看上去的确是要下雨了的样子。 蛟蛟看着外面的天色:“我得走了。” 何方没有异议:“走吧,不然雨下大了连车都不好打。” 蛟蛟走后何方迷迷煳煳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沉,还做了一个繁冗的梦。 蛟蛟在何方睡着了之后重新出现在了何方身边,看着何方正皱着眉头陷入梦境,她把手指点在何方的眉心,为他抚顺了紧皱的眉头,感受到他的梦境蛟蛟嘆了口气:“何方,别急,慢慢来,太急了你吃不消的。” 何方站在小酒馆外望着乌云笼罩的天空:“怕是要下雨了,找个地方避避晚些回去也好。” 走进小酒馆何方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不由喜出望外,抬眼望去,果然那日在金銮殿屋顶的白衣姑娘正倚在窗前,桌上摆着一壶好酒,脚边还倒着三两个喝空了的酒壶。 白衣姑娘喝了几壶酒还没露醉态,正闲闲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手里转着一根筷子,筷子在她指尖飞起来又落下无比娴熟。 何方轻笑,酒品见人品,独自饮酒独自乐,看来这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 何方走近她的桌边,咳了一声,故意粗着嗓音问了一句:“姑娘这里可以坐吗?” 说完就看见白衣姑娘目光还看着窗外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挥了挥手,意思是一边儿去,不可以。 何方笑了笑坐在她对面,伸手拿起她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姑娘,我叫何方,一醉方休的方。” 白衣姑娘闻声转过头来,面前的少年眉眼带笑正温和地望着她:“是你啊。” 又凑近了些小声问了一句:“太子也可以随便出宫的么?” 何方哈哈大笑:“今日何方只是何方,不是太子。姑娘可以不用顾忌。” “哦?” 白衣姑娘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好奇的问道:“我何须顾忌?” 何方抬起酒杯抿了口酒:“姑娘那日走后护卫吵着抓刺客可闹了好一会儿呢。” 白衣姑娘笑了起来,也拿起酒杯抬手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若是刺客,怕是你父皇再也不用肖想着万万岁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被她说出口何方却只觉得可爱,这姑娘也不是寻常人,金銮殿顶翻身而下之后竟然就杳无踪影了,还亏他听着护卫大吵着抓刺客时为她担心了一把。 “姑娘不会是刺客。”,不知为什么,何方就觉得眼前的姑娘对一切事物都看得很淡,哪怕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她去抢去夺。 白衣姑娘点点头:“我比刺客要坏的多。” 说罢望着窗外,“下雨了。” 何方并不接话,他招了招手:“小二,再上两壶酒,你们这儿最好最贵的珍酿尽管拿来。” 小二应了一声,见这一桌郎才女貌且穿戴不凡马上跑着乐颠颠地拿酒去了。 何方见白衣姑娘眼中带笑的望着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刚只想着好不容易才与这个姑娘相遇定要喝最好的酒点点滴滴话到天晴,怕是说的话太过了有种土财主的感觉。 但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怕他遮遮掩掩的掩饰更加让她觉得自己无趣,于是笑道:“姑娘,我叫何方,富甲一方的方。我都介绍了三次自己的名字了,姑娘可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白衣姑娘果然扬眉一笑:“名字我怕是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窗外一共下了多少滴雨。” 第9页 何方诧异的愣了愣,这姑娘果然有趣,她每每开口都语出惊人,何方觉得自己对她越发越感兴趣了:“何方愿洗耳恭听。” 只见白衣姑娘手指一动,手中的转着的筷子“啪”的一声落回桌上的竹筒里,她淡笑着开口:“止于我这筷子入筒之时,共落雨307300000滴。” 何方观察着白衣姑娘的表情,心知她定然说的是真话,诧异之余嘴上还是逗了她一句:“姑娘,口说无凭,我要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白衣姑娘问:“你上次说,宫里的公公告诉你看见龙是好事是祥兆是不是?” 何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白衣姑娘沖他招了招手:“过来,今日我便送你个祥兆。”说着拉住他的手往她的那边拉了拉,然后一只手轻抚过他的脸,把他的头转到对着窗的方向。 何方随着白衣姑娘的力气身体向前倾了倾,只觉她身上的清香和酒香扑鼻而来,下一刻脸边柔柔的一凉,抬眼就看到雨幕之上天边层层叠叠的云中一尾玄色大龙浩荡而过,何方勐地瞪大眼睛,耳边是白衣姑娘的笑声:“这才是真的龙,你小时见的那条,是蛟罢了。” 何方梦里到处都古香古色,但又处处透着熟悉,他皱着眉疲惫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梦里误断身是客。 蛟蛟倚在何方家窗外的梧桐树上,手里转着一根树枝,观察着何方家的动静。好在何方并没有强迫自己去想太多,只想起一点也耗了他不少精力。 蛟蛟看看自己的手指,那一滴血倒是足够了。 蛟蛟想到她那天在门外听着何方大喊的那句“3073!快点!”,不禁愉快地晃了晃腿。 何方潜意识里居然还记得她说的那307300000滴雨,真令人愉快,蛟蛟情不自禁的勾着嘴角,目之所及所有的事物都染上了一丝欢愉,连手中转着的干枯的树枝都顺眼了很多。 忽然听到头顶一声轻笑,蛟蛟条件反射的把手里的树枝向声源处飞了过去,树枝一瞬间化为利剑向着来人刺了过去,却在马上要碰到那人的时候停了下来。蛟蛟转过身去,看到梧桐叶间露出一角大红色的衣袍。 蛟蛟扬眉:“来都来了,还躲什么?” 月光下一个身穿红袍的男人从枝叶茂密处飞身出来,这个男人既有男子的玉树临风又有女子的眉清目秀,笑起来带着邪魅,红袍上印着金色的梵语,嘴上说着“我佛慈悲”却无半点慈悲之心,对着蛟蛟邪邪一笑,“怎么,怕他出事打算在这里守他一夜?” 蛟蛟皱了下眉:“干卿何事。” 男人邪魅一笑:“我不能来探探旧相识吗?” 蛟蛟施施然走了两步,离来人近了些,靠在梧桐的枝干上:“走吧,请你喝酒。” 那人无动于衷,“啧啧”了两声:“才看见你颈后的新月就虚弱到需要用你的血来保命,你说凡人有什么好?不如我…”话都没说完就被一片树叶扇在了脸上。 顿了顿又说:“那我不说这个,你说,如果让他知道你当初浑身是血四处求人的样子他……” 蛟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化作清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人摸了摸鼻子,“我又说错话了吗?看来酒也没人请了啊。”瞥了一眼何方家的方向勾唇一笑,摇了摇头,笑意随之隐在了风中。 第5章 许惟坐在何方家沙发上,这半个多月来他从何方的状态中判断出他们一向不喜欢接触异性的高冷何总对女保姆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自从那天去他家时抱怨过一次家里有女人进出不方便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有过类似不满的情绪了。 甚至偶尔一起吃饭的时候还会感嘆一句“感觉没有皎皎做的好吃。”这类的话。 许惟经常要来何方这里送文件或者汇报工作之类的,来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跟蛟蛟说两句话,并惊讶地发现这个保姆不但人美厨艺棒,性格也挺有意思的。 何方把手里中药一饮而尽,痛苦地闭了闭眼,这是他奶奶特地託了专家弄来的药方,说是有助于他的腿恢復,何方已经喝了好几天了,每次喝都苦得嗓子眼发紧。他缓了两秒又继续拿起许惟送来的文件看了起来。 许惟坐在一旁拿着电脑回復着公司那边的邮件,感觉到何方的视线似乎一直盯着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何总,有什么吩咐?” 何方凑近了一点小声嘀咕着:“这药太苦了,要是有一杯清茶喝就好了。” 许惟把电脑放在一旁,起身走到茶柜旁,选了口感最清淡的茶拿到厨房去找蛟蛟:“何总说他想喝茶。” 蛟蛟正坐在厨房的大料理台上晃着脚玩手机,听见许惟的话把手机从手上转了个圈放回口袋里,面无表情地问:“他说他想喝茶?” 许惟对蛟蛟坐在料理台上毫不意外,他早就发现这个姑娘属于那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倚着绝不坐着的那种人。 许惟点点头,随即就看见蛟蛟轻轻一跃从料理台上下来往屋里走去,等他跟上蛟蛟时发现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水,边走边说:“喝了中药不能马上喝茶,喝点水得了。” 许惟张了张嘴,眼看着何方接过水喝了一口:“喝水也行喝水也行。” 第10页 许惟面无表情的想,我上次说您不能吃软炸里嵴和水煮鱼的时候您是怎么威逼利诱撒泼打滚的,换个人就“喝水也行喝水也行”了?您那令手下员工闻风丧胆的脾气呢? 许惟看了看时间:“何总,我得出发去接老夫人了,她说下午陪您一起去复查。” 何方摆摆手:“去吧去吧,中午就在我这儿吃吧。” 说完顿了顿,“行吧皎皎?” 蛟蛟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满汉全系来一套。恭迎老佛爷驾到。” 许惟跟着笑了笑转身走了。 何方看完了两份文件发现蛟蛟还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这个姑娘所有的闲暇时间似乎都用来玩手机,有时候何方无聊了想聊聊天开起话头都会得到人家摆摆手“别说话,关键时刻。”的回应。 何方其实朋友并不多,碍于工作原因他很多话并不是很方便跟许惟讲,还有一个关系密切的伙伴经常在国外跑来跑去。工作之余能聊两句的只有奶奶,自那天之后他慢慢的对蛟蛟完全放下防线,发现这个姑娘的生活特别简单,而且聊天够有趣,还夹杂着一点其他的莫名的原因令他无端地乐意亲近她。 何方好奇的趴在沙发上,挪着身子往蛟蛟的方向凑了凑:“哎,你玩什么呢?” 蛟蛟手上的动作没停,又玩了一会儿才回答:“挖金矿工,给你看我有多少钱,我刚刚那关抓到了三颗钻石,厉害吗?” 何方意外地看了一眼她手机里的弱智小游戏,没说这是他小时候就玩腻了的:“我给你推荐个游戏吧,数独你玩过吗?” 蛟蛟不解地看着他:“树毒吗?什么样的?” 何方拿过自己的手机:“就这个,我跟你讲,超有意思,横着竖着同一个小方阵都必须凑够1-9,而且还不能出现重复的数字。我从高中起就超爱这个游戏的,但我跟我同学们说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无聊,你试试,真的特别好玩。” 蛟蛟拿过何方的手机:“我不是很明白,在这里添数字吗?随便填什么都行?” 何方坐在一旁得意地指导着蛟蛟,这是第一个愿意跟他一起玩数独的人啊,以前的同学被他安利之后都是一句“看着就不喜欢”“太烧脑了我喜欢放松点的”打发他,从来没有人真的跟他探讨着一起玩。 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蛟蛟非常聪明,除了第一个板块他指导了几次,后面几张新的数独图出来的时候她都飞快地完成了,甚至把他的记录都打破了。 何方自然不服,他立即向蛟蛟发出了挑战,两个人凑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何老夫人和许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何方和蛟蛟坐在沙发上靠得很近,两人举着同一个手机,何方还不服气地叫嚣着,“到我了,给你看看数独十年玩家的实力。” 何老夫人笑着碰了碰许惟,小声说:“你看见了吗,他都多久没这样放松过了,跟你在一起都没有呢。” 许惟嘴上应着“是是是”心里疯狂吐槽,是啊,毕竟我不是一个能抓住男人的胃的美女。 何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何方和蛟蛟从游戏里抬起头来,何方赶紧坐直了颇为尴尬的跟奶奶打了个招唿:“奶奶,您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都没听到有人进来。快过来坐,我这腿脚就不起身迎接您,给您磕头行礼了。” 何老夫人笑着:“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让你磕过头。腿怎么样?” 何方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回头让医生检查检查把石膏拆了吧,行动起来真是太不方便了。” 何老夫人声音勐地拔高了:“不行!拆什么石膏,人医生都说了至少一个半月!” 蛟蛟早就在何老夫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起身去厨房了。 何老夫人坐到沙发上打量着何方的脸:“你好像还胖了些,我听许惟说蛟蛟做的菜很合你口味啊?最近连酒楼的菜你都不爱吃了?” 何方笑了笑,小声说:“您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何老夫人看着何方这样的态度心里高兴的不行,何方的爸妈工作忙,拓展了海外公司之后常年都不在家,何方是一直跟着她长大的。 这孩子工作起来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又不喜欢跟异性接触,何老夫人一直是在心里默默着急的,现在看到何方能自然的和蛟蛟相处,不由得感到欣慰。 蛟蛟这个女孩子她看第一眼就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会跟何方合得来。 许惟敲了敲厨房门:“蛟蛟,需要帮忙吗?” 蛟蛟在里面说了一句:“需要,你不要进来就是帮忙啦。” 许惟听到“需要”两个字刚要推门的手缩了回去,淡笑着摇摇头拿着笔记本处理公务去了。 蛟蛟倚在厨房的墙边拿着手机疯狂的挑战着刚下载的数独,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菜肉调料有条不紊地自己工作着,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切菜声或是一阵清香。 蛟蛟把菜一样一样端出来的时候坐在餐桌边的何老夫人和许惟连带着何方都一脸惊讶。 本来那句“满汉全席”何方和许惟都当成是玩笑来着,但看着何方家3.5米长的大餐桌差点放不下何方还是有点担心,在蛟蛟端着一道菜放到桌子上最后一点空隙上时问了一句:“蛟蛟,还有吗?放不下了吧。” 第11页 蛟蛟不在意的答了一句:“没啦,三十六道菜。满汉全席不是一百零八道菜嘛。但那是要分三天吃完的,刚好一天是三十六道,也算是全席了。给老夫人的特别定制款。” 何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招唿着蛟蛟:“一起吃吧蛟蛟,都是家里人。”这姑娘真是说不出来的招人喜欢。 蛟蛟想了想,拿了一副碗筷:“谢谢老夫人。”低头的瞬间蛟蛟在心里嘆了口气。 以前有一阵子何方天天叨念着等到母后生辰时要找天南海北的厨子做一百零八道菜给她庆生,但世事难料,皇后急症去世,哪怕是看似洒脱的何方也伤心遗憾了很久。 这一世何方的奶奶和当年的皇后有着相同的长相,蛟蛟转了转筷子,这顿饭她用的是何方当年准备的菜谱,也算是了了何方当年的心愿吧。 除了蛟蛟吃得很少,其他三个人都撑到了,三十六道菜每道菜都很精緻,菜量不大味道又好,边聊天边吃竟然也差不多都吃空了。 饭后何老夫人和何方坐在沙发上聊天,何方想起小时候的保姆:“奶奶,我小时候那个保姆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过她没有蛟蛟好,年龄大了受不了风整天都穿着高领的衣服,哦,还总贴着膏药身上一股膏药的味道。手脚也不算麻利,只负责打扫打扫卫生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但你小时候还挺喜欢她的,总跟在她身边。”何老夫人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何方应了一声,他不太记得具体的了:“奶奶,她后来是回老家了?我前阵子查了查,她的身份信息怎么好像是假的呢。” 何老夫人意外的看了何方一眼:“不会啊,咱们家用的人,身份信息都是要反覆核对的,怎么会是假的?” 何方沉默了一秒:“也许是我搞错了。” 他在查的这些旁人听起来本就是无稽之谈,就像当年的车祸,就算是大量人力物力查了也查不到所以然来,没必要让奶奶担心。 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后何老夫人起身,顺手拉了一下许惟:“许惟送我回去吧,今天有些累了就不陪你去医院了,蛟蛟陪你去就行了。”说完沖许惟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就往门外走。 何方这个行动不便的人,只能冲着两人的背影“哎”了一声,除了关门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由得嘆了口气:“蛟蛟,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虽然奶奶当初请人的时候说的是起居饮食都让保姆负责,但实际上何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除了做饭以外这还是第一次让蛟蛟做其他的事情。 蛟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何方走在医院里,她不是很喜欢医院里的这个味道,何方也不喜欢,两人都一脸严肃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粉色的年轻姑娘拦住了何方和蛟蛟的去路。 “何总!好巧啊,天吶,你腿怎么了?”粉裙子对着何方一阵惊唿。 何方脸色淡淡甚至带着些冷漠:“黄小姐,我急着去复查。”没说出口的话是,没空跟你闲聊让一让。 粉裙子丝毫不在意何方的态度:“我这边都完事儿了,就来那个结果,不如我陪你去吧?” 何方摆摆手:“不用,不麻烦黄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跑一趟的事儿,我陪你去吧。”粉裙子继续周旋着。 一直站在轮椅后面没说话的蛟蛟淡淡地开口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第6章 粉裙子看到何方是挺激动的,毕竟能够正面遇见这位冷漠的何总的机会真是不多,尤其还是在医院这种私人的场合,哪怕这位何总话里话外都透露着疏离她还是想跟何方多接触一会儿的。 但太激动了竟然没有意识到何方的轮椅后面还有个人,还是个女人?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粉裙子愣了愣,这女人好美啊,睫毛那么长…是接的吗?眼睛那么亮那么大…是戴了美瞳吗?皮肤那么水润那么嫩…是经常去美容院护理吗?还有嘴唇…那个牌子的唇膏这么自然?鼻子那么小巧是不是整容了? 蛟蛟无视愣在她面前的粉裙子女人推着何方转了个方向往骨科走去,走出20米耳朵一动听见粉裙子说:“一个穿着普通货的贱女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说着似乎就要追过来,蛟蛟微微扬了下眉,嘴角一勾推着何方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粉裙子刚迈出脚步一个端着米粥的老大爷就撞了上来,这是粉裙子作为一个被家里宠了20多年的娇小姐从出生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灾难了,她简直难以相信现在自己要面对的场面,她的裙子是定制的,是定制的呢。 拿着几乎空了的碗的老大爷尴尬地连连道歉,粉裙子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的家教不允许她为难老弱病残,但是谁来救救她啊,好难堪啊,救命啊! 作为人类的何方是听不到吵闹的医院里走出了30米开外的才不到40hz的声音,他好奇的偏了偏头:“没追上来?” 蛟蛟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何方笑了笑:“也许因为你是女人?怎么觉得你比许惟还厉害一些?这个黄小姐难缠的很,又娇气又难搞,许惟遇见了都要头疼,你这一句话人家就走了,真是很厉害。” 第12页 蛟蛟依然没出声,难搞吗?她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好解决的很。 何方看着腿上的石膏嘆了口气:“什么时候能拆啊,太不方便了。” 蛟蛟把轮椅推到墙边,绕过轮椅走到何方面前,很认真的看了何方一眼:“想快点恢復?” 何方笑了:“那是当然的了,谁也不愿意天天不是坐轮椅就是拄拐吧?” 蛟蛟想了想:“我帮你看看?”说着蹲到何方面前。 何方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你不但是个厨艺高超的数独高手,还是个隐世的神医吗?” 蛟蛟一脸严肃:“是啊,只要我想没有做不到的事呢。” “哎,你比我还狂妄啊小姑娘。”反正今天也没事儿,何方并不介意陪他的小保姆闹一闹,而且这个姑娘蹲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吹牛的样子真是有点可爱。 蛟蛟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何方腿上的石膏,然后歪头一笑:“好啦。” 何方在蛟蛟的笑容里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歪头的动作和这个笑容都让他觉得格外熟悉,还有这句“好啦”,是谁对他说过吗? 何方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从脑子里甩了出去,绷着脸忍着笑意配合着蛟蛟的话:“神医果然厉害,我已经好了,下一秒就能腾空而起健步如飞了。” 蛟蛟好笑的看了何方一眼,起身去推轮椅:“走吧,让医生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健步如飞。” 骨科门诊这边还人还挺多的,等了一会儿才到何方,蛟蛟没跟着进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玩手机,她能感受到周围的声音和动作,不玩手机的话她会忍不住闭眼去感受隔壁手术室锯腿的过程。 过了很久何方一脸莫名其妙地自己转着轮椅出来了,蛟蛟感觉到了但没抬头,把最后两个数字填进格子里完成了第三张新的数独图之后才去看何方。何方张了张嘴,但又似乎有点迷茫:“走吧神医,你好像真的把我治好了,去拍个片子确认一下就行了。” 蛟蛟没说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推着何方去拍片子了。 出了医院慢慢的走在蛟蛟身边的何方还有些没回过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不是说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彻底恢復吗?这就好了?你说我跳一下跑两步它还会再断掉吗?” 蛟蛟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健步如飞吗?” 结果出了骨科之后一直都是这么个乌龟速度,大爷大妈都比他们走的快。 何方想了想,小幅度的跳了一下,“哎,真的没事儿啊。” 说着又跳了一下,这次比刚刚用力一些,“完全没有医生说的什么酸胀痛的感觉啊!”又试着跑了两步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何方心情出奇的好,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是不是因为我谨遵医嘱吃得清淡,而且还喝了奶奶拿的那个什么专家配的中药所以恢復的快啊,还是因为我平时健身身体素质好吧?医生都说看了30年骨科,我是他见到的恢復最快最彻底的病人了,说我是个奇蹟。” 蛟蛟在一旁看着何方,笑而不语。 何方忽然拉着蛟蛟就跑:“走吧,我带你去吃饭,今天不回家做了。” 蛟蛟被何方拉着一起跑,阳光很好,微风不燥,这一幕似曾相识,蛟蛟看了眼自己拉着她手腕的何方的手,眼睛亮了亮,久违的欢愉让她不禁嘴角上扬。 何方拉着蛟蛟一路跑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两个人都坐进后排座位之后他才发现不妥,刚才太兴奋了居然还拉着蛟蛟的手腕,何方勐地松开手对上蛟蛟戏嚯的目光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就是…就是太兴奋了。” 蛟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何方,我问你,我穿的衣服是那种很穷很穷的人才穿的吗?” 对于现在所处的年代蛟蛟还没有完全认识清楚,大妖从不缺钱,出手都是金子,但这个年代似乎不太一样,买什么都用薄薄的没有手感的小纸片,而且有些小纸片还看起来脏脏的皱皱巴巴的。 何方意外的看了蛟蛟一眼:“就很正常的那种啊,怎么突然这么问。”lee的牛仔裤和短袖罢了,也不能说是很穷的人穿的吧,而且蛟蛟穿起来随意又大方,至少他看着还挺好看的。 “那个粉裙子的女人说我穿的普通货,我以为是很穷的人才穿得呢。”蛟蛟想了想,听那个女人的口气还以为她这一身堪比乞丐的破衣呢,看何方的表情也不像啊。 何方纳闷的回忆了一下,黄小姐这样说了吗?也许是她态度不好让蛟蛟误会了吧:“皎皎,不用理她,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对谁都那样。” 蛟蛟点点头:“去吃什么?”她正好也吃腻了那些用妖术做的没有灵魂的饭菜。 何方想了想:“日料吧?寿司和刺身。” 蛟蛟其实没听懂,这几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但新鲜的东西去尝试尝试总是好的,于是点点头:“好啊。” 寿司一小碟一小碟端上来的时候蛟蛟满意的点了点头,拿了双筷子轻轻指了指寿司:“这里的点心做的不错,看着很精緻。”说完夹起一个直接放进口中,嚼了两下微微蹙了下眉,“这个点心里面放了生肉吗?” 第13页 何方愣了愣:“吃不惯吗?试试这个呢?放了蟹足肉。”夹了一个蟹足肉寿司放到蛟蛟碟子里,“沾一点这个可能会好一些。”何方调了一点青芥末和酱油递给她,何方心里蛟蛟是个非常牛逼的大厨,所以她不知道寿司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蛟蛟把何方夹给她的寿司沾了沾他弄的调料,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眼圈突然就红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何方,然后眨了眨眼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何方看见她眼圈突然红了吓了一跳,不会是他青芥末放多了吧?赶紧把水杯递了过去。 蛟蛟摆摆手,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这个东西,很特别。”就像她第一次吃辣椒一样的感觉,还不错。 何方一边吃一边把桌上的食物给蛟蛟介绍了一遍,他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真是很特别,没吃过日料但也落落大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还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介绍,有种什么感觉呢?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何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陪皇上出行的大太监,还要端茶倒水的侍奉皇上。 何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抬眼看了看蛟蛟,还是个红眼眶的皇上。 蛟蛟一手托腮一手用小叉子轻轻戳了一下面前的草莓大福,身边走过两个小女孩叽叽喳喳地坐在旁边一桌讨论着刚看到的电影。蛟蛟手上把玩着叉子,叉子飞起来转个圈又落回手上,眼睛半眯着听着小女孩们讨论电影的剧情。 何方看着蛟蛟这副神态暗自在心里猜着,如果她没吃过日料的话,是不是也没看过电影?带着她去看电影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毕竟人家是个姑娘呢。但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朋友之间不能一起看个电影吗? 何方想了想试探着小声问她:“你想去看电影吗?” 蛟蛟含笑地看了何方一眼:“我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没去过的。” 何方尴尬地轻声咳了一下,揉了揉鼻子,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那我们回家吧?” 坐到计程车上何方电话响起来,“just close your eyes,the sun is going down”。 何方接了电话:“奶奶,是,没事儿了,走路也没问题,医生说得还能有假吗,哈哈哈哈,是是是,多亏了奶奶的中药。” 何老夫人说了什么蛟蛟坐在后面听得很清晰,大妖的听力甚至能听到何老夫人衣服和藤椅摩擦的细小到不到20hz的声音,至于为什么是藤椅而不是沙发,也是只有大妖能分辨出来的细微的差别。 挂电话前何老夫人忽然跟何方说:“何方啊,你上次说到以前的保姆,奶奶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查关于她的事情,但也帮你留意了一下,她留下的东西和你小时候的东西都还在库房里没人动过,你要是有需要就回来看看。” 何方心里很感动,奶奶总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他:“奶奶,您瞧您,想让我回去看您就直说啊,还要找那么多藉口,别瞎想了,我就随口一问,没什么好查的。” 蛟蛟闭了闭眼睛,哪怕再活一世,他也还是同以前一样,有什么事情绝不会让亲人担心,自己一个人扛着,自己一个人担着,让人心疼又无可奈何。 但关于他以前的保姆的事儿...蛟蛟暗自思索着,可能要去判官那里走一趟了。 第7章 何方挂了电话之后感觉到蛟蛟在他身后拍了拍他,于是转过头来:“怎么了?” 蛟蛟冲着何方手里的手机方向扬了扬下巴:“你那个铃声,是什么意思?” 何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慢悠悠的唱了一句:“just close your eyes,the sun is going down,you‘ll be all right,no one can hurt you now”声音低沉,说不出的性感。 “就是这个,什么意思?”蛟蛟不知道英语是什么,对她来说这就像鲛人的语言一样,虽然听不懂但很美,她很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何方瞭然的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你只需闭上双眼,太阳西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人能伤害你。”想起蛟蛟说自己没上过学的事情,现在想来,估计不是敷衍是真的。 两个人下了计程车走在小区里,月光温柔夜色迷人,何方看着两人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有点想笑,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他会跟女性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他是绝对不会信的,现在居然能跟蛟蛟谈笑风生还企图带她去看电影,真是好奇怪啊。 蛟蛟一路上心情都不错的样子,步伐轻快,走着走着哼起歌来,一开始何方只是觉得调子有些熟悉,而且反覆都是那一句,后来蛟蛟小声唱出来的时候何方才感到诧异。 “just close close close your eyes,the sun is going down,you‘ll be all right,no one can hurt you now,you‘ll be all right,no one can hurt you now” 蛟蛟的声音很好听,居然是把之前他唱的那句改了一些调子随口小声唱着,何方诧异的不是调子和声音,而是她把他说的英文一个发音都不差地…记下来了?这姑娘真的没学过英语吗? “皎皎,你学过英语?就你刚才长的那个,学过吗?” 蛟蛟摇了摇头:“没有,听你唱得好听学来唱着玩。” “不是,皎皎,我唱完你就记住了?” 蛟蛟不解地看着何方大惊小怪的样子,淡淡地应了个“嗯”。 第14页 何方活了20多年也没见过真正的天才什么样,拿出手机找到自己铃声那首歌:“我把原版的放给你听,你看看能不能学会?”看她没有反对就按了播放键放了一小段又按了暂停。 蛟蛟本来是不想跟何方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但何方就站在那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一副你快唱啊你快唱啊的样子,蛟蛟无奈地嘆了口气。 “i remember tears streaming down your face,when i said,i’ll never let you go,when all those shadows almost killed your light,i remember you said,don’t leave me here alone,but all that’s dead and gone and passed tonight” 何方瞪着眼睛看着蛟蛟,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咆哮了一万多个“卧槽”,最后幽幽地对蛟蛟说了一句:“牛逼啊。” 回到家何方直奔书房,把他以前上学时候的英文资料都找出来堆在了蛟蛟面前,蛟蛟很不习惯这种从左到右的文字排版,但何方执意说蛟蛟这是天赋绝对不能浪费,还特别积极地给蛟蛟在手机里下了几个学英语的软体。 蛟蛟平时喜欢逛一些有意思的论坛,看到过很多关于“直男”的吐槽,看着何方认真地把学英语的软体推荐给她的时候她就想,有空一定要上去加一条:“当你们一起吃了晚饭从小区里缓步归来,一切气氛都很好,但他非要让你学习,还堆了20来本书在你面前。” 于是被称为“你要是上学估计上课睡觉都能考个清华北大来上”的天才蛟蛟趴在何方家的沙发上认真地看了一晚上英文软体,到何方去睡觉的时候还给他来了一句“good night”让他放心。 何方一脸老父亲的慈祥笑着回到他的卧室关上门之后,蛟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甩了甩头,沙发上摊着的学习资料全都整整齐齐地回到何方的书房躺好,蛟蛟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到何方家做饭的第三周蛟蛟故意在何方面前说起要租个离何方这边近一点便宜一点的房子,何方这个人,活了两世也还是对认可的人完全不设防,还以为蛟蛟是生活上有困难,大义凛然地把客房让出来给蛟蛟住。 蛟蛟闭着眼睛弯了弯嘴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深棕色的瞳孔变成了漂亮的红色,轻轻挥挥手从何方家的客房消失了。 与此同时阎罗王的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阎王殿里:“不好了不好了,阎王爷,那个姑奶奶又来了!” 本来靠在椅子里的阎王突然直起身来:“又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拂过,白袍女子静立在殿中央:“判官这话可是不欢迎我?” 阎王讪笑着:“哪能哪能,我是说,又来啦,那可太好啦。” 蛟蛟笑着:“虚的就别说了,快给我看看何方的状况。” 阎王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手下来拿了生死命薄来,蛟蛟翻开看了眼,何方的名字依然金光闪闪,欣慰地笑了笑:“还好还好。” 阎王虽然是鬼,但也是个当神仙的鬼,世间的情情爱爱像他们这种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的鬼啊神啊的,早就看得透彻弃得一干二净了。眼前的大妖从前最是潇洒自在,能伤她性命的本就少之又少,又是个有着九千条命的主,看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做什么都只凭高兴。 偏偏栽在了个凡人身上。 阎王与蛟蛟也是旧识了,看着蛟蛟这副带着凡人气的样子不由嘆息,开口劝道:“这凡人确是人中龙凤,意志坚定,别说百年,千年万年也难能一见。但你真要为了他…” 蛟蛟打断了阎王的话:“判官便不必再劝了吧。” 阎王摇摇头,只拿了甘露煮的冥草茶给她:“尝尝吧,今年的新茶,口感好得很。” 蛟蛟接过淡淡的抿了一口:“从前这世间无他,我去哪做什么见到何人都是一个样子,只想着什么时候把命耗尽早早消失便好了。世间之大却本就无聊,做人或者是做神,做妖或是做佛,对我而言都一样了无生趣。” “在世间看到他人喜怒哀乐还要笑人痴傻,自己经歷了才知道乐在其中罢了。你就不必为我嘆息了。” 看着蛟蛟面上虽然一片淡然之色,字里行间也未提到那凡人的名字,但眼底流动着淡淡的光,红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早已经不是从前无欲无求的大妖了,倒有几分像是牛头马面带下来的痴男怨女眼中的柔情。 阎王仍是摇摇头:“我是管不到你的,只是想起当日你带着那凡人的魂魄闯到我这儿的情景,怕你再受苦难。在我看来,不如净了他魂魄里的执念,从此你做你的潇洒大妖,他做他的凡世常人,好过你们这样互相不得安生。” 蛟蛟眸中淡淡的厉色一闪:“那不行,他说他会记得我,哪怕现在只记得我一丝一毫也是他信守承诺了,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又笑了笑:“况且,我是这世间最自私的大妖,有人陪我在世间苦苦煎熬,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放他走。” 阎王笑着调侃道:“这话说得无情,你若真是自私,当年他魂飞魄散的时候你就该转身就走过你的潇洒日子去,何必受那么大的苦。” 蛟蛟但笑不语,翻着手上的命薄,手指轻轻抚过何方的名字,以妖血描之,一时间“何方“二字在命薄上金光大胜,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第15页 阎王忙捂着眼睛:“姑奶奶,我的姑奶奶啊,我这殿里都是阴物,扛不住你这妖血金光灿灿,不知又要有多少魂飞破散了去!” 蛟蛟毫不在意地合上了命薄,轻轻动了几下手指,一道粉色的小旋风在五指间缠绕着,似带着金粉一闪一闪,阎王愣了一下,“这是要…” “刚不是埋怨我害人魂飞破散不能转世么,这罪名我可不担,堂堂阎王,生死判官,不捨得仙力为人织魂补魄却到我面前装可怜来了。用我一条妖命为那些魂飞破散了的聚魂魄去吧,反正我多得很。” 阎王惊得摘掉了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的脸,瞪大眼睛盯着蛟蛟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多少年没听到大妖这句狂妄的“反正我多得很”了! 从前大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命多耗不完,整天想着法儿的把命送出去,以此作为妖生的唯一乐趣。 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妖认识了一个凡人,有次来寻他居然多了一丝“嫌命太少”的忧愁,非让他把命薄拿出来查查她还有多少条命。当时他怎么说的? “你这是突然怕死了?还有着八千三百六十三条命,怎地突然怕死了?” 蛟蛟一脸愁云:“我许了那人生生世世了,我怕有一天我没命了,他轮迴之后找不到我啊。” 那还是阎王第一次在大妖那张有点厌世的脸上瞧见凡人的表情。 阎王从回忆和震惊里抬起头来:“怎么现在又不怕命少了?” 蛟蛟忽而一笑:“我有了其他计划,命是多是少便不甚在意了。” 阎王从蛟蛟这一笑里看出了不少算计,怕是倒霉的又是他,搓搓手凑近了小声问了一句:“姑奶奶,不会又是让我做那些逆天改命挨天雷的事情吧?” 蛟蛟笑着拿过阎王青面獠牙的面具,往他脸上比了比:“还是带着面具比较有判官的样子啊,摘了面具我总觉得自己是在跟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说话呢!”说完把面具往上空一抛。 待阎王接住面具再看的时候,周围哪还有蛟蛟的影子,阎罗殿里只余淡淡的清香,阎王挥手对着空气扇了两下:“毒草的味道可真是经久不衰。” 又摇头晃脑地抱怨着“又要倒霉啦又要倒霉啦…”边说边向后殿走去。 蛟蛟回到何方家中,好心情的对着何方房间的方向吹了口气:“我又去阎王那儿献爱心啦,看在我一条妖命的价值上,明天无论你想起什么他都会保你周全的。” 第8章 许惟到何方家小区外面给何方拨了电话:“何总,您可以出来了。” 何方那边似乎是在嚼东西,过了几秒才说话:“要不要上来吃煎饺和皮蛋瘦肉粥?还有很多。” 许惟这人本来是个工作狂,对吃饭非常不讲究。什么时候想起饿了,随手一份三明治就搞定了,也从来没有过他们何总那种哪怕外卖也是每餐必吃五星级酒楼的执着。 但听到何方的话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毕竟蛟蛟的手艺真的是太好了,满汉全席的味道还记忆犹新。 于是许惟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好的何总,我这就上来。” 蛟蛟看着桌上煎得金黄的煎饺一点食慾都没有,跟何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最大的不便就是何方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每餐必是拉着她一起吃饭! 作为一个不用靠饮食维持生命的大妖,蛟蛟少吃一点都会被何方说教:“你都这么瘦了还要减肥吗?我们公司很多女员工午饭时间在休息室泡代餐奶昔,但你真的是比她们瘦多了,来个5级风都能把你吹飞!” 蛟蛟低着头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心想:刮个风很了不起吗?我一甩尾巴就能给你甩出个16级超强颱风到天气预报里! 何方端着小瓷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这个皮蛋瘦肉粥真的太好喝了,下次他要拿个大碗盛,免得三口两口就喝光一碗。 许惟来了之后何方和许惟一边吃饭一边把公司那边的资料都对了一遍,蛟蛟趁着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许惟的笔记本电脑上,勺子在碗里轻轻点了一下,碗里的粥消失了,只有勺子碰到碗的一声清脆的“叮”。 何方闻声抬起头来,蛟蛟淡淡的说了声:“我吃完了,你们俩慢慢吃。”起身端着空碗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之后蛟蛟松了口气,关上门厨房里的厨具自己跳进洗碗池洗了起来,她看了看手里的空碗,抬手把碗也送进洗碗池里。 她是不觉得妖术做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但何方似乎很喜欢吃,尤其是皮蛋瘦肉粥,一个星期总要喝个三四次才满足。 何方走的时候询问蛟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奶奶那边?” 蛟蛟摇了摇头:“你去吧。” 何方点点头:“中午一定是留在奶奶那边吃饭,你就别准备了,晚上我要是回来提前给你打电话。”说完挥挥手跟着许惟一起走了。 走出三步远回过头时发现蛟蛟还在门口,何方笑了笑,冲着蛟蛟摆了摆手。 许惟在一旁把何方和蛟蛟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微微挑眉:“何总,我最近总觉得在您身上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您说我这会是错觉么?” 第16页 何方刚对着蛟蛟笑完,勾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听到许惟的话吓得脸一僵,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然后回头看了眼关着的房门又来了个否定三连:“没有,怎么可能,绝对没有。我和蛟蛟就那种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你懂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说完他就迈着大步走到许惟前面去了。 许惟盯着何方的背影,呵,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啊?那他可真是太不懂了。 何老夫人见了何方眼睛笑得都眯起来了,嘴上却还埋怨着:“你说你,多久了都没回来过一次,哎,我啊,真是年纪大了,一个破老太太也没人惦记了。” 何方笑着:“奶奶,虽然您昨天刚在我家吃过满汉全席,但今天我又想您了,这不腿刚拆了石膏就来了嘛,您还怨我。” 何老夫人对着何方的后背拍了一巴掌,又盯着何方的腿看了看:“就你贫!腿真的好利索了?那住院的时候怎么说至少要一个半月才能拆石膏啊?误诊了?” 何方挽着奶奶的胳膊:“哎呦,这不是我奶奶託了教授给我找来了灵丹妙药嘛,苦是苦了点,但药效真不是吹的,主治医生都说我这算是奇蹟了。” 一老一少笑着一起进屋了,何老太太知道何方今天要来早就吩咐人准备了他平时爱吃的水果摆了一桌子:“都是你爱吃的,这个车厘子好,进口的,我刚才尝了两个,特别甜,你快尝尝。” 何方笑着靠在沙发里:“奶奶,您让我缓缓,我刚在家吃了早饭,喝了四碗皮蛋瘦肉粥还吃了煎饺,这会儿哪吃得下去水果,先放着先放着,我奶奶特地给我备的水果今天不吃完我肯定不走。” 何老太太一听他按时吃了早饭,还吃得挺多,顿时又高兴起来:“蛟蛟这孩子,真是不错,我一见她就喜欢。我当时跟她签了三个月,想着你这腿怎么也要两个月才好,你这个人又任性,回头剩下一个月你要不愿意她去,那一个月工资就给她当奖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好了。” 何方勐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蛟蛟也一直没跟他提过合同的事情,他还以为怎么也签了一年呢,现在听奶奶一说才突然记起,当时奶奶在电话里说得的确是“就让她给你做营养餐一直吃到你腿痊癒为止”,那他这已经痊癒了蛟蛟是不是就该走了… 嘴比脑子快:“不行,奶奶,我最近为口才刚好一点我…我现在吃别人做的饭我吃不惯,三个月不行!续约!续约吧奶奶!” 何老太太没说话,笑咪咪地看着何方,眼里带了些意味深长。 何方激动过了之后理智慢慢回笼,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是说,皎皎…厨艺挺好的,要不再续一段时间吧。” 何老太太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在她的笑声里何方似乎越来越不好意思,她边笑边拍了两下沙发扶手才停下来:“我也是觉得蛟蛟很不错,想再多续约一段时间的。但也要你回去问问蛟蛟后面有没有跟别人家签工作啊,现在这种手脚麻利厨艺又好又年轻的保姆可不好找了。人家都不乐意做短期的,没准儿后面已经找好了下家了。” 何方一听这话又有点紧张了,他甚至等不到回去再问蛟蛟后面有没有安排为其他家工作,直接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漫长的“嘟—嘟—”两声后蛟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似乎是刚睡醒带着点慵懒:“有事儿?” 何方顿了顿,看了一眼奶奶的方向,这个老太太正亮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何方头皮有点麻,但必须要现在知道答案:“皎皎,奶奶说你们…签了三个月的合同是不是?你愿意续约吗?再多做一段时间?” 蛟蛟那边还是漫不经心的状态:“为什么?” 何方捏着手机的手一紧:“你是不是找好下一家工作的地点了?” “没有,为什么要找?” 何方听见蛟蛟的没有之后松了口气:“那你续约吧,继续在我家,只是做做饭就行了,工资给你涨双倍,你觉得怎么样?” 那边安静了两三秒没有说话,何方摒着唿吸等着她的回答。 蛟蛟打了个呵欠,缓缓道:“涨工资就不必了,我继续住你家吧。” 何方一喜,笑意染上眉梢,连带着语调都有点上扬:“你这是…同意续约了?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蛟蛟那边有点不耐烦:“没事儿就挂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何方举着手机愣了两秒,呆呆地转过头:“奶奶,她说同意续约了,不去别人家。” 何老太太看着何方这一系列的反应,眼睛里闪着精光:“何方,你是不是看上蛟蛟了?” 何方正端着杯子喝茶,听见奶奶的话顿时呛得咳了半天,耳朵都红了:“奶奶,您想什么呢,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蛟蛟这个女孩真的挺好的,我跟她相处得也…”何方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对,只好闭上了嘴。 何老太太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再继续问,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何方才慢慢从尴尬的情绪里走出来。 吃完午饭何方趁着奶奶睡午觉悄悄地去了仓库。仓库里堆了很多陈年旧物,太久没人来过落得都是灰尘,何方捂着鼻子在里面寻觅着。看到一个木质的带着密码锁的小箱子时何方停住了,那是他小时候的箱子,好像当时宝贝得很,但他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究竟放了些什么在里面了。 第17页 何方把木箱搬到仓库的空地上,上面厚厚的一层灰上留下了他的手印,何方盯着密码锁思索了一下,拨了四个0试了试,没打开,又拨了自己的生日和奶奶的生日,也都没打开,何方嘆了口气,他小时候究竟设了个什么样的密码啊? 他面对着箱子上的密码锁一筹莫展,把所有能想到的数字组合都试了个遍还是没能打开这把密码锁,蹲在地上的何方感受到自己身上传出来的灰尘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自我嫌弃得皱了皱眉,有些丧气地嘟囔着:“还是送到开锁公司去?这种密码锁对于开锁公司的技术员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何方站起来跺了跺蹲得发麻的腿,蹲得太久了突然站起来还有点发晕,他闭了闭眼睛,忽然脑海里闪过他做的那个梦,一个记不清面容的白衣姑娘笑着对他说:“止于我这筷子入筒之时,共落雨307300000滴。” 何方蓦地睁开眼睛,3073!他家的门就是这个密码!没错!一定是这个! 何方激动地用沾满灰的手再次拨动密码锁,咔,密码锁应声而开,何方蹲在箱子前,把箱子慢慢掀开,在灰尘的刺激下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用胳膊蹭了蹭鼻子,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何方怔住了,他微皱眉头:“这风铃…” 第9章 何方轻轻地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牵着金线的琉璃风铃被提起时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何方盯着风铃看了很久却没什么印象。箱子里似乎除了风铃没有其他东西了,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颗珠子拿了出来,何方扬眉,有点好笑地嘟囔了一句:“我小时候还有这种癖好?” 被他拿出来的是一颗拇指指甲大的黑珍珠,迎着光线发出淡淡的光泽,何方把东西放回木箱里,起身又在仓库里转了一圈,但并没有什么其他收穫,去洗了洗手回到了客厅,奶奶还在睡午觉他吃了些水果靠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是3岁那年,那一年爸爸妈妈出国去发展新项目,何方生日的时候他们也没回来,他闷闷不乐地跟着奶奶去了海边,奶奶给他在海边开了生日派对,很多小朋友都高兴的举着盘子跟他一起吃蛋糕。 吃过蛋糕的何方跟着几个小朋友一起在海边捡贝壳,他捡到了一片淡粉色的贝壳:“好漂亮啊!”小何方惊唿了一声。 其他小朋友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手心里躺着的粉贝壳,其中有一个胖乎乎的小男生从他手里抢过贝壳,扔在地上“咔嚓”一声踩碎了:“什么啊,一踩就碎了。”其他几个小朋友看见贝壳碎了就都散了。 何方有点伤心,爸爸妈妈没回来的委屈和贝壳被踩碎了的委屈一起爆发了,他蹲在地上小声哭了起来。 “何方。”好像有人在叫他?“别哭了,何方,你看。” 何方眼泪模煳地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是谁,但闻到了淡淡的清香,低头的时候小何方“啊!”了一声,一颗黑得发亮的漂亮珠子正躺在他面前的松软的沙滩里,他吸了吸鼻子,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看到没有小朋友注意到他才把珠子捡起来藏进口袋里。 好了,现在你是一个有宝珠的何方了,你不用再难过了,何方心里这样想着。 靠在沙发里的何方动了动压得有点麻的胳膊继续做着梦。 这次是7岁吗? 好像是家里资金鍊出了问题的那一年,家里每天都有人来,爸爸妈妈似乎总在吵架,他7岁生日的那天奶奶也没在国内,家里只有他和一个管家叔叔还有两个保镖。 何方放学回来给奶奶和爸爸妈妈都打了电话,但都没有人接。 夜里外面下了大雨,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何方推开窗户,哗哗哗的雨声传进寂静的屋里,风吹响了窗上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抱着身体蜷在床上,班里的小朋友说他家要破产了,说他以后会住在垃圾桶旁边像乞丐一样拿着小碗跟人要钱。 何方把身体蜷了蜷,抱紧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孤单让他难过,他用额头低着膝盖无声地流着眼泪,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想起:“何方,生日快乐。” 何方迷茫地抬起头:“谁?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他,窗外的风雨却在那一瞬间都停了下来,不再是恐怖的黑夜。雨后屋檐轻声的滴答和淡淡的清香让他放松,风铃轻摇,“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何方轻轻地跟着风铃哼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瞪大了眼睛,连挂在脸上的眼泪都忘了擦,惊喜地喊着:“生日歌?是生日歌!风铃好棒啊!” 何方慢慢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身上盖的毯子随着动作滑到了地上。 他捡起毯子转过头看见奶奶正坐在一旁喝茶:“奶奶,几点了?” 何老太太看了眼手錶:“快要四点了,你怎么坐在这儿睡着了?你房间每天我都让人打扫也不知道躺床上睡去,客厅都没关窗,着凉了怎么办?” 何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头站起来动了动:“本来没想睡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第18页 何老太太倒了杯茶给何方:“晚上在这儿吃还是回去吃?” 何方晃了晃头,有点发晕:“回去吧,刚才做了梦,没睡好有点晕晕的,吃过饭就睡觉了。” 何老太太不放心地走过去摸了摸何方的头:“没发烧,回去让蛟蛟给你煮个姜汤喝,可别是刚才吹了风着凉了。” 何方点点头,给许惟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许惟就开着车来了,何方跟他耳语了两句,许惟过去拉着何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何方趁机把仓库的木箱抱到车上,再回来时许惟也结束了谈话起身告辞了。 何方坐在副驾有些出神地想着下午的梦,原来箱子里的两样东西有着这样的来歷,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他应该印象很深才是,为什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何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楼房和行人,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至少他现在想起了那个女声在车祸时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也算是有进展吧。 这一路都浑浑噩噩地乱想着,告别了许惟站在家门口按密码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提前给蛟蛟打电话让她准备晚饭。何方皱了皱眉,算了,也不是很饿,只是有点头晕,今天早点休息吧。 何方一只胳膊夹着木箱,另一只手把门推开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姜茶暖暖的香气击中了他,他突然感到家里很温馨。好像蛟蛟来了之后生活就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他和许惟不会每天睁开眼睛就拎着外卖冲进办公室开始工作,比如他每次出门回来面对的都不再是空旷且黑暗的房间。 蛟蛟端着姜茶从厨房出来:“听何老夫人说你着凉了不舒服?” 何方面色柔和地笑了笑:“没有奶奶说的那么严重,我在她那儿睡了一会儿,可能是没睡好,头有点晕。” 晚饭蛟蛟煮了碗带着绿油油的青菜和糖心蛋的乌龙面给他,还配了几个爽口的拌菜,何方本来没什么精神,但看到热乎乎的汤面和调成酸甜口的小菜还是食指大动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面。 晚饭过后跟蛟蛟随意地聊了两句,何方早早就去洗了澡睡下了。 他有预感,今晚他睡得不会□□稳,一定还会梦到很多其他的东西。 何方跟着白衣姑娘一起走出酒馆,两人在街上随意地逛着,何方心中虽对她的身份十分好奇,但本着君子不强人所难的原则,只要姑娘不想说的他便都不会问。 白衣姑娘忽然停在了一个小摊前面,扬起头打量着摊主挂在竹竿上的一串风铃,金线缠着的五彩琉璃迎着雨后的金阳随微风闪出点点光斑,竟然说不出的好看,何方笑意染上眼角,姑娘眼光果然好,这寻常街间竟能让她找到这么美的物件。 摊主看到有人在他摊位前驻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再顺着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姑娘的目光一瞧…果然是个有眼光的!这姑娘在看的可不就是摊位上最贵的东西嘛! 摊主立马笑容灿烂地凑过去:“姑娘!好眼光啊!这可是小的这儿最宝贝的东西了,这风铃乃是前朝王爷家的,每一块琉璃都是王爷亲手磨的,还有这金线,这可是真金啊,姑娘若是喜欢就买下来吧,世间仅此一件错过了便没有了!” 何方见白衣姑娘并没有回应摊主的话,淡淡望着风铃似是若有所思,心中也拿不准姑娘是不是喜欢这风铃。 摊主也拿不准这姑娘的神情倒底是不是想买,但这姑娘穿着不凡应该不是个没钱的人,假意让一让兴许姑娘会动心呢? 于是摊主不放弃地努力着:“姑娘可是怕银两不够?既然姑娘在这长街万千小摊中独独为我这风铃驻足了,那姑娘便是这风铃的有缘人,小的愿意忍痛割爱给姑娘算便宜些…” 还没等这番游说说完,白衣姑娘淡淡开口了:“买卖人,何必忍痛,这点钱我也不是付不起,你帮我包起来罢。” 说完冲着摊主晃了晃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把玩的金条。 摊主乐得一张嘴怎么也合不拢,连忙轻手轻脚地取下风铃,选了个盒子仔仔细细帮白衣姑娘包好递了过去,接过金条的时候眼睛简直放光。 何方在一旁有些无奈,他贵为太子从来没有亲自买过东西付过钱,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出手如此之快说付钱便付钱没有丝毫犹豫,不由得暗怪自己,一起出门怎么能让姑娘家花钱? 何妨这样想着,这会儿走在白衣姑娘身后不免有些发蔫。 白衣姑娘悠然转身,好笑地望着何方:“你不必如此,我从不受人礼物。” 何方抬头冲着她摆摆手:“心中有些怪自己罢了。” 说完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凑近一些小声说:“姑娘,雨过天晴微风和畅,我们去骑马可好?” 白衣姑娘眯了眯眼睛,略一思索:“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方跟着白衣姑娘走了许久,穿过乱市越走越偏僻,周围除了偶尔飞过的麻雀连人影都没有了。 白衣姑娘突然回过头来,手里一把短刀抵在他的颚下,头微微扬起,神情冷漠地盯着他:“太子殿下,今日你的命便送给我罢。” 第10章 “太子殿下,今日你的命便送给我罢。” 何方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边笑边贴着那把短刀靠近她些:“姑娘想要就请便吧,太子的命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19页 白衣姑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直绷着的冷漠的神情一收,忽地歪头笑了:“没意思,不是说世人都惜命得很吗?看来也不尽然。” 何方盯着白衣姑娘的笑容愣了愣,似春回大地般悄无声息,又似冰雪融化般悄然滴答,这一笑真的是好美。 何方也笑着:“我既是太子,生来学的便是帝王之术,观人心揣人思,我的东西哪怕是落地的青丝,别人若是想要,总得看我愿不愿意。每逢见人必是三分疏离三分打量其他四分都是防范。但见姑娘第一次起,何方便只是何方,何方的命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吧。” 白衣姑娘手上把玩着短刀,忽而飞起又忽而落回手中,眼中带着似有似无的淡淡笑意:“何方,我好像说过,你并不适合做皇帝。”你太容易向人交付真心了。 何方点点头:“我有个三弟弟,让他做太子最适合不过了,但父皇又不肯依我,非要我做这无趣的太子。” 白衣姑娘笑了笑,随手一抛,短刀离手,飞入马厩。 何方顺着短刀看过去才看见她身后的马厩里两匹枣红色的良驹正望着他们,双眸炯炯表情又好像有些桀骜,何方惊喜地看着两匹毛色油亮的马心中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除了每年狩猎之时跟着父皇在围场里骑一骑其他时候公公便不准他骑马了,本来只是试探着问了她一句,没想到这姑娘真的会无所畏惧地带着当今圣上宝贝的太子殿下来马厩。 何方忽然大笑起来,他曾想过结交好友二三,不论太子只做何方,但人人都或多或多少地顾忌着他的身份,这姑娘怕是第一个完全只把他当成何方的人。 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样子,白衣姑娘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招了招手两匹良驹便顺从地从马厩里走了过来:“这是大宝和二宝,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大宝不喜生人,二宝性格温顺,便让二宝带你吧。”说罢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何方也走到二宝身边,上马的动作稍显生涩,坐好之后抚了抚马背:“如此便辛苦你了,二宝。” 白衣姑娘拍了拍何方的马:“二宝,带他去吧。” 二宝像开弓的利箭一样窜了出去,何方勐地俯身拉紧了缰绳,他那点三脚猫的马术在围场里熘熘马还好,这会儿坐在二宝身上感受到千里良驹的飞奔后顿时觉得手脚都无处安放。 有一丝恐惧,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兴奋,耳边是唿唿的风声,像飞起来一样,何方有种想不顾一切张开双臂的冲动。 而下一刻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突然张开双臂去拥抱唿啸而来的清风,就这样自在又快乐,如此死了也不可惜吧。 身后微微一沉,淡淡的清香环绕鼻息,似是多了一条缎带轻轻环在他腰间,身后也跟着多一丝温度,耳畔是白衣姑娘的声音:“何方,你这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何方一惊,睁开眼睛侧头看去,只见白衣姑娘正跟他共乘一骑,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腰,脸凑得极近,看不清神情。 待马慢慢停下来白衣姑娘先一步跳下马,盈盈站在草地上看着他,何方慌慌张张地从马上下来,又被脚下的杂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连二宝的眸子里都沾了笑意,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衣姑娘扬眉道:“有什么好谢的,你本就是想求死,被我拦下说不定还要怪我多管闲事。” 何方笑着摆摆手:“被姑娘救下便是我命不该绝,怎么会怪你多管闲事。” 白衣姑娘有点好奇地凑过来打量着何方:“活着的确无趣,但你只有一条命,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 何方摇摇头:“我没想那么多,刚才在马背上,像是飞起来一样,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我一直嚮往却从未有过的。姑娘你说得对,我是不适合做皇帝的,何方心中没有子民也没有朝臣,只有一些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飞起来的感觉就那么好吗?好到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白衣姑娘的重点完全没放在何方后半句里的淡淡的厌世和自卑上。 何方顿了顿,这姑娘真的是有趣,不似身边的人那样紧张他的一举一动,倒是好奇些旁人不会询问的问题,他沉思片刻抬头望着天空回答道:“想必像鸟儿一般展翅在这天底下翱翔是件极乐之事吧。” 白衣姑娘笑起来:“像鸟儿就是极乐之事了么?” 何方望着天空没有说话,他今天情绪外漏得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这姑娘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影响了他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何方不说话,白衣姑娘却凑过来望着他的脸:“我可以带你飞,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姑娘身上不寻常的事太多了,会武功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何方笑着:“但说无妨。” 白衣姑娘围着何方走了一圈,双目含笑,似是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半晌开口认真道:“何方,那你今后,便不能轻易寻死。” 何方轻笑了一声:“姑娘不必担心,我…” 话没说完便见她摆了摆手:“不是担心,我同你一样觉得此生无聊,但你在的话,似乎有意思一些,所以你,不要轻易寻死。” 第20页 何方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手上忽感清凉,眼前一花随即腾空而起,何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白衣姑娘的手,瞪大眼睛往下看时已经飞在半空了,白衣姑娘拉着他继续向上,何方拉着白衣姑娘的手慢慢张开双臂,甚至穿过了一小片浮云。 何方看着眼下的事物越来越小,街道上的行人仿佛蝼蚁,参天巨树也很快变成了模煳一片,眼下只分得清黑色的是土壤绿色的是草木,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就混迹其中分不清了,层层云朵拂过脸颊,连苍鹰都没有他们飞得高。 何方在高空之上慢慢转过头去,望着一脸淡然的白衣姑娘,第一次问出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姑娘,你到底是何人?” 白衣姑娘笑着:“我不是人。” 何方从梦中醒来,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打在他的脸上,他一向不喜欢用遮光窗帘每天睡觉之前都只拉上薄薄的窗纱,这样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就可以不依赖闹钟自然醒。 何方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半杯水,昨晚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还是那个白衣服的姑娘,但早晨起来坐在这儿也依然是想不起来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大概是挺漂亮的吧? 何方想到“漂亮”脑海里居然闪过了蛟蛟的脸,他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何方!大早晨的,你居然坐在床上想你家的大厨,这么能行呢!” 回过神来何方又想到梦里的风铃,耳朵上的绯红慢慢消了下去。 原来那串风铃是白衣姑娘的吗?那姑娘还会飞呢,是个神仙?何方不解地摇摇头,那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前世? 前世!!! 何方勐地从床上蹦下来,跑到桌边把充满电的手机拔掉充电器拿了起来,打开搜寻引擎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输入“前世”,跳出来的解释:迷信,指人的前一辈子。 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网页: 【算一算前世还阴债】 【震惊!丑皇后的前世居然是仙女!】 【准到惊人!前世为神仙的几大徵兆!】 【测测就知道,前世你是什么动物】 【前世曝光!6岁男孩声称自己是上帝遗弃的天使】 …… 何方唰啦啦地往下翻了三页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样头疼地闭了闭眼,他不甘心地又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梦,突然想到了那两匹枣红色的马,叫什么大宝二宝? 许惟家的狗不是也叫这个名字吗?! 找到线索了! 何方找出许惟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打下了一堆字,然后长唿了一口气,好了,都交给许惟吧! 早晨六点零七分,正在楼下跑步的许惟口袋震了两下,许惟拿出手机,来自何总的两条消息,何方这么早找他一般都是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处理,于是许惟停下来站在路边划开了消息。 “你帮我查查前世是怎么回事儿,就是人有没有可能知道自己的前世什么的。” “另外,你家大宝二宝这些天还好吗?你养了那么久,有没有觉得它俩不像是狗?会不会更像是马之类的动物?” 许惟拿着手机僵硬地站在路边:“???” 是他妈我打开信息的方式不对吗? 与此同时洗完澡出来的何方终于有了些理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扑到床边拿起手机,晚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根本没可能撤回了,而且看着手机屏幕上一连两条同样的提示:“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何方抱着点侥倖的心理划开手机,他希望这两条信息不是许惟发的,但很快他就绝望了。 “许惟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何总,我可能没明白您的意思,我现在已经出发去您家了,大约20分钟之后到。” 许惟一定是骂他了!骂完就撤回太不爷们了!有种骂完别撤回啊!撤回都是扭扭捏捏的小姑娘才干的事儿呢! 何方在心里咆哮着,完全忘了两分钟前他从浴室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也是为了撤回消息。 坐在早餐桌前,何方酝酿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跟许惟解释刚才的信息,看着蛟蛟端着粥锅出来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解释什么啊!我可以找个同盟啊!女孩子嘛,都比较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传说的! 蛟蛟把粥锅放在隔热垫上,抬头就看见何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何方一脸找到同盟的兴奋,挥舞着筷子问道:“皎皎,你知道人有前世吗?” 第11章 “你知道人有前世吗?” 何方问完没等蛟蛟回答就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给蛟蛟“科普”起前世来,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才刚浏览了几个奇葩前世说网页的伪粉丝,只能抓紧时间一边看手机一边给蛟蛟讲,一定要在许惟来之前洗脑成功啊! 许惟推门进来就看见何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筷子挥舞着,磕磕巴巴地对蛟蛟说:“…我们的躯体就像是我们居住过的房子一样,生死嘛,也不过是一个舍此取、取彼?对,舍此取彼的过程…” 许惟:“……” 蛟蛟一直神色淡然地靠在椅子里,要说她没听,但脸上似乎也带着点认真。要说她听了吧,眼神又太过于漫不经心。 第21页 但何方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当蛟蛟是在认真地听好了,只是认真得不明显而已。 蛟蛟对许惟招了招手:“吃早饭么?” 许惟刚张开嘴,何方带着一脸假笑转过了头:“过来吃点吧,我和蛟蛟正在聊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话题,一起聊聊?” 许惟看着桌上的冒着香气的海鲜粥还有煎得金黄的煎蛋和生煎,心痛地偏过头把视线移到别处冷静了一秒,抬起手做作地看了看手錶:“不了,何总,您昨天通知了公司所有高层八点开会。” 他现在没有心情坐下来吃早餐,他现在严重担忧老闆的精神状况。 妈妈,我们老闆疯了,我的百万年薪要泡汤了,咋办! 何方如梦初醒一样夸张地“啊”了一声,低头喝掉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含煳不清地说:“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咱们再继续聊,真挺有意思的,是吧?哈哈哈哈…走吧许惟。” 说完冲着蛟蛟挥挥手率先走了出去。 许惟一路上安静地开着车,何方闭着眼靠在副驾里,离公司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幽幽地说:“哎,早晨起来皎皎就拉着我聊这些什么前世今生啊轮迴啊的话题,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就想让你帮我查查再跟她聊来着,毕竟是个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话题,你懂吧?” 许惟僵硬地接了一句:“是,小姑娘都这样。” 于是何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靠回副驾座椅里,这事儿就算是圆满地翻篇了。 何方和许惟踏进办公楼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来来往往的员工都停下动作站在了原地,2秒后爆发出一阵像是排练过一样整齐的:“何总好!” 何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人群里慢悠悠走到专用电梯前,许惟帮他按了按钮,两个人进了电梯之后办公楼的一层才恢復了热闹。 许惟看着何方带着淡淡的疏离的表情,突然有点不太适应,其实他们何总以前就是这副样子,走到哪都冷冰冰的,脾气还不怎么好,几个高管经常在开完会后哆哆嗦嗦地相约去休息室泡热茶温暖被打击成渣的心灵。 只是腿伤了的这一个月来他们何总家里多了个女人,非工作场合何方也能聊能笑的还整天追在保姆身后,给了许惟一种“他们何总和蔼可亲”的假象。 上午十点多何方结束了讲话坐在会议室里冲着许惟点点头,许惟淡淡地开口:“何总这边没有其他事了,散会吧。” 何方走后公司所有高层都松了口气,目前刚开始做的两个项目的项目经理凑到一起互相安慰了一番,好姐妹一样互相打气互相加油后飞快地回到工位上开始了紧张工作。 等到何方从工作里抬起头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他和许惟一起去了他常去的酒楼。 酒楼经理是个看上去挺阳光的年轻男人,看到他俩热情地打着招唿:“何总,好久不见,听说您伤了,今天准备清淡点的菜?” 何方无奈地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早好了,就跟平时一样就行。” 酒楼经理比了个ok的手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稍稍往何方身边站了站压低声音:“何总,常总今天也来了。”说完就神情自然地退开吩咐着服务员备菜去了。 何方扬了下眉,边往包间走边跟许惟说:“你说是巧合呢,还是有人闻风而来啊?” 许惟笑了笑:“哪有这么巧的,常总公司离这儿可远了。” 果然两人刚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儿常鹏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进来了,挂着一脸贱笑:“呦!何总!你看看你看看,什么样的缘分啊!” 说完往外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包间号,又贱兮兮地走进来拉了把椅子坐下:“何总,难怪传闻说那帮女的想制造偶遇都往这酒楼888包间门口跑,原来你还真是一来就坐这屋啊?888啊何总,这么想发财的?” 何方面无表情地“啪啪啪”鼓了几下掌,冲着常鹏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始你的表演吧。” 常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换了个阴阳怪气的语气,打量着何方:“何总,你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这腿说好就好了?我怎么听说还挺严重的都住院了呢?果然啊,传言不可信,这不不到一个月,何总就出来上班了,啧啧啧,要说何总公司做得好呢,勤劳!真是勤劳!” 何方喝着茶静静地听着常鹏说话,等他话音一落何方就冲着门大声喊了一嗓子:“服务员!菜少放醋!酸得我牙都倒了!” 站在外面的服务员一愣,看了看菜单小声问经理:“经理,何总这桌,没有带醋的菜品啊?而且…也还没上菜呢…” 经理笑了笑:“你去别处忙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说完高声应了屋里一句:“好的何总!” 常鹏正说到兴头上被何方突然喊的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这人越来越不安套路出牌了,怎么出完车祸回来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呢? 常鹏压下心底的疑惑:“何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的项目我们要定了,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何方扬眉,依然不理他,有点疑惑地问许惟:“明人?他跟谁在这儿凹造型呢?明人现在都是这个调儿的了?找人开车撞个人什么的?” 第22页 常鹏豁然起身指着何方:“何总,没证据的事儿可不能血口喷人,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这次的项目我是拿定了,你回来也没用,我劝你也别瞎折腾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终于演不下去了,起身摔门走了。 何方耸了耸肩,冲着许惟扬了下下巴:“疯狗终于走了,跟经理说上菜吧。” 他这招不动声色是跟蛟蛟学的,想起蛟蛟第一次跟他谈话那个把他气到内伤的拽态度何方勾了勾嘴角,现在想想还挺可爱的。 许惟起身去外面跟经理说过话之后,回到座位上低头想了想:“何总,这次常总那边下了很大功夫,听说前两天去国外高薪聘请了新团队,团队实力不错招标商那边还挺满意的。” 何方笑了笑:“早就下功夫了,撞我的时候就打算挤咱们出局了。没事儿,做好自己的就行了,别说就一国外团队了,他请来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菜上来何方夹了一筷子,嚼了两下转头问许惟:“他家是不是换厨子了。” 许惟吃了两口抬起头:“何总,是您的挑剔程度又提高了。” 何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表情带着点温柔,还有点撒娇的意思是怎么回事儿?许惟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低下头认真吃饭,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何方脸上可太惊悚了。 与此同时蛟蛟的手机连着震了几下,盘在沙发上的白色蛟龙一闪化回人形,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两眼。 “皎皎,晚上咱们吃什么?”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遇见对手公司的人了,我的腿就是他找人撞的,今天他还出言恐吓我了,我觉得我得吃两块小羊排才能压惊。” “要是能有一条清蒸鱼吃就更好了。” 蛟蛟飞快看完信息,目光停留在那句“我的腿就是他找人撞的,今天他还出言恐吓我了”上面,银红的瞳孔闪过一丝厉色很快恢復平静。 打了一个“好”字发了过去。 又重新看了一遍信息,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以前他就不加考察地擅自认为她的名字是“皎皎明月”的“皎皎”,这一世也还是这么认为的。 这人啊,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也没用,还是那副老样子。 何方以前没事儿的时候经常泡在公司里,下班了也不急着回去,反正回去也是要工作,还不如就在公司把事情做完再走。 这次项目上的竞争还是很有压力的,常鹏的确砸了大手笔跟他竞争这个项目,可能这常家的大少爷真怕自己公司做得没有常家那个私生子好分不到股份吧,毕竟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得多提防着点儿。 何方一边把文件收起来一边思索着项目上的事情,但他今天不加班,他要赶着回家吃小羊排和清蒸鱼。 路上何方叫许惟停了一次车,跑到甜品店买了一块树莓的小蛋糕,他记得蛟蛟上次说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一路哼着歌回到家里的何方心情好得不得了,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随手把文件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提着小蛋糕走到厨房门口准备给蛟蛟个惊喜,事实上他很少进厨房,也从来没看过蛟蛟做菜是什么样子。 何方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好奇地凑过去,看到蛟蛟窝在一把椅子里戴着耳机认真地玩着手机。 案板上的菜刀自己“哒哒哒”地切着菜,调料的小瓶子飞在半空正往锅里一勺一勺地加东西,一旁的汤勺还时不时地跳进去搅两下,洗菜池里的青菜自己洗完澡排着队躺进盘子里,连抹布都勤快地游走在水池边擦着水渍…… 何方:“……” 第12章 何方把手里的树莓蛋糕放到餐厅的桌子上,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的卧室,他没有开灯,关上卧室门后屋子里除了窗外的灯光再没有别的光源了,何方靠在门边,手往兜里掏了两下,只摸到了手机,哦,是了,他已经戒菸一年多了。 拿出手机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抖着,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所有反应不是“哦我的天吶”的震惊,也不是“啊!天啊!”的恐惧。 他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 何方艰难地用自己仿佛得了帕金森一样的手指点开了搜寻引擎,先打了“魔术”两个字,想了想又删掉,打“幻觉”,删掉,再打“错觉”,再删掉。 最后他烦躁地把手机丢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嘆了口气,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嘶,还挺疼,看来不是做梦了?” 所以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其实是真的?这么不科学的吗? 脑海里忽然冒出梦里的那段对话: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 吃饭的时候蛟蛟用小叉子吃着蛋糕,她发现何方比平时沉默多了,完全不是早晨跟她瞎掰不知道哪查来的废话时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了。 蛟蛟把一小块奶油带着树莓一起放进嘴里,心里猜着何方不开心的原因。 忽然想起中午的信息,是因为那个撞伤他还恐吓他的人? 何方吃着惦记了一下午的小羊排和清蒸鱼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只是高兴不起来,简直是味同嚼蜡。 第23页 也许该跟她谈谈,但她会愿意聊这些吗?会是神色漠然地避而不谈?或者,突然离开? 想到这儿何方皱了下眉,不,不能让她离开。 但为什么不能让她走呢?眼下这种情况,明明知道她异于常人,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离得越远越好才是,这样难道不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吗?为什么不能让她走呢 因为,他不想这样,非常不想。 手机震了两下,何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许惟的信息: “何总,常总那边请了个特别助理,情况有点不对,招标方那边一直态度公正,但今天有人拍到常总和新特助跟招标方的人一起进了饭店,气氛似乎很融洽。” “图片” 点开照片瞧了两眼,看到几个他都算熟悉的人走在一起似乎有说有笑,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跟在常鹏身边,何方放大了看了看,照片不是很清晰,并不能完全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 何方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排斥,虽然模模煳煳但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讨人厌。 何方恹恹地把手机锁了丢在一旁,一边食不知味地吃着饭一边想:“小时候发生的事儿越想越诡异,还伴随着经常做那些不知所以的糟心的梦,这就算了,项目这边总有小人拼命使绊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最让人心烦的是,面前这个吃着树莓蛋糕的小姑娘好像还不是个一般人。这他妈还让不让人过了!说好的科学方法寻求真理呢?说好的热爱科学热爱真理呢?” 何方嘆了口气,烦。 蛟蛟听到何方嘆气,抬起头来:“吃蛋糕吗?” 何方摇了摇头,斟酌着开口:“皎皎,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完这句话他差点咬舌自尽,以前跟着奶奶看那种“我爱他他不爱我他爱我但我不爱他”的脑残剧的时候何方没少吐槽这类台词:“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不能直接问吗?不是,两个人沟通就不能坦诚点?非得这么拐弯磨角地制造误会吗?有没有脑子?沟通是以反馈和传递为目的的啊!” 结果他可能是跟着奶奶看得太多了,中毒很深,居然脱口而出的是这么一句,简直了。 何方轻咳了一声,换了个台词:“我是说,我如果问你什么的话,你会不会跟我说实话?” 蛟蛟淡淡地笑着,手里玩着叉子,叉子飞起来画出一道弧度又落回她手中:“那要看你想问的是什么了。” 我想告诉你的太多了何方,但你现在接受不了,再等等吧。 何方隐约感觉到了她的话外之音,不再是第一次坐在餐桌前无论他问什么都会回答“没有”的那种不耐烦地敷衍着的态度,现在她这个表情像是在跟他说:“问吧,知无不言,但我不保证言不能无尽”。 于是他略一思索,决定问个保守点的问题:“那就聊聊早晨的话题?” 蛟蛟勾了下嘴角:“我们的躯体就像是我们居住过的房子一样,生死嘛,也不过是一个舍此取、取彼?对,舍此取彼的过程?” 何方张了张嘴,无论这姑娘什么身份,她的语言天赋和记忆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难道她是复读机变的吗? “不是,我现在面对这么严肃的事儿都能自我调侃了吗?我心态可真好啊!”何方心理暗暗地吐槽着自己。 他嘆了口气:“前世,聊聊你知道的跟前世有关的事情吧。” 蛟蛟垂下头,他大概发现什么了,但前世这个话题让她怎么说? 难道说“我不止知道你的前世,你祖上从哪起源的每一辈经歷了什么我都知道?” 那肯定是不行吧? 结合何方早晨的话题,蛟蛟猜他想知道的是“人是否有前世”这件事,也许他最近想起来的东西太多了让他陷入迷茫了。 蛟蛟想了想,似乎是怕他接受不了,放慢了语速缓缓地说了起来:“人类是有前世的,但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就会把前世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再去地府里排个队,什么时候赶上轮迴就有了下一个人生。” “很多人死了也不甘心,总有些放不下不想忘记的过去,不肯喝孟婆汤,只能飘荡在忘川里做孤魂。” 何方静静地听着,蛟蛟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对他说,倒像是透过他去看别的什么人,他皱了皱眉,这种感觉很不好。 这些话如果其他人说给他听他绝对不会信,哪怕不反驳也会在心里默默把这番言论判定为迷信。 但蛟蛟不一样,这个人他亲眼看到她…算了,想起来还是有点发懵,难以接受!太反科学了! 把蛟蛟的话消化完何方针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提了个问题:“那有没有人能通过什么方式想起前世的事物?”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的,不然孟婆早被阎王那个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能算计的心机男打死了。”蛟蛟淡淡地说。 何方觉得今晚的谈话简直是太劳心了,不只是接受起来太过困难,甚至拿出处理工作时候大脑飞速运转的状态都有些难以应付,他需要沉默10秒才能不疏忽蛟蛟所说的看似简单的句子里的每一个信息。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的”那说明他如果梦到的真的是他的前世反而是一个不太正常的情况。 第24页 “不然孟婆早被阎王那个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能算计的心机男打死了”说明什么?说明孟婆和阎王不但存在,阎王还是个表里不一的心机boy? 而且听她这个语气,她跟阎王似乎还…挺熟的? 何方揉了揉眉心,摒除杂念:“那什么孟婆,会不会有那么一次失手什么的把孟婆汤煮淡了,导致人家轮迴之后还总想起以前的事儿?” 蛟蛟笑了起来:“不会,会有人心智坚定执念又重,也许在轮迴之后会想起一些关于前世的事物,但这样的情况太少太少了。而且,越过轮迴去怀念前世,本身就很伤魂魄,并不是一件好事。” 何方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不是好事?” 蛟蛟没说话,但态度等同于默认了。 何方嘆了口气:“总有刁民想害朕。” 蛟蛟豁然抬头:“你说什么?” 何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个表情包,你没看过吗。” 说着掏出手机把表情包找出来给她看,“就这个。” 蛟蛟瞥了一眼没再说话,何方没看懂她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情绪,突然胸口一疼,他倒吸了口气,想去感受一下原因的时候疼痛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之前一瞬间的疼痛是个错觉一样。 何方拿着手机半躺在床上翻着网页,那些以前他看起来简直就是扯淡的话题现在他都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了,这一天之内他的世界观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房门关着,这样能阻止他忍不住好奇去厨房偷看的冲动,其实他并不想面对更复杂的情况,就当他是在逃避吧。 半晌后听到外面的房门发出“咔哒”的声音,何方莫名奇妙地想:“她出去了?这么晚了,去哪呢?” 何方起身走出卧室,拉开阳台的门走到窗边,双手拄着防护栏往楼下望去,夜色深沉,浓浓的黑夜被路灯切碎,地上是斑驳的树影,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没有行人了,连亮着灯的人家都很少。 不一会儿蛟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何方的视线里,他都快愁死了,这姑娘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脚步轻快得很,何方在阳台上甚至能听到她哼着的小曲儿随着晚风飘来。 他不知道这么多烦心事加在一起他为什么还能在听到她的低低的歌声时勾着嘴角笑出来。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小姑娘可能是心情太好了走着走着忽然腾空而起一步一步踏着空气飘了起来… 何方:“……” 行吧,他什么都没看见,这都是幻觉,太困了所以出现幻觉了,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何方这一觉睡得还行,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世都没梦到,不过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个短小的梦。 就是那个他在茶水间听到的公司里的女员工讲的冷笑话。 梦里是蛟蛟跟他说的,她靠在沙发里依然是平常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地笑着:“我刚刚泡了一个小哥哥,一不小心把他烫死了。” 第13章 “我刚刚泡了一个小哥哥,一不小心把他烫死了。” 何方勐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卧槽!” 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5点多,何方揉了揉眉心拨了个电话:“许惟,你早点儿来接我,对对对,现在就来!我收拾一下东西,去你那儿住两天,什么没地方住?你家那么大的床就不能匀一半给我吗?酒店?我不住酒店!我这两天不想独处!对,就住你家,你去住酒店?不行!你也不能出去住!什么?你放屁!谁看上你了!你有病啊!别啰嗦了快来接我,早饭?不不不,不行,早饭不能在家吃,对,出去吃。” 挂了电话何方长舒了一口气,许惟要不答应他他还真不知道去哪好,现在好了,住的地方找到了,他真的需要出去冷静几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蛟蛟。 尤其是不能吃蛟蛟做的饭,哪怕是闻到饭菜的香味都会立马让他想到那一厨房自己蹦着跳着工作的锅碗瓢盆。 何方又揉了揉眉心:“我还真是高估自己的接受能力了。” 蛟蛟趴在隔壁的床上把何方的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真不是她故意想偷听,实际上住在现代的楼房里对她来说可真是太吵了,上下五层内所有声音只要她想听就能听个一清二楚。 蛟蛟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有意识地屏蔽自己的听力,但何方从梦中惊醒她感知到了,她能力还没恢復完全,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回忆到什么伤到灵魂了所以才听了听。 没想到听到了何方准备出去冷静冷静的逃离计划。 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蛟蛟嘆了口气:“半颗心已经是很不方便了,完全失了妖术之后呢?” 许惟在20分钟之后敲响了何方家的门,蛟蛟给许惟开门后淡淡地打了个招唿:“早,今天似乎比平时早了些?” 许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何方就拎着个小行李箱从卧室走了出来:“皎皎,那什么,就是吧,我这几天要出差,对吧许惟?要出差,也不知道几天能回来,你…就在家休息吧,我回来会提前通知你的。” 何方一边说一边低着头,从小到大他也没说过谎话,突然要编个理由懵人还真是挺尴尬的,根本不敢抬头看着蛟蛟的眼睛。 第25页 许惟默默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大水晶吊灯,边数着大吊灯上的水晶边想:“何总您可太会撒谎了,耳朵红得跟煮熟了的大螃蟹一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蛟蛟淡淡地瞥了一眼何方的耳朵,比了个ok的手势:“早餐也来不及吃了是吧?那我回去接着睡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她的卧室顺手关上了门。 正打算着继续编点什么让蛟蛟别做早饭了的何方一脸雾水地看着许惟:“这就完事儿了?” 许惟赶紧拉开门走了出去,他感觉现在自己离他们何总越远越好,总觉得蛟蛟那淡淡的一眼饱含深意,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只是没说,他可不想做说谎技术差到负分的何总的共犯。 许惟从厨房端着两桶泡面出来,看到他们何总正坐在椅子里拿着电脑看《倩女幽魂》,许惟无奈地嘆了口气,何方已经在他家住了三天了,这几天除了工作其余的时间他们何总都在看这种关于灵异传说的东西,一套《聊斋志异》看完了又开始看《人鬼情未了》、《倩女幽魂》了? 大宝和二宝乖乖地趴在地上看着许惟,许惟走过去摸着大宝和二宝又想起何方来他这儿住的第一天… 他洗完澡出来看见他们何总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家的两只狗子:“大宝和二宝是吧?大宝不喜生人二宝性格温顺对不对?你们以前是枣红色的吗?” 许惟:“……” 电影里王祖贤演的女鬼回眸一笑,盈盈秋水眉眼如画,何方又想到了蛟蛟慵懒地一笑,何方在心里暗自嘀咕:“看了这么多,又似乎都跟她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呢?也或者演员演的和真实存在的本来就不一样?” 回过头就看到许惟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何方扬眉,怎么回事儿?他的助理兼秘书就因为他借住了几天就敢当面嫌弃他了?他敲了一下空格键,电脑上的画面定格了:“许惟你…” 刚准备开口斥责一下许惟这个□□裸的嫌弃的眼神,何方眼前突然闪过一张跟许惟相似的脸,那张脸带着点忧伤和不甘:“哥,让我一次,我想做太子。” 何方嘴里的话就这么停住了,他愣愣地张着嘴,那个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再准备多想想这个场景是在哪见过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无迹可寻了。 许惟看了看时间:“何总,吃饭吧,泡面好了。” 何方缓了一秒,轻轻点了点头,走过去跟许惟一人坐着一箱矿泉水,端着泡面吃了两口他看了许惟一眼:“许大助理,咱俩年薪加起来得多少钱啊?非得这么返璞归真地吃饭吗?” 许惟把泡面桶放到地上,从一旁抽出一盒好丽友派打开拿了一个,递给何方:“家里有个大厨还非要上我这儿蹭饭,那就只能这个待遇了何总,您凑合着点吧,给,树莓味的。” 何方听到“树莓味的”四个字伸出去接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天去买树莓蛋糕的时候蛋糕店的小服务员隔着收银台笑着问他的那句:“给女朋友买的吗?真贴心啊。” 他当时什么反应来着?好像害羞地笑了一下?所以他这是…不介意别人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吗?就是说,他愿意她被别人称为他的女朋友? 何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端着泡面的手一抖眼看着就要撒了,许惟赶紧接了一下,嘆了口气:“何总,您这两天真挺不对劲儿的。” 何方把树莓派撕开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附和着:“啊,我也感觉到我不对劲儿了。” 何方这几天心事重重也没有联繫蛟蛟。 而且他无数次看手机,蛟蛟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给他发过更别说打电话了,对他出差多久完全漠不关心。 转眼到了跟招标方一起吃饭的日子,何方带着许惟一起去了饭店,今天要一起吃饭的不只是他们和招标方那边的两个负责人和一个秘书,还有常鹏和他新来的特助。 他和常鹏作为最后剩下的两家竞争公司,成败在此一举。 何方提前5分钟到饭店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常鹏一脸小人得志的笑:“何总!来得挺早啊。” 何方理都没理他冲着招标方的人打了个招唿,目光扫过常鹏身边的新助理时不由皱了眉,那种很不顺眼很烦的情绪又来了。 新助理注意到何方的目光,笑了一下:“何总好。” 笑容带着点邪魅,何方在心里“啧”了一声,暗搓搓地想:“真不正经。” 虽然常鹏那边又是新助理又是新的团队的花了不少心思,但何方这边一直也没松懈地做了十足的准备,不出意外的话何方还是很有把握拿下这个项目的,所以哪怕常鹏坐在对面不停地跟招标方套近乎,他也完全没在怕的。 推杯问盏,酒过三巡之后许惟有点不能淡定了,他们何总在酒桌上可以说是非常有城府,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喝多过,许惟一直都怀疑他的老闆是不是传说中的千杯不醉。 但今天明显不太一样,他已经能从何方眼睛里看到一些迷离了,这不是个好徵兆。 许惟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常鹏那边吹得天花乱坠的大话里时,不动声色地把一杯白水跟何方面前的白酒对换了一下,换完之后他松了口气,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第26页 又一轮举杯,何方抬手干了杯里的白水,默默地又抬手倒了一杯白酒。 许惟也默默地把换过来的那杯白酒干了又倒了些白水进去准备趁人不注意再换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何方喝的明明是白水,这会儿眼睛里的迷离却更深了一层。 许惟暗自皱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常鹏的新助理的目光,目光里带着些嘲讽和不屑,似乎还有点邪气,许惟眉心一跳,直觉这个新助理不是个省油的灯。 正赶上投资方的三个人说要去洗手间,起身结伴出去了,许惟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会儿投资方的人出去绝对是避开他们两家竞争公司去谈招标的事情了,一会儿人一回来怕是就要步入正题了,他轻轻碰了一下何方:“何总,一会儿…” 话没说完就被何方脸上浓重的迷茫给吓得没声了。 许惟暗叫不好,何方这是真的醉了?目光里已经一点清醒都看不到了,许惟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怎么说才能独自把项目搞定。 这时包间的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招标方的那三个人,而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红裙女人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晃人,她姗姗而来,盈盈而立,神色淡淡似笑非笑。 常鹏看见这样一个美女突然出现在包间里,眼睛里的兴奋一闪而过:“美女,你找谁啊?” 何方脸上的迷茫似乎消退了一些,带着点重心不稳的轻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冲着来人喊了一句:“皎皎。” 第14章 “美女,你找谁啊?” 穿着红裙子的蛟蛟多了几分妩媚,她微微歪着头望着常鹏,忽而一笑。 常鹏瞬间就被这个女人惊艷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还没等他从这份惊艷中走出来,红裙子的美女就站在了他面前,慢慢地俯身冲着他勾了一下手。 蛟蛟贴近常鹏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其他人都没听清,在场的其他三个人此时各怀心事地打量着蛟蛟。 何方有些委屈,他叫了她的,怎么她一进来就去跟别人说话了,还是亲昵的耳语,不理他吗?“皎皎。”何方轻轻地叫了第二次。 蛟蛟回过头笑眯眯地看了何方一眼,跟沉默着看着全程的许惟打了个招唿,然后把手里的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何总还在发烧呢,退烧药别忘了吃。”说完又大大方方地开门出去了。 何方有点想起身追出去,但许惟拦住了他:“何总,蛟蛟说您…该吃药了。” 何方愣愣地接过许惟递过来的小瓶子喝了下,刚才的头晕目眩稍微减轻了一些,但还是晕乎乎地想睡觉,隐约又记得今天是来跟常鹏竞争项目的,靠着毅力支撑着才没倒下。 许惟看着桌面上空了的小瓶子,眼底多了一丝厉色,他很清楚何方并没有发烧,蛟蛟会突然送一瓶东西给他一定是因为何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才会反常地醉了,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常鹏和那个助理,一个自从蛟蛟跟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之后就开始呆愣愣的,一个若无其事地斜着嘴角笑着。 许惟在工作场合必须先做好助理和秘书的角色,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着拳。 何方坐在一旁强撑着,三个招标方的人回来后果然开始谈项目的事儿了,而且话里话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偏向常鹏那边,何方心里有点着急,但脑子却始终不在状态,许惟正准备开口据理力争的时候,常鹏突然站了起来。 这人笔直地站在桌旁,鞠了个90度的标准鞠躬,对着何方表情认真地说:“何总,之前你的腿是我找人撞的,我是个卑鄙无耻下作的小人,你们公司的报价也是我花钱买了知情人才知道的内幕,我按照你们公司的报价做了一样的价格,对不起何总。” 常鹏这番肺腑之言惊呆了在座的其他人,但招标方那边无论怎么问,常鹏都不再说话了,问多了就站起来把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新说一遍,像个机器人一样。 招标方十分不满,最后指着常鹏的新助理问了一句:“常总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想竞标了吗?” 新助理依然是那个邪魅的笑容:“喝多了呗,不竞标啦,我们弃权。” 常鹏听完“弃权”两个字又激动地站起来了:“对!我们弃权!我们公司没有何总的公司好,你们还是跟何总合作吧!” 何方:“……” 许惟:“……” 招标方三人组:“……” 招标方的人走后常鹏也跟着走了,他的新助理冲着何方和许惟一笑:“期待再会。” 说完悠哉悠哉地走了出去。 何方皱了下眉,真有人天生就带着招人烦的气场吗?简直比常鹏还烦。 人都走了之后何方终于支撑不住了,直接瘫在椅子里:“许惟,我不行了。” 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 万年冰山脸的许惟吓了一跳,“操”了一声,赶紧扶着何方想把人扶起来,他也有点茫然,今晚的很多事都说不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得送何方去医院:“何总,何方!醒醒!” 许惟看着何方闭着眼睛表情痛苦,急得掏出手机准备打120。 第27页 “他没事,别担心。” 许惟勐地回过头去,看到蛟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眼底带着一点还没散去的阴霾。 许惟的慌乱平静了下去,像是忽然有了主心骨一样松了口气:“何方他…” 蛟蛟走过来,用手指点了一下何方皱着的眉心,何方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表情看上去好多了就想睡着了一样:“常鹏的那个助理,提防一些,以后不要让他再接近何方了。” 许惟难得犹豫地开口:“但他没有碰到何总的餐具之类的,我们吃的东西都一样,酒是我给何总开的…而且…” 你是怎么认识常总和他的助理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动手脚的是谁的?你给何方喝的东西又是什么? 许惟盯着蛟蛟看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半点戒备也竖不起来,面前的姑娘给他一种十分可信的感觉:“算了,你不会害他,是吧?” 蛟蛟看着他,淡淡地笑了:“我也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害他。” 许惟车开到半路的时候何方慢慢地睁开眼睛好像清醒了一些,靠在后座里转过头眯着眼睛盯着蛟蛟看,看了很久,突然说话了,语气里带着点委屈:“你们都不是人,就他妈我是人。” 许惟:“……” 蛟蛟是听懂了的,这是在抱怨她呢。 何方是被阳光晃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两双滴熘熘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两个傢伙还张着嘴“哈哧哈哧”地吐着舌头,何方可太怕它俩的口水滴到他脸上了,大喊了一嗓子:“许惟!能不能让你家大宝和二宝从床上下去!” 许惟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冲着大宝和二宝扬了扬下巴,大宝和二宝乖乖地从床上下去蹲在了地上,他把电脑放在何方面前:“何总,常鹏被大常总送出国了,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他家私生子常盛接替了常鹏的职务,另外,招标方早晨发来了文件,说是祝咱们双方合作愉快。” 何方把电脑上的文件看完,然后点点头:“知道了,这个项目交给阿同去做吧,让他带着他的团队去,人手不足的话需要用谁直接跟你申请就行了。” 好了,公事沟通完了,该私事了。 许惟把电脑收起来放在一旁的地上,坐在床边看着何方:“何方,昨晚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何方扬眉,许惟叫他名字的时候通常就不是以工作身份在对话了,他懒洋洋地靠着床头:“记得啊,又不是真的喝醉了,还能断片吗?” 许惟看着他:“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何方摇了摇头:“不清楚,指不定是常鹏又出损招儿了呗,总归是没事儿,项目咱们也争取到了,这两个来月也不算白忙,回头给相关员工准备点福利吧,庆祝一下,大家都辛苦了。” “嗯,好。”许惟应下了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蛟蛟是不是背景挺深的?我查不到她。” 许惟大概以为蛟蛟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有家庭背景吧? 何方笑了一下:“没有,这又不是电视连续剧,还能在我危难之际从天而降个富商家的女儿二话不说帮我把项目搞定么?” 何方揉了揉眉心,真的不是电视剧,是他妈比电视剧还扯还令人难以接受的真实生活! 许惟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心智成熟一些,没什么好奇心,一直本着“沉默是金,不该问的别问”的原则活了二十多年,看何方避重就轻的态度就说明何方知道些内情,而且也没什么危险。既然没危险许惟也懒得再问了抱着电脑出去了。 许惟出去之后大宝二宝像两条尾巴一样也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卧室里只剩下何方一个人,他想起蛟蛟昨晚一身红裙的出现,带着慵懒地笑,大大方方地走进他们的包间搅黄了常鹏的项目。 何方轻笑了一声:“真嚣张啊。” 回忆了昨晚的每一个细节之后何方喊了一嗓子:“许惟!给我查查常鹏那个助理!” 许惟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查了,没问题。” 顿了顿又说,“不过昨晚蛟蛟说不要让他再接近你了。” 何方“嗯”了一声,心里琢磨着:“怎么几天没见像是隔了很久一样,她知道我出差是假的了还这么关心我,这算关心吗?是关心吧!” 他有点开心,咧着嘴角躺在床上拿手机学着蛟蛟平时随手把玩手边东西的样子抛了一下,手机从他手里飞起来转了个圈,“啪叽”拍在了他脑门上。 “啊!” 何方叫了一声捂着额头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卧槽,真他妈疼啊,疼死老子了。” 许惟在客厅掏了掏耳朵,对着竖着耳朵听卧室里传来的哀嚎的大宝和二宝说:“甭理他,又犯病了大概。” 何方思考了一早晨,觉得还是约蛟蛟出来吃个饭再好好谈一下比较好,至于谈什么他完全没想,就觉得,想见她想一起吃饭想跟她随便聊聊。 他拿着手机给蛟蛟发了条微信:“皎皎,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怎样?我等你电话。” 按完发送键何方在床上滚了一圈,心情好! 第28页 何方心情很好地洗了个澡,又心情很好地跟许惟吃了早饭,还心情很好地逗了大宝和二宝一会儿。 最后准备出门去公司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蛟蛟一直都没回信息,哦,心情down到谷底。 从许惟家出来,何方闷着声问许惟:“你说,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2小时零12分都不回信息啊?” 许惟看着一早晨心情阴晴不定仿佛是一个精分患者的何方:“任何情况都会。” 何方进了电梯又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息,他觉得自己唿吸有点困难,好像有点喘不过气,心里不由地诧异:“我居然因为一个姑娘不给我回信息而唿吸困难?” 不敢置信的何方碰了碰许惟的胳膊,“哎,你没觉得有点唿吸不畅吗?” 许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何总,您衣服穿反了。” 何方一愣:“什么?” 他低头努力收了收下巴看见了卡在自己脖子上的衣服后领。 何方:“……” 第15章 上午十点零三分,何方拿出电话看了一眼,蛟蛟还是没有回信息。 他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有些按捺不住地拨了蛟蛟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的时候何方悠地屏住唿吸,却听见那个女声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何方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烦躁地把电话放在一边,三分钟后忍不住又拿起来再打了一次,还是那句“暂时无法接通”。 打到第五次的时候许惟敲了敲门:“何总,十点十五分有会,该去会议室了。” 何方拿着手机愣了一秒,把手机静音放进口袋里跟许惟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出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焦急不復存在了,一脸淡漠地往会议室走去。 东方天空一片厚重的大云,云端立着两个人。 男人身穿红袍,上面写满了金色的梵文,目光扫过四周的一片狼藉,邪魅地笑着:“把别人家搞得这么乱,不太好吧?” 蛟蛟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皱眉:“你不该插手人间的事。” 鋈乐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蛟,你说我不该?这世间的事,只有我鋈乐邪佛乐意不乐意,从来就没有该不该。” 蛟蛟冷笑:“旁的我不管,离何方远一些。” 鋈乐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当那凡人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只是半滴销魂水就神志不清了吗?” 看了眼蛟蛟冷漠的神色又说:“我只是跟他玩玩罢了,没想到这么不禁逗的,白蛟,你不要再傻了,人有什么好,怎么敌得过你做妖自在。” 蛟蛟垂眸看了看脚下的妄留云,这是鋈乐几万年来的栖身之地,他把这片大云叫做家,可这片云本就漂泊不定,哪来的什么家。 鋈乐这人喜怒无偿,两人相识几万年,你死我活地斗过打过却也坐下来品酒煮茶彻夜长谈过,说不上是至交好友却也是旧识,这世间能长久存在的事物太少,他太无聊了,所以总想抓着她不放吧。 “鋈乐。”蛟蛟见他眼中戾气渐消,淡淡地对他说:“你那半滴销魂水,若不是用在他身上,换了旁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鋈乐听了蛟蛟的话忽而暴怒:“白蛟,你在怨我吗?你变了!你变了!” 鋈乐怒视她,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白蛟大妖了,当年她倚在树上淡淡地接过他递过去的销魂水抬手喝尽,手中把玩着飞散而出的一命魂魄,似是粉色的旋风中流动着金沙缠绕在她指尖,那时她说:“这销魂水味道特别,偶尔喝一喝也不错,命这个东西,反正我多得很。” 鋈乐就是在那时,忽然觉得这世间唯有眼前的大妖能与他聊得来了。 他从回忆里抬起头来,盯着沉默着的蛟蛟,半晌又忽地笑出声音来:“你是妖,我是佛,却要你来说教我,这怎么合乎常理呢?” 蛟蛟轻轻嘆了口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怜悯。 随即又听到他说:“我送你一份大礼让你看清人间,如何?” 她摇了摇头:“随你罢。” 鋈乐手里仍然托着她的半颗心,细细地打量着,这妄留云上早就瀰漫着淡淡的香气了,那是白蛟的血液的味道,他对着她一笑:“怎么,你要回去了?” 蛟蛟淡淡地说:“是这么想的,反正还会再见,不如就此别过吧。” 鋈乐一只手拿着蛟蛟的心,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拳,腕间早就流血不止了,但宽大的红色袍子掩盖了血迹,让他能做出一派悠闲地跟她聊着天:“白蛟,人间不适合你。” 蛟蛟傲然立在云端,细密的汗珠早就打湿了她脸颊边的长髮,对着他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鋈乐手中的她的半颗心回到体内:“我的事也只有我乐意不乐意。” 