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东汉皇后》
1、楔子(修)
洛阳北宫,一座华丽却缺少人气的宫殿,被废为中山国太后的前东汉皇后便是贬居于此。
殿外游廊上,两个太监并几个宫女插科打诨,极是无聊,“李姐姐,今儿里面那位主儿怎么不摔东西了也不骂人了?真是,还当自己是皇后娘娘呢,难怪被废,她哪里比的上南宫那位娘娘和善仁慈?”
“嘘,赵公公慎言,上次莫公公这么说被当今的皇后娘娘听见可是大加处罚了的,皇上是念旧情之人,娘娘更是最为心善不过了,他们都不会由着奴才们不敬里面那位的,这不,连太子殿下听说她病了都派人送了御医、药材过来呢,偏生里面那位不知道惜福,啧啧,这折腾的”谁让她自己命不好,被分到这里来伺候这位主呢,除了皇后娘娘暗中赏赐连个别的油水都没得捞。
“就是,就是,慎言慎言,杂家去看看给里面那位的汤药熬好没有,不然也没法想皇后娘娘交代”
……
“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r。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
郭圣通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十一年了,那般无情的话语依然是她走不出的梦魇,挣扎着爬起,她昨晚又梦到初见刘秀时的一见倾心,梦到她认定的良人牵着她的手共看天下,梦到无数当年幸福的场景,只是后来就又变成了丈夫陪在那个女人身边的情景,那无情的话语再次把她打回现实。
坐在铜镜前,郭圣通看着自己四十五岁却仿若六十岁的苍老容颜,心已经变得麻木。十一年,她那位“念旧情”的夫君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这摆出对郭家的格外恩宠,让郭家上下感激涕零、根本忘了她这个丢了他们脸面的废后存在;那女人占了后位、得了宠爱、儿子被立太子却摆出一副大度仁慈的模样,给她最上等的供给,把所有的好都摆在大家看的到的地方,却慢慢换掉了她身边所有的心腹奴仆,占了一世美名,恶名都是她郭圣通担了。
郭圣通无言的伸出干枯的手摸摸铜镜,她真傻啊,以为夫君能一辈子放任她的贵族小姐脾气,以为那个女人真的愿意屈居她之下,和该她就是一生的失败者啊!
“有吕、霍之风”刘秀你可真看得起我啊,我做了什么让你把我和吕后、霍后这样狠毒的妇人相提并论,刘衡的病根本就不是我害的呀,我若有害她们之心何用等到后来呢,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呵呵,怎么会不知道呢,在这里等了十一年郭圣通早想明白了,原本以为刘秀就算宠爱阴丽华心里也会有她一个位置,是她傻啊,那个男人从来没有爱过她,从一开始心就是偏得啊,自己占了他最心爱之人的位置还不自知,活该是个败者!
最后的泪在母亲去世时便已经流干了,当年刻骨的爱已经磨尽,对那个女人的恨也已经变成了麻木,现在她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能每年见几面已经出宫开府的六个儿女,能让她最对不起的长子得了特令进宫看她。
郭圣通如往常一般想起身叫人梳洗,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近不能动弹,想张嘴喊人又喊不出来,脑子越来越迟钝,歪在妆镜台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便是“不好了,正殿走水了,走水啦,快来人啊”
……
史料记载建元二十八年,王太后郭圣通病逝于洛阳北宫,光武帝刘秀念及旧情准其葬在洛阳近郊的邙山皇室墓地附近,短短数句的记载便是这位东汉第一位皇后的一生,也隐藏了无数的事实。
郭圣通魂魄飘荡在洛阳的上空几百年不得转世,她怨,她恨,她怒,她已经败的一派涂地,已经只剩下最后的期望,为何还要容不下她?为何还要在她死后污蔑她的名声?为何那个男人听到她的死讯没有追查她的死因?为何那个凶手可以做享皇后、太后,得到后世的美名?
上苍不公!她怨她恨,她想让一切重新来过,想报复那对男女,想不再由人摆布,不再做个失败者!
2、重生
西汉初始元年(即公元8年),王莽废孺子婴为定安公,登基称帝,建国号为“新”,年号为“始建国”,统治二百余年的西汉王朝走到了尽头。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平常百姓家才不管是谁做了皇帝,他们只想过安定的日子,何况西汉末年帝王昏聩、外戚专权,本已是天下汹汹、民怨鼎沸的局面,始建伊始,王莽便是推行新政,本是力图解决土地和奴婢问题,却是彻底触犯了豪强利益致使矛盾更为激化,也为之后的各地农民起义、豪强并起埋下了引线。
改朝换代对宗室王侯自是影响极大,然河北真定恭王府现在却是顾不得这些。
王府后院王后房中,一向优雅从容的真定恭王后正焦急地跪坐在榻上,望着内室:“明明才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呢?说了不让你过来祝寿,你非得来……”
“啊,阿娘!昌郎!”的又一声嘶喊打断了王后的叨念,也听的外面候着的郭昌急得跳脚,“娘子,娘子,为夫在呢,娘子”
王后一阵心跳,“快,楚女,进去看看翁主如何了,”她就生了一子一女,女儿来给她祝寿时早产,七活八不活,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不是要她命嘛,“拦着姑爷,别让他跟着添乱,襄子,再去前院催催,全真定的大夫都给我请来”
“王后,太子殿下已经亲去了,这会子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翁主一向是有福气的,指定能母子平安的”旁边王后的心腹婆子一边替她擦汗一边劝着。
又是一声嘶喊,一盆血水自内室端了出来,“娘子,不生了,再也不生了……”郭昌看着这一盆盆的血水就是眼晕,再不复平日里的豪爽义气,站在窗外说傻话,却听的“哇哇哇哇”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恭喜王后,翁主生了个康健漂亮的小姐!”
“啊,这么快”从进去也不过一个时辰,“你家翁主怎么样?”
“翁主只是有些疲惫,无大碍”
“快给本宫看看这小外孙女,去前院给王爷报喜”
郭圣通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笑的合不拢嘴的妇人,她的外婆,旁边英俊魁梧笑的傻傻的是她的阿爹,这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真定王府,她,真的重生了。
“小姐可真漂亮,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出生就这么漂亮的女娃呢,恭喜王后,恭喜姑爷”
“赏,赏,今儿两府的下人奴仆统统有赏”王后也觉得自己的外孙女根本就不像早产的孩子,悬着的心放下,就剩下高兴了。
“阿母,您看,她还冲我笑呢,乖女儿,啊,哦,呵呵”郭昌笨拙的接过女儿,生怕自己手劲大了,碰伤了这柔软的小身体,却不想女儿到他怀里就笑了,开怀的逗着女儿,他和娘子成婚几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郭圣通看着这个上一世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了的父亲,满是苍凉的心有了一丝温度,这世上终是还有真心疼她的人,她还是有父母疼爱的人。哭,这辈子她是不会再哭了,她要笑,这一生一世都要放肆的笑、肆意的活。
很快小婴儿被送回了内室,郭主刘氏温柔的摩挲着女儿的小脸、小手,望着女儿的笑颜,惊奇也是安心“你个小丫头可是把阿娘吓坏了,这会儿自己倒是笑的开心了,小没良心的”
“翁主,小姐是贴心您呢,怕您惦念八个月提早便来了人世,怕您受苦一个时辰就出了娘胎,怕您担心这不就对着您笑嘛”刘氏的婢女笑着说道。
“阿郑啊阿郑,这张嘴是没人记得上你了”
“翁主,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呢,奶娘已经从府上赶过来了,奴婢带她们进来”
郭圣通想听到自己母亲的任何一句话,觉得呆在她身边的每一刻钟都是求来的恩赐,不肯和奶娘的奶水,王后又调来几个奶娘,小婴儿也不哭闹就是不肯张嘴,刘氏、王后、连带着外面的郭昌都急得不行,还是真定王太子妃提议让刘氏自己试试,没办法只能一试,众人就见着小娃娃还不算浓密的眉毛都舒展开了,带着笑颜吃的开心,都是啧啧称奇。
小孩子吃饭的问题解决了,母女身子都健康,只是不能随便见风、移动,王后和真定王都让爱女留下坐月子,郭昌担忧妻女也就同意了。
外面新政、□□都不关小婴儿的事,每天好吃好睡,不哭不闹的对着父母外公外婆几个笑的欢实,任谁都说这孩子好哄贴心,只是真定王太子陛下很是无语,他怎么都这外甥女都是不肯对他笑一下,连自己老娘老父都嘲笑他怎么得罪了小娃娃,真是失败啊。
夜深人静,郭圣通听着周围沉沉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便将左手拇指按在食指上、捻了三圈,一闪身已经是另外一幅天地。小桥流水,奇花异草,远山如黛,珍禽异兽,河边草地上二层的精致绣楼,楼中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郭圣通迈着莲步到了二楼的卧室,便是当了十六年皇后、享过人间极致富贵也再次为这些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感叹。坐在镜前,看着里面美人如画般精致妖娆的面孔、大红的罗裙、如墨缎发、白玉的皮肤,美人微微一笑,山河动容,原本冷到骨子里的美目瞬间便是容情万种。
很好!出卖那两样对这辈子的她跟本就无用的东西,换来眼前的一切,太值了,哪怕她知道给她这一切的“人”只是想看着微如蝼蚁都她苦苦挣扎,哪怕那个“人”就是把她的重新来过当做自己万年修行中的一场游戏,然对她而言,都值了!
美人,就像外面那些开的妖艳、美丽异常的花朵一样都含着剧毒,这辈子郭圣通就要做个剧毒的蛇蝎美人,让那两个人活得生不如死就是她的目标。
日子过得飞快,满月宴后刘氏带着女儿随丈夫回了真定郭府,三翻六坐,七个月小婴儿已经可以叫“阿爹,阿娘”,九个月话已经说的利落,十个月便可以慢慢的迈步,等到周岁的时候已经走得稳当了。
再几个月,始建二年底郭圣通的弟弟郭况出生,与她不同郭小弟是个爱哭的性子,没满周岁的娃娃经常能哭的半个府邸都能听见。
“阿爹,弟弟好像又哭起来了”小小的女娃坐在父亲腿上,听着隐隐传来的哭声抬头有些担忧的问。
哎,郭昌再一次心里感叹,女儿怎么就没生成个男儿身呢,聪明、胆大、小小年纪极是有主见,别看对着谁都笑的可爱,实则很是冷情,除了父母怕是真的无人进到她眼里,该狠的时候也是真狠,他都无法想象三岁不到的孩子怎么敢下令责打偶然慢待了况儿的奶娘,那冷冷的眼神真不像是个孩子,见着那奶娘被打的血肉模糊、没了半条命,这丫头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的。还有敢求他买进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交给护院长训练,还说是学着阿爹仗义行事、救人一命,为人多仗义是不错可郭昌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呢。
“阿爹?阿爹”郭圣通看着父亲再出神,小声的叫着,她知道自己在父母眼中太过早熟,可是时不我待,她的布局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再怪异他们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女儿,也只会护着她,只会当她早慧而已,她赌的便是这个。
“哦,通儿啊,这里再添一笔就好了,矣,况儿怎么又哭起来了”
“是啊,阿爹,女儿怕奴婢们又偷懒忘了给弟弟喂奶,想去看看”对这个弟弟,郭圣通爱不起来也狠不起来,他自幼便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为保郭家一直很是低调,她都能理解,可是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到最后和众人一样放弃了她这个姐姐,为难时刻被手足抛弃是何等的滋味?可他依然是自己的弟弟,她能说什么呢。
“你呀,才多大,就是个小劳碌命一个了,上次是你阿娘去王府照顾你外公了才让那帮子奴婢躲了懒,现在有你阿娘看着呢,还能再让人怠慢你弟弟不成?再说有咱们郭大小姐的一顿竹笋炒肉,郭府的下人谁还敢放肆”
“阿爹――不带这么取笑女儿的”嫩嫩的女声娇滴滴的“控诉”着,“谁让她敢怠慢弟弟的,就该打杀了”
“不许总替什么打打杀杀,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郭昌“虎着脸”训导女儿,这笑颜如花、甜美可人的女儿嘴里平静无波的说着打杀,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诺”郭圣通抬着橘红的宽袖子遮住半张脸,露出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答应着。
“精怪的小丫头!”
郭昌抱起女儿,往上一抛又接住,听着女儿“咯咯咯咯”的笑声,脸上也泛起笑意,他自认是忠厚之人,娘子虽出身皇室却也是恭俭有礼,他们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磨人的小丫头,偏生她那一眼一笑,让人什么脾气都没了,真是磨,还有这长相……如今乱事纷争,好在女儿是生在这样的权势富贵人家,他们能护住她啊!也好,女儿厉害些省的受人欺负,以后欺负欺负女婿也不错。
郭圣通抱着父亲脖子笑的畅快欢实,父亲是当世出名的义士、颇具侠义之风,母亲有才德,上一世她就是以父母为榜样的,阴丽华为刘秀守了三年,她郭圣通乱世中给他打理后宅、后宫、生儿育女,又何尝有半点对不住他刘秀的地方?还不是落得被人耍了一辈子、死不瞑目的下场,厚道、仗义、才德又有什么用,这一世她可是不会再那么活了。
3、筹谋
新朝初建,新帝王莽便是“托古改制”迫不急待的推行他的“王田令”与“私属令”,天下农田改称王田,奴婢改称私属,禁止买卖,加强赋税、率换货币、滥加封官,又是几次对匈奴和西南、东北作战,搞的民怨沸腾、地方豪强亦是怨声载道,有眼光的人心里都有几分明白,这新朝怕是长久不了,天下怕是真的要大乱了,私底下招兵买马、私备武力、以图他日。
郭圣通有着前一世的记忆,自然明白自家外公、舅舅近日来的忙碌所谓何事,便是自家的河北大族郭氏一族也没有闲着,只是,便是重生一世她一个小女娃依然是左右不了这个动荡混乱的年代。而且大事上,她也不想改变,她会站在一旁看着、等着刘秀统一天下,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郭圣通她要做的是为自己和将来的儿子筹谋。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郭圣通扒在母亲肩膀上,“阿娘,外公吉人天相,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您就不要再这么忧心了 ,外公见了也会心疼的”如果外公活着,是否舅舅就不会在谋反、不会在把她献给刘秀后却让她背负一个卸不掉的包袱?已经透着给外公药里加了空间的药物,他肯定不会有事,她在赌,赌外公会做不一样的选择。
“哎,希望如此吧,阿爹这也是老毛病了,拖了十几年了也没见好,这次来势汹汹,你外婆可是急坏了”父亲虽然有很多姬妾、很多儿女,可最疼的还是她和大兄,否则也不会将她留在真定嫁了,只是大兄、丈夫都很忙,只是看街上不时出现的卖儿卖女的外乡人和乞丐就知道外面形势了,男人们都忙,嫂子又有孕在身,她不免要两处多跑几趟了。
“所以呀,阿娘就不能再这么急了,照顾外公外婆要紧嘛,阿弟,不许咬手,之前怎么和阿姐保证的”说着便把弟弟的小手从嘴里□□,顺势轻怕了一下,拍的郭况大眼睛里蒙上了雾气却又不敢哭,可怜兮兮的对上自己母亲“阿娘,阿姐又凶我”
“你要是记得教训,你阿姐能说你?不许咬手指,别装小可怜,昨儿是谁说的要当侠士的?哪个大侠还咬手指哭鼻子的?”刘氏拿出帕子给儿子擦擦口水,这儿子从小虽然聪明可就是胆子小,要是女孩子也就罢了,偏生是男孩子,真真也是愁人啊。
郭况一看母亲又站在姐姐一边,也不再言语,反正在家里他是最没地位的了,哀怨的看了姐姐一眼,爬到母亲怀里了,但也不敢再咬手指了,姐姐不是阿娘,是真敢拍他的,虽说不疼,但看着还是凶巴巴挺吓人的。
郭圣通略略撩起车帘,看着外面街道两旁偶尔衣衫褴褛或是头插草标的人,左手拇指按着食指捻了一圈,听着他们每个人的心声,最后把眼光落在一对姐弟身上。
“阿娘,女儿想买下他们”
刘氏顺着女儿的小指头看出去,见着那个姐姐八九岁的样子,瘦的一把骨头,旁边的小男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衣不蔽体,是很可怜,“阿郑你去问问”
“喏”
女儿自打过了周岁出来就爱往府里买奴仆,起先是为了哄她高兴,自家万贯家财女儿想要星星月亮办不到,难道还也不是买不起几个奴婢?后来两年下来,女儿买回去的也有几十个了,别说,还真的都是各有各的本事,也老实衷心,只是有几个特别出色些的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有些遗憾,丈夫和自己都是很诧异女儿看人的眼光,也就由着她了,朝廷是有新令,可是这里是刘家天下,他们是大汉皇室子孙,根本就没认过那个新朝,更别说新令了。
“通儿为什么要买她们姐弟?看着都是瘦弱的,没他们周围的那些人结实啊”
“阿娘,您看这个姐姐虽然瘦弱,但落到这样的境地都没丢下自己弟弟,会是个知恩图报的”郭圣通说了一半的原因,最主要她听得见她的新生,那是个不向命运低头的灵魂,到什么样的绝地都会努力活着,她需要这样的人,不忠心也会慢慢让她变得衷心。
“夫人,小姐,求求您,买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赏奴婢姐弟一碗饭吃,求求您了,买了奴婢吧,奴婢弟弟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求您赏口饭吃,奴婢做牛做马都会记得您的大恩,便是把奴婢蒸了煮了也绝无怨言”
“噗嗤”一笑,清脆甜美的女童音传来,“咱家又不吃人肉,蒸了煮了你做什么,阿娘,买下他们吧”
阿良大着胆子抬头,便看到车里那小姐侧脸一眼,只觉得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娃娃,许多年后都记得当时那女娃娃的笑容,就像庙里的神仙一样慈悲和善,阿良当时觉得自己是遇上了这世间最慈悲的贵人,虽然很快她就不这么觉得了,但是那种在沙漠里渴了一个月的人忽然遇上一汪清泉的感觉让她一辈子都记得小姐的恩德,为她失去自我、失去良心也在所不惜。
“可怜见的,阿郑问清楚了?”
“翁主,她们姐弟是清河郡人,黄河泛灾,随着爹娘逃荒到了这里,后来爹娘亲戚都死绝了,只剩他们姐弟两个了”
“嗯,看着这个姐姐倒是个伶俐的,得了,让人带着回府签了身契吧,别苛待了她们,走吧”
“谢谢夫人,谢谢小姐,谢谢夫人,谢谢小姐”阿良带着弟弟不住的磕头,喜极而泣,她终于可以和弟弟活下去了。
周围的乞丐、流民看着那对瘦弱的姐弟都能有人买了,也想围上去,可是被护院们明晃晃的刀剑一比划又都退了下去,眼看着马车离开。
……
半年后,郭府大小姐的绣阁里,郭圣通歪在跪榻上,有模有样的看着书。
“奴婢阿良见过大小姐”养了半年,换了新衣服的阿良脸色红润了很多,这么看着也是清秀小姑娘一枚。
“起来吧,阿良进府也有半年了吧”
“是的,奴婢一直感念小姐对奴婢姐弟的大恩”阿良恭敬的答着。
“这半年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该学的都学的很好,你即说大恩,那如果我让你帮我办一件事怎么样?”
“奴婢万死不辞”
“呵呵,不用你万死,只要你去个地方,接近个人,想尽法子留在她身边,你看怎么样?”
“奴婢,奴婢领命”
“附耳过来”……
“你放心,你弟弟我一定善待他,会让他学文学武,长大了有出息,但你记得今天这里的话一个字也不能透给别人,否则你们姐弟就是死也不会好死”郭圣通看着地上疼的打滚、满脸是冷汗的阿良,“你心里也不用害怕我,只要你衷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姐弟,荣华富贵人上人有一天都会给你们的”
阿良疼的咬着牙、双手捂着肚子,看着那甜美笑意不改的小姐,只觉得这小姐此刻不是她心里的神仙而是妖怪、是狐妖。
“呵呵呵呵,狐妖啊,我还真是”郭圣通捂着嘴笑着,“看你吓的,骗你的了,我姓郭,名圣通,是你一生一世的主人,最好记住了,穿肠□□的滋味不好受吧,还想不想再试试?”
阿良惊恐的摇头。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你要有一点背叛的心思,就让你们姐弟都尝尝肚破肠烂、万蚁啃噬的滋味,反正□□你们早吃了,这世上除了我别人也没解药,你要是没有背叛的心思这毒自然也不会发作的,不信?试试看”
阿良忙点头,她信,现在信了,小姐能看透她心里所想的一切,他们姐弟的命都在她手上,何况她本就是她们的恩人,没让她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只是换一个地方服侍人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怪她会让人教导自己那么多,弟弟,只要他能活着,就让他当自己死了吧。
“好,我当初就是看上你这一点的,识时务,很好,到了那边会有人和你联系,仔细差事,办砸了可是要受罚的,后天我会安排你离开,现在回去见见你弟弟吧,你知道该怎么做,这是解药,服了便不痛了,我答应的也一定办到,你放心好了”
“喏”阿良认命的应答着,自己和弟弟都活着就好。
郭圣通看着阿良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去,觉得自己眼光真好,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的。闪身进了空间,拿出笔记下,第十个了。这一世,纵使她左右不了天下,也一定要改变自己的一生,刘秀这会子应该还在贩粮吧?阴丽华估计也就刚懂事?呵呵,她可是迫不及待的等着见他们了呢,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惊讶到惊悚的。
郭家又一个奴婢暴病身亡,这在医药不发达的汉代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刘氏感叹了一下,可惜了个好苗子,原本是打算让她服侍女儿的,派人好生安葬了,又让人照顾好了阿良的弟弟,都是苦命人,乱世中都不容易啊,于是阿兴被派给了郭况当小跟班,感念于郭家的恩德,也是十分的衷心。
几个月后,郭圣通在自家花园里赏花,看到那只通体雪白的鸽子盘旋,挥退下人,伸出手,鸽子落在她的小手上。郭圣通笑着摸摸它小脑袋,取出空间里它特有的粮食,“挪,这是奖赏,可别说我小气,我可是最大方的”鸽子似乎听得懂似的,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把自己的“口粮”吃了。
郭圣通不跟它置气,再同人性,鸽子也只是鸽子嘛,径自解下它带来的布条看着,笑容更大了。
4、名声
新朝新政以来,水灾、旱灾、蝗灾不断,更有东南西北反叛侵边不断,皇帝忙着应对,暂时顾不上各地的诸侯,诸侯忙着自立暂时顾不上治下的百姓,王室、世家、豪强自然不会缺衣少粮,然平常百姓日子确实艰难,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做那掉脑袋风险的“揭竿而起”之事,只是忍着熬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实在是至理名言。
南阳郡新野城中最大的酒肆雅间之中,一干南阳本地有些名气的“青年才俊”们聚首阔论,自然不离当下形势,推杯换盏间一直能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吾等刘氏后裔、大汉子民怎可屈居王贼之下?王贼篡汉,是吾辈之耻啊?来,干了”
此人乃是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刘发的后人,名刘t,自伯升,虽说是皇室后裔,但到他们这一带已经是落拓到和平常百姓无异,只是这刘t为人慷慨、刚毅外露、重义轻财,广交三教九流,实为南阳一霸,常以汉朝皇室后裔自居,对于新朝极是不服。
“阿兄,你醉了,少喝些吧”
说话这人峰眉俊目,比之自家哥哥是斯文很多,一身布衣也是难掩几分气度,此人名刘秀,字文书,与刘t为亲兄弟。
“醉什么呀醉,文叔啊,为兄就不明白了,呆在南阳跟着哥哥谁也欺负不了咱们兄弟不挺好么,非得去长安求什么学” 刘t有几分醉意,开始唠叨自家弟弟。
“阿兄,文叔不也是为了以后好搏个更好的功名嘛,人各有志,您就放他去吧”邓晨开口劝自己的大舅子,他倒是很看好妻弟,他绝不是能甘居人下之人,和刘家联姻也是看中了这两兄弟的本事。
“罢了,罢了,为兄也留不住你”自己这弟弟从小就与别人不同,爱弄些文墨的,有他撑着,弟弟想做什么都随他吧。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快看,快看,那就是阴家小姐的马车”“别挤我,我连个头发丝还没看见呢”“别踩”……
雅间的几个人一听是阴家小姐,也都来了兴趣,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别说南阳便是整个南方怕也少有没听过她大名的。
“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刘秀默念了一句世人都在传言的话,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但又想到一个八岁的女娃子怎会有如此大名,难不成真是嫦娥下凡、神女转世,一时好奇也随着众人站在窗边向下望去。
很巧的马车停在了酒肆对面的玉器店,周围倒是守了不少护院家丁,就见一个还是女童身量的小姐聘聘袅袅的扶着丫鬟的人下车,这小姐带着一款白纱的面巾,对周围的指点观看言语都已经习惯淡漠了,只是似有感应一般回头望向对面的二楼,风来面纱飘起,周围一阵惊奇、连赞好美、真漂亮、果然娶妻当得阴丽华。
刘秀站在楼上,看到了面纱下美人的真容,人虽好小但已经能窥见日后的风姿,必是极美的大美人无异,他也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了,便呆愣了一下,随后又想到那风靡整个南方的名声,嫦娥他没见过,但是见过赵氏姐妹的画像,这个女娃子是不是有些盛名难副了,和自己期望的绝世样貌实在是有些差距,微微带了些失望。人就是这样,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阴丽华看见刘秀也和那些人一样盯着她看、还有那明显的布衣打扮,冷冷的一眼便转身进了店里,快到母亲生辰了,她来挑些礼物,否则她才不想见到外面那些无聊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传成了那个样子,起初小女儿心态也是得意了一把,可是后来出门便是麻烦不断,经常有无赖、才子追着她的马车不放,现在就有人到她家提亲,让家人苦恼不已,她怎么可能随便嫁了,她要嫁天下英雄!
这时邓晨开口,“文叔,我要给你们引见的阴识便是这位阴家小姐的兄长,阴家也是南阳大族,阴识却是有才之人,也喜好交些朋友”
刘秀被她那含着蔑视的一眼看得有几分火气,阴家是南阳大族不错,世家千金是都有些傲气,可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敢这么看不起人,还说什么管仲后人。
“滚出去,你个狐狸精,还敢找上门来勾引别人相公,老娘打不烂你”情况突发,一个三十多岁的肥妇人猛地从店里后堂窜出来,冲着阴丽华就打了过来。
阴丽华吓的花容失色,几个丫头也都吓呆了,他们世居新野,对这一带也是很熟悉了,这家店也不是第一次来,还带着那么些家丁在外面等着,这是怎么个情况?
“小姐,小心”一个站在最外排的清秀小丫头飞快的挡在阴丽华前面,替她挨了一下,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拽妇人、去护着小姐,家丁护院闻言也冲了上来。
“你个死婆娘,胡说什么”这家店的老板也从后面赶了出来,忙上前拦着自己夫人,“阴小姐,对不住,这婆娘脑子坏了,下人没看住……”
“你才疯了,不是你天天叨念着什么娶妻当得阴丽华,还想为了这个丫头休了老娘,你想的美,老娘死也不能让你称心”
“闭嘴,你胡扯,来人,拖下去,阴小姐,您别听这婆娘胡说,小生实是仰慕……”说着眼睛就没离开过阴丽华身上。
“走”阴丽华心里一阵膈应,只说了一个字便在仆人拥簇下出了店面,不知为什么又抬头看了对面二楼一眼,看那人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她把那样子当成了嘲笑,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猥琐男子仰慕、周围女人们指指点点不时的奚落声、看热闹的男子口哨声实在是心情糟透了,当即脸色又冷了几分,“回府”
刘秀望着马车一眼,便也回到了席间,这女娃子明知道自己名声在外,居然还这般招摇着不带长辈、兄弟出府,虚荣!刘秀自诩读书人,自诩为不好美色,虽然他出身微末,却一直挺看重教养的,此时更有几分认定了这个女娃子是爱慕虚名之人,“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吗?
街道的一角,一个头戴着斗笠不甚起眼的男子看完一切后,转身离开,两次,还有八次,自己恩情还完就自由了。
阴丽华到了家中,怒气未消,早有人把今日事告诉了长兄,阴识看着妹妹微微皱眉,不是同母所出,又不好说过了,可对于她总是不顾麻烦外出,又实在恼火,还当惹得乱子不够多嘛,“妹妹以后出去也当只会阿娘和兄长一声,当下不太平,妹妹安全要紧”
“小妹谨记阿兄教导”阴丽华对着这位异母哥哥有些不耐烦,天天就知道说她,她是想找他陪着呢,可是这大忙人一个,让她去哪里找,今日又是给母亲买礼物,总不能让母亲陪着吧?懒得多说,便乖乖认错,“小妹以后一定多注意”
阴识看着妹妹乖巧的认错,也不在说什么,自去见一帮子朋友。阴丽华对着侍女道:“一会子不要在阿娘面前多嘴,阿娘身体不好,我不想她担心”柔柔的声音,目光里却透着几分冷意,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又是家生子,还不如个买来的丫头机警、衷心。
“喏”婢女玉蝶自小在小姐身边伺候,知道这小姐可不是真的如表面这般柔美、对待下人宽和仁厚,现在必是恼了她们几个了,忙应承着。
“去给阿良请个大夫,让她顶了萧女的差事”
“喏”
又拿出出去一趟、那些酸腐文人写给她的诗句,扫了一眼,“都烧了吧”没用的东西何必留着,那些人她是万般看不上的,忽然想到今日见到的布衣少年,倒是有几分英武,可是,看着衣服便知道身份也不会太上乘,便把人挥出脑子了。
……
真定郭府,郭圣通本正在为自己父亲熬过一劫而开心,接到白鸽带来的消息更是一阵娇笑,你不是最得意那两句话嘛,那就让你尝个够!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们可得受住了。
笑了一阵,拿出册子,在第三列记上一笔,看着那个名字,当日旧他们夫妻的样子又闪现在眼前,那个长相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男子真的可以舍命救自己妻子,郭圣通忽然有一丝烦躁,丢下笔,起身去看满院五颜六色、娇艳美丽的奇花,用那两样东西换这一切绝对值得,掐下一朵粉色的戴在脚边栖息的红彤彤的小狐狸头上,“小狐狸,你说我和你主人的交易都是对的,是吧?”
小狐狸被带着露水的花弄了一头,忙扑棱着,看的郭圣通一阵笑,心情好多了。爱情,她这辈子是不会再有了,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夫妻情,留待下辈子吧。
5、麻烦(改bug)
从天凤元年(即公元14年开始),每年都是多灾多难,大雨雪,地震,陨霜,黄雾,冰雹,飓风,泾水决口,日食……本已是民不聊生之际,王莽对内连改官名郡县名、朝令夕改,对外又发兵攻打匈奴、收一切长吏家财五分之四以助边,致使灾地民不聊生、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情景,官吏、世家亦是怨声载道,官逼民反,人既然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也就不在乎脑袋不脑袋的事情,何况先人言“王侯将相宁有种”,到天凤四年、五年的时候,便已经先后出现了影响未来历史走向的三次规模较大的农民起义,既王匡、王凤领导的绿林军起义,樊崇等领导的赤眉军起义,还有河北一带的铜马军起义,已成势不可挡、逐步扩大之势。
身处乱世,即使是出身显赫,自然也是会深受影响。当时的河北,有“河北三王”、铜马、尤来、隗嚣、公孙述等等割据势力,情况亦是混乱。郭圣通一族自然是站在真定王一边,招兵买马、笼络势力自不在话下。
郭圣通接见过管家几人,核对了这个月的账目,便起身到母亲的正院。刘氏刚生下了次子,还在做月子,也是这样才让郭圣通暂管家务,想着女儿十一岁不小了,自小又是有主见、有主意、小大人的样子,试了几天,见管的不错、下人们亦是对这位大小姐服服帖帖的,也就放心了,反正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也可以来问她嘛,还有阿郑照看呢,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娘,药膳您可要按时吃,不能因着外婆才走您又不吃了,女儿可是不依”郭圣通开始唠叨,那药膳味道是挺怪异的,闻着不太好,可是对身体有益,母亲这次生产伤了些元气,得补回来,偏生母亲闻不惯那味道,想着法子推脱,难得露出孩子气。
“行行行,一个两个的都叨念我,你外婆才回去,你又来”刘氏也知道母亲女儿都是为她着想,只是那味道着实不敢恭维啊,见女儿端着药膳、拿着羹匙又要亲自喂她,有些无奈,赶紧把汤喝了了事。
郭圣通忙给母亲用些甜点压压,看着母亲眉头慢慢舒张才开心的去逗弄二弟郭炜,她对大弟总有一块心结,但对于这个上一世不存在的弟弟却没有,而且又比她小了十岁,很是疼爱,勾着他的小手指头唔唔啊啊的逗他。郭炜小婴儿很给姐姐面子,张着小嘴儿对姐姐吐泡泡。
“炜儿倒是像你小时候多些,也是不哭不闹的,好哄”刘氏舒坦的靠坐着,看着儿女很是满足,“你阿爹还没有回来?”
“阿爹必是又被外公留下商议了,这几日城里不太平,有几户富家都被盗匪抢劫一空,外公和舅舅都在想法子呢”
她们这样的大族本就有自家的护院,在加上身处这世道,现在更是招募了不少私兵,又有王府的势力在,倒是不惧几个强盗,可是普通的富户就没这么幸运了,纵使真定王已经是严防死守,还是有盗匪混进城为祸,还要和各方势力周旋,又要保护治下不能失了人心,一天到晚也是忙得团团转了。
“哎”刘氏叹息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造成今日困局终是我汉室之过啊”要不是元帝、成帝昏聩,又怎能丢了汉室百年基业以致现在民不聊生呢,纵使她是女儿身每每想起也是扼腕不止。
“阿娘,您也不要在这样说了,您和阿爹救助那么多流民百姓也对得起先祖了”郭圣通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是真的很正直义气的人,阿爹当年把万贯家财让给叔叔、阿娘宅心仁厚都是出了名的仁义了,只是这一世她终究是做不到他们这样了,她做的事自然也是背着他们的。
刘氏还要再说,就见阿郑掀了帘子,竟然是丈夫黑着脸走了进来,这让她很诧异,她还坐月子呢,这,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郭圣通忙给父亲行礼,自然也见到父亲的黑脸了,也是有些震惊,父亲好脾气,极少气成这样的。
郭昌看见妻儿,脸色好一些,听着妻子问“可是又有盗匪横行”略犹豫些,还是没让支开女儿,他也不是会绕弯子的人,就直接对妻子女儿直说了,“非,是通儿的事情”
郭圣通诧异,她最近连门都不出了,她能有什么事情?
刘氏也一惊,瞪着眼睛等下文。
“阿父今天叫我去就不是为了盗匪的事,是赵缪王派了太子亲自前来,商议两家联合,前段时间赵缪王和广阳王已经联盟”
“这和通儿有什么关系?”刘氏不懂,郭圣通倒是想到了。
“联盟最好的途径便是联姻,他们两家已是亲家,这次来求得便是通儿去做赵缪王太子妃”郭昌咬牙切齿的说着赵缪王太子妃这几个字一,那太子什么烂名声河北的大家谁人不知,舅兄真的想把通儿嫁给那样的人渣,想想就是火大。
“那,那怎么行!通儿不能嫁给那个畜生!”刘氏一听就急了,自己女儿怎么能嫁给那么的烂到底的人,“阿爹怎么说?”
“阿父还在犹豫,可是阿父几个外孙女不是还小就是婢生子、身份不够,再者那赵缪王太子是点名求的通儿,我看阿父也是有几分心动了,倒是舅兄一口撮合,看不出来,他平日里也是极疼通儿的,这会子倒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把通儿买了,真真,真真气人”郭昌脸色又黑了,郭圣通赶紧给父亲敬了茶。
“我,我回去见阿爹阿娘,绝对不能答应,通儿有父有母还轮不到他一个当舅舅的做主”刘氏说着就要下床,胸口气的剧烈起伏。
“阿娘,您快别乱动,当心身子”郭圣通赶忙拦着母亲,郭昌也劝“你呀,别这么慌了,我已经和阿父说的明白,通儿还小,暂时不宜定亲,阿父也没说什么呢,便是他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的”通儿姓郭不姓刘。
郭圣通看着父母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上一世父亲早亡,母亲带着她们姐弟依附舅舅而生,她便是这样毫不犹豫的被送给了刘秀,只是刘秀却又才名,母亲郭家族人都信得过他人品,虽有原配也就同意了,自己偷偷去看他,便是万劫不复了,乱世之中男子尚且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小女子?
只是这一世不同了,她有父有母,轮不到舅舅做主。郭圣通想想也明白,父亲与文与武、与政与军才能一般,然却是有经营的才能,上一世自家的家财都是父亲自己挣下的,这一世父亲活的好好的,家财更是翻了几倍,真定王府也好、郭氏一族也罢,都要父亲财力支持,怕是那赵缪王也是看中这一点吧,舅舅心大,怕是看中的赵缪王的兵力,想先联盟后吞并吧,打的好算盘。
“阿爹,阿娘,女儿累你们操劳了”郭圣通行礼,被刘氏拽到床边,“通儿放心,阿娘阿爹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畜生的”那畜生以虐待小姑娘为乐,死在他府上的十几岁、几岁的小姑娘何止过百,她怎么能让通儿嫁给这种人。
郭昌看着越来越出众的女儿,想着这些年的往事,他知道自己别的才能不足,也就经营有道,便是极力的经营钱财,为的便是有能力护住女儿,拦着女儿很少在人前露面也是不想让人窥伺,那个传的大江南北的娶妻当得阴丽华他是嗤之以鼻,她一家的长辈父兄都是傻子不成,让女儿但这个名声,却不知道是他们想拦时已经拦不住了,更不知道这里边全是自己女儿的功劳。
“阿爹,舅舅的心女儿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他精别人也不是傻子,而且,他就不怕我嫁过去郭家反而支持了赵缪王?”郭圣通笑着对父亲说道。
郭昌眼睛亮了一下,看女儿也露出了笑意。他明白自己丈人老了没有那么多壮志,只想守住自己的家业,而舅兄却是雄心勃勃,这个河北可是装不下他的雄心。通儿倒是提醒了他,这理由舅兄仔细想想就该明白了吧,到时候郭家是支持他还是支持自己女婿不言而喻。
郭昌出了家门复又去了王府,这次是直接见了刘扬,两人在书房呆了一个时辰,出来时郭昌已是全身轻松,只是回首王府,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真定王父子答应联盟但拒绝了赵缪王太子的求婚,反倒愿意自家孙子求取赵缪王外孙女,这也是联姻嘛,也很有诚意,赵缪王太子不好当时落脸子,打了哈哈出了王府。他们联盟是其一,看中郭家财力是其二,还有其三,便是他自己是冲着郭圣通去的,郭昌把女儿捂得严实,却也不能完全不让她出门,去年赵缪王太子的心腹来真定探听消息偶然间见到了外出去真定王府的郭圣通一面,当即就直了眼,回去画了画像献给自己主子,投其所好,又打听出了她身份,赵缪王太子见着画像就一直摆在了自己卧室,日思夜想,赵缪王也觉得这婚配实在划算,趁着联盟之际便让儿子来求娶了,赵缪王太子当然乐意,想是找上刘扬许了好处,刘扬自己有盘算,也就同意了,外甥女和江山。野心比起来就是不值一提了。
赵缪王太子没想到他们不同意,回了住所摔了几个器具发泄,他看上的美人每一个能跑的了得,何况是这等绝色,怎么可能甘心,招来心腹幕僚一阵商议。
郭昌告知妻女好消息,郭圣通看着手上的消息却是没父母那般放心,在空间内凝眉想着,现在不能和其他两王翻脸,否则他们联起手来真定危已,可是赵缪王太子却是什么招儿都使得出来的……正想着,却听侍女葛巾、墨魁来报,赵缪王太子亲自带着媒人来府上提亲了。
6、试刀
郭府正堂内,郭昌与赵缪王太子对坐享茶,赵缪王太子一番诚恳的请婚后,郭昌终于开口“殿下人中龙凤,小女蒲柳之资、又被我们养的顽劣不堪,实是配不上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姑父太可气了,姑父义名河北谁人不知?姑姑也是德才兼备,您二位的掌上明珠又怎会是顽劣之人,姑父别是看不上小侄吧” 赵缪王太子态度很好,毕竟是来求婚的嘛,对他亲爹怕也就这态度了,心里却是恨极了郭昌不识抬举,叫你一声姑父给你好大面子。
“岂敢岂敢,只是王爷也已经回绝了这门亲事,我等小辈不好不从”郭昌心里厌烦急了这长的人模狗样却不干人事的衣冠禽兽,可不能破坏三家联盟大计,还是虚与委蛇,但坚决不会同意其请。
“唉,姑父这话就不对了,王爷虽是长辈,然小姐自姓郭,婚姻大事,理当父母之命”
“小女年纪尚幼,拙荆还想多留她几年陪伴左右,殿下好意怕是不能从命了”
赵缪王太子见郭昌死活就是不同意,脸色变得难看了,“姑父,郭家在邯郸城还是有不少产业的吧,要是能两家变一家,自然也能多为照应”邯郸是他们势力,且为入南必经之路,郭家不少生意都在那里,说是照应,实则是威胁了。
郭昌面色不改,就是不要那些生意也不能卖了女儿,说话也不客气了“钱财身外之物,生意也看运道,且这兵荒马乱的原本也想着收一收那些生意呢”
“你”赵缪王太子见郭昌油盐不进有些恼羞成怒,这时门外仆人来禀,说是小姐的侍女请见,郭昌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但绝不会空穴来风,便叫了进来。
赵缪王太子见这侍女都有几分姿色,越发的相见小姐真容,客气的让葛巾起来。
“老爷,小姐得知殿下亲自来求亲,很是感念,特意来让奴婢传几句话,期请殿下答复”葛巾看着这位臭名远扬的人渣,压下心里的厌恶,声音甚是和悦的说着。
“好,本殿下就听听你家小姐所问”
“小姐问殿下可是真心求娶?”
“自然”
“可会真心相对?”
“一定”
“那,我家小姐有言,她不求万贯银钱、不求奴仆百千,所求不过良人一颗真心,只看殿下有没有”
“本殿下亲自登门求娶,自是一片真心,日后也会真心相对,不让你家小姐受一点委屈”
葛巾温柔一笑,不置可否,却说“我家小姐宿有旧疾,多年来多珍贵难得的药材都已经备齐,却独缺一味药引,不知殿下可否成全?”
“哦,本殿下不敢说富有四海,但凭什么珍惜药材还是能为小姐找到的,只要本殿下有绝对双手奉上”
葛巾等的就是这句话,“也不是多稀有的药材,却是贵在真心,这位药引便是真心爱慕我家小姐之人的一颗心――的几滴心头血,殿下看如何?”
赵缪王太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心头血?还几滴?那不是要刨开他胸膛来取嘛,那他还能有命在?合着这半天都是在刷他玩呢,想发火,可是这侍女说的极为恳切,眼神带着期颐,就跟她小姐要的真只是几滴平常的血一样,他之前也说了有就奉上,现在他是有这东西但绝对不能给出去,到显得他小气食言了,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的,脸色青了白、白了红的,看着那丫头渐渐露出失望的神色,一双大眼望着他想他是个负心薄幸郎似的,差点气吐血,忽的站起,“郭家小姐金贵,刘某求不起,告辞”
说着便大步出门,“殿下好走,送殿下”郭昌客气的说着,回头瞪葛巾,通儿那丫头还是胆大包天,不过看着这人渣吃瘪还真是爽啊。
赵缪王太子阴沉沉地回望了正院一眼,既然不想做明媒正娶的,那就别怪他下暗手了,心思白转,真定最近盗匪好像闹的比较严重,哼哼,就不信这小姐能永远不出门,他是不会翻脸,没有河北刘氏宗室支持,他们手上的那张牌就是丝毫无用了,他也会接受真定王那个联姻的计划,否则回去父王也饶不了自己,“走,回驿馆”
郭圣通站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左手手指捻着圈,看着人走远,她猜的到他不会翻脸,这闷亏只能自己吃了,但想不到还不死心,自己要落在这样人手里怕是生不如死了,还有他卧室那幅画,想想就觉得恶心。郭圣通冷下脸,很快又恢复笑容,而且笑得越发娇艳,是你自己找死的,也好,就拿你来试刀,当本姑娘手下第一个亡魂可是你的荣幸呢!
赵缪王太子还是答应了真定王的联姻方式,俩家也算是正式结盟,刘扬带着王府官僚亲自送了他们一行人出城,虽有波折但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城外,赵缪王太子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门,露出势在必得得表情,听着属下说道“陛下,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属下一定把郭家小姐带到王府”
“很好,这件事你要办成了,你求的那件事本殿下一定帮你办到,办不成你知道后果”
“属下定不负殿下厚望”
“起程,回邯郸”郭圣通,我可是在邯郸等着你呢,却不知道阎王爷已经在丰都城等着他了。
……
南阳阴府正房,阴母揽过越看越满意的女儿,“丽华啊,为娘看这个陈公子不错,是颍川大族出身,又是宗子,家里良田、奴仆无数,人品也好,五次来求对你也算用心了,你觉得呢?”
“阿娘,女儿不想嫁人,要陪着阿娘一辈子”阴丽华难得在母亲面前撒娇,意思也是很明显了,没看上人家,有钱有地在这个世道是没用的,必须有兵啊,她和哥哥都明白,却没必要和不管家的母亲说了。
阴母一听也知道女儿意思了,“上一个你嫌弃里娘家太远,上上一个你说人家太丑,再上一个是什么来着,你呀,也十五岁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这一个便罢了,以后不可在任性了”还是以女儿意见为先。
“喏,阿娘最痛女儿了”
叮叮咚咚的琴音响起,刚还柔美无限的阴丽华脸色一变,“来人,去告知大公子”
“是啊,识儿这是怎么当家的”
阴识书房正和几个好友商议大事,也听见了熟悉的“凤求凰”琴声,接着便是仆人来报妹妹的意思,看着几位好友的目光,阴识颇为尴尬,还是起身吩咐把那总来阴府门前给小妹弹琴求见一面的酸书生赶走,便接着进了书房,心里确是烦躁不堪。
这都叫什么事啊,生逢乱世,但凡有一分血气的男子都有成就一番事业,谋个青史留名,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当主公的料子但也想凭一身本事、家世选个可辅佐的人一起做一番大事,奈何后母不管家事、弟弟成天就知道附庸风雅、妹妹就更不省心了,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啊,上次出去又差点被人抢走,要不是他带着族人、私兵、好友追了几十里才把人救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是,经过那件事,妹妹再也不出门了,可有什么用,名声在外,来求亲的人真的是把阴家的门槛都踏平了,有他惹得起的,可以直接回绝,也有他惹不起的,费力周旋,阳的阴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就为了对的起亡父的托付,里里外外阴家就他一个人忙乎,还没人念他好,嫌他管东管西的。
阴识苦笑,别人看着他妹妹千好万好,妹妹在外人前也能装的住,然他却明白妹妹这些年算是彻底被那些男人、难些虚名宠坏了,吊着那些男人团团转,心里却谁都看不上眼,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他也知道不能是一般人家、哪怕是人品好也不行,那样以后也护不住已经遭人窥伺的妹妹,可是权贵人家又有几个人品正的,那就是把人推进狼窝,还是再看看吧,他也得守住这一大家子才行啊。
……
数日后,郭圣通正在和丫头们一起治香饼、胭脂、,小姑娘玩玩乐乐的很是热闹,却见侍女姚黄进来,面色严肃,其他侍女知道她与她们不同,止了玩乐嬉笑、躬身退下,“小姐,事成,邺县五校军、檀乡军中计,发兵围了那人队伍,那人身中五箭,没拖到邯郸城就断气了”
郭圣通笑容不变,抬起手来继续用凤仙花把最后一个指甲染完,欣赏的看着玉白的手指、红艳的指甲,“嗯,给底下人发赏,该去哪里支钱你知道,注意赵缪王府动作”
“喏”
邺县是隶属邯郸郡,和她们一点关系没有,她只是让人告知那两个起义军首领三王联合了,他们自然知晓联军第一站就是肃清三家周围的小规模起义军,必然着急,想扣下乔装改扮的赵缪王太子一行人,威胁赵缪王而已,可是,两军阵前,难免就有人暗地放个冷箭什么的,也就打起来了,她的人暗中出手很容易要了赵缪王太子的命,栽赃到起义军身上,谁能查的出来,啧啧,她这也是给三家以后的联合肃敌点着导火索嘛,应该谢她的。
邯郸赵缪王府,一府的素白,下人们都穿着重孝,赵缪王刘林强忍着悲痛,在儿子灵前烧了他生前最喜欢的那幅美人图,“吾儿,等着父王灭了那帮贼人给你报仇,等着父王打下江山、一定把你最喜欢的那个丫头送去陪葬,不让你遗憾,吾儿好走”
“来人,把太子生前所有姬妾殉葬,随行活着回来的兵将车裂”
“王爷,不可啊,有失人心啊”那里边不少都是邯郸大族世家子侄啊。
“住嘴,那些贱命那抵得过吾儿一命,护不住主公,要他们何用?谁敢再言,一同殉葬”再无幕僚敢说话。
“王爷,两位王爷派使臣而来已经同意相守”
“好,传令,出兵邺县,五校、檀乡两军定要片甲不留,为吾儿报仇!”
“喏”
郭府内一身妃色衣裙的郭圣通把布条放进了火里,看着它顷刻冒成了青烟,拍两两下手回身,与她所想差不多也就放心了,不过她还有事要做,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也该尝尝教训,她可不是父亲,拿了她家的就要一文不差的都给吐出来呢!
7、小惩
“小侄子可真机灵,看这眼睛就是个灵通的,大嫂可真有福气,通儿不必说了,况儿也是稳重的,哎,不像我,就得了达儿一个,还木头桩子似得,一点伶俐劲儿都没有,将来到了娘家没个依傍可怎么好?夫君又不会经营庶务,连赔了几综,怕是连达儿的嫁妆钱都赔进去了,以后到了婆家,没像样的嫁妆腰都挺不直,我苦命的达儿啊”
郭圣通看着婶婶又在那里说起没完,不用捻指也能看出她的心思,叔叔才又赔了一桩生意,损失了一大笔钱,这是又来打秋风了,门都没有。父亲为了不因分家损了兄弟情义,早把祖上留下的家财都给了异母弟弟郭梁,现在的一切都是父亲自己挣的。
上一世这两口子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丝毫没念着父亲的好,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等父亲去后,要不是母亲出身显赫、有舅舅镇着,他们还想吞了自家后来的家产,等到自己嫁给刘秀做了皇后,又是百般讨好,那时候想着叔叔也去世了只留婶婶和堂妹也可怜,多方照顾了,刘秀还给堂妹的女婿封了侯,郭圣通自认没有一点对不住她们了,可等到自己被废,第一个来踩自己居然是这两个人,让郭圣通怎能不生气!
这一世,郭圣通除了父母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架势,反正上一世她是没亏了他们,可是敢再惹到她和父母一点她也不同意,还敢来算计她们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父亲可以容忍叔叔私下抢自家生意,母亲可以容忍婶婶大嘴说八方,她容忍不了,睚眦必报,这就是她,而且那些钱财本就是属于自家的,她拿回来也是物归原主。叔叔那赔了的生意就是她找人做的套,钱也用到了安排人手上,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再者自己现在私下里做的生意规模还小,父亲又不会把自家生意交给她打理,她还得背地里谋划这些,来日方长,她不在乎那些钱,就为出口气。
“弟妹呀,咱们郭氏也是真定大族,族人众多,达儿这辈的从兄弟也有不少,再者还有况儿、炜儿在,哪能就说没个依傍呢”刘氏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三天两头的折腾,话里也没了客气。
“是这个理儿,他们自是不能不管达儿的,我这也是因着生意的事急得,大嫂您别生气”胡氏有些讪讪的说着,但还没离开钱的话题。
“你也该劝着叔叔些,守着些田地每年也是不少入项,何必做什么营生担那个风险呢”没那本事就别见着别人干什么你也干什么,当谁做生意都能挣钱呢。
胡氏心里嗤笑,要不是有王府的门路那愣子似得大伯能做好了生意?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连帮着兄弟一把都不肯,还担着义气的名声,虚伪!
“我这也是没少劝了,可是夫君哪里肯听我的,他就是看上这个了,非得要做成了,大嫂您看能不能帮着走走王府的门路”见刘氏不明说,胡氏索性就直接豁出脸了。
“弟妹啊,你也知道这阵子阿爹和阿兄都在忙着战事,炜儿满月也没见着他们人影,又哪有时间管这些?阿娘和嫂子又是女眷也是不好出面,夫君外出还没回来,我又自来不懂这些,你看,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这边,只有九岁的郭圣达艳羡的望着堂姐手上的镯子,她就没见过堂姐戴过重样儿的首饰,自家虽然也是富贵但比堂姐家是差远了,堂姐又有王爷王后宠着,真是要什么有什么了,自己就只有艳羡的份了。
“妹妹是在看阿姐的指甲吧,哦,这是我新近掏弄出来了,简单使用,还是用的凤仙花,放在钵里反复捶捣,得了花汁略去碎花瓣,放上白矾,将丝绵做成与指甲盖儿大小的薄片浸到花汁里,吸了汁液,取出来放到指甲上用布条缠了过夜,反复个两三次就能数月鲜亮不变呢,妹妹回去可以试试”来回把玩着手指,那嵌宝玉镯也随着郭圣通动作而越发的显眼,这辈子你们就只有看着的份!
“是很漂亮,阿姐真聪明,妹妹就想不出来这些”看了一眼那镯子便把眼睛放在红艳的指甲上了,只是语气没了刚才的热络。
她不是聪明,而是见着后世的女子这么做的,学过来而已,不过郭圣通不打算说什么,学了就是她的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叔叔婶婶还不死心,就想要自家的药材铺子吧,哼哼,想的美,人心不足蛇吞象,看你们也得有那个本事。
送走了一脸不甘的胡氏和低头耷脑的郭圣达,郭圣通进到空间抱着小狐狸想了一会儿,复又出来,叫了姚黄吩咐,便又笑眯眯的去逗弟弟了。
郭梁见自己夫人无功而返,丧气了一段时间,想着等哥哥回来再去求他,要么给他王府的门路要么给他城里的两家药铺子,反正他小,就是耍定无赖了。
却没想到好事上门,自己经营的粮食铺子接了笔大生意,南方来的富商定了5000石粟米,他也知道南方连年水灾旱灾的,老百姓早过不下去了,又有战乱,根本征不到什么军粮,今年反倒是河北得了一年的收成,怕这粮食是买做军粮的吧,5000石他没有,3000石还是能凑出来的,为的也是等着抬高价钱再出手,现在那人眼见急着要,可是这怎么过了重重关卡呢?那人颇为神秘的说了,这就不需要他管了,他自有办法。
郭梁听到给的钱币不是起伏不定的半两、五铁和莽钱而是黄金,而且自己要的价钱那人也是最终答应,再不多问,不会少了自己一两金子也就是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只是又想到这不是谁挖坑要算计他的吧?等着告他个私通外敌?可是粮铺掌柜说了这人也来做过几综生意了,是可靠的,他私下又派人查看,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便坐实了这综生意。偷偷的把粮食卖给了那人,手把手也接过了黄金,验看了成色、重量都对,便着人抬着放到一辆并不打眼的马车上回府,坐在车上想着这一回挣得总算可以弥补一些损失了。
外面又有富人家舍粥,很多难民都在排队等着,还有兵士看守,倒也安稳,只是挡了路,郭梁撩起帘子看了看,便又无所谓地缩回去,他是不会学大哥大嫂还有这帮人一样往出扔银钱的,眯起眼抱住装黄金的箱子,还是觉得不过瘾,搓着手打开了木箱子,一看就傻眼了,本该是黄程程的金子全变成了灰色的石头,“我的金子,我的金子……”“孙亮你个该死的奴才,还我的金子,来人,调头回粮铺”
郭府内,郭圣通悠哉的在帮母亲涂指甲,“阿娘,看这样子漂亮吧?”
“娘都这般年纪了,这个是不是太艳了”刘氏看着红艳艳的指甲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儿女都这么大了。
郭圣通抿着嘴笑,“阿娘,小弟弟才几个月大,您这样子外人看着指定当您是我阿姐呢,哪般年纪、又怎么太艳了?”
“你个妮子惯会哄人开心”刘氏笑着要捶女儿。
郭圣通娇笑着躲开,躲在一丈远又回头,眉眼弯弯的,“阿爹再几日就回来了,看到了指定喜欢”
“死妮子,你站住”刘氏被女儿打趣老羞成怒,做势要打她。
“我去看弟弟”郭圣通笑着跑出了门。
门外姚黄已经在等着,看自家小姐出来,对她微微一下,已经不言而喻。郭圣通要去大弟弟的院子查看他课业,路上已经盘算着这批粮食什么时候出手、能挣多少银钱、最该用到哪里。
姚黄小声回禀着“孙掌柜一家已经出了城,有人接应,绝不会再出现在河北,魏明几个已经安置好了粟米,只等小姐命令”
郭圣通点头,她是一番威逼利诱才收买了孙掌柜做内应,世上是有舍生取义的义士但也不乏见利忘义之辈。金子是真的,可是在验完装车时,孙掌柜缠住郭梁、再有两个人帮忙就被轻易掉了包,经营八年,现在她的手下都是精挑细选的能人异士了,她不会大规模的“招兵买马”,她求得就是精,她的属下不要一个废物,哪怕是院里一个末等的小丫头。
“赏魏明手下两粒红丸子,这次办的不错”
郭圣通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这粮铺就是叔叔从父亲哪里死皮赖脸求回去的,她也就是拿回来而已,他要是再不安分,郭圣通便是打算让他倾家荡产。
郭昌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见妻子儿女,外面受的风霜困苦见着她们也就不算什么了,逗着小儿子,考究大儿子的学问,听着妻子女儿唠闲话,觉得即便是生在乱世他的日子也依然是和乐的了。
只是没等他美到一刻钟,败家弟弟就上门了,“阿兄啊,你可得替弟弟做主啊,弟弟又被人骗了3000石粮食,连带粮铺都只能抵给债主们了,那该杀的孙亮串通外人骗的弟弟好惨啊,阿兄可得帮帮弟弟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好生委屈。
“别哭了,你多大人了,先说过你守成就好,祖父、阿爹留下的家财也够你嚼用几辈子了,偏生不听,非要去开这个那个铺子,都赔进去不说,现在连祖产也赔了,那本就是上次你赔进去、我赎回来给你的,这次又被人骗了,那孙亮你不是看着好嘛,怎的还让他骗了?糊涂糊涂”郭昌彻底火了,吼的郭梁一愣一愣的,他从没见哥哥发这么大火过。
“那,那,那阿兄说这么办?”
“怎么办”郭昌气的眼睛都红了,闭上眼睛,默默的想着父亲临终嘱托,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我会派人去查,也会把粮铺赎回来,但以后都交给族里经营,和你再无关系,再和你说最后一遍,安心的回家守着祖产,不许再想别的鬼主意,要不然就禀明族长处置吧,祖宗留下的基业不能败在你手里”
这个弟弟虽不和他同母,但是他唯一的手足,阿爹心疼他没什么本事让自己多看顾些,他怕伤了兄弟情分把所有钱财都给了他,想弟弟也能安富一生了,谁想他看着自己做什么他也做什么,可他根本不是这块料儿,几年来家财赔出去了一大半,这让他怎么向祖宗交代?便是交给族人也不能再让他这么挥霍了。
郭梁从没见过哥哥这般冷漠的样子,晓得他不是开玩笑,再一听要把家财交给族中打理,立马吓的不敢再求什么,乖乖的应了,低头默默的回了自己家。
郭圣通见父亲终于做了决断,也放了心,叔叔一家是暂时老实了,三王那边肃清战打得正盛,留守的将领剿了几个匪窝,自然“顺带”拔了赵缪王的钉子,郭圣通也是没了顾忌,自己的生活算是能安稳几年了。
8、逐鹿
新朝地皇三年(即公元22年),刘秀与刘t兄弟带领南阳宗室子弟在南阳郡舂陵乡起兵,称舂陵军,后与新市、平林、下江这三支绿林军中的最大的主力进行了联合,绿林军于蓝乡、a水、育阳等地大胜新莽军。地皇四年,更始元年,西汉宗室刘玄被绿林军的主要将领拥立为帝,称更始帝,复用汉朝旗号,刘t被封为大司徒,刘秀则受封为太常偏将军,王莽即遣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发各州郡精兵共四十二万扑向昆阳和宛城一线,企图剿灭更始政权。
面对几十倍与己的大兵压境,刘秀为众将谋划,由成国上公王凤等坚守城池,自己则率十三骑趁夜色突围搬取救兵。六月初,突围搬取救兵的刘秀发郾城与定陵的兵马驰援昆阳,刘秀亲自率步、骑千余人为先锋,在距新莽大军数里外的地方布阵,刘秀遣人故意遗落书信于战场,言宛城已下,宛城之汉军正回援昆阳,又是选三千精兵,组成敢死之师,刘秀亲率其反复冲击新莽大军的中军,终于激烈、杀敌兵主帅,以寡敌众击退敌军四十二万大军,一战天下扬名。
更始元年(公元23年)九月,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死于混战之中,新朝覆灭,天下彻底陷入群雄逐鹿的境地。
绿林军虽胜战居多,然内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刘秀兄弟本就对拥立刘玄很是不满,奈何舂陵军人少力薄,争执不过只能忍气吐声,而刘t本身性格就是不服管教,又心怀怨怼,向来对更始的号令多有不从。昆阳之战以后,刘秀马不停蹄,率军南下,正在此时,刘t因“犯上”之罪而被更始帝刘玄所杀的消息传来,给了刘秀重重一击。刘秀只得返回宛城,向更始请罪,不表昆阳之功,谈笑如常,重金收买刘玄心腹为其周旋,刘玄见其无谋逆之心,又不能枉杀功臣,这才放过了刘秀,并封其为破虏大将军、武信侯。
宛城武信侯府,刘秀一人独坐在书房,右手摸索着兄长留下的战刀,脸上再没有接到圣旨时做出来的“喜悦”之色。兄长脾气暴躁,之前多为劝诫而不听,终至今日之祸,然那是对他最好的兄长,“不服上令”,现在连着像样的丧礼都不敢办,此为他刘秀毕生之恨,闭上眼睛兄长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不报此仇妄为人手足!
但是现在不能急躁,刘玄此人好色无能,决计不是上好的主公人选,现而在他需要外部的支持,需要借机离开这里的控制,需要有自己更大的兵力,然这些都要一步一步来。现在谁还能帮他?收好战刀,叫来手下谋士与好友,邓禹、刘植、朱佑、刘隆等,还有已经是偏将军的阴识到齐。
阴识算是慧眼识英雄了,从第一眼见到刘秀便认定他可能是自己要找的、可以一起建立霸业的主公,闻得刘秀兄弟起兵,率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往诣,自此相随至今。然此时,他却有些不好意思见刘秀了。
“文叔,家妹病重,怕是这下聘的日子又要往后拖一拖了”
他一直都信刘秀非池中物,所以才带着族人家财跟随,且这些年相交更看着刘秀人品不错,是妹妹可以托付的良人,以前他便有意促成,奈何妹妹总觉得刘秀没个前程,比那些上门求亲的世家子、王侯后人差太多了,只是她谁都看不上,拖到现在这年纪已经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且他听到刘玄也有意纳她为妃,那个才当了几天皇帝的人便是本性暴露,绝不是能靠得住的人,好在妹妹也知道这点,又是兵荒马乱的,现在刘秀亦是将军侯,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便同意了,只是也不知怎么的,每每到了要商议的正日子她不是染病就是不小心断了胳膊腿儿的,以致日子一拖再拖,到了现在还没下聘呢,到好像是他们有意拖延似得,尤其是这节骨眼上,刘秀正需要人支持……阴识有些不好意思见诸位同僚的奇特眼光,只看着刘秀,“若文叔不介意,这般下聘,某绝没有意见”
刘隆脾气暴躁些,已经哼的一声了,不想嫁直说嘛,一遍一遍的,耍人玩呢,就你姓阴的最狡猾!邓晨的脸色也极为不好看,可都是多年相交,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什么,而是和旁边的欧方对了一眼。这欧方本是刘秀在长安求学时认识的学子,家中已经没有长辈族人只剩下一个身子骨不好的弟弟了,但是他却有祖上留下的不少家财,极为仰慕刘秀才华本事,也是听了刘秀起兵便带了家财、奴仆、兄弟两个一起来投奔了刘秀,现在是刘秀帐下幕僚,和邓晨很是说得来。
“阴小姐既是病重,我再等一段时间又何妨?次伯勿以为虑,还是小姐身子骨要紧”
刘秀和他多年相交,明白他虽狡猾但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决计不会这般反复无常,想着多年前见到的那个小美人蔑视的一眼,心里有几分了然,这些年他虽然在外求学,但对家乡的事也是听说过的,街头巷尾,也总能听到别人的议论 “哪个哪个大才子又为阴小姐写了一首赋”、“听过娶妻当得阴丽华没,那小姐家的门槛都被求亲的人踏平了”、“那阴小姐又拒绝了哪家王侯公子的求亲”诸如此类的。
这么些年来他也知道她的名声越来越响、传的越来越广,以致很多男人已经不管她是不是绝世佳人、有没有德才兼备也要誓言娶她了,为的是那个名头,为的是所有男人的羡慕罢了。兄长都知道娶妻娶闲,这样的女子不是良配,他又怎会不知?只是当听阴识露出那份意思时,刘秀还是同意了,姐姐、兄长都问他为什么,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现在刘秀依然在微笑,本来他是很感激阴识能在这时候还把妹妹嫁他的,就像雪中送炭一样,让人觉得暖和,只是现在这炭却是浸了凉水的,如何也暖和不起来了。
“今日找各位来,一是为圣上迁都洛阳一事,一是为河北王郎之事,……”
阴识见刘秀已经开始了政事,心里只有苦笑一下了,看来之后只能请邓晨在后面帮着告罪了,把这妹妹嫁出去当真艰难啊!
阴府内,一个清秀的大丫头打扮的少女端着药瓮巧步前行,路过的小丫头对给她行礼“江梅姐好”,少女微笑点头回礼,一路到了幽雅带着梅花香气的院落,“玉蝶姐,绿萼姐,小姐的药熬好了”
玉蝶绿萼见到来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和刚刚的话语,端起笑脸“别老姐姐姐姐的叫了,你现在才是小姐最看中的,我们哪里好意思再让你叫姐姐呢”“就是,快进去吧,小姐等着呢”明明她们才是家生子、从小陪着小姐的,这几年反倒不如她这个后来人受小姐重视了,可小姐几次生病她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比她们都周到细致,也难怪小姐信任,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江梅仿佛听不出话里的酸意,还是微笑着端着药瓮进去,“小姐,药来了”
阴丽华由江梅扶着坐起来,弱不胜衣的微微叹一口气,“都吃了三个月的药了,也不见好,又耽搁了日子,江梅你说将军会不会生气啊?”她听哥哥讲起后曾经偷偷去看过刘秀,那时他穿着盔甲正要回府,一身的英气把周围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阴丽华一眼就看中了他,这才是她同意嫁给他的真正原因,之后听到刘秀也同意了,确实是一心一意在家待嫁的,只是几次快到了下聘的日子总是出事,让她很是无奈,可叹红颜薄命啊,老天这是看她太幸福了。她此时已经全然记不起当日见到的那个受她白眼的少年便是今日的大将军了。
“小姐您又多想了,将军肯定会谅解小姐的苦衷的,再说小姐天仙似的人儿,肯嫁她便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他该感谢上天的,哪能还抱怨这个那个的”玉梅把药装到碗里,小心的试了温度才喂给小姐吃了。
“就你会说好听,这苦药还要吃多久啊”蹙着眉把药喝下,接过江梅呈上的蜜饯用了几颗,“你这蜜饯做的府里没一个人能比的上,又贴心、又温柔贤惠的,我呀都不舍得把你嫁出去了”本是一句玩笑却说的江梅脸色大变,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小姐,江梅谁也不嫁,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求小姐成全”说着脸上已经挂了眼泪,“奴婢幼时得蒙小姐相救,才保住性命,又蒙小姐看中近身侍奉,小姐与江梅就是恩同再造,奴婢愿意粉身碎骨报答小姐大恩,只求小姐不要把江梅赶走”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哪里真要把你嫁人了,我还舍不得呢”阴丽华见她确实对自己衷心也满意了,她现在必须挑选以后的陪嫁了,也在试探身边的侍女们,她是一直看好江梅的,聪明、知进退关键是知恩图报,与她再衷心不过了,这样最好。
“谢小姐”江梅破涕而笑。
“好了,退下吧,叫绿萼进来”
“喏”
江梅端着药瓮药碗退下,叫了绿萼进去,回身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她过关了。江梅,江梅,是比阿良好听,但是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名字她一辈子不会忘记,回到自己住处,看了看周围小心的把一张布条拿出来反复观看,这上面写了她弟弟的近况,她知道这是主人在提醒她认真行事,不能办砸了,她已经把药都下在了蜜饯里,完成了主人吩咐,也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弟弟有前途、自己还好好活着就好。
真定王府中,王爷父子在书房秘议,刘扬道“阿爹,刘林那厮不厚道,谁知道那王郎是不是真的成帝之子,他就找了这么个人拥立为帝,定都邯郸,还让咱们都去拥立,分明没把咱们看在眼里”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成帝之子,他现在已经是刘子舆,已经得了河北宗室的认可,诸多王室归附,你我再说什么也晚了,总归是棋差一招”刘普沉着脸说道。
“但是阿爹,河北诸王侯以您辈分最长,要拥立可以,但定都也该和您商议才是,他就选了邯郸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这样新帝不是就在他的掌控之下了,倒是打的好主意”
“那阿爹的意思是不起兵拥立了?可是南方更始来势汹汹,已经吞并了许多势力,赤眉军也不能小看,咱们真定军必然不是他们对手,又该如何是好?”让他就这么拥立了王朗他还觉得憋屈,可不拥立,下一个被灭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先不要答应使臣,再看看形势,我真定有兵有钱有粮,自然是众家拉拢的对象,咱们也该待价而沽才是”就算他们没能力称帝,也要选个合适的主公,不能随便就这么把真定基业交出去。
郭府大小姐的绣楼里,几个俊俏丫头守在一楼做着自己是差事,二楼卧室门开着,没有小姐召唤却也无人敢上去打扰。空间内,郭圣通核对了这个月的进账,核对了三遍数目都不对,知道这里边必是有人贪了银钱,一阵怒气,出了空间,叫了姚黄进来,“这账目不对,去问问魏明怎么做事的?还想不想活命?再给他一次机会,两天内把人给我找出来,否则世上不会再有他这个人”
“喏”姚黄听的心里一跳,许久没人敢糊弄小姐了,也好久没人受那些处罚,这帮人是见钱眼开不要命了,赶紧称是,下去办差。
郭圣通握着茶盏抿了几口茶,想着天下形势,算算时间,刘秀也快到河北了,相见之日不远!八百三十六年,恨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加深,终是快被她等到了!
“啪”的一声,茶盏狠狠地被摔了出去,“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打了个茶盏,收拾了吧”她怎么能再因为他扰了心绪?真是不该,她应该做好了准备等着他来的,刘秀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等待”哦!
9、相见(改bug)
新莽覆灭,各地诸侯豪杰纷立,然南方流传一句话:“得不得,在河北”,可见河北意义重大。黄河以北各州郡都在持观望态度,又有赵缪王刘林联合广阳王刘接拥立自称是流落民间的汉成帝之子刘子舆登基称帝,定都邯郸,河北王室诸侯多有响应,严重威胁威胁更始政权。刘玄有意派人去河北招抚,刘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脱离泥潭的机会,多方周旋终于说服刘玄,让他以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的身份去河北招抚。然刘玄也怕放虎归山,虽给了他身份,却是并不拨予刘秀兵马,使得刘秀只得带着心腹幕僚、谋士和几个随从前往。
为阴识之情,也为稳住刘玄,刘秀还是和阴丽华定了亲事。阴丽华病弱的出现,情意绵绵的表示愿意誓死待君归,让刘秀也有几分“动容”,双方交换了信物,来不及办什么酒宴之类的,刘秀便带着人马不停蹄的驶往河北。
然出使河北却是异常艰辛,刘子舆下檄文抓捕刘秀,而河北诸侯国多已经归附其下,刘秀只好在外往返奔波、风餐露宿、处境艰难。但也有慧眼识英雄之人,在游学长安时与刘秀结识的富家子弟邓禹(未来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闻得刘秀出使河北即杖策北渡、追至邺地,自此相随;又有信都太守任光,上谷太守耿况之子耿m等河北英杰均仰慕刘秀威名,愿意相随,也是这些人帮助刘秀度过了艰难时期。刘秀觉得真定王尚能争取,便派了刘植到真定府游说,刘植果然说动刘普父子归附刘秀,当然他们也是另有打算,此处先不表。
且说刘秀很是高兴的被迎进了真定,刘普、刘扬和真定本地世家对其奉若上宾,热情款待,款待过后便是正题。刘秀想要借助真定王势力,起兵讨伐诸侯,然真定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兵将交给刘秀所用,似乎古来通用的联姻就成了最好的解决方式,而真定王没有身份、年纪都合适的孙女,最佳人选自是落在了同样是王室后裔、又是出身河北大族、自家又是河北首富的郭圣通身上。
刘秀听的真定王提到其外孙女郭圣通时,笑意不变,却是和属下对视一眼,他们私下本来定的人选也是她,与刘秀而言这笔买卖太合算了,哪怕她郭圣通貌比无盐他也会娶。何况刘秀也听过郭昌的义举、刘氏的德名,这样的父母教养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何况他也打听了这位郭小姐虽然不怎么露面,但真定当地人都赞她“姿容甚美”,就是,咳咳,择婿的条件比较特殊。
“小侄父母兄长已故,唯有一对姐妹尚在,但都是远隔千里,不能为小侄出面求亲,不周之处望叔祖、伯父、姑父海涵,虽无至亲出面,但小侄所带族兄族弟好友及在座各位都可以为刘秀做个见证,刘秀得娶郭小姐,日后必然爱若珍宝、决不相弃!”刘秀带着媒人亲自往郭家求亲,事情虽是定了也要有个这样的过程,以示对女方尊重。
刘秀和追随者都很默契的没人提起新野还有一位阴小姐在等着他回去,女人嘛,在漂亮也比不得江山重要;男人嘛,谁不是三妻四妾?
“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把女儿交与你了”郭昌对刘秀还是很满意的,当世豪杰,人品极佳,颇有英武之气,配的上他女儿了,又关键是这样的人才护的住他女儿啊,又有这一番话,他也放心了。想着这么多年他那个乖女儿每每给他出的难题、让一个个河北才俊丧气而去,他也不容易啊,眼前这个就很好,不能再跑了!
刘秀出了大厅,却被一个小丫头拦住,想起听到这位郭小姐事迹,嘴角笑意加深,止住跟随的人,自己随了那丫头而去。郭昌眼看着出来晚了,人已经被女儿劫走,扼腕顿足,这个不能再让女儿给吓走了啊,但是也没办法了,人都去了,其实他心里也想看着刘秀的应答罢了。
转过幽雅的曲径小路,刘秀目不斜视,当心里难免感叹这郭家的财势,饶过一座假山,便是一座小亭子,积雪未化,亭子周围还是白皑皑一片,映衬着亭子里一身妃红色罗裙的少女更是鲜明惹眼。少女带着白色的围帽,身后两个女婢侍立,面前石桌上茶煮的沸腾,茶香飘溢。
刘秀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美景,千军万马不曾后退此时却莫名的有些局促,只为那个坐于石桌前悠然自得的一抹倩影。
“见过将军”
郭圣通从刘秀转出假山那一刻眼睛的余光便没有离开过他,二十九岁的他虽还没有以后当了皇帝的霸气与自信却仍是是英武不凡,上一世她便是这一天躲在树后偷偷的见了他一眼,便是爱上了这个人啊!这一世她不再躲在树后,而是直接面对。放开攥紧的双拳,松开咬紧的牙关,郭圣通起身行礼。
娇嫩清脆的声音,幽雅的动作,即便看不见围帽后面的面容刘秀也可以想象眼见这位少女必是以为佳人,按住心里的几分局促,还礼“小姐有礼”,落座。
婢女们斟茶完毕,便又退到了主人身后侍立。
“妾曾听闻将军,昆阳十三骑突围、以弱胜强、一战天下扬名,今日得见真容实是小女子之幸”
悠悠的声音悦耳动听,刘秀明白眼前这位世家大小姐确实是一点不惧怕他的,也确实如真定人所言大胆、奇特,就像开在悬崖的玫瑰,妖艳美丽但是带着刺儿,不是鄙视不是炫耀而是自信、再任何人面前的自信,想攀折更是要担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刘秀确实难得的被这个少女提起了兴致,这样的女子才有意思、才配做他的伴侣。
“小姐过奖,不过时运而”
郭圣通不置可否,声音清冷“将军是爽快人,小女子也不说暗话,将军该是听说过我选婿的标准吧?将军当如何?当然,我父母已经答应亲事,将军不做什么回应,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么快就是“我”而不是那个卑称了,当真大胆!刘秀一笑,“某自是听的传言,小姐择婿不求对方家财万贯、不求奴仆成群、不求高官厚爵,只求一颗真心――的几滴心头血,某既然诚心所求,自然是一颗真心,也自然如小姐算愿”说着便是抽出佩带的短剑对着自己左胸心脏的地方就刺了下去,剑刃锋利,入身见血。
“将军,将军,不可”郭圣通“慌张”的叫着,白了一张小脸,话语也带了几分哽咽“将军真的愿意这般?让妾如何是好?快,快扶将军下去诊治”
“那小姐可答应某所求?”刘秀“虚弱”的说着,眼睛却亮亮的注视着郭圣通,“某对天明誓,得小姐必定真心相待、一世不相负”
“我,我,我答应便是,必是唯一一个肯当真这么做的人”郭圣通羞红了脸,小声的说着,“快扶将军去包扎”
刘秀被亭外守着的几名仆妇扶着离开,过假山时回望了亭子一眼,再大胆不过是被家人宠大、一心只求良人的小女娃一个,他还应付不了她?这点伤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他听说那些传言便是早有准备了,看着那俏丽的身影还在看着他这边,刘秀扬起嘴角,他的真心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呢,但是她的真心此后必然是在他身上了。
郭圣通“痴情”的望着刘秀的身影消失不见,回过身走出亭子,踩着脚下的皑皑白雪,“一世不相负”,上一世他们还是“恩爱夫妻”时他也这么对她说过的!嗤笑一声,去你的一颗真心,这辈子再信你郭圣通就是天下第一傻子!上一世她和刘秀十几年夫妻,都不知道他这么会演戏,那一剑可是刺偏了心脏的,装的这么像真是难为他了呢。
真心真心,阴丽华的真心她要看着一点一点的被刘秀亲自践踏,刘秀嘛,这一辈子较量从这一刻真正开始!
“小姐,小姐,你的手……”看着从自家小姐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到了雪地上,红白相映,很是鲜明,葛巾忍不住出言提醒。
“无事”郭圣通看着被自己掐破了的手指淡淡的说了一句,“去见阿娘吧”左手食指拇指一捻,伤口已经慢慢愈合,葛巾、瑛珞两个见了却是鼻观眼、眼观心,谁都不会诧异多嘴,她们可是记得曾经那个多了一句嘴的小丫头是怎么死的,一个激灵,不再想那么恐怖的画面,紧跟在主人身后而行。
随后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进行的很快,毕竟都是战时,还有后面的硬仗要打,而郭圣通这个年纪、这个家世门第自然不乏求亲者,一应婚嫁的物事、嫁妆早已经备齐,只等着出嫁的日子正式到来。
空间里,郭圣通穿上了自己缝制的华丽漂亮的如意织锦新娘礼服,带好了凤钗、簪环,一个人慢行于花丛中间,没有了上一世的浓浓期待、向往、忐忑、甜蜜,有的只是狠绝,这是她自己准备的新娘服,这一世也只为自己一个人穿。回到绣楼前,郭圣通一件一件、一样一样的把它们都丢尽了火里,看着它们化为灰烬,才出了空间。
“通儿啊,看这些礼服你可满意?”刘氏原来犯愁女儿太特立独行、吓跑了很多才俊,现在这么快就要嫁女儿了,又很是不舍,但也不难拦着女儿的幸福,还是忍着不舍忙里忙外的张罗。
“阿娘,女儿见这一身就很好了,您就别再忙了”郭圣通不想再让母亲忙碌,随便指了其中一套。
“你真的看重了?那就这件吧,这都是阿娘从你小时候便备下的,选了很多样式,你看重那样就选那样,那就是这套了,让阿娘想想还差什么,阿郑,阿郑,把单子拿来我再看一遍,你阿爹说还少,再加五十抬才合适,阿娘觉得也是”
郭圣通看着母亲又去置办嫁妆,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人坐在榻上,眼睛变得朦胧,随即又是巧笑嫣然,起身追上母亲的步伐。
很快就到了亲迎的日子,这场婚礼办得极为盛大,满真定的官员世家百姓都在观望。
刘秀在暂时的府邸,由着随从换上了新郎服,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指着桌上的结缀罗缨的佩玉说道:“这个收起来吧,以后都不必拿出来了”
“喏”随从一看是阴家小姐送的那枚定情玉佩,一阵诧异很快又是了然,忙去收了起来。
“少爷,时辰到了”
刘秀大踏步的出门,抬头看着蓝莹莹的天,意气风发,上马、礼乐起,选择忘了那个带了几个月的玉佩,心里都是那个大胆的少女、他的小新娘和――以后的雄图霸业、万里河山!
10、婚嫁
“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郭昌望着跪在下首、一身庄重嫁衣打扮的女儿,想着当初那团粉粉嫩嫩的小婴孩如今真的长大、马上就要离了他们出嫁别家,劝告的话语也带了丝颤抖。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若说郭昌还能坚持住,刘氏就真的是几乎哽咽难言了,还不容易才把劝语说完,眼泪也就掉了下来。
郭圣通三叩头拜谢父母养育之恩,由喜娘扶着起身,转身的一刹那一颗泪珠落到了厚厚的红毯上,迅速消失不见,忍着心中不舍由着弟弟郭况背上了花轿。
“阿姐,若是他欺负你,弟弟一定找他算账”郭况背着姐姐小声的说着,十五岁的肩膀已经不显稚嫩。简单的话语却让郭圣通再度哽咽,罢了,这个终归是自己的弟弟,怨,就在这一刻放下吧。
刘秀只是匆匆瞥见了一眼凤冠珠帘下的容颜,呆愣愣地,眼睛随着那个红装佳人进了花轿,他知道自己要娶的新娘貌美,却没想到是这般绝丽的姿色,飞燕合德?妲己褒姒?妹喜西施?巫山神女?月宫嫦娥?刘秀只觉得他能想出来的美女在她面前都不过尔尔,原来世间真有这般绝丽的人儿,而这个绝丽的人儿将会属于他……
“文叔,文叔”旁边的邓晨见刘秀直了眼忙出言提醒,他还没看清新娘子长什么样子,只觉得这小舅子今天咋这么没魂儿呢。
刘秀回神儿,跪拜郭昌夫妇完毕,重回马上,回望了一眼花轿,嘴角笑意再也遮挡不住,“起”无法言喻的志得意满。
郭圣通坐在花轿上,将一切看在眼底,美眸流转,男人还不都是这样,刘秀你也不过如此!
马五十匹,奴仆百人,黄金千斤,束帛玄c、绢万匹,钱千万,从第一批到了将军府、后面的一半尚未从郭府出发,相隔几条街,都是送嫁装的队伍,这样的嫁妆足以让真定全城轰动,很多年以后真定的老人们还在给孙子孙女们讲述当年郭氏女出嫁的盛况。
当牵着红巾的新郎新娘走近正堂,原本几十人热闹的大厅忽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扫过那个温婉含笑的新娘之时,都明白了这位为何会提出那般苛刻的择婿条件,再见旁边笑的畅快的新郎,也明白了他为何愿意搏命相娶,若是换做他们,他们也愿意啊!
司仪适时打破了寂静,“三拜堂”礼很快进行,新郎新娘进了洞房,多数宾客们便是可以去开怀畅饮了。洞房内,喜娘和一些女眷长辈还需要继续见证“入席沃盥”“同牢合”之礼。
“结发夫妻不相疑”随着喜娘的唱词,最后一道礼仪“解缨结发”结束,女眷们开始挤眉弄眼的打趣这个中途数次走神、眼睛就没离开过新娘身上的将军新郎,当然也没放过含羞带怯的新娘。
郭圣通表现的和其他新娘一样,“羞得”不敢抬头,刘秀一看自己的小新娘因着刚刚的印了酒而泛红的小脸、现在羞红的更甚,眉眼又弯了几分,还是忙给这些女眷行礼作揖,好说歹说的才哄了人出去。郭圣通的侍女们也是有眼色的退下,红艳艳一片的喜房内只剩下新郎新娘二人。
见着低头跪坐的小新娘,刘秀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想伸手帮她把冠带取下,又怕长年执刀执剑的手没个轻重唐突了佳人,试了几试,才敢把手伸过去,“通儿该是也累了,这冠带还是除了吧”
一声通儿仿佛之前已经叫过千万遍、极为顺畅,连刘秀自己都有些诧异,郭圣通却是浑身一震,吓的刘秀的手就停到了冠带前不再前进。
“夫君,妾身自己来就行,我,我,”说着头低的更深、脸上的红晕也是更胜,一声通儿犹如剜心,那些曾经的恩爱场景似乎一瞬间都浮现在眼前也是很快便被那道绝情的旨意、十一年淡忘的无情所取代,郭圣通亦是快速为失态做出补救,手却死死地攥着衣襟不放。
刘秀看着那因着低头露出的玉白的脖颈都已经慢慢泛上粉红,而那垂着的小脸儿已然红透,心里已经明了,再大胆终是个姑娘家,独自面对他这个还不熟悉的夫君终是会害羞,是他唐突了。想明白了,刘秀心情更好,这般娇态终是归他一人所赏,开口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叫我文叔,文叔是我的字”说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动作温柔的慢慢抬起那低着的小脑袋,眼里含笑看着她,大有你不叫他就不放开的姿态。
郭圣通已经恢复心绪,美眸也慢慢的对上刘秀的眼睛,仿佛鼓了半天勇气才慢慢的开口“文,文叔”
钟磬丝琴般的声音敲进刘秀的的心里,凝望着那分明生的极是妖娆却又透着几分天真的黑眸,手指慢慢的摩挲上了近在咫尺的绝丽容颜,外面的喧嚣热闹不再入耳,他只能听的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若是含住这粉嫩的樱唇该是什么滋味……
“刘将军呢,怎地还不出来,咱们真定的爷们可是还等着敬酒呢”“是啊,是啊,快些叫你家将军出来,这天色,呵呵,还尚早呢吧”北地人多豪爽,又有“新婚三日无大小”的俗规,这般没见着新浪已经接着酒劲找来了。
刘秀还没尝到樱唇的美味就被人打断了好事,有些懊恼,但看自己的小新娘那迷蒙的眼神随即也反应过来露出懊恼又羞涩的样子,咬住了菱唇,魅惑的双眼还偷看他又低下头,刘秀觉得今天自己格外的酒量不好,热意蹭蹭的上涌,已经快顾不得外面的叫声指向继续索求,喉结滚动两下,不能再看了,要不然指定出不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定力变得怎地这般差了。
收拾心神,灌了一杯茶才道:“我让侍女们给通儿备下了哺食,都是通儿爱吃的,一会儿便端上来,通儿别饿着自己,为夫先去敬酒”还是觉得不够本儿,在佳人脸上香了一下,看着自己小新娘的两颊又变得绯红,才得意的出门。
郭圣通含情脉脉的看着刘秀出门,回身嫌恶的擦了几下脸颊,他就是这样,愿意对你好时真的可是腻死人的好,“葛巾,璎珞,我要梳洗沐浴”
上一世自己生的即便不如那人好看,但也随了母亲外婆的美貌,绝对也算是美女,也记得刘秀初见自己时的那一眼惊艳、随后也是温柔恩爱,可也没到现在这般程度,连哺食都会想到,郭圣通冷哼,还说自己不好色!坐在浴桶里,郭圣通又捻了一遍手指,葛巾还在想着郭府的事情,璎珞却是惦记着要快些为自己却取哺食,没问题啊,为什么她几次对着刘秀试探都探不到他在想什么?郭圣通凝眉,该死的,指定是那“人”捣的鬼,他是嫌看戏不够热闹嘛?看不到就看不到,就不信还能败给他!
今日是真定王外孙女、郭昌长女出嫁,又是英名传天下的豪杰刘秀娶亲,自是高朋满座,真定有头有脸的人都回来道贺,和他们一笔刘秀带的人人数上就输了,那帮人又是有意灌醉刘秀,而且燕赵之地人多能豪饮,刘秀的兄弟属下帮着挡酒的也被灌的差不多了。却见一个少年将军挡在最前面,大有千杯不醉的意思,自是为刘秀挡了不少。
刘秀看着又饮了一樽酒的耿m,心道“好兄弟,今日全靠你了”,见差不多了忙装出大醉之态,由着侍从抬了回新房,众人一看新郎都快趴下了,又有刘扬示意,也就放了他离席而去。
新郎离席,酒宴却还在继续,耿m踉跄着拎着酒坛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自斟自酌,琼浆玉液也压不下他心中的苦涩,一念之差,一步之遥,便是错过一生,佳人已别抱,他还惦念什么呢?
欧方站在不远处看到他在自饮便是拿着酒樽过去,“伯昭兄,端的好酒量啊,小弟佩服”
“景芳客气,可愿与为兄一醉方休?”
“好,正有此意”
刘秀由着抬着见了新房院落,得到心腹随从一个无人跟来的示意便是瞬间恢复了清明,起身,挥退众人,站在院中吹了一阵冷风,按了按怦怦跳动的心脏、深吸一口气才抬脚进了新房。见着已经换了红色常服、顺下一头秀发靠坐在床前、已经瞌睡的小新娘,只觉得朦胧的灯光下她美得不似人间之人。
热气借着酒意瞬间回涌,刘秀觉得全身都似有火烤着,炙热难耐,而唯一能带给他凉意的便是眼前这犹自睡得香甜的小新娘,手不由自主的就往那凉意源头伸去。
还没碰到人,却感觉鼻子里有什么倾泻而出,刘秀抬手一抹,是满手的鲜血,忙用手捂着鼻子就要去净室,偏生这时候小新娘迷迷蒙蒙的醒来,看着他露出惊喜,“夫君,你回来了?”声音还带着甜糯,显得更为魅惑,又是那副天真欢喜的小模样,刘秀只觉得鼻中倾泻更甚,捂着鼻子直奔净室,“通儿别过来,我只是有些想酒吐”
“夫君,夫君”郭圣通“锲而不舍”的在后面叫着,又听见了一句“别过来”才止住,脸上极力控制着不笑出来,还是万分关切的问着,“夫君现在觉得怎样?火上备着醒酒汤,夫君要用一些吗?还有浴汤已经备下,妾服侍夫君沐浴可好?”
里面半天传来声音,“通儿也累了一天了,我自己来沐浴就好,行军在外也是习惯的了”
“那妾为夫君斟些醒酒汤,还有哺食也备了些”
刘秀已经洗好了鼻子、又快速的洗浴了,泼了一桶的凉水才出来,郭圣通忙上前服侍,刘秀见她没有异样才略放了心,可是凑近的的娇软身子还带着少女独有的芳香都是无时无刻不再诱惑着他,刘秀再不管别的,猛地拦腰抱起了自己的小新娘就往床上快步而去。
郭圣通“啊“的一声后,声音也被带着酒气的温唇堵住,只剩下了”呜呜“的挣扎声儿,随即被按在了大红的婚床上。
刘秀不是没有女人,只是他素来对女人要求颇高,又自诩不是好色之辈,加上征战忙碌,并不怎么热衷于情|事,从未因着女人破坏了冷静、定力,可是今天、现在他是真的忍不住,从在郭家见到她那一瞥,想的便是如何的掠夺索取占有,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了,双手极是快速的退着娇妻的衣衫,不顾她的挣扎,也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只想快些在快些。
衣衫半褪,“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刘秀的鼻血再次倾泻而出,他却是已经全然不顾,还在跟衣衫作对。
“夫君,夫君,血,你流血了”
郭圣通边挣扎边喊叫,总算让刘秀清醒了,见着两人的白色中衣都染上了血迹,刘秀才恍然,脸腾得变红,又奔去了净室。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郭圣通捂着肚子咬着牙爬在床上无声的笑着,才没那么容易叫他得逞呢,笑够了起身换了中衣,擦了血迹,刘秀也出来了,这回就是很是有些尴尬了,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
“夫君可是还不服北地的水土、干燥?以前听的阿爹讲,很多南地人初来北地便是经常是留些鼻血的,让郎中开些药便可以治愈的,都是妾没考虑周到,忘了夫君不服水土了”
刘秀见妻子给了台阶忙跟着下去,索性脸皮厚些,“确是还没适宜这里的气候,日后让郎中开几服药就是,通儿又言重了”又笑着对妻子“文叔,通儿该叫文叔的,以后再叫错可是该挨罚的”
说着又把人抱起来,这回老实多了,“叫一声来听听”很是熟稔的感觉,他自己都不觉得突兀。
“文叔”郭圣通小声的叫了,又是羞红了耳朵尖儿。
刘秀看着又是有些热意上涌,鼻子下意识难受,便硬压了下去,“时辰不早了,通儿也累了一天了,睡下吧”
郭圣通很体贴丈夫的意思,选了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刘秀确是睡不着的,他二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也没毛病,又是新婚之夜,温香软玉在怀,见得到吃不到,偏生北地寒冷,便是房内炭火正旺,过了半夜也是透着寒意,怀里的佳人下意识的寻找热源,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触及到温软的身子、鼻端香甜气息萦绕,撩得他又是热气直奔脑门,一股熟悉的热流又从鼻子中涌出,刘秀捏着鼻子苦笑不止,却不忍打扰已经累极睡得香甜、小他十三岁的小妻子,蹑手蹑脚的起身去冲洗。
凉水冲了脸,回到床上,接着龙凤花烛的灯光端详自己的妻子,越看越觉得喜欢,凑过去亲了小嘴一下、看着小人儿皱眉忙又退开,把人抱在怀里,那熟悉的热意让他不得不压下欲|念,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怀中妻子,可是让他起来独自睡去他又绝不愿意,就这样期间又去洗了两次鼻子,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
刘秀觉得再没有比他更悲催的新郎官了,人家洞房花烛夜是新娘见红,他是新郎洒了满地鲜血啊,有没有天理啊?!
11、如愿
“曲阳之兵不足五千,当先取曲阳,后取元氏、防子等地”
邓禹说的头头是道,抬头看着刘秀又走神了,和邓晨、刘植几个互相看了看,新婚燕尔的顾不得陪新娘子就要商量着出兵打仗是挺郁闷的,可你也没必要连着两天都是这个要死不活、欲|求不满、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样子啊,搞的和被新娘子从新床上踢下来似得,你是新婚、你夫人漂亮的全河北都眼馋好吧!你这副样子气人不气人啊!
别人不好说什么,邓晨是他姐夫,不用顾及那么多,“文叔,文叔”他和刘秀自幼相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样子,那郭氏是太漂亮了,漂亮到他有些担忧。
“啊,噢,仲华言之有理,我意伯先、伯山领宗室子弟取曲阳,伯昭已先行回上谷策应,我自统兵取元氏等地,继而南行”刘秀回神,不理会属下的奇异眼色,收敛心神,一一布置,看着大家脸上的忧虑又道,“王爷已经答应出兵粮相助,诸位可以安心,伯先、伯山三日后出发,我等十日后启行,望诸位勉之慎之”
“喏,定不辱命”还好,他们将军还是正常的。
邓晨有意想留下问问刘秀,可一想他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还是罢了,随其他人一起离开。
刘秀看着属下离开,自然也看到了邓晨的犹豫,但张了张嘴也是没有说什么,倾乱之际他救得了妹妹却没救得了二姐刘元和三个外甥女,让他一直觉得亏欠姐夫良多,之后反倒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知道姐夫的意思,他自认是不会因着美色误了正事的。
再想起两晚上的遭遇,刘秀真是欲哭无泪。第一晚,他觉得自己酒喝的太多、也太过急躁了,才出了那般尴尬的糗事。第二晚,一开始便是想着要温柔、要慢慢的不可急躁莽撞了,一切都很顺利,衣衫|褪尽、把佳人撩拨的迷蒙呜咽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小兄弟关键时刻掉链子、死活不肯抬起头来,可他自己明明是欲|火|焚|身,恨不得一口吞了身下的小人儿,试了几次都是这样,最终刘秀恨得捶床,吓的小新娘以为自己办错了什么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不敢说话(其实是郭圣通怕笑出来,自己掐了大腿几下),他又赶忙去安抚佳人,一顿胡说才让人相信没什么事,又以累了一天为借口抱着佳人睡了,当然是佳人睡了,他又熬了一夜。
刘秀觉得定是老天嫉妒他,才这样状况百出,心里骂了句“贼老天”,转身出了议事堂回了后宅。路上想着今天再不能成事,他就,他就,他就只能偷偷去看大夫了……
“文叔,你回来了”郭圣通见着刘秀进来笑的更加明媚灿烂,亲自去服侍他更衣,又是接过丫头敬上的茶呈于他,忙前忙后的一副快乐的小鸟的样子,看的刘秀又是得意又是心里暖洋洋的。他幼时家中姐妹众多,父母早亡,家境也不是很好,吃过不少苦,后来起兵、姐姐兄长去世,自己也是辗转奔波,很少能停下来享受一下家人的关心,如今快到三十了总算是有个属于他自己的家了,笑着招手让郭圣通一起坐下用茶。
“将军,夫人,婢子们去看看哺食备妥了没有”
刘秀扫了一眼好像两个大丫头,好像是叫墨魁、姚黄,不错,很有眼力见。点头让两人退下,便一把把人抱进了怀里亲昵。
郭圣通红着脸略略“推拒”一下也就不再挣扎,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折腾了他两天只是为了自己的不甘心,但也不能再这样了,毕竟刘秀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现在他只是暂时迷了眼而已,何况以后还有十几年路要走,最主要郭圣通要等她的女儿们回来,今天也是必然会让刘秀得逞的。
可怜的刘秀是被折腾惨了,不敢急了也不敢慢了,试探她的反应还得顾着自己的反应,察觉到她青涩的迎合和自己身下的回应、鼻子也没有任何异常,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打横抱起了小妻子往内室走去。
月暗笼轻雾,红烛昏罗帐,悲催的新郎官终于如愿以偿……
房外墨魁、姚黄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着人把又热了一遍的哺食端出小院再换一份,小声吩咐着准备浴汤,便是如老僧入定一般守在不远处,终是在三更时分等来了男主人的招呼。
郭圣通体力终是敌不过南征北战、又饿了两天的刘秀,几番折腾后已经是昏昏沉沉的,由着他帮着传了中衣、抱去净房沐浴,又抱出来由着他喂饭喂汤。刘秀却是一身舒爽,自己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又终于吞下了美味,得意洋洋的亲亲摸摸享受闺房乐趣,只是想着明天还要回门、不好两人都顶着黑眼圈,而小娇妻还饿着肚子这才停手作罢。
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着哺食,看着小妻子吃的像只小兔子,刘秀自觉有趣,拿着汤匙放到她嘴边,看着她微启菱唇又坏心的把汤匙拿走放进了自己嘴里,果然见着小妻子瞪大了媚眼、翘起了小嘴、气鼓鼓地看着自己,逗得刘秀大乐,又是好一番亲昵才作罢,便是被抓了不知道多少道儿的后背也不觉得那么疼了!看着妻子那纤纤玉指、红艳鲜丽的指甲,挠几下就挠几下吧,也是闺房之乐嘛,他就是喜欢妻子小猫似得样子呢。
宽大的婚床上,刘秀抱着小妻子已经睡得沉实,嘴角还挂着满足的微笑。郭圣通仰脸不错眼的看着他,慢慢地伸出玉指,长长的指甲伸到他的喉结处,眼里俱是狠绝,手挣扎了半天又收回,放到自己的小腹处,翻过身向外挪了一些,闭上了眼睛。
刘秀自来重礼数,回门更是不例外。一早便和郭圣通收拾妥当,吩咐了下人预备好了回门礼,一路陪着妻子坐着马车回了娘家。
郭家自然也是早早的就在等着了,郭况站在大门外,远远的见着刘秀的马车过来,便叫了小厮飞奔回去报信,自己则是在门外等着,见着刘秀温柔的扶着自己姐姐下马车,便是扬了扬眉,压下心里的欢悦,稳步走过去弯腰行礼“姐姐,姐夫,有礼”,刘秀回半礼,“阿弟有礼”。郭圣通噗嗤一笑,“你们就别来回行礼了,快进门吧”说的两人也是对视一笑,一起进了郭府。
郭昌夫妇已经等得坐不住了,见着小厮来报,知道这回人是真的来了,才又坐回榻上,眼巴巴望着,旁边六岁的郭炜也是踮着脚张望着。
刘秀和郭圣通进来行了大礼,郭炜也见过了姐姐姐夫,得了刘秀大大的“红包”,就和他自来熟了。刘氏笑问了刘秀几句便是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回了后堂,留下郭昌他们三人,刘秀才觉得自在一些。实在不愿他别扭,他本就比郭昌夫妇小不了几次,而这一世他们夫妻又是保养得极好,让他把看着比他还年轻的刘氏叫阿母实在是很违和,对着郭昌就好了一些,他看着还有长辈的威仪些,三个人开始闲聊着。
那边刘氏已经迫不及待打发了小儿子,开始问着女儿婚后生活,从什么女婿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委屈、那边厨子做的饭菜还吃得习惯不,一直问到床|上的私人问题,看着女儿红透的脸颊、羞怯中却带着自信才算放心,她原就想着女婿虽说年纪不小了,但肯定更懂得心疼人儿,果然不假,放了女儿去和小儿子说话,又拎过来女儿身边的丫头几个接着问。
那边郭炜见着姐姐过来就扑了过去,粑粑亲了两下,笑的两边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他是从小比较黏姐姐,郭圣通出嫁那日怕他哭闹才没让他去前面,坐在姐姐腿上,笑的眉眼不见的,“阿姐,这个姐夫还是很够意思嘛,你看这西域转来了彩玉都随便送给弟弟了,嘿嘿,不错,很上道”郭小弟虽然年纪小,但出身这样的大富之家也算见识过很多宝贝了,也能看出了手上的东西价值不菲。
“你小小年纪都是跟谁学的满嘴胡话,当心阿爹听见又是罚你”郭圣通没看那什么珍宝,只轻轻怕了弟弟一下,也不知道他这些词儿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个弟弟打下就是和谁都是自来熟,但偏偏其实是很难真正和谁亲近的,这点她们到是亲姐弟了。
“千万别告诉阿爹,便是阿兄也不行,不然又该之乎者也的一大堆教训了,真真听的人头疼”郭小弟探看了一下外面没人才和姐姐抱怨,转了转眼珠又问姐姐“阿姐,姐夫对你好不好?”
“你个小家伙,知道什么好不好的”说着就轻轻拧了弟弟胖嘟嘟的小脸一下,“说,阿姐不在,你是不是又偷着多吃甜食了?才三天不见,这小脸又肥了一圈”
“哪有,阿姐你冤枉弟弟,弟弟想着阿姐便是饭食也吃不下了,哪里还吃得下甜食?这肉都是想阿姐想的才肥起来的”
“油腔滑调的,也不知道你像谁”
“呵呵,阿弟又在胡说”郭况笑着进来,见到弟弟和姐姐这般亲密有一丝羡慕,好像姐姐一直对这个阿弟要比自己亲近,不过很快释然,阿弟最小、性子又讨喜,谁都要多疼一些,便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阿兄,看”郭小弟从姐姐怀里下来又跑去哥哥那里显摆自己的宝贝,“我就说姐夫还是不错的嘛”
“你呀,给你好处就都不错”坐下伸手摸着弟弟小脑袋,郭况瞟了一眼那彩玉也没放在眼里。
“才不是”郭小弟凑到哥哥耳边小声道“我都看见了,姐夫说着话眼睛都是时不时的飘到阿姐身上,恨不得黏上一般,你说他还能对姐姐不好?”
“郭炜,你又皮痒了是不是”郭圣通被弟弟说红了脸,作势要打他,郭况笑拦着“阿姐,你就饶了阿弟这一遭吧,再者他说的也是实情嘛”那稳重性子难得打趣姐姐一回,闹的郭圣通脸上红晕更甚,“好啊,你们,倒是合着伙欺负姐姐了,看我不告诉阿爹阿娘去”说着便跑了出去。
“阿姐,羞羞喽”郭小弟还在后面划着脸羞自己姐姐,郭况一边笑看着。
郭圣通小跑着出了弟弟的院子才停下,笑意不减。漫步在自家府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日他们相见的“冠芳亭”,却不想真的见着那人站在亭子里,积雪已化,阳光洒在他身上反映的金光一片。
刘秀回头看见郭圣通一个人站在小径上看他,一愣复一笑,那一笑在严冬里显得格外的温暖,走下亭子,来到她身边,包住她双手仔细揉搓,“出来也不知道穿上披风,看手冻得这么冷”
“出来也不知道穿上披风,看手冻得这么冷”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只是上一世这句话是他对着阴丽华说的,而当时的她便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爱的男人为他爱的人暖手……
时空流转,本是多么温馨的一句话却又多么讽刺!讽刺的郭圣通刚刚有些真心笑意的心又冷了下去。
刘秀没有察觉妻子的转变,解下披风给妻子披上系好,伸手摸了摸她冻红的小脸才道,“走吧,为夫还想看看娘子的绣房呢,不知道娘子肯不肯给看?”
郭圣通眼神飘忽的凝望着刘秀,忽的明媚一笑,魅惑的眼眸俱是柔情,“那要看夫君给我什么好处呢?本姑娘的绣房可不是谁都能随便看的哦”
刘秀被她的笑颜吸引住了心神,定定的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给,这样可以看了吗?”
“那我要是想要夫君的命呢?”郭圣通继续含笑着凑近刘秀耳边吐气如兰的问着。
“那你拿去便是,小妖精,看为夫回去怎么收拾你”在这里就敢这么撩拨他,刘秀哑着声音啄了她软软的耳垂一下又马上放开,却被郭圣通趁机挣脱了开去,娇笑着跑到前面,刘秀也笑着大步赶了上去,又牵起了她的手一起前行。
本应是多么和美的一副画面啊,可叹人总是在百转千回、伤痕累累时才能想到要去珍惜呵护,失去的又怎会仅仅只是时光!
12、暂别
远近的鸡鸣数次,天空密云散去,东方已经泛白,太阳却是还未升起。依然喜庆的新房内,大红的幔帐垂地,婚床上一晚贪|欢的一对新人不过刚刚睡去半个时辰。
刘秀悠悠转醒,看着外面的亮光知道是必须起来准备出发了,低头看着拱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睡得香甜的娇妻,叹了一口气,吻了吻她眉心,再不舍终是还要出发的。慢慢的起身,替妻子压好被子,轻手轻脚的穿衣,叫了人伺候梳洗,一切妥当了,才又回到窗前,却见妻子已经转了身面朝里,缩在被子里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极力忍着呜咽声,显见人已经醒来了。
刘秀连人带被的抱进怀里,才见妻子死咬着樱唇、妩媚大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却是不肯哭出声来,心疼地挨着她小脸,手也抚上她双唇,“通儿,你我才刚成亲,我便要出征,终是对不住你,我已经拜托阿母阿爹多加照顾,你,在家等我,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一定回来接你,啊,别哭了”
“我,我都知道”郭圣通哽咽难言,勉强道“文叔是当世英雄,为天下计,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只是,只是还是不舍得夫君”说着眼里的泪也落了下来,伏在刘秀肩头嘤嘤低泣,然后又想起什么似地死死忍住,抬头很快拭去泪水,“挤出”笑颜,坚定地道“我会等文叔回来的”
刘秀看着她几番反应,知她必是怕出征前落泪会与他不吉利,这般已经是强忍着了,想着他们相处时间虽短,但真的是如胶似漆、恩爱有加了,感受到妻子绵绵情意,刘秀觉得自己这几天似是年轻了许多,望着妻子娇美的容颜和湿漉漉却透着坚定的眼神,刘秀自认不是婆妈的人,这会也生出许多不舍,把人死死按进怀里,又是亲昵了一会才放开,“乖,闭上眼睛,时辰还尚早,我看着你睡下再走”却不想折腾她起来,送自己出府,那样怕她会更为不舍吧。
郭圣通乖顺的点头,躺回床上,深深地忘了一眼刘秀,才闭上眼睛。
刘秀终是起身出了内室,控制着不去回头,再看了眼新房,大踏步向房门走去,到了门口的一刻却是被飞奔而来的妻子从后面环住,那压抑的泣音、紧贴的热度、软软颤抖的身躯让他冷硬的心也抖了一下,转身紧紧的回抱住妻子。
……
真定城外,十余万大军前面,刘秀身着黑甲,坐在马上立的笔直,闭上眼,将妻子那只穿了中衣、光着脚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纤细身影淡淡抹去,再睁眼冷峻的面孔再不见一丝柔情,拔出佩剑直指向前“出征”!
刘秀征战出发了,郭圣通揉了揉眼睛拍了拍两颊,转身回去补眠。再起时已是日上三竿,伸了伸懒腰,去用午膳,至少有五六个月不用过这种装来装去的日子了,郭圣通觉得很是轻松。上一世这些第一次出征也是这样,仿佛就和见不着刘秀了似得,以后也是日夜但心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战败、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她,便是连饭都用不下了。现在郭圣通是没有那般感觉了,反正刘秀命大的很,这仗也是一定能胜,她才不会再为他担心呢。想想刚刚的变现还算满意,刘秀至少能信她是一心放到他身上了,至于刘秀对她,嗤,那人最擅长变脸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用完膳食,郭圣通开始想自己的事情。邯郸、城、洛阳,人手都已经洒了下去,只是这兵荒马乱、刀剑无眼的也是容易出事,便叫进来姚黄吩咐下去凡事要小心。
姚黄恭敬的称是,自从上次有属下敢贪了银钱被主人按着规矩处罚了后、属下人更加老实了,毕竟谁也不想被切了手脚四肢、图了一身蜜放到野外任虫蚁啃噬,想死都不能痛快,主人愣是让他“坚持”了半年才让他如愿一死。姚黄一想到那人被啃噬的只剩下一堆白骨,脸上淡然的神色就有一些绷不住了,随即赶紧想别的事情,邯郸、洛阳都是大城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去城呢。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之记得服从就行了,该知道自己身份”
听着主人开口,姚黄一惊,赶紧跪下“奴婢越距了,请主子责罚”
“行了,起来吧,你办事自来没有出过差错,很合我心意”郭圣通犹自笑着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无所谓的说道,“你认真办差,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我,终能让你如愿的”
姚黄听着她意有所指恐惧的抬头,对上自家主子那一切了然的眼,知道藏在心里最深的期望也是没逃过她的眼睛,也知道辩解无用,索性承认了“奴婢谢主子成全,奴婢粉身碎骨也会抱到主子大恩”
“好了好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气魄,不错,等将来平定了,我一定成全你们,也不知道你看上魏明那小子哪里了”
郭圣通打趣完了丫头便让她去办差了,人总要有个奔头才能更有动力嘛,只是将来……郭圣通笑的一脸的邪气妖媚,转身进了空间。
那红毛小狐狸见着郭圣通进来,吱吱唧唧地叫着撒欢地跑过来就要扑进郭圣通怀里。郭圣通也做好抱它的动作,却在它到达的一刹那迅速避开,就见着那小狐狸停刹不住,一头撞进了花丛里,郭圣通看的咯咯娇笑,也不知道那“人”在哪里找到的这么呆头呆脑的小狐狸,这么好骗!
不去理会低头生闷气的小宠物,郭圣通来到花海边上的一块儿单独劈开的空地上,仔细看着那株牡丹,数数叶子没有变化,枝杈也没有多长一些,有些丧气,要离开时却见一片叶子后面一朵米粒大小的小小花骨朵藏匿其中,揉了眼睛看着真切,是真的花骨朵!郭圣通激动地眼眶都红了,抖着双手抚摸上小腹,看着花海出神,好半天才平复情绪。小狐狸又跑过来吱吱唧唧的叫着摇尾巴,郭圣通蹲下摸着它头,“你是要告诉我这个是不是?真乖!”虽然笨了点但也不是全无用处嘛,郭圣通现在看什么都是觉得顺心。
郭圣通的日子很平静,除了回郭府陪着父母,便是偶尔去王府转转,之下就是老实地呆在家里了,毕竟她现在丈夫在外打仗嘛,也要适当便是下思念、担忧、写个家信什么的,这府里还是有刘秀留下的的心腹下人的。再者郭圣通一直沉溺在喜悦中,为着自己身子她也不会去折腾的,只是在府里等着各边传来的消息而已。
两个月后,郭圣通娘家小住时诊出了身孕,郭昌夫妇自是喜不自胜,忙里忙外的安顿,也就势把女儿留在了自家照顾,又派人去给刘秀送信。郭圣通倒是不慌张,上一世她生了六个孩子,一切孕妇产妇该知道的她都熟悉了,反倒安慰略显紧张的父母,郭昌夫妇见她那般冷静丝毫不慌忙的样子又是欣慰,这女儿嫁了人真的是长大了!
不表郭圣通如何养胎,且说刘秀这边先时很是顺利,周边的几个小城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到了柏人遇到王郎大将李育驻兵把守,前军朱浮、邓禹均李育打败,损失了兵士辎重,刘秀的后军费了一番劲才收复兵卒拿下柏人。其后引兵占领广阿,又逢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各派自己的将领耿m、景丹、吴汉、寇恂等率领突骑帮助攻打王郎,平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间等二十二县,在广阿与刘秀顺利汇合。
“哈哈哈哈,天未薄带与秀矣”中军帐内传来主帅刘秀的爽朗大笑,重将军幕僚面面相觑,只知道将军看了真定来的家信就这样了。刘秀看着众人表情,乐得与大家分享,“某要为父了”那脸上的笑容是真的丝毫不在遮掩,他也是而立之年了,却还是膝下空虚,也不是不着急的,现在他也终于要做父亲了,想着家中那个一心恋他的小娇妻,嘴角咧的更开,她真是带给他太多了!
“恭喜将军”
众人也是欢喜地给刘秀道喜,将军有后也利于稳定军心,更利于以后的大业,何况这里还有他的亲朋至交,道贺的就更为真心了,当然出身南阳的将领们也不免想到了另外一个女子,不知道将军以后打算把她放在哪里。
大家都在欢喜的祝贺,却少人见到耿m脸上那抹苦笑以及眼里一闪而过的哀伤。欧芳却是见到了,不由得沉思,是他多心了吗?
“将军,尚书仆射谢躬求见”
帐内一肃,刘秀收敛了真切欢心的笑容换上了惯常温和的笑,“快请!”
新野阴家,上下极是肃穆沉寂,战火纷飞的年代消息传递缓慢,他们这是刚听说了刘秀与河北令娶豪门妻,阴丽华不可置信的听着各种传言,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背叛他?他娶妻了那她又算什么?什么样的女子陪和她争丈夫?没有哭闹,没有发脾气,只是不可置信!是为了真定王府的十万兵将吗?是为了河北首富的财力吗?还是为了那个据说很是美丽的郭家大小姐?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任由谁叫也没有开门,第四天阴丽华盛装走出房门,“去刘家投拜帖,我要见刘家大小姐刘黄”
江梅应喏,觉得从未加这个原本只知道伤春悲秋的大小姐这般冷漠决然与不服输,这份气质反倒给她的柔美容貌增添了几分刚毅,显得更为吸引人,江梅转身,将自己写的略长一些的字条递出了阴府。
郭圣通看着字条,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的很是温柔“欠我们的,阿娘都会讨回来的,疆儿可万不可再像原来那般温和宽仁了,阿娘会帮你的”
13、邯郸
尚书仆射谢躬为刘玄所派讨伐王郎亦负责监视刘秀,但其所带兵马对于征讨王郎也有不少帮助。三月,刘秀大军击败王郎的巨鹿数万大军,四月围攻邯郸,百战百胜,五月初一攻进邯郸城,王郎败逃,在路上为刘秀部将王霸所杀,王郎政权覆灭。
富丽堂皇的邯郸宫内,一干脸色各异的属下官员忐忑地看着面前的数只木箱子,刘秀垂眸,也不打开看,而是直接交待了侍卫们:“都拿下去烧了吧,以后勿需再提”
一干官员们瞬间舒了口气,这里边装的是刘秀众多属下官员与王郎一边勾结、私交的来往书信,刘秀却是看都未看一眼,直接下令烧掉,这让那些大臣又是惭愧又是拜服,看着刘秀的眼神也是愈加敬佩,哎,这事是他们自己不厚道了,好在将军果然宽厚,又有大才,实为吾辈所盼明主啊!
刘秀满意地挥退众人只留下一干心腹将领幕僚,凝眉听着心腹们的争论。
“文叔,萧王印信可以接受,但长安绝不能回,河北兵权更不能交出,回去主上再不会轻易放过你了”邓晨先道,刘隆几个附和,也说到了刘秀长兄之事,宗室子弟更是气愤。
“咱们辛苦打的江山,凭什么要交给别人,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回去受死?伯升大哥的仇就这么算了?再说他刘玄一个酒色之徒哪里比的过文叔,我看还不如直接反了他呢”
“修的胡言!不许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刘秀沉着脸叱喝,那几个宗室子弟不敢在言语。
邓禹看着刘秀心里一笑,面上却不显示,而是沉吟道“众位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主上这般明着封王实则是为了□□,之前文叔已经是得了他们猜忌,如今又在河北立下大功,是决计不能再回长安的”
欧芳心知刘秀早已有了决断只是不想就这么担个背主之名罢了,要的无非是台阶而已,也是出言附和,“吾闻更始帝,终日不理政事,只在后宫饮酒作乐,贵戚横行,其属下掠人财物、掳□□|女,致使长安城内人人自危,百姓苦不堪言,我等聚兵便是为救百姓与水火、光复大汉河山,可他这样比之乱臣贼子更甚,何谈救百姓何谈复大汉?刘圣公实不是吾辈良主矣!将军实不如自立矣”
“景芳不可乱言!秀又怎能做那背主之人!”刘秀已经“急得”拍桌子了。
“将军息怒!吾等以为景芳之言甚是!”
“你们,你们,罢了,先下去吧,容我在想想”
“喏”
独自站在大殿上,刘秀望着那黄橙橙的龙椅眼神迷离,好半响才走出大殿,对着侍从道“刘植将军今日可有快马传报?”
侍从呈上奏报,刘秀接过看了看,又翻到最后那熟悉的娟秀字体,脸上也慢慢带了笑容,还有五天便能相见了。回温明殿开始执笔,夫妻这般书信往来也已经成了习惯,很快写完交给侍从,“转告刘植,以夫人母子为重,万不可急行,便是慢个几天到也无妨,切记以夫人为重”
侍从领命,刘秀便又开始处理政事,旁边的刘秀心腹随从万喜欲言又止,刘秀笔也不停,皱眉问道,“万喜,有话就说!”
“喏!主人,那数名美姬该如何安排,请主人示下!”
“不是都放出宫、令其归家了吗?”刘秀以为他问的是这邯郸殿里王郎的那些后宫美姬们。
“主人,是许姬、韩姬她们”万喜出言提醒。
刘秀这才想起来,是一路上别人送他的姬妾,他是宠幸了两个,但是两次后越发觉得寡淡无味,早抛脑后去了,想起新婚娇妻,刘秀莫名有些心虚,妻子还怀着身孕呢,“许姬、韩姬随便找个偏些的院子安置,其他几个都给些银钱一起放出宫吧”随即补充到,“不许她们两个到前面来,以后别拿这些小事来烦我”
“喏”万喜领命下去。
……
“今更始失政,君臣□□,诸将擅命于畿内,贵戚纵横于都内。天子之命,不出城门,所在牧守,辄自迁易,百姓不知所从,士人莫敢自安,虏掠财物,劫掠妇女,怀金玉者,至不生归。元元叩心,更思莽朝。又铜马p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圣公不能办也”
温明殿中刘秀的午觉被耿m打扰,但是一点不着闹,他早看出这少年不一般,其指挥的北州突骑更是威猛,耐心的听他说着看法。
“伯昭倒是可为景芳知己矣”刘秀笑道。
耿m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欧芳也这么说过了,那个和自己酒量不相上下得书生,耿m现在对他越来越有好感了,还是继续道“将军起于南阳,破百万之中,今破王郎,定河北,据天府之地。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传檄而定,本是大汉天下,决不可令他姓得之,听闻长安来使欲罢将军兵权,召回长安,吾意绝不可从也。今吏士死亡者多,m愿归幽州,益发精兵,以集大计。”
刘秀听的他最后一句话才高兴地拍案而起,“知我者伯昭也,我意已定,非但不会交出兵权,而且还要出兵征铜马,彻底平复河北,幽州十郡仰仗伯昭尔”
“m领命,万死不辞!”
“主人,主人,刘植将军护从夫人的马车已经进城了,眼看着就要到宫门了”
“什么?不是说明天才到吗?”随即一想便是猜到几分,“胡闹,伯先也赔着她胡闹,随我去迎夫人”
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耿m也在,还未开口,耿m已经先告退“m告退,候将军细令”说罢恭敬的退下,出了宫门,踟蹰着却不肯回府,远远地望着宫门,直到看着那马车进去不见,才调转马头,拍马离去。
刘秀带了侍卫,骑着马去迎自己妻子,心里这段时间压下的思念都慢慢的涌了上来,催马快行,却是不到两条街,已经看到了缓缓驶来的马车和队伍,打头的是刘植和郭况。
刘秀把眼睛从那华丽的马车上移开,见过刘植和郭况几人,先走到前面的马车前,知道刘氏也陪着过来,便是行礼“见过阿母,累阿母劳累,是小婿的不是”
刘氏声音传出,“文叔无需客气,俱是一家人”
刘秀又客气几句便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婿去看看夫人”说着一副淡然的样子向那个华丽的马车走去,只是迈出的步伐有些大。
“夫君”华丽的马车中透出刘秀梦中常常思念的声音,带着微微鼻音。
“娘子”刘秀的声音出口,也是难掩激动,却还只能顾及着这是在街上,不能掀起那道车帘,凑近了马车道“为夫来接你了,咱们这就回去”。
郭家在邯郸有生意,自有住处,而刘秀现在的住处便是邯郸宫,当然他现在只是把它当个大些的宅院来住,而不是宫殿。郭况拥着刘氏去住郭家的别业,刘秀带着妻子回邯郸宫。
进了宫门,刘秀再无顾忌,直接下马进了妻子的马车,便被因着有孕肚子隆起却是脸色更显红润剔透、身材更加丰腴、一副慵懒样儿歪在软榻上的小妻子吸住了眼,却不想那个小人儿一见他进来便是扑了过来,吓的刘秀忙去接,“慢点,慢点,当心”托住腰身,呆愣愣地看着妻子挺起的肚子。
“文叔,我好想你”郭圣通歪在他怀里撒娇,头靠在刘秀肩膀上,玉手紧紧环着他脖颈,甜腻的嗓音带着丝丝颤音儿,一声想你便是道不尽的相思。
刘秀被这浓浓的情意感染,这个得天地如此钟爱的绝世佳人真的钟情与他,这朵开在悬崖的带刺的妖娆玫瑰真的为他而开,他不是不得意、不是不开怀,现在这个人怀着他的孩子、赶了十天的路来和他相见,又怎能不动容!摸着妻子粉嫩嫩的小脸,刘秀温柔地道“通儿,你受苦了”
“我呆在家中哪有受什么苦?倒是文叔一路征战,很是艰辛,文叔都黑瘦了许多”郭圣通也是仔细的端详刘秀,看他黑瘦了不少,很是“心疼”
“听阿爹和阿弟讲,南栾之战很是激烈,文叔又是身先士卒,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生怕”说着声音哽咽,手也搂的更紧。
“好了,好了,通儿看我这不是没事嘛,快别这样,当心身子”吻着妻子鬓角,语气越发温柔,“咱们的孩子好吗?”
郭圣通把刘秀的大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看着刘秀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眼里是温柔是惊奇是欣慰,郭圣通心里百感杂陈,这个儿子他也是曾经疼爱过的,也曾寄予厚望,可又怎么样呢,不是还是被他废了嘛,给他再多封地再多奴仆银钱比的上江山吗?
“仪仗与皇帝同”,这真的是为了心底的愧疚和疼爱?是嫌他的位置还不够尴尬、不够打人眼?郭圣通很想很想问问刘秀,你知不知道你那对“宅心仁厚”的阴氏母子是怎么在你离世的第二年就让正值壮年、素无灾病的长子“病逝”的?你知不知道是你害了疆儿啊?
郭圣通闭眼吸气,她不相信他会想不到,但他还是“看着”儿子去死……浓浓的恨意上涌,你看着我儿子一点一点走上死路,我也要让你尝尝这般滋味!