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蛟蛟身影从妄留云上消失的那一刻鋈乐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云上,鼻息还留着浓浓的白蛟血的味道。 想到她来时一露面便以搅天灭地之势汹汹而来,下手又强势果断毫不留情的样子,鋈乐不由地笑了,好久都没有这么肆意地打过架了,笑着笑着忽然咳出一口鲜血:“啧,下手真重啊。” 第29页 初识蛟蛟时是在天山棋局上,扮作凡人的两个人在传说百年无一人能解的棋局旁相遇,互相看对方都十分不顺眼,她说他一看就带着不正经的邪气,他也觉得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生厌。 他坐在棋盘边一天一夜未解开棋局,正烦躁之际倚在树上看了他一天一夜的蛟蛟忽然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棋盘上的白子黑子便从棋盘上飞起,瞬间化为粉末随风飘散了。 鋈乐从未见过有人挑衅他,气得眼睛都红了,那女人偏偏还一脸淡淡:“解了。” 鋈乐暴怒,顾不上扮什么凡人了,红袍一挥现了佛型,反正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果然下一秒蛟妖现形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把整座天山毁成了一片废墟,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胜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一晃几万年都已经过去了,是了,有她在世间几万年光阴也不过弹指间。 那若是她不在了呢?鋈乐皱了皱眉,不会,她必须在的。 上午的会一结束何方就迈着大步从会议室率先走了出去,边往出走边掏出手机,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实际上开会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拿出手机看过两次了,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有但仍然希望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能看到她的只言片语。 回办公室的路上何方又拨了两次电话出去,听到的仍然是那句让人心烦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何方进了办公室“嗖”地一下转过身,跟在他身后的许惟一顿,愣了一下才开口:“何总,有什么吩咐。” “车钥匙给我,我要出去一趟,下午可能也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吧。”说完接过车钥匙匆匆出去了。 何方一路开车一路猜测着蛟蛟不接电话的原因,心里涌出了一万来种不好的想法都被他强行压下去了,他不停地安慰自己:“皎皎不是一般人,不会出车祸的,不会有意外,持刀抢劫不会伤到她的,她很厉害,她会指使锅碗瓢盆自己做饭,她还会飞,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何方居然开始庆幸蛟蛟不是一般人。 停到红灯路口的时候何方抑制着自己想闯红灯的想法,看着红灯的等待时间从53秒跳到52秒,操,一秒钟这么长吗? 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束纯白色的菊花从人行横道上走过去,何方视线落到白菊上时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声。 眼前忽然晃过一个场景,满眼的纸花纸钱和白衣,不知道是谁说过:“我若是离世,才不要纸花作陪,我这般容貌要白色的玉兰才能相配。” 然后是漫天的清香扑来,就像是5岁那年他目睹车祸时候的感觉,满身都是温热的液体,但那种清香似乎太多了,挤在一起浓烈得过分,甚至有些发腻。 漫天的白色玉兰花瓣飘落,有人在叫他:“何方,你什么时候回来。” 何方的手止不住地抖着,小指内侧的白色新月胎记突然发烫,他说不上来心里的恐慌来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脑海中的场景究竟是否真实,更不知道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那又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能再失去她。” 何方看了眼红灯上的倒计时,呵,27秒,他一脚油门从红灯路口蹿了出去,狗屁的红灯绿灯,他不等了。 一路开回家里的小区楼下,一个摆尾把车停在路边,往常都会停得很完美但今天他实在是太急了,车尾直接甩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门卫亭里的保安吓了一跳,急忙探出头来:“小伙子,慢点啊。” 何方顾不上其他的,熄火关门车都没锁就一路冲进了电梯间,电梯一层一层地升上去,何方觉得这么几秒的时间过了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推开家门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何方对着空旷的屋子叫了一声:“皎皎?”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阳光下能看到细小的尘埃在飘动。 他走到蛟蛟的卧室门口,想了想还是抬手敲了敲门:“皎皎,我进来了?” 推开门一室的阳光,桌子和地面都一尘不染。 蛟蛟的卧室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么可爱,她甚至没有什么私人物品,何方给她买回来的化妆桌上没有任何小摆件,化妆品和首饰更是一样都没有,床头只有一本何方强塞给她的英语四六级词彙,还有一个他们去吃日本料理时店家送的小樱花钥匙链挂在床头上。 何方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头有点无措:“她是不是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方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清香,他勐地站起来回过头去,突然的起身让他眼前一黑,没等他站稳就看见蛟蛟的身影猝然出现在了屋子里。 何方忘记了她这样的出场有多么不合常理,他脑海中只有惊喜,他只想大笑。 但看清了蛟蛟的脸色何方刚扬起的嘴角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蛟蛟脸色苍白,柔顺的长髮跟汗水掺合在一起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她一手捂着胸口,说不出的虚弱,但看见何方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下一秒就冲着何方的方向倒了下去。 何方急急张开双臂拥住倒下去的蛟蛟,只听见她温温柔柔地叫了一声:“皇上。” 第30页 第16章 蛟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何方坐在床边凝视着她脑海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她倒下的一瞬间何方抱住了她,迎面而来的清香和温暖既陌生又熟悉,跟5岁那年的车祸相似的感觉,但又有些不同,何方说不出来自己抱住她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他甚至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像是久别经年的重逢,像是千万年的离别终于相聚,像是这个拥抱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只是他把它弄丢了很多很多年。 小拇指内侧的胎记烫的灼人,他紧紧地抱着蛟蛟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一直到蛟蛟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何方,我刚才是晕倒了,不是投怀送抱。”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放开她一些,惊觉自己刚刚抱得人的确是太紧了,就像是趁人之危地耍流氓一样,何方松开蛟蛟又怕她站不稳赶紧扶住她,手忙脚乱间耳朵烫得像烧着了一样,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我、我刚才是、是那什么,就是、就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蛟蛟还是有些虚弱的,她挽着何方的胳膊,把身体中心都交给他,淡淡地开口:“我想睡一下,扶我回卧室吧。” 这会儿蛟蛟已经闭着眼睛躺了十多分钟了,何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种情况下他本来应该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她的,但面对着安静地躺在他面前的蛟蛟,他把所有的疑问压了下去,在心底无声地嘆了口气,还是什么都不问了。 如果她愿意,总会告诉他的。 何方的目光落在蛟蛟的嘴唇上,唇色还有些发白,想起那声带着浓浓的依赖的“皇上”,何方的眉毛慢慢地拧了起来,那个皇上,是谁呢?那个可以让她那么安心地依赖的人,到底是谁?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准备默默地脑补一出狗血大戏的何方被忽然睁开眼的蛟蛟吓了一跳。 何方心虚地开口:“你醒了?” 蛟蛟淡淡扫了他一眼:“嗯。”你一直盯着我我根本就睡不着。 何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感觉好些了吗?” 蛟蛟点头:“嗯。”你不在我旁边胡思乱想我好得会更快。 何方看了看她的脸色:“真的不用去医院?” 蛟蛟还是点头:“嗯。”我怕穿白大衣的傢伙们用那些奇怪的仪器看到我只有半颗心会吓死。 何方有点犯难,他从来没照顾过病人,还是个不知道是什么病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的病人:“那…我现在能帮你做点什么?” 蛟蛟看了何方两秒:“给我做点吃的吧。” 何方听到能帮到她想都没想很开心地应下了:“没问题。” 答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我做吗?我…订外卖不行吗?” 蛟蛟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何方仿佛下了决心一样,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去试试!” 说完就从她的卧室里退出去了,还贴心地给她关上了门。 蛟蛟舒了口气,终于能休息了,给他找点事情做,也省得他乱想。 强行想起前世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清醒的时候,远不如晚上梦见来得安全。 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伤口应该快痊癒了,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多久没跟鋈乐这么打过架了,他下手还是挺重的。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蛟龙血的味道,她挥了挥手,味道消失了。 蛟蛟缓缓闭上了眼睛,想到那年她初到人世,看到战场上殷虹的鲜血闻到血液腥臭的味道,觉得很是嫌弃。 偏偏偶然间知道有一种毒草,生在至阴至寒冰山洞里,长得像是银针细小尖锐,只需要取下一根用它泡水喝掉不出一天人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脸色青白死状恐怖,但唯独流出来的血是香的。 她对这种毒草很感兴趣,游荡了不少至阴至寒的山洞也没有寻到,不由有些扫兴。 正在恹恹之时一个笑呵呵的老头在她面前走过,嘴里唱着:“鹿北山外千年冰,九九洞中生阴灵,阴灵三月消散去,独留针草守寒冰。” 蛟蛟当时懒洋洋地盘绕在树上,听见这诗歌瞬间来了兴致,化作人形跳到老头面前:“敢问老先生,鹿北山怎么走?” 老头呵呵一笑:“向北986里地,遇寸草不生之山便是。” 说完摇头晃脑地走了,嘴里还是那句诗歌:“鹿北山外千年冰,九九洞中生阴灵,阴灵三月消散去,独留针草守寒冰。” 蛟蛟笑着说了声“多谢”,转身化蛟飞腾而去。 986里地对蛟蛟而言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果然一片连绵的山脉除了寒冰和积雪之外寸草不生,一直找到第九十九个山洞,一进去就感受到刺骨的寒风袭来,蛟蛟扬了下眉,就连她这一身蛟骨都感到阴冷,凡人怕是根本进不来这山洞吧。 顺着山洞走了很远,曲径通幽间突然见到一片阳光撒在寒冰上,原来是洞顶有一块缝隙,阳光下寒冰间似是插着十几根细细的银针,蛟蛟盯着那十几根在阳光下发光的毒草,淡淡地笑了笑:“叫我好找呢。” 最终十几根毒草都进了她的肚子,一时间洞里到处瀰漫着淡粉色的气流,带着金粉一样在那片阳光下幽幽地闪着细碎的光。 第31页 后来阎王跟她说,那时牛头和马面在阎王殿里汇报说人间有了好东西,似是几方不得了的大妖群斗鱼死网破死了不少妖,好多罕见的上好魂魄等着他们去收。 于是阎王兴沖沖地跟着牛头马面来到了鹿北山,一进山洞就看见她半倚在冰间,手上把玩着粉色的魂魄,时不时还从指尖挤两滴血出来闻一闻,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还回过头对着目瞪口呆的阎王打招唿:“判官,你闻我这血,味道是不是好得很?” 阎王爷痛心疾首地斥责她:“你这大妖,好生浪费。” 她当时毫不在意:“怕什么,命这个东西,反正我多得很。” 厨房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的还有何方的一句“卧槽!” 然后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声后蛟蛟又听到他在厨房沖她喊:“皎皎,别过来啊,我这儿没事儿的,不用过来。” 蛟蛟被何方的炸厨房活动打断了回忆,低低笑了一声,嘴唇微动,何方那边就听到她说:“好。” 想到那个笑呵呵唱着诗歌的老头,心里多了一丝鄙夷,原来从那么早,那人就开始算计她了吗? 何方在厨房折腾出一身的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长筷子在锅里搅来搅去,这已经是他煮的第三锅面条了,明明手机里推荐的最易上手煮面条他做起来简直堪比登天。 第一锅面他按照上面说的把鸡蛋打进锅里,直接就被他捏碎了,一锅的鸡蛋液卷着蛋皮翻滚着。 第二锅稍微好点儿,鸡蛋勉勉强强是保住了,面条往里一戳,没等面煮熟呢水就要干了,何方刚搜到要“加一碗水”的绝妙解决办法,就闻到了煳味,赶紧放下手机去关火,汤勺和锅盖一起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第三锅面何方把鸡蛋打进去的时候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他可真是个天才,鸡蛋快要成型的时候何方小心翼翼地把面条放了进去,这次水也够多,再放一勺盐,放一点酱油,放一滴香油,一把香菜。 哈哈哈哈,我果然是个隐藏的厨艺高手。 何方一脸得意地托着一小碗鸡蛋面走到蛟蛟的卧室,蛟蛟已经靠着床头坐起身来等着他了,他把鸡蛋面递过去:“我用吹风机吹凉了些才端过来的,应该刚好能吃。” 蛟蛟接过面:“谢谢。” 何方一脸期待:“快吃一口,尝尝好不好吃。” 蛟蛟挑起面条吃了一口,嗯?这个味道有点…但看着何方亮晶晶的眼睛她点了点头,选了个比较委婉的用词:“很特别。” 何方瞪大眼睛:“很特别,什么意思?不好吃吗?不应该啊,你看我那个鸡蛋,形状也很完美,调料我都是严格按照手机上说的放的。” 蛟蛟笑着:“挺好的。”说完又吃了两口,看上去嚼得挺认真的。 何方狐疑地看着她,伸出手把蛟蛟手里的筷子拿过来:“我尝尝。” 说完拿着筷子挑起两根面放进了嘴里,嚼了两口面容扭曲地咽了下去,他很迷茫:“这玩意儿为啥这个鬼味道?” 何方抬起头对上蛟蛟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我应该是把调料搞错了,可能是把糖当成盐了。” 蛟蛟认同地应着:“还放了料酒。” 何方摇摇头:“没有啊,没放料酒,放了酱油...我又没拿对?” 何方舔了舔筷子上的汤汁,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蛟蛟,从脖子到脸再到耳朵都染上了一层淡红色,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嘴还是没发出声音来。 他心里如同纯情少女一般咆哮:“啊!!!我在干什么!我用了皎皎的筷子!我怎么能用人家姑娘用过的筷子呢!这也太过分了!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想到“接吻”两个字何方简直觉得自己脸都要烫得爆炸了,他拿过蛟蛟手里的碗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不不不不好吃我去倒了。” 跑到门边他的拖鞋绊了他一下,差点摔倒,手里的面碗飞出去,却慢悠悠地飘在了空气里,何方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掌握了平衡要站起来看到这一幕彻底摔倒在地上,回头看了蛟蛟一眼:“你现在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蛟蛟淡淡笑着:“更明目张胆的也有的。” 扬了扬眉毛补充了一句:“比如你刚才想的,接吻?” 第17章 何方搬了把椅子坐在蛟蛟床边,双手拄在膝盖上,表情严肃,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蛟蛟说:“咱们谈谈。” 蛟蛟眼皮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何方的话。 何方嘆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的事不愿意多说的我都可以不问,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随便窥探我脑子里的东西了。” 蛟蛟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嗯,不看,凹凸不平并不好看。” 何方无奈地叫了她一句:“皎皎。” 蛟蛟觉得有必要她为自己正名:“我是看你满脸通红以为你不舒服才看了一下的。” 何方想到刚才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耳尖又红了,还是强忍着拿出何总的气势跟蛟蛟谈判:“这样吧,我如果不舒服什么的,我会说,总之你不许偷看。” 第32页 蛟蛟点了点头。 何方看见她点头后松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不同寻常的,呃…奇能异士之间是什么样的规矩,是不是不用说话就互相看着就能交流什么的,但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吧,连日记这类写了自己日常和心事的东西都不能偷看,这是侵犯人的隐私,是犯法的,懂了没?” 蛟蛟活了几万年,从来没有人试图对她说教,突然有个人对着自己絮絮叨叨地给她讲规矩,还贴心地问她一句“懂了没?”,这让她觉得很新奇,新奇间还不忘了给说教她的何方一点支持,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何方又看了看蛟蛟一副乖巧的样子,苍白的脸色还透漏着一些虚弱,忽然有点不忍心,人家刚受了伤回来就被自己逮着教育是不是挺不好的?于是换了个温柔点的口气:“你这状态真的没问题吗?你在这边有敌人?” 蛟蛟淡淡地笑了一下:“是个旧识,切磋一下没有大碍,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何方虽然不能理解什么样的旧识切磋一下还非得把人切到晕倒,但看她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他稍微放下点心来:“那好,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跟我说。对了,那个常鹏的助理,你跟许惟说让他离我远点的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许惟没查到什么特别的。” 蛟蛟扬眉,看来鋈乐是真的打算混在他们身边一阵子,连证件什么的都备齐了呢,比她做得更细心更合格:“你那天的状况就是他动的手脚,离他远点总没错,这人肆意妄为惯了下手没数。” 何方顿了顿,心里瞭然,恐怕那个人也有些什么特殊的牛逼技能吧,看蛟蛟没有想多说的意愿,他也不再问了,至少她没有表达出要离开之类的想法,这就够了。 手机在兜里响起来,何方拿出手机接了电话:“车在我家楼下,没什么大事儿,车尾撞了一下明天你去修修吧,可能还得去交个罚款,嗯,我闯红灯了,好,知道了。” “许惟来了,我把钥匙给他丢下去,你早点休息吧。” 何方起身往出走,走到门口又顿了一下,“皎皎,你的情况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存在,但事实是,我们现在接受的教育不太承认你这种…这种例外,也许有人会试图抓住你研究你或者消灭你,所以你不要在别人面前展现你的特别。” 蛟蛟淡淡地笑了,眸色染了一些暖意,这是何方面对他一无所知的她的担心:“好,但我不是人。” 何方张了张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点勉强的开口:“那,晚安。” 说完帮她关上了卧室门。 蛟蛟在他关上门后变回蛟形,这样有利于她恢復伤口,银红色的眸子在黑暗里发出淡淡的光,带着些温柔地看了眼何方卧室的方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何方把钥匙从阳台上给许惟丢下去后觉得有些困,就从阳台到卧室的短短几步路他眼皮都要合上了,何方甩了甩头嘟囔着:“怎么突然这么困。” 说完忽然想起之前的梦,隐约觉得今天睡着后一定会梦到些什么,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早早躺到床上去了,果然一沾到枕头更深的睡意袭来,下一秒就就传来了均匀地唿吸声。 何方在殿里走来走去,自从那天白衣姑娘带着他飞起来并告诉他“我不是人。”之后何方就再也没见过那姑娘了,他手中拿着初次见面时白衣姑娘留下的摺扇抛来抛去,心里总有点不安,至今为止见了两次都是偶遇,如果以后再也遇不到了那怎么办。 想到金銮殿顶的初次相遇,何方决定去金銮殿上碰碰运气,想到有可能遇见她何方激动地迈着大步跑了起来,一出太子殿就撞见了一个人,来人“哎呀”一声被撞得连连后退。 何方手里的摺扇掉了,都没顾得上看一眼撞到的人是谁蹲下身去先把摺扇捡了起来,很宝贝地吹着上面沾到的灰尘。 来人也跟着蹲下来,好奇地把头凑过去问他:“哥,你去哪啊这么急?” 又看到何方正紧张地拿着衣袖擦手里的扇子,不解地问:“前些年父皇赏下来的聚骨扇上还有名家的字画,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过,都是随便一丢,怎么,这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何方这才终于抬起头来,笑着:“原来是三弟啊,是我走得太急没看到你。” 来人是三皇子何惟,也是何方的亲生弟弟,比何方小了两岁,但御下之术心理博弈都用得炉火纯青,何方总觉得,父皇这几个儿子中三弟弟是最适合做皇帝的,偏偏三弟对着他从不叫“太子殿下”“皇兄”之类的称唿,每每见他都亲昵地喊他“哥”,这事儿何方没有意见而且还挺喜欢听他叫他“哥”的,皇上却对这件事非常忌讳,但看上去好相处的何惟屡教不改,十分固执。最后皇上也当作听不见,暗自妥协了。 何惟笑了起来:“哥,你有事瞒着我,我问了你两个问题你都没有回答呢。” 何方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扬眉道:“不可说!快进去吧,后厨备了你爱吃的点心,叫他们端上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何惟瞪大眼睛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哥!父皇说他要来考咱们功课啊,哥!” 第33页 眼看着何方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地跑了,何惟摇了摇头,转身往太子殿内走去。 何方躺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把玩着手里的摺扇,细细地回忆着两次相遇间的点点滴滴。 一旁的玉兰树花开得正旺,白色的玉兰花大朵大朵地盛开,没有叶子,只是一树雪白。 何方笑盈盈地嘆息:“姑娘什么时候还来呢?可别错过了这玉兰花期,宫里的女人们都喜欢御花园的牡丹,大红大粉看着倒是喜庆,却怎么都不如这一树雪白的玉兰养眼,姑娘若是不来倒可惜了。” 何方自己嘟囔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都暗了,他坐起来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有些闷闷地想:“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她了。” 回到太子殿的时候意外地看见父皇母妃和三弟都在,母妃一身淡绿色的长裙笑着对何方招手:“方儿回来了,准备用膳吧。” 何方看了眼父皇的脸色,不由笑道:“怎么,父皇今日不高兴?是谁惹了父皇,儿臣这就去教训他!” 皇上“哼”了一声:“我早早传话让你今日不要到处跑。” 何方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儿臣不小心在屋顶睡着了。” 皇后一听何方这话立即紧张起来:“方儿可是着凉了,传太医,传太医!” 皇帝脸色也绷不住了,露出一些担心:“混帐!这么大的皇宫住不下你偏要去屋顶睡什么觉!传太医!让卢太医来!” 何惟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何方:“哥,喝点茶,早春不比盛夏,天色一暗便凉气四起,还是小心些好。” 皇后点点头:“惟儿说得对,你们温母妃前些日子感了风寒,喝了多日汤药也不见好,生生瘦了好些,看着甚是憔悴,换季之时还是小心些得好。” 何方点点头:“父皇母后三弟先坐,我去换件厚些的衣服便来。” 何方一路打着喷嚏往回寝殿走去,走到寝殿门前忽而吹过一阵清风,何方听见寝殿里发出清脆的叮叮咚咚的响声,心中有些猜测,不禁一喜推门而入。 塌前的木雕上挂着那日白衣姑娘在街上买的风铃,正随着清风叮噹响着,何方关上寝殿的门轻声对着空气叫了一声:“姑娘?” 没有回音,他伸手用手指点了点风铃上的琉璃,愣愣地望了一会儿,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不禁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见何方一面再走呢。”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今日多有不便,下次吧。” 何方悠然转身,只见到一角白色的衣衫在窗口消失的瞬间,空气里遗留着一句:“玉兰很美。” 话音刚落何惟急急地推门而入:“哥,走吧,卢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瞧瞧,刚你走后母后一直念叨,担心得很,说是前些日子感了风寒的温母妃情况十分不好呢。” 说完奇怪地打量了何方一眼:“哥,你不是回来换厚些的衣服吗?怎么还穿得这么清爽?” 何方被何惟一路拉着往前厅走,满脑子想得都是那句“下次吧”,嘴角慢慢地勾起了弧度。 早晨七点,手机嗡嗡嗡地在床头震着,何方在一室暖阳中睁开眼睛,他伸手拿过手机,扫了眼屏幕接了电话:“嗯?” 许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何总,我想我需要提醒您一下后天是什么日子。” “后天是什么日子?”何方的睡意还没散尽,嘟囔着问完把通话调成扬声器,退出页面看了眼日历,然后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卧槽!” 第18章 何方挂了许惟的电话匆匆起床洗漱,从卧室跑出来的时候蛟蛟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何方出来抬头跟他打了个招唿:“早,要吃早饭吗?” 自从知道了蛟蛟是怎么做饭的之后,何方为了避免自己多想一直有意迴避在家里吃饭这件事,但昨天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就跟有的人从来不做作业考试照样第一一样,当成是个特殊技能就行了。 而且相比蛟蛟的身份,他更在意蛟蛟会不会离开。 想到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何方咽了咽口水:“早,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蛟蛟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副要给何方展示一下的样子冲着何方走过去,早起的蛟蛟穿着短裤,一双又白又长的腿暴漏在早晨的空气里。 何方一开始还能冷静地想:“嗯,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目光再往下移看着她迈着一双长腿走过来的时候何方就不太能冷静了,手心有点冒汗,心跳还有点快,呆呆地看着蛟蛟离他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在蛟蛟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何方鼻尖都有点冒汗了。 蛟蛟路过何方身边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朝着面前的墙走过去,然后在何方的目瞪口呆中一步一步走到墙上,又踩着墙一步一步走到天花板上,最后踩着天花板走到何方头顶,跟站在地板上扬着头的何方四目相对:“我挺好的,完全恢復了,不用担心。” 何方盯着蛟蛟的眼睛,心脏依然扑通扑通地疯狂跳着,但已经完全不是因为心动了,是他妈因为惊心动魄才狂跳的。 第34页 一个站在你家天花板上跟你对话的女人,无论她多美,无论她的脸离你有多近,你都没办法小鹿乱撞地想要吻她吧! 沉默了几秒的何方无奈地嘆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你恢復了,不用证明了。我是听说倒立能减肥来着,但你已经很完美了,下来吧。” 蛟蛟笑一声,从天花板上一踮脚,瞬间又轻轻地站回到了何方面前的地板上:“你怕不怕?” 何方推着她往沙发边走:“有点惊讶吧,毕竟我身边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我最担心的是你一个不稳从上面栽下来,大头朝下的,想不出事儿都难。” 蛟蛟坐进沙发里,笑眯眯把手机递给何方:“我刚才看这个呢。” 何方瞄了一眼:“你就别看恐怖电影了成么?真想看也千万别模仿给我看,我这健健康康的身体,真的还挺想多活几年的。” 蛟蛟笑着看何方,他眼睛里除了惊讶完全没有恐惧,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她开玩笑,看来昨晚做了梦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也没有产生什么想再去许惟家冷静冷静的想法,这是一个好兆头:“皮蛋瘦肉粥吗?” 何方点点头:“还想吃煎饺。” 吃过早饭后何方没去公司一直在书房里练毛笔字,许惟早晨打电话来是为了提醒他后天是何老夫人的生日这件事。 很早之前何方就跟许惟说了今年他想自己写一些东西送给老太太,而且早就计划着要着手准备每天练一练的,结果出了车祸之后生活里匪夷所思的事儿越来越多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太久不写毛笔字的何方怎么练都不太满意,手生,接近中午的时候何方甩了甩酸疼的手腕拎着一张宣纸从书房走了出来,冲着蛟蛟扬了扬:“皎皎,怎么样?” 蛟蛟正趴在沙发上看电影,回过头来看见何方拎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何方皎皎”四个大字,笑了一下:“写错了。” 何方疑惑地把宣纸举起来看了看:“没错啊,何方,皎皎,哪错了?” 蛟蛟直接去了书房,拿起何方的毛笔,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握着毛笔轻轻一挥,笔走龙蛇,转瞬间写了“何方蛟蛟”四个字在纸上,一点也不像是女孩子的笔迹,大气磅礴,单从字上来看还以为是某个潇洒的男人写下来的。 何方盯着“蛟蛟”两个字愣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所以你是虫字旁的蛟?蛟蛟?” “蛟蛟”这两个字跟“皎皎”完全同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何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总有些欢喜,情不自禁地又重复了一遍:“蛟蛟。” 蛟蛟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只是听到何方叫她的时候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是,这才是我的名字。” 何方凑过去站在蛟蛟身边,看着面前的四个大字,忽然有点恍惚,这一幕太过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随着墨香迎面而来,何方皱了下眉,觉得差不多跟梦里的那个世界有关,但他不打算细想了,这是一件除了做梦没有其他头绪可去想的事情。 转头问蛟蛟:“蛟蛟,你这字写得真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蛟蛟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着应了下来:“好。” 何方看了眼手里那张自己写的“何方皎皎”,嫌弃地把它团成一团废纸丢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后天是我奶奶生日,我本来想着自己写一幅寿字送给她的,但我吧,我可能高估了自己的水平,你能不能写一个寿字我照着你的练一练?” 蛟蛟想了想:“你要哪一种字体?” 何方愣了一下:“哪一种字体?你会多少种字体?” 蛟蛟没回答,展开一张新的宣纸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开始写,何方站在一边看着,嘴越张越大,书法本来只有楷,篆,行,草,隶五种字体,但蛟蛟笔下的字体又似乎是从五大种字体上衍生出来的,就像是每个大家都有自己的书法习惯,写出来的同一种字体感觉也不甚相同,蛟蛟一口气不停歇地写了近100种大大小小的“寿”字在纸上。 他站在旁边看着蛟蛟行云流水地写着,等她收笔时何方赶紧鼓掌表示敬佩,嘴里一串彩虹屁还没等说出来,就被蛟蛟打断了:“这是我记得的所有寿字的写法,你喜欢哪种我写个大一点的给你看。” 何方赶紧摆了摆手:“蛟蛟,我有个想法,你觉得我照着你的写99种怎么样?寓意寿久久?” 同样的音,但知道他叫的是“蛟蛟”两个字时还是很让人格外愉快,蛟蛟笑着问:“不如写在三尺全开的宣纸上,寓意长寿久久?” 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在金銮殿上嘲笑殿内百官对着皇帝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往事还歷歷在目,现在居然跟着何方一起祝愿人长寿久久了,也许跟着何方她会越来越有所谓的人情味吧,毕竟再也不是曾经无牵无挂的大妖了。 何方对蛟蛟的建议非常贊同,拍了下手笑着说:“奶奶一定会喜欢的,但愿我能把字练得再好一些,好歹要配得上咱们这一番创意。” 说完回头看到蛟蛟好像愣着神在想什么似的,表情里还有点说不出的温柔,何方也跟着一愣,然后低下头笑了一下。 第35页 现在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心动吧。 何方这一练就练到凌晨三点钟,睡了一会儿觉得不踏实,五点钟的时候又起来写了两张,小时候被奶奶逼着天天写毛笔字果然没白写,虽然没有蛟蛟随手一写漂亮大气,但也好歹能看。 七点多的时候许惟提着之前何方放在他家的行李箱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何方脸上一道墨水印黑乎乎的还带着点黑眼圈,极有可能是一夜都没睡,但看上去挺精神的,把他带到书房得意地跟他显摆他的劳动成果。 蛟蛟又开始给他们做早饭了,看样子两个人之间的危机解除了,许惟坐在桌前安心地蹭着老闆的早餐,感觉今天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显然何方跟他想法相同,两人心满意足地吃了蛟蛟的早饭,然后神采奕奕地开着车去了公司。 有时候上天就是非要跟人作对,两人下车看见常鹏身边那个总笑得很邪气的助理的时候,持续了一早的好心情终于持续不下去了。 许惟站在何方前面挡住来人冷冰冰叫了一声:“吴助理。” 鋈乐笑了笑:“许助理,我找何总,怎么,没有预约不能见是吧?可我真是有件挺重要的事儿的呢。” 许惟正要说什么,何方轻轻在后面拉了他一下,笑着问:“吴助理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非要挡在大门口说?不上去坐坐?” 鋈乐走近一步:“我是很想尝尝何总柜子里的那盒好茶,你们公司的前台小姐也不放行啊。” 他这一步两方人之间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的范围,许惟皱了皱眉,但听完他说的话许惟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为什么他会知道何方柜子里有一盒好茶?这茶明明是何老夫人上星期才拿来的。 何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脸上依然带着笑:“吴助理若是真的想进去,我们前台的姑娘可拦不住,你说是吧?” 鋈乐大笑:“好好好,不愧是聪明人。” 笑完又瞥了一眼许惟:“何总,借一步说话?” 许惟看到何方轻轻点了下头,虽然有些不放心,还是主动退到五米开外的地方去了,但他没有转身,就这样盯着鋈乐看,丝毫不掩饰对他的防备。 何方笑着问:“不如吴助理跟我去尝尝我柜里藏的好茶?” 鋈乐冲着许惟勾了下嘴角,挑衅似的又往何方身边走了一步,对着何方说:“你的办公室我去过,多呆一秒她又要来找我拼命,茶我是无福享受了。上次的事儿我是有些过了,将功补过,给你个提示,想做梦的时候把那个风铃挂在卧室里就行了。”顿了顿又问,“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样的梦吧?” 何方虽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但他连风铃和梦的事情都知道还是让何方愣了一秒才开口:“我为什么要信你?” 鋈乐似乎不在意何方眼里的怀疑,凑近何方的耳边:“因为那个风铃,是我做的。” 说完邪魅一笑,把手里的两张票塞进何方手里:“这个代我交给她吧,我答应过她要送她一份大礼。” 第19章 说实话,吴助理这个人何方是非常非常不喜欢的,他靠近自己的时候何方简直从脚趾尖到头髮丝都写满了抗拒,但他的话应该是真的,起码有一部分是真的。 何方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暗暗把觉得可信的部分记了下来。 午休的时候许惟敲了敲门,进了办公室坐在何方面前:“何总,吴乐现在是常盛的助理。” 何方知道许惟是担心吴乐说了什么挑衅的话或者虚假的信息,毕竟从他们掌握的资料上来看,这个常盛的段位比他哥哥常鹏高出来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一个能够轻易取得常家信任的私生子,的确要提防。 但他心里清楚,吴乐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常盛,而是为了蛟蛟:“放心吧,我会谨慎些的。” 何方把昨天写的毛笔字从办公桌里拿出来:“许惟,你下午走一趟,去付老闆那儿把这两幅字裱一下。” “两幅?”许惟接过来一眼就看到上面“何方蛟蛟”四个大字,不禁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方一眼。 何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眼睛看着许惟身后的某个地方,带着点心虚地说:“昨天蛟蛟写的,我觉得她写得不错,就想着也一起裱起来算了。我自己写的那些吧,写完了随手一丢都没什么事儿,人家蛟蛟毕竟是个姑娘,我总不能随手一团就丢了你说是吧?再说蛟蛟写得也挺好的,丢了可惜了是不是?” 许惟心想,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您想怎么说都行。 又对比了一下两幅字:“何总,蛟蛟的字比您写的真的好看太多了。” 何方啧了一声:“不是许惟,我当初招你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来给我添堵的是吗?” 许惟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的何总,您上次说当初招我是因为我敢于说真话。” 何方阴恻恻地笑着:“上班时间在这儿跟老闆聊天,年终奖金全部捐给郊区孤儿院。” 许惟瞄了眼手錶:“何总,其实…现在是午休时间。” 何方噎了一下,打量了他两秒,许惟这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主动跟他贫来贫去地开玩笑,大概是有事儿要说但又不好开口,何方仔细回忆了一下,难道是早晨蛟蛟做早饭的时候门没关好被许惟看见了?如果许惟问的真是这件事儿,怎么跟他解释呢?说是魔术吗? 第36页 何方头疼地嘆了口气:“有什么事儿,说吧。” 许惟一脸严肃地把手机递给何方:“何总,这事儿我有责任,年终奖捐给孤儿院我没有意见。” 何方狐疑地接过手机,随便瞄了两眼勐地睁大眼睛:“这他妈是谁拍的!” 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微博上有人放了何方和吴乐在楼下对话时候的照片,角度找得挺巧妙的,本来两个相貌出众的男人站在一起就非常容易吸引人眼球,这两个男人凑得很近姿势还挺暧昧就更博人关注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何氏的总经理。 照片上何方双手插兜,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疏离和不耐烦,就像是刚吵完架的男朋友一样冷着一张脸。吴乐则笑得很灿烂,非常主动地凑在何方身边耳语,似乎还拿着两张什么票要给何方的样子,就像是哄着男朋友不要生气的女朋友。 微博标题是:“震惊!何氏集团小何总竟然!” 何方黑着脸问许惟:“何氏集团小何总竟然?竟然啥啊?竟然喜欢男人?竟然公然在公司门口跟男朋友耳语?” 许惟没绷住笑了一声:“何总,您推测得很对,我刚才在休息间听到保洁阿姨是这样编排的。” 树大招风,何方也不是没有过绯闻什么的,总有些人闲得很,公司找几个明星模特的拍个gg就被说是他女朋友,但信的人并不是很多,毕竟何总不喜欢异性接触的事实大家都有目共睹。 也是这个原因,这次的空穴来风反而更让吃瓜群众相信。 何方磨了磨牙,他太烦吴乐这个人了,这么烦的人还要跟他一起被拍上微博可太令人不爽了,不爽的都失去理智了:“闲人这么多吗?这也太能捕风捉影了!我还天天跟你在一起呢,怎么不见有人说咱俩有事儿啊?我要不要发个微博说我和我的助理才是一对儿,你们都猜错了!” 许惟:“……” 好在何方失去理智只是一时的,他把兜里的票掏出来放在桌上:“微薄的事儿你不用管了,让公关部那边赶在老太太看到之前把微博撤掉就行了。这两张票是什么你知道吗?” 许惟看了一眼:“是隔壁省海洋馆的门票,刚开不久,网上评价不错。” 何方拧眉,显然他不太理解吴乐送这个票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让他在意的是,虽然吴乐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蛟蛟的名字,但何方知道他说的“她”就是蛟蛟,而且看样子他们认识了很久了,非常熟悉。 如果蛟蛟受伤的那天是去找吴乐了,那就不难理解他说的“她又要来找我拼命。”这句话的意思了,所以说,吴乐是个危险人物,他甚至能伤到蛟蛟? 那这两张海洋馆的门票会不会对蛟蛟不利? 何方越想越不安,许惟出去了之后他拿手机给蛟蛟发了个信息:“蛟蛟,吴乐,就是那个常鹏的助理,他上午来找我了,托我给你带了两张门票。” 蛟蛟回的很快,几乎是何方这边刚把信息发过去她就回过来了,就一张照片,微博上的那个吴乐和他凑得很近的照片。 何方“靠”了一声,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蛟蛟,你…”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电话那边蛟蛟淡淡地说:“我5分钟后到你们公司,那个票先不要动也不要让别人碰到。” 何方一愣:“你要过来?” 蛟蛟“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何方举着电话懵了几秒,一跃从沙发上跳起来从办公室跑了出去。 于是公司里一众人就看着他们冷漠的何总慌慌张张地从公司一熘烟地跑了出去,然后过了几分钟之后又巴巴地领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回来了,在公司一直是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的何总居然笑嘻嘻地跟在姑娘身后,边走还边嘘寒问暖: “你怎么来的?” “午饭吃了没?” “外面挺热的是吧?” “我一会儿让许惟给去楼下买杯星冰乐上来吧?” ……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表情淡淡的,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白皙,还自带气场,比前些日子公司请来拍gg的御姐型大明星气场还足,仿佛是公司真正的大股东现身了一样,他们卑微的大何总问一句人家就淡淡地答一句,句式简直不能再精简了: “坐车。” “嗯。” “还好。” “嗯。” …… 公关部部长沮丧地问许惟:“许助理,您看,何总今天这些事儿是都撤下来呢,还是只把上午的撤下来?” 许惟刷着微博上刚被一群人顶上去的新八卦:“何氏集团小何总被传是同性恋,其正牌女友愤怒登门质问。” 他把手机还给公关部部长:“都撤了吧,辛苦了。” 蛟蛟坐在何方办公室里拿起鋈乐送过来的两张海洋馆的门票,一扬手两张门票飞起来飘在空气中,她冲着其中一张勾了勾手,那张门票就像是飞起来的氢气球被拉了一下绳子,飘飘悠悠地回到她的手中,一层淡淡的粉末从门票上浮起来,居然在空气里摆成了个心形。 第37页 蛟蛟淡淡一笑,收回两张门票放在桌子上随手一拍摆成心形的粉末在空气中幽幽地散了,她知道鋈乐是在提醒自己她只有半颗妖心这件事,顺带着为那天把她的妖心掏出来的行为道歉,这粉末是难得的好东西,吸入后对她恢復有好处。 鋈乐还不知道她只要跟何方在一起就能恢復得很快这件事,也难为他费心去找了这灵药来,好在不是又来对何方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蛟蛟松了口气。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何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声不吭,他眼睁睁地看着两张票里飞出什么东西居然弄成了个心形,这他妈是他们奇能异士间什么另类的爱的告白吗? 何方觉得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明明知道蛟蛟这么漂亮有几个追求者太正常了,但他看见这一幕还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里就一句话:“众生皆苦我他妈是酸柠檬味的。” 蛟蛟一回头就看见何方气鼓鼓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狐疑地叫了他一声:“何方?” 何方闷闷地应了一声,又觉得这也不是蛟蛟的错,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这个海洋馆,你们什么时候去?” 蛟蛟有点疑惑:“我们?” 何方盯着桌上的两张票,眼睛里幽幽的火苗快要把这两张票烧穿了:“啊,两张票,不是吴助理约你去海洋馆吗?” 蛟蛟有些好笑地瞥了何方一眼:“谁要跟他去。” 何方忽地抬起头,看着蛟蛟:“那…这两张票是?” 蛟蛟笑着:“你带我去,好不好?” 何方觉得那可太好了,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慢慢地勾了起来:“好,我带你去。” 许惟敲门进来的时候带了三杯星冰乐上来,平时他和何方都是喝咖啡的,但有一次何方买了咖啡回去第二天跟他分享了蛟蛟对咖啡的评价,表达方式非常有意思:“江湖骗子口中起死回生的假药可能都没有这么难喝,不知道这个味道能不能把人苦得活过来。” 许惟不知道蛟蛟喜欢什么味道,买了三杯不同口味的,顺带着还去买了一块树莓的小蛋糕回来,蛟蛟笑眯眯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把蛋糕拆开吃了一口,露出了餍足的表情。 何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蛟蛟,看她对焦糖口味的那杯兴致缺缺,马上把手边芒果西番莲的那杯推过去:“尝尝这个,你应该喜欢。”相比剩下的那杯抹茶的,何方觉得她大概率会更喜欢水果味道的。 许惟识趣地拿起焦糖味道的喝了一口,看着何方拿出手机一边翻日历一边问他:“我和蛟蛟要去那个海洋馆,我这周还有时间吗?” 许惟想了想:“这周恐怕不行。” 何方也觉得这周时间比较紧,毕竟明天奶奶生日他和许惟都没什么时间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转过头询问正在吃蛋糕的蛟蛟:“下周行吗?” 蛟蛟点点头。 何方拿着日历翻着上面的备忘录,一边翻一边做决定:“那就下周吧,下周…日你有空吗?” 第20章 何老太太过了60岁不再插手何氏集团的公事后对人多的场合极其不耐烦,连每年的生日宴都只有家里人一起。近些年儿子儿媳一直都长居在国外忙碌,生日这天就更加简单了,何方和他的助理许惟来陪她一起吃个饭,就算是把生日过完了。 许惟跟了何方几年,何老夫人第一眼看到许惟就对他印象很好,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相貌很合我眼缘。”作为何方的好友兼助理,时间一长跟何老夫人接触的机会就越来越多了,在何老夫人眼里,许惟就像是她的干孙子一样。 今年更令人期待一些,何老夫人想到一提到异性就皱眉的孙子身边终于有了一个能相处得来的女孩子,高兴地合不拢嘴。生日的前一天晚上特地给何方打了电话,叮嘱他一定要带着蛟蛟一起过来吃饭。 何方对此当然是乐意的,徵求了蛟蛟的同意之后他给许惟发了信息,让他早晨过来一起吃过早饭再出发去奶奶那边。 何老夫人生日当天,何方起床洗了个澡之后却找不到蛟蛟的身影了,他敲了敲门进了蛟蛟的卧室里也没看到人。卧室里依然整整齐齐,何方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早晨6点50分,这么早蛟蛟会去哪呢?何方疑惑地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手机给蛟蛟拨了个电话。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拧了下眉头,类似的情况几天前才上演过一次,想到蛟蛟上次突然晕倒时苍白的脸色,何方更加担心,准备好要给奶奶的礼物后就开始心神不宁地一圈一圈围着客厅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七点整的时候何方甚至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给常鹏那孙子打个电话问问吴乐的联繫方式,就这么十来分钟的时间,何方坐立不安地晃来晃去,直到门外响起了“滴滴滴滴”的按密码的声音时,他才站在门口忐忑地等着门打开。 蛟蛟拎着两个罈子刚拉开门就看到何方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前,看到是她似乎松了口气,又好像带着点埋怨地问她:“你去哪了?” 蛟蛟扬了扬手里的两个小罈子:“你不是说想要奶奶长寿久久吗?我去判官那里讨酒去了,千年长寿草酿的酒,当作我的贺礼吧。” 第38页 何方虽然不知道长寿草是个什么东西,但听到千年就知道肯定是难得的东西,毕竟连博物馆里过了千年还保存得很好的东西都少之又少,而且:“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能让人长命百岁?” 蛟蛟笑着:“那倒不是,能否长命百岁还是要看个人造化的。但酒到病除的功效还是有的。”说着还拍了拍小罈子,“包治百病。” 何方失笑,赶紧摆手:“那也太贵重了,你自己留着吧。” 蛟蛟把酒罈放在桌上:“我想死都死不了,哪会需要这东西。” 何方还在纠结:“真的太贵重了我……” 蛟蛟转过头眼中带笑地看着他:“我既然要送,你收着便是。” 又调侃了一句:“何方,我又没让你以身相许你慌什么?” 何方顿了顿,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恢復平静:“那就谢谢啦。” 蛟蛟笑而不语,转身一挥手,厨房里的厨具开始自己工作,何方对这个场景已经一回生二回熟地见怪不怪了,麻木地别开眼,忽然问了一句:“判官是谁?” 蛟蛟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何方的电容笔,漫不经心地回答:“判官就是阎王啊,阎王爷你总该知道吧?” 何方显然没有料到是这么个回答,眼前这姑娘一大早的居然去阎王爷那里串门子去了?还从人家那里拿回来两壶好酒?他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你不会是偷的吧?” 蛟蛟手里的电容笔“嗖”的一声直挺挺地擦着何方耳朵飞了过去,落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不满地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何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偷?判官虽然小气,但也不至于连两坛酒也宝贝似的护着。这世上我想要的东西,还需要去偷?” 何方顿了顿,看着蛟蛟一脸“天地山河皆在我脚下”的霸气,也觉得她可能不是普通的小鬼小妖那么个段位,也不是西游记里唱着“大王叫我来巡山”的小钻风那种小角色,估计跟聂小倩那种会被大妖怪威胁去害人的脆弱女鬼也不是一个类型的。 但她又是哪一种呢? 何方勤勤恳恳做人二十几年,对这些其他物种实在是研究的不多,又没什么想像力。之前说了不会过问她不想说的事,现在也只能把嘴里的好奇随着口水一起咽到肚子里,嘟囔了一句:“我也不了解你们都是什么规矩,阎王爷多厉害啊,不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嘛,也没人跟我说过阎王爷还挺热情好客乐意给人送酒的事儿啊。” 看着何方坐在那猜测着又不敢多问只能自己嘟嘟囔囔的样子,蛟蛟垂眸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手,小指内侧挂着一弯淡淡的新月,心里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想把所有的事都说给何方听呢。 大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却偏偏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展露情绪和真心,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了。 何老太太从听说他们三个出发起就坐在院子里张望,看见三个人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笑意盈盈地对着三人招手:“快来快来,我这儿泡了茶给你们,再不来茶都要凉了。” 何方蹿进来揽过何老夫人的肩膀:“奶奶,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寿无疆、长命百岁!” 何老夫人笑着拍了何方的手一下:“怎么就这么贫,什么生日不生日的,过一年老一岁。倒是你们来陪我吃饭我才真的高兴。” 何方从许惟手里拿过自己写的“大作”递给何老夫人:“说什么过一年老一岁,我奶奶永远年轻漂亮美若天仙,我还给您花大价钱从名家那儿买了一幅长寿久久图,您指个地方吧我帮您挂起来。我看齐白石那个画在客厅挂了好多年了,看都看腻了,拿下来换上这个得了。” 何方夫人往何方手里看了一眼:“煳弄人都煳弄到你奶奶这儿来了?你的字迹我还能认不清吗?不过那幅画挂客厅是有点久了,看着的确腻,你一会儿就把你这幅字挂上去吧,怎么说也是我孙子的心意。” 许惟笑着:“老夫人生日快乐,前阵子去寺里求了个平安符给您,祝您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何老夫人笑着接过许惟的平安符:“你呀,说了多少次。在家里就随着何方叫我奶奶,别总老夫人长老夫人短的。” 许惟点点头,又叫了一声:“奶奶。” 蛟蛟提着两坛酒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时何方僵了一下,太阳穴勐地一跳,看着她淡淡笑着的样子,何方有点拿不准,太怕她张口就是“这是我从阎王爷那儿要来的酒。”之类的话了。 幸好蛟蛟虽然是个不屑于说谎的大妖,但面对何方的亲人却包容的很,而且嘴还挺甜:“奶奶,祝您厚福无疆、福禄安康。” 何方听到蛟蛟只字未提酒的来源,不由松了口气。 何老夫人拉着蛟蛟的手,简直就像在看自己的孙媳妇,高兴地说:“蛟蛟啊,往年只有这两个臭小子陪我,今年你来我特别开心,一会儿你也别拘谨,多吃点,何方说你喜欢树莓,蛋糕我订的就是树莓果酱的。” 蛟蛟看着何老夫人祥和的笑容,想起当年坐在皇上身边受百官朝拜的皇后,有种旧人重逢的感觉,笑里也多了些真心:“谢谢奶奶,那我一会儿就不客气了。” 第39页 厨师早早就准备好了午饭,何老夫人、何方、蛟蛟、许惟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边聊边吃。何方好奇地怂恿着何老夫人开了一坛蛟蛟拿来的千年长寿草酒,一时间满室酒香,还没入口人就先醉了。 蛟蛟抿了一口酒打量着何老夫人的住处,桌椅茶几用的都是红色调的实木,室内也颇多暖色,想到当年皇后虽然贵为国母却不喜暖色偏爱淡青色的长裙,生生死死过了无数轮迴,连孟婆汤都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次的魂魄,终究是要变的。 又见她慈祥地拍着何方的手跟何方和许惟聊着天,蛟蛟心里多了一些宽慰。 从前皇后也喜欢跟他们一起用餐,万年后再重逢,昔日情缘忘得一干二净今生却依然对他们慈爱有加,也算弥补了一些那一世早逝的遗憾吧。 判官的酒太容易醉人了,蛟蛟觉得她都也些醉了,尤其是饭后坐在院子里的何方带着醉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时,好像这一万年的沧海明月都只是一场春秋大梦,此时何方仍是万年前的太子,她也还是万年前的大妖,两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月把酒,言笑晏晏。 蛟蛟摇了摇头,隐忍地收起所有的怀念,端了杯茶递给何方:“你醉了?” 何方的确是醉了,他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姑娘。 他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茶杯,而是缓缓伸手握住了蛟蛟的另一只手,明眸微动,对着蛟蛟喊了一声:“姑娘。” 本想抽回手,但何方这声“姑娘”扫过耳边,蛟蛟僵在原地,眼底竟然闪过一丝泪光。妖身所剩的八千三百六十条命里两万五千零八十魂、五万八千五百二十魄都在颤抖着,为了这句话,她已经等了一万年。 九重天上一个瘦弱的男人坐在棋盘前,带着一丝笑摆弄着手底下的棋子,面前的虚空镜里正是相顾无言的何方和蛟蛟。 男人手执一枚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满意地笑着:“我就喜欢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棋局。” 第21章 自那日收到风铃已经过了十几日,白衣姑娘没再出现过,何方偶尔去金銮殿顶也都是失望而归。倒是何惟天天想方设法地跑来太子殿里住着,初见到风铃时还很是惊艷地问:“哥,这东西哪来的?真是漂亮极了。” 何方盯着风铃看了很久,殿内烛火早已经都熄了,只余何方榻前这一盏烛灯在微小的气流中摇曳着,烛光打在风铃金线牵着的琉璃上,折出淡淡的光斑在床榻间,像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皇宫一样,璀璨又寂寥。 何方轻轻地嘆了口气,这些日子二弟和四弟私底下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竟然渐渐有猖獗之势,二弟做事素来狠辣,不知道这次又是谁要遭殃。二弟的生母卢贵妃娘家那边也势头正旺,怕是三弟这边也不好过,也难怪他整日不愿回自己的寝殿非要来睡太子殿的客房。 何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不干脆让三弟做了太子去,像他这样虽担着太子的身份,却什么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难道父皇还看不清吗?想不通便不想了,这些人心叵测错综复杂的朝堂事,想多了又觉得活在这世上简直了无生趣。 忽而想到白衣姑娘那天说的话: “何方,那你今后,便不能轻易寻死。” “我同你一样觉得此生无聊,但你在的话,似乎有意思一些,所以你,不要轻易寻死。” 何方笑了笑,把烛灯吹灭,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时闻到淡淡的清香,他心中忽而袭来一阵巨大的欢喜,但思及自己只有一件睡袍的样子实在是有违礼数,强压下心底的愉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动,又小幅度地悄悄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盖得严实些。 忽而香气靠近鼻息,他听到耳边一声轻笑:“把被子拉那么严做什么,我从你刚刚洗澡时便在了。” 何方一惊,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诈尸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刚要说话嘴便被一只带着一丝凉意的手覆住了,只见来人一身白色男人装束,之前随意散在身后的长髮今日束成了道士髻,利落大方,周身带着淡淡的萤光,在黑暗中恍如皎月,正带着一脸戏嚯笑盈盈地望着他。 何方怔了一下听到门外有人悉悉索索地走过,待声音完全消失后来人才把敷在他唇上的手拿开,笑着问:“约太子殿下赏月喝酒,不知是否方便?” 哪怕她身穿男装也令何方心里微动,耳朵不自觉地发烫,再想到方才她说的洗澡时便在的话情急之下也用手去覆她的眼:“姑娘可否容何方换件衣裳?” 她似是在他手掌之下眨了眨眼:“刚才是骗你的,但我既没看到你洗澡不如现在看一看你更衣?” 何方平日口齿伶俐整天被母后说教太过贫嘴,今天却甘拜下风,这个胆大到夜闯太子寝殿还坐在他床榻上跟他讨论洗澡和更衣的姑娘让他难得的无言以对,半晌才笑了笑:“姑娘,何方现在窘得像熟透的虾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等何方穿戴整齐?” 蛟蛟一笑,伸出食指推开何方的手掌,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虾子可没有太子殿下的脸赏心悦目。” 说罢风一般消失在他眼前,只留了一句“门外等你。” 何方把手收回来垂在一旁,手心里还有她睫毛扫过的痒,微微地发着烫,何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空气嘆道:“非常人所能及也。” 第40页 待何方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时,正对上坐在院里石桌前把玩着一根玉簪的蛟蛟,他慢悠悠地关上身后的门,对着蛟蛟一笑:“姑娘可愿打个赌么?” 蛟蛟手中的玉簪时而飞起时而落下,却始终辗转在她手中,听到何方的话她似乎来了点兴致,眼睛弯了弯:“赌什么?” 何方视线落到蛟蛟的手上,那支被她抛来抛去的簪子色泽温润看来是上好的玉材,但月光之下仍不敌她灵动的手指引人夺目,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晃了晃,走到她面前也坐到了石凳上:“姑娘,何方把手中这纸撕成碎片,若是说对了撕成几份,就算何方赢可好?” 蛟蛟歪了下头,收回手里的玉簪往桌上一放,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何方看似不经意地撕着纸,实际上心中一直在算着,撕一下一分为二,二者相叠再撕为四,四者相叠撕为八,这样撕到第十次的时候手里的纸只剩下小指的指甲大小了,何方不得不把视线从蛟蛟脸上移开,看着手里的纸片再下手。 蛟蛟在何方移开视线的同时眸色微动,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嘴角。 何方整整撕了十二次,待一张白纸被被撕得细细小小之时,手心里托着一把碎纸屑对着蛟蛟说:“姑娘,这一把纸碎共四千零九十六片,何方说的可对?” 蛟蛟不答只问:“太子殿下处心积虑地引我打赌,可是想好赌注了?” 何方笑了笑:“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不知姓名又怎么能说是认识姑娘呢?” 又说:“我叫何方,千方百计的方,姑娘你呢?” 蛟蛟笑而不语,只是倾身靠近何方。 他看着她慢慢靠近,鼻息的清香更甚,连带着他的唿吸都停了下来,周围一切好像也都静止了,风止云停,只有她白皙的脸庞越靠越近,何方脑中一片空白地沉浸在她的气息中,忽而看见她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还没等何方回过神,她已经带着笑意从何方头上取下一小片纸屑,带着一点调皮:“怎么办才好呢?太子殿下可是算错了的,应该是四千零九十五片才对。” 何方失笑:“怎么…”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定是她在他撕最后一次的时候用了什么方法抽走了一片让他没有撕到,最后的结果也就不一样了。 蛟蛟笑着把桌上的玉簪推过去:“可否换你们宫中一壶佳酿?” 何方为了有这么一次询问她名字的机会冥思苦想了十几天,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殿里便有好酒,前些日子刚从父皇那里讨来,就放在后殿小厨房里…” 就见蛟蛟悠哉悠哉地抬手一抓,隔空把他放在后殿小厨房的那坛好酒拿在了手里,带着些安慰似的语气:“何方,我是妖,大妖都好胜,打赌这种事我不会输的。待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不必再费心了。” 这是何方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我是妖”这三个字了,初识时只当她是说笑,现在想想竟然是真的,何方也不诧异,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又隔空取来两个酒杯放在桌上,于是提议:“姑娘,小厨房里还有牛肉和糕点,姑娘要是喜欢自取便是。” 蛟蛟笑着看了何方一眼,果然又拿了一盘牛肉一盘糕点放在石桌上,歪着头沖他做了个鬼脸:“何方,你就一点都不怕我吗?” 隐约觉得这次眼前的姑娘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何方笑着:“姑娘上次说此生无聊,何方也有同感,每每面对这偌大的皇宫我都觉得甚是无趣,遇见姑娘是何方的幸运,这灰濛濛的日子总算是遇到了个流光溢彩的有趣的人,我又怎么会怕你。” 蛟蛟看着何方打开酒罈,动作轻柔地给两人的杯里倒满了酒,她拿过酒杯喝了一口,好笑地说:“我说此生无聊,大概是此生漫漫瞧不见尽头,活得太久活腻了罢,凡人一生短短几十年光阴,竟也被你嫌弃成这样。” 又伸出食指在空气中游走着,划过的空气都像水面一样起了一圈圈可见的涟漪:“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虽好,但你又不喜权术之事,我倒是能理解你的想法。” 何方看着空气里的涟漪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什么都没有碰到,笑着说:“所以我才说遇见姑娘是我的幸运,这宫中怕是万人都只觉得我胡闹,从没有人说过理解二字。只有我应该和我不该。” 说完又笑了笑:“不说这些无趣的,姑娘好不容易来一次,何方高兴还来不及,自当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姑娘,这玉簪看着不是凡品,如此贵重姑娘自己留着便好不必拿来当酒钱。” 蛟蛟头一扬,带着点并不惹人厌的傲气:“你不是喜欢玉兰么,这簪子是我专门雕给你的。” 何方一怔,忙拿起玉簪仔细打量,借着月光看清了玉簪上的图案,果然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他心头辗转着那句“这簪子是我专门雕给你的”,一股暖流从胸口溢出,吞没了四肢百骸上所有的夜里的寒凉,声音里带着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姑娘你…如此,何方便谢过姑娘了。” 蛟蛟抬手把杯里的酒喝尽,皱了一小下眉:“真该去判官那儿拿些酒来的。” 第41页 何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这酒没令姑娘满意?” 蛟蛟摇头,抬眼望着月亮:“只是觉得这满月和月下冥草酿的酒更相配一些。” 何方好奇地问了一句:“月下名草可是什么上好的药材吗?” 蛟蛟笑着:“聚月华而生的阴间草种,生在阎王殿的后院,泡茶酿酒味道都很不错,是难得的好东西。” 何方听到阎王殿的时候灿然一笑:“姑娘的朋友也跟你一样特别,盛夏时的满月你若还来,我让小厨房酿了桑葚酒给你备着,可能比不上姑娘的月下冥草,但也口感酸甜宜人,值得一尝。” 哪怕她送了一支亲手雕的玉簪给他,也到底是不敢期待她会常来,只是约了三个月后的盛夏,她会答应吗? 蛟蛟拿着酒杯在手里转了个圈:“盛夏太久,下月满月我便来,到时给你尝尝阎王爷酿的酒到底如何,今日是我太匆忙…” 何方听到“盛夏太久”勐地看向她,却听见她说完那句“今日是我太匆忙”后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总是想着早些来见你。” 第22章 “盛夏太久。” “下月满月我便来。” “今日是我太匆忙,总是想着早些来见你。” 一字一句仿佛砸在何方心间,心脏为鼓,字句为杵,胸中脑中都是鼓声的轰鸣,让人手足无措。 蛟蛟做大妖几万年,不必上九天便能揽月,不必下黄泉便能勾魂,怼天怼地本事大得很,而且做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但偏偏无所不能的大妖从未对人说过如此温情的话,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掩饰似的转过头去背对着何方去数天上的星辰。 何方愣了一会儿,温柔地笑开了:“那下月满月之时,何方便在此恭候姑娘了。只是,世人皆贪心,我也不例外,可否问问姑娘,除了满月之时,今宵把酒言欢分别后,何日姑娘肯再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利落束起的道士髻对着他,带着一丝笑意回答道:“坐在太子殿下的院子里,抬头可见星辰三千颗,星辰虽美,但它们日日在,你却不会日日抬头看。世人的确都贪心,但又不够贪心,得到了便弃之不理,我偏要满月才来,要你惦记着。” 何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这话三分娇嗔掺杂三分骄傲,又带着三分不易察觉的忐忑和余下的四分坦然,哪怕她穿了男装而来今夜她也只让人觉得可爱:“星辰自我出生便有,也从不是我求而得之,又怎么能跟姑娘做比较。既然姑娘执意要下月才来,何方恭敬不如从命天天惦记着便是,只是,姑娘能数清落雨和星辰,不知能否数清何方心中惦念有几分?也好下次来查收。” 蛟蛟回眸一笑:“自然是数不清的,这世间,唯有人心让人难以捉摸。” 何方在她的笑容里恍了下神,又笑道:“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还难以琢磨吗?那不如,姑娘在我这儿留个记号,就像是我父皇在喜欢的字画上都要盖他的印玺一样。” 又慢慢靠近蛟蛟:“姑娘要不要,也给我盖上印玺,也好安心。” 何方这话说的特别流氓,堂堂太子,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但今夜月色太美总让人把持不住地想沉溺进去,找好了放纵的理由何方便遵从自己的心思凑了过去,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她愿意,肌肤之亲以唇相吻自是极好,如果她不愿意,给了他一巴掌,也算是在脸上给他盖了个章,他也可以自圆其说。 只是不知道这皇宫里万万人若是知道他们的太子是个流氓登徒子,又作何感想。 但眼前的姑娘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出牌,伸出食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眼睛极亮又好像带着些惊喜:“太子殿下好主意,不过,印玺盖了便除不去了,我若是留了印记,也是除不去的,你可想好了?” 她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何方眨了下眼,忘了眼前人自称是妖了,难道妖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做印记?他笑了笑:“我虽不算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但也不是随便诳语骗女子的小人,既然说了,势必不会反悔。” 说着目光落到她的颈后,白皙秀颀的颈间有一弯淡白色的新月,上次带他飞到云端时他便看到了,新月如钩勾住了他的心弦:“姑娘如果要做印记,可否做个像姑娘颈后新月那般好看的给我?” 说完难得地见到眼前的姑娘一愣,随之笑意在脸上晕开:“何方,我活了几万年。” 何方不以为意:“依然年轻漂亮。” 蛟蛟笑着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却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我怕是还有百万年千万年要活,若是真的给你做了什么暗记,哪怕你生生世世轮迴而来都不能摆脱我了。” 说完敛了笑意,认真地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何方从前只是听说人有轮迴,但都是做耳旁风当乐子听的,今天听到她说“生生世世”心中便知轮迴之事大概是真的有,但那又如何呢:“何方有幸生生世世能遇姑娘,高兴还来不及,无需顾虑其他。” 蛟蛟起身,站在何方一步开外的位置勾了勾手,一阵淡粉色流着金沙的旋风出现在她的指尖,她笑了笑:“那你便生生世世陪着我吧。” 第42页 “那你便生生世世陪我吧。”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回音,忽而狂风四起,云朵像海浪一样翻腾不息,院外的百里竹林叶子唰唰作响,狂风捲起尘沙,似是山雨欲来,却打不进何方和蛟蛟所在的院子。 她指尖的旋风忽而化成一道粉光钻进何方左手的小指内侧,何方只感到手指一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袭遍全身的冰凉,但这些感觉都转瞬即逝,随之四周归于平静,明月当头风平浪静。 等何方回过神来再抬手看时,小指的内侧竟然多了一弯白色的新月,跟她颈后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 何方兴奋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一边打量着手指一边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又抬头问道:“姑娘,明日我沐浴之时这新月不会遇水就消失了吧?” 蛟蛟摇了摇头:“哪怕你把小指斩断,这印记也会出现在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何方,你逃不掉了。” 何方看了她一眼,笑着:“我为什么要逃?” 蛟蛟伸手一抓,天地忽然失色,世间只剩下浓稠的黑暗像是掉进了墨汁里一般,只有她手间有一团刺眼的光,晃得何方睁不开眼睛。 她松开手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何方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看清事物,只听她一笑:“何方,我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妖,想要天上的明月也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又望着他,眼中似是有些迷茫:“我若是仙是佛便不会招惹于你,也不会用一命去禁锢你的魂魄。但我是妖,我最自私不过了,能有人陪我总好过我在这时间无聊地游荡,今后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感知到都能找到你,你,后悔吗?” 她说的所有话何方只在意一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腕紧张地问:“用命?这印记竟是用命换的吗?那你呢,你怎么办?” 蛟蛟一顿,何方眉眼间的担忧不是假的,此时正紧张地拉着她询问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大妖横行霸道,这世间的所有生灵要么敬畏,要么避之不及。哪怕相识万年,判官只是心疼被她肆意糟蹋的魂魄,邪佛也只是把她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是第一次有人紧张她,还是个霜露重些都会染上风寒的弱不禁风的凡人。 她不禁放柔了声音:“放心,我有九千条命,哪里那么容易有事。” 何方安下心来,却觉得越来越困,皱了皱眉望着蛟蛟:“姑娘,我…” 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蛟蛟怀里。 “别怕,妖命入体是会有些乏累,但我不会伤你,睡吧。” 蛟蛟抱着何方,抬手摸了摸何方的长髮,动作温柔,仿佛跟刚才抬手便攥住满月的不是同一个人,她垂眸温柔地看了眼何方,拥着他转身时却顿了顿。 何惟正站在院子的门边瞪着眼睛望着她和何方。 蛟蛟扬眉一笑:“三皇子?” 何惟看着软瘫在她怀里的何方,拧起了眉头:“姑娘是何人?” 他虽然拧了眉但眼里只有疑问没有敌意,显然是看到了桌上的好酒和点心,且蛟蛟穿了男装刻意用了男声与他打招唿也还是被看穿了是女子。 真是个聪明人啊,难怪何方说他的三弟弟最适合做皇帝,蛟蛟望着他,缓缓地说:“你什么都没看见,面前只有空旷的院子。” 何惟原本清明的目光顿时茫然起来。 “你困了,该回去睡觉了。” 何惟呆呆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太子殿的偏殿客房走去。 何方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从睡梦中惊醒像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从床上翻身而下,却发现身上是薄薄的睡袍,他吓了一跳,难道昨天的一切都是梦吗,何方闭了闭眼睛,把左手抬起来,看到小指内侧的新月时何方松了口气,还好,是真的。 回首床榻间,枕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下面压了一张薄薄的小纸片,何方拿起,却见上面龙飞凤舞地一行字:“太子殿下记得下月满月时备些小菜。” 待何方看完,纸笺忽而变成细碎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何方开怀大笑,坐在床榻间笑得直不起腰,惊得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四散纷飞,日光从窗外洒进来,微风阵阵,风铃在榻前清唱,玉兰开在玉簪上,心间有人回眸一笑,这是何方二十年来最美的一年春光。 何老夫人院子里还飘着茶香,何方拥着蛟蛟,把头靠进她的颈窝里,脑海中有很多东西涌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辨别古香古色的画面是真是假只叫了声“姑娘”,就靠在蛟蛟肩上沉沉睡去了。 万年前的画面在蛟蛟脑海中闪过,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面前人究竟是那个不正经地说着“姑娘要不要,也给我盖上印玺,也好安心。”的何方,还是严肃地跟她说“你的事不愿意多说的我都可以不问”的何方。 “何方怎么了?醉了吗?”许惟从屋里探出头看了一眼栽在蛟蛟肩膀上的何方,心说,我都没醉他会醉?不会是装醉想占人家蛟蛟便宜吧? 蛟蛟抬起头,越过何方的肩膀看到许惟的脸,跟万年前一样的表情,瞪着眼站在不远处和她对视,又是跟万年前一样的场景,但时光人事随年改,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对着许惟笑了笑:“是啊,还不过来帮忙,我可拖不动他。” 第43页 第23章 何方听见他的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闭着眼睛在床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把手伸到床边的桌子上一通乱摸终于成功地把水杯碰掉了,“啪”,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的碎裂声彻底把他吓清醒了,何方慢悠悠地坐起来抬手搓了搓脸,眼睛寻着声源扫了一圈才把目光落在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上。 何方不情愿地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提起外套把手机摸了出来,这会儿震动已经停了,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许惟的,何方刚想给他回过去,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仍然是许惟。 “有急事儿?”何方才刚起床,睡意还没散,声音里带着点哑。 “何方,起了?” 何方一听许惟这个称唿就知道是没有大事儿了,避过满地的碎玻璃懒懒散散地靠回床里:“才几点,就不能到公司再说?” “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事儿。” 何方大概回忆了一下,昨天去给奶奶过生日,还喝了阎王的酒,估计是喝醉了许惟把他扛回来的吧:“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不就是喝多了么。”阎王爷的酒果然是勐啊,喝几小杯就把他给撂倒了。 “头不晕?” 何方甩了一下脑袋:“完全没问题。”顿了顿又笑了,“不是许惟,你大早晨夺命连环call地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送温暖啊?关心我呗?是不是还给我买了解酒药准备送来啊?” 许惟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何总,那您是不是也记得自己昨晚喝多了抱着蛟蛟不松手的事儿啊?” “咳!咳咳咳!”何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说什么?我抱着蛟蛟?” 何方早晨起来还没喝水,惊吓之中嗓子都喊破音了,最后一个“蛟”字出口直接发了个“嚼”的音出去。 许惟也不打算给他解惑:“嗯,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送温暖,关心您。知道您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惟电话挂得可太快了,何方都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安静了,快到几乎切断了他自己最后说的那个“了”字。 何方盯着黑屏了的手机咬牙切齿:“男人太快了可不是好事儿!!!” 把电话丢在一旁,何方开始认真回忆昨晚的事情,但只记得吃完饭后他端着一壶茶去了院子里,再后来的事儿完全就没有印象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篇儿?这么神奇的吗?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不是,那为什么他会抱着蛟蛟啊? 何方满脑子黑人问号,一想到自己喝多了满身酒气臭烘烘的还去抱人家小姑娘他就觉得脸皮发烫。这种想穿越回去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把自己抽醒的悔不当初一直持续到洗完澡,在客厅里遇见蛟蛟的时候这种状态立马转化成了尴尬。 蛟蛟正趴在沙发上晃着腿玩手机,何方看她没有抬头的意思挠了挠脑袋拿了扫把去把地上的碎玻璃清理了,收拾完又站在沙发前踌躇了十多秒,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蹲在了蛟蛟面前。 蛟蛟从游戏里抬起头掀了下眼皮:“嗯?” 何方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蛟蛟,那个,就是许惟,他早晨给我打电话了,说我昨天喝多了那什么你,但我,咳,我断片儿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几乎都要说不下去了,这什么破句式,跟电视剧里酒后乱那啥然后拒不承认的渣男简直一个样儿。 蛟蛟歪了下头,有些不明白何方憋得满脸通红的到底是想表达些啥,昨晚不就是抱了一下么,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一样:“嗯,你昨天喝多了。”其实也不是,你就是一下子想起太多撑不住所以睡着了。 “对不起蛟蛟,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以前也没喝多过我也不知道我酒品这么差,要不是早晨许惟跟我说了我压根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好意思啊,你别跟我生气。”何方本来话都说不利索,但对上蛟蛟一张淡然的脸他一下子就能说利索了。 相对之下蛟蛟比他淡定了一万多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没抱过女人。” 何方脸一红,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真没有过。” 接下来的几天何方和许惟都挺忙的,何方想着既然要去隔壁市的海洋馆,不如多空出两天来在那儿转转,海边空气好,也当是散散心,而且,还只有他和蛟蛟两个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疯狂地拉着许惟加班。 随着去海洋馆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何方也越来越兴奋,连对着电脑工作都是哼着小调的,许惟对此嗤之以鼻,他们何总啊,一个曾经被八卦断定是厌女症是同性恋的高冷老总,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尤其是每天早晨他去接何方,两人吃过早饭出门的时候,高冷何总都一手插着兜走出去两步了,硬是要回过头,撩一下头髮再一挥手,也不知道是跟哪部二傻连续剧学的雷人耍帅场景,最可笑的是,有两次高冷何总回头摆手时人家姑娘早都把门关上了。 哦,还有呢还有呢,每天下班回去必须要去蛋糕店买一块树莓蛋糕,简直风雨无阻地献殷勤,跟初中生暗恋小姑娘天天给打饭送水一个套路。 第44页 对于这一切没有任何察觉的蛟蛟,压根就没有旅行的概念,大妖心里想去哪就眨个眼的事儿,腾空而起瞬间就到了,所以看着何方每天都要兴奋地搓着手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增增减减地收拾一遍她非常地不解。 到了要出发的那天早晨蛟蛟甚至在3点多就听到何方在床上悉悉索索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 天还没亮,何方已经睡意全消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3点多,打开数独玩了一会儿一张图都没填完就厌了,他现在没有心思玩手机,满脑子都是天亮了就要出发的兴奋,他和蛟蛟的第一次旅行,啊,好兴奋。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他去厨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得一滴不剩,小步蹦着跳着回到了卧室,还一路唱着歌儿。 跳到卧室门口转了个圈儿:“我的热情,嘿!” 脱下身上的家居短袖在空气里轮了两圈:“好像一把火,哈!” 把短袖丢到床上,扭了扭屁股:“燃烧了整座沙漠,吼!” 又转了个圈,把裤子拉下来:“太阳见了我~” “太阳见了你怎么样?”蛟蛟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方一把把裤子拉上,头都没回三步并做一步狼狈地蹿进了洗手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靠着门喘了半天才看到镜子里自己光着膀子从脖子到耳朵尖都是红的,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卧槽卧槽,差点猝死。” 早晨的这点尴尬很快就被出发的兴奋沖刷掉了,许惟开车送何方和蛟蛟去隔壁市,一路上何方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风力发电站,哈哈哈,像个大风车,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哎哎哎,你们看那片云,像不像头驴,哈哈哈,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蛟蛟,看,大海,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 “哦呦,你们说,到了海边不吃海螺肿么可以呢?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 许惟瞄了一眼倒车镜,蛟蛟戴着耳机坐在后面若无其事地玩手机,就何方一个人在自嗨,他好想把何方现在这副鬼样子录下来放到公司大厅的液晶屏上循环播放,让公司的员工看看他们何总精分到了什么地步。 中午三个人一起吃了海鲜后许惟就回去了,走之前他看着何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算了,让他兴奋去吧,难得看见他们何总这么放飞自我的时候,不用嘱咐估计他也会照顾好蛟蛟的…吧? 何方和蛟蛟到了酒店,验身份信息的时候前台的姐姐就跟没看到蛟蛟一样只拿了何方的身份证,看到他订的是商务套房还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把东西放进房间里后何方就提议出发去海洋馆了,两个人没午休,何方是兴奋地睡不着,蛟蛟拿着票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何方看到蛟蛟拿着门票愣神,凑过去问:“海洋馆人流量很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想到之前鋈乐说的那句“我送你一份大礼让你看清人间,如何?”,蛟蛟摇了摇头:“他不会有心害我,但应该也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何方撇了一下嘴没有说话,心里的兴奋消散了些,多了几分担心。 海洋馆里人挺多的,幽幽的蓝色光线和开足了的冷气驱散了闷热,何方和蛟蛟走在长长的海底隧道里,珊瑚丛生水草摇曳,穿梭在头顶和身边的海龟和鱼类不会为他们驻足,但明显蛟蛟走过的地方会聚集大量的鱼群,像斗篷一样的鳐鱼盘旋在头顶,穿梭在身边的护士鲨也一路跟随着他们。 蛟蛟停在隧道里,神色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身边的玻璃,鱼群像是懂了她的意思,围在四週游了几圈终于各自散去。 何方摸着下巴跟在蛟蛟身后,她应该是挺喜欢这里的,步伐缓慢地在里面逛着。只是路过扮成美人鱼的美女和鲨鱼共舞的表演区时蛟蛟看都没看一眼就走过去了,何方本来还想瞧瞧的,但看蛟蛟突然走得快了只能加快步伐跟上去,刚走了两步蛟蛟却突然停了。 前面是水母区,入口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关于水母的研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外国男人正在介绍灯塔水母:“…分化转移,就能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返老还童。而理论上来说,只要它们不断重复这一过程,便能自我更新,获取无限寿命,我们解剖了一只这样循环了至少上千年的…” 屏幕里出现了水母解剖的过成,何方还没来得及看清灯塔水母究竟长什么样子,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来来往往的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水族箱里的鱼都静止了,面前的大屏幕“啪”地一声黑了屏。 万籁俱寂,只有蛟蛟的头髮像是海底里飘摇的海藻,柔柔地飘在空气中。 何方听到她轻声呢喃着“笃笃”两个字,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海洋馆里的所有展口的玻璃瞬间爬满了裂纹。 眼看着身后的海底隧道就要爆开了,何方终于回神,扑过去抱住了她,大喊了一声,“蛟蛟!住手!” 第24章 何方扑过去抱住蛟蛟,大喊了一声,“蛟蛟!住手!” 第45页 所有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都融化在何方的怀抱里,蛟蛟飞舞的长髮慢慢落回肩上,眸子里的银红色渐消回到了深棕色,空洞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迷茫,玻璃上的裂纹慢慢地还原,一瞬间周围的声音都回来了,又恢復了熙熙攘攘的热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面前的大屏幕仍然黑着没有再亮起来。 何方一只胳膊揽蛟蛟入怀,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来来往往的人偶尔好奇地打量,以为他们是在公共场所大胆暧昧的情侣。只是何方眉头紧蹙着,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拥抱无关风与月,只是不清楚原因无法开口的他的安慰而已。 像是感知到了蛟蛟的情绪一样,何方的胸口隐隐传出一些刺痛,但他无暇他顾,眼前的情景下,只有蛟蛟才让他不知所措。 活了几万年的大妖此时气势全消,迷茫地靠在何方怀里,以此来躲避这个看似热闹实则冰冷无比的人间,往来皆不是同类,这种寂寞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她隐藏了几万年的脆弱。 好在何方的拥抱是暖的,消散了她的暴戾,最后她被何方一路牵着走出了海洋馆,避开了下午的骄阳坐上出租回到了酒店。 蛟蛟和何方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沉默着,何方烧了水泡了一包红茶,酒店的红茶包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但红茶的味道还是散满了整个房间,让人在渐暗的天色里感到一丝慰藉。 何方倒了一杯茶放在蛟蛟面前的桌子上,想了想,严肃地开口讲了个笑话:“冰箱里有五个鸡蛋,第一个对第二个说,哎,你看,第五个鸡蛋,它好像长毛了!第二个鸡蛋吓了一跳,赶紧对第三个说,你看,第五个鸡蛋长毛了,好可怕啊!第三个鸡蛋大惊失色赶紧对第四个说,不好了,第五个鸡蛋长毛了!第四个鸡蛋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对第五个鸡蛋说,老兄,你好像长毛了!第五个鸡蛋冷笑了一声,老子是猕猴桃!” 蛟蛟:“……” “哈,哈哈,哈…”何方看蛟蛟没有反应自己干笑了几声,不死心地又讲了一个笑话:“有一个外星人,不小心掉到了地球上,正好落在东北,外星人上前跟东北人打招唿,哔,哔哔哔。东北人回答他,bb你嘛逼啊。” 蛟蛟:“……” 何方嘆了口气,有点郁闷:“蛟蛟,我就会这两个笑话,实在没用的话,你愿意说说吗?刚才你怎么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哪怕我差点葬身海洋馆,我也只是有些担心你。 蛟蛟盯着茶杯里裊裊升起的热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妖。” 何方扬眉,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个什么电影,周迅一脸惨白的妆容好像也这么说的。要不是眼下气氛严肃,蛟蛟又看起来有些低落,他甚至都想接一句:“怎么,你不吃人心也会老的吗?” 何方舔了舔嘴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做出一副我是称职的聆听者的样子。 蛟蛟嘆了口气,好想之前的低落都随着这一声嘆息消散在了带着红茶香的空气里,她又恢復了之前看什么都淡淡的样子:“我活了几万年,有交情的生灵却少之又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何方摇了摇头,妖难道不是群居的都喜欢独来独往? “因为世间万物都有期限,大限一到就会消失在天地之间,我眼中的大多生灵都如同你眼中的蜉蝣,一生转瞬即逝,不去相识也罢免得给自己徒增烦恼。” 何方微微皱眉,蜉蝣是不是就是苏轼那个《前赤壁赋》里写的那个挺短命的小虫子?那在她眼中他是不是也… 蛟蛟没给他多想的时间,继续说:“笃笃是个例外,它们那个种族,就是你们现在所说的灯塔水母,它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到了一定的年限又会回到幼虫阶段,如此反覆,只要不受到外界伤害就能一直活着。” 何方突然感觉自己可能猜到了蛟蛟为何会突然情绪失控,因而眉头拧得更深。 “天地间之大,起初我从不在同一处流连过久,但这一生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天地虽大却也终究有限,总有逛完走完的时候。我注意到笃笃时是我第三次去同一片海域,上千年过去了她居然还记得我,兴奋地围着我打招唿。” “这世间能如此长命的生灵简直屈指可数,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一些惺惺相惜。笃笃很聪明,每次都能堪堪避开危险,它们那个种族只有她活得最久,我便给了她一丝妖气,所有对她有威胁的生物都不能靠近她。只是我没想到一万年间人类的世界翻天覆地,也没想到她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何方紧紧拧着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蛟蛟,非常无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身处这样的无力之中。就好像你是平时都理所当然地用小白鼠做试验的研究人员,突然有一天发现你的朋友跟你们实验室杀死的某只小白鼠相识甚久,甚至情谊上他们要比你和他之间都深厚,你要怎么开口去安慰你的这位朋友呢? 蛟蛟看到何方紧紧皱着的眉,勾了勾嘴角,靠近了些抬手按在他眉心凸起的地方:“你纠结什么,生生死死本来就是如此,刚才是我失态了。” 第46页 眉间一点清凉,蛟蛟的手指像是海洋馆装着海水的玻璃展窗一样冰凉,她勾着嘴角,角色对调地安慰起他来,好像他是一个缠着人讲故事又纠结在故事中无法自拔的孩子,何方无奈地拉下蛟蛟抵在他额头上的指尖,认真地看着她:“你别怕,也不用逞强,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什么节哀之类的狗屁话,失去本来就会难过。蛟蛟,也许对你们来说我们人类又自私又恐怖,但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别怕。” 你别怕,这话曾有人对她说过,但她现在最怕的,大概是噩梦重现吧。 蛟蛟反手紧紧攥住了何方的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怕,也不要你保护,无论今后出了什么事,你要做的都只有保护你自己,不用管我,保护好你自己。” 蛟蛟目光苍凉,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极其悲伤的过去,何方一怔,只当她是因为看见了那只叫笃笃的长命水母的死亡过成而难过,抽出手拍了拍她的头:“好,我会保护自己的。” 这一天过得跌撞起伏,早晨兴沖沖地从家里出发一路到这里,结果下午蛟蛟突然情绪失控差点炸了海洋馆,回来之后又得知这个她挺喜欢的姑娘是个活了几万年的妖,虽说心里早有猜测吧,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有点震撼的。 更重要的是,躺在床上何方脑海里都是蛟蛟那句关于蜉蝣的比喻,突然就让人觉得几十年的人生实在是太短了。何方以为经歷了这么大一件事儿自己怎么也得失眠到半夜吧,结果脑海里那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后面的“吾生之须臾”还没背完忽然一阵睡意袭来,闭上眼睛就沉沉地睡着了。 待何方睡着之后,蛟蛟窝在隔壁屋子里的床上忽而睁开双眼,银红色的目光一闪,对上面前的空气:“出来。” 鋈乐一笑,身影出现在蛟蛟的屋子里,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盘在床上的白蛟,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见过了人间的无情,还要义无反顾的扑进去吗?” 蛟蛟化为人形坐在床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越来越无聊了。” 鋈乐坐到蛟蛟身边,嗤笑一声:“凡人就不无聊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抓着一切机会用哪些奇奇怪怪的机器去研究他们不了解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何方这一世所处的环境就是这样,难免他心里也跟其他人一样,想抓住你想研究你,蛟蛟,过了轮迴,他早就不是那个他了。” 蛟蛟摇头:“他说了他会记得我。” 鋈乐勐地从床边站起来,指着蛟蛟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说什么白蛟是天地间最聪慧的生灵,我看都是放屁,你跟那些冲着火光拼命飞的蠢蛾子一个样!你根本就没有脑子!” 看着鋈乐气唿唿地在屋里乱转,蛟蛟笑了一声:“想法设法地让我前来这里一趟,不是为了让我难过让我伤心吗?怎么你倒动气了?” 鋈乐一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现状,并没有想让你伤心难过,白蛟,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失控至此的。” 蛟蛟扬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其实她是知道的,鋈乐行事冲动又不计后果,每一件事里最多只有三分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至于其他的,怕是那位有心人的手笔吧。 鋈乐见她不说话,语气又软了下来:“白蛟,你生气了?” 蛟蛟依然懒得理他,真要是跟他生气,哪怕她有九万条命估计也早就气死了。 “白蛟,从前世间不是现在这般模样的,无论是妖还是精,都孕育于天地精华。现在这天地之间是凡人的天下,被糟蹋的一塌煳涂哪还有什么精华可孕育妖精,互不相融的两个种族,你混在其中做什么呢?不如跟我回妄留云去,做你潇洒自在的大妖。”鋈乐被称之为邪佛,从不与人讲道理,可能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白蛟身上。 蛟蛟不以为意:“判官也说,我还是像从前一样更潇洒自在。” 鋈乐以为她听进去了,不禁一喜:“凡人终有一死,死后还要入轮迴再转世,哪怕他这一世认识你,下一世又会把你忘了,他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是是非非忘得一干二净,你呢?就像是被困在牢笼里一样,永远不得自由。” 蛟蛟听完忽而笑了:“是啊,当年用一条妖命做了印记换他生生世世的与我牵绊不休,逃不掉的竟然是我呢。” 鋈乐回头只看见面前的大妖灿然一笑,笑里说不清是怀念还是温柔,竟然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神色,愣了良久,鋈乐皱眉嘆息:“执迷不悟。” 屋里的两个人谁也说不动谁,就这样僵持着。 而本该睡着了的何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蛟蛟的门外,听着屋里两个人的对话何方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沉默着走回自己的屋里,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第25章 “阿嚏!” 何方偏过头打了个伴随着鲤鱼打挺般大动作的喷嚏之后头更晕了,头上的冰毛巾随着动作掉到脖子上冰得他一激灵,嗓子里像塞了一团年糕不上不下的堵得他十分难受,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剑眉星目此时委屈巴巴地皱成一团,盯着蛟蛟瓮声瓮气地问:“好了吗?” 第47页 蛟蛟把冰毛巾重新搭到何方的头上,瞄了一眼何方放在桌边的手机,计时器才走了1分42秒:“再等等。” “我想喝水。”发烧烧得两颊绯红的何方虚弱地靠在床头对蛟蛟说着。 看着面前的人发红的鼻尖和眼眶,蛟蛟点了下头,一杯水从门外飞了进来,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个急剎车停在了何方面前,何方心想,很好,不是新手上路,非常平稳,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抬手拿起水杯的时候一阵清凉的触感传到他手心里,蛟蛟伸手点了一下,水杯里的清凉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温热,何方喝了两口把水杯放在桌边,小心翼翼地问:“蛟蛟,你们妖,有没有什么法术能把感冒治好?就不用打针吃药还无痛那种?” 昨天连连遭受巨大信息量打击的何方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默念着“tomorrow is another day”躺在床上准备把想不通的事情暂时放一放。 睡前还诗意地为自己安排了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风味的睡眠环境,作死地开着窗睡着了,这间五星级海景酒店的商务套房白天看海景视野极佳,他料想着日出时被刚冒头的太阳照得金灿灿的海洋也应该是挺美的,没想到晚上唿啸的海风更美,太阳刚出来他就被自己接连不断的喷嚏打醒了。 日出的海面到底美不美他没来得及看,又冷又晕又想吐的感觉快要把他折磨死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舒适温暖的被窝不好吗?智能空调遥控调温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开窗? 何方这20多年来身体健康几乎不生病,上一次感冒可能都要追溯到小学时代了,但今天海风够勐,病来如山倒,直接把他给吹倒了,这会儿他只能寄希望于蛟蛟,迫切地渴望眼前自称活了几万年的女妖救他于水火之中。 蛟蛟得知何方的感冒是他自己开了一宿窗户吹出来的之后,一点多余的怜悯都没给他,无论前生还是今世的,这一万年间她都把何方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护着,结果这货自己要作死,何方给她手机里下的趣味英文软体怎么说的来着?no zuo no die! 蛟蛟凑近何方,把嘴贴到何方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何方看着她动了,以为蛟蛟真的有什么让自己的感冒瞬间就好的办法,还没来得及窃喜就眼睁睁地看着蛟蛟越靠越近,一手按在他肩上嘴唇凑在他耳边,他本来发烧烧得跟浆煳一样的脑子瞬间更懵了,本能地在脑海里猜想着她嘴唇柔软的触感,但蛟蛟并没有做他想的那种事情,只是对着他的耳廓吹了口气,激起了他脖子上的鸡皮疙瘩之后缓缓地说:“没有呢,你还是乖乖躺着等许惟送药来吧!” 何方愣愣地看着蛟蛟从自己面前退开,把手机上的计时器关掉,顺手把刚才从他腋下抽出来的体温计放回盒子里,哒哒哒地走出去了。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蛟蛟是什么时候把体温计抽出来的,伸手把微微敞开的领口拉好又给自己掖了掖被子,还在脖子上搓了两把,拿起手机给许惟发信息:“你到哪了?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觉得我右侧的半边身子从耳朵到脚趾都有点麻,跟触电了一样,感冒会有这样的症状吗?” 隔了五分钟许惟也没回信息,倒是听到蛟蛟在客厅接了个电话:“嗯?他说胡话?就是发烧了,体温计给你留着呢你来了自己看吧,哦,5062我在电梯口等你,好的。” 何方磨了磨牙,妈的许惟,你今年的年终奖只能用来给郊区孤儿院的孩子们送温暖了! 许惟拎着一兜子药跑进酒店电梯里的时候心里琢磨着,他从家里开车到这里最快也需要三个多小时,而何方仍然选择了给他打电话让他来送药,看来昨天兴致勃勃的海边游仅持续了不到24个小时就泡汤了。 果然,何方在简单地喝了点粥又吃过药后虚弱地发话了,他表达了自己想念家里的大床想回家休息的美好愿望,许惟自然不会有异议,而完全对这趟旅行和海边没有任何期待的蛟蛟也表示同意,于是许惟开着车拉着何方和蛟蛟往回走。 这一路上何方没有像来的时候那么兴奋,全城都安静地闭着眼睛。 蛟蛟靠在后排的车座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何方坐的副驾位的靠背后,也闭上了眼睛。 车上有个病人,许惟也不敢开得太快,稳稳噹噹地回到家已经是下午1点多了,何方委屈巴巴地瞪着他发烧烧得通红的眼睛,顶着同样烧红了的鼻尖可怜兮兮地对着蛟蛟和许惟说:“我噁心,我没有食慾,晚饭不想吃了。” 许惟刚想张嘴问“那还煮点粥喝行吗”就听见了何方后面的话: “我想喝鸡汤,还想吃面,想吃小炒青菜、白灼芥蓝、粉丝娃娃菜、干煸豆角、荷塘小炒、凉拌茼蒿、蓝莓山药、清炒节瓜、腐乳菜花和芋头小丸子。” 许惟:“……” 蛟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都想吃?” 何方病怏怏地点点头,许惟心里啧了一声,心想,黛玉您快回屋歇着吧! 刚进屋连鞋子都没脱的蛟蛟比了个ok的手势:“那晚一点吃吧,我去超市买菜。”说完转身就要往出走。 何方吸着鼻子接了一句:“许惟你跟蛟蛟一起去吧,她自己拎不动,我正好睡一会儿。” 第48页 蛟蛟背对着何方勾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何方吃了药还是有点全身无力,头也发晕,演了这么一场大戏之后更是身心俱疲,靠在窗边看着许惟把车开出去才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去储物间把从奶奶那儿拿回来的木箱打开了,伸手提出里面的风铃,何方皱了下眉,虽然他做过的梦早晨起来都模模煳煳连梦里的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但这个风铃的声音让他非常熟悉,这应该就是梦里的那个风铃吧? 他提着风铃晃了晃,心想,这么算来,这个风铃也是个文物级别的了吧?那要是卖了得值多少钱? 何方简直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犯财迷? “给你个提示,想做梦的时候把那个风铃挂在卧室里就行了。” “因为那个风铃,是我做的。” 这话是上次吴乐在公司门口欠嗖嗖地跟他说的,何方对吴乐的反感从他在办公室里看到蛟蛟拿着的门票里飞出一个心形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所以他一直刻意去避免想到吴乐这个人。 但昨晚在蛟蛟门口听到吴乐的声音之后他还是妥协了,毕竟听起来吴乐这个烦人精不但是个跟蛟蛟关系匪浅的人,还有跟蛟蛟一样会瞬间出现在某个地方的能力,甚至非常可能陪蛟蛟活了个千年万年。 梦里似乎有人说过:“这风铃乃是前朝王爷家的,每一块琉璃都是王爷亲手磨的。” 何方把所有能想到的信息都从记忆里提取了出来,仍然没捋出什么头绪来,只能幽幽地嘆了口气。 昨晚在蛟蛟门口其实他什么都没听清,唯独听清了吴乐一句“凡人终有一死”,这句话不假,他是不知道他们这种活了几万年的傢伙到底还能再活多少年,但他知道自己哪怕去深山老林里唿吸天然氧吧天天研究养生之道,最长也就活个不到八十年也得去见那位会酿酒的阎王爷。 在去见阎王爷之前,他必须趁着年轻弄明白他喜欢的这个女孩…不是,女妖为什么而来,又会不会走,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追,能不能奢望有生之年都陪伴她左右。 何方搬了把椅子把风铃挂在卧室的窗框上,又去换了套舒适的睡衣,写了张“睡觉勿扰”的纸条贴在门上,折腾完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生病的虚弱和退热药的药效重重袭来,何方闭上眼睛睡着了。 许惟看了眼何方贴在门上的纸条,又看了看蛟蛟做的这一桌子菜,转头对蛟蛟说:“我就先回去了,那个药是12小时一次,晚上十点多吃药之前再叫他起来吃饭吧。” 蛟蛟点点头,把单盛出来放在保温盒里的菜递给许惟:“拿回去吃吧,我多做了一些。” 许惟笑了笑:“谢谢,天天来蹭饭真是不好意思。” 蛟蛟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们何总买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送走许惟之后蛟蛟趴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一边指挥着手机里的掘金矿工去夹那颗隐藏在石头群里又角度刁钻的钻石,一边猜想着何方今天的反常,也许对于这一世的何方来说她是妖的事情太难接受了,她在心里嘆了口气。 晚上九点三十分,蛟蛟算了算,这人已经睡了7个小时了,就算是身体虚弱这么一直睡着不吃饭不吃药的也不行,于是她推开了何方卧室的门,门打开的一瞬间蛟蛟蹙起了眉,这气息? 是离魂! 与此同时优哉游哉躺在妄留云上的鋈乐唰地睁开眼睛,心头一惊,不好! 蛟蛟飞身而起瞬间把风铃震碎扑过去摸何方的手,此时本该刚刚退了烧躺在床上的何方居然是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就好像,就好像死了一样。 “何方!醒醒!何方!”蛟蛟用手掌附在何方额头上,抽出两条妖命凝聚在指尖送入何方的体内,试图凝聚住他的三魂七魄,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万年大妖手指微颤,她甚至不敢多想,她的何方还没记起她,不,不能再失去他了… 鋈乐赶到何方家破窗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何方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喷出了一口发黑的血,与此同时跪在他身旁的蛟蛟一手扶着何方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也吐出一口妖血,妖血无色,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人血的腥气和妖血里毒草的清香。 第26章 何方躺在床上,鼻间似乎还环绕着安神的佛手柑精油的味道,渐渐地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梦境,一片黑暗之后古香古色的街道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但又跟每次梦境有些不同,这次他不是梦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是一个看客。 他看到一个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的人坐在石桌前独自赏月,他知道这里,院外是百里竹林,院里是石桌石椅,他以前梦到过的,这里是太子殿,而这个坐在石桌前的年轻人是太子,他也叫何方。 太子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簪子,手指缓缓抚过玉簪,沿着上面雕出来的玉兰花的细小凹痕一圈一圈的游走着,神色温柔,似乎透过手里的玉簪看到了什么人,半晌迳自轻笑了一声。 “哥,你一个人在院子里傻笑什么呢?”何惟放轻了脚步悄悄靠近何方,看到何方手里拿着一支玉簪还暗自笑出声来,不由地问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何方吓了一跳,即便如此何方还是稳住了拿着簪子的手生怕把它磕着碰着,这才转过头去:“整日往我这儿跑,用膳就寝都在我这儿,干脆也别要你的朝晖殿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算了。” 第49页 何惟笑嘻嘻地坐在何方对面,一只手背在身后:“我倒是想的,父皇知道了又要生气,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都怕我这个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害了他们的太子呢,我偷偷过来就好了。” 何方看着面前的人,这是跟他同父同母的三弟弟,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都一副冷淡的样子,善用权谋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背地里怕他的人可比怕他这个太子的人多多了,但这个强势的三皇子在他面前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何方笑着:“你以为你偷偷来父皇就不知道了?” 何惟收了嬉笑:“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若是连些他这个皇帝都察觉不到,邻国早就打过来吞併我们了。可是哥,我想跟你在一起呆着,二哥和四弟最近越来越…”顿了顿何惟凑近地打量了两眼何方手中的玉簪,又恢復了那副孩子的面孔:“不说他们,我都能应付没必要惹你心烦。你最近有情况吧哥?” 何方嘆了口气:“老二老四行事确实太过了,但父皇还没老,你也小心些,不要太出头。” 何惟笑着:“哥,你是不是宁可跟我谈国事也不愿意说说你的新情况?哪家的姑娘还要堂堂太子殿下藏着掖着不敢说啊?” “你怎么比母后还关心这些事,不是常说大丈夫家国常在心中?居然关心起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来了。”何方摇头笑着,但就是不正面回答。 “一国太子的婚事,怎么能算是情情爱爱的小事?何况你是我哥,你的婚事就是家事,家国常在心中我难道错了?”说完何惟伸手去拿他的玉簪,“给我看看。” “别动。”何方宝贝地把玉簪收到袖子里,“不给你看,你毛手毛脚的。” 何惟瞭然地一笑,也不跟他多说了,背在身后的手一伸,手里一沓画像就怼到了何方面前:“喏,说起来关心你终身大事的还是母后更甚些,收集了一堆各家好女儿的画像要给你挑,这是我方才从她宫里偷出来的,不如哥你自己挑吧。” 何方一怔:“这……母后没有跟我说过这事儿。” 何惟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都是打着给太子选妃的名义送来的,你慢慢看吧,估计你的心上人不会在这里。” 何惟说完把一沓子画像放在石桌上转身踏着月色回去睡觉了,走之前丢给何方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何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桌子上的画像拿起来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每一张画像上的女孩都不同,或明媚或娇羞,眉眼带笑或是温婉大方,不可谓不美,但没有一张像她,不只是美,还带着浑然天成的无畏,举手投足一派潇潇洒洒,惊鸿一瞥让人过目不忘。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原来太子殿下就是这样惦记我的?” 作为游逛在梦境里的旁观者何方急急地在心里喊着:“不是的,这位姑娘,你肯定是误会他了,这个太子刚才还拿着玉簪思念你呢!什么玩意儿这么狗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人家拿着一堆美女画像时候来,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吧?这不是吵架分手老死不相往来一条龙近在眼前了么!” 但还没等他急完,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 仍然是古香古色的街道,但又似乎跟之前的那种古香古色不是一回事儿,大概是建筑风格不一样?何方也有些懵,毕竟他是个歷史成绩一直都勉强徘徊在及格线上的纯理科生,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只能敏感地感觉到也许是年代有些不同。 一户看上去挺土豪的府邸里站了一个青年男人,一身风骚的大红衣袍看得何方有些不舒服,这人突然转过身的时候何方简直想把鞋脱下来拍在他脸上,但这个梦里他可能是一屡透明的空气,别说鞋了,现形的话可能连衣服都没得穿。 红袍男人一脸邪魅的笑跟吴乐如出一辙,过分好看的脸也颇有辨识度,只是他虽然笑着,但眼底带着期待的光,对着院子里的门不停张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晃得红色的光更加刺眼,但他始终在哪儿,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口。 “看什么呢?”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白衣的姑娘,一壶酒从她手里飞出去冲着红袍男人的脸砸了过去,红袍男人笑着接住酒:“我等你好久了。” 白衣姑娘扬了扬下巴:“愿赌服输,酒给你带来了。”说完就要走。 红袍男人急急忙忙去拉她:“怎么才来就要走!这么好的酒我一个人喝岂不是可惜。” 白衣姑娘轻轻地闪身躲过了他的手:“怎么,做王爷还没人陪?我看你这院子外面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比这树上开的合欢花都要多,还找不到人陪你喝酒吗?” 红袍男人也不生气,只朝着她招了招手:“你来,我做了东西给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白衣姑娘没动,只见那个红袍男人一阵风一样跑进屋里,又一阵风一样跑了出来,出来时带出了一阵“叮叮噹噹”的清脆响声,手里竟然是一串琉璃风铃,红袍男人很得意地把风铃递过去:“这是我做的,用了上好的琉璃亲手磨的,送给你。” 何方眼前忽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意识却好像很清醒,他清楚地回忆到以前梦境里白衣姑娘在小摊前对着风铃若有所思的样子,何方愤愤地想:“这个姑娘怎么可以这样呢?拿了别人的风铃去送人骗人感情吗?除了夜闯太子殿也会突然出现在别人的院子里跟别的男人把酒言欢吗?那又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痴心的太子呢?” 第50页 愤愤不平后又有些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那我又算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根涂了剧毒的钢针一样戳进何方心里,让他难受得想蜷起身子,意识也越来越模煳,只有那句“那我又算什么”一直迴荡在脑海里浑浑噩噩地啃食着他的理智。 “何方!醒醒!何方!” 迷迷煳煳地听见一个焦急的女声在叫他,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黑暗的一角,露出些许的光来,是谁呢? “何方!” 哦,对了,是蛟蛟吧,她一定是买了菜回来叫他吃饭了,她真的把自己报的那一串菜名都做了吗?可是还想再睡一会儿,黑暗再次袭来,再睡一会儿吧,就这样一直睡吧,别再醒了。 忽然一丝清凉袭来,似乎把他包裹了起来,何方幽幽地想:啊,是不是蛟蛟给我开了空调,有空调可真好啊,比开着窗子吹风好太多了。 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纠结了半天,突然脑海里的理智破土而出,一阵痉挛一样的疼痛过后何方勐地睁开眼坐了起来,还没说话先吐了一口血,眼前一阵朦朦胧胧,他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听到一阵咳嗽,然后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清香,手指上似乎沾上了什么黏腻温热的液体,跟小时候车祸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带着清香的液体不是别的,是血。 他看不清东西,只能伸手向旁边摸去,摸到一只冰凉的手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想握住,但模煳的视线一黑,晕了过去,耳边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什么白胶。 “白蛟。”鋈乐冲过去扶住蛟蛟,手里一团金色的光打进她的体内,“怎么样?你怎么样?” 蛟蛟摆了摆手,有些艰难,但又好像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鋈乐一顿,她眉眼间的放松是为了何方,而之前的紧张也是为了何方,他攥紧了拳头,好半天才忍下憋在胸口的一股怨气,缓声说:“我扶你起来。” 蛟蛟点点头,站起来之后抬手向何方眉间探去,半晌皱了皱眉回头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鋈乐觉得如果是以前,他们俩个遇到这种情况,无论开口质问的人是谁,早就打得不可开交,没有人会解释也没有人想听解释,他这种做事只凭心情的人,心情不好只会打一架。 今天短暂的和平是因为蛟蛟刚才吐的那一口血,凡人看不见妖血的眼色,只当它是无色透明的,但他能看到,那淡淡的宛如桃花的血迹,让他又想到万年前她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样子。 鋈乐闭了闭眼睛:“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不会相信?” 蛟蛟没回答,把抚在何方额上的指尖收了回来:“我想潜进去看看他离魂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失败了,只能感觉到他看到了你的身影。” “我没有,我的确是跟何方说过他想梦到更多就把风铃挂在卧室里,但我没对风铃做过手脚。” 听起来很生硬也没什么信服力,但这个苍白的解释却被蛟蛟接受了,她点点头,嘴边漏出了一个嘲讽的笑:“能在我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让何方中了离魂,真是了不起得很呢。” 鋈乐从进了何方的卧室后一直沉着脸,万年带笑的邪佛现在笑不出来了,居然还要为他一直都十分看不上的凡人操心,他指了指何方:“他中了离魂为什么会看见我的身影?” 蛟蛟感受到何方脸上的苍白渐渐消退,体温也不再冰冷,淡淡地一笑:“我和他甚至都还没相认,就有人急不可耐地要来挑拨离间了。”说着从体内逼出一颗金色的珠子,“我没有大碍,不需要这个。” 金色的珠子缓缓飘回鋈乐身边,然后消失在鋈乐指尖上,他看向蛟蛟:“可是你刚失了两条要命,不及时召回…” 蛟蛟摆了摆手打断了鋈乐的话:“两条妖命算什么,反正我多得很。” 鋈乐一愣,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何方呓语般地说了一句:“那我又算什么?” 第27章 何方再次醒来的时候视力还是没有恢復,看什么都模煳一片,盯着同一个地方看得久了还会有些头晕,因祸得福的是,感冒倒是好了个利索,顺带着还不用去上班了,又过起了悠闲地在家养病的幸福生活。 何方是很悠闲,辛苦的只有许惟,幸好他没有谈恋爱,哪怕是谈了估计也会被甩。 许惟每天下班时间都被何方揪到家里来汇报工作,还要把工作邮件念给他听,他们何总仗着自己眼睛看不清的优势翘着二郎腿瘫在沙发里吃葡萄,手里还拿着个小纸盒噗噗噗地往里吐着葡萄籽和葡萄皮。 许惟苦中作乐地暗自庆幸,幸亏他每天都有足够多的工作要忙,不然以他们何总的恶劣性格,让他蹲在这儿给他剥葡萄皮这样的事儿都是能做出来的。 何方吐着葡萄皮还不忘记动嘴指使人:“就给他回个句号甭跟他废话,这不是我不在处理得也挺好吗?还非得我指点,指点个屁,他上大学那会儿我上小学了吗我,都用我指点了我花钱雇他们来干嘛的。回完了吗?回完了把这个葡萄端走吧我不想吃了,感觉剩下的都不怎么甜了。” 第51页 许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您现在跟瞎子可没什么两样,还感觉剩下的不会甜了,您剩下的都是又大又紫的甜货,又青又小的都让您给吃了。 心里这么吐槽着倒也没停下,一边把何方身边装葡萄的果盘和他手里的小纸盒接过来分别放在桌上和垃圾桶里,一边把电脑合上顺口应了一句:“今天的邮件都回完了,何总。” 何方点点头掏出在怀里震动的手机凭着模煳的视线接了电话:“奶奶,我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小感冒,发烧?不发烧了,今天就只剩下头晕和流鼻涕了,哎呦别别别,不用您来看我,我跟您说实话吧,我就是瞧外面天热犯懒了不想去公司才装得挺严重的,您可别出门了回头要是因为我装病再中暑了我还得背着我腿瘸时候那副拐杖负荆请罪去,嗯,蛟蛟照顾我呢,许惟也天天来啊,好的奶奶,等哪天凉快了我去看您。” 蛟蛟端了梨汤来到了两杯放在了许惟和何方面前,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安静地坐在一旁沙发上听何方撒谎诓何老夫人,何方自昨天醒了之后连个标点符号也没问她,一副完全失忆了的样子,许惟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的时候他还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养两天就好了别折腾我了,医院的消毒水味我真是挺受不了的。” 蛟蛟垂眸看着自己杯里的清水,离魂强行带着何方灵魂出鞘她又用妖命强行把他的灵魂拉回来封进体内,对于凡身肉体来说的确是太伤神了,幸好何方只是眼睛有些模煳没有伤到别处,妖血妖命平日里可以给他用用固一固魂魄,真的伤到反而用不得,只能靠他自己恢復了。 只是,看何方现在的样子,即使他不说恐怕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蛟蛟暗自皱眉,她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呢?是不是太心急了?是该等何方把她想起来再来吗?还是等何方彻底把她忘记再安静地离开呢? “蛟蛟,你这个梨汤煮的真是一绝,甜度适中比外面酒楼的都好喝。许惟你赶紧尝尝,真的是好喝啊。”何方的话打断了蛟蛟的思绪,抬起头看时发现何方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蛟蛟一愣,何方上一世油嘴滑舌,动不动就这么直直盯着她说流氓话。 这一世的何方到底是有些不同,更内敛一些,不会这样直直盯着她眼睛都不眨,这会儿估计是看不清吧,看不清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她。 “哎卧槽,我以为我喝了这个梨汤眼睛就能好了呢,原来还是看不清啊,瞪眼睛瞪得我又晕了,不行不行我得靠一会儿,许贵人,你说哀家是不是有喜了?真是头晕噁心还想吐啊。” 许惟:“……” 蛟蛟:“……” 许惟短暂的无语之后拿出一沓文件,清了清嗓子:“何总,最近熙长集团有大动向,郊区那边他们似乎也准备建一个别墅区,跟咱们新项目距离很近,常盛今晚还要带着吴乐一起飞国外去请大r设计团队来做别墅区的设计。” 何方笑了一声:“这是又打算对着干了?不是,我看常盛不做亲子鑑定也肯定是常老爷子亲生的,连带着他那个败家哥哥常鹏,一家子人都一肚子坏水不是好鸟。” 许惟也笑了一下,何方工作上非常强势,从他接手何氏之后在竞争项目上常鹏就一直没赢过:“何方,常盛比他哥哥要有脑子。” “有脑子就不会跟我对着干了。”何方不以为意,“你这是打算下班了?称唿都变了啊?” 许惟看了眼表:“加班三小时四十六分,就按三小时算吧。” 何方指了指桌子上的梨汤,转头对着模煳的身影问:“蛟蛟,你说这个梨汤,咱们收他多少钱一杯合适?” 蛟蛟扬眉:“看你是想让他无偿加班,还是想让他无偿上班了。” 许惟遗憾地瞧了眼透明壶里琥珀色的梨汤:“我现在吐出来来不及吧?” 何方拿了个沙发靠垫扔过去:“噁心。”结果视力不行影响了方位的判断,沙发靠垫偏离计划的航线冲着客厅里的一个花瓶就去。 沉重的大花瓶被毛茸茸的靠垫砸了一下要倒不倒地晃悠了两下,在许惟要赶过去抢救它的时候突然就稳稳地立住不动了,许惟愣了一下,回头问:“这个瓶子…挺惜命啊?” 毫不知情的何方正等着听许惟被垫子砸到的声音,他连近处的葡萄都看不清别说五米开外的花瓶了,因而错过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 许惟也不指望这个睁眼瞎回答他了,他把视线落到蛟蛟身上,蛟蛟好像刚喝完水,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才抬起头对上许惟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许惟:“……” 好的,我知道了,是我连续工作太久眼花了,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坚定唯物主义。 何方还不知道自己差点打碎了他奶奶送过来据说能避邪的古董花瓶:“什么瓶子惜命?” 许惟捡起掉在地上的沙发靠垫,走到何方面前把靠垫放在他身边,看了眼手錶:“我真得走了,今天唐黛回来,我答应他接机的。” 何方伸出去拿靠垫的手顿了一下,带着收不住的笑意问:“他可算要回来了,怎么都没告诉我啊?” 第52页 “应该是给你发信息了你看不到,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抱怨你信息都不回呢。明天聚一聚吧,我带他过来还是出去?”提到唐黛许惟和何方都透露出一丝兴奋。 唐黛跟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三个人关系特别好有事儿没事儿都凑在一起,后来唐黛家里生意都转到国外去了他就也跟着去了,上一次回来还是两年前,这次突然说要回来何方和许惟都挺高兴的。 何方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呲牙咧嘴地做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来家里吧,真是不想吃外面的菜,还没有蛟蛟用脚做的好吃。” 许惟心里冷笑了一声:“舔狗。” 深夜一个穿着休闲外套的年轻男人从机场里走了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翘带着多情的面相,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是个花花公子。 身边的小女孩沖他挥了挥手:“那就拜拜啦,快去见女朋友吧。” 唐黛一笑,跟她挥手的女孩是飞机上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小话痨,不顾他想睡一会儿的意愿硬是拽着他聊了一路,还坚定地认为他一定有女朋友而且不止一个,母胎单身的唐黛也没解释,简单地沖她点了下头:“拜。” 转头往出走时跟两个男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男人似乎还跟他笑了一下,唐黛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背影,听到有人叫他才转过头来,看见许惟靠在不远处正跟他挥手。 何方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不着,风铃碎了连碎片都被蛟蛟收走了,其实不收走他也不会再用了,他不清楚自己的眼睛具体是这么回事儿,但跟那串风铃一定脱不开关系,他记得蛟蛟说过:“越过轮迴去怀念前世,本身就很伤魂魄,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那阵咳嗽声和指尖沾到的黏腻温暖的液体,何方把头埋进了被子,蛟蛟一定是因为他的莽撞受伤了,明明她都提醒过自己离吴乐远一点的,为什么他不听呢,何方翻了个身掀起被子摸索着站起来,又摸索着走到蛟蛟门前,抬手想敲门的时候门打开了。 何方看不清她的表情,而且突然的面对面何方并没有准备好,只能沉默地看着她模煳的身影。 蛟蛟开口了:“睡不着吗?” 何方沮丧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蛟蛟,我是不是…害你受伤了?” 蛟蛟伸出手托起何方的下巴,又抚平了他紧皱着的眉头:“何方,是我不该来,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后悔认识我吗?” 何方,你后悔认识我吗?后悔万年前把新月印记印在指尖吗?后悔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我吗? 何方握住蛟蛟扶在他眉间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模煳的视线里多了一双清晰的眼眸,那双眼睛明亮又妩媚,带着深情和忧伤,何方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皱了下眉:“我从来不对任何事情后悔,蛟蛟,认识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我有无数个疑惑想要问你,但那些你不想说都没有关系,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也没有关系,风铃是谁做的都没有关系,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我只想你告诉我你不会走。 “我虽不算是一眼九鼎的君子,但也不是随便诳语骗女子的小人,既然说了,势必不会反悔。” “我从来不对任何事情后悔,蛟蛟,认识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蛟蛟在心底嘆了口气,到底还是捨不得啊。 何方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能清楚地看到蛟蛟脸上的纠结,他知道这样握着女孩子的手很失礼,但他现在不打算放开:“蛟蛟,我五岁那年出过一次车祸,我去马路中间捡我的足球,一辆卡车冲着我开了过来,我吓傻了没有躲开,当时救我的人,是你吧?” 第28章 “我小时候有个保姆,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也记不清她的相貌,只记得我还挺喜欢跟她玩的,我奶奶也说我总爱缠着她。五岁那场车祸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等我好了她就不见了,而我就像把她忘了一样,直到前些日子才想起这么个人来。我查过了,她的身份是假的,各方线索都找不到她,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何方望着蛟蛟,目光灼灼:“但我记得她无论春夏秋冬都只穿着高领的衣服,还喜欢贴膏药,身上都是膏药的味道。我以前只觉得她是身体不好,我们公司也有挺多女员工在空调屋里噼个大丝巾空调毯什么的,保洁的大姐也经常胳膊上腿上贴膏药。这段时间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蛟蛟,那个保姆,也是你吧?” “穿着高领衣服只是不想漏出你脖子后面的那个淡粉色的新月的痕迹,膏药的味道也许是为了掩盖你身上的清香,我说的对吗?”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个清香的味道应该是你的血液的味道吧,为什么那时候你每天都要贴膏药去掩盖呢?我猜想你也许是受伤了,还是那种很严重的伤,一时间不能痊癒所以身上总有若有若无的清香。” “我三岁生日那天送我珍珠的大概也是你,那时候你就已经受伤了,所以没有出面,只是送了我一颗珍珠。我七岁生日那天用风铃唱生日快乐的也是你,我五岁车祸的时候你为了救了我所以受了伤没办法出面才借着风铃给我唱了生日歌。” 第53页 “正常人都会有好奇心求知慾什么的,我也不例外,但我推测这些不是为了一定要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说过,关于你的事儿只要你不想说我都不会问。蛟蛟,别再偷偷地保护我了,我们人类18岁就成年了。” “我不太清楚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你,能不能不要走?” 何方一口气说了一堆,最后问完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又有些忐忑,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蛟蛟看,他迫切地希望蛟蛟说点什么,但比蛟蛟先出声的是他手里拿着的手机。 现代人就是这点习惯格外耽误事儿,走哪儿都要拎着手机才有安全感,哪怕是大半夜的起床跟有好感的姑娘吐露心声也得拎着个手机壮胆子,结果心声说完了,人家姑娘还没说什么呢,手机先不甘寂寞地叫唤起来了。 “when it be going like that boom boom,girl i want to put you all up in my room,i wanna put you all up against that wall,throw you on the bed and take your clothes off,everybody dont like it slow consider me one of them folk……” 才跟蛟蛟说过“我从来不对任何事情后悔”的何方啪啪打脸,他现在就非常后悔,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自己觉得《booty music》特别带感把它设成了铃声,后悔自己怕视力模煳找不到震动的手机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后悔自己以前非得拿着一堆英文资料逼着蛟蛟学英文。 唯一能做的补救就是赶在魔性的“do it”三连响起来之前赶紧接电话:“您好?” “您好?跟谁您好呢?何方你怎么回事儿啊,发信息也不回,电话接起来跟我您好?你是不是把我电话删了?”唐黛的声音在何方耳边响起来。 何方目光还停留在蛟蛟脸上,他听出来打电话的人是唐黛了,但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个唐黛是刚从国外回来跟他们两年多没见面的唐黛:“啊,没删,没看就接起来了,你没事儿是吧?没事儿我就挂了。”说完他就无情地把电话挂了,实力演示了什么叫重色轻友。 蛟蛟扬眉一笑,歪着头开始翻译:“当我听到嘣嘣的声音…” 其实这歌平时听也没觉得什么,节奏也挺好挺讨喜的,但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站在卧室门口听就有点… 何方脸瞬间爆红,赶紧打断了蛟蛟的企图:“停,停停停,蛟蛟你先回答我,别想着用这种方式逃避问题。别的都可以不说,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走了?” 蛟蛟沉默了一会儿,何方也跟着沉默,夜深人静两个人站在卧室门口相对无言地沉默着,何方从额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冷静下来,有些丧气地想大概今天是等不到答案了的时候敏感地听到蛟蛟动了一下。 蛟蛟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顺手掖在耳后:“是,我是打算要出去的。” 何方想起刚才的确是他还没敲门蛟蛟就把门打开了,心里一紧:“你去哪?不打算回来了吗?蛟蛟,其他人谁要走我都不担心,只要我想找我总能找得到,我真是挺拿你没办法的,你手机一不在服务区我就很慌,我都不知道你这个不在服务区还是不是在地球上。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我真…真拿你没办法…” 蛟蛟见何方越说越急,越说越激动,但又带着一些对她束手无策的无奈,只好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说:“何方,我是想说,我本来是要过去你卧室跟你一起睡的。” 蛟蛟这句话超出了何方的所有预计或者不预计的范围,何方一愣,在蛟蛟把手从他嘴边移开的一瞬间飞快地开口了:“什么?跟、跟我一起?睡?” 最后几个字几乎都是破着音说出来的,说完脸唰地一下红了,比丢进滚烫的火锅里的大虾红得还快。 蛟蛟好笑地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想什么呢,我跟你睡在一起你会恢復得快一些。” “哦,这样啊。”何方讷讷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睡在一起就能恢復得快了。 蛟蛟显然也不打算解释,拉着何方往他卧室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住看了看何方:“眼睛能看清了?” “没有,还是有些不清晰。”何方倒是没有说谎,除了刚才昙花一现地看清了蛟蛟的表情之后视线还是有些模煳的,只是比白天时的确是好了一些。 何方坐在床边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爬到他床上倚着床头坐在床的另一侧的蛟蛟,何方脑子一抽:“那个,你不是想来个和合双修什么的吧?”说完就想给自己个嘴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扇出去。 蛟蛟起身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是啊,来吧。” 何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爆炸了,触电一样地退开,慌慌张张跳到离床三米开外的地方:“不不不不行,咱们现在也没确定关系什么的,我是那种比较保守的,坚决不玩419。” 蛟蛟有点不明白:“419?” 何方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就four one nine的谐音,for one night。” 这么说蛟蛟就明白了,像表情包一样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来吧,纯聊天,很多事情即便你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但有一些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关系,要听听吗?” 何方松了口气,蛟蛟很聪明,他还挺怕她借着这股子不正经的劲头把他想问的话题岔过去的,这会儿她松口愿意说说他当然是乐意的,他也脱了鞋子坐过去靠在床头等着蛟蛟开口。 第54页 “你小时候那个保姆,的确是我,我从判官那里看到你五岁时有一个生死劫。” 何方没开口,只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蛟蛟看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我没什么大碍,我只知道你有生死劫却没想到来势那么汹汹,帮你挡了一下而已我也没有伤得多重,放到现在我是能全身而退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有点弱没脱开身而已。” “你说的有点弱…是受伤了还是修炼什么没修炼完?”何方试探着问了一句。 “杀人太多遭天谴了,那时候还没完全恢復。”蛟蛟说完笑着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戏嚯问何方:“怕不怕,我可是会杀人的妖。” 小说里电影里说的妖怪会用美貌迷惑人果然是真的,何方嘆了口气,他眼里蛟蛟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可爱,完全都没有给他留下哪怕半点儿的血腥暴力的印象,反而想到天谴觉得有些心疼,言语间不由地染上了温柔,轻声回答她:“我不怕。” “怕也没事儿,不过,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是不会伤你的。” 何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转头看着蛟蛟:“你能不这么说话吗?” 他简直要无语了,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人家蛟蛟活了几万年,在她眼里才活了二十几岁的他很有可能就像个穿着尿不湿流着口水的小鬼,而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的形象。 其他的蛟蛟不肯多说了,身子往下一滑钻进了被子里,枕着何方的枕头闭上了眼睛:“你的推测大体上都是对的,再多的就不能告诉你了,睡觉吧,晚安。” 何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愣了一会儿跟着钻进了被子里,没什么睡意但也枕着枕头的一角说了一句:“晚安。” 蛟蛟闭着眼睛轻声说:“我不走,放心吧。” 说完屋里佛手柑的味道忽而浓郁,何方睡意渐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夜好眠,然而跟蛟蛟同床共枕并得到了她亲口许诺不会走的何方睡醒之后并没有多安心,新的问题纠结着他:“怎么才能在自己喜欢并且活了几万年的姑娘面前展示自己成熟男人的魅力?” 何方逛遍了贴吧论坛搜索了一早晨,觉得广大网友们十分睿智,说得都特别有道理。 性格是很难改变了,但通过穿搭改变给人的印象这个就比较简单易上手了,何方洗了个澡把垂在额前的刘海儿用髮蜡抓到后面,又在衣柜前挑挑拣拣了三十多分钟,最后硬是顶着连空调都抵抗不过的暑气熏蒸换上了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于是在炎炎烈日下穿着大短裤大短袖趿拉着人字拖,嘴里叼着冰棍儿还拎着冰镇大西瓜的许惟和唐黛来到何方家门口,敲开他家的门时居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袖衬衫还一身黑的何方,偏偏这人还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一本正经地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唿:“你们好。” 许惟:“……” 唐黛:“……” 第29章 唐黛惊讶得差点把嘴里叼着的冰棍儿掉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指着何方问许惟:“怎么回事儿?之前出车祸不是说伤的是腿吗?他脑子怎么了?” 何方一脸不耐烦:“进不进啊?不进我关门了。” “进进进。”唐黛紧忙收回手钻了进来,刚迈进屋里还没站稳就跟蛟蛟的目光对上了,唐黛一怔,讷讷地说:“这是…” 何方突然意识到蛟蛟现在的身份不是特别好介绍,他又十分不愿意跟人说这是保姆,但说是朋友的话,什么样的关系会让异性朋友住到自己家里呢?说不好又怕影响人家小姑娘的名声,何方顿了顿干脆直接说了名字:“这是蛟蛟。” 唐黛做恍然大悟状,笑着:“你就是蛟蛟呀?我听许惟说起过,没想到他口中厨艺惊人的居然是个美女啊,幸会幸会,我是唐黛,何方的朋友。”唐黛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伸出手去准备跟蛟蛟握个手。 许惟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把脸转到一边,心想:等着挨打吧。 果然蛟蛟刚要伸出手,唐黛的手就被何方一巴掌拍下去了,何方一副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握什么手啊这么见外,咱们在家不兴这一套,来来来,进屋进屋别在客厅傻站着了。” 唐黛:“……” 蛟蛟刚见唐黛的时候也微微怔了一下,她在许惟和唐黛进来的时候感受到了三个生命体,回过神笑着问:“还带了个活物来?” 唐黛冲着蛟蛟比了个大拇指,把背在身后的包拿下来时何方才注意到他居然背了个宠物包,许惟站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架势没准备说话,宠物包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之后何方听见一声柔柔的“瞄”。 唐黛笑着把宠物包往前一递,一边说一边拉开了宠物包的拉链:“给你带个礼物,许惟跟我说你对他家大宝二宝特别感兴趣,每次去都要跟它俩聊一会儿,我琢磨着你可能转性了突然喜欢小动物,就给你买了一只。” 何方看着包里探头探脑伸出来的一张肉色的皱巴巴的小脸吓了一跳,张嘴就怼:“唐黛你是不是出门脑子让门夹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洋垃圾吃多了会变傻你怎么不听呢?啊?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小动物?大学你养的那只猫我碰过它哪怕一次吗?许惟说什么你就信吗?” 第55页 他说话的时候宠物包里的小傢伙终于侦查完周围的环境从里面跳了出来,把他吓得退了一步:“这什么鬼?它怎么没有毛?外星人?et?” 唐黛很满意何方的这个反应,闲闲地说:“那我还跟你说油条吃多了会变傻呢,我看你也一周五次吃得挺勤,这不,终于傻了,连猫都不认识了。” 许惟忍着笑替他们何总解惑:“斯芬克斯,俗称无毛猫。” 何方嘴里的“去你大爷的哪来的给我送回哪去老子不养这丑八怪”还没来得急出口,就看见这团没有毛的皱皱巴巴的秃子猫顶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冲着蛟蛟就跳过去了,蛟蛟抱住它点了点它的鼻子,露出一脸喜爱的表情。 何方赶紧来了个大剎车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硬生生憋出一句:“也、也挺可爱的。” 没有毛的斯芬克斯猫亲昵地蹭了蹭蛟蛟的手,蛟蛟带着一脸惊喜的笑问唐黛:“它叫什么名字?” 唐黛把宠物包放到一旁,回过头看着蛟蛟的眼睛说:“嘟嘟。” 何方嫌弃地在心里吐槽:什么鬼名字,嘟嘟?你说嘴巴嘟嘟的嘟嘟吗?嘟一下他就回来啦?呕,还不如许惟家的大宝二宝听着顺耳。 万万没想到的是蛟蛟不但很喜欢这个没有毛还长得像超市冷鲜柜里的生鸡腿的傢伙,还很认同它的名字,居然冲着唐黛点了点头,笑得眼睛都弯了:“这个名字不错。” 呵,女人!这才是女人!活了几万年见了猫还是立马会化身为猫奴! 何方痛心疾首,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穿了正装成熟的他跟他们三个居然格格不入?这个世界怎么了啊?没有毛的秃子都能惹人怜爱了吗?“嘟嘟”这种名字都能说是“不错”了吗? 蛟蛟做的一桌菜受到了唐黛的极力赞扬,四个人边吃边聊,果然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唐黛一回来连许惟的话都跟着变多了,他们很有默契地不提工作上的事儿,拉着蛟蛟一起回忆上学时候的糗事当乐子说。 只不过大夏天的连吃带比划的越来越热,开着空调何方鼻尖也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实在受不了起身回屋换了身短裤短袖出来。 何方换了衣服回来唐黛悄悄凑到他耳边:“你这是打算追人家了?” 何方心里嘆了口气,要是真的只涉及追不追这么简单的问题就好了,现在还涉及了年龄代沟和不同种族的问题呢,种族问题先不提,按照三岁一代沟的说法几万年的差距怕是地裂都够把地球裂成两半了,他不动声色地把唐黛的脑袋推到一边,岔过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你靠边,这么热的天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唐黛也不恼,举起杯子挡住了勾起的嘴角:“这么热的天不是也有人穿着长袖长裤还一身黑吗?我离你近点怎么啦?” 嘟嘟一直乖乖地趴在蛟蛟腿上享受着蛟蛟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最后干脆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团成一团睡着了。 许惟和何方喝的是啤酒,蛟蛟和唐黛喝的是凉茶,等到许惟和何方一听啤酒下肚准备开新的的时候,许惟拿着冰过的啤酒贴了一下唐黛的脸:“真的不喝?” 何方抢过许惟手里的冰啤酒用食指勾开了拉环:“别劝他别劝他,从大二那次他跟着户外驴友去雪山遇到雪崩被困了一天回来之后就学会养生了,菸酒不沾,完全忘了我以前抽菸喝酒都是他教的了。” 蛟蛟借着垂头看嘟嘟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的眸色微动。 许惟拍了拍唐黛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唐黛大笑:“说什么呢!你俩是不是喝多了?我这天天熬夜到凌晨的人还叫会养生?我不是说过我以前暗恋一个学姐人家说不喜欢抽菸喝酒的男生我才咬着牙戒的么。”说完又加了一句,“就跟何方现在一个状态,总想奔着人家的喜好使劲儿。” 何方耳尖微红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拿起一根牛肉干去戳趴在蛟蛟腿上睡觉的丑秃子嘟嘟:“来,秃子,吃牛肉长毛毛。” 嘟嘟眼皮掀开个一个小缝瞄了何方一眼,不给面子地转了个方向用屁股对着他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去了。 何方用牛肉干戳了嘟嘟的屁股两下:“行,你敢无视你金主爸爸,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让你睡卫生间!” 蛟蛟隔开何方的手:“怎么那么幼稚,嘟嘟跟我睡。” 何方瞪大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新来的丑秃子就这么得到了自称活了万年经歷过天谴之类大风大浪的女妖的青睐,不但允许这个傢伙跟她一起睡,还说他幼稚。 许惟观察着何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强忍着笑开口给这一人一猫当起了和事老:“下午要去买点猫砂猫粮什么的吗?” 唐黛摆摆手:“不用,嘟嘟好养得很,它会自己去卫生间上厕所还会按沖水按钮,聪明伶俐又可爱,也不用吃猫粮,就白水煮鸡胸肉就行了。” 何方翻了个白眼,可爱个屁。 四个人就这样又吹又侃其乐融融地聊到了下午,其实主要是他们三个贫来贫去,蛟蛟把嘟嘟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切西瓜去了,手里拿着水果刀在指尖转来转去的时候听到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然后唐黛说:“唉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去偷块西瓜解解渴。” 第56页 唐黛推开厨房的门走进来,看到蛟蛟正悠闲地靠着料理台把玩着水果刀,唐黛冲着蛟蛟笑了一下,又飞快地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抬头的时候开口叫了她一声:“姐姐。” 蛟蛟随手一抛,水果刀准确地插进刀具架子里,她伸出食指比在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挥了挥手,厨房里瀰漫起一层淡淡的薄雾,确认无论他们说了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听到一分一毫之后:“你怎么来了?” 唐黛看上去有点委屈:“这么多年你去哪了?我在天上地下游歷了几千年也没能找到你,后来听说你被天谴打得魂飞破散,我难过了好久又不肯相信,偶然间知道何方转世了我便想守着他看看能不能等到你,我以为只是我痴心妄想你没事,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姐姐,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蛟蛟走过去本想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头,但他现在太高了这动作做起来还真是有些吃力,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真傻,小小天谴怎么能让我魂飞魄散?”又摇了摇头嘆了口气:“你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唐黛笑着,眼里闪着墨蓝色的光:“什么浑水不浑水,我才不怕,能再见到姐姐才真正让人高兴。” 蛟蛟笑了笑,突然瞥了一眼门的方向,飞快地说:“以后再聊,今天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既然来了就谨慎一些不要暴漏了身份。”说完屋里薄雾渐消西瓜裂成整齐片状躺进盘子里,紧接着厨房门就被推开了。 何方把脑袋探了进来:“唐黛你不会是想把所有西瓜都吃光吧?” 唐黛慵懒地靠在墙边:“我倒是想,也得蛟蛟同意才行啊,这不,刚切好你就进来了,倒是会掐时间。” 蛟蛟端过西瓜往外走,唐黛顺手捞了一块叼在嘴里,走到门口冲着何方扬了扬下巴,口齿不清地说:“许惟挑的西瓜还不错,挺甜。” 午餐配啤酒加闲聊,水果配红酒加闲聊,晚餐又配啤酒加闲聊,夜宵再配果酒加闲聊。 一套闲聊下来何方号称千杯不醉的酒量也摆着手说自己已经进入微醺状态。 许惟和唐黛走了之后蛟蛟就不再掩饰了,挥挥手桌上的剩饭残羹空酒瓶开始自己动了,何方趁着蛟蛟在客厅玩数独的时候悄悄潜入了蛟蛟的卧室,一把把公然睡在蛟蛟床上的嘟嘟捞进怀里偷回到自己的卧室。 “秃子,你才来几个小时?就想跟她同床共枕?你金主爸爸我,认识她超过100天了,一直到昨天才有机会跟她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何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嘟嘟的肚子,感觉软唿唿的手感还不错,没忍住上手撸了一把。 到底是没养过宠物的人,下手非常重,把嘟嘟撸的眼皮都快抻到脑门上去了,全程忍辱负重一声不吭的嘟嘟终于忍不下去了:“放手,很痛唉。” 何方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坐到地板上,跟嘟嘟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开口说了一句:“次奥。” 第30章 何方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他居然听见一只秃毛猫在跟他说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猫都不肯开口了,在他跟嘟嘟斗智斗勇的时候蛟蛟已经洗了个澡准备睡觉了,她站在客厅里问何方:“嘟嘟在你那儿吗?” 何方赶紧应了一声:“在在在,你睡吧让它睡我这屋就行。” 蛟蛟没再说话,听声音应该是回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何方松了口气:“秃子,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等我明天醒酒了再跟你理论。” 何方洗了个澡在地上给嘟嘟铺了一张毯子,他指着毯子:“你就睡这里,不许上床!” 何方躺在床上还不放心,拿过手机下单了一个可以手机监控宠物的摄像头才安心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何方发现嘟嘟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的卧室门开着一个缝,何方抓了抓头髮起床走出去看见蛟蛟正趴在沙发上跟嘟嘟说话。 蛟蛟捏了捏嘟嘟的耳朵:“睡得好吗?是不是有些不习惯?我就知道。” 又揉了揉嘟嘟的头:“我一会儿要出去,你跟我一起去吗?不去?那你就在家睡觉吧。” 何方激动地喊了一嗓子:“蛟蛟!它是不是会说话?我就知道我昨天没有听错!这个秃子它就是会说话!!!” 蛟蛟诧异地看了何方一眼。 嘟嘟也转过头,冲着他叫了一声:“喵。” 何方:“......” 吃过午饭蛟蛟准备要出去,听说是约了朋友,具体是什么朋友何方没问,他印象里蛟蛟只用旧识的语气提起过过两个人,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阎王爷,一个是烦人精危险份子吴乐,两相比较他心里还是更希望蛟蛟去见的是阎王爷,人家阎王爷听起来瘆人但不危险啊,人还会酿酒呢。 蛟蛟临出门前何方没绷住,委婉地问了一句:“给你打电话的话,会不在服务区吗?” 蛟蛟知道何方这是担心了,回头冲着他笑了笑:“不会,随时可以联繫到我。” 何方稍稍安心了些:“那晚上我约许惟和唐黛来家里吃饭?” 蛟蛟弯腰换上鞋子,起身的时候冲着何方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开门走了。 第57页 蛟蛟一走何方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厨房拿出来一把刀,趴在沙发上悠闲地舔爪子的嘟嘟一惊,跳到沙发靠背上警惕地看着何方,何方拎着刀沖它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然后从门口的鞋柜上把上午收到的快递拿过来朝着嘟嘟晃了晃:“瞅你那个怂样,早晨装乖猫喵喵叫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 何方拆开快递瞧了两眼说明书,搬了把椅子把收到的宠物监控摄像头装到了客厅的天花板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哼着歌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看看,临走还不忘威胁嘟嘟:“秃子,你要是敢趁你金主爸爸不在家就撒欢干坏事儿,今晚你就准备好抱着马桶睡厕所吧。” 唐黛点好了喝的,坐在咖啡厅窗边的位置等蛟蛟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天在机场遇见的两个人,走在前面的男人眉眼间有股若隐若无的戾气,唐黛扬眉,这人看着… 没来得及细想咖啡厅的服务员把他点的咖啡端过来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先生,您的咖啡好了,三份奶油不放巧克力酱的摩卡,茉莉牛奶和柠檬塔要等一会儿人来了再端上来是吗。” 唐黛点点头:“是的,谢谢。” 服务员走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唐黛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是那个在机场擦肩而过时沖他笑的男人,唐黛礼貌地开口:“您有什么事吗?” 吴乐笑了笑凑近他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蛟蛟到咖啡厅的时候唐黛正眯着眼靠在沙发里晒太阳,她走过去:“来得很早啊?” 唐黛笑着:“迫不及待地想见姐姐,笃笃还好吗?”一边说着一边跟服务员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蛟蛟那份饮品和点心也端上来。 蛟蛟坐进他对面的沙发里:“阿玄,谢谢你,我这万年间都不在,前些日子才知道笃笃的事,能再见它我很开心。” 唐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我心里姐姐是天地间最厉害的,从前想讨姐姐开心都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只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到又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想到偶然间做了这样一件小事还得到了姐姐一句‘谢谢’,真是受之有愧。”说着把茉莉牛奶和柠檬塔推过去,“我猜姐姐不喜欢咖啡。” 蛟蛟接过茉莉牛奶喝了一口,笑着:“我的确是不喜欢这种带着苦味的东西。”又敛了些笑有点严肃地开口,“阿玄,你遇到笃笃是偶然,听说我受了天谴是偶然,知道何方转世还是偶然。” 唐黛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些,细细一想,果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但这些偶然之间有多少必然就不得而知了,他手指一拢握拳放在鼻子下面思索了一会儿:“我只记得我是偶然得知,却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个偶然法儿了,这其中是不是有问题?”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会想着化人形的吗?” 唐黛回忆起来有些吃力:“我之前一直是无形地跟在何方身边的,后来他这个朋友唐黛遇到雪崩去世了,我就趁机入住了他的身体代替他生活了,现在想想,是有些冲动了。” 蛟蛟微微蹙眉:“简直胡闹,你化形为人本来就耗费精力,又住进陌生的肉身里怕是各方面的能力都被减去了一半。”说完又嘆了口气,“我和何方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既然已经掺进来了就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别再鲁莽了。” 唐黛挠了挠头:“姐姐不要生气,我是不怕的,无论如何当年没有姐姐救我我早就灰飞烟灭了哪还能活到今天。” 唐黛本是一条玄龙,世人都说龙是祥瑞之兆,连皇宫里雕梁画柱之上都是龙纹,皇帝更是身穿龙袍展示自己的不凡。可惜唐黛是条活了两千多年还没开智性子顽劣的玄龙,不小心撞翻了天地大主的神像差点被天雷噼死,恰好蛟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妖寻着雷声而来,生生替他挨了一道天雷救了他的命,还给他开了智取名为“阿玄”。 “何方知道你的身份了?”唐黛见蛟蛟不说话心里有点紧张,想了想转移了话题不再聊这些了。 蛟蛟一笑:“我只说我是妖,还没跟他细讲,一下子想起太多总是伤魂伤魄,晚一些记起我没关系,总是不能让他再出事了。” 唐黛和蛟蛟又聊了一会儿,蛟蛟没有说这一万年去了哪里,唐黛看出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忽然想起刚才遇到的人,开口问蛟蛟:“姐姐最近见没见过一个眉间带有戾气的男人?” 蛟蛟去挖柠檬挞的小叉子一顿:“你见到这样的人了?” 唐黛点点头:“就在你来之前看到的。” 蛟蛟把叉子放回盘子里,眉眼间心事多了一重,又压下思绪嘱咐唐黛:“下次再遇见躲得远一些,我活了几万年只见过一个眉间黑气缭绕的人,这样的人是大煞,若真想对你不利你怕是敌不过他。” 唐黛慎重地点头:“知道了,姐姐不用担心,真要是沖我来的我跑就是了,一定不跟他交手的。” 说话间蛟蛟的手机在桌子上一声接一声地震动,连着震了十几下把桌子上的两杯柠檬水震得起了层层涟漪才停下来,蛟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十几条信息都来自何方: 第58页 “蛟蛟,这猫绝对不正常,真的,你信我!!!” “视频截图.jpg” “视频截图.jpg” “视频截图.jpg” “视频截图.jpg” “你看见了吗?我今天在家里装了宠物监控,你看见这个秃子它在干什么了吗?它在我的杯子里洗爪子!桌子上明明有三个杯子,只有一个是我的,这绝对是打!击!报!復!” “它还会电视!还会用遥控器换台!这是正常猫能做到的吗?” “哦次奥,你能想想它在看什么吗?海底世界你敢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天它还说话了!” “我说真的,这秃子绝对有问题,唐黛这个傻x到底是从哪搞来这么个怪物!” …… 蛟蛟看着这些信息都能想像出何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打出来的,不由地勾了勾嘴角。 坐在蛟蛟对面的唐黛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笑着问:“何方吗?” 蛟蛟简单地回了一句“回家再说”之后抬起头来,笑着:“是啊,笃笃可能被发现了,它今天自己在家看电视来着,还用何方的杯子洗了爪子。” 唐黛跟着笑了起来,半晌才开口:“姐姐,你好像变了。” 蛟蛟扬眉:“有么?” 唐黛笑着:“有啊,从前总不见你笑,现在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何方早早就拉着许惟一起回家了,他准备回去跟他家装模作样的秃子理论理论,顺便给唐黛发了个信息叫他晚上过来一起吃饭。 进屋之后许惟就看着何方蹲在沙发边上指着茶几上的杯子问嘟嘟:“你今天干什么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嘟嘟:“喵。” “用我水杯洗脚是不是?你行,你厉害,今天我就尝尝爆炒猫肉是什么味道!” “喵。” “还装?你不是会说话吗?怎么不说了?说话啊?” “喵。” 目睹了全程的许惟:“……” 他掏出手机给唐黛发了个信息:“何方可能被你送的斯芬克斯弄疯了。”刚把字打完还没发出去就听见门外按密码的声音,然后蛟蛟和唐黛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 许惟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何方从跟嘟嘟的对峙中抬起头来,扭头看着蛟蛟和唐黛:“哎?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蛟蛟和唐黛异口同声地说:“楼下偶遇。” 然后唐黛笑出声来:“这么默契的吗?击个掌吧蛟蛟。” 何方“呸”了一声,打断了准备跟蛟蛟击掌的唐黛:“说句话还至于give me five?消停会儿吧你。” 唐黛收了手走到何方身边搭着他的肩膀问:“何方,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何方一把把他的手拍下去:“像你爸爸。” 唐黛一脸戏嚯:“你就像是被醋泡了十天的腊八蒜,酸得发青!” 第31章 晚饭后唐黛端着解暑汤坐在沙发上:“一回国就天天上你这儿蹭吃蹭喝,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主要是每顿都让蛟蛟做我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何方,你就不能自己下厨给我们做一顿饭吃吗?” 何方把手背贴在额头上有点忧郁地说:“我以前还真没觉得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还嘲笑过许惟煮的粥难喝,结果我那天煮了个面条,巨!难!吃!我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我都有点怕我自己。你确定想让我做一顿尝尝吗?” 同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唐黛露出一脸嫌弃,然后问:“周末咱们出去吃吧,有一家私房菜,要提前预约拿到请柬才能去,据说是挺好吃的,去不去?” 许惟想了想:“鹿鸣?” 经过许惟这么一提醒何方这才想起来:“啊,就是那个吃个饭超级麻烦的私厨是吧?去吧,听说他们那里甜点不错,蛟蛟应该会喜欢。” 唐黛打了个响指:“好嘞,我这就给老闆发信息预定个位置。” 何方凑过去看唐黛的手机:“你还有他们老闆的微信?跟你们家有合作关系?” “没有,我爸回国的时候常去。”唐黛一边发信息一边回应何方 何方看着他噼里啪啦地往手机上打他们几个的名字,正准备等他写到蛟蛟的名字时候提醒他不是“皎皎”是“蛟蛟”,结果就看见他顺熘熘地把“蛟蛟”两个字打了上去,然后点了发送:“行了,估计这两天请柬就寄过来了。” 唐黛说完看见何方正狐疑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何方幽幽地说:“你怎么知道她是虫子旁的蛟啊?” 唐黛顿了半秒反应极快地指了一下何方的卧室:“你卧室里有一幅字,写得‘何方蛟蛟’。” 何方耳朵一红,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晚上唐黛和许惟都走了之后蛟蛟颇为严肃地跟何方说:“你过来坐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何方有种要被老师点名叫家长来学校的危机感,差点同手同脚走过去正襟危坐,坐进沙发里又觉得自己这样就没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揉了揉鼻子主动开口:“有事儿?” 第59页 说完有点后悔,成熟不等于冷漠啊,真是服了自己。 蛟蛟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推了一把在她身边趴着的嘟嘟。 嘟嘟有点不情愿,但碍于蛟蛟的目光还是爬起来像模像样地蹲坐好跟何方打了个照顾:“何方你好,我是笃笃。” 再次听见嘟嘟开口说话的何方气得鼻孔都放大了一圈:“那我白天跟你说话你都一副聋子样儿?”说完又把眼睛睁大了一些,舌尖艰难地在嘴里点着上颚试图把音发得更明白些“不是,等会儿,笃笃?不会是我想的那个笃笃吧?” 嘟嘟有点为难地看了蛟蛟一眼,发现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又开口说:“嗯,我以前生活在海里的。” 何方有点激动,这会儿他看着眼前的秃毛猫也不碍眼了,开什么玩笑,认识蛟蛟这么久她惟一的一次情绪波动就是为了眼前的秃子,这个大佬他可惹不起,他干笑着:“额,你现在这样…挺好的,秃子多可爱哈哈哈,之前蛟蛟为了你差点炸了海洋馆,你能回来挺好的,原来是旧识啊,我就说蛟蛟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嘟嘟纳闷地看着何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爬到蛟蛟腿上蜷成了个团。 何方这会儿充分证明了什么是爱屋及乌:“你说,多有缘分,唐黛随手给我买了只猫就把你买回来了,缘分吶缘分,什么是缘分?缘分不就是我的朋友两年多不见,突然从国外回来心血来潮送我一只猫然后…”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嘟嘟终于受不了了,跳下沙发头也不会地去了蛟蛟的卧室,身份既然暴漏了也没什么好掩藏的了,进了门之后直接后腿一蹬把门关上了。 终于把秃子叨叨走了,何方打量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蛟蛟,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脖子,翘起二郎腿又放下,折腾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蛟蛟,我们公司投资的电影要明天要上映了。” 蛟蛟没抬头,应了一声:“嗯,是么。” 何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缓慢地咽下去之后又开口:“我简单看了眼剧本还挺有意思的。” 蛟蛟依旧没抬头:“嗯,是么。” 何方又抬手挠了一下脖子,鼓了鼓腮吐出一口气:“是那种悬疑类的,就还挺吸引人的。” 这次蛟蛟终于抬头了,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想约我看电影没有这么难的,票呢?” 何方一喜:“你跟我去吗?不用买票,直接包一个首映厅就行了,你喜欢那种悬疑类的电影吗?挺多女孩子都觉得这类电影烧脑不太爱看呢。” 蛟蛟扬眉:“所以你还约过其他人?” 何方赶紧澄清自己:“没有没有,我没有约过其他人,就我们是投资方嘛,总得知道市场才能投资是不是,之前招演员的时候导演说了得找颜值高的,要不然这个电影逻辑性太强不容易吸引女观众。我绝对没有约过其他人看电影。” 看着何方着急解释的样子蛟蛟忽然想到那年皇后要给太子选妃,何方拿着何惟送过来的一沓女子画像一张一张翻看,被她调侃了一句之后也是这么慌慌张张地解释的,熟悉的感觉让蛟蛟心中一暖,笑意里染了些温柔:“明天什么时候?” 不止是蛟蛟,何方也有点走神,他想到的是去医院拆石膏的那天吃了日本料理之后,那次他约蛟蛟看电影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三个多月的相处总归还是有些变化的,起码她现在愿意跟他去看电影了,想到拆石膏的事情何方心里也有些暖意,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的腿也一定是蛟蛟治好的:“明天晚上,下午一起去逛逛吗?你…想逛街吗?” 蛟蛟淡淡一笑:“好啊。” 睡前想到明天的活动安排何方还稍稍有些紧张,毕竟活了二十多年惟一一次跟女生同时出现在商场门口还是被诓出去的。 那还是大一的时候,何方虽然对女生向来是敬而远之能躲则躲,但对学姐学长还是挺尊重的,正值期末修了双学位的何方复习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学姐发了信息说自己在商场有一堆资料搬不动了想请何方帮忙,何方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想到人家学姐细胳膊细腿的确实可能搬不动资料,就拿着列印好的复习资料一边背着一边过去了。 结果到了商场学姐手里别说什么一堆资料了,简直屁都没有,就挎了个还没巴掌大的小包,不知道为什么把嘴涂得像中毒了一样紫红紫红的,瞳孔也不知道为什么黑得吓人还带着花边怎么看怎么难受。 何方一看学姐那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根本没什么资料需要他帮忙拿,当时脸就黑了,一点面子没给人家留:“食物中毒得去医院找我也没用,没有东西要搬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因为这事儿许惟和唐黛笑了他整整一学期,许惟还稍微好点,他话本来也不是特别多,唐黛那张嘴要想损人可就半点情面都不留了了,当时他怎么说来着?“何方你这种愚蠢的直男癌晚期要是能找到女朋友我把头拆下来给你当球踢!浆果色口红你不知道?美瞳你也不知道?你说实话吧,你其实是个基佬吧?是不是特别享受我和许惟左拥右抱的日子?” 回忆到以前的事儿何方躺在床上笑了一声,心里琢磨着等他成功了怎么让唐黛实现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球踢的承诺,倒是缓解了一些明天要去跟蛟蛟逛街看电影的紧张。 第60页 第二天一早为了保险起见,何方还是早早地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那什么,问您个事儿,跟女性朋友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何老夫人一听到“女性朋友”四个字双眼直放光,女性朋友啊,跟女朋友可就差一个字儿,当即就放下手里的报纸给何方科普起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稍微比平时穿得注意点,这证明你也很看中这次一起出去的机会,别愣头青似的穿个皱衬衫就出去啊,打扮打扮!出去要尊重人家姑娘的意思,要做买什么或者要吃什么都询问一下姑娘的意见,别一意孤行给人留下大男子主义的坏印象!还有你那个走路速度,别太快,女孩子走路都秀气,你别又拿你跟许惟逛街那个速度噌噌往前走,跟赶着去投胎一样,万一人家姑娘穿了高跟鞋再崴到脚…” 何老夫人说了一大堆,何方趴在床上听得差点睡了个回笼觉,他以为奶奶也就会简单地嘱咐嘱咐他,结果发现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奶奶,6点15分到7点36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何老夫人终于在何方的呵欠声中结束了她的“跟女人逛街要注意什么”的演讲,何方赶紧掐了自己一把精精神神地对他奶奶的演讲吹了一堆彩虹屁。 最后要挂电话的时候何老夫人又发话了,严肃地叫了他的大名:“何方。” “是,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何方赶紧应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何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地说:“你知道女性朋友和女朋友之间差了哪个字吧?要是看完电影时间太晚了就别回来啦。”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何方:“……” 第32章 出门前何方本着男士买单的原则把钱包里的储蓄卡信用卡都抽出来换上了一张黑金卡,这卡还是奶奶给他办的,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用过了,毕竟他属于那种穿的用的除了舒服就没有其他要求的那种人,天天蹭着公司给许惟配的小宝马上下班都没想过给自己买一辆车,脚上的拖鞋还是许惟家楼下15块钱两双买的。 结果带了黑金卡的何方还是被蛟蛟给吓了一跳,他装好钱夹和手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蛟蛟正坐在客厅跟丑秃子抛着一颗小玻璃球玩,蛟蛟抛起来嘟嘟跳起来用爪子拍住,看到何方出来一人一猫,不,一大妖一小妖都停了下来,蛟蛟朝着何方招招手,心情看上去很好:“早啊,过来看看这个。” 何方这才注意到沙发上放了一个跟沙发靠垫差不多大的木箱,看着挺有年代感的,他好奇地拍了拍:“这是什么?” 说完目光被玩着玻璃球的嘟嘟吸引了一瞬,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小玻璃球挺亮啊。 蛟蛟拿出一张一百块的纸币放在何方面前,看到何方扬眉的表情笑着说:“出门逛街是不是需要这个?我没有很多不知道够不够用,你看看箱子里的东西能换多少,帮我换一些吧。” 何方一愣,直觉告诉他箱子里的东西不简单,他伸手拎了一下居然没有拎动,不但没拎动箱子连晃都没晃一下,什么东西这么沉啊?他带着好奇把箱子打开的时候差点被晃瞎了眼,一箱黄金!大早晨的在自己家客厅里打开了一箱子黄金你说恐怖不恐怖,最恐怖的是,这一箱子黄金最保守的估计也得一百来斤了,这… 何方脑门上的汗都要下来了,蛟蛟不会是趁着他没起床熘达到金库去看着人家金子不错顺手拿了一箱吧?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哆嗦着问:“蛟蛟,你这是…哪来的?” 蛟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啊,不够吗?我洞里还有很多呢。” 玩着玻璃球的嘟嘟也来劲儿了,小下巴一扬:“这个破东西蛟蛟超多的,光是海底就有一大堆的。”说着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到了大门口,“从那儿一直到这儿这么大一片都是这个黄叽叽的大石头,堆了好高好高的。” 看着这一箱子黄金,何方觉得自家奶奶的市首富可能是要让位了,试探着又推了一下箱子依然没推动,他嘆了口气:“蛟蛟,这个玩意儿在我们这里吧还挺值钱的,但不能随便花,一会儿出去你想买什么就跟我说,我帮你付钱。” 蛟蛟点头表示同意何方的说法,然后小手一挥:“那这个箱子就送给你了。” 何方可太受宠若惊了,谁没事儿拿价值千万的黄金送人玩儿啊,正准备推辞就看见嘟嘟也颇为害羞地把它玩的那个玻璃球推了过来,然后比划着名跟何方说:“我看电视上的猫脖子上都戴着那种圆圆的小铃铛,我也想要一个,这个能换一个小铃铛吗?” 在嘟嘟的一脸期待下何方拿起了它的玻璃球,拿起来仔细一看心里顿时一万个卧槽的弹幕刷过:“这玩意儿,不会是个钻石吧?” 嘟嘟也不懂,只能转过头去看蛟蛟,蛟蛟淡淡地说:“好像是吧,就是gg上说的一颗永流传的那种东西。” 何方简直要给这两个大佬跪了,亏他还在嘟嘟刚来的时候自称是金主爸爸,首富家的孙子连炫富这一项都输了!奶奶,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摸了摸鼻子把钻石推了回去:“这个你自己留着玩吧,你喜欢什么样的铃铛,我送你一个。”爱屋及乌嘛,就坚持到底吧,毕竟是蛟蛟的宠物。 第61页 嘟嘟眼睛一亮,熟练地拿过蛟蛟的手机挥着爪子翻到相册指了指:“这个。” 早晨被家里的一大一小两只妖单方面炫富打击了的何方很快就振作起来了,跟蛟蛟并排走在商场里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路过冰淇淋站还给蛟蛟买了个甜筒吃,忽略眼前这姑娘已经活了几万年的事实,她穿着新买的白裙子吃着甜筒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炸。 逛了一下午,又去宠物店给嘟嘟选了个铃铛何方和蛟蛟也都逛累了,何方推荐了三个餐厅给蛟蛟选,最后她选了西餐。 但选了西餐的蛟蛟明显对牛排兴趣缺缺,饭后甜点上来的时候她还才提起兴致一个人吃了两份甜点。何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歷,今天倒是做足了香港人口中的拍拖三部曲,行街和食饭都进行完了,就剩下睇戏了。 蛟蛟吃完了开始拿餐巾擦嘴时何方有点愉快地冲着蛟蛟打了个响指:“走着,看电影去。” 电影院开场之后瞬间昏暗的光线刺激了一下何方的神经,毕竟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包场跟异性看电影这种事情可能本身就很容易滋生某些欲望并使之蠢蠢欲动,何方不自在地动了动,拿起冰可乐吸了一大口。 好在何方是个悬疑电影控,高中时候心里的偶像一度是夏洛特·福尔摩斯来着,电影开始10分钟后他就已经彻底放下了那点小心思投入到电影里去了,蛟蛟也全程目不转睛一直到结束,一人一妖同时发出了嘆息:“啊,怎么兇手会是他啊。” 从放映厅出来的时候蛟蛟拉着何方有点好奇地问:“他们手里为什么都拿着一副黑眼镜?” 何方拍了一下额头,有点后悔没带蛟蛟去看3d电影了:“那个是看3d电影的眼睛,会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你想看吗?” 蛟蛟扬眉一笑,冲着何方眨了下眼睛:“下次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在这一天。” 何方觉得自己被撩了一下,笑了一声温和地开口:“回家吧,我有比3d电影还好玩的东西,找给你看。” 一进家门何方就扑到电视柜旁把三个抽屉都拉出来乱翻一通,最后找到了他要找的vr体感游戏机,兴奋地冲着蛟蛟晃了晃:“来来来,给你体验一下这个。” 大妖对科技产品的好奇心还是挺重的,何方想了想调了个简单点的游戏给蛟蛟:“戴上眼镜你就当自己是飞行员,一切迎面而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得躲开,不能让它们碰到你,明白不?” 蛟蛟点点头,何方帮她戴好眼镜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然后蛟蛟就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好像身处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虽然她仍然能感受到站在自己身旁的何方和兴奋地趴在沙发上玩自己脖子上的铃铛的嘟嘟。 蛟蛟凭藉大妖的敏感和灵活躲过了大大小小的障碍,最后在一堆密集的小飞机间被撞得game over了,但大妖从不服输,马上按照何方的指挥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午夜十二点,何方坐在沙发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看着蛟蛟带着vr眼镜在客厅里左躲右闪蹦来蹦去,甚至激动的时候还会来个瞬移闪现,直接导致游戏识别体感失误卡死在某个界面上。 许惟估计是和唐黛混在一起,两个人贱兮兮地拿着手机给何方发来了视频申请,视频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一句:“哎呦,有没有打扰你的好事儿啊?” 何方面无表情:“你俩是不是有病?” 许惟似乎是凑近了些看了看屏幕,然后问了一句:“我说,何总,您这是在哪啊?” 何方清了清嗓子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摄像头切换到后置停了三秒又切了回来,短短三秒许惟和唐黛清晰地看到蛟蛟晃来晃去地在客厅玩vr游戏的画面,两个人面面相觑,沖何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切断了视频。 三分钟后唐黛的朋友圈:“现在追女孩子都流行大晚上不睡觉一起打vr游戏的,切记。”下面评论区里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 何方为了不暴露自己理智地放弃了在评论区骂他一顿的冲动,默默翻了个白眼。 终于通过了前三关的蛟蛟摘下眼镜往沙发上一扔,抹了一下下颌的汗,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个比数独和掘金矿工有意思多了。” 何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梦里那个白衣姑娘带着太子飞的场景,试探着问了一句:“肯定没有真的飞起来有意思吧?” 蛟蛟闻言扭过头盯着他看了一眼:“你也想飞起来试试?” 何方敏感地捕捉到蛟蛟这句话里的一个“也”字,只犹豫了半秒立即点头:“我挺想试试看的,飞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样的感觉会让梦里那位太子说出“想必像鸟儿一般展翅在这天底下翱翔是件极乐之事吧。”这样的话。 接近凌晨一点,蛟蛟拉着何方站在楼顶上,这座城市不愧被称为不夜城,站在高耸的楼顶能看到哪怕凌晨远处近处也还是灯火阑珊,蛟蛟轻轻踮脚飞落到楼顶的围栏上,声音在晚风中幽幽响起:“这万年过去人间果然是不同了,好生繁华,好生热闹啊。” 蛟蛟这一系列动作差点把何方吓出心脏病,手心一下子就溢出了冷汗,他都怕这个围栏年久失修把蛟蛟摔下去,刚想出声提醒就看见蛟蛟缓缓转过头来,穿着白裙子的蛟蛟,她身后是万家灯火,巧笑嫣然:“何方,这世间如果没有你,真是太寂寞太寂寞了。” 第62页 这一瞬间何方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事物,灯火还是繁星,何方都看不见,他只能看到蛟蛟美丽的脸庞上淡淡的落寞。 高中时候何方学过一篇课文,期末考试的时候还出了个阅读理解的题让分析里面那句“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何方这题得了零分至今耿耿于怀,但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懂了些什么。 小指的新月又开始烫得灼人,何方向蛟蛟伸出手:“蛟蛟,过来。” 蛟蛟却笑了,好像刚才的情绪都是何方的错觉,她对着何方勾了勾手:“我不过去,你过来。” 何方发现自己腾空而起向着她的方向飞了过去,蛟蛟拉住何方的手两个人飞离了楼顶的护栏,何方耳边听到唿啸的风声,还有蛟蛟笑着的轻语:“何方,我带你飞。” 第33章 “何方!你追得上我吗?”白衣姑娘跑在前面,飞扬的白色裙角跟四周惊得翩翩飞起的斑斓的蝴蝶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方太子之躯哪曾这样跋山涉水过,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姑娘,姑娘且等等何方。” 这地方是蝴蝶谷,满山遍野花丛和蝴蝶都不如笑着的姑娘美,她的笑声如清泉叮咚缭绕在山间,蝴蝶落在她的长髮和肩头,何方心里感嘆:这哪里是妖啊,仙子下凡也不如她美吧。 一阵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跟梦里欢快的笑声重叠,紧接着身上一沉,何方缓缓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哼唧:“秃子,你知道你多少斤吗?下去!” 嘟嘟不理会何方的愤怒,坚持在他身上走了一圈才轻轻一跳蹲到床头上俯视着何方:“蛟蛟在做早餐了,你还要睡吗?”说完点着猫步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头地从何方卧室出去了。 何方听到蛟蛟都起来了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搓了搓脸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他还是很兴奋,跟蛟蛟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打了vr游戏,还一起飞了一圈儿,甚至趁着气氛正好何方还颇有心机地约了蛟蛟今天去採摘樱桃,简直机智!何方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可真是个机智的boy。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睡得太晚了,好不容易又做了很有可能是前世的梦,居然只是短短的几幕就醒了,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这些一点也不影响何方的好心情,他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去,两只手轮着打着响指,摇头晃脑地唱着:“爱的天灵灵爱的地灵灵,唿唤所有的好运气,爱闪电降临,註定爱上你~” 洗完澡出来何方对着撅着屁股往沙发底下藏钻石的嘟嘟轻轻地拿拖鞋踢了它一下,嘟嘟瞪着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何方伸出拇指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摆出了一副会武功的架势,学着电影里李小龙的声音喊了一嗓子“额达!”。 嘟嘟默默地转过头继续藏它的钻石,有趣的灵魂有没有它不知道,愚蠢的人类真是愚蠢得层出不穷。 蛟蛟今天穿的是白色休闲短袖配牛仔裙,这一身都是昨天逛街买的,何妨换衣服的时候就颇为心机地换了牛仔裤和白色短袖,他在镜子前面晃了两圈,心里琢磨着:四捨五入也算是情侣装了吧?又被自己的不要脸震惊了一下,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耳朵慢慢地红了。 採摘这个活动对于蛟蛟来说也颇为新鲜,以她这个大妖的身份,基本上是只要她想,别说几个果子了,挥挥手整个山头都是她的,听何方说进去摘了还不能吃,要放进小篮子里带出来才能算是他们的,不仅如此,带出来的还要称一称交了钱才行,蛟蛟对此非常不满。 大妖不满的后果就是拉着何方背着摄像头把树上最红最甜的都隔空摘下来,何方拎着一篮子红得发紫的樱桃被好几拨人问到是在哪边的树摘的,他瞧了瞧自己篮子里的樱桃,再看看对方篮子里的那些粉不粉红不红甚至还有带着青黄色的歪瓜裂枣,得意地扬了扬头:“就那边啊。” 等人走了才美滋滋地想:红的都在树顶上,你也得够得着才行啊。 蛟蛟悠闲地走在前面观察着每一棵树,何方跟在后面却有点忐忑,实际上他把蛟蛟约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前几天他翻朋友圈的时候看见合作伙伴搂住女朋友的自拍,还拿着一瓶樱桃酒,配字是:“去年我们来的时候还只是朋友,樱桃酒酿了一年,今年来取我们已经是情侣了。” 何方暗搓搓地戳了那人的对话框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家樱桃採摘庄园还可以定做樱桃酒,但樱桃酒必须是两个人来才给定制,而且陈酿期为一年,过了一年来取酒的必须还是定酒的那两个人,少了一个这酒都取不走。 何方跟在蛟蛟身后斟酌了半天用词,觉得还是保守点开口比较好:“蛟蛟,你喝过樱桃酒吗?” 蛟蛟正背对着摄像头把面前树上的红樱桃隔空往下摘,听到何方的话停下手来问了一句:“樱桃还能酿酒的吗?” 何方一听这话觉得有戏,毕竟蛟蛟要是回过头冷漠地给他来一句“啊,不好喝。”他就白折腾了,赶紧接了一句:“这里可以定制的,我们也定一点吗?” 蛟蛟也没觉得定瓶酒就是什么大事儿了,依然是张望着树上的樱桃没回头:“好啊,定吧。” 摘了两筐红得令人嫉妒的何方和蛟蛟拿着筐去结帐的时候收银员都愣了,小声笑着开玩笑:“你们是不是偷偷爬树啦?摘得可真好。” 第63页 何方也难得地跟外人开了句玩笑:“是啊,你别告诉老闆,我们把树杈都踩折了冒着生命危险爬到树尖上采的。” 收银员咯咯直笑,对着蛟蛟说:“美女姐姐,你男朋友可真有意思。” 何方一听男朋友这个称唿,心花怒放间还有点胆颤,怕蛟蛟一本正经地跟人解释说他俩不是这个关系,但蛟蛟什么都没说,还把他准备好的台词给抢了:“小姑娘,你们这里可以定制樱桃酒?” 收银员笑眯眯地点头:“是呀是呀,出去左转就能看到定制柜檯啦。我们这里的樱桃酒超级好喝,过年员工福利送了我一瓶,味道特别好。” 收银员bb一通推销下来何方都懵了,他准备的台词一句没用上,一直到结完帐出去何方还有点没回过神,蛟蛟听完人家的推销走得比他还积极,一切都顺利得出人意料。 到了定制柜檯何方当着蛟蛟面又询问了一遍定制流程,听到需要陈酿一年蛟蛟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何方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不知道蛟蛟为什么会到他身边,也不知道蛟蛟什么时候会走,也许连嘟嘟都会带走,蛟蛟突然的沉默让他心里有点没底。 是带着她来想探探她一年之内会不会走的意图被发现了所以生气了? 还是她一年之内一定会走所以不能定制这个酒? 无论是那种似乎都不是个好结果,何方自嘲地笑了一下,开口说:“嗯,一年是有点太…”久了不然算了吧。 话都没说完就被蛟蛟拉到一旁,小姑娘拉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我听判官说酿酒要很久的,就上次那个千年长寿草酿的酒,判官说放了七七四十九年口感才会那么好的,这还是短的,还有些酒要酿上百年千年才好喝,这儿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在个开足了冷气的空调房里,蛟蛟说话时带出来的气息有些温温地打在何方的耳畔,何方感觉像是有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抚平了他心里的忐忑和不安的小褶子。 危机解除!新的危机也来了…这人不是说自己活了几万年了吗?活了几万年心态不老的吗?不但不老还这么萌?这也太他妈可爱了,谁受得了这种反差萌啊!想立刻抱起来再来个爱的魔力转圈圈有没有! 大起大落的心情差点把何方搞疯了,他拍了拍蛟蛟抓着他胳膊的手,小声跟她解释:“我们平凡人,哪能酿完酒等个几千年几百年再喝啊?那可早都化成灰了,说不定孟婆汤都喝了好几轮了,酿一年就够等的了。” 蛟蛟好像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但依然小声说:“那就定两瓶吧,明年我们再来拿。” 何方的一颗直男心都被萌化了,真的真的太可爱了,两人订了樱桃酒后何方心满意足地拉着蛟蛟回家了,只是没想到回家之后何方脑子里那点“蛟蛟真可爱”的想法就被打碎了。 本来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工作文件一边吃樱桃的何方突然接到了许惟的电话,许惟表示常盛似乎对他们公司的其他项目也虎视眈眈,然后把常盛这么多年在国外的资料和这几年在国内的资料一併打包发给了何方。 一星半点的小动作何方其实是不放在眼里的,就像常鹏之前虽然找人撞了他一下他也还是没把常鹏当成过人物。 但小动作和全方面的公然挑衅不一样,他都有点奇怪了,常家的这个熙长集团是不是真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说实话,能赚钱的项目真是多得都数不过来,非要来抢他的生意?幸亏他这是未婚,不然都得以为自己是不是抢了人家未婚妻居然遭到这种处处针对的好待遇。 何方慢悠悠地点开许惟发过来的邮件,里面是常盛的个人信息和一些投资方向分析,看着他的照片何方发出了感嘆,虽然常鹏和常盛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招人烦的这个劲儿还真的是一样一样的。 蛟蛟拿着vr眼镜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何方电脑屏上的这张常盛的照片,何方就觉得周围的而空气突然凝固了,然后屋子里的东西都开始嗡嗡嗡地震动,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蛟蛟瞪着一双银红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他是谁?” 何方有点懵,他甚至感觉整栋楼都开始颤动了,嘟嘟早就不知道藏到哪个角落去了,何方赶紧开口,语速比大学答辩的时候还快:“这人是常鹏的弟弟,就是许惟说的那个一家坏坯子那个常家的小儿子,别冲动蛟蛟,冷静点,别冲动!” 大吊灯在天花板上忽悠忽悠地晃着,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的即视感,何方咽了咽口水,想到上次在海洋馆的事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蛟蛟放下手里的vr眼镜,丢下一句“我去判官那儿走一趟。”直接消失在了客厅里。 第34章 何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朋友圈里已经被“地震”这个词刷屏了: “天吶!刚才是地震了吗???” “卧槽卧槽地震啦!!!” “地震了!!!” “好恐怖啊,我正准备吃个夜宵,刚出门就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弱弱地问一句,刚才是地震了吗?还是我喝多了?” “啊!地震!” “我是肾不行了吗?为什么我刚才嘘嘘的时候直哆嗦啊?” 第64页 “地震,地震,omg!” …… 所有人都知道刚才地震了,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地震,何方把手机丢在一旁的沙发上,嘆了口气,顺手抄起趴在一旁的嘟嘟,揪着它的鬍鬚问:“秃子,你说她去哪了?” 嘟嘟小爪一挥,拍掉了何方的手,一脸不屑:“地府啊,不是说了去找阎王了吗?” 鬼差慌慌张张地跑进阎王殿里的时候阎王爷抚着额头朝着他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了,姑奶奶又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闪着光的白蛟飞进了殿内,阴魂阴魄、阴鬼阴差被白蛟身上的光晃得逃之夭夭一闹而散,阎王爷新种的冥草盆栽感受到强光瞬间枯萎,蔫巴巴地趴在了花盆上,阎王爷痛心疾首:“我的姑奶奶啊,祖宗!谁惹您了啊?怎么又现原型了?” 阎王爷在任几万年,最怕两件事:一怕蛟蛟现原形,二怕仙力流失。 但眼前的这位姑奶奶通常一怒之下既要现原形又要害他流失仙力去修补殿内被波及的残魂缺魄,真是可怕得很。 好在蛟蛟并没有打算一直以原型在阎王殿内晃悠,化了人形稳稳站在阎王殿中央,因她到来而鸡飞狗跳的阎王殿众物似乎与她无关,她沉声问:“判官可是让浥王入了轮迴?” 饶是阎王爷生生死死的事儿里见多识广听了这句话也不由皱眉:“怎么会?浥王魂聚恶邪、魄敛祸殃,乃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的大煞命格,害人害己引国大难。百万年出这么一次也不得善终,当日你…不是已经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了吗?我又怎么会有能力让他入轮迴?”说着在殿内踱了两步,“你突然这样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阎王爷的话没能打消蛟蛟的疑虑,反而疑惑更甚,她也踱了两步,随意地坐在阎王爷的宝座上,用手指敲着座椅扶手上的一朵雕花,笑了一声:“我在人间,遇到他了。” 阎王爷这会儿已经不只是皱眉了,简直大惊失色,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自己殿里,勉强扶着桌案稳住身形又赶紧抬手擦了擦额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开口竟然不是为别的,只是急急地嘱咐蛟蛟:“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冲动,一次天谴虽没把你如何,但短短万年之间切不能再遭一次了,罪上加罪天谴更重,你受不来的。” 万年前这大煞在人间为浥王,自聚一方势力而称国。说他是凡人却又是聚人间大不祥而生,祸国殃民在所难免,偏偏祸的是何方的国,殃的是何方的民,又害何方差点魂飞魄散于世间。 何方猝然与世长辞大妖悲痛不已,怒而屠了浥王满国,一时间人间何止是生灵涂炭,简直是伏尸万里活物尽逝,孤魂野魄密集成灾。浥国国灭,领地范围所有建筑灰飞烟灭,至今寸草不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灵。 蛟蛟这一不顾生灵的行为自然遭到了天谴,被天地大主用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所化的嗜妖钉钉进海底,本意是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但蛟蛟生于天地,作为世上最大的妖物本就得天独厚,仅仅被钉了一万年就随着何方转世破海而出,作为蛟蛟的旧识老友,阎王自然是高兴的,但偏偏才刚过了二十几年蛟蛟又遇到大煞,让人不得不担心… “且不说之前的天谴你都还未完全恢復,就凭你这半颗残缺的妖心,也万万不可胡来啊!”阎王越想越不安,慌忙走到蛟蛟身前又叮嘱了一句。 蛟蛟怒气渐消,瞳孔中的银红色渐渐褪去,方才确实是她太沉不住气了,只是想到何方那时浑身是血…蛟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大妖又恢復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胳膊支在座椅扶手上以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盯着阎王:“都说地狱之主、生死判官是个无心的鬼仙,我怎么觉得你比人间的嬷嬷还要操心些?” 阎王一怔,原来不经意间竟是把心中所忧说了出来,好在青面獠牙的面具挡着不至于袒露表情,他摆摆手笑着说:“我是怕你一怒之下又去做屠国的事,千百万魂魄挤满人间我们阎王殿这几个小差役可忙不过来,到时候又要我去忙前忙后做苦力。” “他若是不惹到我眼前来,大煞小煞的都与我无关,只是,世间哪有这种巧合自开天闢地以来就这么一个大煞却总在我身边出现?或者说,总在何方身边出现?”蛟蛟脸上隐约透出淡淡的嘲讽,“怕是那人正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得意得很呢。” 蛟蛟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没关,何方窝在沙发上抱着靠垫睡着了,嘟嘟蜷在他的身边,凌晨微薄的光线把窗外的景象都朦朦胧胧笼罩在半黑半亮之间,她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天色,没有一次有过这样温暖的感觉,被等待和被关心原来是这样好的感觉。 似是有所感,嘟嘟动了动睁开眼睛,何方也跟着睁开了眼睛,睡意未消,嘟嘟囔囔地说:“你回来了?” 地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直到周末拿着请柬的四个人准备去私房菜馆吃饭的那天,电视新闻、微博、微信朋友圈、公众号都还在轮番报导那天晚上的地震,但震源并未被检测出来,也没有任何伤亡和损失,就好像这场地震是市民们的一场集体幻觉一样。 唐黛拿着四张请柬当扇子在脸边唿啦唿啦地扇着风,趁着许惟去停车何方在一旁接电话的空隙凑过去那请柬挡着嘴小声问蛟蛟:“是你吧?什么事情发那么大的脾气?” 第65页 唐黛是真的很好奇,他这个大妖姐姐活了多久且不说,能力绝对是顶顶强的。当年救他时候替他挨了一下天雷,完事儿毫髮未伤挥挥手就要走,说是只想感受一下被雷噼是什么滋味,还是他哭着求着才认下了这个姐姐的。只是,上至九天下至18层地狱再加上中间夹的这个空有人数的人间,他还没见到过谁有本事惹她生气的。 蛟蛟倒是神色淡淡,只说了一句“一时冲动”就不肯再细说了,唐黛心里琢磨着:天塌了恐怕都不会让她一时冲动吧。 何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凑在一起的唐黛和蛟蛟,微微拢了一下眉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唐黛似乎很亲近蛟蛟,难道说…他们以前认识?打电话来的是合作伙伴,何方没空多想,这个念头略略闪过就马上收回心思跟电话那头的人谈起了正事儿。 这家私房菜馆不但看上去跟其他房屋没什么两样,走近了更是连个牌子都没有,来来往往如果不是唐黛带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是个吃饭的地方,几个人走进去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顶楼居然是一整层的玻璃房,头顶长开满了茂密的紫藤萝,唐黛一拍脑门:“早知道应该定午餐的,阳光下应该更美吧?” 等到菜一样一样上齐,何方动了一筷子没说话,许惟也吃了一口没说话,请客的唐黛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拧着眉说出了他们俩的心声:“搞得这么麻烦,又预约又寄请柬的,还没蛟蛟在家做的好吃。” 席间有一伙人好像也是三四位的样子路过他们的包间,一个男人眼中带着戾气地瞄了包间的墙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蛟蛟忽然回头,像是透过墙面看到了那人一样,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三个大男人吃得没有任何惊喜,倒是蛟蛟挺满意的吃了很多,店里自酿的白酒可能不止53度,说着浅尝辄止也多少有些醉人,在何方的极力劝说下,唐黛破了不喝酒的例也跟着喝了一点,结果喝得舌头都捋不直,被许惟嘲讽说大二之后就戒酒果然是酒量也不行了,饭后许惟直接叫了代驾来开着他的车拽着晕乎乎的唐黛一起走了。 执意不肯跟他们一起走的何方拉着蛟蛟说是要消消食,两个人漫步在夜色里,走了十几分钟何方又说觉得有些累,干脆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不走了。 他坐在台阶上把胳膊随意地架在腿上,上身微微前倾看着蛟蛟,她站在夜里空旷的街道上轻声哼着小曲儿,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调子还挺好听的。 何方冲着蛟蛟扬了扬下巴:“哎,蛟蛟。” “嗯?” 何方歪了歪头,把手撑在太阳穴上,食指在额头上点了两下:“跟我说说你的身份吧?” 蛟蛟转过头看到何方眼中的认真,嘆了口气:“我是水蛟,水饺大妖。” 何方这个人吧,一到紧张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跳戏:“水饺吗?” 蛟蛟点点头:“嗯,白色的。”所以你能记起我吗? 何方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那…什么馅儿的?” 这话一说出口何方就想给自己一嘴巴,看着蛟蛟一言难尽的目光他轻咳了一声,理智回笼,想到她的名字他心里也明白了,估计是蛟龙吧,白色的蛟龙,蛟龙!多牛逼的生物啊! 何方忍不住逗了她一句:“蛟龙起名字都这么随性的吗?不应该是龙霸天,龙傲世这样的吗?” 蛟蛟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靠近何方,倾身凑到何方眼前,跟他平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喝多了?还是,你有话跟我说?” 常听人说酒壮怂人胆何方今天才执意拉着许惟和唐黛喝了几杯白酒,结果没想到酒量好也是个负担,没醉,壮不成胆了,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何方也不是个会退缩的人。 他拉住蛟蛟在他眼前乱晃的手,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倾身向前接近蛟蛟耳侧:“你虽然不是人,但我也不打算给你什么特殊待遇,代沟和种族的问题咱们先不计。我就按照追我们人类小姑娘的方式追你吧,先问你今日份儿的。” 说着退开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蛟蛟的眼睛:“蛟蛟,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吗?” 第35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温柔地撒进卧室里,何方从睡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又是新的一天,很平常又不太平常,想起昨天晚上的告白何方捏了捏眉心,昨天的对话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想装个失忆都不行。 “蛟蛟,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吗?” 蛟蛟看着何方,他眼中的炽热和激动都清清楚楚,甚至能感受到握着她手腕的手有一丝髮颤,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淡定,蛟蛟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温热的手里一点一点抽出来,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嘆了口气:“何方,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说着伸出食指想要去触碰他的眉心。 刚伸到他面前,手腕再次被他握住,何方往后躲了一下,扬眉看着蛟蛟,半晌偏过头去笑了一声似乎是有点无奈:“我说,咱们认识这么久了,随便抹除人记忆什么的真的好吗?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经得起告白被拒绝这种事儿的。蛟蛟,你没必要这样。” 蛟蛟的动作意外地顿了一下,被他这么一调侃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没那么尴尬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抹除你的记忆?” 第66页 何方松开蛟蛟的手腕,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食指,笑着说:“我们凡人吧,虽然没有这些特异功能什么的,但我们不缺乏想像力啊,妖魔鬼怪神奇魔力什么的电影我还真是没少看,跟里面学了点小经验,意外不意外?” 蛟蛟笑了笑,歪着头看着何方,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就跟从前一样,好想答应他,可惜她必须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才能保证他的安全,现在还不能给他一个好的答覆,蛟蛟隐忍地收回自己带有一丝贪恋的目光,沉声冷静地说:“现在不是时候。” 本来以为得到的答案会是“yes or no”,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句话。何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就是时候了,但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死缠烂打的非得强迫人家做自己女朋友吧,蛟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像是透过他在看其他的什么东西,何方不愿意她为难,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行吧,那回头你觉得是时候的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到时候我再把今晚的话重复一遍给你。” 如果你追求一个人只是为了打发寂寞,被拒绝了之后换一个目标就好了。 但你追求的人,是你喜欢的人,喜欢到路过蛋糕店只会想到她喜欢树莓味道的小蛋糕,喜欢到一看见她就可以把所有重要不重要的事情放到一边只想对着她笑一笑,喜欢到,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不喜欢了。 那么,这个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拒绝了你的告白,你会怎么做? 其他人会怎么做何方不知道,他只是不忍心看她为难的样子。 何方又开了几句玩笑,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回家的路上俩人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路天南海北地胡乱聊着天。 何方这会儿睡醒了一觉,趟在床上又把昨天发生的细枝末节都回忆了一遍,告白被拒绝了的何方充分发挥了他乐观的精神,不但没有被打击到,还颇为精神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翻出个小本子拿着笔开始一条一条的记录,他要把所有梦里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以便分析。 直觉告诉他蛟蛟会来到他身边跟他梦到的事情绝对有关系,是他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些细节。 何方把所有梦到的事情一条一条的都认真记录完,又把觉得可疑的地方用都标记圈了出来,折腾完已经快要中午了,何方洗了个澡从卧室往出走的时候才略微地产生了一些些尴尬,边推门心里边琢磨着怎么跟蛟蛟打招唿比较好,结果一出卧室就被面前的画面给吓没声了。 卧室正对面的墙上一只青脸长发的女鬼正翻着白眼张牙舞爪地追着一群尖叫的人,何方愣了至少10秒才从立体环绕的诡异背景音乐中回过神来,他盯着被投影到墙上的恐怖电影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又看了眼凑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的蛟蛟和嘟嘟,无奈地跟热衷于鬼片的两个妖打了个招唿:“早?” 蛟蛟头都没回,背对着何方摆了摆手,嘟嘟倒是挺热心,兴奋地冲着他挥舞着肉唿唿的小爪子:“何方,来呀,这个鬼特别有意思,专门在男生跟女生告白的时候出现,把告白的男生杀死,这都杀了第五个了。” 它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它的动作叮铃铃地响着,何方听着嘟嘟的话后背一凉,什么智障剧情什么智障鬼,都不听听人家女生答不答应就杀人吗?告白的男生多无辜多可怜啊!!! 这俩妖像是中毒了一样,何方下午从公司回来的时候俩傢伙还在看恐怖电影,这次的鬼丑得简直没眼看,比早晨青脸长发翻白眼那个还丑。 不是,活了几万年的蛟龙都喜欢这种重口味的装扮吗?最后何方实在是忍不住了,也顾不上尴不尴尬的事儿了,好奇地凑过去问了一句:“这种电影到底好看在哪啊?” 对于恐怖电影,何方唯一的认知就是大一的时候唐黛特别热衷在追女孩儿的时候带人家去看这种电影,据唐黛说,跟女孩儿一起看恐怖片有利于创造对方主动投怀送抱的机会。 但大二开始他就不再约小姑娘了,何方和许惟都问过为什么,当时唐黛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谈恋爱哪有友谊万万岁有意思啊。”给他俩吓得以为他是被拒绝的太多受到打击了,毕竟唐黛虽然长得帅,但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人家姑娘都不乐意正经地跟他谈恋爱。 嘟嘟扭过头用蓝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何方:“好看啊!多有意思啊!” 想到唐黛说的女生会投怀送抱的机会,何方虽然心里觉得不是很靠谱,不应该抱有任何幻想,也还是试探着坐了下来,跟蛟蛟之间只隔了一只小小的嘟嘟,他探过身问蛟蛟:“你不觉得这女鬼长得吓人啊?不害怕?” 蛟蛟扭过头,扬眉看了何方一眼,指了指投在墙上的电影:“我觉得她们长得还挺善良的。” 何方有点不能接受这个形容,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她们长得挺、挺善良的?”就这大青脸和满脸血的造型,居然能被人评价成挺善良的? 看着何方这样的反应蛟蛟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海底的生物长得怎么样?” 何方回忆了一下上次去海洋馆看到的粉嘟嘟的海星还有萌萌的小丑鱼什么的,又想起了前阵子去超市买东西时奶酪盒子上印着的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他咂了咂嘴:“挺好看啊。”说完又看了眼蛟蛟,顺嘴贫了一句:“你是其中的翘楚。” 第67页 蛟蛟不理他的油嘴滑舌,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我是妖,妖都貌美。” 何方眉心一跳,这句话早晨整理梦境的时候写到过,梦里的白衣姑娘也说过一样的话,何方又默念了一遍确定自己把这个细节记下了之后,指了指在两人中间坐着玩自己尾巴的嘟嘟:“这秃子也是妖吧?它这也样的叫貌美?” 眼看着嘟嘟就要奋起给何方一套连环掌,蛟蛟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头,把它揽进自己怀里:“它本不是妖,只是我帮它开了智而已,不能化人形的。”说完又问,“你想不想去深海底下看看?” 何方眼睛一亮,占据了地球表面积百分之七十一的海洋本来就充满了神秘色彩,实际上被人类探索到的海底只占了百分之五,也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海底属于未知状态。 人嘛,都有好奇心,越是未知就越想一探究竟。 何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想啊,想去,那可太想去了。”想到蛟蛟的身份,何方又多问了一句,“海底你是的家乡吗?” “我生于天地,四海为家。”蛟蛟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巴,“等我一下,我想想避水珠被我放在哪里了,没有那个东西你不能入海底的。” 避水珠这个名字起得挺简单明了,一听就知道是干嘛的,何方本来还担心自己受不了水压和缺氧状态,听见蛟蛟没有忽略自己是脆弱的人类这个事实算是安心了,兴奋地一边跟嘟嘟看着鬼片一边等万年水蛟想起她的避水珠到底丢哪了。 电影看到一大半的时候蛟蛟突然伸手一抓,手里凭空就出现了一颗幽幽冒着淡蓝色光的珠子,何方听到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是放在这里了。” 何方想也知道这个看上去挺漂亮听起来也挺牛的珠子对蛟蛟来说估计也没什么大用,新鲜过后随手一丢导致她想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找到。 但对他一个凡人来说,这个玩意儿还是挺让人心痒痒的,何方搓搓手:“给我瞅瞅” 蛟蛟把珠子递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把它吃了吧。” 这回何方笑不出来了,他看着手里这颗比药丸都大的珠子垂死挣扎:“一定要用吃的吗?” 蛟蛟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的态度就是肯定的回答了,何方心里嘟囔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闭着眼睛把珠子送到了嘴边,刚张开嘴舌尖一凉,一阵清风捲入喉咙,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手里的珠子已经不见了。 “这么神奇?”何方诧异地眨眨眼。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呢。” 蛟蛟话音刚落何方耳边就响起了潺潺水声,看四周时发现,他已经身陷漫无边际的蔚蓝的海水了。 他的胳膊被她拉着,正缓缓往海底游去。不用背着潜水装备就能下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水的清凉拂过皮肤又打不湿身上的衣服,这种感觉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俨然是一种享受,比坐在空调房里吹冷风要美上一万倍。 偶尔有鱼群游过,何方好奇地看着每一条从他眼前经过的小鱼,心里居然还琢磨着要不要给嘟嘟带回去两条吃,随着越来越深入海里何方整个人都充满了兴奋,要是蛟蛟这会儿不拉着他他简直想要在海水里蹦个迪了。 何方在这种兴奋的状态下跟着蛟蛟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往海底游去,大约过了30多分钟之后他就兴奋不出来了,他这时候才非常真诚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愚蠢的决定,他看了眼眼前的景象僵硬地转过头去看蛟蛟:“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儿,哈哈,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第36章 何氏集团总公司的所有高层人员今天都夹着尾巴安静如鸡地做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何总今早是臭着一张苍白的脸顶着黑眼圈来的! 中午许惟和何方又去了附近的那家酒店,跟酒店经理“好久不见”“很久没来过了”寒暄了几句两人依旧坐的是888包间,屁股还没坐热许惟就接到了唐黛的电话,硬是把两个人的日常工作餐变成了三人的小聚会。 唐黛叼着根棒棒糖一进来就对何方的脸色做出了评价,他口齿不清地说:“哎呦,这是肿么了?肿么脸色这么差?” 看何方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唐黛一边咯嘣咯嘣地把糖嚼碎一边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许惟,许惟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爱莫能助。 何方不打算开口唐黛和许惟也不会刨根问底地问,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不假,但谁也不会真的去逼别人非要做到无话不谈,谁还没有几件不喜人知的秘密了,两人调侃了几句就把这个事情翻篇儿了。 而何方,他倒是想说,但他开不了口啊,难道告诉他俩说自己昨天晚上去了4000多米深的海底差点被吓尿了吗? 想到海底何方打了个冷颤,真他妈是太可怕了,那些能叫鱼吗?谁知道海底下的东西长得都那么一言难尽:长着大尖牙呲牙咧嘴的、满身是毛像是洗杯子的毛刷成了精的、看着像蛇又像虫子的身高目测得有一米来长的、浑身是刺一看就头皮发麻的… 总之他觉得他去的不是什么海底,说是个恐怖片现场也不为过,回家之后他还认真地问了蛟蛟那些东西是不是变异了,嘟嘟幸灾乐祸地告诉他那些玩意儿一直都长那样,甚至还有更恐怖的只不过他没见到而已。 第68页 酒店经理跟何方和许惟都很熟,看到他们屋里又来人了自己做主给他们加了两道菜,松鼠桂鱼一上来何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拿筷子指着那条外焦里嫩色泽诱人的无辜的松鼠桂鱼:“许惟,快快快,端走,端到你那边去。” 许惟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挺好吃的,你又不喜欢吃鱼了?” 这道菜他们俩以前常常点,酒店经理也是按照他们常点的菜单给加的菜,谁知道何总的心海底针,这会儿人家又不吃鱼了,而且好像连看都不想看的样子。 唐黛一边吃饭一边翻着手机,突然抬起手搓了搓手臂,然后把手机推到许惟面前:“看看这个,卧槽,真的是很恐怖啊。” 许惟往下翻了翻,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推了回去:“哪里恐怖?” 唐黛瞪大眼睛看着许惟:“不恐怖吗?你再往下翻翻。”说着又把手机递了过去,自己拿手帮他往下翻着,还有点害怕不敢看似的把脸偏到了一旁,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手机屏幕,“看见了吗?恐怖不恐怖?啊?恐怖不恐怖?” 唐黛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许惟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眼里透露出关爱智障的慈祥:“吃饭吧。” 非常不服气的唐黛,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拿着手机绕过许惟走到何方身边,手机屏往何方眼前一怼,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亲自用手往下划着名给何方看,还贴心地给他解释:“你看吓不吓人,这个标题起的挺文艺的叫什么‘一起下潜海底’,越往下滑越吓人,你说这些海洋生物…”还没说完就被何方把手拍开了。 何方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退了两步,动作之大差点把椅子掀翻,说出来的话都变调了:“把那玩意儿拿开!” 这种事情嘛,有人比自己更害怕的时候就显得没那么可怕了,唐黛拄着何方的椅子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有深海恐惧症啊?” 以前有没有何方不知道,但从昨天晚上之后他可能是真恐惧了,那些个诡异的深海生物真是难为它们了,长得真的都恐怖得别出心裁。难怪外国人会用“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blue deep sea(在魔鬼与蔚蓝深海之间)”表达“进退维谷”的意思了,以前何方总觉得,要是他他就选蔚蓝深海,蔚蓝深海多美啊,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嘛,呵呵,他选魔鬼,还是魔鬼好啊! 何方缓了一上午,中午被唐黛吓了一跳之后也稍微好一些,回到办公室堆成山的文件要看要签就更是没时间想海底的事情了,就这么忙碌还是没在工作时间把文件都签完,晚上不得不带着一沓子文件回了家。 吃过晚饭何方就大大咧咧地把文件都摊在客厅的桌子上抱着笔记本开始工作了,大多数时候他的东西都随意地丢在这里,跟家里另外两个不知道有多少黄金和钻石的大佬比,他这点生意简直九牛一毛,根本没有遮掩的必要。 蛟蛟无意间看到熙长集团的字样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再想到何方口中的常盛就是从前的浥王,心里的不安更甚,暗自做决定最近要跟在何方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于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在家呆久了也挺无聊的。” 正埋头回覆邮件的何方手一顿,从工作中回过神来,的确是,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公司,蛟蛟和嘟嘟在家的确会感到无聊吧,总不能整天都抱着恐怖片从早看到晚,也不知道妖会不会得近视什么的。 琢磨了两秒何方开口建议:“明天我给你找一些俱乐部和兴趣班的资料?你喜欢什么就报个名,一周出去两次也好,我们现代人天天不是抱着手机就是抱着电脑,日子一久的确是有些无聊。” 蛟蛟看起来对他的提议不是特别感兴趣,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两秒,突然歪着头问何方:“我能跟你去公司吗?就坐在你办公室里,不打扰你工作。” 何方愣了一下,想到他那间被唐黛调侃说是性/冷淡风格的办公室:“可是我办公室…也没什么好玩的,挺无聊的。” 这可怎么办呢?蛟蛟有点犯难,回忆起前两天嘟嘟看的偶像剧里的女主,一咬牙把手交替放在腿上搓了两下,软乎乎地说:“可是人家想嘛。” 何方:“……” 他被口水呛得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拧着眉毛看了蛟蛟一眼,心里也明白了,估计她是真想去,这会儿他要是不同意指不定下一句她能说出什么来呢。 果然,蛟蛟看何方没说话,扭着身子又开口了:“好不…” 何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赶紧抄起一颗葡萄塞进蛟蛟嘴里,虽然不知道蛟蛟为什么忽然对他的办公室起了这么浓厚的兴趣,但也慌忙应了下来:“好!行!可以!没问题!” 蛟蛟把葡萄含进嘴里,左侧的腮包着葡萄鼓起一个大包,听到何方同意了之后,她露出一副目的达到了的样子,随意地往后一靠瘫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说:“那你早同意不就得了。” 第二天蛟蛟就把嘟嘟独自放在家里跟着何方去公司了。 这是蛟蛟第二次现身何方的公司,何氏集团总公司上上下下都透露出一股子掩盖不住的八卦的气息,公关部部长忐忑不安地每隔3秒就刷一遍网上的新闻生怕何总又被写进去。女员工们也抓紧一切喝咖啡上厕所的机会八卦着“何总是不是谈女朋友了”这个重大消息。 第69页 这一切坐在办公室里的何方浑然不觉,蛟蛟凭着大妖敏锐的听觉把外面的所有对话听了个彻底,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工作岗位上忍不住悄悄地聊着关于她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聊天的人还越来越多。 蛟蛟扬了扬眉:“何方。” “嗯?”何方抬起头。 蛟蛟靠在沙发里抱着靠垫淡淡地问:“你们公司,跟电视里演的那种一样吗?上班时间聊天什么的被抓住会扣钱嘛?” 何方脑子一转,笑着说:“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可能我身边一直没有走得近的异性他们都挺好奇的,不过上班时间八卦老闆也确实胆子挺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何方又说了一句,“也够奇怪的,遇到你之前,我还挺烦异性的,就不想跟她们说话交流什么的。还有八卦说我是同性恋厌女症来着。” 蛟蛟忽然就想到了何方上一世做太子时说的话,那时蛟蛟问他宫里佳人如云会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他笑嘻嘻地凑在她眼前,一副挺不正经的样子举起三根手指:“原来你也会吃醋的,那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发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对旁的女子不会有半分心思呗。”当时只道他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连喝了孟婆汤都未曾把这句胡闹般的誓言忘记。 本来何方是随口一说,但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蛟蛟垂眸一笑,竟然像是有点害羞,他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蛟蛟,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哈,不是那种套路小姑娘的甜言蜜语什么的,你千万别误会…” 蛟蛟从沙发上站起来抻了抻胳膊:“电脑借我用一下。”说完走到何方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电容笔从指间转了个圈,用电容笔点了点电脑,然后诡异地笑了一声。 “卧次…唔…” 何方听见外面一声及时被捂住的惊叫,然后悉悉索索地乱了一阵子,最后回归到鸦雀无声的状态,他不解地抬头看了看蛟蛟,只见眼前的小姑娘正弯着眼睛笑,眼底还有一丝没散去的幸灾乐祸。 这是蛟龙吗?简直像是小狐狸! 许惟敲了敲门进来冲着何方晃了晃手机:“何总,您是不是请黑客了?” 何方:“?” 接过许惟的手机一看,何方乐了,手机里是一张许惟拍的照片,不知道谁的电脑屏幕上一片黑屏,上面只有一行字:“八卦需谨慎,老闆听得见”。 许惟看着何方兀自拿着手机笑了半天,心知这肯定不是外来黑客搞得鬼了,许惟放下心来又问何方:“唐黛打电话来问你上次他放在你这儿的文件还在不在,他要过来拿。” “嗯?”何方从欢乐中抬起头来反应了一下,“哦哦哦,在,不过在我家,我昨天拿文件回家看把他那份也带回去了,让他去我家拿吧,就在我书房的桌子上呢。” 半个小时之后正在跟蛟蛟一起喝着果汁的何方勐地想起蛟蛟那箱子黄金也在书房桌子上明晃晃地摆着呢,心中警铃大作,祈祷着唐黛还没到他家里,赶紧掏出手机想给唐黛打个电话的时候,手机刚一解锁,还停留在宠物摄像头上的界面里,何方眼睁睁地看到唐黛拿文件卷了个纸筒正跟嘟嘟比比划划地说着话:“估计六点多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嘟嘟扒拉着唐黛手中的纸筒,瘫坐在沙发上一副老熟人的样子跟唐黛讨价还价:“那你先带我去楼下吃个冰淇淋,这点时间还是够的吧?” 