“动了,通儿,他动了,呵呵,他动了”刘秀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异样,傻兮兮地和儿子联络感情。
“已经六个月了,他现在每天都要活动数次,阿娘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今天他是和你这个傻阿爹在打招呼呢”郭圣通很快调整心绪,一脸幸福的说着。
“通儿,辛苦你了”刘秀不理会妻子的打趣,环着妻儿很是享受。
“主人,和明殿已经到了”
万喜的话打破车内的温馨缱绻,刘秀小心的扶着郭圣通下车,和明殿是王郎皇后住的地方。
“通儿以后就暂住在这里”刘秀带着妻子进殿,其他人识趣的等在外面。
郭圣通看着殿内装饰一新,一应摆设、用具、围帘都是换得她喜欢的颜色风格,回身又去抱着他道“谢谢文叔”
“喜欢就好”刘秀一笑,拉着她坐在软榻上,“有没有觉得劳累?要不要先休息?”
“不累的,孩子也好,有阿娘一路照看、还有阿爹给挑了六个大夫,又走的慢,都没事的”
“你还说,不是说明天才到吗?定是你的鬼主意,也不怕伤着身子,凭白让我担心”刘秀这会儿想起来这小妻子大胆行径,轻轻拍了她小屁股一下以示惩罚。
“人家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嘛”郭圣通嘟嘴,手捂着屁股可怜兮兮的说着,惹得刘秀笑起来,又贴上去,“好心”的帮着去揉,隔着薄薄夏衫,触及柔软的饱满,吻着红润菱唇,呼吸渐渐粗重。
“万总管,主母远来,奴既是将军姬妾,理应先来拜见主母的,请万总管通传”
14、试探
殿外柔柔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进殿内,打断了刘秀好事,看着妻子先是疑惑、很快又是了然、震惊、失落,妩媚双眼的喜悦欢欣光彩一点一点褪色,脸上甜美满足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刘秀无比恼火,也有几分后悔,“万喜,不是让你把人送出宫了吗?怎么还在这里?你怎么办差的?”
“主人,您说留下韩姬、许……”万喜衷心提醒,马上了悟“是奴才办事不利,忙的忘了主人吩咐,奴才知错,这就办妥”挥手让侍卫拿人,没眼色的东西,还得害他挨罚。
“将军,奴家是韩姬啊,您不记得奴家了吗?我不走,放开我,呜呜……”
“通儿,那个”刘秀看着默默低着头的妻子,有些手足无措,原想着就是两个姬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想那个韩姬这么没眼力见,这回来打扰他们真真可恼,“就是,就是别人送了我两个姬妾,我已经让万喜送走了,他也是忙着安置才忘了,我没有,没有”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想承认碰过了她们。
“我都明白的”郭圣通抬头,对着刘秀努力想笑,却没笑成功,“夫君要是舍不得她们,就留下吧,我,我都明白的,也不会亏待她们的”
“通儿,没有,我没舍不得,更没要留下她们,你别多想”刘秀看着妻子那努力想装着大度又忍着心酸的样子,彻底心疼了,早知道就不留了,忙把人抱进怀里“通儿,我有你就够了,你别这样,担心身子”
“夫君,我才没有嫉妒,我不会为难她们的,呜呜,我才没有嫉妒”
一边嘴硬说没嫉妒一边嘤嘤抽泣,把刘秀都给逗乐了,“傻丫头,别哭了,都说不要她们了,快别哭了,我们通儿没嫉妒啊,没嫉妒”为了几个庸脂俗粉他何必惹娇妻不安呢,“快别哭了,都成了小兔子了”说着便轻吻着妻子眼睛,一下一下的吻遍了小脸落在了渴求已久的红唇上,把小人儿吻的娇|喘吁吁的忘了抽泣才放开,“不需再哭了,还有你刚叫我什么?”
“夫……文叔”郭圣通露出迷蒙“后知后觉”的样子,很快改口,“文叔,我饿了”
刘秀听她说饿了,暂时放过她,“嗯,你先梳洗一下,我叫人备哺食,一会儿陪你一起用”见着妻子甜甜的笑了,才起身出去吩咐。
转过和明殿,就踢了万喜一脚“不是让你看着她们不要到前面来嘛,你怎么办事的?冲撞了夫人,你又你个脑袋可以赔?”
“主人,万喜知错,万喜任罚,求主人绕过万喜这一遭吧”万喜顺势跪下,任打任罚。
刘秀看着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忠仆也不再发脾气,“把人赶快送走,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见”
“喏,主人,那许姬呢?”
“废话,你榆木脑袋啊,当然一起送走,去催催哺食,要丰盛些,多做些适合孕妇食用的,快去”
“喏,喏”
这许姬本是挤兑着韩姬去打头探路的,自己在后面观望,不想算错了刘秀和郭圣通心思,也只能收拾了一幅首饰离开,当很多年以后她嫁了一名富商有儿有女听的宫里面的事情,十分庆幸自己当年离开的早啊!
郭圣通梳洗好了,换了件清爽的水绿色直裙,由着墨魁擦拭头发,姚黄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郭圣通有些诧异,都送走了?那她以后几个月玩什么?上一世她初见刘秀的姬妾可不止两个,气的她当场就是大发脾气,那也是她们婚后第一次争吵,最后各退一步,刘秀送了几个,留下了四个宠幸过的,她见刘秀也没宠着她们也就不再恼火,这事表面上算是揭了过去,实则在他们心里都留下了痕迹。当然留下的也有自己的造化,有生了刘英进位美人的许姬,也有很快死在后宫里的韩姬。
这一世倒好,她不过是假哭了几声,傻兮兮的表示一下自己非常在意刘秀又不忍伤他面子,一切以他为重就把人都送走了,真是,郭圣通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摸摸自己的脸颊,男人就真的这般看重这张脸吗?上一世她爱他在乎他才会那般反应激烈,这一世她不爱他自然不会真的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只是要表现的像个新嫁娘、像个爱着丈夫的妻子罢了,没想到他就这么把人都送走了,真心不要非得要虚情假意,真是贱啊!算了,现在没得玩猫捉老鼠了,再找别的事做,以后再说,反正他也不会少了别的女人,总能让她如愿的。
晚上,刘秀自然是睡在了和明殿,大床上小心的揽着娇妻,抚摸隆起的肚子,怎么看怎么满足,有一搭没一搭都聊着天,虽说他们真正在一起也就那么十几天时间,刘秀却觉得仿佛她们已经是相识多年,想着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吧,“通儿去没去过洛阳?”
“没有,这邯郸便是我去的最远的地方了,文叔去过?”她当然去过,并在那里呆了八百多年。
“嗯,去过,比之北地要暖和,以后通儿会有机会去的,总有一天,这天下通儿想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去的”
“文叔,你对我真好”一路行车,郭圣通很累了,不耐烦搭理他,惺惺松松的睡着了。
刘秀低头看娇妻睡了过去,知道是累了,亲亲她额头,慢慢摩挲她双颊,看着她尚有几分稚气的睡颜。其实他这次也是顺便试探一下而已,这样的出身、又是娇养着长大的,他想看看她如何反应,是否会发大小姐脾气?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只是没想到会得到那个回应,刘秀一笑,看来她是真的钟情与他了。
那些人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也好打发,可是新野那位他是必须会娶她的,而通儿还不知道他已经定下了阴丽华,这要是以后知道了……刘秀觉得有些烦躁,还是先别告诉她吧,以后有机会再说,小心的不压到妻子,慢慢的也就睡着了。却不知道你试探别人,别人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你。
刘秀受了更始册封的萧王,却以河北未定为由予以拒绝,而是继续招兵买马,休养生息,并派吴汉、耿m等去并州、幽州征兵,准备征讨河北现存最大一只劲敌――铜马军。
郭圣通一心养胎,刘氏三五不时的被接进去照看,邯郸城只是刘秀的跳板,这座宫殿自然也只是暂住之地,人已经剩下不多,刘秀也不想她累着,便凡事不需要她太操心,只是她现在是萧王妃了,北地将领官员的家眷们很多也到了邯郸,自然要来拜见,郭圣通便是偶尔也见见这些夫人小姐。
而这些夫人小姐也听闻萧王之妻极为美貌,只是之前极为低调,不像那个传的天下皆知的阴家大小姐,等见到真人时才知道这“极为美貌“所言不虚,根本就是没法再形容而已,有这样的佳人在侧,也难怪萧王送走所有姬妾,这也是有福气的,一过门便是有了身子,自己又是那样的家世,自然不敢怠慢,哪怕其实没有几个心里是真的喜欢她那副容貌的。毕竟女人见女人,和男人见女人不同,郭圣通这一世的容貌太过妖娆美艳,对男人而言是致命诱惑,对女人而言就太具有侵略性了,没几个女人会喜欢这样的容貌,那王妃也就脸上尚有几分稚气,要不然那样子就十成十应了两个字――“祸水”。
郭圣通才不管她们的心理,她坐在那里,她们就只能讨好巴结,没人敢当着她面说出什么,她们还想对了,这一世她偏偏就要当个“祸国妖姬”呢。
“通儿,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这小外孙有没有淘气?”刘氏又来看女儿,见着女儿吃得好睡的好,想着那点传言有些犹豫。
“阿娘,这孩子很是乖巧呢,一直都没折腾我,阿娘放心,倒是阿娘阿弟可都住的还习惯?”郭圣通看出母亲的犹豫,但母亲没开口她也不好开口。
“我和况儿都好,便是你阿爹也来了消息,说是处理完那边的庶务也会带着炜儿过来,你呀安心养胎,不需要担心这些”最终还是开口“通儿,可是文叔把一干姬妾都送走了?你没有乱发脾气吧?”女儿自小虽然看着笑的甜美,但绝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家里的仆人被整治得都极为怕她,刘氏就怕女儿那狠劲上来和女婿犯冲。
“阿娘可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了?那可不是我让他送走的,是他自己要送的,我劝他他还不听呢,这可是怨不得女儿吧”
“你呀”刘氏看着女儿笑的轻松,知道她没犯冲,“女婿那是疼你,你可不能得寸进尺,更不能耍大小姐脾气”又压低声音“要知道这男人嘛都是要顺毛捋的,防着他移心也要用对法子,可不能愣子似得胡冲一气,喊打喊杀的,那是最笨的法子,要怀柔,要以柔克刚”
“呵呵,知道了阿娘,就像您对阿爹那样,看阿爹对您多服服帖帖啊”郭圣通想起上一世母亲也这么劝过她,只是她没听进去罢了。
“啐,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胡沁,仔细娘打你”刘氏被女儿打趣,略红了脸,但也知道女儿听进去了,看着现在形势,女婿也是冲着那个位子去的,真要到了那时,自然身边是少不了女人的,这后宅女人争宠手段她在王府可是见识多了,女儿,还得历练!忽然提高声音,对着女儿使眼色“你呀,不能仗着有了身子就为难姑爷,姑爷是做大事的人,千军万马都等着他决策,通儿自当帮他处理好后宅、照顾好起居,可是不能给他添乱,不然仔细阿娘罚你!”
“知道了,阿娘,女儿谨遵教诲!”郭圣通接到母亲眼色,也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自然察觉到了门外的不同。
刘秀在外面听到母女两个对话,知道这是刘氏听到什么来教导女儿了,一笑,进了门,“见过阿母”
礼见完毕,刘氏关心了女婿几句,看了乖巧的坐在旁边给女婿斟茶的女儿一眼,对着刘秀道“文叔啊,通儿是我和你阿父长女,从小惯坏了,她要是有什么不到之处,望女婿多担待,这孩子拧,但绝对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还望女婿多多教导她了”她是必须表明态度的,不管那些人是因着什么原因送走的,同时也要他清楚外面有人说闲话了。
刘秀听的岳母这几句话心下了然,“阿母,当日小婿发誓会好生待娘子,自会说到做到,且娘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实是小婿之福,阿母但请放心”
“阿娘!女儿真有你说的那么差啊?”郭圣通“不服气”的说着,“阿娘,没有吧?”
“你呀,都是被我和你阿爹宠坏了”
刘秀却微笑着看她,陪着两人用了饭,又去处理政事。温明殿内,刘秀沉着脸,“万喜去查查谁在背后乱言”他都没说妻子什么呢,哪里轮的到别人乱讲!
很快知道是投降刘秀的,为巴结想把女儿送给刘秀为妾的邯郸旧将家人所为,刘秀气乐了,他什么时候成了好色之徒了,刘家家门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收人姬妾了,省的别人看清他,以为他和刘玄是一路货色呢,难怪当初邓禹委婉的劝过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刘秀沉吟,很快又搬了军令,兵士不得扰民、不得掠百姓财物妻|女,将领也不得随意收纳战败一方的姬妾奴婢,全部登记造册,愿意返家的给路费、愿意留下的帮着安家。
刘秀大军本就以不扰民军纪严明著称,现在这令一下自然得民心,而跟着刘秀的铁杆将领多是看重他才气胆略与大志才来投靠的,也是赞同,不赞同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刘秀斩了一个明知故犯的,众人也就都不再说什么,这般邯郸城也算安定下来。
只是说来也奇怪,那邯郸旧将家的女儿嫁人前却与家中小厮私奔了,累的他家被人好一顿嘲笑,之后这旧将也是因着延误战机而被处斩,这在军营也不算什么,自然没人提及就过去了。只是当时郭圣通却是抱着儿子笑了笑,这辈子敢跟她们娘俩抢东西的,那就早晚是个死,当然这是后话。
15、夜谈
南阳郡刘家府邸,刘t之妻于氏看着又一次登门的阴丽华主仆几人,颇为无奈,她自然也知道她来所为何事,只是她打心里不喜欢这个女人,当年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便是何其狂妄,枉费阴家累世之名!想着丈夫在世时对其兄长阴识倒是推崇,只是那样的人家怎么出了这样一个异类?
“夫人,这是我亲自缝制的披风,贺夫人生辰,望夫人不要嫌弃”
阴丽华拖着一件淡色的狐裘披风微笑着呈给于氏,她也知道于氏不喜欢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刘秀的大嫂,极得刘秀尊敬,本随其夫去了宛城,到刘t被杀,刘秀便把她们母子和寡居在家的大姐刘黄都送回了南阳。阴丽华想着现在和她们修好,也是为了将来她们能在刘秀面前为她说的上话,奈何于氏一直不买她账。
“阴小姐客气了,只是我是寡居未亡之人,实不宜过什么生辰,阴小姐还是收回吧”于氏本就是将礼数看的极重之人,之前看不过阴丽华“美名”天下扬,现在更觉得她做的太过刻意,毕竟没过门就是没过门呢,这段时间又是拜访刘氏宗亲又是去樊家的,很是没规矩。
阴丽华微笑依然挂不住了,若是以前她何须来讨好一个寡妇。
“大嫂,丽华也是一番好意,做都做了你就收下吧”
刘黄见着阴丽华为难忙出言解围,她之前也是看不惯她的,只是听说弟弟又娶了一个出身更为显赫的郭氏,她就不那么想了,这阴氏倒是压郭氏的一步好棋,以后也不怕郭氏不巴结着她,再者她看阴丽华着实漂亮,想那郭氏能比的过天下人皆知其美貌的阴氏?弟弟必然还是会更喜欢眼前这位的,“还有,叫什么夫人啊,叫大嫂,定了亲就是我们刘家的人了,何必那么客套呢”
阴丽华忐忑而又期颐的看着于氏,听于氏言“大妹妹此言差矣,定亲却未过门,怎可当此之言?礼数何在?”
刘黄脸上也变得不好看了,眉眼倒竖,就要发飙,嫂子她也不怕,阴丽华却是满脸愧疚 “都是丽华思虑不周,夫人和大姐不要为了丽华伤了和气”,说着眼泪就要落下了,当真凄婉可怜。
“哼,丽华跟我走,这规矩人看不上咱们,咱们何必与她多言”说着就拉着阴丽华往外走,不容挣脱。阴丽华投给于氏一个抱歉的眼神,便被拽走了。
于氏扶着额头,很是头疼,三个小姑子,温柔的二妹死于战乱,豪气爽利的三妹跟着女婿李通在荆州任上,只有这个尖刻的大妹在她身边,偏生她们两个就没有和睦过,只是小长安一战刘家伤亡惨重,后有丈夫惨死,她们关系才好了一些,现在又因着这个女人反复,于氏越发的不喜这个阴氏。想着北地已经有孕的郭氏,于氏再度沉默,那位出身更为显赫,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算了,自己一个寡嫂何必管小叔子这些,她有两个儿子,刘秀也必然不会亏待了她们母子,何必理会她们的争斗呢,想通了便起身去看两个儿子。
阴丽华被刘黄拉回她院里安慰了一顿,掉了几滴眼泪才出了刘家,坐在马车上出神。
“小姐,您不要灰心,您看刘家大小姐不是已经很喜欢你了嘛,假以时日刘夫人也会喜欢您的”江梅出言安慰。
阴丽华一叹,她又怎会不知刘黄的心思,却不打算和丫鬟说什么,“但愿吧”
“那还去刘氏其他族人家里吗”
阴丽华想着和刘秀关系最好的帮着刘秀起兵的族兄刘赐、刘顺家眷都在洛阳,刘嘉家眷卒于小长安,留在南阳的刘氏族人多是没有随着起兵的,几次相见对她也多是不屑,阴丽华又是一叹,她没想到那个她少时最得意的“娶妻当得阴丽华”反倒成了拖累,让女眷们颇为不喜,可又怎么能怪她呢?
“算了,不必去了,三日后去樊府吧”
樊家是为刘秀外祖家,现在由其舅舅樊宏掌家,而樊宏妻子又为刘赐之妹,虽未相应刘秀兄弟起兵,却是家资颇丰,为人宽和,在南阳很有名气,与阴家也是旧识,对阴丽华还算客气。
“喏,小姐,您看那个贺公子还在咱们府前呢,还背着他的琴”江梅指着不远处一位白衣公子对着自家小姐说道。
“不必理他,从后门回府便是”
这人已经苦等了她很多年,本来她心里还暗自得意的,现在却甚是烦躁。随即想起颍川的陈公子,也是等了她许久的,去年才被他父亲绑回了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但脑子里马上冒出了那个英武不凡的影子,又把所有遗憾压下去,摸着腰上的玉佩笑的有几分甜蜜,谁也比不上他的,她等了他这么久,便是顽石也该心动的,只是摸摸脸颊,她都二十一岁了,还要让她等多久,她有好多话要和他诉说的……
“小姐又去刘府了?”
阴识问着随从,得到肯定答案,便是皱眉不言。
“二少爷、三少爷呢?”
“二少爷在武场练剑,三少爷,三少爷,小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去,派人找”
阴识心里一叹,二弟还好,一心上进,这三弟就太不像话了,才十五岁就闹得不像话,母亲妹妹也惯着,不像话!
他本是投奔刘秀,可是刘秀一去不返,他也看出来他和刘玄必然会反目,便是称病辞官回乡,想去北地找刘秀共图大业,却又不能放下阴氏一族不管。他能理解刘秀为了大局娶郭氏女,可是心里还是咽不下一口气,当他妹妹又是什么?没人要吗?只是他不会放弃和刘秀结亲,当今天下再没有一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为阴氏一族复兴,妹妹委屈些也不算什么了,只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这段时日他也在结交刘氏宗亲,常常拜访樊家,还有收集南方战况,俯瞰天下大势。
“来人,准备笔墨”
他总要为刘秀做些什么的,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妹妹还在家中等他。
阴府中奔出几匹快马,白衣贺公子照例谈完了《凤求凰》,“深情款款”的注视阴家大门良久才离开。饶过阴府,隔了两条街的宅院里,黑衣一张平凡面孔的青年人已经在等候,见他走进来,便把书信递上,贺公子一看便知刚刚阴识的书信已经截下,邪邪一笑,“劳烦蒙兄了”
黑衣青年不言,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贺公子也不在意,正色道“主人有言,蒙云完成最后一件任务之时,便是其妻痊愈之际,还你二人自由,蒙云听令”
“属下听令”蒙云总算开口了,也知道这最后一件不会再是那么小打小闹的任务了,果然听完,蒙云便是抿着唇不说话。
“主人说她不为难你,由你自己决定,只是你该知道你不同意自然需要再做十件补这一件,又要再等许多年了”
蒙云脸色果然一变,他不想再等那么久了,不想半年才能见妻子一面,不想看着妻子受病痛之苦,可是,可是,望着手中的长剑,挣扎了许久,罢了,他便是不再为剑客也不能舍了妻子,“我同意”。
……
月上中天,和明殿内大床上郭圣通还在想着蒙云会做何决定,想着他是否会为妻子放下剑客的尊严,却听睡在旁边的刘秀梦中惊喊“二兄,二姐快走,快走,婶母,婶母……”
“文叔,文叔,你醒醒”
刘秀被推醒,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直盯着床顶,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文叔,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郭圣通听到他喊,已经知道他梦到了什么,那是他之后很多年都一直做的噩梦。
“吵醒通儿了?没事”那是他心里一直纠结的事情,现在还过不去那个砍儿,也不想和别人说什么,哪怕是他的妻子,只是见着妻子满眼的担心与心疼、还有越发大起来的肚子,刘秀压下噩梦中重现的情形,安抚妻子“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无妨的,通儿早点睡吧”
上一世他就不愿意和她说他家人的情况,而她初为人妇,也有很多想不到、照顾不到的地方,而自己也不是那么用耐心的人,她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他都没说,她也就没再问,而阴丽华早于她嫁入刘家,又同在南阳,对刘家的事比她知道的多的多,刘秀剩下的姐妹亲人也都和阴丽华亲近,她也试着去接近讨好她们,却总是融不进去,关系也越来越僵了。
“我,我不是第一次听文叔在梦里喊了,每次都是一身的汗,我却没办法替夫君分忧,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郭圣通拿着帕子替刘秀擦汗,索性坐起身来,拿过软垫靠在床头。
刘秀一惊,“我都喊了什么?”眼里厉光一片。
“就是喊兄长,婶母,二姐快走,快跑的,再没什么”郭圣通显然是被“吓到”了,一个劲儿向后靠。
刘秀松气,随即反应过来妻子被自己吓到了,赶紧安抚,“我是怕喊些打打杀杀的吓着你,战场上多了,手上染了血总是洗不掉的”没喊别的就好,虽是夏天,但妻子一直畏冷,便拿过旁边的薄毯子给她搭在腰上,又去抚摸妻子肚子。
“文叔,一将功成万骨枯,总是难免的,你也是为了汉室基业,天下人会理解的”
“呵呵,傻瓜,我倒是不畏惧那些,就是怕吓着你和孩子”
“我哪有那么胆小!”
“好好,通儿还敢挖人心,当然胆子不小”刘秀伸手去捏娇妻嘟起来的小嘴儿,又凑过去亲。
“哎呀,你还提这事,你取笑我!”郭圣通捂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却把两个手指错开,透过指缝看他,逗得刘秀大乐,把人抓过来又是一顿亲昵,到底记着妻子还大着肚子,亲亲揉揉的也就罢了。
亲昵完了,两个人都没了睡意,便又开始聊天,郭圣通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刘秀听的她说自己如何欺负她家表弟,又被逗得哈哈大笑,“你真的就让人把他的衣服扒了挂到树上?你表弟现在估计都不敢见你吧?”想不到妻子小时候这般淘气、又这般肆意。
“当然,谁让他找我阿娘告状的,害我挨罚,我自然要欺负回来,以后他见我老远就躲了,呵呵呵呵,等他娶了娘子,我就把这糗事告诉她,看他怎么在自家娘子面前抬头”
“你个小坏蛋,这还没折腾够呢,他以后也是要继承真定王府的,你还这么糗他”刘秀见着妻子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觉得这小妻子是真的还没长大呢,活的这般快乐,和她在一起也是欢乐不断的。
“那时候不是还小嘛”郭圣通被他笑的“不好意思”,“后来我出嫁,他还送了很多礼物添妆,哼,我大度点就不告诉她娘子这事了”
“你呀,你呀”
“那文叔小时候有什么乐事吗?”
“我,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很小的时候就被叔叔接到家里养着了,叔叔很忙不大理会我们,婶婶却是待我们如亲身,大哥为人仗义,好打不平,也惹了不少事,总是婶婶带着他去给邻里道歉,大姐不服又去找人理论,二哥二姐就劝着她,小妹与我最亲,还有堂兄弟姐妹,一家人很是热闹,只是后来……都没了”刘秀说着转了个身,为了霸业害死了很多家人,他有时候也在想到底值不值。
“文叔……”
“小长安一役,因着我和阿兄判断失误,过万兵马折损十之八|九,婶婶、二哥、二姐、三个小甥女、堂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宗族亲戚都是死在了那里,我去救小妹,眼见着二姐死在我们面前,我却只能撤退”
刘秀自顾自的说着,这些话也是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不愿与人言,更让他每每觉得愧疚,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想说了,很是自然。
“文叔,你别讲了,别讲了,都过去了,她们不会怪你的,真的不会怪你的”郭圣通抱着刘秀肩膀,手微微地抚着他后背。
刘秀从那段记忆中回神,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玉手,把她安置好,很快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落寞,“是啊,都过去了,我没事,通儿也不必担心,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她们最大的死后殊荣了,咱们又有了孩子,婶婶她们地下有知想来也会开心的”手又附上妻子肚子抚摸。
“我以后一定会敬重嫂子阿姐,善待小妹和几个侄儿的,等天下平定后,也一定会去拜祭婶婶她们的”郭圣通也是停了半天才说话,若是上一世她们能够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说话,是不是不会是那样的结果?随即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有阴丽华在前,他觉得自己很么都不如她,又怎么愿意和自己说这些呢,“华儿是小妹的名字吗?文叔梦里也有叫到”郭圣通想着上一世确实是常听他梦里叫得,这一世没有,她也不想让他好过。
刘秀一僵,随即很自然地说道“大姐名刘黄,二姐名刘元,小妹名伯姬,华儿是二姐幺女的小名,那个孩子才出生不久,却死于刀下,是我对不住姐姐姐夫”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没想再提的”郭圣通心里冷哼,却是做出失言的悔样。
“没事,没事,通儿不必多想,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休息吧,通儿身子要紧,可不能累着我儿子,是不是?”感觉到孩子胎动,“看,儿子也同意了”
“他哪里听得懂?文叔又哄人,嗯,明日夫君也还有要事呢,早些睡下吧”
郭圣通毕竟是孕妇嗜睡,很快的进入梦乡。刘秀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小妻子,睡得安然满足,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糊弄过去了,只是他怎么会叫那人华儿?想不通!
16、兄弟
刘秀杀幽州牧,征调幽州十万兵马,后又派吴汉、岑彭偷袭邺城杀了谢躬,算是和更始政权彻底反目。然则刘玄一边已然顾不上管他,公孙述巴蜀称王,秦丰自号楚黎王,李宪自立淮南王,刘永专权睢阳,张步起兵琅i,董宪起兵东海,延岑起兵汉中,田戎起兵夷陵,各地豪强四处争夺更始地盘,又有青犊、赤眉军进入函谷关,更始政权本身已是风雨飘摇,而天下愈加纷乱。刘秀趁乱扫荡河北众家起义军,亲帅大军战铜马。
刘秀虽然不舍妻子和还没出生的孩子,但机不可失,只能将她们郑重托付于赶来的郭昌一家,另则邯郸一带已经彻底平复,有兵把守,邯郸宫里三个月的时间也都安排妥当,这才带兵出征。
郭圣通自然又是一番“情意绵绵”“依依不舍”,转身便是安然养胎了,九月中便是产期,虽然有足够的经验,她也不能马虎。刘氏已经住进了这个大宅子里照顾女儿,女婿这个时候出外打仗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抱怨,也怕女儿心里会更不舒服,几番相劝,只是见女儿比她还镇定淡然,这才放了心。
邯郸宫的御花园中,各色菊花开得正艳,不冷不热的天气,郭圣通由丫头仆妇们扶着和刘氏一起在梧桐树下散步。几片梧桐树叶飘落,刘氏叹道“又是入秋了,也不知今年北地的收成如何?”
墨魁将软垫放在树下的亭子中,扶着郭圣通慢慢坐下,刘氏也随着坐下。
郭圣通扶着后腰,“虽说今年旱了些,但再不济也是会比前几年好些的,阿爹帮着征调军粮应该不至于太过困难才是”
刘氏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一件事“夏天的时候,真定今年比这里干旱要严重一些,你阿爹带着况儿、炜儿去看城外的耕地,你阿爹考教他们该如何办,况儿看了只是叹息,便问家中铺中尚有多少存粮,炜儿却是见着那些粟谷稼秧半天,说了一番话,让你阿爹好生吃惊”
“哦?二弟说了什么?”郭圣通想着那个有些古灵精怪的二弟,也好奇他又说了什么。
“炜儿说,解旱不外乎水源,而今雨水稀少、河流枯竭,若之前于地中多挖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池,蓄积雨水以用于旱时灌溉,旱灾自可缓解”刘氏娓娓道来,“你阿爹听了很是震惊,谁也没有教过他这些,问的是从哪里学来的,炜儿却说他也是在自己的小园子里玩耍才偶然想到的,还问你阿爹是否可行”
“二弟怎么会想到这些?他,他不过才七岁!”郭圣通也是震惊,她是知道这弟弟自小聪明,学什么两遍也就会了,只是贪玩了些罢了。
“是啊,你阿爹找人试了确实可行,后来一场雨又是蓄水,反倒度过了最干旱之时,咱家的地也少了许多损失,你阿爹还说以后多在北地推广此法,又是夸奖他宝贝儿子,得意的不行呢”刘氏这么说,自己也是得意,她也常听先生夸奖自己的二儿子聪慧,做母亲的当然高兴。
“炜儿确实自幼聪慧,阿娘阿爹需更上心教养才是,如今郭家虽有财力,但族中子弟大才者凡几,况儿沉稳有余机灵不足,郭氏之大兴说不定以后要看二弟了”郭圣通不知道这个弟弟能走多远,但是想着上一世郭况的一生,还是觉得这个二弟应该作为会更大一些。
“你阿爹也是这么说”刘氏屏退众人,压低声音“看女婿这样子是打算平了河北后自立的,咱家虽有你外公弟弟做后盾,但是为娘看你舅舅……靠别人终不如靠自己,这也是你阿爹的意思,咱们站在女婿一边就对了,你阿爹虽与商一道颇有天赋,但绝无为官作宰之才,况儿守成还可以,与这乱世终是弱了些,你叔叔眼见着不好,就是好也是个靠不住的,怕是将来郭家是真的要靠你二弟也说不定,所以我和你阿爹又给炜儿请了几位西席,绝不会放纵耽误了他”
郭圣通点头,又道“也不要太拘着他才好,毕竟才七岁,还是玩闹的年纪”
刘氏却是呵呵一笑,“你是没见着他小脸皱成什么样了,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听讲、习武,他那性子那里坐得住,每天就是和先生们耍心眼,跑出去上树掏鸟的什么不做?不过好在他也有分寸,每天的功课也没少了一样,你阿爹说他就是闲不住,这样也好,总好过养成个呆木性子,再大些也就定心性了”
郭圣通想着弟弟胖嘟嘟的皱着小脸,又是算计着开溜的样子也是一笑,不管他以后会不会是大才,这一世有她护着,别人也休想欺负了他去。
“小姐,该用红枣汤了”
郭圣通见着姚黄进来,手指动了几下,便是了然,喝了红枣汤,接着和母亲闲聊。
……
南阳阴府却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才刚趋于平静,三少爷阴就房中,摔的满地的瓷器玉器,阴就趴在床上一边哎呦一边叫骂“滚出去,才不要他假好心,刚打小爷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轻些,这回来献辛勤,谁知道他是不是要毒死我?哎呦”
“三弟闭嘴,不准你对阿兄这般无礼”阴兴沉着脸训道,“你自己犯了错,阿兄是一家之主依家法行事绝计无错”
“那,那他就不能打轻点啊!他分明就是趁着阿娘不在想把我打残了,你,你还不帮我,你是不是我亲兄长啊?”
“你还说!阿爹早亡,你又小,都是阿娘惯得你,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许和那帮狐朋狗友来往,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偏不听,这次居然还学着别人去女支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看就是打的轻,等阿娘回来她也饶不了你”
“你们一个个能文能武的,偏我什么都学不好,嫌我丢阴家的脸就直说,今天你教训一顿明天他教训一顿的,家里容不下我,我就走,去打仗行了吧”
“哪个容不下你了”阴兴无奈,这个弟弟就是这样,自己不学好,错却都推给别人,兄长在家中难做他更理解了一分,“不许强词夺理,以后更不许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要不然兄长不管你,我也把你腿给打断了,行了,让小厮给你上药,好好歇着,好了去给阿兄赔礼”
见阴就气哼哼的埋头不理,只能转身出去见兄长。
“哎呦,作死啊,笨手笨脚的,你就不能轻点?那个姓刘的得手了?”阴就没好气地吼着,去看看女支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倒不是好色,就是看着那个姓刘的小子趾高气昂的不顺眼,他看中的什么他都要抢过来或是毁了,看他还j什么j。
“喏喏”小厮赶紧放轻了力道,听着少爷又问话,“没呢,那花魁还吊着他呢,这次又被少爷您破坏了兴致,自是气的倒仰,还扬言要找回场子找少爷算账呢”
“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从长安回来就了不起啊,什么东西,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做王爷的堂兄嘛,等爷好了再和他杀个三百回合,定要彻底灭了他的气焰”
“是啊,他哪里是少爷的对手”
“这次是哪个孙子告的密,查出来没有?”
“还,还没有”
“那还不去查,死这里做什么?让爷知道是谁吃里爬外,爷收拾不死他”
阴识坐在书房生气叹息,见着二弟进来,起身相迎,兄弟依礼落座,阴识先言“三弟可用药了?”
“用过了,阿兄,三弟被惯坏了,言语有不尊的地方,还望大兄看在阿爹的面上海涵,弟知道阿兄为这个家受了许多委屈,弟代三弟、阿姐、母亲谢过阿兄了”阴兴起身深深行礼。
阴识扶起弟弟,这个家总算还有一个理解他的人,弟弟终是长大了,“二弟言过矣,我这个长兄长子让你们陪着我奔波,是我无能啊”
兄弟两个谦虚完毕,开始说正事。
“郭氏,有孕了”阴识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透着凉意,“算着时日也快生了”
阴就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还是先不要告诉阿姐和阿娘了,邓大哥那边可有消息?”
“尚无,且我送去的信都没了踪影,怕是遇着战乱了”阴识摇头。
两兄弟心里都明白,更始决计长久不了,而刘秀在河北越做越大,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阴家已然上了这条船,就只能跟着走到底,只是郭氏如今连孩子都要有了,那自己妹妹(姐姐)还往哪里站?
“阿兄,我想求娶樊氏女”阴兴沉吟一阵忽然说道。
阴识一愣,随即微笑,“为兄定然为你求娶,只是母亲那边……“
“母亲那边我去说,她虽然想我娶表妹,我却是一直没答应,现在为着阿姐,她应该能明白”阴兴坚定地说道,可是一想到那抹纤细倩影,心中微微泛着苦意,但大丈夫志在四海,怎可为儿女私情所绊,“如今娶樊氏女最为合适”
“嗯,咱们阴家百年世家,樊老又颇欣赏你,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母亲同意,为兄便替你求娶”
阴兴回以淡然笑容,这事就这么定了,摩挲着茶盏半天幽幽地说道“阿兄,咱家的人也该往河北运作行走一番了”
阴识挑眉,异样闪过,今天对着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弟弟更加刮目相看了,“第二批已经送走,只是都没有消息传回,二弟那些人练得如何了?”
“尚需半年时间,弟自当尽全力”阴兴听到兄长有所准备,就知道自己不用再操心这个,“只是,阿兄,那郭氏真的比阿姐更为貌美吗”他还没见过比自己姐姐更漂亮的人,听到消息这么说,也是担心姐姐处境,他是男人,自然更了解男人的心思。
阴识沉吟,“邓大哥之前的消息确是这么说的,而且,刘秀……颇为宠爱这位郭氏”眉头也皱了起来,“如今她又有孕……对妹妹极是不利”
“阿兄,且不可气馁,天下未定,来日方长,纵观有汉一朝,又是哪个皇帝是长子出身的,这南阳便是咱们最大的优势,于刘家联姻、旧交具有,合该细细谋划才是”
“二弟所言极是,兄弟齐心,阴氏方能大兴!”
且不提阴氏兄弟的盘算,只说郭圣通在九月十日这夜转醒,便是感觉层层阵痛,知道自己这是快生了,不慌不忙叫了人扶着进了产室,邯郸宫中自然一派灯火通明、紧张应战。
17、福祸
“哇哇哇哇”
清晨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殿内传出来,守在和明宫内外的丫头仆妇医婆都是松了一口气,刘氏停住脚步,对着婢女欢喜道“生了,生了,阿郑,快去看看,快去”
产房内几个稳婆已经包好了小婴孩,对着郭圣通道“恭喜王后,是个健康的小少爷”
郭圣通撑着虚弱的身子,泪眼盈盈地挣扎着“快,抱给我看”
“王后,您慢点,小心身子,看小少爷多精神”
接过儿子,看着他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郭圣通觉得世间一切皆比不得怀中这小小的一团儿珍贵,八百年心酸委屈终是在这一刻一起涌上心头,却依然倔强的不肯落下泪,只是一遍一遍摩挲着儿子的小手小脸。
本还在闭着眼睛啼哭小婴儿,在母亲柔和的安抚下渐渐止了哭声,洗涤过的黑眼珠乌溜溜地好奇地看着抱着他的人,努了努嘴儿。
众人只当郭圣通是欢喜的,又是道贺又是劝着让她休息,郭圣通敌不过累意,吩咐人抱了孩子给刘氏看,便是昏睡了过去。
刘氏这边知道女儿无碍、见着外孙自是欣喜无限,吩咐几个奶娘好生伺候,又是立马叫了等在外面的万喜给刘秀传信报喜,随后又给自家报信,照看女儿坐月子、看顾小外孙,欢喜又忙碌。
郭圣通再醒来已是午后,儿子睡在身边,母亲坐在床边,光影斑驳里一切显得那么缥缈虚幻。
“通儿,你醒了”刘氏打了一个盹,便见着女儿醒来,忙起身问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郭圣通微笑摇头,“女儿没事,阿娘也是一晚没睡了,我让人伺候着您去休息吧,这里有葛巾几个守着,还有阿郑,阿娘放心”
“为娘已经小憩一番,这会儿便是回去也睡不着的,你就别管我了”替女儿掖掖被子,小声吩咐“阿郑把哺食呈上来”,又回身对着女儿“先用了哺食,虽说你这一胎生的顺利,没受什么罪,可女人月子里决计是不能马虎的,你呀,这次不许胡来,乖乖听我的,要不然坐下病,老了有你受的”说着便接过哺食,拿着汤勺试了温度亲自喂女儿进食。
郭圣通听着母亲唠叨,再看睡得呼呼的儿子才真真觉得自己并非做梦,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不是软禁北宫的“太后”,不是洛阳上空的幽魂,而是有父母、有儿子活生生的人。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万事不形于色,就着母亲手吃下她其实根本吃不出滋味的清炖乌骨鸡汤。
刘秀这边正打得火热,派人断了铜马军粮道,铜马军只能分兵四处抢掠,刘秀再出兵一一歼灭收服,等着铜马军粮草殆尽纷纷逃亡之时,刘秀又是追击取胜,收服了不少铜马兵力,正与东南后赶来的铜马部分兵力迂回之际便接到了自家家仆报喜之信。
听得自己有儿子了,刘秀这次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在众将的道喜之声中回神“只是一小儿,不能为他扰了军务,众将听令,吴汉为先锋,贾复、耿m、寇恂、岑彭为中军,邓禹率耿纯、景丹为后军,明日出兵蒲阳,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众将心里明白自家主公这是客气了,那脸上的笑可不是骗人的,很给面子的下去备战。
“芳恭喜文叔,这杯庆贺酒窝可是等着吃呢,文叔可不能小气了”几个谋士还在帐中,欧芳刚刚扫了耿m几眼、等着大事议定便是若如其实地欢喜着开口讨酒喝。
“纵使景芳有千杯万杯之量,文叔这次也决计少不了你的”邓晨这会儿也是很为刘秀高兴,笑着和好友凑趣,“文叔,也该给家里捎信,让大嫂、阿姐她们跟着高兴才是”
“姐夫所言有理,我会派人回去报喜,等拿下蒲阳,我便犒赏三军,这顿酒我在这里备下静候各位了”
“谢大王”
这里都是熟人,刘秀这会儿已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了,略黑的皮肤,笑的见牙不见眼,他刘秀终于有后了,地下父母亲人有知,也该欣慰的,而且又是在这个当口。也不知道那小子长得像谁?像他魁伟威仪自是不错,像通儿就显得太秀气了,也不知通儿身子如何,这万喜也太不会办事了,找个人来报信也没说清楚。长子出生,他不在身边,她定然是有几分害怕的……
“伯昭怎么还在这里?”
行营中欧芳准备回自己营帐,见着耿m还站在帐边,清冷的秋风中显得有些萧瑟,便过来相问。
“哦,是景芳兄,m在训营,正准备换防,景芳兄早些歇息” 耿m有礼的应答,转身离去,欧芳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坐在帐中冥想一阵,想着也没办法确定,而且现在也不是时机,只能等下次有了什么风吹草动的再看了。
郭圣通在邯郸宫安然的坐月子,养儿子,偶尔把儿子的趣事写给刘秀,刘秀的回信越发唠叨、腻味,自己懒得看,便退了众人让姚黄念来听,全当一乐儿,心里盘算着儿子满月的宴席,那份大礼也该差不多了。
南阳新野,阴府正和樊家商议亲事,樊宏本来倒是愿意,他是看中阴兴人品、长相、家世都不错,堪为良婿,只是樊宏之妻刘氏却想着她哥哥如今在刘玄帐下,而刘秀已然反了刘玄,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呢,这,这,自家和刘秀已经太近了,不想再来一层。
樊宏的犹豫,到不是因为这个,他是看好自己外甥早晚能成事的,若是阴家小姐已经嫁过去还好,可是没过门便让人捷足先登了,他并不想以后搅进阴郭两家之间的斗争。这阴家是南阳百年大族,于当地世家都有联姻,便是刘氏宗亲也不例外,就是刘秀现在的将领谋士也有很多与阴家有旧,便是刘玄那边的南阳刘氏宗亲也有不少与他家是姻亲或是与阴识相交不错;而郭家那边有河北的势力在那里,刘秀身边现在的得力属下也有不少出自河北,与郭家、真定王府有旧的也不在少数,这两家都不是好惹的,以后自见!
樊宏想着自家一向不理会外事,刘秀这个外甥以后成了事,怎样都不会亏待了他家,以后怕是两边都要讨好他这一边,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做出选择嘛,只是阴兴确实不错,便还在犹豫中。阴识这几天去接住在娘家的继母和妹妹回府,便把这事先放到了一边。
“你打听好了,两位兄长都不在家?”
阴就很是兴奋的问,他这段时间在府里养伤不能出去已经憋屈的快要长了犄角,这会听说压在头上的两位兄长都不在府里还不立马闹着要出去?
“大少爷去接夫人小姐还没有回来,二少爷出外会友也不在府中”小厮狗腿的凑上前,“少爷,马已经给您备好了,张少爷、邓少爷、李少爷几位都已经在外面等着少爷了,奴才去拖住管家,少爷从侧门出去即可”
“不错,总算是开窍了一回,这个拿着,爷赏你的,走,你可得给我拖住了”那刘仪害的自己挨打、折了面子,又被拘在家里思过,这回出去决计饶不了他!
“喏”
……
新野最繁华热闹的酒楼上,两拨人分立两边,怒目而视,眼见着就要拔剑相向,众人一见这架势都是纷纷放下酒菜,绕门而出,便是酒楼掌柜的一见为首的两个少年也是缩回了头去,这二位他都惹不起,反正砸完了店面两家都会赔,砸就砸吧,招呼小二躲在了柜台下面。
“刘仪小儿,有种你就在说一遍!”阴就气的脖子通红对着对面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黑面少年吼着,后面几个一同而来的同龄少年也是义愤填膺。
“嗤,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爷怕了你不成,连花魁娘子都嫌弃你没用呢,怎么,还敢出来,不怕被你兄长再拎回去吃奶?没用的东西”
刘仪不紧不忙的说着,满脸的鄙夷,身边的几个世家少爷也是哄堂大笑,“奶娃”“没用”的讥笑之言不绝于耳。这刘仪本是南阳苍梧刘氏一系后人,本来不显,他父亲早亡,被堂伯刘显养大,后刘显杀人,弟刘赐、子刘信变卖家产为其报仇,四处奔走,后刘赐、刘信随刘秀兄弟起兵,现在都在更始帐下为王。当时他年纪还小吃了不少苦头,两人对他也就颇多溺爱,本来是随着刘赐住在长安的,奈何其总是结交些狐朋狗友、学着长安纨绔子弟作风,刘赐怕他学坏,这才把他送回南阳拘着,也是想长安此时太乱,怕他惹事。当然这位回来家乡,也没改了纨绔的习气,又结交了当地的世家浪荡子弟,整日里游手好闲、眠花宿柳、打架斗殴的都是家常便饭,况且这地界上也没人再敢说他什么,俨然一副纨绔老大的样子。
只是这阴就在南阳,之前也是被各家子弟捧惯了的,见着刘仪趾高气昂的样子就不爽,两人几次摩擦,积怨愈深,再加上上次都是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子见面便是分外眼红,几句话就成了这样子。
“我,我,我杀了你”阴就哪里受过这样的耻笑,直接拔出佩剑就砍了过去,那边见他来势汹汹也都拔出了刀剑,双方跟着的家仆立马持着棍棒招呼上去,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南阳刘氏因着当年刘演经常帅宗室子弟操练武艺,手上都有两下子,即便是当时年纪还小的刘仪刀剑上也有几分功夫。而生逢乱世,世家子弟多习武艺防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阴就比不得两个兄长,可也不是孬货,两方打的势均力敌,可都还有分寸,谁也没想真的要谁性命,因为对方都明白那不是可以随便打杀的奴仆。
阴就见刘仪还有几分本事,便越发不肯落了下风,看刘仪被同伴缠住,便想提剑挥去再战,却不想后面被谁推了一下似得,剑直楞楞地便冲着刘仪后背心而去,那力道他根本控制不住,电光火石间他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就见着自己的长剑穿透了刘仪胸膛,溅了他一身的鲜血。
刘仪不可置信地望着穿胸而过的剑身、艰难回头,“你,你,好卑鄙……”便是倒在了血泊中,已然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傻了,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快跑啊”,众人才回神,跑的跑,拦人的拦人,阴就还站在那里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知道他的同伴已经弃他而去。
“捉住他,就是他杀了少爷,给少爷报仇”
18、大礼
“捉住他,就是他杀了少爷,给少爷报仇”
一声终于把阴就从呆愣中喊醒,见着红着眼恶狠狠、提着刀剑扑上来的众人,彻底慌了神,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眼里已经满是惶恐绝望,想着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却听外面叫道“三弟,三弟”,仿若仙音入耳,哭丧着大喊“二哥,救命啊!”
阴兴回府就听的自己弟弟没在家思过、又偷跑了出去,还带了一帮“兄弟”去找刘仪麻烦,怕他年纪小又惹事,便带着仆人随从赶来捉他回府。远远地就见这边的人都跑了出来,后又有和自家三弟要好的几个纨绔慌不择路、脸色煞白的没命似的狂奔,拦着人一问才知道自己弟弟把刘仪给杀了,惊得差点当场落马,却知情况紧急,带着人催马赶来,提着剑就冲了进去。
他手下的人却是训练有素的多,刘仪那边的人又有部分受伤,两边开打,很快就分了高低。可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南阳尚在更始治下,府衙的官兵接到禀报,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阴就想走也走不了的,阴兴大急,便冲着弟弟喊“三弟,快跑啊,离开南阳,随便去哪里,阴平、阴高护着三少爷离开”
阴就已然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听哥哥一说赶紧应承,就在侍卫的掩护下打算开溜,可是刘仪这边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走!
刘仪的族弟刘z立马提着剑就扑了上去,“阴家小儿,哪里走”却是被阴兴拦下,阴就慌张的逃出酒楼,由侍卫扶着上马,朝着城门奔去。
阴兴带着随从死死地拖着对方,见着弟弟离开,才放心了一点,而对方却是真的红了眼,不要命的招呼,眼见着府衙兵马已经到了酒楼之外团团围住,阴兴隔开面前的两道剑花,心道终于不用打了,却不提防侧面短剑飞来直冲面门……
“二少爷!”
“少爷!”
……
邯郸宫今日张灯结彩,人人忙碌却是面带喜气,原因无它,便是这家的小少爷满月之庆。郭圣通出了月子,梳洗一新,换上胭脂色的华贵礼服,心情甚好的给自家儿子也换上喜气的小衣服“疆儿,为娘送你的这份礼物喜不喜欢?”
刘秀依然在外打仗不能回来,不过已经派人送来儿子的满月礼,也正式给长子起名刘疆。
小娃娃不知道自己母亲在说什么,不过不知是不是被母亲的喜悦感染,“咿呀”不停,仿若回应,眉眼都笑的弯弯。郭圣通见着儿子的可心样又忍不住对着小脸亲了几下,摇着悠车逗着儿子。
姚黄进来见着小姐心情不错,也跟着高兴,行礼道“小姐,药已经派人给蒙夫人服下,再两天她就能和蒙壮士见面了”
郭圣通点头,吩咐她下去帮着准备晚宴。从空间里拿出两个小册子,在其中一个第三列上又填了一笔,眼前又浮现出蒙云毫不犹豫舍命救自己妻子的一幕,便是为着这个,她不会杀他们灭口,而是让他们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汉境。理开思绪,拿出另外一个册子打开,上面写了许多人名,在第二列的一个人名上打了个红叉,随即笑的璀璨妖娆,南阳世家、豪强?这一世,两条人命,血汗深仇,看你们还能如何走到一起?阴识不是有本事吗,那她就看着他如何抉择。
男人们都出去打仗了,女人们在家日子还是要过的,邯郸城有身份的官员世家女眷们自然都是要来给萧王的长子庆贺满月。郭圣通笑意盈盈地接受众家女眷的赞贺,让儿子露了一面便又抱了回去,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少折腾的好。女人家在一起自然话题离不了丈夫孩子、衣物首饰的,前方刘秀接连胜仗,也让她们都松了口气,这会儿倒是趁着机会松散一番,当然少不得又是奉承一番,只是见着这位生了孩子、褪去最后一丝稚气、越发明艳妖娆不可方物的王后,心里有了更多计较,不少人已经把目光放到了刘氏身上。
郭圣通知道她们这是在打自己弟弟的主意,不过她另有盘算,刘氏却是更加挑剔,原就想着再看两年再定的,当然都是笑着推了出去。
宴席结束,郭圣通今天甚是喜悦,喝了些酒,微醺,回到明和宫见着小娃娃已经吃了奶水睡下,便由人服侍着梳洗,换了厚厚的暖袍,兴致不减,又吩咐瑛珞备酒。
“小姐,您今天已经饮了不少,还是少喝些吧,当心身子” 瑛珞有些担心,出言相劝。
郭圣通一笑,自己这几个丫头真心关心她的也只有瑛珞这一人,也是这一世留在自己身边唯一一个和上一世相同的侍女,呵呵,不过她已经不在乎这些,“偏你拢uケ感┬∈常品耪饫锉闶牵一鼓苷孀砹瞬怀伞
瑛珞无奈,躬身退下,出了殿门对着姚黄摇摇头便去准备,她看着小姐有些不对,不像是开心啊,难道是因着大王还没有在身边?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该想的,还是下去备哺食汤水吧。
郭圣通坐在窗前,望着高悬的半边明月,又饮下一樽酒,温温的果酒,不用说又是瑛珞那丫头的主意,上一世她便是陪在自己身边二十几年的人,是她对不住瑛珞啊,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再饮下一樽,迷迷蒙蒙中是谁深深地叹息?
南阳新野,蒙云最后一次望着守了十几年的阴府,如今它已是白幡白孝,再看看身后马车中已然痊愈的妻子,拿出佩剑,一运劲、将剑震成几节。背后伤人,他已经不配再为剑客,可是为着马车中的人一切都值得。
“夫君,咱们真的要往东行?”温柔的声音、只能算是清秀面容的女子靠在丈夫肩头问道。
“对,东行出海,寻那世外仙山,娘子可怕?”
“不怕,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不怕”
一身白衣的贺桐在旁边看着那朴素的马车慢慢走远,眼里有几分艳羡也有几分不解,可是很快都压了下去,这里已经交给自己了,自己便不能负了主人的信任,他与蒙云,从来就不是一样的!
过了儿子满月,郭圣通也忙碌起来,自己这后方也不是那么好呆的,要和官家世家女眷们打交道,要时时关注前方消息,这个冬天又极为寒冷,要派人救助城里的难户,安抚随丈夫出征在外的人家,尤其是只剩高堂或是小儿的兵士人家,送粮送炭的,也是为了替前方将士解除后顾之忧。既然她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帮着刘秀,不,是帮着她自己和她儿子稳定人心、以图大业。当然也依然在寻找合适的人才,只她现在只是看中不会再自己出面,自然有属下人安排。
冬至日,刘秀还没有回来,郭圣通便操持着祭祀,又是吩咐厨房煮了饺子,给家里众人加餐。小娃娃已经两个多月了,长的结实健康,不爱哭闹很是乖巧,郭圣通倒是希望他不这么乖巧呢,可现在看着还是没办法改。
过了腊日小新岁,眼看着就是除夕正旦了,郭圣通已经预备着过新岁事宜。郭昌带着人处理其弟弟丧事,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刘氏想着小叔子虽然不着调,可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了、连个男嗣都没留下也是可怜,叹息了几回,也没什么过节的心思,只是每每见着女儿、小外孙才能露出些笑脸。
“阿娘,阿爹可有捎信过来吗?”郭圣通倒是对叔父去世无感,只是陪着落了“几滴泪”,派人送了厚重的丧仪罢了。
“昨晚才捎回来信,这还没来的及和你说呢,你叔父已经发丧,你婶婶也熬过来了,你阿爹兄弟能在节前赶回来,哎,这以后可怎么过呀,达儿连个亲事还没定下呢”
刘氏抱着三个月大的外孙又是一番感叹,小娃娃呜呜呀呀踢蹬着,刘氏才又笑了“几日不见,疆儿又沉实了不少,眉眼张开了,这眼睛倒是想你,其他的,呵呵,到都随了女婿了”
“是啊,我辛辛苦苦生的也就这双眼睛像我了”郭圣通乐意母亲不在感叹,也随着说些别的岔开。
“这你也醋?我看着咱们小疆儿就不错,是不是,外婆的小乖孙”说着又去逗小娃娃,惹得他咯咯咯咯直笑,“通儿,女婿那边还没消息?”
“阿娘,你也知道那里战事吃紧,消息传来也不容易,上回的消息倒是说又打了胜仗,想来应该不错的”
“女婿事忙,又不能回来过节,你要多担待,把家里操持好了,他也能放心,还有为娘帮着呢,啊”刘氏生怕女儿耍性子,毕竟连着两年女婿新岁都没有在家过了,这还是新婚呢。
“阿娘,女儿知道的,您放心就是”
郭圣通才不在乎刘秀回不回来过新岁呢,刘秀不回来她过得更自在,只是这可不能和母亲说。
傍晚时分,城门将闭,十几人一队快马由远及近,一路尘土飞扬,守城兵士见着忙拦截盘查,不想一抬头,却是耿m,忙行礼“见过耿将军”
耿m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马上遮挡严实的人,转身后掏出令牌,兵士放行,一路人奔着邯郸宫而去。
“王后,王后,大王回来了”
20、理解
“阿娘,您就吃一点吧,女儿求您了”
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阴丽华端着一碗清粥跪在母亲床前,低哑的声音已经不负之前的柔美,脸上也是疲惫而哀伤。
床上的妇人眼睛已经瘦得凹了进去,直挺挺的躺着,许久终于动了动干枯的嘴唇,沙哑的声音“告诉他,要么杀了刘z给兴儿报仇,要么把就儿找回来,否则我不会吃的”
“阿娘,您别逼着阿兄了,他也不好受,已经半个月没怎么合眼了”阴丽华以帕拭泪,刘阴两家各死一人,连她都知道二弟的仇现在根本报不了,否则三弟也会是个死,想着死于非命的二弟,阴丽华眼眶又红了,哽咽道“阿兄已经尽力了”
“他尽力?他尽力怎么那刘z还关在牢里没有问斩”妇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异常凄厉“他尽力怎么你三弟还没有下落?要不是他打了就儿,就儿能去找刘仪麻烦?要不是他替换了你二弟去接咱们,你二弟怎么会死?死的怎么就不是他?我可怜的兴儿,还不到二十,兴儿,咳咳咳咳咳”
“阿娘,阿娘”阴丽华赶紧起身给母亲顺气,“您别这样,我求您了,您这样还让我怎么活啊”
门外端着药碗的阴识听到了母女两人的话,一颗心变得冰凉无比。他数日奔波极力周旋,不是他不想为弟弟报仇,而是现在刘家势大,他就是拼了命报了仇也会把阴家搭上,何况三弟杀人在前,刘家已经愿意不再咬着三弟的事不放,也是为了能保刘z一命,双方各退一步、不至于鱼死网破,也是权宜之计。可是二弟没了,他难受的心肝肺都疼,便是三弟,他也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养好他才有今日之祸,他自认一心为了阴家,可是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口口声声盼他去死?就因为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吗?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阴识却真的很想去父亲坟前大哭一场。
门吱呀地开了,阴丽华红着眼睛走出来,看见兄长站在门外,知道母亲的话他都听见了,颇为尴尬,“阿兄,母亲是伤心过度糊涂了,你,你别放在心上”
阴识扯出一个苦笑,“母亲说的对,都是我的错,药凉了,我再去换一碗”转身离开。
“阿兄,阿兄”阴丽华小跑着赶上,“阿兄,我替母亲给你道歉,你不要生她的气,她也是实在为了二弟的事伤心,二弟,二弟委实太可怜了”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阴识也红了眼眶,想伸手摸摸妹妹头发,还是停住,“是我没用,连二弟的仇都报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想再说却见着二门外阴识的小厮正让江梅通报,知道是有事,不好再说,只能看着兄长出院,冷风吹来,一阵瑟缩,为什么好好的家变成了这样?
“小姐,起风了,您还是回屋吧,您可不能再有事了”江梅望了眼阴识所去的方向,便哽咽着劝着自家小姐。
“再去端一碗药过来吧”阴丽华觉得自己失去的仿佛不止一位手足,却也只能在心底重重一叹,忍住了眼泪吩咐。
阴识进了前院,一路的冷风已经让他清醒不少,见着来人沉声问“查的怎么样?”
“回少爷,几家少爷、仆人随从都说当时太过混乱,三少爷又一直和刘仪不睦,确是失手杀人,只二少爷身手对付刘z几个绰绰有余,所有人都说二少爷当时不闪不避,就那么直愣愣的被刘z短剑刺中,着实不和情理,仵作却未查出缘由,按着您吩咐,属下请了家师祖出面,方知二少爷是被高手定住了穴道才会如此”
阴识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冷得像冰渣子“能看出是何人所为吗?”
“按师祖所说,应是蒙家后人所为,只这蒙家已经百年不兴,后人四散,属下尚未查出具体是何人所为”
“接着查,我等着你消息,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也一定要给我查出来,下去吧“
“喏”
阴识望着外面,冷风卷起残叶,有几分萧瑟, “三少爷到了哪里?”
“回少爷,三少爷已经过了黄河,平安无恙”
“可有查到府中什么人有异常?”阴识以前就有种感觉,仿佛自家就是被人牵着走,出了现在这事,他更加确定,是有人算计他们,且这府中,一定有那人的眼线,否则怎么专挑他不在的时候出事?只是他实在想不去谁会算计他们,算计阴家又有何用?郭家不可能在还不识刘秀的时候就能问卜先知、安排一切吧?那也太荒谬了,阴识摇头,还是想不出到底自家得罪了什么人。
“三少爷的小厮丫头都已经审遍,没发现问题,只那挑唆着三少爷出府的小厮阴顺当天就不见了,一直未找到,他又是外面买来的,府上也没有亲人……”
“等等,外面买来的?”阴识好像想到了什么。
“是”
“去,把府里不是家生子从外面买来、还有小姐夫人搭救的仆人全都再仔细查一遍,发现可疑的立刻报我知晓”
“喏”
这样的仆人在阴家少说也有几十人,有他父亲在世时就买进家的,已经结婚生子,也有后来买进来的,在阴家几十年到几年的不等,要一一盘查也不容易,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和他们有关,但是阴识觉得还是小心为上,脑中想着那些人的面孔,做着比较。
……
“咚咚,咚咚咚”刘秀怀抱着儿子,拿着个小鼓敲得直响,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呜啊逗着,看着儿子眼睛随着小鼓转,小手小脚都扑腾着,笑的直流口水,自觉乐趣无穷。
郭圣通拿着帕子给儿子擦擦嘴,嗔怪地看了刘秀一眼,儿子随他都玩疯了,再看时辰又到了喂奶的时候,便接过儿子试了试,见他小嘴一努一努的,“这是饿了呢,孙氏,带少爷去吧”
刘秀只能“依依不舍”看着儿子被抱下去,“他这一天要吃这么多次?”
“是呢,小孩子都这样,疆儿长的又结实,吃的更多些,不过倒是比出生时长了不少”
“结实就好,呵呵,过来坐”
刘秀心情甚好,招呼妻子坐在他身边。他只能在这里逗留三天便要回去,粮草的事自会有耿m去办,他是瞒着众人的,也不用见别人,这三天都陪着妻儿便是。
郭圣通依言坐下,给刘秀斟了茶,刘秀眯着眼喝茶,便是这样看着娇妻也是一种享受。郭圣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身转过屏风,拿出了几件新衣,“文叔,这都是我闲时给你做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满怀期颐地望着刘秀。
刘秀微楞,没想到她娇生惯养、在娘家奴仆成群伺候还肯为他做这些,脸上很快带了笑容,起身去接那些衣服,厚实的玄色棉锦袍,针脚密实,领口袖口还绣了颜色更深的花纹,看着既不张扬又有气度,罗缎的白色中衣、亵衣,还有几套护手、锦带、发巾,一件厚实的狐毛披风,一双毛皮靴子、靴面绣了同样的花纹,即便不懂针线,刘秀也能看出来这些都是用了心思的,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缺这些,但这是他的小妻子亲自给他做的,心里说不出甜丝丝的滋味,看着娇妻亮亮的眼睛,越发喜欢,随即包着她一双白嫩小手,心疼道“你才生了孩子,何必耗费这个心思,仔细伤着眼睛,我不是要心疼?”
“我想着夫君出征在外辛苦奔波,就想能帮你做些事情,可是能做的又有限,就做了这些,文叔不要嫌弃才好”郭圣通一笑,边说着边给刘秀换上衣服,“还好,正合身呢”
“通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刘秀穿上锦袍,肥瘦大小都合适,心里更笃定妻子对他的情意,想来她是真的十分想念他的吧,有几分触动与不舍,把人抱进怀里轻吻,妻子在后方做的事情他自然也知晓,难为她小小年纪了。
“你喜欢就好”郭圣通手搭上他的腰身,靠在他怀里,说的甜蜜蜜的。
温香软玉在怀,刘秀很快加重了吻,呼吸也渐渐粗重,趁着吻得妻子昏昏然之际已经半抱着到了床边,放到床上,自己也贴了上来。
郭圣通惊醒,微微挣扎,“别,白天呢,嗯,疆儿一会儿,回来呢”语气已不成调。刘秀已然情|动,哪里由得她挣扎,边脱两人衣服,便哄着“她们不会进来的”那帮侍女很有眼色的,“疆儿吃完也会小睡的,乖,听话”说完便去吻住菱唇,不让她在说话。
悉悉索索,连着床帐被放下,刚换上的衣衫一件件被扔了出来,眼见着连中衣已然飘落,却听的外室清脆的声音传来“大王,耿将军有要事求见”
刘秀刚褪尽衣衫,这会儿何其懊恼,但也只能停住,耿m若无要事是不会这时候来的,趴在娇人儿雪肌上匀气儿。
“文叔,起来吧,耿将军恐真是有要事”郭圣通面带潮红,微微细细呼吸一会儿,才轻推他起身。
刘秀只得嘟囔着穿上衣服,临走前还在娇妻脸上香了两下“等着我回来”
郭圣通见着刘秀顶着一脸一嘴胭脂膏子出去,起身穿衣,又猜想着耿m所为何事,坐在妆镜台前重新梳妆时便想到了缘由,知道刘秀是留不了三天了。
温明宫,耿m一看刘秀出现便来见礼。
“伯昭不必客气,坐吧,所为何事?”刘秀随意挥手,直接问主题。
耿m抬头刚准备说话,见着刘秀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红色胭脂,少年老成的面孔也不由抽动了几下,心里滋味难言,随即恢复神色,低头“大王,探马来报刘圣公派了大司马朱鲔、舞阴王李轶出兵驻守洛阳”
刘秀察觉到耿m面色变化,知道自己没擦干净,瞪了身边万春一眼,果然是不如万喜办事牢靠,都不提醒他。趁着耿m低头,飞快的抹了几下,脸上也红了几分,只是肤色黝黑看不出来罢了,听的耿m这话,脸色一正,陷入深思,“一个时辰后动身回蒲阳”
“喏”
刘秀是大步的走到了和明宫,到了门外,却是站着迟迟不动,说好了三天,却又要提前离开,刚还说着让妻子等他的。想着这次之后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见,还是提步进了殿门。但决计想不到妻子已经再为他收拾行装,新作的衣物放到了最上面,已然是收拾妥当,“通儿,你……”
“我知道若无要事,耿将军绝不会这时候进来求见,文叔可是又要走了?”虽是极力在笑着,可是大眼睛骗不了人,分明已经蓄满了雾气,却又倔强的坚持笑着。
“我,是必须马上回去,通儿,我原不想食言,你,要理解我……”刘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把人搂进怀里。
“我都明白,文叔不必多言了,我会照看好疆儿、照看好家里的”郭圣通把脸埋在他怀里,额头微微蹭着刘秀胸膛。
察觉到她浓浓不舍,刘秀心里也有些酸意,摩挲着她发顶,却只能道“等我回来!”
刘秀看过睡熟的儿子,带着妻子准备的行装和比之上次更加不舍的心意,几次回头瞧着妻子站在门口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变模糊,方再次出征。
郭圣通看着信条,却是微微皱眉。
21、应对
且说郭圣通看着南阳传来的消息,微微皱眉,阴识终究是阴识,这么快就找到了根结,阴家自然不是只有江梅一个钉子,虽说都隐藏的深,可时间久了难免露出些破绽,好在她事先有所准备。阴识自然是没那么容易对付的,但是她有她的考量,现在绝不是灭掉他的时候呢。出了空间,吩咐姚黄按计划行事,想着洛阳的情形,便问魏明那边如何了。
“回小姐,魏明已经带着人建起了货栈,昨日传来消息,那边剑拔弩张的,生意不景气,不过,之前盐铁生意利润足够胜过货栈千倍了”
“洛阳以后是必争之地,如今兵荒马乱的正常生意不景气也是平常事,只天下终有平定的一天,倒时盐铁必然被朝廷收回,告诉魏明,一年后洛阳的盐铁就不必再做了,让他有所准备,不能因着暴利就荒废了货栈和其他正常生意,他日百废待兴之时方是平常生意的天下”
“喏,还有,晁河晁山兄弟已经过了函谷关,尚算顺利”
郭圣通点头,“那些药材如何了?”
“徐老种出几批,始终与小姐要求的还差些火候,您知道他又是个拧的,这会子茶饭不思的还在琢磨哪里出了错呢”
郭圣通想起那个药疯子也有几分好笑,“去告诉他,我又不着急,茶饭还是要用的,等新得一批出来拿给我看看便是”
“喏,小姐,周姑姑新近调|教的那批娃娃还需要您最后长长眼,您看……”
“初二回郭府的时候让她们等在路边,我看一看便可,周氏调|教出来的我还是放心的,宋意琨那边如何?”
“宋先生回说新的一队练出来最少还要两年之间”
“嗯,告诉他我知道了,让他自己拿主意就是”正说着,听外面葛巾禀报,“小姐,老爷带着大少爷回来了”
“真的?阿爹和阿弟回来了?备车回郭府”
过了新岁,很快便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郭圣通的日子如常过,小娃娃已经可以不用人扶自己坐稳。郭昌忙着帮刘秀势力范围下的民户们趁着春耕建些蓄水池,以图今年秋日的收成更好,毕竟这北地可是刘秀的大本营加后方基地,粮草亦是重中之重,这样四处奔波反倒比之前看着更精神些、总算是缓解了些丧弟之伤,郭况已经帮着家里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刘氏今日带着小儿子来看女儿和外孙,又说到了大儿子的亲事。
“之前在真定便是有不少夫人都来探口风,话里话外自然是问着况儿的终身大事,我和你阿爹不满意那些人家,就以年纪小推了,现在况儿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要不是有你叔父的事挡着,这上门说亲的都要挤破门了,可九个月孝期一过,便是拖不过去了,一个个全退了,估计又该说咱们太狂妄了,不推又不知道该定哪家好,真真愁人”刘氏喝了口茶便开始感叹。
“那阿爹怎么说?”郭圣通看了眼正和弟弟玩的热闹的儿子,回头接母亲的话。
“你阿爹啊,他倒是说要看姑娘人品好、便是家世差些也无妨,这不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那阿娘可有中意的人家?”
“我也是看了许久,瞧着耿纯将军的妹妹就是不错,家世也相当,通儿看呢?”
郭圣通有瞬间的沉默,想着上一世的事情,耿纯同属北地将领,原和舅舅交好,却也是他带着人杀了舅舅,郭圣通知道他是受了刘秀指派,却对他难有好感,“阿娘,我看那耿姑娘身子弱了些,怕不是长寿之人啊,不足为阿弟良配”
刘氏闻言轻蹙眉头,仔细想想那位耿姑娘确实有些弱不禁风,为长子长媳似乎真的不太合适,“那便罢了,我也就是这般说说”
“哗啦啦,哗啦啦”的铃铛声伴着奶娃娃的笑声传过来,郭圣通露出柔和笑容,给母亲倒了杯花茶,“阿娘试试这茶如何”
“不错,带着丝清甜芳香,你和炜儿到是亲姐弟,,从小就爱捣鼓些稀奇物事,你是不知道他把家里翻成了什么样了”
“是又气跑了先生还是又打坏了玉器?我看他给疆儿弄得那些个玩具却是稀奇,也不知道他这小脑袋是怎么长的了,不过这心思也是都花在玩闹上了”说着也是掩嘴一乐。
“那都不新鲜了,这阵子不知道怎么又开始倒腾吃食了,整日里吩咐厨娘做这做那的,非说煮食不好吃,让人做了铁锅铁铲,还放上油盐的,把菜、肉倒进去掀来铲去的,着实新奇,还说厨娘们做的不好吃,弄得厨娘都跪着求到我面前了,哎……”
郭炜听到母亲在说他,眼睛一亮,回头问着“那阿娘觉得那些哺食味道如何?”切,明明吃的很爽嘛,这会儿到来说他。
“行了,味道不错,你就别显摆了,通儿啊,别说,那般做的哺食确实味美,我这次来也带了两个厨娘给你,让她们做给你尝尝”
郭圣通对此可有可无,但都是母亲一番心意,便笑着道“那女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阿娘了”
郭炜颠颠跑过来,趴到姐姐腿上,“那些可是我想出来的,阿姐该如何谢我?”
“你又看上阿姐这里什么了?”郭圣通捏捏他肉脸,笑着道“有言在先,别的什么都行,那把长剑不能给你,那可是你姐夫的宝贝”
“阿姐就是向着姐夫嘛”郭炜嘟囔着,挨了母亲一记飞眼,又嘻嘻笑着“我不要那把剑就是,阿姐能不能送我一批大马?”
亮闪闪黑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仿佛不答应他真是天理不容似得,郭圣通看的忍俊不禁,“行,就送你一批大马,一会儿让人带着你去挑,你看重哪匹就选哪匹,不过你得答应阿姐,要按着师傅教导慢慢学,别让我又听到你再偷着骑马掉下来的事”
“喏,喏,喏,喏,谨遵阿姐令,嘻嘻”
“你就惯着他,行了,去和疆儿玩吧,你让人给他做的那一圈铃铛环,他正新鲜呢”
刘氏被外孙叮叮当当不断摇铃的声音吵得有些头疼,便把儿子祭出去了,郭炜一听有大马了,欢喜的跑去逗小孩儿,阿姐送他的,便是阿爹阿娘也没办法驳回,不错。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姐姐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们这边,心里一动,右手捂紧拳头,眼里闪过幽光、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孩童的稚嫩,不过顷刻又都消失不见,恢复了顽童的样子。
郭圣通不会对自己至亲捻指透心,也没有发现弟弟的异常,还在和母亲说着刚刚的话题“阿娘对铫期将军可有印象?”
“铫期?是女婿身边那个黑黑壮壮的将军?有几分印象,通儿怎么说起他了”刘氏有些不懂。
“他是颍川郡人,父亲做过太守,家世不错,而且为人极正直,家教甚严,他家中有位妹妹,芳龄十三”
刘氏沉默,看着女儿的目光也变得深邃,她自是知道这个铫期是最早跟随女婿的一批人之一,女儿这是不想和北地世家再度联姻了。
郭圣通由着母亲看,她是不会再给弟弟找一位北地出身的世家女子的,她看重这位自是为了以后打算,那人看着黑妆憨厚,实在最是重信义、知进退,绝不会拖自家后腿,且以后的地位不高不低,不是河北出身、也不是南阳出身,这样反倒更好,她是知道刘秀以后有多抑制外戚的,这人应该能让刘秀放心,自家也不吃亏,她也不能随便给弟弟找一个,那姑娘她是有印象的,有主见,有胆识,正好能补齐弟弟的不足,堪称良配。
“我回去问问你阿爹的意思,再者也要相看一下姑娘的”
“这是当然,阿弟现在也不能定下,慢慢相看才是”
……
南阳新野,阴家老夫人在听得阴就有了下落、又在女儿苦苦相劝下终于肯正常进食,只是还不搭理阴识,只说什么时候给阴兴报了仇什么时候再来见她这个母亲。即便是这样阴识也送了口气,和刘家那边谈妥,刘z还在牢里关着,他们也不再追究阴就下落,只南阳的一干世家见着阴家便是有些疏远尴尬了,而与樊家的联姻他也不奢望了,刘氏本就是刘仪亲堂姑,她是看着刘仪长大的,疼若亲子,此时已然不和阴家往来了,阴识没办法也只能慢慢缓和。
对于自家内部的清理却是加紧进行,暗中查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了后廊一个粗使唤婆子是和阴顺一前一后进府,平时私下颇有联系,暗中派人去查,结果却让阴识震惊也更为痛心。
“大少爷,阴顺与府门前求见”
“让他进来吧”阴识平静的说道。
进来的人已经不再是小厮打扮,不卑不亢的,一点不像原来溜须拍马、左右逢源的阴顺,“我自动送上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大少爷放了我姨母”
阴识先不说话,只盯着他看,为什么他没早发现,阴顺的长相真的随了父亲三分,“你就这么恨阴家吗?你处心积虑害死的不也是你的哥哥吗?”
“恨,为何不恨?哥哥?这我可不敢当,当年那个老妖婆下令将我母亲打死、决计想不到有好心下人放她一马,更想不到母亲已经怀了身孕,只可惜生下我不久便是亡故了,连一天福都没来得及想……她有何错?她也只是个婢女,如何能违背主人之命?那老妖婆和那死老头子斗气,便拿我阿娘出气,一条人命在你们这些人眼中还不如一只鸟雀贵重,凭什么?凭什么我阿娘只能等死?凭什么我本是阴家少爷却要从小颠沛流离、受尽世间磨难?我恨,恨阴家上下所有人!”阴顺越说越激动,最后已然是爆红双目、冲着阴识嘶吼。
“你恨,你可以冲着我来啊,二弟三弟又有何错?你再恨阴家人也改不了你身上也留着阴家血液的事实!”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主母处置个把仆人婢女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只他家一直秉承良善之意,很少有这样的事出现,那个婢女,当年他虽小,也有些印象,那时二弟才出生不久,父亲一次醉酒幸了那个婢女,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当时母亲正和父亲闹脾气,听说这事,自然不肯放过,直接下令打死那个婢女,父亲心中虽不忍、但不可能为着一个下人给自己妻子没脸,又是他有错在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不想惹下今日之祸,阴识痛苦地闭眼,祸起萧墙,手足相残,让他该如何做?
“阴家的血液,我不稀罕!我处心积虑十几年,混进阴家,挑唆阴就,买通杀手,本来是可以一包□□毒死你们的,可我就是想看着你们挣扎、想慢慢一个个熬死你们,不妨告诉你,便是你家大小姐之前被强人所掳,也有我的相助,只到底低估了你阴识,如今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只求你放了我姨母,姨母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成人,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我不会放你们离开,你们必须给我二弟抵命!”阴识想着自己惨死的弟弟,再不管眼前人也流着阴家血液,更不可能放这样的祸害离开。
“嗤,阴大少爷这翻脸翻得可是真快!”阴顺嗤笑一声,对上阴识的眼睛,“我若把阴就的藏身之处告诉刘信你说他会如何?他可不是刘赐,那般有耐心、考虑的那么多哦!”随即凑到阴识耳边说了一个地点。
阴识脸色瞬间变化,忍了再忍,方把眼里的暴怒之气忍下,“真可惜你没有养在阴家!好,我可以放了你姨母,但你不能离开”如今他更不能放这样的人离开了。
“我说过败者为寇,只要你放我姨母离开,我任杀任刮,不过你可别给我耍花样,我的人见不到姨母安全,你就等着给阴就收尸吧“
“来人,放了那婆子离开,任何人不得阻拦“
阴识立马下令,阴顺看着姨母昏迷着上被他的人带走,方慢悠悠地回到阴府,“阴大少爷打算如何处置我啊?”
“你说呢?我说过会给二弟报仇的,任何人不例外,你既然不承认自己姓阴,我也不必再念什么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事了,既然败在你手,我无话可说,但也绝不会落到那老妖婆手里受辱!”说着便见阴顺狠咬了一下牙关,随即嘴角黑血流下,却是吞了巨毒气绝。
阴识见着眼前年轻的尸体,睁楞了半天,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呼不出又吞不下,站了一刻钟方道“将他装殓了,厚葬在城外吧”见着属下进来,很快已经调整好情绪,“跟上那批人了吗?”
“幸不辱命”
“很好,速速派人将三少爷再度转移它地,这次绝不能再泄露行踪,否则你提头来见!等三弟安置妥当之后,那帮人一个不留”
“喏”
阴识一个人走到阴家老夫人院中,挥退了众人,众人不知道他家大少爷和老夫人说了什么,只听到房里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喊,似是“报应”之类的,再之后大少爷安然走出,而老夫人再不复之前的嚣张,也不再管家,连着屋子都很少出了。
夜半三更,新野城外半山上的无主之坟地中,趁着半月之光,一处新坟前隐约见着人影,白衣的年轻人给一名看似气绝的少年服了一粒药丸,等了半个时辰,气绝的少年居然奇迹般的苏醒过来,白衣人笑道“你倒是好睡?再不醒就真当你去见阎王了”
这少年正是之前服毒身亡的阴顺,咳了几下,“还不是你老兄故意来晚了了半个时辰,害我在地下又冷又饿的,你还说道起来了,当心主人知道不罚你“
“哎呀,为兄知错就是,小弟原谅则个”
“好了,说正题吧,莫姑姑那边几日后应该能顺利甩掉那些人,我也该出发离开南阳了,只我实在不明白主人让我又去做的事是为了什么,真真想破头”少年揉着脑袋,边和白衣人把坟复原,边说着。
“让你去做你就去便是,哪里那么多问题?你还想挨罚不成?”白衣人拍了少年脑袋一下,教训着。
“不问就不问,真是的,不许再拍我,都叫你打傻了”
“好了,看不出问题了,你连夜离开,记住以后不该问的千万别问,不要犯了主人忌讳!你我都是孤儿,自小被主人收养,该知道她最烦什么”贺桐再次郑重嘱咐,主人在当初就布下这局,原来的阴顺确有其人,只是在进阴府前就被调了包,那莫姑姑也替换了原来阴顺的姨母,他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能提前想到那些,然这样的结果却越发让他觉得主人可怕,他不希望朋友犯了主人忌讳。
少年真名尹仲源,这会子听的连连点头,看时辰不早,便别了朋友,骑了快马带着几个人一起离了新野,此人以后还会有故事,此处暂且不提。
却说阴识不用再背着不能为弟弟报仇的黑锅,心里平静一些,虽属下跟丢了人,但到底三弟还平安,也就让人继续秘密追查,又梳理了一遍家宅下人,觉得家中应该再无类似之事,便着眼于更重要的事,他早收到消息,郭氏诞下刘秀长子,而刘秀已然基本平定北地。
阴识坐在书房,看着那摆好的棋局,可如今已经没有陪他下棋之人,也没有了替他分忧之人,收回落寞,向着对面的妹妹道“郭氏已然诞下一子,名刘疆”却听的杯子落地地清脆之音,阴识没有像以往一样安慰妹妹,只是淡然地已经有些残酷的继续说着“你已经定给了刘秀,他如今的势力也绝不允许你另嫁他人,你是必然要进刘家门的,可形势与咱们不利,而我等绝无就此认输之理”阴识定定地看着阴丽华,“妹妹,从今以后,你的生活将不再由你!”
22、洛阳
公元25年六月二十二,刘秀在诸将拥戴下于河北z城千秋亭即位称帝,建元“建武”,为表重兴汉室之意,仍然使用“汉”为国号,后分封诸将,此时的刘秀已然不是那个带着十几个人单车巡河北的空头大司马,而是拥兵百万、跨州据土的实力豪强。当然刘秀并未止步于此,趁更始、赤眉交战之际,先后派邓禹、冯异率兵进入关中,以图良机,且继续南攻,八月,刘秀座下十一将军兵围洛阳城。九月赤眉军攻占长安,更始帝刘玄请降后被杀,二十六日,朱鲔率洛阳全城人马投降。
“原”地,夏之国都,位邻黄河,过了这黄河便是洛阳境内了。刘秀前军平了洛阳,他所在后军便是边向南行进边安排处理一路的政事,所到之处留兵把守,要么换上自己人,要么是见着当地官员真心相投,这般行进的也就没那么快了。后军相对稳定,刘秀考虑再三,还是在九月就把郭圣通母子接到了身边,准备一起去洛阳。
后帐内郭圣通在陪着儿子玩他的新玩具,刘疆过了周岁,走路已经平稳,这阵子经常迈着小腿练习小跑,几个奶娘丫头都看不住他,说话也能说连着的句子,每天抱着他一堆儿宝贝玩的高兴的紧。
姚黄进来挑挑灯芯,郭圣通看着外面天色已深,儿子已经开始揉眼睛,便微笑道“疆儿先去睡吧,明天再让你阿爹陪你玩好不好?”
小娃娃着实困了,揉着眼睛嘟嘴,“阿娘昨天,就这么说的”说着又望着帐外不见父亲身影,低着头巴拉小木盒子里郭炜让人给他做的据说叫“拼图”的薄木块儿,“阿爹今天早上,说晚上陪我玩的,是不是忘了呢?”
郭圣通无奈地摸了摸他小脑袋,“疆儿乖,你看外面那么多兵将都等着你阿爹拿主意,还有前几天你见到的那些将军都要等你阿爹分配,你阿爹是太忙了不是忘了,等他闲下来便能陪着咱们疆儿玩了”
刘疆瞬时间眼睛变得亮亮,望着母亲“不是忘了?以后还会陪我玩?”
“不是忘了,自然会陪着疆儿的,去睡吧”
刘疆想了想这些天见着的人事,也觉得是父亲太忙了,不似小舅舅那般得闲,还有那些穿着铠甲、骑着大马的将军都要听父亲吩咐,又觉得自己父亲比小舅舅厉害多了,指定不会骗他的,便眉眼弯弯地点头,将拼了一半的小狗啃骨头拼图交给随从,还煞有介事地吩咐,“就这样抱着,弄乱了,罚你,罚你抄书”
郭圣通被儿子逗乐,知道他这是听了郭炜常常被罚抄书才这般学着,抱起来亲了一下交给奶娘抱着,儿子虽然闹腾些,但绝对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
“阿娘安”刘疆问完安就被抱到了旁边的小帐篷里安睡,出了帐子还能听见奶声奶气的吩咐声,“明天要早点叫醒我,我得和阿爹说已经拼好一只小狗了”
“喏,殿下”
郭圣通坐在妆台前由着瑛珞给卸妆梳头,有些走神儿。之前和刘秀聚少离多,刘秀会隔一段时间快马回去看看她们,呆不了两天,这样便是刚和儿子玩熟了又走,下次再见又是陌生人,郭圣通猜到刘秀的心思,上次回去儿子依然不记得他是谁,让叫阿爹也不叫,刘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才睡,怕是因为这样才决定带着她们一起走的吧。这阵子无论多忙,多晚回来也会去儿子帐篷看一看,白天闲时也会带着儿子去前账,丝毫不避讳那些个将军幕僚,倒是一副慈父的样子,儿子不到两天也和他熟稔,张嘴闭嘴都是阿爹怎样了。然想起前世的一切,郭圣通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娘娘,已经二更三刻了,要不我让人去看看圣上”瑛珞听到主人叹息,有此一问。
“再别说这样的话了,夫君的身份依然不同,又是军中重地,不可让人四下走动,犯了军令,谁都是要一样受罚的,记得了”郭圣通知道她误会了,也知道她是好意,可也只能这样告诉她。
“喏,是奴婢想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瑛珞听着也很快意识到今时的不同,可看主子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又劝着“娘娘,奴婢打听着那几个女人着实没一个得宠的,您实在不必忧心的,圣上应该是还在前帐”那句不会去找那几个的话在郭圣通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没有说出来,便开始想着她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郭圣通看着这个侍女,是真想笑了,只是习惯性的捻指,立刻压下笑意,“便是去了别人那里我又能怎样?夫君已经是九五之尊,又怎能没有后宫佳丽?”话里说不出的寂寥,“我也从未奢求夫君身边只有我一人,只想着他心里一直有我,就够了”聊赖的声音说完,便是一阵沉寂,让人心里酸酸的。
“娘娘……”
“好了,去看看清补汤熬得如何了,夫君爱喝这个,一会回来正好做夜宵的,若是……也无妨的”
刘秀在前帐和将领们商议完事情,才发现时辰不早了,怕是回去儿子又已经睡了,想着今早答应他的事情只能又作罢了,看着后帐的灯光昏黄犹在,先去看了儿子,等回来站在帐外便听到了主仆二人这段对话。
他自是知道这段时间无论他回来多晚,妻子都是在等着他的,登基为帝,他也明白自己必须得置办后宫,便由着万喜几个选了一些美人,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他看着妻子见着那些美人很是和气,还赏了金银首饰,妻子能理解他,让他很是满意,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烦躁,仿佛这是他期望看到的又不是他期望的。
今天听到妻子的话刘秀才明白那些烦躁的根源所在,他就说嘛,妻子一心都系在他身上,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他。只是那无奈寂寥的柔柔音调,让他又有些心疼,很想去告诉她其实真的不必在意那些人的,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不要她的。等听得妻子最后一句话,就真的绷不住了,哪怕想到他不来这里,她依然会等他,让刘秀心里仿佛翻滚着沸水,热热的、烫烫的、暖暖的,似乎要喷涌而出,咳嗽一声,旁边的小黄门很有眼色的低低唱和,“皇上驾到”
刘秀进帐,没管跪下的瑛珞,径直拉起已经行了一半礼的郭圣通,嗔怪道“都说多少次了,咱们是夫妻,通儿不用行此大礼”
侍从已经退下,郭圣通不好意思地喃喃说着“文叔身份依然不同,我不能不识礼数的”
“什么身份礼数的,那些都是给外人的,记得你是我刘秀的妻子,永远都是,不许和我客气了”
捧着妻子艳若牡丹的娇颜,一下下啄吻,等着妻子点头答应才放开。郭圣通亲自端了灵芝莲心瘦肉汤过来,刘秀笑着接过,本来已经拿起了汤匙,看着妻子笑意盈盈的坐在灯下,眼睛微微一闪,又把汤匙放下,推到妻子面前,等着。
郭圣通一愣,不解地看着刘秀,刘秀张了张嘴,郭圣通马上明白,拿了汤匙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刘秀立马笑逐颜开地喝下,那样子和刘疆太像了,让郭圣通有些恍惚。刘秀已经接过汤匙,也舀了一勺递到妻子嘴边,满意的看着妻子喝下,话说这样他还真是和自己儿子学的,滋味果然更好,那臭小子这么小就懂得讨母亲欢喜,鬼灵精着呢。
刘秀吃的很满意,饭后的运动更满意,抱着已然沉睡的小妻子,笑意不减,大手顺着妻子光滑柔嫩的后背,本来他今天是打算和妻子说一说南阳阴家小姐的事情的,可是后来那样温馨的气氛,着实不便开口,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十月十八日,刘秀入洛阳,临幸南宫,定都洛阳,开始了于此后半生的皇帝生涯。
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这便是洛阳城。
洛阳皇宫分为南、北两宫,南宫的北门与北宫的南门两阙相对,中间复道相连,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门两侧有望楼为朱雀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整个宫城平面清楚地显示出一个“吕”字形。这座皇宫在早先就已经存在,秦时被封给吕不韦,后刘邦沿用,几代的精心设计,不断修葺,使之雄伟壮丽,又不乏精致。
南宫宫殿楼阁布局整齐有序,中轴线东西侧各有两排对称的宫殿建筑,鳞次栉比,交相呼应,而北宫自吕不韦时起便是建筑简陋,规模较小。刘秀定都后一直忙于完成统一和巩固政权,来不及想修饰宫殿的事情,后刘庄永平三年方开始大规模修缮北宫,之后一直为后宫居所。
南宫长秋宫,皇后寝宫,郭圣通望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百味杂陈,上一世她在这里住了十六年,最后被狼狈地赶出去,这里是她五个孩子出生的地方,这里也有她和刘秀曾经的夫妻点滴生活,有她无数的悲喜心酸,是她一生荣耀和屈辱所在……
“通儿,这便是长秋宫,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走,我带你进去”刘秀没有察觉到郭圣通的异样,他尚自沉浸在入主洛阳的喜悦当中,伸出手,很自然的想拉起妻子一同分享喜悦。
郭圣通笑着把手递过去,上一世她和阴丽华初来洛阳可都不是住在这里的,争来夺去,她以为住进这里自己就赢了,却不想是输的更惨。而这一世就是这么简单,何其讽刺!只是,再度住进这里,她便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
23、长秋
长,是长久的意思;秋,是万物刚成熟的景色,合起来有永远美好吉祥的蕴意,这就是长秋宫名称的由来,东汉一代其成为皇后的代称。
虽然还未下旨封后,然郭圣通一住进长秋宫,刘秀属下所有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北地将领官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南阳旧将多是知道刘秀定了阴丽华之事的,心里难免会想着那位该摆在哪里,然这种事不是他们能问的,就看着邓晨几个,其他将领官员倒是觉得立郭圣通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家帮着刘秀度过最困顿的时刻,河北可为刘秀龙兴之了,再者连长子都生了,不立她立谁呀,太子、皇后与一国的意义可是不一样的。
邓晨和阴识私交最好,又是刘秀姐夫,与别人身份不同,只他也是聪明人,知道现在已是君臣之分,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说话,看透刘秀的意思,沉吟许久也没说什么,只建议刘秀也该把南阳老家的亲人接来了。
刘秀看了一眼下位的邓晨,和气道“我已经点了元伯(刘隆)回乡接嫂子、姐姐和两位侄儿来洛阳,姐夫安心便是”停了一会又道,“子卫(傅俊)不日起程去接阴家小姐,次伯才能也不可埋没了,等他来洛阳还是先当偏将军吧,姐夫以为如何?”
邓晨起身,还没说话,刘秀又道“都是自家人,姐夫不要这般客气,坐下嘛”邓晨只得又坐下,道“陛下已然安排妥当,是臣多虑了”。刘秀再不说这个,又关切地问“姐夫,伯母可愿来洛阳?”
邓晨听罢重重一叹,摇了摇头,“之前多次送信回去,母亲都未回信,泛儿此次信中说,母亲是不愿意来洛阳的,我也只得把范儿留下伺候母亲了”
当年他家本是官宦殷实之家,是他一意随了刘秀兄弟起兵造反,后被新野卫烧了邓家老宅和邓氏祖坟,他家老母亲始终不肯原谅他,邓氏族人也是不愿搭理他,便是今时今日,依然如此,可大丈夫就该成就一番事业,他不后悔。
刘秀听的也是一叹,“终是我兄弟累了姐夫啊!”
“陛下万勿再做此言,大丈夫俯仰于世,臣无悔,等天下平定了,臣自会回乡向母亲和族人请罪”
刘秀跟着感叹一番,方才提起正事“我意立郭氏为后,疆儿为太子,姐夫意为何?”
邓晨现在没那么纠结了,他也算对的起朋友了,“于国,太子、皇后确实当早立,以稳定朝堂人心,郭氏一族又是有功于陛下,当立,只阴氏也是患难中帮扶,又出身南阳,也该给予重位;于家,阴氏虽早定,然郭氏却是先进门,又已生长子,名分已定,然阴氏在家等候三年,也是有情有意,陛下理当爱惜之”毕竟你当初要求娶人家时可是说是娶妻的,这会变妾了,也要给个合适说法。
刘秀这才大笑几声,早这样直说不就结了,何必拐弯抹角,“自当如此,我必不会亏待于她,除了后位,别的都少不了她的”他也不想背着背弃诺言的名声的,给她仅仅低于皇后的贵人之位,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迎进宫,也算说的过去了,毕竟阴家也能看到郭家对他的帮助有多大,阴识是聪明人,他们能理解的。
郭圣通忙着安排后宫事宜,选定宫女、太监,打扫、整理宫室,安排刘秀那些女人的住处,各处安排合适人手都是要她统管的,还有刘秀已然下令择定吉日正式封后,一个月时间有够忙碌的。
刘秀几次犹犹豫豫地想说,可见着郭圣通每天忙碌很是辛苦,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不想承认其实是他不想看妻子失落的样子,毕竟阴氏与那些后宫女子不同,他和她都不可能漠视之。眼见着日子越来越近,便想着等封了皇后太子,她应该正高兴,一切已成定局,再和她说,阴氏一切都不会越过她去,她应该容易接受许多,而且以后恩重阴氏和阴家,也让天下人看着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等他三年的女子他会安排好,给予高位,于他有恩的发妻他封后礼重,天下间最美的两个女子都在他后宫之中,别人只有艳羡的份,到时候坐享齐人之福,何其美哉!
刘秀这边想的很美好,郭圣通心道好事全让你占了,所有人都得理解你,阿呸!想得倒美!她才不会坐以待毙,等着阴丽华先出手,更不会让刘秀这般好过。
果然刘秀没得意几日,洛阳街上已经传开了有位将军将订婚的未婚妻抛在家中一走三年,后又为了权势利益另娶豪门女子为妻,将之前的未婚妻迎为妾室,这事做得不地道;后又传言这位将军本是要将妻子降为妾室,另立之前同乡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为妻,这也不地道;之后传言就各种版本了,什么未婚妻不甘受辱当场自尽,什么后娶之妻容不下之前女子大打出手……之类的,虽然没说这个将军具体叫什么,可刘秀南阳旧将都知道这是在说谁,但谁也不敢多言,看着刘秀愈发阴沉的黑脸心里也在盘算,这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刘秀没想到他自以为然的事情被传得那般不堪,他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和人手来查消息来源,每天生闷气,看着南地将领谋士眼里多了几分不善,他心里是倾向于这事是出自阴识之手,他自然知道阴识与他们多有联系的,他为妹妹鸣不平也是有可能的,明摆着郭家势力都在黄河以北,郭家人还未到洛阳,更没必要看着快到手的皇后之位再生变故,可说是阴家所为他又没证据,暗恨别让他查出来是谁做的。当了皇帝都是这样,疑心病重,看谁都得多几个心眼,想着也保不齐是别人陷害他的,派人去平息,但流言这东西是捂不住的,刘秀也很无奈,妻子最近总是喊累、看着也是疲乏的紧,只能让后宫人瞒着,他不想这时候告诉妻子,省的误会更多。这些都改不了他已定的主意,只等着南阳的嫂子姐姐几人过来,便是封后封太子之时。
北行的马车上,阴丽华微微撩起车帘,看着前面兄长正和傅俊相谈甚欢,周围护卫的甲士威武不能直视,阴丽华放下车帘,想着这一年的辛苦磨炼,想着兄长不断提及的叮嘱之语,淡然一笑,她当然不会和刘秀抱屈,那有什么用?她会让他知道,她乐意等他,这世间只看上他,“为妻为妾哪怕没有任何名分”也愿意跟着他,就不信他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至于郭氏,她自然是会敬着,最好她能容不下自己呢,对于刘秀的孩子,她也不会冒然出手,那都不是根结,根结只在那个男人而已。郭圣通,很大气霸道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出手她接不接的住?她也要试探一番嘛,刘黄这时候应该进京了吧。
“陛下,长公主和齐王后并两位公子已经到了宫门”
刘秀闻言大悦,放下笔起身,边向外走边说“去请娘娘、殿下一起去宫门迎接”
郭圣通接到旨意,抱着刘疆和刘秀一起去南门迎接几人。刘黄一见到刘秀便是哀哭出声,于氏也是在一旁抹泪,刘章、刘兴亦是跪在刘秀面前红了眼眶,刘秀几度哽咽。这几个人相见,郭圣通和刘疆似乎就成了陌生人,只能在一边看着,刘疆很是好奇,看着几个人哭。
郭圣通上前体贴的扶住刘秀安慰“阿姐嫂子与两个侄子远道而来,文叔是欢喜极了,怎地让人都站在这风口里冻着?还是快回后殿吧”
刘秀这才反应过了,“极是,极是,是我欢喜过了,大嫂、阿姐这是郭氏圣通,通儿来见过大嫂和阿姐”
“弟媳见过大嫂,见过阿姐”
刘黄一见着这位弟媳太过漂亮、太过扎眼、那双眼睛也生的太媚,而且又是先入为主,这会见刘秀很是听这位的话、而且亲密的态度那般自然,心里便更多了几分不喜。于氏打量了郭圣通几眼,见着刘秀态度已经了然,便伸手扶起郭圣通,笑着道“弟妹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又叫两个儿子给郭圣通行礼,见着旁边被抱着的小娃娃,“这便是疆儿吧,和文叔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郭圣通让刘疆挨个叫人,刘疆很乖巧的叫了,还是很好奇的看着这两个叫堂兄的事物,逗得几人都是一笑,气氛到好了许多。刘秀、郭圣通带着几人回后宫,刘秀很自然地没去自己的寝殿广德殿,而是带着人去了长秋宫,这让于氏心里又多了一份了然,也让刘黄心里又多了一份不喜。
见过亲人,郭圣通给了两个侄子见面礼,留人用过哺食。四人便回了洛阳刘秀赐下的住所,毕竟此时身份已经不同,他们再是刘秀亲人,也不便留宿宫中。刘疆也收到了四份礼物,抱着摆弄一番就放到了自己的“百宝箱”中,又去缠着自己父亲一番,方回后殿睡了。
郭圣通又是劳累一天,晚上趴在床上,让葛巾给捶腿捶背,刘秀进来挥退下人,自己过去给妻子揉捏,力道适中,郭圣通舒服地哼哼,昏昏欲睡,刘秀好笑,但见她最近又是嗜睡又是喊累的,也不是办法,便道“明天招御医瞧瞧吧,别是真病了还不知道”
“不要了,御医指定又要开些苦药汤子,我不爱喝,我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文叔也早些歇了吧”郭圣通趴在床上懒得动弹,闭着眼睛说着。
刘秀也知道她最不喜欢看郎中、不喜欢吃药,这方面还一副孩子气,好笑地想再说些,却看着她依然睡了过去,便不再言语,把人摆好,自己也上床,选了最惯常的姿势,抱着娇妻盖好被子入睡,想着明天还是得叫御医来看看,不能由着她胡闹。
第二天,刘秀又被关内战况缠住,一时没得空,刘黄却是又进宫来,见着刘秀忙着便径直来见郭圣通。郭圣通听见刘黄来见,脸上泛起笑意,她就知道刘黄的性子是一刻也等不得的,便亲热的迎了人进来。
却非殿中,刘秀还在和大臣将领们商议关内之事,邓禹战败,情况与其不利啊,就听见殿外一阵骚动,刘秀皱眉,看了身边随侍一眼,这人是万喜□□出来的小黄门,很是伶俐,马上快步出去问,不一会儿白着脸进来,凑在刘秀跟前抖着声道“陛下,娘娘,娘娘小产了”
刘秀脸色瞬间变化,一盏茶水全洒到了案几的作战图上。
24、小产
洛阳的冬天虽不及北地寒冷,风也没有那般冷硬,然站在外面久了还是止不住的瑟缩。长秋宫外一干宫女太监就这么站在冷地中,也有半个时辰了,却是鸦雀无声,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新晋成为广德殿总管、刘秀贴身太监的万青瞄了殿内一眼,对着葛巾几个摇摇头,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自那天皇后娘娘小产之后自家主子已经吃了五天的闭门羹,偏生这会儿关内战事又不顺利,眼看着主子着急上火、牙都肿了,今儿又和耿将军因着意见不统一闹了脾气,后听说娘娘又不肯吃药,摔了笔就赶了过来,厚着脸皮进了长秋宫,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万青觉得娘娘真是可怜,才一个多月没成型的孩子就被长公主气的小产,这长公主也是,明摆着主子不愿别人在娘娘面前提及阴家小姐的事,她倒好,一早跑进宫来,寒暄都没说一句,张嘴就来“丽华很快也要入宫了,你也该给她准备好宫室,既然长秋宫你都住了,就让她住西宫吧,我看着那西宫也不错”。娘娘不明所以,自然要问这丽华是谁、为何要为她准备西宫,西宫可是仅次于长秋宫的后宫宫殿。刘黄长公主以为她再敷衍,连带不给她这个大姑姐面子,语气就十分不好了,“可听说过娶妻当得阴丽华,自然就是指这位,她可是先于你定给文叔的,要不是先时她生病误了时间没法子成亲,可是轮不到你来住这长秋宫的”见着娘娘脸色惨白,也没停下的意思“她可是和文叔情投意合,人又最和气大方不过,以后你可不许仗着身份欺负她,阿娘和婶母都不在了,我便是你们长辈,文叔的事我还是管得的”
“你说文叔早定了她?还和她情投意合?”此时娘娘已经是面无血色、嘴唇咬得青紫,不可置信地询问。
“当然,文叔幼时便和她相识,她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名气到了现在不嫁,不就是在等文叔嘛,哎呀,你也不用着急,你家与我刘家有恩,又有疆儿在,文叔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手捂着肚子,脸上冷汗直沁,血已经染红了衣裙下摆。
长秋宫里全都慌了神,等御医到了,孩子已然保不住了,万青是从宫人们报告给刘秀时听得的这些。见着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当时主子那铁青脸色、上战场杀人时才露出的凶狠样、眼睛都微微泛红,万青这时还是一个哆嗦,这阵子还是小心伺候为妙。那也就是主子长姐了,换个别人估计早被砍了,那长公主也傻了,不敢再叨念“谁晓得她这么娇弱?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的话”,在主人淡淡的目光下怏怏出了宫。
这时候殿内传来刘秀的低语,听不太清楚,却听得出语气很是柔和,之后又没了动静,万青又是一叹,不是他不知尊卑、妄自腹诽,实在是连他都觉得自己主子做的有些不厚道,他也听过当年娘娘择婿的条件,不要富贵权势只求一颗真心,主子这分明是欺骗在先、隐瞒在后,虽说最后是用了后位和太子位弥补也就抵了之前的隐瞒,可是谁承想又出了这档子事,孩子没了可不是别的什么能弥补了,只是也不能全然怪主子,孩子没了他也伤心呢,别人不知道他这身边伺候的人自然知道,这几日的哺食几乎是原封不动的端下来的,在这长秋宫吃一次闭门羹回去就得独坐一阵子。
哎,这长公主造的什么孽啊!话说回来,那阴家小姐真是有本事,人还没到就能把宫里宫外搅得天翻地覆的,若说长公主进宫说那番话没有她在背后弄鬼,他是不信的,只这次却弄巧成拙了,想投石问路、先来一个下马威,却真正犯了主子忌讳,主子三十多岁了,才得一位殿下,这正盼着孩子呢,本来对阴家有愧疚,这么一弄,没了,想糊弄主子哪那么容易啊,他都能想到的事就不信主子想不到。那位以后进宫,这宫里且是得乱着呢,他还是少粘惹为妙啊。
内室中,刘秀坐在床边,见着脸色依然苍白的郭圣通,那双本应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已然黯淡无光,平日里的巧笑嫣然更是荡然无存,换上一副木然的态度,这让刘秀既心疼又无奈,也有自责,他要是早点说阴丽华的事也不会让她从外人嘴里偶然得知、无异被打了一记耳光,他要是多关心她一些、早些招了御医来看也不至于让她又累又气又伤心没了那个孩子,他要是早和她说清楚也不至于就信了大姐的话,什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大姐真是糊涂啊,阴丽华说什么都信啊。
刘秀已经端着药碗想喂给妻子喝,却见妻子头扭向了一边,刘秀顿觉无力,可要他低头认错又着实伤面子,只见着妻子苍白的小脸又是心疼,妻子又不理他,就这么僵持着。半天听见压抑的呜咽之声,一看才发现泪珠已然从妻子眼角滚落,偏她还咬着唇硬挺着,就是不肯看他,那眼里不是木然而换成了失望冷漠。刘秀心惊,他从未见着妻子这个样子,在她眼中妻子还是个孩子脾气,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高兴了会和他撒娇分享,不高兴会趴在他怀里低泣,她的生活就是以他为中心的,何时这般冷漠陌生的对着他!他心里隐隐的明白,若是他这次处理不好,不能抚平她心中的伤,那之前的日子、情意是都一去不复返了。
“通儿,快别咬着唇,别哭,仔细身子”刘秀忙手忙脚乱地那帕子给她擦泪、又以手掰开她的唇,小心着把人扶起来搂在怀里,“御医说你现在身子弱,不能再有太大情绪波动,乖啊,乖,不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却见妻子依然默然垂泪、无声地哭泣,这让刘秀更为心疼,顺着她微微抖动的后背,怎么都觉得才几天功夫便是瘦了很多,“是我不好,太疏忽通儿了,那孩子,终是和我们无缘……”提到那不及让父母知晓他来到、就匆匆离去的孩子,刘秀心里也是针扎似得疼,再说不下去,只抱着妻子轻吻她发顶,却不想妻子听到这句话终于哀哭出声,把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啜泣,哭声一点点变大,终是放声大哭。
哭出来就好,御医也说不能把郁气闷在心里,能这样哭出来就好。
“我,只当是,呜呜,劳累的,呜呜呜,月事晚来,也没在意,呜呜呜呜,不知道,是孩子,咳咳咳咳咳”郭圣通边哭边说着,到了最后已经是呛咳难言。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怪你,快别哭了,你还小月子里呢,不能哭狠了,以后你想生几个咱们就生几个,别哭了啊”刘秀又是顺背又是安慰,妻子终于肯开口和他说话了,“是我疏忽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咱们的孩子都会好好的,大姐,大姐,你别怨她,都是我不好”
低声安抚,哭泣声终于低缓下来,“华儿便是那阴家小姐吗?”郭圣通离开刘秀怀里,还带着雾气的眼睛直盯着刘秀,又变回了刚刚的默然。
刘秀全身一僵,在那通透的眼神注视之下有些狼狈,“是,但是通儿,不是大姐说的那样,我是认识她哥哥,但之前也只和她见过两面,绝对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是阴识合族相投,在我困难之际肯把妹妹嫁于我,我只是感激他家,再没别的情意”
刘秀倒豆子似得快速说完,这会儿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若是以后这通透美丽的眼睛不再关注与他那才是真正损失。
“后来阴家有意推脱,阴家小姐几次生病,便只定了婚,之后我便到了北地,与你相识,我刘秀也不是什么圣人,不能否认没见你之前,确实是为真定兵力才答应娶你,可见了你之后便是真心求娶,那刀实打实的扎下去就是证明,后来你我虽聚少离多,但夫妻恩爱和睦,我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事,她毕竟出身名门、又与我订婚在前,在家等我三年,我不能不顾大义,便想着立你为后后再和你说,把她接进宫,给个贵人之位,也算对的起她家了,却不想她在南阳之时没少和阿姐来往,撺掇的阿姐来找你说这些,还害了咱们的孩子,我真是悔极”
郭圣通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秀,这一刻她忽然很同情阴丽华,也同情自己,上一世她们爱上的便是这样两面三刀的男人,还斗得你死我活!今时今日,若是阴丽华若是听到刘秀之言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
刘秀看郭圣通有些松动,心想他也不冤枉阴家,本来就是先时有意推脱不肯订婚成婚,后来见他发达了,又赶着结交嫂子和阿姐,他再了解自己姐姐不过了,要不是有人撺掇,拿了高帽子给她带,也不至于这般火急火燎沉不住气的。
“阿姐最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她这会儿知道闯了祸,昨儿等在外面要给你赔不是,我让人挡了回去,你什么时候愿意见她便再见吧”
郭圣通还是不说话,仿佛那些都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情,刘秀试探着“通儿,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很伤心,我,我也同样很难过,若不是我安排不周,再一年便又能听到孩童叫我阿爹了,疆儿也会有弟弟妹妹相伴”不想一句话又说的郭圣通落泪,“咱不提这个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吭”的一声闷哼,郭圣通已然张口咬在了刘秀臂膀上,咬得是那般大力,刘秀闷哼一声由着她出气。
咬出了一圈血印子,郭圣通抬头脸上带着泪珠,嘴上沾着血迹,发丝微乱,白着小脸,又别有一番风情,刘秀伸手给她抹泪,又把另一条胳膊递出去放到她嘴边,示意她再咬,郭圣通一下给打飞,扭身不理他。
刘秀善差人心,这会子料定妻子是出了气了,舔着脸过去,“还气吗?还气的话为夫再去给你拿把剑过来,随你砍”
“哼”郭圣通白他一眼。
“呵呵,好了,不气了”
郭圣通转过身望着刘秀,平常的声音、柔和的语气,却是带着决然与决绝,“我郭圣通一生不求名利富贵,当日看重的也只是文叔这个人,想着能伴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为你生儿育女也是快乐的,如今你已是九五之尊,以后会有数不清的女子陪王伴驾,我便想着你心里有我、我都能容得下她们,可如今又有了青梅竹马的天下第一美人出现,我心慌了,不确定你是否有一天会将我抛开,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就带了疆儿离开,给你们腾了地方,也算心里还存了份好念想……”
“你敢!你想到哪去?”刘秀腾得起身,黑脸冷硬无比,鹰眼直盯着郭圣通质问。
“是啊,我能去哪?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离不得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是吗?全洛阳都知道的事情只瞒着我一个,让别人看我笑话”郭圣通凄哀的说着,“我一心一意对你,不求你身边只有我、但求你心里只有我,是我太苛求了吗?”喃喃地声音不知是在问刘秀还是在问自己。
刘秀瞬间没了火气,把人又揽进怀里,“我心里只有你的,我发誓不管以后后宫有多少人,也只有你的”
男人的誓言啊,世间顶顶不可靠的东西!可是女人就是爱听。
“真的吗”
“真的,真的,通儿相信我,大婚之前的誓言我都记得,现在也是一样,通儿要的真心刘秀给的起”他不是十八岁的少年,还憧憬情爱甜蜜,但对上她依然脱口而出,是真心吗?他也不知道,但他肯定,他不会放她离开,也会一直在他能给的范围内对她好的。
见着妻子也哭累了,便抱着她安睡,郭圣通睡前还低喃着“我昨天还梦到那个孩子了,是个很漂亮的女儿”
这世间比誓言还不可靠的东西便是美人刻意的言语了,可是男人就是心疼。
刘秀替她拭掉眼角最后一滴泪,见着人睡熟了,才起身离开。出了长秋宫,长长吐了口气,妻子总算原谅他了,可妻子最后一句话也真的击中他了,他昨夜也梦到了那个无缘的孩子,长的一张酷似妻子的绝丽小脸,还甜甜地叫他阿爹……
“陛下,傅俊将军宫门外复旨,阴识将军一同求见”
“告诉傅俊回府休息一日便是,让万喜带着阴识去阴府安置,我尚在处理军务,改日再召见”
“喏”
宫门外傅俊、阴识面面相觑,按说不应该是这样啊,傅俊抱拳回府,阴识也只能跟着万喜去刘秀赐下的阴府。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昔日的同僚故旧一个都没见?便问着万喜出了何事,他与万喜也是相识的,万喜犹豫再三,还是低声提了两句“宫里娘娘小产,长公主当时恰在旁边”
阴识听了一惊,简单的两句话已然透出重要信息,刘黄把事情搞砸了,而且弄得相当糟糕。阴识笑着谢过万喜,才安顿好家人,却听邓晨来访,便忙出来相见。他们几年未见了,这时相见本该欢喜叙旧,却不想邓晨是沉着脸进来的,到了正厅,挥走下人,直接问“可是你做的?”
阴识莫名其妙,“什么是我做的?”
“那洛阳城满街的流言不是你让人传的?”
阴识见着邓晨这样,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流言,但也猜出几分,也拉下脸道“兄长眼中,阴识便是这般不堪之人吗”
邓晨想了半响,脸色放缓,“我想着也不会是你,你还不至于如此,可长公主一事呢?你别说这也与你无关”
阴识不语,半天才道“我实不知会伤了娘娘子嗣,只是想探探究竟而已”
邓晨听了心里叹息,“伤的也是文叔的子嗣”
“我……”
“那位姨姐我比你了解,那性子真是……你何必用她呢”
阴识唯有苦笑了,他又怎会不知,可刘家也没几个搭理他们了呀,“陛下怎么说?”
“陛下已非昔日的文叔,我也看不透,只今日没见你,你也该明白几分,他是恼了”邓晨声音有些低落,“明年我便会出京镇守一方,平乱世造盛世,是你我昔日之愿,我不会因任何事情改变,次伯,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阴识呆呆地坐在大厅上,还想着邓晨的话,明明是一盘好棋怎么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个样子?明明是他看中的刘秀怎么到了秋天就让人劫走了果实?他又该如何走出现在困境?
“阿兄,小妹刚刚听到邓将军的话了,是小妹思虑不周,连累阿兄了”阴丽华从后堂走出,拜倒在阴识面前。
“不是你的错,我一时也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处处受制于人,却又找不到是何人,真真憋闷的很”阴识很懊恼,理不出头绪,“当前形势越发与我家不利,哎,早知今日,我又何必执意将你许给他,也不至于受今日的委屈”
“阿兄,你劝我做事绝不提后悔二字,已到今日之境地,又何必再说当日呢,况我并不后悔,一时之长短决定不了一世,日子还长着呢”她有的便是耐心了。
阴识见着越来越淡然的妹妹扬眉一笑,“妹妹有理,你既然这样想为兄便是放心了,那些流言既然与我等无关,咱们也不需要太过关注,自然会散去,只长公主哪里,现在就不要她再开口为你提什么了,不然提一次便让他想起一次那个孩子罢了”
“妹妹晓得”
“现在洛阳都知道他是先定了你,而郭氏小产之事内因他也不会让外人知晓,这样自然还得给你高位、隆重仪式,只是……”
“只是他心里的愧疚也磨没了,这样也好,我就慢慢磨他争取就是,郭家倒是与他有大恩呢,天下都知道的大恩,看他如何报才能让郭家和刘普刘扬几个满意?看他有一天会不会被这大恩压得喘不过气、恩将仇报了?”阴丽华微微低着头柔柔的音调却是字字诛心,“阿兄若是娶了恩家的女儿为妻当如何?”
阴识听得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只要妹妹肯放下那些虚荣是再聪明灵透不过了,很好。
郭圣通还在床上坐“小月子”,自那日和刘秀和好之后,也不再冷着他,她要让他知晓自己不是他那些随意可呼来唤去的后宫女子,她也有她的脾气,怕是这样在刘秀眼中才正常一些,而且也让他明白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入了宫门虽死不出,但她可以不再“恋着他”,果然他是在意的,只这也要有个度,不能真把人推开了。
空间里那株牡丹花旁,郭圣通看着上面只有一朵金色牡丹含苞欲放,摸摸小狐狸头“疆儿今天没来,自己去玩吧”她根本就不曾怀孕,更不可能真拿自己孩子对付那两个人,在她眼里他两也不及自己孩子一根头发重要。她不过是劳累了,月事迟了,便想到了这个法子,索性用了药让月事再迟一些,平时又做出劳累、嗜睡的样子,等刘黄进宫说那些便顺势让月事出现,那两个御医一个是随她从真定过来的,自然是她的人,一个是邯郸时刘秀征召伺候当时有孕的她的,算是刘秀的人,只刘秀走后不久她便拿捏住了这人,现在自然她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做就死全家呗。刘秀见着自己人都那么说,更不疑有他,只心疼孩子和她受委屈了。
这阵子虽止了血,刘秀还是很紧张,给她补这补那的,推迟了立后的时间,也再未提阴家之事,连带着也没见阴识,只等立后之后再说了。郭圣通很客气的表示自己不会为难阴家小姐,让刘秀放心便是。等做够了半个多月月子,郭家也从真定赶来,各地的诸侯或是世子也进京都参加立后立太子大礼。
25封后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今使太尉汉持节奉玺绶,宗正吉为副,立郭氏为皇后,后其往践尔位,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郭圣通初即位宣德殿,大司马(建武二十七年改称太尉)持节奉玺绶,天子临轩,百官陪位,宗正读策文毕,郭圣通叩谢皇恩,起身住位,大司马袭授玺绶,中常侍长秋太仆长跪受玺绶,奏于殿前,女史授后宫宫人、采女长跪受,起拜,称臣妾,讫,黄门鼓吹三遍,鸣鼓毕,群臣以次出,皇后秩比国王,即位威仪,赤绂玉玺。
郭圣通一身皇后盛装端坐在后位上,看着下面百官、命妇朝拜,前世封后废后的种种于脑中一一涌现,今日的皇后之位再不是阴丽华“让”出来的……察觉到刘秀在看她,郭圣通回以淡淡一笑。
刘秀是第二次见到她如此盛装,金冠红服衬得她更加明艳照人,而她坐在那里的淡然模样,让他忽然有一种似乎不认识眼前之人的感觉,刘秀自认能洞悉很多人的心思,然此时此刻他真的看不透他之前认为的一目了然的妻子,然这只是一瞬间,便被熟悉的笑颜扫开,刘秀也是安抚一笑。
跪在下位的耿弇望了一眼盛装佳人便又低首,她似乎更美了一些,然这些与他还有何相干?之前听说她小产,他第一次从心里怨一直引为知己、平生最为敬重的刘秀,既然娶她又为何不好好相对?商议军务,刘秀一直是让众家将军谋士各抒己见的,这帮人多是些武夫,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争执起来也是常事,而他耿弇自负休养涵养与自制力,从未因此有过言辞激烈之时,那天却听得她小产昏迷而失了一切自制力,借着与刘秀意见不统一激烈陈词,堵得刘秀一时下不来台,还是欧芳等人出言相劝他方醒悟过来,跪地请罪。
微微抬首看见刘秀威仪更甚,耿弇心里唯有苦涩,即便当时他没有错过那一步,他能给她一世真心也给不了这至高无上的后位,他们才是最为相称的。明年他就要去屯兵宜阳,再见她时还不知道要哪个年月呢,而且以后她在宫中的处境不能不让他担心,到了殿门耿弇忍不住又回望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仿佛也在看他,耿弇立刻心虚的低头有些慌乱的出了大殿,心脏依然怦怦怦怦的狂跳,深吸口气,她怎么会看他呢?自己何苦犯傻。
“伯昭,我新得了几坛美酒,可愿与兄一饮?”欧芳几步赶上耿弇,和煦如春风地说着。
“景芳兄都舍得美酒,弟自当舍命相陪、不醉不归”两人相视大笑而去。
封后大典结束,郭圣通回到长秋宫,卸掉繁重的礼服首饰,换上常服,坐在妆台前思索,那怪欧芳之前会给她传来那样的信条,可她实在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耿弇扯上的关系,他……又怎么起了那样的心思,望着镜中如玉娇颜,眉头展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哦。不过现在还不用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关注。
“明日请阿娘和外祖进宫”
……
“微臣叩见娘娘千岁”真定王刘普行大礼参拜,郭圣通受礼忙又回以家礼,扶起自己外祖父“外祖折杀圣通了”
“君臣之礼不可废”刘普顺势坐下,看着外孙女光彩照人的样子,心里安稳不少,这一进城就听到了她刚刚小产,他自是担心,现在至少这么看着是没事了。
刘氏看着女儿这样子,压下心疼,她不过是因着母亲和兄长都生了重病会真定照料一段时间,又接了妯娌和侄女同来才晚到了洛阳,便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心里是真的埋怨刘秀了。
“外祖,外祖母和大舅舅病情如何?我派去的医士开的药可有效?”
外祖母是真的病了,至于大舅舅,郭圣通只能摇头,不要怪她小人,再来一世,她不可能在看着舅舅造反,哪怕是让他躺在床上三五年也好过给她拖后腿、被杀,等过了几年,他那股子雄心壮志也该磨得差不多了。她只希望他们不要拖后腿,好好的供着就行。
“劳烦娘娘惦记,内子病情已然好转不少,只犬子的病怕是三五年好不了了”
之前决定和刘秀联姻,他是看重他的能力,认定终有一日刘秀能平定天下,他们真定有功与他也能得了这个靠山,守住真定基业,然儿子却是有更大野心,见着刘秀称帝定都洛阳,也是真的眼红,他瞧着儿子那心思怕是要趁着刘秀出兵关内和南方之时夺了河北、和他分庭抗礼,真是糊涂,儿子有多大本事他自然知晓,十个也不是刘秀一个的对手,他便一直压制,等那一天和儿子说开了,儿子怪他鼠目寸光、不肯配合他,扬言一定会起兵,他也想过过皇帝瘾的……刘普心里叹息,哪知道儿子一番说辞太过激动,直接眼歪嘴斜、四肢抽搐,从此一病不起,河北的名医都看过了,全然没有效果,便是刘秀和外孙女送去的南地名医也只说针灸治疗,也要三五年时日了。
刘普见着儿子心如死灰的眼,也很是心疼,只能说怎样都不会夺了他世子位,三五年嫡孙也能长大成人了,让他安心养病,别再想其他了。
“外祖,您还是别这般和通儿说话了,等参加过疆儿的太子大典,您又要回真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好好,是外祖外道了“刘普闻言不再客套,“外祖也听说了之前的事,你受委屈了,可怨外祖当日给你定下这门亲事”
郭圣通摇摇头“是我自己也同意的,怎能怪外祖?况且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的,外祖放心便是,我和陛下又寻到了几名楚地的名医,等外祖回程时一并带回,也劝着大舅舅宽慰一些,哎,孙女不能侍奉探望,也只能做这些了”
“娘娘,殿下醒了,吵着要找您”
“去带了殿下过来”
“阿娘,阿娘”刘疆小跑着进来,后面一群侍人紧跟着,郭圣通忙道“小心着些,仔细磕了”
刘疆进来就要扑到母亲怀里,却见着刘氏一愣,随即欢喜的扑过去“外祖母!”
“唉!给外祖母看看长高了没?”刘氏笑着抱起他。
“这便是小殿下?”刘普见着重外孙很是高兴,白花花的胡子都微微翘了起来。
“疆儿,快叫外太祖父”
刘疆见着一个满脸激动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是谁,还是乖乖叫了,惹得刘普摸着他小脑袋一个劲说着“好好”。
刘氏接到女儿眼神,抱着外孙去偏殿,外面传来“瞄瞄”的的痛苦猫叫声,郭圣通低眉顺目地想了一会儿方道“这是通儿之前养的一只猫,它又乖巧逗得疆儿喜欢,我便也对它看重几分,平时里什么好的都给它吃用,只渐渐的它就贪心了,得了肉想要鱼,我便让人都给它,这不前儿自己愣是把自己撑了半死,现在还没好呢,您说它是不是太贪心了?”
刘普先还疑惑她说猫做什么,到最后便成了震惊,没有那么大肠胃非要吞那么多东西、到最后不就是撑死自己嘛,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刘秀知道了什么,一时又是惶恐又是难堪。
“外祖不必惊慌,刘秀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怕说开了,当日无论为着什么和刘秀联姻,到了今时今日,外祖觉得旁的心思还有用吗?不说河北诸王侯将领是否会服从外祖和舅舅调遣,就说以真定十万兵力可还是刘秀百万之众的对手?”