何方:“……” 第37章 何方和蛟蛟戴着黄色的安全帽,边走边听建筑队队长在搅拌机的轰鸣里跟他大声喊着讲着工程进度,本来这一趟应该是许惟陪他过来的,但说不上为什么这几天蛟蛟对他好像有点不放心,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蛟蛟是在顾虑着什么。 这不,不但每天都跟他一起去公司再一起回家,今天视察工程进度这样的事儿都要跟着他一起来,美其名曰要涨涨见识,何方在心里吐槽:您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识够吗? 在工地晃了半天,到了午饭时间何方拒绝了建筑队这边一起吃饭的邀请,建筑队的队长看了眼何方身边的蛟蛟,还以为老闆这是要跟女朋友单独约会,于是也没继续游说,特别有眼力地拉着同伴快步走了。 看着蛟蛟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踢着一颗小石子玩,何方逗了她一句:“蛟蛟,你看,这都是朕给你打下来的江山。” 蛟蛟听到这个“朕”字顿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她最近从网上看到很多类似的句子,现在很多人开玩笑的时候都喜欢这样自称,她知道这并不代表何方想起了什么,但仅有的半颗妖心还是在听到那个字的一瞬间紧缩了一下。 蛟蛟在心里嘆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带着点嫌弃地吐槽:“何总,您打下的江山可挺脏的。” 戴着小黄帽的蛟蛟露出的一脸幽怨取悦了何方,他心情很好地打了个响指,指着面前的一堆水泥:“别小看这些泥巴,等回去我给你看效果图,可漂亮了,咱们站的这里,回头都是北欧风格的楼盘,对了,我带你去后面看,那边设计的是建成轻钢别墅区,九级地震都震不塌,像你上次发飙那样的震动根本没问题,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就搬…” 第70页 说到这儿何方悠地收声了,也许是朝夕相处给了他一种蛟蛟永远都不会离开的错觉,他竟然不知不觉地把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里都带上了蛟蛟的影子,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告白的时候蛟蛟是拒绝了的。 还没等何方从懊恼中缓过神来,蛟蛟突然冲过来一手推开何方一手勐地往头顶一挥,接着何方就听到噼里啪啦重物落地的声音。 眼前都是被砸起的尘土,何方被突然推开失去重心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挥开眼前的尘土才看清刚才掉落的东西居然是钢筋。 而此时钢筋正像竹子一样插在地里,蛟蛟沉着脸站在钢筋丛中看着他,何方望着头顶上空无一人的建筑框架,张了张嘴又闭上,想了想还是先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像模像样地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给蛟蛟作了个辑:“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蛟蛟简直被何方气笑了,这个差点丧命的人此时灰头土脸还不忘开玩笑,她拍掉何方作揖的手,忽然又有些庆幸,幸亏她今天跟着一起来了。 何方掏出手机拨了许惟的电话,刚拨过去又挂掉了,带着点无奈的笑:“算了,这事儿估计我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蛟蛟,你…最近执意总是跟着我,是早就知道我有危险?” 蛟蛟没回答,何方聪明得很,跟他透露一点他就能顺藤摸瓜地联想到一堆,想得多了又要伤魂魄。为了掩饰自己的隐瞒,蛟蛟扬了扬手,插进地里的钢筋嗖嗖嗖地拔地而起飞回楼顶。 何方看着飞起来的钢筋,摇头苦笑了一声:“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是要把我戳成马蜂窝吗?” 蛟蛟颇为无语地瞪了何方一眼,这人还真是,万年不变的不怕死,换个人恐怕这会儿早就崩溃了,吓到瘫在地上起不来都有可能,他倒是淡定得很,还用脚尖踩着地上戳出来的洞洞蹦了两下,摸着下巴回头问她:“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不是?这么大的好事儿,咱得找个地方撮一顿庆祝一下吧?你想吃什么?” 从何方家出来的唐黛,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四周的景象全都变了,市中心的大街变成了荒山野岭,他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双手插进兜里,笑了一声开口道:“都说了没见过你。” 来人是那天在咖啡厅里遇见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这人那天问过他是不是在哪见过,笑起来带着点儿邪气长得倒是很好看。 这会儿来人脸上的笑容更加邪魅:“是我判断错了,我熟悉的不是你,是你身上沾染的白蛟的气息,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黛一怔,望着眼前的男人,想到他之前总是跟大煞之人走在一起,一时间敌友难分,姐姐叮嘱过遇到大煞能走则走,唐黛皱了皱眉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引得面前的男人勃然大怒,他忽然红袍加身露出原本的样子,红袍上金色的梵文一闪作势就要向他袭来。 唐黛为了化魂入人身本就折了一半能力是个弱者了,这会儿被迫化为原型,玄龙长啸一声躲过鋈乐的攻击,稳稳地盘踞在一棵百年老树上,眼前这人出手狠辣正面相对不是办法,只能开口问道:“你是何人,看着一副佛家的样子,怎么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 鋈乐看到唐黛的原型扑哧一笑,手中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原来是条小黑龙,怎么,你与白蛟相识?” 唐黛听着这人提及姐姐的时候并没有敌意,还口气狂妄,他活了近两万年居然只是他口中的“小黑龙”,唐黛没好气儿地说:“你是姐姐旧识?” 谁知道这人听完这句话居然变脸一样冲着他和气地笑了:“哦,原来是白蛟的弟弟么?我与她相识几万年竟然不知道她还认了个弟弟的。我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也没备什么见面礼,这颗佛珠你且收着吧。”说着把一颗发着光的珠子向唐黛弹去。 唐黛非到万不得已不喜欢化回原型,毕竟这肉身是借来的换来换去总是很损耗体力,原本还在苦恼要有些日子不能化魂入回人形了,拿到佛珠竟然一时间精力大旺瞬间恢復了人的形态。 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开口问:“你这人喜怒无常又一副佛家打扮,莫非…是传说中的邪佛鋈乐?” 鋈乐一笑:“正是我。” 等唐黛再回神时已经回到市中心的街道上了,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他松了口气,正想着拿出手机给蛟蛟打个电话问问这邪佛的情况,结果接到了何方的电话。 何方靠在办公室的椅子里闭着眼睛,眉心微拢,从工地回来之后蛟蛟说要出去一趟,还嘱咐他下班时直接回家,他当然不放心蛟蛟自己出去,直觉告诉他她这趟出去一定和刚才工地发生的事情有关,但他问了会不会有危险后蛟蛟只给了他一个好笑的眼神,眼底大妖的狂妄尽显。 何方勉强安慰着自己放下心来,但刚才给唐黛打了电话之后何方心里更乱了,他试探着跟唐黛说了他和蛟蛟在工地遭到了原因不明的袭击,话都没说完就被唐黛急急打断了:“蛟蛟呢?蛟蛟没事儿吗?发生什么了?你们在哪我这就过去!” 一个与你相识了10来年的好友,会在你说遇到危险的时候优先关心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人的安全吗?不会,当然不会。 第71页 唐黛来推门进来的时候何方办公室里黑蒙蒙的,遮光窗帘拉着,只有电脑是亮着的,电脑的光打在何方脸上,有些冷漠和严肃,唐黛脚步顿了一下才迈进办公室里顺手把门关上了:“你们今天遇到什么了?没事儿吧?” 昏暗的光线里何方看不清唐黛的表情,但这声音这样貌明明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唐黛啊,何方拿着遥控器把屋子里的灯打开,忽然明亮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睛,然而唐黛的眼睛在光线的刺激下没有眨过哪怕一下,何方笑了:“没什么事儿,只是虚惊一场。” 何方这一笑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唐黛有点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着再开口:“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儿么?蛟蛟呢?”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方站起来,一只手拄着桌子,另一只手指了指唐黛:“你和蛟蛟,是什么关系?”然后又拿食指在空气中里画了个圈,“或者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唐黛心里一惊,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地笑着:“干嘛?是因为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问的都是蛟蛟吗?吃醋了啊?不是何方,你真不能这么小心眼儿,我不是琢磨着既然是你打的电话而不是许惟打的,那你肯定是没什么大碍的,这才问了蛟蛟的情况嘛。” “我差点就信了,唐黛。”何方嘆了口气:“实际上,我那天在视频里看见你和嘟嘟说话了。” 唐黛:“……” 常盛坐在办公室里忽然一阵大风颳过,办公室的门和窗子突然同时啪的一声关上了,他只觉得脖子一紧,下一秒就被一只手卡着脖子按在了墙上,双脚离地,憋得脸色紫红。 面前的小姑娘似是毫不费力一般,用虎口卡在他的脖子上,带着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好久不见呢,浥王殿下。” 常盛艰难地喘着气,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你是,是,谁,我不认,识你。” 蛟蛟笑了一声:“怎么浥王如此健忘,上午杀人的时候可是半分情面没留,这会儿又不认识我了?” 常盛仍然不松口:“你,你认错,人,了。” 蛟蛟嗤笑一声:“怎么会?浥王的人渣味儿都散满方圆百里了。” 她银红色的眸子里布满了杀意,可惜,这人现在还不能死。有了何方,就有了软肋,哪怕是大妖也不能无所顾忌地按照自己的心情行事了,这就是那人打得好算盘吧? 蛟蛟突然松开手,常盛感到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他跌坐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阴霾还带着一丝得意,他笑着:“怎么?你不敢杀我?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敢杀我?这世上竟然还有你不敢的事!” 要是何方在会给常盛什么样的评价呢?多半会这样吐槽:“这孙子是不是有病?刚才要杀他的时候他在这儿装没心眼抵死不承认,这会儿说放过他吧,他还非要再贱上两句?纯粹是一脑残。” 想到这儿蛟蛟笑了一下,懒得里常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挑衅,回头看了眼常盛的左臂,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蛟蛟离开的时候屋子里只留下常盛左臂的筋骨尽碎的痛苦□□,她悄然出现在市中心的街角,像每一个逛街的女孩子一样游荡在商业街上,只不过橱窗里的华服和璀璨的珠宝都不能令她驻足,她现在只想回去跟何方一起吃晚饭。 手机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震动了几下,应该是何方吧?蛟蛟这样想着,勾着嘴角把手机拿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发件人唐黛”。 “姐姐!!!” “我的老天鹅啊!!!” “qaq我马甲掉了!!!” 第38章 何方绕过办公桌走到唐黛面前,仔细地盯着唐黛的脸看了几秒,心中不禁有些苍凉,他垂眸自嘲地一笑:“我们三个人里,许惟话最少,唐黛最爱玩。大二那年唐黛跟着一群户外驴友去雪山遇到了雪崩,据说被困了整整一天,回来之后比从前变了不少。我和许惟一直以为他是经歷了一次那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大事儿才变了一些,原来不是这样。”说到这里何方皱起眉,缓缓抬起头对上唐黛的目光,“你也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我们太天真了。” 唐黛微微偏过头躲过何方审视的目光:“何方,对不起。” “所以,那一年唐黛他,就已经去世了是吗?你不是他,我该叫你什么呢?”何方眼里带着些悲伤,大一军训时唐黛拿着一瓶小姑娘送的晒后修復乳液往他和许惟脖子上乱涂时三个人打打闹闹的场景歷歷在目,而眼前的唐黛早已不是那个唐黛了,竟然连他的死讯都是时隔多年之后才知道的。 “对不起,我赶到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被勾魂使者带走了,对不起何方。”毕竟也顶着唐黛的身份相识了好几年,他和何方还有许惟之间也不是全然没感情,何方眼中的责备和悲伤让他难过,可即便何方现在出手打他一顿也是应该的,他的确是骗了他们啊。 何方闭上眼睛用拇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是痴心妄想吗?真是大难又怎么能免于一死。”他吐出一口气,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第72页 唐黛沉默了两秒才开口:“我名为阿玄。” 何方上一世我们有过两面之缘,只是你现在不记得罢了。 下班之后何方拒绝了许惟和唐黛一起吃饭的邀请,他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这几年间同唐黛相处的时光如同电影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 唐黛整天贱兮兮一脸欠揍的贫嘴的样子。 唐黛帮起晚了的他和许惟去食堂占座位时骂骂咧咧又不得不去的无奈的样子。 唐黛拿着花好几倍的价钱抢来的三张演唱会的票啪啪啪地打着手心让他们叫爸爸的嘚瑟的样子。 唐黛拒绝小姑娘时躲在他和许惟身后怂了吧唧的不敢出现的样子。 唐黛照顾生病的许惟整夜没合眼的憔悴的样子。 唐黛谈成第一笔生意站在椅子上叉着腰哈哈大笑的得意的样子。 唐黛跟他们坐在街边撸串儿嫌弃烤面包片上沾到了辣椒粉拿着小牙籤一点一点往下弄的挑剔的样子。 …… 这几年间的确有很多回忆,即便那些他记忆里的唐黛刚才站在他面前用带着一丝悲凉的语气跟自己说他名为阿玄,那些日子里他们三个疯疯癫癫的快乐也不会有所改变,只是最初的唐黛真的不在了这件事,对何方来说并没有那么好接受而已。 何方一直低着头,差点撞到前面的人才不得不抬起头跟人家说抱歉,抬眼看四周时竟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街心广场,傍晚的街心广场霓虹和天边的霞光交相辉映,音乐喷泉和鼎沸的人声显得格外热闹,何方在街边的小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坐在喷泉旁的凉亭里拆开烟盒敲了一根烟出来。 熟练地点上烟之后何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本以为久违的感觉会让他好受一点,没想到太久不吸菸早就已经不习惯这种感觉了,他呕了一下重重咳嗽起来,咳得眼眶都有点湿润了才停下来笑着骂了一声“操”。 他抽菸和喝酒都是大一的时候唐黛教会的,看着烟在指间慢慢地燃烧着,菸灰拖了常常的一截,何方嘆了口气,唐黛不是当年教他抽菸的那个唐黛了,而戒菸这么多年,他也早都忘记早起不抽一支烟就觉得浑身难受的滋味了。 香菸和打火机同时丢进身旁的垃圾桶,再见了唐黛,希望你在会酿酒的阎王爷那边过得也如同你18岁时那么潇洒吧。 想通了之后何方心情也好了一些,扔了烟和打火机准备回家去了,刚一起身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蛟蛟正蹲在不远处的喷泉池边看着他,看到他起身她笑了一下,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游乐区:“何方,我们往那边走走吧,我刚才看到一个挺有意思的东西。” 何方诧异了一下,瞪着蛟蛟问道:“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蛟蛟今天没把头髮梳起来,长长的头髮随着她跑过来的动作在晚风里飞扬着,像柔柔的海草,听到何方的话她莞尔一笑:“因为你在这儿啊。” “嗯?”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温柔的话让何方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瞥了一眼今天态度上明显有些不一样的蛟蛟,笑了一声:“我没打算问你唐黛的事儿,不用刻意说这么撩人的话引开话题的,幸亏我不是个傻的,真要误会了以为你要答应我了怎么办。” 蛟蛟走在他前面,听完何方的话突然转身面对着他,冲着他张开了双臂:“那给你抱一下。” “咳!”何方咳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蛟蛟,迟疑了半秒才终于把自己从真的想去抱人家小姑娘一下的不要脸的冲动给压下去了,他向前迈了一步把蛟蛟张开的双臂按下去,“别啊,不用,我不是那种卖惨求关怀趁机占人便宜的人哈。” 蛟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何方看了一会儿,把何方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把目光从蛟蛟脸上挪到一旁的树干上,有点不自然地开口:“干嘛这么看我,我真不是那种趁机占便宜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娘的拥抱打断了,蛟蛟在他偏开视线的一瞬间倾身上前抱住了何方,何方身子僵了一下,她带着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是,我是那种在人失意时趁机占人便宜的妖。”字字清晰入耳,撩拨着他的心弦。 好在蛟蛟只是抱了他几秒就退开了,细长的手臂从他腰间松开的时候又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的背,像是安抚迷路了的小朋友一样。 何方温柔地揉了一下蛟蛟的头髮:“别担心啊,我不是那种容易悲春悯秋的人,大事小事既然发生了,那就则安之吧。” 蛟蛟之前说的挺有意思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套圈圈的摊位,一个中年大姐胳膊上挎着一堆塑料圈,围起来的空地上是摆成方阵的装满沙子的塑料瓶,一旁立着价钱和奖励说明的大牌子。 何方凑过去看了两眼,十五块钱一次,一次只给五个圈。套中两个瓶子可以选个贴画贴在衣服上,套中三个瓶子可以换个萤光棒,套中四个瓶子可以换个钥匙扣,都套中了可以换个大娃娃走,看上去挺诱人的,如果那个一等奖的大娃娃不是斗鸡眼的话大概会更诱人一些。 周围都是或大或小的领着小朋友的家长,偶尔也走过几对情侣,何方看着一个染着一撮小绿毛的小兄弟套中了三个瓶子,他女朋友欢欢喜喜地接过中年大姐递过来的萤光棒还亲了那个绿毛小兄弟一口,俩人乐呵呵地走了。 第73页 何方扬了扬眉,这不就是他表现的大好时机吗?他一手插兜一手掏出钱包在手里抛了两下,愣是以一种走秀场的方式晃到老闆面前,自信满满地掏出钱买了五个圈,然后冲着蛟蛟打了个响指:“就那个斗鸡眼儿的大娃娃,一会儿咱们就把它扛回家!”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瞄准时认真到差点把自己瞄成斗鸡眼的何方最终只堪堪套中了两个瓶子,在老闆戏嚯地眼神下选了一个吐着舌头的大狗熊的卡通贴画贴在了自己短袖上,为什么不给蛟蛟贴呢?因为他选好贴画转过头的瞬间看到了蛟蛟眼中的嫌弃。 何方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走过去,一个靠在一旁看热闹的小朋友面带失望地摇了摇头:“哎,我还以为你是高手,本来想拜託你帮忙的,没想到你还没有我厉害呢。” 本来准备了一套“有些东西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还是很难的”的说辞正准备跟蛟蛟解释一下的何方,被突如其来的来自小学生的嘲讽给说的一愣,看着那个小朋友手里的十五块钱,何方露出了一个大灰狼一样的笑:“我说,小不点儿,我刚才那是热身,热身你懂不懂?再来一次那个穿紫裙子的大娃娃,就是我的了,知道不?” 蛟蛟看着跟7、8岁的小学生也能大眼瞪小眼地贫嘴的何方,不由地笑了笑,冲着何方伸了伸手:“我也想玩一次。” 于是看热闹的小朋友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大灰狼哥哥瞬间变成了一只舔狗。 何方掏出钱包放在蛟蛟手里:“想玩几次玩几次,咱今天包场都行。” 蛟蛟买了五个圈回来,从手腕上把一根发圈拿了下来递给何方:“帮我把头髮系一下吧。” 何方接过发圈有点儿犯难,他不但没给女孩子系过头髮,连发圈他都没用过,只能笨手笨脚地一边把蛟蛟的长髮拢在一起一边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着,又怕拽到头髮弄疼蛟蛟,没动两下先出了一身的汗,最后还是旁边的那个小朋友看不过去了示意蛟蛟蹲下她来帮忙。 小朋友主动帮蛟蛟梳好了头髮,然后颇有心机地开口询问:“姐姐,我帮你系好了头髮,一会儿你要是中了四个瓶子,可不可以选那个露娜的钥匙圈啊,我可以用钱跟你换的。” 蛟蛟看向奖品展示区,问道:“哪个是露娜?” 小朋友眼睛一亮:“那个!黑色的小猫咪,额头上有个小月牙的那个!” 蛟蛟点了点头,然后拿着圈走到抛圈的位置,完全不用瞄准,嗖嗖嗖,五个圈连续出手,中的都是最远的那一排的瓶子。周围短暂的安静之后爆发了一阵惊嘆,蛟蛟浑然不觉,无视目瞪口呆的何方走到了老闆面前:“不要那个大娃娃的话,我可以要一个钥匙圈再要一个贴画吗?” 老闆怎么会不同意,连声说着“好好好”让蛟蛟自己选去了。蛟蛟选了个跟何方一样的吐着舌头的大狗熊贴在自己身上,然后把那个小黑猫的钥匙扣挑了出来转身递给了正踮脚张望的小朋友。 小朋友受宠若惊,又有点不好意思:“姐姐明明可以拿大娃娃的,谢谢姐姐,姐姐你人真的太好了,姐姐最美,姐姐小仙女。”一连串的彩虹屁之后又顿了顿,“这些钱给你吧,太好了,亚提米斯终于找到露娜了。”说着一手把钱递给蛟蛟,一手掏出一只白色小猫的钥匙链,几乎跟蛟蛟赢回来那个一样,额头上也带着个小月牙。 蛟蛟笑着拒绝了小朋友的钱,指了指自己头后面的马尾辫:“谢谢你帮我系头髮,这个送你当谢礼。” 对于有了一个猫咪钥匙扣还执意想要另一个的这种做法,何方有点不理解,他半蹲下去看她手里的两个钥匙扣:“小不点儿,这俩猫长得一样啊,有一只还不行?非得要俩?” 小朋友对着何方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非常得意地一扬下巴:“你懂什么,这是《美少女战士》里的猫咪啊,黑色的是露娜,白色的是亚提米斯,颜色不一样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啊!” 回去的路上何方还在心里吐槽: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不讨喜,哼。 但想到蛟蛟衣服上那个跟他一样的狗熊贴画,何方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蛟蛟在何方前面走着,系得高高的马尾辨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的,露出白皙的后颈和颈上的一弯粉色的新月。 何方的目光落到新月的印记上时突然愣了一下,在他记录的梦里那个白衣姑娘颈后的新月是…白色的?是跟他小指内侧的新月是相同的白色! “颜色不一样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啊!”那个小朋友的话又一次迴荡在何方耳边,何方不禁皱了皱眉。 第39章 刚打开家门何方就闻到了迎面而来的酒香,他意外地回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蛟蛟:“你买酒了?”还是那种一闻就知道是难得的好酒? 蛟蛟笑着把何方推进屋里:“我去判官那儿拿的,人间不是有个说法叫‘借酒消愁’么,我拿了他珍藏万年的好酒,今天就来个不醉不归吧。” 被推到餐桌旁的何方只觉得屋里酒香浓郁,珍藏了万年的酒啊,不但酒精没挥发还这么醇香,消不消愁不知道,馋虫都被勾起来了倒是真的,想到蛟蛟这么在意他的心情,何方心里既温暖又感动,可也不能对她说太深情的话无端给她压力,他深深地看了她的侧脸一眼,然后笑着调侃了一句:“那你听没听说过‘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第74页 正准备往杯子里倒酒的蛟蛟抬起头白了何方一眼,蛟蛟脸上很少有这种灵动的表情,偶尔一次让人觉得意外的挺可爱。 她又带着点得意地对何方说:“这可是忘忧草酿的酒,一品佳酿愁可消!” “是是是。”何方用手握成拳挡在嘴前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拿起装着半杯酒的小酒杯冲着蛟蛟晃了一下,“那我先干为敬了。” 带着一丝清凉的酒水滑入口腔的时候何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估计琼浆玉露也就是这味道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慢悠悠地喝着酒,不知不觉间一坛酒就见底了,何方眼神渐渐迷离,但又说不出的亢奋,喋喋不休地把藏在心底的那些遗憾都吐露了出来,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架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着跟蛟蛟讲述着大学时关于唐黛的回忆。 蛟蛟只是静静地听着,凡人只有一世记忆,而这一世又只有几十年的光阴,还没有面前的酒留存的时间久,生老病死都是人间大事,何方能够如此克制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说出来就好,说出来总比自己憋在心里去消化要好。 等到第二坛酒也喝光了的时候,何方放下酒杯忽然起身,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站稳走到蛟蛟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不满意这个距离,又半蹲下来把手拄在膝上,目光跟蛟蛟平视,缓缓开口:“你究竟是谁?” 蛟蛟没动也没说话,只感觉酒香和何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起来格外好闻,不等她回答何方又靠近了些把手抵在蛟蛟身后的椅背上,低头看着蛟蛟,他的唿吸喷洒在蛟蛟的额头上,眼睛里像是一池幽深的潭水,带着深情,也带着审视,带着不解,也带着渴望。 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托起蛟蛟的下巴,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像是在细细端详着什么,半晌手指微微一动把蛟蛟的头偏过去一点,迳自凑过去看蛟蛟颈后的那一弯新月,心里本想问的是“你这个印记是不是一直都是粉色?”,结果目光再落回蛟蛟的脸上时竟然盯着蛟蛟的嘴唇一时间无法移开了。 理智灰飞烟灭,何方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缓缓地把脸靠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把蹲在桌子底下吃牛肉的嘟嘟吓了一跳,扭过头只看到何方倒在地上一副好像死了的样子。 蛟蛟两颊微红,看着躺在地上的何方,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这人还真是,明明有话要问她最后怎么凑过来就变成流氓了,蛟蛟嘆了口气,摇摇头动了下手指让他自己飞回卧室里去了。 梦里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何惟在身边说个不停:“…哥,你可千万要看仔细了,个子太矮了就不行,你看许贵妃,虽然样貌还算上佳,个子太矮连累着六弟弟都长不高。还有还有,我听我的大丫鬟说,女人胭脂水粉涂得浓厚时脸和脖子就不是同一种颜色了,这种也不能要。哦对对对,早些年听母后宫中的嬷嬷说,走路总仰着头的女人脾气不好,有母老虎的倾向,这种也不行…” 何方手里拿着蛟蛟的摺扇,抬手用摺扇打了何惟的头一下才终于让他闭上了嘴:“让你平日里多看些正经的书,少去听那些女人间的七嘴八舌。” 何惟大感委屈:“哥你怎么这么说,我这可是为你好,今日是你选妃的大日子,切不可草率啊!” 太子缓缓走在宫中遇见的人都要施礼叫一声“太子殿下”,而今天的一声声问候中又多了一些喜气,何方扬眉仔细看去,果然除了他本人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他在心中嘆了口气,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一边跟何惟说:“三弟,帮我看看头上的玉簪可戴正了?” 何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还以为是他这个太子哥哥终于开窍了,整理仪表要给未来太子妃留个好印象了,赶紧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何方一遍:“很好很好,是个姑娘都会被太子殿下的英俊相貌所折服。”瞄了一眼何方头上的玉簪又说,“真想见见送哥簪子的那位,想必是个顶美顶有趣儿的人,可惜可惜,太子正妻家世一定是要过关的。” 何方笑了笑,却也不打算解释,只是自己抬手正了正玉簪,指腹在簪子上雕刻的玉兰画纹上轻轻扫过。 这场选妃都是母后和父皇的意思,一个是觉得他到年龄该娶妻了,一个是觉得他需要政治联姻巩固地位,总之都是为了他好,可惜他今天註定要让人失望了,定要逼他娶妻他只能连这个太子都不做了罢。 旁的都好说,只是让姑娘知道了他选妃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生气,何方有意想提前解释与她听,可惜白衣姑娘偏偏在这个时候多日未曾来见他了。 时辰未到众人先到齐了,何方刚一入座忽而狂风大作,乌云蔽日像是要下大雨一般,霎时间又电闪雷鸣,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云间若隐若现的竟然是一条玄色大龙,这场景从未有人见过,一时间众人诚惶诚恐手忙脚乱,最后齐齐跪在地上高唿万岁。 皇帝虽然自称是天子却也从未见过真的龙,短暂地惊诧之后也起身上前,带着皇后一同向天上的玄龙拜了拜。 玄龙盘旋于空中半晌,留下一张从天而降的字条后便消失不见了,乌云散去,晴空万里。皇帝打开字条一看,不禁大骇,字条上赫然写着“太子娶纳,为时过早,缘分未到,何必强求”十六个大字。 第75页 何方远远瞧了一眼那字条,打开手中的摺扇挡住了嘴角的笑意,那分明是白衣姑娘的字迹,刚才在云端的玄龙大概是他那日在小酒馆时所见的那条吧,何方勾起嘴角,心中有些轻快,只听得父皇对天而拜:“多谢神明提点。” 太子选妃一事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忘在一旁了,众人都忙着把早晨见到真龙的事情口耳相传,顺便趁机歌颂皇帝一番,说是皇帝为国为民感动上天才会有真龙前来提点国运云云。 这些都与何方无关,他只在入夜备了菜酒坐在院子里等着白衣姑娘,忽然眼前一黑,眼睛上多了一双清凉如玉的小手,何方笑着:“不猜也知道是姑娘来了。” 白衣姑娘收回手去,笑着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拿起酒杯在之间转了转:“今日太子殿下这酒我可不喝。” 何方好奇地问:“怎么?不合心意?” 白衣姑娘不知在哪把当初何惟偷来的一沓女子画像拿了出来:“我刚搅黄了太子殿下娶妻的大事儿,怎么还敢跟你讨酒喝。” 看着白衣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戏嚯,何方大笑:“姑娘明知何方没有娶妻的意愿,再说这天底下,还有姑娘不敢的事情么?” 白衣姑娘随手一扬,手中的画像飞到空中又化为粉末随风散去,她故做为难地开口:“怎么没有,我最怕的就是明知有佳酿在,还非要喝太子殿里的酒来将就。”说着桌上忽然多了两坛酒,“不知我这么驳你的面子,太子殿下愿不愿意陪我喝酒呢?” 白衣佳人,晚风和酒,把酒言欢,幸甚至哉。 第二天天才刚亮太子寝殿的门就被敲响了,何方伏在桌案边睡了一夜睁开眼睛方感到浑身僵硬,起身揉了揉肩膀推开门看到何惟站在门外,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三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何惟看到何方开门才松了口气,回头望了一下院子外面打扫的下人推着何方进了寝殿把门关上才神秘兮兮地问:“哥,你昨天去哪了?我昨儿夜里来找你,哪想到你根本不在殿里,你难道…又偷偷出宫了?” 理着自己凌乱衣衫的何方这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他和白衣姑娘在院子里喝酒,后来白衣姑娘又说起一处温泉,竟然一时兴起带着他去了泉边。 突然想到白衣姑娘站在泉边问他的那句“可用我帮你宽衣解带?”何方的脸悠地一红,掩饰似的咳了两声,匆匆跟何惟说了一句“你等我换下衣服再说。”就跑进了内殿。 何方脱下长衫,带起的气流引得榻前的风铃叮噹直响,他抬眼向睡塌前望去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床上一团凌乱的被子里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睡在床上的人脸蒙在被子里,只有乌黑的长髮散落在外面,但何方知道睡在这里的人一定是白衣姑娘。 他昨夜喝得的确有些多,为什么会睡在外殿的桌子上他也不记得了,他睡在哪里倒是无碍,但一个姑娘家睡在他的床榻上总是不妥,何方整张脸都又烫又红,他深唿吸了几下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一些准备叫白衣姑娘起床。 没想到刚靠近就听见她带着睡意的慵散的声音:“怎么,天都亮了,太子殿下才后悔没来跟我一起睡?” 何方勐地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听到屋外何惟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一边往内殿走一边还说着:“哥,这是什么?你画的吗?” 第40章 “哥,这是什么?你画的吗?” 听到何惟的脚步声蛟蛟轻轻地啧了一声,然后便消失在了床榻间,只留下一床被子证明这里的确在刚刚还睡着一个姑娘,而不是何方的幻觉。 何惟迈进内殿,手里举着的是一幅画,那是昨晚自温泉回来后何方为白衣姑娘所画的,一条白色的蛟龙盘踞在温泉的池底,一双红色的眸子半阖着,看上去慵懒又温顺。 何方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脑海里不禁闪过昨晚的点点滴滴,他仗着酒意又一次开口去问白衣姑娘的姓名,话虽是问出口了,但心中也并不报什么期待,毕竟她曾经说过“待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不必再费心了。” 但这次白衣姑娘连犹豫都没有,像是随意说着天气一般,一边斟酒一边淡淡地开口:“妖无姓,吾名蛟蛟。” 成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的答案突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出现在耳边,震惊和大喜之下何方一时间都忘了该如何反应,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对上白衣姑娘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干巴巴地开口:“皎皎明月吗?挺适合你的…” 白衣姑娘目光流转,突然间换了个话题:“紫元天山有一处温泉,温泉池底开了很多淡黄色的小花,花香与温泉相结合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你想不想去试试看?” 何方虽然身为太子,但其实无时无刻不想摆脱这勾心斗角的无趣的皇宫,有机会出去走走他又怎么会不愿意,故此欣然点头:“当然是想去,只是如此便要劳烦姑娘把我偷出宫去了。”说完又觉得好笑,人家都告诉他名字了,他还改不过口来要叫人家姑娘。 于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后何方尝试着开口:“皎皎?” 第76页 白衣姑娘勾唇一笑:“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走吧。” 姑娘的话音刚落,何方眼前一晃竟然已经身处另一处地界了,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面前是一方蒸汽裊裊的温泉,隐约闻得到其中的花香,沁人心脾。在何方站在原地感嘆这处景色甚好的时候,白衣姑娘忽而倾身上前,眼睛弯弯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笑问:“太子殿下,可用我帮你宽衣解带?” 何方正踩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忽而听到她这样说,脚下一滑差点栽倒进温泉里,幸亏身旁有一棵长得不是很周正的歪脖老树,他扶住一旁的树干才堪堪站稳,却看见蛟蛟抬手脱掉了她自己的外衫丢在一旁的草地上,他脑袋嗡的一声,耳鸣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又生怕她肆意洒脱到把里面的层层衣服也脱掉,赶紧开口磕磕巴巴地说着:“姑、姑娘,是何方考虑不周,一时间没考虑到跟姑娘一、一起泡温泉…这与理不合…” 白衣姑娘也不知有没有仔细听何方的话,随手把外衫丢在草地上后竟然摇身一变,化回蛟龙的形态,白色蛟龙在夜里像是一弯明月般发出淡淡的光,银红色的眸子妩媚明亮,头上一对纯白色的小角带着点点金粉,竟是比日月星尘更教人移不开眼。 蛟龙潜入温泉缓缓游动,不一会儿又浮出水面,尾巴一扫轻轻圈着何方入了温泉,何方被她卷进温泉非才看清温泉底淡黄色的小花排了一个小小的“蛟”字,但他勐然被拉进水底到底还是没留神呛了一口泉水才出来,趴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咳嗽了起来,却听闻蛟龙淡淡一笑:“吾名蛟蛟,可不要再叫错了。” 何方咳嗽了一阵才停下来就忍不住贫嘴,她当真是有趣极了,带他跑来这么远的地方竟然只是为了让他记住她的名字:“我记得了,蛟蛟,那我也在自我介绍一下?今日我便是那个如梦方醒的方罢。” “…可是昨天见到的龙也不长这个样子啊?我记得它的眼睛并不红色呢…哎?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何惟举着那幅画分析了半天才发现何方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何方被何惟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是昨晚偷偷出宫喝多了回来随便画的,何惟一听他又偷偷出宫了立马把画丢在一旁,开始絮絮叨叨说他如果被父皇发现又要被罚之类的,何方好笑地把他这个比母后都操心的三弟推了出去:“好好好,我知道了,等我换过衣服咱们一起去早朝。” 关上门后何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坐在床边上小声对着空气问了一句:“姑娘?你还在吗?”想了想又重新问了一遍,“蛟蛟?你还在吗?” 没得到回应何方便知她是真的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一点失落,他仰头倒在床上刚想把脸蒙进被子里,勐然想到这床被子是她睡过的,这样一想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竟然闻到了一点点她身上的清香。 这日早朝果不其然先是说了昨日见龙的奇闻,又歌颂了一遍父皇的政绩,然后就层出不穷地涌出各种各地方出现祥瑞之兆的传闻。 何方站在殿内百无聊赖,在心里细细地品着“蛟蛟”这两个字,越发越觉得这个“蛟”字的确是比皎月的“皎皎”更加适合她,想到蛟蛟,又想到床榻间似有似无的清香,何方的耳尖渐渐地红了,忽感何惟在旁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一时没防备被撞得晃了一下。 一般遇上这种事都是父皇说了什么而他没听见,所以何方稳住身形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去看坐在龙椅上的父皇,果不其然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悦,何方自知理亏只能闭嘴低头安静地立在殿内,退了朝之后毫不意外地被父皇留了下来。 百官退朝,何方刚说了一句“父皇息怒”,最后一字话音都没落下来,皇帝手里的摺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放肆!堂堂太子!在大殿上走神成何体统!” “咳!咳咳!” 何方睁开眼睛迷迷煳煳地看到了床头桌上的水杯,心里想:这古代的皇帝真是好他妈有气势哦,一嗓子把我都吓醒了。看了眼窗外的朦胧的天色何方决定再睡一会儿,拉了一下被子居然感觉到被子的另一头有个重物。 何方是侧身背对着床的另一侧的,想到梦里睡在太子床榻上的女人,再联想到蛟蛟昨天抱他时说的那句撩拨人的“我是,我是那种在人失意时趁机占人便宜的妖。”他突然就有了点不要脸地猜测,会不会是蛟蛟睡在他旁边来着? 他带着期待、激动、羞涩、紧张、纠结等各种味陈杂的心情轻手轻脚地转过身去… “靠!秃子!谁准你睡我床上的!下去!” 嘟嘟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不理会何方的暴跳如雷,瞪着一双无辜的蓝色大眼睛闻了闻何方的衣服:“啧啧啧,都是酒味,臭死人了。” 何方靠在床头冷笑:“你是人吗?” 嘟嘟转了转眼珠,话风一变:“何方,不臭的不臭的,你可香可香了!” “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想要什么了?”何方有点无奈,嘟嘟虽然来了他家没有多久,但变化还是很大的,刚来时候一副不爱理人的高冷样儿,现在简直狗腿得很,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第77页 嘟嘟跳下床去一熘烟儿地跑出卧室,不一会儿又叼着一只手机哒哒哒地跑回来了,这手机是前几天他和蛟蛟专门给它买的,它把手机放在何方面前:“现在不是都流行养宠物嘛,我也想养一个,何方你给我买一只小仓鼠好不好,我也想要宠物。” 何方端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才笑着开口:“多新鲜,你还想养个宠物?你现在是猫!谁家猫没事儿养个耗子玩?” 嘟嘟躺在何方床上打滚儿,一副何方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死皮赖脸的样子:“我想养宠物!” 真让人头疼啊,何方看着嘟嘟的手机,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朋友圈里风靡的小游戏,叫什么来着?小青蛙? 何方打开手机搜了一会儿可算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了,拿着嘟嘟的手机给它下载了一个“旅行青蛙”,然后把手机递给它:“秃子,我跟你说,现在都流行在手机里养宠物,来来来,给你养个小蛤蟆吧。” 等嘟嘟叼着手机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何方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他记录梦境的本子,他已经顾不上一身宿醉的酒气了,昨晚的梦很长,里面有很多线索需要记下来。 梦里的白衣姑娘虽然记不清容貌,但那个温泉池底的“蛟”字说明她的确是蛟蛟没错,可颈后的新月为什么颜色不同呢?这玩意儿也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颜色?是褪色了吗?何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前面记录的“颈后新月”上画了个圈,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何方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记录到后面的时候听到敲门声,然后听见了唐黛跟蛟蛟打招唿的声音,甚至被拆穿身份后也不再伪装了,还直接跟嘟嘟聊上了,何方加快写字的速度,把最后一句话写完合上本子丢进抽屉里准备出去跟唐黛打个招唿时,听到了他和嘟嘟的对话。 唐黛买了一堆水果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扭头问嘟嘟:“何方呢?” 嘟嘟低头玩着手机里的旅行青蛙随口说:“睡觉呢。” 唐黛有点诧异:“这都几点了他还不起床?” 嘟嘟好像有点不耐烦:“嗯,昨天喝多了,他在床上硬不起来。” 本来在屋里一边听着他们对话一边换衣服的何方哐一声撞在了衣柜上,他现在很想拎着嘟嘟耳朵教育教育他,这么说话容易让人误会知道吗! 第41章 “嗯,昨天喝多了,他在床上硬不起来。” 何方在唐黛快要把楼震塌了的笑声中铁青着脸从卧室走了出来,嘟嘟抬起头看了一眼何方的脸色知趣地叼着手机跑了,留下唐黛一个人捂着肚子笑得快要抽搐了。 何方拍了他一巴掌:“有没有完了?”说完冲着餐桌上的一堆水果扬了扬下巴,“好端端地买这么多水果干嘛?还买进口的?” 唐黛揉着笑得发酸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瞄了何方一眼:“骗你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你有什么想问的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跟姐姐有关的我就不能说了。” “谁是你姐姐?”何方伸出去拿蛇皮果的手顿了一下,看了眼蛟蛟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蛟蛟,“滚啊,别套近乎。” 唐黛主动把袋子里的蛇皮果拿出来递给何方,又摸了摸鼻子:“不是套近乎,我本来也是这么叫她的,不过这些关于姐姐的我都不能说给你听的。” 何方摆了摆手:“那你还在这儿逼逼叨叨什么呢?关于你的我也没兴趣问啊!” 唐黛完全没想到何方这么快就释然了,还能跟他日常贫嘴了,愣了一会儿突然拍了拍何方肩膀:“你手机好像响了。” 何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啊,而且我手机是震动模式,真响了站这儿也听不见。” 蹲在桌子底下等着手机里的哌儿子回家的嘟嘟探出头来接了一句:“是响了,在你卧室里。” 然后何方就看见他的手机从卧室里一路飘出来停在了他的面前,蛟蛟淡淡地说:“接电话。” 一屋子都是大佬!连自己手机震动都听不见的凡人何方忧郁地拿起飘在空气里的手机接起了电话:“许惟啊,我今天不想加班了想请假我被现实无情地碾压了我需要休…什么?奶奶!您怎么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啊…起了起了早就起床了…” 挂了电话何方看了眼屋里三个非正常人类,劳心劳神地叮嘱:“一会儿我奶奶要来,已经在路上了,你们三个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装傻会不会?我不知道的你们也不能知道,我听不见的你们也不能听见,以前怎么装傻充愣的就还那么做就行。秃子,你回屋里玩手机去别在客厅叼着手机瞎晃悠。” 毕竟做了几年人了本来唐黛对自己的演技还挺有信心的,但最近刚刚被何方拆穿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许惟和何老夫人一到他就拉着许惟藉口说有事儿直接跑了,嘟嘟早就叼着手机回到蛟蛟卧室去了,客厅里除了何老夫人就只剩下何方和演技非常稳的蛟蛟,这让何方松了口气。 何方是松了口气,何老夫人可挺紧张,一进门就看见何方一副邋遢样儿,乱糟糟的头髮还带着一身酒臭味,一看就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早晨起来还没洗漱。再看看人家蛟蛟,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给她倒着茶,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整洁,还好看,真是越看越喜欢。 第78页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之下何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何方一眼:“你给我洗漱去,邋邋遢遢的像什么样子,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儿就这副模样,你也不害臊!”我都替你感到丢脸呢! 何方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让奶奶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这副德行有点丢脸,只能丢下一句“那您先坐会儿,我收拾一下再出来。”转身回屋子里了。 进浴室照了下镜子何方也被自己的颓废形象给惊呆了,喜欢的姑娘还在外面坐着呢,他怎么能这个样子就出去晃来晃去呢,难怪奶奶脸上的嫌弃都懒得掩饰。 等他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清爽和自恋用手捋着后脑勺的头髮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奶奶已经坐在蛟蛟旁边拉着人家蛟蛟的手在亲密地聊天了。 “还需要化妆的?我只有一支口红和一瓶薄荷味的空气清新剂可以吗?”蛟蛟虽然知道化妆这件事,也主动要求何方带她去买过一支口红,但对当下种类繁多的化妆品还是不太了解,香水和空气清新剂在她眼里都是同一个作用,就跟她当年吃的毒草一样能改变身上的气味。 何方一屁股坐在何老夫人身边:“蛟蛟长这么好看还用化妆?怎么?要去哪啊?” 何老夫人本来也是随口一说,她也没想到当下的小姑娘还有对化妆品一窍不通的,噎了一下才从包里抽出邀请函递给何方:“下午有个慈善拍卖会,我想着你们两个去就行了,我一个老太太就不去凑热闹了。” 何方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道蛟蛟愿不愿意一起去。陪着何老夫人一起吃过午饭之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一杯茶,许惟来接何老夫人时,何方起身送他们到门口,站在门口刚想开口告别冷不防被老太太一把拽了出去。 “年轻人之间,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玩玩才能增进感情,别一天邋邋遢遢的没个人样儿,人姑娘能看上你么!” “哎呦奶奶,您孙子帅着呢真的,365天就丑了那么十几分钟就让您给看见了,我这儿想辩解都没处说理去。” 何老夫人笑着拍了何方的后背一巴掌:“去,就你贫。” 何方送走了奶奶再回来看见蛟蛟正拿着慈善拍卖会的简介看得津津有味,他想起电影里的那种走过去戳一下对方左脸再突然出现在她右边的桥段,一时间玩心大起,轻手轻脚地走到蛟蛟身后,伸出食指准备戳一下蛟蛟的脸,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她了,突然一小绺头髮缠住了他的指尖,发梢冲着他的方向翘起来,像是长了眼睛的小黑蛇一样。 何方:“…打扰了。” 原以为蛟蛟不会陪他去参加这种活动,结果蛟蛟竟然意外地对简介上的一支玉箫起了点兴趣准备跟他一起去拍卖会。 何方靠在门边等蛟蛟,看到她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还涂了口红出来时他顿了一下,何方克制住自己想多看两眼的目光转头去看外面的天气:“蛟蛟,外面好像要下雨了,要不要再加一件外套?” 蛟蛟看都没看窗外:“嗯,10分钟后就开始下雨了,但我不会冷。” 何方嘆了口气:“那走吧。” 这场慈善拍卖会的所有拍卖金额都会捐给偏远山区的学校,这也是何方的奶奶为什么特意把邀请函送过来的原因,其他的拍卖会去不去都没所谓,但慈善相关的何老太太都比较看重。何方带着蛟蛟低调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员工通道进去,直接到拍卖厅的最后一排坐下等拍卖会开始。 蛟蛟感兴趣的那支玉箫倒是不贵,何方轻而易举地就用高价拍了下来,凑到蛟蛟耳边小声说:“送你的礼物,一会儿能不能拜託你件事儿?” 蛟蛟也凑过去小声地问他:“什么?” 何方低声笑了一下,这种凑在一起小声咬耳朵的感觉还挺不错的,趁着气氛正好他决定提一个不要脸的要求:“我看见我们大学教授了,一会儿跟他打个招唿,可不可以介绍说你是我女朋友啊?” 蛟蛟扬眉看了何方一眼:“我可以突然消失。” 何方瞪了蹬眼睛,果然网上说的“温水煮青蛙套路”一点儿用都没有,说什么从朋友做起再找各种机会慢慢让她适应女朋友的身份,适应个屁,一会儿他要是敢介绍说蛟蛟是他女朋友,这人没准儿真会直接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想到这个场景何方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得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 蛟蛟看着何方一会儿瞪眼一会儿皱眉的表情,暗自在心里笑了一声,拍卖会快要散了的时候她拉了拉何方的袖子,凑过去跟他说:“我好像有点冷了。” 正准备起身的何方顿了一下,脱下外套披在蛟蛟肩膀上:“还以为你不怕冷呢,这屋子里冷气开得是有点过了,陪我去跟教授打个招唿吗?只说你是朋友的那种?” 蛟蛟点点头跟在何方身旁,何方跟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很亲近地打了招唿:“陆教授,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 被称为陆教授的老人回过头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看到何方时笑着拍了拍何方的肩膀:“何方啊,过年的时候不是才来看过我么,怎么?觉得我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第79页 何方笑着:“哪能啊,谁敢说陆老师记性不好,班里百十号多学生,您当年连名字都不用点谁逃课谁迟到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陆教授哈哈一笑:“就抓了你两次迟到,几年了还记仇呢?”说完看了眼站在何方身旁的蛟蛟,“终于交女朋友啦?不错不错,郎才女貌很般配啊!” 何方听到陆教授这话不但高兴不起来,整个人都陷入了瞬间僵硬的状态,他可太害怕一回头看见蛟蛟原地消失在这里了,难道让他跟陆教授说刚才那个女人是他的幻觉吗? 他回过头去看蛟蛟,只见她一只手扶着披在她身上的他的外套,笑盈盈地跟陆教授说了一句:“谢谢教授,我叫蛟蛟。”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是顺着教授的话默认的态度更多一些,何方不觉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她太聪明了,知道他想做什么,即便不答应也不会太拂他面子。 就像昨天的拥抱和酒一样,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他安慰,却又绝对不会开口多问一句。 哪怕她是个无所不能的女妖,在他心里也只是个默默温柔着的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何方捏了下眉心,有点无奈地笑了,操,完了,他这是彻彻底底沦陷了吧。 第42章 慈善拍卖会结束后有个竞买人的答谢展览,展厅里是举办这场拍卖会的慈善家的个人收藏品,据说里面有一幅被慈善家称为“一直给他的家族带来好运”的画。何方和蛟蛟还有陆教授聊了几句结伴一起逛去楼上的答谢展览区看了一圈,然而何方和蛟蛟看到那幅画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何方眉心微拢,这画他真是陌生又熟悉,跟他梦里太子画的那幅白色的蛟龙很像,但又似乎不太一样,这幅画更像是一条白蛇盘踞在小溪的水流里。 蛟蛟看到何方一直盯着画看,还以为他真的信了这幅画能带来好运的传说,凑过去小声跟何方说:“是假的,不会有什么好运的,就是普通的画而已。”而且还是被人仿画的,把她画得跟条蛇一样。 倒是陆教授走过来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感慨:“原来是被欧阳家一直收藏着,难怪后来都没有这幅画的消息了。” 何方意外地回头看着陆教授:“这幅画很有名吗?” 何方和蛟蛟跟陆教授一起去了何方的大学,陆教授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但仍然在大学里做一些研究和管理类的工作,一方面校方捨不得陆教授这么有才气的人走,一方面他自己也不喜欢才60多岁就过那种每天遛狗逗鸟的悠闲生活。 进了他的办公室陆教授从桌底下的纸箱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我这儿只有这个啦,下次带女朋友去我家坐坐,让你师母给你煮奶茶喝,她最近喜欢倒腾这些,还学会烤蛋挞了。你来她一定会高兴,你师母总想惦记着你不找女朋友的事儿呢。” 何方哈哈笑了两声之后就直奔主题了:“教授,快,您给我讲讲,那画什么来歷啊?” 陆教授笑着看了何方一眼,摇摇头指了指他:“你啊,还没有小姑娘沉得住气。” “那画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仿制品了,但也有些歷史了。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也是偶然间听说了这幅画,才去查了些资料。但关于它的资料太少了,传说倒是更多一些,只有一张过去的黑白照片,照得也是模煳不清,我今天也才勉强认出实物。传说最初的那版是不知道什么年间一位古代帝王所画,歷传多年被世人说是能带来祥瑞,后来就有了很多仿画版。” 何方一边听一边思索着,蛟蛟倒是笑了一声:“那画里的可是白蛇?” 陆教授把面前桌子上乱放一气的资料摞在一起拢了拢:“谁知道呢,有说是龙的,也有说是蟒的,还有说是伏羲女娲的半身,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就今天的画上看来,似乎更像是蟒?” 从陆教授那儿出来何方带着蛟蛟在他曾经的大学里转了转,校园很大,雨后空气又很清新,路过草坪的时候那种刚修剪过的草坪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本该让人心旷神怡,但一路给蛟蛟介绍着的何方却有些心不在焉。 蛟蛟停在一棵树下,扭过头好笑地看着何方:“就一幅画而已,你在纠结什么?” 何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其实从确定了梦里的白衣姑娘的名字之后何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希望那个梦里的姑娘是她,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要来这里,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他身边。 但真的知道是蛟蛟之后何方又有些不爽,不爽什么呢? 不爽的是那个叫何方的太子也许是他的前生;不爽的是蛟蛟来他身边都是为了那个太子;不爽的是万千年前蛟蛟就有了心仪的人,那个人是太子何方,而不是出生在现代的何氏集团的小何总何方。 无论如何,还是问一问吧,何方把想嘆气的情绪压了下来:“那画上画得是你吧?” 蛟蛟回忆了一下画上的那条白乎乎的东西,有点嫌弃地开口:“最原始的画上应该是我的原身,今天看到的不是,太丑。” 何方本来觉得心里有点堵,看到蛟蛟那副嫌弃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还是暂时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他指了指前面的矮楼:“那儿是食堂,走,带你去尝尝天下第一棒的土豆饼和天下第一香的牛肉面,我上大学的时候常来吃。” 第80页 也许牛肉面真的好吃,也许是雨后微凉的空气里喝一口热乎乎的面汤真的很舒服,也许是刺激着味蕾的是记忆里的美食,总之坐在食堂跟蛟蛟一起吃牛肉面的时候何方已经没有再跟太子何方吃醋了。 蛟蛟掏出口红拿勺子当镜子涂的时候,何方放下筷子舒服地嘆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跟许惟一个寝室,唐黛是隔壁寝室的,一开始我还挺烦唐黛的,嫌他话多还闹腾。后来他跟我和许惟说食堂有一家牛肉面超级好吃,我们仨就一起吃了牛肉面,结果那之后每周都得来个几回。” “我们大一的时候陆教授给我们上专业课,他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温和啊,脾气暴着呢,迟到早退期末考试都扣分,把我们吓死了。” “许惟这人,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大一一来就看上个小姑娘,追了好几个月也没追到,最后人家姑娘有男朋友了才放弃,那会儿我们除了上课就是凑一起给他出谋划策。” 蛟蛟听着何方说他大学时候点点滴滴的事情,突然有点低落,遗憾吗?还是有些遗憾的,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几年,但这些年对凡人来说已经是四分之一的寿命了,她错过了何方这一世的四分之一。 蛟蛟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大学啊,她也好想经歷一次呢。 何方说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嗡嗡的声音,然后他看见架在牛肉面碗上的一次性筷子轻微地在震动,很轻微但他看见了! 他赶紧抬头看了蛟蛟一眼,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何方心里暗叫了声糟糕,赶紧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蛟蛟那边,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拉进怀里抱紧了。 蛟蛟正在琢磨着大学的事儿,突然被何方抱住还有点惊讶,何方甚至没给她动的机会直接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蛟蛟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咚的一声撞在了何方的胸膛上,耳边是那种类似于人类哄小孩子时的轻声的温柔:“蛟蛟,没事儿了,别冲动,我在呢我在呢。” 何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这就是人的本能吧,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她其实比自己强大太多了太多了,也还是想保护她,在她看上去低落到又要引发一次地震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他在。 蛟蛟感受到何方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她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了一秒钟这样温馨的时光,然后轻声开口了:“何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所以我看了一下你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但我其实…没有生气也没有想发脾气…” 周围的嗡嗡声还在,何方刚想劝她不要逞强就听见身后有一个人吼了一嗓子:“哎!让一让!别在过道中间抱着了,你俩,说你呢小伙子,我这儿打扫卫生过不去了,让让路!” 何方冷不丁被这人的高分贝音量吓了一跳,紧忙松开蛟蛟拉着她闪到了一边,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一个食堂清洁大姐推着笨重的洗地机嗡嗡嗡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她路过的地方简易的塑料桌上的塑料碗也跟着洗地机的震动轻轻颤着… 何方瞥了眼淡定地站在原地的蛟蛟,她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所以…刚才他以为的地震前兆其实只是洗地机发出的声音?他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太丢脸了! “蛟蛟,咳,其实我刚才,那什么我就是误会了,我以为你又…”他简直没脸把洗地机误以为是地震的事实说给蛟蛟听,长脑袋的人都干不出这么愚蠢的事儿来,偏偏他就做了,关键是他还抱了人家,又蠢又流氓! 蛟蛟拉着何方往食堂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戏嚯地笑着把他的话帮他说完:“以为我又激动了,怕我震塌你的大学校园吗?” 两人打车回到家里时嘟嘟连头都没抬一下,正眼巴巴地盯着手机等着它的哌儿子回来给它带旅行的照片呢,何方把外套丢到嘟嘟身边晃了晃手里刚才从食堂额外打包的酱牛肉:“哎?秃子?牛肉都不想吃了?” 嘟嘟听到牛肉才勉强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到何方时诧异地眨了眨眼:“你和蛟蛟今天干什么去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何方有点纳闷:“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嘟嘟竖起尾巴挥舞着它的小爪子:“我都看见了,还装!” 何方顺着它的视线低头一看,身上的白衬衫胸口的位置噹噹正正地印着一枚口红印,这让他顿时想起了努力遗忘了一路的在食堂里的尴尬,何方耳朵一红,当即冲着嘟嘟吼了一嗓子:“滚啊!” 但这一嗓子吼得又窘又快,出口得过于急切,听到人耳朵里就是一声清脆的“哌”。 嘟嘟盯着何方愣了几秒,迟疑着开口:“哌儿子,是你吗?你变成何方的样子回来了?” 第43章 傍晚的时候拍卖会的人把何方拍下来的那支玉箫送到家里来了,嘟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可能觉得没神马意思,又捧着手机等它的青蛙回家去了。 何方其实也不太明白蛟蛟为什么会对这支箫感兴趣,于是拿着箫坐到蛟蛟身边问了一句:“你会吹箫?” 他看到蛟蛟点头,便把手里的箫递了过去,蛟蛟接过箫在指间绕了个圈,何方还以为她会吹一曲给他听的,但蛟蛟只是一直把箫转在指间像她平时玩筷子玩笔时那样灵活地把玩着,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什么下一步动作。 第81页 何方盯着那支箫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他以前为了好玩学的蓝调口琴。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屋里翻了半天,才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他的口琴,然后举着口琴兴沖沖地跑到客厅,一本正经地站到蛟蛟面前打了个响指:“下面请欣赏口琴独奏《天空之城》,演奏者何方,今天我是一方之艺的方。” 不知道是梦里的太子经常这么说影响了他,还是哪怕从未做过那些梦他也依然会这么说,无论是那种都好,熟悉的口吻和并不熟悉的乐器,还有一段从未听过的曲调,让蛟蛟在这个天色渐暗的时刻温柔地抱着怀里的玉箫笑了起来。 会吹箫的不是她,是曾经的何方,她只会一首曲子,那是何方常常吹给她听的曲子,所以她没有办法在拿到箫的第一时间就吹给现在的何方听,她不确定这首曲子会不会突然引起他前世的回忆让他因此受伤。 面对何方,有太多的不确定她都不敢去尝试。 失去过一次就会懂了,哪怕她伸手可摘星辰,也会觉得自己在守护何方这件事上每一天都如履薄冰,而她怕的不是冰层断裂,她怕再也见不到何方。 这段曲子很温柔又带着点爵士乐的欢快,何方完全入戏了,吹完一曲对着只坐了蛟蛟一个人的沙发夸张地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大家。” 蛟蛟愣了愣,笑着给何方鼓了鼓掌:“很好听。” 何方冲着蛟蛟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口琴,走到蛟蛟身边坐下来:“大学时候练了很久,有一阵子练得太勤了,脸又酸又僵都懒得说话。不过现在想来,努力还是有回报的。”终于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装个逼了。 太子殿外百里竹林,何方站在竹林深处手里拿着一只白玉箫轻轻吹着,曲调悠扬珠圆玉润,本是个连微风都没有的午后,竹叶乍然发出莎莎的急响,甚至盖过了玉箫里传出来的曲子。 无风却起浪?何方笑着转过身,果然看到一条白色的蛟龙正游走在竹林之间,一双银红色的眸子染着笑意,突然向何方扑来。 何方张开双臂却拥住一位满身清香的白衣衫姑娘,她眼睛弯弯扬起头望着何方笑着说:“你也教教我吹这曲子吧,若是我心中惦念你的时候,就自己吹一吹。” 何方松开蛟蛟,温柔地把她发间的一片竹叶摘掉:“你若是惦念我就该来看我,躲起来自己吹这曲子做什么?” 白衣姑娘重新扑进何方怀里:“你就是怕我学会了吹得比你好!” 何方感到一个东西重重砸在他的胸口,简直重如泰山,把他压得一口气没喘过来憋得咳嗽起来,睁开眼看到嘟嘟蹲在它身上,没有毛的大脸凑在自己眼前,他简直在清醒的一瞬间脑补了108种打死它的方式。 熟睡间突然被一只猫扑上来一屁股给坐醒了,哪怕没有起床气何方也想骂它一顿,但还没等他开口,嘟嘟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何方你回屋睡去吧,之前不是说好了沙发晚上是我的吗?你要是在这儿睡那我就去你卧室睡了!” 何方拎着它脖子上的皮把它拎了起来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搓了搓脸抬头看了眼表,都12点多了?怎么就坐沙发上睡着了,何方起身准备回卧室继续睡,想看看能不能接着把刚才没做完的梦做完,拥抱时扑面而来的清香?为什么现在不觉得蛟蛟身上的清香那么明显呢? 何方一边疑惑着一边走到卧室门口时突然听到阳台的方向传来一阵轻柔的箫声,何方推门的手一顿,转身往阳台那边走去。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沙发旁边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何方靠在阳台门边上,他以为以蛟蛟坐在客厅能听到卧室里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声的听力,早就该发觉他已经过来会停下吹箫回头跟他说话,然而她并没有。 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一样,蛟蛟独自站在阳台上闭着眼睛吹萧,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神色落寞。 何方抿着唇站在阳台门口听她一遍一遍吹着相同的曲子,想到刚才的梦,梦里的人虽然记不清相貌,但他记得蛟蛟说话时那种欢快的语气,如果太子何方是她深爱的人,那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找他的呢? 他们或许只有名字相同,也或许长得也差不多,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何方紧紧皱眉,什么活了几万年的牛逼妖女,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的小姑娘罢了。 箫声戛然而止,蛟蛟悠然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神色复杂,何方看不懂她眼里的那些情绪,但他不打算让她一个人在这个月朗风清的夜色里消沉下去。 何方冲着蛟蛟吹了个流氓哨,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拄着门框:“漫漫长夜无心睡眠,还以为是谁家美女在这儿吹箫呢,过来一看,呵、原来是我家的。” 如果是正经的告白何方可能会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但用来安慰人转移人的注意力,这段痞子一样的话就这么顺口而出,随着晚风飘荡在夜色里。 蛟蛟低头笑了一声,走过去把手里的箫拍在何方怀里:“贫嘴。” 何方紧忙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接住怀里的箫:“哎?有金子也不能这么败家啊,这可刚买回来,摔碎了怎么办?” 蛟蛟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把玉箫拿回来冲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玉箫落地,碎了不知道几段,溅出好多细小的碎片,何方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她食指一勾,落地碎成一堆的玉箫忽然恢復得完好无损从地上回到她手里,蛟蛟把玉箫转在指间,挑衅地冲着何方扬了扬下巴。 第82页 何方面无表情地鼓几下掌:“哇,你可真是好棒棒!” 两人从阳台回到客厅,嘟嘟已经抱着手机睡着了,何方对蛟蛟笑了笑:“晚安。” 蛟蛟点了点头,道了晚安之后转身往卧室走时忽然被何方拉住了胳膊,何方嘆了口气:“想不想听个睡前故事什么的?或者,你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讲给我听也行,说实话,我今天真是挺不想让你一个人睡的。”因为你刚才吹箫时那副样子让我觉得你柔弱得下一秒就要哭了。 蛟蛟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何方脑门上:“没发烧啊?那就是单纯地想一起睡?” 何方无奈地把她的手拉下来,心里吐槽着:真行啊,蛟蛟,你可真行啊,一要跟你说正经的你就各种岔开话题。 吐槽归吐槽,嘴上又不能这么说,明知道她是逞强还拆穿她那可太缺德了:“哎,一起睡就免了吧,我好歹也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 蛟蛟扬眉:“怎么,你又是血气方刚的方了?” “不是,咱俩非得跟这儿逗贫吗?要不聊点深奥的?”何方拉着蛟蛟一边往自己卧室走一边建议着,“反正你也不困,我也不想睡呢,聊两毛钱的呗?” 蛟蛟被何方拉着手腕走在他后面,看着他小指内侧的小小的新月,蛟蛟开口问:“什么是深奥的?” 何方突然站住,一半身子在卧室内的黑暗里,一半身子暴漏在客厅小夜灯昏暗的光线里,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比如,你有没有过什么后悔的事?” 大妖从不后悔?不是的,何方,我有很多后悔的事,后悔不该招惹你,后悔那天不该让你上战场,后悔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行事鲁莽,后悔忍不住要出现在你生活里…我后悔的很多很多,可那又怎么样呢? 蛟蛟淡淡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你有什么后悔的事?” 何方明明看见蛟蛟眼睛里风起云涌地翻滚起情绪,本以为她会开口跟自己倾诉,没想到瞬间这人又恢復了淡然的样子,还直接把问题推给了他?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他松开蛟蛟的手有点无语地看着她。 就这么把天聊死了的蛟蛟既不尴尬也不放弃,自顾自地给何方找好了需要他后悔的事儿:“哦,你后悔没见唐黛最后一面吧?” 何方还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过,唐黛出发去雪山前让他和许惟去机场送他,结果他们俩一人一脚踹过去让他别矫情,谁知道那会是跟唐黛的最后一面。 见何方没说话,蛟蛟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巴:“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怎么样?” 正绞尽脑汁想跟蛟蛟谈谈心的何方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转世投胎要等很久很久的,这才几年,也许他的魂魄现在还在判官哪里,幸运的话应该还没喝到孟婆汤。”蛟蛟成功地把何方的注意转移了。 何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去找判官?阎王爷?要带我去地府吗?怎么去?那什么…作为没开挂的平凡人我还有个问题,你带我去了之后,还能把我带回来吧?” 第44章 凡人好端端地偏要去阴曹地府走一圈那是不太好,遇上个煳涂的鬼差直接把人当魂魄扣下就更惨了。但这人要是由大妖带着肯定是一点儿事情都不会有。 阴曹地府里处处阴暗却并不可怕,何方好奇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鬼差和游魂,呦,还真的是飘着走的呢!呦,还真的能从他身上穿过去呢!呦,还真的有牛头马面的鬼差呢! 一众鬼差点头哈腰地把何方和蛟蛟一路护送到阎王殿里,何方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起身迎了过来,看到他似乎还有点诧异,嘴上说着“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脸上却没有半分埋怨,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蛟蛟也不理他拉着何方直接坐进了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这椅子又宽又大跟皇宫里的龙椅差不多,想也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坐的,何方有点担心地捅了捅蛟蛟的胳膊:“这能坐吗?一会儿阎王来了会不会生气啊?” 蛟蛟随手拿起椅子旁的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丢给正抬腿准备坐到何方对面桌案上的年轻男人,笑着对何方说:“阎王?阎王可不就在这儿!” 何方诧异地看过去,那男人盘腿坐在桌案上手里举着面具对他笑了笑:“随便坐随便坐,我这殿里除了我旁的鬼魂都不需要椅子,突然来了客人难免招待不周,还望你不要介怀。” 何方显然没想过阎王爷会是这种型号的,不但长得帅还谦谦有礼,果然传言都不可信,电视里那些阴森恐怖的形象都是人们瞎猜的,人家真正的阎王可好看着呢。 突然想起蛟蛟提起阎王时的评价,怎么说的来着?“阎王那个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能算计的心机男”!!! 何方突然警觉,又觉得自己突然上门肯定是打扰到人家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抠了一下椅子扶手上面的一朵雕花,舔舔嘴唇开口说:“不好意思,我这不请自来的,实在是多有打扰还请阎王爷见谅。” 阎王看着何方手指下面的那朵雕花,每次蛟蛟来坐在那里指尖哒哒敲的也是那一朵,这难道就是捋不清的缘分?他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再抬头时冲着何方笑了笑,指了指坐在何方旁边的蛟蛟:“这个姑奶奶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儿就跟她家后院一样,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也不必太拘谨,随意就好。” 第83页 何方看到阎王垂眸的一瞬间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见过你?” 蛟蛟一顿,扭过头去看了何方一眼。 阎王显然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何方啊何方,好好好,不愧是何方!” 何方被他笑得不明就里只能看向蛟蛟,蛟蛟一手拄着脸颊偏头对着他笑了笑:“何方,生死轮迴,但凡魂魄都会到过这里,但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往事前尘都该忘的一干二净,判官是笑你果然与众不同。” 阎王这会儿止了笑指了指手里青面獠牙的面具:“哪怕机缘巧合真的能想到一些,也只能记住我这副面孔。” 何方,你在我这儿沉睡了一万年,竟然在沉睡间还能有记忆,真是了不起。 何方看着阎王手里的面具,脸上露出一些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小说里电视里都把你描述得那么恐怖,可能都是被这个面具给误导了的。” 阎王有点好奇:“怎么,人间传说我的样貌很丑吗?” 何方不忍打击这位帅气的阎王,斟酌了一下措辞:“大概是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对死亡的敬畏吧,觉得阎王爷不长得凶神恶煞一些镇不住那些大鬼小鬼的?不过电视剧里的演员那个妆化得真挺一言难尽的…” 阎王来了点兴致,拢了拢衣袖做决定似的点点头:“改日我也去人间看看。” 蛟蛟打断他:“去不去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生死簿拿来,先给我找找看一个叫唐黛的人还在不在这里。” “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原来就这么简单,害我白担心了半天,随我来吧。”阎王一听蛟蛟这次来就这么点要求,不由地松了口气领着何方和蛟蛟往奈何桥边走去,“不用生死薄我也知道他,不就是被阿玄占了肉身的那位么?正排在那边等着过奈何桥呢。” 何方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魂魄,心里不由地感慨: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啊。 阎王指了指桥下一个瘦高的影子,对何方说:“就看看罢,不要叫他也不要让他看见你,都是要过奈何桥的魂魄了,前尘往事无可奈何,若让他看见你又要多一些前世的牵挂,这并不是好事。” 何方点点头,目光看着那个瘦高的身影,见他走在奈何桥上还不老实,排着队眯着一双桃花眼到处张望,何方往一棵树后躲了躲,看着唐黛的魂魄终于排到穿着长袍的女人面前,何方心里琢磨着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孟婆了,唐黛笑嘻嘻地接过孟婆汤,居然开口来了一句:“孟婆姑娘长得可真美。” 何方又好气又好笑,是了是了,这就是真正的唐黛了,现在那个自称阿玄的唐黛跟他比起来真是要老实一万倍。过了奈何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何方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淡笑着在心里说了句保重。 趁着何方专心盯着唐黛的魂魄看的时候,阎王凑近蛟蛟笑着谐嚯道:“总觉得你今日心情特别好,是不是有种,怎么说呢,等我一下。”阎王对情情爱爱的事并不十分了解,一时间有点找不到词语可形容,只能找个帮手问问,勾了勾手不知道从哪钻出一只小鬼笑着把阎王的话接完又消失了,小鬼说,“有种带着男朋友回家见娘家人的兴奋!” 蛟蛟扬眉一笑,眼光淡淡瞥过阎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可能是有点儿吧。” 何方目送唐黛的魂魄过了奈何桥之后才回身去道谢:“多谢阎王爷,不然何方再也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了。” 阎王笑着摆摆手:“不必谢了。” 我还欠你一件东西,但我不打算还了,就当是我们交换了吧,你了一桩遗憾,我留一件念想。 何方总觉得阎王爷这一笑有点算计的味道,但也没细想,蛟蛟估计跟这个阎王是真的很熟,半点都没客气,走的时候又拎走了人家两坛好酒,听闻阎王准备改日登门拜访之后蛟蛟点了点头一挥手带着何方转眼就回到了家里。 本来也没觉得时间过了多久,到家看到满屋子明晃晃的阳光何方才发觉一夜已经过去了,抬头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蛟蛟端了一杯冒着清香的水给他:“何方,把这个喝了,活人身上不能沾染太多阴气,还是预防一些吧。” 何方接过杯子靠在墙边笑了起来:“蛟蛟,我现在去阴曹地府走一圈儿然后再喝一杯什么神奇的水预防阴气过重,居然就像是出去着凉了回来喝一包板蓝根沖剂一样平平常常,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跟我想像中得一点儿都不一样,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蛟蛟手里拿着刚才给何方沖水的搅拌棒把玩在指间,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怎么,后悔认识我了?” 何方把手里得水一饮而尽拿着空杯冲着蛟蛟晃了晃:“不是,你怎么总曲解别人的意思呢,太深情的话我又不能说,虽然你总给我喝这些奇奇怪怪的水吧,但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意思是认识你三生有幸。” 蛟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何方好像变得跟从前一样油嘴滑舌了。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也吓了何方一跳,他一边嘟囔着“谁大中午的来敲门”一边往门口走去,拉开门看到吴乐的那张招人烦的脸时何方二话没说回手嘭地一声把门砸上了。 第84页 结果一转身吴乐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拆开茶几上糖盒里的巧克力丢进嘴里了,一边吃一边砸吧着嘴评价:“嗯,这个樱桃味的夹心有点酸,不好吃。” 这是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不是人的身份了?何方瞬间炸毛:“谁他妈让你进来了!” 鋈乐悠闲地把手里的糖纸丢进垃圾桶了,邪魅一笑:“我不找你,我找白蛟。” 何方简直被他气死了,在心里咆哮着:这是我家!这是我家!你他妈坐的是我的真皮沙发!吃的是我的进口巧克力! 鋈乐好笑地看着何方激动得鼻孔都大了一圈儿,顺便美滋滋地添油加醋:“我跟白蛟认识几万年了,来叙叙旧总没什么错吧?何总不会这么小气吧?” 何方正想回击他两句就听见蛟蛟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跟你有什么旧好叙的?” 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和平不过三秒,还好意思说得这么暧昧。 鋈乐也不生气,站起来在何方家里转了一圈儿,走到何方面前笑了笑:“哎,何总,你别生气啊,气坏了有人又要来找我拼命了。我是来送东西的。” 联想到上次他送的那两张海洋馆的门票以及那个害他差点瞎了的风铃,何方默默地后退了半步,眼睛里的鄙夷一清二楚:“又来耍什么小手段?” 鋈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信封,放到桌子上,笑得十分欠揍:“自己看啊,我猜白蛟不会拒绝。” 第45章 “自己看啊,我猜白蛟不会拒绝。” 何方接过信封拆开之后看着手里的小卡片一时间有点懵,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人手一张的身份证没什么可稀奇的,稀奇的就是,吴乐居然给蛟蛟弄来了一张身份证?这是闹哪样? 蛟蛟看着何方手里的身份证,眸色闪了闪。 鋈乐自嘲地笑了笑,对蛟蛟说:“说来也奇怪,好像我每次做的事儿都会一不小心二不留神地害到你们,然后又不得不找个方式弥补。你没有身份证在人间行事不方便的事也是我偶然想到的,只是,会不会让你们在不经意间着了什么道我就不知道了。” 他前些天同常盛一起出去正好遇上警察封路抓逃犯,每过一辆车都要接受检查,一人一证鋈乐倒是不怕,在他打定主意来人间混一段日子的时候就已经摸透了这些,早早给自己备下了经得起敲打的身份。 但想到以蛟蛟的脾气肯定是不会这么面面俱到,正好上次风铃的事情蛟蛟也有些迁怒于他,不如就给她也弄个身份证好了。鋈乐打定主意之后轻而易举地把身份证弄到手了,但犹豫了几天才决定拿过来给蛟蛟,为什么会这么犹豫呢? 销魂水是他用在何方身上的,为了道歉又告诉了何方风铃的秘密,然而何方却在用风铃引梦的时候中了离魂,现在他为了哄蛟蛟高兴又送来了身份证,后面又会发生什么呢? 甚至何方前世遇难前如果他没有用噬缘剑伤了蛟蛟……很多事情都细思极恐,就好像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给她带来不幸,究竟是谁在他们之间不动声色地左右着他们命运? 两个男人站在客厅里剑拔弩张,何方是因为对吴乐这人的防备而紧绷着一张脸,鋈乐则是越来越怀疑自己会带给蛟蛟不祥而戾气大盛。 蛟蛟却在这个时候拿过身份证瞧了一眼:“又不是没椅子的阎王殿,都站着干什么?” 她还担心那人一直按兵不动,原来这么沉不住气?蛟蛟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率先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冲着站在客厅的两个男人招了招手。 何方直接坐到了蛟蛟旁边的沙发上,心里想着:我可不是故意跟人置气什么的才刻意坐在这儿的,平时在家里的时候我和蛟蛟也是这么挨着坐的呢! 鋈乐坐到蛟蛟和何方对面,脸上戾气未消,何方没忍住开口呛了他一句:“你怎么回事儿?私闯民宅我还没撂脸子呢你一张臭脸给谁看呢?怎么着?不是来送东西吗?东西送到了慢走不送。” 鋈乐本来正沉浸在说不清对谁的懊恼中,听见何方阴阳怪气的一顿数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懊恼了,身上戾气悠地一收,瞧见何方不高兴他就高兴了:“我正准备留下来吃午饭呢。” 何方嗤笑了一声:“你不不是人吗?还用吃午饭?” 鋈乐:“……” 我严重怀疑他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蛟蛟无奈地把食指蜷起来敲了敲桌子,把身份证啪的一声丢在茶几上:“何方,他叫鋈乐,是个邪佛。” 何方心里简直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把他的心脏都要踩出坑了,他掏了掏耳朵:“什么玩意儿?就这个样子,邪里邪气的,还是个佛了?这是活久见啊!” 鋈乐耸了耸肩,一副我不气死你不走的架势:“啊,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从记事儿起就是个佛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顿了顿又补了一刀,“活久见?你统共才能活多久?” 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两个人,这会儿你一句我一句地集自己一身刻薄专心致志地针锋相对着。 蛟蛟有些无语,一个虽然脾气不怎么是东西但好歹是个佛,一个虽然贫了吧唧但上一世也做过帝王,结果拌起嘴来跟寻常人家的五岁孩子没什么区别,不只幼稚还聒噪! 第85页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慢慢收拢五指,两只喳喳鸟瞬间就只剩下张嘴的动作了。 何方和鋈乐意识到说出的话听不到之后都闭上了嘴,何方甚至有一瞬间唿吸困难。 蛟蛟看到两个人终于肯安静地闭嘴了,把收拢的五指一根一根地张开,何方突然大口地唿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蛟蛟,什么情况?她刚才手里抓的是啥?空气吗?是因为声音在真空状态下不能传播吗?卧槽!女妖还会物理知识的吗? 最后鋈乐还是留下来吃了午饭,碍于蛟蛟在,何方和鋈乐也没有再斗嘴,倒是鋈乐心平气和地问了何方一句:“你到底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在鋈乐的印象里他虽然一直都知道何方,但在化身为助理吴乐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集。 上一世的何方,鋈乐也只见过三次而已。 一次是听说白蛟跟一位凡人男子走得极近,鋈乐好奇地去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引起白蛟的兴致,那时何方还是太子,初见确实惊鸿一瞥,翩翩公子气宇不凡,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凡人命短,过个几十年就该去阎王那儿报导了。 第二次是发现白蛟情根深重,竟然到了非他不可的境地,鋈乐非常愤怒,这世上只有他能跟白蛟与天地同寿长久为伴。他拿着噬缘剑想去斩断白蛟与何方的情缘时何方已经是帝王了,眉眼间更加成熟,龙袍加身坐在金銮殿里翻着奏摺,但他还没靠近何方就被白蛟拦下与他大打出手。 第三次是何方遇难,他赶到时只看到白蛟抱着何方浑身是血仰天长啸,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何方破碎的魂魄飘在空中,最后是白蛟用妖命强行聚拢了他的魂魄才得以没有魂飞魄散。 这三次无论哪一次都只是鋈乐单方面地见到了何方,而何方并没有见过他,如果他没记错,招商宴会上他以吴乐的身份第一次见到何方时,何方眼里对他的排斥就已经很明显了。 何方本来还想帮他答疑解惑,但张嘴时发现真是没什么理由,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鋈乐的时候是在许惟给他发的照片上,那时候他是常鹏的新助理,他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浑身上下叫嚣着烦他了。 何方摸了摸鼻子,盯着鋈乐的脸,语气颇为诚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光是看到你照片儿的时候就开始烦你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挺烦的。” 鋈乐懂了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就跟我看你不顺眼一样。” 本来这种诡异的对话蛟蛟是没打算细听的,她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的时候正好何方说到了那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蛟蛟把筷子稳稳接住,垂眸沉思,原来是这样啊。 午饭是叫的外卖,蓝莓山药味道不错,何方自然地夹起一块放进蛟蛟面前的碟子里。 鋈乐看到他这个举动皱了皱眉,何方如果不是凡人还好,哪怕是个什么随随便便的小妖精,也好过是凡人这么短命,这一世何方要是再早夭早逝白蛟怎么办?他都想去地府问问阎王何方到底能不能活个100岁再寿正终寝了。 嘟嘟自打鋈乐来了之后就一直躲在蛟蛟的卧室里装死,连午饭都没吃。 许惟打来电话时三个人正各怀心事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何方接了电话顺手把丢在一旁的电脑挪了过来,周末如果不加班许惟只要打电话来基本都是提醒他看工作邮件。 果然,许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何总,三分钟前我发的邮件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我现在就订机票。” “嗯?机票?”何方把邮箱打开一边疑惑着一边用眼睛扫着邮件里的内容,“林夕市那边分公司的负责任是谁?是卢慢吗?” 许惟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对,副总是赵辉和高阳。” 何方啧了一声:“难怪他叫卢慢,是他妈真慢啊,这是什么乌龟效率?两个副总左膀右臂都那么顶事儿他在这儿关键时刻掉链子?订机票吧,明早就过去。”说到这儿时何方突然看到了桌上蛟蛟的身份证,蛟蛟应该还没坐过飞机吧? “许惟,你等我一下。”何方抬眼向蛟蛟看去,冲着她的方向勾了勾手,把手机拿远了点然后凑过去问蛟蛟,“我明天要去林夕市出差,你想不想一起过去转转?想坐飞机吗?林夕市的温泉很有名,这个季节虾也特别棒。” 蛟蛟瞥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身份证,然后笑着说:“好啊。” 鋈乐皱了皱眉似乎想开口说什么,蛟蛟沖他摇了摇头,于是鋈乐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什么都没说。 很巧,刚有了身份证,何方就要出差了。 世人都说无巧不成书,可偏偏这些“很巧”都巧得太自然了,自然得有些诡异,抓不住其中的蛛丝马迹,但仍然凭着直觉感受到某些危险的气息。 蛟蛟用手机搜了一下林夕市,图片上看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温泉和虾也确实跟何方说的一样很出名,蛟蛟把手机扣在腿上,哒哒哒地用指尖敲着手机壳,林夕市吗?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那人又能搞出什么新花样来。 第46章 以前每一次出差都只有何方跟许惟两个人,顶多再带上某个项目里的核心成员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 第86页 这次还多了个蛟蛟,本来这是一件挺让人高兴的事儿,何方收拾行李的时候还特意多带了两件休闲衬衫想着工作之余带蛟蛟多在林夕市转转,泡温泉和吃虾是林夕市最出名的了,但好几处山景也都值得一去。 计划得都挺好的,讨厌就讨厌在何方头天晚上做了一整夜的梦,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全都是太子何方和白衣姑娘也就是蛟蛟两人甜甜蜜蜜的日常小事儿。 太子何方用一条白绢蒙着眼睛陪着蛟蛟一起泡温泉。 太子何方和蛟蛟骑着马在草原上看星星,哦,两人还是共成一骑。 太子何方跟蛟蛟一起拿着毛笔写字,蛟蛟还把着他的手教他写她的名字。 太子何方跟蛟蛟一起下棋,用白色棋子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虫子还说摆的是白蛟。 太子何方给帮蛟蛟把头髮梳成宫里侍卫的样子偷偷带着她一起逛皇宫。 太子何方跟蛟蛟坐在金銮殿的屋顶数玉兰一共开了多少朵花,还说了一句挺肉麻的话:“世上我只爱两种白色,玉兰花瓣的白,和你身上衣衫的白。” …… 梦里一件完整的事儿都没有,全是这些小片段,何方早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简直都想骂人了,这个太子何方可真牛逼啊,简直就是个撩妹高手。白色还能有几种,又不是中央美院毕业的,还玩上颜色分辨了?他只知道白米饭的白和白痴的白! 何方心里堵得不行,拉着脸洗漱完换了衣服走进客厅看到蛟蛟正用手机放着有声网页,他杵在那儿听了一会儿,居然是林夕市的简介? 蛟蛟一边跟嘟嘟抛着一块钻石一边听着手机里读的内容,脸上神色淡淡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何方顿了顿,即便他又酸又不爽,但那些对蛟蛟来说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吧。一个死了很久的古代人,已经都再投胎投成他了,还让蛟蛟整天念念不忘的,只能靠那么点可怜的回忆过日子,真不是人啊,自己寿命短还跟人家真能万万岁的大妖谈什么恋爱,心里都没点b数的吗?二百五。 何方这些对梦里的太子的嫉妒和不满再加上对蛟蛟的心疼都积在心里,导致他一直到上了飞机都打不起精神来,许惟自己坐在头等舱的最后一排,何方和蛟蛟挨在一起坐在前排,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蛟蛟敏感地感觉到何方今天状态有点低落,但想到之前何方说那句“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随便窥探我脑子里的东西”时的严肃她便没有多问,蛟蛟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流云,跟她飞起来时的感觉差不多,现在的凡人真的很会利用工具呢。 何方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里,过了很久才开口:“蛟蛟?” “嗯?”蛟蛟扭过头,看到何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清醒的还是在说梦话。 “你知道我那天看见你把玉箫摔碎了又把它恢復成原样时想的什么吗?” “什么?”蛟蛟微微侧身,这样她能看到何方的大半张脸,这人说了一串话竟然还闭着眼睛。 “我当时心想,你可太牛逼了,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小时候不小心把我们班主任水杯打碎的那次,他揪着我耳朵教训我我就能把你喊来给我帮忙了,把水杯嗖的一下变回原样然后我再怼得他妈都不认识。” 蛟蛟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何方看起来表情很平静,依然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直趴在下眼睑上。 “什么破镜难重圆,什么覆水再难收,对你来说可能都不是个事儿。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但你展露出来的这些对我来说已经非常厉害了,我要是能像你这样,早就嘚瑟地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我们小学老师老实虽然特别能叨叨,还经常揪我耳朵,但有一句话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他跟我们说,人如果太一帆风顺了遇到点挫折的时候就会格外疼。” “蛟蛟,我梦里常常有一个人出现,他也叫何方,是个太子,虽然在我看来他整天游手好闲挺没出息的吧,但可能是你的什么白月光之类的,你这么神通广大,突然失去喜欢的人你可能挺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没准儿那个太子是我的前世什么的,只是虽然我也叫何方,但我,真的不是他,没办法成为他的替代品。” 何方睁开了眼睛,本来他就是觉得心里堵想找点话题跟蛟蛟聊聊,不知道怎么就聊成这样了,他知道他突然这么说可能挺残忍的,但如果她真的难过到找替代品只是为了看着这么个人心里舒服一些的话,他觉得他有必要让她认清现实,而且,他也并不想被当作谁的替身。 蛟蛟恍惚了一会儿,也许一生不够何方记起她?也许要经歷几次轮迴何方才能慢慢想起过往?她本来以为这都不重要,反正她有的是时间等,但何方因为她的提前出现而感到不开心的话… 何方颇为严肃的说完这一堆话之后,突然有点怕蛟蛟会沮丧会伤心,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又收不回来,只能忐忑地一直盯着蛟蛟看。 结果这姑娘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替代品了?” 何方被蛟蛟噎了一下,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刚才的一番话到底是为蛟蛟着想呢,还是因为梦里的太子跟蛟蛟太亲密让他有些吃醋了?问题是,他以什么立场去吃人家白月光太子的醋啊? 第87页 许惟订的酒店是温泉酒店,何方直接把商务套房升级成了温泉套房,这家酒店的温泉套房设计得特别好,阳台外面直接就有私人温泉可以泡,何方和许惟约了林夕市分公司这边的负责人谈工作,到了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何方叮嘱蛟蛟想一直泡温泉的话可以点餐送到房间来吃,推荐了这家酒店的两款虾之后又讲了一遍虾的吃法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许惟出发了。 蛟蛟一个人趴在温泉里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何方用一方手帕遮住眼睛陪她一起泡温泉的场景,她缓缓地在水里转了个圈,抬头看到了酒店房间里的摄像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变回原型,有点心烦,半颗心也会心烦还挺稀奇的,蛟蛟在水里吐了一串气泡淡笑着想。 何方在分公司那边把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拒绝了一起吃午饭的邀请,许惟心里知道何方肯定是要回去陪蛟蛟的,表示自己能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不用担心。何方拿出手机给蛟蛟发了个信息告诉她一会儿回去跟他一起吃饭,跟人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儿就分公司出来了。 回酒店的路上何方看了两遍手机也没看到蛟蛟的信息,越想越觉得自己早晨说的那些话太小家子气了,根本就像个争风吃醋的孩子一样,蛟蛟还真是好脾气,没当场发火让他们坠机已经是好的了,他急匆匆地往酒店赶,到了他们订的套房刷卡进屋之后却怎么也没找到蛟蛟的身影。 何方心一沉,站在房间里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是不是他说的话太重了让蛟蛟伤心了?是啊,他说的都是些什么混帐话啊,明知道人家失去了喜欢的人,还要提起来这些不愉快的在人家心口戳刀子? 蛟蛟不会是不辞而别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何方就懵了,他哆哆嗦嗦地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蛟蛟的名字按了好几下才点到正地方,还差点把电话给名字排在蛟蛟下面的“郊区孤儿院”拨过去,何方一边把手机贴在耳边一边祈祷,可千万别是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嘟嘟的拨通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何方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何方的整个人唰地凉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蛟蛟的手机铃声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何方一手举着电话僵着身子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蛟蛟的手机孤单地躺在桌子上唱着歌。 是他以前用的那个铃声:“just close your eyes,the sun is going down…” 蛟蛟说过好听之后就也换成了这个,他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又换过多少铃声了,但蛟蛟用的一直是这个,她是个妖,但比人更长情。 何方说不出来这一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像是站在冬天的室外被凉水浇湿了全身,没有一丝温暖可言。 蛟蛟走了?不辞而别?连手机都没带走?她还会回来吗? 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问,何方扑到酒店房间里的座机前面利落地拨通了前台的电话,语速快得惊人:“餵您好,我是8371房间的客人,请问您我们房间之前有订过餐吗?或者我们房间有人去餐厅吃饭了吗?” 电话那边的接待员礼貌地说了一句:“请您稍等,我帮您查询一下您的房间房卡的消费记录。” 何方甚至觉得这句话都很悦耳,起码没有立刻否定他的猜想,让他能够在这么几秒钟之间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先生,您房里有一位女士13分钟前拿了主房卡在vip餐厅消费,点了两份全虾套餐,现在应该还没走。” 何方激动地一跃而起,对着电话喊了声“谢谢”也不管电话有没有放回座机卡槽里就那么一丢抓了手机就往门外跑,跑到vip餐厅的时候何方看到蛟蛟背对着他坐在一个游泳池边的位置,他双手拄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刚想开口叫她却发现在蛟蛟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何方后知后觉地想起接待员的话:“…点了两份全虾套餐,现在应该还没走。” 两份? 第47章 蛟蛟泡在温泉池里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想到何方出门前推荐的虾,觉得送到房间里吃还不如她去餐厅走走,于是拿着房卡去了顶层的vip餐厅,餐厅里人来人往,蛟蛟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曾经有一世是鋈乐去人间做王爷时的小厮,人愣头愣脑的说话也直来直去,经常怼得做了凡人王爷的鋈乐哑口无言,蛟蛟见了他几次也勉强算是旧识。不过这个小厮命不太好,还未满十七岁出门採购就被马车撞死了,做了王爷的鋈乐还可惜了一阵子,但一世之事一世毕,鋈乐也从没想过再去询问他再转世的情况。 没想到蛟蛟会在这里遇上他,他比那一世年长一些,看上去性子也截然不同,本来一世之缘再见面也没必要有什么交集,蛟蛟与他擦肩而过坐到了一桌空位上。 蛟蛟心里思索着,这个人身上隐隐约约带着些不好的气息,总觉得又是命不久矣的前兆,她对人世间生生死死向来冷眼旁观,巧在正是午饭时间餐厅里人挺多的,目之所及就蛟蛟一个人是独自坐了个四人位的桌子,那人走过来礼貌地询问她:“这位小姐,您是一个人用餐吗?不知道方不方便拼个桌?” 蛟蛟想到这人曾把她寄放在鋈乐的王爷府里的两匹马照顾得很好的事情,在心里嘆了口气,点点头:“坐吧。” 第88页 那男人道了声谢坐在了蛟蛟对面的位置,服务员来点餐的时候蛟蛟点了何方推荐的全虾套餐,选做法的时候按照何方推荐的点了清蒸和刺身,对面的男人好奇地问了一句:“小姐是本地人?对虾的吃法很有研究么?” 蛟蛟笑了笑:“朋友推荐的,说这里的虾清蒸和刺身最鲜美。” 站在一旁点菜的服务员听到蛟蛟这话也笑了:“您这位朋友说的没错,这两种做法比芝式焗虾和干炸要地道的多。”说完又转头问那男人,“先生也要点份一样的吗?” 那男人点了下头:“都说这么吃最地道了,当然要尝尝。” 餐厅的规矩是点完菜先结帐,蛟蛟想到阎王曾经跟她说过,以大妖的身份改人生死容易亏其功德让人往后轮迴时不得善终,所以哪怕看出来这人活不久了也不能提醒他,那就请他吃个饭吧,蛟蛟笑着递出房卡:“我来结帐吧。” 男人一愣,满脸的诧异:“是我要跟小姐拼桌打扰了小姐的清净,怎么可以再让小姐花钱,那我也太给男性同胞丢脸了。” 蛟蛟冲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我有个必须结帐的理由,一会儿再告诉你。” 当着服务员的面男人也不好再争执什么,只能趁着服务员走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说的必须结帐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要告诉他蛟蛟也没想好怎么说,难道张嘴就跟人说:“你快死了小心点吧。”肯定不能这么说吧?那到底要怎么说呢? 蛟蛟嘆了口气,有点为难地说:“其实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不过那人命不太好走得有些早,还挺遗憾的,这顿饭就让我请你吧。”半真半假,这样总可以了吧? 没想到男人面色更纠结了,脸直接涨成猪肝色:“小姐,我其实…我其实有女朋友来着,我女朋友还在国外读书,异国恋已经很艰难了,我绝对不能让她失望。我坐这里真是想单纯地拼个桌吃饭,没有别的意思!” “啊?”蛟蛟心里纳闷,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她想了想有点明白了,她现在是个人的身份,一个美貌的女人无缘无故请人吃饭确实是容易引起误会:“先生,我也有男朋友,刚才那个虾的吃法就是我男朋友推荐的,您别误会。我是真的觉得你跟我一个死了的故人长得很像。” 坐在多面的男人愣了至少三秒,有点艰难地点点头:“…那,那谢谢你了哈。” 所以说知道的太多也是苦恼,还不如听何方的话在房间里安静地泡着温泉吃虾呢,想到何方蛟蛟勾了勾嘴角,他要是听见刚才她说的“那个虾的吃法就是我男朋友推荐的”这句,估计会很开心吧? 误会消除那个男人也不尴尬了,跟蛟蛟随意地聊起天来,看在旧识的份儿上蛟蛟也破例多说了几句,而何方赶到时就正好看到了蛟蛟和一个年轻男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何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冲动,早晨他已经说错一次话了,不能再惹蛟蛟不高兴了。做好了心理建设他挂上了一脸假笑走到蛟蛟桌边一屁股坐在了蛟蛟旁边的位子上,想起刚才给蛟蛟打电话时的急切出口的语气里还真就带了点埋怨的意思:“怎么出门不拿手机呢?我找了你半天了。” 何方的突然出现让桌上的两个人的对话和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顿,蛟蛟率先回神摸了摸口袋:“出门忘记拿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许惟呢?” 何方看了眼蛟蛟餐盘里的虾,拿桌上的消毒巾擦了擦手拎着两只虾的须子把虾拿到自己面前开始剥虾:“还差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没弄完,许惟留下继续工作了,我本来想回来陪你吃饭,结果你没回信息。”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在蛟蛟的盘子里时何方一副才注意到对面的人的样子,“这位是?” 对面的男人也不在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筷子:“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就是个拼桌的。” 何方不置可否,招手叫了服务员又点了一份全虾套餐,他只吃了一点点米饭和虾丸汤,把虾都剥给蛟蛟吃了。 吃过饭后何方和蛟蛟同那个男人告别,何方站起往前走了两步让开通道让蛟蛟走到他旁边来,蛟蛟一手抚了抚裙摆上的小褶子,走过去之后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何方的手臂。 何方僵了一下,看到蛟蛟急急地拉着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出的话里还带着点她刚才喝的甜酒的味道,声音压得很低,软软地跟他打着商量:“何方,刚才我骗人啦,我跟他说你是我男朋友,你胳膊借我挽一下。” 何方垂眸看见蛟蛟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白皙的小手,细细嫩嫩的手指跟玉雕的似的,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杨春水的人到底当时他是怎么相信她会做饭的啊?他轻笑了一声,用手拍掉她的小手,在蛟蛟诧异的眼神里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路走出餐厅,一直到电梯里才松开她。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方沉默地看着电梯间里做成镜面的门,却从镜子里跟蛟蛟的目光相遇了,他看了蛟蛟一会儿冲着她笑了笑:“感情好的男女朋友都是拉着手的,除了正式场合,只有那种逢场作戏的才会僵硬地挽着胳膊走。” 第89页 蛟蛟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何方衬衫的袖子随意地卷在小臂上,倚着后面的墙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拢了拢头髮扬头去看何方:“你在飞机上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 “对不起。”何方突然打断了蛟蛟的话,“对不起蛟蛟,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大概是…大概是吃醋吧…” 何方站到蛟蛟面前,伸出右手的食指点在蛟蛟额头上:“你把我说的话都忘了吧,就假装我也有魔法,有能让你失忆的能力。你把我说的话忘掉好不好?” 蛟蛟眨了眨眼睛,对着何方温柔地笑了:“好。” 何方松了口气,把手指从蛟蛟额头上拿了下了,扯了扯嘴角:“如果我没戒菸的话,我还挺想点支烟的现在,就特别有那种悲情男主角的范儿你知道吧?” 蛟蛟有点不解地看了何方一眼,又是错觉吗?她已经不止一次发现何方对她说话的感觉越来越像曾经的样子了。 看到蛟蛟迷茫的神色何方笑了起来:“没听明白啊?那你听我给你捋捋。” “我要跟喜欢的姑娘一起出差了本来挺兴奋的,结果做梦梦了一宿这个姑娘跟她白月光的事儿,我没绷住醋意在飞机上酸了姑娘两句给人家姑娘惹生气了,工作完急吼吼地往回赶想哄哄她吧发现姑娘不见了,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人的时候,哎嘿,姑娘正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谈笑风生地一起吃饭呢。” 何方一只手插在兜里稍微弯着点腰站在蛟蛟面前,叨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之后切入了主题:“所以,我现在以这个悲情男主角的身份,能知道那个跟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了吗?” 蛟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只手扶着何方的胳膊笑得头都抬不起来,一直到电梯停了何方拉着她往外走她都没停下来。 “哎?”何方被蛟蛟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差不多得了啊,我吃醋有这么好笑吗?” 走到门口何方掏出房卡刷了一下门,看了眼还在笑的蛟蛟,有点无奈:“不乐意说我就不问了,能不能行了,不是,你活了几万年了笑点一直这么低吗?” 两人走进屋里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自己关上了,蛟蛟看着正对面的温泉池垂眸低声说:“我活了几万年一直无拘无束,这世上只有我想或者不想,从来没人能让我束手束脚,一直到遇见你。你这一世我步步小心时时留意,生怕伤到你,却没想到你会因为我的疏离而不开心,何方,我希望你世世开心,但现在我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蛟蛟说这些话的时候何方刚好把房卡插进卡槽里,重新供电的同时屋子里的智能中央空调也响了:“现在是下午1点43分,室温33摄氏度,已为您设定恆温26摄氏度午间睡眠模式,风力一级。” 空调的声音和蛟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再加上蛟蛟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小,何方压根就没听清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他疑惑地打量着蛟蛟的后脑勺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蛟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何方还以为她说的是那个跟她一起吃饭的男人他想不想知道是谁,想了想:“当然想了,你可不是会随随便便跟陌生人说话的那种人…妖,操?我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是挺想知道的,但你要实在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你满身秘密也不差这一件了。” 蛟蛟转过身来看着何方:“那我就告诉你。”说着把食指含在嘴里用力咬了一下,血液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口腔,她笑了一下把手指拿出来突然凑到何方面前用力拉住了何方的衣领。 