刘普听得郭圣通的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真的只当她还是个要在父母长辈面前撒娇的小姑娘,不想能说出这些、知道这些,“外祖只求抱住真定王府势力富贵,别无他求,你舅舅如今这样还能做什么他想,其他几个更是不堪大用,通儿”刘普随即想到她的心思“你放心便是”
“外祖果然是爽快人,您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能告诉您刘秀虽然防着真定,当不会当着天下人面,只要您和舅舅没有旁的心思,他自然会善待与您,毕竟天下还有很多刘氏宗族在观望呢,便是以后”郭圣通定定的看着自己外祖“江山平定,小小的真定已经不在他眼里了”只是会没了兵权而已。
刘普也明白,但是难不成真为了兵权造反?那样他怕要不得好死了,“外祖来时还担心你在这宫中受欺负,现在看来是外祖多虑了”
郭圣通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也不在意,而是低低说了几个字“赤九之后,瘿扬为主”。
“你连这个都知晓?”刘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明明已经处置了那些人,连着你几个小舅舅都不知道”
“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外祖该知晓吧,我既然能知道这些,保不齐刘秀也能知晓,外祖不是我说舅舅,这法子既不够气度又拖拖拉拉的,哪能成事啊,如今我让人掐住了消息绝不让刘秀知晓,外祖既然定了主意就该做的更干净些才是”
刘普脸上青白一阵,半天轻笑出声,他们父子连个女娃都没糊弄过去还造什么反,“外祖受教了”
郭圣通正襟大礼伏地拜倒“孙女言语冲撞之处还望外祖见谅,外祖与舅舅大恩,通儿一生也不会忘,然为母则强,站在当下境地,我也只能这样做了,求外祖宽恕”
刘普望着这个孙女半响,叹出一口气,“起来吧,我又能怪你什么,你几个舅舅那里你放心便是,外祖还没老糊涂镇不下他们,疆儿,好生养着,阴氏一族不可小觑,我会和你父亲堂叔伯们详谈,你把心思多用在陛□上便是”
“遵外祖教诲!”
“行了,去叫你母亲他们过来吧,还有你外祖母很喜欢炜儿捣弄出的那些哺食,听得你这里有好厨娘,想借用些时日,你可不能吝啬了”
“说什么借用,我这就让她们收拾了和外祖走,算是我孝敬给您和外祖母的”
广德殿中,刘秀问着一名医者打扮的中年人“依你所言,刘扬真是生了重病“不是装的、另有算计?那人眼中的权力欲|望可不是作假的。
“是病重,已经下不得榻、半瘫了身子,虽有针灸之法,怕是五年之内也不能于行的”
刘秀沉思,“伯山(耿纯)看呢?”
“臣奉命注意北地诸侯动向,之前刘扬、刘让几个还有些躁动,后真定王后病重,便被老王爷痛骂了一回,说他们不孝,刘扬随即染病,刘让几兄弟也被罚着回府思过,现在再无异动”
“嗯,你先回去吧”
“喏”
只要他们没有别的心思,他不介意供着他们,他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呢。
“去长秋宫,在准备一下,我晚上宴请真定王和郭昌郭况父子”忽的想起那个精灵古怪,一法缓解北地旱情,让那里没有出现关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惨状的郭炜,又加了一句“将郭炜也带来”那小家伙想的哺食确是和他胃口,只是也真不客气,从他这里要走不少好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感谢大家继续支持
26贵人
建武二年(公元26年)伊始,便是传来好消息,大司马吴汉率大司空王梁、建义大将军朱佑、大将军杜茂、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偏将军王霸,骑都尉刘隆、马武、阴识等将领在邺东漳水大破檀乡军,这让关内依然焦灼的局面下,刘秀压力减轻不少。
随即刘秀分封功臣为诸侯,多则四县之封地,在历代中也属优厚了,有官员劝说刘秀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不应封地太多,刘秀却是一笑,他敢封就说明他震得住他们,只要君主贤德,那些都不是大事,别人在未敢言语。
不久邓禹攻进长安,刘秀又添一件喜事。又有众多赤眉军将领来降,刘秀都给予官位,重用之。再加上不断有刘氏宗族带兵来投靠,一时间刘秀队伍又是壮大不少。刘顺、刘赐等与刘秀一同长大的刘秀南阳的族兄弟先时都是效命与刘玄帐下,此时闻得刘秀称帝定都,也带兵来投,刘秀对汉室宗族很是优渥,封候优待不在话下。
其中刘赐最是聪明,他是先西去武关,迎接刘玄的妻子儿女到洛阳,世人大赞他忠义,刘秀自然对刘玄妻儿礼遇有加,也算挽回他当日背主的名声。
郭圣通已经为后,刘秀纳贵人自然要她出面操办,刘秀晾着阴识,阴识却丝毫未有任何抱怨,又主动请缨出战,奋勇当先,打了胜仗,这让刘秀好受不少,终于决定出了正月迎阴丽华入宫,着实盛大的迎亲之礼,虽比不得皇后但也不差多少了。
阴丽华传了大红的华丽嫁衣,与镜前打扮妥当,江梅一旁称赞道“小姐真是漂亮!”
“换了吧,把宫里送来的礼服拿来换上”阴丽华心里叹气,面上却不显,由着侍女给换上那件同样华丽却不是正红色的婚服,摸着边饰,心里默默念着“这些都是暂时的,暂时的”
叩拜、兄长,“妹妹牢记兄长教导,自不会辱没阴家家风,十年二十年之后定还今日为妾之辱,望兄长善待阿娘”
“我定会奉母亲为亲母,妹妹放心就是,以后宫外有为兄打拼,你在宫中当慎之又慎,一切,小心”阴识道,他能做的便唯有卖命了,“那些温补的药要记得吃,家中一切有我”
阴丽华对着母亲的房间叩拜,起身由着侍女相扶频频袅袅的走出阴家大宅,未再回头望一眼。
东汉后宫命妇分皇后、贵人、美人、宫人、采女五个品级,其中贵人仅次于皇后之下,然不过是俸禄不过数十斛,美人、宫人、采女三等,无爵秩,只在岁时赏赐充给。此时,刘秀采纳大臣建议命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于洛阳乡中阅视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已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以充盈后宫,所以这次入宫的女子非其一人,只她一人得贵人位,有相当的礼仪,其他人不过是封了宫人、采女,连个美人都没有,一比较对阴丽华就更优厚了。
车轿载入宫中,阴丽华自然不会是皇帝亲迎,很快被安排在玉堂殿中。身处陌生的寝殿,阴丽华还是有些紧张,手死死攒着锦帕,垂目安坐。周围是随她进宫的两个侍女江梅、玉蝶,其他便都是宫中的侍女,一个个低首侍立,很是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局促不安。这与她心中期盼的婚礼相差太远,阴丽华此时方知她还是想的太乐观了。
一时两个美貌侍女进来行礼道“奴婢葛巾、墨魁见过贵人,给贵人道喜”
“起身”阴丽华平静的说道,她已经猜到这两人的大致身份。
“谢贵人”葛巾道,“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禀报贵人,陛下尚在宴请群臣,怕是暂时无法入后宫,娘娘便命人给贵人备下了哺食酒水,请贵人慢用”
“谢过皇后娘娘体恤”阴丽华起身躬身道谢,江梅、玉蝶已经很有眼色的递上荷包。
“谢贵人赏,您有事吩咐奴婢便是,奴婢告退”
阴丽华看着天色知道刘秀确实不会这时回来,再看一桌丰盛的哺食,有很多都是奇奇怪怪她没见过的,知道这便是郭家自己弄出来的新鲜法子,她倒是明白郭圣通不至于在这些事上动手脚,便让人服侍着用了些,只是再美味的哺食此时也有些食不下咽。望着外面一点点变暗,心中也多了浓浓期盼,她已经许久未见他了,不知道他是瘦了胖了,摩挲着腰间玉佩,甜蜜取代了不安。
刘秀还在前面大宴群臣,他最近是挺高兴的,妻子原谅他了,该娶的人也迎进宫来了,便是后宫新多出那些位妻子也都容下了,皇后太子都已经立下,关内大捷,平复有望,妹妹妹夫、舅舅一家也来了洛阳,确实高兴。刘秀便喝的有些熏熏然,由人扶着进后宫,走到东侧西排的宫殿路口,眼睛微微一闪,径直就要入内,侍者当他喝多了又去长秋宫走习惯了,便出言提醒,“陛下,玉堂殿尚未到,您……”
“什么玉堂殿,去长秋宫”刘秀含含糊糊地训到,歪歪斜斜的直往一边倒,万青赶紧扶住“陛下,今儿是阴贵人进宫之日,贵人被赐住在玉堂殿啊”
“什么阴贵人,去长秋宫,通儿还等着朕用膳呢,快点,再说都拖出去砍了”说着自己便晃悠着往长秋宫方向而去,侍人们赶紧伺候着,心中叫苦不已,这叫什么事儿,这这让娘娘和贵人都为难嘛,期颐的望着万青。万青看了看东侧东排的方向,眼神示意“主子说什么照做就是,想抗旨不成?”
一行人扶着晃悠悠、颤颠颠时不时嘟囔两句的刘秀往长秋宫而去。
郭圣刚把儿子哄睡了,听得前面宴席散了,以为刘秀已经去了玉堂殿,正准备自己也睡下呢,不想就见着刘秀进来了,心里着实诧异,猜不通他葫芦里买什么药,难道真喝醉糊涂了?
“陛下,陛下”郭圣通轻轻推着一进来就躺倒榻上的刘秀,回身问怎么回事,万青几个道是他自己嚷嚷着要过来的,他们也没办法。郭圣通蹙眉,吩咐道“瑛珞去端些醒酒汤来”,拿着帕子给他擦脸,看着他的细微表情,却始终看不出什么。
“陛下,先用些醒酒汤吧”
刘秀含糊的就着郭圣通手喝了,喝罢就笑呵呵地看着郭圣通,因着醉酒,脸上都泛着红晕,眼睛也迷蒙着,再一傻笑,哪里还有半点皇帝威仪,郭圣通现在想他是真醉了。可在他这里也不是办法啊,便有湿了帕子给他擦脸擦手,等着他清醒些送他离开。
“通儿,呵呵,过来”刘秀笑呵呵的抓住妻子玉手,一把把人带进怀里,见着郭圣通被磕的直揉鼻子,又痴痴笑。
“文叔,你醉了,别闹,还是早些去阴贵……”没说完便被堵住了嘴,一个翻身压在身下,郭圣通着实气恼,他娶新人高兴喝多了,跑她这里耍什么酒疯,“呜呜”的挣扎,奈何她的力气实在不是刘秀的对手,直到刘秀吻够了才放人,趴在郭圣通身上打起了鼾。郭圣通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喘够了气儿,卯足了了力气才把人挪开,见刘秀睡得香,知道不能这样把他赶出去,压了半天火气,叫万青进来,“陛下多饮了些,现在睡着了,也不好再过阴贵人那边,你去禀告一声,让贵人早点歇了吧”
万青得令去禀报,只说圣上醉的睡了,今日不便过来,让阴丽华早些歇息,没提刘秀去了长安宫之事。阴丽华只觉得,头昏眼花,脑袋嗡嗡作响,极力保持着微笑送人离开,回到房里就忍不住落了眼泪。
“贵人千万莫哭,大喜的日子,定是陛下醉了不好饶了贵人休息”江梅却是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的,这算怎么回事呢,只能和玉蝶对看。
阴丽华抹了几帕子,便压着声道,“都去歇了吧”
他是故意的,故意晾着她,让她明白算计君王的结果。是,他是封了兄长官爵,也给了她盛大婚礼,可是却是新婚之夜回了他们一巴掌,让他们明白即便迫不得已给了他们面子,这里子他也可以轻易不给。明天怕是整个宫中都要看她笑话了。阴丽华狠狠地攒着玉佩,扯着上面的璎珞,这还是她新打上去的。她又不是故意要伤了他孩子,只是想先探个究竟、试试水而已,就着了他这般嫉恨,是一点没念着等了三年多的情意。“情意”?阴丽华苦笑,是她高估自己了,怕是他根本对自己就没那个东西,那她等得三年、日夜期盼又算什么?昔日的承诺又算什么?手上的比目玉佩又算什么?泪珠又开始滚落,怔怔地一直坐到了天明。
郭圣通让人挪了刘秀去床上,服侍着他睡下,自己实在不想和个酒鬼呆在一起,便着人收拾暖榻出来,还没等去睡,又刘秀叫着“通儿,你去哪了?”只得咬着牙过去,“文叔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喝些蜜水?”
刘秀摇晃着身子勉强立起,嘴里还含糊着“不要蜜水,要通儿”又把人拽到了床上抱着,大手也开始不老实。郭圣通现在觉得没有些不对劲了,刘秀极少失去自制的喝酒,更不可能喝的糊涂找错路了,再看那双作祟的手,郭圣通忽的明白了,这是他要给阴丽华落脸呢,让他们知道他不是肯吃哑巴亏的人,他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可是他可以随便去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来她这里?是觉得以后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很好看吗?郭圣通恼怒无比,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想看热闹便让你看个够,反正这一世她就没打算和阴丽华和平共处。便不再挣扎,由着刘秀褪了衣衫,缠上去。
刘秀那里是打算让阴家明白算计他的结果,便想着晾阴丽华几天,而来长秋宫是觉得估计妻子要独守空房很是伤心,他来了她指定高兴,便接着酒意来了,见妻子先时还想把他推走、又是挣扎的,这会子终于柔顺了,缠着他,就知道她那是装着大度,其实一点都舍不得推开他的。只他不知道自己在郭圣通眼中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下意识的就把他往不好的地方想,不过这也不能怪了别个罢了。
刘秀心里暗笑着消受美人恩,又饮了不少酒,比平时里要的更狠些,情|浓之时,感觉唇上隐隐作痛,可听得娇妻似泣似欢的娇媚呻|吟、感受着桃花源里紧|致销|魂,再理不得那些小疼小痛,直折腾地几次尽兴,才沉沉睡去。
郭圣通看着刘秀的嘴唇,也微笑着入眠,明天啊,等着看好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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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聚首
“陛下,陛下,寅正一刻了”万青躬身站在内室床帐外不远处,低声奏报。
刘秀此时方醒来,头痛欲裂,到底喝多了一些,伸手想要揉揉额头,却感觉手被什么缠住,低头一看小娇妻睡得一脸娇憨,小手还抱着他手臂,小脸蹭到他肩头,只再向下看,便觉脑袋又“嗡”一下,热血直涌向下腹,盯着一身白皙娇嫩的玉肤上面满是青青紫紫的吻|痕、咬痕,两个人光|裸紧挨着,雪白对黝黑,说不出的淫|靡。
刘秀深吸了口气,侧开头想给妻子盖好被子,只见妻子抖了抖蝴蝶羽翼般的长长睫毛,搔的他肩膀直痒进心里,刚一动又听见迷迷蒙蒙娇滴滴的低哑之音,“嗯呃,不要了……”刘秀听的喉咙滚了几下,昨晚的酣畅淋漓一点点的回笼,没给他时间回味,那双玉手已经柔柔地自然而然的扶了上来,人还没睁眼,却是整个贴进了刘秀身上,绵绵盈雪直贴到了刘秀肩膀,柔柔糯糯还带着鼻音“文叔,困呢”
刘秀只觉得昨晚的酒意定是还没醒,一股热火直冲脑门,下|身迅速抬头,偏那惹祸的丫头还无辜的闭着眼睛拿小脸轻轻蹭着刘秀脖颈,一副乞怜小模样,刘秀再坚持不住,一个翻身受把人压再身下。
哼哼唧唧的娇|吟和着男子的低喘、大床的吱呀声一起响起,万青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迅速转身退出去,对着外面端着洗漱器具、衣物、冠带的宫婢们挥手,宫婢们推在一旁,万青看着沙漏看着天色,着急地直跺脚,可到底不敢进去打扰。
却非殿内一干文武大臣都已经到齐,闲聊几句,不时看着沙漏,没错了,已经过了卯时了,这皇上怎么还没来早朝,昨晚娶新人喝多了?也不至于呀,他们多是跟着刘秀一路打拼出来的,知道他便是一夜不曾合眼,第二天也会准时出现、不误正事的,一时大眼瞪小眼,难不成病了?一帮人正猜测呢,就听得后殿脚步声有些凌乱,一点不像往常那般整齐,又过了一小阵儿,听得“皇上驾到”忙跪拜呼万岁。
刘秀是边穿衣服鞋子、边戴冠冕,恨不得让抬辇的小黄门都装了风火轮一路“奔”过来的,,到了侧殿门,由着万青给正冠带,还埋怨他不叫自己,万青心下叫苦,点头听训。刘秀昨晚醉酒纵|欲,这精神差了许多,眼窝微青,但是现在觉得骨头还酥着,甩甩头,把那些迤逦画面甩出脑子,自己这定力在她面前是越来越不行了,不好,可随即想到那可人在自己身下的小娇儿样子,便又觉得这着实怨不得她嘛,还不是自己扑上去的,一旦得了甜头还真是食髓知味啊,这么想着便进了正殿。
“众卿平身!”
文武大臣抬头,眼睛刚对上君颜便有揉揉眼睛的冲动,排在后面的看不清楚,排在前面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青眼窝、脸色发白、精神不好,最要紧唇上还带着两枚小牙印,摆明一副纵|欲的样子啊,这阴贵人也忒有本事了!
阴识也看清楚了,没缓过神儿来就接到数位同僚齐刷刷的注目礼,饶是脸皮再厚也难免脸上青红一片了,还正襟端坐地挺着脊背。
刘秀黑脸一红,想抬手遮掩一下唇上的牙印,又觉得这样更加欲盖弥彰,便开口问着政事,还不忘瞄着前面几个大臣脸色。
这些个人精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换回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奏报赤眉刘盆子如何如何,睢阳刘永又占了几座城池,巴蜀公孙述咋地咋地,当然也有面色不虞的,譬如新任大司空宋弘,譬如大司马吴汉,他们都是看中刘秀人品本事抛家舍业相投至今的,自然不想刘秀步了刘玄后尘,只刘秀一贯表现良好,头次犯错也不好说什么,只望向阴识的目光就诸多不善了。自打西汉出了赵氏姐妹,汉代的大臣对着后宫女色多少怀着一些看法的。
刘秀只当没看见,他自然不会去说自己昨晚装醉去了皇后那里死缠,这黑锅阴氏背就背了吧。
郭圣通懒洋洋的起身,沐浴更衣,进了空间一圈便是恢复的七七八八,神清气爽的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笑的妖娆,这身躯每一个细节都是合着刘秀的喜好而造,他又怎么能逃的了?抱着儿子用过早膳,便听见外面传报“阴贵人求见”。
就知道这些礼数规矩她不会错了一点的,哪怕她一夜未睡。郭圣通笑着请人进来,八百多年再一次见到这位她的仇敌。
粉嫩的宫装、简单的饰物,频频袅袅、步履婀娜,盈盈拜倒,黄莺出谷的声音“妾阴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端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了,阴姐姐无需行此大礼”郭圣通笑的就和见了亲姐妹似得,亲自扶着人起身,亲热的问着“昨夜休息的可好?哺食用的可习惯?宫婢们用的可顺手?”
“妾万万当不得娘娘如此叫法,妾惶恐”阴丽华又要拜倒,却被郭圣通拖住,“当得,当得,姐姐早于我定于文叔,要不是……我该这么叫得”郭圣通“天真”的甜笑着,“姚黄,给贵人斟茶呀,木头似的”
“谢娘娘”阴丽华听得那声叫得极为自然的文叔,手不由一紧,面上未漏分毫,恭敬说着,左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玉佩,见着郭圣通看着那玉佩一愣,自觉信心又回来好多,此时方抬头打量这位皇后娘娘,这一打量刚刚的信心又瞬间被打的粉碎,她一直自负美貌,却不想这世间真有这般如画美人,竟没有一处不好看不诱人,尤其是那双眼,哪个男人不会被勾了魂去。难怪刘秀……
“我闺名圣通,阴姐姐比我大个几岁,便叫我妹妹或是通儿都可以,姐姐可真漂亮!”郭圣通“真心”赞着,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又露出了甜笑,仿佛根本没见着那刘家姐弟几人都有的玉佩似得。
阴丽华当然不信她真天真不知事,郭圣通更不相信她会信。
阴丽华为难地道“娘娘,尊卑有别,妾不敢,谢过娘娘抬爱,妾身在家之时——”猛地看到郭圣通因着前倾而露出的脖颈下端青紫的痕迹,心痛的直抽,原来他昨天不光是为了晾着自己,还是为了给眼前的佳人出气,苦涩蔓延,那个孩子到底他们还要嫉恨多久呢,孩子孩子,“只有兄弟,没有姐妹相伴,如今见着娘娘,说句不够身份的话,妾心里是真的觉得和娘娘有缘呢”
“我也是,呵呵,那我以后还是叫你阴姐姐吧”
“阿娘,阿娘,是阿爹来了吗?”蹬蹬的小跑声伴着孩童的声音传来,阴丽华扭头一看是个小娃娃,结实灵动,除了一双眼其他都像极了刘秀。
“不是你阿爹,疆儿来见过阴贵人”
阴丽华便见着那小娃娃望向自己,眼里都是好奇,嘴里还是叫了阴贵人,便又回头缠着自己母亲。
“这便是太子殿下吧,真可爱”说着示意侍女拿出锦盒,送给刘疆。
“谢过贵人相赠”刘疆这般受礼物已经习惯了,客气地说着,让后面的奶娘接过,便被郭圣通着人带回偏殿了,阴丽华眼睛一直盯着他到了门口才收回视线。
“他呀淘气着呢”郭圣通一脸幸福地说着,听见外面报其他宫人、采女来请安,便都交了进来,众人给她请安又拜见阴丽华费了些时间。
阴丽华扫了这些人一眼,没有特别出众的,又把目光放在郭圣通身上,换上了一幅冷然高贵的模样,其他宫人心下一嗤,她们是比不得她的,可娘娘在那里,阴丽华又牛气什么,再牛不是被人抢了先机?
众人还在客套着,就听小黄门唱报皇上驾到,都起身行礼。
“皇后这里好生热闹!”刘秀这会儿用过早膳又眯了一觉,精神恢复不好,笑着进来,“都起来吧”眼睛落在郭圣通身上,见着她微微红了小脸、有些迟缓别捏的起身,心里笑意更深。
其他宫人都是不常见刘秀的,这会子好不容易见到恨不得眼睛都黏在他身上,可看着刘秀进来眼里就只有皇后,又都怏怏的歇了心思,陪坐末位了。
“陛下今儿可是难得有空闲呢”亲自端着茶奉上,就坐在了他身边,“刚还和阴姐姐说疆儿淘气嚷着要找父皇,不想您就过来了”
阴姐姐?刘秀接过茶,抿了一口,“把他抱出来吧,昨儿还答应他帮着他搭亭子呢”视线这才落到了下面的阴丽华身上,倒是更漂亮了几分,只五官都不如通儿精致,整体更不如通儿绝艳养眼,若是非分一下,通儿是娇艳的,她便是清丽吧,刘秀心里点评完毕“阴贵人在宫里可还习惯?哪里不妥当的和皇后说便是,她最和气的一个人了”
阴丽华从刘秀进来,眼里便再看不见其他,杏眼抑制不住的泛上雾气,直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终于看向自己,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说,可听到的便是这样让人透心凉的话,“谢陛下关心,妾一切都好,娘娘对妾也是关爱有加,妾感激不尽”几乎是极力忍着眼泪说出的这番话。
其他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刘秀和阴丽华,这话什么意思?
郭圣通也是“惊讶”地看着刘秀,这让刘秀很是受用,“都退下吧”见着阴丽华恭敬的退下,未见一丝难堪不妥,到有一分佩服她了,这样的心机、这般的忍性难怪能把阿姐当了刀使,到现在还当她是天下第一好人呢。见着儿子跑颠颠过来,便又想到了那个无缘得女儿,忍不住又忘了阴丽华背影一眼,也回眸看了郭圣通一眼。
“阿爹,我的亭子都搭好了”刘疆邀功的说着。
“疆儿最聪明”刘秀笑着摸他小脑袋夸奖。
“我去拿给阿爹看”说罢又一蹬蹬的跑走了。
“慢着些”刘秀喊着,又对身边人道“仔细照看太子”
“喏”
刘秀见着儿子小身影消失才传身望着郭圣通,“身子有没有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招燕喜婆婆来看看……”
郭圣通羞得脸泛桃花,捂着脸“讨厌了,你还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刘秀笑着把她手拿下来亲了下,“就你脸皮薄着”被白了一眼,想着朝堂上众人的诡异脸色,便指着现在淡了不少的牙印说着,“瞧瞧,这是谁做的好事?”
郭圣通被他说的脸更红,“我,我自己也没察觉……还不是你昨晚……哎呀,讨厌了”
“呵呵呵呵,好了好了,别捶了,都成小野猫了”刘秀笑着把人揽进怀里,“通儿,你不必刻意那么对她,不必为着我委屈自己”
“我,文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总觉得是我抢了她的位子”
“傻瓜,与你无关的,你是你,她是她,也没必要叫什么阴姐姐的,皇后就是皇后,尊卑有别”她是还不知道女儿是因着什么没得,知道了怕是会提刀砍了阴丽华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你不听我话了?”
“听,嗯”
“阿爹,阿娘,看我的亭子”
刘秀和郭圣通相视一笑,分开,看着儿子拖着小号的“百宝箱”进来,都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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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调停
“安阳侯,此为何物?”
刘秀看着案上似车轮又不是车轮、每条外廓的条木顶端还带着板、斗一类东西的奇特木具,不解的问郭昌,殿内其他几名大臣也是好奇地看着。
“此物名为水车,是臣府上工匠根据桔槔之理建造而得,可为灌溉农田之用”郭昌起身解释。
“哦,灌溉之具?何解?”桔槔他知道,可跟眼前这个相差太大吧,这怎么用?
“此物中间以车轴支撑,24根木辐条向四周展开,上带刮板和水斗,刮板刮水,水斗装水,若将其制成放大实物,至于河中,借着河水冲来之势缓缓转动着水车,水斗装满了河水随被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农田之中,以达灌溉之用”
刘秀和众人想了一会儿,齐齐称妙,“安阳侯府中果然多能工巧匠,之前朕见着府中给太子所献小儿玩物,就每每称奇,今日又得如此巧思之具,当真是妙哉,再者之前卿幼子所提蓄水之法,若两者共用着实于田于民有利,河南之地,沃野千里,人口众多,若粮食供给顺畅,可是解了朕之后顾之忧,安阳侯深知朕意啊!”
“臣不敢善功,为殿下分忧亦是臣本分之事,且陛下忧心百姓疾苦,实是百姓之福!”郭昌恭谨地答道。
“既如此,便由安阳侯郭昌与大司农李通负责此事,户曹官听调,莫负朕厚望”
“臣等遵旨”
郭昌恭敬地退回原位,见着刘秀又提起别事,暗松气,他可不敢说这也是他小儿子研究几个月捣弄出来的,十岁不到的小儿弄出这些谁信呢?奈何他小儿子对这些着实有天赋,而这东西确实于民有利,之前那些他便推说是府上工匠所创,世人都知郭府小少爷聪慧,也知道郭府多巧匠与名厨罢了,哪个世家没有自己不二传的秘技呢?便是刘秀也未深究,这次同样说了过去,不是他有意欺君,实是站在他家如今的位置,女儿已是皇后,外孙是太子,他依然封侯,长子出任黄门侍郎,丈人家手握兵权,还有族中从侄也有被封官职的,理当慎之又慎,等炜儿年纪大些再图其他。
长秋宫中,刘黄刘伯姬姐妹二人俱在,郭圣通明白这是刘伯姬出面调停,想化解她和刘黄之前的不愉快呢。
若论刘家兄弟姐妹几人,郭圣通觉得最为优秀的便是刘秀和这位刘伯姬长公主,无论是外貌还是手段都是如此。这位别看只是女流之辈,却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当年小长安一战她果断劝刘秀后撤,后亲绣锦旗鼓舞士气,随夫李通镇抚荆州亦有贤名,且她着实也是聪明人,不似刘黄那般专横跋扈,也不管刘秀后宫之事,一心做自己的贤明公主。上一世她未为难过郭圣通,也没有站在阴丽华一边,郭圣通和她都过得去,只可惜这般通透的人死的太早。
“还未谢过三嫂给音儿那些玩具呢,音儿当真是爱不释手”刘伯姬笑着说道,看了眼旁边儿子李音正和刘疆玩的高兴,便叫儿子来道谢。
“都是些小玩物,哪里还当得三妹特意道谢?怎么我一个做舅母的送侄儿几样玩物还不应该呀”郭圣通嗔怪道,又把李音拉到身边,轻声问着,“音儿别理会你阿娘,去和你表弟玩去吧”
李音道谢,看了一眼母亲,很快笑嘻嘻地跑过去和刘疆一起搭房子去了,表弟有很多玩物他见都没见过呢,只母亲说不能随便向弟弟要东西,便只能玩玩又放下,依依不舍的回宫,不想第三天宫里就来人送了新的给他,说是皇后舅母命人给他做的,这让他很是喜欢这位漂亮的舅母。
刘伯姬见郭圣通这样也不再客气,她是不会掺和宫中之事的,但郭圣通的作法很显然是对她示好了,这个善意的态度她是收到了。
郭圣通知道她不在意任何金银宝物的赏赐,但最在意的是她长子,李通当年随刘秀起兵,在长安的父族64人皆被处死,李通为人严肃刚毅,刘伯姬也是女中英豪,然因长子得之不易,两人最在乎的莫过于他了,郭圣通也是投其所好,又没刻意拉拢,只不过是以长辈身份赐给侄子些玩具罢了,便是刘秀也乐得她这样想着他家人的。
“阿姐和三妹合该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且在这宫中人也不多,还盼着你们能常进宫多亲近亲近呢”郭圣通又言道
“我和阿姐也这般说呢,咱们都是初来洛阳,小妹也未去过北地,我又是个喜好各地山川的,很想向三嫂讨问北地风土人情,以后常来了三嫂可别嫌我烦啊”
刘伯姬听郭圣通终于主动给阿姐台阶下,可算松气了,她便是一时半会不能原谅阿姐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是因着阿姐没了孩子,若是有人敢害她孩子,她会让那人生不如死的,郭圣通肯这般不管是为着兄长面子还是城府太深,都先圆了大面儿了。
“看你说的,我求之不得呢”
“还没问三嫂,上次在你这吃的那些哺食味道着实不错,可也是北地风味?阿姐也是称赞的,是吧阿姐,阿姐”
刘伯姬见自己姐姐还不接话,有些急了,叫了她两声,这阿姐现在可是越来越糊涂了,被人几句好话说的就当了刀枪,害了自己侄子不说,这让兄长心里该有多心痛啊,她是眼睁睁看着兄长无法救二姐和外甥女的,最是明白他已经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她已经来做这和事老了,嫂子都也给了台阶,这阿姐走的哪门子神儿啊!
“啊,哦,是不错”刘黄尚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便虚应着,让她主动放□段来和弟妹道歉这是不可能的,都是三妹非得说三弟其实是期望她们和好的,她为着三弟面子才来的。
刘伯姬见姐姐这态度着实有些气恼,明明是姐姐有错在先,她都已经给铺好路了还这般态度,那把她摆在什么位置?侧脸看了郭圣通脸色有些僵硬,知道这次是白来了,一国皇后已经不计前嫌了姐姐还这样,换她也会不高兴的,罢了,以后她再不管这事了。
“小妹原来喜欢那些哺食啊,倒不是北地特色,只是娘家府上阿弟胡闹翻腾出来的,后来厨娘们也各自钻研到做出不少种哺食,与咱们平日吃的不大相同,妹妹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两个厨娘到府上便是”郭圣通脸色“慢慢缓和”,依旧笑着和刘伯姬解释。
“那小妹谢过三嫂了”刘伯姬见郭圣通这般说话和态度,知她是在给自己面子了,投桃报李,她会把这事和兄长说清楚,免得皇后在里面难做人,不是她不帮着自己姐姐,实在是她着实做的过了。
郭圣通望着她们姐妹二人离开,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她当然知道刘黄在想什么,她马上就要上演一出“青史留名”的笑剧,自己等着看就是了。
“阿姐,你不是答应小妹为着兄长也愿意和皇后和好吗?”刘伯姬出了长秋宫便问着自己姐姐。
“是啊,这不是没事了嘛,我已经放□段了,还让我怎样?给她跪下啊?”刘黄扬眉反问,她觉得自己肯来就不错了,弟弟怨她,妹妹也胳膊肘往外拐,那她这个长姐当得什么意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树立一下长姐权威,“怎么小妹也在埋怨姐姐吗?”
“阿姐——妹妹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不是希望一家人能和睦相处嘛”刘伯姬有些无奈,阿爹阿娘早逝,这个姐姐从小就带着他们几个,哪怕现在都各自有了儿女了还想处处管着她们,要是她对也就罢了,偏偏她不对还不讲理,真是没办法,“算了,阿姐,妹妹以后也不管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玉堂殿看看丽华,她不定心里多委屈呢,哎,都是我连累了她”
刘伯姬彻底无语,二话不说,带着儿子出了皇宫,阿姐没救了!
玉堂殿,刘黄见着阴丽华进宫十日不到就瘦了一圈,着实恼怒,“是不是皇后给你气受了?怎地就瘦了这么多”
“不是,娘娘待我”阴丽华要哭不哭的说着“极好,您看我这里什么不是上好的,长公主不要误会了”
“她倒是会做面上功夫,可是内里欺负你了,你说,我现在就去找陛下给你讨回公道”刘黄见她那样更确定她是受了欺负,而且是被欺负了也不敢说,她不敢她刘黄敢。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长公主就不要为丽华的事为难了,上一次已经是我连累了长公主了”阴丽华连声说着,眼泪含在眼里。
“哎,这关你何事,倒是我连累你了,在这玉堂殿里你还是叫我阿姐便是,我看哪个敢随便说什么”刘黄锋利地眼刀剜向众宫婢,宫婢们都垂首而立,“下去吧”
“这些都是她送来的奴婢?你挑了错打发了就是”
“她们进宫为奴也不容易,况也无过错,怎好就打发了?”
“你呀你,就是这般心善,你知道这里有多少是她的人?到时候被啃尽骨头都不知道,你等着,我来帮你办就是”刘黄恨铁不成钢的说着,拍了拍阴丽华的手安抚道“有我在呢,还能让她欺了你不成?放心就是”
阴丽华感激地说着“谢过阿姐,我其实在宫里也挺好的,只是有些思念阿娘,您知道她那身子……”
“哎,没事,我会常派人去看望邓夫人的,你安心在宫里服侍好陛下才是正经”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阴丽华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扑簌簌的落了下来,还不敢出声,示意江梅到外面看着。
“你这是怎么了?陛下不是挺喜欢你的嘛?”她都听说了啊。
“阿姐,呜……嗯,我进宫九天,陛下还未宿在我宫中,虽说常有赏赐可我除了第二天去给娘娘请安得见盛颜一面再未见过陛下”凄凄哀哀的呜咽声,“丽华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恼了陛下”
“什么?那大婚那夜……”刘黄不能置信。
“陛下,陛下,是宿在娘娘寝宫的,现在我在宫中就是个笑话”
“还说不是她欺负你?都这般了还要再怎么作践人,定是那狐媚子迷惑的陛下,我这就去找她算账”刘黄大怒,欺人太甚!
“不可!”阴丽华赶紧拦住刘黄,从她这出去就去找皇后算账,摆明是她说了什么嘛,不能再让刘黄坏了她的打算,“谢过阿姐替丽华着想,只我实在不想因着丽华惹得阿姐和娘娘伤了情分,且那样也成了抱怨陛下”
刘黄一听也是,她去找皇后算账,又要让弟弟以为她欺负了他的皇后,“只实在苦了你了,陛下他不是狠心人,他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恼怒呢,说来还是我连累你了,等他气消了就好了,你,暂且忍耐便是”
阴丽华知道刘秀就是为出一口气,她这会越惨他这口气散的才能越快,“丽华知道的”
刘黄出了宫,一边想着怎么帮阴丽华,一边又想着另外的心事,很是烦恼。
且说刘秀这几天晾着阴丽华,得知她未有任何怨言,人也瘦了一圈,这口气算是消得差不多了,又听妹妹的言语知道自己阿姐的脾气,无奈地叹气,听得她去了玉堂殿,还以为她会找自己询问呢,却不见人来,便肯定是阴丽华受了教训没敢再说什么,这气便消尽了,且这两天妻子也不方便,便让人去玉堂殿传话,晚上过去,处理完政务便摆驾玉堂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紫雪琉璃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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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相较
阴丽华对于刘秀的到来,自然是真心喜悦的,精心点了妆容,熏过殿室,让自己的小厨房做了哺食,便开始期盼着刘秀到来,他的怨气终是散了吧。
“妾阴氏拜见吾皇万岁”
“平身吧”
刘秀见着阴丽华却是瘦了几分,见着他又是欢喜无限,脸上激动、感动的笑容抑制不住,知道她是被自己打的两巴掌驯服了,这样很是受用,这口气真的彻底出了。既然人都已经进了他的后宫,只要以后她能安分守己、一心一意伺候他,之前之事他可以不再提。
“丽华进宫这几日可还都习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也是御人之道,刘秀丝毫没有隔阂的叫着阴丽华的名字,仿佛之前那故意晾着人的事不是他做的。
“谢陛下关心,妾一切都好,娘娘对妾亦是优厚,妾感激不尽”阴丽华对于刘秀能这样叫她很是激动,就知道他对自己不是全然没有情意的,只是之前恼了她罢了。
“你们能相处和睦最好不过”
刘秀自然地接过阴丽华的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喝惯了郭圣通自制的几种茶,再喝这些都难入口了,倒不是皇后苛待她,只她一位贵人不可能劳烦皇后给她做茶。
阴丽华不着痕迹地望了眼那茶,没什么毛病啊,都是今年新上的贡茶,一时不解想着以后再探,伺候着刘秀净手用膳。
刘秀见着那些哺食,都是他之前爱吃的,晓得阴丽华这也是花了心思了,只想到长秋宫那些美味难挡的各色哺食,红烧鱼、烤鱼、酸汤鱼、清蒸鱼……小鸡炖蘑菇、芦笋牛柳、酱牛肉、清炖牛肉、煎牛排……五花八门的,想想舌底便有些冒口水呢,现在再看这些哺食就实在没胃口了。只每个世家都是自己密不外传的食谱,郭家这些自然也不可能随便给别人,他是郭家女婿能随便用,郭圣通每天都是派人送他爱吃的菜肴过去,要不就是他直接去长秋宫,这舌头都给养叼了,可阴丽华即便是贵人也不能直接夺人食谱的。
阴丽华见刘秀只悻悻动了几筷子,便知道他是不喜欢这些的,她的小厨房都是皇后格外恩典赐给她的,她便是知道皇后那里有美味食谱也不可能直接去讨要的,那些菜肴她的人又不会做。阴丽华又有些气馁了,衣食住行,便是皇帝也不能免俗,没想到她还要在这一面输给郭氏一大截,这些绝不是一饭一餐的小事,不行,得告诉哥哥帮她解决,边想着还是边温柔的服侍刘秀进食。
吃不好、喝不好,就算刘秀不怎么挑剔这些,心情也难免受影响,再由着侍者伺候洗浴的时候就有些闷闷的,只丽人在侧,他没有不吃的道理,早早的进了床榻。
有些东西就是经不得比较,一比高低立见,如同这饮食一般,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也一样,阴丽华出身名门大家,又是处|子之身,虽说后来经过一番调|教,又怎比得过郭圣通这一世刻意为刘秀打造、满足刘秀对于女人所有幻想的妖娆身段?再加上郭圣通心里有意挑逗,且自从那日刘秀醉酒两人胡天胡地一夜,便如打开了一道禁忌之门,夫妻之间于那床上的方寸天地中算是彻底坦诚相见、毫无顾忌了。
已然喜好食肉的刘秀清汤寡水地用了一餐,实在没什么滋味可言,又起身洗漱一番,见着阴丽华已经折腾地昏昏欲睡,脸色发白,便让人好生伺候着,带人出了玉堂殿。
“贵人,您还好吧?”
江梅和玉蝶见着刘秀离开,赶紧进来看自己主子,见着阴丽华缩在被子里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阴丽华也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懊恼,高兴刘秀还有些耐心温柔相待,懊恼是自己没有把所学的用上就败下阵来,最后分明见着刘秀表情是有些失望的,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忍着又怕刘秀没了兴致,不忍着又怕刘秀认为她是淫|娃,每每都要看着刘秀脸色,忖度着、猜测着,哪里还能想起之前所学。
终于走出第一步,也算是有了收获,阴丽华由着侍女们伺候沐浴,便开始检讨,自己所做还差太远,都没能留住那个男人一夜,兄长说的对,男人即便面上是不好色的,可到底没有几个真能做到,而这床|第之间,亦是女人俘获男人的重要战场,刘秀那个人心思太深,不容易为着女人移了心性,她要做的还太多。
刘秀出了玉堂殿,任春风吹尽一身香气,先往自己寝殿方向走,边走边想着阴丽华腰间那枚玉佩,那是当日定亲之时他送的,是当年阿爹再世时刻意请了匠人做给他们兄弟姐妹六人、就是为了日后做定亲信物的,当日他还没见到现在妻子,想着阴丽华是世间男子竞相求娶的“第一美人”,自己能娶到也是得意的很,便不多想的送出了那玉佩,可后来见着妻子便感觉送错人了,但也只能这样了,只通儿怕是也见着了,姐姐嫂子都戴着,这也不难猜,不知道她心里又要怎么想呢,忽的又想到一事。
“万青,朕之前有没有让人去长秋宫告诉皇后今日不过去了?”
“回陛下,未曾吩咐”
“你怎么不提醒朕?要你何用?”刘秀今晚的不快还是发泄出来,要是万喜还在身边,绝对会提醒他的,只万喜跟他数载,有妻有子的,他也不舍的刘家所剩不多的几个忠仆进宫做了太监。
“奴才知罪,奴才该死”万青赶紧跪下告罪,主子说他错,那他就错了。
“去长秋宫,你自己去领罚,再有下次,你就去找万喜让他带了你出宫”
“喏,奴才知罪,陛下息怒”
长秋宫果然还亮着灯烛,刘秀止了小黄门唱和,轻声进了内殿,见着郭圣通歪在小榻上腹下搭着一条毯子,拿着竹简翻看,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可还是没去休息,还是在等他回来,刘秀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仿佛是内疚,她真的如她说的那般永远都在这里等他回来,没有一次例外,“都困成这样了,怎还不去睡?你还不舒服呢”
郭圣通“冷不防”听见刘秀的声音,猛地抬头竹简都掉了下来,欢喜道“文叔,你回来了,我还不困呢”
“傻丫头,下次见着晚了就自己去睡吧”刘秀暖暖手,把大手放到她小腹上,“可还疼着?”
“喝了热汤已经好多了,见不到你回来我不放心去睡的”坐起身吩咐“姚黄,去把熬着的汤呈上来”又转身望着刘秀“商议军务到这么晚,文叔怕是饿了吧,我叫人备着汤呢,文叔趁热尝尝”接过汤便往刘秀身边凑。
刘秀下意识往后闪,他有些不想让她闻见身上还有别的女人的香气,却见着妻子因着他这举动不解的愣住了,忙道“这次又是什么?闻着便是香呢”
“是灵芝陈皮老鸭汤,熬了两个时辰呢,来尝尝”说着又凑了过去。
“我自己来,味道不错,通儿身子不舒服还是早点睡吧,我,我……”对上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忽的不知道说啥,想到之前那次误会的损失,还是直说了“我刚从玉堂殿过来……”
郭圣通自然知道他去向,她在赌,赌他今天不会再过来,可是他居然来了,还这副心虚的样子,为什么要过来啊?上一世他和阴丽华你侬我侬之时哪怕他有一次回头看她,她觉得自己都肯为他去死的,可这一世她不过谎话连篇、虚与委蛇、做足姿态,他便能放下阴丽华回来,你干嘛要回来啊?郭圣通听到他脚步的一刻便是心烦意乱,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赌了他不会过来、为什么还坚持在这等着,就为了上一世那些不甘心吗?
郭圣通闻言一愣,脸上有些失落,很快有掩住,还是扯出笑来,“文叔放心,我会派人去告诉阴贵人免了她问安的,也会让婆婆们去服侍的,汤快凉了,趁热喝才好”
“通儿,你知道我已经是天子,我必须会有别的女人的,你要理解”
“我知道,我信文叔之言心里只有我,不会不识大体的,文叔不信我吗”
刘秀望着郭圣通,见她虽失落但也绝不会无理取闹的样子,放心不少,话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是她那份情意太重了吗?还是自己心里的虚应对不住她的情意吧,他刘秀可是总重情意的人啊。接过汤一口口喝尽,还是这里的东西对他胃口。他的治下和周边叛乱滋事不断,远有关内赤眉、近有睢阳刘永这样的强敌环嗣,他其实没时间深想儿女情长,只乐得娇妻服侍,妻妾和睦,儿女俱全,后院安宁。妻子虽然小,但做的不错了,从真定、到邯郸、再到洛阳,她都处理的很好,而且她能想开、不会无理取闹,这样最好,他也定不会负她的。
“我自然信得过通儿,夫妻夫妻,不信你还能信谁,来,坐过来,仔细一会儿又腹痛”把人拉进怀里,大手也随之放到妻子小腹上,“还是上次落下的毛病,都是我的错,通儿,以后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再伤了你的”
魁伟英武的身姿,俊朗的外貌,温文尔雅有儒将风范,上马能武、下马成文,又得享高位,这样的男子若是温柔相待,时间又有几个女子能不被其所迷?
“嗯,我信文叔”她怎么还会犯傻呢,刚从别的女人床上下来又抱着自己甜言蜜语的,她居然还会为他心乱,真真是该打!郭圣通靠在他怀中想着如何让阴丽华对刘秀更加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的人物争议比较大,我勒个去,吵得太凶了,抱歉以后余波还是不再回复大家留言了,省的引发新的混战,争来吵去很累的!但是还是会送积分,如果有漏掉的,请提醒我。再次感谢大家支持。
30糟糠
“臣确实有异议”
刘秀看着欧芳笑笑,他刚见他犹豫的皱眉头就知道是有话要说,别人都退下,独留了他在。
“我就猜到景芳是有话说,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了,说吧”
“臣,以为派苏茂与盖延同去征讨刘永不妥”欧芳在刘秀示意下跪坐席上明言,虽说君子不背后论人,但国事为重。
“哦?盖延骁勇善战,苏茂虽为更始旧将,然也是当世名将,确有才华,这二人为何不可同去?”刘秀不解。
“陛下,那苏茂原为更始大将,投与陛下帐下,却排在众将之后,心中如何肯服?且他二人不合已久,将帅不合用兵大忌!”
刘秀知道欧芳从不轻言于人,这必是考虑良久才说出来的,沉吟思索。
“且刘永为汉梁王刘武嫡系后人,他家世代为梁王,久居梁地,素有威名,声望极大,不少汉室宗亲投入其下,其弟刘防、刘少公俱是当世名将,刘永也绝非刘玄之辈,文武全才,又有董宪、张歩这样的能将辅佐,如今已下齐阴、山阴、沛、楚、淮阳、汝南等二十八城,而睢阳梁地又是东临黄海、西扼中原、北接齐鲁、南襟江淮,其一日不除,洛阳一日不能安稳,此等大患,臣以为决不可有一丝掉以轻心才是”欧芳陈述完毕便等着刘秀发话。
“我看苏茂此人也明白事理,盖延更不可能因着小事而费了大事,景芳太过多虑了”将领之间难免互有恩怨,若他们全和睦相处、一起抱团,他才急呢,再者他们都是明白人,怎么可能为着鸡毛小事误了军国大事呢,且军令即下,不便更改了。
“陛下,臣绝非杞人忧天之言,臣看那苏茂眼光多有不善,一身反骨,恐非忠臣之相貌,望陛下三思”欧芳顿首。
“行了,行了,哪有那么严重,我看景芳就是相书读多,这样,我再加两将便是,不可更换了将帅,用人不疑嘛,若不然让那些更始旧臣如何看朕呢?”刘秀觉得自己看人比欧芳一个书呆子要准,哪有那么危言耸听啊。
“陛下……”欧芳还要再劝。
“好了,就这样定了,景芳退下吧”刘秀已然下了决定,不容再更改。
“喏“欧芳半天才回话,依言退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尽的臣子之责也尽了,奈何陛下越来越独断了,哎。
回了后宫,刘秀直接去了长秋宫,却见阴丽华也在,而且脸色不好,眼里还有了泪痕,仿佛受了什么委屈,刘秀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是阴贵人提及家中母亲病重,很是想念,这才落了金豆子,妾正安慰呢”郭圣通给刘秀行礼,起身言道。
“是妾失态了,扰了娘娘清修,妾知错”阴丽华先是给刘秀行礼,又给郭圣通赔礼,还没跪下却被郭圣通拖住手臂,“都和贵人说了,不用这般多礼的,你来陪我说话,我还高兴不过来呢”
刘秀心里淡淡一笑,他不来时怎么没见她如此赔礼啊,面上却道“老夫人不虞,朕无法亲自探望,也该尽尽心意,便让张御医、房御医去看看吧,他们于这方面擅长”不就是想要这个嘛,之前他又派医士去真定给真定王后和刘扬探病,看来他这个月是往玉堂殿走动的多了几次,让她又不记得自己身份了。
“妾谢过陛下,刚娘娘也荐了这两位御医,妾感激不尽“阴丽华欢喜地道谢,这个月总算是多见着他几面了,而且他对自己也是越发的温柔,只不还不在自己那里过夜罢了,但她相信离这个也不远了。只能说这辈子的阴丽华没有之前和刘秀相处的经历,还不够了解刘秀了,他的温热就是陷阱啊。阴丽华看着刘秀那样子,知道自己碍眼了,便识趣地退下,心中再念不计较一日之长短。
刘秀见着她离开,没再提及,叫了儿子来哄了一会儿,便问着妻子“阿姐有意再招驸马,通儿问出阿姐属意何人否?”
郭圣通很是为难又惭愧地说道“我怕是有负文叔所托了,几次想问,阿姐都未说,便是大嫂和小妹都没问出什么”
刘秀知道这是为难她了,“阿姐那脾气通儿多担待些,还是我亲自问吧,之前提的几个阿姐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到底属意什么样的”说着便把儿子逗得咯咯直笑,也不再提此事。
“文叔,刚阴贵人还说你几次去玉堂殿都不怎么用哺食,可是身子不虞?”晚间,郭圣通坐在镜台见梳着乌黑缎发,状似无意地问。
“她这么说了?没有,你看我哪像不虞的样子,是被你养的口味叼了,再用那些都不习惯了”刘秀之言道,这阴氏又要做什么。
郭圣通闻言垂首“是我思虑不周,都没想到文叔不习惯之前的哺食了”又想想道“我还是再和阿娘要几个厨娘进宫送到玉堂殿吧,这样也不会委屈了文叔”
“你又瞎想,那是郭氏一族密不外传的食谱,你之前已经送了三妹两个,我已经觉得不好见阿父了,这会儿在要两个送去玉堂殿,那我成什么人了,不可”刘秀自己都没要郭家的厨娘,更不肯能给后宫一个贵人去要,但现在终于知道阴丽华又打什么主意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还不是心疼我?好了,那些不过是小事”
“文叔每日忙碌政事军务的,身子最要紧,哪里是小事了!要不然把我这里的厨娘送去玉堂殿一个便是,总不好要文叔委屈了”
“你呀”刘秀对于她无时无刻不把他摆在首位的样子很受用,怕是阴氏也看出来这一点吧,越这样他越不能让她在自己娘家面前难做,“我以后都来你这里用膳,要是忙碌,你还是送到广德殿便是,哪用得着那么劳师动众的”
“啊?”
吃惊的样子,小脸上分明写着这样好吗?
刘秀忍不住低头偷香,凑在他耳边低语“别想那么多,我的御厨们比不得你这里的厨娘,我也不乐意去别人那里,就在你这里赖着吃喝了,你可得管我,嗯?”
郭圣通被他说的掩袖低笑,打趣道“那陛下可得给妾补贴银钱才是呢”
“好啊,敢打趣我能吃,看我怎么罚你”
……
“阿姐,你说你要招谁为驸马?”刘秀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弘宋仲子”刘黄有些羞怯的答道,三十多岁的人了,难得红了脸,她就是看上宋弘为人刚直、且身居高位、一身男子气概,“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
“宋弘是刚直不阿、为官清廉、素有清名,且看人极准,若为阿姐驸马倒也匹配,只他已经有妻有子,这如何是好?”阿姐选了这么多天难得选出一个人,自己登基姐姐也没求过什么,按说应该答应她,只还是有些难办。
“她那妻子郑氏我见过,已经人老珠黄,那里还匹配得上如今的宋公?念在她服侍这么多年的份上,降为妾室不就解决了,我堂堂长公主难道宋弘还能拒绝不成?”刘黄挑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位,自然打听的清楚,理由也找得充分,在她看来能做长公主的驸马,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文叔,你就把人叫进宫来问问嘛,他一定会同意的,姐姐也从未求过你什么”
“好好,阿姐莫急,来人,传大司空宋弘觐见”
宋弘听宣,以为皇上是找他商议出兵刘永之事,整好冠带而来,见着皇上绕来绕去也没说什么正经事,有些纳闷了,按说皇上最近不清闲啊!
刘秀见着他一头雾水、不开窍的样子,有些着急,但也不能直接说,想了下,道“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说着瞟了屏风一眼。
屏风后刘黄又是激动又是羞涩的,绯红了一张脸等着他接过话去。
宋弘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是听说这阵子皇上在给湖阳长公主选驸马的,听这意思明显是看上他了,他有妻有子的,妻子与他有恩有情,哪能说易就易了,凭他什么驸马他也不乐意当,便回道“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人情怎会那般浅薄?”便不再说什么,适可而止,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刘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话好生耳熟,心里一阵阵泛上莫名的酸楚、无奈的感觉,不及细想,已然明白了他是拒绝了,当即有些恼怒,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可想他那话,一点错没有,自己也是个重情义的人,换他也做不出来这等事,且宋弘一直追随于他,有功劳也有苦劳,忠心耿耿地,也不能因着他拒绝了强人所难的婚事就罚他,那自己与昏君何异?文武百官又怎么看他?
屏风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刘秀心里一叹,“宋卿所言甚是,今天就到这吧,你退下吧”
宋弘恭敬地告退,出了大殿,风一吹一个哆嗦,摸了摸额头冷汗,好险啊,还好陛下是贤德明君,不然光冲他打了皇家脸面这一点便是难辞其咎,那长公主应该就在屏风后面吧,便是陛下宽宏大量,这位也算是彻底得罪了,急急忙忙回府,得告诉家人以后绕着这位走,她那风评可一直不咋样!
刘黄本以为宋弘一定会答应,在她看来那就是理所应当的,没想到直接被拒绝了,还说得难般义正言辞、毫无商量余地,这让她情何以堪?在屏风后面,脸上青红白不断交替,深觉受辱,不肯出屏风。
“阿姐,此事就罢了吧,宋弘不识好歹,配不得阿姐,我再为阿姐另谋良婿”刘秀绕到屏风后面,见着姐姐那样也很是无奈加心疼,姐姐一向要强,如何受得了这般屈辱。
“不必了,这笑话还不够嘛,他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再想他,我刘黄也不是谁想娶就能随便娶的,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以后也一样过的去”刘黄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完,便辞了刘秀出了皇宫回府,三天没出门,却不想等她再出来之时已然是全洛阳的笑柄。
刘秀没能完成差事,还让姐姐受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随后赐了不少东西给刘黄,又叫妹妹去安慰她,同时吩咐宫中人不可外传,这事着实丢人了些。
“糟糠之妻不下堂”,刘秀自己默念了一遍,还是觉得心里莫名烦乱,看着更漏,起身去长秋宫。
“皇后去哪里了?”刘秀到了长秋宫没见到郭圣通,疑惑的询问。
“回陛下,娘娘去了北宫”墨魁答道。
去北宫那里做什么?没开口问呢,便见着郭圣通带着人回来,“通儿去北宫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好奇,今儿去看看,想着能不能也把它收拾出来”郭圣通笑着答道,“若不然也是空闲着,文叔今日怎这般早?”
刘秀不在意北宫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姐姐被拒绝的事说了,见着妻子震惊的样子也能理解,毕竟姐姐以势压人不好听,“通儿,阿姐之前受了很多苦,难得对我相求,我还没办到,哎,阿姐最是要强,这回伤了颜面,怕是要委屈很久了”
“嗯,我也听妹妹说过阿姐之前的事,阿姐也是苦命人,只不管怎样还有文叔在呢,那宋弘不要也罢,咱们再给阿姐另选一门更好的才是”
“可阿姐说她不嫁了,这……”
“哎呀,这文叔就是不懂女人心思了,阿姐这是一时抹不开面儿,哪是真的就不想嫁了,咱们先相看着,等过一阵子阿姐心情好了,咱们再提,她也就会答应了”
刘秀想想也是,对着妻子一笑,“还是通儿所言有理,咱们便私下先选着就是,总能找到再让阿姐满意的”心里忽又想起宋弘那句话,若是当初他娶了阴丽华,如今该如何是好?那他立谁都是难事啊,她们家族都是与己有恩,也算是都跟自己共患难过的,而且背后南北将领大臣们又会有各自想法……阴丽华当初那场病生的当真太好了,免了他今日困局啊!又想自己瞎想那么多做什么,搞的和真的似得,果然最近太累需要休息了。
……
空间内,阴丽华把儿子放到绣楼里和小狐狸玩耍,自己站在二楼台前,望着远处怎么也望不到头的花海出神,却听得娇嗲戏谑的声音传来“小魂魂,几年不见,可有想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宋弘还是会想到王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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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尊威
“嗤,我是魂魂,你自己又是什么?”郭圣通看都没看她,直接进了室内,见着儿子果然躺在毯子上睡着了,赶紧抱起来查看。
“人家只是让他睡一觉嘛”异常艳丽的绿衣女子被郭圣通说的仿佛极是委屈,抬着袖子遮起眼睛抽噎,“你怎么还是这副坏脾气,枉费人家还惦记着来看看你,真是伤人家的心呢”
郭圣通看儿子当真只是睡着,便把他放到了床上盖好,头也不回,语气平淡“说正事”
“咳咳”绿衣女子见郭圣通不买账,放下袖子恢复正常,“是圣尊派我来的,让我把这个提前给你带过来,她之后暂时顾不上你了,让你不要忘了之前答应她的事”
郭圣通接过小盒子打开,是一枚橙色的药丸,对着绿衣女子道了声谢,“我自是不会忘记的,请圣尊放心”
绿衣女子有些好奇那药是做什么的,但想到圣尊规矩,她们这些人都不允许相互打听,也不便问,看了看四周,赞叹道“你这里倒是不错呢,唉,小狐狸过来”说着便抱起撒欢、摇尾巴、蹦跶的小狐狸,“果然物以类聚啊,这小狐狸归了你越发的呆头呆脑了,啧啧”
“你还有事?”
“没了呀!小魂魂啊,怎么说也几百年交情了,怎地就这般绝情!好了,我也该走了,不用送我哦”走到门口似想起了什么,“我就不明白你何必再回来受这份罪”
郭圣通起身,低下眼眉,“那你又为何不去投胎转世?”
绿衣女子身子一僵,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哀伤,很快又恢复了娇柔笑意,依旧嗲声嗲气“人家真的走了,可是要记得想人家啊”
郭圣通望着那抹绿色消失在花海尽头才又回到房中,捻起那枚药丸看了一会儿方收了起来。
“阿娘,这里真的不能告诉阿爹吗?”小刘疆窝在自己母亲怀里,手巴拉着小狐狸的脑袋有些期颐的望着母亲,在他看来,他有什么都该给父亲分享的,有父母一起陪着更好啊。
“阿娘不是说过真的不能告诉别人嘛,就是你阿爹也不行,有阿娘陪你不好吗?”
“可是,阿爹……”
“疆儿想啊,你阿爹是不是很疼两个堂兄也很疼你音儿表哥啊?要是他知道了会不会也想着这把他们带进来,小红只有一只,那到时候他们想要,疆儿给不给呢?”
好像也是,父亲对他们是很好,音表哥就很喜欢他的东西,刘疆继续巴拉着小狐狸思考,这里没有那么多人跟着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他很喜欢这里,也不想和别人分享,“那我们还是不告诉阿爹了吧,阿爹也很忙的”忙的没有都少时间看他,刘疆有些低落。
郭圣通看着心里叹息,抱着儿子喃喃低语“疆儿要记得,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咕咕”“咕咕”的鸽子声音响了起来,刘疆毕竟还小呢,听见了立马高兴起来,“阿娘,是小白小黑他们回来了,我要去看”蹭着爬下去,蹬蹬蹬蹬的笑着跑了出去,去楼栏上看几只鸽子,小狐狸跑在后面跟着。郭圣通听着儿子清脆欢喜的笑声,也慢慢的扬起微笑。
洛阳帝都,大街小巷最为劲爆的话题莫过于湖阳长公主示爱宋弘大司空被拒一事了,刘秀初定洛阳,洛阳百姓虽早听闻其治军严明、宽仁贤明,但毕竟时日尚短,一个个的也在观看,而刘秀进洛阳之后做的事情还是比较让百姓满意的,至少比更始强太多了,忽然出了这样的事,也难免大家关注。
皇帝那句“贵易交,富易妻”和宋弘那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自然也被传了出来,大家不好说皇帝什么,赞宋弘一声耿直高义的同时对刘黄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什么皇帝长姐仗势欺人、逼迫宋弘发妻让位,什么湖阳长公主不知廉耻、主动倒贴有妇之夫,什么刘黄有多张扬跋扈、骄奢淫逸的,都是传的绘声绘色的,本来刘黄在洛阳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么着信得人自然多,而且大有越发不堪之势。
湖阳长公主府邸,刘黄砸了一屋子的器物,由自不解气,坐在唯一幸存的软垫上恶狠狠的绞着另一只软垫,是谁把这事传的这么快、这么狠?宋弘?不会,他现在巴不得躲着她呢。知情人就那么几个,不是出在皇宫就是出在自己府中,“万春,滚进来,去给我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万春是刘家旧仆,刘秀不忍他进宫做了太监,便把他给了湖阳长公主做了公主家令。
饶是刘黄脸皮再厚,先是“受辱”后是糗事被公布于众,也又羞又气的不敢出门,她可受不了那帮贵妇一脸看好戏的嘴脸,也不进宫,那郭氏指不定怎么笑她呢,妹妹嫂子来看她,她也不见,就是府里砸东西生闷气。
几天后,万春汇报,“公主,臣都去查过了,臣敢担保不是府中人所为,怕是……”刘黄明白了,这是出自宫中了,一时怨起了刘秀,帮不成就算了,还管不好自己奴才,由着人欺负她,刘黄委屈地掉了眼泪。
万春看着不忍,凑近了低声道“公主,臣追随陛下多时,晓得陛下重情义,尤其对公主和两位小公子绝无二话,且陛下谨慎,身边人都是万喜调|教出来的,最是嘴严不过,臣,臣觉得怕是此事不是从陛下宫中传出来的,是……”
刘黄一下子想到了,郭氏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好的羞辱自己的机会呢,“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皇上不会信的。
“公主,您不是给玉堂殿阴贵人送了几个厨娘嘛”万春低头,不再说话。
“对呀,给她传消息去查”
正说着却见心腹求见,“公主,玉堂殿传来消息,安阳侯夫人在您进宫第二日便去过长秋宫,呆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半个时辰,奴才这几日也派人盯着安阳侯府,见他家奴仆确实总在街上往来”
“郭圣通!”刘黄咬牙切齿道,“安排车驾,我要进宫!”
刘秀听得洛阳城内将姐姐传的着实不像样子,这事也有损自己威仪形象,很是气恼,立即下令让人去查,自己这里是没事的,那就只剩公主府和长秋宫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此事,他是不信郭圣通会那么小气用这招数报复阿姐的,毕竟那样损的还有他的面子,刘秀相信她是不愿这么做的,但还是派人去查了,果然得到的消息问题还是出在了公主府。
哎,这个阿姐也真是的,脾气越来越不好,那婢女不过是梳头时扯了她一根头发,便被打了三十仗,只剩一口气在了,这不被她家人嫉恨报复了,刘秀很是无奈的想着,看来要劝劝阿姐了,也得找个法子平息一下此事,堵不住众人嘴,要不让阿姐去行宫暂住一时、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这样阿姐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皇上,皇上,湖阳长公主带着侍女们气势汹汹去了长秋宫……”
长秋宫中,刘黄带的几名侍女不敢动手,这里毕竟是皇后宫,借她们八个胆子她们也不敢砸啊,要被灭满门的,缩在那里跪着。刘黄一见更是气得不得了,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便自己动手开砸,“郭圣通,你不要欺人太甚,当我刘黄怕你不成”
“阿姐,我劝你还是停手,便是长公主也当尊国之法度,这里是大汉皇后寝宫,容不得你放肆”郭圣通冷冰冰地看着刘黄跟个疯妇一样发飙,等她砸了几下才道。
“少拿皇后的身份来压我,我是皇帝长姐,从小照顾他到大,我一家人出生入死之时还没你什么事呢,你让人侮蔑我名声,对长姐不敬,吃里爬外,这便是平常人家也该休了你”
刘黄摆出之前和乡里吵架的泼妇架势,把心中屈辱、不甘、委屈全部发泄到长秋宫中,拿起一个花瓶便朝着郭圣通丢去,被护卫甲士拦下,刘黄更怒,转身便想扑过来。
“刘黄,你想弑后?还是想逼宫?来人拦下”
刘秀的威严声音传来,透着隐忍的怒气。他出身不够显赫,常常被刘永那样显赫出身的汉室宗亲拿来说事,这是他的痛脚,而洛阳初定,很多礼仪制度法度都还不健全,才被朝臣奏言要规范礼仪,毕竟已经是皇帝了,刚说完长姐就打进了长秋宫,她还当这里是南阳、还当这里是可以随便撒泼的地方吗?皇后之尊,与帝齐体,这绝不仅仅是封后诏书的一句话而已,这长秋宫也代表着他的威仪,皇帝的权威不容任何人侵犯!
“三弟,好啊,当了皇帝便要锁拿自己姐姐,当真威武啊,就为了这个贱妇,连三十多年姐弟情意都不顾了,好好好,你便是为着这贱妇要这么对待从小带大你的长姐吗?”刘黄嘶声吼着。
刘秀挥退众人,看了一眼立在一旁黑着脸的郭圣通,又对着刘黄道“阿姐,你可知道弟弟的为难?国之初定,法度必需严明,否则便难服众,可你却……这里已经不是南阳了,我们也不是当年没落的宗室了,朕是皇帝,你打进长秋宫便如同打了朕一样,我能不怪你可是朝臣呢?你又让我拿什么服众?”
“呵呵,呵呵呵呵,你总是有这么多大道理,之前为着君臣名声,你不肯罚了宋弘,也不肯直接下圣旨赐婚,如今你又拿这么大一定帽子来压我,你知不知道是她派人毁我名声,让我成了全长安的笑柄,啊?”
“阿姐,我就知道你会怨我”刘秀有些痛苦地闭眼,“可这关通儿何事?你又是从哪听到的?”
“不是你那里的人,不是我府上的人,还能有谁够资格知道?你要证据我也有,安阳侯夫人是不是第二天就来过皇宫、还多呆了半个时辰?之后郭府仆人频繁来往于市,还说不是她做的”
“我阿娘是为了我弟弟的订婚之事才进的宫,多呆了半个时辰是因着文叔留人一起用了哺食,郭府的下人频繁来往于市,也是为了采买订婚之物,于阿姐所说之事有和干系?你害我孩儿,我看在文叔面上没有计较,如今还污蔑我娘家人,你究竟把我这个弟媳、皇后放到了什么位置?”郭圣通说着便留下了两行清泪。
“通儿”刘秀见着她落泪很是心疼,阿姐几次三番的找麻烦,都是妻子相让,是他对不住她啊,“阿姐,还记得你府上叫桑青的婢女嘛,便是她家人怀恨在心,将你府上之事传了出去,还有你平日里结交的那些洛阳贵妇也没少帮着传,这事和通儿没一点关系,是万喜查出来的,你可以随便去问”
刘黄傻眼了,万喜不会骗她,弟弟也不会对他说谎,原来是这样,可恨那个死奴婢还有办事不牢的奴才,可恨那帮阳奉阴违的洛阳贵妇,“文叔,我,我,不知道这些,是,是”刘黄想不明白自己这次怎么会这么冲动,她当然知道长秋宫的意义,“是,是阴贵人派人告诉我是皇后传播出去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找一个顶缸再说。
“阿姐,不管是谁说的,我都得给皇后和群臣一个交代,而且此风不可长,来人,将湖阳长公主刘黄押入宗正寺”他先处置了,省的那帮大臣拿了错不放,那可就不是那么轻的处罚了。
刘黄无话可说,低着头虽甲士出去,但到底是没看郭圣通一眼。
“通儿,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纵着阿姐的,你受委屈了”
郭圣通窝在刘秀怀里抽噎低泣,嘴角微微一个上扬,刘秀啊,你想的太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要晚些发,大家可以明早再看
32知错
刘秀很苦恼,真的很苦恼,刘永等人常笑话他的出身不够,她姐姐就干了一件不够身份的事,之前刘玄的官员们把官服穿错,他心里极为不屑,连个礼仪都不周全哪里当得稳皇帝?现在被不屑的人换成了他自己,他都能想象到刘永得有多么的大放厥词、狠狠嘲笑自己,他是好面子的人,想想就觉得难受。
关键还不是这个,他都已经下令以不敬皇后的名义把姐姐关进宗正寺了,而且准备让她归家闭门思过半年,这样既避开了外面的风头又堵了大臣们的嘴,可是刘秀到底是才当了皇帝,还不熟练,小瞧了那帮子大臣尤其是文臣的护卫礼数之心。
礼仪法度,国之根本,那帮大臣有话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因着她是皇帝长姐便可以放任法度于不顾,那还要法度做什么?皇帝初立,又该拿什么约束众人?而且,皇后威仪不容践踏,你不出面重罚那让皇后如何立足、如何面对天下人?
安阳侯出面了,这只是皇家私事,就是大姑子和弟媳的小矛盾,谁家没有啊,皇上已经陪了皇后百倍的东西,又给自家夫妇道了歉,大家就别太盯着了。刘秀很是感激,奈何那帮人根本不买郭昌面子,那是你说私事就私事的?皇家无私事!郭昌没法退了回去,反正他的态度已经对着皇帝表明了,不是我们郭家和皇后娘娘咬着不放,是法度礼制在那里摆着呢。
刘秀被一帮子大臣慷慨陈词了几日了,思过期限由半年长到一年,再长到两年,最后说了三年,那帮子大臣根本就不是要这个,他们就不明白了,皇帝应该借此机会立威给那帮子皇亲国戚才是,也全了自己名声,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刘秀哀声叹气的给姐姐又销了些封地,罚了金银,一些大臣觉得差不多了,一些人还是死咬着不放,刘秀怒了,那是我俺亲姐姐,你们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是按着法度处理,不能徇私,难道皇上不怕不重罚了她,今天是您姐姐带着几名侍女砸进皇后宫,明天或许就是您那位同样不怎么着调的叔叔带人砍进广德殿吗?那都是你这个做皇帝的纵容之过!
刘秀被堵得哑口无言,是他自己纵容的,确实此风不可长,要不然他皇帝威严何在!他叔叔是没少话里话外的说着当年的恩情,也想对朝政指手画脚,还有其他南阳不少刘氏宗亲进了洛阳也是嚣张跋扈的,这让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再纵着他们指不定又惹出什么幺蛾子呢。他已然错了一次,纵着姐姐纵出了事端,就不会再犯第二次。一咬牙,下旨湖阳长公主只留封号再无汤沐邑,令其于洛阳南布衣荆钗思过忏悔,群臣满意了,皇上圣明啊。
刘黄被放出了宗正寺,却没能回到自己的公主府,而是被送到了洛阳郊区的小旧行宫思过,无召不得回洛阳城,所带奴仆不过几人,然刘秀和她说了,这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那些大臣们看,等风头过了,再接她回来。刘黄在宗正寺里也想明白了,自己这次不知怎地听到是皇后害她就信了,还浑身热血、怒气沸腾的跟着了魔似得就跑进长秋宫了撒泼去了,她再不济也是出身宗室,知道自己犯得不是一般的错,这要是武帝时指不定就被砍了呢,汉朝也不是没有被皇帝赐死的公主,只得哀怨着走了,回头望望繁华的洛阳城,她还会回来的,回来就不会放过那帮子当面奉承她、背地阴她的夫人们,谁让她是皇帝姐姐呢,不过,哎,倒是对不住丽华了。
阴丽华觉得自己很冤,那厨娘是她私下和刘黄提的,还不是见着刘秀一直在郭氏那里用膳,用膳完了自然就宿在长秋宫了,她都有一阵子没见过刘秀了,和哥哥传了话,哥哥也没找到像样有特色的厨子,她才想到了刘黄,刘黄府里没有郭家的厨子,她不屑于和郭圣通开口,但是刘伯姬家有啊。
刘黄一听阴丽华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明白了,让自家厨子去和妹妹家厨娘学了一阵儿,反正她是和妹妹家学的又不是和郭家学的。刘伯姬以为她拉不下脸和皇后提,又喜欢那些哺食就默认了,后来听说姐姐把人送给了阴丽华,又气又恨,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还拿自己这傻姐姐当刀使,真是打量她好脾气呢。
那消息是玉堂殿的厨娘传给刘黄的,管她啥事啊,阴丽华自动忽略是她把消息告诉厨娘的了,现在刘秀撤了她小厨房,撤了她才收买的几个宫婢小黄门,连见都不见她了,让她觉得很委屈呢。她是不知道刘黄卖了她,心里腹诽是郭氏趁机说了什么,撺掇刘秀出面罚她,郭圣通都没动手,就把之前大度给她的小厨房整没了,以后她都得用御厨房的饭了,那更不好动手脚了。哎,还得想法子证明自己啥也不知道才是当务之急,以后刘黄也指望不上了……
刘秀当真气恼阴丽华,以为姐姐又是受了她挑唆,才给他整出这么丢人的事,还真是对她太好了,得接着敲打。阴识倒是在前线卖命呢,他属下的小卫队确实厉害,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后宫之中还不是要看他这个皇帝的脸色,他不给玉堂殿好脸色,别人自然明白怎么做,用不着他动手的。
处理完姐姐的事,刘秀又忙着政务军务,晚上自然要去长秋宫,他这次是让自己妻子受了大委屈了,妻子打落牙往肚子里咽还是站在他这一边,越发觉得亏欠心疼,他自然要给她找回面子,又是赏赐又是甜言蜜语的,哄得人总算不那么眼里都带着哀伤了,绝丽小脸上又有了笑颜,晚上也肯回应了,刘秀才放心。
大床上,刘秀餍足的趴在娇妻毫无瑕疵的玉白后背上,魁伟的身躯故意紧紧压着身下的娇嫩身子,压得小人儿边挣扎扭动边仰着红润的小脸、张着小嘴儿呼气,眉眼带笑的边感受下腹的摩擦边欣赏眼前美景。
“起来啊,呼呼,很重啊”郭圣通哼唧出声,这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刘秀见她脸都憋红了,呵呵笑着一个翻身,两人上下翻转,没等怀中美人喘过气来又一个翻滚重新把人压在身下,不过这次是单臂支撑着自己重量了,另一只手又开始上下作乱了,正火起着准备再次征伐就停外面脚步声传来。
“皇上,盖延将军加急军报”
刘秀只能心里咒骂一句带着一身火气起身穿衣,把娇妻盖好又香了香,“我今晚怕是折不回来了”拍拍还抱着自己腰身的小手,“乖,宝贝儿,早点睡吧”由着娇妻又撒了会儿娇才起身去了前宫。
到了才知道苏茂杀淮阳太守潘蹇,依附了刘永,还被刘永封了大司马并王爵,一切都被欧芳言中了,苏茂果然一是嫌弃自己给的官爵低了,一是与盖延反目,就这么反了,同时阻碍了盖延大军的进攻进程。
刘秀震怒懊恼,这些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偏偏他武断行事,不听人言,以致有今日之祸,这让他又想起了小长安一战,若不是他们刚愎自用,怎么会害死那么多家人亲戚,然一生只犯一次那样的错就够了,可他刘秀又犯了第二次,他还道自己擅察人心呢,可笑啊!但是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可有阴识消息?”他不是派阴识去监视苏茂了,怎么他那么心思细腻的人一点没察觉到吗?
“尚无”
“来人,传众将入宫,欧芳同入”
留在洛阳的十几位将领都被半夜叫进了皇宫,连带着睡意迷蒙的欧芳,到了大殿方知详情,都抖擞了精神,骂苏茂忘恩负义、无耻小人诸如此类的,刘秀和欧芳却是不发一言。
“这次出兵之前景芳曾对我言,苏茂恐有反心,我固执己见没有听景芳之言方有今日之失,是秀之过”刘秀止住了众人,低沉着声音言道,众将听了先是惊讶地看了欧芳又是把目光放到刘秀身上,“我是被这皇帝宝座困住了,刚愎自用、不听忠言,刘秀今日于此立誓若日后再犯此错,尔等都可上前打醒我、我绝不追究”
“臣等惶恐”众人都跪下。
“臣亦有错,没有坚持己见,不是为臣之道,臣愿受罚”欧芳顿首。
“起来,今日不再言对错,先看如何处理”
“喏”
研究了半夜,众人直接上朝,刘秀亦对众臣言明自己过失,这让大家惊讶的同时也是心底钦佩不已。刘秀又调派兵力支援盖延,同时派人查找阴识下落,并当场升任欧芳为少府,位列九卿,他虽最早且一直追随刘秀,但年纪只比最轻的耿弇大一点,且少战功,才拖到今日有了这个机会更近一步。
刘秀虽然都补救回来,但心底还是不舒服,他是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又反省了几日方好些。再过了半月终是等来了阴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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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吕霍
刘秀看着手上的军报,皱眉沉默良久。南北两地阵营已日渐明显,一个要位、一次出征立功机会都已经成了他们争夺的对象,汉室未光复、天下依然纷乱,他能做的便是尽力平衡。后宫也一样,郭圣通出身河北皇族世家,阴丽华出身南阳百年名门,可以说已然是南北阵营的代表,一家独大不现实,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才有意抬举阴氏兄妹,让他们有朝一日能发挥作用,而且他们兄妹都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才符合他的要求。
阴识还好,屡次立功,只这次也是马失前蹄,被苏茂耍了,连带着阴家的小卫队都折损十之七八。苏茂,他还真是小看了他!阴识能逃出去找到盖延已经是万幸了,连自己不也是栽到了苏茂手上嘛,就让他戴罪立功吧。
想到阴丽华,刘秀眉头皱得更深,她是聪明,可惜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如过这次不是万喜抽丝剥茧查明原因,而姐姐不是打上门而是选择进宫找他哭诉,那他会不会真的就怀疑了妻子?如果是那样,那就是妻子联合着娘家让自己出丑,之前一切的宽容也就都成了笑话,他们之间信任也好情意也罢都会受影响,郭家也得跟着吃埋怨,阴丽华这招狠毒啊。他需要她立在后宫高位上,却不是真的希望她就这么陷害皇后,天下未定,这样后宅不安于他无利,而且他还只有一个儿子,而哥哥的两个儿子却都已长大……他抬举阴家是需要阴家完全的为他所用,自然决不允许那些小动作不断,不允许他们不听话,阴丽华几番作为,真是不能让他满意,他还得接着恩威并施,让她明白自己的用途和位置,若她一直看不清楚,那他也要考虑着换人来替代了。
何况人谁无私心?妻子跟着他也受了不少委屈,还给他生了儿子,他不该偏疼一些吗?若皇帝连这点权利都没有那他做皇帝干嘛?只是这皇位真是不容易坐啊!
宁平长公主府,刘伯姬指着大包小包的衣物、用具、吃食等,“这些都给阿姐送去,不必理会别人,就这么大张旗鼓过去,我看谁人敢拦!”她是难得生如此大气,下人们都不敢说话。
李通挥手让人下去,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不是让陛下为难嘛,你不放心阿姐,让人悄悄送去便是,毕竟是她触犯法度在先,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而且陛下也不会真的不管阿姐的”挺起腰身端正地坐好。
“别人也就罢了,他还不知道阿姐的脾气怎么变成了这样嘛,父母早亡,舅舅总说大兄不务正业,我们兄弟姐妹也就不去找他相帮,叔父事忙,婶母要看顾我们这么多孩子那里忙的过来,还不是大兄和阿姐照看我们?为着我们不受人欺,他两个才慢慢变成一幅霸道样子,尤其是阿姐,她本来不是这样的,是为了我们不受人欺负、后来又是丧夫守寡、加上婶母姐姐们……她才成了这么个性子,生怕别人看不起她,三兄明明都知道的,怎么还是让姐姐去受苦,她那要强的样子,连番受辱还不够嘛”
毕竟是她亲姐姐,刘伯姬为姐姐不平,难得红了眼眶。李通一看素来明大义的妻子这次为着自己姐姐也是胡搅蛮缠了,也不能怪她,她心里苦楚他也能体味,当年刘秀为了救她没能救得了二姐和几个孩子,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她们,对着唯一的姐姐更是多方相让袒护了,他对自己所剩不多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呢?
只妻子再明大义到底还是女流,不明白朝堂之事,那真的不是简单的大姑子弟媳妇的矛盾纠纷,而是牵扯国之法度,更是朝臣们都国亲国戚的一次试水加警告,也是对皇帝的一次试探,他猜着刘秀也是要看各方反应吧,只是他几番作为,既让皇亲国戚们看到了他是的迫不得已、看到他护了姐弟情分、把威逼之名都留给了朝臣、也让他们看到即便他当了皇帝也不是他们就能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又让朝臣看到他为国之法度大义灭亲、肯听逆耳忠言。不是他为妹夫为臣子的小人之心,是他自认更了解刘秀,只是这还是不和妻子说的好。
“陛下也是迫不得已,那些大臣百姓们都看着呢,为着大局也只能这样,以后肯定还会把阿姐接回来的,你就放心吧,啊”
“又是大局”刘伯姬心里都明白但感情上一时还是接受不了,当日她不就是为着大局弃了二姐嘛,如今还是大局,“夫君,我都明白,只是到了今日反倒没了当初魄力”那些死去的人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而她也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也怕有朝一日为着大局会不会也要面临他们的抉择。
“我都明白,咱们克己守礼、不掺和其他事,不会那样的”
夫妻两个沉默一阵,既然无法挽回,刘伯姬也不再做没用的哀叹,“我过段日子在让人把这些给阿姐送去,不会让兄长为难的”只敢再次利用姐姐的阴贵人她是一定要找回一局的。
“你这样想就好,别太累着,仔细伤了孩子”李通闻言温柔地说着,妻子好不容易再次怀了孩子呢,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刘伯姬噗嗤一笑,“洛阳人言大司农李大人为人刻板刚毅,在家中如同宫廷一般严肃,不知道他们见着夫君这样又该如何传呢?”
李通中正的脸上也带了笑意,那也不知道都是谁传出去的,他是严肃一些,也没到那地步啊,再者家中是家中,哪里能和在宫中一样。夫妻两个笑笑再不提前事。
长秋宫中,郭圣通指着一笼圆滚滚、白胖胖、带着褶儿的东西问自己二弟,“这又是什么?不似之前的馒头?”
“这个叫包子,里面放了各种馅的,这是牛肉的,这是菌菇的,是厨娘们又弄出的新品种,姐姐快尝尝好不好吃”一张圆脸、憨态可掬的郭炜殷切的“推销”,眼睛却是看着自己姐姐一眨不眨的。
“又是厨娘做的?”厨娘两个字重了些,夹起一个小小的菌菇的尝尝,味道确实不错,那“人“看来最近真的很忙顾不上她了,她也终于能尝到正常的饭食滋味了,难怪刘秀喜欢呢。
“阿姐——”郭炜拖着长声,又小声说着“就是厨娘了,就是”姐姐脸上的好奇不似作假,难道他猜错了?之前数次试探,她也没有回应,看来自己真的猜错了。
“你呀,总爱把心思用到这些上面,哪家公子喜好捣弄这些啊”郭圣通真真弄不明白这个弟弟。
“冤枉啊,阿姐,我别的可是一样没落下,您弟弟我现在可是能文能武呢”
“也就看你没落下正事,要不然我定不依你”郭圣通捏捏弟弟小肉脸,“咱们炜儿可真是出息啊,九岁就能文能武哈!”
“嘿嘿,嘿嘿,阿姐,我以后一定会上马能安邦下马能定国的,您就等着看吧”看来真的不是。
“这是谁这么豪言壮语的?”刘秀刚到外面就听到了小舅子的大话,叫小黄门止了唱和,笑着进来。
长秋宫中人起身行礼毕,刘秀也看到了那些奇特东西,就知道又是郭家弄出来孝敬宫里的,听着郭炜一一讲解,知道这牛肉的是他们有心呈给自己的,笑着尝了尝,味道还行,难得新奇,再看这一个个白胖的包子和旁边眼含期颐、肉嘟嘟小脸的郭炜,呵呵笑出声。
“陛下,有何乐事?”郭圣通不解他为何发笑。
“无事,无事,”小舅子也九岁了,不好当面说,还是晚上和妻子私下说吧,“味道还不错”
“皇上姐夫,您能不能下次出征带上我啊?我会骑马会使剑使枪,我也能上阵杀敌!”郭炜期颐地看着刘秀,期望他点头。
“胡闹!你才多大”郭圣通先出言了,这弟弟就是一刻也不能消停的。
“你要与我上阵杀敌,难怪有难般豪言,只等你长的高过马背再说吧,若不然还得找人抱你上马”刘秀说完又是呵呵直笑,郭况为人谨慎谦和,很有人缘,可就是太老气横秋了些,这郭炜倒是直来直去的,有些不想郭家父子。
郭炜瞬间耷拉下了小肩膀,鼓着脸嘟囔“就知道皇上姐夫也不会同意,白做了牛肉包子跑了一路颠颠给您送来了”
“郭炜,不得无礼”
“无妨”刘秀也不恼,他到喜欢这小舅子不和他生疏客气,“我呀这是吃人嘴短呢,我且问你,《孙子兵法》言‘全国为上,破国次之’何解?”几斤几两就敢上阵了。
“兴师深入长驱,拒其都邑,绝其内外,敌举国来服,为上;以兵击破得之,为次也”
“曲制、官道、主用也何解”刘秀有些惊奇的看着郭炜再问。
“曲制者,部曲、旗帜、金鼓之制也。官者,五官之分也。道者,粮路也。主用者,主军费用也”郭炜想了想答道。
刘秀已然是瞪着眼睛了,“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郭炜这次想的时间长了些,“击其懈怠,出其空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变化,不可先传也。故料敌在心,察机在目也”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刘秀万万想不到九岁小儿能对兵法有如此见解,他是知道这个小舅子聪敏的,却不想是聪慧到了这种境地!
“先生讲了些,我自己又想了些,姐夫,不对吗?”
“不不不,很好,很好”是太好了,“昔年武帝有霍去病,我汉室何愁不再出一个冠军侯!”
“陛下他一个小儿信口开河的,哪能当真?您这么夸他,他不得美上天了”郭圣通亦是万分惊奇,压下眼里的疑惑震惊。
“不,皇后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炜儿当真聪慧过人,以后让炜儿和兴儿几个宗室子弟一起进学吧,万不可耽误了,炜儿过来,还有什么见解都说说”刘秀着实高兴,招呼郭炜坐到案前,一一问询。郭炜有些懵懂地边想边答,有对有错的,但已然让刘秀更为高兴,被留在宫中用了膳食,才派人送回府,直接传了口谕,以后就叫他和一干宗室子弟一起进学,每每也会叫来考教一番,更加喜欢这个小少年。
郭圣通总觉得这弟弟怪异,但查也查过了,试探也试探过了,着实找不到哪里怪异,想了许久,这一世或许因着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弟弟也是其中之一,但他货真价实是自己亲弟弟,没有要害她的意思,是自己想太多了,古往今来乃至后世聪慧无比的少年不乏凡几,弟弟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她该高兴才对,便不再考虑,她现在有要事要做,那个孩子也该到了吧?
郭圣通端坐着受了一干宫人、采女的礼,阴丽华是比其他人早到的。说了会子闲话,便关切地问贺宫人,“贺宫人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娘娘关心,妾只是晚上没有睡好,并无大事”贺宫人有些发白的脸上更白了几分,心里却是恐慌。
“还是着御医看看吧,来人宣冯御医”
“禀娘娘,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胎像安稳”
……
“恭喜陛下又要做父皇了”
刘秀一进来就被妻子笑着道喜,听明白她的话,嘴角瞬间咧大,直盯着郭圣通肚子看,“通儿,是真的?你,你,……”
“陛下,是贺宫人,快,快小心扶起来”
刘秀这才看到旁边还跪着一个细眉细眼的秀丽女子,不是妻子有孕还是有些遗憾,但到底是喜事,“起来吧,以后便安心养着便是”想着好像就让她伺候了一回,倒是巧了,但看妻子没有不高兴的模样,只眼里有些落寞,又想起了没了的那个孩子,心里的高兴又少了几分,着人带着贺宫人回去休息,按例给了赏赐,但到底没有要去陪着贺宫人的意思,让原本带着喜气的贺宫人脸色又变回了苍白,由人扶着告退,这个宫里哪儿还有她们站的地方,只有了孩子还是会不一样吧。
郭圣通又安排了专门服侍的宫婢和仆妇,也额外厚赏了东西和药材、器物、哺食。
刘秀见着妻子当着自己面做了这些,知道她又想多了,把人抱坐在腿上“通儿,我信得过你,你大可不必这般”
郭圣通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文叔心意,只我到底没有多少经验,生怕错了一点,要不是今天见着贺宫人脸色不好,我还想不起来招御医为她诊脉呢……”声音有些飘忽。
刘秀知她想起他们当日疏忽的结果,那个孩子若在也快出生了吧,亲着妻子小脸安慰“通儿,咱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会给疆儿多生几个弟弟妹妹,我都会疼着宠着的”
“有文叔在就好”郭圣通甜蜜的回应着,吕霍之风,不能抚循它子?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你按给我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郭娘娘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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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赏菊
盖延与刘永依然处于焦灼战况中,又传来骁骑将军刘植于密县平定残余乱兵时战死的消息,刘秀很是哀痛,感念他当日河北脱困之恩,重赏其子与兄弟。因着他可以算是刘秀与郭圣通联姻的大媒,郭圣通少不得除了正常规仪之外另外厚赐其妻女,安抚之。
广德殿中,刘秀背手看着横挂于墙的大幅地图,如今他虽然占据司隶校尉部和冀、豫、并州等地,雄踞中原,然却是四处受敌,东有刘永、董宪、张步、李宪;北有彭宠;西有隗嚣、公孙述;南有秦丰、田戎,关内还有赤眉大敌,先放缓西部战事,主攻关东(函谷关以东)后图巴蜀方是平定大计。只眼睛盯在了幽州一处,眉头微微皱起。
属下朱浮与彭宠愈发不合,相互上书陷害都成常事了,前番朱浮上奏彭宠越发贪敛钱财,粮食盐铁生意做大,背地招兵买马……刘秀不知道朱浮之言有几成是实话,但彭宠此人确实不满其位于吴汉等人之下,平常里他也偶有耳闻,但若说他有别的心思也不尽然,吃一堑长一智,刘秀还是宣召令彭宠进京都,没想到彭宠坚持让朱浮同往,刘秀不许,这彭宠便觉得心里没底,更加不肯奉召,刘秀只得让彭宠堂弟亲往传旨。复又把目光放于内黄等地,是时候灭了五校了,咽喉之地不可掌与他人之手!
刚刚入秋,天气清爽怡人,郭圣通便邀着阴丽华并几位宫人采女于园内赏秋菊。阴丽华坐在左下首第一位,瞧着又清瘦了一些,自阴识之妻进宫一次之后,她便是安静了许多,也不变着法子争宠了,显然是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郭圣通见着她优雅地抿茶,不和周围的姬妾说笑,面带几分清冷,到是上一世她熟悉的那个阴丽华了。
“阴贵人觉得这茶如何?”
“回娘娘,此茶入口清甜,唇齿留香,妾尝着很是不错,娘娘心思巧妙、蕙质兰心,妾佩服”
阴丽华恭敬回答,嫂子的话点醒了她,让她知道了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去做那些,皇上也会厚待她,至少是让别人觉得是厚待她,而她多做不过是多错罢了,还惹得皇上不喜,想明白这一点她反倒不那么急了,她便按着他希望的“安分守己”坐在高位便是,且看着郭氏怎么应对眼前这位,那太子可是刚刚两岁,再者什么天仙美人天天看着也终于一天会腻味了,郭氏还能一辈子不犯个错儿?她如今边看戏边蓄积待发便是,她是不会对贺宫人怎样的,因为她明白子嗣对于刘秀的重要,也明白她若再出差错,自己就将是一颗废子了。只难免羡慕贺宫人,一次承宠便有了子嗣,她,到现在还没消息……罢了,皇上好不容易又肯到玉堂殿了,她总有机会的,那些药还得坚持吃。
“一点子小心思,阴贵人这誉了,我母亲婶母还说它太甜了呢,难得咱们口味相同,姚黄,去取来赠与贵人”
“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娘娘”
坐在右下首的贺宫人,扶着隆起的肚腹,掩袖一笑,“娘娘就是偏疼贵人呢”那话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与得意,皇上重子嗣,这谁都知道,一般人没那个本事也不敢对她出手,太子还小,她若出了事,皇后就是众人眼中第一嫌疑人,这会子不情愿也得好好护着她们母子,等儿子出生,母以子贵,怎么着自己也能封个美人吧,她自然不敢和皇后争什么,但是其他人,可就别想再难为她了,以后儿子封了王爵,自己等着做诸侯太后便是,一辈子就不愁了。
阴丽华只淡淡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听着郭圣通打趣“阴贵人与我投缘的紧,我自然喜欢,只我又哪里不疼你了?”
“喏喏,娘娘待妾身最是慈爱的,妾甚是感激,都是妾说错了话,娘娘求您饶了妾这一遭吧”贺宫人熟络的和皇后卖起乖来,其他人也跟着打趣,可心思却是各异了。
真真假假虚应一番,各自散去,郭圣通自然关照小黄门们好生仔细给贺宫人抬辇,先行离去。这就是后宫啊!
“听老人们讲过,这肚腹尖尖的,多半会是个女儿,贺姐姐恭喜你啊,小公主以后可是陛下长女呢”傅宫人本来是和贺宫人几个住在一个宫里的,这贺宫人有孕就单独住了一殿,她还要和其他人一起住,再见她得意的样子就更看不惯,等皇后走了便是出言挑衅。
阴丽华状似没有听到,也起辇回玉堂殿,她可真不愿意和这帮人虚应。
贺宫人听了当即大怒,不过想着如今身份还是笑着道“谢傅妹妹吉言,等哪日妹妹承了宠,姐姐一定登门道贺”看着傅宫人脸色变得通红,笑呵呵地扶着肚腹由丫头扶着坐上了小辇,这可是因着她孕育皇嗣有功才特赏的呢,一个连陛□都没近过的宫人,还敢和她叫板,哼,自取其辱,“便是女儿也总比人什么都生不出来强啊”
幽幽柔柔的少女音儿随着秋风飘入阴丽华耳中,让她瞬间如同被人给了一耳光,手死死攥着,狠狠咬着唇。
“贵人,贵人”江梅轻声唤着,这里不是失态的地方。
阴丽华回神,恢复冷清的面容,“到底是入秋了,觉得有几分冷呢,只今天这菊花开得着实难得,也是娘娘有心带着大家一乐呢“
“是呢,贵人“江梅闻言应和,随即秀气地打了两个喷嚏。
阴丽华嘴角带上笑容,这江梅真是再明白她不过了。
第二日便传出傅宫人、陈采女几个染了风寒,抱于皇后知晓,皇后自然招了御医给她们问脉,只说是冻着了,开了药服下便是,只御医犹豫着开口道不好让孕妇受寒,于皇嗣不利啊。
刘秀今天进来长秋宫便觉得气氛不对,姚黄几个虽低首垂目地但脸上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而妻子起身迎他脸上的笑意也很勉强,“这是怎么了?”刘秀当真好奇了。
“没什么,是几位宫人、采女一起染了风寒”郭圣通挥手让人退下,服侍着刘秀净手、换衣。
“一起染了风寒?”刘秀眉毛一挑问道。
“是”
聪明人不许多言,刘秀依然明白,昨天妻子好意招了那帮子人赏菊,今日就一起染了风寒,这什么意思?
“贺宫人那里,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都好呢,文叔不必担心,这次是我疏忽了”郭圣通奉上茶对着刘秀言道。
昨儿什么天气他自然知晓,若不是太忙,他还想着能和妻子去赏菊做赋呢,奈何生来不是享清福的命,那帮子人倒好,这是让自己看皇后的不周之处呢,后宫,后宫,之前也不过是听老辈族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谈罢了,今日方明白那些女人的的招数心思当真叵测,如果贺宫人有事,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如果他们之间不够那么信任,今日又是皇后的大不是了。
“没得怕摔倒就不去走路的,我信你,你是皇后,后宫之事你处理便是“刘秀不希望妻子太过能干,但也不会希望妻子镇不住后宫的,再者他插手后宫之事也是扫了妻子面子。
“这可是文叔说的,哼“郭圣通伴着小脸一扭头,”我好心请客反倒成全了她们算计,打量我好欺负呢“
“对对对,咱么通儿只能我一个欺负就够了”说着便去寻那嘟着的樱唇。
“哎呀,说正事呢,我把她们送去北宫‘养病’了,免得于皇嗣不利,行不行?”
“你说行就行,那些人从贺宫人有孕后就没少了折腾你,你罚就是,”想起妻子说的整她表弟的事情,笑意加深,只是再想到那些故事里的后宫,“只……”
“我知道分寸的,就是让她们反省反省,也震慑一下她人嘛,文叔,还好你信我,陈御医说的时候,我最担心你不信我了”郭圣通窝在刘秀怀里撒娇道,“您看看,我都瘦了呢”女人该抱怨的时候也要适当抱怨,千万别让男人以为你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可的。
刘秀抱着娇妻揉捏了几把,笑着道“是都瘦了,合该好好补一补”怕是妻子自己有身孕的时候也没这般防范着,他在学着做皇帝,她又何尝不是在学着做皇后呢。自己儿时、少年时的家中可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妻子母亲虽是出身王府,见惯了这些,可郭家却是人口简单、没那么多姬妾争宠之类的,她也在慢慢学着处理。女人啊,有个差不多就够了,他是真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家里弄得和那些故事、史书上的后宫似得,宫门掩埋几多红颜,美人皮下是恶魔心肠,他还是期望自己的女人便如母亲和婶母难般善良柔弱些、能依靠他就好。
“通儿,我又要出征了”刘秀说着便感觉怀中人一僵,放柔声音道“这次不会太久的”
“嗯,我知道了,文叔放心,我会照看好家里和孩子们的”郭圣通把脸埋进刘秀脖颈里,不让他看眼睛。
离别苦,刘秀觉得自己一次比一次体味的深,不去看妻子也知道那明眸里必是已经蓄了泉水的,这次又不一样了,他得做些安排,双拳难敌四脚,免得那帮子人真的算计出事,皇后怎样都是落不是,而且他的孩子绝不能再让人伤了。
35乱战
刘秀于宫中做了一些安排,便带着吴汉、贾复、景丹、朱佑、臧宫等人出征五校,同时渔阳太守彭宠拒不奉召,私扣刘秀使者,起兵造反,发兵两万攻打幽州牧朱浮于蓟,分兵掠广阳、上谷、右北平,并四下游说北地守将,刘秀听后免不了又是一番气恼,然人心不足也是常事,战乱之时这样反反复复的将领也不止他彭宠一人,便派游击将军邓隆救援蓟地,自己带人接着征讨五校。
他这一路出兵顺利,且兵力远胜于敌方,不足一月便灭掉五万五校军,五校军于戏阳投降刘秀。
中军帐中,刘秀对着蓟地来使勃然大怒,将邓隆、朱浮所呈檄书“啪”的摔与案上,“两营相距百里,其势怎么能够来得及救援?等到你回去,北军必然已经败了”这个邓隆是忒没长脑子,他屯兵潞南,朱浮屯兵雍奴,相聚上百里,只要彭宠临河已拒,在派北地骑兵袭其后路,他是必败无疑,而朱浮更是来不及救援,此时他再派人相援也来不及了,幽州危已!
然他现在顾不得这些了,盖延兵分两路总算攻下睢阳,刘永逃往虞地,苏茂奔广乐,盖延大军正忙于收复沛、楚等地,刘秀忙着与众将领幕僚商议如何能尽快解决刘永众多部将等事和追缴最后的五校残军,幽州只能日后再图。
“报——启禀圣上,南郡来报,破虏将军邓奉屯据淯阳,反”
“谁?”刘秀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邓奉为他姐夫邓晨亲侄,当年随着他们兄弟一起起兵,一直骁勇善战、且体恤士卒、爱惜庶民,对自己亦是忠心耿耿,自己也对他不薄,他怎么也会反叛自己?!众人亦是大惊,不解这是何故。
“是,是破虏将军邓奉,此为邓奉的征讨檄书”小校奉上檄书,刘秀看着檄书脸色越来越差,看完将书递给右下首将领。
众将一一传看而过,目光都投向了左边第一位的吴汉,吴汉被众人盯得很是不自在,着急地接过一看,顿觉不妙,忙出列跪拜,“臣管教下属不严,臣知罪”。吴汉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性情豪爽,也是出名的不善言辞,说来说去就是自己有错有罪这几句,看的大家都有些着急。
却原来因着邓晨为常山太守不能归乡,刘秀便让邓晨回乡探望,等到了家乡发现之前平定南郡的吴汉大军掠夺乡民,犯下不少暴行,搞得民怨沸腾,而这事吴汉还是知道的,邓奉觉得他是有意纵容,大怒,随率当地乡民反抗守军,获胜,进而占了淯阳言明造反,反正他回去也说不清楚了,这征讨檄书也是给刘秀一个说明,不是他邓奉忘恩负义、背主反叛,而是吴汉之错,是刘秀忘了昔日起兵的初衷。
“我之前是否警告过你,要约束兵士,不可扰民?你又是怎么办的?”刘秀不能不恼怒,吴汉枭雄善战,沉稳不惊、强力谨质,从北到南多次为他先锋,甚少有不克之敌,然人无完人,这样一个悍将最大的不足便是对属下太过纵容,纵容其扰民,刘秀为着这个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他的,这次让邓奉碰个正着,而南阳是他们最初起兵之地,这也是更让他恼火。
“陛下息怒”众将都赶紧跪地,纷纷为吴汉求情“子颜虽有错,然邓奉分明可以上书陛下言明此事,陛下英明必会秉公处置,他却以此为由聚兵起事,非臣子所为”
刘秀怒气稍减,此言也有道理,且此时已不是追究之时,再看吴汉,他这一年,从檀乡到邺县再到南阳、南下黄邮战秦风、复征昌城、新安,现在又随着自己打五校,几乎没有停下的时候,也着实操劳,抚着额头道“都起来吧,君文(贾复)留下收缴五校残兵,其余人等,不日与我整兵归洛阳”
“喏”
吴汉见着众人退下,自己张了张嘴,见刘秀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只得懊恼的随着众人出去。
长秋宫中,今日刘伯姬进宫来看郭圣通,两个人正互换着育儿心得,郭圣通又照例关心小姑子身体如何,刘伯姬抚着肚腹微笑道“这一胎可是够折腾的,好不容易不吐了,这又总觉得腿麻麻的,他在里边也不老实,我又是个闲不住的,可是把我闷坏了”
“你呀,都生过一胎的人了,还是那么不小心,前次出去差点出事,可是把陛下急坏了,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听驸马的话,少出去些,闷了便来我这里坐坐,可是不能再跑那么远了”
“哎呀,知道了,三嫂,大嫂已经叨念我几回了,您呐,就饶了我吧”虽然比自己还小,但到底是有几分嫂子的样子了,刘伯姬还是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位皇后嫂子,天长日久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再说。
“娘娘,阴贵人求见”
“哦,宣进吧”又对刘伯姬言“她呀,倒是每日都来这里坐坐,刚还念叨着,这就来了”
刘伯姬一笑未语。
阴丽华没想到刘伯姬也在,这位几次见她都是带着刺儿的,她也不乐意凑上去自讨没趣,见了礼便坐下。只刘伯姬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笑道“阴贵人也有日子没见了,可还好?”
“劳长公主惦记,丽华一切都好”不卑不亢,礼貌有礼。
“那就好,阴贵人进宫也有段时日了,这贺宫人都有了身子,怎还是不见贵人有什么动静?”刘伯姬关切的劝着,“哎,你也别灰心,到底还年轻,我当初这子嗣来的也晚,不过到底不还是有了嘛,还是先保养身子要紧”
“谢长公主关心,儿女都是上天赐予,也是缘分,丽华知道的”阴丽华淡然一笑,复又恭敬地对上皇后,“娘娘,妾今日来是想求娘娘个恩典,您知道我身边的侍女玉蝶上次染了风寒,后随着移去北宫,如今她也渐好了,妾想求娘娘能不能让她回玉堂殿伺候,那丫头从小在我身边,少了还真是一时不适应,她还是妾母亲亲自赐予的,求娘娘体恤”
她只是让侍女去御厨房时顺便提了句天凉了小心风寒,说给其他宫里人听,给那些人提个醒,谁知道那帮子蠢的,那么多人一起染病,还是都在第二天,这不摆明和皇后过不去嘛,哪里还是告诉皇上是皇后思虑不周或是空有大度之名、其实根本没把皇嗣放在眼里,真真愚钝,皇上又不是傻得,还看不明白?还连累后来真的染了风寒的玉蝶一起去了北宫,虽说皇后没为难她,毕竟玉蝶是真的病的厉害,可也没说让什么时候出来啊,自己在宫里能用的人不多,玉蝶是她从阴家带来的,绝对不能就这么折了。
郭圣通有些为难,“按说阴贵人提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应该答应,只宫中尚有怀着身孕的贺宫人、太子也还小,再者长公主也常来走动,还有一些小公子、小翁主的也时常来请安,这万一再过了病气,可是大事”
“阴贵人平日里最是懂得尊卑大体的,今日怎么说这般糊涂的话?为着一个奴婢置太子、皇嗣、众家小贵主不顾,眼见着天又转寒,这要是出点岔子,陛下也不在宫中,你要皇后如何自处?”刘伯姬伴着脸言道,一想到姐姐还在行宫受苦,她看见阴丽华一次就想损她一次。
“娘娘,妾绝无此意,妾只是想着娘娘宽仁……”
“皇嫂就是太宽仁了”刘伯姬嗤笑,“怎么皇嫂是短了她们吃穿用度、还是没给她们请医用药?因着阴贵人所说,皇嫂若是不把那还没完全好的丫头调回你身边便是不宽仁了,真真稀奇!”
阴丽华没见过这般不让人说话的气势,现在算明白了这刘伯姬到底和刘黄是亲姐妹,只之前没理会自己罢了,还是自己当初走错了棋才惹了这位,“娘娘,长公主,是妾思虑不周,只想着能早日见玉蝶,没考虑那么多,请娘娘赎罪”
“得了,得了,多大点事啊,我知道阴贵人也不是有意的,长公主也是为太子、皇嗣考虑,都是好心,怎么就说拧了”郭圣通笑着出言劝和。
刘伯姬上下扫了郭圣通一眼,便不再说什么,阴丽华在这里带着也没趣,坐了一阵子便起身告辞。
“三嫂,你何必这般让着她?还有北宫那帮人分明心怀叵测,你罚的也太轻了“要是她一定要她们尝尝厉害。
“哎,那我又能怎么着呢,文叔出征,宫里不能乱了,只希望她们得了教训以后便能老实些吧”郭圣通轻蹙柳眉,有几分无奈的叹息。
“早年家里虽说难些,但哪里有这样的糟心事,可见这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容易享的,三嫂也不容易啊”刘伯姬跟着叹道。
“陛下待我极好,我没什么的,不说这些了,我命人择了食补方子给你呢,你有了身子还这么瘦也不是个事”
“那有什么办法,我进的也不少,就是胖不起来嘛,谢过三嫂了”
出了皇宫,刘伯姬坐在长公主车辇内,想着今天真真假假的话,还有宫中的情形,觉得有些烦躁,本来都是一家人,现在却都分不清楚真假了,要是以前按着她的性子,又怎会这样?这个皇后到底真面目如何呢?感觉到胎儿动了,刘伯姬停下思考,哎,夫君都劝她不要思虑过重了,她还是免不了啊,本来自己不想掺和进去的,可就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偏又找不出来是哪里,到底是什么呢?
“娘娘,贺宫人刚只在自己殿外转了一圈便回去了”葛巾来报。
郭圣通心里好笑,那位还是见风就躲呀,哪边大树好靠就靠哪边,这些都是十几岁小姑娘、出身都是平常,也没有几个一开始便能多厉害的,还不都是摸爬滚打、一路熬过去的,熬不过去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了,阴丽华这次是有些高看她们了。
想想上一世,自己这时候舅舅们已经被杀,虽说表弟得了王位、但也就是个空头王位了,自己又是伤心、又是担惊受怕的、以为那后位不会在属于她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她住进了长秋宫,喜悦、震惊都有,便想着刘秀不管为着什么还是顾着她们母子的,她也一心一意学着做好这个皇后,生怕那贺宫人被别人谋算了载到自己头上来,可是阴丽华却不见动作,只有其他人的小打小闹,而且和自己也算相处的来,她还想着可能阴丽华真的是在意刘秀不忍伤他孩子、不忍打他脸面吧,她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这样刘秀总能看见自己了吧,那时候自己也不过还不到二十岁呢。
郭圣通又想起这些还是觉得可笑,“告诉她,不走远也可以,但是御医说了要适当活动,她愿意去哪就去哪吧,但必须按着御医说的做,皇嗣最要紧!”
“喏”
算着时日,刘秀也该回来了吧,他应该正糟心着呢。
刘秀真的很糟心,就在回来的路上,接到军报陕贼首苏况攻破弘农,直迫京都,于是连夜召骠骑大将军景丹、建义大将军朱佑、征虏将军祭遵,汉忠将军王常、骑都尉王梁、臧宫等人进军箕谷,攻打弘农命,此时景丹恰逢病中,只刘秀言他是旧将威重,睡在床上镇守就够了,景丹一听主上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便带着兵将直奔弘农,不想十几日便是病危。
刘秀到了洛阳方得了景丹病危的消息,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位虎虎生威的大将军真的病的这么严重,赶紧派使臣带着御医药材补品前去探望,又让朱佑暂代其职,等着景丹病情稍微稳固些便被送回了洛阳。
刘秀亲往探望,见着枯瘦的景丹哪里还有当日南征北战的大将军丰采,也是感叹,说了很多安抚、对不住的话,命他好生养着。景丹心下感激,哆嗦着表示他日一定重垮战马,再为陛下上阵杀敌。
郭圣通看着手上信条,刘秀啊刘秀,我可是给你保住了一员大将,你要怎么谢我呢!还有景丹大将军,这条命可不是白救得哦。
作者有话要说:才开始,埋得线比较长,后面江山稳固之后才是真正的较量,前面都是准备。
36报应
刘秀回到洛阳,见着宫中一切安好,心中总算安慰些许,便开始着手平定邓奉叛乱之事,征调兵马,派廷尉岑彭带朱佑、贾复、耿弇、王常、郭守、刘宏、刘嘉、耿植等一起讨伐邓奉。
时年关中又是饥荒,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于关中征赤眉的邓禹先是因着斩杀汉中王刘嘉相李宝,致使李宝之弟领兵反叛,邓禹失地失大将,后又遭部将反叛,再缝饥荒,军中严重缺粮草,军士皆以枣子野菜为食,不少先前投奔之人相继离去,以致邓禹威信受损,且赤眉军复攻长安,邓禹败走,情况着实不妙。刘秀想来想去便欲让邓禹退回关东,他日再图,然邓禹以赤眉军无粮、他若退走必会来关东抢掠为由,拒绝返还,刘秀只得让冯异暂代邓禹之职。
邓禹、邓晨为族兄弟,皆与阴丽华之母同族,同为南阳新野邓氏一族,这也是其与阴识交厚的原因之一。
空间内,郭圣通拿出那枚橙色药丸,凝眉端坐一阵,方置于浴汤之中,看着它慢慢化开,轻解罗裳,浸到其中,咬着牙,秉着呼吸,告诉自己二十年一次很快过去的,感受着灼烧般的疼痛……
刘秀政务军务繁忙,加之快到年末,宫中也是诸事烦扰,已经有半个月不入后宫,今日方得了空闲,便歇在了长秋宫。半梦半醒间听到微微的痛苦呻|吟之声,很快转醒,放在妻子腰间的手掌心传过来火烫的温度,刘秀一惊,赶紧摸索着妻子额头、脸颊,都是滚烫炙热。
“通儿,通儿”刘秀有些焦急着的喊着,透过微弱的灯光见妻子面色潮红,整个人烧的皱眉呻|吟,说着胡话,“来人,来人”刘秀大喊,“快传御医”
长秋宫内灯火通明,坐班的御医除了一个在快临产的贺宫人那里,其余都被叫来了这里,各自诊断,却是说法不一,有的说是伤寒入体,有的说是突发疫症,而最具权威的齐老御医却是厚道,问脉良久,对着刘秀叩拜,“老臣无能,未查出娘娘是何病症,然,若不及时退热,恐娘娘病情更重”
刘秀大怒,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妻子忽然重病,然一帮子御医,连个病因都找不到,于废物何异!令医署所有御医进宫商议,一个时辰必须研究出方子,不然全部罢免流放。众人一看皇上这也是急了,赶紧凑到一起商议,先开了退热的汤药给皇后服下。
“通儿,通儿,来把药喝了”刘秀见着这么一会,全身越来越热的妻子,昏沉沉躺在床上,对他的话一点没有回应,看着姚黄等人扶着妻子喂药全被妻子吐了出来,更加着急,夺过药碗亲自喂着,却还是被吐了出来。
“再进来几个”刘秀对外面吼着,几个刚到的御医被推了进来,哆嗦着问脉。
明明晚膳时还好好的,后来一家三口还玩闹了一阵,怎么现在就病成了这样,刘秀直觉外面呼呼冷风直吹进心里,奇寒无比。
“陛下,娘娘,娘娘出了红疹”姚黄透着哭音儿难得慌了神的声音传来,这让殿内外的御医都是一抖。
刘秀闻言赶紧进帐,却见妻子手臂、脖颈处都出了淡红色的斑痕,全身已经有些抽动,“通儿,令女医士进来,快点!”
这边几个女医士赶忙躬身进帐,也不敢看刘秀,只抖着手细细查看。
“臣请陛下先行移宫,娘娘此病奇特,恐于龙体不利,请陛下以龙体为重移宫”下面已经有御医开口劝着,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后这病是否会传染,是否会过了病气给皇上。
帐内半天没有声音,“啪”的一下却是药碗直接飞出床帐,砸到了这名御医头上,刘秀透着威严与暴怒的声音,“将此小人拖出去杖刑,万青,伺候太子去广德殿”
那御医吓的不敢求饶,一时间殿内只听见万青应喏之声。
女医士哆嗦着出来将情况讲于御医们,又是一起研究开了方子熬药。
“疼,疼”迷迷糊糊娇弱的声音,刘秀是换了妻子额头巾帕凑近了妻子唇边才听见的,赶紧问“通儿,哪里疼?告诉我,通儿,通儿”却又没了声音。
外面一阵脚步声,刘秀随侍之一万松进殿禀报,“陛下,贺宫人那边发动了”
“令阴贵人前去守着”那边生产的稳婆、医婆都已经备好,刘秀不急,却对于这添乱之举甚是烦躁,只说了这一句话交代,便又喂着妻子用药,见她吐出来,万分着急,只得掰着嘴一点点喂着,殷红小脸皱紧了眉头的痛苦模样让刘秀极是心痛。
阴丽华刚闻讯听得皇后得了急病,忙穿戴好了要去长秋宫探望,听得刘秀口谕传来又只得赶往贺宫人处,凄冷的寒夜,却挡不住一时心乱如麻,总感觉要有事情发生。
刘秀守了半夜,不见郭圣通有一点好转,连着发作了几名御医,怒火更重,焦急之色已经写到了脸上,因着今日是沐休之日,不需要早朝,索性也不去前殿,只在长秋宫等着消息。坐在内殿,想到景丹也是这般差点就没了,刘秀心烦意乱,心里没底,脑中那些逝去的亲人一个个身影浮现,他已经许久未尝过害怕的滋味。
“陛下”万松极力掩住心中的惊恐,进殿拜见刘秀,“贺宫人,贺宫人……”
“出了什么事?”刘秀烦躁地问着,眼睛还盯着内室。
“陛下,贺宫人……奴才惶恐”当着这么多人面万松实在不敢说。
刘秀心中一凛,这是出事了?转进偏殿,万松凑到刘秀耳边低言几句,饶是刘秀南征北战、杀敌无数,脸色也是瞬间变换,攥着拳头吩咐御医接着诊治,匆匆赶往贺宫人处。
阴丽华惨白着一张脸僵着身子站在殿内,还没从惊吓中回神儿,怎么会是那个样子?见着刘秀进来,抖着唇见礼,此时产房内尚有稚嫩的孩提哭声传来,嘹亮有底气,听见的人都会觉得这会是一个康健结实的新生儿。
阴丽华不敢看刘秀的脸色,只低着头站着,感觉到刘秀站了一会,几步走到产房外,复又猛然停下,手放到帘子上不动,阴丽华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逃出这殿中,这里的气氛压抑的让她难以呼吸。
刘秀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帘子重似千斤,杀伐决断,他却不能再迟疑,撩开这千斤重帘走了进去。却见几个婆子面无生色的跪地,而另一道帘子后则是见了女儿一面便昏了过去的贺宫人。
刘秀的目光幽幽放到一个婆子抱着的孩子身上,便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孩子是很结实,哭声依然很大,只是,她只有一只眼睛,没有鼻子只有鼻孔,双手和在一起,双脚长到一处。
这绝不是他的孩子,绝不是!他刘秀怎么会有这般怪模怪样、不人不鬼的孩子,不是他的,绝不是!
刘秀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身逃也似地离开这里,脑中那恐怖的样子却是挥都挥不去,为什么?是他杀伐太重的报应吗?他自认没有私德有亏,杀了许多人也是为了光复汉室,为什么上天要这般对他?是他害死亲人的惩罚吗?不,一定不是他的错,是那个女人的错,妻子给他生的儿子是没有任何缺陷的,一定是那个女人的错。
不久后宫中先是传来皇后娘娘身染重病、皇上下旨重金招民间医术高明之人进宫为娘娘诊病的消息,陆陆续续有人接皇榜进宫,却都未见效果,后又传来有孕的宫人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一时间文武大臣百姓们都是极为同情这位皇帝。
刘秀上完朝疲惫的回到长秋宫,陪在昏睡的妻子身边坐着。妻子已经不会再喊疼了,眉头也不再皱着,服过了景丹推荐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医者的药,红斑消了,热也退了,只还昏睡着不醒。见娇妻睡得安详,小脸都粉嫩嫩的,刘秀忽然很庆幸,那天去那里守着的不是妻子,否则她心里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是被上天惩罚了的人?会不会害拍那些也出现在他们的孩子身上,会不会怕他?……
刘秀不愿深想,死死认定是那姓贺的女人惹了天上神明的惩罚,只之前看着妻子病越来越重,他心里挣扎着,不想认定是自己的原因,不想认为是神明报应他的妻儿,现在妻子有好转了,老医者说再服几服药,妻子就会醒的,他安慰了,这证明不是他的原因,不是给他的报应。
“通儿,快点醒来吧,疆儿每天吵着要阿娘呢,快点醒来吧”刘秀拉起妻子小手凑到唇边吻着,摩挲着娇妻脸颊,这世间极致美丽的事物都不会太久的存在于世,那他的妻子是不是也会这样?刘秀心忽然猛地收缩。
玉堂殿内阴丽华也病了,服了药才睡下不久,便“啊”的一下又惊醒,眼里还有惊恐慌乱,那个样子太吓人了,她不愿意想,贺宫人没了,孩子没了,当天那一殿的人都没了。
“贵人,贵人,你又做噩梦了?”在一边伺候的江梅也惊醒,忙上前关切的问,只听主子喃喃地道“还好那天跟着我的不是你”
“贵人,您说什么?您有什么吩咐?”江梅状似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是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哦,我是想喝水了”阴丽华已经恢复正常,见着江梅去端水,心里真的有些庆幸,还好玉蝶在北宫,还好她把江梅留下等长秋宫的消息,否则她也保不住她们,只跟自己过去的两个侍女也是她才筛出来的可用之人,就这么没了,着实可惜。
“娘娘醒来了吗?”
“回贵人,还没有,陛下……”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阴丽华现在都有些怕提到这两个字,她见过他不堪的样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是,他不会杀她灭口,可是这件事会成为他们之间一辈子的刺!阴丽华苦笑,她倒是羡慕皇后病了,换了她都愿意到鬼门关前转一圈躲开这件事啊。
到了年底最后一天,所有的大臣百姓都在忙碌着过年,因着进来宫中接二连三出事,加之皇后和贵人都在病中,这宫中反倒显得有些冷清。清晨时分刘秀终于见着妻子转醒,望着怀中娇人迷迷蒙蒙地睁着明媚双眸看他,刘秀觉得自己比拿下几座城池还要高兴,“通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安佳扔了一个地雷
37病愈
皇后病醒,皇上总算恢复了从前的温和,这宫中也算有了新岁的热闹气氛。
正月,刘秀奉先父上四庙,拜祭先祖,大赦天下,同时着人与洛阳一代救济贫苦人家,为战死将士修坟安葬,补贴加成。
温暖如春的内室,郭圣通靠在床上一脸嫌恶的看着瑛珞手里的药碗,活了两世,她都是最讨厌吃药,这一世之前受那“人”三五不时的捉弄,饭菜果蔬基本尝不出味道,偏就留了苦药的味道给她,让她更难接受,现在那“人”是暂时顾不上她了,她也能尝出百味了,可是后遗症还在,真是不想吃药。
只一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喝着苦药汤子,郭圣通又是一阵气恼,那“人”明明告诉她这身皮肉必须二十年用药“滋补”一次,否则就会枯败,根本没说会昏迷不醒这么久,好在她还有所准备,让徐老备着救命的药呢,想必一顿混乱又会让那“人”开心一阵吧。心里腹诽着,在瑛珞的殷切注目下,深吸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
瑛珞赶紧伺候着用蜜水漱口,又是呈上蜜饯、点心,心里高兴,娘娘可算是把药喝了,不然陛下知道又是一顿脾气,吃了药也才能病愈不是。
“阴贵人身子怎么样了?”郭圣通等着苦味淡去问道。
“已经大好了”
“让葛巾再挑些细致的药材补品送到玉堂殿,告诉御厨房御药房那边都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郭圣通柔声吩咐着。
刘秀在外面就听到了她的话,领着刘疆微笑着走进来,见着药碗空空,“今天倒是乖了”
“陛下”郭圣通要起身行礼,被刘秀止住,刘疆已经兴奋地扑到了床边,“阿娘!”
郭圣通见着他们父子已经是换过了礼服的,便倾身把儿子抱起来放到怀里,从头到脚摸索了几遍,“疆儿今天乖不乖?”
“乖呢,还见着好些大臣,我都没出错,阿爹刚还夸我呢”刘疆仰着小脸有些得意的说道。
郭圣通笑着夸奖两句,刘秀也坐到床边,今天儿子表现确实让他满意,又见母子两个亲密,相似的明眸中都是欢喜,自己眼中也便带了暖意,这段时间儿子虽说很少哭闹,但总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时不时的问身边人一句“母后明天会好吗”,样子着实可怜,现在可算是活泛了。
“通儿,我已经让人把疆儿的东西搬了回来,你放心就是”让人把儿子抱下去安置,刘秀揽着妻子入怀,摩挲着柔软的发丝。
“文叔,这段时日,真的苦了你了”郭圣通窝在他怀里,看着儿子离开,“都是我这身子没用,连累你和疆儿了”
“傻话,谁还能没个灾病的,你好了,我就安心了,这段时日,你是不知道有多煎熬”妻子差点就没了,刘秀心里真的有些后怕,手也不由自主的搂的更紧了。
“文叔……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和疆儿”郭圣通搂着刘秀腰身的手也紧了几分,哽咽地说道,“我那时昏昏沉沉的,也睁不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不知道身在何处似得,只觉得越走越远,怎么也找不到你……”
“别怕,别怕”刘秀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微微颤抖着,赶紧将人团起来整个抱进怀里,“有我在呢,我在呢”
“嗯,后来隐隐地听到你叫我,叫我回去,才觉得自己又走了回来,文叔,我知道你一直在呢”郭圣通伸手搂着他脖颈小声说着,那些日子她虽然醒不来,但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感觉的,她听得到的刘秀守在她身边说的话,知道他想着法子喂自己吃药、招募民间医者高人……
感觉到妻子的依恋,刘秀心里熨帖,“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刘秀很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或许冥冥中真的是他把妻子叫了回来,他还是天子,老天没有惩罚他的意思,“通儿,我……”
“禀陛下,齐御医来报,阴贵人有了一个多月身孕,恭喜陛下”万青立在外殿躬身禀报。
刘秀明显感觉到怀里娇软的身子一僵,自己也是慢慢才明白万青的话,阴氏有了身孕?一个多月,那就是妻子病之前有的了,还带着去见过那个孩子……
“恭喜陛下”郭圣通从他怀里挣出来,笑着给刘秀道喜,见他还在愣神,收了笑意,温声道“文叔,文叔”,见着刘秀回神,“我知道你还为着贺宫人母女的事难过,我也不好受……阴贵人有孕,怎咱们该高兴才是啊”
“哎,通儿说的是,我是还想着她们母女呢,你呀,都尽了心意了,是她与咱们无缘吧,阴贵人这胎确是功劳一件,当赏”
“阴贵人尚病着,虽听着御医意思之前的药物没有克到,可也得当心才是,我没法子过去看望,文叔可是的记得带上我的心意”
刘秀闻言一笑,她应该是信了那些奴婢们都去给小公主守陵去了,这事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再看妻子说着恭喜眼里还是带了担忧,甚至不由自主看了儿子那边一眼,又把人拉进怀里,“通儿,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不会负你,你,放心”
见着刘秀出殿,郭圣通收敛了笑容,冷若冰峰,前生自认没有亏待过贺宫人母女,却不想到头她们却投靠了那边,甚至告到刘秀面前,说自己苛待了大公主,以致自己的几个儿女和她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从自己重活的那天起,她就没打算放过她们,贺宫人侍寝那天的午膳她是动过手脚的,有些债她就是要她们用命还。有些债,却是命也还不了,阴丽华,可是等到你有孕了。而且,看着刘秀纠结挣扎,看着他“不得不”舍,可是她的乐趣呢。
“来人”
玉堂殿,阴丽华轻扶着小腹,眼里都带了欢喜的泪花,听御医反复保证之前的药物没有伤到孩子,只是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是清楚的,好在兄长也准备了两个御医,“齐御医,你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的,还劳御医继续费心了,江梅,赏”
“谢贵人,都是臣的本分”
“皇上驾到“
阴丽华满眼喜悦,看着刘秀进来,方“挣扎”着要起身。
“阴贵人免礼,仔细着身子”刘秀温和的说着,扫了阴丽华小腹处一眼又移开,又问御医情况。
“贵人之前的病症今日已经大好了,臣保证没有伤到皇嗣”
刘秀放了心,挥手让人下去,“丽华感觉如何?”
阴丽华微低着的头方慢慢抬起,温柔中还带着羞怯,“陛下贵为天子,福运延绵,又有祖宗保佑,妾有幸在陛□边服侍,沾了陛下福气,身子已经大好了,而且”轻抚着小腹“御医说孩子很康健”
刘秀温柔的注视着她,听她说完,这个时候病好了,又有了身子,还有这一番话,自己到底是没选错人啊,心里一笑,嘴里却是柔声说着,“丽华身子无恙、孩子康健就好,你,自然也是个有福气的,放心安胎”
“谢陛下关怀”
长秋宫的贺礼赏赐到了,葛巾自然传达了郭圣通意思,免了她跪礼,只说让她安心养胎,阴丽华恭敬地道谢。
“陛下,妾之前一直是用齐御医的方子,也习惯了,还有周御医精通千金一道,妾想求陛下恩典,便用此二人问脉”
刘秀又看了阴丽华一眼,也好,省的通儿难做,“便依丽华所言,让他们好生伺候便是”
“谢陛下”阴丽华自是高兴,然也知道不能再过了,这小厨房自己不能再和刘秀提,他是愿意由郭氏来提的,温柔的靠在刘秀怀里,感受他大手轻柔抚摸,心里俱是满足与喜悦,却没有见到刘秀眼里别样的打量。
果然第二天,皇后旨意便到了玉堂殿,阴丽华扶着肚子,听着江梅说着,“贵人,您看让青女管着小厨房行吗?”
“不错,就是她吧”这一年她也剔除了几个钉子,留下的观察许久,提拔了这不属于任何一派的青女,现在也是她的心腹了,“让星湖也去”她是皇上的人,这样稳妥些,现在一切也没她的孩子重要,“明儿,大嫂应该能听到消息进宫了,你去准备下”主动出手也好、等着抓别人把柄也罢,她也该多准备些。
郭圣通过了几天也完全好了,自然接回了宫务。
“文叔,今天阴贵人来求玉蝶之事,倒是给我提了醒,北宫的几位宫人采女和一些宫婢也都病愈了,这罚也罚过了,她们也知错了,我想着便让她们搬回南宫吧,有着这一次教训,她们也该知道行事分寸了”郭圣通递给刘秀热茶,和他商量着。
“你做主就好”那些人也没犯杀人放火的大罪,给了教训就行了,接过茶盏,瞥见妻子玉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妻子大病一次,这肌肤越发的柔嫩白皙,仿佛一碰就能滴水似得,心头一动,他也是忍了些时日了,这会儿稍微动心便是野火燎原之势了,抬头看着妻子红润的小脸蛋,樱唇琼鼻,明眸长睫,珍珠耳铛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昏黄灯光下越发娇俏妩媚,这火势是再也控制不住了,猛地把人扣进怀里,轻咬着唇瓣,沙哑着道“通儿,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余波病又加重,脑袋嗡嗡的,一边码字一边不停擦鼻子,这些字我打了四个小时,创”历史之最“了,吃过药实在困得不行,食言一次,双更放到明天吧,明天一定双更,不然就食言而肥死
38无题
正月里的五更天还是星斗满天,料峭寒风,通往却非殿的宫道上两排宫灯若隐若现、速度极快的前行,近了看无论是抬辇的小黄门还是执灯的宫女都是脚下步子飞快、恨不得拍马前行,皇辇上的当今陛下正在自己正冠冕,嘴里还不停催促着“再快些”,宫道两旁的守卫甲士跪下行礼,只觉这队人一阵风的“飘过”,起身时再看皇辇已经模糊,甲士们心里诧异,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呢。
时隔大概一年,却非殿中的群臣们再次见到了上朝迟到的皇帝陛下,只这次他老人家却是神清气爽、一脸遮不住的笑意满足,看的群臣眼皮子只蹦跶,奈何大正月里的,又是皇后康复、又是贵人有孕的,都是喜事,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扫皇上的兴不是,心里难免纳闷着皇上这是又从哪里过来,心思活泛的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
“众位爱卿平身”
刘秀憋屈了许久,起先两天还顾忌着妻子病刚好,不敢太放肆,可越是这样越是煎熬期盼,火烧火燎的,两天后看妻子没事是真好了,昨晚是彻底撒欢了,由不得身下娇人害羞退却,亲着哄着无赖着,温柔、霸道地折腾一夜,早上犹自食髓知味,又哄着闹了一会,刘秀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觉得满足了,只后遗症便是又误了早朝。
今日的大臣们很是识趣,刘秀叫了起身扫了大殿内众人一圈得出这样的结论。早朝如常进行,眼下最主要的便是几路大军的境况,邓奉与汉中的延岑、更始残部、楚黎王秦丰等联合,又与堵乡的董欣互成犄角之势共抗刘秀大军,致使岑彭大军率攻不克,且刘秀大将朱祐被俘,双方还在激烈争斗之中。
刘秀尚在等待岑彭大军消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却是冯异与邓禹所处的关中,赤眉军久缺粮草,亦是强弩之末,正是彻底灭掉他的好时机,只期望二人两手不要让他失望才是,问过关中,确是尚无最新消息传来,只得再等。
早朝罢,刘秀本已经往广德殿方向,只到了殿外想了想并没有进去,带着人又直接向后而去。万青一看知道这是要去长秋宫,只得赶紧伺候着。
刘秀见着姚黄几个侍立于侧,便知郭圣通这是尚未起身,止了众人,自己前往内室。撩开罗帐,果然见着娇人儿犹自裹着锦被,乌发软软柔顺的散在被外,只露个小脑袋,巴掌大的小脸还带着晕红,睡得好不香甜。刘秀微笑着替她拿开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知道昨晚是累急她了,想俯身亲亲略肿的樱唇,却是“嘶嘶”两下,此时方感觉到后背被抓伤的疼痛。昨夜情|浓之时又被这小猫儿抓伤,等到娇人儿后知后觉的发现,又是懊恼又是羞怯、拿着药膏子心疼的给他涂抹的小模样,刘秀当时早忘了疼痛,缠上去讨要补偿,直揉捏的娇人儿如一团春水般软化,任他予取予求……
想起昨夜,刘秀又是有些情|动,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胡闹的时候,不管后背那点子轻伤,还是俯身轻啄了两口菱唇,又是从锦被中拿出玉白小手,望着丹红指甲,笑着亲了几下,不想却惊动了娇人儿,听的略带沙哑的娇音儿,“嗯……文叔要去早朝了吗?”
“是要去早朝了,通儿接着睡便是”听着小人儿眼皮儿都睁不开地哼哼两声,复又偏头睡去,刘秀轻笑,把玉手放回锦被之中盖好,留恋地看了几眼才心情甚好的出了内室,吩咐着:“都不得打扰皇后休息,备着哺食,等皇后何时醒来何时再用”,吩咐完了才会广德殿用早膳开始一天的政务。
这好心情却是只维持过了中午,便接到快马来报,关中邓禹冯异共战赤眉,但邓禹未听冯异之言,与其部将车骑将军邓弘邀功心切,急于迎战,中了赤眉军诈败之计,大败,邓禹只余24骑逃归宜阳,冯异亦被击败,弃战马徒步逃出,退至回豁阪。这是刘秀部下少遇的惨败了,且是刘秀数一数二的大将,刘秀怕他们错失良机,难免着急,急招众将官进宫想商。
众人都知道此战意义重大,最好尽量速速解决,不想却遇大败,表情皆是凝重,听的刘秀让他们陈述意见,俱是各抒己见。刘秀听的不懂声色,瞥见欧芳于殿下沉思,便道“景芳有何看法?”
欧芳出列,想了想,躬身道:“臣以为关中大饥,隗嚣重兵又陈于西,赤眉必向东或向南而动,宜派兵阻之,可胜”
刘秀望着欧芳年轻的面孔,压下心中震惊,嘴角慢慢向上翘起,“果然景芳最知吾心”他亦是作此考虑,“遣破奸将军侯进屯新安,调建威大将军耿弇屯宜阳,朕御亲征关中”
“喏”
郭圣通这次是真的睡到了自然醒,揉着腰暗骂了刘秀几句方才起身,瑛珞、墨魁伺候着穿衣,看着主子身上斑驳点点,不敢打趣却是互望了几眼,眼里都带了笑意,玉堂殿那边最近可是风头正盛呢,虽说有太子殿下在,她们也是难免担心,子嗣多几个才够保障的,陛下这般宠着主子,应该是不愁了。
郭圣通不理会侍女们的笑意,曾经她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子嗣,子嗣,敌不过人心善变、敌不过……
“摆膳吧”
用过膳食,给刘秀那里自然也是循例送过了他爱吃的哺食,又去“关心”了下窝在玉堂殿养胎的阴丽华,方带着儿子一起进到空间。小狐狸见他们进来,直接扑了过去,咬着郭圣通裙角便往那株特殊的牡丹那边带,郭圣通笑着弯身摸着它脑袋,“这次知道了,去和疆儿玩吧”小狐狸听到这样说方又去扑刘疆,郭圣通让他们自去玩闹,听着儿子叨念“小红,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吃的?猜中就再奖你一块……”嫩嫩的孩提声远去,方转身去看牡丹。
牡丹叶子又稠密了几分,先前的骨朵已经绽放,金色的花瓣在光下熠熠生辉,郭圣通笑着查看,只见金色花朵的后面又长出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忍不住伸手摸索一下,笑意直达心底。
刘秀又是忙碌起来,白天顾不上去看有孕的妾室,晚上也顾不得陪娇妻,只安排着粮草兵马,征调将领兵士。邓禹引咎交上大司徒﹑梁侯印绶,刘秀准之。
郭圣通已然达到目的,也不去缠着刘秀,只盼着日子到来,这一日刘氏进宫,看过外孙,便是和女儿说些私房话。
“通儿啊,那边有孕,你,你是怎么想的”刘氏眼睛直盯着女儿看。
“我还能怎么想?好生照看呗,阿娘,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办错事的”
“这就好,阿娘就怕你沉不住气,做了什么错事,陛下最重子嗣,你可千万看开些”刘氏看女儿不似说谎,放了一半心,又小声道“你也得防着些,不是阿娘背地论人,只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娘是怕你吃亏“
“阿娘放心,女儿晓得,我不会让陛下‘失望的’”郭圣通郑重言道。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有些事多做多错罢了”刘氏抿了一口茶“不过,你也得抓紧,疆儿也三岁了”
郭圣通言是,又问大弟弟情况“倒是听得陛下常夸赞阿弟稳重,想来阿弟也是大了,今年等着完婚后,有了弟妹操持,阿娘也能松快些”
刘氏听说到儿子很是高兴,那位未过门的儿媳也是满意,“还是你眼光独到,那铫氏我是甚满意的,况儿那性子有她相伴再合适不过的”又想到小儿子“只炜儿啊,当真让人头疼,听你阿爹说陛下要亲征,这又吵着要跟去呢”
“阿娘放心,陛下不会带他的,再闹腾就把他交来我这里,看他还闹腾”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又提到郭圣通婶母堂妹,刘氏言“你堂妹这孝期也快过了,年纪着实不小了,你婶母想拖你帮着相看,只我看她那意思,怕是谁都看不上的,我怕你为难”
“提到这个,阿娘,我在深宫都已经听到婶母每常言语总是以功臣自居,话里话外都是我郭家如何于陛下有大恩,当真糊涂!”郭圣通言语里带着严厉气恼,“大恩,何言大恩?陛下江山是自己打下来的,便是当年借兵也是祖父舅舅借的,他们尚未言此,别人又配说些什么。”
“是呢,我和你阿爹也是后来方听到的,已经说过她几次,她也知道收敛了,你阿爹说的对,这事咱们是一个字都不能提的,只安心做事,为陛下效忠便是”
“阿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女儿身处宫中,不敢有一步行错,望阿爹阿娘助我约束郭氏族人”
“咱家虽少近支亲戚,然郭氏确属大族,如今也有不少来洛阳依附,阿爹阿娘自不能不管,但通儿放心,我们心里有数,不会让他们给女儿和太子惹麻烦的”
“谢过阿爹阿娘”
另一边玉堂殿,姑嫂也在相商,阴识之妻看着瘦弱的小姑子,心里便是叹气,“听闻陛下要出征关内,贵人有何打算?”
“大嫂,陛下不喜后宫管前朝之事,我从不过问”想着刘秀已经有几天没来看自己了,阴丽华也有些惆怅,只男儿大志,她也不能太多妄念了,扶着肚子“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这个年纪了,好不容易怀上,是不敢让他有任何闪失的,你放心,丽华自不是愚人,且陛下便是出征也会对我们有安排的,我,是还在等着那边呢”
“可那边看来一点不急,反倒处处礼让,这如何是好?”
“哼,陛下还在宫中,她自然乐得做个贤德样子“想想郭氏送自己一次东西、看自己一次,刘秀眼里欣慰之色加深一次,看过自己安慰几句也就去长秋宫了,从未再留宿,还有又听得陛下误了早朝,阴丽华心里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我只盼着能一举得男吧”好在陛下很看重这胎,也从未亏待自己,而且越来越温柔以对,阴丽华还是高兴的,“阿娘身子如何?阿兄可有来信?”
“阿娘用了之前太医的药,倒是好些了,贵人放心,夫君还是年前来的消息,道一切安好,让贵人不必挂念”
“这便好”
“贵人,那两位御医可,还稳妥?”阴识之妻看了看周围,还是低声询问。
“嗯,大嫂放心,无碍的”阴丽华明白嫂子问什么,看到她迟疑的眼神,“小皇子很好”
阴识之妻面上是安心了,只想想小姑子的身子,终究是心里是安心不下,但看她志在必得的样子,也不敢说留后手的话,“安心”地告辞而去。
阴丽华望着嫂子离去的身影,双手抚摸着小腹,眼里俱是坚决。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出来题目,下一更要晚些,各位要早睡的,可以等明早再看,余波起烧中,鞠躬请大家原谅我这几日的打字速度
39再孕
大军出征自是要准备些时日,刘秀忙于安排,觉得妥当了才才再次踏进后宫,去看过了有孕的阴丽华,安抚了一番,方前往长秋宫,想着自那日一夜销|魂之后,便是有月余不曾好好说说话了,更别提温存,这步子自发的又快了几分。
郭圣通听到刘秀前来,满面“欢喜”地迎了出去。刘秀一看娇妻相迎,直接上前止住行礼,拉着小手温言“通儿免礼”众人很识相的退出。
郭圣通望着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方嘟着嘴儿扭脸,含着酸气小小埋怨道“都有几日未见文叔了,怕是早忘了通儿是谁了”
刘秀呵呵轻笑,把娇妻小身子扭过来,脸对着脸,“傻丫头,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宝贝通儿不是,看这嘴嘟的,让疆儿看见不笑话你”说着便啄了两下。
“讨厌”郭圣通扭身躲着,却被抓紧怀里扣着,死命亲了一顿才放开,软在刘秀怀里,娇言道“哼,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
“甜言蜜语也只对咱们通儿说,来,别气了,笑一个”感觉怀中小人儿软化,刘秀语气越发温柔。
“文叔,我好想你“郭圣通适可而止,双手抱着刘秀脖颈轻蹭着。
“我知道,我也想你,乖啊,只是军务太忙,又疏忽通儿了,让你受委屈了”感受娇妻的依赖撒娇,刘秀心又软了几分,冷淡娇妻他也不愿意,奈何天下未定,实在□乏术啊。
“不委屈,文叔心怀汉室江山,我都明白的,我就是很想你,又不敢去打扰……”
“好了,好了,我不是都过来了嘛,疆儿睡了吗?”
“已经睡下了,文叔又要出征了,我,我会好好照顾家里的”
“嗯,我信你”刘秀大掌抚着妻子后背,幽幽道着“等着天下平定,我便能多陪着通儿了”眼里似乎带着憧憬,“咕咕”温馨的气氛被两声不谐调的怪声打破。
郭圣通抬头怪异地看着刘秀,刘秀有些尴尬,“我,没用晚膳”
“我不是让人送过去了?”郭圣通纳闷,随后明白过来,瞪大眼睛“再忙也要用晚膳啊,文叔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身子,你,你这不是存心让我心疼嘛”
听着妻子带着愤怒又带着心疼酸楚的声音,刘秀赶紧又把人抱过来哄着,“是临时又有事情,耽误了,冯异大胜,我怕是要提前走了,想着来陪你就没再用”
“你,你真是的,来人,去备些哺食,要好克化的”回身又挨在刘秀身边,“文叔又要提前走几日了,那我让人准备”声音难免带了落寞。
“哎”刘秀抱着人一叹,“早去了不是也能早回来嘛”
“又哄我”郭圣通笑着轻捶了他肩头一下,“文叔放心,我都会顾好的,疆儿,阴贵人母子,便是三妹那里,也会照应好的”
“劳烦通儿了,三妹那里能多派人看看就多看看吧,她自生了第二胎,身子着实弱了些”刘秀抓过作怪的那只玉手轻咬了下,“至于阴贵人那里,我自是信得过通儿”当然他也不可能没有留人,只实在不好说出来,反倒伤了妻子心了。
去看过了睡下的儿子,晚膳也备好了,郭圣通伺候着他用膳,刘秀由着娇妻温柔小意、难舍难分的服侍,吃着热乎的哺食、汤品,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郭圣通复又盛了碗冬笋黄鱼汤,准备呈给刘秀,却是感到腹内一阵恶心,伸手想捂着嘴,但是却没能压得下去,反倒直接呕了出来。
“通儿,你怎么了?”刘秀看她脸色煞白,呕吐不止,赶紧放下筷箸去扶。
“我,我”又是低头呕吐,“不舒服”想站起身来,却觉得天旋地转的,再无法言语。
“来人,来人,传御医”刘秀被她吓着了,一想到上次情形,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通儿,先别说话了,乖,等着御医马上就到”抱起人直放到床上安置,看妻子轻动着小鼻子,心里一动,“可是闻不管那些味道?”
郭圣通轻点头,刘秀马上着人撤下,又扶着她漱口,见她困顿,“你困了就先睡下,放心我就在这呢”
郭圣通也觉得疲乏的很,闻言闭上眼睛,慢慢入睡,脑中都是二儿子上一世从小到大的画面。
刘秀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看着她这样心里想到几分,窃喜,却还不敢定论,只摩挲着她发丝,想起身催促再去传御医,却见妻子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角不放,又是心疼,扶上她小手,叫姚黄、葛巾等进来,替妻子换衣物,吩咐人去催促。
长秋宫的人听到这边动静,都着急的不行,可没有刘秀传进,谁也不敢冒然进去,只在外室守着观望,这回听到叫人,赶紧轻声躬身进去,姚黄、瑛珞服侍着郭圣通换外衣,葛巾出去催促,墨魁拧了帕子给擦脸,她们都是见过郭圣通之前有孕的样子的,这会儿也多了几分期盼。
御医来了三个,隔着罗帐给皇后问脉,三个人一一问过,方对着站在床边的刘秀言道皇后可能是有孕了,只是时日尚浅,他们又都不是主攻千金科的,不敢断言。刘秀一看这几人都是上次妻子病重时照顾的,知道他们以为是旧病复发了,也不怪他们,想着御医院应该留有伺候阴丽华的御医留守,想直接宣来,但随即传了一下心思,又把话压了下去,让甲士快马去几个御医家中,骑马传来,他自然也不放心伺候阴丽华的两个御医的。
几个御医由甲士“押着”进宫,强自镇定的给皇后问脉,左思右想,最终一起商量了断言娘娘这是有了一个月身子了,只每人体质不同,这会儿也能查探到滑脉罢了。
刘秀闻言自是欢喜,看着罗帐都透着温柔,只想到刚刚妻子吐得样子忙又问明情况。
“回陛下,因着孕妇和胎儿体质不同,孕吐的时间也不定,但一般过了三个月就会好了,臣看娘娘这胎并无不妥,不敢再开药物,只食补就好”
是药三分毒,刘秀也懂得这个道理,依着太医所言,先不开止吐药物,只守在床边。半夜了,郭圣通方悠悠转醒,见着刘秀在床头瞌睡,手还拽着她手,灯光下的男人少了刻意的谎言又多了几分温和,郭圣通便这么怔怔看着。
“通儿,你醒来了”刘秀素来机敏,感觉床上动静便是惊醒,抬头对着妻子亮亮的眼睛,微笑着问着,心里却不明白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莫名眼神,似哀伤、似茫然、似……他看不明白的情意。
“文叔,我这是怎么了?”郭圣通扶着额头、轻蹙着眉头想起身,却被刘秀抚着不让动。
“你仔细身子,”刘秀不再考虑那眼神,觉得是灯光太暗自己看错了,“傻通儿,咱们又要做阿爹阿娘了”
“真的?”郭圣通不可置信的望着刘秀,又低头扶着小腹。
“自是真的”刘秀见她脸色好些,便起身坐到床边,“御医已经确定了,孩子刚好月余,乖,别哭,这次一定不会再出事的,相信我”
“嗯,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是高兴的”
“傻瓜,高兴也哭”刘秀笑着拧了下娇妻鼻子,“饿不饿?想不想用些哺食?”
郭圣通点头,刘秀叫人进来伺候,自己也饿了,便一同用些粥菜,重又梳洗了方陪着妻子上床睡下,想着又要远征,而家中这就是两个孕妇了,之前的安排已经不妥,必须重新安排,妻子这里也是一定要护住的,“通儿,你有了身子,也不可累着,我托付嫂子照看些三妹就是,阴贵人那里有人伺候,你这身子才好些,万不可累着你们母子,只管安心养胎,等着给我再生孩儿就是。”
“我没事的,哪有文叔说的那么弱不禁风的”
“听话,现在啊,你们母子最要紧,通儿也不愿我在关内还惦记你们母子吧”
“嗯,我听文叔的,已经三更了,文叔也早些睡吧,为着我们都折腾许久了”
刘秀不敢在向之前那样紧搂着,只轻轻把人放入怀里,笑着亲了亲娇妻脸颊,安心入睡,一夜好梦,只清晨却是在一场凶凶大火的梦中惊醒,猛然睁眼,额头都带着汗水,却怎么也不记得梦中情形。低头看妻子还在酣睡,小脸靠着自己肩头,满是依赖,刘秀一笑,低头亲了亲,轻轻起身。
冯异收拢归散的部下,坚壁清野,不久等到时机,与赤眉大战于崤底,双方俱是倾巢而出,冯异设伏兵,大败赤眉军,迫降八万余人,使得赤眉军再遭重创,粮草告罄,只得转向东南方,力图补充粮草和人马,摆脱困境,此举与刘秀所料分毫不差,大好时机,自然不会放过。
纵然是妻子有孕,刘秀是期盼多日,然也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忙着仔细安排了人手,亲自请了刘氏看顾,这才道别妻儿,带着大军再次出征。
威仪的面孔之下,刘秀只自己知道有多不舍,回看了一眼洛阳城,再回首已是志在必得,赤眉军,这次他是必然要灭了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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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完毕,各位久等
40予之
赤眉军被邓禹拖了几年,如今长期饥饿,人困马乏,后又有冯异大军追赶,已是疲惫低落到了极致,而刘秀亲率大军与耿弇宜阳汇合,正是兵精粮足、士气正盛,与宜阳阵前摆开架势,吴汉精兵于最前,中军在其后,骁骑兵和带甲武士分陈于左右两侧,威风凌凌、杀声震天,赤眉军前后受敌,往前过不去,向后退不回,打又打不过,只得派使献上宝剑与传国玉玺请降,自此十几万赤眉军归刘秀。
刘秀大军不足一月而胜,也未耽搁,留冯异率部守关中,收复周边霸陵蒋震,长安张邯,长陵公孙守,谷口杨周,陈仓吕鲔,据沂角闳,周至骆延,据鄂任良,槐里汝章等十几处割据势力,自己带兵回洛阳。
二月祭高庙,受传国玉玺,三月再次亲征,讨邓奉。
邓奉联合周围割据势力,与董欣呈掎角之势抗岑彭大军,致使其数月不能攻下。南阳之地与刘秀而言,意义自然不同,且他也不可能放任洛阳之南有这样一股势力做大,遂带兵亲征,行至叶地,董欣部将率领几千人拦路截杀,暂时受阻,岑彭来援,大败董欣,邓奉连夜逃往淯阳,董欣投降,刘秀复派岑彭、耿弇、贾复、傅俊、臧宫等追击邓奉,直到小长安,邓奉军已是十去七|八,走投无路,请降。
望着田间郁郁葱葱的秧苗,刘秀思绪有些飘远,小长安,惜时惨败至今历历在目,闭上眼亲人凄厉惨叫、倒于血泊的场景犹在眼前……痛苦也只是一瞬间,刘秀复又睁开有些上挑的俊目,背着手头也不回的问“为何反吾?”
战袍有些凌乱、双手被缚跪于地的青年沉默许久,方沙哑着出声“昔日奉随陛下与齐王起兵曾言不惜性命愿救百姓于水火、光复汉室江山,奉不敢一刻有忘,然陛下呢?陛下属下将士与南阳尚且如此嚣张,于他地呢?”
“是我约束不严,妄对家乡父老,然你大可以上奏于我,何故轻言叛吾?我自认待你如子侄,你跟随我多年,难道就这般不信于我吗?”刘秀回身直盯着下面的邓奉严声质问。
半响,邓奉俯首,“是奉之过”
“念你旧日之功,又为姐夫与仲华之侄,我不杀你……”
“陛下,不可”岑彭上前跪地,奏言“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致贾复伤痍,朱佑见获。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请陛下三思”
耿弇随即上前“陛下三思”
傅俊、臧宫见南阳出身的岑彭都这样说了,心里原也觉得不杀邓奉便是赏罚不明,亦上前凑请。
刘秀痛苦的回过身,合眼良久,方挥手“斩”,邓奉却是未再出言想求,只最后三拜道“愿陛下以民为重,陛下,保重”后起身随刀斧手而去。
“哎”刘秀发出长长一叹,“将他好生葬敛,送回邓氏吧”众人称“喏”再不敢言。
近侍来报“朱佑将军来见”刘秀回过身已经是一派自若,“宣”
洛阳长秋宫,刚刚饮下一碗粥的郭圣通才一动弹又是一阵恶心,瑛珞几个赶紧上前伺候着,幸好没有再吐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郭圣通喝下一口温水,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困难的喘气,眼里却是一派温柔。
“娘娘,可好些?要不要传御医?”葛巾出言相问,瑛珞也关切地望着。
郭圣通挥手,“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这就是个淘气的,在胎里就比他哥哥能折腾。
“娘娘,阴夫人求见”墨魁进来禀报,眼里多少带了些不屑,见着老夫人得了陛下嘱托总进宫相见,玉堂殿那位在陛下回来时又是说思念家中老母、又是感怀父亲早逝、兄长坎坷的,也求了陛下恩准,让阴识之妻常进宫探望,打量谁不知道呢。
“我身子不适,就不见了,请她自去玉堂殿吧”
“喏”
阴识夫人来氏知道会是这样,但礼数必须周到,谢恩领旨,前往玉堂殿。
“嫂子免礼”阴丽华微笑着让人扶起自己大嫂,置座看茶。
阴夫人看小姑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面色红润,比之前还胖了些,看着身子康健,脸上也带了笑容,她就担心这小姑子身子承受不住,现在看来真是她多虑了,“贵人康健我和夫君就安心了”
阴丽华给江梅一个眼色,江梅带着人下去,阴丽华忙问“大嫂,可是三弟那边出了事?”
“贵人放心,汝阴侯的人马并未找到三弟,夫君已经让三弟去了关中”
“这就好,昔日便听兄长说过,刘信此人不比刘赐,自打归降陛下,便是三五不时的找兄长麻烦,咬着三弟的事不放,当真气恼!”阴丽华想着兄长对这两位叔侄的评价,刘信是明面上找麻烦,刘赐却是咬人的狗不叫,都不好对付,两家的人命官司虽无人再提,可私下谁也没忘了,这也是她敢在刘秀面前提父母兄长却不敢提弟弟的原因,刘秀是不会管的。
“夫君说三弟平安无虞,贵人放心”阴夫人言道,又看了看周围,“听说那边这胎很是折腾,都快四个月了,还吐呢,可是真的?”
阴丽华点头,扶着肚子的玉手越发温柔,陛下安排的妥当,她是不敢也暂时没那个能力把手伸到长秋宫的,可架不住老天都帮自己,郭氏吐得可是厉害呢,人都瘦了不少,哪里像她这样稳妥,她每天到长秋宫请一次安,估计也够郭氏懊恼的吧,每次她见着自己那笑可是都很勉强呢,只她那样子陛下看了到是更心疼了。
“夫君来信,道很是高兴,只,劝贵人切勿操之过急、行之踏错,贵人与宫中根基尚浅,现所仗不过陛下与皇嗣尔,不到万不得已且切不可动那边……”
“大嫂,我晓得,陛下和郭氏都不是好糊弄的,我现在唯有谦卑谨慎,让陛下多多怜惜,趁着郭氏有孕精力不足,稳固势力而已,不会妄动的,我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贵人明白就好,我呀,日日对天祈祷贵人母子均安、早日诞下皇子呢”
姑嫂二人又说了些家常,阴夫人告退,阴丽华扶着侍女手站起来,仔细对镜梳妆打扮了,对着镜中精神亮丽的美人一笑,“走,去长秋宫陪皇后娘娘聊天、下棋”
南阳舂陵刘秀故宅,刘秀设酒宴款待众多亲朋故旧、乡亲父老,众人举杯恭贺万岁洪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歌功颂德之间,刘秀想到的不是似先祖刘邦衣锦还乡的风光豪情,而是,这满座世家豪强代代联姻、凑足复杂、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有南阳那些百姓的状言与不满,满片沃土背后的署名以及隐藏在邓奉之事背后的让他不寒而栗的豪强势力……
笑着喝下众人的敬酒,谁也没有发现依然和善欢喜的皇帝眼中闪过的火光。
火,是危险的东西,能烧敌人于灰烬,也能让玩火者**。
刘秀起程回洛阳,中途歇息,看着远处田地已经架上水车,还有工匠们又制出来的脚踏水车,绿油油的秧苗长势喜人,刘秀欣慰,关中大旱,冯异大军需要这里的粮草支援,而其他大军亦是需要,治下百姓也要修养生息,粮食与他而言太重要了。
“伯昭啊,你也有二十五了吧,耿老将军已经求到我这里来了,说他管不了你,让我来当个大媒呢”刘秀看着旁边都耿弇戏言。
“陛下,昔日冠军侯曾言‘匈奴未灭何以成家’,臣不才,愿随霍侯之志,不复汉室,不敢成家”耿弇先时有些扭捏,很快镇定回答。
刘秀大笑,“你少匡我,知道你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名门千金,可孝道为先,耿老将军和老夫人可是盼着你成家呢”
“臣,臣还有弟弟”耿弇推脱,“臣不敢欺瞒陛下,实在是天下未定,臣无心成家”
“长幼有序,你不成家让耿舒如何先娶?胡闹!别真等着我给你指婚,否则便是给你寻个厉害的,看你不后悔”刘秀难得见这位出现窘迫的样子,接着调笑。
耿弇心中苦涩难言,“臣,臣,臣有事启奏陛下”
刘秀见他这样也不好太过了,知道他又要说正事了,随即坐好,听他奏来。
“臣想请命北上,掉上谷兵马,平彭宠攻张丰”耿弇正色请命。
刘秀听言有些震惊,彭宠与耿弇其父耿况为多年好友,之前彭宠叛乱之时,就有人私下传言他们也要造反,刘秀下诏安抚,依然重用耿弇父子,而耿况心里还是难安,便把儿子耿舒送到了洛阳,刘秀同样重用。
“再回师攻富平、获索,三东攻张步,平定齐地”耿弇似是没看到皇帝的打量,坦诚地抬头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与抱负。
刘秀沉默良久,彭宠外联匈奴,确实已经势大,然自己已经几地用兵,兵力吃紧,且上谷之地……可看着目光炯炯、志在必得的年轻人,刘秀还是点头答应了,他信耿弇的本事,此时也信他的衷心。
“臣定不辱命”耿弇领旨谢恩,心里也是高兴欣喜他所投的君主是信得过他的。
“好了,好了,我已经答应你所请,伯昭也该不要让我为难才是,总要给个准话,让我和耿老将军有个交待吧”
耿弇知道这是拖不过去了,且他家的地位如今确实尴尬,总要让皇上放心,也,让自己就此死心吧,都是没有指望的事情了,她又要有孩子,自己还盼什么呢?忍着心中钝痛,“但凭陛下做主”
刘秀满意了,想着合适的人选,一时还没有想好,看着不远处的洛阳城,心里期盼更甚,信是收到了,妻子还是怕他担心报喜不报忧,说什么一切都好,可万青信中却说皇后又消瘦了几分,好在是不吐了,刘秀想着上次回洛阳呆的一个月,妻子吐得天昏地暗的,怎样都止不住,大儿子时头几个月他不在身边,那个孩子……他没有过多关注,这次见着妻子怀孕辛苦,着实心疼。
大兵于前,如今身份不同,他再想快点赶回去也是不行的,有些懊恼的坐在御辇上慢行。
玉堂殿内,阴丽华一脸笑意盛装打扮整齐,今天皇上回京,她们都要到宫门迎接的,她要以最好的姿容出现,现在那郭氏怕是比不过她了,想着郭圣通一张蜡黄的小脸,阴丽华就忍不住心中暗暗高兴,女人啊,天生对漂亮的女人有敌意,更何况还是同侍一夫!却见玉蝶、江梅俱是有些慌张的进内室,进来却又强自镇定,“贵人,时辰差不多了,您……”
“怎么了?说”阴丽华的声音不怒自危,慢慢回头看着两个心腹侍女,“你们难不成还想瞒着我什么?”
“没有,没有”玉蝶连忙摇头,江梅却道“贵人,是我刚打了一件陛下赏赐的瓷瓶,江梅认罚知错”
“胡说”江梅不这么说还好,越这么说越是有大事了,“是阿兄?”抖着声问“还是阿娘?”
“都没有”江梅还要再瞒着,一旁的玉蝶已经哭出声,“小姐,是三少爷,没了”
阴丽华只觉得瞬间肝胆俱裂,这时间她仅剩的亲兄弟,没了……没了……
“小姐”
“小姐,快来人啊”
41打破
刘秀本是得胜而归,想着回宫的情形是娇妻美妾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迎接,却不想欢喜地到了宫门却是一盆凉水临头泼下,万青亲自来报,阴贵人忽然动了胎气见红,皇后本已经准备出迎也只得先去玉堂殿了。刘秀微惊,暂时顾不得众人,直奔玉堂殿而去,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只等他回来便出了事端,实在由不得他多想。
“万青,说,怎么回事?”边走边问。
“陛下,早上还好好的,阴贵人还多用了半碗粥点,这出了事不到两刻钟,奴才实还不知缘故”万青后面紧跟,忐忑地答着。
此时也不便多问,只想保住孩子再说。
到了玉堂殿,已经是五六个御医守着,郭圣通由侍女们扶着上前行礼,刘秀本还在担心阴丽华母子情况,看到妻子直接愣住了,苍白小脸瘦了两圈不止、修长白嫩的玉手已经骨节分明、他最喜欢的那双明眸如今都透着疲惫,越发大起来的肚子更衬得小人儿娇弱不堪,刘秀想着大婚那个如世间最艳丽明媚娇花般的新娘子,心口疼的有瞬间窒息,两步上前扶起妻子,喃喃道“通儿……”
郭圣通看到刘秀,便似找到主心骨一般,不顾周为的宫婢御医们握着刘秀的手,眼里慢慢恢复亮光,“文叔,你可是回来了”
“啊”的一声痛呼从内室传来,打破夫妻二人相聚,刘秀忙放下妻子双手,带着焦急问“阴贵人如何了?”
“陛下”贺御医颤巍巍的跪倒,“阴贵人似是悲伤忧心过度,一时动了胎气,情况紧急,臣等定当全力保贵人母子平安”
刘秀看着贺御医,这是他的人,他不会怀疑,依旧焦急地吩咐“一定要保住皇嗣和贵人”忧心可以说是忧心他出征,悲伤什么?忘了万青一眼,万青领会,躬身退下。
刘秀回身见着妻子也是一脸焦急地望着内室,估计他到之前已经等了一阵子,这会儿站着都有些吃力,姚黄、瑛珞都担忧的近身帮扶着,刘秀心里过意不去,心里埋怨万青,通儿是比他说的还不好几分,便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坐到榻上的软垫上,想伸出大手摸摸孩子,终是记着现在情形,只得又把手放下,“如今有我在呢,不必担心,皇后可觉得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宫吧”
郭圣通扶着腰摇摇头,“我回去也是放心不下,还是在这里吧,而且,有陛下在身边呢”
刘秀听着里面声音减小,还是不放心妻子在这,开口让人送她回去,却见宫婢们端着一盆血水匆忙走出,心里一惊,忙问“孩子怎么样了?”
“回陛下,贵人母子均安,已经是度过危险了,只……”
却听身后姚黄、瑛珞急喊,“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刘秀猛然回头,只见妻子脸色惨白,洁白皓齿紧咬着毫无血色的菱唇,双手捂着肚腹,眼睛还盯着出去的宫婢们的身影,刘秀瞬间明白,他怎么这么糊涂,忘了妻子曾经这样失去了一个女儿,“通儿,我们的孩子没事,有我在呢,御医,御医,通儿,通儿”
玉堂殿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御医们还没忙完那边,又直接被叫到了另一边,来不及回长秋宫,管不得什么规仪,刘秀直接抱着人去了侧殿内室,边走边安慰妻子,心里却不能不想若是因着阴氏那边再让妻子失去孩子,那他该如何挽回……
好在妻儿都没事,刘秀揪着半天的心才放下了,御医也说了这胎是个闹的,母体的营养都被他吸了去,皇后才会这么瘦,不让皇后忧心、每日养着,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刘秀摩挲着妻子睡颜,有心疼也有愧疚,拉起骨瘦小手放到唇边吻着,喃喃出声“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和咱们的孩子受伤害的”还好没事。
“陛下”刘秀另一侍者万石脚步几不闻地走近,低声道“阴贵人醒来,求见陛下。”
刘秀没有回身,只继续给妻子轻揉微蹙的秀眉,“让她安心休养吧,我闲时再去看她,着人好生伺候着”
“喏”
玉堂殿里,阴丽华已经不复初时的大悲大痛,只看着自己鼓起的肚腹眼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感伤,听着刘秀没有过来,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弟弟死的不明不白,她差点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而她爱的那个男人还守在别的女人身边,这都是为什么?上天何以如此不公?一颗泪从眼角滑落于床……良人,良人,她当初究竟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
“陛下,奴才已经查清楚了,是阴家三少爷阴就死于关中,死因不明,阴家本想瞒着贵人,但阴识之妻每隔两日就要进宫来看贵人,怕她怀疑,依然前来,来氏微露破绽,只她身边婢女却说漏了嘴,被贵人身边的玉蝶听到,忍了一晚不想又被贵人发觉,这才动了胎气”
死因不明?刘秀冷笑,他既看不上那个害死兄长的纨绔,也不想理会刘赐、刘信与阴家的恩怨,他乐得他们不凑到一起呢,只这恩怨差点害了他两个孩子,那就让他恼怒不已了,孩子没事还好,否则,刘信、阴识都别想脱开。
刘秀挥手让人退下,端着汤碗走进长秋宫内殿,对着坐在床上的郭圣通微笑着“通儿怎又坐起来了?来把汤喝了“
郭圣通闻着药膳味道,直皱眉,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刘秀,“文叔,我刚用过哺食的,吃不下”
刘秀不看她湿漉漉的娇媚眼眉,刮了下她小鼻子,“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亏得是我回来的早,不然,通儿都被这小子拖垮了”心里腹诽这两个不省心的,见妻子还是一脸嫌恶的直躲手上的汤,他也知道这味道不好闻,可是是御医厨娘们精心做的,最对她这情况,便哄着“乖,张嘴,我刚尝过的,这次的通儿指定喜欢”心里好笑,妻子碰着一点沾药的东西就彻底变成娇花了。
郭圣通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再不好推脱,只得张嘴一口一口喝下,这种情况上一世也遇到过,以她的经验,最多再过半个月便能缓解,绝对不会伤了孩子也不会伤了自己,瘦不是装的,但弱就是完完全全装的了,“文叔骗人,不好喝”郭圣通喝完赶紧吃了两个蜜饯,嘟着嘴抱怨。
刘秀笑着抱人入怀,大手扶上妻子肚腹,“这胎指不定就是个闺女呢,看你这般娇娇样”
“哼,那你嫌弃我们了?”
“傻瓜”刘秀低头吻了妻子额头一下,“你生男生女我都疼的,通儿再变成什么样我也是不会嫌弃的”孕妇果然脾气怪异,御医不欺他啊。
殿外,万青为难地看着江梅,“江梅姑娘,你看陛下有令无大事不得打扰,我这也不好进去通报不是”
“公公,江梅自是理解您的为难辛苦,只贵人又吃不下哺食,咱们也是着急,就求公公通报一声,您的大恩,江梅永不敢忘”说着便递上一小袋金豆子,“贵人怀着皇嗣,这皇嗣之事又怎不能算是大事呢,您说是不是”
万青接过金子,心里琢磨陛下还是看重阴贵人这胎的,便进去通报。
刘秀本来是打算晚上就去看阴丽华母子的,毕竟她担心弟弟也不能说是错,而且她肚子里还有着他孩子呢,可一听万青的话,心里便有些恼怒了,御医都说了她那胎没事,她更是身子康健的很,如今吃不下东西,要么是没把孩子看的那么重要么这就是仗着子嗣争宠了,刘秀最讨厌受人威胁摆布,有心想去这会儿也恼着不去了。
江梅见没邀到皇上,受了墨魁几句奚落,有些难堪的回了玉堂殿。
阴丽华正在喝着补汤,见江梅红着眼睛,看自己极是心疼忍耐,便问又怎么了。江梅起先推说没事,后见推不过,便低泣着跪下,“贵人,奴婢,奴婢见您这几天都吃睡不好的,陛下也没有来玉堂殿看您,便替您抱屈,自作主张去,去长秋宫求陛下来看您,可是,可是……”
“可是陛下没来”阴丽华幽幽地说着,望着地下跪着的忠仆,“你这又是何必呢,平白让人奚落”
“贵人,都是奴婢鲁莽了,现在想想,是奴婢反倒把事办砸了,奴婢有罪,以后再不敢自作主张”
阴丽华知道她现在已经想到了,这么个灵透的人儿,不过就是太为她着想才难得办件蠢事罢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了,否则办错事我也未必保得住你,你主子现在……”说着便是眼泪又犯了上了,但到底忍住了,哭有什么用,抱怨有什么用,既然嫁得夫君不是良人,那她就更该为自己谋划、为孩子谋划,总有一日,让欠她们家的都拿命来还,让和她挣得都生不如死。
“小姐,您还有皇子在呢,千万想开些,陛下他还是看重您和皇子的”
阴丽华轻笑,“他当然是看重我们娘俩的”声音中多少带了幽怨,却不再往下说,言他“家里可有消息传来?”什么良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儿子才是依靠,而娘家那就是助力。
“尚无”
“皇后的弟弟可是要到了婚期?”阴丽华忽然又问着,听到肯定回答,又问“皇后还有一个堂妹也在相看人家?”
“是的,贵人,她叫郭圣达,是皇后唯一的堂妹,因着先前为父守孝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未定下人家”
阴丽华沉思,慢慢的嘴角上扬。
“文叔”
“嗯”刘秀看着妻子犹豫挣扎了半天终于开口,心里好笑,但不说破,等着她继续。
“阴贵人这次也是艰险,你,你,你当真不去看看吗”郭圣通似是下了很大功夫才说服自己开口,说的还磕磕巴巴的。
刘秀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看到她不好意思被窥破心思般的扭头,方把人又抱紧几分,凑到耳边笑着问“咱们通儿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居然劝我去看别的女人,我明天一定得仔细看看,日头莫不是从西边出来?”
“你讨厌”郭圣通在刘秀怀里扑腾,“明知道我舍不得你,不可能把你推给别的任何人,你还怄我,你讨厌你”说着眼里便带了雾气,顷刻便是泪珠滚了下来。
刘秀方知踩了不该踩的底线,心里懊恼自己说错话,明知她最在乎什么的,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都知道,仔细别伤着身子”赶紧给炸毛的小猫抚毛,又是轻吻又是哄的好半天才把人哄不哭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我都知道”
“那你还怄我”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再不说了,乖,别生气了”
郭圣通窝在他怀里,半天才幽幽道“我这辈子也不会把你推给别人的,但那也是文叔的孩子,以后也要叫我母后的,我不敢说视如己出,但一定能做到善待他的”
刘秀听她说的肯定,也听的出来无奈和心酸,心里叹气,把她双手都纳进怀里胸口上放着,“我信通儿能做到善待我的孩子,通儿也信我,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的”
“嗯”
郭圣通乖巧的答道,心中冷笑不止,你想让人做个摆设,想让自己和阴丽华“和睦相处”,阴丽华想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我偏不许,这一次,阴丽华便是能媲美万年能忍的那种动物也该出手了吧
而且,钝刀子割肉,那才更疼,希望越大,到头来失望才更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有啥止咳良方吗?余波最近咳得人嫌狗厌的……
42谋动
刘秀虽灭了叛反的邓奉,然先有彭宠派遣使者以美女和带彩的丝织品贿赂匈奴,匈奴单于使左南将军七八千骑,往来为游兵以援助彭宠,又南结交张步及富平获索各豪杰,都与他们相交为质互相联合,攻拔蓟城,自立为燕王;后有睢阳再反,迎回刘永,盖延再率诸将围攻不下,吴汉战苏茂于广乐,几处依然形势紧张。
玉堂殿中,阴识之妻再次进宫来看阴丽华,与先前的得意相比,姑嫂二人此时却是相看泪眼涟涟。
来氏拿着帕子按了几下眼角,“三弟已经送回新野入土为安,夫君奉命出征无法返还,是几个堂兄弟帮着办的,没有委屈与他,贵人放心”
阴丽华忍着没有落泪,哑着声问“阿娘知道了吗?”
“没敢告诉她老人家,还瞒着呢,三弟两个有孕的姬妾平安迎回来了,只对母亲说是怕在外面照顾不周,母亲现在正高兴着呢”来氏见小姑子没哭,也擦了泪说些紧要的,恨恨道“可恨那刘信如此狠毒,赶尽杀绝”
阴丽华闭眼凝神半晌,“阿兄怎么说?”他保证过会护住弟弟,可是弟弟还是没了,阴丽华心里知道不能怪兄长,可是无限蔓延的疼痛让她无法释怀。
“夫君,他说不报此仇,死不入阴氏祖坟”来氏定定看着阴丽华,看着她终于落下眼泪,“妹妹,我晓得你怨夫君没有照看好三弟,可……”
“我知道,不能怨兄长,我只是难受”阴丽华呜呜哭泣出声,连日来的苦闷终于得以发泄。
“三弟之仇,咱们都不会善罢的,妹妹,仔细身子才是”
姑嫂二人哭了一阵才止住,来氏望了望周围,又低声道“夫君已经有所安排,刘信此人不同于刘赐,当日陛下在更始帐下危急之时,刘赐不曾落井下石反倒多次相帮,后又主动来投,而刘信……他可是被打败了才投了陛下的,你说他由王变侯、又不得陛下重用,会怎么想?”
阴丽华很快了悟,抚摸着肚腹不语,眼里却是狠毒一闪而过,“阿兄有法子就好,我自然是信得过兄嫂的”
来氏喝了一口茶,看着阴丽华脸色不似之前红润,且身子也瘦了些,又劝“家中一切都有我和夫君,仇不是一日可报,贵人当以皇嗣为重才是,我瞧着贵人不似先前精神,不妥“
阴丽华一叹,“我又何尝不知道他才是最要紧的,只近来吃睡都无碍却是疲乏的紧”
“陛下他……”
“他自是看重孩子的,嫂子也见了这玉堂殿又加了多少伺候的人,只他毕竟太忙了些”
阴丽华还当刘秀会恼她一段时日,可第二天便来了玉堂殿,软语安慰,又和她一起用了哺食,之后也经常来这里看看,没有怪她的意思,阴丽华方放了心,知道他总算心里还是有她们母子的,只听江梅查探的消息,便知到底他还是更顾念那边的,都一样有孕,他也没少宿在长秋宫,却从来没有歇在她这里过,每次都是让她好生歇息,阴丽华心里难免有些酸意。
“只要陛下看重贵人和皇嗣就好”来氏一叹,又想到一事“贵人何以关心皇后之妹的亲事?”
“听说郭氏婶母一直想把女儿嫁入宗亲王室之家?”阴丽华低头看着秀美的手指。
来氏点头,盯着她看了半天,心头一跳,“贵人的意思是……“
“嫂子,经过这一事,我不想再这么等了,郭氏身孕也有五个多月,之前一直艰难,如果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也怨不到我们身上”
来氏看着小姑子,心里怦怦直跳,有些艰难的出声“贵人……”
“嫂子,你得帮我”
长秋宫,刘秀进来时正看见郭圣通坐在榻上指挥着众人挑选帛绢器物,知道这是在准备给郭况大婚的礼物,看她小脸晶莹润泽,比之前丰韵不少,整个人都洋溢在喜悦之中,刘秀也不自觉的微笑,总算自己这段时日是没白忙乎了。
“文叔,你回来了”郭圣通看见刘秀忙起身迎上去,刘秀拉着她坐下,大手自然放到小腹上,“今儿他有没有闹你?”
郭圣通笑着摇头,接过葛巾呈上的茶递给刘秀,无不叹息的说着“看来啊,他还是听你这个阿爹的话,你回来他可不就是老实了”
刘秀呵呵大乐,又说着谨慎勤勉的郭况今天被他打趣的红了脸,被郭圣通嗔怪一眼,道“哪有你这样做姐夫的?知道阿弟脸皮薄还打趣他”
刘秀被她媚眼一勾,心里有些痒痒的,嘴上却道“就知道你心疼他多过我”见着妻子掩袖娇笑,又假意恼着等她来讨好。
郭圣通搂着他脖子亲了两下,想错开,却被反抱住吻了许久才放开,喘吁吁的窝在刘秀怀里顺气。刘秀看着妻子胭脂色的脸颊和水润的樱唇这才满意了,大手抚着她后背,夫妻两个闲聊着。
“阿弟娶了亲,阿爹阿娘也就少了一桩心事,只可惜我去不了呢”
“本也无妨,只你身子重,我可是不放心你去,再者阿父阿母也不放心的,等伯敬娶了亲,让他们夫妻来给你行礼就是”
“嗯,阿弟素来让人放心,等他娶了亲,便是达妹妹了,哎,叔父只留她一个女儿,也是可怜,阿爹说叔父遗言,不求给妹妹找个显贵夫婿,只求能找个对她好的,他才能安心,可婶母的意思又不同”
刘秀对于妻子早亡的叔父只见过几面,没有太大印象,但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也是真心为唯一的女儿考虑了,只皇后唯一的亲堂妹,必然是有很多亲贵人家求娶的,有郭昌夫妇在本不该他说什么的,又听妻子接着念叨,“阿爹阿娘也为难呢,我也替达妹妹着急呢”
刘秀心里盘算,想着耿弇兄弟的婚事,耿况怕自己怀疑他家衷心才把长子的婚事都交给他安排,其实长子长媳必然都是相看很久的了,他既然最终决定还是重用他们父子三人,那做事便不会相疑,最终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而选择给耿舒做媒,也是皇帝的一种恩宠了,本来他和郭圣达倒是合适,只他们同出北地,刘秀不想他们更进一步。
“通儿,我到想起一人,黄门侍郎陈茂,恭谨守礼、出身南阳大族,倒是和二妹妹再合适不过了”
“哦?能让文叔这么说的人必是不错的,改日我与阿娘去说,到叫文叔费心了”果然还是一样啊,无兵无权,又是出身南阳。
刘秀一笑,凑到娇妻耳边,暧昧的低音“那通儿怎么谢我?”看着妻子柔软的小耳垂瞬间变红,笑意更甚,抬头看着娇妻泛红的小脸,先是羞涩后又是不甘心眼神直扫回来,轻吐软音,“文叔,要我怎么谢呢?”说完微咬着唇,明明极是不好意思了,还倔强的挑衅他,看的刘秀闷声而笑,胸腔直颤。
“你笑话我!”郭圣通爆红着脸不依了,直接要起身出去,却被刘秀笑着拉了回来,“好了,不笑话你,咱们通儿可是长本事了,我可不敢笑话呢”
“你还说……”不依的娇柔女声似是被什么堵住,渐渐变成撩人心神的娇|喘呻|吟,男子欢快的笑声也逐渐被粗喘甜言所代替……殿外的葛巾、墨魁对视一眼,了然一笑,轻声吩咐人下去准备。
皇后之弟婚娶,自是热闹,百官道贺,洛阳名门大族、宗亲们也乐得凑这份热闹,皇上、皇后一早赐下贺礼,新人拜堂行礼送入洞房,客人入宴欢饮交谈,郭府内外自是热闹非凡。
新郎官郭况进到洞房,一切礼毕有些手足无措的有心想对着新娘妻子说几句,最后只红着脸说了一句“你先休息,我,我去敬酒”便是脸色更红的奔了出来,留的新娘铫氏一愣,看着夫君出门才翘起嘴角。
郭况是新郎自然免不了被灌酒,饶是有郭氏族兄弟挡着,到最后还是被扶着回去。郭炜还小,不用挡酒,看着兄长被灌成讷样,小脑袋直摇,哎,阿兄就是太老实了,都不知道酒里对水,要不得,要不得!
铫期嫁妹,心里有些酸涩,但看着妹夫人品和郭氏家风还是很满意的,甚少饮酒的他也是喝的畅快,耿弇不在,便拉着欧芳、马武这两个出了名能喝的拼酒,结果自然也是被抬了回去。
郭昌夫妇最是高兴,便是忙了数日见着新媳妇进门也不觉得累了,忙着各自招待,刘氏叫人给媳妇送了哺食酒菜,听的阿郑报告新娘子在新房中的举动,很是满意,拿着帕子擦了欢喜的眼泪,转眼儿女就都长大了。
胡氏作为婶母自然也是要来帮衬的,女眷席上老远就能听到她的笑声。阴识之妻来氏笑着拿着酒樽给胡氏敬酒,“郭夫人豪爽,不愧北地出身”胡氏便又是满饮下去,喝的确实多了些,脸上笑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没有儿子,夫君也不在了,妯娌两个,她是样样都比嫂子差太远了,最主要是女儿,侄女已经贵为皇后了,她想让女儿嫁入宗室做个王妃、侯夫人又有什么不对,兄嫂都拦着她,说什么夫君遗言,那还不是当时夫君病糊涂了胡说的,也能信?他们就是假仁假义不想让女儿得了好,又饮下一杯。
“郭夫人好福气的,我看郭二小姐为人大方、漂亮知礼,我要是还有弟弟一定厚着脸上门去求呢”对着一旁令一位夫人一个眼色,那人接话“人家是皇后唯一的亲堂妹,真定大族,我们可是不敢肖想的,我看郭二小姐可是大富大贵之相呢,他日必贵不可言”
“什么福气、大贵的,不过是寄人篱下、孤儿寡母罢了”胡氏哼了一句,又喝下一杯。
“婶母是高兴的喝多了,阿香,扶着夫人去休息”郭竟之妻何氏走过了歉意的对众人说着,这个堂婶子真是越发过了,“几位夫人慢饮”说着行礼,扶着胡氏而去,胡氏还想说话,却被“搀扶”下去。何氏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不提。
郭况的新婚还是欢喜的,本看着铫期那奇特容貌和魁伟身姿,他当时都没报多大希望的,只娶妻娶贤、又是父母之命,他不能说什么,直到迎亲时见着新娘娇小婀娜,虽比不上姐姐但也绝对是个美人,郭况放心了,洞房花烛夜温存而过,方知妻子比他想象的有趣,更是高兴,心里乐呵、脸上还是严肃的进宫给姐姐问安,还不忘说着“阿姐最是和气的,你不要紧张”
铫氏心里熨帖,脸上微笑,抬头对上自己夫君的眼睛,“夫君,妾晓得的”
郭圣通不用捻指,看着弟弟也知道他是满意的,再看弟媳虽羞涩但一点不怯场,更是高兴,又给了礼物,带着刘疆见过新舅母,叮嘱一番才放人离去。
郭况完婚之后,郭圣达的亲事也到了日程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给列了那么多法子,先挑几个试试
43不成
汝阴侯府刘信听的下人禀报叔父刘赐来府,忙出室迎接,却见刘赐脚步有几分匆忙、脸色也颇为凝重,心头一惊,躬身行礼迎进房内。
“叔父,这是出了何事?”
“诚之,你联络更始旧部所为何事?”刘赐陈着脸厉声质问。
刘信大惊,“叔父,我只是念着旧时情意,与他们走的略为亲近了些,何来联络之说?”
“都已经有人报于陛下面前,你还敢说没有?旧时情意、亲近,你怎的如此糊涂!”刘赐气的拍桌而起,胸腔起伏,“你是不是真的想学那苏茂之流背弃陛下?”
“叔父,侄儿冤甚!是何人污蔑我,我,待我找他理论”刘信听说已经告到皇上面前,心里也有几分害怕,“我要求见陛下,刘信绝无此心”
刘赐见他指天发誓的样子,心里也觉得侄子虽心里有怨言,也不至于那般糊涂,“你言当真?”
“叔父”刘信苦笑一下,“您还不信我吗?如今我无兵无权,不得重用,困在这洛阳富贵乡,便是我有那份心,我又该拿什么起事?他苏茂尚能领兵出征,我除了做个闲散侯爷还能做什么”
刘赐闻言久久一叹,“我知你有大志,觉得这里困住了你,可是,陛下他也有他的难处,他不怪罪你惜时的冒犯,已经是大度了,你,不当有怨啊”
“叔父,我也就罢了,我只是为叔父不平,他刘歙、刘终都可封王,为何叔父只得侯位?”刘信嗤笑一声,忠厚大义?“还不是忌惮圣公……”
“住口”刘赐声音陡然尖锐,“我劝过你,不要再做此想,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自己害死,我既称臣,就该守臣子的本分,你,也一样”声音又低沉了下来,“你与他也是自幼相识,你当他是那么好糊弄的嘛,如今趁着你还未成大错,没让人拿到什么确实把柄,我劝你趁早歇了旁的心思,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当你的闲散侯爷,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刘信拧过头,不言语算是答应了,又想起被人黑了一刀“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做的,旁的都能忍,这个绝不能忍!昔日莽贼篡我汉室江山,便是那帮子小官小吏都敢欺压我等刘氏宗族,当日那般艰难境地,我等都未屈服于人,如今怎的还能怕了他阴家小儿!”
“那阴就到底是不是死于你手?”
“是又怎样,竖子害的堂弟一死一废,我还能让他活着逍遥,那让我死后有何颜面见伯父、堂弟于地下?我不是叔父,没得天天想着顾全大局”
“你!”刘赐气的咬牙,“你怎的还是这般鲁莽的性子,你当我不记得这大仇嘛?我说过时机未到而已”他算看出来了,刘秀忌惮外戚同样忌惮宗室,用两者相互制衡再合适不过,只现在阴家还未达到刘秀满意的地位,刘秀是不会希望他们斗得太狠的,只这些和这个莽夫侄子说不清楚,“等这事过去,你还是给我老实在家呆着,没事多读读经史,修身养性,不许出去惹事”阴识这仇算是结彻底了,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也要有所准备……
广德殿,刘秀合上绢帛,按了按额头。有人举报刘信联络更始旧臣意图不轨,刘秀一笑,没有真凭实据,阴识这也是急了,这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刘赐倒是义愤填膺的,作保侄子绝无二心,求他明察,刘信更是对着阴识也是不依不饶的,这两家算是彻底对上了。
不对,没有真凭实据……刘秀脸阴了下来。
郭圣通想着前世景丹、耿弇和吴汉三人的一生,再看刘赐与阴识,忽笑的很是灿烂。
“娘娘,两位夫人和二小姐已经到了”
“噢,快请”
刘氏、胡氏带着郭圣达进宫,胡氏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是来一次就越觉得这皇宫越发富丽堂皇一次,心里感叹,又想着那些相士说女儿“母仪之姿”的命格、以及那些夫人小姐对女儿得夸赞之词,心中某个早就破土而出的想法如今更是压也压不住,或许这些原本就该属于她的女儿,随着宫婢进了长秋宫,行礼安坐,抬头看着热情招待的皇后侄女,再看看娇花嫩柳的女儿,还是觉得自己女儿没有任何比不上侄女的地方。
“二妹妹越发亮丽了,来来,坐近些,咱们姐妹也有些时日没见了呢”郭圣通笑着招呼堂妹。
郭圣达是第二次进宫,都说皇上重俭,可看着这长秋宫的摆设一点不比姐姐当日的闺房差,只更大气些,可见陛下是真的很宠姐姐的,再看肚腹隆起、脸色润泽的姐姐,外人有说陛下多宠阴贵人的,怕是不及姐姐吧,“娘娘,妹妹在家中也很是惦念您呢”
胡氏笑着道“你们自小姐妹情深,娘娘当然是知道的”
刘氏看了她一眼,这个弟媳最近在洛阳城里可是活跃的很,与很多夫人都常来常往的,原本以为她是为侄女的亲事奔波,又听她不断打听宫中情况,说什么娘娘有孕,那边又自来得宠,娘娘身边可安排了人固宠、宫里可又有宫人、采女新晋得了陛下青眼,刘氏还纳闷她怎么忽然关心自己女儿了,后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她是打的这个主意,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亏她想的出来,当皇上、皇后是什么!
“是啊,娘娘素来疼爱达儿,一直都说一定不能辜负叔叔临终嘱托,一定帮着达儿找个好人家呢”
郭圣达听得脸红,扭身羞赧道“伯母!”,瞥见母亲脸色不好,心里一叹,她明白母亲在家常唠叨、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她却不那么想,这个姐姐自小就没吃过什么人的亏,虽没见过那位名满天下的阴贵人,但看姐姐这样子就知道,那位也没从姐姐这里讨得到便宜,她是羡慕姐姐贵为皇后、得享尊荣,但还没糊涂到以为她也可以和姐姐争这个,阿娘那是迷了心窍了,而且想到小时候偶然一次在姐姐院子的经历……她是死也不会入宫的。
郭圣通捻指,这个妹妹到不似婶母那般糊涂,也好,这样她不必对唯一的堂妹赶尽杀绝了,“妹妹这是羞了呢”打趣一阵,到底不合适当着她面说什么,便让人带她去内殿看儿子。
“婶母,阿娘,前几日陛下特特给二妹妹提了个人,出身南阳陈氏大族,名陈茂,现为黄门侍郎,他日自是前途无量,您二位怎么看?”
“既是陛下亲提,想来一定错不了,到叫陛下想着了”刘氏抢先答道,“弟妹你看呢”
“是陛下亲提?”胡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还什么都没和侄女说呢,这找别人固宠哪里有自己妹妹牢靠,且姐妹共侍一夫也是平常的事,怎的陛下就直接说了,可是侄女听说了什么在陛下面前吹了风?
“自是,陛下已经和陈家说了,如今告知婶母,想来不久便会去提亲呢,能得陛下做媒可是郭家、是二妹妹的福气呢”郭圣通笑着答道,她不会让郭家沦为笑柄的,哪怕她要对付阴丽华、哪怕她看不过婶母。
胡氏一听,这是推不得了,只得谢恩,连退而求其次的王侯都没捞到,这就是皇后对待自己唯一亲堂妹的情意?想着那些贵妇人听了消息,指不定怎么嘲笑她无能,胡氏心里却越发恨恨。
郭圣通看着三人离去,眉头轻蹙,没有人愿意对付自己的亲人。
三人出了长秋宫,于宫道上看到一行人、一乘辇迎面而来,刘氏低声对两人讲“此是阴贵人”便带着她们行礼,阴丽华停辇走下,亲自扶起刘氏,“夫人免礼”,又让人扶起胡氏母女二人,见着微微垂首的郭圣达,笑着称赞“果然不负皇后之妹,夫人当真好福气”
胡氏恭敬道谢,望了眼这位阴贵人,心道也没比自己女儿强啊,不过还没蠢到以为她能诚心对自家真心的地步。
郭圣达见着她心里却是有些惊讶,她以为阴贵人容貌必在姐姐之上呢,现在看着是比不得姐姐,难怪……瞄了眼阴丽华肚腹,明明是比姐姐早两个月,可她看着还没姐姐肚腹大些,心里一笑,她该感谢陛下给她指婚了,这位怕是早晚都是姐姐桌上一道菜吧。
三人告辞而去,阴丽华又坐到辇上,心里可惜了陛下横插一足,而且看着这位郭二小姐也没那个心思,到教她没得看戏了,否则以皇后对皇上的情意,知道皇上可能和自己妹妹有什么首尾,还不得再气的没了孩子,真真可惜,不过再谋划一番也是有可图的,且看那胡氏到还不失为一个好棋子呢,
几日之后陈郭两家定下亲事,到叫一干人等没有想到,只看是陛下做媒,倒也没人再说什么。却不知怎的,阴识妻舅来俊喝多了酒,当着几位权贵面嚷嚷说什么陛下原是看上了皇后之妹,只皇后不许,大闹了一顿,陛下只得作罢,皇后逼着陛下给堂妹指了这门亲事。听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人便是想污蔑皇后也不带这般胡说的,谁不知道陛下这方面是十分干净的,再者陛下看上谁便是皇后也管不了的,陛下哪里是能被妇人镇住的人。
“他是阴识将军小舅子”
“噢……”是这样啊,可见是酒能误事,以后还是少喝为妙啊,忙退避三舍,一哄而散,这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了。
刘秀还是听到了,饶是再镇定从容,还是气的脸色铁青,再一查,不难查出阴识之妻都四处撺掇了什么,这是拿他刘秀当什么?他可没有之前汉室皇帝那些毛病,他是很正派的人啊,索性是当时周围人少,这会都被万喜封了嘴,不然,传的四面八方的,谁管它是真是假,而且妻子正是五个月份上,以她对自己心意要是听到了这事……
刘秀很是烦躁,荣华富贵、世间尊位面前,是人都会生出旁的心思,他是天子,可也控制不了人心,他安排的再好,奈何别人不会按着他的心思来走啊,这阴氏还没生呢,这要是生了,指不定又要怎样呢,而且,阴识,是自己小看他了,没想到他那么能参透自己的心思,外戚,宗室,武将,权臣……
不久阴识奉调回洛阳。
慎侯府中,刘赐微扬起嘴角。
玉堂殿,阴丽华正接受修养的考验,攥着杯盏举得高高又放下,蠢货,办的好事!
“贵人,您千万仔细身子,少夫人也没想到怎么出了这样的岔子,来家大爷一向甚少饮酒、办事极是妥帖的,这回大少爷回来一切就都好了”江梅温言劝着。
阴丽华不言语,本来现在正是兄长立功的好时机,却被调了回来,陛下所想她已经猜不透了。
“娘娘,御医说您最该安心养着,忌讳思虑过重的”
阴丽华听到这个更是难受,明明之前好好的,反倒从陛下回来之后,她这胎越发不如郭氏那里了,怎么养都不甚妥当。
“娘娘,要不还是换两个御医看看吧,奴婢实在担心……”玉蝶不敢往下说,阴丽华轻蹙秀眉,自己身体状况瞒得过众人也瞒不过自小服侍的心腹侍女,她也知道那两个御医医术不如最好的那个,可他们毕竟是自己人,别人,她害怕他们看出什么呢。
“还是传他们来看吧”
“贵人”周御医有些为难的说道“臣实是才疏学浅,尽力了”
“你什么意思?”阴丽华直盯着周御医。
“贵人这胎越来越弱,臣怕等不到皇嗣出生便……”
“你之前不是说会安然无恙吗?不是说一定能是个健康的孩子吗?”阴丽华挣扎着、声音都有些沙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贵人身子原有宫寒之症,后又思虑过重,臣实在无能“
“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阴丽华不会轻言放弃,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便是这心腹御医也不知道的不容易。
“臣已经无法,但御医顾尚或可一治”
顾尚,那是皇上的人,阴丽华沉思,左右不决,愣愣的看着殿中的更漏良久,幽幽的声音飘来“你说我这胎十有六七是公主?”
周御医心里一跳,“是”
阴丽华右手扶上肚腹,眼里是不舍,是难过,最终都变作了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明光扔了一个地雷
医生让我去拔牙,拔……牙,想想就觉得疼
44冲撞
宫中的两尊大神同时有了身孕,这样后宫许多原本默默守空房的宫人、采女们心思活络了不少,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奈何一者刘秀忙于政务军务、少入后宫,二者珠玉在前、怎样都是显得她们暗淡无光的多,其实她们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和这二位比,然既然已经入宫,泼天富贵在眼前,谁不想奋力一搏呢。
阴丽华心里掂量人选,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御医说这个孩子坚持不到月份的,如果到时候她生了个死胎……贺宫人母女的下场让她心里直打寒颤,而且再不动手也有伤自己的身体。既然无妨挽回、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她便要给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皇上驾到”
阴丽华扶着肚子要给刘秀行礼,刘秀忙止住了,不管怎样他还是看重自己的孩子的,温柔的让人服侍着阴丽华坐下,又耐心的问母子两人情况,到真的有几分好夫君好父亲的样子。
“皇儿今天乖不乖?”刘秀笑着,大手扶上阴丽华隆起的肚腹,想感觉和孩子的互动,这也是为人父的乐趣,他在长秋宫便是常常这般的。
“很乖呢,谢陛下惦念”夫君温柔以对、孩子聪明可爱,曾几何时少女时代的阴丽华也做过这样的期盼,可是如今却逼得她不得不硬了心肠。阴丽华娇柔地说着,可心底苦涩更重,望着眼前英俊的深爱的夫君,想着他也这般温柔爱意的看着另外一个女子、另外的孩子,有那么一刻她忽然好恨好恨他。
刘秀等了半天没等到孩子和他打招呼,有些失望的移开手。
“哎呀”阴丽华小声惊叫一声。
“怎么了?”刘秀脸色一凝,赶紧问道。
“没事,陛下,是皇儿又踢了妾一下呢”阴丽华微笑道,摸着根本没有动静的肚腹,秀美的脸上满是慈爱,刘秀看的一怔,随即大笑道“这个皇儿定是个活泼促狭的,我等了这么久偏偏移开了他才肯动一下”又摸了上去,可孩子偏是不肯给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子,又是不肯动了,刘秀无奈,但心情还是很好的,看阴丽华身子精气神都养的很好,御医也说了这胎很是安稳,他也是满怀期待的,皇后马上也要生第二个孩子了,他是需要阴丽华最好生个男孩的,很需要……
阴丽华掩袖而笑,“妾可不是促狭的性子”言下之意是打趣孩子随了刘秀了,刘秀闻言也不恼,这位可是难得开玩笑的,见她自有了身孕,面色更红润一些,容貌也因着做了母亲而更加温婉,刘秀也是多了几分喜欢的。
看着时辰,阴丽华便问刘秀可是在这用哺食。刘秀一愣,本想随意说是的,可又想起早上从长秋宫出来时是答应通儿晚上陪她的,他还未对妻子食言过,便忽略阴丽华期盼的眼神,笑着说不好打扰她,毕竟孕妇的吃食和他还是不一样的。
阴丽华还是微笑着,丝毫没露出委屈的样子,起身恭送刘秀离开,看着他往长秋宫方向而去,心里彻底冰冷。
刘秀毕竟繁忙,见着阴丽华识趣,想来之前的事或许是阴家人自作主张了,毕竟当时阴识不在,阴家没有掌舵之人,而他也看出来这位是极为聪明隐忍的,没有理由现在跳出来的,如今妻妾孩儿都相安无事,便放心些忙于前朝了。
奈何老天总是见不得他安心,广德殿中刘秀正和几位亲近大臣商议处治刑犯之事,便听殿外脚步慌乱,随即万青躬身进殿,脸色带了慌张,凑到刘秀面前耳语几句。众人只见皇上瞬间变了脸色,暗道这是又出了什么事,皆低头沉默、不敢言语,想来该是后宫之事吧。
“今日到此,卿等先退下吧”刘秀恢复了脸色吩咐,见着大臣们离开才急着起身,边走边铁青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现在只听是阴贵人本在花园散步,却不知怎地被宫婢冲撞到,如今已经动了胎气要生了,那几个宫婢中有两个孙宫人身边的,有两个是傅采女身边的,还有两个是长秋宫的”万青小心得答着,感觉皇上脚步明显一顿,“已经交予掖庭令了”
到了玉堂殿,见着郭圣通已经由人扶着到了,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内室,而产婆、医婆、御医也已经齐备,殿里直传来阴丽华的痛苦嘶叫声,刘秀想着孩子的月份心里直泛上冷意,还没等问明阴氏情形,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喊,随后产婆慌慌张张的出来报告,孩子没保住,是个成型的公主……
刘秀痛苦的闭眼,又是一个女儿,他就这么没有女儿缘嘛!压抑的低泣慢慢变成痛苦嘶喊从内室传来,刘秀眼前忽的浮现出阴丽华那满是慈爱满足的样子。
“文叔,文叔,你怎么样?”郭圣通挨到刘秀想安慰他,却见刘秀猛地回头,立目如鹰眼一般直盯着她。
刘秀盯着妻子,看她似是被自己的样子吓到,看着她本来伸着想扶自己的玉手都停在了半空,看着她眼里从担心、到惊吓再到惊讶最后是不可名状的痛苦,手缓缓地放了下去,脸上已经一派冰冷,不再说话。
刘秀心揪着,一刹那便知道他是伤着妻子了,连审都审问,他不该这么不信任她的,“通儿,我……你还有身子,见不得血腥,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妾告退”郭圣通行礼,一个字都没有再多说,“忍着”眼里的泪水起身要起身退下,却是半天“起不来”似得,由着姚黄、瑛珞扶着才颤巍巍起身。
刘秀看着妻子一脸的冷漠,倔强的不要人扶、挺着脊背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几次想上前,却被耳边阴氏撕心裂肺的哭声止住了脚步。
“陛下,贵人,贵人她不肯放开小公主,奴婢等无法”江梅红着眼睛出来,跪在刘秀面前,“求陛下为贵人和小公主做主啊”便是嘤嘤啜泣起来。
“皇儿,皇儿,你叫一声阿娘啊,你可知阿娘已经盼了你许久了”阴丽华嘶哑的声音传来,刘秀没想到那么个重体面的人会发出这样不够一切的嘶喊声,声声击入人心肺,仿佛二姐姐当年看着三个女儿死于自己面前也是这般的嘶喊之声。
“去伺候阴贵人,朕自会为她和朕的小公主做主!”刘秀坚定的声音敲击着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宫婢们只等再进去劝,直到那喊声声嘶力竭,御医来报是贵人哭昏了过去,好在身子没事,只得好生将养。
刘秀没去看那又一个无缘的女儿,吩咐着玉堂殿的人用心伺候,便默然出殿。别的皇帝的后宫是怎样他不管,但他这里绝不允许出现残害他子嗣的事情,这是他的底线。
“万青,让掖庭令去查,一定要查清楚,后宫各宫殿不得走动,长秋宫……也一样”
听着刘秀冰冷的声音,万青心头一跳,躬身称喏。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后宫和前朝都处在绝对的高压冷空气之下,贵人七个月小产,公主没有保住,这是瞒不住的,皇后虽然暂时无恙,当已经被禁,大臣权贵人家心里都在猜度,看着郭氏父子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但皇上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随便议论。
郭昌、郭况、自然心里焦急,面上未露出什么,但回府已然是寝食难安了,刘氏心知此时不能进宫,心里着急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她是坚决不信此事和自己女儿有关的。
“长秋宫如何?”刘秀坐在案后沉声问着,脸上的表情让人摸不清头绪。
“御医们不敢怠慢,每日两遍问脉,皇后娘娘无恙,教导太子殿下每日习字读书”万青答道,“只,娘娘每日的哺食用的甚少”
刘秀沉默半响,“她们还是难般说辞?”
“是,墨魁与雪莲本是奉命去为娘娘采摘些时令鲜花,碰到孙宫人和傅采女的侍女在苑中起了争执,墨魁仪仗身份调节问明情况,不想几个侍女不服,此时恰好阴贵人散步路过,见到宫婢们争执便过来询问,不想一时混乱,便冲撞到了贵人,撞到贵人的是傅采女的侍婢卫女,但傅采女侍女指认是墨魁趁乱绊了卫女一下才让她撞到了贵人,当时情况混乱,孙宫人的侍婢一个说未看清,一个说是墨魁所为,玉堂殿跟着去的宫婢也有两个这么说,墨魁和雪莲却是拒不承认“
三面的人都这么直指长秋宫的人,刘秀皱眉,他还是不信,“去查孙宫人和傅采女进来都和什么人来往缜密,告诉掖庭令,朕只要结果”通儿,你会让我失望吗?
再过两日,“熬不住”酷刑的雪莲招供,她和墨魁是受了皇后所指,知道阴贵人每日都会到花苑散步,便找机会对阴贵人下手,这次碰到两宫侍女起了争执,便道是好机会来了,是墨魁趁乱绊了卫女,她一时害怕没遮掩住,都是皇后指使的,她一个宫婢也只能听命行事。
刘秀看着供词,右手攥紧又松开复又攥紧,孙宫人和傅采女从进宫就不睦,而也没有和哪里走动过密,除了墨魁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皇后……刘秀心里说服自己,不会是妻子做的,与她相识几年了,他不信,不信那个一切都为他考虑的妻子会害了他的孩子……可是,人说为母则强,通儿有多看重长子他是知道的……难道,他真的再次识人不清吗?那他该怎么办,太子还小呢。
“陛下,陛下,玉堂殿来报,阴贵人血崩,御医们束手无策,阴贵人情况危急,求陛下定夺”
刘秀闻言大惊,“之前不是说无大碍嘛?一帮子庸医!”起身踱步,此时绝不能再让阴丽华出事了。
“陛下,奴才听闻驸马爷找到了徐老先生为长公主治病,他应该在公主府”万青提醒。
对啊,那个医术高明的隐士老先生,刘秀一喜,“快传!”
阴丽华收买了宫婢、宫人,算计好了地点、时间、准备好了一切,确定万无一失了,才狠下心来谋算。等孩子没了,那些哭声都不是假的,全是为苦命的女儿而哭,也是哭给刘秀听,让他永远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孩子,让他知道他亏欠于她,让他想保皇后都不能。
听的皇后被禁,她是欣喜的,抱着给孩子做好的小衣服入睡,却不想梦中梦到女儿健康出生、平安长大,封公主、招驸马、生儿育女……然后全身是血的突然向她扑来、怪她这般轻易的狠心放弃自己,阴丽华是被吓醒得,醒来便觉□流血不止,为了活命只得不论是宣召哪个御医了,可是依然止不住的血红,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眼前都是梦中的情形,一遍一遍、一幕一幕的,昏昏沉沉间,心里想着“这便是报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戚来北京,要陪着,抱歉更晚了
45取之
女医士收拾着针灸用的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等九针针具,须发花白的老者从内殿走出,边走边道“可惜,可惜”。外殿静等的刘秀听他这样说以为也是没有办法了,脑里瞬间已是百转千回,该把这些都推给谁……
却听老者道“老朽幸不辱命,贵人已经转危为安”,刘秀的思虑立刻暂停,带上笑意道谢,这老者是难得的世外高人,刘秀之前本想招他为官,奈何他言乡野之人、不堪为官,且平生只好医术药术,刘秀听着景丹介绍也知他所言不虚,徐老好周游天下,寻访前人遗留的药方和难得的药材、以及攻克疑难杂症,一看就不是好官之人,人各有志,才作罢不提。
“徐老先生医术高明,救朕大将、皇后、皇妹和贵人,朕无以言谢”
“老朽不敢当陛下谢矣”徐老虽是乡野之人,不喜结交权贵,只爱他的医药,但皇上如此礼遇他还是欣喜加惶恐的。
“只刚听徐老先生所言‘可惜’是何解?”
“这,老朽是为贵人可惜,看贵人脉象症状,应是十年前初潮来时子脏曾经遭受损伤,这些年都未完全休养回来,不该急着受孕,有孕之后怕是又遇着庸医,方子不对路,补药多为母体吸收,以致胎儿不足用,渐虚弱,但也并非无法医治,只是老朽来晚了,哎,可惜了,不过陛下放心,老朽已经为贵人开了方子,调养一年便可复原”
徐老先生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样子陈说着,刘秀却是在听到十年前子脏受损时,看了眼旁边的顾尚,顾尚点头,脸上虽然还带着和煦的笑意,心里却阴沉下来,阴丽华一开始可是要聘于他为妻的,却从未提过子脏受损之事,把一个可能无法正常生育的女子嫁于他刘秀为妻,是想让他绝了嫡系吗?刘秀想着当时阴识主动的示意,哪怕后来有所推阻,但到底是在他苦难时候想着帮助支持他的,刘秀虽然恼怒他们后来的作为,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一分感激的,可现在全都变成了笑话、欺骗,别再告诉他阴家人一直不知道,呵。
不该急着受孕,阴丽华可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的;遇着庸医,那庸医是她自己求得,他怕别人在这方面做手脚,也是怜她急着想要孩子、而自己也必须要出身于南阳世家的她所出的孩子,所以默许了;胎儿不足、渐虚弱……
“陛下,臣知罪”齐周两位御医已经跪下了,“臣,臣到贵人六个月份时已经查出不妥,但怕责罚一直未敢对陛下和贵人言,臣有罪,臣知罪”
“压下去,交予廷尉”
刘秀望着内殿再没了进来时的愧疚,或许阴丽华不知道孩子渐渐虚弱,但她肯定知道自己身子是个什么状况,再等几年,她又何尝不会生下健康孩儿,哼,怕是之前见着贺宫人有孕彻底急了吧,她这是在拿他的孩子赌!
“万青,叫掖庭令不惜手段,接着给朕审”
回到广德殿,刘秀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深觉得这后宫的弯弯绕绕比前朝的军政纷争还要可怕。皇后不知阴氏情况,是否是她冒然出手?刘秀想着那天郭圣通的眼神摇摇头,他除了最初一刻的怀疑,后来心里是一直信她的,否则也不会把人交给掖庭令审问而非廷尉,他是怕她受了别人算计、最终结果还是都指向她时自己连护都没办法护。是孙傅二人联手还是……刘秀忽然冒出个想法,却又摇头,怎么会有做母亲的用自己孩儿的命去谋算别人呢,不会的(他不认识武则天啊),太过骇人听闻,便是吕霍害的也都是别人的孩子,阴丽华那么急着要孩子若是知道不妥,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那个孤高、聪明的女子不会那么恶毒之极的。
之后的审问切合了刘秀的判断,齐周两位御医打死了也说没敢告诉阴贵人实话,只想着等皇嗣出生后再以生产时间太长、孩子死于难产等为由躲过去的。而迫于掖庭令的残酷刑罚,几个婢女纷纷招供,是孙宫人和傅采女不满皇后有孕还霸着皇上不入它宫,便联合一起陷害皇后和阴贵人,让她们都得不了好,那雪莲本是长秋宫末等宫婢,是被他们用重金收买的,孙宫人家较为富足,而玉堂殿的宫婢根本没看清楚但作为阴贵人心腹有机会可以攀扯皇后她自是乐意的,受了谁暗示不言而喻。
刘秀看着供词冷笑不止,他就知道阴氏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要是真的死咬着皇后不放,他还真有些难办的。如果是真的是皇后所为,刘秀冷静下来也明白他是必须给找到替罪羊的,因为他还没别的孩子、只有皇后所出太子,且他大业未成,发妻皇后便出如此之事,那对他也是有损的。若她真的背叛她的诺言,说爱他却又算计他,刘秀想自己会恨她入骨,会把他圈在这宫中慢慢折磨的,也因他觉得她是他的妻子、亦是唯一一个期盼着共度一生的女子。还好,他的通儿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可他完全没考虑自己是否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阴丽华,阴家,南阳……如果这次是他们监守自盗,刘秀觉得自己不会再容忍的,会迅速拿下,改换南阳其他大族女子入宫,虽然他根本不想再纳世家女子入宫,但必须有南阳大族女子生出他的皇子,而且怕是不能只有一个……世家豪强皇族,他是靠着他们走到了今天,可是也慢慢显出了利益掣肘,天下未定,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以柔克刚,需慢慢图之。至于阴家,阴丽华没了孩子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他们心虚怎会让庸医所误、怎么让他再失去女儿!现在他还需要她们,刘秀觉得自己真是有必要对她们“更好的”
宫人孙氏、采女傅氏恶毒性戾,谋害皇嗣贵人,妄图陷害皇后,贬为庶人,赐死。周齐两位御医欺上瞒下,以致耽误皇嗣性命,夺官弃市。
阴府正房,阴识听到这消息便是跌坐下来,冷汗浸湿了衣襟,手里握着棋子半天没有放手。还好,他有所准备,进可攻退可守,没有一味的冒进,那孙宫人是暗地投奔过来的,他自然拿捏住了她的家人,让她死都不敢松口反咬,傅采女却是个蠢得,被挑唆几句便恨上了皇后和贵人,以为孙宫人真的是和她联手,至于那两位御医,他们本就难辞其咎,自己答应他们照顾其家人,而且他们也明白自己的手段,不敢反叛的。
阴识庆幸之余又是十分恼怒,他料想陛下就会把人送到掖庭令手中,也收买了暗线,准备有了之前供词便是灭口,然那两个暗线都没机会下手,还有怎么贵人就血崩了呢,之前明明好好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有那徐老头,这会刘秀也一定知道妹妹的身子情况了,肯定会怨阴家有所隐瞒,着实气恼。阴识懊恼的把一盘棋子打落余地,又懊恼的一个个亲自捡回,这是二弟留下来的,他一直自己和自己对弈,便是想着那个弟弟还在身边似得。
之前他以为自己算出了陛下心意,和刘赐他们闹却闹不大,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才明白,皇帝的心思是那么能让人猜出的嘛,守拙,是自己没守住啊,以后万不可自作聪明了。不过看陛下意思也明了,还是打算用着阴家的,只是明着这次是贵人丧女,补偿给他连跳几级的官位,可是他连番出征被已经被北地将领诟病,现在更是夺了本该是南阳邓氏的官位,皇上无异把他已经立出来了,自己想不接都不行。阴识苦笑,连番算计总落下成……不对,阴识低头看着棋局,不对,这局棋不对,掖庭、宫婢、徐老头……是谁在控制这一盘棋?会是,她吗?
“来人,派几个人去真定,给我查清楚……”
长秋宫,郭圣通看着儿子一板一眼的学着写字,抚着肚腹,心里一派温柔。为着她那些还没出世的孩子,她也不会让阴丽华和阴家现在就陷进去的,否则没了他们刘秀也会另立别人,郭圣通猜测估计很可能是邓氏或是来氏族女,她还会让阴丽华生子的,否则刘秀还会让她生几个孩子呢?
阴丽华放弃了本该还有救的女儿,想害自己一把,顺便博得刘秀愧疚,如今她知道了女儿其实还有救,又被查出之前对刘秀的欺骗,害人差点把整个阴家都陷进去,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而自己取走的是刘秀对他们最后的信任,她还没玩够呢,慢慢熬!
姚黄入殿,凑在郭圣通耳边低语几句,郭圣通有些惊讶的抬头,阴识,有这样的对手,莫说前世弟弟、从兄他们不及,便是今生她也要对他十二分佩服的了,何况前一世还有才可位列三公的阴兴……百年世家,郭氏不及他们矣!郭圣通还不及吩咐,便听外面传来小黄门唱和。
“皇上驾到”
郭圣通脸直接变冷,上一世自己还真的是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啊,那一世自己爱的究竟又算什么?
“妾恭迎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刘秀听着这正统的称呼、看着一大一小恭敬却有些淡漠的脸,微笑凝在了嘴边,欢喜雀跃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去。
46纷绪
“妾恭迎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刘秀听着这正统的称呼、看着一大一小恭敬却有些淡漠的脸,微笑凝在了嘴边,欢喜雀跃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去。
“平身”
郭圣通如往常一样亲自伺候刘秀用茶,随即带着淡淡微笑坐在旁边不语。刘秀见她这样,心中明镜似的她所为何事,有心想解释一番,但又想他不过是一刹那的怀疑,后来皆不疑她所为,且他最直接明了的情绪现在也只在她一人面前显示而已,她,怎就不明白?
“疆儿,给阿爹看看你写的字”刘秀笑着招呼儿子过来。
刘疆虽小也感觉出了这段时间长秋宫的气氛诡异,而且他阿爹有些日子没来看他了,心里低落,本是天天盼着父亲过来的,却总不见他来,听身边人讲到是为了那个阴贵人生的小妹妹没了,到底是出生在皇家,虽小也明白几分阿爹和父皇终是不同的。见着父亲招呼他,虽是高兴,可还是瞟了一眼母亲,见她也在笑着,便欢喜的跑了过去,把绢帛呈上。
刘秀看了一眼表情笑容丝毫没有改变的妻子,心里越发沉闷,他到希望她和以前不高兴时一样发发脾气、撒撒娇就罢了呢,复又把眼神放到欢喜的儿子身上。
“不错,疆儿有进步了”又对妻子说道“通儿教的甚好“
“谢陛下夸奖,妾不敢居功”郭圣通躬身回作答,这回刘秀连脸色都沉了几分,但还是忍住了,又问着刘疆进来都学了什么,笑着给他指点字体,熬着时间到一起用膳。
食不言,寝不语,郭圣通依然给夫君儿子添汤布菜,很是贤妻良母的样子,刘疆能和父母一起用膳很是欢喜,刘秀却是吃的颇有几分食不知味,现在才意识到那一刻的怀疑让妻子伤的很深,脑中不断浮现出那日她失望伤心而又倔强离去的神情,自己也不气了,觉得还是好生安抚比较好,这几年相处,他也知道妻子是个挺倔的小妮子,而且妻子跟着他担惊受怕、又是受了不少委屈,是他不该不信任她的,只坐在这个位子久了,他已经慢慢的不知道完全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阿爹安,阿娘安”刘疆一晚上都缠着刘秀讲这讲那的,困得不行了才肯行礼下去休息。
送走儿子,内殿再无别人,刘秀瞄了一眼撑着腰要站起来的妻子,赶紧凑过去扶着,“通儿当心些”
“谢陛下”
刘秀闷了半刻才道“咱们是夫妻,通儿不要和我这般客气”又摸着妻子肚腹,赶着说着“孩儿近来乖不乖啊?呵呵,通儿,他动了呢”扯西扯东还是不肯拉下脸来切入正题。
郭圣通直愣愣地盯着他,盯得刘秀眼神都想闪躲,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时辰晚了,我让人服侍你我沐浴休息,通儿不能累着,来……”
“为何你就是不肯信我”
幽幽的带着几分凄凉的声音打断了刘秀的话语,刘秀也愣住了,张着嘴想说什么敷衍安抚的话,可对上妻子凄婉的眼神说不出口了,他曾无数次说过她是他的妻子、他信任她会善待孩子和宫妃,他曾很多次的发誓立诺说过心里唯有她一人、不会因着任何人任何事伤了他们之间的情意,然这些都在那一刹那的怀疑眼神中变成了讽刺,变得不堪一击,刘秀心里在清楚不过。
当本能的怀疑过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妻子会是这样的反应,在他面前,她的喜恶爱恨都是一目了然、从不遮掩,她对他的情意从真定郭府那个白雪覆盖的亭子起就已经定下、如同火焰一般炽热真挚,而他从一开始便含着欺瞒、含着虚应,他努力过,可是那样的男女情意他这样的人付不起,退缩过,想着转移,可是每次看着长秋宫中等着他归来的昏黄灯光,他又不甘心,他也是血肉之躯,少时年华除了埋在心底的鸿鹄之志也有对那书中儿女绵绵痴情的向往,只是后来都被光复汉室江山、做天下之主的大志掩住了,只能每每虚应,越虚应越愧疚,越愧疚越虚应……
“为何你总是不肯信我”
郭圣通幽幽的又问了一遍,透过眼前人仿佛想穿越时空、穿透阴阳问着上一世那个一眼定情、爱了一生的夫君,我真的没有苛待你的后宫,真的没有亏待你的儿女,更没有害死你的刘衡、逼着阴丽华去住什么行宫,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我,通儿,我没有,我不知道……”刘秀对着那双凄迷的眼睛忽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文叔,我有些累了”郭圣通闭眼轻声说着,睁开眼不复凄迷但带了几分泪意,“夏热酷暑难耐,妾想求陛下恩准暂往行宫避暑”
刘秀看着妻子良久才有些艰难的道“好”,这样或许也好,现在再让他说些骗她的违心话,他说不出来了,他也要时间想想了,“明日让她们收拾一下,后日我派人送你去,疆儿,也随了你去吧”
见着妻子这次终于没有再说谢,刘秀松了一口气,“通儿早些睡吧,我还有政务要处理”
郭圣通起身恭送他离开,望着夜空中几只萤虫飞过方回到内室休息,只是过了三更才渐渐睡去。
刘秀回首长秋宫,灯光依然,在夏夜的明亮星空下显得有几分飘渺,耳边能听到苑中虫鸣鸟啼的声音,忽的有几分想念南阳乡间的老宅,“去广德殿”
郭圣通带着儿子去了洛阳北面的行宫,刘秀没有去送,派了大批甲士护卫、宫婢、御医厨娘们跟随伺候。
耿弇大败延岑,耿况、耿舒父子抗衡彭宠,岑彭大败秦丰。
刘秀发诏书减刑释放一些囚徒免其为奴。
一日的忙碌结束,刘秀脚步下意识的便朝长秋宫走去,走到一半方想起来妻子儿子都已经去了行宫几日了,刹住脚,哦,好像是有八日了,有些烦躁的又要回广德殿,却见着一队宫婢拥着两个宫人打扮的少女往这边而来。
“妾叩见陛下”
“平身”刘秀沉声吐了两个字,看了一眼这两个宫人,姓什么他不记得了。
两个少女打扮的亮丽温婉,万般温柔的道谢起身,夕阳下照的佳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红晕,眉目含情的侧立一旁,姣好的面容和身姿却是一览无余。
刘秀心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人,这已经是第几批了,他都懒得记了,透着热气的宫道更加让人烦躁。
第三日,刘秀动身巡怀县。
玉堂殿,阴丽华再次用过了针灸和汤药,两眼无神的由江梅服侍着躺下,是她自己放弃了女儿,现在闭上眼便是和那日一样的梦境,一遍一遍的不肯饶过她,苍白的手抚摸着小衣服,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阿娘也是迫不得已的,迫不得已的,你原谅阿娘好不好?”压抑的哭声埋葬在繁华的大殿之中。
外殿江梅看着西边的方向出神,今天是她弟弟成婚的日子,娶得姑娘是郭夫人身边伺候的,弟弟也已经是大少爷那边得力的管事,阿爹阿娘阿姐阿兄,你们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巡视过了驻兵,看过了田间劳作,见过了当地耄老大儒,回到驻烨的行馆,翻腾了简书,翻腾了绢帛,用了膳食,冲了凉,又开始翻腾兵书、史书,依然压不下心中的烦闷。
“陛下,请用茶”
娇滴滴的女声带着颤音、带着幽香传进刘秀的耳里鼻里,刘秀抬头,眼前少女娇俏玲珑,红唇明眸,白玉肌肤,凉薄的衣料紧贴着饱满的身姿,媚眼中带着丝丝期盼、带着丝丝惧意、带着丝丝挑|逗,更带着浓浓诱|惑。
“滚!”
室内传来帝王的怒吼,室外的万青一个激灵,心道不好,便听到皇帝的下一句吼声“万青,还不死进来”
万青哆嗦着进去,看见的便是当地官员进上的美人额头汩汩冒血的倒在地上、颤抖着也不敢哭出声来,好不可怜。再看皇帝已然是面色铁青,指着万青大骂“谁让你放她进来的?谁给你的权利自作主张?”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息怒啊”万青跪爬到地上冷汗直冒,他还不是看皇上最近都是心绪烦躁,才安排着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进来替他解闷的,再说这出巡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哪次不是可有可无的,这次怎么就恼了。
少女已经被甲士拖了下去,万青依然哆嗦着跪着,刘秀气的连连大喘气,都当他是什么,什么东西也敢放到他面前来,还长成那样子,该死!
“你知道该怎么处理,朕上次警告过你是最后一次机会,回到洛阳你便找万喜去吧,不必再回宫了”
“陛下”万青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奴才知错了,求陛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陛下,陛下”已经被甲士带了下去。
刘秀啪的把兵书摔到案上,“即刻启程回京”
行宫内,郭圣通坐在树荫下看简书,偶尔抬头看看远处疯跑疯玩的儿子微笑着又低头,旁边的花丛中蝴蝶穿花、翩翩起舞,美人如玉,静逸的仿佛一幅美人图,刘秀见到行宫花园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左手被烫伤,余波最近已经倒霉到了极致,我是不是该去拜拜佛求人品啊!!!!!
47转和
郭圣通看书看得认真,阵阵花香中却感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注视,蓦然回首,看到那抹熟悉伟岸的身影,穿过树荫花丛踏着热浪而来。
半个月的分离,却胜过以往任何一次的思念,刘秀从不知道牵挂一个女子可以真的这般辗转反侧、昼夜难安,如论你做什么她那巧笑倩兮的身影都能忽的闪入脑海,等你回头,她却不在身边,让你一次次的落寞、一次次的思念更甚,这便是相思吧。
看着朝思暮想的妻子惊讶、迷茫、带着淡淡喜悦却又慢慢归于平淡的目光,刘秀再不忍耐,几步踏过去,弯身与她平齐,伸出大手扶上她的墨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说着“通儿,和我回家吧”
郭圣通还在“愣神”中,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抚摸着刘秀俊朗的脸颊,从眉到眼,从鼻到嘴。
刘秀张开嘴轻吻着妻子的白玉秀指,小心的把她揽进怀里,“我来接你了,通儿,和我回家吧”
窝在丈夫宽厚的臂膀中,此时的郭圣通方才觉察到眼前人是真实的,眼中慢慢氤氲,无语凝噎,哽咽着“可是你不信我……”
“是我之前顾忌太多,以后都不会了”大手给她擦着滚落的泪珠。
“是我错了”
“你是我妻子,我们要白头偕老的”
“我信通儿不会害我的”
看着眼泪越来越多,小鼻子都红了,在他怀里轻泣的妻子,刘秀颇有几分无奈,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通儿看着我”
郭圣通被他郑重的眼神吸引定住,愣愣地看着他,听他说着“若你不负我,刘秀此生绝不负你”
刘秀想了半个月,给出他能做出的最大最真实的承诺,不再漫天发誓、不再甜言蜜语,他能对她做的最好也就是这样了,至少他不想再像之前一样骗她了。
“你是我此生认定的良人,我,不会负你”郭圣通亦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虽声音温柔,却是似乎散发着能穿透顽石的力量,直击入刘秀心肺。
这世间还有一类人,至情至性,虽死不悔,刘秀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哪怕他和她不属于同一类,漂泊动荡这些年,他亦渴望,遇到了更该珍惜!
“我信你!”
“阿爹,阿爹”远处的刘疆终于看到了父亲,欢喜的小跑着过来,刘秀扶着妻子坐好,与妻子相视一笑。
……
皇上是一个人去巡怀县的,回来却是带着皇后太子一起回宫,宫门口跪地迎接的一干后宫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又失去了绝好的机会,脸上的期盼、笑意都带了几分勉强,依礼拜见过皇上、皇后便又依礼各回各宫,巍峨的宫殿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凄冷,一日日一年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阴丽华尚在卧床休养中,帝后二人都是慈善人,很是体恤她失女又病着,一起携手来看她,赏了好些金银器物、补品良材,各自吩咐叮嘱着玉堂殿上上下下好生伺候,不可有一点怠慢,方一起离去。阴丽华始终微笑恭敬,受宠若惊的答谢,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指甲都嵌入肉里,她怎么能看不出郭圣通眼里的挑衅与轻蔑!还有刘秀,这便是她爱上的男人!望向床边的小小衣物,眼里燃起腾腾火焰。
坐在辇上的郭圣通回望玉堂殿一眼,她还担心阴丽华就此消沉,看来自己还真是多虑了呢,嘴角弯起小小弧度,你可是得多坚持些年呢。微风吹起,郭圣通抬头看看有些阴沉的天,这是要下雨了,“你不负我,我便不负你”,想着后世那个死在马嵬坡前的绝世女子听到了该是会泣中带血吧。
一场风波慢慢过去,酷热的夏季随着几场秋雨也再嚣张不起来,田间的麦子依然成熟,南地又是一个丰收年头,刘秀看着大司农奏报,心中甚是欢喜。
他欢喜了,另外一个人却是愁容不展。刘永于睢阳府邸急得直转圈,原因无它,只是睢阳城周围的麦子全都被盖延抢先收走了,没给他留一粒一颗,盖延兵围城下百日之久,他的大军已是缺粮多日,睢阳城内军民怨声载道,再无他法,刘永只得带着部下苏茂、周建突围而走。盖延带兵追击,尽获其辎重。途中,刘永被其部将庆吾所杀,首级被庆吾献给刘秀,庆吾得封列侯,刘永弟刘防举城投降,而苏茂、周建逃往郯城,拥立刘永之子即位,是为梁末帝,与刘永其余部将董宪、张布等继续和刘秀为敌。
冬,皇后郭氏再生一子,帝大悦,于皇子满月之时大宴群臣,再下赦令,普天同庆。
长秋宫中,刘秀笑呵呵的抱着二儿子刘辅哄着,旁边刘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凑着往前看自己这个一天除了吃便是睡的二弟,边看还问着“阿爹,二弟什么时候能说话啊?什么时候能会走呢?”
“等明年这个时候就都会喽,是不是?唔唔”
小刘辅也很给面子,黑漆漆的眼珠直盯着自己父亲看,还时不时的吐个泡泡作答,看的刘秀刘疆父子两个都是觉得新奇不已。郭圣通走进来就看见父子三个玩的高兴,也笑着坐过来。刘秀将二儿子交给妻子,看着他被奶娘抱下去喂奶,才又回过头来,指导了长子功课,也让刘疆退下休息了。
“通儿,你辛苦了”
刘秀挨在妻子身边轻声说着,长子出生时他不在身边,不知道生孩子要受那么多苦,次子出生最后几个月他是一直都在的,见到了妻子到后来的辛苦,更见到了妻子生了整整一天才把孩子顺利诞下,听着那般凄厉的喊声,他在外面等的都浑身冒冷汗了,想来通儿是真的受苦了。
郭圣通一笑,头靠在刘秀肩头柔声说着“文叔和孩子们都康健平安就好,我不苦的”
刘秀大手情不自禁的摸上娇颜,生过孩子修养好的妻子更加妖娆莹润,灯光下整个人都泛着晶莹的柔光似得,他又有几个月没沾她身了,这几天等着眼睛都是冒绿光,今天问了御医妻子身子彻底无碍,现在更是被她蝶翼似得长睫毛撩动的火烧火燎,凑过去吻着透着胭脂色脸颊,来回磨蹭着一点点挨上了樱唇……
皇上添了儿子,诸侯百官自是要进献礼物祝贺的,郭圣通这几天都在着人收拾打点这些礼物。姚黄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呈给郭圣通,郭圣通打开,是一件青铜嵌金花纹黄金错佩刀,中规中矩符合皇子身份,但从里到外无一不是精致,便是刀柄处都极是讲究,郭圣通看着它该是很有些历史了,心里叹了口气,便让姚黄拿下去了。
“娘娘,墨魁已经好了七成了,让奴婢带她谢谢娘娘关照”葛巾进殿回禀,墨魁无罪自是能活着出来的,只也受了重伤,郭圣通让她去北宫休养,刘秀心里对妻子过意不去,也相应给了赏赐。
“让她安心养着,明春了再回来”郭圣通吩咐道,葛巾应喏。
一时间又有长公主刘伯姬进宫来看望兄嫂侄儿,她自生了次子便是怏怏的总是不大好,落座看茶,郭圣通看着她的泛黄的脸色,忧心的劝着“你也该多休养着,大冷的天又何必跑来”
“哎,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之前侄儿满月酒便是不争气没喝上,我这会好些了总要来看看的”刘伯姬接过小刘辅抱着,看他康健胖墩墩的也是高兴“呵呵,辅儿也是长的更像三哥些”
“就是呢,这一个两个的可都不像我”又问两个外甥如何,刘伯姬笑着答了,见郭圣通笑意悠悠,便道“这么快又要新岁了,这些孩子也是又要长大一岁了,看着疆儿两个月不见可是又长了不少呢”
“可不是,小孩子长的快呢”郭圣通抿了一口暖茶道,“看着他们康健,一天天长大咱们当阿娘的也是欣慰”
“三嫂说的是”刘伯姬也笑应着,眼里却闪过一丝不自在,犹豫着还是开口,“小妹听说三哥三嫂又派人给阿姐送东西了,想着快到新岁,阿姐一人在那里着实清苦了些,小妹心中着实不忍“看向郭圣通“当日是阿姐不对,只她也受罚了,知道自己错了,几次来信都说对不住三嫂呢”
“哎,妹妹还说什么对不住的话呢,一家人还记那个仇不成”郭圣通有些为难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只,文叔也提过,才一年多些,实在不好接阿姐回来,我,我也是无法啊”
刘伯姬一听也觉得确实如此,可她就是觉得姐姐受了大苦,每每信里都是一番哭诉,她很是心疼,只三哥也为难,算了,今年还是作罢吧,又笑着谈了几句家常,见过刘秀便告辞回府。
晚间刘秀问着她来意,郭圣通明说了,刘秀久久地才叹息出声。
“文叔,阿姐一人在行宫,着实清冷了些,我也不气那个了,咱们能不能……”
刘秀摇摇头,时间尚短,这会儿总不是时候呢,“国自有法令,我为皇帝也不可随意破坏,还是再等个一年半载吧”
郭圣通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提。
洛阳南行宫中,刘黄看着妹妹来信,气的将她送来的一堆衣物统统推倒于地,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他们在洛阳享福让她一人在这受苦,真真岂有此理!
洛阳阴家府邸,阴识见着几分奏报,频频皱眉,偶尔参加士族小姐聚会,常去外祖王府,和母亲一起行善,不多出门……这也没什么特殊的,难道是他猜错了,可看着郭昌、郭况几个都不像是有此手段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再探,去邓府”
建武四年便是这般悄然而至,朝堂第一件事便是邓禹起复,为右将军,带兵攻延岑。
作者有话要说:单手打字,别有一番“情趣”啊
可算是把这段写完了
48换位
邓禹勇不及吴汉、贾复,武不及耿弇、景丹等人,然颇有运筹帷幄之才,北地之时便劝刘秀韬光养晦、以弱胜强、以柔胜刚,先立根本,徐图大业,为刘秀理清如何在乱世和身处弱势的情况下夺取天下的思路,为最后胜利制定了长远计划和明确的方向,后世人称之为“一定之功”,又多番举荐贤士能人,随刘秀征铜、灭王朗,并乘赤眉与刘玄火并之机,率军西征,夺取河东,乘胜由河东入关中,帮助刘秀取得战略主动,进而稳控关中和中原之后、窥伺天下,虽后有贪功冒动之嫌,以致惨败,但其策略绝无差错,邓禹起复实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而另一位将领景丹已经完全康复,众人看看邓禹,再看吴汉,且等刘秀安排。
初封太子,本来就是要搬入太子宫居住,然当时的太子刘疆年岁还太小,此时已经开蒙,也到了搬入太子宫的时候。配备太子官署、为太子寻找合适的师傅是刘秀的责任,郭圣通无权过问,而她的职责则是为儿子挑选往太子宫服侍的宫婢、太监等人,事关亲子,郭圣通自然事无巨细,一个个的严查挑选,再到衣食、器物,又是一番细细选定,至一切落定,选了吉日,太子刘疆入住太子宫。
郭圣通虽然十分不舍,但为着将来着想,还是压下心中不舍,送了儿子离开身边。
刘疆此时又大了些,再经过先时阴氏母女之事,再随母亲进到那神奇所在,更加知道这里不是可以对任何人讲的,哪怕是父亲也不行。虽心里舍不得母亲和弟弟,但他自幼便是刘秀郭圣通精心培养的一国太子,明白自己的责任,没哭没闹的,乖乖去了太子宫,带着稚嫩地沉着坐在主殿,接受一宫之人的拜见,再正式拜太子少傅,见太子率更令、太子家令、太子仆、太子中庶子、太子门大夫、太子仓令、太子食官等属官,尽力记住这些人哪个是哪个。
刘秀看着长子,点了点头,回到长秋宫才高兴的对着妻子夸奖儿子几句,于长子他确实倾注了许多心血,而长子的表现也让他满意。
“咿咿呀呀”刘辅小胖墩儿笑的直流口水的,这会儿已经开始认人,见着刘秀便张着小手小脚扑腾,郭圣通抱着都有些费劲。
刘秀笑着接过儿子,“辅儿可是比疆儿小时候活泼,看这小腿小脚的力气倒是不小”
“可不是,我都快抱不动他了,且看着是个急性子呢”郭圣通凑过去拿着帕子给儿子擦擦嘴,“看重什么,若是不给他,可是哭个不停的,磨人着呢”
“他还小,以后再教就是”刘秀不甚在乎的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不过想起次子经常半夜绕梁不绝、响彻整个长秋宫的哭声,又道“别哭坏嗓子才是”,凑近了些看娇妻眼下都有了青痕,又是心疼“你呀,也别累着,我看还是再招几个稳妥的仆妇伺候才是”御医也说了次子身子结实着呢,没毛病,这哭也是因人而异,没什么好法子,只到底是让妻子受累更多了。
“我哪里就那般娇弱了?”郭圣通嗔道,见着儿子又开始在丈夫怀里扭着踢蹬,“一母所生孩子性格各异也是常事,他呀,就是这磨人脾气了“掩袖笑道“我心领文叔好意便是了”
美人一笑,犹如春风吹绿了江岸的芃草,也吹开了刘秀心中的三月桃花,但见娇妻一身艾绿色常裙,包裹住了窈窕身姿,双颊因着娇笑也如海棠花粉红色的花瓣层层绽放,一双媚眼流光溢彩,闪着闪着,刘秀便不自觉的又凑近了一些。
“唔,唔”小胖墩儿不满自己被忽视,唔唔出声,刘秀停在妻子脸颊一寸的地方尴尬的低头,看怀里的小子正睁大滴溜溜的黑眼珠好奇的看着他,俊脸上一阵火烧,偏生罪魁祸首娇笑的越发得意,媚眼中满是揶揄。
“来人,带二皇子下去”刘秀把儿子交给奶娘,小胖墩儿有“美食”诱惑这次也没哭闹,很快被抱了下去,内殿中只剩刘秀和郭圣通二人。
郭圣通贝齿轻咬菱唇,被刘秀似笑非笑地盯着,略微向后躲了一下,见着刘秀轻笑出声,又倔强的向前挪了回来,“不怕死”的对上他的眼睛。
刘秀看着娇妻这“色厉内荏”小模样笑意更甚,原本也就是想逗逗她,这会儿光吻吻摸摸显然是不满足了,含着唇用力咂允,大手隔着薄薄春装揉捏丰盈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一只手已经冲着佩带而去。
郭圣通慌得直握住他作乱的大手,趁着空当,边娇喘着呼气,边小猫般嘤嘤“别……白天呢”
刘秀本是守礼之人,然前有先时的醉酒之夜,后有近来越发没节制的闹腾,这会儿属于下面支配上面,只想着他们是夫妻,那些礼不礼的其实隔断外人,又有甚重要?不满怀中娇人闪躲,一个翻身直压在软榻上,嘴直接堵上惹人的小嘴儿,手里也没停着忙碌。
外面守着的万松一听室内动静,一挥手让众人退出殿外,自己和姚黄留下守着。
春天来了,陛下这阵子可是“春意盎然”啊!淡然地立在那里,他的前任触怒陛下被送了回去,皇上贴身近侍被这般送出,不用想,路只有一条,万松体会深刻,只能是越发谨慎,瞄了一眼姚黄,看她比自己还淡然,心里便更加恭谨了。
姚黄听着里面动静,已经见怪不怪了,早在邯郸这二位就这般了,瞥了一眼万松,心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黄门躬身进殿,脚步几乎不带一点声响,凑在两位跟前小声道“阴贵人仪仗往这边过来了”
姚黄和万松对视一眼,真巧!
万松看姚黄还在看他,心道,得,还是他识趣点吧,轻步走出。姚黄却对着内室轻言“陛下,娘娘,阴贵人求见”便听到里面呜咽、低喘声渐停,随后是懊恼的听不清楚的低咒声,还有仿佛是拳头砸床榻的声音……
“进来”
阴丽华已经可以不用针灸只服用些药剂养着,也能出外面走一走了,见着外面的宫婢、小黄门们,就知道皇上也在,纵然心里已经对刘秀不抱希望,但见这样子还是心里黯然,他也常去玉堂殿“看她”,但便是之前也从未这般如每每来这里都是不用人跟前伺候的。
“奴才\奴婢见过贵人”
“起身吧”
万松走出,又向阴丽华行礼问安,听的她求见皇后娘娘,又恭敬的进殿禀报。
阴丽华觉得这次等的似乎有些长,不过也没有在意,等着通传进殿,对着帝后行礼,抬头看着皇上一脸不虞,没甚好气的坐在上首,心里有些吃惊,难道这两位刚刚起了争执?且待她观察了。
“贵人今日觉得身子如何?”郭圣通开口问着,声音却是异常的柔和,白了刘秀一眼,刘秀心痒更甚,心里猫抓似得,却只能板着脸坐在那里。
“妾谢过娘娘关怀,已是好多了”阴丽华看郭圣通有几分慵懒,脸颊娇艳欲滴,又是这么个声音,心中立马明白了几分,甚恼这还是皇帝皇后呢,好不知道廉耻,强自忍着心酸,“妾看其他姐妹处都是如去年一样加的春衫、物事,只玉堂殿多了五成,陛下和娘娘虽怜惜妾,然妾惶恐,陛下和娘娘都是重简之人,妾又无寸功,着实不敢受”
郭圣通看了刘秀一眼,又对阴丽华道“贵人德行出众,平日里甚简,堪称典范,我甚是钦佩,只那些原是陛下和我怜惜贵人身子娇弱,又历来知礼躬行,特特赐予贵人的,贵人等陛下三载,阴氏一族又于社稷有功,贵人不必过谦,安然受之才是”
“阴贵人确是过谦了,都是皇后好意,不必再推辞”刘秀发话,声音倒是温柔,只心里想什么外人就不知道了。
阴丽华只得躬身道谢,这般的日子兄长、从兄弟几人得享高位,她在后宫一应用度只比皇后略差些,赏赐不断,在外人眼中,她和阴家都是荣宠之极,有谁知道他们真正的苦楚!
家人本无多少功劳,添居高位,多少功臣不服?刘秀和郭氏对她从来都是温言以待,和善的不能再和善,然刘秀眼中已经没有她半点位置,郭氏背着人眼里全是讽刺嘲弄,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过够了啊!
既然无法逃脱,那只能迎头而上了,再有几个月她就能休养好了,呵呵,刘秀是会让她生下儿子的,有了儿子,那就是希望,鹿死谁手,那要看百年之后的定论了。
“妾实是感激陛下与娘娘厚爱,阴氏无寸功,不敢以功者居,随陛下东征西讨的将领们、为汉室江山出谋划策的官员们方是功臣,且妾得以伺候陛下和娘娘便是莫大荣幸,更不敢说功”
三个人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耍着花腔,阴丽华坐了一阵便是告退,郭圣通低首看着茶盏,上一世,阴家人最会用的便是这招,阴识推官不受、阴兴推官不受,阴丽华“简朴”的让别人都以为是她苛待了这位贵人,这一世阴兴已经没机会推辞,阴识想推推不掉,阴丽华只能憋屈的受着,想来真真是讽刺!
“通儿,坐过来”刘秀拍拍身边的位置道,被人打扰好事真心不爽,这碍事的可是走了。
“你还讲?”郭圣通扭身,有些小恼怒不如说是不好意思,小声嘟囔“她肯定看出来了……”
“看出来又怎样,你我是夫妻,夫妻欢|好还要看她脸色不成”刘秀凑过去把娇人扭过来,接着咬上粉嫩的唇瓣。
“她肯定会笑话我,说我……没脸见人了”郭圣通捂着脸闪躲,却哪里躲得出刘秀怀中。
“小傻瓜,有我在谁敢说你什么不成?”刘秀笑着去亲,“在邯郸时不都依我了吗?怎么,忘了?”
“你讨厌!”郭圣通被问得脸色更红,恼羞成怒“就知道你会编排我,我,呜呜”
“没,别哭,别哭,我乐得呢,哪里编排你了,编排你那我自己又是什么?快别哭了,你还想和辅儿比比不成”
郭圣通被连吻带哄的拍了刘秀肩膀几下,才嗔道“以后都不许这样”
刘秀见她媚眼带着朦胧雾气,珍珠泪儿还挂在长长眼睫上,樱红的小嘴嘟着,模样更加妩媚可爱,嘴里应着“不会”人却是又压了上去……
云散雨歇,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绡罗帐中,郭圣通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刘秀身上,手指绕着他的发丝在他胸前画圈,懒洋洋的不起身。刘秀被她画的痒痒,鼻中嗅着淡淡体香,低头便见白玉人儿身上都是他留下的斑斑点点,又有些意动,但看着时辰,要用晚膳了,关键是长子也要来给他们问安的,只得按住她捣乱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咬一口,眼神示意等夜里再说,便叫人伺候更衣沐浴。
刘疆按时来晨昏定省,行礼时还小大人似的,没一会儿又成了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儿了,刘秀由得他赖在这里用膳,逗次子玩乐,窝在妻子膝上撒娇,这般小的年纪到底是难为他了。
郭圣通摸索着长子发髻、小脸,才一日不见也是想念的很,知道时辰太晚了,才着人送他回去。哎,孩子总要慢慢长大的。
“通儿,疆儿是太子,有他的责任,你……”刘秀看着妻子有些落寞,便开口劝慰,他三十岁才得的这个儿子自然也是极疼爱的,只是终归是要用不同的方式。
“我都明白的,文叔”郭圣通笑着抬头,“你不必担心”凑过去靠近他怀里,由着刘秀安抚,半响才问“文叔可是又要出征了?”
刘秀苦笑,他这些日子总缠着妻子,也是有着这原因,没想到妻子又猜中了,也是,每次出征前不都是这样嘛,轻吻上脸颊,“嗯,要去北地邺城,还有半个月出发,我会多回来陪着你和孩子们的“
征彭宠嘛,郭圣通自然是不会忘记,上一世这时,她又得了一个儿子,便是许美人都生了一个儿子,而阴丽华却生了女儿,刘秀和阴丽华两人急得已然是眼睛变绿了,刘秀不顾大臣侧目就带着他的美人出征了,后又很快查出阴丽华有孕,被刘秀留在了元氏养胎待产,十一月生下刘庄,哦,那个时候还该叫刘阳的,她在洛阳帮着他照看皇宫、后妃,还有几个孩子,自然也有阴丽华生的女儿……
郭圣通觉得自己还是看不透刘秀,明明看着是个很重规矩的人,偏又常常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有时候根本是规矩为无物,或许这便是帝王啊,什么规矩法令都是约束别人的。
“通儿,通儿?”
“我只是……舍不得你走”郭圣通被他叫得回神,抱着他腰身“你每次走我都睡不安稳,你又不肯告诉我其中凶险,我后来才知道,当日在北地你处境有多凶险艰难,若不是耿弇将军……”
“不会了,现在不会了,都过去了”刘秀想着当年战败,耿弇护着他连射十几箭才脱身确实是凶险之极了,只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他兵多将广,再不用亲自冲杀,“好了,真的没事的,通儿别担心,你看我哪次不是好好回来的”
“那你也一定记得要当心,我和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呢”手上的力道加重,“你不许在置身险地”
“好,好,都依你”刘秀柔声劝着,大手抚摸着娇妻柔顺的墨发,心里着实不舍的紧,哄着妻子入睡,自己却一夜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爬季榜
49探望
吴汉、王梁、盖延等皆原为彭宠部下,前两者已经位列三公,后者亦为大将军,而其旧主彭宠却未得到太多重用,这也是彭宠反叛的原因之一,彭宠于平定北地之时曾与耿况、刘扬等为刘秀出兵、出将、出粮草,立下大功,后虽然反叛有小人构陷的原因,也有刘秀听任之嫌。刘秀并不特别信任北地彭宠、耿况、刘扬等豪强,这从他对待三家的态度上也能看出来,彭宠为人傲慢,以功臣居,对刘秀的安排颇为不满,以致后来反叛。
状况与之差不多的耿况却又有不同境遇,寇徇、景丹等皆为其旧将,耿弇、耿舒皆为其子,他们受刘秀重用,而耿况却是一直守上谷,曾也一度被猜疑,以致献子为质,姿态放得极低,但他比彭宠最大的优势便是生了个好儿子,耿弇多次劝说其父,使其坚定的站在刘秀一边,刘秀这才慢慢“信任”耿家,此次父子三子同抗彭宠,也是对刘秀的又一番表态。
至于刘扬,郭圣通心中苦笑,上一世他是那个最先反叛的,迅速被杀,后又有彭宠之事,北地豪强对刘秀多少有些侧目,刘秀此次虽是出征亦是安抚。这一世,真定王府虽然没有反叛,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曾经那般飞扬的真定太子刘扬卧床不起,几个弟弟亦很是低调,虽表面上富贵不减,实则已经没有多少实权,这样的境地让北地豪强也好皇族也罢,心中都是不安,刘秀此去依然是少不了安抚一番,稳定人心。
这些君君臣臣的郭圣通以前懂得不多,刘秀不喜欢后宫问政,何况当时他与阴丽华俩人每日在她面前秀秀恩爱,而自己还要照顾孩子们和后宫,她哪里还有心思问这些?舅舅变成反贼,她又哪里还敢问这些?便是刘秀带着阴丽华去北地晃悠,她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只看了八百年的分分合合、权力更替,郭圣通已然不是那个不懂世故的小女子了,世事变迁,这一世刘秀也没有任何理由还带着阴丽华去北地了。
“阿娘,外太祖父和外太祖母为什么不来看疆儿呢?”