何方只看到蛟蛟像道闪电一样冲过来然后他整个人身子一矮,一张柔软的小嘴贴到了他的唇上,嘴唇被她的小舌头翘开,一股温暖的带着清香的液体流进了他的嘴里。 第48章 何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正人君子,喜欢的姑娘投怀送抱主动献吻他还能把人给推开了,简直是男人界的一股清流。何方有点无语地想了想,觉得不清不楚地如果他没把人推开那才真是有点王八蛋的嫌疑。 就是…好像有点驳人家小姑娘面子?何方清了清嗓子有点不自在地开口了:“冰箱里有五个鸡蛋,第一个对第二个说,哎,你看第五个鸡蛋它好像…” 被何方两只手按住肩膀推开半步距离的蛟蛟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何方:“第五个鸡蛋是猕猴桃。” 看到何方一开一合的唇边还沾了一滴淡粉色的蛟血,蛟蛟扬了下眉,凑过去想帮他擦掉。 何方看见蛟蛟突然又凑过来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哐当一声撞在身后的门板上,他嘶了一下,向后仰着头抬手指了指蛟蛟,一着急什么话都往外蹦:“别动!你给我站那儿别动!我没跟你玩欲拒还迎啊!我是真…咱们俩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妈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上来就亲的意思!” 看着何方耳尖微红说话又急又快甚至都开始飙脏话了,蛟蛟无辜地耸了下肩,听话地站在原地,小声提醒他:“你嘴角有一滴血。” 什么血?不会是被亲了一下流鼻血了吧!!! 何方抬起手背在鼻子下面和嘴边分别擦了一下,低头看手背的时候愣了愣,什么都没有?对了,刚才的清香…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那场车祸,迎面而来的清香和温热的液体的感觉…是血吗?是蛟蛟的血?也就是说他上次猜的没错? 第90页 带着清香的果然就是蛟蛟的血。 上一次他问蛟蛟清香的味道是不是她的血的时候被她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岔开了,当时蛟蛟躺在他的床上他也没办法完全静下心来旁敲侧击,何方暗暗地磨了磨牙,果然每次谈到正经事她都有办法让他把正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说过只要蛟蛟不想说的他都不会问,现在他发现他高估自己了,不相问太难了,他能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但他管不住自己对蛟蛟越来越多的担心。 何方嘆了口气,重新走回到蛟蛟面前,用手揉了揉蛟蛟的头髮,温柔地问:“蛟蛟,我可以跟你聊聊吗?不逃避也不斗智斗勇地转移话题的那种,如果问到你不想说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不想说,我不想在每次对话之后都会咬牙切齿地发现自己又被你把话题不着痕迹地转开了,我承认你比我聪明了好不好?” 何方的手搭在她的头顶,他微微弯着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的目光和宠溺的语气都让人想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的,蛟蛟刚才冲上去吻何方的气势全都消散了,她忍住想扑进何方怀里索要一个温暖的拥抱的冲动,沉默了良久才重新抬起头来。 “不是要聊聊你吃醋的那个人的事情吗?聊吧。” 开口说完这句话蛟蛟就后悔了,她一个人太久了,哪怕万年前跟何方的亲近也只不过几年而已,她向来都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的,现在才发现可能自己早已经忘了坦诚相待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好在何方像是习惯了她这样说话似的,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很深很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个先不急,我想先问问你关于你的血的事情。” 何方拉着蛟蛟走到温泉边,蹲下来把蛟蛟的鞋子帮她脱了下来,然后捲起了自己的裤腿:“蛟蛟,对你来说这些可能不是很轻松的那种话题,为了防止出现早晨在飞机上那样的状况,咱们边泡脚边聊吧,当作是精神放松了。” 蛟蛟坐在温泉边的打磨得很圆滑的石阶上,把脚放进温热的泉水里,漫不经心地问:“早晨在飞机上哪样的状况?” 何方坐在蛟蛟身边也把脚放进了温泉里扭头看蛟蛟:“你忘了?就是…” 蛟蛟拿起何方的手然后掰出他的食指放在自己的眉心上:“是你忘了,你说的,你有魔法,你有让人失忆的能力,早晨在飞机上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何方抽回手指没忍住又在蛟蛟的头上揉了一把:“怎么就那么可爱呢。”然后敛些笑容,“说正事了啊,你每次给我喝的带着清香的东西,不会都是你的血吧?” “嗯,不会很多,有时候是一滴,有时候是半滴,能帮你稳固魂魄。” 何方咧了一下嘴:“哎,下次不到万不得已,我能不能不喝你的血了,我觉得自己好像个变态啊?”即使谈正事儿他也想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让蛟蛟不会太紧张,“我小时候车祸那次,你受了很重的伤吧?我要是能看见你的血,是不是当时被你血溅得都没法儿看了?” 蛟蛟缓慢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很重,我那时还有旧伤没恢復,确实是流了好多血。凡人看不见,蛟龙的血是淡粉色的,还有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不难看的。” 何方拿手沾了点温泉水冲着蛟蛟一甩:“流那么多血你还挺骄傲啊?又美又香就不要命了是不是?” 蛟蛟被何方甩了一脸的水,突然玩心大起地把浸在水里的小腿化回了蛟龙的原型,一条白色的蛟尾从水里盪了出来,哗啦一下子甩了何方一身的水,惹完祸之后又变回人类的双脚无辜地在温泉里晃来晃去:“蛟龙血本来没有味道的,是我吃光了鹿北山的毒草才会有这种清香的味道的,是不是很好闻?可惜才过了一万年就越来越淡了,以前不止是血,连汗都是这个味道的。” 何方被蛟蛟甩了一身水就像被人拿了个大盆兜头泼过一样,偏偏这个罪魁祸首还一脸的愉快,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把湿哒哒趴在额头上的刘海儿掀起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那个毒草有多毒?” 蛟蛟微微仰起头想了一下:“好像说取一根泡水喝,普通人不出一天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吧?” 小姑娘一副唠家常的样子出口就是毒草和七窍流血,简直反差太大了,何方有点无语:“不是,我们现代的小姑娘爱美去隆个鼻子削个下巴的我都已经觉得挺恐怖了,合着您更牛掰啊?为了让自己身上多点香味儿连毒都吃?真服了,女人心海底针啊,猜不透猜不透。” 何方吐槽完蛟蛟为了美勇于作死的行为之后突然转过头去定定地望着蛟蛟,好一会儿才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蛟蛟,谢谢你。” 他把头转回来看着前面一层层生起的温泉的水汽,“你来我身边也许并不是为了我,为了你那个白月光太子也好,为了什么别的也好,但你的确一直在保护我,没有你我五岁那年就死了,哪还能悠闲地坐在这儿温泉泡脚啊。所以…谢谢你。” 蛟蛟垂眸看着温泉的水面,她和何方的腿在水里晃来晃去水面起了层层涟漪,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可谢的。”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用经歷这么多危险的事情。 眼看着蛟蛟情绪忽然低落,何方凑近了些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一提你那个白月光你就这副表情,再这样我吃醋了啊?我吃醋了就乱怼人,跟早晨在飞机…哦对你忘了,我已经让你失忆了。” 第91页 蛟蛟没说话,有点凝重地扭头看着何方努力想把气氛搞得轻松点的贫嘴的样子。 何方啧了一声:“那我开始讲外星人掉到东北的那个笑话了?我真的就会两个笑话。” 午后阳光很好,温泉水雾缭绕的气氛也很好,好到卸下那股冲动也还是想靠过去亲亲他,蛟蛟甩了甩头淡淡地笑着:“不是想问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是谁吗?还想知道么?” 何方重重地点点头:“想。” “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算是认识的人,在他的某一世里还颇为熟悉,他帮我照顾过我的马,今天突然遇见了而已,不过,他快死了,我不能提醒他。” 何方皱了皱眉,毕竟是普通人,对生死看得没有那么开,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突然听说这人要死了还是有点不适:“为什么不能提醒?” “判官说,我这种大妖,帮人挡了灾改了命格很容易让人下一世更加不幸。帮了还不如不帮。”蛟蛟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请他吃饭了,刷的是你的房卡。”换做是以前遇见了她也不会有任何反映,跟何方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身上似乎也多了些人情味。 何方眯了眯眼睛:“我五岁的时候你救过我的命是吧?” 蛟蛟一怔随后笑得水面涟漪更密:“何方,你的命是我拿妖命抵的,不会让你下一世死得更惨的,你不要担心呀。” 何方吓了一跳,冲着蛟蛟就吼:“你拿命抵的!” 从来没有人吼过蛟蛟,鋈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邪佛发起狗脾气来也不敢直接吼她,而上一世的何方也没这么做过。他真的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意外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蛟蛟觉得有点温暖,还有点愉快,甚至让人想唱歌。 蛟蛟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随口哼了两句小曲不在意地摆摆手,脚在温泉里一盪一盪地晃着:“命这个东西,我多得很。” 从小被教育要敬畏生命的何方被蛟蛟这个作死的态度气得不轻,他伸手扭过蛟蛟的下巴:“多也不能不在意!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反正我投胎转世都想遇到你,你要是没命了我就遇不到你了。” 蛟蛟看着何方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有点失神,以前的何方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蛟蛟,我想每一世都遇见你,你不要再随意地糟蹋自己的命了。” 两张相同的面孔,两种不同的语气,两句差不多意思的话语,蛟蛟垂眸笑了一下,再抬起眼时眼睛亮亮地望着何方:“何方,要不要把刚才那个没接完的吻继续接完?” 何方捏着蛟蛟下巴的手突然松开,一巴掌拍在蛟蛟脑门上:“小姑娘得矜持点,你再这样我就得去问问酒店经理是不是给你吃错东西了。” 他说完这话退回原来的位置,神色复杂的看了蛟蛟一眼:“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了,但看你今天这个样子,我好像可以继续追你了,一直到你眼里的我就只是我,而不是白月光的影子为止。” 第49章 许惟代替何方留下来在分公司忙了一整天,本来以为一天就能核对完的数据到了晚上还没竣工,分公司的负责人自打见到何方和许惟就一直都有点尴尬,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劳烦总公司派人来的,结果不但劳烦了,来的还是小何总和最高助理。 负责人卢慢擦了擦忙出来的汗恭敬地对许惟说:“许助理您别跟着熬了,我们这边通个宵,明天您来看看成果就行了。” 许惟想了想:“何总临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了不让通宵,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加会儿班得了,弄不完的明天我过来跟你们一起。” 晚上九点多,许惟回来的时候发现何方和蛟蛟都不在套房的客厅里,难道是出去吃夜宵了? 他拿起手机给何方打了个电话,听到何方手机铃声在隔壁卧室里响了一声,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许惟耳边的听筒里传来何方带着睡意的一声“餵”。 许惟愣了愣。 他们订的是豪华温泉套房,面积超过150平米,有三间独立卫浴的卧室,许惟看了一眼另两间大敞着门的卧室,又看了眼阳台外面的温泉确定没人,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们单身了二十多年的何总,好像跟喜欢的女性睡在了同一间卧室里!!! 可能是许惟打了电话又迟迟没有说话,何方的第二声“餵”就显得没那么友好了,多了点“有屁快放老子要睡觉”的咬牙切齿,但这种咬牙切齿在当下的情景里被许惟脑补成一种某种18.禁活动被打断的愤怒。 许惟干净利落地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何方:“?” 许惟拎着手机在客厅里思索了0.1秒觉得现在自己应该马上回自己那间屋子然后把门锁上再也不要出现在客厅。 结果刚迈开脚步就嘀的一声他身后的房门开了,蛟蛟拎着一个药店的塑胶袋走了进来,看见许惟笑着打了个招唿:“你回来啦?吃晚饭了没?何方买的点心还有没拆包装的,在冰箱里。” 也许是听到了蛟蛟说的话,何方的声音在卧室里传来出来,隔着门都不减的暴躁:“许惟在外面?回来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打了又不说话!” 第92页 话音刚落许惟就看见何方推开卧室门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是蛟蛟体贴,太感动了,许惟你辞职信写好了吗?你的帅气老闆负伤的时候你在哪!” 许惟瞥了何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在替我老闆跟分公司那群人一起加班,谢谢。”冲着他红肿的脚踝扬了扬下巴,“脚怎么回事儿?” 何方假装没听见,望着天花板上的大吊灯摆出一副“我聋了”的架势。 蛟蛟把塑胶袋里的消肿止痛喷雾拿出来拆了包装丢给何方:“你们娇花何总温泉泡完脚起身之后没站好把脚崴了。”还栽进了温泉池里扑腾了半天。 何方低声咳了一下,不理他们俩单脚蹦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去上捧着自己的脚给自己喷药去了,说起来还是有点丢人的,他才刚浪了一波,对着蛟蛟说完一番撩拨的话,起身准备来个完美的退场的时候满脚的水踩在石头上,没站稳滑了一下扭到脚直接栽进了温泉里。 最后还是蛟蛟用蛟尾把他卷上来的,丢脸透了。 许惟走到何方身边瞧了眼何方的脚:“何总,明天还按照原计划去爬山吗?” 这趟出差时间还挺紧张的,并不能在这边多呆几天,分公司这边处理完还要回总公司去善后才行,明天原本何方把工作都交给了许惟,让他全权代表自己。 他的计划是带着蛟蛟去林夕双峰上去看看,那里风景很美,山顶常年被雾笼罩着,双峰之间是一片江水,坐着缆车能看到两江的交汇,碧绿色的江水和淡黄色的江水交汇的地方在缆车上能看到很明显的一条分界线。 好不容易带着蛟蛟出来一次,总不能让她一直在酒店呆着,何方想了想:“去吧,没什么事儿,反正上山下山都有缆车可以坐,喷点药明天就差不多好了。” 第二天许惟去分公司继续忙工作上的事情,蛟蛟跟着何方一起坐车去林夕双峰,酒店门口的大巴车直达目的地非常方便,两人一上车便看见昨天中午跟蛟蛟一起吃饭的年轻男人也坐在大巴车上。 那人看到何方和蛟蛟热情地跟他们挥了挥手:“好巧啊,你们也是去双峰吗?” 何方想起昨天蛟蛟说的“他快要死了”这句话,再看这人时不但没了排斥还多出一点惋惜,看上去也是个健健康康的小伙子,还真是世事难料,何方主动跟他打了招唿,坐在了他相邻的位置上,一路上两个人隔着车上的过道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聊了几句。 蛟蛟再次遇到那人倒是没有昨天的熟络了,一路上都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那人今天看上去比之前阴气更重一些,蛟蛟突然有点担心,难道他今天就会发生意外? 她微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总觉得今天不会是个非常坪静的日子。 何方的脚昨天晚上喷了两次药,早晨起来又喷了一次,但还是没有太好,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就痊癒的。 到上山的缆车之前还有一小段路程要走,蛟蛟扶着何方走到一片小林子里,他们这一批上山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走得最慢,其他人都想着赶中午太阳最晒之前到山顶去,早就跑得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连那个年轻的男人都走走停停了几次,对着何方他们欲言又止地张了好几次嘴,最后还是何方主动让他不用等,那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先走了。 蛟蛟看四周没人小声问了何方一句:“要不直接让你的脚復原吧?是不是挺疼的?” 何方想起他打着石膏那会儿蛟蛟陪他去复查,他还调侃蛟蛟说“你还是个隐世的神医吗?”,现在想想她可比神医全能多了,何方笑了笑:“怎么,神医又要出手了吗?” 蛟蛟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路,又看了看旁边竖着的提示牌:“离缆车还有500多米呢,这个台阶还挺陡的,你要不想痊癒,难道我背你走吗?” 何方失笑地看了蛟蛟一眼,把胳膊架在蛟蛟肩膀上:“你给我留点面子成吗?还你背我上去,这是准备把我身为男人的面子撕下来当鞋垫子吗?”说完又忧伤地嘆了口气,“我可真挺愁的,你这也比我强太多了,完全不给我展示自己价值的机会,这咋追啊?” 蛟蛟不理他的满嘴跑火车,这人从昨天说了要继续追她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随时用语言撩拨她了,还是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昨天她笑着问他要不要睡一间房的时候他那张脸红得跟昨晚买回来的红色绒蛋糕一个颜色。 她抬脚踢了何方受伤不敢吃力的脚一下,何方在蛟蛟踢过来的一瞬间就准备好了的哼哼声还没等发出来,就奇蹟般地发现他好像…好了?蛟蛟这一脚踢的不但不疼,还让他之前隐隐酸胀的脚踝突然就没有不适的感觉了,他尝试着上了几个台阶,又蹦了两下,又能跑能跳能嘚瑟了! “哎呦,真的好了呢!” 何方笑嘻嘻地从台阶上一节一节地蹦下来,蹦到蛟蛟下面的第二个台阶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着蛟蛟,“这样咱俩就一样高了,这位神医,你可又治好我一次了,何方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哎蛟蛟,哎!等会儿我,别走啊!” 何方的脚好是好了,但也不打算继续爬山,缆车多舒服啊,不用出一身臭烘烘的汗还能在上空看到两江交汇。 第93页 两人排着队等着坐缆车时又遇到了那个男人,他走过来跟蛟蛟和何方打了招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听前面的人说,这个缆车最多可以四个人一组,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啊?我有那么点恐高来着…” 何方有点好笑:“恐高你爬什么山啊,还是林夕双峰,一会儿到了两峰之间缆车都有种随风飘扬的感觉,你能行吗?” “哎,人生嘛,就得不断地挑战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那男人听出何方没有拒绝的意思,又笑着客气地道了声谢,站在何方和蛟蛟身边不再说话了低头玩着手机。 乘缆车的队伍快排到他们的时候一个满头白髮的老太太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奶奶,您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今年77啦,趁着还走得动,来看看山看看雾看看两江交汇。” 工作人员把老太太领到一旁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奶奶,您年龄大了自己一个人坐缆车不安全,一会儿后面有不满四个人的,你跟他们一起坐,下车的时候还能有人搀扶你一下,别着急,等两分钟。” 老太太接过矿泉水:“哎哎,谢谢啦小伙子,哎呀人老了到哪里都给人添麻烦啊。” 何方看着那个老太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虽然奶奶现在还精力十足,听说前两天还去广场上跟人打太极去了,但总有老了的一天,他回头跟蛟蛟说:“一会儿我们跟那个老人家坐一辆缆车吧?” 何方一直都很善良,前世皇宫里的猫和鸟都爱往太子殿的院子里跑,因为太子殿外的竹林里挂了很多盛了谷子的小盒子,石阶上还放了小厨房剩下的肉糜。 朝堂上受过太子帮助的人也不在少数,因此哪怕他们这位太子从未想着做皇帝,也依然有不少人拥护他。 蛟蛟笑着点点头:“好,听你的。”只不过,蛟蛟看了眼那位老人,红光满面的确是长寿的面相,今天似乎有一劫也无甚大碍,再看看站在他们身后的阴气越来越重的年轻男人,蛟蛟微微蹙眉,有种危险越来越近了的感觉。 她拉住何方的衣摆:“你千万别跟我走散了。” 何方不知道蛟蛟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看她一副依赖的样子他心情还是很好,点头应了一声:“好。” 何方和工作人员表达了愿意跟老人共乘一辆缆车的想法,在工作人员赞许的目光下把老太太扶上了缆车,蛟蛟和那个年轻男人也一同走了上去,工作人员帮他们锁好了门后缆车颤颤巍巍地往山顶出发了。 年轻男人一路上安静如鸡,双腿紧紧并在一起手用力地攥着身旁的扶手,僵硬得跟个机器人似的,头一卡一卡地慢慢移动着满足着自己想东张西望的好奇心。 坐在旁边的老太太倒是很活跃,一首《北京的金山上》唱了一路,后来干脆连坐都不坐了,站中间拿着手机一直在拍小视频,何方瞄了一眼老年机上巨大的字体,这个微信群名叫“七仙女下凡”,他控制了一下马上就勾起的嘴角,心想:老闺女团什么的可真有意思啊。 蛟蛟看着何方一脸憋笑的样子,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在高兴些什么?” 何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称活了一万年的姑娘满脸的胶原蛋白,也说不上了来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没事儿,就…你理解不了的那种小事儿。” 可能是看老太太一路录像什么的非常开心,缆车走到林夕双峰的中央的时候,年轻男人也鼓起勇气扶着缆车的透明墙体慢慢地站了起来,靠着门的位置跟老太太各据一方录起了小视频。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缆车突然巨烈地摇晃了一下,老太太一个没站稳朝着年轻男人撞了过去,年轻男人被撞得后退了一步,背后本该紧锁的门突然被撞开,何方眼疾手快地去拉他,却跟着年轻男人一起被一股飓风一样的力量掀出缆车外,直直地冲着下面的江水掉了下去。 蛟蛟扶住老太太却看见何方从缆车里掉落,她眸中银红色一闪大喊了一声:“何方!” 第50章 “何方!” 蛟蛟喊出这一声天地都跟着颤了颤,她回头看了眼一脸惊恐的老太太,吸了口气用力挖出自己的半颗妖心向何方掉落的方向扔了过去。 白蛟的妖心是粉色的,带着流动的金光像是传世珍宝一样耀眼,但她没有半分犹豫就把它扔了出去,对她而言,什么都比不上何方,什么都比不上何方平安喜乐重要,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山河俱寂,时间被冻结了,何方却仍然在往下落,蛟蛟狠狠地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转身冲着缆车里凝固住的老太太挥了挥手,给了她和所有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的人一个幻境。 何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会怎么结束,也从来没想过生命会结束的这么突然。 跳楼的人在落地之前的那么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里是否还跟他们跳下来得的一瞬间一样那么有勇气?有没有过一丝的后悔或者恐惧? 这些没有人知道。 但何方从缆车里飞出来地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何氏集团、奶奶、朋友、蛟蛟,原来人的一生结束的时候有那么多地不甘和不舍,想到蛟蛟何方突然有点想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追到阎王那儿去送自己最后一程。 第94页 “何方!” 何方闭着眼睛听到蛟蛟一声悲痛的喊声,心里有些难过,昨天晚上才刚说了要继续追她的,昨天晚上才又觉得自己有机会了的。 那一霎已经身为帝王的何方骑着骏马挡在了蛟蛟前面,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销魂水在何方身体里蔓延开来,一时间魂魄不堪重负眼看就要四散纷飞,何方看了一眼身后安然无恙的蛟蛟,放心地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何方!” “皇上!” 天地间一切都静止了,蛟蛟翻身下马踉跄着跑到何方身旁,何方胸口插着一支箭躺在地上对她笑了笑,吐出一口鲜血,蛟蛟扑在何方身上:“不不不,何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你别怕,我能治好你,你不会有事的!” “蛟蛟。”何方叫了她一声,“别哭啊,哭了就不,咳,不好看了。” 其实你哭了也比当年父皇三宫六院的所有嫔妃美上一万倍,可是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疼。 蛟蛟拼命的摇着头,她没有哭过,大妖不会哭,她只是觉得眼睛酸涩的难受,好讨厌的感觉,她看不清何方的脸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却不知道这些湿湿的水渍从何而来。 蛟蛟融了那支插在何方胸口的箭,用手堵住了何方的伤口,原来人血是烫的,灼得她手都快要融化了。 “为什么癒合不了!为什么啊!不要走,何方,你不能丢下我,求求你了,快点癒合啊!”蛟蛟声嘶力竭的哭着,“求求你快点癒合吧,不要死啊何方,不要啊。” 何方伤口止不住地流血,殷虹的鲜血染满了何方的胸膛,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体温也越来越低,蛟蛟无数次把妖命把玩于指尖,无数次眼看着一命流逝而不觉得有任何可惜,但何方只有一条命,他现在快要死了…蛟蛟绝望地用双手紧紧捂住何方的伤口,仿佛这样她就能把何方一点点流失的生命留住。 “江山怎么办,我怎么办,你不要死…” “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什么要替我挡箭啊,我是妖,我不会有事的。你怎么那么傻啊何方。” “我带你去找判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去帮你改生死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何方浑身都痛得几乎麻木了,他看着蛟蛟满脸的眼泪,一下又一下的试图把指尖上凝聚的妖命融进他的体内,他想对她笑一下,但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多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原来死亡来临的时候,最怕的是看到她哭啊。 积攒了最后一丝力气,何方吃力的抬起手抚在蛟蛟的脸上:“别哭啊,流芳百世也不是我这个方,下一世,蛟蛟,我在下一世等...等你...” “何方!” 何方闭着眼睛感受到从胸口传来的疼,这是心疼?不对! 这他妈绝对是气得那种疼,这不是气人呢吗?都快死了还能做梦?梦的还是太子何方死的时候蛟蛟伤心欲绝的样子,这也太气人了点吧? 意思是让他在死之前感受一遍没人疼没人爱我是一颗小白菜的悽惨? 何方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身边突然清凉,他睁开眼睛的瞬间猜测着突然这么冷是不是应该到了地府了?要是鬼差不认识他他应该怎么找阎王爷呢?大喊一声别让我喝孟婆汤我上面有人会不会有用?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都是淡粉色的金沙,像一层雾一样包裹着他,他听到流水的声音,也清晰地看到金沙外面是水草和鱼群,何方皱了皱眉,这是哪?阎王爷最近不酿酒改养鱼了吗? 何方一边往下沉一边随着水流轻晃,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他得想想,是什么时候经歷过来着?对了,是蛟蛟带他领略什么是深海恐惧那次,何方突然睁大眼睛,清晰地听到自己喊了一句:“卧槽!我没死啊!” 周围的鱼群被他吓得纷乱地游走了,他站在水里伸手触碰了一下围绕在他身边的淡粉色的东西,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天蛟蛟给了他避水珠之后并没有再拿回去,而他被深海底的恐怖生物们吓得也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是避水珠救了他一命吗? 所以他现在是在江底?从缆车上掉下来之后沉入了江里? 何方长舒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突然前面闪过一阵刺眼的光芒,一条白色的蛟龙向他游来,何方本能地冲着她张开双臂,蛟蛟化为人形扑进了他的怀里,何方周围的粉色金沙一点点消散,像是流进了蛟蛟的体内,而她紧紧地抱着何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何方两只手垂在身旁,半晌勾起嘴角,在心里嘆了口气:就这一次,放肆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抬起双手紧紧地揽住蛟蛟,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只手轻轻拍着蛟蛟的背,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把头埋在何方的怀里哭出声来,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何方…你吓死我了。” 想到刚才脑海里出现的太子何方死时蛟蛟的悲痛,何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接连经歷了两场蛟蛟的哭泣的何方现在一点底线都没有了,蛟蛟哭得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现在哪怕是让他做那个太子白月光的替身他可能都不会拒绝,怀里的人到底是因为触景生情怕连跟白月光一样的脸都看不到了而哭,还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捨不得现在的他而哭,这些何方都不想计较。 第95页 他现在只知道蛟蛟再继续哭下去他就要疯了。 有点不捨得,但短暂的贪婪已经够了,何方把蛟蛟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低下头温柔地帮她抹了抹眼泪:“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蛟蛟自己也用手胡乱地在眼睛上抹着,她哽咽着:“我以为你又要抛下我。” 何方听到那个“又”字的时候心里沉了沉,无奈地笑了一声:“哪能啊,我多重要呢,我现在可是身兼你的白月光和你的追求者两个重要职位,怎么能说死就死啊。”他笑着安慰蛟蛟,“别哭了,长得美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颜值,哭得跟花猫似的。” 他伸手揉了揉蛟蛟的头髮,看着四周没有尽头的水流,轻声问她:“哎,缆车上的老太太和那个跟我一起掉下来的男的呢?” 蛟蛟嘆了口气,缓缓地说:“你自己也差点一脚踏进阎王殿,还惦记着别人呢。”看到何方眼里的执着蛟蛟垂头,“我来找你的时候他已经被勾魂使带走了,明天所有人看到他的死因都会是爬山失足坠海,这本来就是他原有的结果,是我们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缆车上的老人我给了她一点幻觉,她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的。” 何方揉了揉蛟蛟的头,她嘴上虽然埋怨着不想提这些事,但早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份善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真的是妖吗? 简直比菩萨都温柔。 两人站在江底沉默了一会儿,蛟蛟拉着何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弱:“何方,我们回家吧。” 何方点头,下一秒两人就回到了何方家里,何方正想给许惟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他们先回来了的事情,却看到站在一旁的蛟蛟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她悠然回过头去,冲着窗外的天空冷笑了一声:“你可看够了?” 说着伸出手勐地一抓,何方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的声音,蛟蛟手里和脚边突然多了几片五光十色的碎片,像是灯光下被切割得很棒的钻石那样闪着细碎的光芒,蛟蛟晃了两下扶住身旁的墙把手里的碎片丢在地上,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没了空虚镜我看你用什么鬼鬼祟祟地窥探。” 伸手强行穿破了九天的迷雾毁了神器空虚镜,大妖眼里的戾气一览无余。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间乌云密布,漆黑的乌云遮天蔽日地挡住了阳光,屋子里顿时像是黑夜一样看不清四周的事物,何方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蛟蛟突然虚弱到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的状态还是让他担心得不行,他本想过去搀扶一下蛟蛟,却突然听见黑暗里蛟蛟咬牙喊了一句:“别动!” 何方僵在原地却看到天光大亮,一声闷雷震耳欲聋,一团刺眼的蓝色闪电从天而降噼进何方家里,电光中何方看清了蛟蛟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千年的寒冰,没有半分刚才扑进他怀里痛苦的柔弱,她冲着闪电迎了过去,何方大惊:“蛟蛟!” 嘭的一声巨响,何方被震得几乎失聪,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耳鸣,但他没空去管这些,他眼睁睁地看到蛟蛟自己撞上了那道闪电,窗外霎时云过天晴,只剩下蛟蛟瘦弱的身影单膝跪在客厅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甚至客厅里滴答的时钟秒针都还没来得急绕着錶盘走够一圈,根本不是何方一个凡人有能力阻止的。 他看到蛟蛟苍白的脸色匆忙跑过去扶住蛟蛟:“蛟蛟,你怎么样?” 蛟蛟深深地看了何方一眼,她伸出手指按在何方紧锁的眉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喷出一大口血来,目光涣散柔柔地晕倒在了何方怀里。 何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清香喷了他一胳膊,他看不到蛟蛟的血但能感受到蛟蛟的虚弱,比上一次她叫着“皇上”倒在他怀里时虚弱了一万倍的那种虚弱,他心急如焚地抱紧了蛟蛟,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他不知道蛟蛟究竟伤在哪里或者伤得有多重。 这是何方第一次恨自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只能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蛟蛟!” 第51章 九重天上的棋盘前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执着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替换掉了原有的另一颗棋子,消瘦病态的脸上留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呵,原来带了避水珠,可惜,没了一齣好戏。” 空虚镜里的蛟蛟和何方相拥在一起,棋盘前的男人盯着这一幕看了良久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恶,他恹恹地对着空虚镜喃喃自语道:“这世上不该有你,你是妖,你该死!” 大妖的目光突然透过镜子犀利地射了过来,她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你可看够了?” 没等男人反映过来面前的空虚镜应声而碎,男人瘦弱的手挣扎着想去阻止却被镜子璀璨的碎片割破了手指他用力捶了一下面前的棋盘,棋局尽毁。 过了半晌男人才不紧不慢地擦掉了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眼里流露出一点玩味:“呵,你就是这样沉不住气,非要逞一时之能,毁神器的苦你还没吃够吗?” 空旷的九重天没有人回答他这句自言自语的话,他枯瘦的手慢条斯理地拢起棋子,重新把之前的棋局摆好,似乎没了空虚镜也不急不恼,他愉快地摆弄着手底下的棋子:“慢慢享受反噬的痛苦吧,我们有的是时间再交手呢。” 第96页 九重天突然晃了一下。 一条玄龙狠狠地撞上九重天的浓雾,龙身撕开一道伤口,龙鳞掉落也毫不在意,眼看着又要去撞第二次。 “玄龙!”鋈乐飞身而来一手遏住玄龙的脖子,一手拉住他的龙角,“够了!住手!” 玄龙暴怒,意欲挣脱:“放开我!鋈乐!姐姐还躺在何方家昏迷不醒,我倒要撞开这九重天问问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唐黛接到何方的电话的时候正趴在床上逗着被何方和蛟蛟临时寄养在他家的嘟嘟,嘟嘟压根儿不乐意理他,一心捧着手机等它的哌儿子回家。 手机在床上欢快地唱歌,唐黛懒洋洋地拿起来一看,笑着接了电话:“哟,何...” “唐黛蛟蛟出事了你快来!” 何方说话又急又快,以前唐黛都觉得形容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太夸张,但何方这句话简直就是火箭炮,不止急,还把他炸得外焦里嫩。 唐黛穿着家居服和拖鞋直接冲到楼下拦了一辆车,突然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随意化回原形飞到何方家去。 看到蛟蛟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时唐黛简直觉得天都塌了,何方也苍白着一张脸冲着唐黛勉强挤出一个笑:“她这样也不能去医院是吧?” 何方看不到蛟血但唐黛是可以看到的,蛟蛟满身是血甚至妖气都很微弱,唐黛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扑鼕一声跪在床边:“姐姐,姐姐她怎么了?” 何方不了解他们这些妖魔鬼怪受了伤要怎么办,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唐黛身上,他把他们遇到事情都说了一边,唐黛听到蛟蛟被天雷噼了一下时有些不解,只有天雷根本伤不到蛟蛟,唐黛只是一条开了智的玄龙,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个男人在床边急得团团转又束手无策。 直到唐黛在客厅看到了空虚镜的碎片,再不知情再能力弱,也知道这空虚镜是九重天上那位的神器,姐姐不会无缘无故破坏神器,再说这神器一毁遭到反噬半分好处都没有,一定是那位做了什么惹怒了姐姐! 九重天没有入口,从来没有人知道怎么进去,没有入口我就给你撞出个入口来! 唐黛愤而化回龙型以龙身撞击九重天的浓雾却被鋈乐拦了下来。 鋈乐一掌拍在玄龙头上打得他头晕目眩,趁着他不备把他拉回了何方家,何方一直魂不守舍地守着蛟蛟,唐黛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这会儿突然听见客厅哐当一声,他吓了一跳,出来就看到一条玄龙和一个身穿红袍的男人站在他家里对峙着。 何方愣了一会儿,无奈地开口:“我现在就想知道,蛟蛟怎么样才会好,你俩要打架出去打吧,我这儿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要是没有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何方也不会知道客厅里这两位是谁,但这段时间唐黛和吴乐相继掉马,他要再猜不出来着两人的身份他就是个傻子了。 看到何方憔悴的脸鋈乐收回一身气势,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蛟蛟卧室的方向:“神器反噬她也曾经歷过,按照她以前的能力,过几天就会好的,只是…”他把目光转向何方,到底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去看看她。” 唐黛慢吞吞地化会人形,唐黛穿的是一件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浅色家居服,何方看见他身上和胳膊上都是血吓了一跳:“你这又是怎么了?” 鋈乐停住脚步回身把一颗佛珠打在唐黛身上,金色的珠子化成一束光融进了唐黛体内,再转身时他头也不回地说:“至少在她醒来之前不要再惹事生非了,九重天上那位即使是我也没机会见到,你好自为之。” 何方听见他出言对唐黛相劝不由地诧异了一瞬,这人邪里邪气的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地劝人,还好还好,要是一个两个都跟蛟蛟似的往闪电上撞他才真的头疼,何方不由地松了口气,看来蛟蛟的朋友关键时刻还是很以大局为重的。 谁料鋈乐走到虚空镜的碎片旁时脚步一顿,斜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在何方看来很变态的笑容,连没有任何外挂的普通人何方都直觉到大事不妙,果然下一刻鋈乐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对着窗外的天空一声冷笑:“九重天又如何,若不是他怕死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我杀他一百次!”说着把碎片冲着天空一掷。 唐黛那一撞到底伤的重了些,吸收了鋈乐的佛珠才刚站稳就感觉天地同时晃了一下,他瞪了鋈乐一眼:“你也好意思教育我,那人与天地同在,你这番出手才真是没轻没重。” 鋈乐不屑地打量着唐黛流着血的右臂:“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先自损了八百的人也好意思开口吗?” 何方头疼地面对着一屋子的大佬,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蛟蛟,虽然听鋈乐的意思蛟蛟过几天自己就会好,但他还说了“只是”,无能为力和一无所知导致何方整颗心都悬着。 鋈乐走近蛟蛟床边,把一颗金色的珠子放进她的额头里,何方满怀期待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蛟蛟有任何反映,他把目光放在鋈乐脸上,想问个究竟,然而唐黛按着胳膊急切地先问出口:“姐姐怎么样?什么时候会醒?” 鋈乐明知蛟蛟能力强大,虽然这次旧伤未愈又遭神器反噬,可能需要过个十几天才好,但也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等她自己恢復就行了。不过…看到何方和唐黛他就心烦,故意呛了他们一句:“怎么,你们一个是弟弟一个是恋人,现在要来问我这个在白蛟嘴里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外人她什么时候好吗?” 第97页 本来以为会得到何方的反击,但不知道今天何方是太担心蛟蛟了还是什么,重点完全跑偏了:“不是恋人,她还没有答应我。” 鋈乐噎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不会还想在他这儿得到点安慰和鼓励吧?他皱了皱眉:“啊,等她醒了你再…关我什么事啊!” 蛟蛟躺在那儿苍白着脸了无生气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他们几个谁也没吃饭一直守在蛟蛟床边,唐黛把嘟嘟也接了回来,嘟嘟愁得不行,连哌儿子都不等了手机丢在一旁只一心趴在蛟蛟身边等她醒来,何方给许惟打电话撒了个谎说是嘟嘟病了他和蛟蛟才提前回来的,挂了电话就把手机关机了。 一直到深夜蛟蛟也没醒,鋈乐靠在外面的沙发上阖着眼休息,唐黛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不知道在想什么,嘟嘟也一脸忧郁地靠在唐黛身边。 何方搬了把椅子坐在蛟蛟床边,握着蛟蛟冰凉的手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嘆了口气,用脸贴了贴蛟蛟的手背:“蛟蛟,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特别担心你,但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你说我追你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你现在受伤了躺在这儿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这么跟你说话吧,我现在感觉特别不好,巨像那种我奶奶爱看的狗血电视剧里女朋友出车祸了被撞成植物人了,然后男主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的剧情啥的。” “可是我又跟那些男主不一样,我没有泪眼婆娑但我比他们惨多了,你知道为什么不?” “因为我没有女朋友,我这刚厚脸皮地准备再接再厉追一下呢,你就跟个睡美人似的躺着不醒了,哦,说到睡美人我想起来了,她是怎么醒的来着?王子吻一下就醒了是吧?要不我也亲你一下试试?” “咳。” 唐黛靠在门边咳了一声:“我不是有意打断你那什么的,我就是来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几个算上嘟嘟,一个月不吃饭都没事儿,你一个凡人就别跟着熬了,吃点吧。” 何方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冷不丁被人听去了他还有点小尴尬,不好意思地舔了一下槽牙,把蛟蛟的手盖进被子里才接过唐黛不知道在哪翻出来的一包小面包,撕开一个咬了一口:“她这种状态真的没问题吗?不用吃点什么灵芝人参的补一补吗?” 唐黛摇了摇头:“电视剧里那些你也信?妖受了伤只能靠自己恢復的,恢復不过来就game over了,但姐姐不会的,她是天地间最大的妖,生于天地厉害得很,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何方听着唐黛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有点愁地摆了摆手:“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就别说话了,你这跟给自己洗脑似的,嘟嘟囔囔的倒叫人担心,让你说的我现在更没底了。” 唐黛抱歉地笑了一下,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何方对着唐黛的背影嘆了口气,又开始对着蛟蛟叨叨:“你看你,谁叫你这么厉害,真出了事情谁都帮不上你。我奶奶总说,女孩子太强势了不好,她就强势了一辈子,可比我爷爷劳心多了,虽然我爷爷不劳心也死得挺早的吧…” 嘟嘟在夜里也进来了一次,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现在通红通红的,它叼着一袋牛肉干放到何方面前:“喏,这个给你吃,蛟蛟会好的,你千万别也病倒了。” 何方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他不想连嘟嘟这个还不到10斤沉的小不点都这么跟着劳心,淡笑着打趣它:“秃子,都说叫你少看手机少看手机,你瞅你那眼睛玩手机玩得,跟大兔子似的,不会是红眼病吧?还是视力疲劳啊?近视了我可不给你花钱治啊!” “我才不是玩手机玩的呢!对了,我手机呢?我哌儿子是不是该回来了!”嘟嘟的注意力一秒就被转移了摇着尾巴颠颠颠地跑了。 何方嘆了口气,没心没肺也有没心没肺的好处,他冲着蛟蛟笑了笑:“你说你也奇怪,活了几万年交了这么个傻玩意儿当朋友,当初还为了它差点炸了海洋馆,你要真炸了海洋馆回头跟它说你是想玩个爆炸听个响儿没准它都能拍手说你好棒棒…” 他几乎是随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最后自己也不记得他究竟都跟蛟蛟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他不太想安静地看着她,这样说着话好想能减少点紧张似的,他就一直不停地说啊说啊,最后趴在蛟蛟的床边睡着了。 蛟蛟的卧室没有拉窗帘,天一亮何方就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蛟蛟的脸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才终于放下点心来,他用手摸了摸蛟蛟的头髮:“蛟蛟,还不起床吗?你饿不饿?想不想吃树莓蛋糕?” 他的话音刚落,蛟蛟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好像没睡醒一样茫然地看着他:“树莓蛋糕是什么?”顿了顿又疑惑地问,“你是谁?” 第52章 何方看到蛟蛟睁开眼时的激动、喜悦和兴奋,都被蛟蛟说出的那两句话打击得一干二净,他看着蛟蛟瞪着清澈的大眼睛十分茫然地看他,他甚至看到了她瞳孔里的同样茫然的自己。 唐黛听到蛟蛟的说话声急匆匆地跑进来:“姐姐!你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担心死了!和尚还说你要十几天才能醒来!果然姐姐最厉害了!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98页 蛟蛟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何方瞧。 跟着唐黛后面进来的鋈乐看到蛟蛟的眼神皱了皱眉:“白蛟?” 蛟蛟还是没有说话,仍然盯着何方看得很认真。 何方看到鋈乐和唐黛的目光同时落到了自己身上,跟过来的嘟嘟也盯着他瞧,一时间屋子里的四双眼睛都在看何方,他有点无语,伸出手冲着鋈乐和唐黛做了个五指向下压的“稍安勿躁”的动作,然后问蛟蛟:“你…不记得我是谁?” 蛟蛟摇了摇头,然后笑着:“你真好看。” 何方的脸瞬间就黑了,说出的话都变调了,他扬声又问了一遍:“你不记得我是谁?” 蛟蛟歪着头笑着:“你真好看。” 何方:“……” 鋈乐:“……” 唐黛:“……”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嘟嘟没心没肺地跳到床上去亲昵地蹭了蹭蛟蛟的手:“蛟蛟,你可算是醒了呢!今早哌儿子也回来了,我就知道这是个好兆头!” 蛟蛟把目光从何方脸上移到嘟嘟脸上看了半天才开口:“你好丑啊。” 嘟嘟:“……” 何方推着唐黛和鋈乐走出蛟蛟的卧室,小心翼翼地掩上门才急急开口:“怎么回事儿?蛟蛟失忆了?妖也会失忆?这么狗血的吗?现在怎么办啊?去医院做个脑ct有用吗?” 鋈乐对蛟蛟的现状并不十分担心,妖受了伤恢復不好的确会有短暂的失智现象出现,等恢復了就好了,但对蛟蛟目前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只一心一意跟着何方屁股后面寸步不离的状态让他反常烦躁,他尝试着跟蛟蛟说了几次话,蛟蛟都以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方做回应。 她虽然说了“你真好看”这句话,实际上屋子里除了嘟嘟没个人样儿,其他三个男人都各有千秋,谁还不是个帅哥了!所以鋈乐对蛟蛟非常黏何方的这个行为的理解是:她连失智了心里都挂念着要跟何方在一起。 唐黛抱着被说成丑的委屈吧啦的嘟嘟,有点不明白这邪佛为什么突然暴怒然后摔门走了。不过姐姐现在也醒了,又除了何方不理其他人,他想了想也准备告辞让姐姐尽可能的静养,还有一个原因,他实在是看不得姐姐作为天地间最牛逼的大妖,摆出一副天正无邪的样子跟在何方身后颠颠地走来走去,连何方上厕所她都要蹲在门口等…眼不见为净,唐黛也抱着嘟嘟撤离了何方家。 何方拿着把手机的电影投屏在电视上,陪蛟蛟坐在沙发上看恐怖片,蛟蛟乖乖地缩在他旁边一脸的恬静,她很多习惯都跟以前一样,会看恐怖片,拿到细长的东西比如筷子、笔、棒棒糖的棒之类的都会在指间转来转去,各种味道的蛋糕尝了一遍还是更喜欢树莓口味的,喝了一口何方的美式咖啡还是一脸嫌弃地皱眉…… 但也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尤其喜欢黏着他,无论他走到哪她都要跟着,何方已经连续三天没去公司了,所有文件都是许惟送过来在家处理的,连开会都是视频会议,许惟见到蛟蛟的异常也聪明地没有多问,这点倒是让何方松了口气,真要问起来他这种不善于撒谎的人说了还不如不说。 晚上11点,没关窗的客厅里偶尔有微凉的风吹过,蛟蛟抱着膝盖蜷缩在离何方不到30厘米远的地方,电视的萤光打在她的脸上,安静又乖巧,像是享受着睡前放松时光的小学生一样,贪婪地盯着电视里的画面瞧着。 何方终于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疲惫地揉了揉酸疼的颈椎,转过头去看蛟蛟,心里有点感慨,他好像突然能理解一直以来面对着他的蛟蛟的感受了。 你喜欢的人仍然每天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不记得你了。 偶尔会做出跟从前一样的举动或者说出跟从前一样的话,用往事撩拨一下你的心弦,然后又无辜地看着你,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伤感。 也许对于蛟蛟来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崭新的陌生的何方,他只是失忆的太子何方吧。 这个发现让何方有点纠结,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有些感同身受的共鸣让他觉得挺高兴的,但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喜欢的人的白月光的影子又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自嘲地笑了笑,在这儿矫情什么呢? 就是白天的正事儿都忙完了,晚上突然得到空闲,脑子里的理智都去睡觉休息准备着第二天的奋战了,感性的一面的冒出来了,真是一闲着就容易矫情屁事多。 “蛟蛟,该睡觉了。”何方伸手把她散落在脸边的头髮掖到耳朵后面,温柔地问,“今天就看到这儿好吗?明天再继续?” 蛟蛟点点头,大多数时候她都不讲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真好看”,这导致何方每天起来洗完澡都对着镜子多照几秒,一直有点自恋的他都有点迷茫了,他到底是有多好看啊? 何方起身,蛟蛟也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何方把电脑和电视都关掉收拾好了沙发上凌乱的抱枕和小零食,蛟蛟就站在一旁乖乖等着。 何方走到厨房喝了半杯水,蛟蛟也跟到厨房倒了半杯水喝掉。 何方走到浴室站在镜子前,蛟蛟也跟到浴室站到镜子前。 第99页 他突然笑了:“蛟蛟,你说等你好了,再想起这几天你的行为,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别傻?跟个跟屁虫似的,小尾巴?” 小尾巴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何方拿起淡绿色的那支牙刷挤上牙膏递给蛟蛟,然后又拿起自己的黑色的牙刷挤上了牙膏,自从蛟蛟醒了之后就慢慢地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搬到了何方这边,连刷牙洗脸都要跟何方寸步不离,两个人一起刷牙,然后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再吐掉嘴里的水,最后是漱口水和健齿喷雾。 动作完全一致,甚至连何方刷完牙后对着镜子呲一下牙的小习惯她都学会了,两个人一起对着镜子呲着牙,何方忍不住揉着蛟蛟脑袋哈哈大笑起来,虽然知道她现在的表现都是因为受伤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要脸的想像,就好像,他们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的夫妻一样。 夫妻? 想到这个词何方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蛟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何方耳朵慢慢地红了,随后脖子然后脸颊都跟着一起红了,她有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何方就在镜子里看到蛟蛟的耳朵脖子脸颊都一点一点地学着他的样子变红了… 何方:“……” 他嘆了口气:“行了,别秀了,知道你厉害了,洗脸!” 洗漱之后何方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关掉卧室里的吊灯等着蛟蛟抱着她的被子过来,他坐在床边开始背一切能记住的上学时候的课文,用来摒弃脑海里那些有色废料。 蛟蛟从醒过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抱着被子非要来何方床上跟他一起睡,起初何方是拒绝的,但蛟蛟一副你不让我上去我就在这儿站一夜的样子最终还是让何方妥协了,他不能跟病人计较,只能每天给自己做着“她是个孩子”的洗脑式心理建设,但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难免会不受控制地想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何方不得不搬出语文课本的多年积累发挥它们最后的余热。 好在何方的床够大够宽敞,两人一人一席被子晚上注意点中间的距离可以保持在一米远,安全距离互不干扰。 蛟蛟换了睡裙进来的时候何方正靠在床头上玩手机,抬头看见她那件薄得跟什么似的真丝小裙子何方头疼地闭了闭眼睛,用手捏着眉心在心里默默背了一句“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才艰难地开口:“蛟蛟,你前两天穿的那个睡衣呢?” 前两天好歹是个棉质的睡衣套装,上身小短袖下身小裤子,今天这个真丝吊带裙是真的要逼死何方了,蛟蛟就站在床边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两人僵在诡异的气氛里沉默着。 在心里背完了整篇《蜀道难》又背了两段《兰亭集序》,何方才勉勉强强接受了蛟蛟的睡裙,刚想开口说“睡觉吧”突然意识到蛟蛟今天没有抱她自己的被子,她是打算跟他盖同一张被子吗!!! 这他妈… 何方忍住了自己想骂人的冲动,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蛟蛟,你其实已经好了是不是?在这儿耍我玩呢吧?别闹了真的,这么闹下去我可太容易禽兽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高估男人的自控能力了?” 蛟蛟茫然地看着他,半晌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何方,眼里的睏倦一览无余,还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好像在无声地控诉着何方不让她睡觉的残忍行为。 何方被蛟蛟这么看着有点于心不忍,但想到自己只要一松口就会彻夜难眠的煎熬他咬了咬牙忍住了,起身从衣柜里拽出一套挺厚实的睡衣睡裤:“要么你去把这个换上,要么你去把被子抱过来,选一个。” 蛟蛟想了想,接过何方手里的睡衣和睡裤去浴室换上了,看到蛟蛟穿着他的睡衣像套了个麻袋一样甩着袖子提着过长的裤腿从浴室出来何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拉开被子给蛟蛟盖好,然后一扭一扭地挪到了床边,几乎小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面才停了下来,他对这个距离比较满意,拉过被子的一个小角随意地搭在肚子上,给自己一种盖了被子的错觉之后何方抬手关了小檯灯。 “晚安蛟蛟。”说完何方就闭上了眼睛。 “晚安何方。”蛟蛟小声说。 也许是刚才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缓解,何方睡意来得很快,闭上一眼睛没有两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了,他迷迷煳煳地想:希望明天蛟蛟能够痊癒。 睡意朦胧间他突然感到身旁的人动了动,一只胳膊横在了他的腰间,何方身子一僵睡意全消,用手抵住了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的小脑袋,他无奈地支起身子问道:“蛟蛟,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53章 嘟嘟热情地把手边的一小包猪肉脯推到蛟蛟面前,一脸不计前嫌地摇着尾巴:“唐黛都跟我说啦,你是受伤了才会说我丑的,等你好了你还是会觉得我天下第一可爱。蛟蛟,你吃这个,这是唐黛给我买的,可好吃了我特意留给你的呢。”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唐黛看着何方的黑眼圈扬了扬眉毛:“你干嘛了?一夜没睡吗?怎么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又瞧了一眼何方面前的特浓咖啡,“你知道现在你这样像什么吗?就像是姐姐突然绝症了然后你没钱给姐姐看病背着所有人夜里出去兼职来…” 第100页 “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何方喝着咖啡把工作邮件发出去才抬头,把电脑放在一旁整个人瘫在沙发里:“但我还真是一夜没睡。” 昨晚睡意朦胧间蛟蛟突然靠过来用胳膊揽住了他的腰,头还凑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何方僵硬过后觉得自己跟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都麻了,酥麻的感觉一直从肩膀传到尾椎,他拉开蛟蛟挣扎着坐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蛟蛟,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在她的脸上,被推开的蛟蛟委屈地扁了扁嘴:“何方,抱。” 何方简直快疯了,这种情况太糟糕了,深更半夜的,你喜欢的姑娘就躺在你床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你抱抱她,他感到有一股火从小腹窜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何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僵着身子又往床边挪了挪,半个屁股都悬在床外才拉过被子遮住了自己腰以下的位置。 看着蛟蛟无辜的可怜的眼神,何方又心软了,狠狠地地骂了自己一句:何方你简直是禽兽不如,蛟蛟还没恢復好,现就就是个可怜的小孩子,你居然对着一个孩子起反应!你不要脸! 把自己臭骂了一顿的何方终于找回了点理智,他勉强把面前明艷动人的姑娘幻想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只能抱一下,抱完了就睡觉?” 蛟蛟摇了摇头:“抱着睡。” 何方皱眉:“只能抱一下,抱完了睡觉!” 蛟蛟继续摇头:“抱着睡。” 何方太阳穴开始跳了:“不行,只能抱…” 蛟蛟扑过来搂住何方的脖子:“何方,抱。” 何方僵着身子把头往后仰,尽量避开她唿出来的温热气息的同时身体也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他不想被蛟蛟碰到某些尴尬的部位,但这么一挪他本来就半悬着的身体就摇摇欲坠了,好死不死的蛟蛟整个人的重心还都扑在他的身上,像个小猴子似的挂在他的脖子上。 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的何方终于失去平衡,慌忙中只顾得上一手紧紧揽住蛟蛟,自己垫在下面咚地一声从床上掉了下来,毫髮未损的蛟蛟趴在何方身上跟他四目相对,何方疼得呲牙咧嘴,他拧着眉嘶了一声,却看到蛟蛟趴在他身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何方缓了一会儿才把蛟蛟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也跟着她笑了:“小没良心的,你还笑,我现在屁股摔成八瓣了。” 刚说完就看到蛟蛟带着一脸好奇地往他身下打量,何方紧忙站起来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没有摔成八瓣,我逗你呢。” 屁股和后背还有些隐隐作痛,这么一摔何方心里那点不正经的小心思也给摔没了,看着蛟蛟坐在地上靠着床笑得开怀他突然有点欣慰,蛟蛟从来都没有这样笑过,似笑非笑、淡淡地笑、或者真的开心了眼睛弯弯地笑,但从来没又这样开怀大笑过,像个快乐的傻孩子。 他把手递给蛟蛟,她的手搭上来的一瞬间何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揉了揉笑意还未从脸上完全褪去的蛟蛟的头髮,温声说:“想抱着睡?” 蛟蛟愉快地点头。 何方轻轻嘆了口气:“行吧,小尾巴,我去洗个澡,你得坐在床上等我,不许蹲在浴室门口,回来抱着睡。” 他带着一腔暖如春水的温柔沖了个冷水澡回来,躺在床上把蛟蛟揽进怀里低声跟蛟蛟说:“不可以乱动,就这么乖乖睡吧。” 蛟蛟像只小动物一样乖乖地缩在他的怀里,没有一会儿就睡着了。 零点十七分,何方瞪着天花板非常温柔地想,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点四十二分,何方瞪着天花板有点温柔地想,只要她开心就好。 二点三十三分,何方瞪着天花板勉强温柔地想,只要她开心就好… 三点五十分,何方瞪着天花板咬牙温柔地想,只要…她开心…就好… 四点二十二分,何方瞪着天花板僵着肩膀咬牙不怎么温柔地想,我他妈一定是傻逼了才会同意! 五点三十分,何方瞪着天花板给自己打气,再挺挺天快要亮了,天亮就可以起床了! …… “一夜没睡?为什么不睡?姐姐情况不好吗?”想起前些日子蛟蛟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样子唐黛不禁担心起来。 何方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冷漠地看了唐黛一眼:“你姐姐,目前,吃得饱睡得香,不用担心了。” 唐黛看着何方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她晚上睡哪啊?” 正在用柠檬水漱口的何方呛了个半死,一口柠檬水喷在了桌上的公司文件上,一边咳得面红耳赤一边拿着纸巾抢救着文件,一直到肺都咳瘦了一圈才勉强停下来,他甩着文件上的水渍,幽幽地看着唐黛:“这就是我睡不着觉的原因了。” 唐黛愣了几秒,爆发了一阵大笑,笑得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嘟嘟都发出了不满地抱怨:“不要笑啦,我收割四叶草都点不准了!” 又到了晚上何方从成堆的工作里抬起头看了眼时间,这么快就九点多了?他起身抻了个懒腰,长时间用固定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敲着电脑站起来的一瞬间关节发出一声轻响,坐在他身旁玩手机的蛟蛟也跟着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两人举着胳膊在客厅里相视而笑。 第101页 何方摸了摸肚子:“我有点想吃个宵夜,你呢?” 蛟蛟歪着头想了想,吐出一个字:“虾。”又补充了两个字,“清蒸。” 最近她一直都是这样惜字如金地说话,要么就干脆不说,用眼神传达着各种讯息。 听到蛟蛟的回答何方愣了愣,他跟蛟蛟平时吃虾都是煲海鲜粥或者是龙井虾仁、宫保虾球之类的做法,只有前几天去林夕市吃过清蒸的虾,因为那边的虾都是当天打捞的非常新鲜,而且林夕市虾是一个独特的品种特别地肥美,吃清蒸最好不过。 而约等于失忆状态的蛟蛟,跟他说想吃清蒸虾? 这是不是说明她恢復了一些了? 何方试探地问了一句:“像在林夕市那样的虾吗?清蒸或者刺身的那种?” 蛟蛟却不再回答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 这种无力的感觉…想到蛟蛟曾经听见他开玩笑说“总有刁民想害朕”时突然抬起头,看他时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都藏在心里,何方笑了笑,那时候她的心情跟他现在是不是有点相似,期待她想起来,期待她想起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回过神来看着蛟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何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点走神了,想吃清蒸虾是吗?”看到蛟蛟点头他突然笑了,“我的小尾巴想吃清蒸虾,别说是晚上九点了,凌晨我也得让你吃到!” 何方看着蛟蛟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有种终于能为她做点什么了的愉快,他冲着蛟蛟打了个响指:“换衣服,出发!” 夜里十点多,何方和蛟蛟坐在他常去的那家酒店的888包间里,酒店经理一脸惊喜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亲自上菜,他可从来没见过何总对女人这么和颜悦色,不对,对谁也没有过这么温柔的笑脸啊。 虽然提出吃夜宵的是何方,但他喝了半盅粥之后就一直在给蛟蛟剥虾,蛟蛟就举着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何方,何方手里一只虾刚从虾壳里拽出来,蛟蛟已经稳稳地从他手里把虾夹走一口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嚼着等他继续剥。 他从来没觉得剥虾是个这么累人的活儿,一盘特大份的清蒸虾下去一半的时候敲了一天键盘的何方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蛟蛟眼巴巴的样子好笑地说:“知道啦,等我一分钟,我把粥喝完,你也喝一点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蛟蛟明显对面前的粥没什么兴趣,用勺子搅了两下舀起来喝了一口就不动了。 他手边的空盘子里虾壳堆积成一座粉红色的小山,看她眼巴巴地盯着剩下的半盘子虾,何方直接端起粥抬起手来一口喝完,拿过虾又开始了剥虾的工作,他把虾头揪掉,有熟练地用手卡住一截虾壳把它拽掉,又捏着漏出来的虾肉把虾尾的壳拽下来。 正想把剥好的虾递给蛟蛟,拿着喝粥的勺子的蛟蛟急急凑过来,张嘴叼走了何方手上的虾。 何方整个人都僵硬了,她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他的拇指和食指,带着点湿润的触感和淡淡的温度,小舌头捲走虾的时候舌尖轻轻地颳了何方的指腹一下… 什么叫撩拨人而不自知,这就是了。 何方皱了皱眉,扭过头看到罪魁祸首正津津有味地嚼着虾,脸颊随着咀嚼的动作轻轻动着,唉,是真的可爱。 他垂头看了眼手上沾着的红色虾浆,前些日子他还吐槽人家太子何方整天游手好闲没出息,这还是人家蛟蛟没什么意愿就他自己单相思呢,就已经萌生出“啊我想一辈子给你剥虾”的舔狗式想法了,要真是他当了太子,恐怕要整天坐在那个院子里等着人家蛟蛟来看他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到底谁没出息! 这会儿何方已经完全忘了两年前就是在这个包间里,许惟说现在的姑娘都扬言男朋友要是不给剥虾就不吃虾了,自己当时冷笑着嘲讽:“怎么?她们自己都没有手吗?都是生锈的假肢吗?连虾都得别人剥好了餵进嘴里?” 回到家里两人同时洗漱,蛟蛟主动换上了何方的厚睡衣和睡裤从浴室走了出来,坐在床上玩手机的何方抬眼时看到她这身装扮,顿时脸就垮了:“不是,今天也要抱着睡?” 第54章 蛟蛟的头枕在何方胸口睡得还挺香的,可能是已经熬了一宿的缘故,何方没再瞪着眼睛挺一夜,迷迷煳煳地睡着,偶尔也会突然醒一下,就这样不安稳地睡了一夜,居然还做了个梦。 这个梦做得很累又模煳不清,梦里有挥之不去的浓雾,有漫无尽头的石阶,还有淡粉色的流光幻化成漫天飞舞的白色玉兰花瓣,不知道是谁温声对他说:“何方,我等你回来。” 睡醒之后何方从床上坐了起来,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必须要出门,但蛟蛟现在的状态根本离不开他,他看着同样坐起来正在看着他的蛟蛟,温声问:“我今天要出去,但不是那种很愉快的出行,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家等我?” 蛟蛟从长长的睡衣袖子里伸出手来拉住了何方的衣摆。 何方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他笑着:“知道了,那你现在得起床了,去洗个澡,我们吃个早饭就出发。” 蛟蛟点点头,下床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盯着何方,很认真地说:“我没有黑色的衣服。” 第102页 正在枕头底下胡乱摸着找手机的何方动作一顿,他缓缓地回过头来,有点无奈又有点高兴:“你好像真的恢復一些了呢,都能看到我的想法了。” 蛟蛟也不回答,只是笑了一下就转身走出卧室了。 每一天都是极其普通的一天,但人们的希望、幻想、牵绊和爱赋予了这些普通的日子特殊的定义。 今天是何方爷爷的祭日,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其实他对爷爷的记忆并不是很深,不过他有一个小木马,听奶奶说那个小木马是爷爷亲手给他做的,这已经足够温暖何方心里对爷爷的记忆了,起码比整年忙在国外已经几年没有跟他通话超过3分钟的爸妈要更有亲情的感觉。 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妥当的何方给奶奶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荣幸邀请全市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士一起出去走走再共进午餐呢?” 何老夫人笑了半天才说话:“臭小子,你就邀请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士一起去墓地走走?难怪你找不到你朋友!” “别这么说啊奶奶,您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男人,要陪您去看望生命里最最重要的男人,这多温馨啊。”何方继续贫嘴。 何老夫人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他最最重要个屁,死了多少年了哪还有我大孙子重要,也就是我专一,还惦记着他这个破老头。” “哎呦奶奶,您不专一难道还想来一段黄昏恋啊?这么新潮的吗?说正经的啊,我订了两束花,您就甭买了,今年您给我爷爷蒸小包子了吗?”何方的爷爷生前最喜欢吃何老夫人包的包子,每年他们都会带一些去墓地。 何老夫人笑着:“蒸了蒸了,天还没亮我和陶妈就起来准备了,一会儿带过去估计还是热的。我前些日子梦到他说饿,给我心疼的,今天蒸了整整两屉,让他吃个够。” 一个去世多年的人仍然被挂记着被怀念着被担心着,这大概就是爱情了吧。 何方眯着眼睛看着清晨的阳光打在纱帘上,每年爷爷忌日这天都是不错的好天气呢,不过奶奶每次从墓地回来都会一边擦汗一边骂爷爷不为她着想,他笑了笑:“奶奶,我一会儿…会带着蛟蛟一起去,她最近出了点意外,我把她自己放在家里不放心。” 何老夫人假装嘆息:“唉,你爷爷多希望能看到孙媳妇啊,可惜了,宝贝孙子笨,还没追到呦。” 听到奶奶没有异议何方就彻底放心了,顺着她的话让她挖苦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蛟蛟没有黑色的衣服,何方带着她去商场选了一件,她穿着黑裙子神色淡淡地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何方还以为她完全恢復了,等走近了看到她歪着头笑的时候才发现有点空欢喜的意思,也是他有点心急了,鋈乐都说了怎么也需要十几天才行,这才第五天呢。 哪怕她现在每天一心一意地跟着他,甚至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何方也还是希望她恢復到最健康的状态,希望看到她好,希望看到她眉眼间带着大妖的骄傲。 何方陪着奶奶站在墓碑前跟爷爷叙旧,他觉得他这个遇到事情就想贫几句缓解负面情绪的性格大概是随他奶奶,老太太这会儿已经从每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的琐碎日常说到打太极遇到的帅气老头了,要不是去过阎王殿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他都怕他爷爷总骨灰罈里爬出来跟她理论,好在简单说了几句之后老太太终于崩不住了,抹着眼泪回忆起两个人的过往。 何老夫人眼眶微红,最后索性坐在了墓碑旁,带着皱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碑上的字,就像是清晨妻子为临行上班的丈夫抚平衣领那样,温柔的,饱含深情的,她摸了摸何方爷爷的照片,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你看你,还这么年轻,我越来越老了,白头髮挡不住地长出来,越来越丑啦。”顿了顿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再等等我,我过两年就该来陪你了。” 站在一旁的何方不满地叫了她一声:“奶奶!” 何老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鬼叫什么!我这不是吓唬他呢么,不吓吓这个破老头,他要是在下面找小的怎么办?” 何方无语地转过脸去不再看这份阴阳相隔的思念,奶奶说自己老了的时候他有点心酸,人都会老,这有那个站在树下的女妖永葆青春。 但一个人这么静静地看着时光流逝,一个人经歷着无数场物是人非,一个人徘徊在不同的时代里,真的不会孤单吗? 何方把目光落在蛟蛟身上,今天大概是她受伤以来离何方距离最远的一次,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蛟蛟一直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边突然站在离他100来米远的树下他还有点不适应,看着蛟蛟乖乖地站在树底下等他,何方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茂盛的大榕树像一朵绿色的蘑菇,黑色的裙子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墓地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在她的眼里人死后的归处并不是这里,在她眼里也许死亡也并不是一个人的终点,所以…她一直在等着太子何方回来吗? 何方甩了甩头,对自己最近动不动就悲春感秋的矫情劲儿有些不满。 何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叙完旧了,转身看见何方盯着蛟蛟的身影发呆不禁轻声咳了一下,一巴掌拍在何方后背上:“就才这么一会儿,就像个变态似的盯着人家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103页 何方嘶了一声对着墓碑就喊:“爷爷您看奶奶啊,她也就跟您面前扮柔弱,打我打得疼着呢,还骂我是变态。” 何老夫人恐吓似的又扬起了手,如愿看到何方噤声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才笑着说:“你说你,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追个姑娘这么墨迹,这都多久了还没成功呢?” 何方摸了摸鼻子心想:这要是个普通姑娘他也没准儿就成功了,但这是个一生气就能引起一场地震还敢往闪电上撞的姑娘,而且人家心里还有忘不掉的白月光呢,怎么不得慢慢感化她啊。 这么一想何方顿时就有底气了:“奶奶,您不懂,我正在用爱和包容感化她,这事儿得慢慢来。” “年轻人有耐心是好事儿,也不是催你,追女孩子要拿出真诚来,别弄那些虚的浪漫,你爷爷当年就是用真诚打动我的…” 何老夫人给何方讲完了一整套她的恋爱经歷才放何方走,她没有跟何方他们一起吃午饭,虽然没有多问,但精明了一辈子的何老夫人还是看出了蛟蛟跟之前有点不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一辈儿的人就不跟着瞎掺合了。 不知道电视里那些神啊仙啊的一受伤就需要吸收天地精华这个想法对不对,但总在家里憋着也不好,何方和蛟蛟在小区门口下了计程车,他准备带着蛟蛟在小区里熘达一圈儿唿吸唿吸新鲜空气再回家。 何方自己的时候也整天忙着加班什么的几乎没在小区里熘达过,但不得不承认小区里建设得还挺不错的,还有喷泉和花园,绿树成荫走在树下也晒不到,悠闲地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走到一家小超市门口时蛟蛟拉了拉他的衣摆,何方回过头看到她正盯着一个坐在超市门口的小朋友看。 确切地说,是盯着小朋友手里的一盒五颜六色的冰淇淋。 蛟蛟直勾勾的眼神快要把人家的冰淇淋看穿了,何方笑了笑:“想要?”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歧义,轻咳了一声改口道:“想吃冰淇淋?” 看到蛟蛟点头何方掏出手机领着她走到小超市门口的两个大冰柜前:“选吧,想吃哪个都行。” 蛟蛟眨巴着眼睛在两个冰柜里扫来扫去,又扭头看了看那个小朋友手里的冰淇淋,这个小动作被何方捕捉到之后他有点担心,她不会像网上说的熊孩子似的专门抢人家手里的吧?再看看那个小朋友瘦弱的小身板,啧,可能都不够蛟蛟一根手指头的战斗力。 好在蛟蛟虽然这阵子有点幼稚但还算规矩,打量完之后又在冰柜里认真地找起来,最后从冰柜的角落里翻出一桶跟人家小朋友一模一样的冰淇淋才罢休,何方好笑地掏出手机扫码付了钱,领着心满意足的蛟蛟往家里走。 这个冰淇淋长得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跟大杯星巴克的杯子一样大的透明盒子里装了很多支五颜六色的mini小冰棍儿,蛟蛟吃得比较慢,到家的时候盒子里还有个4、5支的样子,她把冰淇凌盒子递给何方迳自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这是让他帮忙拿着的意思? 何方举着盒子晃了晃,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猜测着:粉色是草莓味的还是西瓜味的?绿色呢?青苹果味的还是哈密瓜味的?黄色是橙子味的吗?紫色的肯定是葡萄吧? 天气挺热的,在小区里走了一圈的何方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手里的透明盒子传来一丝丝清凉,水果的香味儿从盒子里传出来,何方嗅了嗅,嗯…要不…吃一支?还有好几个呢,少一个没准儿她都发现不了。 那就吃一个吧,吃哪个呢?何方看了一圈儿,拿了一小支黄色的出来放进嘴里,嗯,果然是橙子味的,还挺好吃,就这么个拇指大小的玩意儿何方一口就咬碎了,冰激淋含在嘴里抽出小棍往垃圾桶里一丢,很好,毁尸灭迹。 蛟蛟换了短裤短袖跑出来坐到何方身边,何方装模做样地把冰淇凌递了过去:“快吃吧,一会儿都化了。” 蛟蛟看着冰淇凌的透明盒子没动也没说话。 何方心里有点打鼓,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不吃了吗?要不要放冰箱里想吃了再拿出来?” 蛟蛟依然没动也没说话。 何方心想完了,她肯定是发现了,小声说:“蛟蛟,我吃了一支黄色的,真的就吃了一支。” 蛟蛟嘴角一耷,眼眶瞬间就红了,嘴里嘟囔着:“只有一支黄色的。” 何方傻眼了,对着蛟蛟这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解释:“只有一支黄色的吗?那么大一盒只有一支黄色的?对不起蛟蛟,我不知道,我下楼再给你买一盒,你别哭啊,别哭啊!憋住了,对,你一掉眼泪我心脏抽着疼,我这就下楼给你买…” 何方说着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蛟蛟拉住了他的衣摆,眨巴着眼睛凑了过去,她吸了吸鼻子,有点难过地问:“黄色的是什么味的?” 何方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橙…” 话被蛟蛟的动作打断了,她一只手扶在何方肩膀上,一只手拄着沙发,跪在何方腿边突然凑了过来,身上的裙子领口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垂了下来,锁骨上带着一点汗水,像是浸了温暖春水的月亮,她的小鼻子轻轻在何方的嘴上闻几下:“橙子的味道。” 第104页 何方向后仰着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蛟蛟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她自己的嘴唇,她的腿紧紧贴在他腿上,他甚至感受到她的体温隔着夏款裤子薄薄的布料传了过来... 何方咽了下口水,艰难地说:“冰淇淋死不能復生,你…别冲动。” 第55章 蛟蛟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辜,她可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何方一把从身上掀下来了,何方站在蛟蛟面前黑着一张脸,指着蛟蛟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约十分钟前,他一句“冰淇凌死不能復生”也不知道是戳到这个祖宗哪个点了,人家直接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何方当时大脑轰的一声就当机了,整个人跟被电棍怼了一下似的勐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把掀开了几乎趴在他身上的蛟蛟。 没有那个心思就不要撩.拨人! 没有那个心思就不要乱撩.拨人! 没有那个心思就不要随便乱撩.拨人! 何方在心里是这么对着蛟蛟咆哮的,但实际上他对着无辜的蛟蛟连大点声说话都怕吓到她,他有点心累地放下指着她的手,嘴唇边湿软的触觉似乎还没褪去,总觉得今天格外闷热,连手心都出汗了,何方清了清嗓子,蹲在蛟蛟面前,有点无奈地开口:“蛟蛟,女孩子不能动不动就往男人身上靠,这样不好。” 蛟蛟费解地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 何方又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个男人,成年男人。”又指了指蛟蛟,“你,一个小姑娘,女孩子。咱俩不能有事儿没事儿的就靠在一起,懂不懂?” 蛟蛟沉默了一会儿,垂着小脑袋:“你是何方。” “什…” 何方忽地闭上了嘴,他听懂了蛟蛟的意思。 因为你是何方,所以想有事儿没事儿就靠在一起。 哪怕明知道蛟蛟没有完全恢復,哪怕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何方也觉得自己心脏又停了一下,随后跳得更快了,他垂眸轻笑了一下,温柔地揉了揉蛟蛟的头髮:“这种撩.拨人的话,还有你那些撩.拨人的动作,都等到你彻底恢復了之后再来吧。”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推开你了。 也许是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这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何方抱着电脑在桌前磕了两次头之后终于抵不住睏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蛟蛟歪着头想了两秒,动了动手指,何方从椅子上飘起来,一路飘回到卧室的床上去了。 睡梦中挨到枕头的何方似乎感觉到了床的舒适,他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沉沉睡去,蛟蛟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也钻进被子里挨着何方闭上了眼睛。 梦里的太子何方站在皇帝的寝殿外,破天荒地收起了一脸笑容,看上去有点沉重,午时三刻,他微仰着头轻声嘆了口气:“二弟,一路好走。” 何惟站在他身旁,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哥,二哥他…” 何方转过身对他笑了笑:“阿惟,手足之情,是你过了。” 何惟愣在了原地,自从他过了七岁生辰之后何方再也没有叫过他阿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父皇是大家的父皇,连母后都是大家的母后,无论是哪个妃子所生,都要跟着他们兄弟一同排名,他不喜欢何方叫他三弟,但也没想到再一次被叫了一声“阿惟”却会是这样的场景。 何惟有些牵强地笑了笑:“哥,二哥要害死父皇,他还想害死我们,他想做皇帝,他不会留下你这个太子,我除掉他有什么不对?我保护自己的父兄有什么不对!哥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过了?” 何方淡淡地看着他,听着他头头是道地狡辩着何方才惊觉自己的弟弟长大了,他有他想做的事也有自己的野心,他不再是那个会认真听他建议的小弟弟了,何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我没有注意到,原来你都已经长大了啊。” 何惟一僵,急急地开口:“哥我…” 何方摆了摆手:“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你先出去吧。”说完又扫了何惟一眼,“但愿父皇没事。” 何惟突然紧紧攥住了背在身后的手,他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父皇会没事的。” 何方不知道何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站了很久,转身看了眼身后匆匆而过的太监和忙碌的侍女,走进大殿的时候母后正独自落泪,何方走过去亲自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想了想没有递给她:“母后,哭肿了眼睛父皇醒了怕是要心疼,还要怪我这个做儿臣的没有照顾好母亲。” 皇后摇了摇头:“我是怕他再…”到底是顾忌着周围有其他人在,说了一半的皇后勐地收住了哽咽,硬是挤出一丝笑,“是了,还是太子想得周到,本宫不能让皇上心疼,不哭了不哭了,女人就是没用,遇到针尖儿大的小事儿也总是要哭的。”说到最后平日里皇后的气势已经回来了,只剩下微红的眼眶能看出她刚才是真的伤心过。 何方离开皇上的寝殿时心情更加沉重,父皇中毒昏迷不醒,二弟下毒证据确凿被处死,三弟又野心勃勃在这中间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多方势力暗中争斗不休,内忧尤甚外患亦然,浥国频频试探在两国交界处挑起小型冲突,虎视眈眈的野心十分明显… 第105页 就这样一路想着这些家事国事的不太平,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太子殿外的竹林深处,何方一撩衣袍随意地坐在地上,靠在一棵竹杆上低头苦笑,他怕是要真正地担起太子的责任了,哪怕他从来都无心做这个太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箫声,是他最常吹的那首曲子,何方匆忙起身却被一个迎面而来的白色身影扑进了怀中,怀里的人紧紧揽着他的腰,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担心:“何方,你不要难过,皇上毒我来想办法,我是妖啊,我有很多办法,了不起我去拦住勾魂使,我看谁敢在我手底下抢人!” 何方笑了笑:“旁的不说,你手里的玉箫快要把我的骨头戳碎了。” 白衣姑娘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拿箫抵住了他的喉咙,下巴一扬:“你身上二百零六块骨头哪一块是长在肚皮上的!” 何方大笑着把箫从她手里接过来:“家事也好,国事也罢,那都是我该担着的责任,没有道理推给你去担心,我自己没问题的。”顿了顿又说,“眼下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白衣姑娘后退了一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是说自己没问题么,就别麻烦我了。” 何方凑过去,在离她还有一指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带着点不正经的笑:“那有偿的麻烦一下行不行?左脸还是右脸,你要是愿意,嘴也可以。” 他曾经一心想要活得潇潇洒洒,宫里的大事小情都可以作耳旁风听过就罢,但真的看到父皇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时,看到母后垂着头落泪又不得不摆出皇后的威严时,看到何惟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时,那些耳旁风都重新回到脑海里,原来也不是全然没去留心的,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自由太难,他不想拖着她下水,就让她继续无忧无虑地自由就好。 所以他不正经地笑着凑了过去,却看到白衣姑娘一扬眉毛,伸手把他的脸推了回来:“太子殿下想得也太美了,既要让我帮忙,又要来占我的便宜?” 说完突然凑过来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如此,便宜我都占了,就没有不帮你的理由,说吧,想怎么麻烦我?” 何方顿了一下,抬手用拇指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耳尖渐渐地红了,他失笑地用手里的玉箫轻轻敲了一下白衣姑娘的头:“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点。” 白衣姑娘不以为意:“我没有直接把你抓走囚禁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山洞里已经是很矜持了。” 终于被她逗笑了,何方真心地轻笑了一声:“多谢姑娘矜持!那可否麻烦姑娘把我偷出宫去?何方想去个地方。” 何方从前经常偷偷跑出宫去,他把宫中的侍卫巡查时刻摸得门儿清,又对宫中禁军的暗点了解的一清二楚,是以经常在深夜出宫,直到何惟无意间撞破他不在寝殿,又不小心被父皇知道了去,这才断了他出宫的捷径。 只是,现在想想,也或许并不是无意的,何方笑了笑,除了他这个得来毫不费功夫的太子,其他人似乎都比他有野心。 蛟蛟带着他转眼就到了宫外郊区的一处院子,门口的老者看到何方眼里迸发出一阵惊喜,何方紧忙托住他的手,阻止了他意欲跪拜的动作:“严老先生不必多礼,此番何方前来,怕是还要麻烦严老先生了。” 这处院子是何方私下里为严老建的,严老在这里收留穷人家抛弃的孩子和蹲在街边靠乞讨为生的流浪小童,这些孩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何方暗中出钱。 那时何方年幼,只是偶然出宫在酒馆听到了严老对孤苦伶仃的孩子们的嘆息和想要筹办这样一处地方的见解,年幼的何方对此深觉可敬,他当即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事物都留给了严老,约定每月月初都在酒馆相见。 那时候他只是想为孩子们做些事情,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这些孩子有的身处朝堂有的投身军队,有的从商经营有的私塾教学,倒是都可以一用了。 世人只知有位严老先生兼济穷苦孩子,是个隐世的大善人,却不知隐世之人身后更有隐世者,隐于朝堂做太子。 从严老那里出来白衣姑娘淡淡一笑:“何方,你想做皇帝吗?” 何方站在一片田地前,背对着她,半晌才低声回答:“我总要教好自己的弟弟,让他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何方在睡梦里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让他知道所谓的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是那些懦夫靠着不光彩的手段做了帝王却又不安心的自我安慰罢了。” 睡在一旁的蛟蛟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子是明亮的银红色,半晌,她伸手抚平了何方紧皱的眉头,淡淡地笑了一下:“何方,我回来了。” 第56章 “何方,我回来了。” 蛟蛟笑着对睡着的何方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弯了弯重新倒回床里靠着何方拱进了他的怀里。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何方紧了紧手臂,把蛟蛟揽得更紧了些,蛟蛟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上次这样安静地听他的心跳是什么时候了? 是皇后急症去世的那天,蛟蛟急急去找判官要人,判官说皇后大限已到,身为凡人如果被妖强行续命下一世会不得善终,她把这些转告给何方交给他自己做决定。 第106页 何方当时身穿素服眉眼间有些疲惫却还要逞强地跟她戏言:“且不说我只是她一世的儿子不能为了一己私慾篡改她原有的命运,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母后去了,她若突然从这石棺里坐起来,才真是害了她,怕是要被人说是妖女了。” 蛟蛟当时明白他不想让她担心的意图,只能陪他玩笑:“最大的妖女不就在你面前吗?” 何方眉眼间笑意淡淡:“嗯,除了格外美,没有其他缺点了。”说完又嘆了口气,冲着她张开双臂,“姑娘,何方又有事相求了,让我抱抱你可好?” 蛟蛟当时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从来没有过那么漫长的拥抱,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一般,只有她和何方,只有他们的唿吸声盘绕在蛟蛟的耳畔像是阵阵清风,只有何方的心跳扑通扑通地打着节奏,像是这世间最美的旋律。 蛟蛟就是在那个漫长的拥抱里做下的决定,大妖第一次有些不自信,她虽曾嚣张地用一条妖命为何方的魂魄做了印记,并在他小指上留下了一弯跟自己一样的新月,但那时说的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并没有真的打算霸占他的生生世世。 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打算,她不想某天蓦然回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世的何方家中有位娇妻,膝下又儿女成双,想想都觉得十分十分的不舒服,她的头埋在何方的怀里小声地开口:“何方,如果我想你永远永远记得我,你会答应吗?” 那时候何方感受到周围突如其来的晃动大概还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忐忑吧,蛟蛟闭着眼睛靠在何方怀里,回忆着他当时说出的那个简单的“会”字带给她的愉快,忽然感到身旁的人动了动,似乎快要醒了。 何方这一觉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这么一动才感觉到怀里有人,抬手揉了揉蛟蛟的头髮:“蛟蛟?” 怀里的人嗯了一声。 他在床头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倒是扒拉出一块手錶,拿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都晚上九点多了?何方笑着问:“是你把我弄到床上来的吗?我记得我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 蛟蛟依然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基于这段时间蛟蛟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何方也没有多想,他动了动身子,肩膀有点僵:“我睡了一整个下午你也跟着睡了一整个下午吗?晚上咱俩也甭睡了,估计也睡不着了。” 蛟蛟支起身子,趴在床上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方:“不睡的话,做点什么好呢?” 蛟蛟这个表情再加上她眼底的笑意以及说出来的话都让何方失神了片刻,良久之后他啊了一声,然后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对着蛟蛟惊喜地大喊:“蛟蛟!是你吗?你康復了!你好了是不是!” 蛟蛟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看着何方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她温柔地笑了,这就是被人惦记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呢,她点点头:“嗯,好了。” 何方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抱住了蛟蛟:“太好了太好了,你担心死我了!鋈乐那个死和尚就只说你自己会好,我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真是急死我了,我…” 蛟蛟勾了勾嘴角,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急得连我的冰棍儿都吃吗?是上火么?” “卧槽?”何方惊呆了,“不是,你还有点良心吗?我把你当祖宗一样供了这么多天,你就记得我吃了你一支还没有我拇指大的冰棍儿吗?我急得都起了个痘,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起过这玩意儿,青春期都没起过!” 何方说着把脸侧过去冲着蛟蛟扬了扬:“看见没?就这儿!今天早晨才下去,还有痘印呢。” 蛟蛟瞄了一眼,何方脸上靠近下巴的地方的确是多了个芝麻大小的淡红色印记,她笑了笑凑过去用嘴轻轻碰了一下何方的脸,在何方一脸震惊的表情下无辜地解释:“其他的我也记得啊,‘这种撩.拨人的话,还有你那些撩.拨人的动作,都等到你彻底恢復了之后再来吧’不是你说的吗?” 何方现在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所以他当时为什么要嘴欠说这么一句啊,他脸红脖子粗地冲着蛟蛟大喊:“那我还跟你说让你别动不动就往我身边靠呢!你怎么不听!好了就回你自己屋里睡觉去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看到蛟蛟笑着从他面前瞬间消失了何方才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要不是我根正苗红坚持先走心后走肾你早就完蛋了!” 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蛟蛟淡淡声音:“先走心后走肾是什么?” 何方吓了一跳,勐地回过头看到蛟蛟正拿着个水杯靠在他身后的墙边喝水,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是你大半夜不要在男人的屋子里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地秀自己刚恢復的技能的意思!” 不知道是下午睡得太多了还是被蛟蛟给气的,何方晚上又失眠了,幸好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去做,把工作文件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何方站起来抻了抻胳膊,想到自己的梦,他翻出本子把梦里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何方用笔点着本子上“郊区严老穷困儿童救助”这一行字,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去郊区孤儿捐助了。 第107页 奶奶一直都很支持他做慈善一类的活动,他每年都会去一次郊区孤儿院,在那里陪孩子们做做游戏,也给他们带去一些吃的用的,最重要的是给孤儿院捐款,今年发生了不少事儿,这么一算已经比每年去捐赠的时间晚了一个月了。 何方拿起手机给许惟发了个信息:“明天上午不要安排会议,有也改到下午,陪我去一趟郊区孤儿院。” 按完发送键才惊觉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好” 没想到的是许惟居然还秒回了?这都几点了? 何方又给他发了一条:“你怎么还没睡?你在做什么?” 许惟回得依然很简单:“看片” 何方一口气没上来咳了一声,他这儿刚用好几个小时的工作把因为蛟蛟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引起的各路有色废料忘掉,又被简单的“看片”两个字引出了一堆片段,他可太崩溃了,拿过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给许惟发过去了。 手机第三次震动的时候许惟不得不停再次按下暂停,正看到《復仇者联盟4》的精彩时刻的许惟非常地无奈,不能理解自己的老闆为什么非得在凌晨三点多跟他唠这种“你怎么还没睡你在做什么”的废话,点开新的信息一看: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失去你的年终奖了,明天去郊区孤儿院正好把你年终奖捐了!” 许惟:“?” 对于何方要出去的事情蛟蛟也没有多问,只是早晨跟何方一起吃过早饭之后就换了衣服跟着他一起出门了,一直到两个人都坐进许惟的车子里,没睡好的何方才反应过来,蛟蛟不是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他偏过头看了眼跟他一起走在后排的闭着眼睛的蛟蛟,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蛟蛟,小声说:“哎,你知道我去哪吗你就跟着我?” 蛟蛟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了何方一眼,其实她并没有完全恢復好只不过已经脱离失智状态了,她现在只有半颗妖心,想要快点恢復就要离何方近一些,毕竟另外半颗妖心一直在何方身上。因而她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就跟出来了,这会儿何方突然这么问,她也就配合地应了一句:“去哪?” 何方咧着嘴笑得有点别有用心,他放慢了语速:“啊,我要去郊区孤儿院,就是建在郊区专门收留被抛弃的孩子的地方。” 果然他说完这话蛟蛟的眼睛完全睁开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把头转到了窗外没再说话。 何方虽然是故意想试试她会不会想到做过类似的事情的太子何方,但看到蛟蛟真的这种反映他还是心里一堵,干脆也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蛟蛟转过头没再说话是因为她本身就对去哪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兴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何方的语气让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点不怀好意的气息,她觉得何方似乎在给她挖坑。 但不理他这会儿又明显感觉到何方的低气压,她只好把头转了回来,看着有点闷闷不乐的何方不解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何方没回头,盯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树影幽幽地说:“不用理我,你回忆你的白月光就好,回忆吧。” 说完没什么情绪地哼哼唧唧唱了起来:“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微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蛟蛟:“……” 坐在前面开车的许惟还记着今天凌晨他们何总打断了三次他看电影还给他发信息威胁他要把年终奖捐给孤儿院的事儿,这会儿听着何方自己非要贱兮兮凑过去套人家话被反将一军还酸得冒泡地唱起了《白月光》,不禁冷漠地刻薄道:“二分钱打一斤醋。” 何方正唱得投入,突然听到许惟好像说了句话,他停下来问:“什么?” 蛟蛟靠在后座里闲闲地接了一句:“嗯,又贱又酸。” 第57章 郊区孤儿院占地面积很大,何方每次来看到孤儿院一年比一年建设得好时都有种复杂的感觉,为越来越多的社会人士愿意来关心和照顾这些孩子感到欣慰,同时也为这里每年都依然数量可观的孩子们感到悲伤。 陪着院长说了几句话何方就被院里那些小孩子们拉去玩游戏了,对于有新鲜的面孔出现这件事,每一年的相同或者不同的孩子们都会展示出极大的热情,蛟蛟也被孩子们拉着一起加入了游戏,许惟则因为要跟院长一起核对捐赠物品的数量而逃过了熊孩子们的游戏。 许惟可太知道这些孩子了,精力旺盛得很经常都是一玩就玩到中午,让他陪着一群孩子游戏他宁可工作,对于今年能倖免他非常开心,跟着院长熘之大吉了。 大一点的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剩下年龄小的小捣蛋鬼们想玩摸瞎子游戏,他们在何方眼睛上系了一块大手绢,然后扶着何方原地转了五个圈转得头晕眼花才把他带到凉亭旁边的空地上,反覆叮嘱何方一定要数够三十个数才能开始抓人。 被蒙着眼睛的何方刚转了几圈有点噁心,扶着凉亭的柱子慢悠悠地数着:“1…2…3…” 他记得太子何方也曾经这样蒙过眼睛,不过是跟蛟蛟一起泡温泉的时候,想到这儿何方磨了磨牙:“21!…22!…23!…” 第108页 小孩子们一闹而散,在这个宽敞的院子里尽可能地把自己塞进小角落,蛟蛟站在一旁有点诧异地看到一个挺胖的小男孩正试图把自己塞进一把石头椅子和墙的缝隙里,他这边吃力地往里钻着,何方那边已经数好了,喊了一声:“定。” 顿时所有人都跟被点穴了似的一动不动了。 何方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跟个盲人似的摸索着慢慢前进着,就这么小心翼翼还是一脚踢在了花坛上,疼得嘶了一声收回腿来,再往前走的时候迈的步子更加小了。 半天也碰不到个人何方有点郁闷,他想了个馊主意,清了清嗓子开始讲第五个鸡蛋是猕猴桃的笑话了:“冰箱里有五个鸡蛋…” 毕竟是小孩子,再怎么捂着嘴也还是在最后听到那句“老子是猕猴桃”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就暴露了方位,尤其是躲在一起那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笑得正欢突然看到何方摸索着往这边来了互相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蛟蛟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动过,勾着嘴角看何方笨拙地一会儿伸手一会儿迈腿的缓慢前进着。 何方朝着几个躲在一起的孩子去的方向走的时候正好路过蛟蛟身边,蛟蛟扬着眉毛眼眼睁睁地看着何方在自己不到半米的距离几乎是挨着自己走了过去,几个孩子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她看着何方像狗熊一样慢吞吞的动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何方被蒙着眼睛再加上周围安安静静没有旁的声音,蛟蛟的这一声笑听起来格外的明显,他反应极快,回过身张开双臂向蛟蛟的方向迈了一步,在碰到她的同时一把抱住了她,蒙着眼睛失明了半天的何方突然抓住了人,兴奋地把头上的手绢拽了下来,实际上他也知道他抱住的是蛟蛟,但突然看到蛟蛟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时候他就从游戏抓住人的兴奋里回神了,尴尬地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孩子们一看有人被抓到了从四面八方的小角落里跑了出来,欢快地叫着笑着把手绢系在了蛟蛟的头上,蛟蛟得到了跟何方之前相同的待遇,她被蒙着眼睛转了五圈,然后送到了亭子旁边。 不同的是在大妖眼里,只要她想看到,哪怕蒙着眼睛她也还能能够看得到周围的事物,因此在她数完数转过身子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何方扭着身子试图把自己塞进之前那个胖小孩藏身的小缝隙里,蛟蛟勾了勾嘴角,开口学着何方之前的样子说了一声:“定。” 小孩子们像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只有何方这个赖皮,在一群孩子鄙视的眼神里坚持往缝隙里又拱了两下,却依然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蛟蛟一点也没有被蒙住眼睛的样子,她跟逛花园似的闲闲地走着,走到石桌旁用手指敲了两下,石桌底下的两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蛟蛟淡笑着:“嗯,好象没人呢。” 她走了之后石桌底下的两个孩子松了口气冲着周围的小孩们比了个耶的手势,蛟蛟如法炮制,每走到一个或者几个孩子的藏身之处都停顿一下,然后用手敲敲周围的东西,笑着说一句:“好像没人呢。” 看着她闲庭信步何方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逐渐意识到蛟蛟眼睛上那条手绢根本就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看着她逗了一圈孩子们之后,终于悠哉悠哉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何方无奈地说了一句:“哎,这儿玩游戏呢,你还开外挂作弊就过分了啊。” 蒙着眼睛的蛟蛟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张红润的小嘴,她勾着嘴角:“那我说了定你怎么还往石缝里钻?”说完这句话蛟蛟抬手拉住了何方的手臂笑着说,“抓到啦。” 孩子们听到这句话再次欢唿着跑了出来,蛟蛟把头上的手绢摘下来,站在阳光下对着孩子们粲然一笑,何方站在一旁就像是被她感染了一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午休的时候这群小疯子终于恋恋不捨地一步三回头地被管理员姐姐带走了,何方被一个小个子的小姑娘缠住非要让他送回去才肯吃饭和午睡,他无奈地冲着蛟蛟耸了耸肩,用口型无声地说:“没办法,长得帅就是受欢迎。” 到了中午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们也都放学回来了,蛟蛟一个人坐在凉亭里看着他们三五成群地往食堂跑,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看上去年龄不小的男孩夹着一本书独自走在院子里,还挺显眼的,那个男孩走进凉亭里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里面还会有人,脚步顿了顿又跟没看见蛟蛟似的坐在一旁开始看书。 两人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心里都暗自希望对方走开,蛟蛟看着那个男孩一边看书一边笨拙地转着笔,不会转就别转!一会儿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一会儿又哒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最后直接掉到地上轱辘辘冲着蛟蛟滚过来了。 那男生弯腰却没捡到笔,皱着眉头抬眼的时候看见面前这个长得挺美的小姐姐比他快一步捡起了笔,娴熟地转在指间快要玩出花来了,还张嘴说了一句:“不会玩就安静点。” 男孩皱着眉伸出手,意思很明显:把笔还给我。 蛟蛟扬了下眉,笔从指间飞起划了个漂亮的圈又稳稳地落了下来:“说谢谢。” 男孩一脸不耐烦表现得淋漓尽致,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我自己能捡谁要你多管闲事”的意思。 第109页 蛟蛟继续拱火:“不说话?哑巴?” 男孩可能气得不轻,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跟不熟的人我不喜欢说话。” 蛟蛟也不生气,还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的确,跟不熟的人我也不太喜欢说话。”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不过,熟了…就不好吃了。” 对面的男孩悠地睁大了眼睛。 何方跟院长走到凉亭旁就听见蛟蛟蹦出这么一句,他吓了一跳,怎么还跟孩子讨论起吃人了?怕人家院长不满意他赶紧过去拉了拉蛟蛟的胳膊笑着问:“聊什么呢?” 蛟蛟还没说话,倒是那个男孩子看到多了一把抢过蛟蛟手里的笔拿着书走了。 何方意外地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小破孩子脾气还挺大?” 院长笑着说:“这孩子比较孤僻,从来不跟别人接触,一直都独来独往的连管理员也不理,成绩倒是还挺不错的。” 何方若有所思地望了他离开的方向一眼,又跟校长聊了几句拉着蛟蛟准备回去了。 告别了院长何方和蛟蛟一起去停车场找许惟,路上何方有点好奇地问:“你刚才干嘛吓唬人家孩子,又是以前见过的人吗?” 蛟蛟摇了摇头:“没见过,那孩子许是哪辈子冲撞了什么小灵小仙的吧,这辈子不是很顺利的样子,不过我看他魂魄很干净,就恐吓了他两句,大妖的恐吓也算是一劫,渡了劫后面也许能顺利点。” 说到这里蛟蛟自己也有点意外,她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妖,她看了看走在身旁的何方,垂眸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帮人喜欢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影响了她吧。 跟何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她也觉得自己的确像唐黛说的那样更有人气儿了。 何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出于这些天相处的习惯,他抬手揉了揉蛟蛟的头髮:“蛟蛟,你真善良。” 大妖从来没被人夸过善良,意外了一下之后突然有点觉得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把头转到了一旁。 两人上了车后何方才得意地把一直攥着拳的右手伸出来给蛟蛟看,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纱做的蝴蝶结,中间还缀了一颗塑料的假珍珠。 他美滋滋地跟蛟蛟显摆:“这是那个拉着我不松手的小不点儿给我的,我看着她从一个小铁盒子里翻出来还宝贝得很呢。不过这是从哪拆下来的吗?还有个小线头,裙子上的装饰?” 