刘疆听说父亲把两个舅舅都带着要去看望外太祖父和外太祖母,自己每每也听外祖母、母亲念叨这两位老人家,还有常常收到他们寄来的礼物,对这两位很是好奇。
“他们也想着疆儿呢,只是他们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而且住的离洛阳较远,没办法过来看疆儿”
郭圣通笑着解释,阴家已得高位,而郭氏父子却没有,刘秀必然是要用另外的方式以示恩宠,这一世真定王府没有任何过错,他往北地必然是会过府探望的,带上郭况、郭炜恩情俱显,同样也是给北地豪强们看的,毕竟这一世已经太过不同。
刘疆低着头思考一会儿,抬头笑的灿烂“那我长大了,便替外祖母、外祖父和阿娘去看他们”
“疆儿乖”
邺城、临平……刘秀一路北地之行,一为巡视二为配合耿况、耿舒牵制匈奴、乌桓援军,三是对付去岁十月反叛、与彭宠联兵的涿郡太守张丰,四为安抚北地豪强大族。
耿况耿舒父子对抗匈奴,收复代郡,连破侵犯上谷郡的匈奴人二十多万众,刘秀自然要嘉奖一番,封耿况为喻糜候;而另一路对抗张丰的耿弇、祭遵、朱佑、刘喜部连连大捷,五月攻克涿郡、杀张丰,后,耿弇、朱佑击望都、故安西山等贼,祭遵奉诏屯驻留乡,抵拒彭宠,彭宠连连战败,出蓟城,退守渔阳,已见败势,不复当日之嚣张。
刘秀心下平定,知彭宠必亡,便把主力目标定在了巡视与安抚之上,每到一处便是亲切接见当地著族大姓,与之同乐,而真定亦是其必然要去的所在。
真定王府,正门大开,刘普带着妻子儿孙立于正门外迎接皇帝大驾,随着黄门唱和、甲士威仪,汉皇帝刘秀落辇。
一别几年,再巡故地,刘秀心中心情可想而知,当日还是被人追赶、无处安身的光杆大司马,今日已是名符其实的帝王,再看昔日奢华的王府怎么看都有几分颓废。
“臣刘普恭迎圣驾”
刘普带着家小跪地相迎,刘秀亲往扶起,不过两年,曾经在北地说一不二的老王爷便是须发白了大半,而旁边的老王妃更是虚弱不堪,刘秀忙让人扶了,不知怎的刚刚的得意变了味道,再见刘普身后由人扶着才能行礼站立、一双眼灰败的全无神采的刘扬,刘秀愣住了,这哪里还有当日与他击祝为歌、把酒言欢、称雄河北的真定太子的影子!
刘秀的得意之情已经全然没有了,扶着刘扬不知当说些什么,一旁的郭况、郭炜兄弟眼圈泛红,他们都是知道舅舅病的厉害,却不知道是这般厉害,三个人心中同时想着幸好通儿(阿姐)没有看到最疼她的舅舅是这个样子,不然……
刘秀在真定王府宴请当地大族,刘扬因病未出席,郭氏族人自是上宾,刘秀见他们和刘普一家一样俱是谨慎,于去岁南阳宴请的情形很是不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举杯亲自向刘普和郭氏族长敬酒,席间对他们多方赞赏感激,赏赐颇多。
宴罢,又亲见了老王妃,甚是礼重,对她讲了刘氏与郭圣通和两个孩子的趣事,老王妃听的也是一脸笑意。又去看了卧病的刘扬,刘秀坐在刘扬床前,连连询问医士,可还有痊愈之望,若有希望无论需要什么他都会不惜代价给寻来,医士却是无奈的摇头,言自己医术有限有负皇恩,刘秀连声叹息,言回去后一定再多方寻访名医,一定为刘扬治好病。
刘扬老泪纵横,含混着声音道谢。刘秀又召见了刘得等几个小辈,夸赞赏赐不提。
逗留三日,起程,起程前刘秀特意往惜时他和郭圣通新婚的宅院去看了一番,宅院一直留着人打扫看守。刘秀漫步了一圈,于新房前驻足了半刻,脑中尽是妻子身影,还有他婚后第一次出征时娇妻一袭雪白中衣、光着脚立在门内依依不舍的倩影……刘秀微笑着嘴角扬起,他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刘秀离开真定,接着巡视北地。真定王府,刘普坐在儿子刘扬床前,父子两人沉默良久,还是刘扬先开口,双眼不见外人面前的灰败,自己也能坐起身来,“阿爹,是我错了”
彭宠、耿况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到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当日不是这场病、而是真的谋反,他能想象自己是什么下场,他还有老父老母、妻儿家小,如果他错走了那一步,不知道今日他们又是什么情形了。
“哎,你当真明白,为父便是死也能瞑目了”刘普重重一叹,这是他最为寄予厚望的孩子,却被折断了期颐的雄心,只那野心会害死他,折断也罢,至少真定王府还在,“为父也没几年日子了,得儿还小,这王府以后还是要靠你来支撑的,只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形,还是要委屈你几年了”
刘扬摇摇头,“阿爹莫说这些,您和阿娘身子骨硬朗才是最要紧的,得儿还懒您老教养呢,我,我都明白的”几分寂寥,几分无奈,“所幸我等分毫无错,便连着郭氏族人俱是谨慎行事,为着北地大局陛下也该不会再对我们如何的”
刘普点点头,“我等比不过南阳与他近支的刘氏王侯,但只要行事谨慎、不出差错,陛下也是宽厚之人,不会无故发难的,若真到了他容不下我们那一日……”
父子两人又是沉默,刘扬微垂着脑袋,“不会的,有个彭宠就够了,且听闻阴家兄弟几人很是受宠,得居高位,而,您看妹婿和况儿几个位不及他们远矣,陛下的意思怕是还要用着我们呢,而且通儿那丫头很是受宠,又有太子在呢,您老多虑了”
刘普沉默不语,帝王的宠爱哪里靠的住啊!可是眼下局势也不能看出什么,他也不能无故杞人忧天,且行且看吧。
空间内,郭圣通站在花从前看着北方出神,让舅舅那样豪爽飞扬的男儿只能在家养病,郭圣通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然这样总比反叛被杀、留千古骂名的好,只是外祖父和外祖母跟着劳累了,得享富贵也真的不是那般容易的。风吹过,一朵红色艳丽的花朵飘落在脚下,郭圣通捻起来转着把玩,心中做着算计。
阴府内,阴识邀请几位族兄弟,原因是为阴氏一族的子孙教导问题,他是之前去邓禹府邸看着他对几个儿子和侄子的教导,才得到的启发。
“各位兄弟以为识所言如何?”
众人想着他说的,将族中子弟,不论出自那一房,不论富贵贫贱与否,皆有他出钱请人教导,看各人天分,适合学什么便学什么,十几年后,阴氏族人必然不乏人才,这些人有富贵的但官与君恩哪里比的过阴识,有不甚富贵的,家中子弟有个出路哪里会不依,便都道好。
“那就谢过各位兄弟信任,我等皆遍寻名士来教导,不拘是在洛阳还是新野的族人子弟,只要肯来,识都愿意接受,请各位代为转达”
阴识想到没了的两个兄弟,现在家中只有一个病弱的庶出弟弟还在,要求长久,只得寻了族中人相助,且看邓禹所为,也是狡兔三窟、将子弟希望不放于一处的法子,甚好,此是百年之计啊,对邓禹更加佩服几分。
送走族人,又去看了看四弟阴祈,叫来长子阴躬查看学业,想着二弟没有子嗣,但是三弟姬妾生了一子一女,也算是有后了,他必是会倾尽心血所教的。宫中传出的消息,皇上把长秋宫和太子宫护的跟铁通似得,昔日的至交好友已经怀疑他至此了,不免心中唏嘘不已。
“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惊慌?”
“少夫人被大小孙氏顶撞,见红了”
阴识身子微歪,极力镇定着“快去请医士,拿我名帖去请顾御医”,大步朝内院而去。
……
来氏的孩子还是没保住,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垂泪,阴识脸色亦是差的出奇,看着妻子也是心疼,伸出手替妻子擦泪,来氏终于呜咽出声,“夫君,我还要再让着她们吗?”
“不必了,是我想错了,让娘子和咱们的孩子受委屈了”阴识抱着妻子悠悠的说着,声音透着寒气,到现在母亲都不知道三弟去世和贵人丧女的消息,只知道三弟的大小孙氏给她生了对儿宝贝孙子孙女,一高兴,病都好了,宠着两个孩子不说,连带着连个贱妾都蹬鼻子上脸,整日里要这要那的,他们夫妻是看在没了的父亲和三弟面上对她们多方忍让,也是老太太护着没办法,这次才让她们得了甜头,连当家夫人都敢顶撞,他好好的孩子没了……阴识气的手都有些发抖,“我会处理的”
阴识心中哼笑,才好了几个月便还想着夺家中大权,看来她真是把自己还当那个依附其下,不敢有任何怨言的孩子了。
走出房门,叫来心腹吩咐,“将那两个贱妇打死不论,不得走漏风声,老夫人若问,只说三少爷来信接她们去伺候”
“喏”
阴识看着正房方向一阵冷笑,便是贵人如今也要仰仗自己,何况一个病了许久的老妇人,真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本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现在,他不能让她们拖垮了一家人,否则几个孩子也会被她们养废了。孝道绝不是愚孝!
不久,阴家又请了御医,阴家老夫人又病重了,且越发严重,已然是起床无望了。
郭圣通看着消息啧啧感叹,她本是要给阴识找点事做,别老盯着自己和真定王府,没想到他真是快刀斩乱麻,只是不知道阴贵人听到了又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抽风中,新章节一直显示不出来,已经报给客服处理,但还没结果,很无奈!
从古到今,许多学者有说彭宠有被刘秀逼反之嫌,没个定论,余波也只能自己理解了,只看刘秀征彭宠的过程确实很打酱油,还带着阴丽华到北地一干豪强面前晃悠,我辈无能,实在无法理解其意
50憋屈
六月刘秀返回洛阳,皇后郭圣通率贵人、宫人、采女等一干后宫于宫门迎接。数月未见皇帝,后宫诸人自是翘首期盼,只这等场合,任何人也绝不敢造次,规规矩矩按着品级梳妆打扮,站在自己位置等候。
郭圣通望了一眼阴丽华,本来已经养的红润的脸颊又有些发白,身姿比刘秀走时还清减了些,看来是真为其母担忧所致,微低着头,目光盈盈,这般楚楚动人是男人看了都会心疼的吧。
再看另一侧的太子刘疆,小脸绷着,郭圣通脸上随即露出柔光。
“车軨麾飞黄,戟盾服错绣。启胠龙虎动,扈卫鸳鹭簉。嵯峨屹丘岳,灼爚罗星宿。陈兵吉利队,择马騊駼廐。严须呵八神,喜欲挵偈蕖包br>刘秀下了舆乘,叫了平身,看着下首恭敬持礼而立的妻子,忽然很想念当日邯郸城中那个不顾一切飞身扑入他怀中小娇妻,只是有得必有失,那样的日子终是不会再有了。
瞬间的感叹后,刘秀带着众人回到后宫。
数月分离,父子、夫妻相聚,自是欢喜,其他后宫在长秋宫再拜过帝后二人,也不愿意看着他们一家人欢乐,依礼退下。阴丽华“痴痴”地望着刘秀,想说话,可随即望了一眼郭圣通和刘疆、刘辅,眼里露出“羡慕”,也跟着退下。
刘秀瞟了一眼离去的频频袅袅的身影,眼里露出一抹外人无法明了的情绪,一刹那又恢复平静,偏头笑看一旁的妻儿,郭圣通微微抬头,回以脉脉一笑,温情满室,仿佛这样的不言不语便能填满浓浓的思念。
刘疆看看父亲,看看母亲,眨眨眼,低头逗弄悠车里的二弟。
刘秀换过常服,抱着越发沉实闹腾的次子,小刘辅是个胆子大的,丝毫不认生,在刘秀怀里一边蹦跶一边盯着他直看,八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冒话,刘疆便教着他叫“阿爹”。
刘秀呵呵笑着,轻咬着儿子乱挥的小手,“乖儿子,来叫阿爹”
“弟弟,叫阿爹,阿——爹”刘疆在一边鼓励着,本来还拿着串铃逗弄,见弟弟眼神被铃声吸引过来,忙给丢开。
刘辅眼睛还盯着那串铃,刘秀追着教他叫阿爹,小胖墩儿似是不耐烦了,“啊啊”的指着那串铃叫着,就是不肯如父亲和哥哥的愿。
“阿爹,二弟本来已经会叫了呢”刘疆颇为懊恼,嘟着嘴对父亲“控诉”。
刘秀被两个儿子逗得哈哈大乐,摸了摸长子小脑袋,又把次子乱扭的小身子定住,再次柔声教着“辅儿乖,叫阿爹”
刘辅估计是被眼前的陌生人惹烦了,小手一挥,“啪”的一声清响儿在殿中回荡。
刘疆瞪大了眼睛看着弟弟和父亲,看着犹自不知自己“犯上”的弟弟咯咯咯笑的欢畅,看着被拍楞了的父亲先是震惊后是无奈、好笑的抓着弟弟小手。
“儿臣请父皇赎罪,二弟年幼无知……”
刘秀望着这么快就跪地的长子,又是欣慰又是感叹,心中百感无人能知。
“起来吧,多大点事儿,是不是,乖儿子”刘秀笑意不减,把二儿子向上一抛,逗得小胖墩儿乐得更甚,终于开口叫着“爹,爹”
刘秀大乐,对着儿子小脸一阵狂亲,把串铃拿给他玩着,又开始考究长子课业,最后满意的点点头,“吾儿如此,为父甚是欣慰”见着长子眼中终于没了少许的羡慕,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又忍不住摸摸儿子小脑袋。
郭圣通本是亲自去看看预备的哺食等物,端着郭炜去岁又研制出来的叫“果汁”的饮品站在外殿,看着父子三人,良久没有入内。
小别胜新婚,长秋宫的罗床响响停停的、传了几次水,快到了四更天方归于平静。郭圣通眯着眼、慵懒聊赖地爬在床上,刘秀大手犹自顺着身下娇人滑腻的后背游移,亲亲摸摸的,不见多少困顿,柔声问着“通儿可还觉得酷热?”妻子冬天极是怕冷,夏天怕热,娇养的很,成婚几年,他也都顾着,总不能叫她嫁给自己还不如在娘家过的舒服不是。
郭圣通摇摇头,微微回身,淡粉色的脸颊泛开丝丝笑颜,刘秀略略起身,让她翻过身来,由着她双臂搂着自己脖颈,把脸埋在自己胸前。
刘秀享受着娇妻依赖,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感觉到她并不开心,很想装着不明白,但其实他都明白,而她也明白,对于他的事她总是异常敏感。
“通儿“刘秀终是重重一叹,开口道”我……“
“我知道,都知道”郭圣通抖着声打断他,手臂越发搂的紧,睁开眼,蓄着一汪泉水,“文叔,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妒妇”
刘秀看着那汪泉水,看着贝齿菱唇,很认真的摇摇头,“我怎么会那么认为!你的心意我明白,全明白,是我必须……”
薄唇被猛地吻住,刘秀一愣,随即猛烈的回吻,抵死缠绵,把娇妻苦涩的一颗泪珠吻进了口中,吞入肚腹,吞尽她的不舍不甘,也吞尽自己的无奈。
次日的朝会,皇帝大人再次迟到,不同于前两次的匆忙,他是优哉游哉步入大殿的,全然没有再看众人的脸色,直接进入正题。
阴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邓禹、李通、欧芳互相看看,开始奏事。众人心中各自思量,不提。
皇帝回来,宫中不自觉的都热闹了不少。众人都知道阴贵人已然痊愈,看着长秋宫,看着玉堂殿,等着大戏上演。
刘秀将写着凑请皇帝再纳后宫的上书放到御案上,又拿起御医呈上的医案,看着上面圈出来的日期,一边的嘴角上扬,看起来就像是讽刺的一笑,与他英俊的脸不甚相称。
“摆驾玉堂殿”
自阴丽华母女之事后,刘秀除了长秋宫就未去“睡”过别的后宫,出巡北地更是害怕有人害了郭圣通母子,本来他还是对自己的守护有自信的,可这件事打破了他的自信,人心不足,为了心中所图,小小女子也会变成防不胜防的毒蛇,以致此次出征也是他最不放心的一次,留了许多人手,将她们三人护的尽力周全,这些都瞒不过朝中重臣。
此时这一道旨意,意思也是不言而喻,刘秀能横扫天下,隐忍自制易于常人,可同样,不想妥协的亦是丝毫不让步。
一队人行到岔路口,万松不知道皇上到底对长秋宫那边是什么意思,可处在这个位置,只有皇帝问他的,哪轮的到他问皇帝,很是为难的频频瞄着长秋宫方向。
“去告诉皇后,今日不必等朕了”刘秀语调平稳的发话,万松心下松气,立刻派人去通知。
既然不得不妥协,刘秀就让办的完美,连着三日去了玉堂殿,只都不到三更又回了自己寝宫,当然外人是很难查探到了。后宫皇后独宠被打破,众宫人、采女翘首以盼,幸好这次皇上没让她们失望,除了玉堂殿也去了别的宫殿几次,饶是这样也足够让人沸腾了。
灯下,郭圣通挥退了几个忍着忧色的侍女,自己拿着角梳对镜梳着发丝,左手指一动,换下悠然,瞬间便是另一番面貌,只对着铜镜一遍一遍的梳着一边的头发,未言语未叹息未忧容,只看着单薄寝衣中的纤弱肩膀,就让默然走进来的刘秀怜惜不已,悄然走近,接过娇人手中的梳子,替她梳顺另一边的发丝。
郭圣通透着铜镜看了刘秀良久,回身揽住他腰身,将头靠在他身上。半响,抬头,笑着,“文叔可觉得饿了?我让人熬着你爱喝……”
“通儿”刘秀将她娇小的身子拖起来放到妆台上,双手定住她脸颊,“我回来了”,见着小人儿愣愣的、蠕动了两下小俏琼鼻,明眸慢慢雾气迷蒙,“小傻瓜,我说过,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忍着的”看着娇妻虽然滚落了珍珠,但嘴角恢复了真心笑意,刘秀心中才算平定些。
他是按着阴丽华容易受孕的日子去的玉堂殿,其他宫人那里也是一样,心里建树了半天,可是在床上看着她们的脸还是不自在,完事也就离开了,自己宠幸哪个女人是一回事,被逼着去宠幸,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想想朝堂那些人的明示暗示,刘秀越发窝火,心中早已埋下的火种又腾腾燎原了几分。
郭圣通脸颊埋在刘秀胸膛里,谁也未见她脸上露出的倾国一笑。
后宫的日子恢复了正常,皇帝除了最初去了别的宫殿两日意思意思,其它还是去玉堂殿,当然一个月有二十几天还是宿在长秋宫,但总算是可以分得一点雨露了,宫人们不敢对皇后有怨言,但对着分去她们雨露的玉堂殿私下就没那么客气了,只阴丽华位高,阴家也不是她们娘家能比的,她们也不敢过分了。
后宫有后宫的乐趣,郭圣通带着宫人采女宫婢们挑个凉快的午后,在长亭里小摆宴席,凑趣的玩些“六博投壶”、“射覆”的游戏。郭圣通玩的开心,众人自是乐得捧着她,阴丽华却是不喜这些的,坐在那里喝茶乘凉。
几个小采女见着她那清高样,撇撇嘴,又凑在一处玩乐,皇后的赏赐还是颇丰的。
一旁的赵宫人得了一夜侍寝的机会,在这些人中可谓是趾高气昂了,拿着盂便走到了阴丽华桌前,笑着道“贵人可愿赏光?”
俗话讲扬手不打笑脸人,可是最近阴丽华心里是烦透了,母亲病重,嫂子落胎,刘秀去她宫里也就是为了孩子,再没有先时的温柔,还有这些人有意无意的踩夺……她到现在才真正知道自己最初进宫时过的日子有多好,而她的那个谋算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赵妹妹客气了,只我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怕是要扫了妹妹雅兴了”
赵宫人还要说话,却听皇后道“阴贵人身子又不爽利?怎的不开口?让贵人前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来人传御医”
“娘娘,妾不敢扰了娘娘兴致,妾回去休息一阵便好”阴丽华躬身说着,十分的恭敬。
“阴贵人身子素来娇柔些,陛下和我多担忧呢,可是不能再马虎了”再字说的略重,直戳阴丽华心肺。
阴丽华听着皇后“关心”的话,还能再说什么?从她陷害她不成之后,皇后就没有再对她客气了。
“恭喜娘娘、贵人,贵人有了一个月喜脉了”
“可是真的?”郭圣通欢喜的问着,得到肯定答案,连声吩咐着“赏,都赏,来人,快去给陛下报喜,扶阴贵人回宫”
刘秀接到喜报,是真心笑了,这憋屈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了,想了想,吩咐“都交给皇后安置吧”她明白他有多需要这个孩子,必须是儿子。
流水一般的赏赐进了玉堂殿,看的众人艳羡不已,纷纷去道喜,想着前车之鉴,看着陛下和娘娘态度,也没人敢做些什么。
阴丽华欢喜的摸着还平坦的肚腹,喃喃自语,“阿娘再也不会让你冒险了”
管他刘秀几日来看她一次、是否真心,管他郭氏处处暗讽,管他别人的艳羡妒忌,只要她有儿子,终有一天她所受的屈辱都会讨回来,还有她的“好兄长”……
七月阴识之从弟定下南阳邓氏女,耿弇定下北地大族杨氏女,耿舒定下南阳女,郭圣通从弟迎娶山东著姓女,郭圣达亦诊出有孕。
景丹复出,带兵围攻刘纡。
刘秀准备出巡南地。
只出巡前的夜晚,刘秀再次被熊熊大火的噩梦惊醒,那梦中他似乎一直喊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是什么……低头看着酣甜入睡的娇妻,刘秀擦擦额头湿汗,目光也变得温柔,想着明日又要出巡,不甘心就这样睡到明天,玩心大起,眨了几下眼睛,若外人看到,一定会感叹刘秀刘疆当真是亲生父子,伸手捏住娇妻的小鼻子,郭圣通睡梦中喘不上气来,仿佛又置身火海之中窒息、挣扎,但她已经不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废后,伸出殷红指甲,一把抓了过去,梦中冲着那火蛇死命厮打纠缠。
“通儿,通儿,快醒来,通儿,快醒醒”
刘秀顾不得被猛然抓到的脸上泛起丝丝疼意,看着妻子样子知道她是被梦魇住了,赶紧抱起来大声唤着。
郭圣通觉得慢慢的能够吸气,也听到了刘秀的叫声,清醒了,犹自“痛苦的”挣扎一会儿才睁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慢慢聚焦,愣愣地看着刘秀脸上赫然鲜红欲滴的五道指痕,愣愣地问“文叔,你的脸怎么了?”
刘秀刚要开口,却扯动面皮,直嘶嘶,不好说自己自作自受,只问“通儿做什么噩梦了吗?”盯着她那长长指甲看。
“我梦到文叔被一群狼追赶,无人相救,我就在后面追着追着,喊也喊不出声,眼见着追上了,却不想一头黑狼猛地扑了过来,我就拼命的捶打它……”说道这里停住,举起手指,愣愣的讪讪地问“是我抓的吗?”
刘秀点头,看妻子心疼地碰又不敢碰,心疼地快哭了,又忙道“通儿也不是故意的,没事的,不甚疼”
郭圣通叫人拿了药进来,挑亮了灯火,自己给他上药,慢慢吹着,“文叔,对不起,我不知道会伤了你,我,我”上完药,郭圣通犹自后悔懊恼,说着猛地起身,就要去剪断指甲,刘秀忙拦住“不怪你,不怪,啊,别剪了,我喜欢呢,通儿养着就是”
“呜呜,还疼不疼?”
“不疼了,乖,陪我说会话吧,这一去又不知道几个月呢”
“真不疼了?”
“嗯,真不疼了,别哭了,乖”
“嗯”
两夫妻依依话别,半夜未睡,你侬我侬的好不惬意。
第二日刘秀顶着五道“猫抓”印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夏天的也不好包着,又是确定的日子,不能更改,只能靠冠冕的垂帘挡着一些,好在大臣们离得远,看不清楚,近身随侍们知道是从长秋宫带出来的,可看早上陛下和娘娘那腻味样子也不像吵了架的,没看陛下翘起的嘴角又是满足又是不舍嘛,难道真是让长秋宫的猫给抓了?侍卫们瞄了一眼就目视前方了,心里澎湃,按说看着娘娘那娇柔样子不该啊,却不敢言,以致多年后此事还是未解的“疑案”
刘秀抽动了两下脸皮儿,看众人没有反应,心里放心了,反正谁也不敢问什么,他怕什么。
七月刘秀出征南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动漫女孩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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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愿违
刘秀亲临谯县,派景丹、马武、王霸围攻在垂惠聚建立政权的刘永之子刘纡,刘纡命苏茂、周建迎击。马武轻敌战败,后景丹与王霸合兵相救,苏茂、周建倾巢出兵,大败,周建的侄儿周诵在城中起事,不放苏茂、周建入城,二人只好偷偷逃走,周诵则献城降汉,景丹乘胜出击,不久拿下垂惠聚,刘纡逃到佼强守卫的西防,但佼强败于杜茂之手,只得再投董宪。
且说董宪将领贲休率兰陵城兵马投降刘秀,董宪大怒,率兵包围兰陵城。刘秀派在楚地的盖延、庞萌领援救贲休,并下令:“可直往捣郯,兰陵之围必解”。盖延却想贲休城危,于是先赴,董宪诈败,诱敌入城后合围之,盖延军畏惧,急忙出城突围而走,往攻郯城。
刘秀听着战报,频频皱眉,知道兰陵此次是拿不下来了,气恼盖延不听诏令,先赴攻郯,是出敌不意,现在既已奔走,贼军的计谋已立定了,兰陵之围岂可解?几笔落书,“来人,发往盖延处”
盖延接到诏书,听天使宣读训诫,听的出皇上的气恼责备,不敢再言其他,只跪地听训,自责不已。
等到郯,果然攻不下,而董宪就攻拔了兰陵,杀了贲休。盖延等往来邀击董宪别将于彭城、郯、邳之间,或者每天战上数合,略有些收获,然已经落了最下乘,刘秀每每想起,更是气闷,怪盖延轻敌深入,又发数道诏书训诫。
去往寿春的路上,刘秀于车内看着妻子来信,言及长子又习了多少字,次子正在长牙,三妹的病情终于暂时稳住,赵宫人诊出有孕,阴贵人安好等等,刘秀看到又有宫人有孕只淡淡一瞥,未太放在心上,他虽出身没落皇族,但那也是皇族,且母亲是南阳大族樊氏出身,他骨子里从来都觉得自己的血液高贵,不是那个女子都配给他生孩子的,除了家庭生长环境、个人喜好、及于其子慢慢培养起来的情义的原因,也是这份即使骨化成灰依然改不了的贵气傲气,让他并不怎么愿意接近那些出身平常的后宫。可是他又不会再纳大家女子入宫,若是妻子和阴丽华能多生一些孩子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再翻翻帛书,通儿都未说她自己怎么样了,也都没提多思念他嘛,不甘心的再翻,一旁伺候的万松要帮他找,却被刘秀制止,他是不愿意别人动这些的。
月白色的巾帛飘落,刘秀看着那熟悉的娟秀笔体,嘴角弯起,拿起来,嗅到淡淡的熟悉的香气,再看字,嘴角越来越上扬。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洛阳,阴识还未曾从妹妹有孕的欢喜中走出,随后就传出赵宫人也有喜了,虽说是个无甚权势、不足为虑的宫人,但之前的喜气却是打了折扣的。等听管家报告阴氏一族送来子弟的表现,阴识更是烦躁,他是家教甚严,还出了阴就那样的弟弟,何况本就是良莠不齐的族人子弟?每户必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争先恐后的、示好买通挑选的阴识从兄弟几人,毕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这样本就恼了几次不愉快,索性都解决了。等着子弟们入京,随之而来的麻烦就更大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不被富贵迷了双眼,年纪小的还好,还能老实的去修习,年纪稍大些的,很快就和洛阳子弟凑到了一起,当然就有好有坏了。玩玩乐乐算好的,更有甚者,把他的训诫劝导都忘到了新野,每每在洛阳城中仗着自己是“皇帝宠妃”的家人,和着洛阳纨绔们生事……
阴识对着管家挥挥手,管家退下,自去领财帛去洛阳令那里花金钱赎人,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啊。阴识无奈的坐在书房,想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般少年最是难管教的时候,还是得想法子处理才行,不合适的就要退掉,哪怕得罪了族人,多送些财帛就是,绝不能让他们败坏了阴氏名声。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十小少爷把卓太傅家的子弟给打了”
阴识猛地站起,“人在何处?卓家人可有伤到?”
“说是伤的不轻,已经被卓府的仆人送回太傅府了,十小少爷又被兵丁抓起来了”
阴识深深的洗了口气,觉得疲惫不堪,太傅卓茂,师法通儒,虽无多大的官才,然为人甚是清正,为不仕王莽,与同乡六人四处辞官躲避,名重一时,且爱民如子,宽和仁爱,一辈子都没和人起过争执,是有大德之人,无论是在百姓眼中还是在同僚中都是很受敬重的老者,尤其在民间,他声望甚高,刘秀拜他为太傅,封褒德侯,也是看重他的德行,更是为着天下世人百姓之心,关键是他都七十多岁了,正卧病在床,皇上都是几次亲往探看,多番抚慰,阴识苦笑,这个时候惹他们家做什么啊!
“来人,去太傅府”
卓太傅病重,其子根本不敢让他知道自家孙子被“权贵”打的断了骨头,只请了最好的御医看病,便听阴识求见。卓崇看看疼的直冒冷汗的小儿子,再好脾气,这会也是面色不善了,他已经搞清楚经过,那阴家小儿与儿子同看重一册古籍,见着儿子衣着寻常、奴仆不过两人,便以为他不过寻常人家子弟,便是开争,而那册古籍本是儿子要卖给病重的老父、尽尽孝心的,自是好言想求,言只是为了圆长辈心愿自是不肯放弃。谁想那阴家小儿欺人太甚,竟是纵仆行凶、大打出手,若不是店家拦着,只怕这会伤势更重。
阴识上门请罪,不敢去打扰老太傅,见着卓崇姿态放得很低,替侄子请罪,又道自己管教不严,愿意给卓家小郎“包医药费”,就差负荆请罪了。卓崇看他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他为官心得比他父亲强,知道不好太得罪这些新贵,那阴贵人正怀着皇嗣呢,受了他道歉,然也未再说别的。
肯这样阴识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得罪这样的人家,他也决计讨不了任何好处,且万一把太傅气个好歹来,他也吃罪不起,留下一干药材补品出了卓府。
坐在车上,脸还是火辣辣的,他自认家风严明,却是在洛阳城屡次丢脸,现在更是丢人到家,想想很快洛阳城里那些大族、清贵人家都要嘲笑他治家不严了,他本好心,却深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去邓府”阴识想到了好友邓禹,心里又有几分别扭,“算了,回府吧”
阴识的麻烦还未完结,卓家自然不会轻易让人出狱,他也明白,且有心政治侄儿,放任他在牢里呆着,回去后将闹事的、浮夸的、不堪大才的通通送回了新野。只阴氏族人却是不依,不患寡而患不均,都一样的族人,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能留在洛阳,他家就不行?几次来闹来求,又有那还关在牢里的小少年的父母也上门想求,后来演变成了撒泼。阴识请来的名士大儒之类的先生,一看他家是这个样子,且连卓太傅那样的清正人家都欺负,纷纷摇头请辞,阴识留人不住,只得另送了财帛让人离开。想想这些亲戚,索性让人把孩子们都送回了新野,另请人教养,却是不好再请到好先生了。
郭炜听着父亲兄长说着阴家的事,低声嘟囔了一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境况不同,不是每个人都学的来邓禹的,就像不是每个家族都能如邓家那样屹立千年一样。
邓禹闻听阴家之事,但笑不语,与幕僚继续下棋,经过关中惨败,他依然是重剑无锋了。
“将军为何不劝阴将军呢?”幕僚不明白的问道。
“不尝败事,次伯肯听我劝言?”便是尝了败绩,如今阴贵人风头正盛,他也不会听的,从容的落下一子。
幕僚默然,半响问道“如今贵人有孕,将军看这……”
“我为陛下之臣,自当为陛下尽忠效力,皇后、贵人子嗣皆是陛下子嗣矣”又落下一子,心中想着之前阴识便是行事太过急躁,后又不听他言,如今形势未明,动那些手脚为时尚早啊。从关内回到洛阳,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皇上对皇后郭氏的态度已然不同,之前见她虽貌美无双,但他并不担心刘秀会沉迷女色,可是现在见着刘秀那样子明显是上心了,终归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怕郭氏对刘秀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吧,阴家还能有几分希望?“内宫之事,不可妄言“
“喏“,幕僚应道,便专心下棋。
邓禹下着棋,心里又想到皇上与盐铁改王莽之制换回武帝时期的官控买卖制度,可又屡次下释奴释囚令,到底何意?捏着棋子落盘,他尚猜不透,只心中有一丝不安,总觉得皇上在试图碰触某一道底线。
幕僚举着棋子,半响无处安放,抬头颇有些惭愧,“某输矣”
邓禹复又一笑。
洛阳热闹的街区,一家古籍古琴店,白衣男子走入,小二上前招呼,白衣男子道“我来取琴”
“您楼上静室请”
雅间中,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二十几岁的清隽男子在等着,白衣男子进来便是连声啧啧:“几年不见,没想到你魏明大少还是这般没个品味,你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呀,这个,这个,真是没品味”
“你贺大少好,道貌岸然,嗯,衣冠禽兽”魏明不见丝毫闹意的回嘴。
“这嘴真是,你绝对不是外人假冒的了”贺桐坐下,自顾自的喝茶,“果然是有钱人,茶都比我那里的好”
“说正事,真定那边如何?”魏明严肃道。
“已经按着主人吩咐让那些人绕圈子呢,不会让他们查到什么”贺桐瞬间板了脸。
“那就好,我这里也顺利,阴家仗外戚之势欺人慢慢的会在洛阳传开的”
长秋宫,郭圣通懒懒的靠在榻上,听着姚黄念着刘秀的来信,听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掩面而笑,上一世他们情浓之时他倒是也在自己耳边念过这句呢,彼时他抱着她,而她窝在他怀中
“我最是喜爱通儿的直爽,笑的最是好看”
“可阿娘说我行事也有不周全,那文叔可会嫌弃于我?”
“怎会,通儿这样就好,有我护着呢,你能如初嫁我时那般赤诚爽朗就好”
“文叔,嫁给你真好”
……
郭圣通笑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看着长子拉着小木车,在殿内哄着弟弟玩耍,抬手擦掉眼梢的泪珠。
几日后,阴家十小少爷死于狱中。
作者有话要说:无良室友们抛弃我去吃火锅了,余波抱着她们大腿:“好想去啊”
无良室友:”乖,好好码字,今儿不是双更嘛,双更“
呜呜,想吃火锅
下一更得晚些
52吐血
“叔父,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次真不是我干的”刘信说了半天,可叔叔看他的眼神还是充满怀疑,急得拍脑门保证,“叔父,如今阴贵人怀着皇嗣呢,那阴家小儿又是她家近支,我也不敢这个时候做什么啊”
刘嗣想想也是,这侄子手也没那么长才是,那是谁做的呢?
“卓太傅家”刘嗣坚定的摇摇头,一是他家家风不会,二是卓太傅眼见要不行了,那一家人哪顾得上这个,“那是谁呢?”
刘信皱眉想了半天,最后挥挥手不在意道“许是真的就是暴病而亡呢,仵作不是这么说的嘛?他阴家人不做好事,老天罚他们呢”
刘嗣却不信,但到底跟自己家没关系,攀也攀不上他们,便是冷眼看着吧,反正是阴家倒霉。
阴府内,阴识疲惫的坐下,由着妻子给揉着太阳穴。
“夫君,三哥三嫂子都已经劝下了,不会再去找卓府的麻烦,你也累了半个月了,别想太多,闭上眼歇歇吧”来氏顶着黑眼圈,柔声劝着丈夫。
阴识“嗯”了一声,拉着妻子坐下,很是惭愧的说着“你应付几个嫂子婶母的也累了,身子还未养好,就叫你跟着劳累,终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啊”
来氏眼圈一红,心中却是熨帖,就为这句话,那些难听的言语都不算什么了,“我是你妻,夫君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大少爷,几位少爷都到了”阴识撑着起身别了妻子去前院,和本家的兄弟商议。才下过雨,也没解了燥热,依然闷闷的,阴识一颗心也是沉闷。卓家不会这么做,他也查了刘赐叔侄,根本没掺和,郭家亦是正常,再有之前小小得罪的几家也没动静,他们也犯不上,这样就更不知道是谁做的了。没个仵作验尸都说是病亡,无一例外,他连怨都怨不了别人,可小十身子之前明明好得很,难道真是他错了,不该把小十放到牢里,可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免得他以后犯更大错……
“阴识,你还我儿命来”一个三十多岁未施粉黛、未带一件首饰的素衣妇人,从转角冲了出来,手里拿着短刀,直直地就冲阴识砍过来。后面一群仆妇紧赶着,偏偏就是赶不上。
阴识身边的随从俩下就止住了妇人,可那妇人嘴里依然大骂,阴识让人松手,那妇人冲着阴识又打又挠,阴识不动不还手。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男子也紧紧忙忙跑了过来,抱住那妇人,“娘子,你别这样,别这样”
妇人趴在丈夫怀里大哭,直哭的昏了过去,男子让人扶着把她带了下去,回头对上犹自呆愣愣的阴识,红红的眼眶哑着声音:“次伯,别怨你嫂子,她也是为着小十”
“三哥,我明白,我……”
“富贵迷人眼,财帛动人心”男子自嘲的笑笑,他们若不是为着那荣华富贵,也不会让儿子死在狱中“可惜我们没那个富贵的命,明日我便带着小十回去了,次伯,你,自己保重吧”
“三哥,我不知道会害了小十,三哥,三哥”阴识看着男子远去背影,大声喊着,男子却未回头,从二弟去世到今日的一幕幕都在脑中翻滚,阴识觉得心中难言的压抑苦闷,忍着忍着却是“扑”的吐了一口血。
“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样?快来人,去找郎中”
长秋宫中,郭圣通逗着毯子上爬的欢实的二儿子,小胖墩一个不稳手臂没有支撑住,整个头朝下扎了下去,却是吭哧吭哧的自己起来接着爬,冲着一堆玩具撒欢的过去。
郭圣通摸着儿子小脑袋,笑笑,那个害你入狱的两个人都死了,阿娘给你报仇了,只想着本是乐天爽朗的次子最终却是躲在府中修了半辈子书……郭圣通还是气难消,这一世她再不会让儿子受那份罪的。
“娘娘,阴贵人求见”
“不见,说我身子不虞,怕过了病气于她”
“喏”
阴丽华本来以为郭圣通惯会装大度的,一定会见她,可不想她直接就不见自己,听着长秋宫传来的母子笑声,阴丽华极力控制住了表情,扶着自己还不明显的小腹,坐上辇,回头望着长秋宫,眼神幽幽。
秋日渐渐临近,刘秀驻烨寿春,设坛场,按祖礼祭祀,派马成、刘隆、宋登、王赏征调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郡之兵进击李宪,进九月,围李宪于舒,深沟高垒,李宪多次挑战,马成坚壁不出,采取拖延战术,只等慢慢围死熬死李宪。
刘秀看着几份洛阳来报,默然思索,也想不出头绪,只洛阳令他还是信得过的,再者那么多仵作验尸都是一个结论,看来还真是突然发病了,再看阴识生病便更加确定她这是内疚的,虽可惜了一个小小少年,但毕竟是阴家私事,他不会过问,且那少年也真是嚣张,还好卓家的孩子没大事。只再看来报,卓太傅怕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惜了这么个贤德之人了。
十月刘秀回到洛阳,太傅卓茂薨,皇帝赐棺椁冢地,亲自车驾素服送葬,百姓无不哀泣。
刘秀与南地的部署尚未完结,他的定略是两年内平定周边各大小势力,联陇抗蜀,可是陇西的隗嚣虽然呈了上奏书,可迟迟不肯发病,刘秀正找合适的人选准备出使陇西。这样盘旋与自己中原腹地的秦丰就必许先给灭掉,还有张步、董宪、苏茂等,都已经各处发兵,北地彭宠已是秋后的蚂蚱,刘秀等着他灭亡。
阴丽华有孕,连着还有赵宫人有喜,也没人再上书劝他纳后宫了,刘秀,每晚抱着娇妻粘着让她凑到耳边说着那句诗,郭圣通自然不会告诉他那是后世一位大诗人所作,只说是对他相思入骨,日日夜夜盼着他回来便这么着想出来的,那般刻骨铭心的相思爱意,刘秀觉得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弯着嘴角听她悦耳的声音,他这人好个诗、听个琴的,骨子里也有几分浪漫情怀,这会儿一颗壮年男子的心也慢慢的逢了春发了芽儿。
郭圣通看着他似乎年轻许多、对着自己如二八少年初恋情形的脸孔,不自觉的和上一世他见着阴丽华时的样子做着比较,最终闭上了眼睛,有些事情禁不起碰触……怕是阴丽华在刘秀答应她为贵人、封了别的女人为后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吧,可她郭圣通到现在才明白,也难怪上一世自己会败,她根本就不是败给了阴丽华啊!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美过了半个月,刘秀又带着人走了,初站宛城,后到黎丘。
刘秀亲往黎丘犒赏军士,封赏岑彭部下有功者一百余人,此时的秦丰已经被刘秀大将岑彭打了三年,从九万多人打剩下几千人,且城中粮食将尽,刘秀见其势弱,便让朱佑代替岑彭守黎丘,让岑彭和傅俊南进夷陵,攻打田戌。
又见秦丰实是强弩之末,便想招降省事,便派御史去招降秦丰,不想这秦丰不但不降,还出言不逊,辱骂刘秀是背主小人、泛粮的粗人,等等言语,甚是无礼。刘秀大怒,生平最讨厌别人说这两件事,气恼的众将领都不敢去劝,临走还嘱咐朱佑,继续围攻,不许其投降,一定要拿下杀了以儆效尤。
刘秀在南地几地接见了当地大族耄老,又在军中和将领兵士过了新岁,将士们自然很受鼓舞,士气大振。刘秀喝下万松呈上的汤,胃中暖流而过,很是舒服,这就是有妻子心疼的好处了,便是她不在身边,也不忘了尽量能照顾到你。刘秀酒饮的有些多,脸微红,起身走出帐外,满天星斗,回望着洛阳的方向出神。万松体贴的给他披上披风,刘秀摸索着新的厚实披风,嘴角翘起,这又是她新给自己做的,这几年一件件的他都不习惯再用别人缝制的衣物了,除了礼服,也少有她想不到的了。再忘蜀地,心里想着,终有一天他会平定这天下的,不会太远的,到那时他就真的能多陪陪她了,呵呵。
洛阳长秋宫,皇帝不在,太子还小,宫中一切自是皇后主持,祭祀、朝拜,该给大臣将领内眷们的赏赐,给宫中众人的赏赐,等等,郭圣通也是够忙碌了。小胖墩已经会扎翅着蹒跚走路,也是越发的淘气,刘疆却是小大人似得想着替母亲分忧,最后发现,他除了照顾好自己也就只能哄哄二弟弟了,便带着小胖墩玩耍,不去添乱。
辞旧岁宫中自然也有宴席,宫中大小主子都会参加,阴丽华和赵宫人这两个特殊,尤其是阴丽华肚子忒大,众人看得都心惊,顾御医说可能不止一个胎儿,但还不确定,郭圣通便免了她们宴席,着人令赏了席面让她们在自己宫里用。阴丽华很想给她找点麻烦,但介于自己实在是累的很,便歇了那心思,好好养胎,若真生下双胎,不管男女,都是极好了,刘秀必然也会高看孩子一眼的。赵宫人深深明白自己位置,只求自保保孩子而已,乐得装透明人,安静的谢恩用膳。
郭圣通看着夜空,喝下温酒,又是一年,快了,快了,总会有平定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无良室友最终给我带回了烤红薯,拯救了饿的眼冒金星的余波,第一次觉得红薯神马的忒好吃了呀
53情趣
正月刘秀回到洛阳,选定来歙持节送隗嚣大将马援回陇西,带去光武帝给隗嚣的亲笔信,许以重爵,希望其归附自己。来歙之父娶得是刘秀祖姑姑,与刘秀是亲戚,二人自小亲厚,且为人有勇有谋,并于隗嚣相识于长安,二人为多年好友,他去出使最为合适。
隗嚣,出身陇右大族,少年时便出仕为官,以知书通经而闻名陇上,王莽窜汉,其归故里,得知刘玄建立更始政权,便连同族人、乡里起义响应刘玄,慢慢攻占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郡县,成为陇地最大势力,后归刘玄。刘玄势弱时,曾劝刘玄东归刘秀,刘玄未准,逃回天水,自称西州大将军,谦爱士卒,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一时将士云集,其中有很有名望的马援、班彪等人,名震西州,闻于山东。曾于邓禹战赤眉时多方相助,被刘秀封为西州大将军。然刘秀欲宣其入洛阳为官,他以自己为朝廷无功,待四方平定,即回闾里为由谢辞,刘秀让其出兵战蜀地公孙述,他又以三辅单弱,蜀道难行为借口拒绝出兵,处于摇摆不定、举起观望之中。
此次经来歙、马援等人多方相劝,终于于建武五年底将自己的儿子隗恂送去洛阳为人质,以取信刘秀,马援带领自己的众宾客同往洛阳。
且说刘秀回到洛阳,见着妻儿无恙,而阴丽华和赵宫人亦是养的白白胖胖的,对着郭圣通越发满意温柔。再听着阴丽华怀的是双胎,甚是欢喜,看着阴丽华的肚腹目光都变得有些灼热,若是一次能生两个儿子就太好了,和颜悦色、极富柔情的陪着她用了膳食,又是一番嘉奖,连带着大病初愈的阴识都在朝堂上被夸了几句。
阴丽华感动的泣泪涟涟,就像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靠在刘秀怀里柔声诉说着相思之苦,又是感念皇后照顾,便是生了病都念着她们母子云云。
刘秀心里疑惑,没听说妻子生病了呀,这般奴婢伺候可当真是不精心,面上还是温和的让她早点休息,便出了玉堂殿。边走边想着玉堂殿几个宫婢的神色,想说不敢说的,越发疑惑,便对万松低语几句,让他去查看。
阴丽华看着刘秀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变越冷。
长秋宫中,郭圣通哄睡了次子,正坐在灯下看书等着刘秀回来。刘秀进殿,暖气袭来,让人止了问安,自己直接入内室,看着灯下娇妻越发的娇媚,宫装下的玲珑身段藏也藏不住,才洗浴过的墨发随意披着,还未完全干透,再仔细看那宫装不甚厚实,刘秀皱眉。
“通儿素来怕冷,怎还穿的如此单薄?”
郭圣通笑着想起身,还未完全站起来便被抱进了宽厚的胸膛里。刘秀大手伸进她衣袖里摸摸,小身子都带着凉气,语气便带了责备“怎地就这么不精心?若是再风寒了,看你要怎样”只愈发的搂紧了些。
郭圣通嘟着嘴,媚眼里都透着委屈,半天轻轻的说了声“木头”便扭了脸不去看他。
刘秀听的一愣,再低头看她的打扮,才发现与众不同,宫装是她甚少穿的桃红色,于平日的裙衫也不大相同,上紧下宽,绣着桃花吐蕊,薄薄衣料微微透出胸衣,那胸衣上勾秀着叠层海棠,两片嫩绿的叶子直伸到被紧致的上衣包裹的饱满处,随着娇人呼吸微微起伏着……
刘秀瞬间便明白了,眉眼带笑,凑过去,把娇人的小脸儿扭回来,捧起来,“通儿是为我才这么穿的?”
“才不是……”还想扭脸,偏偏扭不动,便嘴硬地不承认。
刘秀呵呵笑起来,没头没脑的一顿亲,以唇轻点着小巧耳垂,沙哑着声音道“我很喜欢”低头看着面如娇艳玫瑰的倾世容颜,又霸道的吩咐“不过,你只能在我面前这么穿”
“嗯”
一夜缠绵,甚是满意于闺房情趣的刘秀被人请了两次才起身,由人伺候着穿戴好了衣物,轻声走过去,掀开罗帐,低头对着睡得香甜的小妻子一吻,目光柔和的替她掖掖被角,方出内室,准备起身出殿时又想起了昨晚的事,便问一旁恭送的姚黄、墨魁等人,“皇后可是之前生过病?”昨晚休息时他也问了妻子,只那丫头被揉搓的迷迷蒙蒙的根本没听清自己问什么,便在他怀里化成水了,刘秀哪里还忍得住,瞬间又是狼化一个翻身继续了,想想昨夜的疯狂,刘秀又觉得热意直奔腹下三寸而去,抬起手尴尬的咳了几声,喘了几口气才忍住。
姚黄、墨魁对望几眼,很是为难,说没有那是欺君,说有,那娘娘又吩咐过不让说的。
刘秀一看更奇怪了,不明所以,但绝由不得人欺瞒,心里更认定这帮人是没好好伺候,冷着声道“说”
姚黄、墨魁再不敢欺瞒,“去岁七月,娘娘中了暑气,冬至后又染了寒气,只……娘娘不让传御医,奴婢等拗不过娘娘”
又是暑气又是寒气的,还不让传御医,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愁人,“这是为何?你们就由着她胡闹?那要你们何用?”
“奴婢该死,陛下息怒,是,是,是娘娘她……不想喝药,说不传御医也能好”
刘秀一愣,哭笑不得,他早知道她不爱吃药,上次病着还得哄着、威胁着才吃,没他在身边,谁还能奈何的了她!想回内室拎她起来教训一顿,但看看时辰,再不走,朝会又要迟了,只能下朝再回来算账。
今日的朝会,文武大臣们明显能感觉到皇上很是高兴,听说阴贵人怀了双胎,也难怪,这位先失了女儿,这会儿也是有福气,而且圣宠不衰,这要是再生了皇子……不过皇后有太子和二皇子在呢,又是那般容貌,啧啧,且看郭家与阴家如何吧。
下了早朝,刘秀直接奔着长秋宫而去,听着万松禀报。
“阴贵人和赵宫人之前多次求见皇后娘娘,娘娘以身子不虞为由俱是未见,其他宫人采女亦是如此,据查是玉堂殿的用度少了一半,阴贵人本是去找娘娘说明的”
“其他人没少?”
“是,后来查明了,是采办的主事做事不利,少了玉堂殿用度,娘娘革了他差事,贬入暴室,又给玉堂殿三倍的用度,都是从长秋宫的份例里匀出来的”
刘秀脚步未停,“可是七月份、十二月份的事?”
“是”
刘秀心底嗤笑,她不愿意吃药,所以未传御医,阴氏怕是以为她装病有意揉搓她呢,真真妇人小性儿!昨儿明着谢皇后照顾有加,实际上是变着法子告状了,哎,曾经那个高傲的甚至不屑于多看他一眼的阴家大小姐到底何处去了?她连他原本还欣赏一分的傲气也没了,女人为了争宠,真的可以变得面目全非啊!
郭圣通感叹,同样的情况,只是人心偏的方向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了。
“参见陛下”
“皇后呢?”刘秀看殿内没有妻子,便开口询问。
“娘娘带着二皇子去了太子宫”
刘秀嘴角弯起,这肯定是听得了宫婢们汇报,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情况,怕“责罚”躲出去了,只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不成?笑着离开,去广德殿处理政事。
白天派人再问,不是去看了两个孕妇,便是接见命妇、话家常,两夫妻玩了一天的捉迷藏,到了傍晚,刘秀想着这回那丫头再能躲到哪去,乐呵呵准备下口谕要去长秋宫用晚膳,便见着万松带着长秋宫的妪妇进来禀报,皇后月事来了无法伴驾侍寝。
刘秀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这点招数,真真还是个小丫头呢,愉悦地下旨“摆驾长秋宫”想象着娇妻见到他去,肯定又是不管心里多“害怕”还会是笑颜相迎的。
果然到了长秋宫,见着郭圣通温柔更甚,只被刘秀盯着看得脸都红了也硬着头皮不闪不躲,刘秀哈哈大乐,“通儿,躲了我一天可安心?我之前可是说过的,你再不好好喝药要怎么罚你?”
“文叔……”郭圣通凑过去拉着刘秀胳膊撒娇,“我以后都乖乖请传御医、吃药,好不好?”
“你肯?”刘秀由着她撒娇,眼里都带着笑意,嘴上可是没答应,“来人,抱二皇子过来”
“文叔,文叔,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让辅儿过来了,文叔”郭圣通急得直黏在刘秀怀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再不敢不吃药了?”
“嗯,嗯”
“再不敢躲我了?”
“嗯嗯嗯”
刘秀看着不秩点头的娇妻,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你身子受过损伤,又最是怕冷怕热的,还不知道自己多珍惜着些,你要我如何放心离开?”
“我错了,文叔,再不会了,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通儿,你要陪我一辈子的“刘秀把下巴枕到妻子肩头,沉声说着。
“我会的,文叔,我会的”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一会儿可别让辅儿笑话你”
“才没哭呢,是迷了眼了”
“那让我给吹吹”
“讨厌,别……我真的不方便呢”
刘秀懊恼的又把下巴枕到妻子肩头,喘了一会儿气,这丫头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偏生对上她那双无辜的大眼,自己还没辙,真真是上辈子欠她的!刘秀无奈的拍拍她翘臀,把人抱下来放好,看着她咬着唇偷着乐,心头火烧火燎的,又想把人抓回来揉揉摸摸也好,却听外面嫩嫩的声音“阿爹,阿娘”
小胖墩已经可以走的稳重了,试图小跑未遂,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后面奶娘宫婢们急得要去扶,被郭圣通用手止住,便见小胖墩儿自己起来了,歪歪扭扭的行了礼,就直奔刘秀怀里。
刘秀收起怨念的眼神,抱起儿子,这儿子倒是一点不认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和长子一样,都是透着浓浓的崇拜、简单的赤子之心,刘秀也听得了长子告诉他弟弟,他们的父亲是世间最厉害的大英雄,指挥千军万马扫平天下群雄。血浓于水,儿子的崇拜于别人又是不同,刘秀看着长的肖像于自己的次子,也是高兴,柔声问着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听他嫩嫩的、还不连贯的回答,从母亲说道兄长,从玩具说道哺食,从宫婢说道太监,连长秋宫的猫都没落下,刘秀都微笑地听着,时不时问一句,再看看身边满眼慈爱的妻子,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在慢慢坍塌……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哈,餐个苹果。
54无珠
建武五年二月,彭宠夫妻被其手下奴仆所杀,首级献于刘秀,一代豪强这般收场着实让人唏嘘,后其部下韩利斩其子彭午投降刘秀大将祭遵,彭宠宗族悉数被灭,渔阳平定。
刘秀虽然早认定彭宠已是强弩之末,但也确实没想到这场战役会是以这种方式收场,只能说他用人不计,或者说再绝望之时人也更能透露本色罢了。
出巡魏郡,平定了彭宠再想着阴丽华的双胎也快出生了,刘秀本是很高兴,只是于归途微恙,刘秀仗着壮年,又历来生活规律、身子结实、甚少染病,也就未太在意,回到洛阳又如往常一般,在长秋宫和娇妻腻味了两天,这会是彻底病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饶是帝王也敌不过病魇侵蚀。
刘秀本来还想撑着处理政事,可脑子钝痛,撑了一天,病情加重,烧热不止,娇妻挂着珍珠,软语相求,一想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确实不宜这般得不偿失,这才将政事都交给了尚书台和三公处理,自己在广德殿一心养病,郭圣通作为贤妻自然要在一边服侍。
刘秀是个忙碌惯了的,这突然闲适下来还有几分受不了,只一想去岁冬天无雪,今年到这时又未下雨,已见干旱之兆便是头疼更甚,双眉都快拧到了一起。冰凉的小手轻轻扶上太阳穴,慢慢揉着,刘秀方觉得好一些。
“御医都说了,文叔是来往奔波、过于劳累所致,就是安心休养几天,文叔还是这般放不下,还总说我不爱惜身子,你呀,这会儿又是哪般”
郭圣通软语轻嗔,看他眉头松开,方放下手,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正合适,便拿了起来准备亲自喂他服下。
刘秀自小就难得生病,这会儿病了正“脆弱”呢,有娇妻安抚,乐得撒娇,嘟囔了一句“我这不是不习惯嘛”,便张嘴咽下一口药,哭得想咧嘴,但之前总教导妻子良药苦口,这会儿正式表现的时候,一点苦味还能难倒他不成,便故作轻松的一口口喝下,又饮了盏温水。郭圣通捻起一块小食想喂给他压压苦味,刘秀本想着自己也不是小孩子哪用吃这些,刚要拒绝,可一看娇妻湿漉漉的大眼睛、白玉的手指捻着嫩黄的小巧小食,便不自觉的又张开嘴了,甜而不腻,合着豆沙红枣的味道,又苏苏翠翠的,很是可口,便知道这该又是郭家新治出来的,怕是又是郭炜的注意呢,这郭炜聪慧博记,文武都学的很有一套,又是个活泼的,在那般子眼高于天的宗室子弟也混得如鱼得水、称兄道弟的,却是未有任何过分相交的,偏偏就好个口腹之欲,刘秀想想也是好笑。
“可是仲煜(郭炜的字)送来的?”
“可不是呢,听着你不虞,这不就着人送了几道小食方子过来,我病时都未见他如此呢”郭圣通撇撇嘴说道。
刘秀一乐,果然没白疼他一回,“他倒是有心了,上次你病着他可是也急得病了呢,还说他不惦念你”知道妻子这是怕自己头又疼,尽力说开呢,刘秀让她坐的再近些,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似乎也能精神好些。
郭圣通靠过去,看看他脸色,问他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之类的,刘秀摇摇头,“通儿服侍我换件正式些的常服吧,一会儿要召见两位将军的”,即便是病着,到底还是惦记着政事,郭圣通也无法,只得让人拿了衣衫,亲自服侍着他穿戴,用眼神控诉他还是不好好休息,刘秀微笑着对着那嘟起来的小嘴咬了一口,又是扯动了脑袋,痛的嘶嘶抽气,郭圣通忙给他轻揉着,美人蚀骨,这也只是开始而已。
听着建威大将军耿弇、骑都尉刘歆到,郭圣通微微一愣,迅速恢复,起身退往后室。
耿弇进殿便看到了了一抹檀色的窈窕背影,瞬间又是不见,快的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耿弇却知道自己绝不是眼花,几乎是贪婪的把那丽影刻到脑子里。
“臣刘歆叩见陛下”
“臣耿弇叩见陛下”
“平身”
刘秀虽尽力支撑着,但也看到了耿弇进殿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似是欣喜又似痛苦,这位刚刚和吴汉攻下富平、获索贼军,缴获辎重人马颇丰,又还是新婚燕尔的,这是什么表情?刘秀觉得莫名其妙,只头又有些疼痛,便也未深想。
耿弇的平齐三步走依然完成了两步,刘秀本来不看好他的策略,这回也不得不心中佩服他的才华了,自己这位最年轻得大将军确有大将之才。
“渔阳已平,富平、获索归降,伯昭当日之谋一一应验矣,卿以为此时出兵张步何如?”
“臣以为董宪自顾不暇,富平、获索已灭,此时确是大好时机,臣愿带兵为陛下踏平张步”
郭圣通在后面听着君臣三人的对话,手指轻捻,良久,案上的书简未动一下,耿弇,刘秀称之有淮阴之才,一生立功无数,东汉开国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淮阴,韩信,也是他太过优秀,三十三岁便被刘秀缴了大将军印信,做了闲散侯爷,而此一去,便是他一生最是辉煌、名垂后世的一战……郭圣通一叹,他便是喜欢、欣赏自己,也是喜欢的那个外人看到的良善绝美的女子,不是这一世真真正正的郭圣通,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算了吧,她忽的不想拖他下水了,冤有头债有主,上一世、这一世他都不欠自己什么。摸摸胸口,那里依然正常跳动,郭圣通自嘲一笑。
耿弇见皇上频频轻皱眉头,额头已见冷汗,知道他病未痊愈,还这般辛苦,而自己还肖想着属于他的人,心中更是愧疚,只有些东西越是压抑越是疯狂反扑,听着、答着,多希望自己能透过眼前人直望到后室朝思暮想的人,她就在那里,离自己不过数丈之遥……
“伯昭真乃吾知己矣”刘秀听着他的谋划,笑着赞叹,此时也看出耿弇有些魂不守舍,便关切地问“伯昭可是身子不虞?”
“臣无状”耿弇跪地,此时心中愧疚战胜隐藏的疯狂念头,“臣只是日前偶有小恙,此时已经痊愈,谢陛下想问”
原来如此,他说是痊愈了,恐怕未然,有景丹当日的惊吓在前,刘秀有些犹豫,怕这位也病在半路就不好了。
“臣当真已经痊愈,统兵绝不会有影响,请陛下勿忧”
“呵呵,既然伯昭这般说了,那我就放心了,建威大将军耿弇、骑都尉刘歆听令,令尔等与泰山太守陈俊进攻齐地张步,不日出兵”
“臣等遵命”
耿弇恭敬的退出大殿,大步走了几步,方又猛然回望,当断不断,不是大丈夫所为,况且她为君,己为臣,便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又能如何?肖想主母,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耿弇忽的一笑,任谁都会看不起吧,罢了,罢了,今生无缘,那他就把这份心意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听闻阴贵人要生双胎了,阴识,邓家,南阳,呵呵,他其实能为她做的有很多,这样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对她说自己的爱慕绝无半点龌龊之心,他亦没有背叛过知己。挺起胸膛,耿弇又是世间最自信、最心如皎月的大将军。
耿弇出兵了,郭圣通也放下了一块小小的心病,只令刘秀自己没有想到的是旱灾扩大,春苗长势不好,刘秀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痊愈,真的是病去如抽丝了,拖着病体召见司农大臣,商讨抗旱的法子。又逢平狄将军庞萌反叛依附董宪,让刘秀着实气恼,加上连日烦躁,当场摔了药碗,吓的郭圣通呆立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通儿,我不是因着你生气,过来,别怕我”刘秀见自己没控制住脾气不说,还吓着了娇妻,对着女人发火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忙止了怒火,有些疲惫的说着。
郭圣通小心的过去,坐在他身旁,伸手给他揉着头部,“我知道你不是对我,我只是心疼文叔,怕你真的气着了,为那般反复小人,当真不值的,文叔不气了,好不好”
刘秀向后仰着头看着妻子的眼睛,听她哄小孩子似得说着,慢慢心里的怒气也淡了,“好,就听通儿的,不气了”,将头靠在她身上,合上眼凝神休息。
幽静的气氛被一阵脚步身打破,万松进殿禀报,阴贵人发动了。本来御医已经确定是双胎,可能会不到满日子就会生产,宫中也早做了准备,什么稳婆、医婆、产室、御医的每日等着,这会子发动倒也不会慌乱,只毕竟是双胎,艰难些,郭圣通便说自己去看着也放心,刘秀点头让她去了,后想想能生双胎也是好事,自己亦是期盼这两个孩子顺利的,这会儿头也不甚疼,便也起身去了玉堂殿。
阴丽华躺在床上,按着稳婆所说用劲使力,疼,但也不及她心里的疼,便是她怀了双胎,也没见刘秀为她主持公道,明明是郭氏假病忽视有孕的宫妃,还让人苛待她用度,偏偏刘秀就是看不清楚郭氏的虚伪,被她那张脸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偏心至斯,阴丽华已经不奢望刘秀的爱意,但最起码也要给她尊严啊,这宫中都是踩低捧高之辈,刘秀把郭氏给玉堂殿的份例十倍赏赐回了长秋宫,这让他们怎么看她玉堂殿?阴丽华好恨,恨郭圣通,恨刘秀,用力,用力……
“哇哇”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传进阴丽华的耳朵,“恭喜贵人,是个康健的皇子,贵人休息一下,还有一个皇子呢”阴丽华看了一眼儿子,红彤彤的皮肤,闭着眼睛,哭的大声,也宣示着他再健康不过了,忽的很想落泪,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了,但听稳婆这么说,由人江梅喂了参汤,便继续使劲,再生一个儿子,郭氏还有什么比自己多的。
刘秀没想到阴丽华生的这么顺利,进来便见着郭圣通抱着个包裹好的小婴儿笑呵呵的逗着呢,见他进来,一殿人都跪下道贺,郭圣通抱着孩子走过去,笑着道“恭喜陛下,是个结实的小皇子呢”
刘秀看了郭圣通几眼,便笑着接过孩子,这儿子眉眼轮廓也是想他,刘秀自是开心。郭圣通看着那孩子,再看刘秀,笑的异常柔和。
“恭喜陛下、娘娘,贵人有诞下一位小皇子,只,只,只是,小皇子看着弱些……”出来的妪妇越说声音越弱,最后带了颤音,“贵人体内还有一胎”
刘秀没听到孩子哭声就见着来人报喜,脸上的笑容便是瞬间凝住了,再听还有一胎,先是惊讶,后就是有些明了了,让人抱了儿子喂奶去,挥手让一殿人都出去,独留下了妻子“小皇子可有什么不妥?“
“小皇子天生便是,便是有眼无珠……“
刘秀心里咯噔一下,还要再问,已经听着里面在叫“不好了,快,快救小皇子,哎呀,贵人,您撑住啊“
一阵的混乱,医婆、女医士全上,那个病弱的小皇子救了回来,阴丽华第三胎生的儿子却是瘦骨嶙峋,连个好的婴儿模样都没有,出生也就是个死胎。刘秀一点欢喜的意思也没了,一个健健康康、结结实实,一个瘦弱不堪、有眼无珠,一个根本就没个孩子样子,都是一样的母体一起孕育的孩子,为什么就有这般大的差别?心里难免觉得那个健康的孩子得是有多霸道、才能在同样的环境里吸尽了其他兄弟的吃食才长得这般好啊?
再加上这几年陆陆续续没得那几个孩子,尤其是那个他最不想想起的孩子,都瞬间回到他的脑子里,刘秀觉得头疼欲裂,痛苦的抱着头。
“文叔,文叔,来人快宣御医“
刘秀醒来,见着是在广德殿自己的龙床上,伸手摸摸头,没有那般疼了。
“文叔,你醒来了?头可还疼?“
刘秀闻言微微侧头,便见着妻子眼睛红红的凑上来望着自己,便轻轻摇头,看着已经掌灯了,有些怔楞的看着那灯盏。
“文叔,御医令说你是急怒加旧疾复发,这次一定要好好养着,不可再费半点心了,我求你了,你就听御医的话吧”
“玉堂殿……”
“两位皇子都无碍,已经吃过奶水,睡下了,就是阴贵人情绪有些不稳,我已经劝过她了,这会儿也不哭了,御医也说她身子无碍,文叔,就别担心了”
“嗯,辛苦你了“刘秀扶着妻子手,坐起身来,这般折腾,什么都瞒不住了,阴氏生了三个这样的婴儿的事很快也就能传出去了,有眼无珠,这是对他多么大的讽刺!
“通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杀伐过重啊?为什么子嗣就这般艰难呢?”
郭圣通听出他话里带着苦涩,心道是你自己找的、欠的,人却是坐到床上,揽过他肩头,很认真的说道“文叔,我以前便说过,你是为着汉室江山,为着天下百姓不得已而为之,且你也没有妄杀无辜之人,怎么能这般菲薄?如果,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报应循环,我是你妻,我愿减命二十年,为那些人偿还……“
“不许胡说”刘秀抬头大声的吼着,“我是天子,不会有什么杀伐过重的报应的,你要陪在我身边的,什么减命不减命的,以后都不许说这个”刘秀其实心里是害怕的,那个孩子出生时妻子真的差点没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报应,但这次这样的孩子出生,一向硬朗的自己不是也病了!但他是不会承认这些的,“阴贵人一下子怀了三胎,孩子有异也是难免的,好在不是三儿还健康正常嘛,便是说明没事的”
“嗯,三皇子很是康健结实,我原也不信那些的”郭圣通识趣的点头,又问“文叔可是饿了?”
“嗯,摆哺食吧,通儿和我一起用些,哎,这一天还没见着疆儿和辅儿呢,把他们也传来吧”
“他们听说你病了,原都来看了,疆儿还要留下‘侍疾’,这回还在偏殿等着呢”
刘秀闻言,眼睛里恢复些了温情,想想这些孩子,也只有长子出生自是顺利,便是次子也是颇为经历一番波折的,看着胖墩儿,其实没疆儿身子好,到现在也病了两次了,长子出生,那时自己身边还只有通儿一个女人……
却如刘秀所料,阴贵人之事很快的洛阳城里都知晓了,自然有好事者叨念三皇子性子怕是毒了些,四皇子,啧啧,有眼无珠,这个,那个,真是,喝酒喝酒,。
刘秀不愧为开国帝王,“想通了”便是安心养病,半个月便大好了,回到前朝,便是大赦天下,发诏令申饬自己和手下官员的过失,时逢干旱蝗灾,又不顾有些大臣反对,直言蝗虫之祸,人为可以灭之,再次下令“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贼”,命各州郡坚决灭蝗,再下勉农令、释囚令,一时间百姓都对这位皇帝更加信服,那个特殊的皇子有眼无珠的错处自然被归到了母亲一方,阴家去年又闹出那些事来,名声早就不好,人就是这样,你低了,多得是人乐意去踩的。
郭圣通对阴丽华所出两个孩子自是照顾有加,刘辅有什么待遇,他们也就是有什么待遇,对着阴丽华更是“好言宽慰”,气的阴丽华本就是煎熬的心越发难耐,偏生还说不出什么,隔着屏风,嘴唇哆嗦着答谢。
郭圣通每天去关怀他们母子一圈,再去看看刘秀,双胎,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命的,呵呵,刘秀一定会好好养着四皇子的,他出了事,最受怀疑的可是刘秀呢,好生养大他,给个封地,一定让大家都说他宽仁的,呵呵,以后几十年他都有的憋屈,当然阴丽华更憋屈,至于三皇子,现在已经取名叫刘阳了,他长的还真是和上一世没什么大变,只是在刘秀心中的位置嘛,不可说,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还算多吧,大家圣诞快乐!
55母女
耿弇率骑都尉刘歆、太山太守陈俊出兵齐地,张步立即派大将军费邑驻军历下,并分兵屯据祝阿,还在太山钟城列营数十,严阵以待,然耿弇渡过济水,紧用了半天时间就攻克祝阿城,消息传来,刘秀手下不乏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之辈,平日里私底下也没少比比军功、本事,此次却都是心道佩服。
刘秀自然也是欢喜,传召褒奖,旱灾蝗灾肆虐,生了个有眼无珠的儿子,刘秀面上忙着军政农事,心里着实是憋闷,洛阳政权也需要这样一场胜仗来带来喜气,又有岑彭大胜,河西大将军窦融朝贡,而赵宫人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皇子,刘秀这心病方好了许多。
中原大旱,蝗灾甚重,眼看着不知多少庄家会颗粒无收,秋播的种子都成了问题,还有谷价上涨、百姓温饱、军马粮草等问题一堆,百姓困苦,朝廷多难,宫中三、四、五皇子的满月也就未大摆筵席,且皇帝皇后带头削减宫中用度,以示节俭。
阴识自去岁从侄死于狱中,他自责生病之后,便是越发的约束家中众人,然阴氏族人却觉得被诓骗了一次,他在族中威望有损,这次因着阴贵人所出的特殊皇子,阴家再次处于风口浪尖,所幸阴家人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行事也是低调许多。
及至六月,阴识以家中老母病情加重、需堂前尽孝为由于朝堂上请辞,言少时丧父,母亲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着实辛苦,后逢二弟、三弟惧亡,身体受损、长年卧于病榻,又幼弟孱弱不能侍母尽孝,眼看着时日恐无多,养育之恩大如天,且百行孝为先,阴识祈求辞官归家侍母以尽孝道,言辞恳切,说道动情处几度哽咽,朝堂之上百官动容。刘秀闻之亦是说起自己父母、婶母养育之恩,奈何子欲养亲不待,掩袖落泪,对着阴识挽留不及,只得夸他至孝,准其所奏,暂时归家侍母,又赏赐了阴家老夫人许多药材补品等物,一时朝堂民间均咱赞皇帝仁义、阴识至孝。
刘秀心中对让阴家顶缸一事略有愧疚,这才准了阴识暂避锋芒,不过擦干眼泪还是提拔了阴识堂弟阴嵩、从兄阴厚,以阴贵人诞下两位皇子有功、且玉堂殿略小为名,赐住西宫,赏赐颇多,赵宫人晋位赵美人。
新晋位的赵美人如常来给皇后问安,本就是圆圆的小脸看着越发喜庆,众人看她比先时还恭谨、对着低位的宫人采女们比先时还客气,从不用五皇子邀宠,心里暗叹这也是个运气好的聪明人。赵美人恭敬的给皇后行了礼,郭圣通笑着问五皇子情况,她一一回答,并谢过皇后关心,说了会子话便退下了。
赵蓉正要坐辇回去,却见阴丽华承辇而来,忙起身侍立行礼,阴丽华淡淡的叫起,未多看她便让人通报了。
赵蓉看着阴丽华入殿方坐辇而行,回望长秋宫,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又瞬间不见,恢复了那个喜气恭谨的模样。
阴丽华在长秋宫呆的时间也不长,回到西宫,想着洛阳市井对阴识至孝的传言,心中不知该嘲笑还是该凄凉,想阴家管仲后裔、几代人克己守礼、秉承家风,到他们这一带本是希望发扬光大,却是连番受挫,屡屡连累祖宗名声,在这洛阳城中甚是狼狈,被逼到今日这般躲避的地步,偏生还不知道是被谁逼到了这地步,兄长……阴丽华苦笑,他们命运已经连在一起,姑且还叫他兄长吧,他说的对,从那个该死的“娶妻当娶阴丽华”传言开始,他们就落入了别人的算计,望了一眼并排躺着熟睡的两个儿子,阴丽华觉得现在恨透了这句曾让她得意很多年的话,若不是它,自己不会洋洋自得不知高低深浅,若不是它,自己不会初潮时被强人掳去、在马上颠簸数十里以致伤了脏宫,生的孩子都不能完全保全,若不是它,她也不至于心高气傲的最终选了刘秀,若不是它自己根本不会落入今日的境地,全都怪它!
“贵人,两位皇子刚刚入睡”江梅看着阴丽华进来,忙行礼轻声说道。
阴丽华坐到儿子旁边,经过调理,两个孩子都长得很是结实,睡着的样子也越发的相似,只作为母亲她还是一下能看出左边这个是哥哥、右边这个是弟弟,白白胖胖的,靠在一起很是惹人怜惜,如果不睁开眼睛,谁能看出他的残缺,还有和自己无缘的那两个孩子……阴丽华觉得眼眶发干,却已经没有了眼泪,伸出手抚摸两个儿子的小脸蛋,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的儿子,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从那一天嫂子来看过她起,阴丽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再哭闹,不再暗自流泪,不悲不喜,不骄不妒,不再理会郭氏的“关心”话语,也不再刻意的去争刘秀的宠爱,一切都放到两个儿子身上,一视同仁,视作珍宝,便是刘秀看着她都有些讪讪的,郭氏也不再说那些刻薄的话,她就是要偏居在这西宫,淡淡的,平静的,养着两个儿子,不再去争不再去抢,“让”出一切给郭氏、给其他人,也让刘秀明白,她会安他的希望去做,只是他们母子已是这般田地,他还要逼死他们不成?!
刘秀看着健康的五儿子,越发觉得那几个怪异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原因,对,绝不是他的原因,但对着不再讨好他、恢复从容淡然孤傲的阴丽华心里忽然也觉得过意不去,只每每去西宫看望他们,看着那欢实康健的三儿子他就会想起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看一眼四儿子都会想起那个不成型孩子,提醒他一遍自己到底上辈子、这辈子遭了多少孽啊,饶是他心智再强大也没有上赶着受虐的癖好。
刘秀觉得阴丽华还好,他对她本就没什么情意,看着她那般疼爱两个孩子,觉得她也是可怜,便是多在别的方面照顾她些也算全了她等他三年。四儿子,就好生养着吧,总不会缺了他的富贵,好在有个健康的三儿子,对着那些人也有了交代,每每在西宫表表慈父心意,“忍”到浑身不自在的时候也就起身离开了,他如今不管怎样也有了五个儿子了,不再发愁子嗣,那帮家伙也该识趣的闭嘴,战事正紧,又逢天灾的,他没空和他们扯白。
人心不足,有了儿子就想要女儿,认定自己没有女儿缘的刘秀也是如此,只想着御医说接连生孩子有损母体,便觉得还是等个一年半载吧,妻子身子受损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也不再每晚盯着郭圣通的肚腹眼睛发光,安顿了后方,又是开始出巡。
郭圣通看着刘秀的表现,回想着上一世,刘秀和阴丽华终于得了盼望已久的儿子,自是百般怜爱,哪怕打个喷嚏,刘秀都能半夜起来直接从长秋宫过去探望,更不用说阴丽华会冷淡与他了,也是,阴丽华才不会冷淡他,那么“大方”“友爱天至”的人,又怎么会让刘秀为难呢,只需轻蹙着眉,就够他心疼的了。这一世没了少时的“一见钟情”,没了甜蜜的新婚燕尔与不舍,没了苦等三年的夫妻情分,自然什么都变了,只是郭圣通心中并没有多少惬意,她觉得自己还是太着急了,原本就没有希望自然谈不上失望,她不该出手那么早破坏刘秀的“一见倾心”的,真是失策啊。
郭况之妻有了身孕,刘氏笑着进宫给女儿报喜,郭圣通自然也是高兴,连声问着弟媳身子可好、有没有不舒服、大夫们怎么说。
“大夫说她们母子都好着呢,你呀不必担心”刘氏见着女儿这样呵呵直笑,“怎的就这般心着急了呢”
“阿娘,我这不是想着弟妹还是头胎嘛,阿弟又是那么个性子,还不是怕您多挂心嘛”郭圣通拉着母亲袖子做小女儿态撒娇。
“知道你最孝顺”刘氏伸手拍拍女儿,慈爱的看着她,哪怕生了孩子在母亲眼中她也始终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又想起一事,犹豫着问“那几个皇子,你瞧着如何”
“阿娘,还都是小孩子呢,能看出什么,三皇子、五皇子都康健着呢,四皇子……也挺好的”
“通儿,那也是陛下的孩子,你有疆儿和辅儿在,万万不可想差了,至少面上也要对他们大度些”刘氏看着女儿低下头,知道她少时所求,可那毕竟太过不现实了,这世间男子但凡有钱有势的又怎会没个妾室庶子庶女的,自己和夫君算是琴瑟和谐的了,早年他也不是没有侍婢伺候的,只后来重病一场、而自己又得了三个孩儿,也就慢慢歇了别的心思,何况女婿还是皇帝呢,“阿娘知道你心里觉得委屈,可这世间事难十全十美,你如今已经身在后位,没有别的路再走,阿娘就怕你想左了”人生一世,有些事情不能太过较真、不能期望太高,还是现实的过才是。
“阿娘,我明白您的意思”郭圣通抬头对母亲一笑,“从邯郸城的几个姬妾开始,我就都想明白了,男人嘛,还不都是那样”
“通儿”刘氏一惊,却是误会了,“你,你对陛下,你和陛下争执了?”
“没有,阿娘,我和文叔挺好的,您多虑了,我都明白的,什么能求什么是奢望,什么该分毫不让都明白的”看着母亲,郭圣通忽然觉得更是孤单,这是世间对她最好的人,而自己却瞒了她太多。
听女儿说的这般通透,刘氏却觉得更加心酸,同为女人她又何尝不明白女儿的期颐,只便是司马相如还闹了变心呢,这世间又哪里真的有女儿期颐的情义?女儿终于想开了,只,是吞了多少苦楚才想开的呢。
郭圣通像小时候一样靠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开导,“通儿也不能就这样冷了心对他,夫妻是要一世相携的,再者还有孩子们呢”只是帝王呢?刘氏突的有种前所未有的担忧,想想他们刘氏那些个帝王,多是薄情啊,可对女儿又怎么能说这么残忍的话,“陛下是个难得有情义的,对通儿也甚是宠爱的,我的女儿定是会有大福的”看着女儿姣好的容颜,刘氏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女儿。
“是啊,阿娘,文叔对我们母子很好的,咱们怎么就说到这了,呵呵,阿娘,您和阿爹都放心,女儿不是那个天天想着要一心人的小姑娘了”上一世母亲也含泪劝过自己,可是自己就是不听啊。
刘氏看着女儿亮亮的眼睛,慢慢笑了,“你能想的通透就好”
“娘娘”葛巾脸色很是不好的进殿禀报,眼睛却是看了刘氏一下,随即跪地低头道“真定来使上报,大王他,薨了”
“阿娘,阿娘你怎么样?快去传御医”
阴府前院书房,阴识看着手上消息,嘴角慢慢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会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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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中计
真定王府本与天子已是远支宗亲,然这一世的刘扬并未造反,所有人都知道真定王于刘秀的帮助有多大,又是皇后外祖,其丧仪虽有诸侯王定制,但念其功劳,天子亲往临吊不为过,只刘秀接到真定王刘普薨的消息时,正亲自统兵征伐庞萌、苏茂,救桃城,真真走不开身,只得遣大司空吊唁,还未将赏赐的诏书发出,又接到奏报真定王后未熬过第二日也跟着夫君去了,刘秀拿着笔的手顿住了,愣了一会儿才下诏,最终遣大司空与光禄大夫同往吊唁,赠印玺,赐陪葬器物,特赐玉柙金缕,治黄肠题凑、便房如礼,后两者皆是皇帝特赐方可使用的极为尊贵、特别的象征,对于真定王府皇帝虽未亲临吊也是极大荣耀了。
接连两个噩耗,刘氏病倒了,还是熬着起身,和郭昌带着两个儿子回真定奔丧,铫氏刚刚诊出有孕,根本无发经受舟车远行之苦,独留她一人又不放心,遂送她回了娘家由其母照料,郭府暂时交给胡氏。
郭圣通吩咐人手暗中看护住郭府、铫府,又让人沿途照应父母弟弟一行人,此等纷乱时机,她怕人趁乱下暗手,吩咐完一切,她才有时间静下来,伤心。虽说因着她的缘故外祖父母多活了很久,她亦尽最大努力维持着他们的健康,可是她不是神仙,他们的年纪是真的大了,她治得了病也治不了命,离开真定那一刻她就有心理准备,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还是觉得很突然、很难接受,而且,她私心的让他们多留在人间许久,让他们见到了儿子重病、真定王府的求存无奈,吃了不少苦,上一世不管舅舅们什么下场,他们都是没有见到、笑着离开的,这一世,怕是心中挂念会很多吧。
来使说外祖是在书房看书小憩时离开的,没有征兆,没有痛苦,但也没有人在身边,没留下一句话,外祖母却是一直病弱着,没承受住打击也跟着走了,本以为八百年看够了生离死别,可到头来,郭圣通还是觉得心中着实憋闷的慌,脑中都是外祖母送她离开真定去邯郸的情形和那日外祖父来朝贺的情形,一个人坐在空间的绣楼后面落了会儿泪。
刘疆看着长秋宫正殿,阿娘的几个贴身侍婢都在外面守着,便知道阿娘一定是去了那个地方,不想让人打扰,外太祖父母都去世了,他还不知道人死的真正意义,但隐隐明白,那就是他没机会见到常常给他寄礼物的外太祖父母了,看着那日外祖母的伤心,便想着阿娘应该也是伤心的,只是阿娘伤心时都不喜欢人打扰,低头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大殿的二弟,还是牵着他的小手去了偏殿,“外太祖父母没了,阿娘正伤心,二弟要乖一些,知道吗”
小胖墩点头,他虽然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能感觉出来这几天长秋宫里气氛不对,再听兄长说阿娘伤心便更是乖乖点头了,跟着哥哥去偏殿玩耍。后面的奶娘、宫婢、小黄门一看二皇子被太子殿下哄着没哭没闹,都松了一口气,这位虽然“淘气些”,但也不是完全不听话的主,当然这话是得分谁说的。
诸侯王薨,朝中郡国官员也要派人前往吊祭,阴识虽然请辞,但还挂着虚衔,自然也要有这个礼数,吩咐人,再去当会儿孝子,便回了书房,招来属下询问。
“禀主人,属下等这几天在郭府、铫府外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阴识眯了眯眼,先时他在家养病便一直在想,那个对手即便不是郭家人也一定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便时刻未放松对真定王府和诸郭的监视、探看,也一直在等机会,这次终于让他等到了,刘普夫妇先后故去,又有郭家大少夫人有孕,郭家正是纷乱之际,也是他试出那人的最好时机,不可能没有可疑人护着,想了想道:“你说久旱无雨,除了旱灾外还最容易发生什么?”
那属下一愣,随即马上明白,“属下懂了,绝不会让主人失望”
“去吧,仔细些,毕竟天子脚下,看谁冲出来救立刻拿下,拿下两个便退下,不可恋战”
“喏”
阴识看着他下去,起身背手望着外面,心中计算着日子路程,想着这回就不信找不出来那人的一点蛛丝马迹。
深夜长秋宫中,因着天旱无雨,这夏季的空气越发的燥热难耐,郭圣通本就怕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着人挑亮了灯火,坐着纳凉,心中却是突突乱跳,很是不安。
瑛珞一旁伺候着,看着皇后脸带郁色,以为她还在为着真定王府的事忧心,便呈上桃汁,也不敢多言,一旁慢慢打扇。
郭圣通摸着桃汁不是甚冰,便知道这丫头还惦记着不敢让自己用凉的,看了她一眼,温言道:“去睡吧,我一个人坐会就好“
瑛珞憨憨一笑,“奴婢不困,在这里陪着娘娘”
越是这样憨直的人,有时却又有敏锐的直觉,瑛珞知晓自己不如葛巾八面玲珑,不如姚黄懂得多,不如墨魁骨头硬下手狠,但是娘娘还是选了她做贴身侍婢,甚至带进宫来,先时以为是伯母阿郑是夫人身边最得力人的缘故,后来慢慢发现不是,小姐对她与别人都不一样,很是宽容,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嘛,但她是郭家世仆,小姐信任她,她就会忠心也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郭圣通一笑,便由着她陪着,只听外面守夜的宫婢和小黄门小声议论,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便皱眉了,没等开口,姚黄已经进来,声音带着焦急,“娘娘,城中失火,在这里都能看见一二,奴婢见着那方向是,是铫府方向”
火,火,郭圣通一听这个字身子便是颤了一下,努力平静,半天铫府两个字才进脑子,猛地站起来,铫期将军不在洛阳,铫府是他弟弟夫妻逢着老夫人在,最要紧的是她的弟媳怀着身孕住在那里。
“快,往外送消息,一定要护住少夫人”郭圣通马上发令,姚黄立刻下去,如今宫门已锁,人出不去,只能用鸽子传消息。
郭圣通心跳的更厉害,手脚变凉,这样的天气着火就很难扑灭,又是在大半夜的,不管是不是铫府起火,那个方向很难不被波及,铫家比不得她家仆人护院多,大火既起,洛阳的官员兵丁一定会迅速赶到救火,现在她只希望弟妹没事。
不对,郭圣通猛地划过一个念头,诱敌之计。
“葛巾,快再给贺桐、魏明传消息,一定会有人等着拿他们呢,让他们万事小心”却也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盼着他们够机灵,别被人拿到,他们奉命保护两府,见着铫府起火,一定会出手护住铫氏,这样很容易露出来……郭圣通咬着嘴唇,她怎么早没想到呢,果然关心则乱。
“墨魁,立刻给沿途护卫的人传消息,肯定会遇着拦截,让他们提前探好,杀无赦,一个不许留下,更不许扰了侯爷夫人”
“喏”
郭圣通眼睛幽光直闪,阴识,到底是小看了他,如果铫氏有一点闪失,那就用你上千族人的命来偿。一定还有后招,沿路慢慢,战乱之际,出个盗匪强人之类的再正常不过,且侯府出行自有规格,也不能超了,路上下手是最好时机,她在父母那边布的人手都是得力的,不会出事,他应该也是要探探究竟,但郭圣通却是一定要给他这个教训。
燥热的夏夜,洛阳大火扰醒了很多人,洛阳的官员亦是半夜被惊醒,不及穿戴好便奔了出去带人救火。在一听是铫将军府起火,奔的速度就更快了,谁不知道铫将军侍母至孝,这要是让她老人家出了点什么事……一个哆嗦,直嚷嚷“快点,快点”
火是从铫家后院所起,暂时没人知道原因,铫家守夜的下人还算警醒,迅速叫喊,主子、下人都被惊醒,可是这样的天气火势异常迅猛,眼看着救已经无望,只得护着主子先出去,尽力将前院的房屋护住,周围都是官宦人家,房舍有些近,旁边两家也跟着慢慢起火,铫氏被侍女家丁护着,和嫂子一起扶着自己母亲,看着二哥一边指挥救火一边着人护着他们,一手扶住肚腹往外退,却听前面不知是哪个奴仆喊得“侧门、大门都被堵住了”心中方觉得惊慌,就听母亲沉声吩咐,“全部带上刀剑,不要慌张,砸,正门”
贺桐本是负责带人守着铫府的,但今日并非他当值,听到时急急往过赶,没到地方见着一个人手臂滴血冲着他过来,“贺大哥,小五、小七被一帮蒙面人捉走了”
贺桐一惊,“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本是在这守着,半夜时候听着里面嚷动,方知是起火了,要去相救,却见窜出几个黑衣人,很快堵住了铫府大门,我等赶快去与他们纠缠,一边相斗一边去开门,他们人手胜我几倍,尤其出手极快,小五、小七就被网了去,我们还要护着少夫人,又见官兵已到,只能退了下来,妈的,他们是投鼠忌器”
“那少夫人呢?”
“少夫人无恙,和铫府人已经退到了安全地界”
贺桐闭眼,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小五、小七……却见大批的兵将已经往过赶,无奈只能挥手,与几个兄弟没入夜色之中。
……
艳阳高照,两山之间的路上一行人骑马乘车而行,一看衣着虽是全穿着素服也知是富贵人家,此地三县交界,因着战乱,偶有盗匪打劫,官兵几次围剿都未能完全将其消灭。
马上的郭况、郭炜兄弟看着山间的茂密树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勒住马,旁边的护卫也看出来了,主动提出先去探路,郭况点头,“多带几个人,万事小心”
“喏”
“二弟,去看看阿娘、阿爹好些了没有”郭况吩咐,阿娘本就病着,还急着赶路,阿爹也中了暑气,这回想快也快不了了,哎,这山看着可是不大安全,回头望望侯府出行带的护卫家丁,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毛毛的。
郭炜盯着路的转弯处看了一回儿,眼睛微眯,听哥哥吩咐,便回了声是,对着护卫吩咐“警戒”便转身去看父母。
却不知那四个护卫此时正对着眼前情景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结束
57回敬
四个护卫看的目瞪口呆,路上、两边的半山腰下堆了许多尸体,粗粗算下也要有三百人之多,看衣着当是两帮盗匪,只是不知为什么发生了两方火拼,只这死状也太惨了吧,肢体四散、血肉横飞,战乱年代,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还是被这些人的死状看的脸色齐变,年纪稍小一些的那个护卫,低头看着脚下横着的几个断手断脚、甚至还有眼珠子、肠子……胃中止不住翻腾,这两帮人得有多大的仇啊?年长一些的护卫,上前翻看尸体,发现看样子这是刚刚才火拼完,血还在汩汩流淌,直渗入干枯的土地,若他们再走快一些……后背开始冒冷汗,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快马回去报告。
郭昌父子几人一听,亦是脸色剧变,迅速的带人过了此处,亦派人快马报于前方官府,刘氏还病着,几个侍婢都在她车里照顾着,也就没看到外面的情况,郭昌虽然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但到底是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了,面上看着也就没太多情绪,但心中想的就是越来越多了。
郭况、郭炜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惨状,郭况未及细看,便目视前方拍马而行,郭炜却是心中翻腾着看了那些尸体一回儿,最后若无其事的抬头扫了几眼山顶郁郁葱葱的茂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中茂林之中眼看着下面一行人安全度过,一个高个子、三十多岁的健壮黑脸男子方站起身来,右手握着的刀还在滴血,他身边的三十几个青年也跟着起身,俱是一身血污,于这幽幽大山中如嗜血的野狼般,眼中似是都带了血红色。
黑脸男子看了眼后面堆着的几颗人头,轻蔑的翘了下嘴角,回身指着两个人道“你们带着这些速速回洛阳,交予贺桐,其他人跟着我继续向前赶路”
……
洛阳阴府,阴识悠哉地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听着属下报告,派往路上的几个人都没有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了,阴识未出声挥手让人退下。
这样越发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人不是阴家的仇人,而绝对是与郭家关系密切之人,只有与郭家关系密切之人才会把最精英的派到路上护卫郭氏几人,而留在洛阳的却并非最强的属下。他自生病就一直蛰伏至今,本想着从真定打开缺口,奈何自刘扬病后刘家人和郭氏族人行事更加谨慎、外松内紧,真定又是他们经营几代的地方,不是他可以随便找到把柄或是栽赃的,便就是等待时机,每日思考的俱是这些年阴家发生的点滴事件,抽丝剥茧,不找出那人,那他就只能处处被动,敌暗我明,什么时候被人坑死都不知道,每日如坐针毡、担惊受怕的,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后还是倾向于那人身份是与郭家关系密切之人,等到时机一来,迅速出手,把二弟当年训练的精英暗卫全都用到了洛阳城内,而于去真定的路上却是派的一般的属下前往,老天也是助他,刘氏生病很难快行,他有机会让属下游说、散布消息给那些盗匪,说郭家一行人身份,他家是皇后娘家,河北首富,不用他们多说什么,那帮子于这慌年急红眼的盗匪也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当然若是他的猜测正确,那郭家几人最终是不会有大事的,自己那些人于这路也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人,但是在这洛阳城,他是倾尽阴家最厉害的暗属去的,果然是有收获;若他猜测是错的,那人不会全力护着郭家,那无论是路上还是洛阳,郭家人都别想得了好过,死几个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少不得他在继续寻找线索,就不信找不出暗中那个对手!
不过,呵呵,现在都大致明了了,只抓回来的那两个人当真是硬气,被挑断全身筋脉、百般折磨都不开口,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那人御下确实很有几分本事,也他还无法知道为何那人那般早的就知道会为阴家为敌,无法知道这阴府哪些是他的人,无法知道自己身边埋伏着多少危险……
“那两个还不肯开口吗?”
“是,属下无能”
“……”阴识落下一子,“府中可发现有何人异常?府外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俱无”
阴识把棋子放下,抬头,外面城里的官兵在找失火原因,毕竟若是简单失火到没什么可是被人堵了大门就没那么简单了,城中人心不稳,家家闭门不出,他正好也接着机会闭门,一则不去惹那个嫌疑,二则暗中漏了破绽,等着府中眼线坐不住去通风报信,可没想到到现在都没动静,看来是打定主意这两个人是不会开口了,那人哪来的自信?
“再审,你别告诉我你就这点本事”
“属下,属下遵命”
阴识沉默一会儿,又道“父亲祭日快到了,府中果蔬鲜肉尚缺,派人去买,还有三牲祭品更要精心办置,无论怎样,这事都不得马虎”对上属下的眼,幽幽吩咐道“这次,盯仔细了”还有躬儿生辰先至,虽是小儿生辰不用大办,他对儿子虽然教养严厉,但是心里是疼若珍宝的,自然也不能委屈他。
“喏”
真定王夫妇去世,他趁乱才有了机会,那人中了他诱敌之计,怕也是心中悲伤影响,再有之前贵人生第一胎之事的前前后后,还有几次行事作风……阴识心中划过念头,这人与兵法谋略不甚懂,却是内帷之事更懂些,难道真是个女子?!
古籍古琴店的雅室,魏明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贺桐,知道这次虽说是主人算计失误,但到底还有这位兄弟办事不利的原因,只是那阴家的暗属们也却是厉害,对于他们这些主要负责打探消息、做生意挣钱的属下根本不是人家对手,败了也在所难免,“胜败常事,你也看开些,而且主人也未责怪于你”
贺桐丝毫未动,张了张有些干枯的嘴唇颓废的道“小五、小七无论如何是折进去救不出来了,他们是小我几年进来的,多年兄弟,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了……主人未责我,我却不能不责自己,也是我技不如人啊”若是蒙大哥在也至于如此,只世上哪有那么多肯为主人卖命的高手啊。
“主人命我等切勿轻举妄动,论心计谋略我们不是阴识对手,你别乱了分寸”魏明正色道。
“我知晓”
“这就好”魏明忽的一笑,“你看看主人新令”
贺桐接过,看着看着嘴角慢慢上扬。
“嫂子何须这般客气,他一个小辈哪里劳你这般费心”阴识之妻来氏对着娘家嫂子微笑着说着,姑嫂两个关系不错,儿子生辰,她每年都是带着他们夫妻的礼物亲自来看过孩子的,你敬我一尺我自敬你一丈。
“哪里的话,你还跟我客气不成”樊氏嗔怪道,笑着拉过外甥,摩挲着头发“躬儿又长高了些”
“躬儿谢舅母舅父赐物”阴躬有礼的说道,说完看了看母亲,得到允许便靠在舅母怀里,父亲严厉,他难得有撒娇的机会。
“这是阿娘并几位小叔、弟妹们寄来的礼物,我一起带了来,给我们小寿星”
来氏和阴躬又忙谢过,看着几大包几大盒东西,来氏又有些红了眼眶,“阿娘还是不肯来洛阳?”
“哎,妹妹你也知道……”说道这个樊氏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开口。
来氏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母亲不跟着长子长媳住,当真怨不得大哥大嫂,是母亲实在不想离开洛阳家乡,而兄嫂苦劝也无用,而大哥又是几个兄弟里最有本事的,跟着来洛阳也是为着帮着她们,母亲心里也明白,也就没有留下嫂子尽孝,让她也跟了过来,可是外人不知道啊,难免猜测,“嫂子,我还不知道阿娘嘛,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离乡也是有的,你和阿兄为着帮衬我们,实在是委屈了,妹妹不知该说什么”
“妹妹这话更见外了不是,什么帮衬不帮衬的,都是至亲何须言这些,再者,阿娘愿意住在南阳,咱们随了她心意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就好”几个小叔才德一般,丈夫是长子自然得撑起这个家,好在婆婆都明白。
“嫂子说的是,倒是我左性了”
送走嫂子,回来看着儿子正好奇地看着一堆礼物,来氏一笑,温言道“躬儿想看就打看看吧,都是长辈所赐,你阿爹不会说你的”
阴躬闻言,小大人的脸方露出一笑,跑过去一一打开,包裹里是鞋袜、衣服之类的,看来是舅母们所赠,又好奇的看几个盒子,那该是舅舅们送的了。
来氏一旁笑看着,到底是孩子,她明白夫君都唯一个儿子寄予了多大希望,只是也心疼儿子过的太累了,见着儿子打开盒子,来氏直接傻了,脸色哗得刷白。
“躬儿,别怕,是假的,假的”忙上去搂过儿子,不让他再看,却见孩子已经抖得厉害,嘴唇都白了,眼里都是恐惧,“假的,只是假的,躬儿,躬儿”见儿子眼睛直直的,来氏是真的慌了,对着旁边傻眼的仆妇侍婢们吼道“快去请大少爷过来”
阴识这会儿看着面前的二十几个盒子也在发愣,这些盒子是大清早奴仆在阴府大门外发现的,打开一看知道事大,立刻报了给他,索性早上人少还无人看见,等他看到里面装的东西是也楞了,那是他派往路上和真定二十三个属下的人头,全都栩栩如生睁着眼睛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昭示着他们死不瞑目。
这些人都是二弟当年训练的暗属,那些明卫已经在当年苏茂叛乱时被折了十之□,暗属却都还在,这瞬间就折了这么多,那人好狠的心!
为什么还少了两个?是逃了吗……
“大少爷。少夫人请您即刻过去,小少爷不好了”
阴识一惊,已经猜到了那少了的两个的去处了,立马冲出房门奔着后院而去。
……
郭圣通看着手上消息,冷冷一笑,这只是开始而已,不是想知道她的势力嘛,会让他切身体会的。
阴识这几日很是憔悴,唯一的儿子被吓的到现在还说胡话,妻子也急病了,那两个人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也不肯张嘴,让他很是挫败,只亡父忌日到了,他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又令属下人万分仔细着,这天绝不能出错,可还是大早上的又收到了一车盒子,那是他留在南阳、派往它地的属下,没了,全都没了,先时纷乱之际,他还有机会驯养这些人,现在困在洛阳、刘秀眼皮子底下,他哪里还敢?被人拿到把柄那就是谋逆之嫌,偏生还不能报官去查,真是讽刺,他之前不也是算定了那人为着怕刘秀忌惮同样不敢传开的嘛,所以才敢恣无忌惮,现在,轮到自己吃这个哑巴亏了。
他到现在都没收到北地消息,但看郭家那样子郭氏父子几个该是没事了,阴识忍着心口疼,拜祭亡父,又有阴氏近支族人前来拜祭,只能撑着接待。
“大少爷,邓家老爷、夫人带着几位少爷、少夫人到了府外了“
阴识心里纳闷,他们是母亲娘家人,但都在南阳呢,离得远,每年直派人带了祭品便是了,怎么今年亲自来了?还是之前没给消息的都来了?隐隐觉得有事发生,但还是立刻起身,出府相迎。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阴识能文能武,立下战功,行大将军事,还镇守函谷关,函谷关意义不用我多说,这也说明他一是的刘秀信任,二是却是谋略才华,女主即便是重生的,论谋略也是不及他的
58不孝
且说刘秀亲自统兵征讨叛将庞萌,庞萌本隶属于谢躬管辖,谢躬被杀后,庞萌归降了刘秀,其为人甚是逊顺,很得刘秀信任,拜侍中,绝对的天子近臣,刘秀常与人言:“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确实对其信任有加,后封平狄将军与盖延等将领一共讨伐董宪,但刘秀诏书只发给了盖延,而没有发给庞萌,庞萌认为刘秀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于是起兵造反,与董宪联合。
刘秀自苏茂、彭宠、邓奉后再遭近臣背叛,身觉自己眼光与信任受到莫大污辱,且让众位将领看了笑话,自是异常恼怒,安顿好了后方就带着手下众员大将征讨庞萌、苏茂等,庞萌屡战屡败,苏茂奔张步,庞萌、董宪逃入缯山,刘秀这才解气一分。
先时盖延被董宪打败,盖延逃,北渡泗水,把舟楫都破坏掉,把桥梁都拆除掉才仅以身免,败得惨不忍睹,加上之前的失利,刘秀对他甚是恼怒,令吴汉接替其职,继续征讨董宪,而景丹攻刘纡等,自己巡视高祖故里沛县,告祭高帝庙,并下令修复当日被赤眉军破坏的长安的帝王陵墓,接着边走边巡边打。
奈何先时接到真定王夫妇去世消息,后是收到洛阳铫期府邸被人纵火,整整烧了半条街的消息,再是洛阳富户官员府中屡屡发生被盗、被抢的乱事,洛阳周围亦是频繁有盗匪出没作乱,知道这是有人趁他不在要搅乱后方,只不知是陇、楚、齐或是其他哪方势力作祟,遂留下大将继续攻打,他起程回洛阳。还没走时,又有吴汉揭发朱祐废诏受降,未杀秦丰反而接受其投降,并派人押回了洛阳,有违将帅之任,亦是抗旨不尊。
刘秀一听脸直抽|抽,朱祐此人,外祖是南阳刘氏宗族,亦是刘秀近支表弟,与刘秀一同长大,并一起到长安求学,一同起兵,先时护卫刘縯,至刘縯遇害时,朱佑只身一个人跑去找刘秀报信,此后便一直追随刘秀,对刘秀兄弟有情有义,甚是忠心,而且崇尚儒学,这点与刘秀甚是契合,且,此人是刘秀所有将领中最忠厚耿直之人,说话直来直去,大家不敢说的他敢说,曾气的刘秀假意要提剑砍了他,也说明了他与刘秀关系确实亲密,为人是刘秀诸位大将中最仁慈宽厚的,就冲两点便是做了刘秀帐下军功最少、又曾经被俘虏的大将军,可见刘秀对他相当器重。
当然这次他的仁慈宽厚用错了地方,刘秀当日气恼秦丰不知好歹,又出言侮辱于己,明召下令不准其投降,直杀不误,可是朱佑见秦丰被围数月,粮草禁绝,和自己的母亲妻子九个人肉袒出降,一代豪强这般凄惨,再见城中百姓甚是可怜,便是动了侧影之心,接受了他投降,也没有杀他,并派人送到了洛阳。
刘秀此时也接到了奏报,暗骂朱佑糊涂,那厮那般无礼傲慢,骂自己的言语现在都还记得,让你杀你就痛快杀了得了,还敢接受投降,这会成了降将,就不一样了,杀降不祥,且他对投降之将、官甚是宽厚,要他怎么办?杀了,难免让那些降将和未来可能投降的人侧目;不杀,实在难消心头之气,而且他是下了明召的,这不是出尔反尔嘛。心头闪过那几个孩子,刘秀顿了顿,又马上挥开,他是天子,不怕杀伐报应之说,诏令,斩不赦。但是明白朱佑人品,并未对他处罚,只下令斥责几句。
又气吴汉,既然知道了,去把人弄死就是,还跑过来告状,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嘛,知道他什么心思,看不惯朱佑得大将军位,此人心胸有狭窄、残暴的一面,这便是他最大缺点,但是有缺点好啊,这样的人他才能更好控制,当日他和景丹的大司马之争,他选了吴汉也有此方面一些原因,总比什么缺点都找不到的好,就像……
还没等刘秀缓过神来,又接到洛阳奏报,阴家老夫人之兄邓侗把阴识给告了,罪名时不孝、囚禁继母致使其病重身亡。看着这过程相当不可思议,邓家人接到伺候老夫人的忠仆偷偷报信,言明阴识对其母囚禁,并送走了伺候的心腹奴仆,这个忠仆是经过千辛万苦才辗转把信交到邓家的,邓家人闻讯大怒,带着人直奔洛阳,与阴识父亲忌日大闹阴府,直拉着阴识上公堂讨公道。
阴识自然不服,当着大些人落下男儿泪,言自二弟、三弟去世后母亲本就多病、精神恍惚,他和妻子终日床前孝敬,几年来遍寻名医,甚至辞官归家侍母,衣不解带,妻子都累病了,哪里敢担不孝的罪名,听者动容闻者落泪,众人都是他至孝的名声,再看他消瘦憔悴许多,他妻子更是卧床不假,老父忌日都甚是冷清,不由便是信了他的话。
再听他说,那奴仆是自己犯了错,被母亲亲自撵出去的,母亲用惯的仆妇都好好的伺候在后院正房呢,邓家人就说那些都是被他收买了,直嚷嚷着当年自家是看重阴家家风、阴父人品才将妹妹嫁于他为继室的,这会夫君、两个亲子都亡故,分明就是他要霸占阴家全部家产所为,老夫人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被他害了的,拉着人直奔后院正房,见老夫人去。
那老夫人生病多时,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可进去看见她到时被照顾的很是周到,只久病之人脸色甚是不好、眼睛没有焦距、整个人也躺在床上动不了,正被几个丫头服侍着吃药呢,邓侗一见妹妹的样子、还不到五十的年纪看着似是七十似的,当场就落泪了,拉着手哽咽咬牙,言对不起死去的父母,这人本是南阳邓氏族人,为人也是正派,在场的人多是南阳出身,都了解他,看见六十多的人哭成这样也都暗暗叹息,忙上去劝说。
最不可思议的是此时那老夫人不知是受了哥哥刺激,还是回光返照,浑浊的眼慢慢有了色彩,看清楚是自己兄长,直指着阴识道“蛇蝎小人、不孝之极”,手指指着阴识,枯瘦的脸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就这么眼中含恨的离世了。邓家和阴家也彻底闹掰,就将阴识,告了。
刘秀看完,不光是脸抽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觉得脑袋又有些疼,伸手揉着额头,他其实不信阴识不孝,也不信他会那般下作,他两个弟弟的死是另有原因的,已经失去臂膀,阴家就靠他一个支撑,完全没必要那么对付自己继母(他和邓氏不熟),一个老妇人能碍着他什么事,再者还有阴丽华在呢,那老夫人糊涂多日了,怕是死前更是糊涂着,可是当着那么些人面,又告了官,还有邓家人在,真是不好处理,上奏的官员意思也明白,这两家地位特殊,他不敢擅专,且各执一词,但老夫人只有虚弱之象,没有其他,那个报信的仆人又不知所踪,阴家众仆人自是站在阴识这一边,于是就僵持起来了,不管结果谁输谁赢,这脸已经撕破,阴识都要被人指点,最主要阴邓两家联盟……
刘秀带着抑郁的心情回了洛阳,看着妻子那是整整瘦了一大圈,刘秀知道刘普夫妇素来疼爱于她,尤其是真定王后,疼她甚深,妻子心中定是十分悲伤的,很是心疼的抱着人安抚。
看着怀里娇人先是无声哽咽,再是痛哭出声,泪水打湿了胸前衣料,慢慢变成了抽泣,一抖一抖的,最终累的在他怀中睡着,刘秀心也跟着颤了颤,以前他其实很羡慕妻子父母、兄弟俱在、还有外祖父母、舅舅疼爱的,现在才觉得真定王府的情况亦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却从未和他说过。
抱起人轻轻的放到床上,看了一阵,方去了前宫,完全忘了长秋宫后的西宫还有位刚刚丧母的阴丽华。
到了前面,仔细询问,方知这些日子有多凶险,铫府大火,郭况有孕的妻子还在其中,大门侧门被堵,分明是有人蓄意,虽说几个主人无事,当也伤了人命,最主要到现在没有查出凶手,要他和郭家、铫期如何交代?难怪通儿那般担心。还有很多富户、官员人家受盗、受损,周围的盗匪现在还未完全平定,整个洛阳都是人心惶惶的,再一联想到阴家之事,刘秀很自然的脑部,这是对手冲着他来的,立刻下令派人去查,捉拿蟊贼,调将领灭盗匪,安抚人心,有他这个皇帝在其实便是最大的安抚。低头看着卷宗,分析着各种可能。却听来报,那个阴家奴仆被找到,此刻正带往洛阳途中,刘秀的眼睛闪了闪。
刘秀离开的瞬间,郭圣通便挣开了眼睛,捻指进了空间,取出茶具、清茶,净手,取泉水,凝神煮茶,一道,两道……茶香飘溢,郭圣通跪坐于几前,倒一盏于己,再倒一盏放于对面,静静地等待着。小狐狸被她冷淡平静的面孔吓到了,不敢靠前,只钻入了花丛中。
郭圣通看向屋内种的一株茉莉花,这是她自己在这空间种的唯一一种植物,亦是唯一不带毒的花朵……
“你到今日还不明白吗?”
带着花香的女子飘临,闻了几百年,郭圣通亦不知道这是什么花香,慢慢的抬头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是前一世她自己的面孔啊!瞬间愤怒无比,“你还要怎么逼我?”
59根源
“你还要怎么逼我?”
郭圣通怒目瞪着眼前定着她上一世面孔却笑的淡然的女子,声音陡然凄厉,“凭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这茶艺一点长进都没有,心浮气躁”红衣女子没有任何反应,悠然的坐下,看了一眼几上清茶悦耳的声音说道,“不过是你不要的一副皮囊而已,你急什么”
“我不要了那也是我的”郭圣通忽然不怒了,声音依然冷冽“这个不在我们的交易之内”
红衣女子抬起一双漂亮的凤眸,看眼前自己的杰作优雅的品茶,“是比以前强多了,至少弄明白自己上辈子到底败在了何处“
郭圣通闻言,没有说话,只觉得嘴里的清茶变得异常苦涩,是啊,八百年飘荡,二十几年重生她到先时才明白,上一世自己究竟败在何处、败给了谁,起因那是这场蝗灾。
上一世她到死都以为是刘秀偏心、薄情寡义而废了自己,哪怕也有怀疑,可是那几年她与刘秀一点点不睦,有吵过、争执过,阴丽华步步紧逼,她做什么错什么,没有时间关心别的,到被禁北宫,已然没有机会再关心外面,等她变成一缕幽魂怀着满目的仇恨怨气再有意识回到洛阳宫的时候已然是刘秀死去新帝登基,看着儿子、弟弟相继去世,看着洛阳宫几代权利更替,看着郭家慢慢凋零,看着孙子荒诞异常,她是急是恨,看着阴家被邓家踩下去,她又是欢乐解恨,可是她的一切都已经随着时光飘散,寸寸点点的掩盖埋没了真相,汉灭,三国鼎立,魏晋……
一切都已经远去,背着污名,她真的变成了漫无目的只剩恨戾怨的不散冤魂,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就在她身边观察她,气她,逗她,告诉她可以帮助自己重活一世……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世。
重活一世,她按着自己换来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按着自己所解一步步谋算至今,重新审视刘秀,重新审视这个天下。只活在人世日久,她也沾了越多的“人气儿“,她已经不是那抹幽魂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看着外祖和舅舅们的无奈挣扎也心酸,看着父亲无数次怨他自己无能她很想告诉他都有她在,看着弟弟们的努力她亦不知该说什么,最主要是看着两个儿子对刘秀那般自然的崇拜与亲近,她心里很是迷茫,有朝一日,她和刘秀站在对立面,那她该如何说服儿子们?难道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父亲上一世欠你们的,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就等着看他们的父亲去死的一天?这才是她心中最大的结,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儿子们于刘秀相处……
再看面前那张熟悉的容颜,她已经抛弃了父母给的身体发肤,抛弃了父母教导的做人准则,抛弃了,己的灵魂……除了名字,她已经不是那个敢爱敢恨、问心无愧的郭圣通。
为了复仇,为了讨还一个公道,这些迷茫和纠结她都可以忍受,可是越是前行却越是发现不对,前前后后,把上一世、后世记得的事和这一世看到的一切反复思量,夜难成寐,终是在这次蝗灾后,想了很久,终是再洛阳大火的那个夜晚想起了建武十五年的诏令,那个真真正正害的她一生悲剧、害的她死不瞑目的诏令,方才恍然大悟,一切疑惑都变得明了,什么阴丽华,什么情情爱爱,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不过是遮羞布。难怪那些重臣没有一个替她们母子说话,难怪站在她这一边的朝臣、豪强们亦没有吭声……
她和她的儿子成了刘秀一生最大一次政治失败的牺牲品,刘秀的不甘心才让她最终命丧黄泉,他成了重情重义的帝王典范,她背了千百年毒后的骂名……
郭圣通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心中更觉得凄凉,至少她一直以为上一世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算不爱她、不信她,依然是个大丈夫,可是那一刻方是真真正正的坍塌,他和那个危难之时把夫人孩子踢下马车的汉高祖,和那个被将士们逼得绞死“爱妃“的唐明皇都一样,是个真真正正的——帝王,不是她的丈夫、爱人,也是个懦夫。
可她郭圣通凭什么要当他们君君臣臣斗争的牺牲品?凭什么要背他强加的恶名?想通一切,郭圣通只是越发的恨他而已。
“谢谢圣尊给我的那株牡丹,到今日圣通方知您的真正用意,不光是给我提醒有了孩子,我原以为您是想我学那个让牡丹一夜绽放的女皇帝,那我是不会学的,我从来无心帝位,更不会伤了自己孩子,现今才明白您是让我明白如何做真正的政客”郭圣通躬身行礼。
红衣女子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貌,“你明白就好,不用谢我,我们是公平交易,我也不会教你任何处事方式,等着你的时间一到,我不管你那时怎样,都会来拿我要的东西”看着恭谨行礼的郭圣通,以及那株茉莉,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绝色容颜却依旧淡漠,清谷滴音却是言语无温,圣通也不在意,抛弃的就是抛弃了,不用留恋,她不来就已经不是那个注定失败的郭圣通了,这一世,挡她者,死。
女子已经飘然而去,郭圣通看着冷下来的茶叶沉于盏底,十年后,疆儿方才入朝听政,刘秀正值壮年,自然不会给太子留多少地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就给他预备太多人脉,刘秀的功臣、老臣多数都还在,天下初定,根基未稳,就算她能弄死刘秀,十几岁的少年也坐不稳朝堂,而刘秀看这样子必然还会引起那场风暴,只是这一世,她和儿子要做的就不一样了。
她之前以为挑拨阴家和南阳世家的关系就可以了,却不知真正的政客为了利益即便是有杀父之仇也可以结盟的,再好的盟友为着利益分歧也会分崩离析,所以,她以后的方法也会不同,当然她不介意接着挑拨。
出了空间,姚黄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一会儿,郭圣通接过她呈上的消息一看,心道果然就会如此,吩咐她依计划行事,又等来了父母弟弟、真定王府无恙的消息,看着时间,便让人叫来两个儿子,等着刘秀回来一起用膳。
皇帝回到洛阳帝都,因着谷物欠收而沦落为盗的人也慢慢落网,趁火打劫的各路盗匪也是杀的杀、退的退,洛阳城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纵火的匪徒依然有找到,刘秀甚为恼怒,呵斥了承办的官员,又派人慰问了暂住在郭家的铫期一家人,心里却越来越觉得此事诡异,暗中派下的人也越多了,等接到地方奏报,几百人的盗匪双方火拼而死,而报官的是郭侯家人,郭侯一行人恰好经过那出,刘秀彻底陷入了沉思,翻看着之前刘嗣呈上的密报,阴识于南阳时便是养卫士这是他知道的,那些都打没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兄弟还养密士暗士。
“陛下,越风求见”
“宣”
“臣祈陛下赎罪,那阴家奴仆已经到了洛阳城外,臣几次下手,都被邓家人击败,那些邓家人,是,是邓驸马一系族人宾客,是以臣不敢下死手,而且,臣查到那奴仆是邓将军近支三房找到的,还不止她一人,令两个知情者从他路也已经快到了洛阳”
刘秀面色如尘,邓家本是暗中支持阴识的,这次怎会纷纷倒戈?难道是阴识真的办了错事,他们一则气不过,二则是看他没指望了,准备跳过他?
“去查邓禹府上最近可有异动”刘秀停了停,想想远在九江镇守的姐夫,还是觉得此事不是他受益,便是邓禹那边必然也非邓禹所为,“去查具体了再来上奏”
“喏”
阴识……刘秀想着,他本是要帮他处理了留着阴识,可若真的做了那般不孝之事,刘秀觉得那是超出底线了,还有那些密士暗士,以及郭侯一家诡异的遭遇,他不敢在留这样的人在身边,阴氏,也就只能抛了,邓氏……
很快阴府下人翻供,指认被阴识胁迫收买,在老夫人每日的药里下虚弱的药物让她好不了也死不了,几名先前被买走的阴家旧仆也到了洛阳,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已然不可能藏着掖着,刘秀看着北地密报,那两帮盗匪的几个头目落网了,直道有人告诉他们皇后娘家、河北首富郭侯一家要从此经过,他们才去打劫的,此时的刘秀心里已然明了了,便放任他们去审了,结果便是设陷阴家老夫人身边几个忠仆趁着老夫人生病之时盗取其嫁妆财物、人赃并获,老夫人亲自卖了他们出去,本是已经好转的老夫人在和阴识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再次病重,又收买了老夫人留下的几个仆人守在其身边,经过几番严查,方印证老夫人确实用过致人虚弱的药物,阴识俱不承认,阴识之妻来氏素衣散发前去认罪,言平日里多受婆婆欺压,一切都是她做的,与夫君无关,每条罪说的都是有理有据,药物也有,人证也有,阴识当场大骂其毒妇,害他阴氏一门。
审问的官员据实上报,得刘秀认可,都来氏侯夫人诰命,杀人偿命,死罪自是难逃,阴识齐家不严,与母照顾不周,于孝道亦有损伤,但念起功劳,夺其官职,降侯为伯,回南阳丁忧灵前尽孝,阴家老夫人无辜受冤,又是阴贵人亲母,特赐重葬。
这个世间孝道二字能要人命,来氏替了阴识送命,但所有人都明白阴识想要翻身难了。再看看洛阳宫,娘家失势的阴贵人又会如何?有几分脑子的世家大族、官宦人家自然心中活络起来,且看皇帝的态度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余波的电饭锅被宿管没收了,以后不能自己做宵夜吃了
这章其实是转折,娘娘找到了根源,一味的狠是不行的
60男儿(捉虫)
洛阳邓府,邓禹与从兄邓甘对坐着一个时辰,依然是各执己见,谁也说不服谁,邓甘就不明白这般好的机会,从弟为何不肯暗中出头。
“仲华,阴识已倒,阴贵人母子已经担不起重任,且看南阳大族,又有谁比咱们邓氏更为合适?为何邓氏女就不能进宫?难道还要便宜了别家不成?”那他之前看准机会、落井下石搬到阴识不是完全为他人做了嫁衣!“我知现在不是时机,然也必须从现在开始谋划”
“兄长,此事万不可再提”邓禹眼中依然古井无波却是深不见底,“一者,阴邓两族世代多联姻,次伯……妻子就算德行有亏,族叔一家去闹去告那是讨还公道,别人便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兄长自以为做事缜密又怎能瞒得过陛下,又让陛下如何看待我邓氏;二者,就是因为如兄长所言,邓氏才不能去争,争了,邓氏女也依然入不了宫”邓禹对上依然不认同的从兄,“也只能让陛下,更为忌惮“
“仲华行事何用如此谨慎?我邓氏虽出了邓奉兄弟那样的不肖子孙,看其他人皆是对陛下忠心耿耿,有你、有伟卿(邓晨)深的陛下信任,更有多人亦是跟着陛下起事,如今为将为官,他日论公行赏,封侯封爵者何止二三人?这般信任、功劳便是宗室、樊家也要排在后面,陛下又怎会不信任吾等”邓甘觉得这个熊兄弟自从关中之失后胆子就被打小了,行事谨慎不为过,可他却是谨慎过头成了缩手缩脚了,“我知弟意,邓氏一族者能得其位皆是靠的自己文武本事,绝不图那裙带之利,可,我邓氏女入宫伴驾、再结姻亲,不更是向陛下效忠之意?”
邓禹沉默片刻,起身负手而立,悠悠道“兄长可还记得更始元年之事?”
“更始元年?仲华是说……”邓甘一愣,随即想到了那年的动荡,刘玄称帝,天下诸侯豪强四处称王,乡里不少豪强推邓禹起事,邓禹却是不肯,等到刘秀往河北,邓禹直追至邺地方跟随至今,难道陛下心里依然在意那些豪杰推举一事?邓甘看着从弟衣背,心中惊涛起伏。
“还有邓奉一事,陛下只斩了他们兄弟,对着背后那些人又是如何做的?”
宽而放之,邓甘脑中冒出这四个字,然也随即明白哪个皇帝会真的宽容背叛之人,怕是心中忌惮更深……
“可我等绝对忠心,仲华更是从十几岁便跟在陛□边同在长安游学……”
“邓奉之前又如何?”邓禹想起那个曾手刃令人闻风丧胆的身长一丈的新军垒尉巨无霸的少年将才,那个糊涂一时的族侄,心中还是一叹,那件事对陛下影响极深,深到他不敢细想。
邓甘不在说话,也不敢说话,忠心,也是要条件的,听着从弟平静的语调,“有汉至今,历位先皇皆为外戚所扰,更出了王贼之事,兄长,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吧”陛下是不可能让邓氏女进宫的,怕是不止如此,十几年后,邓氏女连太子宫都进不了,当然他现在不能说这些。邓氏一族人数众多,他能劝住的也唯有他们这一支了,其他人看他们自己吧,且各自背后的豪杰们亦是不同,他实在没那个能耐控制,就是有那个能耐他也不会去那么做的,那是,找死。
再看从兄,他也不是不聪明,只那后族的荣耀、富贵吸引力太大,他也不过是被迷了眼而已,今日想着送女进宫为妃,明日就想着生下皇子,后日便会想着太子之位,至尊之位摆在那里,谁有能一点不心动?看着陛下样子,不立丞相,太傅选的是德高平庸之辈,尚书台节制三公……他日天下平定之时,还不知道情形会是如何,邓氏这般显眼了,本就该不能肖想后宫之位,且看郭氏父子族人无有大才者,如今刘普又逝,刘秀又未再提拔郭氏族人,如果再让邓氏女入宫,那就是诚心让郭氏惶惶不可终日了,郭氏、邓氏,皇帝能更仪仗邓氏取天下,却是更放心郭氏为后族外戚的。
只要他们忠心陛下,凭自己本事上进,刘秀自然也乐得仪仗他们,但妄想要更多,那就极是危险了,邓甘这会也想明白了,可是依然不甘心,天下富贵谁不想要,之前阴识占了先机,郭氏占真定王府的实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不能争,他实在是气不过,“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且身在此中,也不是你想不争就能随便放开的。
邓禹回过身来,看着煮沸的茶道“兄长以为次伯败在何处?”