蛟蛟看着何方手里的小蝴蝶结,意味深长地冲着他笑了。 第58章 何方看到蛟蛟盯着自己手里的小蝴蝶结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心里纳闷地猜她这是什么意思,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的何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那种表情?” 人家蛟蛟也没回答,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样子,并且回到家之后直接进她的卧室,何方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心说:这咋了?生气了?晕车了?困了?总不能是跟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小女孩吃醋了吧? 对自己灵魂拷问五连击的何方还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听到蛟蛟从屋里说了一句“何方,你来。”顿时就颠颠钻进蛟蛟卧室去了,刚迈进去脚都没站稳就对着蛟蛟大吼了一声:“你干嘛!” 蛟蛟床上摆了半个床那么多的小.内.裤,蕾丝的、棉布的、印花的、刺绣的种类还挺多,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深色很性.感的那种,跟展览一样一个挨一个地摆在床上。 何方脸红脖子粗地吼完转身就要往出跑,蛟蛟拉了他一下笑着说:“你看仔细点儿。” “我又不是变态我看仔细…”说着不看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往过瞄了几眼,这一瞄就发现端倪了,他不敢置信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看手心里的纱布小蝴蝶结又看看床上的内.裤上点缀的小花小蝴蝶的纱布,何方颤声问,“这玩意儿是…是从这内…咳,那什么上弄下来的?” 蛟蛟一脸“如你所见”的表情。 何方:“……” 这个事情也没有特别尴尬,毕竟是个三岁的小孩子送的,她可能什么都不懂就单纯觉得好看。但后遗症太大了,何方这一下午时不时地就想起来蛟蛟那铺了大半个床的各种款式的小.内.裤,他嘆了口气,只能拿工作麻痹自己了,默念着“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晚上许惟来送文件的时候何方还半皱着眉在看资料,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许惟重重地咳了一声何方才幽幽地从电脑上把目光移开,看到他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惟没什么表情地说:“已经站你旁边跟蛟蛟聊了半天了。” “啊。”何方捏了捏酸胀的颈椎转头问他,“熙长又开始抽风了是不是?” 许惟笑了一下:“嗯,常盛好像前阵子遇到打劫了,受了伤还挺严重,胳膊粉碎性骨折。” 何方有点幸灾乐祸地扬了扬眉:“呦,多行不义必自毙,打劫的抢他可太对了,他可富得流油,黑心都被他那一肚子坏油遮住了,看着像个人似的。”调侃完人家何方突然想到了正事儿,又对许惟说,“哎?你是不是等着弄这个?给你,就在我家弄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都几点了?许助理这么加班加点的我都不好意思扣你年终奖了。” 第110页 许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接过何方的电脑坐在沙发上开始工作。 何方起身抻了抻胳膊又锤了两下腰,走到阳台边准备透透气时却看到蛟蛟靠在阳台的窗户旁,神色淡淡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真的他最看不得蛟蛟这种落寞的神态,每次看到都有种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他想到她那天站在顶楼的天台上对他说的那句“何方,这世间如果没有你,真是太寂寞太寂寞了”,也许那句话并不是跟他说的,也许她当时心里想到的何方是太子何方,但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塞进心窝里的冰碴子,每次想起来都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何方走过去站在她身旁,笑着开口打断了蛟蛟的沉默:“哎,你那个白月光,就那么难忘吗?” 经过林夕市的一切和前几天蛟蛟失智时的朝夕相处何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退避了,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无论他提到什么蛟蛟都没有像之前那种明显的迴避或者转移话题。 这算是一点进步吧?何方有点愉快地想。 蛟蛟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目光移到窗外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何方忍住心里翻江倒海的醋意用手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哒哒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和着窗外的鸟叫和虫鸣,还有偶尔微风抚过树叶的声音,他重新勾起嘴角:“那你讲讲呗,随便讲什么都行,我上次说了要继续追你,知彼知己,也好百战不殆吧?” 蛟蛟转过身来打量了他一眼,也许她不该一直畏首畏尾地等,她是大妖,大妖可以有骄傲勇敢的资本吧? 可以吗?可以再让她所心所欲地自私一回吗?她不怎么确定地问着自己。 何方看出她眼里的犹豫,笑着继续蛊惑她:“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有一天中午我在公司休息室里间等咖啡,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走进来还放着音乐,给我烦得不行,你知道这人吧嘴虽然损了点但还是挺善良的,又不是工作时间,我突然出去肯定给人吓一跳是不是?我就在里间呆着喝咖啡,要说我还真不知道女孩子们为什么每天有这么多八卦可聊,我听着都累。还有她们放的那个歌也挺闹心的,可能是我老了接受不了那种风格吧。” “不过,有一句歌词我听着觉得挺对的。”何方说着慢慢地靠近蛟蛟,眼底是让人想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的深情,“那句歌词是‘得不到,就偏宠’。” 他一只手拄着蛟蛟身后的玻璃窗,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在蛟蛟耳边轻声地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心猿意马就相拥。” “得不到就偏宠,心猿意马就相拥。” 何方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像是蛊惑人心的魔音一样就这样随着晚风轻飘飘地传进了蛟蛟的耳畔。她能够清晰地听到何方心跳的声音,原来他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说了那么大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也不过就是想怂恿她向着他的方向走几步而已。 可以吧?她可以再往前迈一步的吧? 蛟蛟在何方笼罩的阴影里缓缓抬起头,她笑着,之前的纠结和挣扎都不见了,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愉悦:“何方,都说凡人每一世都不同,怎么你,一直都是有事相求就靠出卖.色.相啊?” 何方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可能你白月光跟我都发现,这招对特别你有用吧。”说完他收回胳膊转身跟蛟蛟并排靠在玻璃窗上,“准备开始了吗?” 蛟蛟极轻地点了下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后面:“我这个印记,从生于天地那天便有了,但你…他,他不是,他小指的印记是我用妖命做的记号,他也答应我要生生世世都与我相遇,还答应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我。” 何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蛟蛟没有用“你”,大概是注意到了他提起太子何方从来不用“我的前世”而是用“你的白月光”这样的字眼,大概是知道他从心里希望蛟蛟把他们当成不同的人希望她分清他们,蛟蛟选择了用“他”来讲述这些事,就像她真的分清了一样。 她很聪明,聪明又温柔。 “…天地间的神器有四件,灵佛珠、噬缘剑、空虚镜,还有一件没人见过也没人知道是什么,也或许是个传说吧,灵佛珠一直都在鋈乐那里,他曾经融了半串被天雷和神器反噬得半月卧床不起只为了好奇我的情缘,也没白忙,半串灵佛珠的卦象算出我会缘定一个凡人。” 蛟蛟从来没跟人这么长篇大论地讲过什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来,好在何方之前也梦到过一些,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但从来没梦到过的就要细细地去听了,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的。 “对于这个结果我们都没当真,直到过了几千年之后我遇到了他。”说到这里蛟蛟轻声笑了一下,眉眼间带着说不清的温柔,“做太子也许他并不合格,我也早说过他不适合做帝王,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但那天金銮殿顶初相遇时我就知道那个与我有缘的凡人一定就是他了。” “我活了太久了,几万年间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未必都能记得住,不会事事都放在心上,也从未像你们凡人一样爱惜活着的时光。但你若问我他是否难忘,也许再过几万年我都依然这样惦念着他吧。” 第111页 晚风温柔,蛟蛟也很温柔,但对话的内容对何方来说却并不温柔。 何方嘆了口气,心里难过吗?还真是挺难过的。 但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心疼,小指上的新月又开始有些发烫,心脏也有点不舒服,他皱着眉用胳膊抹掉额间的虚汗轻轻拍了拍蛟蛟的肩膀,他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眼眶也酸涩得难受,他有点艰难地开口说:“蛟蛟,没别的意思,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真的…你愿意认真地跟我聊聊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我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 何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攥着拳头忍着不适和莫名其妙的想去抱住蛟蛟的冲动,视线越来越模煳,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哭了?卧槽?这也不是什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他居然哭了? 蛟蛟从回忆里抬起头就看到何方浑身发抖地极力克制着什么,额头和鼻尖都溢出了汗水,眼眶通红还沾着些眼泪,是想到什么伤到魂魄了吗?她勐地瞪大了眼睛:“何方!你没事吧?何方!” 何方忍得额头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咬牙对蛟蛟说:“我..我他妈也、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毛病,蛟、蛟蛟,对不起,我控制…控制不住了!” 蛟蛟只听到何方断断续续地说了“对不起”和什么“控制不住”之类的话,还没想好是给他喝些妖血还是怎么办好就突然被何方拥进了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在她的背上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他牙齿打颤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忘…记…你…” 声音空灵,似是从远方传来。 许惟靠在阳台外面的墙上看着里面相拥的人影,半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59章 “我…没…有…忘…记…你…” 何方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松了力道,靠着蛟蛟昏倒了。 蛟蛟听到何方的话没有任何欣喜反而大惊失色,她抱着何方瞬间回到何方的卧室把他放倒在床上又急急去探他的魂魄,感受到他的魂魄安然无恙蛟蛟才瘫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划破指尖放到何方唇边滴了一滴血进去。 何方好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让他喝血了? 可是他都晕倒了呢…蛟蛟帮他把腕上的手錶摘下来放到了桌子上,又拉过被子帮他盖好,睡一觉吧,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确定何方不会再有事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过来何方刚才的举动和他说的话,那是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声音,带着久违的让人安心的执着。 蛟蛟眼中闪着温柔的光,凡人的意志能够跨越万年的时光过了轮迴还依然存在,真的是太难太难了,蛟蛟伸手摸了摸何方的鼻樑,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低声说:“何方,辛苦你了。” 何方听不到蛟蛟的话,与其说是晕倒,他的状态更像是过度劳累瞬间睡着了,而在他闭上眼的同时就已经进入了梦境。 “何方,玄尤山谷的双生菇可解这种毒!”白衣姑娘像一阵风一样飞进殿里拉住了何方的衣袖,“我这就去玄尤山谷把解药找来。” 太子何方一把拉住了白衣姑娘的胳膊,怕她突然消失似的急急拥住她:“别去!”他紧了紧手臂,“等今天夜里你带我一起。” 他心疼地擦掉了白衣姑娘额头上的汗,她已经太辛苦了,为了给父皇解毒她坐在竹林里屏息用妖力耳听四面八方近万公顷的声音并去翻阅人脑中的思想,连续在竹林里坐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找到了解毒的线索。 白衣姑娘有些急:“我去去便回,玄尤山谷对凡人来说太过兇险你…” 何方打断她:“让姑娘为何方的家事劳神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绝不能再做出明知危险还让你独自前去这种事,我会小心的,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到她不贊同的目光他笑着帮她把碎发掖到耳后,“有多危险你也能保护好我,但哪怕你有通天的能力,我也不想你孤单一人行事。我们一起。” 玄尤山毒物丛生,毒花毒草毒木,毒虫毒鸟毒兽,本就是万毒之源,兇险异常,从未听说谁去了还能活着回来的,若不是白衣姑娘说了确有此地,何方都一直把这个地方当成是传说来着。 父皇危在旦夕朝纲不稳,能够让父皇毒解恢復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只是拖累了她一直都在宫中化作侍卫模样跟着他忙来忙去到底是过意不去。 何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再抬头时已然是一副平时含笑的样子。 他倒了杯水递给白衣姑娘,眉眼带着笑意:“姑娘为何方家事这般劳累,怕是我不以身相许都说不过去了。” 白衣姑娘倒是神色淡淡:“现在才想起说这话吗?”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何方小指内侧的新月,“让我给你做印记的时候不是就答应了生生世世都与我相守吗?” 何方笑着:“万一我来生是个面目可憎的丑八怪,姑娘也要与我相守?” 从相识起何方便知道她不是常人,后来又得知她是个有本事的大妖,只是,他虽不喜揣摩人的心思,也看出她对世间万物漠然的神色,就好像随时都准备好与这无聊的世间长久地告别了一般,小指多了印记那一刻他已然在心里下了决定,只要她愿意,便让她生生世世寻得自己,只为她说那句“总是想着早些来见你”时眼里细碎的光芒。 第112页 那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世事无常,也就不知情因何而起,只知道自己一往而深地不过一切陷进去罢。 白衣姑娘的话打断了何方的思绪,她歪头笑着说:“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才会在轮迴时改变容貌,你这辈子善事做得够多了,怕是不能如愿变丑了。” 深夜,宫中灯火全熄,蛟蛟带着何方转眼间到了玄尤山谷,她挥了挥手玄尤山谷一带竟然突然如同白昼一般天光大亮,看着何方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模样有点像炫耀玩具的孩子:“喏,不过是借了几个时辰的日光,我们去找双生菇。” 何方笑了起来:“姑娘威武。” 玄尤山谷处处生长着奇形怪状的生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于此,但何方一路上跟着蛟蛟连片叶子都休想沾到他的衣摆,更别提什么危险了。 山谷深处有一片碧绿的青草,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只是草丛里长着一朵一朵的红色蘑菇,远远看去像是开了红色的花朵,红得明艷动人。 白衣姑娘闻了闻:“这草就是普通的草,碰了也没什么。” 何方走近了蹲在草地上看着那些红蘑菇,每朵蘑菇上有两个小伞状的顶,长得差不多,但仔细看颜色又不太一样:一个是鲜血的红色,红得发亮;一个是铁锈的红色,红得有些脏脏的感觉。 来的路上白衣姑娘说这双生菇只有一半可以做解药,另一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但除了颜色,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去分辨哪一边是有毒的哪一边是解药。 何方正一筹莫展时回过头便看到她半倚在一块怪石上,白衣胜雪墨髮披肩,周围是大朵大朵的红色蘑菇,她手里拿着一半蘑菇把玩着,嘴一动一动地像在嚼着什么东西,何方瞪大眼睛还没等说出话来,就看见一层淡粉色的流光从她身上浮起,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把手背在身后去:“太子殿下,你猜,有毒的是哪一半?” 何方为人温和又向来不问世事,长这么大真是从来没有动过怒,哪怕知道父皇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里也有何惟参与的手笔,他也从未想过跟他翻脸,但看到白衣姑娘这么大大咧咧地靠在一块看着就不怎么善良的石头上,又大大咧咧地以身试毒,哪怕知道她是个有九千条命的妖何方也忍不住七窍生烟。 他气得眼睛通红,指着她的手都气得发抖又不忍心指责:“你、你怎么可以吃它!这是有毒的!” 白衣姑娘不以为意:“怕什么,吃到毒也就是一条命的事儿,命这个东西,我多得很。” 何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皱眉看她:“你曾说妖不入轮迴,命没了就彻底消亡?” 白衣姑娘点头:“是。” 他突然有些沮丧,拉过她的手帮她把指尖沾到的泥土擦掉,抬头深深地望着她:“你说了生生世世寻我,我入轮迴生生世世永无止息,蛟蛟,我想每一世都遇见你,你不要再随意地糟蹋自己的命了。” 白衣姑娘望着他愣了半晌,才开口答了一个字:“好。” 皇上得了解药后的第三天不但痊癒了,上朝跟文武百官商讨政事时气色也与平时看上去没什么差别,这是满朝文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何惟跑进太子殿院子里时正遇到从竹林刚化了人形准备去找何方的白衣姑娘。 何惟没想到太子殿内院会出现陌生人,停住脚步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不禁皱眉:“你是何人?” 何方听到声音从殿里走出来便看到何惟满眼考量地盯着白衣姑娘看,他淡淡开口:“三弟,不得无礼。” 何惟以前虽然猜到何方有个心上人,也一直推测是宫外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个如嫡仙般的女子,但她既不是宫中人,又是怎么进宫的?再想到父皇突然痊癒何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操控,他转头看向何方:“哥,父皇的解药,你可知是何人送去的?” 何方那天从玄尤山谷回来是直接把双生菇交给父皇的,并嘱咐父皇千万不要对外宣扬解药的来由,因此朝堂上上下下甚至太医都不知道皇上的解药来之何处,只听说是有能人异士特意送来的。 有心人开始恶意揣测是不是二皇子外公家势力近两年过于壮大威胁到皇位,因而皇上故意演了一出中毒的戏码忍痛除去二皇子以保全皇位。 保皇党自然是听不得这样的言论,为了稳定朝纲,保皇党有意引导舆论方向,最后竟是传说皇上的解药是玄龙再次现身相送。 见何方没有说话,何惟眼中疑惑更甚他看了眼身边的不明身份的姑娘,低声对何方说:“哥,宫中记录并未发现有陌生人来访,连太医都不知的解药从何处而来,未试药就服下,有谁是能让父皇如此信任的?” 何方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连宫中记录都查得到,三皇子好大的本事。” 何惟一惊:“哥,我是担心父皇才去查的。” “阿惟,我不与老二和老四来往,并不是因为他们并非母后所出,弟弟们在我眼中都一样值得宠爱,其他母妃在我眼中也一样值得敬重。只是,幼时老七溺水一事你我心知肚明是他们所为。都说天家无情,但在我心中,天家也是家,残害手足便是我不齿他们的原因。”何方淡淡地看着何惟,“我曾以为,你与我是一样的想法。” 第113页 何惟死死咬住嘴唇,眼中的委屈一闪而过:“哥,你不明白!这个朝堂之上从来就没有和平,这个家也从来就没有个家的样子。想坐那个位置的人太多了,权利的诱惑太大了,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 何方看着这个从小就喜欢围着自己转的弟弟,半晌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也想坐那个位置。” 何惟苦笑:“除了你,谁会不想呢?”他垂下头低声呢喃,“从小你就是太子了,偏偏又觉得做太子十分不好,你不喜欢觉得是束缚,但其他人都是喜欢的。若是,若是我将来做了皇帝,我便许你出宫封地自自在在地过潇洒的日子去。” “哥,你让我一次好不好?我也想做太子。” 何方心里嘆息,他不知道何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也或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自己没有真正地看清过而已。二弟设计父皇中毒而他得知消息却隐而不言,便是想趁机篡改遗诏废了他这个太子吧? 站在一旁眼看着两人陷入沉默的白衣姑娘突然说话了,她亲昵地拉了拉何方的袖子:“难怪人间有长兄如父的说法,你倒是操心。” 在她眼中人世间的大事小情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她对是非看得很开,凡事皆有因果,对对错错谁又说得清楚。 白衣姑娘看了眼何惟,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三皇子确是帝王之相,不过,行事不注意些怕是会错失王运啊。” 在这宫中,尤其是皇上还在位之时,竟然有人敢大大咧咧地当着太子的面就说出“帝王相”这三个字,何惟愣了片刻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看何方一脸坦然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迷惑,不止是迷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知道当不当问,但想到方才何方失望的眼神,何惟垂眸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姑娘慎言。” 白衣姑娘没理他,倒是拍了一下何方的胳膊:“你这个三弟说话跟你真是不同,想问什么又支支吾吾不肯直言,没劲得很。” 何惟今天太过失态,又被人咽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理智重新回笼,他打量着面前的姑娘突然笑了笑:“想必父皇的解药便是姑娘送来的吧?哥心仪的姑娘果然不一般。” 何方皱眉,拉住白衣姑娘的手臂把她推到自己身后,挡住了何惟的视线,他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哀怨,怨他为什么没有一出生就是太子的好运,也怨他为什么没有遇见能人异士的善缘。 “我眼中的阿惟,是有七窍玲珑心有雄才大略的龙子,可以不甘可以不服,但从不自怨从不自艾,若有朝一日他成帝成王,也定是贤明的君主而不是工于心计的昏君。只是现在看来,怕是我看错了罢。” 何方从未像现在这般展露过通身的气势,连身后的白衣姑娘都怔了怔,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二弟刚走,父皇一事你也不必去请罪为他添堵了,你,好自为之。” 第60章 何惟突然哽咽,他极力忍着眼圈的酸涩抬头望着何方:“哥,我是不是错了…我以为…我以为我跟他们不一样,可我…” 可我却差点害死父皇,可我却让我最爱的哥哥对我失望,可我却害得母后急得口吐鲜血…是我错了吗? 白衣姑娘从何方身后探出头来:“乱花渐欲迷人眼,三皇子还是莫要心急罢,急功近利哪有好下场的。”说完又小声问何方,“怎么样太子殿下,我可有做人嫂嫂的潜力?” 何方自梦中醒来,睡意还未消散,总觉得这次醒来哪里不一样了,借着睡意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细细想了想竟然隐约能记起梦中的人的相貌了。 想到那位三皇子眉眼之间竟然与许惟有些相似,何方诧异地睁开眼睛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坐起来才感觉到身旁有人。 天还没有完全亮,朦朦胧胧的光线里何方看到蛟蛟坐在地上趴在他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趴在下眼睑上,柔顺的长髮披在肩上,肤色白皙,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唇,都得天独厚的精緻。 他有点记不清昨晚像是心脏病了一样一阵难忍的胸闷气短后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他又抱了蛟蛟。 真是愁人,亏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保守的正人君子,怎么总动不动就出现这种流氓行为呢。 记不清是怎么睡着怎么回到床上来的了,好在蛟蛟这次只是坐在地毯上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失智时也就算了,恢復了要还真天天爬到他床上来才真叫人头疼。 何方嘆口气,轻轻揉了一下蛟蛟的头髮,小声说:“蛟蛟,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你来床上睡吧,我起床了。” 蛟蛟的睫毛像是欲飞的蝴蝶翅膀一样颤了颤,随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何方时几乎是瞬间清醒的,眸色清明声音里还带着点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何方觉得这句话像是爱神丘比特又扑棱着翅膀飞到他面前举着弓对着他的心脏咻地来了一箭,他心里突然就软的一塌煳涂,他舔了一下有点发干的嘴唇:“没有,没有不舒服,你上来睡吧。” 蛟蛟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放心了似的点了点头,慢悠悠地爬到何方床上轻车熟路地钻进被子里拱了拱闭上眼睛又睡了。 第114页 坐在床边目睹了她这一系列动作的何方僵了一下,然后跟火烧了屁股一样噌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跑到客厅去了。他站在客厅的窗口狠狠地吸了两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才平静下来,拿起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有两条来自许惟的未读信息。 “资料已弄好,放在桌上的u盘第二个文件夹里了。” “何总跟人深情相拥我就不打扰了,先撤了。” 何方看着许惟的信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果然是真的又抱了蛟蛟。 可是他妈每次抱到之后都失忆算怎么回事儿啊?这次可是没喝酒的!没喝酒也能断片吗?! 吐槽完他又把目光落回到手机上,看着“许惟”两个字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这人…前世是他的弟弟吗?还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差点搞死自己老爸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的熊孩子弟弟? 何方轻手轻脚地进了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又轻手轻脚地从屋里把那个记录梦境的本子拿了出来,梦里的人的模样何方仔细地回忆了一番,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足够想起蛟蛟一身白衣眸色明媚的样子了。 她那时很美,也很快乐。 她现在也很美,却不够快乐。 何方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大笔一挥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下一行大字:我要让她重新快乐起来。 十个字占据了整整一页空白的纸,笔画龙飞凤舞地架构在一起,何方看着这些字愣了愣,又慢慢地在下面空白的地方重新写了一遍,看着纸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他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把笔丢在一旁,揉了揉眉心,又瞄了一眼纸上的字,行吧,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蛟蛟是被厨房叮叮噹噹的声音吵醒的,尽管她能听出来厨房里的人已经尽可能地小声了,但她明锐的听力还是隔着卧室和厨房的两道门听到了何方的喃喃自语,这人在咚咚咚几声切菜的声音之后不解地问着自己:“不是说这样一切,再这样一弯就能变成心形吗?这是个啥?” 窝在舒适的被子里的蛟蛟,鼻息闻到的都是何方残留在枕头上和被子上的洗髮水味和沐浴露的味道,耳边是又一声锅子被丢在料理台上的声响,伴随着他不满地抱怨:“不是说煎蛋是难度才半颗星的新手料理吗!我这每天都在几个亿的项目上签字的手是他妈残疾手?…” 蛟蛟就这样趴在床上听了一个上午,一直到将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隔壁邻居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做午饭的时间点,她才听到何方站在厨房里满意地嘆息:“我果然是个料理天才!” 听着何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蛟蛟钻回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何方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看到蛟蛟还闭着眼睛在睡觉心里松了口气,他是想做个早餐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折腾着折腾着就到中午了,好在蛟蛟一直都在睡觉,他把窗纱拉开又打开一扇窗子放进来一些新鲜空气,蹲到床边温声说:“蛟蛟,起床了,已经中午了。” 演技派蛟蛟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还抬手揉了揉眼角:“已经中午了吗?” 何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语气忍不住上扬:“嗯,起来吧,我刚才随手做了点吃的,咱们一起吃吧,也没什么准备,就做了点简单的,凑合一下,晚上我们出去吃。” 蛟蛟面无表情地想:那可真是太随手太简单了,从早晨七点多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现在您身上还能闻到煳味呢。 为了演的自然不穿帮,蛟蛟拉过被子盖住了勾起的嘴角,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还真有点没睡醒的意思:“你先去,我缓缓起来洗个漱就来。” 何方点点头,迈着愉悦的步子走了出去。 餐桌上是何方忙活了近四个小时的成果:一锅粥、两个煎了一盒蛋才勉强倖存下来没有被丢进垃圾桶的煎蛋、还有按照教程切了无数次也没有被弯成心形最终保持原状被煎熟了的火腿肠。 何方看到蛟蛟出来主动帮她拉开了椅子,然后把盛好的粥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她的面前,得意地把勺子也递了过去:“尝尝吧,蔬菜粥。” 蛟蛟垂眸看了两秒,他虽然说是蔬菜粥,但看起来应该就是普通的白米粥,上面…飘着五个圆圆的厚薄不同的胡萝蔔片,蛟蛟眨眨眼,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类似的图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她笑着抬起头:“五环吗?很可爱。” “五环?”正在忙着把煎蛋放在蛟蛟面前的盘子里的何方疑惑地回过头,看到粥里他精心摆出来的花朵已经浮在粥上变了位置时尴尬地挠了下头,“我本来是摆了个花的…” 蛟蛟没再说话,说多错多,还是多吃东西少说话吧,她夹起煎蛋吃了起来。 何方坐在蛟蛟对面,拿起粥喝了一口,然后发出了一声:“呕…” 他勐地站起来鼓着嘴在餐厅转了一圈好像没找到要找的东西,直接冲进了卫生间,三分钟后他拿着手机一边订外卖一边把蛟蛟从餐桌前拉了起来,表情非常严肃:“为了咱俩得生命安全着想,这饭不能吃了,我订了外卖,估计二十分钟吧就到了。” 蛟蛟盯着他愣了两秒才笑了出来:“我还没尝你那个蔬菜粥呢。” 提起蔬菜粥何方面露嫌弃之色,仿佛刚才在厨房里洋洋得意地夸自己是料理天才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吐槽起自己完全不留情面:“就那玩意儿也能叫粥?幸亏你没喝,根本就没熟,我刚一口下去就跟喝了一口沙子一样,要不是我自己做的我都得以为是电饭锅没插电了…哎?我电饭锅插没插电来着…” 第115页 蛟蛟坐在沙发上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随手拿过了茶几上的本子,刚翻了两下就被何方一把抢过去藏在了背后,有点心虚地结巴了一句:“你你怎、怎么随便看人日记啊。” 蛟蛟不解地扬眉:“日记?” 她怎么没发现何方还有记日记的习惯? “是啊,我的日记,没经人允许偷看人日记是犯法的。”何方义正言辞地辩驳着。 若是放在往常,这个本子被蛟蛟看了也就看了,反正记录的这些事情也都是她曾经经歷过的,但今天不行,万一她翻着翻着翻到最后面去… 蛟蛟有些好笑地看着何方一脸防贼一样的谨慎:“内容我没看,不过,真的是日记吗?” “是,是日记,真的是日记。”何方没有半分犹豫地来了个肯定三连击。 蛟蛟淡淡地说:“我翻的那两页里有21个我的名字。” 不是,您都看清有21个您的名字了还叫内容没看吗? 何方有点郁闷,想了想还是说了一部分:“其实就是梦,你也知道我偶尔会梦到一些你跟你白月光的事情,我就都记录下来了。” 蛟蛟直觉感到何方对她隐瞒了什么,但如果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她反而更担心另外一件事:“何方,你现在做了梦的话醒来会觉得不舒服吗?会感到很累或者哪里不适吗?” 何方把手里的本子随手丢在了离蛟蛟稍远的地方,转身坐在了蛟蛟身旁,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会啊。” 实际上蛟蛟观察到何方每天早晨气色都还不错,但突然听到他说“会啊”她还是觉得非常不安,她靠过去想要再去探探何方的魂魄有没有受到损害,伸出的手却被何方拉住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干嘛啊,总对我动手动脚的,昨天不还说忘不了白月光呢么?” 蛟蛟懒得跟他贫嘴,抽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却听到他不正经地笑着:“唉,我没事儿。”说着拉着她的手按在了他心脏的位置,“要探你也该探这里,我最近总在梦里看你跟你白月光秀恩爱,这里真是挺不舒服的。” 第61章 下午何方一副冷漠脸给公司高层开完会大步流星地带着许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目不斜视高冷极了,进了办公室门一关何方的冰山脸就垮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脸更黑了,没有信息,没有电话,没有任何关于蛟蛟的消息! 他不死心地又刷新了一遍微信,还是没有。 唐黛拿起手机,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怎么也挡不住自己因为幸灾乐祸而勾起的嘴角,他冲着何方晃了晃手机里的聊天界面:“我真不明白,这种事情你拉群问我们有什么用?还把嘟嘟也拽进来了?” 何方今天中午非得浪那么一下子,把蛟蛟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说了几句不正经的话被蛟蛟瞪了一眼之后,一直到他出门上班之前,无论他怎么跟蛟蛟搭话蛟蛟都跟没听见似的就是不理他。 他说:“蛟蛟我错了你别生气。” 蛟蛟不理他。 他说:“我一会儿要去公司,你跟我一起吗?” 蛟蛟不理他。 他说:“天气还挺好的你不出去走走嘛?” 蛟蛟不理他。 他说:“我回来给你买小蛋糕吧,树莓味的还是芒果味的?” 蛟蛟不理他。 …… 总之就是无论他说什么蛟蛟都把他无视的彻底,一直到何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蛟蛟也没给他半个眼神。 何方来公司的路上发了一堆信息给蛟蛟,又是道歉又是逗她却都没有什么用,光是第五个鸡蛋是猕猴桃和外星人掉到东北哔哔哔的笑话都给她发了五六遍,结果刚才开完会再一看手机,人家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都说病急乱投医,开会之前他紧急拉了个群还满怀希望地等着他们几个给他出主意,现在看着唐黛手机里的聊天群,群成员是他、唐黛、许惟和秃子嘟嘟,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是脑残了吗居然拉这几个人进群?还在里面发了一句“江湖救急朋友们,把女生惹生气了怎么哄?在线急等。” 何方有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指着他们出主意,还不如自己回去跪榴槤跪搓衣板跪键盘跪指压板。 许惟一直在准备会议资料,接过唐黛手机才看到何方拉的这个群,他无语地看了一眼何方:“你家猫都有微信了?” 何方一愣,他一着急差点让嘟嘟掉马甲,还好嘟嘟没在群里说话! 唐黛这个掉过马甲的人反应倒是快的,张嘴就开始和稀泥:“先不说猫不猫的事儿,你看看群里这三个人啊,除了你现在还有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我们俩谁谈过恋爱?要问你也应该问个有经验的啊…” 何方正准备反驳一下为什么他的目标就虚无缥缈了,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何方一喜连看都没看就接起来喂了一声,这个“餵”简直是清脆悦耳带着愉悦的尾调上扬,听得唐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天不遂人愿… 常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呦,何总,听着你这语气,接到我电话还挺高兴呢?我这才走多长时间啊,没想到何总还挺记挂我,我可真是感动,我这鼻子都酸了,真想哭啊!” 第116页 何方嘴边的笑容嗖地一下就收回去了,冷着脸说了一句:“你有病啊,有病吃药,给我打什么电话。” 唐黛在一旁看着何方跟个川剧脸谱似的变脸变得巨快,忍着笑忍的肚子都疼了。 常鹏还在那边叨叨:“何总话别说这么绝啊,我可没有我家那个野种病得重,唉,他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没办法,野生的孩子欠教育何总可多担待…不,不用担待,你狠狠地挤兑他就成…” 何方举着电话听了几句就没有耐心了,心里琢磨着这要是蛟蛟给他打电话正在通话中怎么办?这通电话得速战速决! 他干脆把扬声器一开,手机往桌子上一撂,坐在沙发上打断了常鹏的疯言疯语:“论病得轻重这事儿你们兄弟俩半斤对八两谁也甭说谁,你们家的家务事我也不插手,不过,非要跟我对着干把脸都伸到我面前了我也没有不打一巴掌的道理。” 常鹏不乐意了在电话那头嚷嚷:“谁跟他兄弟俩,他一个野种也配跟我…” “哎,配不配的跟我叨叨也没用,你打电话什么事儿?要是在国外过不下去跟我说,我借你几万块周转周转?”何方这会儿心情非常不美丽,也非常不想听他叨逼叨,直接刻薄地捅了一下常鹏的软肋。 最听不得人说自己没钱的常鹏果然瞬间就炸毛了:“谁他妈缺你那几万块,掉地上老子都…” 何方按了挂断键,常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舒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扭头问许惟:“这人是不是在国外没人跟他聊天憋疯了?怎么话这么多?让他嚷嚷得我头都疼了。”也不等许惟回答,悠地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机查看有没有未读信息。 看完又颓然地倒回沙发里:“能不能给兄弟出出主意啊,我晚上回去跪个搓衣板啥的能有用吗?” 唐黛在何方办公室里跟何方和许惟聊了一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许惟就更指望不上了,唐黛走了之后何方抬起头幽幽地问了许惟一句:“你说你,长得这么精神,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许惟笑了笑:“谈恋爱就没时间赚何总的加班费了啊。” 何方不置可否,许惟的确是他的得力助手,如果说其他人都有左膀右臂的话,许惟一个人就同时担了左膀和右臂两个角色,这也是为什么许惟的年薪和奖金一直都让公司很多人眼红的原因,但昨晚梦里的三皇子的脸跟许惟重合了之后,何方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如果三皇子就是许惟的前世,那他两世都一样非常能干,没记错的话那个三皇子政事玩得似乎非常明白,是个狠人。 同样是前世,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跟太子何方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一行字,龙飞凤舞非常大气,但,这不是他的字。 何方皱着眉打量着纸上的字迹,这就是为什么中午他不让蛟蛟看他那个本子的原因,如果这字不是他的字迹,那就只能是太子何方的,他现在还不太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要随便让蛟蛟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比较好。 何方一边分析着可能性一边转着手里的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他重新拿起笔转了一下,又掉在了桌子上,这才是他,他是不会转笔的,因此经常在蛟蛟随手拿了什么东西在指间把玩的时候他手痒地也去转,就会被各种打脸。 那么刚才无意识地转了笔的是谁呢? 何方陷入了沉思:现在这种状态来看,太子何方不像是他的前世,反倒是他更像是失忆后的太子? 何方处理完工作又坐在办公室思索了很久,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黑天了,然而,蛟蛟依然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发任何信息,他有点郁闷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给蛟蛟买个树莓蛋糕赔罪。 或者,干脆约她出来吃饭? 何方这样想着忐忑地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好几声一直到机械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响起他才嘆了口气挂断电话,有点无奈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蛟蛟中午伸手过来的一瞬间眼里的担忧和不安他是看到了的,正因为看到了才想着开个玩笑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结果脑子一抽,玩笑开过了,直接把人惹生气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蛟蛟似乎会因为他的某些举动有情绪拨动了,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吧?何方一边纠结一边琢磨着。 幸好蛋糕店还没关门,店里的服务员看到又是何方笑了笑:“又来给女朋友买蛋糕啦?树莓味道的只剩下一块了呢。” 何方看着橱窗里的蛋糕,突然眼前闪过一个画面: 蛟蛟一身白衣地走在前面,他走在蛟蛟身后一只手抬起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推着她慢慢地往前走,走到石桌前笑着放下袖子。 他说:“生日面,我亲手煮的,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姑娘生于天地没有生辰,不如今后就同我一起庆祝?” 蛟蛟淡淡地笑了一声:“庆祝什么?” 他笑着:“其实也没什么好庆祝的,没遇见你之前我都是参加完宫宴回来就睡了,没意思得很。”说完笑着看向蛟蛟,“今后的庆祝,便当做是我每年生辰都有姑娘陪伴的庆祝吧,姑娘如果不喜欢过生辰,就一起吃个面,别的不敢说,何方煮面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第117页 何方对着蛋糕橱窗愣了一会儿,直到服务员把树莓蛋糕的小盒子递过来礼貌地说了声“您的树莓蛋糕打包好了。”才回过神来。 那张石桌他记得,是梦里太子殿院子里的那张石桌。 那么这些记忆显然是太子何方的了,但他却那么熟悉,就好像经歷这一切的人就是他一样。 难怪蛟蛟有一次喊着“皇上”晕倒在他怀里后醒来执意要吃他做的饭,大概是想起了这个生日面吧。何方突然想到自己那一碗丢人现眼的面条还有上午的粥…太丢脸了! 何方拎着蛋糕的盒子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月明星稀霓虹斑斓,对于今天的一切他有些茫然,难道他醋了很久的喜欢的姑娘的白月光就是自己吗? 这让他怎么办?难道跑去跟蛟蛟说,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你的失忆白月光? 怎么想怎么傻.逼。 再等等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想起来的东西。 再确定一下再说吧。 一路这么胡乱想着居然没打车就熘达回来了,何方看了眼时间,有点饿了,回家定个外卖吧,蛟蛟肯定也没吃呢… 想到蛟蛟何方又有点头疼,她不会还在生气不打算理他了吧?明明这两天气氛都挺好的到底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啊?玩笑开过了以她的性格不应该直接当没听见的吗? 出了电梯何方搓了搓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楼道里给的冷气也太足了,吹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哪是楼道啊,简直就是阴冷的山谷,跟他那天去阎王殿一个感觉。 何方一边酝酿着见到蛟蛟该说点什么,一边按了密码。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沙发里的人愣了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第62章 何方一进门就看见长袍大褂的阎王爷坐在他家的沙发里,他家冷得跟冰柜似的,他一边搓着手臂一边诧异地打量着阎王:“你怎么来了?” 阎王正好奇地摆弄着何方茶几上的磁悬浮地球仪,看到何方回来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不请自来,多有打扰。” 何方摆摆手:“打扰倒是不打扰,就是…你能想法子收一收身上的冷气吗?比我家中央空调都管用,我这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瞧见没?”何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把胳膊递给阎王看,证明自己没说假话。 阎王笑了笑:“抱歉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说着屋里跟大地回春似的突然就暖了起来,他打量着何方手里提着的小纸盒,“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何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蛋糕盒,这才想起来从进门他就没见到蛟蛟了,他抻着脖子往蛟蛟卧室的方向看去,喊了一声:“蛟蛟?”隔了两秒没人回应他才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阎王,“你来的时候看见蛟蛟了吗?” 阎王笑着:“她与我聊了几句,你回来前便走了。” 本来何方是不想把他和蛟蛟闹矛盾了的事情表现的太明显的,毕竟对他来说阎王怎么也是个外人。 但一听说她走了何方就绷不住了,声音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走了?走去哪了?你怎么不拦着点!”喊完对上身旁的人儒雅温和的笑脸才勐然想起面前这人看着再无害也是个阎王,他干笑了两声说了实话,“咳,那什么,我中午才刚把她惹生气了,她这突然走了我有点担心。” 阎王听完何方的话有点意外,大妖会跟人生气?出去走走还需要被人担心? 他想了想,这大概就是情之一字带来的迷惑吧,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上的绣花,随即笑着对何方说:“你不必过多担心,她只是出去走走,前些日子受了天雷和神器反噬身体并未完全恢復,她虽是生于天地间但蛟龙向来亲近江河湖海,重伤未愈定是要去水中修养些时日的,这也是她走前托我说与你的。” 听完阎王的话何方把手里的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蔫巴巴地往沙发里一靠,蛟蛟离开的理由听起来有理有据的很容易让人信服,如果不经歷中午的事情他也不会多想… 只是,现在无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敏感地意识到,蛟蛟是在躲他,就是在躲他! 何方饱含怨气地想:要去水里修养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天去?水里修养就不能在浴缸里放满水泡泡吗?不行的话,就不能约他去海边来个双人游吗? 就算是不得不今天去、不得不去那个让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的深海底,就不能亲口跟他说一声再走吗? 他这边跟个怨妇似的在心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阎王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仍然挂着一脸笑颇为好奇地打了一圈何方家大大小小的陈设摆件,最后目光又落回到何方脸上,说实话,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何方这一脸幽怨看起来有意思。 在阎王的打量下,沉默了良久的何方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毕竟人家阎王爷是百忙之中来他这儿上门做客的,他总不能一直拉着脸坐这儿不吭声吧,那也太没礼貌了,何方清了清嗓子:“我去给你泡壶茶来。” 阎王到了人间也没有多拘谨,毕竟是见惯了生生死死大风大浪的人,他冲着何方摆摆手:“茶就不用了,这个,里面是什么?” 第118页 何方愣了一下,顺着阎王的目光看了过去,他带回来的装着树莓蛋糕的粉色小盒子静静地摆在茶几上,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进屋十分钟内阎王爷第二次问他这个蛋糕盒是什么了吧?他把蛋糕盒子推到阎王面前:“一块树莓味的小蛋糕,尝尝吗?” 阎王也没客气,打开纸盒闻了一下,就是这个味道没错,有一次蛟蛟去阎王殿找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这种水果和不知道是什么混合在一起的淡淡的甜味,原来是糕点的味道,她喜欢这种糕点? 何方倒是不知道阎王爷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看着他把纸盒拆卡但没并有动手要吃的意思,何方的脑洞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恍然大悟一样拍了一下大腿:“哎,你能吃吗?用不用我把这个扔到什么火盆里烧给你?” 端着蛋糕的阎王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小叉子戳起一块含进了嘴里,证明完自己能吃到才转头跟何方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虽然我整日与魂魄一起,但我是鬼也是仙。” 阎王收敛了一身阴气,但屋子里的温度也还是时冷时热的,何方还是决定沏一壶热茶跟他边喝边聊,招待客人总得有招待客人的样子,他直接翻出家里最贵的一盒拆了包装丢进开水里泡着,茶艺之类的他半点都不懂,反正他喝茶都是一撮茶叶往开水里一丢,泡出颜色吹吹就喝了。 但他面前坐着的显然是个懂茶艺的阎王爷,并且已经被他的一顿操作惊呆了,愣了愣才开口问他:“如此不是牛嚼牡丹浪费了好茶吗?” 蛟蛟莫名其妙地走了何方本来就心里堵,这会儿看到蛟蛟丢在茶几上没带走的手机更是烦躁的半点耐心都没了,管你是阎王还是玉皇大帝,怼你没商量:“你就说你喝不喝吧,不喝就给你拿矿泉水。” 阎王顿了顿,突然哈哈大笑:“何方,你与之前的确有些不同了。” 阎王自然是熟悉何方的,何方的魂魄在阎王殿修养了万年才终于得以入轮迴,而坐在一旁看他魂魄中前尘往事的记忆曾是阎王爷茶余饭后消磨时间最好的方式。 听到这话轮到何方愣了愣,手里拿着的茶杯一晃洒出些滚烫的茶水来,何方嘶了一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撂,一边甩手一边问:“你…见过我,不对,你见过我前世?” 阎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笑着:“上次在地府不是说过,但凡是人轮迴前都要到我那儿走一遭的,我见过你前世有什么不对?” 何方犹豫了一下,把目光落到小指的新月印记上:“不对,我其实根本没有前世今生,我一直都是同一个人,过了奈何桥喝了你那个没什么卵用的破梦破汤,也仍然是我,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哪怕开始了新的人生,我也跟其他转世投胎的人不一样。”他缓缓地抬起头,笑了一下,“我说的对吗?阎王爷。” 海水温柔地敲打着海边的礁石,激起细小的浪花,水面波光粼粼一派宁和,几千米深的海底一条白色的蛟龙穿梭而过,所到之处鱼群纷纷避开。白蛟在海底的暗礁洞里游了一圈,最后化为人形,长发随着海水摇曳,银红色的眸子中藏着深深的迷茫。 中午何方按着她的手放在他胸口上的一瞬间,她似乎穿越时空看到了曾经的何方,她甚至觉得他已经是曾经的何方了,太像了,她快要分不清了。 想靠近,想再近一点,想要心猿意马就相拥。 蛟蛟俯在一块暗礁上用手去抠上面凹凸不平的礁石,手指碰到的地方都碎成了粉末随海水飘散了,想靠近才要躲开,想再近一点才不得不离得远远的,想要相拥才不得不仓皇逃离,因为她发现,无论何方有没有那些从前的记忆她都没办法抗拒他的灵魂。 他有一双深情的眼眸,让人总想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 如果会受到伤害的只有她自己,那倒是没什么所所谓,但何方不行,不可以让何方受到任何伤害。 想到何方差一点魂飞魄散的那天,他胸前殷虹的鲜血,眸中的深情逐渐消散变得了无生气。想到她用妖命聚拢了他四散纷飞的魂魄跑到地府时,判官摇头说的那句:“凡人替妖挡命,落得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就算我让他入了轮迴,他也会在轮迴路上魂飞魄散…” 想到十万通天石阶她每上一阶就磕下一头怀里何方的魂魄仍然越来越淡时那份绝望和恐慌。 想到曾与他分别了万年之久的孤寂的日夜。 蛟蛟眼中的迷茫恢復了清明,态度重新坚定起来,绝不能重温噩梦绝不能再让何方受到伤害,在他完全恢復之前,绝对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她垂眸看着深海,心想:就在海底多呆几天吧。 对于何方突然问出口的话阎王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仍然是温润如玉的笑,他把手里的茶杯方在茶几上,认真地看着何方:“她从不肯对你多说是怕你知道的太多伤到魂魄,何方,我是个没有感情的鬼仙,你现在哪怕死在我面前,我也顶多会怕那个姑奶奶让世间再无地府和阎王,不会同情你半分。你问我,我便说与你听。”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可想好了?问是不问?” 何方看着阎王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有点无语地接了一句:“就好像我问的你就一定能答上来一样,我要问你蛟蛟心里有没有我,有的话又占多少分量,你就知道了?还说得挺牛逼的样子,我问你就说与我听,啧。” 第119页 何方最后一句是小声嘟囔着说出来的,阎王失笑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我就问你两个问题,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算了,我听完之后是死是活也不用你负责。”何方直起身子把胳膊打在腿上微微倾向阎王的方向,“不过,今天我有点累了,阎王爷明天还来吗?” 本来今天就不爽,不爽到爆炸,这个阎王爷还跟他摆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是要吓唬谁啊,本着这样的想法何方准备将他一军:哎嘿!你想说嘛?我还不急着听呢~ 阎王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本来便是打算在你这里叨扰几日的,自然不会走。” 何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住这儿?你睡哪?” 阎王不在意地笑着:“我不需要睡觉。”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脑,“这个,我可以看到世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想起上次在阎王殿的对话,何方瞭然地瞥了他一眼,敢情这人是来他家看电影来了:“我给你找,你能去把你这身长袍大褂的换下来么?我有没穿过的新衣服。”毕竟要是许惟突然来了家里有个男人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是有个古装扮相的男人就不是很好解释了。 阎王换上了何方的短袖和短裤,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在落地镜前动了动:“如此,便多谢了。” 何方帮阎王把他换下来得长袍挂进自己的衣柜里,看到他袖口上的一朵绣花时何方顿了顿。 这个图案好眼熟?玉兰花? 他勾了勾嘴角,心想:还说自己是莫得感情的鬼仙,放屁。 第63章 帮阎王选好了电影投屏在电视上播放之后何方回到卧室把手机丢在了一旁,再看手机已经没有意义了,蛟蛟出去连手机都没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想找个人太容易了,托点关系就能按照身份证的各种记录找到想找的人,但她是妖,真的想躲开他,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她。 何方有点丧气地靠在床头,如果是太子何方,他会怎么做? 这样的念头闪过的同时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他刚登基不足百天的时候,新皇登基朝纲不稳,有心者便蠢蠢欲动地想往宫里送人,借着给新皇选助手的名义实则为了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当时被送来他身边的有一位年迈的嬷嬷,这位老嬷嬷是母后生前一直侍候她的老人,他和何惟小的时候没少被老嬷嬷照顾。其他人都防范有加,唯独他对这人的确是疏于防备,以至于在夜里他批阅奏摺之时差点喝了这位嬷嬷送来的放了毒的燕窝,当时若不是蛟蛟在他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蛟蛟动怒的样子,她打碎了装着燕窝的琉璃盏,沉着脸冷笑:“皇上真是好大的威风,现在连喝毒药都不放在眼里了!” 当时他自觉心虚无论怎么哄她都不说话,蛟蛟只是一直坐在窗边沉默着,他凑过去说话她也不理。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翻出玉箫坐在她身边轻轻吹了起来,不记得吹了多少遍,天都快要亮了,蛟蛟突然转过身来伸手抱住了他,他当时笑着调侃她:“原来会吹箫这么好,还有美人投怀送抱。” 蛟蛟把头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何方,我不是什么都行的,我不会解毒,我怕你出事。” 他揉了揉蛟蛟的头:“我要真出事了不是还有来世么。” 蛟蛟蹙眉,指尖抚摸着他的鼻樑:“我本以为给你做了印记生生世世见到你便是喜乐之事的,但我发觉我越发越贪心了,何方,我想你一直记得我。” 他当时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指:“蛟蛟,别怕,我能记住你,我会记得你,相信我。” 何方回忆到这里头开始有点疼了,他按住太阳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没有睡着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没错,不是太子何方的事,是他的事,从头到尾他和太子何方就是同一个人,哪怕他现在不能完全想起来,那种感觉他也明白,就像是五岁那年的车祸,的的确确是自己经歷过的事情总有一天他能够清晰完整地想起来。 只是他不能等自己完全想起来再找蛟蛟摊牌了,也不能给蛟蛟再避开他的机会了,何方回忆着蛟蛟白衣的样子,回忆着她在厨房偷懒玩手机的样子,回忆着能想起来的曾经的事情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肯定地觉得他能够记住她。 万年的记忆重回脑海,他只想拥抱蛟蛟告诉她:我回来了。 也许,他喜欢的人一直念念不忘的都是自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他为什么眼眶这么酸涩。 那些蛟蛟眼中的隐忍,那些每次他试探后她的迴避,那些她偶尔的冲动和撩.拨,似乎都有了答案。 好心疼啊。 这个说自己活了几万年可以揽日月倾天地的妖,好让人心疼啊。 阎王感受到何方的情绪波动敲了敲门,何方卧室的门没关,他一抬头便看见何方红着眼眶靠在床头一只手按着额头微微皱眉的样子,阎王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了他一声:“何方。” 何方回过神来看到阎王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他扬眉笑了笑:“怎么,阎王爷看了电影里世人编排的你,可还满意?” 第120页 阎王一时间有点茫然,眼前对他说话的人,竟然神态动作都跟从前的何方一样,而他的眸子里甚至多了一些风尘和沧桑,阎王试探地问:“你想起来了?” 何方揉着太阳穴起身,跟阎王一起回到客厅:“一部分吧,除了关于蛟蛟的事情记得比较清晰,我都想不起来我的府邸台阶有几阶。”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记起你究竟是谁,毕竟孟婆的汤从有了轮迴就从未失效过。”阎王淡笑着,何方那句“关于蛟蛟的事情记得比较清晰”让他不知道用什么情绪面对。 哪怕原本他并不该出现任何情绪的,鬼仙又怎么会有喜怒哀乐呢? 何方回头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愿意跟我讲讲蛟蛟吗?我觉得我可能错过了她很多事。” 很多事情看透了也没必要开口戳穿,这是带了万年前的太子和现在的何方共同的善良。 阎王垂眸一笑:“我识得她很久,但却不一定比你更了解她,只知道她虽然拥有旁人羡煞的能力,却并不爱这世间的一切。她眼里的山是巨石,她眼里的海是积水,她眼里的人是庸庸碌碌一辈子却逃不过轮迴的可悲者,她眼里的仙也不过是看遍沧桑的无聊人。” 何方敛了笑容,皱眉想到初遇蛟蛟时她永远神色淡淡的样子,那时她很美,但她眸子里同自己一样的厌世的情绪确实最开始引他好奇的地方。 阎王目光有些放空,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惆怅:“大妖的魂魄很是珍贵,但她向来不把挥霍妖命放在心上,若是问她她便会不在意的一笑,说命这个东西她多得很。她说得多了,也就真的有人信,觉得大妖最是潇洒不过。我那时候也是信的,只是后来发觉,她那样潇洒的样子恐怕只是没有人能让她牵挂罢了。” 夜色浓郁过后又是阳光普照的新一天。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会懂,是因为他也经歷过了而已,何方看着面前的阎王,很想问问他,他心里牵挂的人他自己清楚是谁吗? 男人的友情有时候来的很奇怪,一起打个架,一起喝顿酒,一起怀念一个姑娘,第二天就可以称兄道弟了。 但这些坐在西餐厅里吃牛排的阎王爷拒不承认,他坚持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鬼仙,他觉得自己会拉着何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夜是因为何方想听关于蛟蛟的事情,他还觉得何方请他吃饭是他开解人的辛苦费。 没有蛟蛟的消息何方也没什么食慾。 倒是无意间拿着吃西餐的刀子在指间把玩的风生水起,一直到阎王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刀子当的一声掉在餐盘里,在放着轻音乐的西餐厅里格外明显,周围的人纷纷回头,何方对着周围的人歉意地点了点头,又冲着刚才拿手机拍他玩刀子的两个人咧了一下嘴,那俩人悻悻地收起了手机。 也许他应该给许惟发个消息让他留意一下八卦新闻,免得他再登上头条什么的,但实在是没心情想这些事情。 再想到昨天中午蛟蛟眼中的担心和不安,她当时得有多怕他出事啊他居然还开玩笑,越想越烦的何方把炮口对准了正在吃第三份牛排的无辜的阎王:“哎,你们地府好歹也是个出名的地儿,你怎么像难民营逃出来的似的这么能吃!” 阎王爷一点也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阎王爷,他优雅地拿着刀把牛排切开,用叉子戳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后用餐巾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才抬起头来冲着何方温和一笑:“才不到一天就心急了吗?她可是等了你一万年呢。” 何方被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阎王咽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嘆了口气,幽幽地说:“问你个正经的,如果我又不幸挂掉了,再过轮迴时想记起这些前尘往事还会这么艰难吗?” 阎王放下手里的刀叉,认真地看着何方:“会,只会越来越难,孟婆汤不会每一世都对你没有效果的。” 何方皱了下眉:“如果永远不转世只做魂魄,会不会有消散的那一天?” 阎王有一点意外,他沉默了两秒才回答何方:“我知道你想什么,但你要想好,做魂魄若想不消散就只能在地府里,不能见阳光不能来人间,永远都只能在地府里,对你们这些热闹惯了的凡人来说,地府是最无聊不过的地方了。很多刚来时坚定地说自己不想轮迴的魂魄后来都忍不住又去投胎了,几万年来所剩下的也寥寥无几。” 何方点头:“不能见阳光,不能来人间,但她想见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也永远都会记得她,这就很好了。” 说完何方笑着看了阎王一眼,“你不是个莫得感情的鬼仙吗?难道我刚才幻听了?我好像听到你的友情提示了。哎,不来人间也没什么,你教我酿酒不就行了,蛟蛟说你好多酒都要等个千八百年的才能喝的,这个爱好用来打发时间倒是很不错。” 阎王看着何方眉眼间虽然愁绪未消,但出口的话已经变成了调侃,他也跟着笑了一声:“我还一直不解她总把真情实感藏得很深这一点是跟谁学的,原来是你万年间的潜移默化。”顿了顿他又说,“我以前只觉得她为你牺牲太多,没想到你也是愿意为她付出的,你这样,我便放心了。” 第121页 阎王走后何方独自一个人在家,把买回来的几箱子荔枝一棵一棵地从枯枝上揪下来,他把餐桌挪到了一进门就能看见的显眼位置,又拿荔枝在桌子上摆了一个挺大的心形。 他没有完全恢復记忆,不记得他曾经都为蛟蛟做了什么浪漫的事,只是今天路过超市的时候想起上学时候歷史老师讲的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为了给她运荔枝不惜代价的故事,灵机一动进去买了几箱荔枝。 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些粉乎乎的荔枝摆成一个金字塔一样的心形,让蛟蛟在回来的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心意。 阎王走之前给了他一张小小的纸条,说是有需要时握着纸条便能在梦里见到他,何方把纸条收好,他现在已经有了对未来的打算,剩下的,就只是一心等着蛟蛟回来了。 蛟蛟,你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我没有完全恢復,但我好像无论有没有记忆都只会对你动心。 蜷缩在海底暗礁中的蛟蛟突然睁开眼睛,她感到颈后的新月有些灼.热不禁皱了皱眉,是何方?他的情绪怎么会这么大的波动? 他…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了? 第64章 蛟蛟没有消息的第三天,何方觉得家里空旷得跟什么一样,连嘆口气都有回音,最让人沮丧的是,他早晨起来晃到门口看时他昨天辛辛苦苦摆的心形荔枝金字塔不知道为什么都变成棕色的了,一点也不粉红,从远处看甚至像一坨大.便。 把荔枝都清理掉之后他靠在桌边嘆了口气,昨晚做梦又想到了一些细小的日常,好像是金銮殿前那棵很茂盛的玉兰树又到了开花的时节,但他等了好多天仍然是一树的树枝顶着毛茸茸的花苞,原本叫人酿了些酒想着约蛟蛟一起赏花饮酒的,花却迟迟不开。 那天夜里再偷偷去看的时候,竟然远远地看到白色的蛟龙盘踞在树上,一树的白色玉兰全都盛开了,却远远不及她红色眸子里的笑意美,她笑着:“这一树的玉兰共有一千八百五十二朵,送给皇上饱饱眼福。” 他张开手臂蛟蛟从玉兰树上一跃而下,化为人形扑进他的怀里,他稳稳地接住蛟蛟,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竟然日日盼着玉兰花开,这世上最美的明明是我的眼前人啊。” 何方黑着脸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胡乱地擦着滴着水的头髮,他以前为什么就那么会说话,哄人又是吹箫又是甜言蜜语的,再想到他今早看到的桌上的一坨棕色的荔枝堆,他嫌弃地分析着:他这是不止失忆还退化了吗? 许惟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刚吹干头髮,一边卷着吹风机的线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接了电话:“说事儿。” “何总,您昨天跟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的吃西餐还玩刀的视频上热搜了。” 何方把缠了半天也没绕明白的吹风机线丢在了一旁,从肩膀和耳朵中间把电话抽了出来:“标题怎么说?” 许惟冷静地念了一遍:“主标题:何氏集团小何总又曝新恋情!副标题:西餐店里霸道总裁玩.情.趣,用刀子威胁新男友吃掉三分牛排。热门评论:啊!般配!啊!真甜!” 许惟这段话念得跟机器人一样没有情绪,何方都气笑了,乐了两声才想起这次的绯闻对象是谁,赶紧冲着手机嚷嚷了两声:“撤了撤了,赶紧撤了。” 这帮无知的凡人胆子是真的大,这么编排阎王爷真的好吗? “一个小时之后才能撤掉,连结给您了,你自己看看吧,挂了。”许惟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没隔两秒何方手机就来了条信息,他点开连结看了眼视频,录得还挺清晰,他想了想把视频存在手机里去隔壁蛟蛟的卧室把那个拍卖回来的玉箫拿了出来,走到沙发前屏息用手把玉箫转了两圈,没掉,还不错。 他试着把箫放在嘴边,闭上眼睛想到自己从前站在竹林里吹箫的样子,流畅的曲子缓缓从萧管里传了出来,半晌过后以何方的一声嘆息结束。 一万年太久,他的确是忘了很多,因为忘记才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但蛟蛟一直都记得,深情而执着地守着他等他想起这一切。 她那天站在阳台吹箫时落寞的样子又浮现在何方的眼前,何方揉了揉眼眶。 后面的几天何方格外忙碌,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回家的时候去蛋糕店买块树莓的小蛋糕放进冰箱里,想起什么仍然会记录下来。 他知道有一天蛟蛟会回来,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但只要会来,他就不会再让她独自难过独自犹豫不决了。 蛟蛟回来是在十天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状态不会轻易被影响也不会冲动了。 密码仍然是3073,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屋子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洋桔梗,淡淡地扫了一圈一共有一千八百五十二朵。 一千八百五十二朵! 她悠地睁大眼睛,想到自己曾经说的那句“这一树的玉兰共有一千八百五十二朵,送给皇上饱饱眼福。” 片刻之后眸中的诧异便恢復了平静,这大概跟门的密码一样,只是他潜意识里的记忆,并不能说明他就想起了什么。 何方听到门响之后急忙从洗手间里含着牙刷沖了出来,太着急了还咽了一口牙膏沫子下去,但他顾不上噁心,看到蛟蛟站在客厅中间拿着一朵洋桔梗淡淡地对他笑的一瞬间他一个大老爷们差点激动得落泪,含着牙刷和牙膏泡沫含煳不清地说着:“尼可宗于肥来了。” 第122页 晚上十一点多,窗外的住户很多家已经熄灯休息了,何方还坐在蛟蛟身边跟个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蛟蛟,你去哪了?阎王说你去养伤了?现在好些了吗?你饿不饿冰箱里我放了树莓味道的小蛋糕,这个白色的洋桔梗好看吗?我就猜花期没过之前你肯定回来,我每天都给它们修剪换水呢,嘿嘿嘿,你喜欢吗?” “我跟你说,这么多花修剪换水可是个大工程来着,这两天我每天都得早起两个小时才能弄完,有的时候我也偷懒叫许惟来帮我,这小子特别不够意思,居然还管我要加班费,年终奖我都不想给他了。” “啊对了,你走了之后阎王来呆了一天,我看在他是你的朋友的份上还请他吃了西餐,我还送了他一套衣服,还带他看电影了,俩大老爷们看电影真的是很尴尬的,你当时要是在就好了。” “你不在这几天我可担心你了,我有一天都做噩梦了,梦到海底下那群奇奇怪怪的什么鱼啊什么的它们欺负你,长得可真是太吓人了真的,还咬你了,给我吓得一身冷汗。你出门也不带个手机,我就不信你想带的话海底能用不了。” “你不在连嘟嘟都不愿意回来,说什么唐黛给它买牛肉干猪肉脯的,我难道就没给它买过吗?它的手机它的铃铛它的猫窝猫屎盆的不都是我给它买的吗,真没良心,回头你得教育教育它,这么做猫可不好。” …… 何方叨叨个不停蛟蛟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也不打断也不发表意见,一副若有所思的高冷样跟刚来他家时候差不多,在他bb说了半天之后口干舌燥地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蛟蛟突然动了,她起身淡淡地看了何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问:“还有事儿吗?” 何方含着一大口水摇了摇头。 “那我先睡了。”说完蛟蛟一转身准备回卧室去了。 何方咽下嘴里的水一把拉住蛟蛟的手,看到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他沖蛟蛟笑了笑:“欢迎你回家。” 何方的手心温热,嘴角挂着一抹笑,又是那种深情的目光…蛟蛟抽回手有点仓惶地快步走回卧室去了,关上门后她靠在门板上按住自己噗咚噗咚跳个不停的半颗妖心,有些难以置信地想着:何方这人,似乎越来越难缠了,她刚才甚至在他眼里看出了点势在必得的自信是怎么回事儿? 她站在门边平静了半天才往前走了两步,还没迈出第三步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 何方推开门探了个头之后大声说了一句:“哎呦忘记敲门了,我再重新来一次哈。”说着退出去关上门又象徵性地敲了两下门,也没等蛟蛟回应直接推门又进来了,“蛟蛟,我把你手机给你送来了,还帮你充好了电。” 蛟蛟接过手机一脸“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出去吧”的冷漠也没打断何方的热情,他嗖地一下跑出去又嗖地一下跑回来,手里多了两瓶开得正旺的洋桔梗:“你这屋子就是太素了,放两瓶花就好看了。” 蛟蛟眼看着何方把花瓶摆在她的窗台上,又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髮,帮她把脸颊边的碎发掖到耳后,还捏了捏她的耳垂,感受到她僵了一下这人轻笑了一声:“晚安蛟蛟。” 何方说完这话走到门边出门之前又回过头来,沖她打了个响指:“sweet dreams。” 蛟蛟有点头疼地坐回床上,她离开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回来的原意本来是想着就这么默默地陪伴他,拉开点距离等他想起曾经的一切再说,结果今天回来直接被何方一顿莫名其妙地撩.拨,差点又没把持住。 她嘆了口气换掉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她滑了一下屏幕直接就蹦出了跟何方的聊天页面,上面有她走之前看过的一堆何方发过来的信息,还有那两个他讲了无数遍的笑话,最后一条是来自刚刚的新消息: “早点休息美女,明早6:30相约咱家餐厅共进爱心早餐呦,[爱心]” 蛟蛟:“……” 美女?还咱家?爱心早餐??? 这人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他是不是在家给自己做饭中毒了!是不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是不是! 本来妖睡不睡觉也都没所谓,但蛟蛟属于那种不睡觉又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做的那种无聊的妖,自从三万年前发现凡人每晚都要睡觉之后她也养成了睡觉的习惯,睡觉好啊,一觉睡掉半天的时间,就不用觉得没事情做了。 但昨晚大妖生平第一次失眠了,她瞪着何方家的天花板看了一夜,甚至屋子里有多少尘埃都被她数得清清楚楚。 六点三十分,何方欢快的声音跟敲门声一同响起:“早啊蛟蛟,出来吃饭啦,快点快点,不是我做的是我订的外卖,水晶虾饺和流沙包,还有姜撞.奶喝,快来!” 蛟蛟嘆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何方要干什么,但估计这人来势汹汹躲也躲不过去,真让她躲到千里之外看不见他她又捨不得。 要不,找个机会跟他谈谈? 吃早餐的时候何方倒是没再说话,一开始是一个劲儿地给蛟蛟夹虾饺,后来看蛟蛟吃差不多了他就开始捅咕自己的手机了,期间手机震动声响个不停,何方还带着一脸笑意不知道跟谁聊得那么欢。 第123页 跟谁呢? 蛟蛟不自觉地微微探过头去,看着何方勾着嘴角笑得一副春.心.盪.漾的样子不由地有点诧异,她还从来没见过何方跟人发信息是这种表情…诧异过后还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何方突然抬头对上蛟蛟微微撅着小嘴的幽怨,他扬了扬眉:“你手里的流沙包都被你捏吐了。” 蛟蛟低头才看见指尖捏着的流沙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捏扁了,上面还裂了个小口子,流沙顺着小口子被挤出来淌了一盘子,她垂眸看着指尖沾到的流沙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交了新朋友吗?” 何方忙着给她拆湿纸巾也没听清她说什么,拉过她的手拿着纸巾帮她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一边擦一边问:“大早晨的你想什么呢?流沙包哪里惹你了你要这么对待它,啧,看着还挺噁心,啊一说噁心我想起来了,你走了之后我还用荔枝…” “你交了新朋友吗?”蛟蛟打断他又问了一遍。 何方如果恢復记忆她也不会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但他并没有恢復,而且还明显地兴奋和不对劲,蛟蛟不能确定他这些改变从何而来,看到他笑着发信息的样子她才有了点猜测:会不会…他认识了新的姑娘? 何方被她问的一愣,哪来的新朋友?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里新消息的提示,一边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啊,哪来的新朋友?”一边把信息点开看了一眼,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再抬头看蛟蛟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低了得有10摄氏度。 何方:“……” 蛟蛟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我吃饱了。” 何方盯着她打量了至少十秒钟,才推开面前的盘子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托起蛟蛟低着的头笑着问:“刚才没说完的话我还是想说完。” 他隔着餐桌倾着身子凑到蛟蛟面前,认真地盯着蛟蛟的眼睛:“我想告诉你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用荔枝在桌子上给你摆过一个心形的金字塔,还在门口撒过玫瑰花瓣,还用蜡烛摆过一条不怎么像蛟龙的蛟龙点了一夜,还订过一个十层的树莓蛋糕,我每天都在准备着迎接你回来,只不过你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的是洋桔梗花而已。” 何方又往前凑了凑,一只手伸到蛟蛟颈后推着她的头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然后把嘴挨在她的耳畔:“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何氏集团的小何总微信里两千三百多个好友,除了他家老佛爷何老夫人以外,只有你一个异性。” 第65章 “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何氏集团的小何总微信里两千三百多个好友,除了他家老佛爷何老夫人以外,只有你一个异性。” 说完何方的手指轻轻地摩梭了一下她颈后新月的位置,退开一点抬手揉了揉蛟蛟的头髮:“去收拾东西吧,我让许惟订好机票了,带你去个地方。” 蛟蛟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勾起的嘴角,她咬了一下嘴唇缓缓说:“你想去哪?我带你去。”不能跟他独处太久,不如他想去哪里她带他去,去了就赶紧回来,免得她越来越把持不住自己。 何方摇了摇头,又揉了揉她的头髮:“坐飞机,我们一共出去三天,你要不想带行李就到那边买新的。”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錶,“半个小时后出发。” 蛟蛟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何方退回去拿起手机直接给许惟回了条语音,像是为了跟她证明他的确是一直在跟许惟聊天一样,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按着手机说:“来接我们吧,准备好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何方放下手机往兜里一塞,冲着蛟蛟打了个响指:“美女,发什么呆呢,虽然有点仓促,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三天旅行的。” 一直到坐到飞机上蛟蛟还有点茫然,明明是下了决心要保持距离的,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如了何方的愿跟着他出来了。 是因为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时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没用她重要? 是因为他早晨那些话让她就像找回了自己另外半颗心一样觉得胸腔温暖且充实? 是因为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愉悦的心情传染给了自己? 还是因为临出发之前他拿着那支玉箫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跟她说:“这个不能忘带。” 也许都有吧? 何方一路上老神在在地靠在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里,侧过头时看见蛟蛟一脸纠结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期待也有不安,有猜测也有茫然,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情绪偶尔浮现,他伸手戳了一下蛟蛟的胳膊,笑着问:“这位美女,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吗?说出来听听?” 蛟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坚定地开口:“何方,我们谈谈。” 谈谈? 那可不能让她先谈,她这个状态开口肯定没什么好话,没准儿上来就会给他来一句“江湖有缘再相见”之类的,再说了,为什么每次都要选在飞机上聊这么严肃的问题呢,万一她一个激动坠机了怎么办。 何方舔了一下嘴角,决定不正经到底:“不谈,巧了,我约你出来这几天也是想谈谈,但肯定跟你说的谈谈不是一回事儿,先来后到明白不?” 第124页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把食指竖起来比了个“一”的手势在蛟蛟面前晃了晃:“我先来。”然后用食指指了指蛟蛟,把中指跟食指一同竖起来比了个“二”的手势,“你后到。” 最后歪着头冲着蛟蛟笑:“你要想谈就等着,三天之后回家你想怎么谈都行,乖乖排队吧。” 就何方这个样子蛟蛟是真的招架不住,之前的难缠和现在的难缠叠加在一起,简直难缠死了! 于是她闭上嘴盯着电子屏上放的没头没尾的画面装作认真地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无论何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都必须把持住自己,甚至还想起一句诗激励自己“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没错,绝不能为了眼前的一点小开心又分别万年,也绝对不能让何方再受伤。 蛟蛟这边做着思想斗争何方也没停下,他看着很淡定很自信,但心里一直有点忐忑,怕蛟蛟逞强地只为他考虑而委屈她自己,也怕自己没有完全恢復记忆不能说服她,最怕的是…无论什么原因,最怕的都是她说不愿意。 何方和蛟蛟都没有带行李,出了机场何方直接打车带着蛟蛟去了商场,两人买了一大堆穿的用的才回到酒店,何方跟前台确定许惟帮他们定的房间时听到前台温声跟他说:“何先生是吧,您预订的豪华大床房在八楼8100,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我帮您办理入住。” 何方刚要把身份证递出去突然反应过来前台说的话,他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大床房?豪华大床房?” 前台小姐礼貌地回答:“是的,您于早晨在x网预订了我们酒店的豪华大床房呢,这个房间很好的,我可以带您去看一下,房间里是落地窗正对着江景,晚上景色很美,而且八楼是顶层,有玻璃天窗可以打开…” 具体这个房间有多好何方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有所谓的是,许惟这个傻逼给他订了个大床房?他回头看了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蛟蛟,凑过去小声解释了一句:“蛟蛟,房间是许惟订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换个套房吧。” 何方准备跟前台小姐沟通一下换个套房住,但在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前台小姐抱歉地跟他说:“对不起何先生,我们今天的套房都被订满了,最近是出行旺季,房间都很紧张,给您带来不便希望您能谅解。”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何方总不能换两个单人间睡吧,他硬着头皮带着蛟蛟办理了大床房的入住,进了电梯才有点郁闷地开口:“我还是睡沙发吧。” 蛟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又不是没睡过。” 电梯里不止有他们两个人,看到站在他们前面的一对情侣微微侧过头带着笑意地看了他俩一眼何方一把捂住了蛟蛟的嘴,他这样的动作像是从背后抱住了她。 蛟蛟垂下眼眸看着何方的拇指搭在自己的鼻樑上,她没有再开口。 一直到前面的那两人下了电梯,何方才在电梯门重新关上的时候放开了蛟蛟,他试图跟蛟蛟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我们现代人吧,对‘睡过’这个词非常敏感,你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 但蛟蛟对这件事明显很无所谓,大妖理直气壮地问:“别人误会不误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行吧,睡哪的问题晚上回来再讨论也不迟,先去餐厅填饱肚子再说。 蛟蛟跟着何方一起吃了午饭,席间何方一直没有聊他要谈的正事,蛟蛟觉得自己一直都极有耐心,哪怕在海底一万年等何方入轮迴时都没有这么心急过,可是眼下她非常渴望何方说点什么,又怕何方说了她目前没办法答应的事情,因此这顿饭她吃得不多,只草草吃了几口菜就不再动筷子了。 何方也没有多劝,毕竟他自己都没什么胃口,本来想着玩一天放松一下心情再好好谈那件事的,但看现在的情况,还是今天就说了吧,免得蛟蛟一直都这么纠结。 打定了主意何方决定下午就带她去之前计划好的地方。 他们的目的地是亦心市下面的小县城,蛟蛟带着何方给她买的一顶渔夫帽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低着头的时候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嘴唇,大巴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越是离目的地近何方就越是紧张,紧张的时候他就喜欢找点话说,于是他从小时候第一次上幼儿园一直讲到了他上大学,硬是拉着蛟蛟聊完了全部的路程。 小县城被当地人称为荷城,因为当地有一条水流温缓的长长的河,河两边的泥沼里生满了荷花,荷叶如玉盘般一片连着一片,荷花从叶片中伸出长长的茎顶着淡粉色的花苞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何方要带蛟蛟来的就是这条开满了荷花的长河,他租了一条小船慢慢地划着名,说起来何方对划船也不是很在行,划着名划着名就扎进荷花丛里好几次,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逐渐掌握了划船的技巧,总算是能平稳驾驶了。 蛟蛟坐在船上望着两侧的荷花出神,亦心市最有名的玩处并不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因而河道里目之所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艘船,而何方要的就是这份清净。 划到一处视野稍微开阔的地方,何方把船桨一收直接停在了河中央,河水比较清澈,偶尔有小鱼游过,微风吹过河面轻轻地皱起一层涟漪,荷叶轻摇荷花舞蹈,也算是一处赏心悦目的美景了。 第125页 何方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蛟蛟,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几下递给她:“我那天请阎王吃西餐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给你看看。” 蛟蛟有点疑惑地接过手机,只看到一个视频:“要我看?” “嗯。”何方没多说话,坐在船上从上午买的背包里把装着玉箫的盒子拿了出来。 蛟蛟点开视频,但这里信号不是特别好,加载了好一会儿视频都没开始播放,只能看到起始画面里何方和穿了现代装的判官面对面坐在一起,桌上有两个吃空了的盘子,阎王似乎正在吃第三份牛排,何方拿着刀子,面前的牛排好像已经凉了,而且只吃了一小点的样子。 视频突然加载好了,画面里的人动了起来,蛟蛟没有再关注阎王到底是吃了几份牛排,因为她的目光完全被何方手里的刀子吸引过去了,何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刀子就那么无意识地熟练地把玩着,跟她随手拿到什么细长的东西时如出一辙的动作。 阎王最先瞥了一眼录像的方向,然后在桌底踢了何方一下,何方一愣,手里的刀子掉回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对着周围回头的人歉意地笑了笑之后突然转头对着摄像头这边咧了下嘴,紧接着就是画面晃得乱七八糟然后停止了,估计是录像的人被发现了然后手忙脚乱地关了摄像头。 蛟蛟又把视频重新看了一边,重点仍然落在何方熟练地玩刀子的手上,先把刀子在手上转两圈,再抛起来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落回手中,逆时针再转两圈,抛起来之后顺时针再转。 只有她会这样把玩手里的东西,如果说还有第二个人的话,那就是每次都学着她一起这样做的曾经的何方。 蛟蛟微微皱着眉抬起头来看何方,却看到何方拿着玉箫随手把玩着,跟视频里玩刀子相同的手法,跟她和曾经的何方相同的手法… 何方把玩着玉箫对上了蛟蛟刚从手机上转移到他手上的视线,他懒懒地笑了一声,装作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笑着说:“很久没有吹萧了,姑娘有没有兴趣听一曲?” 说完冲着蛟蛟打了个响指,意味深长地说:“今天,我是方兴未已的方。” 第66章 如果说看视频的时候蛟蛟是疑惑的,那么看到何方拿着玉箫开始吹的时候她的疑惑都变成了震惊,久违的熟悉的曲调,好像跨过万年的时光带着歷史的尘埃迎面扑来,那是她曾经的所有期待和幻想,那是她日日夜夜的等待。 熟悉的曲子从玉箫中缓缓传出来,何方吹箫的样子同从前一样。 世人都说时光人事随年改,并没有,万年之后坐在这艘小舟上的一人一妖,吹箫的依然那么深情专注,听曲的依然心动不已。 何方吹完一曲才缓缓抬头去看蛟蛟的表情,他把箫放在一旁,伸手把一枝不远处还未盛开的荷花骨朵连着下面的花茎一同摘下,一边用手去折它的花瓣,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蛟蛟,你走的那天早晨我无意间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很大气也很漂亮,但却不是我熟悉的字体。” 说到这里何方停顿了一下,看到蛟蛟眼睛蓦地睁大他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别急,听我说完,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梦里的那个太子何方是我的前世,说真的,我还挺烦他的,屁正事儿没有天天就惦记着撩姑娘,但我这段时间无意间发现,那个不正经的太子,好像就是我,说是前世,也不算前世,因为那些都是我的记忆,那些不是在一旁看戏的其他人的事情,而是我自己真实经歷了的。” “我记得我万年前是怎么死的,记得不是特别清晰吧,理智的想想替你挡箭也有点自不量力,但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你是妖也好,是神也罢,在我眼里都只是我喜欢的姑娘,我没有办法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躲在自己喜欢的姑娘身后,哪怕你比牛逼比我强,我也还是想保护你。” “唯一觉得有些后悔的,是让你孤零零地等了我这么久。” 何方手里的荷花骨朵的每一片花瓣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分了出来,在花瓣中间的位置对摺着窝了回去,整朵花都这样操作完之后,竟然像是一朵粉色的带着黄色大花蕊的畸形玫瑰。 畸形玫瑰也是玫瑰,他把花递给蛟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顿了顿又笑了:“蛟蛟,我回来了。” 蛟蛟一直瞪着眼睛看他,小嘴微微张开,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这会儿何方把手里的花递过来她也就机械地伸手接住了,依然没说话,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何方看着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心里紧张得很,他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一直跳得不像话的心跳和一闲下来就有点发抖的指尖,缓缓开口:“我有很多事情都还想不起来,说实话,即便我全都想起来,恐怕也跟从前不大相同了,从前我喜欢白色的玉兰,现在我更喜欢白色的洋桔梗,从前我不爱皇权斗争爱自由,现在我并不排斥工作上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从前我可能谦谦君子没什么脾气,现在我经常跟个炮筒似的一点就着…” “我可能记不清从前的事,也可能跟从前不一样,但有一点我始终没变。蛟蛟,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用从前的我和现在的我的所有的爱来爱你,你愿意接受吗?” 第126页 何方说这些话的时候蛟蛟一直垂着头,一直到他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蛟蛟还是垂着头,渔夫帽的帽檐挡住了她的情绪,何方的指尖有点抖,手心也开始出汗,他紧张地凑到蛟蛟面前,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皱着眉,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地轻.颤:“蛟蛟,你…不愿意?” 蛟蛟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噙满的泪水随着她的动作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在脸上拖出两条长长的泪痕,最后挂在下颌上欲坠。 何方没忍住伸手拉住蛟蛟的手臂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头上的帽子掉到了一旁,他紧紧地拥住蛟蛟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感受到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何方轻抚着蛟蛟的背:“都过去了,蛟蛟。别哭,你一哭我心脏就跟又中了一箭似的揪着疼。” 怀里的姑娘终于肯出声音了,她抬起手重重地砸了他一拳:“你还说!你还说!” 何方抓住她的手轻声笑了,用笑意掩盖住自己发涩的眼眶,他调侃着:“别打了,你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姑娘,给我这一拳跟胸口碎大石似的,还挺疼。” 蛟蛟把头埋在他胸前,吸了吸鼻子才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她为这一刻已经等了一万年,比想像中更加激动,比想像中更加让人兴奋,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上的毛孔都舒张开欢快地叫嚣着让她紧紧地拥抱住面前的人。 漫长的拥抱,何方在她的头髮上揉了几下,低头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好像说什么都多余,又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就这样拥抱着她像是拥住了全世界,甚至感觉灵魂都在颤抖着。 但,仍然不够。 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何方轻轻嘆了口气,低声说:“蛟蛟,说你愿意。” 他的鼻尖轻触着她的鼻尖,两人的唿吸交叠在一起,蛟蛟的眼睛近在在咫尺,眼里还有一丝泪光在闪动着,她轻轻地笑了,说出的话还带着点鼻音:“我愿意。” 何方松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用拇指摩梭掉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轻声问:“可以吻你么?” 问完也没等到蛟蛟的回答,低头贴紧了她的嘴唇,好像还不够,何方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脑勺把手指插.进她的头髮间与她的髮丝绞缠,用舌头撬开了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何方的怀抱太紧,慌忙间碰掉了蛟蛟手里的那支荷花,她一边闭着眼睛感受着何方有点霸道但又深情的吻,一边有点心急那支随着水流缓缓漂远的荷花,最后试探着在他的吻里含煳不清地说了三个字:“何…方…花…” 何方睁开眼睛,眸色深沉,他把嘴唇同蛟蛟分开,笑着问:“喜欢?” “嗯。”蛟蛟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脑子有点不清楚,晕乎乎地回答:“喜欢,你以前都没送过我花,这是第一…” 话都没说完就被何方打断了:“那我们把它追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轻轻拉了蛟蛟一下,蛟蛟重新扑进他怀里的同时,何方整个人向后仰去,拥着蛟蛟从小舟上倒进水里,水花四溅,避水珠还在他身上,蛟蛟又不怕水,两人入水的同时何方重新吻住了蛟蛟的唇。 溪水缓缓流动,入水的两人惊走了成群的小鱼,水声潺潺,蛟蛟紧紧抓住何方的手臂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缱绻。 半晌过后水面趋于平静,那支被折成玫瑰的荷花也不见了,只有一艘小舟孤零零地漂浮在水上。 何方和蛟蛟身上滴水未沾地直接出现在了酒店的床上,蛟蛟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支荷花,何方用手抵在床头上低头吻她,吻着吻着突然又笑了起来,他抬起头轻轻碰了碰蛟蛟的脸颊,起身的同时把蛟蛟也拉了起来:“好像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蛟蛟脸颊微红,突然被何方拉了起来也没忘记握紧手里的荷花:“什么?” 何方笑着坐到她身旁:“麻烦你把我们落在船上的背包和玉箫拿回来呀,女朋友。” 蛟蛟听到他说的“女朋友”三个字不由地愣了愣,咬着嘴唇伸手一抓,隔空把背包和玉箫取回来丢在了床边。 何方凑过去看蛟蛟脸颊上的一抹粉红色,又开始不正经了:“谢谢女朋友,女朋友想要什么报酬,左边还是右边,嘴也可以。” 蛟蛟抬头看了他一眼,鼓了鼓嘴巴:“我知道你跟以前哪里不一样了,你比以前流氓多了!” 何方扬眉:“我就吻了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就流氓了?那你之前在林夕市扑过来吻我那次怎么算?” 蛟蛟垂眸看着手里的荷花,小声说:“两次。” “嗯?”何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把蛟蛟揽进怀里,“好事成双,两次寓意好。” 蛟蛟还是有点不放心何方的状态,她靠在何方怀里扬起头把手指搭在何方的额头上认真地感受着何方的魂魄。 何方低头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再往下看就看到了她红.润的柔.软的嘴唇,他眸色暗了暗,抬手握住蛟蛟的指尖:“好事成双好像也不够,接二也还得连着三。”说完就低头吻了下去。 蛟蛟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急急地抵住何方的胸膛:“别闹,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第127页 何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挺认真地跟她说:“我要是真有事儿就轮不到你来探了,早就晕倒了,我现在还清醒地想要吻你就说明我没事。我没事儿,可以让我吻你了吗女朋友?” 色令智昏这个词说得是真的有到道理,无论是凡人还是大妖,都逃不过“恋爱使人变傻”的定理,就这么一会儿聊天一会儿又抱在一起,抱在一起聊天又时不时地接个吻什么的,腻腻歪歪了很久,等何方想起来饿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拿起手机一看,九点四十! 大妖这会儿也没有个大妖的样子了,小姑娘黏黏煳煳地赖在床上不起来,最后何方打电话叫了餐在酒店里解决了晚饭,两个人还相拥着看了个电影,电影选得不太好,还不如看鬼片了,起码不会起什么让人尴尬的反映。 看的是个国外的爱情片,男主和女主在草地上跑着跑着就滚到了一起,滚着滚着就开始不可描述了。 何方耳尖发烫,屋子里的温度都好像跟着升高了不止一度两度,他拥着蛟蛟的手也开始冒汗,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情越想着不要想,就越往脑海里钻,跟电钻似的钻得还挺兇勐,蛟蛟头髮上的洗髮水的味道也跟着往鼻子里蹿,最后何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着身子没动,生怕某个地方碰到蛟蛟让她尴尬。 他淡定地暂停了电影后把手机丢在了一旁,决定聊个醒脑的话题,想来想去想到了两人分开一万年之久,脑子里的有色废料终于退下去了:“蛟蛟,这一万年你去哪了?” 有些事情她是不打算告诉何方的,于是她转了个身搂住了何方的脖子语气轻快地说:“就在海底睡觉了,睡了很久很久。” 何方直觉她这话有问题但蛟蛟突然靠过来导致他现在有点尴尬,他无声地往旁边退了一下:“去洗漱吗?该睡觉了。” 蛟蛟点点从他怀里爬起来:“我去洗个澡。” 何方在心里嘆了口气,心想:姑娘,你可长点心吧,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还要洗个澡,这不是要你血气方刚的男朋友的命吗! 打定主意要睡沙发的何方揉了一下眉心:“去吧。” 浴室的水声像是敲打在何方头上一样,太阳穴都跟着直跳,他在屋里子转了一圈,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冰过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瓶才觉得没有那么燥.热了,听到身后的轻响的时候何方还以为是蛟蛟洗完澡出来了,他拉开冰箱拿出一瓶新的矿泉水边转身边问:“喝水吗?果汁也有,不过这个牌子的不是很…” 何方看到身后的人时说话声戛然而止,老实说他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鋈乐吓得不轻,退后乐一步靠在冰箱上愣了半天才开口:“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突然出现在别人屋里都不打个招唿吗!” 鋈乐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了何方的嘴,皱褶眉咳了一声:“别让白蛟知道…我…”还没说完整个人冲着何方就栽了过去。 第67章 唐黛和嘟嘟趴在床上拿着手机对比哌儿子的旅行照片,窗外阴雨连绵衬得黑夜更加漆黑,这段时间天跟漏了似的不是这儿下雨就是那儿下雨。 而一下雨人就容易犯懒,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出去了,宅在家里跟嘟嘟一起颓废,还下了个旅行青蛙跟嘟嘟一起玩,他打了个哈欠:“啊,这张很好看啊,你这哌儿子还交到朋友了?是蝴蝶哎!” 嘟嘟得意地扬起头:“是啊是啊,可爱吧,还有这张,这张也有好朋友出现呢,是小老鼠。” 唐黛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蛟蛟回没回来,明天雨停了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好啊好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何方和蛟蛟啦!”嘟嘟欢快地应和着。 唐黛点头:“得让何方请我们吃大餐!” “对,吃大餐!”嘟嘟继续欢快地应和。 而被唐黛和嘟嘟叨念着请他们吃大餐的何方正无语地站在酒店的冰箱旁边,三分钟前鋈乐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给他吓了个半死,然后话没说完就直直向着他栽了过来,但他手里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这人就这么毫无徵兆地倒了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鋈乐直接擦着何方肩膀倒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何方有点心虚地后退了半步,这人还是个佛来着,这么摔一下没事儿吧?他把手里的两瓶水丢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费劲地把这个大男人扶到了床上。 虽然鋈乐晕倒前说的是“别让白蛟知道…”,但现在他这么大个人突然出现在酒店房间里,不让蛟蛟知道能把他藏哪啊,更何况他这情况看着也不乐观,他可不知道佛晕倒了怎么能治好,何方犹豫了两秒伸手探了探他的唿吸。 “卧槽!” 当佛的平时都没有唿吸的吗? 何方吓了一跳又去听他的心跳,他妈,连心跳也没有吗?佛也没长心是吗? 受到了惊吓的何方想都没想就往浴室跑,一边推开门一边大喊:“蛟蛟不好了,你那个当佛的小闺蜜…” 推开门何方就愣住了,浴室里蒸汽缭绕,但挡不住蛟蛟刚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的身影,酒店的浴巾比较窄,只挡住了关键部位而已,白皙的长腿上还滑动着水珠,她的长髮也湿哒哒地趴在肩上。 第128页 何方只瞄了一眼就把头转开了,瞬间从耳朵到脖子都是红的,他艰难地闭上眼睛,又想到屋子里还有个不知死活的佛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你那个一看就不正经的佛闺蜜来了,话都没说上一句就一头栽到地上了,没心跳也没唿吸的,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蛟蛟从他身边走过,何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蛟蛟已经穿戴整齐连头髮都干了,不由地甩了甩头跟了上去。 看到蛟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何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人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但松完气他勐然意识到,鋈乐不会不是个闺蜜是个情敌吧? 啊,对了,他不还在海洋馆的门票里夹过小心心给蛟蛟么,还给蛟蛟做过风铃,啧,何方坏心眼地想:刚才就应该把他塞床底下当没看见,反正他自己也说了不要告诉蛟蛟。 刚确定关系还没把女朋友捂热乎的何方有点郁闷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情敌大兄弟,不想让蛟蛟知道你就不能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晕倒吗?都怼人跟前来了还能不让人知道了?蛟蛟应该会出手救他吧?能治好的话赶紧让他醒过来然后滚蛋。 何方这么想着,眼睁睁地看着蛟蛟走过去却突然抬起手对着鋈乐就是一掌,他眼睛刚瞪大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人轻飘飘地抬起手挡住了蛟蛟。 鋈了缓缓睁开眼睛笑着:“白蛟,你还没有何方有同情心。” 蛟蛟神色淡淡站在床边看着他。 何方突然炸毛了:“我靠!你没事儿装什么死啊!还让我把你扶到床上?你怎么这么大脸,大半夜的跑我这儿cos伤患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一次何方和鋈乐能心平气和地说话的,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 鋈乐斜了下嘴角,邪魅一笑:“那可真是劳烦你...咳!” 何方眼看着这人说到一半脸色一变咳出一口血来,啊...原来佛也流血的,原来佛也脆弱的。 但你脆弱就不能好好地脆弱吗!费得贱这么两句给人添堵,让人想同情都同情不起来。 蛟蛟看到他吐血才抬手从眉心引出一颗金灿灿的珠子,这是当时她毁了虚空镜被反噬晕倒时鋈乐放在她这儿的佛珠,她把珠子送进鋈乐体内:“我还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鋈乐笑了起来:“我自己啊。” 何方看他那个笑就浑身不舒服,这个伤患嘴也太欠了,忍不住开口怼他:“那你不是作死吗?”说归说,到底人家刚吐完血,何方说完还是从洗手间里拿了块没开封的消毒巾撕开递给了他,“擦擦吧,回头你弄一床我俩怎么睡。” 鋈乐接过消毒巾刚想道谢,听到何方那句“我俩怎么睡”蓦地抬起头来,眼神犀利地看像蛟蛟:“什么意思?” 何方啧了一声把蛟蛟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鋈乐的目光:“干嘛啊?什么意思也轮不到你质问啊,消停的养你的伤得了。” 他发现鋈乐这人阴晴不定的,刚才还在这儿气人玩呢,这会儿突然就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恶狠狠的好像随时要蹦起来拧掉他的脑袋一样:“白蛟!你明知道他不是你等的那个他!” 蛟蛟没说话,何方挡在她前面把消毒巾从鋈乐手里扯出来往他下巴上一怼:“擦擦你的血吧,好歹你也是个佛,呲牙瞪眼的跟个杀人狂魔一样。”侧头看了眼蛟蛟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你管我是哪个我,我也不记得我认识你,别说的咱俩好像挺熟的似的。” 鋈乐沉默了几秒才抬起手把血迹擦干,半晌又淡淡地笑了一下:“原来你想起来了啊。那便恭喜你们了。” 蛟蛟突然从何方身后走出来说话了:“你去闯九重天了?” 暴躁佛先生这会儿又不暴躁了,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嗯,没找到入口,可能裂了几块天。” 何方回忆了一下近一段时间的天气预报,合着这段时间总下雨是天让这位佛给捅裂了,蛟蛟倒是挺激动的,屋里的气温又开始嗖嗖嗖地往下降,何方听到她冷着声音说:“不用你管。” 鋈乐认真地说:“能跟你打架的只有我,我不喜欢别人伤到你。” 何方搓着胳膊做了个呕心的“呕”的动作,心想:还他妈会玛丽苏剧情呢,女人,只有我能伤害你,别人都不行。 蛟蛟显然不是个玛丽苏的女主,她淡淡地丢下四个字就转身走了:“自不量力。” 蛟蛟走了鋈乐又把目光放在何方身上:“聊聊?” 何方大大咧咧地往床边的椅子里一坐:“聊呗,聊啥?” 鋈乐带着点恐吓的意味冲着何方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有人要整你和蛟蛟,这人还挺…”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矿泉水瓶打断了,他拦住飞来的矿泉水瓶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蛟蛟出现在何方身边长发在空气中飞舞着:“不用你管。” 两个大佬剑拔弩张,何方嘆了口气拉过蛟蛟揉了一下她的头髮:“这才刚确定关系,你就跟我有秘密了,让他说说也没什么,我不会胡乱逞强的,也不捨得再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等的。” 鋈乐看到蛟蛟脸上的厉色有所松动,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替她高兴还是该替自己难过,冷着脸问:“我能继续说了吗?” 第129页 三人坐在酒店的沙发上面色都比较凝重,鋈乐淡淡地开口:“所以你一直知道是他,还打算瞒着所有人自己对抗他?” 蛟蛟坐在何方身边没什么情绪地摇头:“只是想将计就计而已。”说完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大概以为他这是个必赢局。” 何方对他们说的这些不是特别懂,只觉得这个对手听起来挺牛逼的样子:“意思就是,这人是天地大主,天地与他同在?他要挂了谁也别想好?” 鋈乐点了点头:“想见他也不是件容易事,我自白蛟遭虚空镜反噬就一直在找九重天的入口,却没有能穿过浓雾上九重天的本事,而且这一伤怕是要休一些时日了。” 何方想了想:“他既然不露面,也许是没有嚣张的本钱,真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会一直都躲在幕后了,不如按照蛟蛟的意思来,将计就计引他露出马脚,平时多加防范些免得落了他的圈套。但我还是不明白,天地大主,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顿了顿又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啧,这么瞧不得人好的吗?就这小心眼儿样还当什么大主。” 鋈乐邪魅地笑着:“我也很想知道他屡次利用我的原因。” 何方和鋈乐这两个一见面就互相呛着来的人这次倒是难得的一致对外,两人聊起来竟然同时忽略了坐在一旁的蛟蛟,蛟蛟坐在何方身旁,突然觉得自己正在被关心着被保护着,心里暖得像是放在阳光下晒了一天的鱼缸里的水,她伸出一根手指去轻轻地戳了一下何方搭在沙发靠垫上的手。 何方感觉到蛟蛟不老实的小手,一边跟鋈乐说着话一边反手把她的手指攥在了手里。 蛟蛟的手指被何方攥着,但她还是有点不满足,这人连看都没看她一下呢,她蜷起手指抠了一下何方的手心,下一秒却被何方攥得更紧了,等了一会儿他也还是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蛟蛟突然莫名的有点不舒服,她把手指从何方手里抽了出来,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包饼干回来,用力坐在何方身边,她甚至看到何方被沙发垫弹了得晃了一下也仍然没回头,她撕开饼干大声地咔哧咔哧咬着,以此来宣洩自己的不满。 何方跟鋈乐分析着这个天地大主却也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蛟蛟身上,他从来不知道蛟蛟能这么可爱,就因为他几分钟没转过去看她就在旁边跟个小多动症似的动来动去,还时不时地发出点噪音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轻笑了一声,突然转过头去,看到蛟蛟叼着个饼干正鼓着腮看他,被他突然转过来的视线看得一愣,样子呆呆的一点也不像个稍有不甚就能把海洋馆炸了的大妖,他凑过去掰掉了蛟蛟嘴里的饼干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嚼了两下才开口说:“好甜。” 跟何方一样一直注意着蛟蛟的小动作的鋈乐皱着眉看着蛟蛟微红的脸,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的戾气瞬间从沙发上消失了。 何方感觉到周围的气流有变化,再一回头看见鋈乐直接就不见了,他转过头对着蛟蛟勾了一下手:“过来。” 蛟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听到他挺不正经地说:“一个多小时没抱你了。” 第68章 跟鋈乐聊了很多关于那位不是东西的找茬天地大主的事情之后何方也谨慎了不少,本来想带着蛟蛟坐轮渡去岛上转一圈,想到上次在缆车上发生的意外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还是选了个保守的地方,去下面镇子里租了几天的私家院子住。 这处院子选得比较不错,依山傍水,风景宜人,蛟蛟对这里的景色很满意,也或许只是喜欢跟何方独处,两人把原定下来三天的旅行延长了到五天,一直在小院子里住着。 这几天何方也充分展示了哪怕恢復了一些记忆,他也仍然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做点什么都手忙脚乱的,但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又能跟曾经一样煮面了还是有点欣慰。 蛟蛟说是想体会一下跟何方做普通的凡人情侣的感觉,于是这几天里没有再用任何妖的能力,只扮成一个凡人姑娘跟何方过普通人的日子。 虽然是山里的院子,但应着来来往往住宿的顾客的要求,里面也是家电齐全,何方自从发现自己恢復了煮面的技能之后又重新燃起了对做饭的热忱,他拿着电磁炉煮了两碗面还切了黄瓜丝和香肠撒在里面,最后开了一瓶从超市买回来的拌饭酱。 黄瓜丝虽然切得参差不齐有薄有厚,但胜在买回来的酱料好吃,也算是成功地做了一份炸酱面了。 蛟蛟不用妖力做起事情要比之前困难一点,慢吞吞地吃着面条还是不小心沾了一嘴的酱料,何方侧过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这是谁家的小花猫跑出来了?” 蛟蛟抬起头顶着一嘴的酱料就往何方脸上凑过去,一副要把酱料蹭他一脸的架势:“那你是大花猫。” 何方推着蛟蛟肩膀不让她得逞,大笑着问:“你一个大妖,怎么就这么赖皮!” 蛟蛟隐了妖力这会儿跟个普通小姑娘没什么区别,使劲儿往前凑也够不到何方的脸,正郁闷呢何方突然把手从她肩膀上撤走了,蛟蛟顺着惯性重重地冲着何方砸了过去,何方张开双臂拥住蛟蛟,故意侧过脸用脸拦住了蛟蛟的沾着酱汁的小嘴。 蛟蛟亲在何方脸上却听见这人明明是故意的还要一脸无辜的调侃她:“哎,姑娘家的矜持点,怎么上来就亲人啊!” 第130页 蛟蛟一个没忍住用了妖力抬手就把何方掀在半空,何方浮在半空中诧异过后笑得更大声了,他一边用游泳的姿势在空中划着名一边跟问:“你不说要体验一下我们凡人的生活嘛,怎么还作弊啊,凡人能把我丢在半空游泳吗?” 蛟蛟盯着他脸边刚才被她用嘴蹭上的一点点酱汁,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低头勾着嘴角继续吃她的炸酱面。 何方一旁飘着看到小姑娘慢悠悠地吃着面条,还时不时地抬眼看他一眼再低下头偷偷地笑,他小声叫她:“哎,女朋友,放我下来吧我错了,一会儿让人看见多不好。” 说完看见蛟蛟扬了下眉毛他就慢慢地落回到地面上,脚一沾地这人就开始不老实,抽了一张湿纸巾先去捧着蛟蛟的沾着酱汁的小嘴,细细地帮她擦干净之后又随便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 丢了湿纸巾再转头的时候发现她的小嘴唇通红通红的,可能是他刚才擦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这会儿红润的小嘴半张着,何方几乎没有犹豫就低头吻了下去。 阳光照在溪水上水面上晃着淡淡的金光,偶尔有蛙声传来跟树上的蝉鸣相应和,微风吹来带着树叶沙沙的轻响,何方和蛟蛟躺在树荫下的大躺椅里相拥着睡了个午觉。 何方醒来时蛟蛟还在睡着,他吻了吻蛟蛟的额头,轻手轻脚地从躺椅上起身回到屋子里去准备泡点茶来,茶叶被蛟蛟放在哪个抽屉里他也不知道,只能一个一个的把抽屉拉出来看。 无意间翻到了一个抽屉里竟然有一个小画板和画素描的纸和笔,想到曾经做太子的时候画的那条白色蛟龙,他掏出手机给屋子的主人发了条信息。 “抽屉里有一些画画的工具,可以借用吗?转帐给你?” 屋子的主人回復的很快: “随便用,都是以前来住的顾客留下的。” 何方早把要找茶叶的事儿忘到一边去了,一得到许可就兴匆匆地抱着画板和纸笔去找蛟蛟了,蛟蛟好像刚醒,迷迷煳煳地正趴在藤椅的扶手上揉眼睛,看到何方抱着一堆纸和笔放到草地上疑惑地问了一句:“这是要做什么?”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被她揉的翘起来一小撮,三根睫毛搭在一起看着傻乎乎的可爱,刚睡醒的说话声音软软的,何方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裤子才蹲在她面前温声说:“我找到了画素描的工具,想给你画张画,以前不是画过你蛟龙的形态么,这次想画你人形的样子。” 蛟蛟眼睛一亮,乖巧地点了点头:“在这儿?” 何方笑着:“你挑,想在哪都行。” 蛟蛟从躺椅上蹦下来,站在草地里看了一圈,最后冲着小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想在那儿。” 何方对她打了个响指:“走着。”抱起画画的工具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拉了她一下,“哎,先说好啊,我也不是专业的,小时候学的,挺长时间都没画过了,画出来不一定像…还有,我可能画得慢点,你不能着急。” 蛟蛟拍开他的手蹦着跳着往溪边跑:“我什么时候着急过。” 是啊,她什么时候着急过,这个等了他一万年的傻姑娘。 何方淡淡地笑着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温柔比午后的阳光还暖,心里像被倒了一罐子蜂蜜,甜腻的不像话。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蛟蛟跑到溪边开始伸手去拉连衣裙背后的拉.链了,等何方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拉开了一半,露出了白皙细腻的一片肌肤和线条柔美的半个背,眼看着她还继续反手扯着拉.链,何方赶紧喊了一嗓子:“蛟蛟!” 蛟蛟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头看着都看破音了的何方,有点疑惑:“嗯?” “嗯什么啊嗯!你这儿干嘛呢!给你画画你脱什么衣服,就坐在溪边就行。”何方跑过去踩了踩脚下的一块大石头,“来,就坐这儿吧。” 蛟蛟站在原地没动,看上去像在发呆,过了几秒才抬起头望着何方,问了一句:“前两天咱们看的那个电影,就是有一艘大船撞到冰山死了很多人的那个,不是要画那里面那种画吗?我喜欢那个女人小.腹上的线条。” 蛟蛟说的电影是《铁达尼号》,里面的男主为女主画了一幅.裸.画,连电影名字都没记住偏偏记住了这么个细节,何方有点后悔,看什么电影不好非要看《铁达尼号》呢,他干巴巴地解释:“咱们不画那种脱衣服的,你就穿着裙子坐在这里就行了。” 沟通了半天蛟蛟才勉强答应了,何方松了口气帮蛟蛟把拉.链重新拉好,温声对她说:“可能真的需要挺久的,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想想以前我们做过的有意思的事情,正好我也没完全想起来,你想到了可以讲给我听。” 看到蛟蛟点头何方揉了揉她的头髮,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抱着画板坐了下来,蛟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了他的建议在回忆从前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放空地望着草地的某一处开始发呆。 何方很久没有画画了,下笔有些生涩,但真的画起来才发现,也许他并不用蛟蛟坐在这里也能够把她完整地画下来,说不上是因为万年的记忆太过深刻,还是因为爱得太过深沉。 面前的人眉如远山芙蓉,纤长的睫毛拦住阳光在下眼睑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多数时间都是淡淡的神色,但他知道她眼睛弯弯的时候是开心,垂眸的时候是逃避,似笑非笑带着调侃时很勾人,睡眼朦胧的时候也可爱好看,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唇,这张嘴能说出冷漠的话拒人千里,也能撒娇耍赖萌化人心。 第131页 她是无所不能的大妖,也是他深情的傻姑娘,所以哪怕以后还会有危险有动盪,他也愿意为了一瞬的安然相拥去守护她。 两个小时后何方揉了下酸了的肩膀,满意地看着画面里的人,比想像中画得更快也比想像中画得更好,他走过去的时候蛟蛟还陷在沉思里,一直到何方蹲在她的面前她才突然回过神来,笑着把目光投在何方手里的画上,带着点兴奋的语调:“何方,你画得真好。” 何方笑着把画递给她:“主要是模特长得美,怎么画都好看。”他拉着蛟蛟起身,“坐了这么久累不累?想什么呢想得还挺认真。” 蛟蛟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扬起下巴有点骄傲地说:“在想别的男人。” 何方扬眉:“真的?” 蛟蛟笑着扑进他的怀里:“真的,想到这几万年来遇见的各种各样的男子的相貌,竟然没有一个比你更好看。” 这几天何方不在许惟忙得焦头烂额,直接把闲在家里的闲人唐黛也拉了出来帮忙一起弄资料,唐黛一边帮忙一边敲诈许惟,帮到的忙不多,蹭吃蹭喝倒是过得挺自在,他翘着二郎腿把冰凉的果汁吸干,杯子里发出一阵吸管吸空的噪音。 唐黛把杯子往垃圾桶里一丢:“惟啊,咱们小何总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去三天么,今天第几天了?说起来我就生气,蛟蛟回来也不跟我说,出去玩也不跟我说,我带着嘟嘟去他家敲门发现没人才知道,啧,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居然出去玩去了!” 许惟皱着眉拿电脑浏览着什么文件没搭话。 唐黛斜了他一眼:“还有你,你也是个不够朋友的,明明都知道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去他家那天下了多大的雨吗?我雨伞都被吹飞了。这破天怎么成天下雨,天气预报还说全国大范围降雨呢,是天漏了吗?” 许惟一直没说话,把电脑里的文件都看完才皱着眉头靠回椅子里,他看了一眼唐黛,语气严肃地说:“何方明天就得回来了,不回来不行。” 唐黛看到许惟的神色不由地愣了一下,把二郎腿放下凑到电脑前:“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许惟把电脑屏幕转过去一点给他看,唐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沉默了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声:“卧槽。” 第69章 夜幕降临,没有城市里的灯光夜色显得更浓,深蓝色的黑夜笼罩了这个并不孤寂的山间,天上的繁星璀璨,溪水里的繁星也璀璨,林间和草地上飞舞着萤火虫,蛙鸣、虫鸣、鸟鸣充斥着这个夜晚,反而比城市里入了深夜就熄灯休息的楼盘更加热闹。 何方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趿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隔着客厅的窗子看到蛟蛟站在草地间手里把玩着玉箫,萤火虫成群地围着她飞来飞去,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萤火里,就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一样美。 何方走出去靠在门边打了个响指:“还以为看到了仙女下凡的奇观,走近一看,原来是我倾国倾城的女朋友。” 蛟蛟听到他的声音回眸一笑,然后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萤火虫四散纷飞散落在她身后像是带着光的羽翼,何方敛了笑容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太美了,无论认识了多久都还是心动不已。 他张开双臂把扑进他怀里的蛟蛟接住,不正经地开口:“女朋友都投怀送抱了,不亲一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打断了何方的流氓话,他无奈地啧了一声,一手揽着蛟蛟一手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看到是许惟他直接划开电话贴在耳边,然后把蛟蛟放在客厅的沙发里用手抵着沙发的靠背把她圈在沙发和他中间,这才对着电话说一个字:“餵。” 许惟在电话接通之后听到了细微的摩擦声,虽说是微小的声音,但在寂静的深夜还是格外清晰,他有点郁闷,怀疑自己打断了老闆的某些不可描述,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夜里明知道何方是和蛟蛟独处的时候打电话的。 终于听到何方那声“餵”的时候他赶紧开口了:“何总,我给你邮箱里发了一份文件,恐怕…您明天得回公司一趟…” 许惟这人说话办事从来都干脆利落,尤其是在谈工作上的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吞吞吐吐过,何方几乎是在他说出“恐怕”这个词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低头看了一眼正期待着仰着小脸等着他做点什么的蛟蛟,好笑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然后把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又印在了她的唇上,同时开口应了许惟一句:“给我和蛟蛟订明早最早班的机票吧,我明天回去。” 许惟轻轻地嘆了口气:“嗯,有点棘手,你回来再说。” 何方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坐在了蛟蛟身边,觉得都答应她玩五天了又突然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爽约特别不好,想了想才开口:“蛟蛟,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回去了,比计划中早走了一天,公司那边似乎有点麻烦,抱歉。” 说这话的时候何方心里都有点不舒服,确定关系之后的第一次双人游就要被工作上的事情打断了,感觉还没在这边住够呢。蛟蛟要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或者生气他都能理解,毕竟他都有点不高兴,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在他人生这么关键的时刻搞事情!这么想着的同时脑海里闪过了常鹏那张阴郁的脸。 第132页 蛟蛟伸手点了点下巴:“要是着急,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何方:“……” 他感动地抱住蛟蛟:“女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善解人意!” 突然回去什么的还是不用了,毕竟跟许惟也没法儿交代,紧急也不差这一夜了,而且看了许惟发给他的邮件他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哪怕他现在回去也是无力回天了。 不如等明天再说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何方和蛟蛟还是按照原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回到了市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机场。 回到市区何方问过蛟蛟的意思,她看起来不太想自己先回家的样子,于是何方带着蛟蛟一起去了公司,许惟把情况简单阐述过之后何方冷笑了一声磨了磨牙:“不是说他被抢劫了胳膊伤得挺严重吗?胳膊好了脑子又不利索了?没事儿,这三个项目就让给他了,当我做慈善帮助残疾人了。” 蛟蛟第一次听到何方说话里带着狠狠的感觉,胳膊伤得严重的话,是大煞吗? 她皱了皱眉,那人又开始行动了? 何方坐在椅子里用脚支着地把椅子转了一圈,用手摸了摸下巴掏出手机给何老夫人打了个电话,事情不可挽回现在后悔嘆息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及时止损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顺便堵住董事会那些明争暗斗的老傢伙的嘴。 电话通了,何方对着何老夫人吹了十几分钟的彩虹屁之后才讪讪地来了一句:“奶奶,我丢了三个项目。”不知道何老夫人那边说了什么,只听见何方态度真诚地应着,“嗯,我手下的人被挖墙角了,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全,奶奶说得对。没有,就…董事会这边可能需要您稍微压一压…谢谢奶奶!您真好!” 蛟蛟最近轻易不用妖力,因而只能听到何方说的话,不知道何老夫人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看着茶几上的文件里关于金钱的好几个零,觉得这次的事应该是挺大的。 但看何方情绪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也就放下心来了,何方似乎比以前更加沉着冷静一些。 挂了电话何方朝着许惟扬了扬手机:“啊,做一个富三代真好啊。” 许惟:“……” 其实连着丢了三个项目绝对是对何氏的一大打击,何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是令许惟十分佩服,再回头时看到何方正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一支笔嗖嗖嗖地转来转去,许惟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蛟蛟,却发现蛟蛟没什么特别的神态。 何方从早晨下飞机就直接到公司了,忙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带着蛟蛟从公司出来,也没用许惟送,打车回了家。 几天没在家家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何方洗了个澡又拖着疲惫的身子把床单换好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把之前的被子往地上一掀,一副“就这么凑合吧”的样子冲着蛟蛟招了招手:“女朋友,今天你跟我睡吧,我实在是懒得再去你卧室里换床单了,换床单真是太累了。” 蛟蛟看着何方脸上淡淡的疲惫,有点心疼地点了点头,又笑着开口:“男朋友,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嗯?”何方的脑子高速运转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有点卡机了,他疑惑了一声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蛟蛟是怎么叫他的,匆忙把枕头摆放好欣喜地回过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男朋友。” “再叫一遍。” “男朋友。” “再叫一遍。” “男朋友。” 何方连着听了三遍才心满意足地把蛟蛟拉进怀里:“有你在可真好。” 好像这一天的疲惫都被蛟蛟简单的三个字给治癒了,甚至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只是一个称唿,就让他刚才已经有了困意的脸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蛟蛟在何方怀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一些,她小声地说:“你一定要小心一点,那个人,常盛,他是大煞命格招灾引祸,他好像也是冲着我们来的,我曾经让他魂飞魄散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再转世,而且是避开了判官的轮迴路自行转世的,这中间或有蹊跷。” 蛟蛟眼中带着些忧虑,想到他射向何方的那一箭蛟蛟突然皱起了眉,妖心跟着紧紧一揪,十分难受。 “那就跟天上那个瞧不得人好的天地大主是一伙的呗,没事儿,咱们小心一点就成了,那个天地大主怎么回事儿?这么个坏坯子也能当大主?他懂个屁啊能把这天地间管理好吗?”何方把蛟蛟抱到床上低声问。 何方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就这么俯着身子认真地看着蛟蛟跟她说话,躺在床上的蛟蛟被何方挡住了窗外的月光,她躺在何方的阴影里看着他的眉眼有些失神,一直到何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子她才回过神来。 蛟蛟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才回答:“也许不是他坏,是我本就不该存在,我是妖,还是个生于天地的大妖,我可能本来就不祥…” 何方皱了下眉,低头吻住了蛟蛟的嘴,把她没说完的话堵在嘴里,但也没有深入,就这么轻轻地碰了碰就分开了,带着点不满地说:“蛟蛟,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善良,并不是个不祥的妖,起码我遇见你一直都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第133页 何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蛟蛟愣了愣才笑着说:“我是妖啊,妖都会迷惑人心,万一你是被我迷惑了呢?” 何方揉了揉蛟蛟的头髮,笑得有些不正经:“那又如何,我只想在你身边,无论你是正是邪,无论你是对是错,我都站在你这边,跟你作对的人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哪怕他是个什么牛逼的天地大主,也没区别,我,永远都是你这边的。” 寂静的夜里,何方的话像是甘甜的泉水滑进蛟蛟的心里,撞击着她的心房。她觉得自己突然间好像随时都可以飞起来一样,身心愉悦,她拉了拉何方的领子把他往下拽了一点,又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男朋友,你真好。” 感知到蛟蛟的紧张放松下来了何方才放下心来,笑着调侃她:“怎么这么容易就感动了?睡觉之前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这么好骗?当心这是我骗你上我床的伎俩。你啊,幸亏是个大妖,是个普通小姑娘早就被人骗惨了,小傻子。” 蛟蛟悠地从何方怀里抬起头来,同时嘴里飞快地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你那满脸的疲惫都是假的,你自己睡吧!” 蛟蛟这个头抬得太过于突然,头顶勐地撞到了何方的下巴,何方嘶了一声从床上滑下去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何方?”蛟蛟有点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但何方没有回答。 蛟蛟从床上跳下来一脸担忧地蹲在何方身边,她是没感觉自己撞得有多重,但她毕竟跟凡人还是有些区别,会不会无意间就伤到何方这个事儿,还真是挺不好说的,这会儿看见何方一直蹲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没说话,她都有点担心是不是她这一撞把何方的下巴撞碎了,或者是何方咬到舌头了。 “何方,怎么样?让我看看。” 蛟蛟这么说着就去拉何方的手,她凑得很近,想闻闻何方嘴里有没有血腥味。 何方眼看着蛟蛟蹙着眉蹲在自己面前,借着月色还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有一点抖,这会儿正担忧地望着自己,担忧着担忧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把小鼻子伸过来一动一动地闻了两下,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小心翼翼地闻着周围的空气,判断着有没有危险靠近。 可惜,她是一只不够敏锐的小笨猫,也可能,关心则乱吧。 何方努力压着要上扬的嘴角,在她越凑越近的时候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畔低声说:“我就说你好骗吧,小傻瓜。” 说完转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第70章 “哥,快点,一会儿晚了父皇定要怪罪的,会说我们丢人都丢到邻国去了!”何惟拉着何方一路跑着,嘴里还叨念着抱怨他,“一大清早的你跑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别告我我你昨晚又出宫了!也亏着你是太子是储君,这要是我,父皇早就叫人打断我的腿了。” 何方不紧不慢地跟上他的脚步:“你再每日都往我殿里钻,父皇也一样会叫人打断你的腿。” 何惟大惊失色勐地停住脚步:“不不不,不会吧,我都跟父皇道了歉的,罚了俸禄还跪了好多天祠堂,连职位都被父皇收回去了呢!哥,你看我这脸瘦的,我是不会谋害你的啊,父皇这是要一直防着我吗?” 两国交流是大事,宫道之上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这会儿何惟突然停下了好几个端着东西的下人差点撞了上去,急忙喊着“太子殿下恕罪、三皇子恕罪”唿唿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何方无奈地把何惟拉到了一边,抬手用摺扇敲了一下他的头:“小点声!隔墙有耳的,你是想全宫里都知道你做错事情被父皇罚了吗!” 何惟瘦得下巴尖尖的,眼睛看上去都更大了,这张脸这么一瘦倒是不显着沧桑,反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他坦坦荡荡地扬了扬下巴:“那又怎么样,做错了事勇于承认是…哎!哥!你等等我嘛!哥!” 这一天何方第一次见到了邻国的帝王,这人眉间一缕乌黑笑起来像是个恶鬼,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尤其是他坐在父皇身边把目光向何方投来的时候,那个笑让何方觉得这人的眼神像是深深的泥潭,他皱了皱眉,把目光移到父皇身上才满意地略微点头,还是父皇更有帝王的气质。 何惟凑在他身边嘀咕:“浥国这个帝王,怎么看着这么阴郁,他是有什么隐疾吗?” 那天母后穿着皇后正装站在殿上随着父皇接待邻国帝王,脸色红润带着一脸大气的笑容,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何方却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后的笑颜了。 夜里从皇后寝殿传来的急诏吵醒了睡在太子寝殿里的何方和睡在偏殿的何惟,待他们兄弟二人匆匆赶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快要不行了,皇后寝殿里针落有声,只有何惟苍白着脸扑过去:“不!母后!母后你不会有事的!” 何方僵在原地连平日里太子的威严都忘记维持,大声喊着:“母后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是谁!是谁要害我的母后!” 铁面无情的皇帝眼睛里都是血丝,第一次露出了父亲的慈祥与无奈:“方儿,惟儿,不要过了,你们…是皇子啊。” 皇子有什么用!有一后宫的母妃有什么用!生母只有一个啊! 会在他和阿惟生辰为他们备上亲手秀了的平安符的母后,只有一个啊! 第134页 下午还在宫宴上言笑晏晏的皇后此时脸色像是白纸一般,她紧紧地握着何惟的手,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惟儿,听父皇和哥哥的话,不许再胡闹。”又越过何惟去寻何方的身影,“方儿,照顾弟弟,照顾自己…” 话没说完就松开了拉着何惟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天只跪父母和天地的皇帝跪在皇后榻前握着拳忍着眼泪,很久之后才颤着声喊了一句:“查!给朕查!” 但无论太医和皇宫禁卫怎么查给出的结论都是:皇后薨于急症。 感受到何方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悲伤,睡在何方身边的蛟蛟突然睁开眼睛,她担忧地坐起来抚平了何方紧皱的眉心,又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何方的胸口,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他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天色朦朦胧胧地亮起来,何方的情绪也没散去。 早晨六点整,何方勐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没清醒突然开口喊了一声:“母后!” 他挣扎着坐起来看到蛟蛟正坐在他身边担忧地望着他:“梦到皇后娘娘了吗?” 何方点点头,拉过蛟蛟把头埋进她的肩膀与脖颈之间,贪婪地嗅着属于这个时空的蛟蛟的体香,半晌才闷闷地说:“蛟蛟,那时候你给我和奶奶还有许惟做过一次满汉全席,是不是因为母后曾经走得太急没有来得及过生辰,也没来得及吃到我为她生辰寻来的各地菜谱…” 蛟蛟的小手轻轻地抚在何方背上:“嗯,你想起他们了?” 何方把头抬起来轻轻嘆了一口气,又对着她点了点头:“想起来了,我记起他们的模样了,奶奶和许惟,是母后和阿惟的转世吗?” 蛟蛟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了下嘴唇:“何方,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何方刚才抱住蛟蛟的时候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凉气,并不是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温暖,更像是在他身边坐了很久很久了。 梦里总觉得有人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胸口,怕是这个傻姑娘没睡一直坐在他身旁安慰他吧。 他把蛟蛟拉进怀里,给她过上了被子:“你暖和暖和再说,是不是坐了很久了?” 蛟蛟没有提自己感受到他的悲伤的事情,只是面露难色地开口:“皇后娘娘是同你有两世的血脉之缘,才会又同你生在同一世。”顿了顿才说,“许惟他,并不是跟你有缘才转世到你身边的,他,是他让我帮他生于你身边再陪你一世,他想要这一世都协助你…但与判官做交易是有代价的,他以后都不能转世了。” 那时三皇子何惟听说何方的死讯在金銮殿的龙椅前长跪不起,泪流满面地求蛟蛟无论如何要再让他见他的哥哥一面,只是身受重伤的蛟蛟无力帮他,判官便现身答应他等他这一世的生命耗尽的时候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后来蛟蛟一直被九九八十一颗天雷所化的噬妖钉钉在海底一万年之久更是无力干涉这些事了。 蛟蛟低着头:“对不起何方,那时候你差点魂飞魄散,我也自顾不暇,没想到他与判官做了这样的交易的。” 何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阿惟看着精通人情世故,其实最任性不过了,他也是活过一世的成年人,有他自己的判断能力和决定能力,不怪你。” 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鋈乐撞裂的天快要被修补好了,全国的雨势都比之前要小了很多,这阴天和小雨倒也很应景,何方靠在床头沉默了良久才对蛟蛟说:“女朋友,陪我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何老夫人对何方和蛟蛟的突然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从接到何方的电话就举着伞时不时地从院子里踱到门口去瞧一瞧人到没到,这会儿看到何方和蛟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心里也不由地高兴起来。 尤其是看到何方下了车撑起一把伞,又跑到蛟蛟那边帮她拉开了车门,把伞举到蛟蛟的头顶一手扶着蛟蛟下车,像是生怕她磕着碰着一样宝贝得很。 蛟蛟扶着何方的手下车对着何方一笑,何方面色柔和地揉了揉她的头才把车门关上,一路走过来更是把雨伞倾斜到蛟蛟那边自己淋着大半个肩膀也浑然不觉。 最重要的是,何老夫人注意到他没撑伞的那只手正轻轻揽着蛟蛟的腰! 目睹了这一切的何老夫人眼睛都要笑没了,太好了,她的宝贝孙子终于把人追到了,她在心里仰天大笑:好孙子!好样的! 何方和蛟蛟看到何老夫人站在门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何方离着几米远的距离就带着责备地说:“奶奶!您怎么出来等了,最近天气这么不好,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下了雨院子里的石板又滑,摔倒了怎么办!” “臭小子!叫你说的我还是个老废物了,你奶奶走个路也能滑倒吗?” 看到何方眼里的情绪何老夫人有点诧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方这谈了恋爱连语气和眼神都比以前更加温柔了,她看了一眼站在何方身旁的蛟蛟,笑着开口:“这是带着女朋友来看我了?” 何方愣了一下,他是在梦里梦到了母后才想着来看看奶奶的,全然忘记了蛟蛟现在是他的女朋友身份是该跟奶奶说一声这件事,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是啊,我女朋友漂亮么?奶奶满意吗?” 第135页 “满意满意,很满意。”老太太来眼睛里挤满了笑意,不住地点头笑着。 说话间三人走到门口,何方收了雨伞丢进门口的伞箱里拉住蛟蛟的手带着点傲娇地扬着下巴:“反正我是120分的满意!” 何方和蛟蛟来的突然,阴雨天也叫人懒得出去下馆子,何方叫了一家老太太喜欢吃的店得外卖,自己动手把外卖的包装撕开时眼前闪过梦里皇后垂危的样子,为了掩盖情绪他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忘记让备註少放辣椒了,这菜辣的呛人。” 何老夫人在一旁喝茶,听到何方这话好笑地说:“哎呦,水煮鱼不麻不辣还叫水煮鱼吗?我就喜欢吃他们家的水煮鱼,辣得地道!你不是爱吃辣来着吗?今天这是怎么了?”说完何老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过头问,“蛟蛟,奶奶忘问你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辣?” 蛟蛟摇摇头,笑得一脸恬静:“喜欢的,奶奶,我喜欢吃辣的。” 听到蛟蛟和奶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还挺热乎,何方不由地笑了笑。 曾经也没有机会带着蛟蛟见见母后,但蛟蛟这么好,母后一定会喜欢的吧,何方悄悄吸了一下鼻子手下没留意一下拆盒子的时候被塑料划了一道口子。 何老夫人看到何方动作一顿,再一看他手指上的血已经流出来滴到了桌子上,急忙忙地起身去拿了医药箱回来,嘴里还埋怨着:“做什么这么不小心!拆个外卖也能把手划伤!” 抱怨归抱怨,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慢,拿过医药箱拆了医用酒精就把何方的手指拉了过来。 何方看着奶奶慢慢地用棉签沾着医用酒精给他擦伤口,心里的难过抑制不住地往出涌,原来母后到了年迈之时是这样和蔼可亲的相貌吗?他的眼眶突然红了,毫无徵兆地抱住何老夫人哽咽了一句:“奶奶。” 然而,一世之事一世毕,除去何方,旁的凡人都只能记住这一世的事情而已。 何老夫人被何方叫的一怔,何方不是个喜欢情绪外漏的孩子,从小就特别爱逞强,突然这么煽情她还有些不喜欢,沉默了半晌才想到昨天何方打来的电话,是不是连着损失了三个项目把她的宝贝孙子打击得灰心了? 何老夫人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子蹿起来老高,熙长集团那个小王八羔子竟然敢欺负她的孙子!她用手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何方的背:“男子汉大丈夫的,遇到点挫折就抹眼泪可不行,让女朋友看笑话了不是!” 挫折?啥挫折? 何方迷茫地抬起头来摸了摸鼻子:“奶奶你…”说啥呢? 何老夫人一叉腰,气势汹汹地说:“跟他们磕!磕到底!奶奶支持你!奶奶的存款都是给你留的,哭什么哭,去跟那个常家的小王八羔子磕到底!熙长那个老常头也不是个好东西,教出来的后辈都是什么狗屁!下次打麻将别让我碰见他,碰见我要赢得他倾家荡产!” 何方:“……” 第71章 唐黛皱着眉端着一杯茶坐在何方家的沙发上,旁边是同样一脸严肃地瞪着蓝色大眼睛的嘟嘟,半晌,唐黛把手里已经凉了的茶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姐姐,我不同意!” 嘟嘟小爪子挥舞了两下,竖着尾巴也随声附和道:“我也不同意!” 蛟蛟淡淡地瞥过对面的唐黛和嘟嘟,一龙一猫顿时怂了,甚至在屋里骤降的气温里齐齐打了个冷颤,唐黛觉得自己特别有忠臣的潜质,硬着头皮冒死进谏道:“姐姐,我觉得…何方也不会同意的,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蛟蛟歪了下头,似是有点不解:“为什么生气?” 唐黛急急地说:“因为你现在就相当于自残!自残你懂不懂?姐姐本来能跟天地同寿的,现在谁也不知道你强行变成凡人之后到底能活多久,万一这一世结束了你的魂魄不能入轮迴呢?万一你变成凡人之后上面那位还是不打算放过你呢?” 蛟蛟垂眸:“他从头到尾,也只是想让我死而已,也许这样我能陪何方安稳地过一世,哪怕我真的遭遇不幸,何方也不会有事…” 何方和许惟这几天忙得不行,几乎是睁眼睛就一直工作到晚上睡觉,这么大的工作强度总算是把连着折掉三个项目的损失降到了最小,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何氏总公司的一众人终于渡过了危机,一同爆发出一阵欢唿。 何方靠在椅子里揉了揉眉心,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显得他有些沧桑,他笑着对这群乐得跟又赚了好几个亿似的高层们打了个响指:“哎,别在这儿瞎喊了,一会儿把楼下保安大爷都喊上来了。赶紧着,收拾收拾都给我回家睡觉去!这段时间累得都没个人样儿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没什么事儿的上午都别来了,在家陪陪老婆孩子,真出了感情裂痕什么的别找我要精神补偿啊!” 其中一个高管被喜悦沖昏了头脑,笑着调侃何方:“何总不着急回家陪陪爱人吗?” 本来挺热闹的总部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想起跟何方一起上了热搜的那个吃牛排的帅哥,齐齐闭上了嘴甚至摒住了唿吸,那个没心没肺的高管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干笑了两声之后安静如鸡。 何方倒是没被这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影响,拿出手机看到了蛟蛟的信息: 第136页 “男朋友,我来啦,在楼下等你,[爱心]” 何方瞬间打了一条信息回了过去: “女朋友我这就下来,[爱心]”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地看到他们这位冷冰冰的小何总笑得如沐春风,拿着手机冲着他们一扬,那个傲娇的小劲儿要多嘚瑟有多嘚瑟:“我女朋友已经在楼心等我了,我先走了。” 说着一手插兜,另一只手玩着手机,整个人哼着小歌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晃进了专属电梯里。 蛟蛟站在楼下收到何方的信息之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整个人都洋溢着恋爱的喜悦,大妖头顶上蓦地冒出两支小角,兴奋地晃了晃又消失不见了,她把手机按在胸口开心地闭上眼睛,听到空旷的大厅里响起一声轻笑,睁开眼睛看到何方正笑着朝她走来。 他身后是还未关上的电梯里的灯光,像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神仙。 何方揽住了站在公司的大厅里等他的蛟蛟的肩膀,突然闻到了一点点的清香,他凑近些闻了闻:“你换洗髮水了?” 蛟蛟扯起自己的一缕头髮闻了闻:“是换了,这么明显吗?” 何方笑着:“柠檬?” 蛟蛟点头:“嗯,瓶子上写的柠檬莫吉托。今天唐黛带着嘟嘟来了,我跟他们一起逛了超市,给嘟嘟买了点牛肉,顺便买了点家里用的东西。” 何方听到蛟蛟说“家里”心里又暖又舒服,他突然停住脚步揽着蛟蛟的肩膀轻轻一用力,蛟蛟就变成了正面他的位置,何方有点不正经地笑了一声:“总觉得女朋友特意来等我下班,应该有点奖励。” 说着刚想凑过去吻蛟蛟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许惟从电梯里出来一副憋着笑的样子:“何总,好巧,您还没走啊。” 何方黑着脸转过头去瞥了许惟一眼:“啊,许助理是留下来想加班到天亮吗?” 蛟蛟在何方身边揉了揉眼睛,何方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心里有点疑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几天蛟蛟特别容易困,早晨也黏黏煳煳地趴在床上不爱起,还有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瞌睡地点了下头。 回到家的时候蛟蛟果然已经哈欠连天地开始擦眼角的泪花了,何方这段时间连续超负荷工作也有些疲惫,但还是想要贫两句再放蛟蛟回去睡觉,何方把换下来的鞋子摆进鞋柜里穿好拖鞋才清了清嗓子:“要不要一起睡?” 蛟蛟理都没理他直接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何方摸了摸鼻子,每天他都会这么问一句,然后接受被蛟蛟关在卧室外面的洗礼,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了。 第二天吵醒他的是许惟打来的电话,何方原本还在做梦,迷迷煳煳接了电话听到许惟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阿惟。”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 何方叫完这一声也生生把自己吓清醒了,他不知道许惟有没有什么回想到前世就会伤魂魄的后遗症,这么大大咧咧地叫了他的小名不会出意外吧?电话那边的沉默让他有点不安,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许惟?” 电话里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许惟的声音,他叫他:“哥。” 许惟坐在何方家的沙发里褪去平日的冷漠脸,微红着眼眶问:“哥,你什么时候记起我的?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何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憋回去,别哭,我看不了你这样。”说完才嘆息了一声,“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能记住的不是很多。” 许惟开心地笑了:“真好,有母后还有哥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何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惟,你太傻了,你该像母后那样入轮迴无忧无虑地过好下一次人生的。” “我不能相信,我到现在都不能相信,蛟蛟她那么厉害,怎么会让你死的,你怎么会死的?哥,那天你明明说要去过自由潇洒的快乐日子,怎么会…”许惟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悲伤。 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哪怕过了万年依然歷歷在目,那段时间他无意间发现哥哥何方喜欢的女子是个神仙,会在夜里突然出现在太子殿的院子里跟何方把酒言欢,后来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在他们喝酒的时候跳了出来,谁知道那个白衣女子只是淡淡地说:“三皇子偷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露面了。” 他答应帮何方和白衣姑娘保密,偶尔也厚着脸皮跟他们一起在院子里喝酒聊天,混熟了他也开玩笑管蛟蛟叫仙女嫂嫂。 后来父皇猝然驾崩,何方继位不久邻国浥王想要吞併的野心便显露出来了,频频在两国交界处引起战乱,有一天何方严肃地跟他说:“阿惟,我不适合做帝王,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要的都不是这种生活,我想同蛟蛟一起去过自在的日子,以后皇位便交给你了。这段时间我手里的势力你也了解,你接管之后可以放心的用。” 何方计划借着清邻国的旗号亲自出征,邻国战败后他便传出自己战死沙场的消息让位给何惟,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的就一去不返了。 许惟想到那天蛟蛟失魂落魄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何方的死讯时的样子,他低声说:“哥,那个常盛跟浥王长得好像,你一定要小心。” 第137页 何方笑着:“还能两次都栽到他手里吗?别担心我了,你跟阎王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他准我不喝孟婆汤陪你再活一世,记忆力和做事能力都可以比之前好,但过了这一世我就不能再入轮迴了,要永生永世在阎王殿里当鬼差。”许惟淡淡地笑着,“我觉得我选的很对,这一世有你也有母后,还能一直帮你,哥,我一点都不后悔。我还可以亲口告诉你,我把你留下的江山打理得很好很好。” 许惟低下头忍了忍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后来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皇位,我想要的是哥和母后。” 何方失笑地拍了一下许惟的肩膀:“辛苦了,阿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你。” 何方和许惟聊了很久,但一直到上午十点多蛟蛟的卧室都没传出来一点动静,十点半的时候何方有点坐不住了,他跟许惟说:“我去看一下蛟蛟,她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睡醒?” 许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啊,我有一天看见你和蛟蛟在阳台拥抱,还以为她是又喜欢上你这一世了,当时我心里还很不舒服,有种嫂子移情别恋了的感觉。” 何方瞪了许惟一眼:“啧,我不恢復记忆难道就不是个吸引人的成熟男性了吗?”说着起身往蛟蛟的卧室走去。 何方敲了两下门:“蛟蛟?你起了吗?” 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的何方没听到屋子里有任何声音。 他又抬手敲了两下:“蛟蛟?你再不说话我可进去了?” 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何方按着门把手轻轻推了一下,门开了,屋子里窗帘拉得紧紧的,蛟蛟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睡觉,他走过去站在床边笑着问:“你怎么还在睡呀女朋友,我跟许惟都认完亲了呢。” 蛟蛟睡着的样子很乖很可爱,何方看她依然没动静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的她的脸颊,但手碰到蛟蛟的脸的瞬间何方脸色就变了,他急忙把手覆到她的额头上,滚烫的额头惊了何方一跳,他急急地开口:“蛟蛟,蛟蛟醒醒!” 蛟蛟在睡梦中叮咛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说出的话里还带着睡意,软塌塌地拉住何方的手:“何方,我不舒服。” 第72章 “何方,我不舒服。” 蛟蛟这句话一出口何方就慌了:“哪不舒服?是哪里疼吗?你额头很烫,妖会发烧吗?” 他的手指被蛟蛟滚烫的小手拉着,小姑娘一副挺虚弱的样子听到她的话茫然地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喝水,一大杯的那种。” 何方紧忙跑到厨房挑了个最大的马克杯用水沖了一下倒了满满一杯水,路过客厅的时候听见许惟问“蛟蛟怎么了?”他也没停下脚步,随口回了他一句:“好像不太舒服,你坐着吧。” 蛟蛟抱着马克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把一杯水都喝光了,何方帮她把卧室的窗帘都拉开,又开了半扇窗子通风,在加湿器里加了两滴佛手柑精油,看到杯子里的水都被她喝完了才蹲到床边询问:“还喝吗?” 蛟蛟点头:“还能喝很多个这么多的水。” 何方干脆去厨房拿了几瓶常温的矿泉水回来,都帮她拧掉盖子才递过去:“喝吧,慢点,哪里不舒服?” 蛟蛟接过瓶子喝了两口,垂眸想了想:“身上有些没力气,还有点头晕。”说完又开始继续喝水。 何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像比刚才温度稍微降下来了些,他温声问:“要不要夹个体温计试试体温,真的不是发烧吗?” 这会儿蛟蛟已经开始喝第二瓶矿泉水了,她垂着睫毛微微仰着头安静喝水的样子看上去特别乖,喝完一整瓶矿泉水把空瓶子整齐地码在桌子上,才幽幽地说:“不用了,妖跟人的体温不一样,每天可能都不太相同,测了也没用,我喝完水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何方还是很担心:“是不是之前的伤没有好利索?比如我们凡人,受了伤没保养好会有伤口感染什么的,妖会不会也有点后遗症?” “也许吧。”蛟蛟开始喝第三瓶矿泉水了,喝完之后她提出一个要求,她把第三个空瓶摆在桌子上,跟前两个空瓶凑成一排,小声地问“一会儿我再睡的时候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就躺在我身边就行。” 许惟本来听何方说蛟蛟不舒服想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但他走到门口就听见蛟蛟小声地说了这句话,许惟想了想敲了两下并没有关上的门,何方回过头来,他跟躺在床上的蛟蛟点了下头:“蛟蛟,我就不进去打招唿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说完冲着何方招了招手。 何方从蛟蛟卧室出来轻轻带上了门,他清楚今天公司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许惟是有话要跟他说。 果然他一出来许惟就拉着他走到一旁,小心地看了眼蛟蛟卧室的方向,才用何方听着都费劲儿的小声跟他说:“哥,蛟蛟是不是受伤了?你之前…之前去世的时候,她就是这种样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整个人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非常虚弱。而且我一直到七十多岁才病逝,她其间一次都没出现过,甚至你之前住的太子殿,里面都是灰尘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去看了的痕迹。” 第138页 何方皱眉,没错,以蛟蛟的性格,她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去看他的太子殿,也许还会在那里悄无声息地住下,也会在何惟政事上帮忙,毕竟那是他的弟弟,如果她一直没有出现,那就是她不能出现。 很严重的伤吗? 她说过她以前受伤是杀了人遭了天谴,杀的人是…浥王? 她也说过曾经让浥王魂飞魄散过的。 何方嘆了口气:“她很多事情都还没跟我讲,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休息。” 许惟笑着摆了摆手:“不休息,这辈子我没有篡位的野心,就想一心辅佐你,今天你不在公司,我总得去坐镇。” 许惟走后何方回到蛟蛟卧室里,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床边的桌子上摆了五瓶矿泉水的空瓶子,还有一瓶喝了一半拧好了盖子放在地上,何方走过去扶着床俯身用额头碰了碰蛟蛟的额头,好像不烫了? 蛟蛟睁开眼睛,声音软软的:“你陪我睡吗?” 何方笑了笑抬起头揉了揉她的头髮:“我好像睡不着,躺在你身边玩手机行不行?” 蛟蛟鼓了下嘴:“我也不是真的睡,就想躺着,那我们聊天吗?” “就是不让玩手机的意思呗?女朋友最近很严格啊?”何方笑着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想聊什么?” 蛟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了点大妖骄傲的表情:“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嗯?”何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蛟蛟把被子掀开一半示意何方躺上来,然后抱住何方的腰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一下:“挺明显的,你问吧别憋着了。” 何方按住了蛟蛟的头:“别,老实点女朋友,别在这儿蹭来蹭去的,你生不生病我都是个正常男人,你这样我一会儿可能就不是想问问题了。” 蛟蛟没说话,安静地等着何方开口问她,直觉告诉她何方要问的应该是那些她平时不太爱提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在开口前特意开玩笑活跃气氛了。 何方侧过身看着蛟蛟的头顶,低声说:“那时候,你到底为了什么受天谴?” 他不觉得蛟蛟这种大妖杀了一个大煞之人会被天遣的如此严重,况且唐黛也同他说过,迫害人命确实会被天雷噼,但他就是被蛟蛟从天雷下救了的,天雷并不会对她造成那么严重的影响,甚至于在万年之后还没有痊癒。 哪怕上次的神器反噬,也只让她失智了几日而已。 蛟蛟抬起头看着何方,淡淡地说:“我屠了浥国满国。” 何方愣了一下,听到蛟蛟有点委屈地说:“他们用了销魂水,你中箭之后之所以伤口不能癒合是因为销魂水,你差点魂飞魄散,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眼眶有一点红,“我本来就是妖,妖就该做这些让人觉得可怕的坏事,你是不是也觉得…” 蛟蛟的嘴唇突然被何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扁扁的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还是只红眼睛的小鸭子。 何方嘆了口气:“你以后能不能认真听我的话?我前几天不是才跟你说过,无论你是正是邪,无论你是对是错,我都站在你这边,我永远都是你这边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嗯?” 红眼睛的小鸭子点了点头。 何方松开手:“我担心的是,你当时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到底有没有痊癒?” 我只想知道你的安危。 蛟蛟咬了一下嘴唇才开口:“没有,但也没什么大碍的。当时我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所化的噬妖钉,那个人是想把我永远钉在海底永世不得翻身,只是没想到我为了护你的魂魄放了半个妖心在你身上,你一转世我感受到妖心的力量就破海而出了。”她骄傲地扬了扬头,“我很聪明吧?” 何方低着头,怀里的人欢快地仰着头问他:“我很聪明吧?” 但他却心疼得不行,九九八十一钉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的原来不是他记忆错乱记错了《西游记》里的猴子,是他的女朋友为了他所受到的天谴。 那天从许惟家看到的报纸里,他出生那天的那场特大海啸,恐怕就是被囚禁了万年终于破海而出的蛟蛟。 她为了保护他,还给了他半颗妖心。 何方把手伸进被子里向蛟蛟心脏的位置探去,在蛟蛟的一声“唉?”和突然想到女孩子心脏的位置的同时尴尬地停住了手,又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心疼地抱紧了蛟蛟:“女朋友,我有点想哭,你会笑我没出息吗?” 蛟蛟安抚地拍了拍何方的背,何方很久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拥着蛟蛟,很久之后何方才哑着嗓子问:“那半颗心,现在也仍然在我身上,对吗?” 所以你才回在每次受伤的时候都本能地想要靠近我,因为我身上有你的另外半颗心,因为只有靠近我你才回恢復得快一些,对吗蛟蛟? 蛟蛟又拍了拍何方的背:“嗯,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的,没心我也能活啊,就算弱了一点也比你们凡人强太多了。何方,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蛟蛟,我很心疼你。” 如果我不是凡人,如果你爱上的不是我这样的凡人,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第139页 蛟蛟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何方的心理活动:“如果我不是凡人,如果你爱上的不是我这样的凡人,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看到何方错愕的眼神她松开了抱着何方的手,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也冷得像北极的冰川:“何方,没有如果,我爱上的就是你,你们凡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跟你在一起,就不怕承担这些,你现在,是想要退缩吗?” 她的声音很冷,极高临下地望着他。 但说出的话却只传达了一个意思:别丢下我一个人何方。 何方微微起身,把手按在她的颈后,用拇指摩梭着她颈后的新月,低声笑着:“偷看别人的心思,你还有理了,生什么气啊?印记早都让你做了,就跟我们现代在检疫过的猪肉上盖个戳儿一样,你都检疫过给我盖上了,还怕我跑呢?要不你干脆自私点把我腿打折囚禁到某个荒无人烟的山洞里得了。” 他用手指点了一下蛟蛟的鼻子:“小姑娘,别不安,我是你的啊!” 第73章 那天之后蛟蛟除了每天起床晚一些和喝水比平时多一些,也没再表现过自己不舒服之类的情绪,看上去也挺精神的,但何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隐隐的不安。 关于她说的那些曾经做过的让他心疼的事情,比起坦诚相对,倒是更像在更加不动声色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因为心疼,所以紧紧拥抱她,忘记了去问她现在为什么会突然虚弱。 因为心疼,所以觉得自己没用,忽视了她现在的突然虚弱也该有原因。 因为心疼,所以久久不能释怀,疏忽了眼下的她不正常的状态。 何方从工作里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的女朋友啊,是个爱逞强的傢伙,有什么事情第一反应不是跟他商量,而是尽可能地完全担下来不让他担心,真是个小傻瓜。 何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唐黛发了个信息。 唐黛被何方约出来的时候是有那么点心虚的,一个掉过马甲的人对自己的演技哪还能有绝对的自信,是以他在家磨磨蹭蹭地拉着嘟嘟反覆演练了十几遍才出门,等他打车到咖啡厅时何方已经不耐烦地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 看见唐黛终于出现的身影何方扬眉:“唐少爷,几点了!你这是不让我请个午饭不罢休吧?” 唐黛笑着坐在何方对面:“这么明显吗?我要说堵车你信不信啊?” “别贫,这都几点了还堵车?从你家来这儿的路就没有一条是堵车的。”何方冲着服务员招了招手,“给他一杯大杯美式。” 唐黛一瞪眼:“我什么时候喝过美式!一杯摩卡,三份奶油别放巧克力酱,谢谢。” 何方笑起来:“你还真是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说完有用食指点了两下桌面,“说起来,好像是从大二开始你就这么喝了,以前的唐黛还真就喜欢美式。” 唐黛从雪山回来的就一直喝摩卡放三份奶油,当时他这个喝法被何方和许惟嗤之以鼻,他俩一直认为三份奶油的摩卡实在是娘们儿唧唧,直到在某个同学的生日宴会上看到唐黛用小叉子把一块蛋糕上的奶油刮下来一口放进嘴里,当时这一幕何方虽然印象深刻,但也没多想过。 现在想想,一条玄龙,对奶油情有独钟,还有点莫名的反差萌。 唐黛嘆了口气:“想问什么就不能直说么,非得引起我的愧疚之情。” 何方笑了一声:“哎,怎么这么想我,我是那样的人么,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说完他敛了一点笑意,“阿玄,我曾见过你两次是不是?” 唐黛一怔勐地趴在桌上倾身向前:“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 何方点头,脸上带着点像是在回忆的情绪:“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小酒馆里,我同蛟蛟说过见龙是祥瑞之兆,她就说要送我一份祥瑞,我看到你从云端游走,当真是有些惊艷。”何方停下笑了两声才继续,“第二次,是宫里要给太子选妃,你来送了一张字条给父皇。” 唐黛想到那日姐姐拿着一支毛笔放在指间把玩,歪头笑着问他:“你说,我送他一份不必急着选妃的大礼如何?” 从万年前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唐黛转头看着何方眼里满满的笑意翻了个白眼:“你可千万别说你特地约我出来喝咖啡是为了忆往昔,顺便跟我秀个恩爱。” 何方摇头,扬了下眉切入正题:“蛟蛟最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唐黛心里疯狂地咆哮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还露了一丝疑惑:“说什么?” 何方盯着唐黛的脸:“我觉得她最近不太对劲儿,好像在背着我做什么,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她。” 唐黛被何方一直盯着脸都要僵了,还没等开口又听到何方说:“你只要告诉我她有没有危险就行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问。” 能没危险吗?能没危险吗!逆天改命是那么轻松自如的事情吗! 过了很久,唐黛才嘆了口气:“我觉得,你应该去问问阎王,这件事其实我和嘟嘟都不同意的,何方,我也不希望姐姐有危险。” 何方的心沉了沉,蛟蛟果然是在背着他做危险的事情。 第140页 夜里趁着蛟蛟睡着了,何方把之前阎王来留下的那张小纸条从衣柜的抽屉里翻了出来,阎王爷说只要握着它睡着就能在梦里见到他。 听起来像是私会情人的法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在这儿给自己找乐子何方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何方躺在床上又把手里的纸条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看上去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条了,他撇了撇嘴,看着不怎么神奇的样子呢,试试再说吧。 握着纸条睡着后何方在梦里感到一阵阴冷,自己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居然是漂着的,按照上次蛟蛟带他来找阎王爷的路线,何方一路飘到阎王殿门口,心里把阎王骂了个半死:这阎王心可真大,就给了我一张小小的纸条就说能找到他,幸亏他本身还挺记路的,这要是在阴曹地府迷路了,是不是直接就凉凉了? 来往的鬼差像是看不到何方一样,他这么畅通无阻地飘进了阎王殿,看见了正坐在殿里拿着一支玉簪发呆的阎王,何方心里啧了一声,想着出点什么声音提醒阎王一下免得他突然出现两人都尴尬,他飘到殿里的一个花瓶旁边用手一推。 手直接从花瓶上穿了过去,花瓶纹丝未动。 何方:“……” 阎王爷虽然一直看着玉簪,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比我想像中来得要早一些。” 何方从花瓶旁边飘过去,跟没看见他手里的玉簪一样,也没跟他绕弯子:“蛟蛟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阎王依旧是那一脸温润如玉的笑容:“你若是不来,我会觉得失望,你若是来,我又不知道跟你说了到底是不是件好事,扯上你们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麻烦。” 何方翻了个白眼:“你别说得这么暧昧,我来我不来的,好像个怨妇,你要不想说还会给我留那个什么破纸条吗?”还是张连地址都懒得写一下白纸条。 阎王沉默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簪子放进袖子里:“何方,我与她相识几万年了,她做这样的决定我是看不过去的,最近我也发觉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他顿了顿,“你是怎么发现她不对劲的?” 何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听说过妖会发烧吗?蛟蛟有一天突然额头滚烫,喝了很多水又睡了两天才好,但看她的意思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不惜把以前都不愿意告诉我的事儿都说了,就是对现在她在做的事情绝口不提。” 何方眼看着阎王突然收了笑脸,别说,一直温润如玉的阎王收起笑容他看着还挺不习惯。 阎王看着他,表情十分严肃:“她想逆天改命,以妖身做人。” 何方一怔,满脸惊诧地问:“什么玩意儿?” 阎王脸上的严肃又转成了一点茫然:“你想做鬼魂不入轮迴让她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到你,她想以妖身做人,哪怕陪你一世的圆满也好。”他拢了拢衣袖,“这种必有一伤的选择,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方没等他说完就淡淡地笑了一声:“因为爱啊。” 看到阎王脸上迷惑更甚,何方垂眸看着桌案上雕刻的精美考究的花纹:“爱就会不一切地想要在一起啊。”说完又认真地问,“阎王爷,逆天改命的话,我能成妖吗?” 阎王诧异地扬眉,无力地抬手抚了抚额头:“真当这天地之间是你的了?逆天改命也是随便改的吗?你一个凡人怎么逆天怎么改命?” 何方皱了皱眉:“那蛟蛟,是不是会很危险?” 阎王点头:“没有人这样做过,谁也不知道后果,她想用剩下的几千条命逆天变成凡人血肉之躯,成功倒是会成功,只是不知道变成凡人之后会不会有些什么后遗症,比如短寿之类的,毕竟她现在只有半颗妖心。况且…” 阎王的语速太慢了,何方等不及他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拧着眉头催了一句:“况且什么?”听起来已经够糟糕的了,不但有个毕竟,还他妈有况且,况且况且况且!火车开了况且况且! “况且,改命的魂魄能不能入轮迴还是个未知数,有可能她做这么大的牺牲,只能陪你一世。” 何方觉得自己有点耳鸣了,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他艰难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魂魄不能入轮迴该如何?留在地府吗?” 阎王摇摇头:“留在地府的都是不愿入轮迴的,不能入轮迴的魂魄,是会魂飞魄散的。” 何方回去的路上飘得没有来时那么轻快,他觉得自己沉重得都快飘不起来了。 等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他手里紧握着的小纸条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何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阎王爷是真小气,霸占了他的玉簪就给了他一张一次性的小纸条,以后还不准他去阎王殿了呢。 何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心神不宁的连手机都没拿住直接拍在了胸前心脏的位置,他嘶了一声,揉了揉心脏,突然想起阎王的话:“她的妖心已经跟你的魂魄在一起万年之久,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的魂魄融合的很好,现在把妖心分离出来怕是会伤到你,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的。你看着我也没用,她的妖心只有她能支配,我没办法帮你。” 第141页 想到蛟蛟正在做的事情何方揉了揉眉心,一直到洗完澡都没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感动是真的感动,无力也是真的无力,生气的成分也有很多,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蛟蛟。 他从来都不去干涉蛟蛟的事情,但为了他做这种牺牲,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在何方的眼里,蛟蛟现在的行为就跟自残一样,能真正活到万万岁的大妖,几十年的光阴对她来说本该是转瞬即逝的,还可能早夭早逝,就为了跟他相守这么一丁点的时间,怎么想怎么替她不值得。 何德何能,得此青睐。 蛟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何方正襟危坐地在沙发上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她两只手都揉着眼睛,慢悠悠地朝着何方走过去,中途被沙发的边角磕了一下,好几天没有用过妖力的身子被撞得一晃,条件反射地抬手给了沙发角一巴掌。 何方看着蛟蛟这一系列动作,心想:她哪怕是个凡人小姑娘,也一定是凡世间最可爱最招人喜爱的小姑娘。 想完他又赶紧甩了甩头,把脑海里蛟蛟可爱到犯规的形象甩了出去,理智回笼,他必须得跟蛟蛟好好谈谈。 蛟蛟坐到何方身边刚想开口说“早”,突然敏锐地皱了皱眉,地府的阴气传入她的鼻息,这是哪怕不用妖力凭藉着蛟龙的本能就能分辨出来的气息。 她悠地转过头:“你去阎王殿做什么?” 第74章 “你去阎王殿做什么?” 何方嘆气:“你又知道了?” 蛟蛟淡淡地说:“阴气很重,恐怕也不是呆了一时半会儿那么简单吧,那么,你们彻夜长谈聊得还开心吗?” 何方魂魄本就不稳,到现在还靠着她的半颗妖心护着才能拢住他的三魂六魄以免出现意外,现在居然还离魂去阎王殿呆了一夜,太冒险了! 何方原意是想好好跟她谈谈的,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两个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万一有什么好的点子总比一意孤行好,退一万步说,他也认为他不转世也不入轮迴,去做常驻阎王殿里的鬼魂也比蛟蛟当一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早逝的凡人强。 哪想到他自己已经是一肚子情绪了,蛟蛟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话这么沖。 屋子里的气氛徒然一变,两人坐在沙发上虽然离得很近,但谁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僵持着沉默着,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不在意就不会把对方的事情放在心里。 不在意就不会因对方的牺牲心疼不已。 不在意就不会为对方的着想情绪外漏。 不在意就不会了这样了。 所以哪怕是现在这种僵持的状态,也是因为在意啊。 爱之深,才责之切。 何方想起那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被蛟蛟带着去了一次蝴蝶山谷,满山遍野的蝴蝶跟野花一样多,蛟蛟一身白衣宛如仙子,他们曾在一棵百年大树下埋了一壶好酒,约定过了万年去把它挖出来一同品尝。 他当时戏言:“那时我无论过了多少次轮迴,无论记不记得姑娘,姑娘找到我只管带我来这里把酒挖出来,冲着酒香我也要频频点头说识得姑娘的。” 蛟蛟随手拿着一根树枝抵在他的脖子上:“原来太子殿下不是爱慕我,而是个贪图好酒的酒鬼!” 那时候他们没有为未来考虑过,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却不知明日愁来明日愁。 哪知道越是爱得深沉,越是自私贪心,别说是万年,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分开,每分每秒都想要相拥在一起。 窗外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连着下了一阵雨才放晴的这两天连空气里都带着湿润的清晰,微风从窗子吹进来携进一丝泥土的芬芳又卷着一缕青草香,蛟蛟还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 何方垂眸,这样好的时光,他竟然用来跟她赌气。 他伸出手去用食指勾住了蛟蛟的手指,凑过去把下巴放在蛟蛟肩膀上:“上次阎王来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张小纸条,握着它入梦便能去阎王殿见他。原本我也没什么事情找他的,蛟蛟,你最近让我很不安,我很担心不知道哪天就会失去你。” “我去找了唐黛也去找了阎王,这件事情是我两个人的事情,你不能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苦难去做决定,如果真的没有想像中那么顺利,你是打算就只陪我短暂的数十年甚至十几年就离我而去吗?那以后呢?我的以后谁来陪我呢?” 蛟蛟终于动了动,她回身搂住了他的腰:“我刚刚,只是担心你离魂去地府会伤到魂魄。” 何方揽住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刚刚我也没控制好情绪,对不起。” 何方以为这个拥抱是两个人都打算坦诚地交流和商量的信号,直到蛟蛟仰起头准备吻他的时候他才发觉这个姑娘又试图矇混过关,又该死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岔开这个话题! 他在蛟蛟靠过来的同时把头往后仰了仰,用一根手指点着她的额头把她往后推了几厘米,有点无奈地开口:“我以为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蛟蛟随手拂开他点在她额头上的手指,眸子里闪过一点银红色,带着妩媚地蛊惑:“商量什么?” 第142页 何方非但没有被迷惑,反而一股气堵在胸口又不能跟她凶,用手捏住她的两颊皱着眉开口:“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妖什么的,迷惑人的功夫都这么弱吗?差评!” 蛟蛟好像也对他的反映有点意外,没说话但也没有继续靠近他。 他伸出两只手发泄似的搓了搓蛟蛟的脸,沉声开口:“蛟蛟,你快要把我气死了。就非得这么一意孤行吗?商量商量不好吗?” 听到他这样说蛟蛟也终于没再试图把话题混过去,退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神色淡淡地开口:“怎么商量?” 何方对她这个好像要让她割地赔款的严肃的架势颇有无奈,也还是尽可能地温声说:“你曾经说过你贪心,想要我永远记得你。蛟蛟,我能记住你的,哪怕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也能记住你,就像现在一样。现在我也贪心,想你永生永世陪伴我,不想有一天你魂飞魄散我在世间再也寻不到你。” 说到迷惑人这方面,何方还不如蛟蛟,也是个差评的种子选手,蛟蛟听完这段话非但没有被感动,反而非常冷静地问:“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何方摸了摸鼻子:“我想,这一世你就陪我到生命尽头,然后我不再转世轮迴,就在阎王殿里当个鬼差什么的,还能跟阎王酿酿酒,也算是走了个后门吧,这样你想见我的时候随时都能见到我,无论多久我都会在,我们可以相守万年,甚至万万年,多棒。” 何方尽可能地用较为轻快地语气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但蛟蛟听完还是微微蹙眉,她还冷笑了一声:“所以你,要在阴曹地府呆个万年万万年?每天面对着昏暗的空间和一成不变的事物?面对着那些死后的游魂和一轮又一轮路过却记不住你的野魄?” “哎,你别这么说啊,人间也没什么意思,我换个环境也没什么的。” 蛟蛟冷着脸转过头看他:“何方,你本就属于这天地之间最热闹的凡世,你本就该在这花花世界生动而明媚到底,我不要你做牺牲。” 何方做着最后的劝说和挣扎:“就算是你幸运你厉害变成人不会早逝,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能再活个百万年千万年万万年的姑娘,为了我最后花白了头髮然后魂飞破散吗?” 蛟蛟不以为然地甩了甩头髮,一头乌黑的长髮瞬间变成了白色,同她的蛟龙原型有着一样纯净漂亮的光芒,她淡淡地说:“我本来就是白髮的。” 何方被她气得快要心梗了,按着胸口努力压住火气才冲着它摆摆手:“行行行,你不是人你牛逼。” 双方会晤又一次进入了僵局。 晚上心心念念以为何方能劝动蛟蛟回心转意的唐黛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的时候,何方和蛟蛟仍然陷在双方各执己见谁也不肯后退的状态里,他对着电话里的唐黛嘆气:“你姐姐真的是个蛟龙吗?她难道不是个石头精铁块精什么的吗?可太难劝了。” 唐黛听何方复述完他俩的谈话过程在电话那边笑了半天:“何方,真的,也就你敢跟姐姐这样讨价还价,那天她跟我和嘟嘟说这个决定的时候,虽然我们俩也都不同意不贊成,她一个眼神扫过来我俩吓得屁都没敢再放一个。” 何方揉着太阳穴:“她是为我好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想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也…真的不能失去她。” 不是不想失去,而是不能失去。 何方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唐黛在电话那边也沉默了良久,最后才开口:“姐姐说,天上那位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她,若是没有她你之前不会魂飞魄散万年都不能轮迴,她不愿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两个都不希望对方受到伤害的人,都努力地试图让对方让步。 也不是,蛟蛟大概是一直试图让他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 两人沉默地吃过晚饭之后何方开始处理工作文件,听声音蛟蛟大概是回卧室洗澡睡觉去了,才不到九点,她是不是越来越脆弱了?何方心里很担心,但又觉得以蛟蛟的固执他们在那样谈下去肯定会出现争执。 除非有一方妥协。 他不希望最后妥协的一方是他。 何方第一次工作的时候走神,许惟简讯发过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发给许惟的压缩文件是个几个乱码的残疾文件。 许惟的信息简单明了: “?文件?” 何方嘆了口气回了一条: “失误,一会儿发给你。” 刚把文件重新整理好发给许惟,蛟蛟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穿着一条真丝的睡裙,头髮上还滴着水,雪.白的大长腿暴.露在空气里,两颊带着刚洗完热水澡的淡淡的粉红,像一颗甘甜可口的熟透的水蜜.桃一样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从工作里抬起头的何方看到蛟蛟这个样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心里疯狂地吐槽:又来了!又来了!这个女人又来这招了!每次有什么不想说的,有什么不想妥协的,都是这个套路,不是主动献吻就是说一些让人容易误会的话,这次更过分,洗完澡穿着个睡裙就出来了! 何方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蛟蛟身上收了回来,装模作样地低头看文件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柠檬的味道,他记得这是前阵子蛟蛟新换的洗髮水的味道,还没分析完,怀里直接就多了个人。 第143页 呵、会瞬移可真是牛逼透了! 蛟蛟坐在他的腿.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何方有点无语,他指了指旁边好几米长的沙发:“这么大的地方,你就非得坐在我怀里吗?”咱俩还冷战着呢,你能不能拿出点冷战的端正态度,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蛟蛟也不理何方,伸出食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鼻樑,一直到他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深,她才凑到何方的耳边,温热的唿吸打在他的脸上,小声地说:“何方,你硌到我了。” 何方动了动腿,侧过脸伸手捏住蛟蛟的耳垂挺不正经地笑了一下:“嗯,也硌到我了。” 下一秒蛟蛟就被抱起来扔在了沙放上,何方拽了一下裤子,把手机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来嗤笑着说:“手机就在我裤兜里你也往下坐,这么大的手机,它能不硌着你吗!” 蛟蛟:“……” 第75章 何方神色冷漠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回自己卧室了,这么十几步路程被他走得慢悠悠的,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一样,进了卧室关上门何方勐地松了一口气,靠着门板嘀咕了一句:“卧槽,真是要了命了。” 蛟蛟趴在沙发上微仰着脸用了一点点妖力听到何方那句话,又听到他屋子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哗啦的洗澡声,她用食指点了点下巴,这个方法可以,只不过一次两次不行,还得再接再厉。 在浴室里咬牙切齿地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的何方,并不知道蛟蛟这会儿已经打定了再接再厉的主意,他觉得自己刚才态度十分冷漠,那种类似于勃.起困难患者的反映,应该能彻底打消蛟蛟的鬼主意吧! 对自己的表现100分满意的何方,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都欲哭无泪。 寂静的深夜,松软的被子,何方睡得正香的时候怀里会突然多个人。 行,黑着脸的何方抱着被子去沙发上睡。 明媚的清晨,清新的空气,何方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有人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行,黑着脸的何方抱着被子从沙发上回到卧室。 心情不怎么美的早晨,丰盛的早餐,何方刚咬了一口松脆的煎饺坐在对面的人把脚放在了他的腿上。 行,黑着脸的何方叼着煎饺出门工作了。 疲惫的晚上,温热的浴室,何方躺在浴缸里刚享受地闭上眼睛…这人又出现了! 直接出现在浴室里,轻声问他:“要不要一起?” 这他妈就不行了!何方脸也不黑了,直接红到滴血,伸手抓过两条浴巾胡乱给自己盖上围上的冲出了浴室,一边跑还一边磨牙:“蛟蛟!” 换好了衣服何方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他都快忘记了到底为什么在跟蛟蛟冷战了,这种类似的事情再多发生个几次,何方觉得自己肯定就盲目地妥协了:行行行,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但理智一旦回笼他就会发现,这是一件绝不能妥协的事。 他拿了件外套冲着窝在沙发里眼巴巴地看他的蛟蛟挤出一个笑脸,认真又冷静地跟她说:“我不会同意的,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不入轮迴,哪怕只能在阴曹地府,我们永远相守。” 说完何方走到门边,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一直到何方把门重新关好蛟蛟也没说半个字,他盯着房门发了一会儿呆,他们这应该不算是吵架,但这么互相僵着的感觉太差了,让他十分难受。 何方嘆了口气坐电梯下楼,又漫无目的的在小区里走了两圈,看到那家之前带着蛟蛟买冰棍儿吃的小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商店门口的冷冻柜前看了半天,还是拿了两桶之前蛟蛟吃的那种mini小冰棍儿。 掏出手机扫码付过钱之后刚想回家,往前迈了一步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何方诧异地低头,目之所及的地面都是那种像棉花糖一样白白软软的样子,他愣了一下皱着眉嘟囔:“我这是穿越到棉花工厂了吗?” 鋈乐站在何方背后一声嗤笑:“被我带回到这妄留云上的凡人,你还是第一个。” 何方听到他的声音没好气儿地回头:“你有病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 鋈乐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何方正纳闷这人又抽什么风的时候鋈乐自己透露了心情好的原因:“听说你劝白蛟她也没听?还以为在她心里是个多么特别的存在呢,原来也是一样,说的话也没什么重量嘛。” 何方被他语气里的愉快气得吐出一口气,怎么就会有这么欠的佛? 他用脚踩了踩棉花一样的地面,刚才面前这个烦人精怎么说的来着,哦,这是妄留云,是云。何方干脆把手里的一兜子冰棍儿往旁边一丢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听你这个意思,是也劝过蛟蛟了?你劝的就有效了?” 何方说完这句话鋈乐脸上的笑果然嗖地一下收了回去,也跟着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为什么,不希望蛟蛟做凡人。” 何方扬眉,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鋈乐比阎王都迟钝?好像他就是个感情高手一样,他一万年也统共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好吗?而且…现在还处于冷战当中。 第144页 他嘆了口气:“很难懂吗?蛟蛟要是能平安,无论她做妖还是做人,无论她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去干预她的。但她现在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怎么能答应她这么做?尤其是,这些牺牲,都是为了我,或者为了我们。” 这话说得不够肺腑吗?为什么眼前这人又开始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何方还没意外完鋈乐的表情,果然鋈乐突然起身把手捏在何方脖子上:“都是你,都是你白蛟才会身陷险境,都是你白蛟才会动这么愚蠢的念头。” 暴怒的鋈乐突然又邪邪地笑开了:“你说,我这么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让你永远消失,白蛟是不是就不会做什么逆天改命的傻事了?” 何方感觉到鋈乐捏着他脖子的手勐地缩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突然闪出一道紫光弹开了鋈乐。 鋈乐跌坐在何方对面,两人对这突然的变故都有些惊诧,最后还会何方先开口,像是电视里那种伤了人还要扑过去问“啊,你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死!”的白莲花一样,他轻咳了一声:“那什么,你没什么事儿吧。” 鋈乐皱着眉瞥了何方一眼:“你…到底是谁?” 何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没憋住笑了出来:“你干嘛?伤到头了?” 鋈乐这会儿却像是陷入沉思一样,没有回击何方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试图掐死他,只是皱眉沉默着。 实际上何方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回事儿,而且他对这些妖魔鬼怪神仙佛祖的了解仅限于《西游记》和一些凡人杜撰的电影电视剧,看鋈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何方索性也不想了,能者多劳,谁知道的多谁想去吧。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妄留云上,随手扯了一团云朵拿起来闻了闻,没有想像中的棉花糖一样的甜味儿呢,随手团了几下,倒是可以捏个形状什么的,他把手里的一小团云朵拉长,怎么捏也不像是条漂亮的蛟龙,倒是像条肉滚滚的蚕宝宝。 在何方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鋈乐对刚才发生的那一瞬间的变故非常不能理解,何方当年魂飞魄散的时候他是见过的,并没有觉得他的魂魄与常人有什么不同,刚才他在那股力量中感觉到了蛟蛟的妖力,但还有一丝…跟九重天的浓雾相似的气息? 何方把手里的云片揪得稀巴烂,没做成白蛟龙的样子他颇为遗憾,看到身边丢着的塑胶袋时他才反应过来,这冰棍儿再不吃就要化了,他从袋子里把两桶冰棍儿翻出来,拿着其中一桶伸腿踢了一脚面前的鋈乐一脚:“哎,你吃不吃冰棍儿?” 鋈乐一顿,抬起头看了看何方最后沉默地接过他手里的冰棍儿,打开盒子拿了一小支粉色的放进了嘴里。 何方也打开盒子看了一圈,想到上次蛟蛟为了他偷吃了一支橙子味道的冰棍儿哭唧唧的样子,他勾了勾嘴角,拿出一支橘色的放进嘴里,一边嚼了两下一边含煳不轻地对鋈乐说:“你别琢磨了,累不累,蛟蛟之前放了半颗心在我身上,阎王说那半颗心跟我的魂魄还挺合的,也许刚才那个紫色的光是因为她在护着我。” 鋈乐吐掉嘴里的冰棍杆儿,他疑惑地问:“白蛟的半颗妖心在你身上?” 本来坐在人家的底盘何方正琢磨着把冰棍杆儿丢在塑胶袋里,看鋈乐毫不在意地吐在云上,他也偏了一下头吐在了云上,又冲着鋈了点点头:“嗯。” 鋈乐继续问:“阎王说,白蛟的半颗心跟你的魂魄合?” 何方又点了下头。 鋈乐心里吃惊得很,凡人和妖并非同族,白蛟既然是妖,妖心又怎么会跟何方的魂魄相合,况且,他从来都没感受到过何方身上有妖气,半颗妖心的妖气那么重,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何方拿着又吃空的一根冰棍杆儿在鋈乐眼前晃了晃:“哎,你慢慢琢磨,能不能先让我回家,一会儿找不到我蛟蛟该担心了。” 鋈乐这会儿忙着琢磨这些想不通的事情,一时间忘了把何方找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觉得他一会儿说一句一会儿说一句的特别烦人,挥挥手把他从妄留云上赶了下去。 不过一眨眼间何方就又回到了刚才的小商店门口,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样,他往出走了一步垂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撇了一下嘴,不是错觉,冰棍儿果然还是被他俩吃光了的。 重新买了冰棍儿回到家的何方发现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投射灯,蛟蛟的卧室门关着似乎是睡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冰棍儿放进冰箱里再路过蛟蛟卧室门口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莫名地担心蛟蛟其实并不在卧室里,他走到她卧室门旁轻轻敲了两下门。 “蛟蛟?你在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何方突然皱眉,他紧张地推开房门却在看到蛟蛟闭着眼睛乖乖地睡在床上时突然松了口气,他动作很轻地走到蛟蛟床边,她没拉窗帘,月色浮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温顺又柔弱。 唉,假象啊假象,这个傻姑娘不但不柔弱,还倔得很。 何方垂眸看了她很久,把手抚在她的脸上低头轻轻吻了吻蛟蛟的额头,他轻声嘆息:“傻姑娘,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我想保护你,哪怕我在你们眼里是个没什么用的凡人。” 第145页 何方出去后蛟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把手指放在何方吻过的她的额头上的位置,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是我,也不想在看到你受伤了。” 第二天何方起得很早,他要跟许惟去机场接人,不到五点的时候他在桌上给蛟蛟留了纸条之后就匆匆走了,看到常鹏那张欠揍的笑脸出现在许惟的车上时他还是有点后悔跟他合作,关键这个被人嫌弃着的人竟然还半点察觉都没有,跟何方和许惟像是老熟人一样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路国外的饮食。 到了何方公司楼底下许惟掏出一个帽子扣在常鹏的头上,何方也把太阳镜摘下来递给了常鹏,常鹏吃惊地说:“我们是正经的合作伙伴,为什么我要戴着帽子和太阳镜?我又不是见不起人。” 何方淡淡地扭过头瞥了常鹏一眼:“因为你想给你家那个弟弟致命的一击,而不是大肆宣扬老子要跟你对着干之后被人家打击得体无完肤最后又被丢到国外去。” 常鹏听完何方的话终于闭上嘴默默地戴上了帽子和墨镜,跟着许惟和何方进了何方的专用电梯。 三个人在何方的办公室谈了一上午,终于把所有的计划都敲定了,最后常鹏人模人样地笑了一下:“希望合作愉快啊何总,我能不能顺利地继承我们熙长集团就全靠你了,你看我多信任你,以前咱们那么敌对我还敢跟你合作…” 何方打断常鹏的叨逼叨,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真的,你少说话多做事我就觉得咱们这个合作能挺愉快的,而且恕我直言,单纯为熙长的发展考虑的话,常盛可能更适合当继承人。” 常鹏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得好像何总你会放过他一样。” 其实经商本就起起伏伏,没有人是稳赚不赔的,对方道高一尺拿走他三个项目何方还真的没有那么灰心丧气或者憋着劲儿想搞人家的生意什么的,主要是前几天跟唐黛的谈话突然点醒乐他,原本之前蛟蛟就有过猜测,说过天上那位爱干坏事儿的闲人可能跟大煞是一伙儿的,唐黛又说了蛟蛟是怕天上哪位伤了他才非要冒险的。 蛟蛟虽然从来都不惧怕也不躲避,但到底是碍着他是个不堪一击的凡人一直没有做什么反击。 她不反击,何方却不能忍了,母后上一世突然急症去世是在浥王也就是大煞来宫宴那天,而他魂飞魄散蛟蛟被打入深海都是因为这个大煞,这一次回来他突然这么忙忽视了蛟蛟的身体状态还是因为大煞。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天上那个缩头乌龟不露面,大煞就是他的爪牙,先折断了再说。 何方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就联繫了常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很快打成了一致决定合作。大煞既然有着凡躯□□就势必要遵从人间的规矩,上一世他是浥王,利用举国之力与何方争斗害何方战死沙场。 这一世他想借势熙长集团打压何方,那就先让他变成手里没有半点权利的废人,看他还能怎么折腾。 常鹏看到何方若有所思地在发呆,抬手看了眼时间:“走吧何总,请我去你那个专属的三八包间吃个饭吧。”说完感受到许惟和何方冷漠的眼神常鹏马上又改口了,“就那个你不去也不让别人坐的高贵的888包间,能请我吃个饭吗?” 何方路上给蛟蛟发了个信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他吃完帮她打包一份带回去。 蛟蛟没回信息导致何方又进入到了频繁看手机的状态,嘴欠的常鹏坐车后面把头伸到许惟的驾驶位和何方的副驾驶位中间的空隙,看着何方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屏保再放回去,五分钟之内这个动作重复了不下十次,常鹏忍不住开口:“何总谈恋爱了?” 何方和许惟没说话,常鹏又转了转眼珠,一拍脑门儿:“哦,是我之前那个助理吗?那小子笑起来看着挺痞的,何总好这口?还是前阵子西餐厅那位,这俩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何方面无表情地侧过头看着常鹏:“你很闲啊,总关注我干什么?” 常鹏厚脸皮地一笑:“嗨,找点乐子呗,要不多无聊。” 何方继续面无表情:“拿我找乐子。” 常鹏还指望何方给帮他把常盛扳倒呢,可千万不能得罪人,他干笑了两声:“不是,那你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跟哪家的大小姐啊?” 何方没说话,转回去又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遍,依然没有信息,他琢磨着要不要给蛟蛟打个电话问问,伸出食指在腿上敲了两下还是拨通了电话,短暂的嘟嘟嘟之后蛟蛟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常鹏就眼看着何方的嘴角勾起来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嘴角又耷拉下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挂了电话。 常鹏没管住自己的幸灾乐祸,开口就是:“呦,何总!跟女朋友吵架啦?” 本来以为何方会开口怼他,毕竟上次他在国外打电话就不知道触到了这位何总什么霉头,被一顿狂怼还挖苦他没钱… 出乎意料的,何方嘆了口气:“没吵架,冷战呢。” 许惟方向盘晃了一下,意外地看了何方一眼,何方看见了也没在意,只是带着点苦笑地说:“就是那种原则性问题,谁也不让谁的那种。” 第146页 常鹏明白了,何总这是跟他取经呢,毕竟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交过的女朋友怎么也得有个十多个了,他得意地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歉吧何总,吵赢的,最后都单身了。” 第76章 作为三个人里唯一恋爱经歷到了双数的常鹏,在吃饭的时候十分嘚瑟地用他歪门邪道的常氏恋爱恋爱守则给何方洗脑:“就哄,各种哄,各种退步,各种道歉。这招真的是有用我跟你讲,9999朵玫瑰先来一套,包啊化妆品啊衣服手錶啊的,她想要啥都给她买。” “主要你不能冷脸,语气要软要温柔,冷战这个事情必须扼杀在萌芽里,不然冷着冷着就凉了!” …… 常鹏就这么嘚吧嘚吧地说了大半顿饭的时间,何方一直安静吃自己的,剥虾的时候想起蛟蛟吃虾时笑眯眯的样子突然很想回家抱抱她,他在心里嘆了口气,默不作声地在常鹏的恋爱经背景音乐里把虾头拆掉,一手食指和拇指捏着虾肉,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扣着虾壳上的凸起刚要用力。 身旁的常鹏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做了结束语总结:“所以说,温柔攻势女朋友不服的时候,干.一顿就好了!” 何方手里的虾直接飞了出去,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看了一眼常鹏,常鹏以为自己的结论遭到了无声的质疑,马上放下手里的水杯把水咽下去大声辩驳:“嘿!你还别不信,吵得再凶直接扔床上.干…” 何方直接一糰子擦过手的纸巾丢了过去打断了常鹏的话:“闭上嘴吃你的吧!你爸爸谈恋爱不用你教!” 他们原本没打算在吃饭的时候谈工作,因而就那么半敞着包间的门也没避嫌,这会儿何方可太怕这位喳喳鸟大嗓门地再宣扬一次“干.一顿就好了”的言论了,毕竟在这吃饭的十有□□都知道888这屋吃饭的人里肯定有他。 何方压低声音跟把砸到身上又分裂成好几小团的餐巾纸一个一个捡起来的常鹏说:“快吃,吃饱了该去攻陷你那个弟弟的大本营了。” 下午何方带着许惟和常鹏以及这次需要的核心技术人员在会议室紧张地忙碌了一下午。 常盛作为私生子在挤掉常鹏之前最开始只有自己的一家小公司,而这家小公司所作的生意类似于非法集资,但空子钻得非常巧妙。 常盛后期的投资由小到大由少变多都起源于这家非法集资的小公司,常鹏把多年来收集到的证据直接群发给熙长集团的董事会,并且交给了警察。 而当天下午在被董事会围攻之后又被警察带走了的常盛根本无暇他顾,何方这边团队出手把证据放到了网上并且藉助舆论瞬间发酵,并顺理成章地与之前损失的三个项目的招标方沟通,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大手一挥愿意帮他们把在熙长损失的钱倒贴只为赢得合作,这一举动迅速招揽了其他几个招标方的好感,何方代表何氏在一下午内签下五个大项目及六个小项目。 打完了这个漂亮的翻身仗之后何方一改往日低调,直接把自己公司的新项目新理念送上了热搜,并且配备了各个版本的热搜新闻,于是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连大学校园里谈恋爱的学生们都知道了何氏集团非常牛逼。 而常盛非法集资事情的发酵以及何氏集团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终于镇住了原本想要把常盛捞出来继续栽培的几个董事,经过熙长集团的商讨之后他们决定放弃常盛,并且想起了被常家丢在国外的常鹏。 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常鹏在何氏总公司的会议大厅里接到了常老爷子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国,何方看着常鹏装出一副为难的口吻:“马上回国吗?可是我的洋妞都躺在床上等我了呢~” 一会议室的高精尖团队精英看着这位今天刚得势的小常总对着一屋子大老爷们儿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何总一副看傻逼的表情看着小常总,最后在人家挂了电话的时候冲着他们打了个响指:“一队休息,二队继续,一个半小时之后换班,这两天辛苦一下,年底奖金翻番。”说完又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至于翻几番,看你们表现。” “wow!” 何方带着许惟和常鹏在这群一流人才的打鸣一样的欢唿里退场,三人在电梯里时常鹏还在兴奋,他拿着手里的大钱夹拍了何方一下:“何总,今天的项目可餵饱你了,以后再见面可要手下留情啊。” 何方笑着:“恭喜常总恢復职位,还希望常总以后继承了熙长火气不要太大,别动不动就找人撞我什么的。” 常鹏讪笑着:“哎,都合作了一回了,别这么记仇行不行。” 何方回到家的时候大概是夜里十二点左右,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点一点的增加他才把脑海中的工作都抛开。 想到一个人呆在家里的蛟蛟他露出了一点无奈,还是再聊聊吧,他的确是不该跟她冷战的,分别了万年好不容易相聚,怎么可以跟她冷战呢,明明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她每天都开心的。 何方靠在电梯间里,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剎那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闪过常鹏那句有点粗俗的“干.一顿就好了。” 何方脚步一顿,甩了甩头才继续走,但越想着把这个想法丢到一旁,脑海里越是疯狂闪过弹幕,全都是常鹏的那句“干.一顿就好了。” 第147页 按了密码打开门没有想像中的昏暗,客厅里的灯开着,水晶吊灯发出明亮的光,莫名地让何方觉得有点温暖,蛟蛟盖着一条毛茸茸的小毯子窝在沙发里,看到何方进来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何方看到她站起来突然把手里的外套丢在一旁跑过去抱住了蛟蛟,他有点怕蛟蛟又面色冷漠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回到自己的卧室把他关在门外,脑海里又浮现出常鹏的话:“道歉吧何总,吵赢的,最后都单身了。” 他紧紧地抱着蛟蛟,有点委屈地说:“你不要跟我分手。” 蛟蛟有点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跟你分手?”说完推开何方用小鼻子在他身上闻了闻,闻到袖子的时候她皱了一小下眉,她指着何方的胳膊,“这里,有个陌生的香水的味道。” 何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接触过异性,一屋子大老爷们谁喷香水?突然想起常鹏在电梯里拿着钱夹子拍了他的那一下,何方磨了下牙:“是常鹏,骚.到没边儿,钱夹上都有香水味儿。” 说完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询问:“蛟蛟,我们不冷战了好不好?这几天我也很纠结,答应你我又怕失去你,不答应你好像也会让我们关系越来越远。” 蛟蛟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让我再想想,我也在找其他办法,让我们都能满意的那种。” 何方一喜,抱起蛟蛟转了个圈之后直接把人抱到沙发上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突然想起常盛的事情他揉着蛟蛟的头髮说:“最近我们得小心一点,我把常盛手里的势力瓦解掉了,他今天在警察局,但保不齐会狗急跳墙。” 蛟蛟一怔:“你做了什么?” 何方坐在沙发旁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蛟蛟说了一遍,蛟蛟越听越觉得何方说的有道理,她怎么没想到大煞虽然命格招灾引祸,却是个实打实的凡身肉.体,上一世也是借着一国帝王的势力才有机会为所欲为的。 何方说完看见怀里的小姑娘眼睛亮了亮,突然凑上来亲了他的下巴一下:“我都没想到这么多的,何方,你真厉害。” 突如其来一波夸奖何方有点不好意思,他耳尖一红摸了摸下巴:“…反正就是,咱们最近小心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一直在冷战蛟蛟想给他个台阶下,她现在眨着一双星星眼看着自己让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何方无奈地抬手覆住她的眼睛,感觉到蛟蛟的睫毛轻扫了一下他的掌心,何方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觉得你在邀请我吻你。” 冷战终于结束了,相爱的人依然相爱,连窗外的阳光都更加明媚了呢,何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也不知道蛟蛟醒了没? 他点到聊天软体里,下面有一堆带着未读提示的头像,何方看都没看就戳进了被他置顶蛟蛟的对话框里,蛟蛟的头像是嘟嘟后来帮她换的,一张她和嘟嘟的自拍,何方有点不爽,突然想跟蛟蛟出去走走拍些照片什么的。 “good morning[太阳],共进早餐吗美女?” 蛟蛟感觉到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揉着眼睛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看到何方这条信息时开心地笑了,想了想连着回復了两条信息过去: “想吃一块小蛋糕可以么?男朋友最近都不给我买蛋糕吃了[忧伤]” “想吃树莓小蛋糕,带我去就跟你天下第一好[可爱]” 何方看到蛟蛟的信息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萌化了,他看了眼窗外,天气真好!阳光真明媚!空气也清新!万里无云天蓝蓝!掐指一算适合出去走走! 他拨通了蛟蛟的电话,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女朋友,想不想跟旷工的何氏集团小何总出去走走?世界这么大,我想带你去郊区的河边看看。” “有树莓小蛋糕就去。”蛟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语气轻快上扬,好像何方约她是一件天大的乐事一样。 他就这么跟蛟蛟隔着一堵墙打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话,而且一点儿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到许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才跟蛟蛟说:“许惟打电话了,我跟我助理请个假先,一会儿去你屋找你。” 电话一接通许惟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何总,给您发的文件看了吗?” 何方回忆了一下刚才跟蛟蛟通电话的时候手机的那两下震动,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开了扬声器去查看许惟发的文件:“等我一下,我刚才一直在跟蛟蛟通电话,还没看呢。” “蛟蛟出去了?” 何方看着文件随口回答:“没有,在家呢。” 何方说这话的时候许惟正蹲在地上把狗粮倒进大宝二宝的饭碗里,听到何方的话手里的动作一顿,对着同样开了扬声器的手机面无表情地说:“蛟蛟在家,你也在家,你们两个在家的人…打了一早晨电话。” 已经用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浏览完文件的何方听到许惟的话笑了一声,带着点炫耀的语气得意地说:“你懂什么,谈恋爱就是这样…” “我不懂。” 被打断了的何方噎了一下,突然想起今天自己要矿工,他清了清嗓子:“阿惟,你上次说在我身边帮忙很幸福是吧?” 第148页 许惟:“……” 何方继续说:“我今天打算出去一趟,这段时间这么忙,我也得约个会什么的放松一下是不是?昨天我睡前看了网络新闻,啧,真不得了,原来压力太大会猝死的。” 许惟:“你想旷工。” 何方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继续卖惨:“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压力是很大的,可能你看不出来,毕竟我这个人,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给手下的员工增加压力。之前三个项目说丢就丢了我也食欲不振了好几天…” 许惟已经关了扬声器,他觉得大宝二宝虽然听不懂人话,但何方这种不要脸的发言还是不要教坏它们了,他站在客厅举着手机面无表情地问:“何总,昨天刚接了几个项目,今天您就膨胀了吗?” 何方躺在床上翻了个,侧着头把手机放在脸上:“阿惟,别老何总何总的叫,多见外。” 许惟:“……” 最后在何方的软磨硬泡下许惟妥协了,他哥跟之前就没有什么两样,无论是江山还是企业在何方眼里都比不上他家蛟蛟,许惟嘆了口气叼着个小面包加班去了。 而终于说服了许惟的何方从床上一跃而起,迈着轻快的步伐蹦去了浴室,哼着歌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一套刚剪掉标籤的新衣服,推开卧室门看到蛟蛟正托着腮趴在沙发上玩手机,他悄悄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准备吓唬一下蛟蛟,好不容易挪到蛟蛟身边刚伸出一只手蛟蛟慢悠悠地扭过头:“我点了个外卖。” 没吓到人的何方挫败地放下手,俯身凑过去看蛟蛟的手机:“点了什么?不是说去吃树莓小蛋糕吗?” 自从蛟蛟不用妖力两人点外卖的次数明显上升,何方发现这姑娘不用妖力的话似乎队做饭也是一窍不通的,这会儿对做饭一窍不通的蛟蛟正仰着小脑袋跟他汇报:“我点了小蛋糕的,还点了奶茶,你好像不喜欢甜的对吧?也帮你点了煎饺和粥呢。” 何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女朋友真温柔啊,还记得我爱吃煎饺呢。” 蛟蛟突然哎呀了一声,何方赶紧把手抬起来:“怎么了?勾到你头髮了?” 蛟蛟看上去有点茫然,她摇了摇头又抬起头跟何方小声的说:“肩膀那里,有一点奇怪,好像酸酸的不是很舒服。” 何方坐在她身边用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这里?” 蛟蛟嗯了一声:“对,就是这里。” 何方笑着:“是不是因为你没有用妖力啊?这么趴着玩手机时间久了肩膀是会酸的。”他有点好笑地嘆气,“体会到了吧?这就是凡人的脆弱,还想着要当凡人,我们凡人吶,腰酸背痛的是常事儿!” 蛟蛟鼓了鼓嘴:“也不是很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何方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别动别动,我给你来个何氏按摩,保证你一会儿就好,绝对按到病除!” 蛟蛟这会儿横着趴在沙发上,何方只坐了个边边,总觉得不是特别好按的样子,一心只想着展示自己按摩技术的何方站起来找了好几个角度都觉得不行,最后灵机一动一条腿跨.在沙发上帮蛟蛟按起肩膀来。 何方手比较有力学着按摩师的样子按了几下,蛟蛟趴在沙发上突然叮咛了一声:“嗯…” 何方:“……” 有那么一瞬即他觉得自己脑袋空白了一下,然后就是从头到脚甚至头髮丝和汗毛都开始尴尬,这个姿势太一言难尽了,他慌忙地从沙发上退下来,从耳朵到脖子都是红的,站在蛟蛟身边手足无措地解释了一句:“咳,那什么,蛟蛟,我回头带你去盲人按摩吧,我、我先去拿手机,得查查今天咱们去哪玩。” 蛟蛟心里纳闷:不是说去郊区的河边吗? 看到何方脖子通红慌忙地往卧室跑中途还被自己拖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有点瞭然地笑了起来,她忍着笑问何方:“你要再洗个澡吗?外卖快要到啦!” 何方的吼声在卧室里传了出来:“都说了是拿手机!” 吃过早餐后两人就出发去郊区的河边了,忘掉早晨的尴尬一路上何方都拉着蛟蛟的手,两人坐在后座里蛟蛟靠在何方的肩膀上小声跟他聊着天,这个司机师傅可能是个相声爱好者,一边听一边笑有时候还会跟着说几句,导致何方听蛟蛟说话都有些费劲儿还得低着头努力听。 蛟蛟大概也是看出司机的注意力压根儿就没在他俩身上,小声地对何方说:“我后来又想了很久,觉得真要改命,我一定不会早夭早逝,判官应该是太谨慎了,他说得也不一定就准的。” 何方听清蛟蛟的话啧了一声:“我倒是觉得谨慎点没错,你变成凡人之后就跟我一样是个战斗力不足1的渣渣了,到时候那个缩头乌龟再来找事情咱们都束手无策。”他伸出手指温柔地点了一下蛟蛟的鼻子,“你柔弱的男朋友还需要你保护呢!” 蛟蛟缩在何方怀里笑了起来,车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像个快乐的小仙女。 所幸,他们终于找到了适合他们的沟通方式。 恋爱果然是一件需要耐心和包容的事情呢。 第149页 何方看着蛟蛟笑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他突然想起那天弹开鋈乐的那道紫光,凑到蛟蛟耳边小声跟她说:“我给你买冰棍儿那天你那个喜怒无常的邪佛朋友替你抱不平想谋杀我来着,但是被你留在我身上的半颗心给阻挡了,他那个脾气还是个佛我也是服了,你别想着当凡人了,我怕回头我被你的朋友们先打死了。” 蛟蛟微怔:“什么紫光?” 何方说:“就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半颗妖心啊,我猜是它为了保护我才发光的,把鋈乐弹开了。” 蛟蛟皱眉,她的妖心除了能帮何方聚拢魂魄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根本没有能弹开鋈乐的那种能力,而且她从妖力到魂魄展现出来都是淡粉色的,又怎么会是紫色? 她握紧何方的手:“你最近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何方也不傻,看到蛟蛟这个反映也知道那道紫光怕是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他小声说:“没有啊,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都没有。”顿了顿又说,“不过鋈乐好像对那道力量很是在意的样子,不知道他分析出什么没有。” 蛟蛟点头:“等今天回来我去问问鋈乐。” 到了郊区何方拉着蛟蛟下车走到河边,郊区这条河当地人都叫它“聚芳汇”,河两畔开满了野花很漂亮,加上周围都是树,空气也特别好,方才只顾着聊天也忘记给蛟蛟看他们从过河天桥上坐车过来时的河畔的远景了。 两人沿着河畔走了一会儿又在一个小凉亭里看了会儿流动的河水,蛟蛟还跟着同在凉亭里休息的小姑娘一起拿着馒头餵了一会儿鱼,中午在一个临河餐厅吃了几样精緻的小菜,又看着河边一个老爷子钓了半天的鱼。 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火烧云很美,何方拉着蛟蛟打车到河上面的天桥上去看河畔的远景,支支吾吾地表达了自己想跟她拍一张自拍的意愿。 蛟蛟拿出手机里嘟嘟帮她下载的拍照软体,跟着何方一起挑了一个两人框进去后会变成头上带着一对小角的小恶魔的样子贴纸,何方把手机举高,身后是落日余辉下金灿灿的河水和河畔的野花,天边的火烧云在滤镜下带着淡淡的粉色,何方和蛟蛟凑得很近对着摄像头微笑。 拍好之后何方很兴奋地问:“蛟蛟,这张我们用来做微信头像好不好?” 蛟蛟趴在桥边的石栏上对着何方回眸一笑,刚想开口余光看见何方身后一辆银白色的轿车直直冲着何方开了过去,蛟蛟半点犹豫冲过去把何方挡在身后,车像是算错了方位一样错过蛟蛟和何方冲着桥下的河水扎了下去。 轿车错身而过的时候何方感受蛟蛟身上一震,他飞快地转过头看清了车里的人竟然是常盛,只是他也在那一剎那看清了常盛瞬间碎成了烟尘随着风飘散。 何方从震惊中回神一把抱住了蛟蛟,她的长髮飘荡在空气里眼眸闪着狠戾的银红色,他轻轻地拍着蛟蛟后背:“没事了,我没事,蛟蛟,我没事我还好好的。” 他们都清晰地在刚才的一瞬间嗅到了一点歷史重演的味道,就像是万年前何方魂飞魄散的那个战场。 蛟蛟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她从何方怀里抬起头失神地望着他:“你没事吧?何方,你没事是不是?” 何方揉着她的头髮:“对,我没事,别怕,我没事。” 蛟蛟眼里的戾气在何方温声的安慰下慢慢褪去,她不敢想像如果何方没有提前动手打压掉大煞的势力,如果是她改命变成凡人之后他们才经歷刚才的一切,那么后果是什么? 她和何方都会葬身在桥下那条美丽的河里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天上突然乌云密布,蛟蛟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推开了何方:“别过来,离我远点。” 