“他”邓甘眼里闪了一下,“要狠就该狠到底才是”
“非也”邓禹摇头,“次伯做事冒进急躁了,可他本不是这般性情,我知道他一生夙愿一为发扬阴氏,二为能史书留名,就算阴兴、阴就皆亡,就算他心中诸多算计,可也是不会对着自家人使,没有人比他更在意阴家,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到底是什么让他行事如此急躁?”他到底是招了谁的算计?
邓甘摸着虎须沉吟半刻,有些犹豫的说道,“仲华,你之前不在乡中,不知道阴家前后的事,我看他家这些年仿佛是招了别人蛊魇似得,很是邪门……”
邓禹也有几分犹豫(这时代的人还是很迷信的,关于邓禹还有一个这方面的传说呢),眉头轻皱,可他相信这次阴识绝对是被人摆了一道,而且看陛下态度,之前想保阴识之后又放弃,这里边绝对有他不知道的重要事,而且阴识一定做了让陛下容不下的事情……
“先不说他,仲华,即便你我能约束住咱们这支,可是原本站在咱们这一边的那些人怕是有的就要改换门庭了,姻亲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你道该如何?”
邓禹自然也想到了,世间人都愿两全其美,可又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之法?“我还是那般说法,邓氏一族如今看似繁华正盛,却还差的太远”如今的陛下可不是纯良认人摆布之人,否则邓禹也不会一直追随与他,刘秀刘文叔不会把手中大权容得任何人分去,可如今确实不得不用平衡之术,理他所求还太遥远,以后怕还有的争呢,在他手上冒头绝不是明智之举,“别的族支那里,弟人微言轻也管不到,然吾这一支,我只会忠于陛下,教养儿孙,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愿意离去便离去吧”只要儿孙成才,何愁不兴旺?这一代不成,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当时过境迁,当时机成熟,五十年、百年之后也或许机会更合适,若子孙庸庸碌碌,他便是求得了那至尊高位,他们也守不住,弄不好还会有灭族危险,君不见吕氏、窦氏、霍氏者今何在?
邓甘总算是被兄长说服,悻悻的离开,回去接着劝说其他人,只之前所图颇大,现在那些人买不买他的账自然可想而知。
……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一辆素色马车中传来,车外的小厮赶紧入内伺候,车内的素衣男子脸色极差,此时止了咳嗽,瞥了眼手帕上的血未做理会,接过温水漱口,原本清隽的脸数日内仿佛老了不止十岁,眼中都透着颓然,又喝了几口方道“小少爷那边如何了?”
“已经不哭了,这会儿正睡着,大少爷……家主请放心”
男子闻言眼中方有一丝微动,却不再开口说一句话,挥手让人退出,看着手边一个妆盒发呆。
“次伯兄……慢行……”
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人骑马飞驰而来,小厮垫脚看了一会儿,回道“是邓禹将军”
“停”
阴识听到是邓禹,冰冷的心总算有了一丝温度,他今日扶棺回乡,昔日巴结与他的官员们全都不见人影,这些人不知道他在意,然当他在送行的好友队伍中未看见邓禹的身影时真的是心中透凉如置身冰洞中,他是不信邓家人所为是出自邓禹之意的,当时欧芳几个看出他所想,还极力开导与他,他却是未听进去,现在看着那熟悉身影立马于前,翻身而下,还有些恍惚。
“次伯兄,弟来晚了”邓禹近前一拱手,阴识扶了一下,“仲华……”
邓禹看着他颇为憔悴的面孔、清减许多的身型,眼中有些许干涩,儿时相交,这位兄长总是那般优秀稳重,对他亦是颇多照顾,少时打马游长安,共论天下,畅谈鸿鹄之志,而后同殿为臣,本想一同完成惜时宏愿,却因各种原因越走越远……极致今日,邓禹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无损多年相交情意,或许不用多说什么,都已明了。
“我悔不听仲华与伟卿当日之言啊”
阴识终于在好友面前终于坦露心中悔意,他就不该图谋太多,不该把妹妹嫁给刘秀,凭他之才,他总能杀出一片天地,何至于到了几日祖宗名声都毁于他手、妻子为洗清他甘愿赴死、妹妹一人深陷后宫的境地?
是他自己的心太大了,刘秀必然是查到了别的事情,再容不下他了,他本来是想着慢慢图之的……可是那人步步紧逼,如一把锋利的刀悬于他头上,不知哪一刻就会落下,让他烦躁,让他不服,让他时时刻刻都不敢轻动,让他失去理智的想去找出、灭掉……现在都不需要了,他已经败了,但是他纵是败了别人也别想好过。
“人生数十载,起起伏伏,兄长不必灰心,再者”邓禹望了另外一匹马车,“十几年、二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事情谁又能定论?兄长的希望,阴氏的希望尚在矣”
阴识定定地望着那马车,车上是他的儿子、侄子、侄女,还有旁边是他的庶弟,是啊,阴家尚有族人上千,他尚有儿子可教,他的族兄弟依然受重用,几十年后甚至是百年后,谁能知晓?阴识对着邓禹一躬,谢过他今日点醒之恩,邓禹忙上前相扶。
阴识重新起行,看完了邓禹交给他邓晨的来信,干枯的大手摸索着那精致的妆盒,他不能灰心,否则他便是辜负好友期望,更是对不住妻子用命换来的一条生路,回望了一眼洛阳城,便不再回头。
邓禹看着马车消失不见方回城中,面色不改,回到家中如常的看望老母、考教几个儿子,用饭之后回书房,方抽|出了袖子一封薄薄的却是写了密密麻麻字的绢帛,细细读了后置于火中,看着他烧成灰烬,脸上被火烤的明暗不一。
皇宫中,刘秀看着奏报,没有异常,看着那些去送阴识人员名单,脑中浮现出初见他时的情形,多年相交、此等收场,他叹息,却是没有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2013年第一天,余波会三更作为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后面两更还得会儿
61不足
阴识被贬,邓氏本来心思活络,却又很快销迹,战事紧迫,粮草紧张,偶有盗匪作乱,自有聪明的世家大族明白此时不是“逼”皇帝的时候,也暂时歇了欲动之心,当然有聪明的就有不聪明的,朝堂上已经有人上奏,言陛下聚上一次纳后宫已经五年,应为子孙计再选良女入宫,刘秀未言语冷眼再看着各方反应,于是接着提的人更多了,刘秀心里冷哼,痛斥那些官员,以天下未定、民生疾苦,还要他广选民女入宫这是要害他做昏君,贬了几人的官,朝堂暂时安息。
面南背北,刘秀望着下面躬身行礼的大臣,进过阴识一事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较,连他那样的人都能因着富贵荣华背着他做下那般事,这些人心中又在想些什么?那些背后支持邓家的豪强豪杰们又在想些什么?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危害威胁,但到底还是小看了他们的力量,那他心中所想之事……何日能行?如今他暂时够不上,但是很快就回反弹回来,也好,让他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西宫中,阴丽华看着兄长托人带入宫的信,已然泣不成声,阴识将一切说清楚,半分没有隐瞒,未喊冤也未求得原谅,只是平静的陈述。阴丽华先时就已经就接到玉蝶父亲所报,知晓兄长行事,震惊、愤怒、无奈、痛楚最终都化作了沉寂,因为她知晓自己的母亲最想的便是自己儿子继承阴家一切,也因为她从二弟死后便知晓兄长心中最重视的便是阴家,所以她明白母亲定是做了什么让兄长不得不软禁她的事情,所以她明白兄长不会害了母亲性命,但是身为人女,左右为难,绝不能告发兄长,也放心不下母亲,于是她装着不知道,现在都坦诚了,可是还有什么意义?母亲没了,嫂子没了,兄长也和被贬了,阴家和外祖家彻底翻脸,和来家也是形同陌路,她在这宫中除了儿子真的没有任何期望了,可是她的儿子还小啊,她要如何才能保得住他们?是,刘秀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还会“优待”他们母子,可是很快就会有人来代替她的位置,她除了活下去还有什么希望呢。
“妾母惨亡,虽是来氏所为,然为人女者不能明察亦是失当、有违孝道,求陛下将妾之罪,妾愿搬出西宫住往行宫,为陛下、为汉室江山祈福,为母亲守孝,亦赎己之罪,求陛下成全,皇子尚小,非为母者不慈,实是妾知自身不足,娘娘母仪为天下表率,妾斗胆求娘娘教导三皇子、四皇子,求陛下成全、求娘娘成全”
长秋宫中,阴丽华求见帝后,便是行大礼说了这番话。
刘秀低头看着下面垂首的阴丽华,心中既是叹息她被自己兄长嫂子母亲所累,又是要赞一声她的反应了,若不是阴识心太大、动作多过了他的底线,这对兄妹该是多好的选择,可惜了,只如今他们的错却是要他来背后果,刘秀心里着实是恼火的,但也只能压下去,“阴贵人自母生病后便是亲侍左右,入宫后更是多方寻访名医、药方,每每提及母亲总是感念不能侍奉、感伤落泪,又怎是不孝之人?来氏所为,你处宫中,又怎能知晓?阴贵人莫再自责朕念你赤诚,准你于西宫中为母守孝一年,皇后要照顾二皇子又要担着宫务,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是交予你亲自照料,阴贵人温良恭德,也勿再菲薄了”
“妾谢陛下隆恩”
“快扶贵人起来吧,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郭圣通温言说道,又侧身对着刘秀“陛下放心,妾一定会照顾好三皇子和四皇子”
刘秀心中一笑,通儿比阴贵人嘴可是笨拙了些,不过这次他是信她的,本来自上次他们冷对了一段时间又和好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初婚时的那十几天甜蜜时光,不是,是比初婚时更加甜蜜的时光,可是有人人心不足,就是不想他过好日子,又被逼到了如今境地,那些风言风语通儿也是知道了吧,刘秀对于自己不能完全控制臣民真是越想越窝火,也越发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还是如此不足,哪怕他称“天子”。
阴丽华已经退下,内殿中只剩了帝后二人,刘秀望着妻子,还是觉得她没有补回来,“可是在想阿父阿母?“
郭圣通点头,一叹,“旦夕福祸,不测风云,就像谁能想到一向硬朗的外祖会突然离世,又谁能想到阴老夫人会出这样的事呢”
刘秀听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苍凉,心中忽的有些不适应,不舒服,把人抓过来“小小的人儿,怎的学老者似得感叹这些”
“我二十二了,可是不小了”郭圣通不再感叹,在他怀里不服的嘟囔。
“好,好,不小了,不小了”说着便低头细细打量她,逝者如斯,他娶她是仿佛还似在昨日,不想这么快已经快是六年了,可怀中佳人除了更加娇媚更加风韵些,真的没有太多变化,可自己已经三十五了,三十五岁,大业依然未成,原本布置的局又被破坏,落得更加麻烦,刘秀又觉得烦躁了。
“文叔,你怎么了?”郭圣通伸手抚着他微拧着的眉,轻声问着。
刘秀不错眼珠的看着她,仿佛又是透着她看着别的什么,心中已经过了几遍,半响方微笑着道“没什么”,没有试过又怎知一定要妥协,“阿父阿母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来了,通儿也不必担心“他是没告诉她,郭家人此行曾遇到的危险的,怕她更加担心,等着他们回程,自然是通知了各地官府好生照料的,还有,郭家二老还病着,他也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娶她之时,他是希望自己能有个贤妻的,在自己出征之时扛得起后宅的一切,她做的还好,可现在他不想她操心那般多了,要是还能和最初时的无忧无虑多好,只是嫁给他又怎能少得了忧心?刘秀心中苦笑,再次反省,他这个皇帝、夫君都当得差太多了。
“嗯,算着日子,也快回来了,也不知阿娘身子如何了”
“阿母一向康健,只是连丧双亲难免伤怀,有阿爹他们几个在呢,定会无事的”
“嗯,我想着也是”郭圣通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往刘秀怀里靠了靠,“文叔是否又要出征了?”
已是家常便饭,刘秀答是,看着妻子还是有瞬间落寞,便把人又抱紧了几分,低头轻吻她的小鼻子,还想有动作,边听着外面次子清脆的声音传来,这是让人通报呢。夫妻两个相视一笑,端坐好,等儿子进来。
刘辅小朋友依然是小胖墩一枚,只今日的小胖墩打扮不同,刘秀见着次子穿着一身小盔甲,还煞有介事的别了把短木剑,一阵风似得跑进来行礼,便是大乐,“过来过来,让阿爹看看咱们的小将军”
小胖墩跑过去,“阿爹”
“慢点,慢点”郭圣通对儿子说着,又嗔怪刘秀道“还不是那天见着你着了一身铠甲甚是英武,他便是吵着也要”
刘秀抱着儿子依然乐呵呵的,眼睛望了妻子一眼,意思是“通儿觉得英武?”看着妻子微微红了脸,便笑的更甚。
“阿爹,我长大了要当将军,给阿爹去讨贼”
“哈哈哈哈,好,阿爹就等着辅儿去当大将军”
……
刘秀派大司空去祭拜了孔子,设立太学,亲自去太学赏赐了太学博士和众多学子,便是又开始准备出征和巡视之事。
郭圣通在空间内认真的看着各家之书,还有治国之道,她再不会仗着有前世的记忆和空间的一切及绝世美貌行事了,本就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世间已经更改了不少,更何况便是圣尊活了不知道亿万年还有办不到的事情,何况是她呢,一步一脚印,方是正路。
手指一动,郭圣通瞬间闪出空间,坐于案前翻看宫内账目,姚黄走进,“娘娘,还是未找到小五、小七下落,贺桐请罪“
阴识不知道把他们藏在了哪里,郭圣通派的人一直未找到,如今刘秀正暗中查探官员大臣,郭圣通也不敢动作太大,“先仔细看着,别暴露行踪便是”心中也知道不妥,却又无计可施,没有解药他们活不过半年的,只因着她的失误折了属下,终不是她所愿。
回到空间,拿出两个名册,看着那两个名字一会儿,便又合上,另外一个却是划了两笔,阴老夫人、来氏除名。
吴汉、景丹俱是进展顺利,捕获了刘纡,董宪、庞萌被打的节节败退,耿弇部也是屡战屡胜,刘秀此行便是要去耿弇部。
十月,刘秀别了娇妻,再次出征,只这次不同的是,宫中他倒是没放多少人手,那些人都被派往各地去了,其中南阳居多。
郭圣通看着消息,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下一更还要等会儿
有了全勤奖,在想要不要努力一把
62平齐
且说耿弇用了半天时间拿下祝阿城,张步大将军费邑派其弟费敢把守巨里,耿弇领兵来讨,让人广伐树木,宣扬用此来填塞坑堑,以便攻城,暗中得知费邑要派援军来救,耿弇心中大喜,公开大肆命令,三日后全力进攻巨里城,暗中却是卖个破绽,放地方俘虏回去,将耿弇计划统统告诉费敢,费敢闻听暗乐,立即派人给其兄长去信,三日后费邑率领精兵三万赶赴巨里,而耿弇此时留下三千兵力牵制巨里,人已经带着大部分兵力登上援兵必经之地的山坡,居高临下,气势如虹,迎头痛击费邑的援军,费邑大败被杀,耿弇砍其首级示于巨里城前,费敢大惊失色,率兵弃城而逃,耿弇趁势分兵,连下四十余营,平定济南。
一招围城打援收复济南,张步知其事态严重,马上派其弟张蓝统兵两万守西安(不是现在的西安,是在今山东境内),分兵万余守临淄,两城互成掎角之势,耿弇驻军画中,位于两城之间,西安城小,却坚固难攻,张蓝的兵也是精兵良将,骁勇善战,不易攻克,而临淄城大,却是兵将稀松易被攻破,于是耿弇否掉下属先攻西安的战略,决定先攻临淄。却是声东击西,明着下令五日后攻打西安,张蓝闻讯,日夜戒严,不敢懈怠。然五日后的三更时分,耿弇将士埋锅造饭后,却是乘夜进兵临淄。又是不过半日,便攻克临淄,张蓝闻知大惊,率部众逃归剧县,耿弇一石二鸟,又克西安。
连克数地,耿弇大军越战越勇,耿弇觉得决战之际已到,但是他心中所谋并不是他带着人马去攻打剧县,而是诱敌出城作战,于是一边严令不得扰民,一边屡屡派人骚扰张步地盘,逼张步出兵。
张步果然中计,其自恃兵多,狂言道:“以尤来、大彤十余万众,吾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惧乎!”于是亲率大军和弟弟张蓝、张弘、张寿及大将数人率号称二十万之众开赴临淄以东,准备和耿弇决一死战。
刘秀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决定带援兵赶往临淄支援,毕竟敌众我寡,号称二十万大军有些夸张,实际上十几万也是有的,这也比耿弇军多了几倍的,刘秀不甚放心,此时机会难逢,便亲自统兵前往了。
看着耿弇奏报,“臣据临淄,深堑高垒;张步从剧县来攻,疲劳饥渴。欲进,诱而攻之;欲去,随而击之。臣依营而战,精锐百倍,以逸待劳,以实击虚,旬日之间,步首可获”,刘秀微笑,这个年轻人似乎永远都是这般自信,从北到南再到东,皆是如此,偏生他的自信从未受挫过,每每都是被他言中,不知这次会不会是这样。他救过自己,其实算得上是他的福将了。
“传令三军,全力开拔”
耿弇出兵淄水,遭遇张步大将重异,部下将领要冲出厮杀,耿弇恐怕挫伤敌军锐气,使张步不敢放胆前进,于是故意示弱以骄纵敌人,退入临淄小城内,陈兵严阵以待,派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别在城下布阵。张步自以为得胜,直攻耿弇军营,耿弇命刘歆接战,自己则登上原齐国宫殿残破的高台了望战况,看时机得当,亲自率领精锐部队杀出东门,向张步军队横冲过去,冲杀之中,两军自是打的不可开交。
耿弇正杀的起劲,却觉得大腿一阵剧痛,举刀砍死两人,方低头一看,原是腿上中了一箭,面色不改,只皱了皱眉头,便是提刀销断箭杆,接着策马冲杀。
天黑,双方各自收兵,耿弇回到大帐,随从方看到自家将军腿上受伤,大惊,“将军,您受伤了?”
“无碍,招军医前来”耿弇净手净面吩咐道。
“喏”
快速处理伤口,又马上召集部下大帐聚事,各属下方发现耿弇受伤,忙问候,耿弇直道无碍,“明日出兵再战”
“可将军的伤……”
“实是小伤,无碍”
陈俊看了看,言“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待圣上来,将军以为何如?“
耿弇就知道自己所奏陛下还是不放心,但是不能给张步喘息之机,便看着部将,说的甚是豪气“陛下乘舆且到,为臣者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怎可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
“将军所言甚是”
“吾辈怎可让陛下战贼”
“某愿出战”
陈俊有些讪讪,但见耿弇眼中并无轻视之意,便也请战,耿弇复笑。
于是第二天耿弇出兵再战张步,耿弇军士气高涨,张步一边不敌,从早晨打到晚上,死伤无数,兵士尸体填满水沟和战壕,战况甚是激烈。
“兄长,撤军吧,再不撤,就真的全耗费在这里了”张步大帐中,张蓝兄弟正在劝说兄长撤兵,张步烦躁的走来走去。
“大王,耿弇正盛,实不宜硬碰,当暂且退兵以图他日报此大仇”
“是啊,兄长”
“三更时分,退兵”张步做了最终决定。
三更时分,张步趁黑且耿弇将士休息之时,徐徐退兵,忽的杀生大起,两边具有伏兵杀出,“不好,有伏兵,快护着大王先走”
“耿弇小贼,吾要与他决一死战”张步气的拔剑。
“不可啊,大王”
“快,护送大王离开”
却是原来耿弇料定张步必会半夜撤兵,早于左右两翼布置伏兵,只等他们到来便是狠狠冲杀出去,一直追杀到钜昧水边,前后**十里,死尸相连,缴获张步的辎重车辆两千余辆,史书言“城中沟堑皆满,**十里僵尸相属”,可见此战只惨烈。
等到刘秀到时,耿弇已经大胜,张步退还剧县,其兄弟分散而去,刘秀带来的援军没有用上,只得摆酒相庆,见到将士也是挂彩的挂彩,负伤的负伤,断胳膊断腿的亦是惨重,耿弇自己伤势也没有完全好,很是感慨,举杯敬三军将士,耿弇带着众将领谢酒。
刘秀笑言“伯昭今日可放开豪饮矣”刘秀本人不喜欢饮酒,可是耿弇。欧芳之类的千杯不醉,酒品很好,他也是佩服,更知耿弇平日带兵滴酒不沾,方有此言。
“谢陛下赐酒”耿弇豪爽的干下,洛阳大火、阴家之事、甚至郭侯路过盗匪之事他都已经知晓,毕竟是有心,但此刻却是分毫不漏,他只是皇上手下的得意将领而已。
刘秀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心中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妻子“我都二十二了,哪里还小”,便是一愣,随即心中小人儿抽了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和什么呀,,两百年前,韩信也曾在此大胜,平定齐地,高祖方能进而一统天下,如今平了齐地已经是指日可待之事,自己也就能对付陇西、巴蜀,天下一统迈出重要一步。
韩信,韩信……那张自信的面孔,那般自律的性格,如此天纵英才,刘秀自酌一尊,他是不需要再出一个韩信的,奇异的眼神一闪而过,至少耿弇没有发觉。
刘秀做了一趟无用功,但不能真的就这样回去,留耿弇继续攻打张步,走前张步退保平寿,苏茂率领万余人来救,听闻苏茂责怪张步“以南阳那样的精兵,延岑那样善战的将领,而耿弇却都打败,大王怎么就想起去攻他的营地呢?既呼我来,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进攻?”哪来的自信啊!张步无话可答,刘秀闻之却是心中嘿嘿一笑,立刻派人去和他们两个说“谁能斩了对方,吾便既往不咎,还封其为侯”,拍拍屁股回洛阳了。
张步被耿弇步步紧逼,无他法,再听刘秀所言,果断的斩了苏茂首级,肉袒负斧投降,张步的三个弟弟各自缚到监狱请罪。
刘秀看着奏报,心里笑的得意,苏茂小人终于不能在四处蹦跶了,封张步安丘侯,赦免其弟弟罪责,张步一家迁往洛阳。耿弇耿弇缴获辎重七千余辆,并将张步余众十余万,悉数遣散,使归乡里,整军还京,自此一战彪炳史册。
郭家人已经顺利的回到了洛阳,郭昌病先好,刘氏主要还是悲伤过甚,亦是担心娘家情况,兄长已经得封真定王,可是那般样子该如何做的了女儿后盾?郭昌心里也有数,自家于军方面就实在没那个才能,阴家已败,南阳那些人必然是会令举世家女进宫,又会是一番相争,他家该如何是好?陛下又到底何意?
郭圣通明白父母所想,以探病为由派姚黄、葛巾回府探望,让他们不要惊慌,她无事,且先看着,不再一时。刘氏闻听此言,在看历经劫难的儿媳妇挺着肚子离家,到底是坚强之人,喝了几服药便好了,郭圣通听着也松了一口气。
“阿爹,阿娘,儿想请命出战”
郭昌、刘氏震惊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郭炜,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打不死的小强终于挂了
看着耿弇的作战有种在看三国的赶脚
虽说过了十二点了,但是也算三更吧,算吧,算吧
63郭炜
“阿爹,阿娘,儿想请命出战”
郭炜一身戎装的站在父母面前说的豪情万丈,此时的郭昌已然退却了最后一点婴儿肥、个子长高不少、已是日渐清朗的小少年一枚。
郭昌、刘氏愣愣地看着儿子,又同时扭头夫妻互望了一眼,这儿子又要做什么?郭昌先转过头,陈着脸训道“请命出战?好生狂妄?你多大?别以为学了些皮毛、有几分小聪明就敢口出狂言”
“夫君,你先别生气”刘氏上前劝和,扶着丈夫坐下,奉了茶,郭昌哼的扭过头,这儿子是聪明也勤奋,只鬼主意太多,有些跳脱,如今仗着陛下宠爱和那些小聪明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十二岁的娃子上什么战场?狂妄自大。
“炜儿啊,我们知道你自幼便是想当得将军带兵打仗,可你过了年不过十三岁,请命出战这如何使得,但凡有个好歹,你让我们怎么活啊”刘氏把儿子拽到跟前,开始温情攻势。
郭炜看着奴仆们都退下,方跪在父母面前,正色道“阿爹,儿并非狂妄自大,阴识自毁城墙,外祖离世,如今外戚最是势弱之时,南阳大族背地串联,其谋不言自明,陛下势必会提拔外戚于宗室、豪强们抗衡,然儿以为,陛下先时布局被打破,如今未必愿意被那些人逼迫,儿料想,哪怕最终陛下会纳南阳世家女进宫,那些绝对是经过一番敲打的,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如意,陛下,皇帝,绝不是任人支配之辈,因而,儿以为此时是我投军的好时机“
一番话说的郭昌瞪大眼睛,不再面沉如水,“炜儿,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的,阿爹”郭炜抬头,还有一分稚气的脸却是无比认真,“且儿知晓,去往真定途中所遇盗匪绝不是两方火拼那么简单,怕是有人要我一家性命,父母兄长皆为此所扰,儿得父母教养宠爱十二载,儿愿为父母分忧”
郭昌当然知道那些盗匪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和长子商量探查却是不曾告知次子的,没想到他自己已然能看出来,一番话让郭昌不得不重新认知这个让他头疼亦让他自豪的儿子,他从两年前便是身体大不如前,不敢劳累,长子虽是天子近臣,但一比较到底才干不足,处事谨慎有余圆滑不足,陛下试过几次也就没有了让他入军的意思,他们这支人丁又不旺,郭昌心底早已是忧心忡忡,漫天财富也比不过子孙自有才干啊,于是他对两个儿子也是愈加严厉。
看着次子坚定的脸,郭昌有些恍惚,什么时候那个有着胖乎乎小脸的儿子已经长大了,真的可以替他分忧了。
“为父知我儿孝心,知你之才,可你不过十二岁,我郭昌再无能也不能让十二岁的儿子去挣命,此事你不要再提”他少年时也做过小官,只王莽窜汉,自己也实在志不在此便辞官归家了,早知今日,他一定会重做一番选择的。
“阿爹,古有甘罗十二为相,儿不敢自比,但也愿意一试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求阿爹成全”郭炜见自己那样说都没有打动父亲,便是有些急了,赶紧再接再厉。
“你若真有此愿,过十五岁后,为父绝不拦你,但是现在不行,我和你阿娘这把老骨头禁不起你折腾,此事暂且不要再提“郭昌依然不松口,很是坚决。
“阿娘,您帮着劝劝阿爹吧,阿娘”
“我也不同意,你有此大志,是为父母者骄傲之事,可同样,为父母者绝不会让自己孩儿置身险地,炜儿,听你阿爹话,还是暂且好生读书习武吧”刘氏也没想到儿子并非是胡闹,那番话分析的也是有利,难为他为着父母家族小小年纪便能由此担当了,只越是这样越是让她心酸。
郭炜首战铩羽而归,垂着头出门,慢慢的向自己的院落走去。他来这里十二年了,这里与他所知的历史有相同也有不同,甚至是极大的不同,或许,这本来就是另一个时空。当他得知自己的姐姐叫郭圣通,自己外祖是真定王刘普之时,曾瞬间有种被雷劈的感觉,那一刻真心希望那个把他扔来这里的家伙再把他一脚踢去别的地方,真心不带这么坑人的,那是有名的废后啊,废后!那未来的真定王刘扬是造反被刘秀灭了的,坑全家啊!天啊,能不能让他去屎啊!
于是他一度消沉,小小的婴儿不哭不闹,家人先是以为他天生是个好哄的孩子,后来见他整日呆呆的,父母姐姐兄长都急了,又是找大夫寻医问药,又是找了巫女“跳大神”,看着父母因着日夜守在他身边而变得憔悴,看着姐姐哥哥都是担心低落,看着一家人为了他忙来忙去,郭炜忽然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了,一切还未发生,一切都能改变,他都能来到这里又有什么不能?
于是他好了,变的活泼讨喜,加上是幼子的缘故,更是得了全家的宠爱。小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他接着胡闹顽皮的机会四下打探,因为父亲没有早亡,外祖也活得好好的,难道这里有他的“老乡”?
望着日渐倾城的姐姐,郭炜无数次的想着史书上的说法,可是真的一点都找不到,不知那跋扈之名从何得来,也不知阴丽华得长成什么绝世的样貌能让刘秀更喜爱她,而不是眼前他在那个世界都没见过这般美貌的姐姐。慢慢的他把目光放到了姐姐身上,小心看着、试探,可姐姐只当他是胡闹,分毫没有变化,观察几年,他发现姐姐和这个世间的贵女们也没什么不同,只不大爱热闹、不那么张狂罢了,实在没有一点“老乡”的样子,于是放弃,开始搜寻别人。
父亲、外公依然健朗,可是刘秀还是来河北了,来真定了,来郭府提亲了,他已经拿他们当做真正的亲人,别跑去拦着,他实在不想见着姐姐落到那般境地,抱着姐姐胳膊撒娇卖萌,言不让她嫁给任何人,姐姐是他的。姐姐笑了,抱着他好言安抚,道无论嫁于何人自己都是她最疼的弟弟,还是放下他准备出去。他急了,虽然知晓这政治婚姻不是她,亦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又不可能和父亲、外祖说那刘秀会负了姐姐,于是撒泼打滚哭闹着不让姐姐出门,于是他被老娘揍了,于是姐姐还是嫁给了刘秀,出嫁当日,因为他有不良前科,被关在后院连见都没有见到姐姐出嫁。
等着回门之日,他终于见着大名鼎鼎的汉光武帝刘秀了,长的是很帅气,有威仪风度,那世界的他曾经也是崇拜这位皇帝的,可是如今身份不同,他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看了眼姐姐,一脸幸福,于是他只能笑着接过礼物,叫他一声“姐夫”,从那日起他便慢慢拾起了前世所学的知识和能想起的关于所有军事、东汉的一切,索性他那一世学的还尚可,又是军事迷,这一世也是绝对的虚心学着这里的一切。
刘秀称帝了,姐姐直接做了皇后,阴丽华居然没有嫁给刘秀而只是订婚,舅舅重病了没有造反,阴兴、阴就接连挂掉……全凌乱了,这到底是不是他知晓的那个东汉啊?再次以后世的各式菜肴试探,无人响应,水车、兵法什么的众人全是不做伪的诧异、赞叹,郭炜方知晓这里没有自己老乡,这里是另一个相似的时空(郭小弟定是不看古言频道,不知道重生为物得)。
虽说没了准确的预知,可是他看到姐姐活的好更是高兴,这样是否结局也会不同?郭炜知晓自家劣势,一直努力成长,努力学文习武,努力取得刘秀信任,都算顺利,可是外祖父母的突然辞世却打破了这份平稳,那山间的盗匪分明是冲着他们去的,只不知被谁先给劫杀了,这人必是站在郭家一方的,能事先想到暗中护送,能有本事灭掉几百盗匪又迅速做了互殴的现场,这会是什么人才能做到呢?
等到回了洛阳知道了阴识一家之事,郭炜大概也能猜到必是和他有关了,而且怕是刘秀也知晓了一些,只这以不孝的名义让阴识跌倒的手段实在不是一两天所谋吧,在联想到阴丽华生的那个奇异的三胞胎……郭炜觉得后背发凉,他知晓所有的不同,望着皇宫方向,心中渐渐明朗,姐姐就算不是他的“老乡”,但也绝对有蹊跷。
阴识离朝,阴贵人避宫,后宫朝堂出现新的格局,郭炜知道那些后来让刘秀不得不退步的豪强、知道那些尚有千年发展空间甚是一度强过皇族的世家们肯定是会逼着刘秀另选他人的,但是,郭炜上一世所学和这一世的观察也知晓,刘秀必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这也是郭家的机会,他不能放过。想起山间看到的那些盗匪的惨状,初时他真的想吐,几分钟后想清楚自己和家人差点就是与他们无二,他便冷静异常了,如果他们死了,刘秀会给他们死后殊荣,可姐姐真的再无后盾,生死福祸全看她自己所谋,看刘秀……那根本是个靠不住的,不能看他!这是郭炜那一刻的真实想法,当然他不能告诉父母家人。
走回院落,已是掌灯时分,郭炜坐在案前,铺好绢帛,提笔落字,百言疏策一气呵成。
“这是你写的?”刘秀压下心中震惊,抬眼看着面前收起平时机灵有些随意、而变得一本正经的小少年,听不出太多感想的问道。
“回陛下,是炜所写”
刘秀见郭炜没如期望听到自己的惊奇和赞扬,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心中也有了谱,这些真的是他所写了,和自己与来歙、邓禹两个秘密商议的对付陇蜀的策略有五分相同,他是绝对不能知道的,而且再看这奏言尚有年纪的局限、稚嫩,不似作伪,只这样也是十二分的难得了,看着郭炜越来越不安,刘秀也不再逗他。
“仲煜所言已经极为难得,吾甚欣慰”
“真的?”郭炜闻言大喜,瞬间又是顽童样子,但马上意识到不对,又变成了一本正经“谢陛下夸赞,炜知尚有不足,也知不宜为外人言,只能写于陛下,想,想知晓自己对错”
刘秀看着他装大人的样子,一笑,听他所说真到深浅,更觉欣慰,这小舅子平日里有几分张扬但绝不张狂,今日该用这个进言怕是有别的意思吧,“怎地和我还不说实话了”
“这,呵呵,被陛下姐夫看出来了”郭炜似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在端着,恭敬却有有几分随意的对着姐夫吐露“心声”,“我是想让陛下姐夫看看,看看我是否有能随您出征的本事了”
“你想出征?”刘秀一愣,上下打量少年,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我过了年就十三了,军中有些兵士便是这个年龄,我看着十分羡慕,想早日能去杀敌,帮陛下姐夫出力,可是,阿爹阿娘就是不同意”
“胡闹,别说阿父阿母不同意,便是我和你阿姐也不会同意”
“姐夫,你刚也说我的谋略能过关了,我的枪法您也是称赞过的,还有箭法不必师傅差了,怎么您也不同意呢?”郭炜小眼神哀怨的望着刘秀,开始叨念。
“即便你都过关,也不行,你要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和阿父阿母交代?不是平白让我们担心吗?你也不必急,早说过会带你去的,君无戏言!”
郭炜委委屈屈的撇撇嘴,道了声“喏”,耷拉着脑袋,家人甚在意他也就罢了,没想到刘秀也这么说,此路不通!至于姐姐那里他是想都不要想的,肯定行不通,眼睛一闪,就不信他还找不到法子。
“行了,走,和我去你姐姐那里,你姐姐也有日子没见过你了,提了你几次了”刘秀放下奏言,瞥了眼厚厚的奏疏,起身,吩咐身边人去叫郭况,带着两人一起去长秋宫。
作者有话要说:蹲在墙角画圈圈,表霸王我啊,我很勤快的,还送积分,表霸王啊
64暗流
刘秀看着面前慢慢一摞的绢帛密奏,心中五味杂陈,当日邯郸宫中他一把火烧了那些自己部下与对手来往的信件,买了不少人心,不想现在竟又要用这阴司手段去调查,若说邓奉一事是给他提了个醒,那么阴识之事就是让他不得不正式面对了,那些他自认为熟悉的臣子将军背着他又做了些什么?那些他自认为利益相连的南阳“乡里”是否真的已经对他死心塌地……
不查不知道,一查结果真的让刘秀吃惊,囤积谷物、哄抬谷价有之,私贩盐铁者有之,更甚者即便到了今时,他的那些“亲戚乡里”暗通公孙述者亦有之,想趁着再乱之时举事者亦有之,那些打着送女进宫主意的和这些比起来实在是所图算小的了。
整日里防来防去的,却忽然发现动心思最多的都在他自己的大本营里,刘秀脸上露出嘲讽一笑。他自认对他们很是宽厚,没有丝毫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何以如此回报?
人心不足。
将绢帛收起密封,刘秀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大汉图面前,矗立良久,脸色晦暗不明。
长秋宫中,刘伯姬正陪着郭圣通说话,她如今身子到好些,便来宫中谢过兄嫂照顾之情,又快到了年底,同样也是为着长姐之事而来。
“三妹放心,陛下已经说过,阿姐迁居行宫也有几年了,什么错儿的也罚过了,如今回来,臣子们再也不能说什么,本就是要趁着冬至前要把阿姐接回来的”郭圣通安抚着小姑子,这刘黄是要回来了,看了刘伯姬一眼,相处五载,这般聪慧、心思缜密之人果然还是不会轻易信了任何人啊。
“那小妹替阿姐谢过三哥三嫂,阿姐如今每常来信都道对不住三嫂,之前的事甚是惭愧,还望三嫂见谅”刘伯姬说的谦逊,如今因着阴家之事,朝堂后宫皆局势变化,她其实心底原本也是希望皇后能出身南阳的,那样三哥或许会容易一些,只后来形势不许、名分已定,她也不愿意插手,如今却又不同了,可,不知道三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俱是一家骨肉,三妹何必总这么客气,阿姐是爽直脾性,我也是知晓的,只原还怕阿姐恼着我呢,听三妹这般说,阿姐没有恼我就好”
“又是我外道了,三嫂说的是,都是一家骨肉”刘伯姬一笑,那些人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后宫位子呢,这位看着但是不着急,只是不知是真不着急还是装的了,横竖不关自己的事,她是不会管的。
郭圣通无意识的捻指,刘秀经常出征,这位小姑子自产后便是身子不好,自然是她这个留下的嫂子多照顾些,本以为这位对她与上一世会有些不同,可是还是一样啊,那些人家刘伯姬自是比她熟悉的多,偏生不肯开口“提点”她一句,也好,自己也不用犯愁救不救她了,这位的事,她也不会管的。
两姑嫂心思各异的说着家常,宫外,郭圣达带着长子回娘家看望母亲并伯父一家人。因着伯母还在孝中,堂嫂又有孕,也就没多呆,很快随了母亲过去。胡氏抱着外孙自是疼的心肝肉似得,看着女儿一身打扮很是普通,又免不了唠叨“泼天富贵你不去争,看看如今还不得是要便宜别人去,你要是当日听了为娘的话……”
“阿娘!“郭圣达不耐烦的打断母亲,“都说过多少次了别再提那些了,这要是让夫君家听到了,您让女儿如何自处?”听母亲的话,只怕她早不知道死几回了,再者为人妇当然不能和当姑娘时比的。
“好好,不提了,不提了”胡氏也知道现在说着话不妥了,又忍不住道“我看等新人进了宫,娘娘要如何守住陛下的恩宠“
“阿娘!“郭圣达这会基本快无语了,“阿娘,你总看着阿姐的富贵荣华看不上您女婿,可您也该明白,若我不是皇后之妹又如何得了现在的姻缘?夫君出身世家,年轻些却也是天子近臣,有阿姐在何愁没有大的出路,我是皇后唯一的亲堂妹,去了宫里不知道会如何,但是在外面无论嫁到哪家,只要皇后、太子不倒,我就会得婆家高看一眼,若阿姐失宠,于我们有什么好处?阿娘,您以后万不可说这些糊涂话的,您要知道皇后、郭家才是我们最大的依靠!”
郭圣达想的最是实际不过的,阿姐那样的容貌手段她没那个胆子去争,还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依着她是皇后堂妹的身份,谋求最大的利益,再者日后太子登基,封太后一族,他们这支人少,自然不会落下他们夫妻的,何苦去争那些要人命的富贵。
“我不就是在你面前这么一说嘛,我当然都知道”胡氏嘟囔着,“姑爷那几个姐妹可有再为难你?你说的对,你是皇后堂妹,还有由着她们欺负不成,再敢找你麻烦,你就进宫和娘娘诉苦,让她给你做主”
“不过些许小事,哪里就要劳烦娘娘的”郭圣达觉得越来越和母亲话不投机,这要不是大嫂有孕,她倒是愿意和她多聊聊的,还是大嫂说得对,她虽是皇后堂妹,但是嫁入陈家便是陈家妇,绝不能处处仗着身份“高人一等”,那样日久天长的,什么夫妻情意也没了。再有夫君家姐妹多,难免就有矛盾,可婆婆、夫君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她让着些,他们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就给料理了,再有不老实,她出手两次也给收拾老实了,哪里用得着事事搬出娘娘,陈家人心里明镜似的。
“为娘还不是怕你没个亲兄弟姐妹的,又没了父亲,在陈家受那一家子气嘛”
“阿娘,我知道,您放心,女儿会过的好的”
母女两个不再提这个,胡氏看着越来越有主意的女儿,有些犹豫。郭圣达一看母亲那样子就知道必是有事,“阿娘,您有何事还不能和女儿说的”
“是,是你外祖家表哥想求个一官半职的,我这想着要去和娘娘提一提,就是求个小官,娘娘应该不为难吧!”胡氏还是犹豫着说了,说的自己都没底气。
郭圣达扶额,“您什么时候见过娘娘给家里人求官位了?您这不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表哥要有本事,自己去投军或是做学问举孝廉便是,我郭家人尚低着头做人,生怕被人拿了错妨害着娘娘,他倒是好算计!”哼了一声。
“你,你,那是你表哥!”胡氏气急败坏,“连你也看不上你外家,只巴结着那一房,你,你,那是你自己的外家”
“阿娘!”郭圣达也急了,“您还没看到外面如今正乱呢,多少人等着拿娘娘和郭家的错处,您还添乱,不行,这是绝对不行,是你外甥亲还是女儿亲“
“不过就是求一小官,如何就是错处了?行,这个可以不再提,外头都传陛下明年应该会采选民女入宫,你外祖家几个表妹都是好的,活动下进了宫还能帮着娘娘不是,这总行了吧“
郭圣达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脸慢慢耷拉下来,“传言怎可信?再者,阿娘,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舅母们还是别人?”眼睛一刻不挪的盯着母亲。
“是,是你舅母……”胡氏见着瞬间变脸的女儿,回答地眼神有些闪躲。
郭圣达还在盯着自己母亲,笃定她没说实话,“阿娘,您只有我一个女儿”
“还有常来往的几个夫人说的,她们也是看我一个寡妇可怜,才想着能提点我娘家,对你我都是好事……”
郭圣达猛地站起来,凤眼中闪过冷光,她美好未来的依靠绝不能有一点动摇,“请阿娘和我一去大伯母那里”
郭圣达强行带着母亲去了刘氏那里,让她把话都说明白,刘氏听完眉目一挑,安慰地拍了拍侄女的手,没说胡氏什么。等郭昌父子回来,便是马上告诉了此事,让他们去查查胡氏娘家还做了什么,以及那些和胡氏常来往的人家所图为何。
郭圣通看着手上消息,微拧了眉头,果然人没有法子面面俱到,对手不是一个人时就是麻烦,只是,她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她不过是逼得他们提前行动罢了,刘秀也该更明白了吧。
那些人竟是看郭家插不进去手,便把手伸到了胡氏娘家,各种挑唆,求官是幌子,采选是试探,最厉害的是打算在胡家的声音上做文章,撺掇他们囤积谷物高价卖出,而且是准备打着皇后亲戚的名义去做呢,若是把粮食卖给刘秀对手、藏些刀枪的,便是通敌卖国了……
郭圣通展颜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未到冬至,刘秀派人接长姐回公主府。
大司徒伏湛(就是被曹操杀掉的汉献帝伏皇后的祖先)因冬祭高庙时河南尹与司隶校尉在庙中争论失仪,而他没有上奏此事被免职,任尚书令侯霸为大司徒。伏湛祖上从汉武帝时起便是大儒,其自身亦是名儒出身,而侯霸却是能吏,通晓典章制度,多次劝刘秀发布善政、赦免罪犯、劝课农桑、订立朝纲,是刘秀的股肱之臣。
若说伏湛犯得本不是大事,可是却被素来以宽厚著称的刘秀迅速拿下换人,这着实让满朝文武有些震惊,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和以后的那些相比这也不算什么。但都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后刘秀又出手打击屯粮抬价的奸商,扯出了几个南阳世家子弟,关的关罚的罚流放的流放,其中还有樊家族人,一点没有姑息。
随后下诏,改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代代免除徭役,比照高祖家乡丰邑、沛县的旧例,使章陵县人百姓不再担忧以后会再有徭役。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偏生又生出了事端。
作者有话要说:烧了一天一夜了,脑袋糊涂,如果有错请帮忙指出,谢谢
65争鸣
建武五年的旱灾蝗灾令才有些气起色的百姓生活又遭受重大打击,汉之各地方官员统计损失、上报于君,武将们或是征战或是屯边驻守,世家豪强们紧盯后宫位置、筛选族中合适的美女,刘秀又是减免徭役、又是下诏安抚,对于有些人的心思却是视而不见、没有任何明确态度,他自是有自己的打算,想看看什么人、会用什么态度方式站出来,更想探探那些人所能忍受的底线与他们的底细,同样是让他们自己暗中较量,之前的一抬一打也是借着形势试探一二,这也让有些人更加着急,一场君臣较量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暗潮汹涌着。
十二月卢芳称帝,卢芳者安定三水人,为自己编造了汉武帝曾孙刘文伯的身份,说汉武帝曾为大汉和匈奴和好迎娶匈奴谷蠡浑邪王的姐姐为皇后,生了三个儿子,后来遭遇“江充之乱”,长子(太子)被诛,母后坐死,次子名叫次卿,逃命到长陵,三子名叫回卿,逃往三水县境内的匈奴属国(今宁夏境内),得到母舅族的保护,而卢芳便是这位刘回卿的后代,为汉武帝嫡系子孙(这货的yy水平自是令无数作者汗颜⊙﹏⊙!),偏生这个谎言散布多时,令北地、安定等郡和北方各少数民族、匈奴部落不少百姓信以为真,后更始称帝,封卢芳为骑都尉、镇抚西陲。
更始失败后,三水地区的豪强们经过协商,以卢芳刘氏子孙,宜承宗庙,乃共立卢芳为上将、西平王。罗芳为扩充实力,和亲羌人和匈奴,匈奴单于喜不自胜,派句林王率数千骑兵把卢芳接到匈奴境内于九原称帝,卢芳顶着假的汉室宗族身份便是做了匈奴的儿皇帝,攻下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守令,与匈奴联兵侵扰北边。
刘秀虽然气恼,然此时尚抽不出手脚对付与他,之前收拾了投机的奸商,看着上报的损失依然是眉头紧锁,随着屯边开垦,耕种的土地虽是越来越多,可今年虽不至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可也实在是损失惨重。
刘秀再看先于奏报而来的密报,心中甚是烦躁,那些人占着土地,家中无不是存了多年的谷物粮食,他这里为着百姓温饱而愁,他们却是肆意发财……粮食,土地……刘秀于暗格中拿出一些简书,那会是让豪强们日夜不安、心惊肉跳的字眼,就这么置于明亮的阳光下,“王田”“私属”“盐铁”……刘秀虽然已是默记于心,眼中却仍是闪动着如捕猎一般的兴奋光芒。
建武六年,又是过了一个少雪的冬天,春日依然少见雨水,可以预见这一年怕是又是一个旱灾年。
皇帝下诏:“往岁水、旱、蝗虫为灾,谷价腾跃,人用困乏。朕惟百姓无以自赡,恻然愍之。其命郡国有谷者,给禀高年、鳏、寡、孤、独及笃癃、无家属贫不能自存者,如《律》。二千石勉加循抚,无令失职”
广德殿中,欧芳正在面见君上,为的也是粮食之事。
“陛下,今岁之状与去岁何其相似,臣恐今岁谷物依然欠收,今岁尤可以出郡国存谷,可明岁如何?且如今春播种子尚且不足,秋播该当如何?若收成依然不好,秋播更是短缺谷种,明岁……臣甚忧虑”且多地用兵,需要更多的粮草支应,关中冯异处便是粮草短缺,它地亦是不乐观,当然欧芳知道自己不说陛下也明白。
刘秀又怎会不知,看着下座的青年,他于自己结交与长安之时尚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如今已是有妻有子了,这些年来除了南阳自己的宗族兄弟和邓氏兄弟,他跟随自己的时间是最长得了,情分又岂是一般。且这个欧景芳啊,刘秀有时真是拿他无奈,他不是贾复那般明明是儒生却是打仗不要命的武将,他只是一个文臣谋士,每每多出奇谋划,却最是铮铮铁骨,从来直言敢谏,因他出身长安,他家族中男丁鲜少能有活过三十岁者,如今已是凋零,妻族亦是长安士族却是并不显赫,于这朝中无论是出身南阳还是北地的将领朝臣们多有不同,他是铁了心要做纯臣了。
“那依景芳所言该如何?”
“臣”欧芳有些犹豫,却依然说了下去,“臣以为豪门世家多有囤谷,如此国之为难之际,为臣者当为君为国分忧”没有明说却是说的明了,就是让刘秀从豪强家里挤嘛。
刘秀微微低首,目光放在案上的奏报上,心里不知再想些什么。欧芳言罢告退,很快皇帝亲舅寿张侯樊宏与阳安侯郭昌依次分别被召入宫,无人知晓皇帝与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很快樊家捐出家中一半屯谷与国,言道不忍见天下百姓受苦愿为君上分忧,郭家第二天响应,不敢比高皇帝外家,所捐谷物减半成,刘赐闻风迅速回应。这三人本就是素有善名,愿这样的举动或许也没什么,只随后邓禹、侯霸、欧芳、伏氏等功臣近臣大族都纷纷响应,皇帝下诏表彰,众人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洛阳大族士族都归家商议,多是觉得支持刘秀这边,也是纷纷依着身份捐赠。
很快消息由洛阳分散开去,自是有愿意奉承的,当然也有更多的是不肯吐这口血,凭什么要剜肉给那些人,凭什么又要出血给皇帝养兵,刘秀能给他们什么实惠?捐多了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加官晋爵,他们指望皇帝还不如指望自己手上的土地和人呢。
也是南阳、幽州等这样豪强世家厉害的地方越是如此,然你不捐就不捐吧,皇帝也没有逼着谁,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传的,这次的态度很可能影响陛下选后宫……这些人心思便是活络不少,纷纷“慷慨解囊”,以图给陛下留个好印象,当了外戚自然是实惠多多的。
刘秀听着上报,嘴角微微翘起。还没等高兴完,却是听得南阳来报,发现当地所捐谷物居然有以霉谷充数,而这批粮食刘秀心里知晓是要支援岑彭大军的。刘秀当即大怒,若不是郡官负责,运到军前是要出大事的,下令严查。却陆续收到各地来报,都有这样类似的情形发生,掺假手段五花八门,还有官商于有些人勾结玩些监守自盗的把戏,明着是捐出去了,实则又回到他们手中,高价售出。
刘秀气的想笑,雷霆手段又治理了一批官商,却是把发霉的谷米让人都让人送回了捐者家中,一点没给颜面,哪怕那人是他族叔。
没等刘秀处理完,便是受到举报,南郡何氏于公孙述有勾结,先时暗中倒运粮草于前来侵犯南郡的公孙述将领任满,并出卖南郡消息于他,何氏妄图做内应谋反。
刘秀方知此事不下,何氏乃是岑彭妻族,而却是在南征打的很是顺利,屡立战功,而举报者乃是南阳邓氏,邓奉堂弟,邓晨亲侄,再往深究牵扯的已经不是这三家,纷纷扰扰、纠纠缠缠。
何氏一族押解,族长喊冤,倒运粮草不假,只是图利图财,但说投敌出卖消息绝对没有,邓氏于南郡有为官吏者,出具截获得何氏暗中预寄予敌方的书信,何家无可辩驳,悉数入狱。
刘秀焦急,他是相信岑彭不会背叛与他的,何况岑彭妻子俱在洛阳,可是若是他的妻族当真背弃,他又当如何?
“继续盯紧了邓林府上,还有他那几个舅兄都看紧了”刘秀也不愿姐夫家有事,可是邓奉之死他确实是由岑彭说出来的,邓家暗中找岑家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有邓禹那一支人他压得下去,不再盯着后宫,可姐夫那支却是因着之前的事有不少人不服他,他压不下去,他们一直是对后宫有意的,而岑氏,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再有来家也看着”
“喏”
“阴识最近在做什么?”
“回陛下,阴识结庐守孝,不是教导弟弟、儿子便是在读书,看着是准备著书,没有和外人来往”
刘秀没有再问阴识,“护好了岑彭府上,决不可这时候出事,还有南阳岑府可有异常?”
“南阳岑家族人很是不平,几次想往邓家找事讨公道,都是被族长和岑将军之弟压下,尚无异常”
刘秀点头,挥手让人下去,揉揉太阳穴,压下烦躁,看看天色,起身入后宫。看着娇妻笑脸相迎,脸色也变得缓和,伸手去扶,搂着人坐下,手掌放到妻子还不明显的肚腹上,烦躁慢慢散去,温柔道“我的乖闺女今天听不听话?”
不错,二月里郭圣通有查出了孕事,刘秀很是高兴,且就是认定了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儿。郭圣通嗔了他一眼,嘟着嘴囔囔“就知道你闺女,都没说问问我”
刘秀看着她小脸儿粉嫩莹玉似得,笑呵呵的轻咬了一口,惹得娇人儿直扑腾,“好了,别乱动,当心些,你呀,有了这胎可是越发娇气了”看着娇人儿眼睛瞪大就要炸毛,又赶紧去安抚,堵着小嘴儿亲咂了几下,“呵呵,我喜欢通儿这样”抵着额头,看着如玉脸庞,脑中描绘着女儿的小小娇娇的样子,嘴角慢慢上扬。
“这可是文叔说的,连阿娘都说我被惯坏了,今天又被训了呢”郭圣通双手搂着刘秀脖颈,说的很是无辜。
刘秀看着她眉眼亮闪闪的,忍不住一笑,阿父阿母对儿女很是严厉,他能想象私下里妻子被训撒娇耍赖的样子,自打怀了这胎,妻子好似都小了几岁,肯定会生个娇娇女的,“阿母今日来看你,我未及相见,通儿可是替我解释了?”刘秀还是很敬重刘氏的。
“文叔近来这般忙碌,阿娘还说让我精细着照顾你,且不可让你过于劳累了,又怎会不明白呢,文叔,我看阿娘阿父明明就是对你更好嘛”
得,不讲理的又来了,刘秀也不恼她,怀孕的女人惹不起啊,他其实是知道的,胡氏之前进宫来求妻子能帮着她那个投机被发配的兄长说话,可是妻子以“国有国法”为由、以皇后身份申饬了她,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些烂事,胡氏归家自然是很气恼的,回去就“病了”。刘秀也奇怪呢,整个郭家人就算不太通于为官,但还是很清正勤勉明事理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位呢。
“文叔,文叔,你恼了?”郭圣通看他不答,慢慢变了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着。
“傻瓜”刘秀伸手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八面玲珑心又怎不知这段时间外面闹成那样,她又怎会不知道、不在意,大手摩挲着她发丝,“偏你总能想那么多,记着之前我说的话,不会变的”他知道自己是必须在纳南阳女进宫的,但他论私心是真的不想,可是没有办法,谁让他并没有掌控一切呢,他也是迫不得已,便是现在他也要得到最大利益。
其实他的妻子心中都明白的,果然很久才听到她一声“嗯”,有压抑的无奈和心酸,还没等他回应,便见娇人已经抬起头来,微笑着道“文叔,我想让人去叫疆儿和辅儿过来一起用哺食,可好?”笑盈盈的,没有勉强,不见了刚刚的无奈。
刘秀心里一叹,“好,来人去请太子和二皇子”,他不想毁掉他们好不容建起的信任何,夫妻情分,更不想让她伤心,可是他必须那么做,妻子理解最好,看着妻子起身去安排,刘秀脸有一瞬间的阴狠,他发誓总有不会再被人逼迫的一天。
“陛下,阴贵人宫中来报,三皇子病情忽然加重,御医束手无策,求陛下定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紫陌扔了一个地雷
全勤奖没了,可是余波病更厉害了,可能最近无法日更,但不更时我会留言通知大家,抱歉
66处置
“皇上,妾求您救救阳儿,求求您救救他”
阴丽华看见刘秀进殿,便从儿子床前起身,扑跪在刘秀脚下,双眼红肿,泪痕未干又添新痕,素色宫衣下越发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此时的她好像也不在乎什么妆容了,阴家势弱,已被邓氏、来氏背弃,其他人家也是在找着各自的新主子投靠,她所有的希望全都在自己的这个儿子身上,若儿子真有个什么意外,那她……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刘秀虽然对这个儿子感情比较复杂,但他一直都很健康,前几天传出来他生病因着事忙也就只吩咐万松来看看,再也知道妻子会好好处理、阴丽华在宫中几年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势力,也就没大放到心上,这会儿忽然就病重了,也是一惊,再看阴丽华已然是什么都不顾的样子,心里因着阴家办错事发给他惹来一系列的麻烦的厌恶心态也少了一分。
“贵人先起身,有陛下在,阳儿必定会转危为安的”郭圣通是随着刘秀进来的,冷冷地看着阴丽华表现完毕,才先出声安慰,让人扶她起来,“陛下,先看阳儿如何吧”
刘秀这会也回过神来,微皱了一下眉,到底是没说阴丽华未给皇后行礼失仪,进内殿看儿子病情,阴丽华忙起身跟上,郭圣通已经叫来御医一边询问一边也进去。
小小的孩童本来白皙的脸蛋因着发热变成不正常的红色,躺在那里很是痛苦,再感情复杂也是自己儿子,刘秀一见就心疼了,对着旁边瑟缩的御医厉声问道“昨天不是说三皇子病情已经好转了嘛,现在怎么又成了这副样子?朕养你们何用?”
“臣有罪,臣等诊断三殿下先时确实只是一般的发热,用了几幅药依然好转,臣无能,臣无能,臣等有罪”御医们把头低的不能再低,抖着声如实上奏。
阴丽华一听,眼泪又是扑簌落下,抱着儿子哽咽低泣,刘秀板着脸让御医们接着想办法。御医们不敢隐瞒,言道这般烧法若是成人还好办,只刚满周岁的孩童,又是皇子,他们不敢用重药退热,可不用重药又很难退热,请皇帝定夺。
刘秀看着儿子再看药方亦是左右为难,知道这样烧下去即便是退了热也难保不会烧坏脑子,可用重药又怕他受不住,倒不是疑难杂症,就是肺脏引起的烧热,哪个大夫来了估计也都是这些个法子,正为难呢看着阴丽华猛然抬头,“陛下,不能给阳儿用那个方子,阳儿会受不住的,陛下,求您了,肯定还有别的法子,御医们不顶用,洛阳还有许多名医在,对,还有徐老先生,陛下,求您宣徐老先生进宫吧,他一定有别的法子的,陛下,阳儿还这么下,昨日还叫着父皇什么时候来看他,妾求您了,陛下”
天潢贵胄,御医们听了不服也不敢说什么,心中却难免感叹,他们在这里守了七八天了,本不是什么杂症,谁知晓三皇子忽然又加重了,看样子是受了凉的缘故,可是任谁来了也都会是这般治法而已,再者那位老先生自打公主好转之后便是又出去云游了,根本不在洛阳,本来还想不掺和后宫之事的,这会儿都砸自己牌子了,便等着机会直说。
刘秀自然是知道他不在的,而且他自己也懂些医理,晓得谁来也不过是这样,阴丽华这是急病乱投医了,“徐老先生不在洛阳,你也不必太着急,还是先按御医的法子治吧,朕看着法子能用”怜她忧心儿子,说话还是好声好气的,阴家给他惹了多大麻烦都先放下,儿子要紧,而且为了儿子他也必须给阴丽华几分面子,不然等到新人入宫,她们必然会被欺负,南阳那帮子心里可是黑着呢,眼下挡着他们路的还不是皇后母子而是阴丽华母子啊,所以他暗中其实有护着他们,女人可以不在乎,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不能不在乎。
“陛下,臣等看三殿下像是才有起色便又受了凉,以致病情加重的缘故,这已经是臣等商量出的最温和的方子,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刘秀一听,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立目看着阴丽华,忍着怒气道“就按这个方子,快去熬药”,阴丽华一个哆嗦,想开口解释,刘秀已然起身,对着郭圣通道“既然那些奴婢伺候不好朕的皇子,朕也不必再用她们,皇后费心,再挑一批过来吧”他本是护着她们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可是她不领情,别以为他不知道阴丽华这阵子想方设法打探外面的情况,大姐回来自然是没少来这里,哪家想让女儿进宫她们不比他知道的少,就算她无意忽略儿子,可事实是儿子在她这个母亲的照顾下还能着凉病重了,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妾遵旨”
“妾失职,是照顾阳儿的乳妪不仔细,妾御下不严,亦愧对阳儿,妾有错”
郭圣通冷眼看着一切,她自然是知晓阴丽华怎么可能会忽略自己当做命根子一般的儿子,这个刘阳不过是小儿淘气,见着父亲许久没来看他了,才好些就要闹着去见父亲,扑腾几下才着了凉,可是刘秀是不会这么想的,他想的永远是别人要理解他罢了,一样的情形不一样的结果,上一世刘秀可是为这个孩子找遍了名医,到头来几番周转反倒是她郭圣通的错,世事轮回,她却已经不想感叹。
“阴贵人起来吧,好生照看三皇子,你若照看不了,朕自会叫别人代劳”刘秀冷冷地说道。
阴丽华心中无限委屈酸楚,都是一样的孩子,二皇子生病他天天去看,她的孩子生病,他几天也没露面,他们母子眼看着就是别人的绊脚石了,她在这深宫中何等忧心无助,这就是她的丈夫、儿子的父亲吗?是兄长做错事,打乱了他的谋划,可是关她们母子何事?外面春暖花开,阴丽华却觉得冷意彻骨,心中的恨又加重了一重,想来夺她的地位、夺儿子的地位,没门,那些人翻脸无情,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刘秀心中无比烦躁,朝堂之事已经让他耗费心力,还有围绕着南阳势力的明争暗斗,刘玄的儿子还在,还有刘嗣、刘嘉等,当日本就是有支持他们兄弟也有支持刘玄的(刘嗣和刘玄比刘秀近),只不过刘玄败北,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转到自己帐下,可是那些人和身后的各家势力心力未必服气,也就是看着实在是斗不过自己罢了,还有当日他们更多的优势是因为是刘氏宗族,更多人站在他们这一边,可是也有拥护别的姓氏的世家,如今天下毕竟未明,这些人心中火苗也未熄灭,一旦有机会便是熊熊大火,谁不想要这天下至尊的位置!偏生阴氏还嫌给自己添乱不够,怎能让他不厌烦。
“文叔”郭圣通凑近了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有我守在这里陪着阴贵人和阳儿,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明日尚有大朝会,我会守在这的,文叔放心”很是心疼的的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柔声劝着。
刘秀看着儿子服下了药没有大事,再看妻子这般心疼自己,心下熨帖,他到底不是孤家寡人,这会想起来妻子还有孕呢,而且还没过三个月,再看看床上“霸道”的三子想到侧殿里奇异的四子,哪里敢让她呆在这里,柔声道“我知你心意,只通儿也不能累着,我还等着咱们的小公主平安出生呢,阳儿看着也没事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可是,文叔……”郭圣通自是执意不肯。
“我无事的,听话,明日再叫疆儿和辅儿一起用膳,来人,送皇后回宫”
郭圣通“无法”只得看过刘阳,安慰了阴丽华几句回了长秋宫。刘秀睨着阴丽华,阴丽华本是焦急地望着儿子的,感受到皇帝不善的目光,再看江梅几个跪在那里,马上明了,跪地,“妾恭送娘娘”儿子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刘阳到底是身体底子好,到了半夜烧退下,刘秀看着无事,又敲打了阴丽华几句,便离了西宫。看着前方的长秋宫,不愿再打扰妻子休息,便自回了寝宫。
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真是无能,阿姐还是不知悔改,看来还得和她明着说,何家到底是被谁陷害,南阳霉米之事应该也不简单,如今董宪、庞萌、李宪也相继被俘,太行山以东俱是他的天下,是时候着手准备南下了,只隗嚣依然左右推脱,不肯来投,好生麻烦……迷迷瞪瞪的到了朝会时分,打起精神,又是一天。
大朝会上,又发生了让刘秀气恼之事,马成被弹劾攻下舒县、斩杀李宪之后,屠杀舒县大批平民百姓,搅得江淮等地民怨沸腾。李宪被围数月,粮草殆尽却是拒不投降,马成恼怒,等攻下舒县之时迁怒支持他的百姓,屠城,确有其事。
本来这个史学家讲的比楚汉相争还纷乱百倍的两汉交替时期,这样的屠城或许不算什么,历史上那些坑杀几十万人的将军也没怎么样,可是刘秀素来以宽厚爱民著称,又是正值灾年、百姓本就多有怨怼,刘秀舍着脸皮从豪强世家嘴里抠出来粮食才平了人心,马成却是为了泄愤肆意而为,众人看他立功、心里有数也未敢直言,怕捅出来更麻烦,可是就有二愣子给捅了出来,让刘秀不能装傻,且说的证据确凿、有理有据,又是圣人之言的,刘秀本来心里也是恼他不体上意添乱,这会为给交代,只得处罚马成,暂时上缴了他的将军印,回家思过去了。那些参与的将官也各自受了处罚,明令安抚舒县等地,这倒是又收买了人心,百姓直赞他仁德。只马成看着告他那人,有些阴测测了,景丹、耿弇对望一眼,未做言语。
郭圣通很客气的给很快给阴丽华找了几批各式伺候的奴仆,让人给她送过去,依然由着她挑选,阴丽华自然是怕她安插人手到自己儿子身边,她再冒不起这个险,瞪大了眼睛仔细挑选,郭圣通边看热闹边养胎,喝着汤品看阴丽华耗费心机,她自然放了明显、暗地的钉子,否则反常即为妖了,只不过,真的有用的人早在阴丽华身边了。
刘秀听着手下回报妻子的行动,她到真是不想担干系,看来那次他的误会疑心她还是甚为在意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新人进宫倒是少了别人陷害的麻烦,想着必须要纳的新人,刘秀敲着书案,绝对不能太聪明的,否则通儿不是她们对手,能生一两个孩子就行。
“禀陛下,臣多日监视邓府,发现邓奉几个妻舅杨氏和孟家人私下来往,书信是杨氏重金收买何家家主身边近身随侍偷了其过往书信按着笔体伪造,邓贺派人藏于运粮队中,但这些主意都是孟氏两位少爷出的,且霉米之事也是他们撺掇的”
刘秀边听边看密报,孟氏,刘玄姻亲,还真是他们这一系所为,“刘赐、刘信可有参与?”
“无”
“很好,把这些证据交予刘随,他知晓如何做”
“喏”
“新训练的人如何了?”刘秀还是经历阴识之事才更加明了情报、暗线们的重要性,加大力度培养暗卫们,他不能当个瞎子由着他们骗不是。
“回陛下,尚需月余方可派任”
刘秀点头,又问了阴识、邓禹家几句,无异常,方挥手让人退下,粮食、何家危机解除,孟氏不能再“皇上,妾求您救救阳儿,求求您救救他”
阴丽华看见刘秀进殿,便从儿子床前起身,扑跪在刘秀脚下,双眼红肿,泪痕未干又添新痕,素色宫衣下越发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此时的她好像也不在乎什么妆容了,阴家势弱,已被邓氏、来氏背弃,其他人家也是在找着各自的新主子投靠,她所有的希望全都在自己的这个儿子身上,若儿子真有个什么意外,那她……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刘秀虽然对这个儿子感情比较复杂,但他一直都很健康,前几天传出来他生病因着事忙也就只吩咐万松来看看,再也知道妻子会好好处理、阴丽华在宫中几年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势力,也就没大放到心上,这会儿忽然就病重了,也是一惊,再看阴丽华已然是什么都不顾的样子,心里因着阴家办错事发给他惹来一系列的麻烦的厌恶心态也少了一分。
“贵人先起身,有陛下在,阳儿必定会转危为安的”郭圣通是随着刘秀进来的,冷冷地看着阴丽华表现完毕,才先出声安慰,让人扶她起来,“陛下,先看阳儿如何吧”
刘秀这会也回过神来,微皱了一下眉,到底是没说阴丽华未给皇后行礼失仪,进内殿看儿子病情,阴丽华忙起身跟上,郭圣通已经叫来御医一边询问一边也进去。
小小的孩童本来白皙的脸蛋因着发热变成不正常的红色,躺在那里很是痛苦,再感情复杂也是自己儿子,刘秀一见就心疼了,对着旁边瑟缩的御医厉声问道“昨天不是说三皇子病情已经好转了嘛,现在怎么又成了这副样子?朕养你们何用?”
“臣有罪,臣等诊断三殿下先时确实只是一般的发热,用了几幅药依然好转,臣无能,臣无能,臣等有罪”御医们把头低的不能再低,抖着声如实上奏。
阴丽华一听,眼泪又是扑簌落下,抱着儿子哽咽低泣,刘秀板着脸让御医们接着想办法。御医们不敢隐瞒,言道这般烧法若是成人还好办,只刚满周岁的孩童,又是皇子,他们不敢用重药退热,可不用重药又很难退热,请皇帝定夺。
刘秀看着儿子再看药方亦是左右为难,知道这样烧下去即便是退了热也难保不会烧坏脑子,可用重药又怕他受不住,倒不是疑难杂症,就是肺脏引起的烧热,哪个大夫来了估计也都是这些个法子,正为难呢看着阴丽华猛然抬头,“陛下,不能给阳儿用那个方子,阳儿会受不住的,陛下,求您了,肯定还有别的法子,御医们不顶用,洛阳还有许多名医在,对,还有徐老先生,陛下,求您宣徐老先生进宫吧,他一定有别的法子的,陛下,阳儿还这么下,昨日还叫着父皇什么时候来看他,妾求您了,陛下”
天潢贵胄,御医们听了不服也不敢说什么,心中却难免感叹,他们在这里守了七八天了,本不是什么杂症,谁知晓三皇子忽然又加重了,看样子是受了凉的缘故,可是任谁来了也都会是这般治法而已,再者那位老先生自打公主好转之后便是又出去云游了,根本不在洛阳,本来还想不掺和后宫之事的,这会儿都砸自己牌子了,便等着机会直说。
刘秀自然是知道他不在的,而且他自己也懂些医理,晓得谁来也不过是这样,阴丽华这是急病乱投医了,“徐老先生不在洛阳,你也不必太着急,还是先按御医的法子治吧,朕看着法子能用”怜她忧心儿子,说话还是好声好气的,阴家给他惹了多大麻烦都先放下,儿子要紧,而且为了儿子他也必须给阴丽华几分面子,不然等到新人入宫,她们必然会被欺负,南阳那帮子心里可是黑着呢,眼下挡着他们路的还不是皇后母子而是阴丽华母子啊,所以他暗中其实有护着他们,女人可以不在乎,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不能不在乎。
“陛下,臣等看三殿下像是才有起色便又受了凉,以致病情加重的缘故,这已经是臣等商量出的最温和的方子,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刘秀一听,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立目看着阴丽华,忍着怒气道“就按这个方子,快去熬药”,阴丽华一个哆嗦,想开口解释,刘秀已然起身,对着郭圣通道“既然那些奴婢伺候不好朕的皇子,朕也不必再用她们,皇后费心,再挑一批过来吧”他本是护着她们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可是她不领情,别以为他不知道阴丽华这阵子想方设法打探外面的情况,大姐回来自然是没少来这里,哪家想让女儿进宫她们不比他知道的少,就算她无意忽略儿子,可事实是儿子在她这个母亲的照顾下还能着凉病重了,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妾遵旨”
“妾失职,是照顾阳儿的乳妪不仔细,妾御下不严,亦愧对阳儿,妾有错”
郭圣通冷眼看着一切,她自然是知晓阴丽华怎么可能会忽略自己当做命根子一般的儿子,这个刘阳不过是小儿淘气,见着父亲许久没来看他了,才好些就要闹着去见父亲,扑腾几下才着了凉,可是刘秀是不会这么想的,他想的永远是别人要理解他罢了,一样的情形不一样的结果,上一世刘秀可是为这个孩子找遍了名医,到头来几番周转反倒是她郭圣通的错,世事轮回,她却已经不想感叹。
“阴贵人起来吧,好生照看三皇子,你若照看不了,朕自会叫别人代劳”刘秀冷冷地说道。
阴丽华心中无限委屈酸楚,都是一样的孩子,二皇子生病他天天去看,她的孩子生病,他几天也没露面,他们母子眼看着就是别人的绊脚石了,她在这深宫中何等忧心无助,这就是她的丈夫、儿子的父亲吗?是兄长做错事,打乱了他的谋划,可是关她们母子何事?外面春暖花开,阴丽华却觉得冷意彻骨,心中的恨又加重了一重,想来夺她的地位、夺儿子的地位,没门,那些人翻脸无情,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刘秀心中无比烦躁,朝堂之事已经让他耗费心力,还有围绕着南阳势力的明争暗斗,刘玄的儿子还在,还有刘嗣、刘嘉等,当日本就是有支持他们兄弟也有支持刘玄的(刘嗣和刘玄比刘秀近),只不过刘玄败北,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转到自己帐下,可是那些人和身后的各家势力心力未必服气,也就是看着实在是斗不过自己罢了,还有当日他们更多的优势是因为是刘氏宗族,更多人站在他们这一边,可是也有拥护别的姓氏的世家,如今天下毕竟未明,这些人心中火苗也未熄灭,一旦有机会便是熊熊大火,谁不想要这天下至尊的位置!偏生阴氏还嫌给自己添乱不够,怎能让他不厌烦。
“文叔”郭圣通凑近了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有我守在这里陪着阴贵人和阳儿,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明日尚有大朝会,我会守在这的,文叔放心”很是心疼的的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柔声劝着。
刘秀看着儿子服下了药没有大事,再看妻子这般心疼自己,心下熨帖,他到底不是孤家寡人,这会想起来妻子还有孕呢,而且还没过三个月,再看看床上“霸道”的三子想到侧殿里奇异的四子,哪里敢让她呆在这里,柔声道“我知你心意,只通儿也不能累着,我还等着咱们的小公主平安出生呢,阳儿看着也没事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可是,文叔……”郭圣通自是执意不肯。
“我无事的,听话,明日再叫疆儿和辅儿一起用膳,来人,送皇后回宫”
郭圣通“无法”只得看过刘阳,安慰了阴丽华几句回了长秋宫。刘秀睨着阴丽华,阴丽华本是焦急地望着儿子的,感受到皇帝不善的目光,再看江梅几个跪在那里,马上明了,跪地,“妾恭送娘娘”儿子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刘阳到底是身体底子好,到了半夜烧退下,刘秀看着无事,又敲打了阴丽华几句,便离了西宫。看着前方的长秋宫,不愿再打扰妻子休息,便自回了寝宫。
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真是无能,阿姐还是不知悔改,看来还得和她明着说,何家到底是被谁陷害,南阳霉米之事应该也不简单,如今董宪、庞萌、李宪也相继被俘,太行山以东俱是他的天下,是时候着手准备南下了,只隗嚣依然左右推脱,不肯来投,好生麻烦……迷迷瞪瞪的到了朝会时分,打起精神,又是一天。
大朝会上,又发生了让刘秀气恼之事,马成被弹劾攻下舒县、斩杀李宪之后,屠杀舒县大批平民百姓,搅得江淮等地民怨沸腾。李宪被围数月,粮草殆尽却是拒不投降,马成恼怒,等攻下舒县之时迁怒支持他的百姓,屠城,确有其事。
本来这个史学家讲的比楚汉相争还纷乱百倍的两汉交替时期,这样的屠城或许不算什么,历史上那些坑杀几十万人的将军也没怎么样,可是刘秀素来以宽厚爱民著称,又是正值灾年、百姓本就多有怨怼,刘秀舍着脸皮从豪强世家嘴里抠出来粮食才平了人心,马成却是为了泄愤肆意而为,众人看他立功、心里有数也未敢直言,怕捅出来更麻烦,可是就有二愣子给捅了出来,让刘秀不能装傻,且说的证据确凿、有理有据,又是圣人之言的,刘秀本来心里也是恼他不体上意添乱,这会为给交代,只得处罚马成,暂时上缴了他的将军印,回家思过去了。那些参与的将官也各自受了处罚,明令安抚舒县等地,这倒是又收买了人心,百姓直赞他仁德。只马成看着告他那人,有些阴测测了,景丹、耿弇对望一眼,未做言语。
郭圣通很客气的给很快给阴丽华找了几批各式伺候的奴仆,让人给她送过去,依然由着她挑选,阴丽华自然是怕她安插人手到自己儿子身边,她再冒不起这个险,瞪大了眼睛仔细挑选,郭圣通边看热闹边养胎,喝着汤品看阴丽华耗费心机,她自然放了明显、暗地的钉子,否则反常即为妖了,只不过,真的有用的人早在阴丽华身边了。
刘秀听着手下回报妻子的行动,她到真是不想担干系,看来那次他的误会疑心她还是甚为在意的,哎,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新人进宫倒是少了别人陷害的麻烦,想着必须要纳的新人,刘秀敲着书案,绝对不能太聪明的,否则通儿不是她们对手,能生一两个孩子就行。
“禀陛下,臣多日监视邓府,发现邓奉几个妻舅杨氏和孟家人私下来往,书信是杨氏重金收买何家家主身边近身随侍偷了其过往书信按着笔体伪造,邓贺派人藏于运粮队中,但这些主意都是孟氏两位少爷出的,且霉米之事也是他们撺掇的”
刘秀边听边看密报,孟氏,刘玄姻亲,还真是他们这一系所为,“刘赐、刘信可有参与?”
“无”
“很好,把这些证据交予刘随,他知晓如何做”
“喏”
“新训练的人如何了?”刘秀还是经历阴识之事才更加明了情报、暗线们的重要性,加大力度培养暗卫们,他不能当个瞎子由着他们骗不是。
“回陛下,尚需月余方可派任”
刘秀点头,又问了阴识、邓禹家几句,无异常,方挥手让人退下,粮食、何家危机解除,孟氏不能再留了,邓贺,哼,真不像是姐夫家的人,暂且先留着吧,他也要看看邓家如何做。
很快,何家之事尘埃落定,家仆承认受杨氏指使陷害自家主人,杨氏重刑下招认,是报复岑彭所为,与旁人无忧,何家以盗梁论处,躲过了通敌罪,岑彭随后上书请罪,刘秀下诏安抚,杨氏陷害他人自有处罚,这些明面上的也就这样的,可是孟氏却因被爆出私藏大批武器、招兵买马意图不轨被灭族,南阳几周围郡县几户世家都有波及,皇帝仁慈为往下追究。
郭圣通听完,看看手上拿着的“战国策”,咬了下菱唇,刘秀就是刘秀,这么快就能搞定几件事,虽说有她手下的推波助澜,但处置手段和速度还是让郭圣通佩服加嫉妒,她做这么些无非是给刘秀先提个醒,让从豪强出身的他更加明白他们的势力,同时让世家们愈发矛盾重重,反正他们一个个都不是无辜的,谁死都一样,只现在他们和她和刘秀尚算同坐一条船上,她也不会做的太过,刘秀自然也不会,眼下他们尚有共同的敌人。郭圣通翻看着书籍,寻思着很快便是天下三分的形势,而她又该如何做。
五月陇西隗嚣反叛。
作者有话要说:余波是小老百姓,很是不喜欢那些屠城的将军,但哪朝哪代都有
特别注明:不知道怎么抽的,有重复的,修改的话不能比原来的字数少,所以只能明天替换,九十度鞠躬道歉,我真不知道怎么重复的,明天一定替换一万字补偿
67家宴
“将军,虽说这两年灾害不少,无论是朝上还是庶民皆不宽裕,百姓人口又有减少,可一下子合并消减四百余县,其官吏减去十之□,某以为此举过于急切”
邓禹看着心腹幕僚脸色略沉,“陛下诏书已下,不容尔等妄议,长櫂慎言”
“喏,属下逾矩了”
“且我有言在先,私下不谈政事,还望诸公谨记”邓禹少有如此严厉之时,几个人都是连忙称是,随后纷纷退下。
邓禹凝神独坐了许久,趁着灾年裁汰冗员决计是没错,但是一下子这么大刀阔斧,别看精简掉的都是郡县小官之流,但是那些人也是和当地豪强盘根错节的纠缠着,这样做是否真的妥当?可是陛下越来越独断乾坤,政事,对于他们这些统过兵的将领也就是邓禹自己、李通、贾复三个还能说的上几分话,其他将领是不必想得。
陛下多是依仗尚书台,尚书台势力越来越大,它才是皇上真正作出决策和发号施令地方,三公九卿不过听命尔,大司空不复御史大夫的监察之职,御史中丞令御史台,监察百官;复置司隶校尉,扩大其权.司隶校尉监察京师百官,并领一州,权力很大,列侯,外戚,三公以下,不论尊卑,无所不纠,还有地方设的州牧……陛下这是卯足了力气加大皇权了,哎,这臣子也是不好当啊,倒是欧芳强力支持皇上这几次的决定,欧芳……
邓禹沉吟,他似乎越来越的陛下看重的,越来越懂陛下心思了,至于大司空宋弘,既然与陛下有异议,怕是当不久这个大司空了。拿出这几年皇上所下诏书存稿,邓禹将这篇也归于其中一类,一起又看了两遍,愈发疑惑,文叔到底要做什么?还有阴识给他留下的那些证据与猜测……
一时间还没想出思路,便是被心腹侍从打断,“主人,长公主府上暗属有消息传来“
“哦,呈给我看”
邓禹接过信件,一看摇头直笑,还当她是有什么妙计呢,自己还真是看高了她啊,“吩咐下去,不要掺和进去便是”笑过不在理会。
从明光殿听完尚书郎奏事,回到广德殿中刘秀,正看着面前的两份奏报,一份是上次蝗灾后赈灾之时奏上来的土地数量,一份是此次合并郡国精简官吏奏上来的人口数量,刘秀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方将他们一起收到了暗格之中,和那些不便示人的前人制度策略放到了一起,慢慢熄灭眼中的火苗,恢复一派平静。
这股精简官吏合并郡县之风未过,很过各地又收到诏令,罢免郡都尉一职,其军权归于太守,仅留边郡都尉和属国都尉,兼理民政,不再协理军事。这个职位源于战国,曾一度扶住太守主管军事,负责地方军队和治安,便是这个职位于西汉末年带来无数地方变乱,刘秀自己也是得利于此,亦废除的郡都试制度,减小地方动乱可能。
还没等大家太过反应,刘秀又一道诏书颁布,诸侯入封地,于是许多诸侯开始在这秋高气爽之际收拾东西,打包妻妾儿女奴仆,一批批的离开洛阳各自进入封国。当然也有一些尚在打仗和“特许”留下的,便是不用离开的。
郭圣通看着这一切依然如前一世一般,心中说不出是和滋味,车轮滚滚,这本就不是能挡得住的事情,甚至刘秀亦是别无选择……可是她和她的儿子绝不能再做他们的牺牲品。
“阿娘,为何总是看这‘袁盎晁错传’?”
空间内刘疆看着母亲手上的书册不解的问,现在的他已经知道母亲的秘密绝对不止这可隐秘的空间这么一点而已,母亲就像个谜团,他越看越是不懂,她在这里在自己面前于在父亲和弟弟面前完全是不同的,但是他知道母亲就像她说的那般都是为了自己好,这个地方也始终都只有他们母子两个知晓,便是弟弟也不知道的,而且母亲似乎有很多心事,也不像在父亲面前那般……“欢喜”,他其实还是不懂的。
郭圣通摸摸儿子的头,笑着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等师傅们给你讲解‘史记’之时,疆儿要认真听,认真想,回来告诉阿娘你的理解,如何?”
“嗯,儿谨记”刘疆点头,知道此时母亲便是和他说了他也很难明白,只是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名字,回去仔细研究,“阿娘,我扶您起来吧,姚黄瑛珞她们都说您不能坐着太久的,会很辛苦”
郭圣通呵呵直笑出声,由着儿子扶着站起来,心中甚是欣慰,这个儿子从小便是懂事,便是为了他不再入上一世那般战战兢兢活过十几年,她也一定不能输。
母子两个出了空间,在园中疯玩的刘辅先回来,围着郭圣通问阿娘如何、小妹妹如何。郭圣通让瑛珞帮着他擦汗梳洗,御医已经确定这一胎是女孩,最高兴的便是刘秀和刘辅了,每天叨念着闺女、小妹妹的。等了一阵,刘秀也来了长秋宫,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刘秀考教了两个儿子课业又说了会儿闲话,便让他们回去了。刘秀大手抚摸着妻子肚腹,温柔的和未出世的女儿聊天,再“调戏”一阵娇妻,便是拥着安眠了。他若有时间不忙,这便是最平常的一天。
“通儿,阿姐邀请你我去她府上赴宴,我原想着上次可能对阿姐说的话有些重了,这会儿阿姐主动相邀想来也是不怪我了”
刘秀把大着肚子的妻子扶着躺好,自己坐在床边说着闲话,他知道阿姐与那些人长来往、胡乱许诺便是开诚布公的说了她一回,虽说最后阿姐表示不再管这事,但姐弟二人到底伤了和气,他也确实落了姐姐面子,她做这些原本也就是想挣回脸面让洛阳南阳的权贵们刮目相看罢了,他能理解,妹妹尚有李通这个高位驸马在、还有儿女,大姐觉得她本就什么都没有也就越发的想挣别人的高看罢了,只上次闯宫之事彻底抹了脸面这才越发着急而已。
只理解归理解,他是不能放任姐姐搅进来的,这会儿她邀请他也是主动认错了,他自然愿意和解的。
“阿姐就是直脾气,哪能真的怪你啊,阿姐相邀我本是该去的,只,文叔,你看我现在这样还能去哪里啊”郭圣通把手放肚子上,有些哀怨的说着,刘秀看着她那样子一乐,她便是不依了,“你还笑我,还不都是因为你”
“好了,是因为我,不笑了,不笑了,通儿别乱动”刘秀凑过去给炸毛的小猫顺毛,“我和阿姐说一声便是,料想她也能理解,你呀,还是在宫里安心养着,以后也是多得是机会”刘秀心里明白,阿姐不过是为着面子清也请了皇后,当然知晓皇后这个月份了肯定去不了,而且她要道歉的话也不想当着弟妹的面道歉的。
“嗯,那你带我谢谢阿姐吧,如今尚算闲暇,文叔也该好生休息些时日才是”刘黄要做什么,郭圣通已经一清二楚,装着什么也不知晓,当会让她后悔下半辈子,“听三妹讲,阿姐最近痴迷贺大家的琴艺,文叔也喜欢琴艺,想来这次可以一饱耳福了”
“我倒是也听闻了这位贺大家的名气,据说他年纪不大却是琴艺非凡,这两年在洛阳很是出名,只不知比桓谭如何”
说道桓谭刘秀顿了一下,有些讪讪,这位博学大家琴艺很好,刘秀偶尔招其弹奏,一次大会髃臣,刘秀又让他演奏,桓谭本来很高兴,但是见着宋弘脸色就有些变了,刘秀很奇怪,他本是宋弘推荐的啊,问起原因,宋弘离席免冠谢罪言“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刘秀又被宋弘当面“教育”了一会,听的刘秀直抽嘴角,也只能认错。
郭圣通自是知道这件事的,暗笑不在言语,听着他唠叨渐渐熟睡,刘秀唠叨一会儿听身边人没了动静,歪头一看,妻子已经睡得香甜呼呼,手偏还护着肚腹,刘秀帮她拿下来盖好,又看了几眼,凑过去亲了几下,方躺回去,明岁是再拖不过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格局被打破,而于妻子这般和美相处也要再次经受考验,通儿总是为他着想,终是不会说什么,可刘秀深知她最在意何事,她又怎能不介怀?摩挲着娇妻柔嫩的脸蛋,刘秀复又陷入了沉思……
湖阳长公主府上,刘黄得意的望着跪在下面的尤物,“抬起头来”
美人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慢慢抬起头,竟是“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抬首的一瞬间房内似是都明亮了许多,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由其是那双含情双目,似是山泉盈盈,吸引人的目光不能错转。
“很好,你可听过卫子夫?”刘黄很是威严的发问,这般美人便是比不得那郭氏,但绝对是个男人也不会放弃的,她三弟也是正常的男人啊,自己找这么美人出来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呢,平阳公主,呵呵,她要比她做的更好。
“奴婢知晓,定不负长公主厚望”卫子夫嘛谁不知道,那个著名的歌姬皇后,一世传奇,美人压下心中的激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运气,为长公主看重,能有陪王伴驾的机会,便是成不了卫子夫,凭她的美貌也一定能得宠后宫,再不是被人随意欺凌的小小歌女,她要做人上人,“长公主再生之恩,奴婢永生不敢忘,定当倾命想报”
“呵,倾命想报就不必了,日后得了圣宠,你只要记得今日是谁提携与你便是”
“奴婢的一切都是长公主所赐,绝不敢忘”
“得啦,下去吧,按着师傅要求勤加练习,成败在你自己,机会我可是都给你了”
“喏,奴婢告退”
刘黄看着丽影娉婷而去,方才端起美酒一饮而下,卫子夫你也真敢想,你又没有能做大将军的弟弟,哼,不过是个玩意,用来恶心恶心郭氏那贱人罢了,以后得宠了毫无根基也只能依靠她这个长公主,又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宫妃,不得宠自己也无损失。
给弟弟送了美人也是在他面前买个好,人带回去,依着那郭氏霸着弟弟的样子怎么受得了?那般出身又怎么容得下一个歌姬踩她一脚?她拖了这么久,不过是等到她快生了的月份罢了,被气成什么样能死能活就看郭圣通自己的运气了。本来她是没想这么狠得,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居然那么骂她这个姐姐,什么不识大体,什么妄论朝政,什么想结党贪权,要没那个贱人在背后说坏话弟弟怎么会说的这般重,她不过是看在与那些人沾亲带故的份上想帮一把而已。
刘黄想起刘秀上次的话,又饮下一杯,把她扔在那个破行宫几年都不管,就听那个狐狸精的蛊惑,当年她一家人舍命之时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阿娘婶母啊,文叔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阿姐,有了富贵便忘了亲人啊……
本来宴会定的是九月二十九日,这是前一日郭圣通肚子便是不舒服,这一日阴丽华两个儿子加上赵美人的儿子都先后染病,刘秀也就没去,好在到了晚上,都好了些许,刘秀怕姐姐再多想,便让人告知第二天再去,刘黄无所谓,只要他去就行,宴会也就定在了九月三十日。
今日无朝会,刘秀去的尚早,也是想和两个姐妹叙旧聊天,到了府上方得知三妹这几日不舒服没来,刘秀也未太在意,只让人去探望回来禀报便是,还是很高兴的和姐姐闲话,哪里知道宴无好宴。
郭圣通扶着肚腹,笑的一脸悠闲惬意的等着看热闹,既然她都想出这么贱的招数了,自己又怎么能不回报好好谢谢她呢,找死,那就成全你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两更的,可是余波一直出虚汗,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只有这些了,为表歉意明天还是把后面的帖在这里,买过的就可以直接看了
68后续
“吾德薄不明,寇贼为害,强弱相陵,元元失所。《诗》云:‘日月告凶,不用其行。’永念厥咎,内疚于心。天下之过,在予一人,大赦天下。其敕公卿举贤良、方正各一人;百僚并上封事,无有隐讳;有司修职,务遵法度。”
洛阳城中一群人围着新下的诏书一边听着前面的老者诵念完毕,一边小声议论,“那日天黑了半刻呢,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是头次见着晦暗成那般的”
“就是,就是,建武三年的那次也比不得这次时辰长”
“唉唉,我可是听闻那日陛下恰在湖阳长公主府上赴宴遇刺的,陛下受命于天,自是没让那帮刺客得逞,可是出来就碰上日蚀,还有宁平长公主急病薨逝,你们说怪也不怪?”
“可不就是怪嘛”没人敢说什么天谴的话,但是心里难免嘀咕,陛下这是躲过去了,但报应到自己妹妹身上了,“听闻陛下避正殿,罢事五日,免干戈,湖阳长公主府现在还围着兵士呢”
“噤声,噤声”
“喏,喏”
……
“文叔,你当心些”
郭圣通和刘秀从宁平长公主吊唁回来,刚进正殿,刘秀便是身子一歪,郭圣通大着肚子行走不便,赶紧出声提醒,周围的侍者忙去相扶。
刘秀挥了一下,打落侍者的手站好,扯出一个笑容,“我无事,你们退下吧”
侍从们告退,刘秀方有些颓废的坐下,一脸憔悴,郭圣通有些睁楞,她甚少看到这样的刘秀,上一世刘伯姬也是这般突然去世,发病到病逝不到一刻钟,这一世有着先前徐老头的一番看顾、虽然晚了几个月但还是没摆脱早逝的命运,而郭圣通知道她内里有重症,但是每每探到她猜度自己、冷眼旁观,自然是不会出手相帮。而且,她明明知道刘黄别有目的,自己躲开了去,不过就是想看着郭圣通怎么处理、看着刘秀到底有多在乎她郭圣通嘛,她就是没想要过自己性命,但也绝对没安好心。
郭圣通知道她的打算,让刘伯姬藏于刘黄府里的人最后关键时刻得到刺客要行刺的消息,趁乱递消息出府,刘伯姬得到消息这才急的病发的,同样是没能挺过一刻钟、没能留下只言片语,看戏、试探也要付出代价的,且她太聪明,郭圣通心中也有些忌惮罢了。
“文叔,要不要招御医再来看看?”
吐血不是闹着玩的,她可不想现在就殴死刘秀。她重生一世,自是占着天时,就记得三十那日有日蚀,且明岁还有一次更严重的,她才把宴会“拖”到了那天,不过是想刘秀、刘黄、刘伯姬都更不好过罢了。
“哎,不必了,我尚好”
想着三妹音容,刘秀心中就是一揪,一路艰辛走来,荣华未至顶峰,可他的手足只剩下一人,疲惫的闭上眼,脑中尽是儿时兄弟姐妹玩耍嬉闹和几人各自去世的画面交替出现,眼角慢慢渗出一滴泪,天谴,好一个天谴。
“文叔,我知你心中难过,可三妹有灵看到你这样该如何安心啊”
郭圣通心中五味浸染,这般话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哽咽,等说完了才是一愣,心中翻滚,怔怔的看着刘秀无言。
刘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坐于自己身边一手艰难的扶着肚腹、一手停在自己眼边想要帮他拭泪的妻子,明媚双眸分明蓄着心疼担忧还有一丝他不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他以为自己看错,再看时已经全然是心疼,刘秀此时也没心情多想,拉起妻子修长玉手放在自己双眼上,不再言语。
夫妻两个就这么坐着,半响刘秀调整好情绪,方有些沙哑的开口,“可是累了?你和三妹交厚,拖着身子前去送她,自是通儿一番情意,三妹知晓也该欣慰的”
不会再时不时的言语中透着两句让自己不要太信任通儿的话了,刘秀心中苦涩,长姐从一开始就看妻子不顺眼,更把被贬行宫的错全都算在了妻子身上,变本加厉才至今日之祸,他都知晓的,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化解;三妹性子本就清冷,偏又心思细腻,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不该过于信任宠爱任何女人,他也知晓,却无法告诉她自己心中真正所想,他少时的梦想不过是做的高位、娶得娇妻、奉养父母、儿女双全,哪知天下动荡,给了他翻身成龙的机会,那些想法有些变化可也有没变的,夺天下兴汉室,也碍不着自己有个安稳和睦的家室,碍不着自己有个合意的娇妻,只三妹不明白而已……
现在他也没机会和她讲这些了,天谴?呵,又哪里真的是天谴!不过是他刘秀齐家平天下都没有做好,惹出来的麻烦罢了。姐姐与妻子有怨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妹妹于妻子不信任,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才让外敌钻了空子,普天之下想要他性命的人多了去了,那个傻阿姐御下不严、识人不清,招了刺客入府,三妹有心放纵试探于通儿,方在收到消息之时过于担心自责急得发病……说到底是他没处理好啊,可是他哪里有那么多功夫处理这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阿姐的谋划没要了自己的命却是搭上了三妹,刘秀心中又是一阵抽搐,这不也是报应嘛,害人终害己。
“文叔,我还撑得住的,你别这么自责好吗?我知晓自己做的不够好,阿姐始终对我不甚满意,我原想着过的去就可以了,也未太过在意,若是我多在意些,阿姐或许就能不会疏忽大意的,说到底文叔差点受伤,我也免不了责的”
“傻通儿啊”刘秀把妻子揽进怀里,两人挨在一起方觉得身上慢慢回暖,这个傻妻子知大概知晓阿姐本是想找个女人气她而已,根本不知晓阿姐是想要她命,更不知晓三妹有意无意说的那些话啊,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吧,至少不会那般伤心,“阿姐糊涂又关你何事?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比较一下,通儿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一句姐妹的小话,私下也是尽了礼仪、心意,可是阿姐三妹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真的没事?还是招御医来问脉吧,这几日通儿着实也受累了,来人,宣御医”不能再因着她们让妻儿有所损伤了。
湖阳长公主府,正房后室内,刘黄一个人枯坐在地上,两眼焦虑,她差点害了自己弟弟的性命,可她真的不是要这样做的,弟弟那天走时那般冷漠,会不会不信她?那两个刺客虽死,可是把他们招进府的属官奴仆会不会陷害她?郭圣通会不会谗言要她命……刘黄越想越觉得恐慌,匆匆站起来,对着外面喊“阿琴,阿琴,再和那些侍卫下令,我要求见皇上”
“公主,陛下有令在,暂时不见您的,我去试了几次都被挡回来了”
“放肆,一帮贱仆,敢对长公主不敬,待我出去”
“公主,公主,您冷静些,他们也是奉了陛下旨意行事,不敢不尊啊”
刘黄听罢想想刘秀走时那副样子,只好停住,在地上来回转圈“我又见不到陛下,别人也进不来,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三妹也是,怎么还没求得陛下旨意来看望我,难道连她也不管我了,真是,一个个都是这般不念手足情意”
那个叫阿琴的侍女一听这个整个人便是呆住了,头低的死死的,就怕泄露了情绪,刘黄没有听到侍女答话,停下来,看着她有些疑惑,“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快说,我没那个耐心”
“没,没什么”阿琴腿开始有些发抖,公主性子不大好,现在又是这般急躁,她真的害怕。
“连你也敢不尊我令吗?”刘黄急得瞪眼,几日未休息好,眼睛通红,瞪起来有些骇人,吓的小侍女噗通跪地,“公主,奴婢,奴婢,去和兵士问话时恍惚听着,听着他们说宁平,宁平长公主仿佛,出事了……”
“何,何事?”刘黄想着近来的噩梦、心神不宁,问的这三个字都好似不是自己的声音。
“他们说,他们说宁平长公主急病……薨逝”
刘黄仿佛遭了雷劈,嘴角只抽了两下,便是直直向后栽了过去,一片漆黑,再醒来时看着床边的熟悉身影出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带大却越来越陌生的弟弟,艰难的开口“三弟,你告诉我,三妹好好的还在是吗?”
刘秀听到问话回身,面色凄苦却是张不开口。
“她是身子不太好,可先时来看我还有说有笑,怎么就会忽的没了?你说,你说啊”刘黄猛地坐起身,伸手抓着刘秀胳膊摇晃着大声质问,“是刺客也去了她府上对不对?是她和你求情你没同意、气着她了?还是你那心肝儿又说了她什么坏话、把她咒没了,你说啊?”
“阿姐”刘秀痛苦地看着她,“直到现在你还怨别人”他本不打算告诉她的,怕她承受不住事实,可看她这样,刘秀心凉了,“三妹是听到我在你府上遇刺的消息又急又忧又悔,方急症突发又加重旧症,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这么没了,要不是阿姐你妒忌通儿、处处为难她、想着要她性命,又怎会引来刺客入府!又怎会最终害了三妹!”
外人都道他必是哪里德行有亏,又是有眼无珠的孩子,又是日蚀之日逢刺客丧妹的,刘秀觉得那些诋毁和心中的恐慌都已经快压的他透不过气来,偏生亲姐姐还不知悔改,刘秀看着刘黄从呆愣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的锥心痛苦在脸上一一闪过,忽的有种变态似得夹杂这痛的报复快意,顺着刘黄放下的手臂,转身离去。
“是我害了三妹”刘黄直愣愣的看着刘秀离去的方向,喃喃的念叨这句话,最后发疯似得捶着自己的头颅,“哈哈哈哈哈,是我害了三妹啊!”
十月,朝廷查实刺客为公孙述所派,下诏讨贼,官民一致声讨,情绪高扬;湖阳长公主为属下蒙蔽,不知内情,但有失察之责,再贬出洛阳,只是走时无人看到车内的具体情形;宁平长公主葬于其封地,驸马李通带着儿子扶棺相去安葬;皇上再次下发诏书自责自己的德行之失,并再发释囚令于减赋令;随着新一代公主的诞生,朝堂后宫民间方有一丝喜气,这场风波才算过去,也给建武六年画上了句号。
69祥瑞
连日的雨水终是解救了久旱的土地,也冲走了夏日的酷暑燥热,可是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不停,若是再引发水灾可就更是麻烦了,许是老天听到了百姓的虔诚祈祷,这一日阴云散去、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大晴天。
长秋宫中笑声一片,瑛珞、葛巾几个争着讲述近来洛阳和颍川等地出现的祥瑞之事。
“娘娘,奴婢听说那甘泉可是灵验呢,可治百病,城里的很多百姓都是求取呢”瑛珞一脸神往艳羡的说道。
“可奴婢却听说并非何疾都可医治,跛脚眼盲就治不得”墨魁一旁泼冷水,惹得瑛珞嘟嘴瞪了她一眼。
“奴婢也是听的这么说的,还是颍川郡的那颗红亮闪耀的仙草当得祥瑞之称,说是见着它的盲者都能看见光亮了,可不是灵验嘛?”葛巾美眸闪闪,声音亦是清脆。
郭圣通听罢笑而不语,这还没说出了五只凤凰呢,低头逗弄着怀里乱蹦跶的小闺女,小丫头很是活泼,醒来便是不闲着,这会儿正伸着白胖小手够自己母亲的头饰,嘴里已经可以冒话,“娘,娘”叫得嫩嫩甜甜的。郭圣通顺手抓过女儿的小胖手轻吻了一下,笑着接过瑛珞递上来的七彩布球塞到她小手里,布球上缀着铃铛,小丫头一摇,铃铃直响,也就被吸引过去了,笑的露出小米牙,“嗷唔”对着布球开啃磨牙。
自前岁便是天灾不断,去岁、今岁又有严重的日蚀发生,今岁的更为厉害,刘秀不得已连发几道责己诏书,又是止干戈、避正殿,又是大赦天下、释放奴仆的、亲自考教贤才,这些祥瑞出来的自然很是时候。大司空宋弘因弹奏上党太守而无实际根据被罢免,刘秀继续免除护漕都尉官一职,减去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中临时增设的官职,令其还民,亲自考教各地推荐的贤士,纷纷赐予官职,进一步培养心腹,武退文进已经初漏雏形。
姚黄进来行礼,三个人明白是有事要报,躬身退下。姚黄先禀报的是郭炜近况,自是于他自己来信所提的一切都好、军中很是有趣不同,陇西各部于隗嚣时常短兵相接,且还有与当地少数名族势力纠缠拉拢相斗,最主要是那里粮草不足,耿弇又是治军严明,将帅无不一视同仁,郭炜也不例外,都是别人吃什么他也吃什么,有一段时间都是靠着葵菜、扁菜这一类的野菜补充,基本上只有打了打胜仗才能吃到一顿肉食,这对于一个“吃货”而言折磨程度可想而知。
郭圣通听完良久未语,弟弟写来的信都是给家人问好、他又立了战功,找到了野生的椒、当做作料放入菜中味道不错,带着兵士采摘榆实、用他想的主意做成了面团菜团、全军上下都赞好味,诸如此类这样的趣事,丝毫未提吃过的苦,虽知晓弟弟生性豁达乐观,可他年纪尚小,从小锦衣玉食的着实是受苦了。郭圣通不免感叹,这个弟弟太懂事一些了。
“吩咐下去,让他们护好二弟,决计不能有失”
“喏”,姚黄领命,接着禀报,“晁河晁山兄弟日益得到隗嚣信任,现在陇西都知晓其帐下有一对儿力大无穷的兄弟将军”
“嗯,告诉他们稍安勿躁,此时尚不是归顺的时机,以后有他们立大功的机会”
“喏”
“去公孙述那里的如何了?”
“回主人,孙睿几人尚算稳妥,正徐徐进之”
郭圣通点头,拿着帕子给女儿擦口水,“乖吉儿这个不能吃啊”把自己袖子从女儿嘴里解救出来,拿了磨牙棒给她,吉儿是小丫头小名,刘秀给起的。
“主人,这是您要的名册”
姚黄呈上名册,看主子接过,便凑近了小心的护着小公主。郭圣通翻看了一下,随即收起来,等进到空间中细看,那些都是外祖、舅舅昔日的部下,现在自然都属刘秀,分在不同的部分效力,这一世刘扬没有造反,他们也免了受牵连,只是被分开了而已,郭圣通想着这些人中也有可用之人,现在准备不迟。
刘秀那边正受尚书郎们凑议,“陛下,古之贤德之君治下方有祥瑞之兆,臣以为当令太史写入史中使其彰显的吉庆之意不被埋没,亦显陛下文德”
刘秀笑着摇头,祥瑞什么的是怎么回事他最清楚不过了,“天下未定,吾德行尚不足,不必如此张扬,罢之“百姓官员都知晓了就是目的达到了,不用多此一举,“众卿且论校尉之事矣”
“喏”
刘秀看着众官论政,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了,不过采选良家子入宫之事也已经提上日程,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个能消停的时候了。
晚上回后宫脚步也轻快了几分,长秋宫依然亮着灯火,无论他回来多晚亦是如此,刘秀一笑止了小黄门唱和和众宫婢侍从的问安声,大步进殿,习惯性走入小闺女住的内间,便见着妻子坐在小床前看着女儿熟睡,模样特别的安静慈爱。刘秀已经看了无数次依然觉得看不过,扬起笑轻轻走过去,小声道“吉儿已经睡了?”
郭圣通起身相迎,被刘秀拉过坐下,“睡了一会儿了,这丫头是白日里玩闹累了”看着刘秀低头凑过去要亲女儿小脸,忙道“小心着些,别又把她扎醒了,哭起来可是不停的“
“知道,知道,我轻轻的“刘秀还是凑过去亲了两口,嘴角的笑容更甚,又拿起女儿的小拳头轻轻咬了一口,看女儿皱着鼻子像是要醒来忙放下,看着妻子瞪了自己一眼复又无奈的轻拍着女儿哄着,刘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已经这样把女儿逗醒过几次了……凑过去看着女儿小猪似得睡得香甜,刘秀眼中柔意更甚,这个女儿得来不易,不过终是保住了,女儿的容貌不像妻子也不像自己,倒是更像她外祖母了,那也没关系,他的闺女一定最是可心的。
郭圣通看女儿睡熟了,便交给了乳母和宫婢们照看,和刘秀去了正殿。递上消暑的汤品,刘秀几口喝下,虽说才下过雨,可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很快又是酷暑难耐,外面不明种类的夏虫叫声亦是此起彼伏,大殿中也能听到一些,再加上燥热,让人会有些烦躁。
刘秀喝下解暑汤,热意消了些,又由娇妻服侍着换过轻快些衣物,倒是来了兴致,拉着人到园中纳凉,郭圣通磨不过他便跟着去了。一时间长秋宫不喧闹但是很有几分热闹,而就在它后方的西宫就显得冷落多了,阴丽华望着灯火通明的长秋宫发呆。
“阿娘,儿已经写妥了,您看”
阴丽华回头看着儿子仰着一张小脸呈上他才学不久而写的稚嫩大字,脸上方带了柔和笑意,摸着儿子小脑袋,“阳儿写的很好,可有手疼?给阿娘看看”
“不疼,阿娘,儿写好了父皇是不是就能多来看看我和四弟?”
“是,阳儿这么聪明,你父皇最是疼你不过了”阴丽华心中苦涩,不知道要怎样和儿子明说,他们的父亲偏心太过,还是顺着儿子说了,等他大些就该明白了。
“那儿现在拿给父皇去看,行不行?”
“你父皇政务繁忙,阳儿乖不可去打扰的,知道吗”
“喏”刘阳想了想还是答是了,别看他小,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父皇更疼爱大哥二哥还有那个小妹妹,他还听到宫婢们说都是四弟的缘故惹得阿娘失宠、惹得自己不招父皇喜爱,可是他现在还懵懂着,不明白是不是这样,也不敢出声问,但是想着自己写好字应该会让父皇更喜欢吧,这样也就能多来看看阿娘和四弟以及自己了。
“贵人”江梅进来行礼,凑到阴丽华身边低语几句,阴丽华有些睁楞,问“确实如此?”江梅无奈的点头,阴丽华看着旁边聪明乖巧的儿子咬了一下唇,纵使不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们她也得开始争宠了,郭氏,她到底有什么好啊,值得刘秀这般相待……
夏花开的正是灿烂,花香中夹杂着树木的清香,坐于亭中,看着满天星斗到很是有几分惬意,刘秀挽着娇妻,难得身心舒畅,“通儿,你我成婚八载,想来也少有这般闲暇时光,陪在我身边可否觉得闷?”
“嫁于文叔是我最欢喜的事,在你身边每个时辰都是幸事,何言闷呢?”郭圣通靠在刘秀臂膀上,微微仰着头,眨眨眼,“八载,可是文叔嫌弃我这‘老人儿’了?”
刘秀一乐,拧了下她的小巧鼻子,“你说我是不是嫌弃你了”看她那副我怎么知道的理所当然的样子,便瞧了身边侍从一眼,大难不死养好了伤正式回来上岗的万松接到指令一个挥手,众人全部调头,自己也随即看向了别处,刘秀挑了下眉毛,便对着那恼人的小嘴咬了下去。先时还有呜呜咽咽的反抗声传来,很快消失不见,只剩呼吸之声。
花香、清风、星辰、相依偎的男女,一切看着都很和谐,偏生这时悠悠的琴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刘秀听的皱眉,平日里好听琴音不假,可是这个时候出现便是被打扰了心情,“万松,去传朕旨意,以后宫中不得弹奏这等幽怨之调”什么意思,又没有短了她们用度,能陪王伴驾是她们的荣幸,宠爱不宠爱那要看他的意思,她们哪里来的幽怨权利。
“喏”万松领旨,听着方向想是封宫人所住的地方传出来的,新人快入宫了,这是都坐不住了。
“文叔,入夜了,咱们回去吧”郭圣通看着刘秀的脸色不好出口劝道,又凑在他耳边小声言着“其实有你在身边,在哪里都好”刘秀这才又带了笑意,新人入宫,他们就越发没有这样的时光了,他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日子,不想打破,可是无奈,只得再破自己无言的承诺,“好,咱们回去”她理解不理解其实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刘秀希望她能理解自己,他是帝王,要考虑的首先是天下,而且,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对妻子很好了。
长秋宫中两人自是缠绵异常,刘秀眼睛亮亮得,始终盯着身下娇妻的每一个反应,蹙眉、轻吟、妩媚、娇柔、迷蒙、轻颤……他真的希望她是理解他的。
这边恩爱不止,那边的阴谋也未断。
“主人,都准备好了”
“很好,去办吧”
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想着那些祥瑞便是忍不住瞥了一下嘴角,“祥瑞,祥瑞啊……”
70骤风
熊熊大火烤的人炙热难言,刘秀记不清楚是多少次身临这样的情形之中,只觉得的万分焦急、跑着往那大火的方向而去,他不知道要找什么,喊不出声、叫不出口,但脚下的步伐始终未停,越来越热,越来越闷,那个名字似要脱口而出……
“三哥何往?”
一声清脆的声音叫住了狂奔的刘秀,刘秀回头,见着是自己的三妹,奇道“三妹怎的在此?”,再看才觉得眼前的三妹有些不同,似是年轻了许多,仿佛回到了南阳未嫁之时,更觉得奇怪,“三妹怎如此打扮?”后边是噼啪作响的火烧声音,面前却是绿衣淡妆一脸平静的三妹,刘秀心中怪异更甚,心里还有焦急却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妹妹。
“三哥,小妹便要离去了,念及一世手足情,特来最后告知三哥,那郭氏别有目的,三哥万万不可轻信,不要信她,不要信她……”绿衣身影越飘越远终是,不见了踪迹。
“三妹!”
刘秀大惊,猛地睁眼,却原来是一场梦,怎么又是大火?伸手摸摸一脸一身的热汗,想来是热得了,三妹……自己是否真的把她的话放到了心上?不想深究他这段时间的紧缠又是在掩饰什么,刘秀扭头,借着微弱灯光,开始打量自己的妻子,绣着粉嫩木莲的月白色抱腹紧紧包裹着鼓鼓软绵,随着呼吸起伏诱人,青丝散落在圆润的肩头,一张小脸因着天热而比平时红润,眉头轻蹙,菱唇微抿,勾人媚眼此时却是藏在桃粉色的晶莹眼皮儿之下,因着贪凉,薄薄丝被已经被她搁置一旁,这样的妻子整个人看着有些孩子气,也有别样的魅惑人心,刘秀微微一笑,八载了,她是什么样子何须别人来告诉他呢,女人嘛,便是有些小心思也都在他掌控下。
郭圣通正梦着自己二弟吃糠咽菜、食不果腹中,正心疼着,便感觉一团大火炭朝着自己靠近,身上也如着了火似得炽热难耐,口干舌燥、气呼呼地睁眼,便对上了那双戏谑的眸。刘秀看娇人儿醒来,更加不客气,四下点火的大手哧溜滑进抱腹之中,轻拢慢捻抹复挑,蝉翼似得亵裤扯了下来随手丢开,滚烫的硬挺一寸寸往上磨蹭的着白玉大腿内侧的柔嫩肌肤。
“热……困……不来啦……”
郭圣通想不出来刘秀最近怎么如此痴缠的紧,但是每晚如此,像个大火炉似得挨在身边本就热的难受,还要应对他越发无度的欢|好,心里面更是要猜测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到底属意谁家贵女,哪怕郭圣通知道刘秀心里已经有她二分位置,否则她这么些年不是白“深情款款”了,但是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实心实意爱慕他、要和往好了过一生的女子了,他上一世绝了她的希望,这一世她也不会让他过到他期望的生活,而且,这人惯会得了便宜卖乖,郭圣通每每都要想着他又在算计什么、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拿了她和她家人去钓他的“两全其美”,他越是这般,她就越不安……
他做过的事情,她永远不会遗忘,亦不会原谅!
昨晚缠绵依旧激烈,感觉才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又被他弄醒,郭圣通是真的不想再由着他,但是理智还在,便是嘟着嘴扭着身子撒娇,朦朦眼“还疼着呢”
刘秀见她原是气鼓鼓的,被自己揉搓几下便是变成了“娇柔妩媚”,越发得意,只当她是欲拒还迎,两手动作不停,只凑过去轻咬娇人儿的小耳垂,哑着声音道“我轻些”,便是顺势攻城了。
郭圣通轻哼,颇为无语,就知道怎样都是这个结果,双臂抱着他肩背,暗恨,当初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现在的样貌,她是何等吃惊!陪他过了一辈子,都只当他真正喜欢的是冰山白雪般高洁带着几分傲气的女子,谁曾想藏在他心底的却是这样绝媚的“祸水”,她还真是不了解他啊。
“哼嗯”
刘秀觉得怀中紧抱着娇人儿不似往常般投入,一个重入,如愿听到一声带着鼻音的娇|哼媚|吟,嘴角勾起笑意,托着翘臀的双手越发狠命的往自己身下压去,一下下的闭着眼感受着胸前软绵摩擦和内里吞吐带来的无限快意。她也是上天中意他刘秀的一个证明,否则怎会把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这般契合于他、曾在少时春|梦中出现的佳人送到他身边!
“嘶”
感觉颈侧被锋利的小嘴儿咬住,刘秀疼的嘶了一声,却是更为触动了身体里那根情|欲的弦,低吼一声,架起白玉秀美的双腿,把娇躯整个压倒在床,足力征伐,狠命攻城。
无论是温柔还是强硬的开端,到了最后都是这般野蛮,这也是郭圣通最后的心声,随后便是被拖进了情|天欲|海,再无法思考其他……
酣战淋漓过后,刘秀得意地抱着再次从小野猫被驯服成柔顺小猫崽儿,喘息着低头看着怀里昏昏沉沉的娇人儿,这个是个没良心的,冬日里怕冷便是紧挨着他,夏日里怕热便是每每趁着他熟睡躲开了去,还说他像个大火炭一般烤人,她却是身子无论如何都是凉爽的,刘秀便又把人拖进了怀里几分,紧紧挨着,握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把玩想事。
那帮人又不安分了,借着祥瑞的机会什么天之贵人、命格贵重的女子一个个出现,军中争利也是越发严重,土地庄园越连越大,邓家已经放弃,来家风头最盛,吴家、岑家都有意向,贾复倒是乖觉,压着家人不争,朱祐压不住家人的,可是朱家也未争,实在就有些怪异了,颍川的各大家族也是蠢蠢欲动,倒是祭遵、冯异、铫期几个颍川出身的将领一个个都很聪明守分,并未参与送族女入宫之事,倒真是难得了,哎,他们都能如此,可那帮人怎么就不能学学呢。
“通儿,尚热否?”
刘秀顺着掌下山峦叠翠摩挲了一遍,察觉娇人身子已经恢复正常温度,方问道。
郭圣通勉力睁眼,她就是这副皮囊特殊,可内里是没变的,依然是娇柔女流,哪里比的过久经沙场的刘秀,连着这么些天折腾,这会儿真是只剩哼哼的力气了,嗔怒的白了刘秀一眼,刘秀呵呵直笑,起身摇铃,侍从们鱼贯而入,预备好了浴汤又轻步退下,刘秀这才披了衣服起身抱着佳人共赴鸳鸯浴去了,心里还是美美的,这般日子当真有滋有味啊。
清晨,还有情趣调笑了一番,抱着睡的迷糊娇妻,继续昨晚做了一半的雅事,翻开长秋宫内殿书案上摊开的《诗经》,共同执笔写完了“关关雎鸠”篇,才又把人又抱回去安眠,自己笑的神清气爽去参加朝会了。
但好心情也只维持到了朝会,刘秀听完奏报脸色便是十分不好了,万松接过奏疏呈上,站在一旁还能感觉到周身冷气逼人。
“常山郡奏,赞皇山清泉互变恶水,表里虽如以往清澈,但饮其者无论是人是牲畜皆不过二刻既亡,流入农田秧苗枯死,所过树木草蒿皆枯萎,且山中出现四角恶兽,其身大如牛,恶入饕餮,见人兽毕食,已伤数条性命,赞皇山夜夜传哀鸣,人畜莫敢相近,赞皇山下婴孩昼夜啼哭不止,人言,人言天降恶兆矣”
常山郡有皇后娘娘的汤沐邑在,而这赞皇山便是在汤沐邑之中,恶兆如祥瑞一般,不管统治者如何想,百姓们多是相信的,如今这恶兆出现在皇后汤沐邑之中,又在陛下下令采选之时……众官皆是尽量低头不语,其中一人脸色甚是痛苦,五颜六色轮番闪过,谁能告诉他,他是该奏报还是不奏报啊,虽说是他之职,但想着这事也是想讨个好彩头的,可眼下决计不能再报,既然能当了朝官,政治思维便不能少了敏感,他现在就敏感的感觉到手里的奏疏现在决计不能当朝上报,尼玛,什么凤凰和鸣,分明是早有图谋,阴家是否太过于直接了?
“恶兆之事,无稽之谈,卿等皆是读圣贤书,当知‘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士大夫怎可人云亦云?”刘秀威严的声音传下,但还是能听得出来怒气,什么祥瑞恶兆的,骗骗愚民还可以,就说近来暗潮汹涌、不大对头,原来在这里等着,“传令常山郡上下官员彻查此事,凡敢造谣生事者一律革拿”
“喏,吾皇圣明”
刘秀带着怒气退朝,如今天下未定,这般陷害皇后也是害他,可百姓皆多信此等事,到底是谁出的昏招?
“来人,即刻派人前往常山,朕要尽快知晓那山泉和恶兽之事是谁在背后指使”
常山郡这是快马奏报,本来还能止住,但是朝堂上直接说出,就是止不住了,想想日后的汹汹言论,刘秀便是脸色又冷了几分,这还没进宫呢,就是扯出了这么多事,无论这次是谁,他都不能轻饶。
“陛下,南阳密使急报”
刘秀接过,阴氏祖宅之上现凤凰和鸣,当地百姓许多亲眼所见,监视阴识的密卫亦是亲眼所见……
“啪”的一声,案上的茶盏被摔于地,阴测测的声音传来“阴识最近都在干什么?你训练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陛下,阴识于祖坟附近起庐,日夜于那里守孝修书,甚少与人来往,臣无能,未洞察其图谋,臣该死”
“慢”刘秀刚是被气的,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此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或是别人一石二鸟,先让皇后声明受损,不为上天所托,再是出了阴氏出现凤凰和鸣之事,让别人或是以为阴贵人当立皇后,或是以为阴家出手陷害皇后,都是把两家结成死敌,若是他信了无稽之谈,再信阴家陷害之事,他们可就是两败俱伤,自然便是有人渔翁得利了,这样也未可知。
刘秀提笔写下几家名字,想了想还是加上了朱家和冯家,“再派人手仔细核查这些人家,阴家也不可掉以轻心。再出差错,尔等皆提头来见“
“喏,臣遵命“
正式的奏疏很快传了上来,刘秀心想还算有几分眼力,可是既然都能这么快上报到了洛阳,可见这事也是瞒不住了,而且越发是肯定背后有人操纵。
“殿外何事喧哗?万松去看看”
“回陛下,是西宫来报,三、四皇子呕吐不止,性命,垂危,阴贵人说是说是太子殿下害了四皇子,抓着皇后娘娘讨命……”
骤风又起,刘秀此时方真真正正意识到,他心中那小小的所求,从登上皇位那一刻起便是痴人说梦,遥不可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阴谋啊,不断啊
喝酒啊,上头啊,昨日老师请客,不喝不行,以至于余波现在脑袋还疼着
71清算
阴雨绵绵,洛阳宫中的气氛也如这天气一样压抑,乌云密布,并未随着三皇子、四皇子的转醒而散去,各宫各殿皆闭门不得随意出入,长秋宫、太子宫和西宫更是水泄不通,被侍卫带走的宫婢侍者仆妇众多,有的很快回来,有的却是深陷廷尉府狱中。
表面上三皇子、四皇子吃了太子宫中的小食而中毒,这小食乃皇后娘娘赐给太子宫中之物,且长秋宫的厨娘经不起恐吓已经承认是她奉了皇后之命下毒,想自杀却是未果,而太子宫中剩余的那份小食有几块查出有毒,太子和二皇子平安无事,太子宫中的侍食监无事,一切证据无不暗指此是皇后所为。
且逢前几日皇上屡屡夸奖三皇子聪慧好学、对西宫又是一番奖赏,素来慈善的皇后不忿处罚了两个在她孕中伺候过皇上的宫人,更让人相信了这是皇后妒忌所致,便是洛阳城中百姓多少也知晓了皇后当日嫁于皇上之前所求良人的条件,原本虽说狂妄大胆但都听说了皇后绝色姿容也能理解,可是不想当日的光杆大司马已经当了实权皇帝,但“天子娶九女,诸侯纳三妇”,那样心高气傲的王侯女又怎能容得下后宫那么些女人,而且还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阴贵人呢,想来忍了这么久也是极限了,听闻皇帝又要纳新人入宫,这怕是才真正惹了胭脂虎大发雌威吧。只郭侯夫妇那么和善的人,真能生下这么恶毒的女儿?!
但这也只是表面而已。
“廷尉审的怎么样了?”刘秀没有抬头,继续看着密报,他给了他们一天一夜的时间审理,他觉得够了。
“回陛下,那些剩余的小食内的毒物,御医令并其余两位御医证实与两位殿下呕吐物之毒不同,那些是剧毒之物毒箭汁和天仙子,而两位殿下所中之毒看似相同实则并不是,其毒性不如两种毒强,所以两位殿下虽然看着凶险,但实则呕吐、清毒过后,及时救治便不会危及性命,只御医令还在查询古籍,尚未查出为何物,且”廷尉正停了一下,略略低了些头,继续奏报,“经过御医令仔细查看,两位殿下并非是食用了太子宫中小食才中的毒,而是,而是去太子宫之前便中毒,路遇二殿下要去太子宫,四殿下被其妪母言语几句,便闹着要一起去,二殿下方带着两位殿下一起去的太子宫”
刘秀停下,知子莫若父,他虽不常见阴丽华所出的两个孩子,但一个月也是去看几次的,三子聪慧小小年纪便知进退,四子……因着身体原因,阴氏多娇养一些,而二子,却是大喇喇的性格,看着弟弟哭闹,定是大方的便是同意了,那样的情形刘秀没看到也能想到几分,这里边自然少不了有心人的挑唆,哼。
然后四子定是又听人言,太子宫的小食奇特、美味,听着长秋宫宫婢送来,定是也要一偿的,疆儿作为长兄自然是要让着弟弟,疆儿和辅儿吃惯了,又有两个弟弟爱吃,怕是根本就是未动那些小食,这一切都是被人算计在内了,倒是好细的心思,在外人看来,又是皇后授意所为了。
廷尉正接着说,果然是如此,太子难得休息,本是约好了和弟弟玩耍的,有另外两个弟弟在,自然要一起,刘阳、刘苍正式坐不住的年纪,很快和哥哥玩到一起,他们又没玩过郭炜特意做给刘辅的“蹴鞠”,自是欢喜,跑跑闹闹一番,才激化了毒性运转,出了太子宫便是不住呕吐,似是从太子宫中毒一般,太子宫一乱,小食就被趁乱动了手脚,被换了一批带剧毒的,这长秋宫的食物都是经过仔细查验才敢给太子和皇上送去的,又要经过几道试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下毒,而太子宫更是守的严密,也不容易下手,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趁乱而为,怕是换小食的人多是出自三皇子、四皇子随侍之中,既没要了两个殿下的命,又把脏水都泼给了长秋宫,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
“长秋宫中所出的哺食、小食多为郭氏秘技,那偷换的小食是从何处学来?长秋宫的那个厨娘又说了什么“刘秀打断了臣下的思考,直接发问,廷尉正一听便是知道皇上这是没有疑心皇后,怕是他能想到的皇上也早想到了。
“回陛下,那个厨娘仍是咬定是娘娘指使她所为,毒是娘娘身边宫婢姚黄所给,是她下的,剩余毒物她藏在了自己房中,臣已经取出,是毒箭汁和天仙子不假,臣进宫求旨,传唤姚黄”毕竟那宫婢身份不同,乃皇后身边第一人。
“可,但是,不必用刑,告诉那个厨娘找到了她失散的儿子即可”
廷尉正心下波涛翻涌,嘴上只敢称是,又连忙道,“臣再请旨,传西宫所有厨娘和玉蝶、江梅二人”两位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早已经在廷尉狱中了,估计很快找出那个换小食之人,看皇上这态度他是必须弄对方向,不能再错了。
“准”刘秀只说了一个字,便拿出了一份册子,“此是名单,你拿去吧”
廷尉正接过,看着那名单上有两个名字上方点了两点,心下更加知晓皇上意思,幸好,幸好,他没给长秋宫、太子宫的人太过难堪,幸好严令属下不得外泄任何事、不得接受任何人的试探贿赂,躬身退下。
刘秀拿出密报,这不是他暗卫奏上来的密报,却是去岁之时借着全部官员反省己身和纳贤之事,下的可奏密报的诏令所得的密报,先时还好,现在越来越是互相告黑状了,为着军中、朝堂、后宫的利益,那些人终于不再团在一起,刘秀第一次觉得该感谢阴识,他虽然破坏了自己最初的平衡大局,但是也是让那些本来拥护阴家后宫势力的人家看到了另一种希望,谁又肯轻易放弃,自然是互相踩踏了。他自是没有那么多眼线盯着那些人,那就让他们互相挑错嘛,需要查的他再去查,可是省事多了,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刘秀抿起薄唇,一记冷笑,这可又是自己恩威并施的好机会。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刘秀拿出其中一份,上面的字初时让他震惊不已,他以为时间女子最毒者莫过于吕氏那样的了,可是现在才知道是他错了,最毒妇人心,他刘秀或许真是上一辈子做了坏事、欠了债,碰到一个比蛇蝎还恶毒的女人,亏他曾经还觉得她孤高的不削于那些手段,是这宫中让她变了很多,是他错了,那根本才是她的本性,若不是她一再失利,那他可能真的被她骗了,骗到何种地步还未可知呢,这般能装的人,刘秀今生也算少见了,既然知晓了,那他又怎能放过她?而且她蛰伏几年,出来依然不安分,最重要是,他已经用不到她了,可是她却占了那个重要的位置,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可是不想让这条船还没登岸就沉了,当然刘秀心里是不承认这些的,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让她去死,因为是她先背弃了他。
再有两天,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凤凰,涂了彩色、缝了长长羽毛的雉鸡罢了,当然能想出这主意的朱老三可是帮了他的忙了。
女人,刘秀又有了新的认知,妻子没他想的那般什么都不知晓,也对,郭家也不是吃素的,这么些时日也能查出一些了,妻子是皇后,宫中自然有势力,也就知道阴丽华撺掇的事了,难怪最近都不是很高兴,还找事处罚了两个宫人,原来是被这些气的,忍到现在也是极限了,若是真的还能再忍住,那他当真要重新审视自己地妻子了。八载,妻子虽然有长进,可骨子里还是那副样子,她才是出了儿女家人和他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外人把她传的那般善妒她都可以依然不肯放开他一丝,自己不过是招了两个宫人弹唱一番,她嘴上没说什么,听万松暗报,可是哭的眼睛都肿了,再见他时还是依然笑着什么都没说,她才是真的一颗心都用到了他身上啊,便是几个孩子也比不得。
刘秀不自觉的翘起嘴角,他在家中不是最长的也不是最小的,家人疼爱他也不只疼爱他而已,后来朋友很多,不乏知己,可那只是朋友,如今已经是君臣,谁也不会、不敢也没那个资格真的一心为他,他很清楚。好在,相处八年,无数次试探、观察、凝望,他是真的娶对了妻子,只是,他也依然不能确定,如果有一天他和郭家有了矛盾、他和……她又会如何做了。刘秀又摇摇头,没影儿的事,何必杞人忧天呢,好不容易身边有个一心系于他又合适的,哪能再把人猜忌远了。不过这次那丫头是真的气着了,这会儿还不肯见他呢,倒是让他真的见识了一回真定郭府少女君的脾气。
“皇后用过哺食了吗?”
“回陛下,娘娘已经用过了,二殿下和小公主殿下也安好,太子殿下正在温书”
“嗯”刘秀状似无异轻哼一声,低头看字,“还有什么?”看万松吞吐样儿就知道那丫头气肯定还没消。
“娘娘启奏,以不敬罪问罪阴贵人,但念及陛下素来仁德,且阴贵人为两位殿下生母,情急之下方有神志失常之举,但宫有宫规,有罪就该罚,当下旨施以,薄刑”但是长秋宫、西宫都被围着呢,皇后出不来。
刘秀一愣,她既然知晓了,就是决计不会放过害了她女儿的阴丽华的,以前是怕他为难,一忍再忍,现在触及底线,但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且这个时候,也是让后宫、前朝的猜测的人都要他们知晓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刘秀失笑,为他两个女儿,何止该薄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妻子、皇后这份尊严他是一定得给的,“准,你亲自带着掖庭令执行,告诉皇后,她愿意派谁去看,去两个就是”想到梦中那个无缘的却是长的最像妻子的长女,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欠了她们母女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不晚,欠了他刘秀的,谁都要还。刘秀低头,遮住眼中谁也看不懂的幽光,通儿,这是你自己选的。
郭圣通听完万松所说,拿出印信盖上,便让瑛珞、葛巾随着前去。抱着女儿坐好,案上还是那部“诗经”,关关雎鸠还是那般醒目,刘秀啊刘秀,心里该是又在四处找借口吧,她还是做了他的局中人啊,可是这一世的郭圣通不再在乎那虚无的“好”名声了,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他又何尝不是做了自己的棋子呢,只要她能最终彻底翻盘,一顿薄刑算得了什么,一时妒名又算得了什么,这一点她和刘秀、阴丽华永远不同。
郭圣通翻过书册,清幽的声音传出,“吉儿,跟着阿娘念啊,伐木丁丁”
“花……听听”
“呵呵呵呵,是伐木丁丁”
“花物,听听,爹,爹,阿爹”
郭圣通抬头,便见着刘秀在帘外看着她们母女微笑,一如当年在郭府冠芳亭那个积雪初化、落满阳光的回身的一笑。郭圣通依然“愣住”,直看着刘秀走近……
八载,有些人,可以彻底的清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负分已经被删除,不过正评也回不来了,说是有刷分嫌疑(⊙o⊙)!
算了,余波也没继续掰扯,无良室友们拉着我去吃了火锅,逛街,还买了鲜花回来,赏心悦目,就像有些读者说的,生气会变老的,所以不气了,谢谢大家了!
晚上有事被叫出去了,所以这章更晚了,今天还会再更,都会放到这章
72浊世
朱禟兴奋无比、滔滔不绝的讲完自己的宏大策略,期颐地抬头等着二哥夸奖,见到的却是兄长冰寒、无奈、怒其不争的复杂眼神,朱禟欢喜的表情凝注,随即拉下脸来,忿忿道“二哥,弟可是为朱氏一族计,您这是什么意思?”
“三弟,趁我出征,你就忙了这些?”
“是啊,二哥辛苦出战,为弟者自当尽力解忧,如今来氏状告阴氏勾结妖人,以雉鸡充凤凰,妖言惑众、其心可诛,阴贵人,啊不,是阴采女联合堂兄陷害皇后、毒害皇子已经被幽禁北宫,永世不得出,阴氏一门下狱的下狱、问斩的问斩,所有官身皆罢免还田,也就是陛下仁慈,念及当年他们合族追随的情意,没有灭了他们满门,再有阴识不知情,才让他带着族人贬到边地种田去了”
朱禟说道这些便是又带了得意,“是他家挡了别人的路,自然是谁都来踩上一脚,状是来氏告的,其余几家也都没闲着,刘赐叔侄更是乐得落井下石,这里面看着可是没咱们朱氏什么事情,您和阿兄、堂兄、族兄几个,能不能不要总拿我还当孩子看,我可是知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找个老实听话人家,看,咱们这次多老实,一点没掺和”
朱祐看着父母的老来子、自己的三弟那副志高意满、天下他最聪明的样子,气的都想笑了,最终还是一叹,“三弟,为兄知晓你志在高远,总叹自己该早生几年,否则成就必在为兄之上,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若乐意,大可以去军里或是官署历练,可不该行此小人行径!”
“怎的是小人行径!”朱禟腾得站起身,“二哥不知晓私下里有多少人说你傻,那些兵士乐于放纵,你却每每制止惹来多少怨怼,你压着部下不去争功又挨了多少暗箭,你再看看吴汉!我不是兄长,我只看结果。十一妹才貌俱全,我看不必阴丽华差,为何就不能一争?还有外祖舅舅们支持,邓氏缩首不前,来氏风头太过,咱们朱氏才是最合适人选!”
“你当那些人都是傻子吗?”朱祐甚是难得发怒,然这样的人发怒起来更是吓人,一声大吼,吓的朱禟一哆嗦,“不,不还是被我所用嘛……”没说完就被兄长扔来的一副书简砸中了肩头,听的兄长怒道“你自己看”
朱禟撅着嘴打开,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这,这,这兄长是从何处得来”上面详细记载了他如何教唆几个表兄弟撺掇阴氏想争家主位的族人做假凤凰和鸣,如何又把消息透给来氏让他们出头状告,甚至还有赞皇山之事……朱禟瞬间冷汗直冒。
“我等得胜归来,陛下设宴庆功叙旧,又当众烧了很多密奏”朱祐想着百官五颜六色的脸,想着刘秀痛心疾首、谈及一路艰难到今日的情义,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朝堂或许真的不适合自己吧,“出宫门前为兄便收到了这个”
“二哥是说,是陛下……那,那,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毕竟年纪还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兄长们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会一听他做的一切皇上都知道了,一下子就慌了,拉着兄长长袖哭丧道“二哥,你可得救我啊”
“陛下既然私下给了我这个,也就是念着旧情不再追究的意思,只是给我们一番敲打,也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们,后宫之位别再妄想”朱祐把弟弟按着坐下,说的明确,“陛下今日来重赏来氏,怕是就是他们家了”,只,他们才告完阴氏便得了这些,不知道世人怎么想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冒酸泡了,文叔啊文叔……
“不知道这些都是谁告的密,被我知晓,哼,陛下真的不怪罪于我?”
“是,只你若想再出仕怕是难了,陛下,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还是听为兄话,回南阳吧,那里也要有人守着,咱们可以学学樊氏,多多置地,给子孙也有条后路,为兄才能有限,得做大将军位还是陛下看着我儿时相交、多年相随的情意,更是看重我有自知之明,不求那些不该求得,不掺和那些混乱的,这才是朱氏一门长久富贵之道啊”
朱祐说的苦口婆心,总算是把弟弟说通了,送了他离开,又不放心,派了人仔细盯着,生怕他再自以为是害了一族人,那阴氏可不就是被些好高骛远、心思又大的一坑再坑嘛,可惜了阴识这么个人了,不过,也是,从他被贬那一刻起,便是注定了会是这般下场,之前那些人看着陛下无意再纳南阳世家之女、又有北地诸将官员们竭力反对,才把赌注都押在了阴家,直至阴家内斗、阴识出京,他们才又看到了希望,必是要把他们踩落凡尘的,宫里不可能容得下两位南阳女,要不然北地那些人也会嚷嚷着再送女进宫,到时候朝堂后宫都会更乱,陛下,怕是不想看到的,那就只能牺牲阴家了。
朱祐提笔,邓氏一族果然老道,看出陛下有意让各家互斗,便是早早跳出去,樊氏更是除了钱财便是土地其余任谁去说客也是好言好语、但就是不帮着说合,朱家,哎,没想到他看管的好好的却是在自己弟弟这里出了岔子,舅舅,表兄弟仗着刘氏宗亲也管得太多了,绝不能再让他们拖了自家后腿。
……
刘秀看完了朱祐的请求屯边书,微微笑了一下,就知道他最是有自知之明,准奏,至于那个朱老三,还是留着吧,精明的人太多,留几个蠢货备用也好,族伯族兄弟,也该敲打一番了,不能总仗着当年帮过他和兄长就什么事都敢插手。
“启奏陛下,封美人的棺椁已经安置妥当”
“嗯,下去吧”不过是让她刻意接近阴丽华、帮着自己做了些事,还敢贪功要贵人位,那就别怪他不念情意了,这般时节,因着疫症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是为着他做事的,就给了个美人位的丧礼已经是顶天了。
“皇后可是已经回到长秋宫了?”得到肯定答复,便是起身去长秋宫。
“阿爹,阿爹”小丫头说话越发利落清楚,撒欢地抱着刘秀的脖子对着脸就是一番啃咬,表示亲昵,刘秀脸上又是牙印又是口水的也不恼,依然大笑着抱着女儿转圈,小丫头便是更疯了,咯咯咯笑的欢实。
“她两个兄长加起来也没她这般闹腾,文叔还惯着她”郭圣通拿着帕子给父女两人擦汗,小丫头似是听懂了这话是说她不好般,把脸藏在刘秀脖颈间不肯出来,又逗得刘秀直笑,“我看吉儿便是乖巧的很,对不对,吉儿”再闹腾孩子也是自己的乖嘛,郭圣通无语,也不指望他了,自己把女儿抱过来,已经是玩的一头一身的汗,她的女儿当然是最好的,用的着他说!
“阳儿、苍儿那里还赖通儿多费心,明岁就能进学也能搬到自己的宫院去住,左不过还有几个月,我也不另行把他们交予别的宫人照顾了,只他们再闹着去看那个毒妇,通儿也不必顾忌,该如何教导便如何教导……”看着妻子陈着一张脸,“都是那个毒妇害了咱们孩儿,更是贼喊捉贼想诬陷通儿,都是她的错,我知晓你心有芥蒂,,只毕竟两个稚儿无错,再过几年,他们明事理了,我便会亲自告知他们一切,不会让通儿为难”
“哎,她这是做什么孽啊,罢了,依着文叔便是,可是我上辈子欠下你的了”
“呵呵,就是你欠了我的,所以这辈子只能在我身边”刘秀把睡过去的女儿接过来放到悠车里,便是凑到了妻子身边,“阴氏害了我两个女儿,又妖言惑众、图谋不轨,真真可恼,那个和阴家勾结在赞皇山山泉下毒,装了几个牛角冒充吃人恶兽、四下散布谣言的妖人已经斩于市,我也已经明召四方,再不会有人说通儿闲言碎语,通儿怎还气着不成?”
“文叔,我是叹这些人怎的有这么多鬼心思,真真防不胜防”郭圣通睨着眼看刘秀,刘秀抹了把鼻子,“这我可真是事先不知晓的,我只知道凤凰那事,也不过是气阴家愚弄天子,蒙骗百姓,后来可是都和通儿坦白了的”一副老实样子,说的无比恳切。
郭圣通掩袖一笑,阴丽华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陷害的呢,自然是她和刘秀都帮了忙的,幽闭北宫,她是一辈子也别想明白了。心头冰层却是更厚了几分,刘秀真的是以为阴丽华和她堂嫂合谋,借着刘阳刘苍陷害于她,毕竟都是江梅玉蝶再办,便是阴氏堂嫂都以为是阴丽华授意呢,可他却是选择了推波助澜,看着两个儿子受毒物侵扰之苦……
“好了,好了,有我护着你呢,魑魅魍魉自是不敢近身的”经过这事,他也算是又在妻子面前揭开了薄薄的一层面具,妻子就该知晓他有多看重她的,也只会更加死心塌地,以后他不会在如供着圣女般护着妻子不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侵扰,他要把她拉下圣坛,陪他一起在这浊世中沉沦翻滚,刘秀心底涌上一阵儿禁忌般难言的激动兴奋,抱了脸色缓和的娇妻便是往内室而去,对着外面挥手,女儿的悠车便被慢慢的推走。
正午骄阳毒辣辣的烤着万物,长秋宫经过一番比外面更为火辣的洗礼,随着内室铃声响起,众人终是结束了这场荼毒,轻手轻脚的抬着温水等物进去又退出。胡闹了一顿,又洗了澡的两人换过薄衣,郭圣通困顿,刘秀却是经历旺盛的,抱着人坐在榻上,一手把玩着青丝,一手展开了一副美人图,郭圣通看了两眼,猜到了其意,嘴角才泛上了笑意。刘秀见她果然聪慧,且慵懒海棠般一笑的模样更是醉人,便也更加高兴的介绍,“此为来氏十九女,来祁……”
……
洛阳城被烤的似是都能平地起火,街道上也就没有那般热闹,一辆马车在一家客栈停下,打盹的小二立刻惊醒,麻利的上前招呼,却见是几名奴仆拥着一个带围帽的女子,前面的男仆低低说了两句话,小二面色未变,便道“客观楼上请”
女子打开最里面的一间房门,白衣男子从离间走出,直接走到她面前亲自摘下围帽,笑的温润,声音更具磁性,“阿良,桐等候多时矣”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下一次雪,余波便发一阵烧,毫无例外(╯﹏╰)
73十九
来十九喝下暖茶,才觉得僵硬的手脚舒展开来,静静地坐着思索,来到洛阳,那位最受陛下信赖、来家真正的决策人、她的堂叔父召见她,却是把她晾在厅中两个时辰,她没有慌乱焦躁,就那样平静的坐了两个时辰,等着堂叔出现才看到他稍微松动的面孔。
“依我之意,来氏不该送女进宫,可是敌不过族人多方求取”
叔父是这样说的,没有客套,很是直接,她也知晓家里人是趁着叔父去陇西作战的时候活动的,等他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接受。
“如今说这些依然没有必要,来氏只能去争了,十九侄女,你,想过进宫该如何行事吗?”
来十九看着叔父,懵懂的摇头,她真的不知道,她就是一个十四岁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而已,她就没想过要进宫。
来歙看着侄女默默叹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何刘秀为选十九入宫了,坚韧有余,机智不足,孝顺,不会算计,很老实的一个小姑娘啊。
“我随陛下多年,猜想他是想要后宫稳妥的,至少,表面是稳妥的,你少时可见过阴氏丽华?”
来十九点头,她小的时候见过那位大美人的,便是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十八姐姐看了她也是自愧不如的,何况是她,她只有敬仰的份。
“负有天下之名、傲人美貌、显赫家世又如何,不过是说败就败了,她最大的错处不是去争,而是一用错了法子犯了陛下大忌,记住以后在宫中,无论如何万不可打陛下子嗣的注意,切记”
陡然严厉的声音让来十九一个激灵,“侄女谨记!”
“二是急功近利,自视甚高,方知一切大业皆要徐徐图之,你进宫,一个错处可能让来氏一族合族倾覆,你若呆的长久,有了子嗣,最不济也是要封王的,平平稳稳,来氏一族也可兴旺五十年,记住叔父的话,陛下是人中之龙,不要妄想去猜度他,更不要自视聪明以为能骗过他,他看中你的便是本分,那你就该本本分分的给他看”
“侄女谨记!”
“哎,我知晓你本意是不想入宫的,只想寻位良人、安稳渡一生,可是造化弄人,阴家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来氏便是承接这份期望的人”,虽然已经变了很多,各家心更不齐,“你该听过陛下的事迹,是否心向往之?”
来十九脸微红,陛下啊,闺中姐妹私下是没少说他的事迹,大战昆阳、出巡河北、战王郎平铜马、胜赤眉、赢齐地、入关中,他已然是姐妹们心中的天神啊,可是来十九摇了摇头。
“何故?”
“侄女读过史书,成霸业者少良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是神也罢是帝王也好,反正不是她向往的良人。
“呵,哈哈哈哈哈”,来歙听罢一顿,方大笑出声,这个侄女也很有意思,怕是文叔那样子是想不到被一个小姑娘嫌弃吧,笑吧正色道,“陛下姿容修美,文韬武略,十几年便有了天下三分,确是太过耀眼,将你的看不上都埋在心底,以后他就是你的良人,你该敬之如,神”
来十九看着叔父奇异的眼神,半晌眨了一下眼,会意了,“侄女知晓”
“三是阴家内部不齐,被人钻了空子,这点你尽可放心交予叔父便是;四不在后宫,我便是讲,怕你小小年纪也是不懂,只需记得,你要做的不是和皇后和其他人争宠,是本分,而我来氏是否有更广阔的天地还要看时机,当然子嗣是一定要有的,家中已经给你讲过皇后和阴氏、赵美人的事了吧,皇后,不简单,但是陛下需要你在那里,肯定也会多有恩宠,不是皇后能摆布的,你小心谨慎些才是”
“美人,陛下口谕,今晚回到玉堂殿来”,玳瑁话语里带着欢喜,“恭喜小姐”
来十九被玳瑁的话打断了回忆,明白过来她说了什么,难免有些紧张,侍寝……
“可要现在就准备?”
“奴婢问过了,陛下政事繁忙,每日里很晚才入后宫,且,且要先去长秋宫用过晚膳的,是以,美人不用这般早准备的”,玳瑁看着自己主人还懵懵懂懂的,以为她在意皇后那里,“美人,这可是大事,您一定要上心啊,陛下惯来如此,您已经拔得头筹,这才是要紧的,其他事当日后在图”
作者有话要说:十分钟后还有后半段补上
74斗法
隗嚣拒绝刘秀招降,投靠公孙述,被封朔宁王,并得西蜀援兵,后亲率三万大军进攻安定,另派一部进攻汧县,企图夺取关中,分别为汉军冯异、祭遵部所击败。其冒险出击,后方空虚,让刘秀看到机会,密派来歙入陇。建武八年春,来歙趁着隗嚣泾、汧新败之际率领精兵两千伐木开道、迂回奔袭,秘密从番须、回中袭占略阳,威胁隗嚣所据冀县,隗嚣大惊,即遣重兵数万进击来歙,企图夺回略阳。来歙与将士顽强坚守,使隗嚣精锐反攻略阳数月未克。趁敌军顿兵坚城、士卒疲惫之机,刘秀决定亲政陇西。
“景芳这次是又有何事奏来?”刘秀玩味的看着下面跪坐的欧芳,刚刚议事之时便看出他似是又有话要说。
“回陛下,臣以为先时隗嚣所仗地利优势已破,如今更是首尾不顾,陛下亲征确是难得机遇,然陇西这几年粮草不丰,吾征陇军士多为粮草不足所扰,隗嚣军亦有此扰,然其有蜀军相帮,与吾汉军兵力大致相当,后援辎重粮草尤为重矣,臣以为随陛下亲征后当加运粮草入陇,以强一鼓作气之势”,欧芳一脸严肃的禀奏,一旁的邓禹凝眉思索。
刘秀也蹙眉,去岁粮食虽然丰于前岁,然各郡国收成除了上交之外都是补了这两年的旱灾、蝗灾,本就无多剩余,冬时又已运过粮草入陇,若再征调,于各地又是很重负担,才下令减少抽税,实在不宜更改,然欧芳所言也不错,这场仗不知要历时多久,而十几万大军,仅靠初时规定的粮草之数,也确实不妥……既然有机会能一举歼灭隗嚣,那当然是抓紧时机而为的,便看向邓禹。
“臣以为景芳之言极是,隗嚣军疲惫,且近几年陇西多饥饿,吾军若再加粮草便是更胜一筹,中原郡国多受灾,然边郡数位将军屯田几载,所获不小,臣以为若从那里征调尚可,北地亦受灾不重,非常之时,当想非常之法,臣不才,愿当此任”,邓禹躬身请命。
“好,此事便交予仲华,次元(李通)依然留守,吾也可放心亲征了”,刘秀又笑着看向欧芳,“景芳还是委屈一下,做回吾之谋士随吾去陇西吧”
欧芳、邓禹复笑。
要去打仗,临行前自然也少不了交代妻子一番,刘秀白日里忙于安排留守和出征事宜,很晚才回到后宫,郭圣通也就带着孩子们用了哺食,恢复了从长秋宫送膳食到刘秀政殿的习惯。到了长秋宫,小丫头早已入睡,刘秀先去看了几眼、拿大手比量了几下,才去了内室。
郭圣通边服侍他擦干头发边听他念叨,“三儿已经进学,又自来乖巧,给他找的伴读也是伶俐的,不需要多费心,四儿不便去宗学,然虽不能习字但也要明事理,所幸记忆很好,听过一遍都能背诵,给他特意找的师傅也是忠厚的,在他自己寝殿令学就是,不指望他能和其他几个一样,明理就好,以后寻个好的国相、温顺的王后,一辈子做个逍遥王便是”
“嗯,我会多留心四儿的,他已经比去岁懂事很多了”
终于接受不能去见母亲的事实,也知道在皇帝父亲面前越闹越不得待见,现在是安静乖巧很多,当然是少不了刘阳之功,郭圣通每每听到刘阳的劝说,都要想起上一世自己两个小儿子也是这般过来的,只不同是她还能隔断时间见到孩子,而阴丽华却是见不到的。
幽禁一个月还能平静,两个月心中已是极力压抑,三个月便是极限了,会砸东西,会撒泼,会咒骂……,一年两年,十年八载,最终还是会平静,人在那样的环境中会慢慢绝望的,生不如死,便是如此,郭圣通体味过,也终于让她也去慢慢品尝了。
刘秀似是也想起了让人不愉快的人,转了话题,“辅儿年纪尚小,骑马还不适合,上次还逼着疆儿的骑射师傅教他,我去了陇西,怕是没人看的住他,就答应回来时教他骑马,这才老实了,通儿也不必太过忧心,疆儿”,刘秀想到长子温和一笑,“倒是没什么让人担心的,再过两年也能给你我分忧了”
“你呀,何必总在我这里夸他,当着面又一副严厉样子,还每每让疆儿在那里思索许久,又找不到哪儿错了”,郭圣通放下巾帕,拿起角疏,有些埋怨道。
“你不懂,严厉些总是好的”,刘秀也不和她扯白,看到旁边的簪环等物,情绪微微低沉,停了一会儿道,“阿姐那里……就随她吧”。
“不若我再让高密侯夫人或是舅母再去劝劝吧”,郭圣通试探着问。
“不必了,都去试过了,我亲自登门三次,阿姐依然没有留下我们送去的金帛物事,依然亲手织布、耕种,身边也就让阿琴服侍,府上的钱财都散给了周围的百姓,是认定了不要我们的东西了,也是认定三妹……”,早知阿姐会因着三妹之死这般愧疚,刘秀当日也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只已经收不回来了,刘秀头靠在妻子腰间,闭了会眼,“暗中派人照看着吧,别去打扰她了”
“嗯,或许再过几年阿姐总能想开的,音儿带着雄儿去看过她,便是好了许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刘秀微微叹气,看向外殿,“你说的对,吉儿,还是不要太过纵着了,以后我不会再拦你”
“文叔……”
“无事的,宫中……”,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高声带着哭泣的奏报女音,“郦宫人腹痛难耐,求陛下救命啊”,随后是葛巾的低声训斥,“大胆,还不闭嘴,陛下和娘娘均已歇息,公主已经睡下,惊了驾你有几个脑袋赔,来人,拖出去”
小丫头还是被惊醒,哇哇的哭了起来,郭圣通大怒,看了一眼刘秀便去哄女儿,刘秀也黑了脸,宫中老人已经很久没有敢用这些手段争宠的了,新来的得了半分好脸色便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去传旨,既然病了,那就搬到北宫好好休养,无皇后诏不得出”,也跟着去哄女儿,外加,咳咳,哄老婆。
本来还西子捧心状的新晋郦宫人,听了口谕彻底白了脸,陛下不是很温柔随和、怜香惜玉、很喜欢她嘛,怎么会,怎么会,“你们这帮奴婢定是没有奏到陛下面前,我要亲自去,放开,我不去北宫”
“宫人,您还是消停些吧,再惊扰了大公主您可是连北宫都没资格去了”
万松手下头号狗腿春来凉飕飕地说着,新来的就是新来的,啧啧,还没看清形势就舍了,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宫室,新近入宫颜色最好的两个良家子都被封了宫人同住一殿,这个舍了,可就只剩邱宫人了,春来撇了下嘴,不知道这位有没有玉堂殿那位沉得气。
“放肆,谁敢动我,我有了……唔唔,唔唔”,春来一个锋利眼神,旁边的小黄门迅速堵上了郦宫人的嘴巴,由着她死命挣扎也不放开,此时外面传来声音,“老兄真是料事如神,还真不必去北宫了,传陛下谕旨,丽宫人贬为庶人,即刻发往暴室,钦此”
“行了,带走吧,夏临老弟,咱们一道回去复命”
“老兄先行”
“唔唔”,郦氏现在才露出彻底的惊恐目光,死命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又被堵着说不出来,她有孕了,虽然没有叫御医确定,可是她自己是知道的,其余也就最心腹的婢女知道,白日里听邱姐姐说陛下要去出征了,她便想着此时爆出来陛下一定会很高兴,她才敢去长秋宫闹的,陛下若是来了她这里最好不过了,各凭手段,皇后就是这么做的,也不能怪自己的,有了孩子她也可以做美人,压过那个只有家世的丑八怪,陛下虽说来的不多,近来根本就见不到了,可是就把自己和邱姐姐封了宫人,其余都是采女,他一定是很喜欢她的,她自小到大最骄傲的便是美貌了,有了孩子一定会更喜欢她,会常来看她,可是,怎么会这样,暴室,她的孩子……躲在宫室门后穿着单薄寝衣的邱宫人勾起灿然一笑,没了这个蠢货,这里就都是她的了。
你的女儿郭家要不起!郭圣通躺在女儿身边轻轻拍着她入睡,呼吸渐渐规律可长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又是一阵心疼,身后紧贴的人伸了大手过来,郭圣通狠狠拍了一下,大手缩了回去,半响才又把手放到她腰上,看人没再反抗,便得寸进尺的向前伸,慢慢的把女儿也一起纳入了怀里。
“通儿,睡否?”,刘秀撑起身看着怀里的一大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大的娇人脸上,轻声问着,却没有听到回答,无奈的道,“那,睡吧”,复又躺下,来氏还是老实的,可那张脸看着就有几分呆气,实在让人提不起**,要不是为了孩子他是真不想去玉堂殿,男人嘛又爱图个新鲜,他自然也不例外,也就有了两个新的宫人,刘秀心说,就两个哦,看着顺眼点,多真没有,他还是很忠贞的,通儿看来还是很在意,罢了,新鲜劲也过了,没甚意思,都是些抬举不得的东西,小声嘟囔,“我不是都回来了嘛”
不对啊,通儿刚刚一直再看什么,屏风?!仕女屏风!看这个做什么?
“轰”,刘秀的一张黑脸爆红,仕女屏风,那个死宋弘,当日他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新屏风上的仕女,便又被他教育一番,“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又是一番自省,才饶了自己,通儿肯定是想起这事了,很丢人,死宋弘。好色是一回事,被人说好色是另一回事,承认自己好色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日刘秀悻悻地上朝、问政、问事,万松生病告假,春来顶班,一个小黄门轻步进殿,凑在春来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春来眼中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脸色随即便不好,暗骂:“晦气”,挥手让他出去,小心翼翼的进殿,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刘秀没停下手中的笔,埋头问了一句。
“回陛下,郦氏昨晚不堪受辱,吊死了”
晦气!他明天就要出征了,果然是不知所谓的无脑女人,嫌恶的挥手,“去埋了吧”
“喏”
越想越无趣,还是起身早点回了长秋宫,顺带给女儿找了些礼物,见妻子气顺了,不冷着脸了,方松了口气。
“美人,夫人和少爷已经到了洛阳,您很快就能见到了夫人了”
“真的?玳瑁,阿娘和弟弟好不好?路上可安全?”,来氏刚还放下书册对着镜子发呆着,这会总算露出了欢喜,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了,玳瑁无奈的叹息,其实小姐也是美人,只是在这美女林立的后宫就太平常了,没有存在感,又经常犯呆,这陛下怎么愿意来啊。
“夫人和少爷都好,路上也平安,二夫人传话,您要先像皇后请求召见母亲,不过一般都会答应的,半个月、一个月的就能见到了”
“嗯,提我多谢婶母,近来娘娘繁忙,等陛下出征了,我再去请求”,来氏欢喜的望着玳瑁,又道“娘娘人好,肯定会同意的”。
第一次拜见皇后,来氏便“看呆”了,惹得娘娘一阵笑,对陛下说她还是个孩子似的,陛下也笑了,笑的很好看,两人坐在一起很般配、很合适,轻松的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自己被他们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像逗弄个小猫、小狗般对她,来十九就算在家不受重视,也没有被谁这般对待过,那一刻她是把指甲嵌进肉里才忍住的,之后她便就做个呆呆朦朦的半大“孩子”了,陛下来玉堂殿,第一次她只记得剧痛,醒来人已经不见了,从此她每天都要默念几遍叔父的交待,才能再度心平气和。
“美人,那郦宫人昨晚被贬为庶人发往暴室了”,玳瑁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对上主人震惊疑惑的眼,便耐心解释,“她昨晚派侍女去了长秋宫请陛下,吵醒了公主,陛下和娘娘都甚是恼怒”
来十九方露出恍然大悟状,“那是她恃宠而骄,是她不对了,陛下即将出征,自然是要多陪陪皇后娘娘的,我等随然也牵挂陛下,但不能失了规矩,等着明日正式送行也能得见天颜的”
“美人!”,玳瑁有些急了,“您从来不去主动求见陛下,这怎么行呢?陛下出征,您更该抓住这个机会才是啊,您辛苦准备的佩璲也该用上啊”
“看了郦时下场,你还觉得我该去出头吗?”,来十九冷了脸,“玳瑁,我行事自有度量,你若觉得侍候我屈才了,我会回禀婶母送你出去”,这个丫头总是自认聪明,处处看不上自己这个主子,看来是必须换掉了,去岁放了许多宫婢出嫁,下个月就会新选宫婢进宫的。
“奴婢不敢,奴婢逾距了,小姐息怒”,玳瑁忙跪地叩首,她还不是着急嘛,若是十七小姐,那用她说什么啊。
“行了,我知你是为我好,可宫中哪里那么简单,若我料想不错,郦氏怕是着了邱氏道了”,这招她也玩过的,只是当时只为了争取祖母爱护罢了,十六姐姐就是被她挤出了祖母房里的。
玳瑁猛地抬头,看着主人平淡的脸此时却莫名的很是漂亮,可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淡。
刘秀带着谋士兵将出征,郭圣通带着众人到宫门送行,“含情脉脉”地送走了昨夜“脉脉含情”的男人,回到寝宫,便对着姚黄到“将大小李采女、陈采女迁到邱宫人一处,郦氏才去,免得邱宫人寂寞,没人陪着说话”,喜欢斗就让你斗个够。
“喏”
作者有话要说:室友在看楚汉传奇,道明叔啊
75志向
建武八年润四月,刘秀趁着隗嚣大军兵疲力丧、丧失锐气之际,一边派吴汉、岑彭、耿弇、盖延诸将分兵进击陇山,一边令马援招降防守高平的隗嚣大将高峻,河西大将军窦融也率河西步骑数万、五郡太守及西羌、小月氏策应,刘秀亦亲征,几方人马会师高平。
来歙死守略阳牵制隗嚣大军主力及公孙述后续援军,致使其军事要地高平被刘秀拿下,从此刘秀便可以从陇山北部迂回,沿着陇水河谷南下直|插上邽,进入隗嚣心脏地带,也给陇西守军、民众带来巨大冲击,致使汉军分路挺进陇山时,迅速招降瓦亭守将牛邯等隗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兵十余万皆降,略阳围解,隗嚣率残部逃奔西城。
刘秀派大司马吴汉、征南大将军岑彭兵围西城,占领天水郡,刘秀带兵进入上邽。
“末将郭炜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辕内,刘秀看着走进来又跪拜的银盔银甲银袍的高瘦小将有瞬间的愣神,随即起身,饶过书案,走到他面前托起,“长高了,也黑了,人更精神了,好,好,好”
刘秀看着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少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气神,还有尖峰不催的刚毅之气,对着他肩头连捶了三拳,连声说了三个好,再不是那个歪在姐姐怀里撒娇的小胖子了,真是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郭炜有些眸光闪闪的望了刘秀半响,方绽放大大笑容,晒黑的脸衬得一口白牙更加耀眼,“陛下姐夫!”
这一笑就还是那副傻样,刘秀也笑了,“先时召见伯昭,他对你倒是赞赏有加,说你每每冲锋在前,多立功绩,进陇山时更是巧计诱敌,连破三县,仲煜终不负厚望矣!”
“耿大将军谬赞,炜跟在他身边两年所学甚丰,更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不敢如幼时那般狂妄,姐夫就不要笑话我了”
郭炜有些不好意思,真正到了战场才知艰难,他用了半年时间才算适应,又有耿弇对他格外关照,否则他也不会这么顺利,他是身份尊贵不假,可是十几岁在这个位置,不服的人也多了去了,保他的、护他的、巴结的、害他的、阴他的、淡漠的,都遇见了,还有那些倒在马下的尸体都提醒他,他不是再军训,他已经不是那个世界的郭炜了,做过噩梦,杀过人,受过伤,忍过饥,挨过饿,立过功,犯过错,一步一步,没有捷径……到现在,总算是都熟悉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刘秀复念了一遍,方感叹“仲煜是真的长大了”,当日的小儿是何等狂傲,现在也懂得谦逊了,耿弇倒是起了惜才之心,对他甚好,这样也省的自己担心了,“陇西艰苦,听伯昭说你还弄出了一种榆实团,缓了当时军中饥饿,仲煜,受苦了”,刘秀轻拍了郭炜肩膀两下,幸好妻子和阿母不知道郭炜受的苦,要不然非得水淹了长秋宫不可。锦衣玉食的公子,既有才又有胆略,还能吃苦,坚韧不饱,刘秀感叹赞赏之余,对这个小舅子也有了一丝别样的认知和心思,可看着他眼中依然如幼时般钦慕信赖,那丝心思暂时消失了。
郭炜暂时送了口气,又问父母阿姐家人的情况,二人畅谈家事,刘秀交给他众人捎来的东西,郭炜给他讲自己在军中的趣事,不时传出笑声。
刘秀这里很轻松,隗嚣那里就是苦闷了。刘秀最后一次派出使臣,招降隗嚣。
“吾主令在下对将军言,若此时将军归汉,则前事一概不咎,请将军三思”,使臣望着隗嚣身后一名魁伟黑脸大汉持剑而立,猜想这便是“双锤将军”之一,另一位据说是为救隗嚣身受重伤,看来确实如此。
隗嚣深知此时的自己若投降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圈在洛阳一辈子,且他还在等着蜀地援军到来,准备找机会翻身,决计不投降。
“刘秀欺人太甚,占我城池,收我大将,如今更是咄咄逼人,吾亦是楚之朔宁王,安可做那背主小人!刘秀无才无德,欺世盗名,妄为汉主,吾劝你不如降于吾,定比跟着刘秀强甚”
隗嚣说完,其帐下文武不管事实如何还是起哄,笑的笑,劝的劝,给自家主公撑场面,心里面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使臣也不着闹,正色道,“吾主汉室后裔,出身高贵,才明勇略,阔达大节,宽仁大义,更是荡涤天下,诛锄□,安是尔等可议可比!将军既不领吾主宽仁之情,那在下多数无异,告辞”,言罢持节而去。
刘秀听到回报也不例外,随即派人杀了隗嚣质子,随着耿弇、盖延大军送给了隗嚣。郭炜婉拒刘秀让他留在身边的提议,还是随着大军出征。
“吾儿,是为父对不住你啊”,隗嚣抱着儿子棺椁,哭的涕泪横流,身边大臣们忙劝,“大王,节哀,某等愿为公子报仇!”
“末将定斩刘秀首级!”
“诸公之言甚慰,可恨那小人马援,吾当日是何等器重与他,将吾儿托付于他共往洛阳,转眼他便是另投新主,而吾儿命丧黄泉,可恨可恨呐”,隗嚣咬牙切齿,被众人扶起来,缓了气儿,“等王元带着蜀地援兵即到,便是吾等反攻之事,定要给吾儿报仇雪恨”
“某等誓死追随大王”
众人跪地发誓效忠,其中也有那位黑脸大汉,只是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寒光很快消失不见。
长秋宫内,郭圣通看着葛巾在喂女儿食新进上的葡萄,吩咐她不可多食,又有豆绿回来奏报来夫人已经送到了玉堂殿,姚黄笑着说是瑛珞、墨魁的书信已到,郭圣通也是高兴,让她读来。
瑛珞、墨魁去岁和百名宫婢一起出嫁,那些还农的兵士自是感念皇上仁德,本来以为还可以往上升职的,却被裁撤,心里难免不服,如见既有了土地又有功勋,连媳妇都有了,他们自然感恩。
瑛珞和墨魁的夫婿是郭圣通派人仔细查看的,瑛珞的是位本分的轻车士,她本是犹豫不定的,后来看着姚黄和葛巾没走还是同意了,走之前,郭圣通又让她去北宫看了一下正发疯砸东西的阴丽华,而玉蝶也已经身首异处,瑛珞不知上一世害她死无葬身之地的人都已经得了该得的下场,去过了北宫也是解恨的,回来哭着跪谢,和墨魁一起离了长秋宫。而郭圣通也了了一桩心事,闭上眼不会再出现瑛珞哭着求她救她的哀声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宫中虽不如先汉那般宫婢众多,但也是够用的,郭圣通便和刘秀商议,节俭为上,此时不宜采选宫婢入宫,刘秀想想日后,也觉得不如以后一起再选也便应允,是以并未选新宫婢入宫,各宫不过是提了旧人上来,皇后在皇上出征后搬了命令,别人也只能照办,长秋宫便是豆绿和凌紫补了上来。
而玉堂殿自然也没有进新人,郭圣通捏着一颗葡萄,玩味的想着那对主仆,那丫头可是个心大的,而来十九,心更大,刘秀看官员将领很准,但是看女人,郭圣通摇头。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总是不同的。
她不选新婢进宫,也有另外原因,不记得具体时间,但眼下很快就会发生一场大变故,震动京都,后宫之中不能再添不稳定人事,新进的采女们已经老实多了,就只剩下邱氏,她留着有用的,还有隗嚣那边……郭圣通凝眉,如今她所看到的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后宫之中,既然搬开了阴氏,撕裂了南阳大网,让他们无法补上窟窿,那她要做的便是也这窟窿越来越大,再也恢复不了,且筹划多年,她需要向自己证明她已经有能力影响外面的军、政,为未来打基础。
“回娘娘,薄刑已施毕,邱宫人殿外谢恩”,凌紫回报。
“不必了,告诉她知错能改甚好,回去闭门思过吧”
邱氏听到这话,饶是气恼羞愤也只能乖巧的谢恩,由着侍女扶着回去,那大小李氏一唱一和堵得她没一天安宁,陈氏更是装着听不懂好言差语,一味的单刀直入,就一种招式,三个人全是对着她来的,谁让一起进来的她和郦氏最受宠呢,今日三人又来挑衅,她不过是推搡了一把,陈氏便磕到了案上,额头流血昏迷,弄不好也要破相,众目睽睽之下,她便是欺凌宫人之罪,辩无可辩,成了继那个倒霉的阴氏之后第二个被罚薄刑的人,什么面子都没了,最可悲的是,她就算知道是皇后要整她都没地方说理,皇后可是什么都没做,还很公正的也罚了另外两人,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邱氏自嘲一笑,陛下,顷刻之间就能把还算得宠的郦氏打入凡尘,又怎么指望的上,难怪以前那些宫人、采女们那般老实,便是有了儿子的赵美人都如布景一般没有存在感,郦氏没有机会反省了,可她还有,路过玉堂殿,想着那个豪不出彩的来氏还可以见到母亲,邱氏垂首,她是该想想如何才能在这宫中活的更好了,她才十六岁,绝不任命。
“阿娘,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您大可放心”,来十九看着依然甚是谦恭谨慎的母亲保证道,母亲在人前总是这般恭顺、守礼,加上父亲早逝,祖母自然心疼许多。
“隔墙有耳,我儿需谨记为娘的话,在娘娘和陛下面前永远都要恭顺、不甚聪慧、安分守己,虽然你叔父立了奇功,来氏正受重用,但家中无人敢放纵,为娘也守礼不过是第二次进宫,你更是不能得意忘形”,来夫人陈氏一张很厚道老实的面孔,此时却不见人前的恭顺模样,一双眼变得闪着精明的光。
“阿娘,女儿自然知晓,您大可放心,只是女儿不明白,之前在南阳您便让我表现的老实孝顺、不争不抢、也不把进宫之事放在眼里、一味的做姐姐们陪衬,您是怎么知道这样陛下反倒会选中我的?”,来十九虽然知道母亲精明,孤儿寡妇的带着他们族中、家中分得财物也是一点没少,更得了祖母庇护,如今便是婶母也说阿娘知礼,但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你烂在心里,对谁都不要再说!”,陈氏声音低沉却严厉,看着女儿猛点头,又缓和了些,“看天意吧,若有机会你自然能知晓,你若没那个命,知晓也无用,反乱了心思,不如想想怎么生下皇子才是大事”,陈氏摸摸女人柔嫩小脸,哎,女儿的样貌是硬伤,而陛下着实是对女色十分挑剔的,不说有皇后和阴氏那样的绝色,便是这么些年能入他眼一二分的女子也都不俗,哪里会看的上姿色不出众的女儿,只是,想着那人的话,陛下是一定会让女儿生下皇子的,“按时服用那副调理方子,争取陛下得胜归来后,我儿便能早日传出喜讯”
“阿娘,儿知晓,陛下再看不上我也是来这玉堂殿的,之前那些个医者都说了女儿身子无碍,总能如愿的”,来十九安慰着母亲,望了下门外又道,“阿娘,玳瑁着实心大了些,女儿本想趁机换掉她,可是皇后下了新令,换是换不掉了,儿在宫中根基未稳,心腹之人也无,来家原本在宫中的势力又被陛下借着阴氏的事扫了干净,此事万急,望阿娘教儿”
陈氏想了想玳瑁那副娇媚样子,便知晓家里人打的主意,这是看着女儿样貌平常派个人进来固宠的,若是十八,他们自然也就不打这个主意了,此事有利有弊,“我儿看陛下对玳瑁可有一丝意思?”
来十九好笑的摇摇头,“宫中新晋多少美人,玳瑁也不算什么,更有皇后在那里呢,阿娘看皇后样貌如何!实不瞒阿娘,新入宫二十人,陛下只宠幸了三人,而郦氏矣亡,如今也就剩下邱氏和女儿了,女儿还是因为……,阿娘便知皇后手段,也知陛下有多挑剔了,伯父不如叔父了解陛下这才出的昏招”
“那之前那些宫人、采女……”
“摆设尔,玳瑁要是得了家中授意,傻乎乎的贴上去,可是会连累女儿、连累家里的,请阿娘和家中说清楚此事,婶母明断,自能处理”
伯母不服自己把她女儿压下去,给自己使得绊子,伯父心里也不痛快,他又不如堂叔父看的深远,想着让自己固宠,玳瑁每次见到陛下时的样子,怕是还做着美梦呢,陛下先祖长沙王也不过是侍婢所生,还是宠姬身边的侍婢,她不便此时就了断玳瑁,必须由她真正的主人给她说清楚,若她冥顽不灵……
“为娘晓得,我儿放心,这主意左不过是你伯父伯母的意思,十六、十七已经定亲,可是十八”,陈氏讽刺一笑,“还是等着呢,趁着你叔父出征,他们可是又把她送来了洛阳,见天求着你婶母带她进宫来看你呢”
来十九也露出相似的一笑,脑子一转道“十七姐姐必是嫁给了之前祖母要说给我的邓氏,十六姐姐必是败了,十八姐姐……,看伯父伯母怎么处置玳瑁了,不然可是别怪我不念姐妹情谊了洛阳的世家子弟可是不少的”,游手好闲、打架斗狠、眠花卧柳而已,但是家里人看重门第,真若将十八姐姐嫁过去,族里人自是乐意的,伯父伯母心疼女儿又如何。
陈氏显然听懂了,“如今你叔父风头正盛,你婶母又是明大事的,自然晓得利害关系,会说服他们的,已经决定下个月就送十八回洛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下个月一场动荡又打乱了她们的谋算。
作者有话要说:志向是不分男女的,看看陈氏多励志啊,郭小弟加油啊
76盗贼
“咳咳咳咳,咳咳”
秋水泛滥,大司空衙府李通正带着属官商议应对之事,边听边咳,自刘伯姬去世之后,他的身体也是越发不好,几次上奏辞官归封地都未得到允许,众人见他咳的厉害,先停了奏报。李通皱着眉掏出帕子擦擦,喝了杯温水,缓解了一下,示意大家继续。
衙署外一批快马疾驰而来,“嘶”,一声长啸,马未停稳,马上驿兵便翻身而下,踉跄了两步,还是直直的奔着衙署门而去,“快,快,快禀报大司空大人,颍川急报!”
“禀大人,颍川盗贼并起,已攻破本郡所属县城,周围数县亦有盗匪响应,数县危急!”,来人说的又快又急,掏出带着血迹的奏报呈上。
“啪”,李通的杯盏落到案上,咳嗽却神奇的停了,几个呼吸间厅内似是连呼吸都不能听见。
“速速通报大司徒及高密侯,尚书令,余下的九卿及御史中丞进宫议事,传令驿兵十人一队,分三批隔半个时辰往陇西上珪将此消息奏于陛下知晓,沿路不可喧哗外泄,备马进宫”,数县被攻打,可见是早有预谋,已经攻下本郡数县,兵力强劲,而颍川迫近京师,为心脏腹地,颍川有事,还有周围几郡趁着陛下远征若有响应,洛阳危已。
李通和其他几人几乎同时到了宫门,尚书令本就在宫中留守办差,重臣、近臣齐到鸿德门内,邓禹这是和各屯地官员才磨碎了嘴皮子扯皮完、要了粮食又发往了陇西、正在家休息,便得了这个消息,赶紧边走边换衣服进宫,已经派人报于皇后和太子知晓,刘疆也已经被请到了明光殿,听着众人应对。
终是来了,饶是知道最终会有惊无险,郭圣通不敢松懈半分,急令召回进学的各位皇子,名宗室子弟各自归家,各宫闭门不得外出,铫期已经升任掌管宫廷禁卫军的卫尉卿,宫中安全她不用担心。颍川于洛阳极近,消息很快就会传的洛阳城内人人知晓,李通他们商议的便是安抚民众,防止洛阳城内哗变、再起盗匪,刘秀将最能最善打仗的将军都派到了陇西和防着匈奴,差一点的也是各自屯边,临走还带上了执金吾寇恂,洛阳少将缺兵,再者他肯定不会给别人留着军权,李通他们只能等着刘秀归来主持大局。
果然商量的便是这个结果,卫尉卿铫期把守宫廷,李通、侯霸等人严令洛阳守卫严格把守各城门,巡卫见到挑拨民众闹事、煽动蛊惑人心之人即抓,派人入颍川探查实情。河东太守及守兵反叛的消息传来,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洛阳雪上加霜,洛阳城中也起了数起盗匪打劫杀人之事,也让富贵人家更为骚动不安。
皇帝不在,此等危难之际,事从权宜,许多诏令皆是盖的皇后和太子印信,刘疆不足十岁,还从未经过此等局势,心里难免惶恐,但还是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认真听着大臣奏报,“依大司空所奏”
而刘秀最反对女子弄权,郭圣通即便是皇后也没那个权力干涉,且李通、邓禹、铫期、侯霸等都是刘秀信任之人,管他平时有什么私仇、政见不同的,此事却对是一致对外的,而郭圣通要负责宫中安稳。
“此五人散播谣言,诅咒陛下,掖庭令已经审问清楚,带人于掖庭台前行刑,传召各宫以戒之”
“喏”
颍川又被攻下几县,东郡、济阴亦有盗贼作乱(这里说的盗贼其实多是各地的农民军残余、隐藏势力),洛阳形势越发严峻,更有甚者传言刘秀战死陇西,人心动荡。
“禀主人,郭府平安”
“嗯,姚黄,你亲自去给太子送哺食,万不可有失”
二儿子和女儿在她这里用膳,可是长子却是必须守在前面的,她绝不会给人可乘之机。上一世此时,她整整一个多月没睡个囫囵觉,护着刘秀几个孩子,尽她最大努力看好后宫,阴丽华也知道不是内斗时候,尽力合作,那好像是唯一一次她们真正一致对外的时候,然而却因着这件事的后遗症,让自己在百官百姓面前无地自容,也彻底打破了她和刘秀、阴丽华三人之间表面的平静,从此开始了她和刘秀的“争吵”,一点点“吵”没了原本就稀薄的夫妻情分,刘秀一次次的忍让,最终忍无可忍废后了,嗯,她记得外人都是这么说的,刘秀也是这么对后人言的。
郭圣通握紧右手,冰冷的目光望着自己寝宫中半宫刘秀平日里常用的器物,刘秀这一世,她是好好会帮刘秀早日平定天下的,早日让他“名垂千古”、去地下和他父母家人团聚的。
上珪外驻地,刘秀听了奏报,握着书简的手竟是有些颤抖,从后背到额头瞬间便是冒了冷汗,似是又回到了小长安,颍川、洛阳,他的妻儿、他的基业……
“陛下,陛下”,欧芳先缓过神来,着急的轻声叫着刘秀。
“速传令,随吾来陇之武职、兵士一刻内打点好行装,各人自带干粮,两刻内集马匹完毕,三刻内点兵点将,四刻一到随吾一起回救洛阳,欧芳留下点齐其余人等后行,立刻招寇恂来见”,他来剿别人老巢,却差点丢了自己京都,刘秀尽力镇定,大脑飞快运转,“命人告知吴汉、耿弇、盖延等几位大将军此事,让他们想法子安抚部下兵士,继续攻打西城不得有误”,刘秀已经起身换衣服,又道,“选数精骑先行,命各地官员准备好粮草、饮水、马匹补给”
一个个喏字喊出,各自领命飞速而去,欧芳听后问,“陛下,诸郡甲卒坐费粮食,您虽已告之大司马遣散,然至今未见动静。您若离去,臣恐大司马更不肯遣散,若有逃亡更是动摇人心,于此时更当慎重,臣斗胆求陛下下明召令之”
“你就差直接说吴汉贪功不允了,我知你心,可你这脾气是越来越直,日后改改吧,去着人拟令”
“喏,臣谢陛下关怀,恭祝陛下早日平定颍川”
刘秀看他一副身正不怕影斜的样子,也不多说了。吴汉肯定是托拉推阻的,还是明令保险,西城已是瓮中之鳖,根本用不着那么多兵士围堵,这几人以吴汉为首,自己走了谁都不好挟制谁,用兵怕又要迟缓,刘秀想了想,又亲自速速写了诏令,让他们几个和睦些,早日拿下西城,纷纷发出,哎,希望他们多了解自己苦心。又想到了蜀地,犹不死心,重写诏令,加上“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等句,方发诏书。
作者有话要说:半小时候补齐后半段,盗文什么的不守江湖规矩很讨厌,那我宁愿实惠买自己文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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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心思
又是熊熊大火,又是怎么跑也跑不到火前,又是想喊喊不出,又是诡异的熟悉感,然而这一次刘秀却知晓这是在梦中,可是他停不下来,越来越热、越来越急,脚步也越来越快却是忽的踩到了下摆、直直的往前栽去……
刘秀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想下意识的叫万松看时辰赶路,却通过幽暗灯光看到了熟悉的床帐,胸口处还有浅浅呼吸拂过,臂弯上是熟悉的重量,低头看看娇妻正睡在自己水边,仿佛很多的夜晚那般,相拥而眠。
是哦,他昨天已经赶回了洛阳,可是不记得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也不记得怎么到了床上的,许是太累了吧。
刘秀轻手轻脚的起身,他昨天还是注意到了妻子眼下的青痕,想来多日里她担忧的也是睡不安稳的。
由着万松、春来伺候着洗漱更衣,临走时到了门前又转身去了另一边内室看女儿,挥手让伺候的侍婢噤声,轻轻撩起粉色小床帐,里面粉雕玉琢的小闺女正睡得香甜无比,刘秀勾着嘴角笑看了一会儿,伸出大手对着小身子比量,过了五个月又长了半个指肚,摸摸小脸也没瘦,不错。
刘秀满意的给女儿盖了盖被子,放下床帐,转身,便看着妻子披着衣服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出了内室,“时辰尚早,通儿怎不多睡会儿?”
“昨夜睡得甚是安稳香甜,已尽够了,倒是文叔,合该多休息的,连日奔波消瘦许多”,郭圣通被拉着手又回了自己内室,柔声说着。
“颍川、东郡之事要及早处理,这几日都会提早议事,我睡了一觉便无碍的,你也不要担忧,午膳、晚膳还是依着昨日吧,晚上不必等我,还不知要到什么时辰呢,你也累了这么久了,再去安睡才是”,说着低头亲了亲菱唇、眼睑便出了宫室。
郭圣通在床上坐了片刻,也睡不着了,便闪身进了空间继续研读《商君书》。
接连四日刘秀都是这般早出晚归的,后宫的女人虽然有心想表示一番和刘秀是同进同退、或是安抚帝王心,奈何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也就每每到长秋宫问安一下不自讨没趣了,除了太子便是几位皇子也没见到皇上呢,她们自觉心里平衡不少,当然这是大多数人,还在禁闭中的邱宫人想了八百个重获圣宠的法子可惜就是出不去。
“你是说来美人和赵美人也未见到陛下?”
“回宫人,是的,赵美人带着五皇子去长秋宫问候了一番便回去了,来美人倒是每日被娘娘留在长秋宫许久,可陛下着实太忙,来美人也没那个运气,宫中人都言娘娘很是喜欢来美人呢,陛下,也派人去看过来美人”
“哼”,邱氏轻哼了一声,也就骗骗那些傻得吧,她是死也不信的,陛下不过是因着来将军的缘故多照拂来十九罢了,皇后不过是猜度应承陛下才“高看“来十九,那么霸道还不一样是要依着陛下行事!
如今她是把皇后得罪惨了,想投靠也不行了,只能另谋他人,赵美人被皇后压制的大话都不敢说,投过去也没用,倒是这来美人家世又好,人又生的平常,最主要是呆呆笨笨的,可用,“你平日里多和玉堂殿的玳瑁走动走动,探探来美人心意”,自己又貌她有家世,她们两个联手对付没甚新鲜意味的皇后还是可以一赌的,赌输了大不了是一条命,她邱奇珠自小到大便未输给任何人,可死但不可输!
郭圣通每每探查到这位的心思都要感叹,自己活了两世还没见过这样的宫人呢,这次选的良家子也算有意思了,比上一次的总体水平有提高!那些采女入宫一年,大多数便找到了生存之道了,靠着帝王还不如老实些不惹她这个皇后,平常也能多得些赏赐,在宫里生活好些,真受了欺负也能告到她面前,自己自是秉公处置、赏罚分明的,除了那个郦氏到都活的安好,只邱氏,呵呵,她倒要看着来十九怎么回应。
“继续让魏明盯紧张步府上,不可有失”
“喏”
第五日,刘秀即带着寇恂亲征颍川,同派遣李通、王常征讨东郡和济阴,并将耿纯从卫地调任东郡太守、拜太中大夫,于李、王大军会与东郡。
作者有话要说:同样,大概半小时后补上后面的,会有5000多字
78争与协
“婢子葛巾见过来夫人”,葛巾带着几名宫婢给来夫人行礼。
来夫人很是疑惑,虽说外命妇的地位多取决于丈夫的功勋,他夫君才立大功,又正带兵征陇西,她也是水涨船高,皇后多番召见、奖赏,在兼来美人缘故,皇后面子上会客气一些,可是让身边第一大宫女亲来迎接可是头一遭,她可不会自作动情的认为这是皇后特意又来给她面子,她还没那么大面子,想是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几人都是一脸喜悦,怕于皇后而言是好事了,“葛巾姑娘免礼,姑娘这是……”
“回夫人,娘娘本是要召见夫人和小姐的,只刚刚诊出喜脉,今日怕是无法召见夫人了,是以让婢子特意再次等候夫人以告之,并带送夫人去玉堂殿拜见美人”
“真是大喜!娘娘洪福!妾身恭喜娘娘”,来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侄女可是还未有孕呢,这皇后又有了身孕,真真好命,脸上看不出任何担心,欢喜地道贺客套这,脑子中却转着,今日是见不到皇后了,这个时候有孕想来是陛下南征之前在洛阳的几日承的孕,哎,陛下是真宠皇后啊。
葛巾笑着道谢,大大方方地看了几眼后面脸色变幻的来十八,便亲自送她们去玉堂殿,这也是很大的面子了,不见她们一是刚坐胎不便,二是陛下还在长秋宫呢。
来十八,来玙自从经受了几天来夫人的训练指导,便知道了许多宫廷密事,阴丽华下场就不说了,她早就知道,新知晓的是第一批进宫的良家子们被处死的两名,突然病故的两名,久病不医死的三名,生孩子死了的一名,还有犯了错贬于暴室的两名,幽禁北宫的一名,剩下的除了赵美人诞下五皇子活的还不错,其他就是摆设,摆设啊。第二批良家子就三人受宠,一名已经卒于暴室,一名犯了错出不了寝宫,就剩十九妹妹得了美人……
这些对于幻想和自己“偶像”,那位出说很深情很温和很英俊的皇帝来场爱恋的来十八来说太打击了,合着那些基本都是给皇后一人的,还有这皇宫太可怕了,虽说那些受罚的人都有缘由、证据,可是谁知道皇后有没有下绊子啊,想想那个郦氏她便是一个激灵,这几日做梦都在脑补着皇后是一副阴险狡诈、恶毒成性的刻薄样子,想着陛下得有多受她蒙蔽,想着以后自己进宫就要揭穿她的真面目,拯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今日刻意美美打扮了一早晨,总算出发前时将就满意了,进了宫难免的紧张都因着或许能见陛下的激动心情退散了,可刚进来不久便见着一点不比自己长相差的美貌宫婢出现已是咬了咬嘴唇,再听到皇后又有孕了,来十八脸色登时难看了,觉得心里有种被爱人背叛的感觉,她家从几年前开始想着送女进宫、培养她们时,她便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了刘秀的女人,这会儿心里可是酸的冒泡了,被婶母威严的扫了一眼,赶紧收敛些,微低着头跟着,手里的帕子可是快扭烂了。
来夫人心里还在盘算着,十八侄女听了那么多反倒更加坚定她实在无法理解,再看她喜怒皆在脸上,心里一叹,大嫂、大伯对这个老来女太过宠爱了,就这样还进宫?!是怕来氏一族败落的不快啊!再想想那个装傻充愣的十九,想想夫君对她的评价,“聪慧,有韧性,懂得守拙,可惜心境狭小,过于晦暗了”,来夫人心中真是万般无奈,不过再想想夫君之后的秘密交代,来夫人还是找回了一些信心。
来氏一族从武帝是便已经官拜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后数代为官,联姻宗室,于南阳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了,本来阴家慧眼识珠、早早的看重陛下、抢占先机,南阳世家大族豪强们想有心思也不能实现的,可惜阴家不济、没守住机遇,这才有了其他人家的争夺,来氏击败众人、得中魁首,挑起南阳大梁,本来也不能说这步棋不对,可终归是没了之前阴家和郭家的优势了。好在夫君已经是来家这一代的真正领军人,又善谋略、长计,于陛下从小的交情,得皇帝信任,从一开始和隗嚣交涉便是由他出面,平陇之谋更是多出自他的手笔,来家也是真正的实权加功勋、皇帝亲族人家,更有南阳那些人陆续看清形势来投,看准机会还是可以一争的,鹿死谁手当真是还不一定呢,当然这首先是要看十九侄女的肚子争不争气。
一阵欢笑声,来氏从盘算中回神,看是到了兴德殿外,却见五皇子和四皇子被簇拥着出来,来氏心里诧异,但还是赶紧要跟着众人参拜,却听的身后熟悉的清甜女音受惊吓似的“啊”了一声,不大不小,可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楚,来夫人的心瞬间沉于谷底。
……
长秋宫内偶尔传出刘秀的大笑之声、女子娇嗲的嗔怪声还有嫩嫩的小儿撒娇之声,到让外面萧索的深秋也有了几分暖意。
“阿爹,儿要一个弟弟,啊,不是,要两个弟弟,一定要比表哥家多一个”,吉儿小公主坐在刘秀怀里,掰着白胖的手指头数着,她嘴里的表哥便是郭况长子郭璜,这两人是天生不对盘,郭璜进宫必是又显摆了一番他的弟弟,让小公主记住了,是以决心要把他比下去。
刘秀笑着捏捏女儿鼻子,促狭的看了一眼歪靠着软垫的妻子,“那吉儿可是记得多提醒你阿娘,弟弟们可是要你阿娘来生的”
“喏喏,儿记住了”,小公主答得痛快,准备真的记住,把它当成头等大事来办。正是好动的年纪,呆了一会也坐不住了,扭来扭去的,想出去玩了,便道“阿爹,阿娘,儿可否先退下?儿可是答应四哥了,今日要教他搭积木房舍的,儿不能失信,要先去准备好了,等候四哥前来”
刘秀又是笑了一番,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吾儿知守信甚好,去吧,仔细别碰着”
看女儿行完礼蹬蹬跑到侧殿去了,刘秀却是一直微笑,四儿是他心病,他的存在提醒自己是否真的遭了天谴,刘秀打心底不愿见他,可是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又碰到狠心恶毒的母亲,是以刘秀只希望在物质上多照顾些,让他一辈子富贵就好,当然也要求他明理、守孝悌,先时他苦恼不停,还打罚宫婢,让刘秀很是不喜了一阵,后来看清事实,人也乖巧多了,如今虽然学业上只背的流畅、但不甚懂,但是对待皇后、甚至赵美人、来美人都是非常敬重了,对着兄弟也过得去,却是非常喜爱这个妹妹,总来长秋宫陪她玩耍,妻子看了些时日,也接受了,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一家人和睦相处,当然高兴,自然也知晓四儿必是受了师傅和三儿指点,但是能做到表面也就够了。
女儿走了,刘秀起身挨坐在妻子身边,大手放到她小腹上,喜悦又温柔道“还有没有不适?”
这一个孩子,刘秀心里很复杂,这必是出征前一晚有的,是他和妻子恩爱以及自己很男人的证明,可是偏偏来的不太是时候,哪怕是来美人先孕、他再来也好啊。这次的盗匪并起并非偶然之事,连年征战,百姓生活不易,很多百姓迫于生活沦落为奴,还有很多是被豪强大族世家们强抢为奴,他自登基来每年都下令释放奴婢,可是执行起来甚难,两方矛盾已久,这是其一;再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服从听命于他,还有豪强们自己内斗,就出了些“有心人”,唯恐天下不乱,这是其二;最根本的,确是土地啊,豪强世家们占据大部分土地,而且愈演愈烈,他们名下的庄园扩充速度比他的军队打得速度不慢,这样百姓就是土地越来越少,还能不反?
刘秀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这事出于颍川也又原因,南阳的豪强宗族们才是他的治下这股势力中最厉害的,也因着手上的权利太多、和军中牵涉太深、又互相联合,是以将南阳百姓压制下去,没法再反,而颍川要差一些,可是便是自己帐下光算大将,便有冯异、铫期、祭遵、臧宫、坚镡、王霸等皆是出身颍川,其势力当然不容小觑,但终是比不过南阳,那些豪强们压制不住,百姓是以造反,而他只诛杀首恶,已经让他们不满了,可是若是大规模镇压,会引起更大事态,他只能如此。
刘秀更明白,站在背后看着他态度的南阳众人们也不满,他这些时日都在准备出巡安抚,但不会直接去南阳,去了他会被烦死的。不说来歙立了大功,又一直献计平陇平蜀,就是那些人也是想早日看到来十九诞下皇子的,他也希望啊,能缓和一下,可是皇后这个时候有孕了……哎,来美人那里是比要更加“宠爱”了。那些人,刘秀望着外面出神,他现在还真的动不得,而这个孩子,刘秀心里挣扎,但看着妻子知足、柔和、期盼的娇颜,心里决定,还是要留下的,不碍的,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守住他的,他不想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了,他会让来十九尽快有孕的。
郭圣通像是没看到刘秀的短暂睁楞,犹自靠在他肩膀上,柔声说着“不知晓这次是男是女?文叔希望是什么?”
“儿女都好,是儿子那必是聪明健壮的,肯定还长的像我,呵呵,是女儿也好,给吉儿添个伴儿嘛,长的像通儿就更好了”,刘秀恢复了温柔状,他虽然之前在妻子面前结下一层面具,感觉他们更亲近了一些,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层面具,对着妻子当然不会说更多,又调笑着道,“吉儿可是说要两个弟弟的,通儿打算什么时候给生啊?我可是想多要几个女儿的”
“这一个女儿已经闹得比两个儿子都厉害了,文叔还要多来几个?不怕将来她们掀了这洛阳宫”,听着侧殿传来的声响,郭圣通媚眸扫他一眼,嘟着嘴说道,但是神情确是愉悦的,刘秀笑说着不怕、让她们去掀便是,便又对着嘟起的菱唇啄了两下,准备再腻一会儿便离开去前殿处理政事,却听外面匆忙之声。
“陛下,娘娘,来女君嗤笑四皇子,四皇子正闹着要人打杀了来女君”
……
陇西西城,隗嚣冷冷的看着被绑于厅下的两人,尽力隐忍着怒气将一封密函掷于地上,道“你们就是这样回报于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姑娘说来氏说的不详细,我在这章又说了些,来歙很牛,可惜后来在征蜀途中死在公孙述刺客手里,征南大将军岑彭也是,公孙述真赚了。东汉的开国元勋们名气不说比西汉差太多,便是唐朝、明朝的,怕是也比不过,余波去问过身边很多人,能说出来邓禹、铫期、耿弇、吴汉的就很不错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当然他们都知道刘、阴、郭三人……
这一章的解释和之前的“根源”章以及以后的故事都有很大关系,嗯,点头。
ps:余波今天回家,晚上不更新了,勿等,1月29日留
79内斗
“徐御医当真是徐老先生之侄?”大厅上首位一名六十多岁微胖都男子问着下首隔了两个位置的来由,眼睛不大,此时却透着精光。
“回伯父,确是如此,徐老先生医术精湛,有再世扁鹊之称,然毕竟年迈,又不好官宦之道,又不好拂了陛下爱才之心,便再云游前将自己衣钵传人、其亲侄徐晋推荐给了陛下,陛下见其医术也是不凡,甚是喜爱,大加栽培,与如今同进府里的小顾御医乃是如今御医府里最得力的后起之士”
来由一一解释,他虽没有兄长的统兵谋略,但也不是无能之辈,来歙出征、来家还有几个兄弟亦在军中,而他带着其他几个出众些堂兄弟、从兄弟留在洛阳,南阳老家便是刚刚问话的男子来淳统领族人、处理南阳事物,他是接到来夫人书信、知道来十八母女存了别的心思,才赶来了洛阳,一是带着来十八父亲领了她们回去,二是来洛阳于来由等商议下面的具体走向,快到洛阳之时便又接到加急书信,才知道来十八已经捅了娄子,快马加鞭进府便是召集人商议。
听了他的话,厅中几位能说得上话、做的了主的来氏老爷少爷都是面色凝重,皇后那句来家教养不好的话着实不善,确实不能接,否则来氏一族都要被人耻笑,这不接,皇后定然更气,才有了说十八得了疯癫之症的说法,还说什么此病可以传给他人,如今更是“好意”派了最得力的御医来给诊治,这病倒什么程度、能不能好、传给几个人、传给谁全看这两位御医怎么说,毕竟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徐老先生传人、一个是御医令传人,他们说的话又有哪个医者敢随便反驳,更不用说他们代表的是谁,而这两位怎么说又要看来家处理的是否让皇后满意,如此无赖撒泼的法子想来不是陛下主意,然这两位既然来了,那定是得了陛下同意了,想想也是,十八跑到皇宫里欺负皇帝儿子、打了皇帝脸面、戳了他别人都不敢提的伤疤,陛下焉能不恼?都齐齐地瞪了一旁脸色灰败的来十八之父来岇,看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带累全族!心中都已经有了决定,但快刀斩乱麻,舍了十八平息陛下怒火,毕竟这事是他们来氏不对,平常百姓人家,你欺负了人家孩子,家长还要堵着你家门口讨说法呢,何况皇家。
来淳扫了一圈各人的反应,摸了摸虎须道,“我等谋算了阴家、排挤掉其余势力,屡屡表明衷心,终是得了陛下青睐,有了送女入宫的机会,原本商议送十七入宫,却不想陛下钦点十九入宫,事情既定,无法更改,然最终大家都已经商量妥当,为一族大计,无论来家哪一房都当和睦全力支持十九在宫中站稳脚步、生子、以图他日,否则阴家昨日之败便是来家明日之景!”,说着眼光陡然变得锋利无比,看向来岇,“可你一没有按着之前所说将玳瑁一家转入陈氏母子名下,二是擅自为十八推掉族里已经商议好的亲事,三是由着十八胡闹跟来洛阳,更是放任妻子还打着进宫的主意,才惹下今日之祸,你可知错!”
“伯父,侄儿,侄儿并不知晓杜氏和十八的打算,只当十八是来洛阳看看,了了最后妄念,便能好好回去嫁人,杜氏便是来接她回去的,我实在不知她们还存了那份心思……”,来岇红着脸狡辩,其他晚辈和岁数小写的也赶紧垂首听训。
“连妻女都管不住,安敢狡辩?”来淳本欲大怒,但也知道不是训他的时候,急着喘了两下,“我来氏一族推到了阴氏已经得了不义之名,踩着其他人家得了这个机会,依然没有回头路,如今好不容易那些人家见着事成定局,陛下又不愿意动荡,才纷纷……若来氏有了一点把柄,又惹得陛下不满,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千方百计的谋算着取而代之?”,果断令“也不用两位御医再多添人数了,十八三日后‘病重’、五日后‘病故’,伺候她的仆婢们全部被传了病气无法医治身亡,你带着杜氏和十八棺椁回乡后便交出手里管的事、安心休养吧,可有异议?”
“无”,其他人有的马上说道,有的心中不忍愣了一会儿还是符合,而来岇还傻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嘴唇哆嗦着,“十八,玙儿还小,她根本没病,伯父,求您饶过她吧,我愿代她受罚……”,已经被拖了下去,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心中无端的有些苍凉。
“哎!”,来淳重重一叹,“你们先是一个个的都想着做皇帝亲戚、做皇子外家,焉知那富贵哪里是那般容易得的啊!来氏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输了,别说是皇后、太子会如何,便是早先得罪的那些人家也不会再当我们是亲是友,只会落井下石,我们,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来淳说着停了一会,听着外面竟是下起了秋雨,而大厅之上的众人或是迷茫或是忧虑或是不以为然、还一股子冲劲,想想来歙走前给自己的密书,定了定心神,冷静到“以后来岇侄子一家该得的一样不准少,谁也不许克扣怠慢!把洛阳城和宫中近况都说来听听!”
……
“启禀陛下,来十八已死,来家人准备送棺椁回南阳”
刘秀笔都没停继续在书简上写着东西,该打他脸面的人自是死不足惜,只这来家也够迅速的,心肠也够硬的,心中暗暗又记一笔。
禀报的人看着皇帝没有吩咐,便按着规矩要退下,刚要行礼,就听上方传来声音,“不要让皇后知道她已经死了,只说,她病重被家人送回南阳关起来了便是”
“喏”
妻子只是想帮他出气而已,决计是不想那人死的,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吧,还怀着孩子呢,免得受影响。
……
“夫人,大夫人和大老爷还是不肯吃哺食,已经几天了,这样下去,人会熬不住了”
来夫人听了下人汇报眉头紧皱,她这两天也是实在没了精神,毕竟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虽说是她自找的,她心中也是十分感慨,若是自己不带她入宫或许就没事了,“再去做份好的,随我再去劝劝大嫂,让小叔去劝大伯吧”,来夫人既是内疚也是不想再出事了,再次硬着头皮带着哺食前去劝说,希望大嫂这次能让她进门。
“你们怎么不在里面伺候?”来夫人来到杜氏院中,便见着两个侍婢都忐忑地立在门外,便严声质问,“不是让你们不准离开大夫人左右吗?”
“回夫人,实是大夫人又砸了所有器物、还赶了奴婢们出来,奴、奴婢们也没法子”,那大夫人太可怕了,发起怒来她们不敢近身的,再说她们心里也怕她传了十八小姐的疯癫之症。
来夫人一眼就看穿了这两人所想,这还是杜氏自己带的人呢,竟然都信了那些话、嫌弃自己主人,真真当罚!只当下听不见里面的摔打之声了,来夫人想着杜氏怕是实在没力气了,这会实在不行就强行喂她些汤水、米粥也好啊,便喊道:“大嫂,是我,弟媳来看望您”,示意让人推门。
门开了,里面却是出奇的安静,来夫人心里有些不安,快速的走到内室,见床帐还落下,手有些微抖的撩开床帐,见着杜氏侧身面朝里躺在床上不动,便叫道“大嫂?大嫂?”,见还没有反应,来夫人伸手按了下杜氏肩头,杜氏的身体落平,却是脸色发黑、嘴角、鼻孔、眼角都渗出了血迹,眼睛瞪得大大地,已然,没了鼻息……
……
“服毒自尽?”来岇披散着头发,眼睛凶狠的盯着眼前的来淳等人,“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我妻是不满你们就这样断送玙儿性命,是咒骂过你们不得好死,可不过觉得自己没尽到做母亲的职责,没教好她、也护不了她,可是我家中还有三子、儿媳妇腹中还有她等着抱的孙儿,她又怎么会自尽?”,声嘶力竭,“是你们怕她说出实情、惹来陛下猜度厌弃、惹的族中老幼心寒,怕她心怀怨怼报复你们,才对她下了狠手对不对?”
“大堂兄,当真不是这般,真是堂嫂临终书信,上面说了她是怕十八,十八侄女泉下寂寞想去陪她,这才……”
“啪”说话得人挨了个耳光,来岇用了全身力气打过去,那人竟是被打的落了一颗牙齿,来岇也不疯魔了,居然很是冷静地对着来淳道,“假的罢了,我妻甚爱仪容,怎会不梳洗整理一番在上路”,最主要他们夫妻感情颇深,他不信妻子连一言半语都不和他说就去死,什么都是这些人说的,陛下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些人已经什么都做好了,真真都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摄了魂,什么骨肉亲情都不顾了,早知今日,他一定不再支持送女入宫!
“那你想怎样?”来淳看着那双眼冷冷的问道,这是说什么他也不信了,这事也蹊跷,可是的确是杜氏自己喝了毒水死的,真不是他们害的,他也着实想不明白杜氏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说什么眼前似乎变了一个人的侄子也是不信了,而他们家尚有老婶母、下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而且杜氏虽出身杜家旁系可也是大家出身,这要是侄子不帮着他们说,那会更麻烦……
“呵呵,呵呵呵呵,我要怎样?伯父居然肯问我要怎样了?我求你放过玙儿时你怎么不问我?”,来岇现在觉得便是杀了这些人都不解气,可是他还有老母、有儿孙,他不能打翻来氏这一整条船,他不像这些人那样铁石心肠,做不到见着那些同族的妇孺去死,“我要你栽培我长子做下一任家主,要你们安排我次子出仕,三子接手我在族中的差事,族内份例我们这一房涨三成,宫中来美人动向都要与我商量,那玳瑁一家还交还于我”,宫里的侄女也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他倒要让她看看她越过自己连上这些人又能怎样,最后哽咽厉声道“要给玙儿和我妻风光大葬,族中老幼都要去送葬!你,在家中给她们披麻戴孝!你们若不同意,那就报官吧,让所有事情大白于人前,我还有什么怕的”一一扫过眼前的人记住,总有一天他的子孙出息了,他定要他们陪葬。
……
郭圣通在长秋宫便养胎便听着来家陆续传来的密报,来家里吵吵囔囔的还没有定论,外人却只知晓他家夫人因着小姐重病无救、也伤心的拖垮了身子跟着去了,没有别的风声传去来,倒也有几分佩服,现在已经扶着棺椁回乡了,来淳差点被来岇那句披麻戴孝气吐血,也还没都松口,还暗中查找杜氏死因,那毒却是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毒的,把杜氏伺候的人审了个遍也没有收获。
郭圣通一笑,这个杜氏也是爱美的,初来洛阳怎么会她从决定让来十八进宫看望来十九便布了这局,那毒更是下在了杜氏在洛阳买到的新奇胭脂上面,慢性的,算计好了药量,等着到时辰发作,胭脂早在来十八进宫之前就让来府中的密人给偷偷换了,毫无根据可查,当日来十八遇见刘苍也不是偶然的,葛巾和那人都算计好时间的,便是她不自己惊吓着也会让她惹上刘苍的、踩了刘秀伤疤的。有那么大心思,就要玩得起,死了也是自己找的。
来岇知道他一个人也做不了那些主,就往来砍价呢,来氏知情人也从中劝和,就这么乱和着回了南阳,会接着乱下去的。
刘秀听到消息,只是挑挑眉,装不知道了,反正那来十八也不是他下令杀的,他们家内部争权更不关他的事,他现在每日等着陇西战报呢。
……
邓府中,邓禹烧掉了密信,看着那火一点一点熄灭,心中甚是遗憾,这次又没有拿到她的真凭实据,但是更肯定了当日阴识给他密信上的话,这人布局很大、势力已经延展的很深,可惜就是没有凭证,他不敢不能冒然奏于陛下知晓,疏不间亲,刘秀怕是当他另有所图呢,哎,且看下一招吧,闭眼凝思,猜她下次从哪里入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奉上
晚上第二更还是直接补在这一章
80作祟
“通儿,怎地这般高兴?”
刘秀纳闷地看着笑的分外灿烂的小妻子,虽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但看她那样自己不自觉的先露出笑容。
郭圣通心里一顿,居然没有感觉到他进来,他这样不唱报、大摇大摆进来也是常事了,外面侍婢们有时候也来不及示意,可是郭圣通自己却是十分警醒的,没想到今日高兴过头,连这份警惕都降低了,真是不应该!心里虽然在检讨,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粲然,袖中手指一捻,那信条转瞬便纳入了空间。
“文叔,是吉儿已经能背诵通册的《诗经》了,我听了着实高兴!刚还吵着要背给你听呢”
刘秀听了亦是高兴,这个女儿很是聪慧,记忆力极佳,他和妻子最初不过是教她学话才偶然拿了诗经来教她,却不想教过三遍便能记住,第二天依然能背诵十之七八,再教几遍便是完全记下,着实让他们吃惊不下,这样当做玩闹哄耍的教下来,不想已然能背下全部诗篇,比她任何一个兄长都要记忆力佳,看着妻子那高兴样子,刘秀拉着妻子坐下,“我闺女就是资质最佳的,也不知是谁当初还说她太过顽皮”,可惜只是个女儿!
刘秀愣了一下,今日考教长子,越发觉得他继承了自己的军事之才,于陇西战局的述论居然能与自己的想法合上三四成,当真不错,太子师傅教了什么他心中有数,毕竟那是他给予最大厚望的儿子,别看他宠着女儿、纵着次子、护着三子,然他于这些孩子身上投入的精力全部加起来也比不过长子,那些是不是自己儿子的想法他自是清楚,当即高兴的大加赞扬了长子,又赏了太子傅等人,通儿必是也听说了,其实多数是为这事高兴吧!刘秀也不说破,但心中还是有些许遗憾,其实,妻子可以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
“她现在也是顽皮的紧”,郭圣通呈上热茶,扶着微微隆起的肚腹坐下,“虽是高兴,可是不敢太夸奖她呢,不然,您这闺女指定能飘上天去”,又掩袖叹息道,“这聪明伶俐劲儿是随了我这阿娘,哎,别的可是不知道随了谁了”
好的都是随了她,不好的自然是说随了他了!刘秀扬眉,连他都敢编排了这是,真是念着她有孕许久没有“教训”这丫头了,见着她这俏皮模样自有几分心痒。感觉自己身上没了外面的寒气,便嘴边噙着笑挨过去,揽过人,温热的鼻息喷在娇人敏感的美颈间,声音低沉暧昧,慢慢道“那,通儿说……是随了谁?我去怀城这些时日,通儿难道都不曾……想我?”感觉到怀中人微微颤抖,没颈依然泛着粉红,便是连耳朵尖都红了,刘秀又得意的轻笑出声,含着莹润的耳垂连连追问。
饱暖思|淫|欲!郭圣通心中腹诽着,双颊也泛上红晕,低垂着头,刚吐出一个“想”字便被含住了唇,感觉隔着衣物上下游移的大手越来越热,忙双手推拒微喘着道“吉儿可是很快进来的”
刘秀先时为着南征之事奔忙,后她有了身孕,还有来氏之事,他这有刚巡视怀城归来,加上亲征陇西,仔细算来他们八、九个月真正亲密也就是南征前一夜的那么一次,刘秀自认不重女色,可是整日里眼前这个身影可是没少在自己脑中梦中出现、勾|引于他,有别的女人可那也不是她,欲|念反倒愈发焦灼,昨夜才回来到底还顾念她身子,只囫囵吞咽了一遍,这会儿其实胎儿也稳了,佳人越发娇艳妩媚,还欠“教训”,实在没有不吃的道理,嘴下的轻吻就不觉变得深重,鼻中气息更是灼热,也暂时顾不上想什么没有对他出现过的粲然笑容了,只恨不得嚼烂了口中的娇人。
“阿爹,阿爹”清脆的的声音传来,刘秀只得懊恼的住口,再看怀中人分明是在忍笑,贝齿轻咬红唇,还伸出玉指点着他鼻子,媚眼中流光四溢。刘秀本看的越发火气,微凉的指尖碰到自己鼻尖,随即脑中一闪、愣住,娇人已经趁着他愣神笑着离开他怀中、整理了衣物坐好,犹自睨着他鼻子闷笑。
刘秀也笑了,招呼着女儿过来,忆起新婚之夜的糗事,那时她还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自己“血洒”新房还能骗她说是天气干燥、水土不服,如今他们都要有第四个孩子了,再想起这些可不就是惹她笑话嘛,却亦是别有一番乐趣。抱着女儿听她让他考教,刘秀随便说了一篇,眼睛还是温柔的飘到了妻子身上。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
“将恐将惧,维予与女。”
“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嫩嫩的童音回响在温暖的内殿,刘秀望着娇妻抱着爱女,感觉甚是满足,摩挲着女儿小脑袋以示鼓励,另一只大手便覆在了娇妻的玉手上,却察觉触及的肌肤冰冷彻骨,抬头,见着妻子全身都似在微微颤抖,嘴唇都有些发白,脸色更是没了血色,刘秀大急,“通儿,通儿,你怎么了!”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士,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其追谥贵人父陆为恩哀侯,弟祈为宣义恭候,以弟就嗣哀侯后……”
郭圣通脑中只不断重复着前一世这道诏书,眼前的女儿、长秋宫中的一切都似乎于前一世重合,那时的自己不亚于被刘秀当着天下人面从天打落于地,不亚于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亲手往心中扎上几刀,刀刀见血,那时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阴家遭了盗匪、邓氏、阴祈被杀,又于她何干!一道诏书,又将她这个皇后至于何地,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她这个“被让”来的皇后,让她如何住的稳这长秋宫!
“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吗?”郭圣通喃喃地低声问着,懵懵懂懂地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刘秀已经将人整个抱进怀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看她一双眼睛无比哀伤、望着他却是没有焦距、似是根本没有将任何人、物装进眼中,刘秀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急得大声叫她名字,见她不答,有连忙叫御医,一旁的小公主见父母忽然这个样子,“哇”的一声确是被吓哭了出来,外面的近侍也忙赶了进来,长秋宫顿时乱作一团。
“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郭圣通还在低喃着,眼神依然飘忽,抱着她的男子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刘秀,他此时应该在西宫陪着丧母丧弟、离了他根本活不下去的阴丽华,哪里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眼前的人又是谁呢?还有耳边是谁在痛哭?他再嚷着什么?
“通儿,你说什么?”刘秀把耳朵凑过去听却依然听不分明,“快将公主抱下去,再去催御医,快去!通儿!通儿!”
头好疼!心中也好疼!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吵嚷着、好生烦扰!郭圣通觉得似是又回到了灵魂在洛阳上空飘飘荡荡、无法解脱的日子,什么都已经盖棺定论,什么都改变不了,满是黑暗,好生疲惫,只想就此睡去,便是解脱!
可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在强烈呼喊,你已经再活一次,你有父有母、有儿有女,你仇未得报、债未讨完,你还没见着你的儿子承继大汉江山,你还没见着最恨的人众叛亲离、失去一切,你又怎能就此睡去!
两番心思较量着,外人却不得而知。外面的人只知道皇后身体微恙,许好生静养,任何人不得惊扰,真正知道情况的也就是长秋宫的近侍、几个御医和郭家父子几人,小公主被刘秀带着,刘疆、刘辅都大了,刘秀只让人看顾的越发严实,犹自每日朝仪听着陇西传来捷报,西城将领斩隗嚣首级、献城而降,听着众人道贺,外人一点看不出异样,只到了长秋宫才是一脸焦急、疲惫遮掩不住。
“已是三天了,你们还是对朕说皇后无症?”刘秀看着床中沉睡的人,忍着怒气对着几位心腹御医道,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异口同声说通儿只是有些郁气凝结于心,其它再无它症,腹中皇子也安稳,可是已经三日了,三日他的通儿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让他怎么不气恼!
“回陛下,臣等无能,然,然,确是如此”老御医带头答话,他们诊治出来的就是如此啊,这几人都是刘秀心腹,对望一眼,便大着胆子进言,“臣等俱是以为此事甚是蹊跷……”
刘秀猛地抬头,眼神冷冽如刀,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有小人作祟!
作者有话要说:又下雪了,于是余波又病了~~~~(>_
晚上还是在这章补齐
81妻友
陇西西城在坚守几个月后,隗嚣被其手下侍仆所杀,大将晁山晁河献城降汉,随后与其相互依托的上珪被耿弇、盖延大军攻克。而带领公孙述援军来救的隗嚣大将王元、周宗、行巡却只得五千兵士归来,本是想谎称大军百万、打个出其不意,趁着汉军恐慌乱阵之际救出隗嚣、奔回后方以图他日,却不想隗嚣被杀的消息整个陇西等地皆知,蜀地援军本就只有五千,心里眼中没有底气,再听这个消息,更是自乱阵脚,再不肯去送死,纷纷要求撤回蜀地,王元、周宗部下皆有逃窜附汉之人,将其计策告知吴汉、岑彭,吴汉、岑彭派军劫杀,汉军此刻大胜,正式锐不可当之时,五千慌兵自是不在话下,最终,周宗被杀,行巡被擒,王元带着数骑逃回陇上,拥立隗嚣之子隗纯为王,却然则陇西军民都明白这已是大势已去、垂死挣扎。
陇西天水等降地偶有叛乱,却是迅速被冯异、祭遵等镇压,陇西彻底平复在即,在陇的大将们都在“等待着”洛阳传来新的命令,看是派谁去剿灭隗纯,是谁留下镇陇,最主要是谁将率领大军向南征蜀。
洛阳宫中的刘秀此刻却是没有多少喜悦,后院着火,他的皇后还“病重、生死挣扎”中,他自是高兴不起来,看过了各方奏报,刘秀眉头更是几乎都要拧到了一起。
他命人传出皇后重病、无法治愈、最多活不过十天、已经回力无天的消息,在派人暗中看着各方尤其是他圈定的那几家人的反应动向,果然有人跳了出来,都是杜氏的妹妹暗中作祟,这刘秀不意外,她是从来岇那里听得了“真相”,恨上了来家,也恨上了皇后,派人买通了一位方外“高人”,撺掇着来家的一位夫人求子为名设坛拜祭,实则是她暗藏了巫蛊之物,此时听到皇后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了,便出面状告来家镇魇皇后、意图不轨。
此事非同小可,当地官员也不敢隐瞒,立刻上报,并带人亲去查看,此人是刘秀心腹,自是不怕得罪权贵,还真就当场查处了镇魇巫蛊之物,写着皇后生辰八字的小人上面扎慢了长针,针针直入要害,而所行时间已经足够皇后命殒!
刘秀听得,手心都凉透了,半天没有言语,这妇人是何其歹毒!忙命自己请来的十数位大师设坛作法,驱除邪魔之物后,才严令人审那个差点被小杜氏派人灭口的方外高人,那人受不得先汉传下来、本朝已经禁止使用的酷刑,半个时辰便是招供,令刘秀想不到的是,小杜氏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背后之人却是邓甘之妻,阴识与、阴丽华从姐,邓阴氏。
罪不及出嫁女,阴氏一族获罪流放,然出嫁之女却不在此列,而阴氏又是南阳大族,族人众多,族女多嫁入南阳及周围世家之中,邓氏、樊氏、来氏、岑氏、朱氏、刘氏、陈氏等都是几代联姻,这些人家自是不乏阴氏女,自打阴氏一族获罪,这些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结局也多有不同,为家族大计,或休或离也是常事,其他人家或许都好说,只来氏,如论如何也是不会留下阴氏便是,也有如邓氏者,秉承家风不肯做出那等落井下石、落人口实之举,且邓甘之妻已经嫁入邓家多年,生儿育女,怎可随便抛弃,且邓禹本人与阴识相交甚好,也不会做出对不住朋友之举,是以这人出嫁的阴家女,怕是要数邓家的过的最好了。
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这位邓阴氏的兄长便是之前那位出昏招整出凤凰、和阴识正家主位的那位,已经被斩,她娘家损失慎重,老母听了消息当时便是一口气没上来,所剩的小侄子死在流放路上,弟弟被族人排挤指责,她在邓家也不如以往那般风光无限,说到底一切都是来氏暗算、皇后得宠惹出来的祸事,她是恨不得要来氏一族陪葬、要皇后去死的,便是不动声色的找机会下手,争取一举两得,又不能害了自己夫君和孩子,这样才看中了小杜氏借她之手出手。
“陛下,罪臣治家不严,致使妻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陷娘娘于险境,臣罪该万死”
刘秀看着手上的认罪遗书,听着邓甘在跪在下面额头冷汗直落哆嗦着请罪的说辞,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同样跪地请罪却是不语的邓禹,复又低头看绢帛上的娟秀字体,邓阴氏在甲卫赶到之时已经服毒自杀身亡,留下了这封书信,承认了所有罪行皆是她自己一人所为,与邓家无关,书上还说了阴家虽是行了昏招对不住陛下,然却肯定阴丽华品行高洁,绝非那等会做出伤害自己孩子陷害他人的恶毒女子,说她这个皇帝必是受了奸佞蛊惑,就差直接说他美色误国了。那阴氏的事是怎么回事,刘秀自认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定的谋、定的罪自是不会让人妄论。
刘秀没理会下面的邓甘,居然看着看着真就嗤笑出声,“你说奸佞、狐魅所指何人?”
“罪臣,罪臣不知,是罪臣之妻阴氏妇人之见,听信他人之言胡乱,胡乱所说”,三九天,邓甘的汗却是已经顺着两鬓留下,一颗颗的汗珠落在衣衫上。
“呵呵,他人之言?是啊,当日洛阳城中便说她狐媚惑君、现今南阳孩童都言那毒妇阴氏是被她陷害至此”刘秀依然如常、话语温和的说着,“可他们口中的奸佞、狐魅如今还被害的昏迷不醒”。
“啪啪”几声,书简落地之声,刘秀忽的勃然大怒,声音也变得严厉,“他们口中的奸佞、狐魅之人于朕最潦破之际嫁于我刘秀,给我生儿育女,替我提心吊胆,帮我统理后宫,亹亹十载,从不曾背弃于我,她自是我妻,是大汉皇后,是尔等主母,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她最大的错便是不是出身南阳!
邓甘明了,邓禹明了,刘秀亦明了。
虽是妻子之罪,然邓甘亦免不了受罚,爵位官位一抹到底,发还归家,子孙不得出仕为官,邓阴氏鞭尸示众,小杜氏斩首,其夫家于邓甘一样处罚,而来氏,识人不清,但刘秀念在她们也是被人欺瞒利用,并没有惩罚,也算是为之前杜氏之死堵了来氏的嘴。
刘秀望着邓禹离去的背影,慢慢闭上眼,神情有些让人看不明白,若是郭圣通或是万松在,自是能看出那神情中带了一分苦楚难言,久久才睁开,却是恢复平淡。他的人为着查邓阴氏之事,却无意间查到了邓禹头上,影影绰绰的,查出了些他都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再拿出独属于朱祐的密奏盒子看了半响,朱仲先,你又当如何选择?
走在宫道上的的邓禹面色如常,可是心中却是已经如惊涛翻滚,文叔,哦,不,应该是陛下必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家风、名声,想不到他邓禹会有被这些连累的一天!邓禹有些浑浑噩噩的归了家,直接去了书房,翻开大汉版图,看着已经烂记于心的陇西之地,看着这块他毕生的耻辱之地!这本是他最先进驻、攻取的地方,若是当日他能不那般急躁,不贪图,又怎会有他冯异的用武之地,今日又怎会他要在这洛阳听得他人不断攻克陇西的战报……可是说什么都晚了!本以为他这是他最后一次惨败,不想今日在另一个战场居然又吃了败仗。
邓禹慢慢地合上地图,自己取来茶具开始煮茶,那个女人,是他小看了她!
……
长秋宫内,姚黄和葛巾端着汤品一脸愁容的进了内室伺候,汇报完毕,听了吩咐又一脸愁容的出来,对着在这里等消息的春来摇摇头,“娘娘还是未醒”
春来那脸瞬间又沉了几分,马上吩咐人报于刘秀,不一会儿刘秀便是亲自赶了过来,直接进了内室,守了许久、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人依然没有反应,忙又派人去问那些请回来的大士们如何,大士们作法三刻才言还有小人作祟,娘娘甚是危急,救她醒来只有陛下这位真龙天子可行,然法子他们不敢说。刘秀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不敢说的,再想不出法子救得皇后,那边一律按妖人治罪。
那些人一听这才说了,法子便是要用真龙天子之血祭天,为皇后续命,拖得时间再找出另外作祟的小人方可,否则皇后当真危已,真的活不过三天了!
那一帮照顾的刘氏一听便昏了过去,而刘秀望着床上妻子发白的脸色犹豫了。
82出气(一)(改错)
“才好些,怎地又站在这风口?仔细吹了冷风”
一身绯色厚实锦裘的丽色佳人站在红梅树下,听了这声音慢慢回首,些许愣神,随即温润一笑,刹那人必花娇,“听葛巾讲这红梅开了,便出来看看,也是刚到这里,无碍的”
刘秀看着那娇美笑容自然而然的也弯起了嘴角,接过侍婢呈上的手炉放到玉手中,一起握起来暖着,“你若想看,派人折了看就是,何必自己过来!快起雪了,回去吧”,说罢便小心扶着她腰后不容她考虑带着人往长秋宫方向走,后面的侍婢小黄门们很有眼力的折了刚刚被看过几眼的红梅,稍微隔了一段跟着。
郭圣通也由着他,掩了掩锦裘遮住隆起的肚腹,伴着刘秀一起走在园中的石径上,后面的人看着一红一黑的锦裘背影,男子挺拔、女子窈窕,靠在一起是何等般配,使这建武九年格外冷冽的新岁看着也多出一丝和美之意,而众人落在郭圣通身上的目光多少都带了些艳羡,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绪。
当日刘秀犹豫了,自己一人坐在妻子床前坐了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出来后终是同意了没日三滴血祭天、连续七日的作法。
这也当真让许多大臣反对,不是多少滴血的问题,而是这血是给谁的问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他是为父母便是舍了一身骨血那便是万古流芳的至孝赤子,若为手足那便是悌睦典范可传后世,即便是为了子女那也是慈父仁爱为天下颂扬,可如今确实为了一名妇人,哪怕她是发妻皇后,他们也是觉得不妥当的,何况身为帝王真龙,怎可为一妇人意气用事、损伤身体至此!
若纯粹就是几滴血哪怕便是几碗血,刘秀也不会犹豫,他是那一刻都想到了这些,还有早已由有心人散布、慢慢流传开来说他宠信“奸佞”、好美色的那些流言,知道自己答应后会面临什么劝谏、抵抗、嘲笑和更深更过的传言,还有那帮“兄弟”对他更加的不赞同以及对妻子更加的不认同,可是独坐在妻子床前仿佛时间很长的一个时辰,他都一一想开,他要做的事已经被邓禹察觉到,他曾经以为会支持自己的、会为大汉天下不惜一切的好友,暗中的种种作法却是显示他不会再支持,更何况其他人!
邓禹可以与阴识暗中来往,又可以再与来家互通有无,而表面上他带领的邓氏一支却是死死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不掺和争位后宫之事,甚至帮他调解自己与南阳集团的利益争执,俨然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心腹,可就是这样一个十几岁便跟随自己的“兄弟”和另一位能替他舍命的知己联手坑了他,他们太了解自己了!
刘秀看到密报上记录的邓禹之妹与来十九之母陈氏的暗中交往,看着他们怎么授意将一个能隐忍、会算计、通晓经史的来十九按着自己心中的要求培养成一个毫无城府、甚是平凡的女子,看着自己以为成功的谋算了那些人、犹自得意的点了来十九进宫,却是真正合了他们的心意,犹如背心被亲近之人狠狠捅了两刀,这可是比被阴识的谋算背叛更痛更狠!觉得那颗不知道在哪里的心也是被虐的可以!
他是由他们一手抬起,可他也给了他们应得的权势富贵,想要再多的,他绝不会再给,更不会更儿孙留下祸患!
看着床上熟睡般的人,耳边都是她气急时说的那句“可我郭圣通图的是什么”,刘秀终是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理到耳后,起身出了内室,也便有了犹豫之后的决定。
……
“不准,好个不准啊”,邓禹奏疏希望离开洛阳去守边郡,得到刘秀的批复便是这两个字,如今他便是想抽身都不能了,跟随刘秀至今都是旁观他猜忌算计别人,甚至出谋划策帮他算计,却不想今日轮到自己了,这滋味……真是吞了苦胆也不过如此。
“文叔啊文叔,置身其中,你让我又当如何不顾一族之人、不顾部下亲友而明哲保身?”邓禹吞下一杯苦酒,喃喃低问,“若真明哲保身,没有那些人支持,我今日又如何做的到这个位置?嗤”,他便是想真心不为权势、名利、富贵,一心为着少时光复汉室、留名青史的梦想也早就办不到了,这样纯粹的人千百年也出不来一个,而他看自己这些千百同僚,那是一个也没有,铫期算少半个,耿弇算半个,邓晨算半个,他,嗤,练少半个也算不得的。
“是弟食言,让次伯兄等不得看到阴氏被昭雪召回洛阳的一天,是低无能,让来兄出征在外尚有后顾之忧”,众人都以为他酒量甚浅,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邓禹再连饮三杯,目光却是越来越清明透亮,既然不让他离开,那他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
“启禀陛下,阴采女已经在北宫禁宫门内跪了两天求见陛下,如今,眼见是要撑不住了”
“她既然愿意跪着就跪着吧”,刘秀不愿多说,他自认对她、对阴识父子真真正正已经仁至义尽了。
阴氏被贬边地,依然不思悔改,暗藏祸心,不仅是诅咒皇后,如今连他也算上了,更是企图勾结犯边匈奴叛汉,这一次他不会在心慈手软,将其罪责昭告天下,除了本就咳血卧于病榻、并不知情的阴识及其子侄,其他一律处死灭族,他是给了阴识最后的体面,阴识据说是撑着身子静坐一夜,最后大笑几声,说着“世间最傻者非我阴识”,便气绝身亡,刘秀当时听罢,心中莫名慌乱了一会儿也便放开不再想了,留下他的儿子、侄子侄女和本就病弱、现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弟弟,他绝对对得起阴识了,而且,阴家发往的边地本就是朱祐在守,朱祐那个老好人既然决定告发阴氏、将他守着阴家这些时日所得的密事统统上报给了自己,那他肯定的觉得对不住阴识,肯定是会好好对待阴家最后的几个人的。
邓禹祈求外调,贾复这个长年生病的告病,李通又再次上书告老还乡,刘秀嘲讽的笑笑,很好啊很好!下令召回于景丹一线防守匈奴和卢芳的朱祐、杜茂,朱祐回洛阳,杜茂却是去了齐地,令派马成、王霸前往,陇西一线,耿弇、盖延、吴汉、岑彭、祭遵共同征讨隗纯余部,冯异留守,接受来歙先行屯粮、以备军资后攻打蜀地建议,却是没有再派来歙监军,但也没有召回来歙。调整朝堂人事,欧芳调任尚书令,朱祐任少府卿,再次下诏举贤纳士,月余,贾复病愈,李通不再上书还乡,邓禹依然如常。而内宫之中,玳瑁已经是冯宫人,因何来美人关系要好,便被皇帝特许一起住在了玉堂殿。
……
长秋宫中,郭圣通靠在榻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着姚黄禀报阴丽华跪着昏了过去,便道“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她这口气若是断了那就唯你是问”
“喏”
瞥了一眼放在架上插好的红梅,便是扭头不再看。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后捅上几刀滋味如何刘秀该是尝到了,被别人的错带累的苦果,阴识、邓禹这些个人也吞过了,上一世她因着那道诏书受的恶气算是出了一半。
她的算计早就开始,只是当听到那句诗从自己女儿口中念出、看着刘秀那张幸福洋溢的脸,她还是被忍不住陷入上一世绝望吐血的心境之中,难以自拔,然她等了八百年,那股复仇的意识早已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是以在第一天夜晚便是醒来,趁着刘秀不在的时候,秘密吩咐计划改动和提前,欠她的她一刻也不曾忘记,上一世抛却她的,踩着她们母子、郭家爬上去的,一起狼狈为奸的,她是一个不会放过,他们活得不好,自己掐的越厉害,那她就高兴了!
还有她舅舅的命,虽然这一世她知道的更多,换了是她也不会留下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心腹大患,可是立场决定一切,她不可能做到不在乎的。这一世二舅舅终是被谋算死了,北地三股最大的势力,彭宠族灭,耿况被逼到了送子为质才的缓身的地步,真定王府舅舅如同“废人”,二舅舅已死,再无军权,而郭家见着刘秀在长安祭拜先汉列位帝后之时,公然把吕后挪出,说她行为不配供奉在那里,也就明白了自己绝不能学诸吕,郭圣通自己更不能学吕后罢权,还是老老实实为妙,对于北地刘秀实际上该是比南地放心多了。
郭圣通把玩着手指,她要做的可不仅仅如此,她那口恶气可是只才出了一半,上一世他们自己惹得乱民民变,刘秀之前没有彻底平乱,之后有没有及时出兵,也没有答应他们那些条件,才惹得盗匪疯狂杀戮,最终却是要她默默承受苦果,那时的她除了皇后位和坐不稳太子位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是任由他们践踏拿捏?这一世,哼,这颗苦果既然还是得结出来,那她便让他们自己去吞,噎死几个,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葛巾,下去办吧”
“喏,主人,来美人、冯宫人求见”
郭圣通垂眸低笑,这么快就沉不出气了,来十九你可是辜负了邓大人、来大人的期望呢。
“邱宫人呢,今日怎么没一起来?”
葛巾也笑了。
83出气(二)
王元等隗嚣旧将拥立隗纯为王,刘秀派吴汉等大将率军穷追猛打。公孙述听的隗嚣被杀、陇西大败后大惊,蜀地恐惧,随即派大将田戎、任满、程泛率领几万人乘船下江关,击败冯骏、田鸿、李玄,攻克夷道、夷陵,占据荆门、虎牙二山,占据荆门。此时北地卢芳亦趁机派将领贾览在匈奴万余兵将帮助下来犯景丹才攻克的繁畤。刘秀一边令吴汉等继续攻打隗纯属地,一边命各郡国积极屯粮以背南征蜀地之用,一边令景丹率领王霸、马成等将领兵抗击,并加派王常、侯进等前去相助,双方大战数次,各有胜负。
“陛下,咳咳咳咳,臣无状了!”李通极力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却是一动身便是咳嗽个不停,刘秀赶忙上前示意他不必多礼,李通依然守礼不依,由着儿子李音扶起来给刘秀见了礼。
“次元,你又何必这般固执!”刘秀看着这位挚友加妹夫,都病成这般了还是一点不失礼,也是极度无奈。
“礼不可废,咳咳咳”,李通示意让儿子退下,喘了一会儿气,咳嗽的不那般厉害了,便聚集全身力气对着刘秀虚弱地道,“臣这次,怕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臣还没见着陛下兴复汉室基业,想来,想来甚是遗憾啊!”
“次元,慢些说”,刘秀已经是第三次来探望他了,且听御医们言语,知道这位陪着自己打江山将一家六十多口人都赔上的兄弟真的是时日无多了,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拍着他骨瘦如柴的手安慰道,“你好生将养着,徐卿和顾卿都说用个三五个月药便会好起来的。”
李通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不置可否,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很,是真的好不了了,他也是征伐半生的人,且能去见爱妻,死在他看来没那么可怕,唯放心不下两个尚幼的儿子,更放心不下费劲心力打下的江山,有些话活着不能说,这会儿是可以说了,“文叔,我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你也不许再安慰我,伯姬,亦等我久已,咳咳咳咳咳,音儿、雄儿有你看顾,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能给随文叔建立这一番霸业,更是身为男儿的荣耀了”,又是一阵猛咳,刘秀听的哀伤,亲自端起一旁的温水给他喝下,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最要紧的了。
“陛下,仲华他绝无冒犯、叛逆之心,他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
“我知晓“刘秀听罢,把脸扭到一旁,半响才扭了回来,语气平淡地说道,他自是知道若是有人要杀他,邓禹是肯眉毛不眨一下的上前挡着、替自己去死的,可是,这盘博弈大棋局,他终是没有仅仅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且,最关键他不支持自己要做的事。刘秀望着面色发黄发暗的李通,既然邓禹知晓了,那他也该是知晓了。
李通见刘秀这般说也不再提邓禹,而是极严肃的开口,“陛下,以为王莽所败者为何?”
刘秀听罢猛地抬头,刚还哀伤温润的双眼瞬间变得冷硬,嘴上却道,“天下人皆知,此人深受汉恩却是狼子野心、窜汉自立,触怒天威,以致连降天灾,又兴师动众、四处征讨,大兴土木,加重民赋,以致,天灾**,民不聊生,各地义士揭竿而起,你我,不也是这般一路开始的嘛“
李通紧盯了刘秀好半响,见刘秀依然没通口,闭上眼心中哀叹一声,还是坚持说道,“文叔,停下那个心思吧,那事绝非一时一刻可以成就,各地豪强也非一日就成了今天的气候,他们手上的利益,你不能轻易去动!王莽老贼又怎是特特败在了天灾**上啊!文叔,听我一言吧”
“次元,想多了”,过了半刻钟,刘秀那五颜六色换了个遍的脸色才恢复如常,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嘴上却依然温和的说着,“好生养着,我身边可是缺不得次元的”
还能再怎么说?李通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终是劝不得他回头,听着刘秀接着道“我让徐卿住进府里,你就放心……”
“文叔,长秋宫不简单,伯姬当日之言绝非空穴来风”
“你就放心休养着,改日……”
“她根本是城府极深,阴家之事绝对与她有关系,阴识是有错,可决不至于会放任族人联合匈奴叛汉!来家、杜氏之事也甚是蹊跷,她必有所图!”李通连连截断刘秀岔开的话语,说的又急又快。
“那你说她图什么?”刘秀拉下脸来,她一深宫妇人,一年连个宫门都不出,成日里想的便是如何教导孩儿、给她父母休养身子,更是想着怎么独霸他又不让他看出来、不让他反感,和她说些朝堂之事她根本能听的打瞌睡,她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过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越说越离谱,怎的今日连李通都这般说了,“是三妹当日还说了什么?还是,仲先又和你说了什么?”
“陛下!文叔!”李通一听猛地坐起,却是“咳咳咳咳咳”不停,连话也说不清出了,还断续的说着,“太过巧合,咳咳咳,太蹊跷,咳咳咳咳咳,有图谋,咳咳咳”
“放肆!”刘秀再忍不住怒气,起身大怒道,“一无立足之根据,二无人证物证,次元不知这是何等忤逆大罪吗?”
“我……咳咳咳咳“
“启禀陛下,春来快马来报,娘娘,娘娘已经发动了”万松急急忙忙的进来禀报,及其快速的瞥了一眼那边尚自咳嗽不停李通。
“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刘秀立刻一脸焦急,万松连道不知,刘秀也问不出什么,之前昏睡了那么久,这一胎能留下来本就艰难,刘秀自打遭了兄弟暗算,现在更信那个只图他刘秀的妻子和他才是一心,是以自打郭圣通醒来,心中对她看的更重了几分,对这个原本不期望的孩子也是心怀愧疚,如今早上走时还好好的,他才离开这一会儿就出了事情,心中越发焦急,回头冷冷地望了一眼李通,“好生伺候着大司空休息,摆驾回宫”
李通望着刘秀出门的背影,心中酸苦难明,招来儿子,将他这段时日里整理出来的治国方略都交给他,让他在自己死后上交皇帝。
李音红着眼睛听着吩咐,看着父亲手上握着最后一份却是密封着的,有些不解,问道“阿爹,这些不许要上呈吗?”
李通望着刚刚十余岁的长子,还有旁边更幼龄犹自懵懂的次子,忽的笑了,“这些都是无用的,取火来烧了吧”,人谁无私心,他可以这么去死,却绝不能搭上儿子,罢了,左不过是些没有证据的猜测推测,文叔也是不会信的,便卖给那个女人一个好,若有朝一日她的儿子真的坐上了江山,希望能放他儿子们活路吧,至于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也好、争守共同利益的盟友们也罢,他该做的都做了,以后眼睛一闭,再不关他事了!
“主人,高密侯前来探望”
“为父已经睡下了,音儿去见吧”
……
刘秀刚到了宫门便是听得了消息,他又多了一个儿子,虽然他儿子不少了,然此时听得母子平安还是格外高兴的,于这连续传出噩耗的大汉也是好事一桩。
春季,征虏将军祭遵重病于军中,性命垂危,医士几番相救,才得勉强保全性命,刘秀听的消息,连连派出得力御医随着使臣带着珍贵药材补品前往,如今还病于榻上,不敢挪回洛阳,便于长安休养着;随后大司空李通病情加重,却是想尽了法子,终是无力回天;
再是,真定王之弟临邑侯刘让、堂弟刘细相继去世,刘秀甚是哀叹,亲派太中大夫前往吊唁,并安抚北地宗室,却不想刘让讣告到的当天,太原王太后、刘秀大嫂于氏薨的消息也传来,刘秀又少一位至亲,而其叔父也随着刘细的死得了重症,这重症却是和刘扬很是相似,却是比他更为严重,这辈子想站起身来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说大汉宗室却是需要这样的喜讯来注入新鲜活力、冲淡哀伤,刘秀高兴的抱着新得儿子,在并不盛大、已经十分简单的满月酒宴上又接到了大司空李通病逝的消息,这场酒也是喝不下了,第二天又收到陇西众将攻克洛门、隗纯率众投降的喜报,又是狠狠高兴了一会,没等高兴完,又传来其亲姐刘黄无疾而终的痛闻,这样大悲大喜的,此时更是万般没有想到,当即一口血堵到了胸口,直直的向后倒了过去……
郭圣通刚已经出了月子,皇帝生病,她这个做皇后、妻子的自是又要亲自照顾,坐在刘秀床前,看着靠在床上眼神直直的盯着床帐看、病恹恹的刘秀,接过已经经过几道程序验看过的汤药,亲自舀起一勺尝了一口,才送到了刘秀嘴边。
刘秀愣愣地也知道妻子亲自尝药,于是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咽下,此时的内室唯有他们夫妻二人,与很多年前的那个畅谈早年还得亲人死在小长安这番心事的夜晚一样,只是刘秀此时不再说话,喝着药慢慢红了眼眶,最后将头靠在妻子身上,有些哽咽地道“通儿,这世上,我再无手足了”
郭圣通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后背,怀中男子已经传出匀称的呼吸声,她的脸上终是滚落一颗泪,落到了刘秀的手背上,你的亲人是亲人,我的就不是吗?他们就该被你害死、还要感恩戴德吗?
84惊闻
刘秀最大的打击自是来自于长姐刘黄的突然去世,虽然知道自刘伯姬因她病逝后,她每日活着都是煎熬,生不如死、一心赎罪,知道她这样无病无灾的走了也是解脱,可是当听到她薨了,刘秀还是不肯相信,直到见到了棺椁灵柩才终是相信她也是抛下他去和父母兄弟家人相聚了。
刘秀坚持给了刘黄封还湖阳长公主封号,于她灵柩前扶棺痛哭失声,几度昏厥,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前去吊唁的文武百官见状,且宗室新近也需要安抚,自是没人再敢提刘黄当日之错,给了她身后无限殊荣安葬。
只郭圣通看着刘秀伤心欲绝的样子,默默看了那灵柩半响,不知道他这伤心之中又有多少自欺欺人。刘黄当日曾想回南阳老家,可是刘秀未允,她猜测刘秀是怕那些人又撺掇利用刘黄,给他惹出更大的麻烦,可是也给了了刘黄最后的打击,让她真的冷了心肠、再无眷恋了。
经历几番悲喜,饶是刘秀心志刚毅、半生征伐决断,还是不禁大病了一场,好在一旁有娇妻软语安抚,有儿女绕膝,最关键是陇西平复,他还要对陇西降将一一安排安抚、对陇西大族世家、军民百姓,要尽快调兵遣将征讨公孙述,要看北地宗室、将领因之前刘让、刘细之死的反应,是以病了帮个月才好转一些,便是撑着起来处理朝事了。
“牟平候病情如何了?”
“回陛下,耿老侯爷这是多年的病症,去岁病发就未痊愈,如今病情再发,依然是,依然是无力回天了,耿府已经是预备身后之事”
刘秀停笔,抬头看着探查归来的暗属,这说法和他派侯霸前去看望三次的、以及御医的结论是一致了,不觉手中的笔握的更重。
“查出那些流言是何人所为了吗?”
“回陛下,流言虽是幽、冀二州传的最广,然属下多日排查,捉拿到的几个散布之人先是指正真定王府,又说是受耿家指使,最后把河北宗室说了个遍,属下料定他们这是故意推诿,便用了重刑,终是有两个受不住说是,说是受……”来人有些犹豫不敢说的样子,头低的更下。
“说,恕你无罪”
“喏,说是受南阳来的贵人指派,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晓,属下无能!”
刘让、刘细一个拖了近一年“病逝”,一个得了“急症”身亡,随后河北诸地便是流言四起,言他们死的不明不白,暗中是他这个皇帝要缴了他们各自手上的万余兵力、他们不受,这才下了暗手,以致河北几州宗室大为震惊、人人自危,世家颇多不满、惶恐不安,再有彭宠之叛乱如今也有人暗中传是他逼反,偏正在此时,耿况老侯爷、也是耿弇之父、北地另一泰山北斗似人物也是病情加重,眼见着是要不行了,更是加重了这种惶恐。
刘秀原是疑心刘扬等带头所为,是逼他让步、不肯让出最后的兵力,然随着这样的流言扩散开来,而他又收到秘密举报说是真定王府暗中联络幽州、冀州宗室豪强密谋反叛,连着耿家也有参与,这是直接想接他之手打掉北地势力,再不济也是想摸着他的心思要么让他对真定王府彻底起疑、动手除掉,要么是让真定王府疑心这是他要动手、惶恐中不反再没活路,偏生此时耿况也病重,越发想是自己要除了北地势力一般。刘秀便肯定这不是北地人所为了。
他只是借着陇西平复,天下之二都归了他之机,想着彻底收复北地兵权、彻底除了背后之患,之后便是再平定公孙述后缴更多兵权,做他想做之事,虽说彭宠已除,耿家一直示忠,而真定王府老弱病残很是老实,然他还是不放心的,这才除了颇有些本事又暗中不满得刘让、刘细,但不想再扩大株连,已经够了,否则真的惹毛了那些人,也会起动乱,而且,对太子、皇后一方也不利,最主要是跟着他的南阳乡党兄弟们不如他想的那般支持与他,他也要留下牵制他们的势力,单靠颍川势力,他此时看出来是不够的,之前他自是更信任他们的,如今吞了苦果。
如此这些,又是有人猜中他心思,借机要彻底除了皇后身后最大的支持势力,毕竟郭家只有三人在军中,和河北庞大的宗室、宗室背后的世家一比,郭家是不够看的。如今的刘扬听到这些流言,吓的越发病重,让子侄儿孙们全都老实在家呆着,整个真定王府俱是惶惶不可终日,哪里有一点当日毅然选择支持“单骑游河北”的光头大司马之时的意气风发!刘秀又是放心,又是感叹,这也是给了他信任和解决的时间。遂连发几名北地出身的大臣带着他的明诏、密诏前往真定安抚,又是给军中北地将士借着平复陇西之际大加论功行赏,安抚北地众将及各大豪强世家。
“下去吧,再去查探”,其实也无需再查什么,行此事者左不过就那些人,便是查出来,现在他也并不能怎样,他的江山毕竟还未稳呢,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只是这南征的人选……他原是不想再让耿弇出兵的,如今北地出身的单单一个盖延是不行了。刘秀想着,背后主使的那些人,真的是肯下舍了这么大利益也定要拉真定王府下马,这是下了狠心了,莫非还有后招?想想昔日几乎穷途末路,那些兄弟依然抛家舍业跟随,到了如今已下二分天下,荣华富贵眼看到手,却是要相互猜疑算计,刘秀知道自己也遇到了当日高祖得天下之时的类似境况,可又有许多不同,要他分而破之。
“摆驾,去牟平候府,朕亲自去探望耿老侯爷”,刘秀要站起身来,却是一个踉跄,万松眼疾手快的扶住,“陛下,您的身子要紧啊”
“无碍,备辇吧,皇后若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这,喏,奴自是说陛下已经无碍大好了”
刘秀满意的嗯了一下,揉揉还疼着的头部,起身换衣,准备亲自去看耿况,此时却见春来匆忙进来道,“陛下,陇西几位将军联合快马上书奏报”
刘秀由人伺候着穿衣一顿伸展着的胳膊,心知这是出了大事,忙接过奏报细看,却是大司马吴汉纵容部下士卒大肆掠虏、残害百姓,致使洛门周围四县百姓苦不堪言,之间还损伤了王元、晁山晁河等将领的族人家产,他们自是带着人前去讨要说法,还没见到吴汉,却是被其部下拦截,言语间又气冲突,动了刀枪,那汉将更是仗着是吴汉心腹,又抢掠钱财成了习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抵抗,更是看不上这些陇西降将,便下令屠杀,伤亡近千人,等到吴汉、岑彭敢赶到之时已晚,王元等四将带人离去,复反汉,四处宣传汉军暴行,致使本已经投降的几座城池复反,且陇西百姓也好、大族也罢俱是气愤填膺、不再信任汉军,形势颇为紧急。
刘秀看罢,气的一脚踢翻了案几,大骂“不听吾言,不知悔改”,早些时候出了邓奉之事,他就已经严令过吴汉当约束部下军士、不得骚扰百姓,免得再出邓奉之事,这才好了几天,便又阳奉阴违,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笼络部将,也别怪那些军令极严的儒将们看不上他,无论是南是北的将领联合参他。
没过半日,陇西军中刘秀安排的秘属已经送来了详细密报,与岑彭等人所说无二,与他自己心中的判断也差不多。确是吴汉手下将领先是不满刘秀封赏耿弇、盖延一部比他们丰厚,便四处找气,谎报军功,又是不满晁山晁河等降将对着岑彭、耿弇等态度都比对着吴汉强,这些人都是专横惯了的,哪里肯忍下这口气?对着北地诸将不好撒气,这才将气都出到了这些降将族人、乡里头上,却不想想,隗嚣经营陇西已久,于陇西军民、大族中颇有威望,如今身亡,其子余将被逼无奈是不得不降,尤其以王元为首,心底便是打算着投靠公孙述也不投刘秀的,自是趁着机会没少活动,如今果然是被人钻了空子。
刘秀此时便是有心捉吴汉回来狠削一顿也来不及的,只得立刻下诏严厉斥责吴汉,令岑彭代其总理洛门之事,处置吴汉杀人部下兵士,赔偿四县百姓损失,并派出天使前去安抚陇西诸将和大族,令派坚持归汉的马援、晁山晁河等纷纷前去劝说复又造反的王元等将,争取早日平陇出兵蜀地。
然此事未平,冯异又来军报,先是投降的高峻等将听到消息也是反叛,天水危急,刘秀大惊,朝堂之上,以侯霸、周况等为首,坚持要严厉处罚大司马吴汉,已平陇西民怨、拢回陇西大族、百姓之民心,此事若是单单只惹到了普通百姓还好,偏偏他们惹到的是陇西根生地固的豪强大族们,就不是那般好收场得了,吴汉虽然上书谢罪,然其部下却是推卸责任,言耿弇、盖延暗中挑唆降将,岑彭处事不公,陇西诸将太过狂妄云云,总之是他们没错、吴汉无错,刘秀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是想保吴汉的,此时听罢亦是勃然而怒,这也是个敢不听他话的了。
责令未发,便是又来急报,去往真定的天使一行人才入冀州便是不见了踪迹,疑似被人绑架留扣,消息一出,举朝大惊,真定王果真是要造反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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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血洗
刘秀当日选择除掉刘让、刘细也是看准了陇西战胜之际,可以多给耿弇、盖延、郭炜等北地将领军功予以补偿,二是肯定刘扬也不希望那个越来越不听他话的弟弟招来麻烦,所以才行此事,决计是没想到吴汉那边给他捅了个大窟窿,陇西几地出现叛乱,诸将都在劝降的劝降、征讨的征讨,更没想到,有人看准时机势必要拉真定王府落马,你不反我都逼着你反,不反不行!