沉闷的惊雷响起,一道刺眼的光从乌云间砸了一下来,何方伸出手却看见身着红色印着金色梵文的衣袍的鋈乐挡在住了半空中的那道天雷。 第77章 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冲动,无论如何要保持冷静千万不能再连累何方了,但看到常盛开着车一脸阴狠地冲着何方冲过来的时候,只让大煞一个人粉身碎骨已经是蛟蛟拼命克制自己的结果了。 他是招灾引祸的大煞命格不错,但也是一个凡人,杀了他仍然会遭天谴会被天雷噼,蛟蛟知道她这段时间有意地驱散妖力自己比之前更弱,刚才除掉大煞那一下发力她已经感觉到手心有些黏腻了,是蛟血。 在天雷从云端翻滚而来的时候她有些庆幸何方看不到她的血迹,还有点眷恋生怕这一次被天雷击中会自己会出现意外让何方难过,她匆匆回头看了何方一眼,眷恋和不舍都堆积在已经散去了银红色的眸子里,她看到何方伸出手急忙定住了他的动作。 何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他看见蛟蛟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眼底的不舍让他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伸出手去,心里的恐慌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只觉得自己的动作缓慢得像是乌龟,越是在这危机的时刻,他竟然越是什么都做不了。 鋈乐突然出现挡住了天雷那一刻,何方有很多个感受从心里扫过,有庆幸,有激动,有担心,有意外,真的是很多种感受,但这中间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不舒服,这一丝不舒服大概来源于对自己的不满吧。 第150页 鋈乐挡住天雷之后在空中踉跄了一步,何方和蛟蛟一急同时喊了他一声:“鋈乐!” 他回过头沖他们邪邪一笑,抬手抹掉了嘴角溢出来的一点血迹,被他挡在胸前的天雷像是活物一般想要撞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身边徒然浮出三颗佛珠,他冷笑了一声把佛珠收进手里,借着佛珠的力量勐地把天雷冲着天边推了回去。 一声闷响,天地间晃了一下,鋈乐从半空中跌落,何方和蛟蛟匆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鋈乐咳出一点血来满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邪魅一笑:“这恐怕是几万年来,我最有人缘的一刻了。” 何方气得不行:“你闭上嘴,都咳血了非得欠这么一句你心里舒服是吗?” 蛟蛟又动了一次妖力把何方和鋈乐同时带回了家里,这一动妖力她也咳了两下,何方松开鋈乐又去扶蛟蛟,一时间手忙脚乱又帮不上忙。 神仙打架,凡人着急。 两个受了伤的大佬在沙发上坐着在何方担忧的目光下喝了杯茶脸色又恢復到平常的样子,蛟蛟靠在何方怀里,她有些疲惫。 实际上她虽然有心驱散身上的妖力,为的是想着以后逆天改命的时候能侥倖躲过一些天谴,但…为什么会虚弱到这个地步呢? 鋈乐淡淡地扫了一眼靠在何方怀里的蛟蛟和正垂眸担忧地看着蛟蛟的何方,他们之间有某种让人十分不爽的温暖的气氛,他压着自己想要暴怒的情绪开口:“白蛟,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谈谈。” 对于那天下午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何方还是连着几天看着电视里跟事实不怎么不沾边儿的报导才捋顺清楚的。 “熙长集团前任继承人非法集资被捕入狱,逃狱劫车却出意外坠河” “熙长集团前总经理常盛驾车坠河,车内未见遗体,生死未卜!” “今年频繁发生反常气象,人类是否应该注意环保” “x市再现地震震感,专家回应本次依然未找到震源” …… 每天都有类似这种主题的报导推送到手机里,何方坐在办公桌前把胳膊架在桌上用食指和中指支着太阳穴,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他一边忙工作一边把那天的事情都捋顺了:常盛逃狱想杀他但没成功被蛟蛟用妖力震成了散沙,蛟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天谴引出了天雷,鋈乐及时赶到替蛟蛟把天雷挡了回去。 怎么看这里面他也没做出什么有用的贡献,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保护好女朋友倒是真的,有点沮丧也是真的,但也不至于沮丧到连着做了几天的梦幻想自己特别牛逼吧? 有点烦躁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天鋈乐说了要跟蛟蛟单独谈谈之后在他眼里两人就没再动过了,一直到两个小时后何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蛟蛟自己趴在沙发上,鋈乐已经不见踪影了。 只是从那天之后蛟蛟就开始早出晚归,甚至有的时候比何方下班回家还晚一点,有一天早晨何方站在阳台上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晾衣架上,正好看到蛟蛟从楼道里出去跟着鋈乐一同走了。 好像从那天开始生活里就发生了什么变化,何方和蛟蛟的头像都换成了那天自拍的那张照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仍然会在都在两人都在家里的时候拥抱和聊天。 但蛟蛟从来不说她出去是去干什么。 何方甚至有点酸熘熘地想:如果我是女孩子,我大概也会选择在发生危险时挡在我面前的男人吧,会对那个我深爱着的但是在危急关头呆若木鸡的男人失望吧。 连他自己,都对那时候想要伸手却在伸到一半停顿下来的自己,非常失望。 梦里不再是古香古色的皇宫,总觉得满目雪白,脚下软软的触感是云吗?有点像鋈乐的那片妄留云的感觉。 何方面前盘着一条细细小小的白色小蛇,它的眼睛像是兔子一样红彤彤的,头上还有一对小小的犄角,他笑着问它:“你长得颇合我眼缘,给你个机会,想不想做神仙?” 白色的小蛇软趴趴地缠在他的手腕上,用头顶了顶何方的手指,何方感受到它的想法后哈哈大笑:“想做妖?好好好,你果然与众不同,我便圆了你的心思让你做天地间最大的妖便是。” 他指尖一点蓝光点在它,手腕上的小白蛇闭上眼睛软软地睡着了,何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很好,他带着点愉快地轻声说:“我也要去人间看一看,如此,便有缘再见吧。” 何方睁开眼睛,连续一周晚上他都做了相同的梦,想到梦里一副牛逼闪电的样子的自己醒来他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无奈。 不是,至于吗?不就是人家鋈乐帮你女朋友挡过一次天雷吗?小心眼儿成这样了? 摸到床边桌子上的手机何方按亮了看了一眼,才四点多,正准备再睡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好像有关门的声音,他一下子瞌睡全无,从床上坐起来顺手从衣柜里拽了一条皮带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实际上是外人进来的可能几乎为零,就蛟蛟那个听力都不会放陌生人进来。 何方拎着皮带走到客厅,看到蛟蛟卧室的门果然开着,他把皮带丢在沙发上,有点恹恹地走到阳台,正好看到蛟蛟的身影从楼道里走出去,鋈乐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又一起往小区外面走了。 第151页 唐黛看了眼端着大杯咖啡放在嘴边半天也没说话的何方,轻轻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边的许惟又冲着何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拉着许惟小声问:“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何氏最近风头正旺,咱们何总怎么一副被抢生意了的样子?” 许惟放低了声音:“好几天了。” 唐黛点出聊天软体看了眼上面蛟蛟和何方的头像,仍然是二人的合影,他有点纳闷地说:“我要不是看他头像,我都得以为是蛟蛟把他给甩了。”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后半句“嘟嘟还在家生气呢,说蛟蛟把跟他的合影换下去了”咽回到肚子里,又差点把嘟嘟给暴露了。 唐黛跟许惟在何方三米开外的沙发上嘀咕着,何方这边就跟全然没听见似的,过了很久才嘆了一口气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又伸手把手机按亮,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他和蛟蛟的对话框里,他一个多小时前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女朋友,今天我不用加班,[愉快]共进晚餐否?” 蛟蛟一直都没回他,她最开始两天早出晚归的时候还会回他信息的,不是秒回也是几分钟就回过来了,昨天就变成半个小时回,一个小时回,或者,几个小时才回。 唐黛凑过来敲了敲何方办公桌的桌面:“你们吵架了?” 何方听唐黛这么说还挺不乐意,白了他一眼把手机锁上一口否定了他的话:“没有!我们好着呢!”顿了顿有点迷茫地看了唐黛一眼,“她这几天,好像有点忙?” “啊?”唐黛也不知道蛟蛟有什么可忙的。 一直到下班的时间何方也没等来蛟蛟的信息,他坐着许惟的车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何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有点委屈。 昨天晚上他已经试探着问过蛟蛟了,装成随口一问的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着问她:“女朋友,你最近很忙啊?需要我帮忙吗?” 蛟蛟也一脸漫不经心,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本来就觉得没什么,她说:“不会忙很久的,我自己可以!”又怕他担心似的笑着伸出三根手指跟他保证,“也不会有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我呢。” 其实蛟蛟都这么说了,他也不需要多想什么。 但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不自信的感觉。 手机里的界面停留在日历上,还有一天就到他的生日了,他曾经做太子的时候对她说过,要每年同她一起庆祝生辰,不知道今年她还愿不愿意了,何方早在两个人刚确定关系那会儿就包了个生日当天的私厨馆子,想要在那儿给蛟蛟煮面再一起吃晚饭,那个私厨在半山腰,晚上还能一起看星空和烟花。 不知道蛟蛟会不会跟他一起去… 蛟蛟回来得依旧很晚,眼睛里有点疲惫但心情好像很好,她蹦着跳着从玄关进来扑进何方怀里:“男朋友!我回来啦!”小脑袋在他胸口拱了拱带着点歉意地开口,“对不起嘛男朋友,我刚才进电梯里才看手机,之前没看到你的信息。” 何方怀里抱着蛟蛟,感受到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口,小手揪着他的衣摆有点撒娇的味道,胡思乱想了一整天而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揉了揉蛟蛟的头髮决定实话实说:“我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儿…” 蛟蛟勐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哪里!哪里不对?是不舒服了吗?”说着抬手去探何方的额头。 她焦急的语气和急切的动作让何方心里一暖,他握住蛟蛟探过来的手,终于笑了起来:“你急什么?等我说完。” 何方拉着蛟蛟坐进沙发里:“我是说,这两天我有点吃醋了,你闻不到我身上的酸味吗?” 蛟蛟一愣,带着笑配合着何方凑过去在他脸上闻了闻:“很酸呢!”说完眼珠转了转,吧唧一口亲在何方的下巴上,“是谁让我男朋友吃醋啦?” 何方托着蛟蛟的小脑袋把她的耳朵放在嘴边,带着点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今早四点多看见你跟着鋈乐走了。” 蛟蛟眨眨眼,突然一动用脸颊轻轻地撞了何方的嘴一下:“我这几天有些事情找他帮忙,你因为这个吃醋了?” 何方拉着蛟蛟的手,垂眸闷闷地说:“你那天有危险,我明明就站在你身旁的,我也想伸手拉住你的,我不知道我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就…突然就僵住了…”他想到那天的情景还是觉得有些不能释怀,“鋈乐从天而降替你挡住天雷,就很有种那种英雄的感觉。” 蛟蛟本来是很认真地在听何方的话,听到这儿她实在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何方不满的目光里蛟蛟笑得整个人都抖了,好半天太忍着笑问何方:“你知道你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僵住吗?” 何方摇头,语气低落:“紧张?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没用。” 蛟蛟揪着他的耳朵对着他笑着喊了一句:“何方你是大傻子!那天是我把你的动作定住的啊!”喊完亲了亲他的耳朵,“因为我,怕你受伤呀。” 晚上何方躺在床上的时候一扫这几天的阴霾,勾起嘴角想到刚才跟蛟蛟的对话,果然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沟通的! 第152页 问到后天他生日的事情,蛟蛟有点埋怨地撅了一下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这几天可能走不开…不去那个餐厅的话,晚上你能在家里煮面给我吃吗?” 只要心结解开了,无论在那里吃这个生日面何方都是一样的开心,他吻着蛟蛟的嘴角低声说:“好,在家煮面给你吃。” 本来以为这么令人愉快的夜晚,纠结了好几天的心结也打开了就不会再做那个自恋的梦了,四点多醒来的时候何方揉了一下眼睛,还是太天真了,这梦真是阴魂不散,每晚梦一次,次次都一模一样。 他靠着床头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梦里那条白色的小蛇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蛟蛟的蛟龙原型,他觉得在这么梦下去他自己都快信了自己是什么牛逼的大人物了,大妖还是他开的智呢,啧,真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美梦! 正想着他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隙,一颗小脑袋慢慢地探了进来,看到何方靠坐在床上没在睡觉小姑娘直接推门进来跑到何方床边:“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天都没亮呢。” 何方心情不错地跟蛟蛟开玩笑:“啊,女朋友天还没亮就要跟别的男人出去了,而且一出去就是一天,起来吃个醋再睡。” 蛟蛟听出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吃吧,我走了。” 何方轻笑了一声拉住她的手:“哎,不来个吻别什么的吗女朋友?”本来以为蛟蛟会甩开他直接走的,却没想到小姑娘脚步一顿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拜拜男朋友,晚上见,不许吃醋!” 心情好何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了个大早决定走路去上班,路过保安室的时候跟里面的老大爷问了声好,路过花坛的时候跟上面蹲着的流浪猫吹了个口哨,路过幼儿园的时候跟好奇地看着他的小不点打了个响指,一直到路过蛋糕店。 已经走过去好几米的何方又倒退着回到蛋糕店门口,他想了想,虽然每年生日他都不吃蛋糕,但今年有蛟蛟了,她喜欢树莓味道的小蛋糕,可以定一个树莓的生日蛋糕?他打了个响指走进店里。 店员早就熟悉了这位只买树莓小蛋糕的帅哥了,笑着跟他打招唿:“今天这么早?还要树莓味道的吗?” 何方在生日蛋糕的橱窗前转了一圈儿,指着其中一个心形的蛋糕问:“这个,能做成树莓口味的吗?” 晚上十点多,唐黛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跟嘟嘟玩,突然接到了他冷漠的姐姐的电话,他激动地一蹦三尺,姐姐从来就没有给他主动打过电话呢!唐黛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还自作聪明地问了一句:“是…何方吗?” 蛟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 唐黛激动地说:“姐姐!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蛟蛟笑了一声:“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唐黛急忙点头,又发现点头蛟蛟也看不见:“我能我能我能行!交给我!”表完决心才想起问,“要我帮忙什么事儿啊?” 挂了电话的唐黛坐在床上一筹莫展,他愁眉苦脸地问嘟嘟:“我都在何方面前露馅两次了,姐姐还让我去骗人,说我要是失败就把我的龙筋抽出来给何方当腰带,我可太苦了,众生皆苦个屁,只有我苦,我是比苦咖啡还苦的龙。” 嘟嘟抬起小爪子拍了拍唐黛的手背,作为在人家家蹭吃蹭喝了很久的寄居猫,它很有良心地帮唐黛想着办法:“你就说我被车撞了,奄奄一息,让他赶紧去?” 唐黛一拍手:“行!就这么办!”想了想又垂头丧气地说,“我演不出来那种急切的语气咋办?” 最近玩腻了旅行青蛙正在玩app版密室逃脱的嘟嘟挥舞着爪子:“好办!我给你拿一根蜡烛,你点燃了夹在手里,快烧到手的时候再打电话,我帮你按着手,保准你急切!” 唐黛作为一条龙也没什么宝贝的,唯独这个肉身他宝贝得很,平时磕一下都心疼很久,这火都要烧到了肯定是急,他觉得嘟嘟这个方法相当妙,在家里翻了半天找出一根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生日蜡烛。 唐黛点好了蜡烛往自己指间一夹,嘟嘟两只小爪子按唐黛的手上,蜡烛上的火光离唐黛的手还有两厘米左右的时候嘟嘟冲着他扬了扬下巴:“打电话吧。” 火光越来越近唐黛已经感觉到热度了,电话都响了好几声了何方居然不接!现在他的急切已经不是演戏了,他是真的急啊!他白嫩嫩的手指眼看着就要被烧到了! 唐黛瞪大着眼睛盯着蜡烛上的火,耳边总算传来了何方一声懒洋洋的:“餵。” “何方!嘟嘟被撞死了!!!快来!逢海路99号门口!快!” 第78章 何方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急,唐黛就在电话里仓促地跟他喊了那么一句之后就把电话挂了,再打就死活都无人接听了,他拎了件外套一边穿鞋子一边给蛟蛟拨电话,蛟蛟那边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入了秋天气也越来越凉了,何方迎着冷风一路跑着,想到嘟嘟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何方心里直堵。 逢海路这边是比较偏僻的,99号更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道路太窄车子开不进来,他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嘱咐他让他小心些,因为这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看上去很像是恐怖小说里的场景。 第153页 拿着手机照明的何方匆忙跑进小巷里被脚底下突出来的石头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大约三秒没动,然后举着手机慢悠悠地走了起来,不復刚才慌忙的神色,他一边走一边推测: 这地方荒无人烟,都是废旧的仓库,嘟嘟没事儿跑这里来干嘛? 这边路这么窄,车子根本开不进来,但唐黛电话里说的是“嘟嘟被撞死了”。 如果嘟嘟真的出事,蛟蛟一定会震怒,唐黛真的在她身边的话不会有时间给他打电话,要拦住他盛怒的女朋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唐黛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他是玄龙,他根本就不会让嘟嘟在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 这样猜测着何方的脚步也变得不急不慢,唐黛不会无端骗人,他最听的就是蛟蛟的话,何方一边走着一边点开了蛟蛟的对话框,正想给她发个信息,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腰间。 身后的人笑着:“何方,你的死期到了。” 听出是鋈乐的声音何方也笑着问:“你是不是说错台词了?我女朋友肯定不捨得我还没过生日就死的。” 鋈乐语气危险:“你就确定我是在帮白蛟,而不是来杀你?在我眼里,难道不是没有你更好吗?” 何方啧了一声:“你能不能把刀子留着给我切蛋糕,我着急出来都没换衣服,这衣服穿了一天又是灰又是汗的,你确定用它威胁完我还要用它切蛋糕吗?” 鋈乐突然大笑着放开了何方:“蛋糕我又不吃。” 就在何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仓库大门突然打开了,门里洋洋洒洒照出来的明亮的灯光瞬间就淹没了何方手里的手机的照明灯,何方在突然明亮的环境里眯了下眼睛,再抬眼的时候看见蛟蛟穿着一条白色的收腰连衣裙,化了眼装的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眼眸里像是有一汪清泉,正笑着看着他。 仓库里亮着几盏投射灯,何方这才看清,原来明亮的不是灯光,是高高矮矮点了一仓库的蜡烛,烛光带着温度,驱散了初秋夜里的微凉,也温暖了何方的心。 中间的空地上搭了个小小的舞台,蛟蛟拿着麦克风冲着有点愣的他打了个响指,就像他每次打响指时一样,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弯弯脸颊有点红拿着麦克风垂眸一笑,又抬起眼歪了一下头:“男朋友,几点了?” 声音在空旷无人的废旧仓库区里扩散开来,还带着点回音击打在何方心间,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机械地抬起手腕看一眼:“十二点整,是要给我表演百鬼夜行吗?” 何方这人,一紧张就瞎说,蛟蛟举着麦克风笑了一声才开口:“生日快乐男朋友,听说你们凡人都重视仪式感,我想…给你唱首歌。” 蛟蛟说完这句话仓库里的蜡烛像是听懂了一样齐齐熄灭了,只剩下投射灯打在她的身上,冰肌玉骨像是一弯落在仓库里的明月,带着妩媚和温柔,缓缓地开口: “每次我总一个人走,交叉路口,自己生活,这次你却说带我走,某个角落,就你和我。” “像土壤抓紧花的迷惑,像天空缠绵雨的汹涌。” “在你的身后,计算的步伐,每个背影,每个场景,都有发过的梦。” “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带走我,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就算我的爱你的自由都将成为泡沫,我不怕,带我走。” …… 何方在蛟蛟的歌声里想到金銮殿顶的初识,想到小酒馆的对话,想到她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柄小刀抵在他的下巴带着大妖的骄傲笑着问他:“太子殿下,你的命便送我吧。” 一万年如同白驹过隙,万年前她的一颦一笑清晰的恍如昨日。 真的是从那天起,命就已经送给她了,命不重要,自由也不重要,只要她在就好,他想要的只有她而已。 蛟蛟唱完最后一句丢了麦克风扑进何方的怀里,烛火流光溢彩比不上她飞奔而来时脸上灿烂的笑容,她环住何方的腰仰起头问他:“好听吗?我没有用妖力,练了好多天的。” 何方低下头,一滴眼泪突然从他眼眶里掉落直直地砸在了蛟蛟的脸颊上,他温柔地笑着:“天籁之音也就是这样了吧,谢谢你,女朋友。” 蛟蛟从来没见过何方流泪,她呆呆地伸手抹掉他睫毛上沾着的一点湿润,又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那滴属于何方的眼泪,突然用指尖凝住了这滴泪水举给何方看:“男朋友,你看,你的眼泪很漂亮。” 何方知道蛟蛟是想让他开心,但实际上他是太过于开心了才会突然情绪失控,他解释道:“我是因为开心才掉眼泪的。” 说完又揉了揉她的头髮:“我这个男朋友不要面子的吗?我这儿掉眼泪你还非得举起来给我瞅瞅我哭了?” 蛟蛟眨眨眼,指尖凝聚的那滴眼泪顺着手指流了下去,何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一只胳膊紧紧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鋈乐站在阴影里看了他们一眼,垂眸无奈地勾了勾嘴角,随后身影消失在微凉的晚风中。 何方这个吻跟从前有些不同,不是浅尝辄止,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热情,还有一些势在必得的霸道,像是忍耐了万年的欲.望蓄势待发。 第154页 蛟蛟被他拥在怀里被他吻得有些站不住,何方感觉到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胳膊,他停下来用额头抵着蛟蛟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点哑,低声问:“我们回家吗?” 蛟蛟脸颊有点红,她的睫毛轻轻地动了一下,转眼两人已经回到何方的家里。 何方接到唐黛电话走的时候很匆忙,家里的灯都亮着,突然回到一室明亮的客厅他愣了一下才笑着问问怀里的人:“吃面吗?” 蛟蛟摇头。 他扬眉轻笑了一声:“我订了个树莓的蛋糕,吃吗?” 蛟蛟还是摇头。 小姑娘的手紧紧攥着他肩上的衣料,扬着头瞪着一双妩媚又干净的眸子看着她,此时她的眸子是粉红色的,像是一直无辜的小兔子,小兔子嘴唇也红红的,被他吻得有一点肿。 何方舔了一下嘴唇:“什么都不吃?” 蛟蛟点头。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颌,在她耳边低声说:“那…继续?” 看到她两颊微红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何方笑着俯身低头。 窗外寂静的浓浓夜幕不知道。 寂静夜幕的璀璨星空不知道。 未央的万家灯火不知道。 未明的灼灼天光不知道。 只有蛟蛟知道她有多激动、多紧张、多期待、多愉快,这些所有的激动、紧张、期待和愉快都变成了唇齿相依。 何方一边吻着蛟蛟一边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她倒在沙发上头髮像海藻一样柔柔地散在沙发里,他拄着沙发俯身去吻她的眉心,她的眼眸,她轻.颤的睫毛,她小巧的鼻尖,还有她让人疯.狂的不捨得松口的嘴唇。 大妖手心里都是汗,看着何方额头上和鼻尖的汗水,她用手指抚了一下他的鼻樑,何方眉心微拢,抓住她的小手深邃的眸子目光如炬,他哑着嗓子问她:“可以吗?” 漫漫长夜。 从沙发到卧室,从卧室到浴室,从浴室到床上。 天光大亮的时候何方才拥着蛟蛟入眠,梦还是那个自我陶醉的把自己梦成大人物的扯淡梦,但枕边人是他爱了万年放在心尖上的人。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卧室的地毯上,何方勾了勾手臂睁开眼看了眼怀里的人,蛟蛟还在熟睡,睫毛可能是被昨天的泪水打湿过,几根一撮那样粘在一起,像个乖孩子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何方想起昨天他帮她抹掉眼角的泪水时轻声安慰她:“别哭啊女朋友,我停不下来了。” 她紧紧攥着床单瓮声瓮气地学着他在仓库时说的话:“我是因为开心才掉眼泪的。” 看到蛟蛟嘴巴干干的样子,他起身准备去倒杯水给她,已经尽量地放轻动作了,蛟蛟还是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煳,好像试图拉一下何方的手但是没碰到,不满地嘟囔着:“你去哪?” 何方笑着俯身揉了揉她的头髮:“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蛟蛟卷在被子里往何方那边拱了拱,然后慢悠悠地坐起来拉住他:“你别去了,我自己倒吧。”说着抬起手指勾了一下。 蛟蛟说她要自己倒的时候何方就想到了他们去海洋馆那次他躺在酒店里发了高烧,蛟蛟指挥着一杯水飞到他眼前来了个急剎车,水杯里的水一滴都没洒。 所以在蛟蛟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顺着蛟蛟拉他的力道坐在床边,瞪着眼睛看着门外等着水杯自己飞进来。 然而…过了十几秒,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说水杯飞进来了,甚至连客厅里都没响起半分倒水的声音。 何方低头看了看同样有点疑惑的蛟蛟,小姑娘不死心地靠着何方又勾了勾手指,十几秒后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蛟蛟勐地起身,面色冷漠双手握拳看起来很用力的样子,她这个样子何方可太熟了,炸海洋馆和地震那次她都是这个前奏,一会儿瞳孔一红头髮就该飞舞起来了,然后就该出现比自然灾害还恐怖的事情了。 他倾身过去把蛟蛟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激动,杯子都在柜子里可能出不来,我去把它们拿出来你再试试。” 何方的紧张显然是白费了,过了几分钟不止眼睛没红,蛟蛟连根头髮丝儿都没动… 整个屋子里唯一动着的就是被开着的窗子传来的清风吹得鼓鼓的窗纱了。 蛟蛟满眼茫然地从何方怀里抬起头:“我好像,没有妖力了…” 何方一愣:“什么意思?” 蛟蛟想了想,抬起手指咬了一下,一小滴鲜红色的血液从她指尖渗出来的时候她和何方都懵了,这是…突然变成人了? 最迷惑的是蛟蛟,她刚才咬破手指时的那种陌生的刺痛,以及经歷了昨晚的一切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的一直酸软的腰肢和没力气的腿,这都不是大妖该有的感觉,她哪怕歷经天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敏锐的痛觉,现在这些感觉让她觉得陌生。 指尖越来越圆的那滴鲜红色的带着点血腥气的血珠也让她觉得陌生。 何方回过神来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从里面翻出酒精棉帮她擦掉了手上的血,又拿出个创可贴把蛟蛟的手指细心地包好,他有点担忧地问:“会不会是我昨天太…咳,对不起,我有点没克制住,现在只是妖力用不了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155页 虽然不知道蛟蛟的妖力为什么会突然失灵,但肯定跟昨天的 蛟蛟摇头,随即低头去看身上的痕迹,她做大妖几万年,可从来没有过伤口或者这种青紫的痕迹,看上去还挺有新鲜感的,用手指戳了何方一下:“你能不能掐我一下。” “嗯?”何方刚才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有点抱歉也有点无奈,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我哪捨得掐你,以前有过这种妖力突然失灵的情况吗?” 看到何方一脸歉疚的样子蛟蛟往他怀里一靠,把自己的分析跟何方说了一下:“我怀疑,我不是妖力失灵了,而是变成凡人了。” 何方沉默了一会儿:“你还有办法带我去找阎王吗?我怕你…”出意外。 “没有啊,我又不是妖了,我怎么会有办法。”蛟蛟看上去没有何方那么紧张,甚至还有些愉快。 看着怀里一脸轻松的小姑娘何方忍不住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心大!我现在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蛟蛟被何方弹了一下觉得特别疼,她委屈地捂住额头:“好疼啊。” 何方顿时慌了,他从来没听蛟蛟说过哪里疼,这姑娘原来是个天打雷噼都不怕的牛逼大妖,这会儿跟朵娇花似的红着眼眶无声地控诉他,他拉下蛟蛟捂着额头的手看到额头一片通红,心疼地凑过去吹了吹:“还疼吗?” “疼,不止额头,浑身都又酸又疼。”蛟蛟按着何方的肩膀把嘴凑过去,“要男朋友亲亲才会好。” 下午鋈乐来的时候就看见何方跟个老妈子似的走到哪就把蛟蛟抱到哪儿,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好像蛟蛟不是变成凡人了,而是高位截瘫了。他觉得这俩人的现在的画风有点没眼看,强忍着甩手走人的想法开口:“没原因的就变成凡人了?” 蛟蛟坐在何方身边,把腿搭在何方腿上点头说:“睡醒一觉就这样了。” 总不能说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就变成人了吧?蛟蛟在心里琢磨着。 鋈乐看着何方拿着药酒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涂在蛟蛟肿起来的脚踝上,邪邪一笑:“那岂不是要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变成凡人了呢。凡人的脆弱感觉很好吧?” 何方白了他一眼:“我们凡人也没几个平地崴脚的,她这不是不适应么。”他把用过棉签丢进垃圾桶里,又把药酒的盖子拧紧才抬起头看鋈乐,“我先在很担心她会有什么意外,之前阎王说她这算是逆天改命什么的。” 鋈乐看了眼面色红润的蛟蛟:“倒是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会早逝的命格,不过这个你还是问问地下那位比较好,命格的事情我是有些拿不准的,毕竟不在其位不司其职。” 变成凡人的蛟蛟觉得世界格外安静,她再也听不到隔壁甚至隔壁楼里的嘈杂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她会觉得窗外飘进来的空气有点凉,盖着毯子靠在沙发里又觉得有点困,做凡人可真娇气啊。 其实还是有点狼狈的,脚腕隐隐作痛,还带着药酒的清凉的感觉,昨天折腾了一夜腿也没什么力气,连腰都是酸的,她这会儿靠在沙发里只想睡一觉。 这些陌生的感觉都提醒着她,她已经不是一个拥有几千条命可以说挥霍就挥霍的大妖了,她是个只有一条命、只有几十年光阴的平凡的人类,她会痛会累会生病会衰老,但她几万年来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觉得自己是在活着,这种感觉太好了。 她终于可以跟何方白头偕老了。 蛟蛟刚变成凡人有些虚弱,何方决定亲自跟鋈乐走一趟让他带着自己去找阎王,两人走前鋈乐在何方家放了一颗佛珠,这样蛟蛟这边有什么意外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赶回来。 变成凡人的蛟蛟蜷在沙发上的小毯子里跟何方和鋈乐摆手:“早去早回哦,记得跟判官要两坛好酒。” 鋈乐拉着何方消失在门口,两人在黑暗里游走了一会儿何方才开口:“你是路痴?” “嗯?”鋈乐扬眉看着何方也不回答。 何方停在一片昏暗的环境里勉强能看清鋈乐的轮廓,但他猜测他一定带着一脸欠揍的笑,何方磨了磨牙:“你嗯个屁嗯,你是路痴我不是啊,这就不是去阎王殿的路。” 鋈乐抬了一下手,身边突然有什么东西发出细微的光亮,这样他们能够看到彼此的表情,他看到何方的一脸不耐烦后愉快地笑了:“这地方是我花了很多天做出来的空间,别人察觉不到我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把你…”杀了会怎么样?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鬼鬼祟祟的整得咱们俩大老爷们好像是在偷情一样。”何方没等鋈乐说完就打断了他,他知道这人肯定是有话跟他说,但蛟蛟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也就懒得跟他贫嘴想要直接听到正题。 鋈乐被他噎了一下眼看着眼里又开始喷火,这人脾气是真的不好,何方赶在他一脸想杀人的表情完全展露之前赶紧摆了摆手:“别别别,别冲动,你不是有事儿跟我说么。” 鋈乐眼底翻涌的怒气瞬间又消失了,何方正在心里感嘆着他的变脸速度,听到他认真地说:“白蛟的意思是不要告诉你,本来说不说与我也无关,但现在蛟蛟突然改命没有半分妖力了,如果真的有危险,你都没能力保护她。” 第156页 这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扎进了何方的心口,他垂眸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所以我才急着去找阎王,我怕…她出现意外时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只能看着。” “其实你有能力保护她,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何方勐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鋈乐席地而坐仰着头冲着何方邪魅一笑:“你还记得你上次弹开我的那道紫光吗?” 何方也坐在了他的对面:“嗯,那道光有什么问题?” “那道光不属于蛟蛟,而来自于你本身。何方,你若是有办法保护她,但只需要你做一点牺牲,你愿意不愿意?” 何方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怕蛟蛟难过,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鋈乐手里拿出一颗金色的佛珠,邪邪地笑着:“谁要你的命,我并不想看白蛟难过。只是你大概不会很好受,毕竟,想多了是会伤魂魄的。” 鋈乐把佛珠弹进何方额头的时候,何方身上又一次出现了一层紫色的光晕,好像想要阻止佛珠侵入他的体内,但又在感受到佛珠没有恶意的同时消失了。 佛珠钻进何方的额头,他只感觉浑身一震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他的脑袋撕开一样,身上的衣服瞬间就被汗水浸透了,他不住地颤抖着,那种魂魄被攥住的绞痛让他身上青筋暴起要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鋈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何方,你可知,在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白蛟对你来说已经是最重要的了,虽然你忘记了很多事,但你的魂魄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到她,因此上次我想对你不利的时候这道紫光第一时间闪了出来,它要保护的,不是你自己,而是白蛟的半颗妖心。” “你很痛苦对不对?别急,你很快就能解脱了,只不过,你可能并不想记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何方依然在抖,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手指紧紧地抠着地面,很快就有血从指尖渗了出来,他嘴角也溢出血来,手臂上的血管崩裂开来,脸色惨白青筋暴起瞠目欲裂。 鋈乐还以为看到何方倒霉自己会很开心,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半点兴奋,看到他这样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狼狈鋈乐反而心情烦躁,他开口给何方的觉醒添了最后一根材:“你知道白蛟颈后的新月为什么变成淡粉色吗?” 像是戳中了他什么心事,何方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紫光。 “因为她曾为了你,带着身上九九八十一个无法痊癒的洞窟,在九重天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上每走一步磕下一头,蛟血浸染了她那弯新月,再也不会变成白色了。” 何方身上紫光大盛,一时间晃得鋈乐睁不开眼,他被他身上暴起的紫光弹到一边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现在这种情况鋈乐自己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什么情绪,他只是低低地爆了一句粗口。 被何方重伤捂着胸口的鋈乐有些轻松又有些痛苦地想:何方,我不欠你了,上一世若不是我拿着神器噬缘剑想去斩断你与白蛟的情缘,她也不会同我大打出手毁了神器遭到反噬,隔天随你出征更不会脆弱到连大煞的一支箭都躲不过而要你捨命保护。 我才是那个让白蛟苦了一万年的罪魁祸首。 何方在鋈乐说完的同时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场景,他死后魂飞魄散,蛟蛟一怒之下灭了浥国满国,她用妖命聚拢了他的魂魄却被接连而来的天雷钉在原地。 她头髮凌乱地飞舞在空气中,红着眼眶紧紧把他的魂魄护在怀里,八十一道天雷像是利剑刺进她的身体,她留着淡粉色的血液带着毒草的清香,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紧紧护着他的魂魄:“何方,我带你去找判官,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入轮迴!” 浑身是伤流着血的白蛟飞进地府,阎王面色大变:“你这是怎么了!” 蛟蛟虚弱地扶住阎王桌案:“何方,让何方入轮迴,快,他的魂魄要撑不住了。” 阎王摇头:“煳涂!蛟蛟你煳涂啊!何方早在那年为他父皇尝试解药时就该死,他的命格本就该是食了双生菇暴毙换取了他父皇一命,是你改变了他的命格他才会拖延至今,本就是魂飞魄散又是为大妖挡命,入不了轮迴的。” 为妖挡命魂飞魄散又怎么能入轮迴呢,哪怕强行入了轮迴也找不到出路,最后还是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果。 蛟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一只胳膊温柔地护着怀里用妖命勉强聚拢的何方的魂魄,她咳出几口蛟血眼中戾色一闪:“这些规矩都是谁定的!天地间的大主吗?”她垂眸看了一眼何方的魂魄,“好,那我就去九重天找他去!” 没有人知道去九重天的路,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所谓的天地大主。 但蛟蛟抱着何方的魂魄在撞击了几次九重天上的浓雾之后,终于看到了隐藏在浓雾之后的一串没有尽头的石阶,有个阴柔的男声从天上飘来:“若要找我,每上一阶石阶便虔诚地磕一个头吧,如此,我便帮你救你怀中的魂魄。” 大妖横行霸道无所不能,她是有傲骨的,因而从不求人。 但何方不能死,何方不能魂飞魄散。她抱着他的一缕魂魄半分犹豫都没有踉跄着走上石阶跪下来磕了第一个头,额头的皮肤蹭在石阶上留下了一个不能癒合的伤口。 第157页 她就这么一路流着血一路跪下来虔诚地磕头,感受到怀里的魂魄越来越没有生机,蛟蛟加快了步子终于在一天一夜后走晚了九重天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石阶,蛟血已经流尽了,她走进九重天的大殿里脚下一个不稳跪在了殿前。 九重天里没有那些金碧辉煌的陈设,只有雪白的流云,一盘残棋、一面发着光的镜子,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分孱弱的坐在流云椅中的男人。 男人脸颊消瘦,眉眼间带着一点阴郁,手腕细的像是随时要断掉,声音阴柔地说:“哦,天地间最大的妖物竟然脆弱至此吗?白蛟,求到九重天上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不像是超凡脱俗的天地大主,倒像是斤斤计较又擅于玩弄心机的小人,但那又如何,只有他能救何方的命,蛟蛟拭掉嘴边的蛟血,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何方的魂魄,用最后的力气铿锵有力地开口:“请大主助我让凡人何方入轮迴。” 看上去孱弱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颗棋子,不急不慢地看着面前的棋盘,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只一心审视着面前的棋局,良久落下手中的棋子。 棋子落入棋盘,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哦,我这人,是有洁癖的,天地间本来就不该有妖物,但你生于天地我也不能奈你何。”顿了顿又笑了一声,“不过,你若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我也愿意对你施加援手,你看,这样如何。” 蛟蛟淡淡地笑开了:“大主不妨明说,人命要紧蛟蛟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 男人一笑:“我这儿有九九八十一颗天雷所化的噬妖钉,蛟龙亲海,用你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来换你怀中的魂魄世世寿终正寝,你说可好?” 他句句都是询问商量的语气,又句句都带着慈悲的施捨之意,但却没有半分要与人商量给人慈悲的意思,蛟蛟笑着:“那蛟蛟便多谢大主关照了。” 何方身上的紫光比日光还要灼人眼,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脱俗的气息,如果他此刻不是满身血污,看上去就像是嫡仙一样清越。 只是这个带着满身血污的嫡仙冷漠地抬头看了眼上空,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意,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自己痊癒,他冷笑着开口:“凭他,也敢自称天地大主?” 第79章 变成凡人的蛟蛟最近迷上了做菜,她跟何方说她喜欢凡间的烟火气,可惜没有妖力的蛟蛟除了能分清调料这点比何方强以外,烧菜的水平也是一言难尽。 嘟嘟围着一块格子的小餐巾蹲坐在一把儿童椅上,自从那天唐黛没有按照它的剧本一激动把它说成“被撞死”了之后它就再没正眼看过唐黛,这会儿它挨着许惟坐,瞪着蓝汪汪的大眼睛跟许惟卖萌:“一会儿你能帮我切牛排吗?我给你带了猪肉脯,超好吃的。” 唐黛嗤笑了一声心想:蠢货,自己把自己马甲掉了还美得很。 许惟有一天去唐黛家找他,进门看见气鼓鼓的嘟嘟蹲在地上他就随口问了一句:“唐黛呢?”本来许惟也是喜欢动物,经常在家里跟大宝二宝对话,所以跟嘟嘟说的这句话也真就是顺嘴了而已。 结果正在气头上的嘟嘟翻着白眼回了许惟一句:“他死了!” 许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仙女嫂嫂有阎王,现在连猫都会讲话了,不得了不得了。 看着许惟跟嘟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唐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今天是何方打电话叫他们过来的,说是蛟蛟亲自下厨做牛排给他们吃,这几个人想到蛟蛟曾经的厨艺都垂涎三尺地放下手里的事情早早就聚集在何方家了。 唐黛靠在椅子里玩了一会儿手机抻着脖子往厨房看去:“何方!什么时候开饭啊?我去买瓶红酒回来?还是喝冰镇的啤酒和饮料?” 他们三个在一起混了很多年了,别说吃牛排喝啤酒了,就是红酒配川锅里的红油猪脑花他们也不是没试过。 见没人回应他的话唐黛站起来准备去厨房看看,刚一动就被许惟拦住了,许惟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轻飘飘地说:“劝你别去。” 拿着手机跟何方一起查好了蔬菜沙拉的做法的蛟蛟拍了拍手:“这个看起来不太难,先做这个吧。” 何方揉了揉她的头髮:“嗯,我帮你洗菜。” 蛟蛟冲着何方笑了一下,眼睛在厨房里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头顶柜子里的大水晶碗上,这个水晶碗应该是用来做沙拉的吧?她一只手扶着料理台,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去够那个水晶碗。 柜子有些高,对于一直都是想要什么勾勾手指就能到手的蛟蛟来说这个动作很是新奇,她努力地伸长胳膊终于用食指的指尖勾到了碗边,只是在勾到碗边的同时她没站稳晃了一下,被她勾住的大碗也跟着晃了一下,摇摇欲坠。 何方刚把一棵生菜从水里捞出来就看见蛟蛟踮个脚,头顶上的巨大的水晶碗一幅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他紧忙把生菜往桌子上一丢迈了一大步闪身到蛟蛟身后抬手扶住了柜子上的碗。 蛟蛟伸到柜子上的手被何方按住,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轻薄的布料从背后传来,蛟蛟在他怀里紧贴着他转了个身,手掌背在身后拄着料理台,扬起头去看他,看到他嘴唇微动带着点责怪地说:“这么危险的事情下次我来做就好了。” 第158页 拿碗也是危险的事情呢。 蛟蛟眨眨眼,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觉得又温暖又舒服,就像是站在寒冬里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突然入口的那一碗温热的驱寒汤,她拉着何方的衣襟踮了踮脚尖,凑过去亲了一下何方的下巴:“男朋友,你真好,像个英雄。” 突然被亲了一下还得到了一句赞美的何方愣了一瞬间,他面前的小姑娘明明为他做的更多,明明那么骄傲却为了他一路跪拜磕头走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石阶,明明为了他流尽了妖血失去了半颗妖心,明明为了他忍辱负重地去求人… 明明为他做过那么多的事情,却对此半句不提,站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夸他像个英雄。 何方眸色深沉地看着她,一手揽住她的腰抱她抱抱起来放在了料理台上,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倾身上前吻住了她软软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又退开,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女朋友。”但我没有保护好你。 蛟蛟拉开何方挡住她双眼的手,看着何方那双饱含深情的眸子,总觉得他那天跟着鋈乐去了趟阎王殿之后眼睛里就多了些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有些浓烈也有些抑制,沉静的像是无底的深潭,她眨了一下眼睛,那她要做投进幽幽深潭里的那颗石子,要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是5分钟内的第二次主动去吻他了,蛟蛟主动把红润的小嘴唇贴过来吻何方的嘴,舌尖试探地顺着他的唇缝往里钻,何方气息有些不稳地往后躲了一下,小姑娘不怕死地踢掉了自己的拖鞋小腿往他腰.上一勾。 从他完全恢復记忆那天何方每次看到蛟蛟都有些歉意,是他当年太过于自负隐去神格誓不再动用任何神力,是他想做一个无心的凡人才害得这个小姑娘从遇见她之后总是挡在他面前,是他捨弃了九重天才让小人钻了空子鸠占鹊巢,都是他的错。 他曾经因为惊鸿一瞥给了她大妖的能力,却没有保护好她。 蛟蛟把额头抵在何方胸口,小声对他说:“何方,是不是判官说我活不长了?你最近总是宠着我护着我但又好像有点心事似的,英雄就非得是这么神秘的吗?我不能拥有一个接地气儿的英雄吗?” 小姑娘声音软趴趴的,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委屈,何方轻笑了一声,哪怕变成凡人,她也仍然敏感,他揉了揉蛟蛟的头髮:“谁说你活不长,咱们不是说好要白头偕老的么。”顿了顿又问,“你的英雄还不够接地气儿吗?你看电影里的英雄有给女朋友洗脚的么?” 蛟蛟鼓了鼓嘴,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你讨厌。” 那天是她崴了脚不方便,何方抱着她用浴室的花洒帮她洗了一次脚,而且只有那么一次。 何方垂眸看见蛟蛟粉红的脸颊,他笑着吻过去:“还脸红呢。” 厨房的气温好像徒然升高了一些,蛟蛟闭着眼睛享受着何方卷袭了她整个口腔的热.情,她不自觉地把头仰起来去配合他,吻到动.情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某个部位抵在她腿上,他的手灵活地伸进她的衣服里。 突然门外很近的地方响起唐黛的说话声:“为啥要劝我别去?我偏要去!厨房我还去不不得了,切。”然后是关着的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何方…” 何方和蛟蛟才刚把热.吻的嘴唇分开,唐黛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看清了厨房里的情景愣了一秒飞快地说了一句:“啊对不起打扰了!”说完把厨房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唐黛站在厨房门口惊魂未定,许惟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之后,转开视线轻声说了一句:“傻逼。” 鋈乐来的时候开门的许惟扬了一下眉毛但也没说什么,于是这一天的午饭是一桌稍微有点奇怪的组合,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有故事的人。 不过有一点很相同,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该说的话也都没提,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必须要面不改色地吃完蛟蛟煎煳了的牛排。 唐黛举着一杯饮料感慨:“真的很像是过节的感觉啊,如果牛排不…” 后面的话被何方一勺子沙拉塞进嘴里噎了回去。 嘟嘟挥舞着爪子:“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们还聚在一起吃饭好不好?” 何方摇了摇头:“你们聚吧,我跟蛟蛟要出去。” 每次何方出行最苦的就是必须加班加点工作的许惟了,他问了一句:“去哪?” 蛟蛟挺兴奋地把玩着手里的牛排刀:“蝴蝶谷,我们以前在那里埋了一坛好酒,想去把它挖出来!” 鋈乐看着蛟蛟一脸幸福的样子,欣慰地勾了一下嘴角:“是不是听者有份?” 何方也大方:“那就等我们回来再聚。”说完看了眼身旁兴奋的小姑娘,有意想要逗逗她,“不过再聚的话,咱们还是外面吃吧,我女朋友这个焦煳牛排一个月吃一次就…” 话都没说完就被蛟蛟用手把他的嘴捂上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方,又扫视了一圈刚才跃跃欲试想要复议的其他人:“男朋友,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何方在蛟蛟松开手的一瞬间飞快地改口:“我说我女朋友的胡椒牛排可真棒,一级棒。” 第159页 虽然唐黛和嘟嘟,以及坐在一旁的鋈乐,都曾经非常非常非常反对蛟蛟逆天改命变成凡人,但看到她脸上明媚的笑容,看到她偶尔脸红偶尔生气,看到她也能不用独当一面地面对所有挫折,看到她切不开牛排拉着何方撒娇,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或许他们之前是错的,能看到她这么鲜活的情绪,真的是很宽慰。 蝴蝶谷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因为山势较险也一直都没有开发成旅游景点,只偶尔有登山爱好者攀爬。 如果是以前去一趟也不是个难事儿,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现在蛟蛟没有妖力,何方又有自己的计划不想提前把自己的身份曝光,而且蛟蛟也对自己凡人的状态十分满意,几方面的理由加在一起,何方和蛟蛟一起制定了一个这次旅行的攻略。 先坐三个半小时的飞机去市区,再租车开去入山前最近的村庄大概三小时,到了村庄先休息一晚,因为剩下的路都靠徒步,幸运的话第二天一早出发也许晚上能翻过山走到蝴蝶谷里去。 这个计划刚制定完的时候何方是不太同意的,毕竟蛟蛟现在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是在家里穿着拖鞋走都会崴脚、拿个高柜子上的碗都容易被砸到的那种小娇花,这个行程对她来说是有点艰难的,但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小姑娘非常不乐意,小嘴一撅:“我先在没用了!你也不喜欢我了!” 都这么说了何方哪还能继续阻拦啊,他想着大不了就把身份提前跟她透露了也没什么,只是,他更想看那个欺负蛟蛟的缩头乌龟暴怒失望的样子才想着晚些说罢了。 那天何方恢復记忆后还是跟鋈乐去了一趟阎王殿的,阎王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分析蛟蛟改命之所以没有受到天谴是因为为她改命的是何方,他体内神力的潜意识觉得这样能保护蛟蛟,但蛟蛟这一世也确实活不长久,甚至劫难就在最近。 阎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苦笑:“她的几千条妖魂妖魄都在我这儿,我也不是拿了好东西就私藏的小气之人,蛟蛟的命格便交给我吧,我会保她世世平安喜乐的。” 鋈乐闻言看了阎王一眼,他与这人交情尚浅,几万年来也不过寥寥几面,这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对话,想不到这个世人口中无情的生死判官阎王爷,还是个深情的鬼仙。 他又瞥了一眼何方,这人就像是没发觉阎王的心思一样只是点点头:“有劳了。” 阎王脸上又挂上了招牌的温润:“说什么有劳,我拿了你的东西,总要回些礼给你,从前我还抱着侥倖以为是你想不起来。但你既不是凡人,万年前的往事也该歷歷在目才是,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呢。”说着他摇了摇头,“是我天真了。” 何方笑着:“我的魂魄曾经在你这阎王殿修养了一万年的时间,虽然阎王是看在蛟蛟的面子上才帮我,我又不能做知恩不报的人,你喜欢,就留着吧。” 鋈乐早在来时看到阎王手里拿着一支玉簪子很宝贝地藏进袖子里,听完何方的话他也猜到了个大概,邪魅一笑:“想不到何方你是这么大方的人啊,那我也有想要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啊?” 何方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鋈乐被怼了一句也没生气,他觉得何方刚才大盛的紫光噼头盖脸地伤了他之后,他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发怒了,难道这是被打没脾气了? 鋈乐想了些什么何方不知道,他只知道,天上那个不愿露面又擅于利用人心的傢伙,可能是位故人。 同阎王和鋈乐商量了很久之后,何方还是决定将计就计,看看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让他以为自己成功了然后再让他心死,欺负过蛟蛟的人也别想好过,他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蛟蛟和何方拉着手在商场里挑选户外用品,以前她和何方曾经坐在谷底看过一夜的星星,因此蛟蛟特别想在蝴蝶谷里住一夜,于是何方带着她来挑一顶帐篷准备满足女朋友的美好愿望。 卖户外用品的老闆本身也是个经常跟驴友出行的人,他热情地给何方和蛟蛟介绍了很多新手必备的用品,把何方和蛟蛟选的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一一都否定了。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不怎么熟的熟人,蛟蛟看到她的视线歪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之前陪何方回医院看腿那次遇到的那个牛皮糖一样的粉裙子,不过粉裙子今天穿得是一身黄色,是个黄裙子了。 黄裙子看到何方和蛟蛟手拉手从商场出来瞪大了眼睛,拎着手里的购物袋从人群中挤到他们面前来,冲着何方打了个招唿:“何总,好久不见。” 何方看到她也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想起来她姓什么,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黄裙子张了张嘴,又看了眼蛟蛟,才幽幽地说:“何总谈恋爱了啊,真是恭喜呢。” 何方点点头:“谢谢,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拉着蛟蛟走了。 走出去十几米后蛟蛟才笑出声来:“男朋友你刚才好冷漠啊。” 何方回头揉了揉她的头髮:“这是给你做表率呢,万一以后你遇见别的男的来搭讪,也摆出我刚才的样子就行了,要不我会吃醋的。” 出发那天天气很好,蛟蛟背着个小小的户外包兴奋哼着歌跟在何方身旁,两人出了机场先找了个酒店饱餐了一顿才提了在当地租的车子出发了,何方是个常年不开车的人,上车第一件事就是俯过身去帮蛟蛟记好了安全带。 第160页 他开着玩笑跟蛟蛟说:“女朋友,你挑男朋友的眼光其实特别好,不过吧,你万能的男朋友有个短板,就是车技非常一般,你能不能凑合一下?” 坐在副驾的蛟蛟正拿着一块树莓味的小饼干拆包装,她不怎么在意地说:“那咱们就不去蝴蝶谷了呗,真出了意外就改路去判官那儿报导啦。”说完把饼干叼进嘴里扬着小脑袋回过头看着何方。 何方嘶了一声,他带着点怨念扭过头去:“女朋友,我发现了,你这嘴上说着要跟我白头偕老,但是态度十分随便呢?总想着年纪轻轻就去阴曹地府报导这事儿可不行啊,怎么也还得等个六七十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把蛟蛟嘴里叼着的小饼干嘎嘣一声掰掉了一个半放进了自己嘴里,嚼了两下冲着她打了个响指:“女朋友叼过的东西就是甜呢。” 蛟蛟瞪了他一眼,嘴巴一鼓一鼓的把自己嘴里的半块饼干吃完了。 何方说着自己开车的技术不行,但其实也算是驾驶平稳了,起码坐在副驾的蛟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开出去很久她才突然说话了:“何方。” 何方看着前面的路,轻笑了一声:“发现我车技差了?连男朋友都不叫了,开始直唿大名了。” 蛟蛟表情有点严肃地看着面前笔直的公路:“我总觉得这次出来不会很顺利。”她垂眸冷笑了一声,“那位,可不是个吃了亏还会放任我们开开心心地出门旅行的人。” 何方一手稳住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了蛟蛟的手:“怕吗?” 他的手指温热有力,蛟蛟突然就没有任何不安了,她轻声说:“不怕。” 蛟蛟不记得自己开智之前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生于天地间,她遇到何方之前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怕过任何事,遇到何方也只是害怕失去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凡人之后反而安心多了,她可以陪着他,哪怕真的有危险,大不了要死一起死,只要不把他们分开就好。 她曾经也只是一条细细小小的白色蛟龙,长得可爱,有一对小巧玲珑的小角,眼睛红红的透着灵气。 何方是在游歷在山水间时无意遇见了她,他泛舟在水面吹箫,却看见水面涟漪骤起,一只白色的小蛟龙从水底慢悠悠地露出头来,红色的眼睛盯着何方手里的箫一眨不眨,半晌又随着箫声的节奏在水里扭了个圈。 何方扬眉,手中的玉箫在指间打了个弧度,又轻轻飞起转了一圈落回指间,他从未对这时间的任何事物有过个人情绪,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唯独看见这条白色的蛟龙,他轻笑了一声:“小东西,你可愿跟我回九重天吗?” 他蹲在小舟之上凝望它,伸出手去放在水面,白蛟迟疑了片刻,眨了眨银红色的眼睛缓缓向他游来,那天何方第一次开怀大笑。 后来他厌烦了冰冷安静的九重天,想要去凡间做一个生生世世不同命的凡人,临走前圆了白蛟想做大妖的意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不知道他爱她,却在凡间一见惊鸿一瞥非她不可。 她不知道她爱他,却留着他爱把玩东西的习惯活成了他曾经的样子。 何方拉着她的手沉声说:“把你脑子里那些‘要死一起死,大不了再入轮迴’的想法都丢掉,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比任何人活得都好,蛟蛟,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说他会保护她。 蛟蛟温柔地笑开了:“知道了,我的英雄要登场了。” 第80章 车开到村子里时时间还早,两人找到了之前联繫好的一家民宿把东西都放了进去,村子里的当地人说话方言很重,简直就是另一种语言,何方跟他们沟通起来比较困难,两边都不得不放慢了语气,何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名,想问问他们哪里能吃饭。 对面黑瘦黑瘦穿着麻布短裤戴着一堆手镯的小哥显然是听懂了何方的意思,但何方听不懂他说的位置在哪儿,正准备再比划一遍的时候站在身后的蛟蛟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她从何方身后探出头来,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手镯小哥愣了一下之后兴奋地一边拍手一边点头,又跟蛟蛟说了一大串话之后才走开。 目瞪口呆的何方扭过头去看蛟蛟:“女朋友,你还有这个技能?” 蛟蛟笑着说:“我很久很久以前来过这里,这个民族传承自一个原始部落,我当时也无聊,觉得这个部落的人很有意思,就跟着他们学过一些部落的话。” 带着蛟蛟在村子里找吃的简直就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最后两个同样黑瘦戴着一串手镯的小哥和一个依然黑瘦的戴着更多手镯的小姐姐接待了他们。 晚饭是坐在篝火旁的烤羊,天色渐暗,火光显得越发明亮,坐在篝火旁的蛟蛟的眼睛也很明亮,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星空,眼前是心尖上的姑娘和初秋微凉夜里的火焰,还有飘香的烤肉,最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烤肉外焦里嫩,何方把手里的铁签戳在烤熟了的羊腿肉上,用小刀把那块肉片下来,铁签扎着外面烤得酥脆的羊肉还飘着香香的热气,何方吹了两下才把铁签递到蛟蛟手边,她刚才已经吃了好几块了,这会儿小嘴上沾了一点点油,看着又红润又可爱。 第161页 蛟蛟接过何方递过来的肉,一口要咬进嘴里腮帮一鼓一鼓地嚼着,像只可爱的小仓鼠,小仓鼠眼睛还亮晶晶的。 何方看着随着她咀嚼的动作动着的嘴唇,喉结动了动眸色渐暗,低声问:“好吃吗?” 对何方的变化毫无察觉的小仓鼠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烤肉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好次的,特别…唔…”没说完的话被凑过来的温.热嘴唇堵回到口中。 何方在蛟蛟说话的同时放下手里割肉的小刀,俯过身去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把她嘴里的烤肉用舌头卷了个干净,一直到怀里的人呜呜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往后退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眸色沉沉,舔了舔嘴角:“是很好吃啊。” 红着脸的蛟蛟噘着嘴用手里的铁签子隔着厚厚的防风衣戳了他一下:“流氓!” 她这边话音刚落,几个在一旁烤肉的手镯小哥起着哄吹起了口哨,手镯姑娘走过来蹲在蛟蛟面前拉着蛟蛟说了几句什么,蛟蛟有点意外地看了何方一眼,然后笑着回了句什么,手镯姑娘开心地拍了拍手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着蛟蛟招手。 眼看着蛟蛟就要起身跟着那个手镯姑娘走,全程一个字儿都没听懂的何方拉住了她的袖子:“去哪?” 蛟蛟笑着摸了一下何方的鼻樑:“那个姑娘说,我的眼睛与她们民族传承供奉的神像有些相似,她说这是有福的面相,她觉得我是贵人能给他们带来幸运,想要送我一件衣服当作幸运的回礼。” 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的何方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他们民族供奉的神像不会是你吧?” 蛟蛟歪着头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前这个部落的首领人很正直,我给他们送过种子和雨水。” 何方拉着蛟蛟的手微微用力,把已经站起来的蛟蛟拉得低了一些,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去吧,我善良的女朋友。” 看着蛟蛟的背影他垂眸而笑,就这么个屁大点儿坏事都没想过做的小姑娘,还在几万年前跟他夸口说想当大妖。 蛟蛟去了十几分钟,到了村子里手机信号就时有时无,何方百无聊赖地吃着烤肉,心里琢磨着:我是不是有点病了?为什么蛟蛟不在觉得烤肉都不那么好吃了? 何方频频看着蛟蛟离开的方向,终于在被片掉烤熟的一层羊肉的羊腿里面那些带着血丝的嫩肉又烤得焦香滴油的时候,蛟蛟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大红色衣裙回来了。 刚把烤架上的羊腿翻了个面,何方抬头便看见远处蛟蛟提着裙摆小步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深夜里的篝火伸着长长的火舌,像是要冲往天际一样,远处的小火把随风晃动着明亮的火焰,他的姑娘就在火焰阑珊处提着火红的裙摆向他跑来。 像是火焰里栖息的女神,如此明艷,如此美丽。 令人心动。 他站起来冲着蛟蛟张来了双臂,火红的小姑娘扑进他的怀里笑声清脆:“男朋友,他们说我不在你都没吃好,说你一直看着这边在等我回来呢。”说着她举起手里的一根大红色的飘带,“你看,我头髮还没绑就出来找你啦。” 何方接过她手里的飘带:“我来帮你。” 蛟蛟眨了眨眼睛:“你会吗?” 何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我可以学啊,你指导我,等我学会了以后天天帮你绑头髮。” 原本这身当地民族的红衣裙是要搭配用缎带束起的复杂编发的,但何方在手镯姑娘和蛟蛟双人合力的教导下也没学会怎么弄第一步,手镯小姐姐看起来有点急,她凑过去跟蛟蛟说了一串什么后两个姑娘笑了起来。 何方威胁地甩了甩手里的飘带:“好女朋友都不会讲男朋友坏话的。” 蛟蛟也不怕他,扭过头笑着跟他说:“就绑一个马尾吧,这个姑娘说你这样的学徒,恐怕是要学到天亮才能学会呢。” 就绑一个马尾吧?就? 说得好像马尾辫就很容易似的,何方绑头髮的手艺明显是跟他刀削烤肉的手艺不是一个层次的,最后终于成功帮蛟蛟梳好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时何方鼻尖都有点出汗了。 绑着高马尾的蛟蛟转过身来,红色的飘带在她身后跟着长发一起随风飘动,有些像古代女扮男装的那些女侠,何方突然就想到那年她一身男子的打扮摸进他的太子寝殿还坐在他床前跟他讨论有没有看过他洗澡的事情,那时候她还说了什么?要看他更衣? 他伸手越过蛟蛟的耳畔抓住了一条飘带,凑在蛟蛟耳边笑着问她:“万年过去了,你还想看我更衣吗?” 蛟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仰起头带着点骄傲的神态眯了一下眼睛:“想看的话,今晚可以吗?” 何方嘶了一声,收回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蛟蛟揪着何方的衣襟凑过去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让我想想,上次出现在你浴室的时候,你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我也没看到什么。还有那天做…” 何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做什么做!坐下吃烤肉吧!” 蛟蛟哪怕不是妖了,也还是个擅于煽风点火的姑娘,何方琢磨着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再继续明天他们也不用爬山了,就在民俗躺着休息就行了,何方拉着蛟蛟坐回地上:“来吧,你还是吃烤肉吧,吃东西的时候你才乖。” 第162页 蛟蛟显然也知道明天路程很远,何方才不会捨得今天晚上折.腾她,所以她就可劲儿地点火,咬着烤肉也不老实:“我在床上也乖的。” “闭嘴。” “我那天不乖吗?” “闭嘴。” “我跪在地上帮你…” “蛟蛟!” 吃完烤肉何方和蛟蛟早早就回去洗漱睡觉了,为了惩罚这个不老实的小姑娘何方还是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很久才让她早点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身带好东西出发了,当地人说中午和下午爬山比较痛苦,于是两人决定趁着天气还不是很热的时候要多赶一些路,原本蝴蝶谷何方是来过的,但万年过去沧海桑田,周围的景致也有了很多变化,层层叠叠茂密的植被也与从前有些不同,就好像来到了有一座完全陌生的山林一样。 蛟蛟一路上都比较兴奋,一直到下午才隐约表现出一些疲惫,何方拉着蛟蛟的手走在前面,他看了眼手錶回头问:“女朋友,还能坚持吗?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吗?” 蛟蛟抬头看见层层叠叠的叶片间偶尔飞过的一两只蝴蝶,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像快要到了,继续走吧。” 何方摘掉一只登山手套从兜里拿出纸巾帮蛟蛟擦掉脸颊边上的汗水,他吻了一下蛟蛟的额头:“累了吧?” 蛟蛟笑着点了一下头:“有一点。” 何方嘆息似的说:“你还是做大妖的时候好,也不用受这种累了,凡人是脆弱一些。” 蛟蛟拿过何方手里的纸巾也去帮他擦汗:“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认真地看着何方:“从前我过得太容易了,尤其是未遇到你之前,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唾手可得,但很多东西,太容易得到就没有意思了。就像你那时候身为太子却不想继承皇位一样觉得生活无聊无趣。” “喜欢凡人的生活?”何方垂眸看着她认真的神色问道。 蛟蛟点头:“很喜欢。” 何方笑着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知道了,我女朋友很喜欢这世间的烟火气息啊。”说完他重新戴好了手套拉住蛟蛟的手,“走吧,希望我们埋的那坛酒还在。” 蛟蛟跟上何方的脚步:“一定会在的,我用了妖力一直护着的…”说到后面突然想起妖力已经消失了,她有点急地问,“那我妖力没有了万一它碎了怎么办?” 何方也不急:“那就当作那棵大树比我们有口福,尝了万年的美酒呗。” 后面的路程两人的步伐慢了下来,一直到天色渐入黄昏蛟蛟才惊喜地叫了一声:“蝴蝶!” 何方抬头望去,看到翩翩飞舞的成群的蝴蝶他不由地笑了:“看来是到了。” 翻过山又往山下走了一段路程,终于到了他们要找的蝴蝶谷,谷中蝴蝶没有万年前那么多了,但也依然漂亮,何方在一片湖水旁放下了身后巨大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帐篷和小夜灯,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疲惫的两个人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躺进了帐篷里,何方揽着蛟蛟的腰嘆息:“这地方可真的太美了。” 星星都似乎比城市里的更大一些,躺在帐篷里这样看着漫天的繁星,就好像忽明忽暗的星星会贴上自己的鼻尖一样,给人一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蛟蛟靠在何方怀里跟着感嘆:“那时候你还答应我会跟我在这里建一座小木屋每年夏天都来住几天的。” 何方沉默了几秒,把蛟蛟揽得更紧了些:“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蛟蛟,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蛟蛟突然翻身坐起来骑在了何方身上:“你说话算数。” 何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算数。” 他稍稍支起身子认真地看着蛟蛟:“蛟蛟,妖没有姓氏,凡人是有的。”没等她反映他已经拉她入怀,轻轻在她耳边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同姓?” 蛟蛟沉默了很久,两滴眼泪砸在何方的肩膀上,她吸了吸鼻子念了一遍:“何蛟蛟。” 何方听到她瓮声瓮气的声音轻声安慰她:“傻姑娘,哭什么?不喜欢我这个姓你拿着百家姓选个喜欢的就好了。” 蛟蛟摇头:“喜欢,喜欢的。” 何方笑了起来:“这就喜欢了?我其实想问的是,你愿不愿别人叫你何夫人?” 鸟啼虫鸣,树叶随风做曲,还有帐篷里传出来的喘.息声,蝴蝶谷的这一夜并不安静,却在这些细微的轻响中显得热闹和欢快。 第二天何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他跟蛟蛟简单地洗漱吃了点东西之后就收起帐篷去找他们埋的那坛酒了,小姑娘昨天累了,这会儿天光大亮也还是没睡醒,迷迷煳煳地揉着眼睛,何方看她走的慢悠悠的样子,有点担心地看了她两眼,最后还是把背包一丢,背着她前行。 蛟蛟趴在何方背上昏昏欲睡,打着哈欠问何方:“背包不要了吗?” 何方背着蛟蛟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先丢那儿,一会儿下山的时候我再去拿。”顿了顿又问,“要不我们再休息一天?你能赶路吗?不是肿了?” 第163页 蛟蛟有点脸红地把头埋在何方的背上,小声埋怨道:“你说什么呢!” 找到那棵树其实不难,只是拿出兜里的摺叠铲子挖了很久也没有挖到那坛酒,最后两人坐在树下自我安慰:“没事儿,我们还有在樱桃採摘园定做的那瓶樱桃酒呢。” 蛟蛟也不是个会遗憾会耿耿于怀的姑娘,发现找不到之后也就认命地把头往何方肩膀上一靠:“也不一定会有判官的酒好喝,不喝也罢。” 何方背着蛟蛟又回到湖边,拿了背包又慢慢地扶着蛟蛟往山下走,走着走着蛟蛟突然紧握了一下何方的手,她貌似不经意地问:“男朋友,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何方眸色微动,也回握了一下蛟蛟才有些不正经地开口:“是啊,你不记得的话我今晚再跟你说一遍。” 下山的路眼看着跟上山的路越来越不相同,何方拉紧了蛟蛟的手,两个人随意地聊着天,但心里都知道,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第81章 很久很久以前鋈乐曾经慕名去试着破解过天山上一盘传说无人能解的棋局,只是他没破解开就被蛟蛟给毁了,随后两人大打出手,那也是鋈乐和蛟蛟最初相识的原因。 九重天上也有一盘相同的棋局,一只枯瘦的手拿着棋子不紧不慢地思索着,整个人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蜡像,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勾起嘴角手执棋子放在了棋盘上,黑子入棋盘,一片的白子被从棋盘上一颗一颗地撤了下来。 男人看上去脸颊消瘦,脸上带着点病态的苍白,但并没有影响他眼底的愉快,他常常地舒了一口气,食指哒哒地敲在棋盘上,语气轻快地说:“终于结束了。” 他看着眼底这盘下了几万年的棋,带着点虚伪的遗憾幽幽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凡人呢,那么脆弱,跌下山崖这样的死法儿,唉,真是难看。”说完又嗅了嗅身边的空气,“果然,这世上没有妖物,连空气都更清新了些呢。” “咳…咳咳…”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的消瘦的男人用枯瘦的手按住胸口咳了几声,哪怕是这样剧烈的咳嗽也没有让他脸上有半丝的红润,男人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但突如其来的愉快让他变得喋喋不休,“有点可惜,要是虚空镜还在就好了,真想欣赏欣赏那男人悲痛欲绝的样子。” “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哦是了,跟白蛟眼看着他死去时候差不多吧?啧,真可怜…” “我看你挺可怜的,这么喜悦的事儿都没人可以分享吗?自己坐那儿叨逼叨、叨逼叨的,还挺满意?” 何方的声音从九重天的入口传过来,棋盘前的男人勐地回过头去,惊恐地看着信步而来的何方大喊了一句:“你怎么进来的!” 何方走完了最后几阶石阶,靠在九重天的入口扬眉一笑:“我回自己的家还需要怎么进来?走进来的呗。”顿了顿他冲着那个瘦弱的男人打了个响指,“你就像个古代的心机婊,坐在人家男人的屋子里还要尖叫‘你怎么进来的’。” 瘦弱的男人因为刚才喊了一句而开始剧烈地咳嗽,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最后咳出了一口血才终于止住,再抬头时目光里再没有之前的从容不迫,眼中的戾气和杀意毫不遮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九重天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上来!” 何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肯定?梁静茹吗?你能不能别嚷嚷了,心平气和会不会?欺负我女朋友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一口一个‘你看如何’一口一个‘你说可好的’…” 没等说完眼看着对方又吐了一口血的何方有点无语:“你别不是要死了吧?再挺一会儿呗,我还有仇没报呢你就挂了我多没意思,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我一步一步走上来可不是看你吐血玩的。” 男人被何方气得直抖,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但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听到何方嘴里“女朋友”三个字之后他才又有了些底气:“女朋友?说的是变成没用的凡人的白蛟妖女吗?” 何方听到他这么说蛟蛟面色一冷。 坐在棋盘前的男人看到何方沉了脸色觉得自己终于又占据了一点优势,他不知道何方是怎么上来的,但他既然敢来,就别走了,男人坐直了些抬起手优雅地抹掉了嘴角的一丝血。 看着手指上殷红的血迹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伸出舌头舔.掉了手指上的血,不急不慢地说:“很可惜,从那么陡峭的山崖跌落,大概不会是个漂亮的尸体了。” 靠在云边的何方看见他的动作心里噁心得够呛,一万个“卧槽变态真几把噁心”的弹幕闪过,但气人这件事,讲究的就是对方暴跳如雷我方稳如钟,他勾起嘴角笑了一声:“天地大主先生,您可真天真啊。哦,劳您挂心了,我女朋友,一个无时无刻都漂亮的小姑娘,人家正在阎王殿跟阎王爷一起品酒呢。” 男人面色扭曲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最开始那样失态地尖叫,他用手死死地抠住椅子上的扶手,脸色变了又变,才用满是阴霾的目光盯着何方开口:“不可能,未时一刻是她凡人命绝的时辰,妖物就是妖物,变成凡人也不会长命,不止不能长命还不能入轮迴…” 第164页 眼瞅着眼前的男人越说越得意,何方带着一脸“你快闭嘴吧”的嫌弃开口了:“不是,你能不能与时俱进点?未时一刻?我们现代人都看手錶,几点几分你都整不明白还跟我在这嘚吧什么呢。” 何方这番话彻底唤醒了男人的理智,他之前刚经歷了布了几万年的局终于成功的大喜,又被突如其来的有人出现在九重天的变故吓了一跳,这会儿被怼了好几句之后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何方心想:可算是想起问我是谁了,这人还自称天地大主,怕不是个傻子吧?人都进屋快二十分钟了才想起问人是谁?这要是个入室抢劫的歹徒,他估计都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去了。 对于终于想起问他是谁了的这个瘦.鸡.崽.子一样的男人何方充满了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摸了摸下巴挺认真地跟他说:“真要论起来我是谁这个事儿吧。”他有点为难似的想了几秒才开口,“我可能算是你爸爸。” 瘦弱的男人已经听够了何方的话了,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从来没有人敢!他忍着暴怒冷笑了一声:“呵,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怎么来到这九重天的,但你既然来了,就别想着离开了。” 何方扬眉等着他拿出杀手锏对付他,只见他身下的椅子突然长出了翅膀,翅膀下电闪雷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男人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笑着说:“你可能听白蛟那个妖女说过,天地间有四件神器,除了灵佛珠、噬缘剑、虚空镜以外,还有一件神器之首,就是我坐下这张凛翼椅了。” 男人说话间椅子的翅膀闪了一下,一团强光就这么直直地向何方砸过去,何方试图躲避但没成功,被强光打中闷哼了一声单膝跪在了男人面前。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淡淡地笑了:“我们来聊聊,你是怎么上来这九重天的?” 何方咳了一口血额头青筋暴起似乎极力在忍耐着什么,半晌才艰难地抬起头来:“你休想,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男人也怎么在意,看着何方单膝跪地似乎还有些不满足,刚想再用凛翼椅噼他一下让他双膝跪在自己面前就被一道红光连人带椅子逼退了半步。 鋈乐挡在何方面前冷声问:“你没事吧?” “嗯。”何方只是应了一声。 男人看到鋈乐的身影似乎是有点厌烦,皱着眉看向他:“怎么你也来了。”说完又笑了笑,“那便也留下吧,让你们一起死。” 鋈乐看着面前瘦弱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也皱了一下眉头:“你就是天地大主?” 男人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鋈乐面无表情地问:“让我偶然间得到灵佛珠用来算到白蛟缘之所归是个凡人的、让我在深海寻到噬缘剑伤了白蛟害何方上一世魂飞破散的、让我得知嘟嘟被解剖引白蛟去海洋馆的、让我为白蛟寻来身份证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他也曾经迷茫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要他靠近白蛟就总会为她带来灾祸,明明他心里是心悦她的,明明他是想对她好想陪她一起看沧海桑田的,为什么把不祥之事带到她身边的总是他! 自称是天地大主的男人看着鋈乐的脸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是我。”顿了顿又说,“你想问我为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你的思想?因为你,是我从我自己身上踢出去的废物,因为你是我所有的缺点的集合!” 鋈乐愣了一下,再抬头看面前的男人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片段,一个与他长相有些相似的男人站在一片云上带着嫌弃地从他自己的身体里拿出一堆又一堆发着金光的东西,那男人皱着眉说:“易怒,废物!天真,废物!深情,废物!…” 每拿出一样他都会嫌弃地说一句废物,最后这些被他说成是废物的东西都聚集在一起,集天地日月之华演变成了现在的邪佛鋈乐。 看到鋈乐有些迷茫的目光,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有些厌恶地动了动椅子的扶手:“把这个废物解决掉吧,真是碍眼。” 鋈乐像被钉在原地一般眼看着一团强光朝着自己砸来,他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中只有无穷无尽的“废物,废物,废物…”,千钧一髮时,何方的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嚣张地说了一句:“你一个坐在椅子上站都站不起来的残疾人,哪来的脸说人家别人是废物。” 何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在那团强光就要砸在鋈乐身上时轻飘飘地推开了鋈乐,然后伸出手抓住了那团强光,光芒就像是遇见了水的火苗,瞬间熄灭在他的手掌里。 他甩了甩手扭过头对鋈乐说:“是你非要亲自问你的身份我才装了个柔弱还单膝跪地的,问完了就靠边点别在这儿杵着了,我要开始报仇了。” 男人看到何方徒手挡掉了凛翼椅的攻击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瞪大着眼睛说了一句:“不可能,凛翼椅是最强的神器,没人能挡住它的攻击…” 说完他就像要验证自己的话似的,使劲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强光接二连三地从椅子两侧的翅膀下冲着何方砸了过去。 何方一步一步走近他,随手挡掉了每一团强光的攻击,最后干脆一抬手一挥震碎了那男人的椅子。 第165页 瘦弱的男人跌坐在地上,身.下.是椅子破碎的废墟,他灰头土脸地摇头:“不会,不会,凛翼椅不会被毁的,没人能毁掉凛翼椅…” 何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之所以称为神器,就只是因为它们是由神造的。可能你不知道,这些玩意儿,made in何方。” “我制造它们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你还挺贴心,都给它们起名字了?我一直就觉得珠子就是珠子,镜子就是镜子,剑就是剑,椅子就是椅子,别的我也不提什么意见了,就是这个凛翼椅,跟绕口令似的,挺拗口啊?” 何方冲着满脸灰败的男人笑了一下:“虽然我没无聊到给这些小玩意儿起名字吧,但你屁.股.底下那堆破木头,是我小时候做的,那时候我一直在心里叫它…大翅膀子…” 第82章 很多时候人都会非常自以为是地去判断周围的事物,就像几万年前看到九重天入口的他一样,他没有姓氏也没有名字,他只是生于天地间的闲散佛。 但他在看到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姓名是因为他是天选之人,他可以做天地大主,可以主这世间万物生死浮沉,万物又不配叫他的名讳,他要了姓名又有何用。 就这样,他暗自庆幸着,在登上石阶之前把他身上的所有他认为不好的品性都抛弃了,他是没有缺点的天地大主,他是至高无上的天地大主,但他登上最后一阶石梯时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一尾白色蛟龙的影子。 从此他对这妖物恨之入骨,认为她占据了本该是他的灵气才成了大妖。 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这九重天,每况愈下的状态都让他把这些归结于白蛟盗走了九重天的灵气成了大妖才会害他如此力不从心,他认为只要把九重天这盘与白蛟命格有关的棋局解开除掉妖女,他就能重新恢復身体状况。 很多灾难往往始于不自量力的妄想。 妄想着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让所有用错了方向的努力都变得面目可憎。 何方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瘦弱的男人,语气平平:“你不认识我也不稀奇,我见你时你才是个孩童,半魔半佛,却也不是大奸大恶的。现在好了,佛的一部分都被你抛弃了,就只剩下连名字都没有的魔身,还异想天开地想做天地的主人。” 男人坐在地上有些狼狈,但他咬紧了牙关不肯低头:“我本来就是天地的主人,是这九重天选我来的。” 何方扬眉:“这九重天怎么就选你来了,我走的时候给蛟蛟留了个门而已,你无意中上来了,就是九重天选了你?九重天既不让外人进来,也不会听你的话放你出去,你还不明白吗?维繫这九重天是要劳心耗力的,哪怕我今天不杀你,再过个万年左右,你也就死翘翘了。” 不,不可能,几万年来他都坚信自己是这世间的主人,他日日夜夜都坐在棋局前,他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九重天和棋局上,他看到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不会是个偶然,这就是他应有的命运,他就该掌管天地。 男人惶然摇头,指着不远处的一盘棋:“不对,不会的,这棋局,这棋局分明是白蛟妖女的命局,只有我,只有我解得开,只有我能除掉妖物,我是天地大主!” 看了一眼身旁的棋局,何方又瞥了一眼坐在地上吐血的男人,他已经懒得再去怼他了,只是淡淡地说:“这棋局,是我的情缘局,我摆了一半才发现是我自己的感情路,感情路这东西,还是要毫不知情地自己走才有意思,谁知道你硬要来搅合。” 男人目光对着何方,却是放空的状态,他看的不是何方,他眼底闪过的是不解、茫然、悔恨、狠戾等等,太多种情绪多到他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眼角划过两道血泪,一脸苦笑地说:“我以为,世间并无神。” 何方蹲在他面前:“知道悔过了?” 男人随手抹了一把脸,满脸的血污,双目无神,看上去狼狈又可怜,他讷讷地说:“是我错了。”说完又自嘲一笑,“你杀了我吧。” 何方点头:“的确,有些错,犯了就是犯了,没有改过的机会。”说着伸出手去放在那男人的头顶,“便让你死得痛快些吧。” 那男人却在何方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勐地化成一阵狂风捲住了何方,拼尽万年来积攒的能量缠住了何方的四肢让他无从.反.抗,语气癫狂放声大笑:“看看是你死的痛快还是我死的痛快,我今天便要弒神!” 每一缕魔风颳在何方身上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带走一块他的皮肉誓不罢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何方已经血肉模煳,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他身上,鲜血横流却咬着牙没有吭一声。 狂风中一两只枯瘦的手,一只手紧攥住何方的脖子,一只手戳进了何方的眼睛。 何方只觉得左眼突然剧痛,紧接着视线一黑,他紧闭着左眼突然笑了一声:“也是该受到些惩罚的,我认不出自己爱的人,放任她受苦受难了万年之久,跟瞎子也没什么分别。” 鋈乐看到何方突然被一阵黑色的魔风缠住,紧接着风里传出了浓重的血腥味,鋈乐一惊闪身沖向那团黑色的魔风,却无论怎么发力都无法破坏他,他连着噼了十几掌下去魔风丝毫未受到影响,鋈乐顾不上血肉模煳的双手急急地喊了一句:“何方!” 第166页 那只枯瘦的手摘了何方一只眼球正洋洋得意,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上沾到的血液:“神血,也不过如此。” 何方身上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他的另一只眼睛也被强劲的魔风戳瞎了,吃力地说:“你杀了我,九重天也会坍塌,你也做不成你的天地大主。” 那男人癫狂地笑着:“杀了你!杀了你我就是世上最强的人,没有九重天我一样做大主。” 唉,死不悔改。 何方被削成白骨的手突然挣脱了魔风的束.缚,他伸手准确地扼住了那男人隐迹在风里的喉咙,身上紫光大盛,皮肉重新变得完好无损,一身白衣飘飘,墨发飞舞在空气中,他淡笑着垂眸看着手里提着的瘦弱的男人:“弒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紫光逼退了黑色的魔风,男人颓然被何方扼住脖子提在半空,方才的孤注一掷已经让他自损了半条命,他艰难地一边咳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是…这…天地对、对不起我!没…有你…我就是…大主。” 有些人就是这么执迷不悟,何方知道他这种能力不强擅于攻心计的人没那么容易放弃,故意放松让他暴露了他最后的实力。 都说不撞南墙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个魔唯一可取的地方,大概就是执念了,会用几万年下一盘棋的魔确实不能小觑。 只可惜他的执念用错了地方。 何方眼底闪着暗紫色的光,扶了一把身边的鋈乐让他站稳,然后一手提着那个男人把他砸在了棋盘上,黑白棋子混作一团,棋盘在那男人的身.下.碎裂成几块,何方沉声说:“刚才的一下,是为了我身为太子那一世的母后。” 说完又对着那男人噼过一掌,紫光削掉了他一只手臂,何方冷漠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什么死物:“这一下,是为了我那一世的父皇。” 挥手断了他另外一只手臂:“这一下,是为了差点魂飞魄散的我自己。”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紫光噼过去,何方眼里像是层层叠叠的冰川一样冷:“这是你欺负我女朋友的份,居然让蛟蛟跪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你好大的胆子!” 何方这句话一出九重天瞬间就变成了堪比南极的冰原,男人被打得气若游丝地残喘,何方却没有半分同情,想到蛟蛟受到的委屈他眼底都是阴霾,看到男人艰难地抬起手意图自杀的时候他手指一勾拦了下来,沉声对面前的男人说:“想死?没那么容易,活着才艰难。” 像蛟蛟那样孤寂地等了他万年才难。 他抬手把一缕淡紫色的光送进男人的胸口:“你就活着,永远活着,活在蛟蛟曾经被噬妖钉打入的海底,每天都享受一遍被噬妖钉穿身的痛苦,伤口永不癒合。当年你用了九九八十一颗钉,我要替蛟蛟加倍奉还给你。” 提到蛟蛟的名字何方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温柔,他轻声笑了一下:“加几倍好呢?四百八十六颗?这个数字不错,蛟蛟也会喜欢。” 何方几句话定下了那个男人今后的永世,转过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鋈乐,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额头,坏笑着转过头去撇了一眼狼狈的男人:“我差点忘了,还有我们鋈乐邪佛的仇没报呢。”说完指尖弹出糖块大的一小颗光点,打断掉了那男人身旁的断臂手指上的一小块指甲,“喏,这是他的份。” 鋈乐:“……” 鋈乐没忍住,偏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听到何方笑着说:“哎,该走了,蛟蛟等着咱们去阎王殿喝酒呢。” 何方和鋈乐大步往九重天外走,身后九重天属于那个男人所创的东西开始坍塌,天雷交加震耳欲聋,无数道天雷砸在那男人的身上,痛苦的哀嚎和雷声混在一起,何方却没有半分停留。 走到九重天外的石阶上他的目光沉了一下,蛟蛟留着血抱着他的魂魄一路虔诚磕地在石阶上磕头的样子歷歷在目。 那些蛟血里带着毒草的清香,每一滴蛟血从石阶上滑落都化成了白色的玉兰花瓣,那一天一夜漫天的玉兰花瓣从天而降,只因为他曾跟她说过:“我若是离世,才不要纸花作陪,我这般相貌要白色的玉兰才能相配。” 刚才冷漠復仇的男人不见了,何方看着脚下的石阶眼眶微红,半晌才挥了挥手,走过的石阶连同它们沾染上的万年前早已化成尘埃的蛟血一同消散在空气里。 鋈乐看不得何方这副可怜兮兮红着眼眶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憋出了一句:“你刚才是不是说‘made in何方’了?” 何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了两秒才从他刚才怼人时候的一堆话里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句,嗯了一声之后问:“怎么了?” 不善于安慰人的鋈乐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方幽幽地说:“是不是应该是‘made by何方’啊?” 何方简直惊呆了,他瞪着眼睛看了鋈乐半天才吼了一句:“这是重点吗?!” “啊…”鋈乐咳了一声,“可能是,在人间当助理习惯了,吹毛求疵的职业病吧。” 何方看着鋈乐不怎么自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没事儿,反正那个连手錶都看不明白的智障也听不懂,气势上怼到他了就成。”说完拍了一下鋈乐的肩膀,“谢了,你这么一打岔,我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第167页 两人走到阎王殿门口,何方突然变回了刚才破衣烂衫满身血迹的样子,鋈乐这才想起何方刚才身陷魔风时的假危机,他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我以为你真打不过他。” 何方扬眉一笑,不怎么正经地说:“为了回来的时候让我女朋友心疼我啊。” 鋈乐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没有半点褶皱的衣衫,又看了眼自己早已经痊癒的双手,突然听到蛟蛟明媚的一声:“何方!” 何方和鋈乐同时抬头,看见蛟蛟一身白色衣裙急急地对着何方沖了过来,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半天才抬起头,眼里的担忧一览无余,她担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流血了?是不是受伤了?” 鋈乐:“……” 你男朋友去的时间久是他妈因为他废话太多跟人家逼逼个没完!!! 第83章 鋈乐戳在阎王殿门口看着何方和蛟蛟拥在一起,他翻了个白眼往殿内走,阎王正举着他青面獠牙的面具挡着嘴笑,看到鋈乐他笑着问:“甘拜下风吗?” 鋈乐又默默垂头看了眼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早就知道了,能牵动白蛟情绪的,能让她开心能让她担忧的,也只有他了。”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完了,何方打着去挑一坛好酒喝的幌子拉走了酒桌上的阎王,私下跟阎王说:“蛟蛟喜欢入世做凡人,我决定陪她,这么一来,以后可能要麻烦你了。” 阎王摆摆手:“不过就是转世投胎的事,不麻烦。”说完又收敛了一点笑意,“你是神,大概没有你做不到的,我想要为她做些事情保她事事命运平安,不知道你…” 何方打断了他:“我哪有那么小气。” 阎王笑笑:“如此,便多谢了。” 第二年春天,玉兰花开正旺,何氏集团官方宣布了一则令人震撼的消息,何方集团的小何总要结婚了! 结婚当天迎亲的路线马路上洒满了玉兰花瓣,婚礼举行的地点是郊区的孤儿院,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拿着一篮子花瓣见人就扔,早就忘了之前院长叮嘱的要在新娘进来的时候撒这回事儿了。 虽说这场婚礼都是何方亲自参与策划的,但他这会儿紧张得不行,几万年的记忆里,也就只有今天最紧张了,手心不断地渗出汗水,他正了正自己的西装扭头小声问嘟嘟:“几点了?怎么蛟蛟还不来?” 穿着小西装的嘟嘟瞪着蓝汪汪的大眼睛从身后的小布包里叼出手机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看到它才开口:“还有十分钟呢,你急什么!” 何方又抽出纸巾开始擦他额头上的汗:“你说我急什么!我这儿等着娶媳妇呢,能不急吗?” 这场婚礼没有邀请外人,只有朋友和一些家人,这会儿跟何方站在铺满鲜花的幕布下的只有他唯一的伴郎嘟嘟,而且就连这个唯一的伴郎,都是半个月前几个人在何方家玩牌嘟嘟连着输了一晚上的结果。 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小胖子,一边跑一边冲着何方大叫:“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何方勐地挺直了身板,抬头就看见蛟蛟身穿一身白纱笑吟吟地向他走来,扶着蛟蛟的是唐黛,身后的伴娘团穿着粉西装的男人分别是许惟、阎王和鋈乐。四个男人穿着粉色西装像是保驾护航一样陪着蛟蛟一起走过了孤儿院铺满了花瓣的路。 何方实在是等不及,不顾司仪“哎新郎不能过去!”的大喊顶着众人的笑声大步走上前。 这几米的距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漫长到他们之间开心的不开心的所有故事都在眼前闪过;又仿佛只有一瞬间那么短暂,蛟蛟的笑脸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把这个笑着的小姑娘揽进他的怀里。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完全没有按照婚礼的流程等着唐黛把蛟蛟的手交到他的手里,他伸手拉过蛟蛟,直接把人带到了怀里,他听到唐黛大喊:“新郎!你怎么回事儿!我还没准备把我姐姐交给你呢!你这是抢亲啊!” 亲友们哄堂大笑,何方俯身凑在蛟蛟耳边:“不好意思女朋友,我太心急了。” 蛟蛟拿着手里的捧花砸了他一下,然后拽着他的领带凑过去吻他的嘴,小姑娘有点激动地说:“我也一样心急!” 亲友们的笑声变成了善意的口哨声和起闹的声音。 蛟蛟脸颊微红地把头埋进了何方的怀里,何方笑着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窝把他美丽的新娘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蛟蛟小声惊唿了一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何方低头用鼻尖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嘴里的称唿直接变了:“何太太,别叫,你身后的伴娘团实力真挺恐怖的,我不想挨打。” 蛟蛟抿着嘴笑了,带着腼腆跟她的何先生打小报告:“他们刚才来的路上在车上说好了晚上要闹.洞.房,还说你今天一夜都别想睡了。” 这一天的婚礼被媒体大肆报导了一个多月热度还没退,唐黛每次看到他们的结婚录像都对自己被删减了把新娘的手交到新郎手里这一戏份十分不满,他叉着腰站在客厅里对着何方和蛟蛟吐槽:“你俩这样还办什么婚礼,司仪全程都在尴尬地笑,屁都没用他说,何方自己给自己主持的挺好的!” 第168页 何方在婚礼那天一个公主抱把蛟蛟抱起来之后就一直没放下,走到台前冲着司仪扬了扬下巴:“那个谁,把麦克风帮我搬到这儿来。” 可怜的司仪全程除了搬麦克风递戒指外再也没有过插话的机会。 何方对着麦克风吹了口气,确定麦克风没问题之后才缓缓地开口了:“在我成年之后,每年都有媒体格外关注我的感情问题,有一段时间还总说我是同性恋之类的,我个人倒是没什么,毕竟我忙着赚钱没空看这些,不过我奶奶,真是被这些媒体吓得够呛。” 早就坐在下面激动地不停拿着手帕抹眼泪的何老夫人听完何方这句话,哽咽着说了一句:“臭小子!” “奶奶,以后不用再担心了,漂亮的孙媳妇我给您娶回来了,您满不满意我也不管了,还是那句话,我120分的满意!哦,还有,也请媒体朋友们行行好,别再给我找绯闻男友了,你们以前给我找的绯闻男友,都在我身后站着呢,看见了吗?都是我们何太太的娘家人!你们是真的想搞死我是不是?” 台下又是一片哄堂大笑,唐黛在下面不满地喊了一句:“我姐姐还没说‘我愿意’呢!管谁叫何太太呢!” 何方站在台上抱着蛟蛟哈哈大笑:“行行行,安静一下,我该跟我们何太太告白了。”说完他低头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能不能给我点鼓励,我有点紧张。” 下面又开始飞腾,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嫂子别信,他从来都不紧张,又想骗吻!坏得很!” 蛟蛟笑着亲了亲何方的下巴后,何方对着台下一群起闹的人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又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低声说:“我以为我是个眼光特别高的人,但回忆起来,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跟对待别人时完全不同了。” 几万年前我在湖边吹玉箫,与一条红色眸子的白蛟龙相视的那一眼,便是缘分的开端。 “我以为我不会有任何后悔的事情,但回忆起来,还是觉得没能做一直守护在你身旁的英雄有些遗憾。” 让你等了我一万年对不起,让你独自扛了那么多对不起。 “我现在抱着你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往后的生生世世我也都会陪着你,你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的,对吧?”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何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空白,实际上他准备的那些浪漫的话一句也没想起来,现在完全是凭着本能在跟蛟蛟说话,他看起来很正常,但整个人都有点想发抖的感觉,不是害怕被拒绝,不是紧张台下人多,只是激动,非常激动。 他舔了一下嘴角,垂眸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太激动了,我都忘了我要说什么了,啊对,我还没问新娘愿不愿意呢。” 说完低头去看蛟蛟的眼睛,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小姑娘有点不满地鼓了鼓嘴,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说你爱我啊!” 何方一愣,笑着大声喊了一句:“我爱你。” 蛟蛟笑了,继续教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何方很听话地重复:“你愿意嫁给我吗?蛟蛟。” 蛟蛟深吸了一口气刚想逗逗他就被何方突然低下头的凑过来的吻把嘴里的话给堵住了,何方吻走了她的小心思,然后低声说:“该你说愿意了,何太太。” 蛟蛟脸一红,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挡住了微红的眼眶,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当然愿意了。” 何方抱着蛟蛟坐在沙发里,正在拿着水果叉给蛟蛟餵树莓蛋糕,他没理唐黛愤愤的感慨扭头问嘟嘟:“今天又写了什么?” 嘟嘟抱着手机尽职尽责地复述着八卦新闻的标题: “小何总婚礼伴娘身份曝光,他竟然是何老夫人的干孙子!” “何氏集团小何总为新娘戴戒指时竟然说:小了点你别嫌弃!” “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最受男人喜欢,小何总新娘相貌解析!” …… 何方笑着低头看正在吃蛋糕的蛟蛟,调侃道:“什么样的女人最受男人喜欢呢?早饭会做煎煳的牛排的吧。” 蛟蛟把蛋糕上的奶油顺手抹在了何方鼻尖上:“你煎鸡蛋不是也煎煳了么!” 本来想开蹭早餐吃结果认命地下楼重新买了粥和煎饺的许惟勾了勾嘴角,对唐黛说:“他俩现在的厨艺,半斤对八两,还没有我强。” 何方顶着一鼻尖的奶油突然跟许惟说:“对了,明天我们要去度蜜月了。” 许惟脸一垮:“哥,这是你这个月的第三次蜜月了!” 何方耸了耸肩:“反正奶奶也认你做干孙子了,不如何氏交给你打理算了。” 许惟面无表情地回头跟唐黛说:“这人一万年以前就这么样,皇帝也不做,就想着谈恋爱,不要江山要美人。” 唐黛点头附和:“对,我知道,死性不改!” 鋈乐突然出现在许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算什么,九重天他都不要了,把我自己扔在那儿还美其名曰说我适合做大主。” 唐黛想起他前阵子去天上看,鋈乐小小的妄留云还得扛着个没有石阶的九重天,看着就特别惨,他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你怎么来了?大主不是很忙的?” 第169页 鋈乐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忙什么?天道轮迴人各有命,我有什么可忙的。阎王叫你们去喝酒,说是之前酿了万年的几坛好酒今天可以喝了。” 嘟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去去去!我也去!” 何方从兜里拿出一张阎王给他的能随时带他和蛟蛟去阎王殿的小纸条冲着他们甩了甩:“你们先走一步,蛟蛟有点累了,我陪她休息一下就过去。” 人都走了之后蛟蛟才扬了扬眉问道:“谁说我累了?” 何方拿起一块树莓蛋糕用手指刮掉上面的奶油,低声说:“我说的。” 蛟蛟看着他的动作:“可是我不累…” 话都没说完就被何方用吻堵住了嘴,他一边吻她一边解开了她的扣子,把手指上的奶油涂在了她的肩膀和她的胸前:“现在不累,一会儿就累了。” 一室暖阳照着沙发上攒动的人影。 墙上挂着一条画得栩栩如生的白色蛟龙盘在一袭白衣的长髮男人手臂上,她的下巴搭在男人的肩上,银红色的眸子温柔地望向男人,画里的男人也温柔地望着她。 天地之间,唯有人间最好,风轻云淡鸟语花香。 还有一个温柔深情的男人,曾变成凡人模样骗过了仙魔妖佛。 他指间的玉箫,像是一道挣脱不开的红线牵绊了她几万年的情缘,往后的生生世世里,他又将用深情编织成网,任这世间最厉害的大妖,也逃脱不掉。 “何方,这世间如果没有你,真是太寂寞太寂寞了。”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终】愿所有深情终成眷属下本见 番外 番外-赌局 阎王殿近千年都格外热闹。 这一天新当差的鬼差急急忙忙跑进殿内:“报!头儿,不好了不好了!天上那位,喜怒无常的邪佛又来了!” 在阎王殿里当了鬼差头头的许惟笑着:“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下去吧。” 阎王爷从殿内探出头来:“来了?” 许惟点头:“都来了,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鋈乐骑着玄龙抱着嘟嘟飞身进了阎王殿:“开始了吗?” 阎王紧忙招手:“快来!开始了!” 阎王、许惟、鋈乐、玄龙还有嘟嘟凑在一起,嘟嘟掏出一块钻石砸在了阎王桌案上左边的红色区域:“我赌何方没认出蛟蛟,这个月内两人不会在一起!” 鋈乐迅速拿出一颗佛珠也放在了红色区域。 玄龙拿出一颗宝石砸在阎王桌案上右边的蓝色区域:“我赌何方认出姐姐,然后两人手拉手开始谈恋爱!” 阎王听完玄龙的话拿出一坛好酒放在了蓝色区域表示贊同。 许惟拿着一小块金子举棋不定,想了想把金子放在了中间又偏蓝色一边的位置:“我觉得,我哥会认出蛟蛟,也会恋爱…说不定今天还会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们放满了赌注的桌子前是一块被修补得歪歪扭扭的虚空镜,这几百年来几个无聊的傢伙在何方和蛟蛟手拉手去投胎后,全靠着这面破镜子看两人在人间的发展取乐,慢慢地又演变成了赌局。 何方和蛟蛟在阎王的帮助下记忆不会被孟婆汤干扰,最开始每次去投胎都是从出生就相识,然后一起白头偕老白头偕老白头偕老…就这么过了几世,两个人开始想一些么蛾子了,这一世又是因为何方打牌打输了蛟蛟就说要看看他会不会爱上别人,于是可怜的何方喝了双倍的孟婆汤,短暂地失忆了。 前几天几个人看到何方在凡间大学校园里被另外一个女生告白都替他捏了一把汗,等这一世结束回到阎王殿,估计何方又要跪搓衣板了。 几个人同情归同情,但依然兴高采烈地约了赌局。 今天是何方大学刚刚毕业被家里逼着去相亲的日子,到了咖啡店本来想找个藉口买单走人的,结果一看,坐在那里的相亲对象竟然是他的小学同学兼初中同学兼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的何蛟蛟,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嗨,蛟蛟,这么巧啊。” 蛟蛟坐在对面抱着臂有些冷漠:“是啊,这么巧啊。我前两天明明看到你被校花告白了来着,怎么,没成?又出来相亲?” 何方记忆里他的这位老熟人何蛟蛟同学一直都是笑眯眯地跟他说话的,突然见到她一脸冷漠的样子反而有点…格外地熟悉?他皱了皱眉解释道:“我跟她都不熟,也不太喜欢她那种类型的。” “哦。”蛟蛟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何方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条白色的尾巴,他脱口而出:“白素贞?” 蛟蛟一口气堵在胸口,白素贞是谁!!! 还没等她问出口咖啡店的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问:“下午好先生、小姐,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白素贞”的何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主动拿过了菜单却把目光落在了一块紫红色的小蛋糕照片上,他看了眼下面的咖啡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蛟蛟,对服务员说:“一杯咖啡,一杯甜牛奶,还有一份这个,树莓蛋糕。” 第170页 蛟蛟听到“树莓蛋糕”四个字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何方用茫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你喜欢树莓蛋糕?” 蛟蛟突然笑了:“是啊,你给我买过很多次。” 何方看到她的笑恍惚了一下。 旁边有个两三岁的小孩拿着一个纸杯蛋糕跑过来没站稳手里的纸杯蛋糕啪叽一下扣在了蛟蛟的鞋子上,家长过来抱起孩子一边安慰大哭的孩子一边道歉,蛟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个家长才抱着孩子重新去买蛋糕去了。 何方抽了湿纸巾蹲在蛟蛟面前帮她把鞋子上的奶油擦掉,却忽然想起他伏.在蛟蛟身上含着她的手指,帮她把沾在指尖上的奶油.舔.掉的样子。 两碗孟婆汤的功效也不过如此,何方擦掉了她鞋上的奶油,突然抬起头对着蛟蛟勾起嘴角一笑:“好久不见,何太太。” “哈哈哈!我们赢了!”玄龙兴奋地指着虚空镜里相拥在一起的何方和蛟蛟,“看见没有,何方想起来了,我赢了。” 输了的嘟嘟在桌案上连蹦带跳的发脾气:“他怎么这么快就想起来了!阎王你这个孟婆汤是不是假的啊!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输了的鋈乐也不怎么乐意地附和嘟嘟:“阎王爷不会为了一个赌注作弊了吧?这可不是正派鬼仙应有的作风!” 阎王:“……” 啥应有的作风?你们这种输了就气急败坏地想耍赖的行为就是应有的作风了?嘟嘟就算了,您现在还挂着天地大主的名号呢喂! 阎王被两个傢伙吵得无奈,只能把自己那坛好酒打开,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许惟突然起身把一旁的虚空镜扣在了桌子上,笑着把桌上所有的赌注丢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最后还是我赢了。” - 番外-他们 关于阎王: 曾经有鬼差不怕死地凑过去问他:“为什么生死判官也会两鬓斑白。” 阎王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故作深沉地晃着酒杯:“大概是因为,情之一字,最为困人吧。” 鬼差撇撇嘴,心里嘀咕:谁信呢,谁不知道生死判官是个莫得感情的鬼仙。 没人知道这个莫得感情的阎王爷,也曾为了给他心仪的姑娘生生世世的平安,献出了珍藏的向来宝贝的仙力,两鬓白髮便是他也曾爱过的证明。 幸好,他爱过的人,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关于许惟: 都说天家无父子,宫里无亲情,他从来都觉得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自己去争去抢。 但何方那句“你,好自为之。”说出口时他还是后悔了,昔日太子殿里何方为他擦掉练剑的汗时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他一直敬爱的哥哥,让他好自为之。 如果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他希望他没有过多的野心让他哥对他失望,他希望陪在他身边辅佐他,他希望,再听他叫他“阿惟”。 幸好,真的有如果。 关于鋈乐: 天山棋局初相遇时他跟白蛟大打出手,此后无数次的见面都不欢而散。 又是怎么成为特别的挚友,甚至还想要她同他一起在与天地同寿的漫长时光里长久相伴的呢?大概就是因为与天地同寿的命太长了闲得慌吧? 也不是,看到白蛟抱着凡人的魂魄浑身是血地在每一阶石阶上磕头时,他觉得胸口没来由的疼。 可惜的是这个人不会因他而颦而笑,无论他是邪佛还是凡人王爷。 庆幸的是,他终于有了生气和开心的理由,也会在阴曹地府里往桌子上一掷千金,只为了猜她和他的故事。 终成眷属的是他和她。 一群人的无聊竟也让人意外地热闹和愉快的,是凑在一起喝酒下注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