当听的前往真定的天使失踪之时,只能叹人算不如天算,抬头看看烈日,忽而发现,他这个天子着实没受天父多少垂青,每逢好事必然跟着祸事,真真正正高兴如意的实在没几件,他这半生走的也实在是很累。
他原是不信刘扬会反的,要反也不会等到兵力都被他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反啊,可是这般说不清楚的事,就怕他狗急跳墙、不得不反。刘秀绝无逼反刘扬的意思,他手上没多少兵力了,可是还有身后北地数百宗室观望,还有经营数代的豪强世家网,他和耿况家一样,都给了他最大的信任、支持和面子,天下人皆见,还有那些流言,此时若反,那就真是被他逼反的,最简单的舆论都会站在刘扬那边了,可那些人就是让他哪怕是陷入不义境地、陷入北地混乱也是要把真定王逼反了,真是下了大力,若是北地反叛,不仅能扯上皇后,更是让自己只能更多的依赖于他们了。
刘秀速速召集郭昌、郭况父子进宫,决定此次派他们于侯霸一起亲往真定,以示自己绝对信任真定宗室,也给天下人看他没做过那些流言之事。
当然朝堂之上自是有人坚决反对,言天使必是被刘扬等人扣下,反心昭然若揭,此时再派外戚、重臣前往也不过是送羊入虎口,白给他们送人质了,再者,那白眼看着郭昌父子,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
贾复依然称病,邓禹一言不发,刘秀脸色阴沉如水,欧芳站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他出言基本也就代表着皇帝态度,然那些人却是不买账的。
郭圣通在长秋宫内殿之中,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等着外面传回消息,她一年前是猜不到刘秀到底要如何处置真定王府,重活一世依然眼睁睁看着两个舅舅被害死,依然无能无力,这才思虑过重以致早产,也慢慢的由着南阳势力透出那些流言,让刘秀不占理、先背着不义之名,也让南阳势力看到可乘之机,不断出招;又吩咐晁山等人挑拨陇西反叛,让刘秀腾不出手真的一举想辄灭了真定,而耿况,郭圣通露出一丝笑容,难怪他们耿氏一族能和汉室共存亡、光耀数百年,那老狐狸一病重的是时候,可就让北地更是人心惶惶,疑心刘秀这是要一举灭掉北地剩余两大势力呢,刘秀只能选择安抚。
“娘娘,娘娘,有消息了”,姚黄快步入内,一脸欢喜,郭圣通松了一口气。
……
就在朝堂吵吵嚷嚷之时,真定王府已然派使到了洛阳,带着真定王、新任临邑侯等人的奏表、以及他们手中全部兵力的调兵虎符而来,并言刘扬愿意送世子刘得带着其长子入洛阳随侍陛下左右、以尽人臣之心,临邑侯也复议愿意送自己刚刚三岁的小世子来给六皇子当伴读,为表诚意,他是带着人先到的,刘得带着北地诸宗室代表后面慢行,等着陛下下诏便是出过黄河进京朝拜,等候陛下接见。
此言一出,先时言真定必反之人都是面如猪肝,半天憋屈着问“可知天使于河北内失踪之事?”
那真定来使一愣,随即看向刘秀,跪地高声言道“臣走时尚不知此事,然臣一路经历五次劫杀,折损人马十之七八,几是九死一生才到了洛阳,于洛阳城外出仕身份证明尚差点被当成乱民盗匪抓捕,幸好城门尉及时出现,臣才得以顺利进京,得见天颜”,七尺男儿当堂落泪,“吾大王对陛下、对大汉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反叛之意”,猛地抬头加大声音,“然有居心叵测之人不断离间陛下与大王情意,预置真定王室于死地,陛下圣明独断,求陛下为吾大王做主!”
“你这是诡辩之言!刘扬若无反意,怎地扣留天使?你说有人劫杀,又有何证明?你等来洛阳,安置不是刘扬缓兵、拖延之计?”
“够了”,刘秀猛地拍案而起,“真定王一家于吾为难之际相帮,不嫌弃吾无立锥之地,许嫁甥女,老大王、老王妃在世之时更是待吾如至亲后辈,吾从来信任真定王如信任寿张侯(樊宏,刘秀亲舅舅),刘秀生而不敢忘其一门恩情”刘秀走下大殿,走到来使面前,扶他起身,又回头对着刚刚反驳之人道“都是尔等小人从中作祟,挑拨我们情意,甲士何在?”
“喏”
“拖下去,交予廷尉府严加审问”,刘秀慢慢回身走回去,冷冷的眼神一一俯瞰殿上众人,抽出佩剑,用力一挥砍向案几,案几断成两截,“若有再言真定王反叛者便如此案!”
“传召迎真定王世子一行人进京,大司徒、大司空亲往出迎,朕在这洛阳宫中等着给他们接风”
……
大司徒亲自带兵过黄河迎接刘得一行人,刘秀、刘得算是联手给天下人看他们依然和睦如初,共同打破那些流言,刘扬的那些奏表却也是让刘秀脸都没地方放,让人都知晓皇帝的南阳亲信容不下皇帝恩人、欺负他们病弱老幼,当着天下人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又没办法说,这已经是刘扬做的最大让步、最低姿态,索性把脸落到地底,当着全天下人面子让刘秀踩,让天下人都知晓他刘扬对刘秀的恩义,只有刘秀欠了他们,让刘秀得一辈子背着,他也是堂堂皇族后裔,忍气吞声、为了保全一族人性命和祖宗基业、打消准备过河拆桥的皇帝猜忌,不惜卧床十年不出,这口气早已经忍到了极致。
真定王府,刘扬坐在外甥郭炜给他特制的木轮椅上,望着黄叶飘落,眼神浑浊不清,一名老奴走近行礼,“大王,娘娘又有消息传来”,刘扬浑浊的眼瞬间变得犀利如鹰,嘴角微微挑起,露出笑意,“呈上来”
……
刘秀一边派人迎接刘得等人,一边吩咐冀州官吏查询天使之事,一边严令廷尉府查问真定来使被劫杀之事,又是亲自多次去看病重的耿况,终是没有罢掉吴汉的大司马,为着安抚北地众人,还是留耿弇继续参与南征之事,而于军中的郭氏三人皆得提升,都归于耿弇一部一起准备南征。刘秀也准备等着过一段时间再巡河北,安抚惶惶不安的世族宗室们。
就在刘秀于长秋宫中才刚刚高兴的和郭圣通说完,不久便能见到她表弟刘得之时,颍川、东郡等地盗匪再起,令人想不到的是此次的盗匪却是以南阳最为凶猛彪悍,专门对准豪强大族、富贵人家下手,灭门灭族、男女妇孺老幼不计,损失惨重。
刘秀得知消息之时也是河北官吏刚刚送来消息找到了天使们的尸体、抓到了行凶之人正在审问,还是死死坚持说是受了刘扬指使呢,北地正乱的紧,南地又出了事,颍川有寇恂、东郡有耿纯都没出了大事,而南阳……
刘秀狠狠揉了揉脑门,烦闷的将笔丢甩到了地上,闭上双眼。他知道上次的暴民之事只是个前兆,他拖着,双方调解,压着,只是想早日平定天下、再行从根本上处置根源,可是都没给他时间,“传邓禹、贾复进宫”
然而刘秀还是将事情想的小了,暴民之乱一路由南阳发展到了洛阳周边,那些因着先汉遗留的土地兼并而失去土地、因着战乱而失去土地、因着被豪强大族、新贵“强占“土地的百姓,因着失去土地而沦为奴隶、奴仆的百姓,纷纷响应暴乱起义,打、杀、抢、砸、奋起反抗那些拥有大部分土地豪强大族们,一发不可收拾。
豪强们也不是好惹的,带领自己的世仆、家丁、私兵打回去,驻守的官兵本就人数有限,四暴民四起,又都是对着家宅豪府而不是城池,打完了就跑,他们也是苦不堪言。一时间南阳诸县尸横如山,豪强大族朱门血染。
暴民要土地,豪强们坚决不给,刘秀还在忧心北地和陇西之事,冯异又病重,耿弇被刺客刺伤险些丧命,自打出了河北,刘秀还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谁都知道此时的南阳就是个烫手山芋,南阳以外的将领不愿意带兵前往,且,那里遍地皇亲国戚,他们去了也白去。而南阳集团又因着没有除掉真定王势力、因着后宫之事、因着陇西功劳之事、又死了一杆大旗李通,都和刘秀暗中憋着劲儿,刘得带着人已经到了洛阳,得到刘秀厚遇,住进了行馆,而南阳却是越发的动荡,刘秀终是派出了贾复、邓禹复起出征平叛,再不平就不止南阳之大乱了,同时压下了廷尉府审出的证据。
南阳,一名黑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厚重大门,对着后面黑压压的人喊道,“眼前便是来府,宫中来美人、冯宫人皆是出身于这一门,深得刘秀恩宠,他家便是黄金铺地、白玉为床,兄弟们,冲啊”
……
“陛下,真定王世子所住行馆起火,多名宗室子弟尚未救出,甚是危急”
“陛下,南阳来氏、朱氏被,被血洗……”
刘秀依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头疼如车裂,他的江山,他的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
o(n_n)o万事如意o(n_n)o
86牺牲
南阳来氏、朱氏先后被血洗,来氏折损近三分之一,朱氏却是更惨,折损过半,而之后损失伤亡才轮到宗室、樊氏等皇亲国戚,接着才是著族大姓和新贵们,凡是豪强大族富贵人家几乎无人幸免。
消息到了洛阳,满朝皆惊,朱祐当场就气绝昏了过去,来由等亦是急红了眼,刘秀脑子空了半刻钟,便是迅速征调司隶州万余兵士由铫期、陈俊以及出事伊始被迅速召回的邓晨率兵回救南阳,此次不再想着能诏安暴民们,而是血腥镇压,继而又征调青州兵力作为后援,如此迅速调齐兵力也让朝臣百官们心下微凉,这分明就是早有准备的,只是南阳豪强不肯退让、和皇帝较量憋着劲,才到了如今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也是皇帝见死不救!
就在刘秀下诏封朱祐死于暴|乱之下的父亲为侯,追谥来十九父亲为侯,让其弟为黄门侍郎,让众人以为他还会继续大肆安抚南阳众家之后,却是又传来了让他们瞠目的消息,南阳这场暴|乱最大的带头人,姓阴名顺,乃是阴识沦落隐藏在民间的庶弟,早先年间他跟在阴就身边鞍前马后四处招摇,是以很多南阳世家的人都还认识他。
这么一说,大家方恍然大悟,难怪是来氏、朱氏损失最重,这两家可是都和阴家有着灭族大仇的!也就又明白了,为何邓家损失最轻,邓晨一系还可以说因着邓奉当日为他们出头送了命、那些普通百姓心中感念于他而手下留情,而邓禹一系呢,不过是死了几个世仆,难道是因为他们家风好?别逗了,樊侯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他家都没能幸免人命伤亡,何况邓家!不过是因为邓禹与阴识最为亲厚,于阴家落败后更是不曾落井下石,更是肯照料阴家最后的遗孤,于阴顺而言,这是天大恩情,他以义名兴兵,自是拼命也会保全邓禹一系安全的。
而这场暴|乱,是豪强与百姓的争夺,亦是南阳世家内部的争斗所致,那阴顺也是打着阴字大旗,毫不隐晦的扬言就是给他阴家一族报仇,欠了他家的统统都该死!
而朱祐清醒后听的仔细消息,二话没说,抱着几十个牌位跪到了洛阳宫前,求皇帝给他们做主,不能明说邓禹等人是报复他背弃南阳集团投靠皇帝,而是摆出光明正大的理由,邓禹大军明明已经到了南阳,甚至接到了郡宛朱氏族人的求救却是迟缓发兵,致使朱氏一门和郡宛三家著族伤亡甚重,致使首恶阴顺逃脱,这就是延误军机之罪,理当严处!
随即便是有人出言为邓禹等人辩护,当日是落了秋雨、道路难行,才使大军行军缓慢,绝非他们有意迟援,且盗匪们甚是分散,出其不意,又怎能怪他们救助不利!
明显对他这个“南阳叛徒”,那些人是恨之入骨、绝不留情面的,朱祐不善言辞,憋得面红耳赤,甚是尊崇儒学的他第一次君子动了手,在大殿上轮着拳头猛捶那口若悬河之人,那人两拳被打的脑袋冒血,被众人救下拉开。
刘秀看着这出闹剧,虚弱地起身大声喊停,朱祐却是大哭着跪拜于殿下,“是臣失仪无状,然我朱氏三十四条性命死的何其凄惨,为何邓氏无一族人伤亡?为何阴顺贼人能在大军重重包围之下逃脱?臣实是不服啊,陛下!”
最终朱祐因着“哀伤过度“被扶着下了殿归府,而邓家于阴顺暗中有勾结的传言也在此时传到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随着两路大军的先后赶至,盗匪乱民们被慢慢血腥镇压,正常暴|乱也慢慢趋于平静,为首几人除了阴顺其余皆落网被斩、灭全族,而他的出逃,也让南阳世家对着邓禹越发不满。他们皆是损失惨重,而邓家却是没有伤一族人,本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心里极度不平衡,如今他们恨不得食其肉的阴顺便是在邓禹心腹手连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连他们都不禁暗想邓禹这是什么意思了!
邓家祖宅,朱氏族长带着剩下的青壮之士,披麻戴孝抬着棺椁,堵着他家大门要他们交出阴顺,先时只有他们一家,后来却是越聚越多,都是大军到后,来不及救出才出了事的人家,他们只能暂时把这口怨气找到这个出口,毕竟不是陛下不发兵,是他们这些大人物拿小人物的性命当赌注、筹码,拖着不肯带兵,而且,要不是那几个大族互相争斗,他们也不必受这池鱼之殃,人死了可就再活不回来了。
反正那些陛下追谥的侯位、封的一个个高官、安抚给出的厚禄,他们原本也就是不奢望的,如今土地也不必归还了,奴仆还是他们的,族人在陇西征战的该得的军功也给了,陛下连发数名天使来南阳安抚,还派了其姐夫邓晨、亲侄子刘章回乡安慰受损的人家,陛下自己也是为着南阳父老忧心病重、食不下咽、日日伤叹、恨不能代替父老受罪,还要怎样?只求车裂、凌迟了罪魁祸首罢了,偏生还让他跑了,那怎能不让他们有怨气?
来家人看着在邓家前面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熟人们,默默的关紧了大门。本就是他们当日算计了阴家,全天下人都知晓,如今是得了报应了,他们有脸去怨谁?那些人没再得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便翻转过头来怨他们家招来盗匪就不错了,因着阴家反叛之事,让他们也知晓了,邓家这个暗中盟友可是不光和自己家联盟的,如今让他家顶了罪去,就别怪他们不想惹火上身、不讲情面了!来家众人得了死后殊荣,活着的得了厚赏实惠,来十九已经晋位贵人,来歙继续受重用、看意思是必然会继续跟着南征的,再没了邓家……那来家就彻底成了南阳除了宗室的第一世家了,以后,自是不缺新的盟友。
……
几位将军凯旋回洛阳,心细之人却是发现少了铫期、陈俊的身影,打听一下才知,被陛下特特留在南阳,“保护”乡亲父老,免再受乱民之苦,那青州的万余兵士自是也顺道留在了南阳。
而跟着大军回来了的还有几位刘秀叔伯辈的南阳宗室代表,刘秀是苦苦撑着病体依着家礼见了他们,泪洒当场,“是秀对不住南阳父老,对不住族中亲眷啊!吾当亲征剿贼的,奈何这身子甚不争气,是秀对不住各位叔伯啊!”
洛阳人皆知,陛下本欲亲征,然才到了城门边被抬了回来,急招御医,本来从长公主逝世就伤心过度、病着的身体再受不得折腾,这才让他将领兵出征。
“文叔自来性情宽厚,吾等又怎会不知?”特么的,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啊,要不是你想把王莽都没有从他们手里抢走的东西抢走,至于到了今天嘛,然都是说的哀然凄婉,又理解皇帝苦衷,这一次毕竟刘秀是服软了,他们也不再纠缠,再敢有下一次,那就见真章吧,南阳之地,最根深蒂固的姓氏,可是姓刘的,且,不止你刘秀一人。
郭圣通看着面前这些人,等着他们行了礼,自己也一一行了家里,每到一人前面,都是牢牢记住他们这些人的面孔,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全了这些人,这些有参与将她和儿子推上死路的人!
那些人离近了看着郭圣通,心下也是阴沉,传言都是真的,这样美貌的妇人,也难怪能得了文叔青睐,他终是找到了想找的女人。再看着一旁的太子刘疆,那样子和刘秀幼时竟是像了九分,他是否也会和刘秀一样?
一一见过众位皇子,看着小小年纪已是不凡的刘阳,众人心中皆是默默一叹,可惜了,如今又出了阴顺之事,阴采女也被连带着彻底被贬为庶人,阴家在南阳的祖坟都被气愤的众人刨了,有着这样的外家。他是不能反身了。来氏,南阳,必须要有自己的皇子。
在这些人来之前,刘得一行人行馆被烧,死了北地宗室三名子弟之事也让洛阳惶惶了几日,皇帝、皇后亲自前往探望,郭家、耿家都被派出来安抚,刘秀拖着病体,知道这事是拖不过的,很快就查出了元凶,便连着北地天使被袭之事也有了结果,然刘秀又亲见了刘得一次,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刘得出宫却是不提处置元凶之事,尽力安抚同行人,却也没有得到离开的诏书,依然在洛阳被好生招待。
直到大军回还洛阳,刘秀才突的下诏昭示天下天使死因,却是同往的副使邓隆于正使有私仇、勾结当地同乡的官员、强盗暗害了正使,证据确凿,按律问罪;劫杀真定使者的首恶之人是镇守冀州的一名都尉所为,这人自是出身南阳;于真定王世子行馆纵火之人,却是高密侯邓禹之妹婿陈容所派,同时朝堂之上弹劾高密侯延误军机、失职,部下私自放走首恶盗匪阴顺的声音骤起。
一场南北势力大战、外加一场动|乱结束,总要有人得利有人失利,也要有人顶缸、牺牲。南阳绝大多人损了家人然也守住了利益,得了皇帝让步,得了官爵厚禄,自是不再逼着刘秀,也不再管已经跑断了腿却是里外不是人、必须为这场利益争执引起的动乱做出牺牲的邓家,谁让他的谋划不精,没能灭了真定王府、没能趁着这么好的机会踩下河北出身的皇后呢,还被人查了出来,自是怨不得别人,谁在往前凑谁就是说不清楚的同谋啊!他们不会落井下石,自是也不会出面再惹退让了、又急需安抚河北势力的皇帝的。
刘得带着刘秀赐下的大批珍宝金银,带着给他儿子赐婚樊侯孙女的赐婚,以及身后落地的数颗人头回了真定;南阳宗室得了刘秀保证,看着来十九被封贵人,也回了南阳;耿家耿弇的三个弟弟被封中郎将等职;郭家郭况晋侍中;来家更是得了尊荣和军中势力,唯有邓氏一族本先是未死一族人,最后却是赔了面子也赔了里子,生生做了牺牲之人。
广德殿本是还病重休养中的刘秀此时却是没有一丝病态,看着手上的密报发呆,刘赐,阴顺,那他不知道的还有多少?这次可以,早从刘赐那里知道阴顺之事,立了这么一个“血海深仇”的大敌在那些人面前,吸引最恶毒的目光和最深的咒怨,铤而走险,总算平复了两地势力争端,也试探了态度,那下次呢?再看床头盒子中这些年收集的一切,满眼都是不甘,他要做之事从未办不到过,以后也会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好,十分感谢现在还在看文、留言的读者们,余波会尽力坚持日更
还是无法双更了,抱歉,会补回来的
87重塑
随着岑彭、盖延击败王元等陇西叛将、收复失地,王元投奔公孙述,其余三将降汉,而马援、晁山晁河说服高峻等天水守将复又归汉,陇西诸地渐平。而先时重病的祭遵在长安休养近一年终是病愈,接替因病情反复而被召回洛阳的冯异驻长安、抗羌人,一起留在陇地还有马援、晁山两个出身陇地的大将。被刺客刺伤的耿弇亦康复,而盖延却是攻城之时受了箭伤,跟着冯异一起被召回了洛阳治病养伤。
陇地平复,粮草充裕,兵马齐备,便是磨刀霍霍向公孙了。建武十年春,刘秀思量形势,决定水陆并进,水路以岑彭、吴汉、臧宫等率水陆军六万、骑兵五千、战船千艘逆长江而进;陆路以耿弇、来歙、马武、晁河、郭炜等从天水出兵,合击成都。
而朝堂之上,高密侯因部下之过上书请罪,愿归封地。刘秀看着奏疏,满目都是游学长安时那个便追随自己、十几岁便是甚有才智的少年,自己被刘玄发往河北之时那个杖策北渡、追至邺地,帮他甚多的青年,终是提笔写了准字。
邓禹离开京城之日,去送的人亦是不少,别过众人,邓禹将目光放到了从后面端着酒樽过来的欧芳身上。贾复见着欧芳便是哼的一声,大袖一甩,背过身去,其他人也有不少是拉下了脸来。
欧芳无视那些不善目光和脸色,端着酒近前,“仲华兄,弟为你践行”
邓禹面色无恙看着那酒樽片刻,接过,一笑,一口饮尽,“谢过景芳了”
“仲华兄,可怨为弟?”欧芳看着邓禹,终是问出了这句话。邓禹看着他半响,眼光闪动,却是没有回答。
同是结交于长安,他们两个的年纪是最相近的,也是最为谈得来,想想第一次见面,还是少年的欧芳便是一脸严肃的驳斥他们这一群人的对秦时嬴政的言辞,得了刘秀青眼,也让自己从此得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然友谊经受住了敌人刀剑、经受住了多年风雨不减,政见却是越来越远。他必须代表南阳利益出头,而欧芳却是牢牢站在了刘秀一边,这一次他们终是占到了对立面,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道已经不再合。
邓禹从侍从手中拿来一物,交到欧芳手上,“这是我给明正(欧芳之弟)求来的药方,许是能有些用途,本是想去探望他的,如今……还是景芳替兄代为转交吧”
欧芳握着药方,半响方拱手行礼,挡住了眼睛,“弟替明正谢过仲华兄”,昔日挚友如今已无再多话语,分道扬镳。
车轮滚滚,邓禹品尽被众人合伙抛弃的滋味,撕破了来歙寄来的厚厚密信娟帛,回望洛阳一眼,为的是刘秀最后时刻放他离开脱身、放他邓氏这一支远离这是非,也是为着曾经的友人和毕生热血倾洒之大汉,回过身来,再无留恋。
而回城的方向,马车上欧芳握着那药方愣愣出神许久,热闹的街市人群,叫卖声终是将他拉回了现实,将手中握的皱巴巴药方摊开抹平,对着车夫轻声道,“回去禀报主人,欧芳定不辱使命”
高密侯邓禹归国,万事撒手不管,大司徒李通病逝,南阳一下少了两杆大旗,而贾复因着早先征战受过重伤、身体不能太过劳累,如此这样,邓晨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心中苦涩的留在洛阳,接手这杆大旗,他早时宁愿在几地当太守也不愿意回来,便是不想扯进来,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了。
等着冯异、盖延归洛阳,刘秀亲率众臣出城相迎,寇恂亦是从颍川被召回,重任他的执金吾,大汉势力重新洗牌,变换格局,如今又是一派新天地。
……
薄云慢慢散去,东方微微露出红色,越来越重,眼见清晨来临,又是新的一天。长秋宫中响了大半夜的暧昧呻|吟、轻喃、低吼之声才停了一个时辰这会儿复又响起,有些打盹的守夜宫婢、太监俱是顿时清醒,对视一眼,熟练的挥手吩咐去备好浴汤等物,躬身等着内室的金铃响起。
大床上的刘秀终是心满意足的停了动作,爱怜的一下一下亲着怀中困顿不堪的娇人泛着桃花粉色的眼皮儿,他好不容易“病愈”,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可是能敞开了折腾了。看着依然睡着的娇妻,刘秀温柔一笑,拉拉被子,把人搂的更紧。亲人怨他,友人背叛他,亲戚对他老大不满,兄弟也是各有私心,天下之大,肯真心为他的不过是怀中的这个小女人而已。
想想刘得一行人在洛阳出事之时,妻子毫不迟疑站在了他一边,立刻出面安抚、压制北地宗室,就是刘得肯答应最后的那些算是很亏了的条件离开,其中也不乏妻子从中周旋的缘故,甚至是……想到妻子又欺负那脑子确实不太好使的表弟刘得,刘秀笑容加深,她这样欺骗刘得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更为难罢了,再想刘得回去,那刘扬必是气的脸绿,刘秀呵呵笑出了声,那老狐狸估计恨不得把不争气的儿子重造吧,若是他亲来可不是那些就能打发走的。
却感觉怀中人微微扭着身子,嘴里还嘟囔着累、困,刘秀赶紧止了笑,温热的大手轻轻顺着娇妻滑腻雪白的玉背,轻喃着“睡吧,睡吧,不闹你了”
新的一天开始,刘秀高高兴兴的去早朝、廷议,处理政事,听取新的战报,检查儿子课业,而郭圣通却是“微恙”睡到了午膳才起,哄着小儿子、女儿玩耍,听着侍从报告宫事,等着刘秀回来一起用膳食,她的心情也是甚好,布置二十六载,她终是能在今时重组了格局,再不是南阳人几乎占领军政的局面,而刘秀,郭圣通想着想着也是笑了出来。
“禀主人,玉堂殿传来消息,来十九确是有孕”
“确定?”
“确定,方不足一月,来十九尚不自知”
郭圣通嘴边挂着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眨了两下,“把消息透给陈氏知晓”
“喏”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这么多了,老妈又来催着我去睡觉了,明日补齐这章
88不及
冯异重病归于洛阳,然多年征战,长于军中,伤病早就在身,尤其在陇中这些年,先时邓禹兵败,他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后独挡一面,前是缺食少粮、举步维艰,后是来自内部有了“陇中王”的诛心构陷污蔑,终于等着刘秀大兵平陇,明明是首功又有吴汉抢功、来歙入陇等事,最后平陇灭隗嚣父子更是以吴汉、祭遵为先,一病之下,当真是一番不可收拾,便是回了洛阳,御医们、名医们都被刘秀恩赐过府诊治,药材补品成车的赐进府里,终还是挡不住一日病重一日,眼见着是不行了,天子多次登门亲往探望,以示恩宠关切。
刘秀一脸戚伤的从冯异府上出来,坐在辇上面色转成了平淡,“去慎侯府”,这样的结果或许也是合适的,冯异没有辜负多年相随的情意和信任,对于自己在陇中怎样的安排终是都接受了,而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也没忘了“荒亭进粥”、开拓陇地的功劳,连陇中王这样的大忌都没有在意,冯异再那般忧虑过重、放不开心思,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至于慎侯刘赐,刘秀目光深邃,这次若没有他关键时候暗中相告了阴顺之事,那自己可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至于刘赐能知晓阴顺之事,刘秀能理解,他们两家可是最先的死敌,阴识家有什么**事早被他能查的都查出来了,至于早不告诉自己,一来估计也是怕自己猜忌,毕竟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却知晓,二来刘赐为人甚是谨慎聪慧也要看时机的,这会告诉自己可是算买了自己一个大好了。
因着刘玄的原因,还有和南阳宗室的牵连,便是现在,刘秀的耳边还能偶尔听到说刘赐叔侄有贰心的话,刘秀虽然信他不至于反叛自己,所以对他也是常常召见、宴请、赏赐的,更是当面驳斥过那些言论,可是人心隔肚皮,何况为示仁厚,刘玄之子也被刘秀封侯“容养”在京,刘秀对他也确实防范慎重,不让他就国,也没有参理朝政,可是他依然站在了刘秀这边,还帮着刘秀“安抚”进京来的叔伯们,这个情刘秀是必须得记着的。
自己的叔父病重,刘秀自己暂时去不了,他那病又不宜跋山涉水的挪动,刘秀已经多番派特使前往探望,自己亦是多次亲临刘赐、刘信府邸,这也是让宗室们看着他的态度甚是不错的,谁让他谋算有误、急于求成了呢。
理解归理解,可是对于刘赐知道他不知晓的密事,刘秀心里还是当真不爽的,当然,有过一次教训,他也是越发谨慎,心里一直在想着合适的时机和方法,也在壮大自己的心腹队伍。
……
“疆儿,可是有话要问为娘?”郭圣通放下书简,偏头问着一旁同在看书、却是时不时侧目明显有话又欲言又止的儿子。
“阿娘”,刘疆被抓包,白皙的脸上泛起两团红云,随即放下书起身,跑到母亲身边坐下,笑的很是可爱讨喜,与人前稳重的太子殿下很是不同,本来在他脚边瞌睡的小狐狸立马一个激灵,也随着他跑到郭圣通身边挨着坐下,接着瞌睡。
“阿娘,为何您出手救了祭遵将军却没有救冯异将军?他们皆是属于颍川势力,而且冯异地位更高,留着不是更能牵制南阳那些人?”
这次乱民之后,母亲给他讲了过多的事情,也让他知道了自己很多暗藏的势力,让南阳大族宗室们咬牙切齿、把邓禹贬回封地、却最终投奔了公孙述的阴顺居然是母亲的人,当日听母亲告知此事,刘疆便是目瞪口呆!随着母亲告知其他事情,和他自己所见,真定王府一家所遭受的陷害,以及南阳宗亲们对自己过于明显的态度,和父亲最终将责任推给邓家的手段……刘疆在自己的殿内想了一天一夜,终是有些明白了母亲做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怕有朝一日被牺牲的会是他们母子几人,而刘疆又一次对着阿爹和父皇这两个词的不同含义有了更深刻的切身体会,他敬佩如神、无所不能的父亲形象在他心中也默然的坍塌了一角,那一天一夜的冥想到了最后,终是化作了一句疑问,“若有那么不得已的一天,阿爹是否会牺牲掉阿娘和自己,保全,他自己和这万里河山?”却是没人回答他。
郭圣通伸手替儿子理理衣物,笑着听完他问话,孩子越来越大了,对自己的作法会有很多不解和疑问,她是等着这合适的时机和他分说一些,这是躲不过的事情,也是刘疆自己的责任,“大汉已经没有异姓王,若是出了个冯姓的有时无名的陇中王,别管是说出来的,这个陇中王还是文武兼备、极具才略、谦逊守礼、深得民心军心,若是我儿可当真是会真的放心?”
刘疆眨着眼睛想了一会,了然的笑笑,“阿爹先时也是很信任冯异的,否则也不会让他顶了邓禹之职去守陇中,终还是又因着陇中得了猜忌,可惜冯将军估计也是无奈,怎么做都是错了”,停了一会儿又道,“这样也好,也算全身而退了,阿爹也不会亏待了他和他后人”,那王莽年轻时不也是德行甚佳嘛,谁又想到最后是他窜汉呢,人心不就是最难测的东西嘛,何况还牵扯着利益。
前世的刘秀是习惯了过一河拆一桥的,而且都能找到那桥不对的理由才出手拆掉,平了北地之后便是和南阳、颍川一起收拾了北地两大势力只留耿家,之后便是抬着颍川、和南阳抗衡,让冯异接手邓禹差事出兵陇中,等到时机一到,又是派出吴汉、岑彭、来歙为主去争功,并有意祭遵接管冯异之事,可惜建武九年祭遵病死军中,冯异接手祭遵事也在来年病逝,同样出身颍川也是在建武十年病逝,盖延难攻到半路病重被调回,耿况随即病故,颍川、北地接连损失领军人物,留下的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了。这一世郭圣通经营二十多年,终是做了大的改变,对于冯异,依然是早了刘秀猜忌,留着也无用,反倒不如留着现在更得刘秀信任的铫期和祭遵,郭圣通还是那句话,她不做亏本买卖,出手相救的人哪怕是院里的末等丫头也必须是有用的才行。
“那阿娘觉得慎侯刘赐可能……”刘疆想到了这个人便出口问询,看着母亲面色不善,住了口。
郭圣通缓了缓,对着儿子摇摇头,摸着儿子头发,“你二弟没经历过大事,心性还有些毛躁不定,你是长兄,平日里多规劝着些,让他和那些宗室子弟谨慎来往,免得吃了大亏”
“儿知晓了”,刘疆点头答应,对于二弟的性子心里也犯难,而且,二弟于武略或许不如自己,然于文采的天赋自己却是不如二弟的,只是那个二弟一心向武,这让阿爹和师傅们都有些无奈,刘疆对着母亲笑笑,心中却莫名的有些轻松之感,二弟或许这样也不错。抬头看着母亲一切了然到有些哀婉的眼神,刘疆从心底泛出一阵惭愧,忙道,“儿,儿,儿知错,定会尽长兄之责,阿娘,我……“
郭圣通看着越长越像刘秀的儿子,从他那脸上便读懂了他的心思,心中窒息的如同丧生之时难般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鼻孔、一丝气息也吸不进来,哆嗦着抬手摸上儿子的脸颊,嘴唇颤抖着“过犹不及,我是不是把你教的太过了?辅儿是你亲弟弟,刘辅,刘辅,你还不明白嘛,他不会和你争皇位的,不会和你争任何东西”。
她怎么就忘了,刘阳不是上一世那般受宠、受南阳众豪强世家宗室抬举的刘阳了,刘苍是个瞎子,刘英母子在这宫中都如同透明人,来十九的儿子连影都没有呢,在这宫中对刘疆威胁甚大的反倒是自己的次子刘辅了。飘荡八百年,看过皇家同父同母所出皇子倾轧、手足相残的戏码也不止一出,没想到她重生一世也有可能会碰到……若真有一天,她拼死拼活更长子谋来了江山,他反倒将屠刀对准她其他的孩子,若是其他孩子有别的心思、对着长子下手,要她看着这些不次于凌迟她血肉的事情发生……那,她郭圣通还重活一世做什么?
“阿娘,娘,娘,我错了”,刘疆被母亲这个样子吓到了,忙翻身跪地叩头,看母亲怔怔落泪,又忙爬回去伸手替郭圣通擦眼泪,连声说着“娘,我错了,我真的没有要对二弟不利,娘,娘”,说着自己脸上也不觉挂满了泪珠。
郭圣通被这一声声“娘”叫得慢慢找回了呼吸,泪眼婆娑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是异常严厉,“跪下”,隔着眼中的水雾看着依言跪地的儿子,“刘疆,你自幼便被封为太子,承继父母期望,得名师教导,难道连这点自信、容人之量都没有?你二弟是多文采甚聪慧,可他最想做的事你最该知晓,对你这长兄敬之爱之,掏心掏肺,你何苦忌惮与他?你父年方壮年,日后你还有有更多兄弟或者姐妹,你还都这般猜忌着不成?这点气度,他日你又怎么坐稳大汉江山!刘疆啊,刘疆啊,你甚伤我心”
上一世被废之后的一切又涌回脑海,战战兢兢活不明死不白的长子,被人构陷入狱的次子,“以图谋反”的三子、四子,还有小小年纪便会察言观色、讨刘秀喜欢的少子,郭圣通捶打刘疆肩背的双手无力的垂下,由他抱着自己腰腿哽咽出声。
……
“通儿这是怎么了?吉儿又淘气惹你生气了?”刘秀进来看到郭圣通面色不好,便凑到身边把人抱在怀里轻言想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觉得不会是这样,吉儿自打上次见着她昏睡那么些时日后就懂事多了。
“文叔看看这些”,郭圣通扭身指着一旁的两个盒子,“想来我这个皇后实在是挡了别人路了,哼”,从刘秀的怀里扭出来到一旁便不再言语。
刘秀看着那两个盒子上等的金玉之物,不明所以,还是笑着又凑过去挨在她耳边“这是何意?难不成咱们通儿缺钱帛了?”
郭圣通白了他一眼,“这可不是给我的,是给我宫里的墨素的,冯宫人的侍婢暗中特特送来的,言来贵人刚刚有了身孕,此时正是好时机”,郭圣通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秀,“文叔,你可知道来贵人有孕了?我这后宫之主确是不知道的”
刘秀笑容凝注消失,一脸阴沉的盯着那两个盒子。
另一边的太子宫中,刘辅被自己兄长看的莫名其妙,不自在的低头打量了一遍自己衣着饰物,抬头嘟嘴道“阿兄,你到底看什么?”
刘疆眼睛直盯着弟弟半响目光方变得柔和,拍了拍弟弟肩头,“没什么,是觉得二弟又长高了一些”
“哦,阿爹和阿娘也这般说,呵呵”,刘辅对着兄长呵呵一笑,还要说话,便听兄长的声音,“二弟,如今还想着去出征平匈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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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不止
“二弟,如今还想着去出征平匈奴吗?”
“我倒是想征公孙述呢,他必然是活不到我能出征那一天了”,刘辅摇头甚是惋惜,“估计匈奴,我倒是能捞着尾巴,那还得阿爹同意才行,哎,本皇子的平虏将军啊……以后阿爹阿娘拦着,阿兄,你可得帮着弟弟我说话,我可是就指望你了”,刘辅也没有多想,随意的坐下喝茶,和平时一样开始和哥哥抱怨,“要是让我去和那帮书呆子扯皮,那可是真要命啊,便是不让我去平匈奴去随着马援将军征讨羌人也行,不当将军当个马前卒也好,如是这样阿爹也不同意,那我可就……嘿嘿”
“学二舅舅不告而别是不是”,刘疆看着坏笑着的弟弟也跟着一笑,“你呀,仔细阿爹知道了当真要打你一顿,阿爹可不是外公!”
刘辅又说笑了几句,方正色道,“阿兄,刘阳可是和五弟越走越近了,还有刘终、刘燀先时对他也是夸赞有加的,如今”,刘辅嘲讽的哼了一声,“这来贵人的儿子还没影呢,他们转的倒是快”
“二弟,那刘闵(刘赐之子)如何?”刘疆沉吟片刻问道。
“他,自是和他父亲一样老好人,谨慎着呢,阿兄放心,刘阳的动作自有为弟看着,只是五弟那里……阿兄,你怎地又这般看着我?”刘辅正说得起劲,就见哥哥盯着自己的眼神着实莫名。
刘疆看着弟弟想起自己之前的想法,心底泛上惭愧,咬了一下薄唇,道“之前在阿爹那里告你状的不是刘阳而是五弟刘英,他的事情为兄处理,自会帮你出气,只,二弟,你也当用些心,明明看几眼就能落下他们百里,何必让他们自以为得到把柄告到阿爹那里,惹阿爹对你发脾气“
“我就猜着不是刘阳,原当是师傅们告的状,原来是他!”刘辅冷脸咬牙,又扭脸对着哥哥道“我以后又不是还要靠着那些文章活命、搏功名,也不会去朝堂和书呆子们扯皮,总研究他们做什么”,不耐烦的挥挥手,“阿爹已经够唠叨了,您千万别再叨念了”看看兄长还要张嘴,又赶紧道“好好好,我用心些,保证不惹阿爹生气就是,至于刘英,还是交给我吧,盯着你的人太多”
“也好,还有那刘鲤你当慎重,刘玄三子,此人心机最深!”
“知晓,阿兄放心便是”,刘辅拍拍胸脯,又道“阿兄不让我立刻去长秋宫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刘疆放下茶盏,抬头,嘴角带着冷丝丝的笑意,“二弟,不久后,咱们可是又要多个弟弟或妹妹了”
刘辅眼睛闪了闪,亦是露出和兄长相同的笑容。
……
刘秀这边冷了脸,还没派人去找来十九、冯玳瑁质问,玉堂殿已经紧紧派人来报,冯宫人侍婢绿錾将来贵人用的汤品里投了落胎之物被抓了个正着,求皇后做主,刘秀听了那脸更冷了。
来十九躺在床上隔着帐子由着御医把脉,知道今天她安插在冯玳瑁身边的人才急急来报,她派人去收买长秋宫中被皇后仗责了的做错事的宫婢,原因是自己她来十九有了身孕,她居然要从冯玳瑁那里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来十九闭着眼微微喘气,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得意的守拙不过是邓来两家授意的结果,她凭着算计挣来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中,不是她算计了所有人,而是家中根本就是已经知晓了陛下会点什么样的人进宫,特意在众姐妹中挑了她出来培养,偏偏她自己心中还甚是得意,也不是十七姐姐能打败十六姐姐谋得了邓家亲事,而是她更合适进邓家,她们这些所有的手段不过是家中的决策者推动的结果,合族大事,又怎是她一个小丫头能谋夺得了的!自己就像个小丑,卖力地表演给想看的人看……
最主要的是刘秀也知道了,而且认定了是她和家人一起欺瞒算计,认定了她就是城府极深、一事也没安好心的女子,认定了皇后早产是她所为,自己是做什么都是错。他眼中的嘲讽自此便成了她来十九的特殊优待,就如同这贵人之位一样,明明是她来氏一族用二十多名青壮的鲜血换来的,却都要感恩戴德。
“恭喜陛下,恭喜贵人,皇嗣已经有月余,胎像安稳”
刘秀笑着让人打赏,回头对着来氏,“来贵人合该放心了,那害你的歹人朕自会处治,你安心养胎,少些思虑、少花些心思才是,来人,厚赏“
“妾谢过陛下恩典”。
来十九当没听见刘秀的讽刺,就知道这次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冯玳瑁是从玉珠那里得的消息,而玉珠是什么身份刘秀一清二楚,自是认定自己也早知道的,是她和冯玳瑁趁着消息未通告宫中,合谋由冯玳瑁出面投靠皇后、算计皇后出手,她们里应外合给皇后安着“暗害皇嗣”的罪名,毕竟南北之争已经不是秘密,皇后那样做也正常。可事实上,冯玳瑁是想让皇后乘机出手在有孕消息传出前谋害了自己孩儿,最好是让自己永远不能有孩子,这样自己在宫里就还需要她争宠,至于玉珠……来十九苦笑,这就是家里精挑细选送来的人啊,送来个不知道那方的钉子!
“起来吧,你们都好生伺候着”,刘秀懒得看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弃车保帅,这来十九动作可真是快啊,冯氏那边刚失策,这边就赶紧丢棋子了,也是,这不就是来氏的一贯作风嘛。若不是通儿宫里的葛巾未随着宫婢们离开,看的严实,探出了那墨素和冯氏的交易,若被她们得逞了,今日那些人又该是如何的不依不饶?
祭出一个冯玳瑁,她全家都掌控在来氏手里,自然是要她做什么做什么,要她说什么便说什么,刘秀已经连审都不想审了,“若朕的子嗣有任何闪失,你们”刘秀扫了一圈大殿,最后落到来十九身上,“当知后果,摆驾,回长秋宫“
来十九望着刘秀的身影,半天才微笑着对一宫的“自己人”道“都下去吧”,刘秀这是彻底不管她了,由着她在玉堂殿折腾,出了事来家只能怨她罢了。
“贵人,姓冯的几个弟弟妹妹的去处只有您知晓,她不会再敢胡言乱语,自会认罪,陛下也不会让她得了好死,您,您可千万仔细身子”
“我知道”,来十九无力的靠在榻上,“你去给家里传信吧,让他们看看都送进宫来什么东西!”来十九想想家里现在乱七八糟的局面又是一阵神伤,只是抚摸着肚腹,眼里才恢复刚毅,“由堂叔父的回信到了吗?”
“已经到了,言已经开始行事,请贵人放心”
来十九这才觉得轻松一些,反正她在刘秀眼里已经就是那样了,她也不需要忧心在皇帝心里的印象了,便如这事,他就是再猜测她和冯氏合谋,也只能任由冯氏顶了所有的罪。至于郭家,也太安静了些,是该让他们乱上一乱了。
……
“辅儿,和为娘也不说实话吗?”郭圣通让人把小儿子抱下去,便拉着二儿子坐下,摸着他头发,有些无奈的问道。
“阿娘”,刘辅先是一愣,随即很快明白母亲所说何事,漂亮的双眸垂下,收了脸上的笑容,“阿娘,儿曾经听真定王世子笑言,舅公书房里挂着一幅字,写的便是‘难得糊涂’四字,还是当年二舅舅随着阿爹去真定时和舅公说的,舅公深以为然,自此便着人挂在房中,儿”,刘辅抬头,嘴角带着淡淡笑容,“也很喜欢这四个字”
郭圣通手停住,看着笑意盈盈的次子,半天才红着眼眶搂着儿子入怀,“娘这些儿女,最通透者还是辅儿啊!”
“娘,您放心,阿兄……他会明白的,您也别生阿兄的气了”,刘辅挨在母亲怀里,闻着熟悉的母亲味道,辅,辅者,他早就明白的,而且,从见识了阴氏为着谋害母亲对着亲子下手,他就不喜欢这皇宫,才不会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阿娘,若有一日,您忙完了您要忙的大事,可愿随着儿共游天下?”
郭圣通震惊地看着二儿子,看着他依然带着淡淡笑容的稚嫩脸庞,“辅儿,你,你……”
“儿虽然不知道娘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但儿知道阿娘在做一些事情,小时候儿无意间听到过您吩咐姚黄……娘不必解释,儿也不想知道”,刘辅笑容不改,却是一脸坚定,看着母亲,声音有些哽咽“若有需要,儿只会帮着娘亲!只求,只求娘能,能,能留下阿爹性命!”
……
刘秀那边对着黑着脸的郭昌深深一拱手礼,“阿父,是秀没有尽到当日之誓言,让通儿几历生死,受了许多委屈,刘秀惭愧”
郭昌看着尚在弯腰的刘秀长长一叹,起身扶他起来,“文叔,我知晓你诸多不易,可我们夫妻终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啊!”这一次一次的何时是个尽头啊。
刘秀听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登基十年,郭昌带头不问政事,没让郭家的产业过了黄河,坚决没有再碰盐铁生意,关键时刻替他出钱出粮,便是他亲叔叔做的也是不如他的,如今是第一次说这些,也是真的无奈、心疼女儿了,“阿父,此次冯氏之事确是我思虑不周,这是最后一次,君无戏言!”
……
长街上,郭况感觉自己的车驾猛地一个停顿,忙抓住一旁的扶手,“出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抽掉了1千3百万积分,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明日陪着老娘去爬山,望天
90再变
郭况走上前驱开人群,看着被马踩踏了肚腹、口吐鲜血、已然断气的儒生和周围几个被踩伤的百姓,以及迅速赶到的官兵和指指点点的人群,嘴角露出讥讽的一笑,他的马车若是再行快一步想来这人就会死在自己的马蹄之下了,扫了一眼那车前立着的惶惶之人却是泗水王刘歙之次子刘旭,嘴角的讽刺笑容便是更大了,转身回了自己马车,沉声吩咐“留人盯着,改道去陈府”。
“阿兄这是出了何事?”陈俊亲迎郭况至府门,看他行色,到了书房便出言问询。
郭况将刚刚之事讲于他听,陈俊脸色也是立变,“如今连这等下作法子都用出来了,此事我会立刻派人去查,想来这儒生身份定也不差,只是如今他们却是惹到了刘歙、刘终”,想想已然病入膏肓的泗水王刘歙和其子淄川王刘终,陈俊嗤笑一声,“若让二王知道这是何人所为,这可就更热闹了”,陈俊望着郭况,“阿兄,这可又是一良机啊”
郭况沉吟,“此事太过凑巧,刚还觉得是堪堪躲过撞死儒生的算计,如今想来,若是我的马车撞上了那惊了马的刘旭……”,他们家如今可是二王都病着呢,无论他和刘旭谁出了事,那郭家和南阳宗室当真更是不死不休了。
陈俊一听,那讥讽的笑容便是僵住了,“竟不想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当真该死!”陈俊拍案站起,阴测测道“这次若不让他们脱层皮还真是对不住出了这该死主意的人,我随阿兄回侯府”
“去带上达妹妹和三个外甥,今天我来只是尽兄长之责,接妹妹妹婿一家回府准备明日婶母寿辰的”,郭况饮下一口茶,淡淡说道。
陈俊一愣,随即点头,派人去通知郭圣达收拾准备,又看看郭况脸色,有些尴尬的汇报他三弟之事,“那女人已经除了,我三弟下月便回南阳守祖宅,有堂兄看着,绝不会再惹麻烦”
想想那个不争气的三弟,陈俊便是蹭蹭上火,他三弟色迷心窍,接了个美姬回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呢偏爱小儿子,他这个当长兄的也由得他,只这女人时不时的往自己院里凑,达儿机警上心一查,才知她的出处,偏生三弟就是那般不争气,拦着不让处置了那女人。他接姻后族,如今皇帝也正用自己,正是难得机会,自己是一心要把陈氏带入一级世家,绝不会让任何人拖累了一族,便是禀明母亲,强硬的处置了那个女人,押着三弟回南阳。只是郭家那边都甚是谨慎,家风清正,他们那边几个族兄弟也碰着类似的美人却是都看的清楚的紧,自家这般闹法,差点拖郭家后腿,陈俊又是要面子的人,见着郭况便是有些尴尬。
郭况了解自己这个妹婿,又是陈家私事,自己家里那也是被不是南风压倒北风、便是北风压倒南风之势逼成这样谨慎的,便道“想来这是早想把咱们注意都引到那边,都是为着今日之事铺路,你已是雷霆手段了、着实不易了,走吧,回府再说”
……
刘秀头疼,很是头疼,刘旭当街纵马,踩伤撞伤数名路人百姓,踩死一名扶风杨氏大族出身、在洛阳求学的儒生,遭司隶校尉鲍永连连弹劾,这鲍永是自己提上来的嫡系心腹,又是刚直不阿、不畏权贵的很,这是要拿着此事立威,而族叔泗水王刘歙已经病得不成了,刘终又是大孝子,衣不解带床前尽孝,他们与刘赐叔侄不同,没有刘玄隔着,刘秀对他们又亲近一层,刘终一直在自己身边任侍中,自己也是常往探望刘歙,他也需要他们这一支宗族的支持,要怎么处置,刘秀是当真头疼!连着吵着这么些天了,这让欲安顿好后方亲征公孙述的刘秀亦是万般无奈。
“陛下,密报已到”
刘秀凝眉接过,看了一眼,便是五脏似火如炙,眼神却是冷的如三九寒冰,来家自被血洗,族长失职下台、来歙又常年出征在外,如今家中争权争得厉害,如今连这等阴毒法子都有人用出来邀功了,沉着脸,暗想着不计一时得失,他且都记着!
“来人,宣召淄川王刘终入宫”
刘旭当街纵马伤人之事最终是以惊马误伤、重金补偿告终,司隶校尉鲍永也未在纠缠,只是也立了威名,看似一场事故也就这样揭过,没人再多提及。只是南阳人看的奇怪,这来家二十女与刘歙从侄的婚事不知怎么就消于无形了,结亲的却是陈氏之女、陈俊幼妹,想想不得缘法,也就罢了。不久来歙妹婿、昔日刘玄封的汉中王、今日的顺阳侯刘嘉之子黄李侯刘参获罪,被司隶校尉、御史中丞猛参,被销了侯位。
……
“通儿,通儿?”刘秀见着妻子坐在亭前给他斟茶都能走神,便轻声叫着、两眼紧盯着她脸上的丝毫变化,见她果然几乎是习惯性的挂起了微笑答应,心便沉了下去。妻子自打出了那冯氏之事,便是这般了,哄着小六能哭了才发现失尿,吃哺食会给他夹错菜,便是在他怀里都是偶然心不在焉,总常见的便是这般愣愣出神,明显是嫌累了还都他强颜欢笑,他才带着她来了这行宫小住,怎的来了这里还是这般。
郭圣通还在想着次子的话,还有长子分明也已经猜到一二却是闷声不说的态度,猛然听的刘秀叫自己,便是抬头,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经挂出了柔和微笑,只是为何刘秀脸色这般不好,“嗯,文叔何事?”
刘秀拧眉黑脸地看了她许久,猛地伸手把她拉近了怀里,大手抚摸着柔嫩脸颊把那刺眼的笑容抹平了,低首咬着她菱唇,咬得她吃痛地扭身挣扎才离开寸许,贴着那红唇狠声道“不要也学别人那样对着我笑!”
四目相对,那漂亮的双眼慢慢蓄上泉水,蓄满了倾泻溢出,刘秀又是心疼的用两手的拇指给连连拭泪,贴着那微肿的樱唇吮舔,“我知道你嫌累了、乏了,才带着你来行宫,通儿,再给我十载,绝不会再是现在这般模样”
十年吗?可我不会等那么久了……
“这样就好,哭笑由心,我都随着你,只,别在对着那般笑了”,刘秀将头抵在在郭圣通额头,声音也带着几分疲惫,“那样的笑我已经见太多了……”连自己都觉得心累了,何况是一心想过清静日子的妻子!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也不会有清静的一天!
可是,他真的不想怀中的这个人将心抽走,离他远去。
“好了,好了,宝贝儿别哭了”,刘秀先笑着,手顺着妻子身侧曲线放到其平坦的肚腹上,盯着她的双眸不经意似得道“仔细咱们的孩儿”,果然看的妻子惊讶的瞪大眼睛,连眼泪都顾不得掉了,便挂着笑低头对着那微张的小嘴亲了两下,“傻瓜啊,你又何必瞒着我,怎的,就这般信不过我?还不该罚?”
“文叔,我,你……”郭圣通“惊讶”地瞪着刘秀,复又有些忧伤的垂首,“我知晓你又要出征了”
“所以你担心那来氏也是个敢拿自己孩子来赌的,来家更是……,你怕我出征了,你会护不住这个孩儿”,刘秀看着郭圣通眼睛闪了闪,便又接着道“最主要是现在时机不对,你怕我会不想要这个孩儿,对吗?”
骤然变化的脸色让刘秀知道自己都猜对了,这段时间妻子闷闷不乐、又瞒下他有孕的事,他就猜到了,他的通儿也是聪慧之人,上次小六的事他瞒得了别人终是瞒不了相伴十载的妻子。不自觉的又把双手加劲,对上她惊恐的眼睛,“我是迫不得已,想过不要小六了,可最终还是不忍心……以后都不会了,我们想要几个孩儿就要几个,通儿,你别怕我,好不好?”
他也明白了,妥协根本没用,他要的也根本就不是平衡,而是彻底的大权在握,也就不会再拿皇后所出的孩子说事,否则,妻子已经生了三子一女,他有很多方法,让她不再怀上孩儿。而且,刘秀望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大手拉起小手放到自己心口揉着,他也是真的不忍心……
郭圣通由他拉着扶着他心口,这个位置,脱掉衣物,还能看到当日他在真定求亲之时“剜心”留下的伤疤,她明白刘秀的意思。
刘秀望着郭圣通眼中慢慢松动、回暖,嘴角才不觉微微扬起,由着她那口小利牙隔着衣物狠狠的咬住心口伤疤处,咬破了皮、流了血,刘秀依然在笑着。
埋在刘秀胸前的郭圣通眼中冷光闪一闪,当日的“剜心”都是假的,何况是他又提及的情意呢,再信他,早晚这辈子也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啪,啪”两声响,五皇子刘英的手掌顿时起了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是倔强的不肯落下。
“你还是不肯知错?”赵美人拿着竹板气的又打了两下,看着儿子被打红的手心也是心疼的红了眼眶,一把丢开竹板,掩袖擦泪,“为娘不让你和那刘阳多来往,你偏不听,还敢到陛下那里告二皇子的状,你不知道你父皇最厌恶这等小人行径啊?你和他们争什么,你又怎么争得过?你呀你呀,当真是不要命了”
“阿娘,同是父皇的儿子,太子也就罢了,为何那刘辅做什么都行,宝马、神弓、宝剑的,父皇去哪里都记得给他带回来他要的东西,父皇却是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三哥、四哥是因着阴家犯了错,那我呢?阿娘呢?我们又哪里错了?”
刘英一脸的不服,想着父亲态度又伤心,他是告了刘辅一状不过是让刘辅得了两句骂,两天就好了,自己被师傅告了一状,就是险些被打,两个侍读可都遭了秧,还要那太子假模假样的求情父亲才罚的轻了些。如今他的父亲又带着皇后和她所出的几个孩子去了行宫,自己却是连行宫什么样都没见过,父亲恐怕连母亲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他也是皇子,让他怎么服?
“错就错在为娘出身不够”,赵美人看着儿子有些惭愧的说着,“但为娘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平安长大,以后随了你去封地便是,儿啊,为娘谨慎行事、步步小心,听娘一言,若想留着咱们娘俩的性命,就不要再和他们争了”
刘英一听出身以及母亲的苦苦哀求也耷拉了肩膀,可看着父亲对着刘辅的亲密又咽不下这口气,眼睛忽的闪烁光亮,扭身对着母亲,“阿娘,若是,若是我能得了那位……唔唔”
“你给我闭嘴!”赵美人捂着儿子的嘴,厉声说着,眼睛还迅速的扫过四周,“你若再敢说这话,娘立刻变去吊死清静,省的以后看你死都不得好死!”
刘英惊恐的看着母亲凶狠的面孔连连点头,便听外面侍婢奏报,“美人,邱宫人求见”
“不见”,赵美人没好气的说着,却又猛地一停,看着儿子眼光微冷,“等等,请她进来先斟茶侍候着”,她的儿子惹了二皇子,皇后必然是知晓的,如今却是没见动静,她可不认为皇后宽宏大量、不计小儿之过,这是在等着自己的态度,那她就该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了。
……
冯异终是没有再好起来,建武十年夏病逝,谥号节侯,由其长子承嗣。刘秀亲往吊唁,在堂上大哭当日河北困顿之境其“荒亭进粥”之情,叹自己又损一大将挚友。而回来吊唁的邓禹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秀,按着列侯礼仪吊唁完,便又回了封地。
刘秀看着密报,知他不是游山就是玩水,再就是在府中做学问,闭眼呆了半刻钟才又继续处理政事。南征两个战场都是战况焦灼,刘秀不放心,有意亲往,朝中大臣们自是担忧他的安危,也怕再出先时盗匪之事,便也有不少人拦着,刘秀自然不听,这会做了兵力部署安排。后宫中,又将玉堂殿“加强护卫”,以来十九身娇体弱、保养皇嗣为名在玉堂殿“休养“,不需要出来,而从行宫归来爆出有孕的皇后,更是派了宫中心腹禁卫护着、宫内一半的密卫守着。
不是他小题大做,实是他真的不放心。表面上南北相安无事了,实际上是暗潮汹涌,自己想尽法子镇压调节,而真定王彻底交出兵权、可是毕竟还在那里,何况还有太子、皇后;至于南阳,刘秀就更头疼了,他原是相信阴识的人品可是阴识让他很失望,他原也信任来歙,可是来歙算计他算计的更高级,而且如今来家内部争权,什么招数都有人出,防不慎防,他是真怕有个万一、折了妻儿,得胜归来都会哭也来不及……所有的一切,也更需要他尽快收拾掉所有外敌、统一天下,更需要他亲往坐镇。
来家看着郭家,刘终几个宗室看着来家,司隶校尉看着宗……一切准备就绪,刘秀搂着安睡的妻子看了一晚上,又踏上了征途。
……
下辨城下,建威大将军帐内,耿弇带着属下将领正在商议排兵布阵,就听急报兵士快步入账,挂着泪哭丧着直接跪地,“大将军,我家将军,我家将军被蜀地刺客刺中要害重伤,急见大将军”
耿弇大惊,立刻吩咐,“郭炜留守,你,你随我速往”,便出了大帐,翻身上马,疾驰前往来歙驻地。
已经是英朗少年的郭炜望着飞快而去的一行人,默默垂眸,他没有出言提醒过来歙,因为他姓郭,望着洛阳方向,眼神坚毅无比。
“少……郭将军,该巡营了”
郭炜点头,郭家当日借给刘秀的一万兵力算是肉包子打狗了,如今真定王府的兵权也彻底没了,想想那个时空刘扬的下场、以及明朝朱元璋、郭子兴的事迹,郭炜倒也不为那些兵权惋惜,呸,怎么又姓郭?
只是,看着身边的将领,不如军营不知道这些郭家、真定王府出身的将领从北达到南,从东打到西,却是没有得到公正待遇,还是上次真定王府差点被逼反以及陇西之事,刘秀为着北地情绪才提了他们一些,谁在压着他们不言而喻,难怪能闻名于世的将领们决然是没有来自真定王府的……
郭炜心中嘲讽一笑,就像现在他知晓了又能怎样?耿弇也知晓,不也是照样策应刘秀嘛,他也有特的不得已……回望耿弇离去的方向一眼,猜测着等来歙死后,会是何人来接替他,必然会是出身南阳的。
“走吧,巡营,加强戒备,不得乱传谣言,不得惑乱君心,违令者斩”
“喏”
……
“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
刘秀是在路上接到来歙遇刺身亡的消息的,看着其临终奏表,太阳穴的青筋猛地跳动了数下,闭上双目,良久才道“君叔确是良臣!”只是太过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如今又给自己留了一堆麻烦。
陪着他打江山的兄弟又少了一人,刘秀心情也是相当低落,几番提笔才成策,“中郎将来歙,攻战连年,平定羌、陇,忧国忘家,忠孝彰著。遭命遇害,呜呼哀哉”,受征羌侯印,其子来褒承嗣,想了想又晋其弟来由为宜西侯,并调马成入蜀,接替来歙之职,皆受耿弇节制调配,并快马前行。
……
长秋宫中,郭圣通边书写边听派去来府安抚归来的人回禀完毕,挥手让人下去,低头接着书写,边听着葛巾汇报,“先时于南阳死难的四十一人皆安葬其故乡,贺桐已经归来复命”
“让他继续盯着来家”
“喏,娘娘,玉堂殿来报,来贵人为其叔父甚哀,已经哭昏数次”
“她啊是该甚哀,告诉御医好生照料,皇子绝不能有伤”
郭圣通看着自己所书,建武二年依然全部完成,便停了笔,收到空间之中,扶着肚腹休息,望着那盛开了四朵的牡丹如今又冒出了新的骨朵出神,再如何,她还是要让她的儿女们都回来!
来歙逝世,来家的天几乎是塌了一半,这个机会各家该是都不会放过吧。
“娘娘,娘娘,耿老侯爷,今晨,病逝!”
郭圣通的笔“啪”的落案。
91进退
且说汉军水陆两路大军分兵攻蜀,东路吴汉、岑彭部,因着公孙述部将先占据荆门、虎牙,于在江面上架起浮桥、斗楼,并在水下立起攒柱,断绝水道,而大军则在山上安营,抵拒汉兵,汉军几次进攻均失利,岑彭才建造直进楼船、冒突、露桡(皆船名)数千艘,招募委输棹卒六万多人会集荆门。吴汉认为三军棹卒多费粮草,该解散他们,岑彭则认为蜀军势大,棹卒不可解散,上奏刘秀,刘秀明白这些水兵的重要性,便言吴汉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岑彭为重而已。
是以岑彭便在军中招募抢攻敌人浮桥的勇士,谁先登上浮桥,谁得最高的赏赐,偏将军鲁奇应募率勇士驾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船只被攒柱钩挂,进退不得。汉军殊死战斗,乘风飞炬,烧毁桥楼。蜀军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汉军斩杀任满,生擒程泛,田戎退保江州(今重庆)。吴汉留夷陵修造船只,岑彭留下刘隆为南郡太守,率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等数万人乘胜长驱入川,严肃军纪,号令军中吏士,不得虏掠百姓,所到之处,百姓都奉献牛酒,迎接犒劳部队,溯长江顺利进抵江州,因江州城坚粮多,一时难以攻克,乃留冯骏以一部兵力监视,自率主力及降五万直指垫江,攻破平曲,一路南行,可谓相当迅速。
而耿弇、来歙所率本路军更是索性披靡,一路攻城略地,直逼河池、下辨,大破公孙述部将王元、环安,对蜀地成合击态势,准备挥军南下,蜀人大惊,才让环安派出刺客行刺于来歙。
本是形势一片大好,刘秀才趁势亲征,奈何走到路上便得了来歙身亡的消息,全军、满朝皆惊,刘秀在路上调配部署完毕,却又接到了耿况病逝的消息,是真有几分无奈了,他本不愈让耿弇南征、是因着先时南北局势才最终做了这个决定,却不想在来歙身亡、北路军急需大将稳定局面之时耿况真的撒手西去,而耿弇是长子,也是孝子,打江山没能回家侍奉病重老父已是忠孝不能两全之下选了尽忠,此时却是真的需要回去守孝的,否则天下之人都要骂他耿弇不孝、骂刘秀不体恤下情了。
刘秀终是让耿弇归家葬父守孝,然让马成一人带两人之职他级别实在不够,本事也是没法和这两人相比,来歙手下或许还好些,然耿弇所带将士那是不可能服他的,将帅不合,也是兵之大忌,此事任何一名南阳出身的将领来代替都不妥当,弄不好会出大乱子,大好的攻蜀时机,刘秀决计不会放弃,思来想去欲调祭遵前往,偏此时又逢羌人大规模犯境,祭遵那里正带着马援等已经打的不可开交,景丹镇守大北方抵抗匈奴,盖延还在洛阳养病,其他将领多是已经被派往各地任太守镇守一方、外加屯田安民,或是他本身不愿他们再统兵,再者已经收回兵权的将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再给其兵权的,再看看随他亲征的寇恂,刘秀双目变冷,没有点其前往,看着一份单独的奏功表许久,终是提笔下诏。
奋威将军郭炜看着让他升任右将军的诏令吞了吞口水,他以为耿弇走后会调寇恂前来,不想是让他接任,后方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刘秀经过邓禹之事、南阳暴民之事是彻底对他的同乡、兄弟们起了疑心,一旦让帝王起了疑心于臣子而言那可真是件麻烦事!是了,来贵人有孕,连一向在家休养的刘嘉都出手了,而且此时耿况病逝,耿家数位兄弟子侄都是要丁忧的,北地势力大损,刘秀对郭家是要防着,可是他若有心护着皇后、太子,此时那就要抬着郭家的,不然,跟在皇后一派身后的人可是都要掂量掂量了。何况皇帝小舅子也不能白当不是?
郭炜狂跳的心也渐渐平稳,为对他甚是不错的耿弇感叹,这一去估计他便是再也回不到军中了……
拿出刘秀给他的私信细看,语气依然亲切如父兄,连告知郭炜他姐姐又有身孕都是轻松骄傲的,郭炜不自觉也翘起嘴角,看完最后的话却是独坐了半个时辰。
“尚记汝幼时欲比骠骑冠军侯,如今可如愿矣!”
……
郭圣通收到消息也愣了,郭炜能想到的她自是也能想到,可是在刘秀身边两世,那人是长了七百二十个心窍的,她不敢信他,伤痛太过刻骨铭心,郭圣通想破了头想了万种可能、却独独打心底没有往刘秀也会护着她那方面想,终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最后自嘲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这一世已经改变太多,本来和耿家无言配合很好,她也是想尽法子让耿弇留在军中,可是天不遂人愿,如今耿家兄弟几人守孝,对她原本的部署着实不利,还有如今也扯上了刘嘉,来家少了当家人更是惶惶欲错之时,她自是当小人应对。郭圣通抚摸着肚腹,思量着应对之策。
再次让郭圣通出乎意料的事,等到耿弇伤心欲绝、几乎是被抬回洛阳之时,来家悲伤却是极为安静,不久,来十九祖母伤心亡故,随着走的还有先时本就因失去了子侄缠绵病榻的几位族中老人,这样来家也同样需要守孝丁忧,撤出了朝堂,静默间,众人才发觉来氏老族长又重新当回了族长,来家一众皆变得低调异常,鲜少出府。
郭圣通听后眯眯眼,这究竟是哪路高人再出谋划策?郭家刚得了重任,他们便是退了下去,想以静制动、少做少错吗?妄想!郭圣通妩媚一笑,让葛巾凑近低声吩咐。
七月刘秀抵达长安,开始坐镇于此,指挥南征和对付羌人,分派使者带着厚赏赏赐犒劳两路几地大军。
公孙述派将领延岑、吕鲔、公孙恢等调动所有的兵力,据守广汉和资中,派将领侯丹率领二万余人据守黄石。岑彭命臧宫率领归降士兵五万人,沿涪水而上到平曲,对抗延岑,自己亲率领军队从垫江乘船由长江而下返回江州,又逆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敌军,急昼夜行军二千余里,径直攻陷武阳,随即遣精骑袭击距成都仅四五十里的广都,威逼成都;马成、郭炜部直下河池、下辨,一路南行;
平曲的臧宫却是境况最为紧张,兵多食少、后续的粮草调配不上去,降卒欲叛,郡县城邑又重新屯聚堡垒自守、观望成败,藏宫实在无奈想撤回又怕引起更多叛乱、损失城池,只能苦苦等待援军粮草到来,恰此时,刘秀的使臣带着战马粮草欲往岑彭那里,藏宫心中一动,想着自己境地至此,索性假传圣旨,扣了粮草和七百战马,迅速昼夜进军,多立战旗、派人摇旗呐喊,右岸是步兵,左岸是骑兵,护卫着战船推进,呼喊声震动山谷,延岑见状以为汉军主力赶到,大为惊恐,慌乱之下,大败,蜀军被斩首、淹死的有一万余人,延岑逃回成都,,投降蜀兵数以十万计,王元亦率众投降。
藏宫得了喘息之际,立马上表请罪,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假传圣旨着实是大罪,他再心气高傲、恃才放旷,也知晓其中利害,看着面前的堆积成山的珍宝,这些都是从延岑等人那里截获的,听着心腹报告,点头,自己人该得的也差不多了,“全部运往长安”
刘秀看着请罪表以及宝物清单,摸着美髯嘶嘶两声,自己这些属下敢用假传圣旨这招的也就这位了,想想他平日里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做派和多番怪招,又是哼笑一声,没有问罪、让他继续南征。
虽说没有了来歙,然这等进攻速度着实让刘秀很是自信,也是时候给公孙述去信“劝降”了。
……
公孙述看过刘秀书信,眉头紧锁,已然消瘦了两圈的身形巍巍站起,将信交给部下传阅,看着部下神情不一的面孔,面对着相劝投降的部下常少、张隆叹息道,“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大殿之上再无人敢言,都知晓这位主公心细如发可惜疑心太重、又固执,若不是他总犯疑心,也不至于到了今日。公孙述眼光冷冷扫过常少、张隆,未语,让他投降,做梦!这些人投降了,或许仍然可得重用,便如那马援之流,可是自己若投降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囚禁一世,便如那隗纯,最切实的结果一定会在合适时机找个适当的错,让他和家人死不可辩,想到隗纯,心中讥讽,这位一定不会得了好结果的,都是称帝上位者,谁不认识谁啊!别以为他已经束手无策了,他会给刘秀送去一份大礼的。不久常少、张隆病逝。
……
刘秀看着公孙述斩钉截铁的回信,不置可否,他知道就会是这结果,这位可不是张步、隗纯之流,是决计不会投降自己的。如今祭遵带兵攻下武都,马援那里也颇顺利,大败先零羌指日可待,南征更是出乎自己所想的顺利,最大的问题还是粮草,经历先汉末年的天灾**,经历王莽的乱治,经历十数年连连征战,天下其实早已疲惫不堪,他便是再让人屯田种地,一时间也解决不了根本,更何况大部分土地所得也到不了他手里。刘秀想到这些,低喃了一句,“哎,何人知吾心忧啊!”
看着灯火,便又想起妻儿,目光柔和了些,如今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意义,自己带的兵马也要耗费粮草,大敌面前属下部将们终是尚顾全大局的,他需要回去催办粮草、处理政事,且来家态度着实莫名,洛阳之地他也不放心,如今也不是早些年了,他以国君身份也不适合在外面呆太久,便是起程归洛阳。
行走途中,便又听闻南阳传出灼烧奴婢之事,刘秀颇为恼怒,他来自民间,在起兵前更是深知普通百姓疾苦,观先汉始终、王莽得失,以及亲自统兵的经历,都让他知晓平民百姓在军中的影响,而被迫为奴者又有多少人渴望以此途径成为平民身份,这股势力决计不能小觑!他连年下释仆令,却还是出了颍川、南阳之事,后更不得已强硬镇压,可刘秀觉得自己的方向决计没错,今春又下诏即使杀死奴仆婢女也不得减轻杀人罪,诏令岑彭随到一处便释放被掠为奴仆的人为平民,可那帮人不明这对抗就给他变换了这种法子。
刘秀气罢便是在行途之中再次下诏,敢有烧灼奴仆婢女的,照法律治罪,并将被烧灼的奴婢免为平民,废除奴仆婢女射伤了人要被处死示众的律法,收敛脾气,看奏章,看到连着十数个都是明着暗着质疑他任命郭炜之事,才压下去的脾气又窜上来,早几年前欧芳就伴着他那张冰山脸和自己奏言,说自己太过仪仗南阳乡族,军中如此,朝中后进势力依然如此,可惜当时自己实在不放心耿家和河北宗族、他方势力,便是没有听他的劝说,后来知道了,想转头却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他们被自己抬得依然太高了……如今更是见着弊端了。
“景芳啊,又被你言中了!”
……
“此为何地?”岑彭问着亲兵。
“禀大将军,此地名彭亡”
岑彭一听,彭亡,彭亡,便是心中不喜,可见天色已晚,将士这段时间也着实劳累了,便吩咐安营扎寨,明日早些行路便是。
“禀大将军,此人自称公孙述亲仆,逃亡至此特来投奔”
“喔?”岑彭放下书简,心中算计,公孙述亲仆?那是能问出不少消息,“带进来,我亲自问他”
……
刘秀已然看到了洛阳城门,想想妻子现在又该是大腹便便的模样,脸上便是挂了笑容。
“陛下,蜀地急报,征南大将军岑彭,遇刺,身亡!”
92一统
“康儿、延儿都睡下了?”刘秀靠在床上看书,见郭圣通进来便抬头,“来,坐过来”
郭圣通睨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出书简放到案上才坐到床上挨在他身边,“头疼之症刚好些,你又急着看这些做什么!”
刘秀也不恼,笑着拥人入怀,也不再多言,只把下巴支在怀中人发顶,闭眼凝神。
岑彭遇刺亡故,自己只得急调吴汉前往。马成、郭炜部本就兵少、陆路进蜀难行、又被五万大军拖住、加上当地羌人作乱,进攻速度放缓;至于吴汉,刘秀凝眉,他这些部将跟随自己也已经多年,各人优点毛病他也清楚,他怕吴汉急于立功求胜,特意派人叮嘱他“敌若来攻,以逸待劳;敌若不来,移营进逼,待敌疲后出击”,奈何他又不听己言,当真急于求胜,率步骑进至距成都十余里的江北扎营,被公孙述大将谢丰分兵切断,大败,后又败于延岑之手,这一来一往,算是将岑彭辛苦打下的大好优势浪费了。
刘秀长长的叹息一声,若是岑彭仍在,最多五个月便能彻底让公孙述走投无路,何至于楞拖了近一年才兵围成都,白白耗费诸多粮草。
“文叔怎么了?可是又头疼了?”郭圣通听到叹息声从他怀中抬头,心中却是能猜到他为什么叹息,先是来歙、后是岑彭,再有耿况病故,更有心腹爱将耿纯亡于任上,和他亲厚的泗水王刘歙先逝、其子淄川王刘终日夜哀伤疼哭十几天后也随着去了,最主要吴汉不听他言浪费时机,无异于给他先时得意期颐泼了最凉的一盆水,刘秀从淄川王丧礼上回来便是又犯了头疼的老毛病。
刘秀低头对着脸颊亲了两下,“无事,想来还是徐老的针灸之术对症,可是缓了我的头疾之苦”,自己已经年过不惑,头疼之症发作的一次比一次厉害,再看着陪自己打江山的人连连亡故,刘秀心底无法不感叹,江山未稳,他怎能先老去?是以越发的注意饮食,无病之时每天都要抽时间练拳练剑。再看着怀中绝美如昔,不,是越发漂亮娇媚的妻子,不觉把人又往怀中带了几分,他一定还要活很久,谁也不能阻挡!
不管怎样,吴汉、臧宫、马成、郭炜都已经兵临成都,拿下公孙述指日可待,北地卢芳更是被景丹打的连连败退、匈奴骑兵碰上他以上谷部分骑兵为基础慢慢建立起来的骑兵也没讨了多少好处,他一统天下之日不远矣。
“哇哇”的婴儿哭声响了几声,郭圣通要起来去看,却被刘秀拦住,“这小子必是哭两声就能停的,还有那么多奴婢看着呢,你呀就歇着吧”,果然哭声即停,见着郭圣通脸色缓和,便轻点着她琼鼻道“你先是生延儿伤了身子,又是照顾我,不让你这般辛劳你又不听,真真顽固之极!”
“妾知错,陛下赎罪”,郭圣通起身坐在刘秀怀里低头行礼,声音是可怜兮兮,眼睛一眨一眨,看的刘秀又乐,大笑着翻身压下,用胡须痒着她小脸,听着她咯咯娇笑,再到娇喘连连,腾出手放下了床帐……
离这长秋宫不甚远的玉堂殿亦是传出小儿啼哭之声,来十九怀抱着儿子已经可以熟练的轻摇,一旁伺候的仆妇偶尔进言指点,终是将不停啼哭的七皇子哄着入睡。
“贵人,您也早点休息吧,奴婢们在这守着小……七皇子”
来十九疲惫的点头,又望了儿子几眼,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内室,心腹的侍婢瑶环赶紧跟着侍候,“贵人,家中的消息已经可以收到,比着之前还要灵迅许多”
来十九嘴角讥笑似得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谁想到出来个儒生让郭况躲过算计,种种后事显然也让显示刘终等人知晓了是来家所为,来带着还牵连了堂姑一家,族人再也不肯听自己计策,若不是看她有孕,家中母亲、弟弟不定要受多少排揎。而从刘秀去亲征,她便又得了特殊待遇,被“护卫”的水泄不通,家中消息更是无从传进来,显然是不想让她过多参与来家之事,更是不让她有机会能“害”的了皇后,只老老实实生下儿子就好。
她只知来家顶梁柱堂叔死了,护她十几年的祖母死了,来家不知道谁出了主意隐蔽锋芒,可是在刘秀回了洛阳之后两日,又出了堂哥在祖母孝期醉酒、为着美姬和堂嫂打起来之事,让司隶校尉一顿狠参,刘秀才失了大将,自己亲戚就出了这等丑事,气的在大殿之上大骂堂哥不配为来氏子孙、不配为来歙之侄,直接将他降罪赶出了来氏一族,其父也就是来十九亲叔叔教子无方也得了训斥、罢免。
以孝治国,刘秀又一直标榜仁义,外戚之家出了这等事也是打他脸面,对着来家原本因着来歙为国而死的伤怀也被打没了,可惜了来歙临终为着家人对刘秀苦求!想起来歙,来十九也是真的伤心,朝中官员、洛阳百姓谁不赞他人品,却是在尸骨未寒之时被不肖子孙损毁名声,更让来家雪上加霜。好在她生了儿子,哪怕是生了三天三夜伤了根基、哪怕是他经常半宿半宿的啼哭,她终是生了儿子,让来家身后那些摇摆的人都定了心。
“无大事不必再与家中私下联络”,刘秀他肯放开辖制,甚至连她宫中的她的心腹们都没有动,就这么放着,来十九觉得那就是留着机会等着她们犯错呢,需要的时候就是致命一击,这把柄她还是不留的好。叔父根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因着堂哥之事也没了先时的嚣张,在家里再说不上话,大权落到来由和老族长手里,这样对自己甚好!
“明日堂姑姑进宫来探望我,你再去看看准备的物事是否妥当”
来十九刚躺下,儿子的啼哭便又开始,只得再起来抱着,儿子很是依赖她,而他也是来十九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和依靠,自是疼爱入骨,抱着儿子轻拍着,哼着幼时母亲哄弟弟入睡的曲子。少而丧父,母亲无强大娘家,尚无长兄,下有幼弟,虽有族人却是各有心思,想来最初的一切算计,她不过是为着母子三人能活的更好,却是到了今日地步,来十九看着入睡的儿子眉眼也是舒散不少,真是十分庆幸儿子长得不像那个狠心的刘秀,没出席儿子满月宴而是去守着他的皇后生孩子,一点小小的生产受损值得他叫了御医院过半的御医前去医治,皇后生的八皇子更是亲自抱着像个傻子似地四处显摆,都几个月了据说还亲自喂着皇后补这补那的,一个四十多一个快三十的人,也好意思!却是很少来看看这个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这就是闺中好友们仰望的天神!不知道她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反正她心中从来无他,而他更是从眼缝中瞧她,就这样吧,她守着儿子、看着那些人出力、等着堂姑姑说的时机就好。
……
建武十一年刚刚入冬,成都城下已被汉军围得水泄不通,公孙述以卑劣手段连杀刘秀两元大将,汉三军震怒,如今他就是想投降也没机会了,这里又是收容几乎所有和刘秀对抗到底之士的所在,积仇日久,双方都是杀红了眼,就是公孙述都已经亲自领兵战吴汉。马成、郭炜领命对战延岑等人攻打西北门,已经打了三天也没有打下来。
郭炜的银甲已全是血污,看着城墙云梯上被不断挑落汉军兵士亦是双目眦红,怎地还没有消息?
“将军,将军,成了,辅威将军绕道反攻,蜀军果然大乱,高午已经斩杀公孙述,所率将士尽降!”
“好!”郭炜大赞,跨上战马,高声吩咐,“派百兵士对着城头高喊‘公孙述已死,蜀军尽降’”。
……
“好!好!终不负吾厚望!”刘秀看着捷报连连赞好,公孙述死,延岑献城投降,成都攻克,蜀地平复,这大汉的版图终是在自己手里得了圆满!
“来人,拟诏,朕要嘉奖征蜀将士!”
……
“吾主宽厚仁德,以仁孝治天下,有海乃百川之心胸,凡肯降汉之将士皆不念前罪、宽厚待之,凡肯降汉之百姓皆子民一般待之,大司马深受陛下厚爱,当最知陛下仁义之心,然此举是越俎代庖还是欲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郭炜站在下首寒着一张脸直直对着座上的吴汉。
吴汉老毛病又犯了,不仅诛杀公孙述的妻子儿女,屠杀公孙氏家族,长幼不留,灭延岑全族,放火焚烧公孙述宫室,更是变本加厉的纵容手下兵士大肆掳掠、祸害百姓、屠杀平民。这一批将士幕僚多是岑彭带出来的,对此举也是敢怒不敢言,便是臧宫也只是约束自己属下却没有出言劝阻,马成也有屠城先例但是被刘秀罚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便只有郭炜敢站出来对上吴汉。
“右将军慎言!我对陛下忠心不用你来评说,公孙述小人暗杀我大汉两元大奖,对抗汉室至今,一族都是顽固不化之人,死不足惜;延岑从建武二年叛汉至今,屡次与我大汉为敌,更是死不可恕,怎的,右将军是为他们可惜吗?”乳臭未干的小子,吴汉也冷了脸。
“是否该死,不由我说了算,也不该由大司马定论,自有陛下定夺”,郭炜丝毫不让,“成都百姓何辜?如今都已是我大汉庶民百姓,生死皆望天子,敢问大司马可有得陛下诏令?”
一旁的马成等人张嘴想劝,然看着这两个人都惹不起,便又闭上了嘴,南阳宗室出身的刘尚是吴汉副将,看着郭炜是一副你真不上道的表情,陛下便是发怒也会看在如此大功的份上不会处置的。吴汉却是再不言语,起身摔袖离去。
郭炜甚恼,转身对着自己的下属,“传令我部,如有敢犯百姓秋毫者,军法处置。想得军功自己凭本事去打,想得财富自己去挣,俱是父母生养、何以如此下作!”看着摇头的刘尚又补了一句,“吾辈不做陷陛下于不义之人!”便大步离去,他不知道刘秀会怎么责问吴汉,但是总要有人出来顶缸,宗室嘛,或许更合适呢!正如吴汉能做的,他就是不要良心了,也是不能做的。
……
“臣只是怕再出一个邓奉、王元”
欧芳被已经在朝堂大发雷霆、下了责令的刘秀单独召进宫,难得没有直接指责,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秀的脸色微变,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吴汉还没长记性又屠城,血染蜀地,而且越来越残暴,再望眉眼不动的欧芳,带着几分怒气,“景芳也不肯与我尽言了吗?”知道他看不惯吴汉行事,还以为他会指责不断呢,今日朝堂之上,便是连侯霸都恼了,更何况鲍永等人。
欧芳抬头看了刘秀一眼复又低下,实在有些难言,陛下对吴汉太过不一般,若换了任何一个人两次三番的屠城、还就此惹出暴乱,早被拿下了,偏吴汉就是没有,连连只得了“严厉训斥”、拿了副将部将顶缸,这让欧芳如何说?
“陛下”,欧芳终还是开口,“如今蜀地已然归汉,好坏都要靠陛下治理,烧掉的不再是公孙述之物而是陛下之物,杀的不是公孙述子民而是陛下子民,抢走的财宝……”欧芳停了嘴。
欧芳一句吴汉的不是都没讲,刘秀听了却是脸色更黑,郭炜所言自然也有人禀报于他,吴汉确实是再次越过他自作主张,蜀人明着骂吴汉,背着就是骂他。岑彭当日进蜀,将兵严明秋毫不犯,百姓感念,自动带着家里的酒肉前去款待,所到之地大族更是纷纷相投,邛谷王任贵数千里遣使迎降,这等仁义作法给刘秀和汉军都赢得了很好的声望,这吴汉的一杀一烧一抢把岑彭打的基础又弄没了。
刘秀却是还望着欧芳,也不催促,两人就这么呆了足足半刻钟,欧芳无法,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然,大司马之位不能易人!”
望着他睿智慢慢的眼,刘秀此时真的笑了,够功勋能任大司马的不是没有,然他们几人皆不是官宦世家出身、便是一方豪杰大族出身,只有吴汉是贫寒出身,父族、母族、妻族皆上不了台面,雨南阳大家们没有什么根本牵扯,他是南阳人却是随着彭宠从北地起家,根基两处都不足,自己本身又是优点明显、缺点更明显,大司马舍他取谁!只是每每这般不听诏令,自作主张……刘秀的眼中还是闪过一道冷光。
欧芳却是低着头都冒汗了,岑彭做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好到死后蜀地百姓给他立庙立祠,连陛下都没这待遇啊!吴汉是替陛下灭了公孙氏、延氏,已经够了,这抢掠杀戮实在是过了。至于郭炜,欧芳无声的笑了,他为着陛下名声尽了责,得罪了大司马,得罪了很多下级军官,外戚该有的狂傲也有,少年的天真不足也有,这样,甚好!至于自己,欧芳略过一点伤感,目光却又变得坚定异常。
……
“城降三日,吏民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民之义也!”
刘尚跪地听诏,心中哑然,怎地骂他的还没骂吴汉这么狠?还这么多人听着,还让他前行进京,这事还没完?
刘秀下令怒斥吴汉、刘尚,斩杀几名杀戮百姓的军士,让吴汉自己想办法补还抢掠的财宝,自己去成都被抢的大族登门道歉。下诏追赠常少为太常,追赠张隆为光禄勋,为被公孙述所妄杀、所镇压的蜀地士人平反,厚赏其后人,录用名士为官,提拔公孙述部将程乌、李育等,封一直要投靠他却被公孙述扣押的王莽时期变为太守的文齐为侯,一系列措施,这才让蜀地百姓大族都安抚、归顺。
臧宫被留下任广汉太守,吴汉、马成、郭炜班师回朝,同时羌人投降,迁入天水、陇西、扶风,诏窦融和五郡太守到京都洛阳朝见。建武十一年末,除了苟延残喘的卢芳和不时挑衅的匈奴,兴兵十余年的刘秀统一了天下、光复了汉室,真正开启东汉一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打完了,刘秀要为“放火”做准备了
93收权
“阿姐,阿姐,你看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嘛,你看,你看”郭炜站起来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什么也没少没缺”
郭圣通本是见着他就直接落了泪,这会儿被他这样弄得又是噗嗤一笑,便见着他又跑过来坐到自己身边,干净地笑容一如往昔,只是黑了、壮了也长大了,已经高了自己一头,“吾家小弟都已经这般出息了”,说着却又觉得眼睛泛酸,接过郭炜递上来的手帕拭眼角,上一世她也是父亲早逝,上无长兄、下有幼弟,便是连个堂兄弟都没有,族中是人多可有都有各自思量,外家是强势,可依托太多,终是让她连自己亲事都不能由父族做主,她如这一世的堂妹一样从小便是好强之人,却又嫁得刘秀,落得死不瞑目、还被泼了一身污水的下场,一世艰辛却再无人知晓了。
“阿姐!你看你怎地比阿娘还能哭了,若是让姐夫看见,不定是以为我这是惹你生气了呢!快别哭了啊,我都回来了”,郭炜看着姐姐,被她哭得鼻子也带了酸意,却还道“快别哭了啊,吾家阿姐都不漂亮了”
郭圣通便是又笑了,这这次止了哭,开始事无巨细的问他军中的生活,郭炜自是捡着那逗乐、威风的说,他过的怎样,郭圣通自是一清二楚,听他这般说却还是跟着笑了。
一时间,刘疆抱着小弟弟、带着二弟、六弟、妹妹来见这位舅舅,好不热闹。刘疆自幼和他玩在一起最是亲厚,刘辅就是满眼星星、甚是崇拜了,刘康还小一脸好奇,刘延很给面子的看了一眼便张着手找母亲抱着了,至于大名刘红夫的吉儿公主倒是大胆,早听的她爱玩的藤球蹴鞠是这二舅舅的杰作,抱着藤球就跑到郭炜身边,仰着小脸笑望着他,“二舅舅,可愿教吉儿蹴鞠之术?”
目光看向姐姐一眼很快收回,郭炜大笑着抱起外甥女,“好,等舅舅空闲了,便陪我们吉儿玩蹴鞠”,那样沧桑、凄婉的瞬间表情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从小父母疼爱、家世显赫后母仪天下、儿女成群、又得夫君爱重的女子脸上,只是再看已被喜悦、欣慰替代,阿姐啊阿姐,你的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
“伯瑾当真不要这侯位?”刘秀刚打完一套拳,接过锦帕擦手,示意郭况坐下。
“臣无寸土之功,得陛下厚爱信任晋侍中,已是莫大恩宠,再得侯位实在诚惶诚恐,且也对征战的将士不公,惹朝臣议论,是以这爵之位臣莫敢当,求陛下收回成命!”郭况起身拜谢,二弟、从兄皆因战功封侯,和他的外戚推恩是不一样的,且如今郭氏已有三侯,听着这侯位不要也好,自己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既这样,那便罢了”,刘秀细看郭况确实没有丝毫勉强,心中对他也高看一眼,温言道“这些年你所历官职皆勤勤恳恳、未出一点差错,我也是心中有数的,我心甚慰!”
“臣,臣谢陛下!”郭况抬头,有些诧异,他与这皇帝姐夫始终办不到似二弟和他那样亲密,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才干,以为陛下对他不太满意的……
“好了,好了,你呀就是这般多礼,走吧,随我去见你阿姐,我已经派人去请阿父、阿母和你夫人进宫,今日家宴,难得人齐全了”,刘秀想着给通儿的这个惊喜必是能让她高兴的,眉目也弯了二分。
……
大司马吴汉率兵得胜归来,刘秀大宴将士,论功行赏,天下已定,再次大肆封侯,因军功得侯者三百五十余人,外戚沾光得封、以及加恩特殊有大功的逝去将领、大臣的亲属者四十余人,且增加大功侯者原有的封县,以示恩宠。
加封完毕,便是开始收权了,刘秀是一点没停歇。
为父亲守孝归来的朱祐一回朝堂,便是上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刘秀认为甚有道理,先是下诏降血缘很远的长沙王刘兴、河间王刘邵、中山王刘茂为侯,第二天降亲叔叔赵王刘良为赵公,亲侄子太原王刘章为齐公、鲁王刘兴为鲁公,全境内刘姓宗室、以及中断了国嗣因此改封为侯的一百三十余人。几日后,迅速将省去的封国之地合并入各郡,有各地太守、州牧接收。
夹杂中间的真定王府,确实是于皇帝血缘较远,然又曾在皇上绝境之时拥立,刘秀以此真定王府有殊功为由按着他叔父的例降为真定公,这自然也让南阳宗室们很是不满。然特例者也非他一人,张安世(张汤之子,父子皆是西汉名臣,汉宣帝时期大司马)四世孙张纯在建武初定之时最先来投,刘秀以为其有先投之功、有护卫皇宫十几年有功,也保全了他家传承下来的富平侯,不服者也只得作罢。
此等大刀阔斧,满朝、宗室自是皆惊,然进过了汉武帝收拾过后的宗室们就已经大大不如前,再经历王莽窜汉、战乱纷纷,大多数宗室自然没有能力和已经统一天下、手握天下兵马的刘秀抗衡,且刘秀治理十几年天下,各地的地方官吏多是随他征战的文臣武将,已经渗透甚深,且也不是要他们命,只是降爵,便是皇帝摊了的亲叔叔也是一样,多数人不满也没办法,只得这么着了。
就在此事余音未消之时,建威大将军耿弇免职。
好畤侯府,形容有些憔悴的耿弇上交了大将军印信,回来便进了书房闭门谁都不见,便是到了午膳时辰也没有人敢进来打搅。
天将黑之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复又关上,耿弇没有回头、甚至丝毫未动,因着他知晓进来的是谁。
好畤侯府的女主人杨氏亲带着素菜哺食进来,便见着自己夫君背对着门负手而立、直直看着墙上挂着的战图,想来这个姿势该是站了几个时辰了。杨氏也不多言,只将餐盒放到案上,打开盖子,一一取出,放置好,坐下,等着他。
“终不使吾为淮阴吗?”想着陛下对左右说的话,耿弇喃喃出口,也不知道说给谁听,“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当韩信?何以如此不信我耿弇?”自己对他又岂止是臣对君啊!耿弇闭眼,站在这里的几个时辰,他想的是初见刘秀的震撼、欣慰上苍开眼、自己有生之年真的能找到明主,想的是河北兵败之时自己带着十数骑护着他杀出重围的生死相扶,想的是他肯接受自己大胆而为的平齐策略、终是信耿家没有二心,想的是多年相交的点点滴滴,却是始终无法相信他认为的知己第一个缴的是自己的军权。
“夫君,家仆回报,朱祐主动上缴大将军印信,陛下,受之”,杨氏无法体会夫君心中的凄苦,但理解毕竟夫君一生的志向都在军中,且他刚过了三十,还这般年轻……而且相信夫君其实明白当前形势,陛下是一心往回收权,夫君并非恋权,只是无法释怀自己就这么突然的成了第一个被缴权的大将军,可是,这样的苦楚没人可以为其排解,自己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而已。
耿弇闻言,对着那陛下赐给他的战图又看了许久,才慢慢的调转身体,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状,似乎刚刚失落的人不是自己,只是站立太久,已经无法迈步,便一点一点的挪动,腿上如被针刺。
杨氏心中一叹,叹自己能做的真的有限,叹这个夫君就是这样傲然,起身走过去,弯身给他捶腿、扶着他慢行,见着他没有拒绝,心中又是一暖,她家与耿家都是扶风大族、世交,阿娘说自己很小的时候还见过耿弇的,自己确是太小不记得了,后公爹耿况年轻之时就去上谷任太守,后天下大乱,耿家一族慢慢的都搬到了幽州,两家才断了联系,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之间她还是嫁给了耿弇,而成婚这多年他各地征战、在洛阳家中的时间实在不多,他回来之时,儿子都不认识他,说不上埋怨,只是,杨氏心中微苦,因着她爱之敬之的夫君心底的那个人却不是她。
知己还是知己,便如这腿麻木过后依然可以成行,只是,君臣也是君臣,韩信又有多少是被逼无奈啊?陛下要做他的大事,他也能窥见一二,可是他并不认同,如此退去,也罢!
“哺食都已经凉了,我再让人热过,我陪着夫君用膳可好?”
“可!”耿弇点头,由着夫人扶着,他心中都知晓,全都知晓,他一天不吃她也不会吃得下的,这么些日子都是这般。她不记得幼时相见,他却是还记得的,小小的、白白胖胖的躺在那里很是可爱,后来再见之时已是新婚,多年夫妻、哪怕相聚不多,他也知这位夫人聪慧通透、又很有见地,在他出征之时,替他奉养老父、教导儿子,母亲又早已去世,她要替几个弟弟娶进媳妇,长嫂长媳她做的甚好,尤其是父亲病重之时,更是代他这个不孝之子尽了孝道……想到亡父,耿弇心中锥痛更甚,父亲终是为着耿家、为着自己的志向才拦着不让人告诉自己病重的实情,自己收到的消息均是父亲身体越来越好,从未想过临终一面都没有见到……
“明贞,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人心都是肉长的,真定城中惊鸿一瞥、惊为天人也抵不过夫妻相扶多年的情意,哪怕那画面依然清晰,但终会随着时光慢慢淡去,直到消失的再无踪影,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的铭记。
一句话说的杨明贞当即眼泪夺眶而出,泪眼模糊的望着夫君,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得到这一句肯定!
耿弇兄弟六人却没有姐妹,又常在军中,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抚女子,手足无措,看着哭的脸都花了的妻子,看着看着,忽的笑了,眼中俱是释然,天下平定才是他的志向,如今,够了,后半生他可以有更重要的事做。
……
郭圣通听完汇报,真真正正温和一笑,这一世她不会欠任何人情债,他们这样甚好!车轮已然快速前行,她要做的还很多,“去,透给陛下知晓”
先时,很多人曾力荐贾复为丞相,刘秀未语。之后见他大力重用尚书台,架空三公,派将领外任太守却又派了州牧挟制,朝中重用的御史中丞、司隶校尉都不是有军功的人,众人就已经明白了几分。如今随着宗室被削弱,耿弇免职、朱祐上缴印信,陆陆续续的,手中握权的将领了纷纷放弃自己手中的兵权,寇恂、贾复、盖延、马成、刘隆、杜茂等有重功的将领皆自己上缴印信,各人归府做学问的做学问、休养的休养、侍奉老人教养儿女,都是修身养性,无诏再不问政。除了大司马吴汉,朝堂之上几乎不见又大功的将领参政,后世人称此法为“功臣不用”,几百年后的宋皇帝还要“杯酒释兵权”,刘秀却是连杯酒都没用就释了兵权,自是厉害!可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
大司空邓晨以病求解职,帝许之。邓晨却是当真松了一口气的回府了,他真是不愿意掺和,文叔当真是铁了心了,大事还在后头呢。蜀地,陇西还不平,他猜测,不出两年,等着那里稳定了,祭遵、臧宫也会被调回解职,只是先调了马武回来,当真微妙!还有还在南阳的铫期……他,尚需观望之。
刘秀淡淡地看着一排印信,挥手让人收起,下令消除左将军、右将军设置,将也交了兵权的郭炜任命为卫尉,他征战陇、蜀两地,四百余县,收缴印信无数,每战必亲躬,打仗不要命和贾复有一拼,朝中再无人敢说他过于年轻资历不够,再者,他的身份也摆在那里,便是置喙,刘秀也是不理。
“陛下,太子庶(官名)子昨日在太子面前建言‘生子类父、殿下该多想陛下问问兵事’”,万松躬身禀报。
“那太子怎么说?”刘秀冷了脸,眼泛寒光。
“太子殿下言‘生子累父不假,父皇军、政、文、乐皆通,何以单问兵事?且如今天下初定,还是少用兵方可于民生息’,便未再言”
刘秀这才面色和缓,儿子若听他言这个时候来问询自己,那必然会热自己不快的。这儿子没被别人设计他自是欣慰,不过终是还需历练。太子庶子,南阳冠军人,和杜茂是一县同乡,自己也不能一个南阳出身的人都不放在太子宫,那更是逼着他们反太子呢,只是想不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去查他背后之人”
“喏”
“再宣窦融进宫”
94紧锣
大汉的皇帝陛下除了在政事上越发的独断专行,这行事也越发的奇特,这不,听说已经有些时日不去后宫了,有知道内情的暗道,这是听了御医们的建言,不近酒色、修身养性呢。哦!众人恍悟,心道难怪如此,陛下去岁年末又病了一次,这刚刚一统天下还没来得及享用,可不是得惜命嘛。
万松被暖暖的春阳照的有些昏昏欲睡,一阵春风夹杂着淡淡花香而来,吹得他一个激灵,回身望望宫内,见还没动静,便又转过身来,猛地拍了身旁同样昏昏的两个小黄门,低声训斥道“都给我机灵着点,这几日陛下心中不顺,出了岔子,我可救不了你们”
“诺诺”,两个小黄门连连点头,陛下这几日确实脾气不甚好,尤其是去看过病重的大司徒侯霸回来,且和娘娘不知道置气什么呢,他们这些近侍当真还是仔细些好。
“进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又三刻了,您看……”
“我能看什么?守着吧,再派几个人去看着公主和六皇子玩蹴鞠,磕着碰着一点仔细你们的皮!”
幸好大公主和六皇子都搬去了自己宫里居住,小皇子又还在偏殿睡着,不然刚那阵势……万松摇摇头,皇上的心思他能知晓一二,却是不敢说出来的,那天侍候陛下穿衣,陛下就盯着他自己的肚腹看了许久,之后就有了不禁女色的传言,连长秋宫都不来了,偏又天天想着念着,等着娘娘也想他了先去看他,偏生这皇后就是不去,陛下心中就不痛快了,愣是自己等了一个月,最终还是他先来了长秋宫。
修身养性的刘秀从侯霸府上回来便直冲冲进了长秋宫,赶了所有仆婢出去,几步上前抱起还愣在当场的郭圣通便进了床榻,这会儿了才消停一些,本来一直声声问着“你怎么能一点都不想我”、甚是霸道,此时见着妻子拿背对着自己,拼命地扭动挣扎想从他怀里出去,便又放下脸,带着委屈柔声道“一个月了,你都不肯去看我,当真就一点不曾想我?”却是不肯松手,只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裸|身全身都挨紧了,见着妻子还是不理他,眼神有些许黯淡,放开了手臂,躺平,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郭圣通绞尽脑汁猜测他今日发哪门子风、想着如何应对之时,又听到带着落寞的声音响起,“通儿,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郭圣通惊讶的翻身回头、当真不解地看着他,觉得活了两世,自己还是不能了解他在想什么。
刘秀看着妻子惊讶疑惑的眼神,眼中又恢复了些许亮光,却还是依然落寞,拉起妻子玉手放到了腹上的软肉上,“这些,我竟不知都是何时出现的,我,是不是当真老了?”
他明明有在练剑打拳怎么还是发福了,看着自己这样实无法忍受,而妻子似是停在了双十年华,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的人怕是拿他们当父女也是有的,刘秀越发的觉得烦闷,朝堂之事尚可事在人为,他是一寸不让,可生老之事自己是皇帝也没办法的,便自己和自己发了这么些日子脾气,偏生妻子又不肯去先找他,就更气了。
中年病发作的男人伤不起啊!
郭圣通愣愣地看着手下地软肉,她以为刘秀是因着他的功臣们不服窦融为大司空、总找麻烦而气恼,是因着他刚讲宗室们降了爵消减了封地、而他的司隶校尉却在巡查路过霸陵之时、大肆祭拜刘玄并哀声痛哭而心中不痛快,因着查到那太子庶子是受了何人指使而失望,是因着甚至倚重信任的大司徒病危而郁闷,却不想是因为他微微发福、感叹生老就作了这么些日子,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延儿方两岁,文叔何处此言?我又怎会嫌弃你?”
“当真没有?”
郭圣通白了他一眼,粘上去,把脸抵上他的脸,贴着唇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去看我?”刘秀得了温柔对待和保证犹自不依不饶,由着她抱着亲着,又返回了前提。
“是你说什么修身养性的,我哪里敢去叨扰”,这人得了天下还是如前世一般越来越难伺候琢磨,郭圣通却不再陪着小心,说了这么一句便又翻身背对着他,嘟囔一句,“还嫌自己被说得不够嘛”。
刘秀想起那些人背地说她的话全身一僵,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又听到凄婉的一句,“世人皆有生老病死,我若能走到前面也是我的荣幸了”,刘秀听的心中微酸赶紧贴过去,凑在耳边柔声安慰,“你又何必这般?我就是再修生养性也戒不了你,这不是都先来看你了嘛,别嘟着嘴了啊,是我错了还不成?“
“我在这里一个月,想着你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是不是有了新人,又想着你是不是当真身体不适、要用什么食补最好,你还怨我吓我,又让我们娘几个依靠谁去”。
抽噎断续的声音听的刘秀极是心疼,连连保证自己会活的千岁万岁的、不让人欺负她们几个,好半响才把人哄得不哭了,看她疲乏,又起身给她揉捏腰背,还想腻着,却听的外面幼子喊着找阿娘的声音,只得起身。见着幼子见他欢喜地拍着小手,心中更是感叹。今日本就休沐,索性叫了几个孩子过来,一起去园中踏青,看着次子带着弟弟妹妹蹴鞠玩耍,看着长子不时给母亲敬上鲜果,自己抱着幼子,刘秀微微地也笑了。
在这一个月中他还是反复做着那个大火的噩梦,又不时掺杂一些别的梦境,仿佛一个女子因着他的一道诏书在他面前吐了两口血,仿佛那个女子就住在通儿的长秋宫里,仿佛自己见着那女子吐血当真急得心抽疼,仿佛那个女子他很熟悉,却又看不清楚面容……刘秀不自觉的把目光放到了逐渐露出明媚笑颜的妻子身上,心中暗暗好笑的摇头,他怎么会觉得那女子像通儿呢?他就是在梦里也不舍得让她受那般委屈的。
“妾叩见陛下,叩见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邱宫人的清脆之音打断了刘秀的思量,刘秀看着妻子笑容已经变成淡淡微笑,甚是不悦地侧目,“平身”,见邱氏身边的侍婢还拿着桃花,这是在旁边折了桃花路过了,可是真巧!一个月,足以让很多人又有了非分之想,宫中已经有了传言皇后失宠不就是最好地证明嘛,再者本来那些人也是无孔不入的,便如太子庶子之事。
“今年的桃花开的甚好!”郭圣通看着那桃花说了一句,“来人,给邱宫人添席”,便又看来了刘秀一眼,淡笑着不再言语。
“朕看着也不错,既这样,宴席换入桃林之中,邱宫人既得了桃花想来也已知足,便免了吧”
邱氏看着一行人离去,只留她和自己宫里的侍婢们再次,显得异常突兀,再看着两支桃花,慢慢地绽放如桃夭般笑容,撤下一朵最艳的花,道“我可是很‘知足’啊!”那位也甚是喜爱桃花的皇后,不知以后会不会恨上这花。
……
建武十三年春,大司徒侯霸病逝,对于此为为东汉之初于政、法建树颇多的公正敢言之能臣,刘秀是当真极为器重、依仗的,也尽了最大力救治,却没能挽回其性命,刘秀亲往吊唁、慰问家属,回来哀伤之际,却又犯愁该让何人为大司徒,而且他没想到便是侯霸临终留给他的最后的谏言亦是看出他欲行之事、却觉得并不可行,言势必会引发大乱,劝他三思而为。
刘秀无奈的叹气,他已是这般岁数,又不可能真的活万岁,难不成看出的问题还要留给他儿子伤脑经不成?去岁诏令益州行青州、徐州例,将公孙述等人抢来的仆婢恢复平民身份,为妾者有想离去的也要放其离去,否则严处不殆。十几年来这样的诏令发过许多了,释放的仆婢、罪者成为平民的也已无数,且如今天下平定,不用在养着那么多兵士,大部分解甲归乡,安置这些人需要大批的土地。于民生息,说到底不就是让百姓有田种、有食吃、有衣穿嘛,他现在要办的就是第一条。可是他是大汉天子,土地却掌控在豪强大族手中,没有足够土地,释放的奴仆、归乡的普通兵士不得已要么再次沦为奴婢,要么给豪强们去种地,先受他们一层盘剥,这样朝廷根本落下的只是一小部分收成,且成就他们特在的广田之庄,在其中俨然一个小王国,那还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土地,必须还要掌控到自己手中!要不然,他这皇帝当得只有任人摆布的份。王莽能看到的事,他在没起兵之时就已经看的明白,今日他为天下主,自是要为皇权谋得最大利益。只是王莽所行太过急切明显,他也会吸取教训。
站在刘秀一个帝王角度,为加强中央集权、挽回归给国家的税收他自是没错,可是刘秀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有些事情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用现在的话讲,就如封疆社会替代奴隶社会一般,自西汉中期以来的土地私有制发展已成为不可阻挡的社会趋势,王莽的“王田”制失败了,刘秀的所想也不可能成功,地主田庄会顺应历史潮流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模式,并成为古代中国从此以后封建地主管理农拼生产的主要形式。还有豪强世家的发展同样抑制不了,魏晋时期和之后,那些无论是“王与马共天下”的皇权与世家的特殊平衡,还是姓氏可以傲王侯、皇族的那些大族,甚至是隋唐时期由其发展而来的门阀们,都不是一天形成,东汉其实就是一个过渡,很多事情的过渡,只是,刘秀不可能明白这些,是以必然失败!
……
“明日我会去城外视察田种,通儿不必再等我用哺食”,刘秀抱着娇妻吩咐,却觉得身上有些奇痒难耐,可也是一瞬间便又不觉了,也就未在理会。
“嗯,那我等你回来用晚膳”,闭着眼睛懒懒地答着。
“忙过这阵,便带你去外面转转,说了这些年,却总是不得空闲”
“嗯,都依你”,还是闭着眼睛。
“再者,我已经命人准备修葺南宫前宫,当年你这长秋宫也只随意的修补一番,如今便也一起好生修葺一般,我先暂住宣室殿,你呢,便带着延儿先住到它后面的承福殿吧”
郭圣通听得这才抬头睁眼,“文叔,长秋宫尚好,不需要那般麻烦的,且后宫只修这一殿,我……”这前一世可是没这待遇的,在者怎么不建章德殿了?总是猜错,也就懒得再猜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这是皇后寝宫,自是别的不能比的”,刘秀又虎了脸,只见着妻子亮晶晶的大眼,又缓和了些许,“也不是甚麻烦事,通儿不用多言”,连年征战,耗资慎重,先时出到洛阳,也来不及,他连着给妻子修宫室都省了,这会儿决计不会再省,他还记得当年真定郭府妻子精致的院落,这事早就放到心上了,还有去岁益州陆续送来的公孙述的瞽师、郊庙乐器、葆车、舆辇,他才配齐了帝王后妃仪伏所用的正规器物,就更加不容妻子拒绝。
“那也好,我还能离你更近一些”,郭圣通带着几分欢喜坦然受之了,愿意给她修就修呗,只要明天过后你还有那份闲心。
……
视察田种,刘秀还亲问了农户许多问题,看过长势可喜的秧苗,看过用邓晨的建言改良的水利,这才回程。只坐在辇上却是越发的痒,全身都痒,手上很快起了红斑,还在迅速扩大,刘秀赶紧叫停,准备传召随行御医。
随行伴驾的御医、侍中、黄门侍郎们刚刚赶到,便听一声高喊,“有刺客!护驾!”
95密鼓
“敷药”
“喏”
徐老恭敬的答喏,带着侄子徐御医起身,准备好浓黑、气味也不甚好闻的药膏给卧于床榻上的刘秀敷药。动作轻快麻利,见着刘秀始终不肯让身边的近侍上前按住手脚,面上也未露多少难忍之情,二人心中都是佩服无比,暗道开国之君果然非常人可比。本来就是中了奇痒之毒,敷药之后只能更加痒的难耐,若忍不住抓挠便会越加痒、痒到恨不得抓破抓烂那块肉,真的抓破,又必然会留疤,他们也没有办法,却不想,陛下这几日便是这么自己忍着。
刘秀抿着嘴、瞪着眼、双手握拳,感觉身上如万蚁再爬,痒入皮肉,痒入骨髓,痒得恨不能把心脏挖出来挠上一挠,尤其是头脸,然想到后果,终是死死地忍住,忍得呼吸都变得不规律。感觉到已经到了手上,便又松开手,咬住了内腮。
浓黑的药膏遮住了原本变得溃烂发浓、恐怖异常的皮肉,溃烂的气味合着药味飘荡这内殿之中,提醒着刘秀这番所受生平未遇的奇耻大辱,那立目也变得毒如鹰鹫。不过是几日时间,便是溃烂至此,刘秀只看了铜镜之中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物事一眼,便砸了铜镜,诏令将伺候、接触其膳食、饮水之仆婢皆入狱审查,将束手无策的老御医令免职、斩了六名御医,才等回来了已经去往凉州的、被他属下快马载回的徐老,止住了溃烂之势,也知道了他和皇后不是因着进嘴之物中毒。
等着徐老两人退下,刘秀方咬牙切齿吩咐,“再斩那毒妇右上臂,若今日掖庭令还问不出同谋,明日便提头来见!”
万松一听,连忙应喏,劓刑、分节断肢之酷刑都已经用出来了,他跟着皇帝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可见陛下这次是真的气极了,因着徐老的指点,这毒药出自月氏族、便是涂在花蕊之上,若随着花粉落在人肌肤之上,积累到量便会毒发,先是红斑、再是溃烂、若是抓挠必然留疤,他也是小时候听着祖父提起过一次,却不想在这宫中发现此物。
宫中现下、乃至整个洛阳该是一颗桃树也不剩了,天子一怒从御厨、茶水处也挪到了御园中,桃林中所有侍候花草的宫婢、小黄门们皆入狱,血染掖庭狱,方才有那每日奉命于清晨之时、陛下早朝之前折下最艳丽两支桃花送往长秋宫的花奴招供,言受邱宫人指使、将毒粉涂在桃花上,毒粉甚少,他只涂了巡查之前两日便没了。自此邱氏一宫之人皆下狱,还未用刑,宫婢姜女便吓瘫了、亦招认是邱氏所为,那毒粉便是经她之手送给花奴的,钱财也是如此,只是没想到邱氏柔柔弱弱却是长了一身硬骨头,受尽酷刑也不肯承认,这才有了特殊待遇,却是至今不肯承认,只说有人害她。
忍过又一阵的痒意侵扰,刘秀大喘了几口气,才示意左右扶他起来,一动伤处就变成了钻心之痒,还是扯动嘴哑着嗓音道,“皇后今日可曾乖乖敷药?”
“回陛下,长秋宫宫婢来报,娘娘已经敷药,是按着您吩咐一直用着徐老开的凝神汤、觉中敷的,娘娘未醒”
未醒就不必受这份罪了,饶是如此,刘秀还是手抖了两下,因着这份罪她也同样受过了。自己冷落她一月,本是想着法子让佳人展颜,她又甚喜桃花,这才派侍候桃花最好的花奴每日在他离开前送来新鲜花枝。邱氏因妒欲想此法毁皇后容颜,却不可能知晓他们夫妻私下的闺房相处,更没想到会让他跟着中毒。
清晨之际,若是没有大小朝会、或是还有时间,他便总是抱着睡眼惺忪的她揉揉亲亲、找些闺房乐趣,那几日,他便是抱着她、握着小手一起修剪花枝来着,只是修着修着,往往变成了花瓶被扫落于地,案几,咳咳,做了成就别样乐事的工具,桃花自然也就不要了。只出行前一日,娇人不肯就范,在他怀里挣动之际碰倒了还在案上的花瓶,花枝花粉倒落到了自己身上,是以他的毒比妻子中的深,而且他还碰到了第二日的行刺,耽误了时间和医治,又见了风……这些那邱氏怕是做梦也想不到。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做到对郭侯的承诺,妻子连吃药都要他哄着,又哪里受得住这般痛苦?可自己现在不能见风,连见她一面都不行。哎,也罢,若她醒来,知道自己见过她狼狈模样,心里该更是不自在了,自己这副样子也实在不想让他和孩子们看见。
“邱氏合族下狱,彻查玉堂殿”,她一个宫人、家世虽有些富贵,但能得到那月氏奇药、在他眼皮子底下顺利行事,身后没人支持那怎么可能!自打那冯氏死后,这邱氏可是没少往玉堂殿走动,“暗查赵氏与刘英”,这个孩子心也大了。
“大司空窦融求见”
“宣”
近侍放下帘子,扶着刘秀靠在床上,药效发作痒意袭来,然刘秀不愿推脱,知晓窦融必是有了线索,便撑着接见,也不废话,只问结果。
“回陛下,与臣同来洛阳的月氏人臣已经全部查过,确是有人暗藏此毒进京,此人乃月氏四长老之子,月氏内部这位长老一直反对归汉,此行只为破坏月氏与大汉亲善,惹陛下动怒,扰乱河西之局,臣已将其扣压,等待陛下发落,臣荐人不查,臣知错”。
窦融其七世祖乃文帝皇后窦氏之弟,他自己非刘秀旧臣,然能在王莽手上带着一族之人去镇守河西,乱世之中经营的有声有色,也实在是能人,有看得到大势所趋,早在刘秀称帝之初,便欲归顺,只是道路太远,隔着陇西,很难实现,后还是坚决带着治下五太守和部分月氏、羌人投靠刘秀,牵制陇西,更是在天下已定之时,来洛阳呈上自己所有官爵印信,向汉之心可鉴天下。
刘秀对他很是厚重,赏赐震动京师,更是归还其侯爵,让他任职大司空,窦融怕旧臣们反对、挤兑,几次三番推脱,最后被刘秀晾在外面呆了许久,言“天气太热,让他凉快些再说话”,才让他再不敢提,可他还是没少被挤兑,这也是必然的,谁让他得了三公之位呢,别的功臣可都回府修身去了。
刘秀听他言毕,便让其将人交予廷尉审理,能这么快和宫内之人联系上,也是能人了,可惜不为自己所用,那便是彻底无用吧。
“人心难测,又怎是你之过错!卿且安心,下去吧”
窦融无奈,这样也辞不掉这烫手的大司空,想来陛下是实在不愿意让这位置引来南北又一轮争执,只大司徒之位,又是麻烦啊。
“陛下,顺阳侯刘嘉于狱中呈上请罪书”
刘秀却是看都没看也知道他会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刘嘉亦是幼年丧父,被自己父母亲带了很多年,本是亲厚,也是随着他们兄弟起兵,可是刘秀没想到他在关键之时选择了刘玄,得了刘玄重用,拥兵十几万,等到刘玄失败、刘秀兴起,他又观望不肯或是不敢来投,为着大局,刘秀连刘玄之子都能容下又哪里容不下他,让邓禹传到自己意思,又有他妹婿来歙说和劝导,这才来投,刘秀自认对他也不错,让他出征立功、拜太守,等到六年他以病告修,也让他退了下来,虽然对着自己只得了侯位不满,可还算识相老实。
只是来氏族女入宫,却又让他重生了别的心思,尝过权利之美之人又怎会真的轻易放权,是以不可避免的还是慢慢牵扯进来,先是其子参与陷害郭家、得罪刘终父子,后是被刘秀查出太子庶子与其有关系,刘秀也不是善男信女,被他放弃过一次心中便已然将其彻底记住了,又出了后面事,更是不满之极,给刘赐、刘隆、刘柱这些个宗室增加封地却是没有给他增加,同样也让刘嘉更不满加不安,动作也就更频繁。
“孝孙于我自幼相厚,他又最是宽仁之人,朕知其不可能派刺客行刺于我,只是那刺客领头之人确是他去岁收的游侠门客,虽说他也是被其骗了,但亦有不查之过,朕总要给大臣和死去的羽林甲士们交代,降其为乡侯,放出廷尉大狱,归家反省吧”
陛下视察农务归来途中,被隐匿于路谒农户百姓之间的刺客数人行刺,为首之人直呼为吾家陛下和蜀中百姓报仇,打的很是勇猛,当时不少百姓前来参拜刘秀、为其送行,一时间大乱,只刘秀已经被行刺过一次、又有两元大将死于刺客之手,着实是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出行带的兵士都是训练有素,身边更是有高手护驾,刺客们很快不是被杀就是被伤,为首之人见机不对,便欲自杀,却被拦下擒住,直接交予廷尉狱中重押严审了。
不难审,他本是蜀中游侠,颇有侠名,趁着蜀归汉之际来到洛阳,投到顺阳侯刘家门下,刘嘉仔细查过他和公孙述并无牵扯,在者收个门客在这个时代实在不是大事,也就留下他了,哪呈现他是公孙述暗部,兵败后一心要杀刘秀为主报仇,自己就引狼入室了,也给刘秀收拾他的机会,被捕入狱,待了几天,又放出来,变成了乡侯,黯淡的回府,闭门不出,却不知道他的过错引发了多大的动荡。
刘秀因此为由,下令各诸侯驱散这类兵者游侠门客,全国大肆搜捕、因此而死者上千人,直接再次消弱诸侯势力,天下诸侯皆惶惶不安,为日后的爆发再添一把柴。
本是该用了药昏睡的郭圣通此时却在空间之中完好无损,望着跪地的长子心中已经不是无奈可言,“你终是也来为他求情了……”
刘疆好半响不言,却是先红了眼眶,艰难的开口,“儿实在不知他做了什么让阿娘恨他至此”,想想父亲此时所受的比伤痛还难受万分的苦楚,刘疆便抬起了头,面对母亲复杂不明的眼神也不再退让,“阿娘,您没有看到当日他遇刺回宫、不理会御医们不让他见风的谏言,满脸、满手红斑,疯了一样往长秋宫跑,听着您没事,留了徐御医带人照看您,这才回了寝宫,又诏徐女医官一时不错的守着您,晚上听的您也生了红斑,便直接让人给您用了安神汤,隔一个时辰就派人来长秋宫问问,阿娘,便是当日阿爹瞒着您和阴家定亲之事,便是初时阿爹不信任您,便是阿爹打过太外公他们的主意,便是阿爹差点、差点不要六弟,可是,自打巫蛊之事后,阿爹对您真的不一样了,阿娘,您都没有察觉吗?”
“阿娘,您别让他受那份罪了,儿求您了,他终是我和弟弟妹妹的阿爹”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过去,郭圣通扶了一下案几起身往书房走去,只觉腿似灌铅,刘疆看了忙起身去扶,郭圣通扶着儿子的手臂,指着书架上的书简,“这些,你便看看吧,你不是一直好奇嘛,看过之后,若你不觉得我这个母亲是妖怪,再来和我说话吧”
言罢松开刘疆的手臂,出了空间。
第二天,徐老先生研究了些许时日终于又将临时调配的解药改良完毕,刘秀也不便再受奇痒之苦,伤势恢复加快。
而邱氏之事也有了新的进展,先是那月氏人招供,是其派人将药给了宫中御房中采买的太监李道身边的小太监钟蔫,还嫁祸给他人,自己知道这是对付宫中后妃的,而且洛阳自有能人能看出这药出处,便想着以此挑起皇帝对月氏现任族长不满,他父亲好乘机夺位的,却不想这么快便被查出,受不住那些酷刑,便只得如实招了。
刘秀不欲挑起战乱,派使臣去往月氏,让他们自己了解此事,敢算计他的月氏贵公子自是按着大汉律令斩首,后月氏送上长老一族首级入洛阳,派使臣来请罪。
邱氏也招了,供词送到了刘秀手上,刘秀看着供词,面色冷凝,看了一眼手背上那永远也消不去的疤,淡淡念出一个名字,在名册上划了一笔,心中也给该记之人又记下一笔。升陈俊为城门校尉。
邱氏被贬为庶人,赐死,族诛,死之时已经面目全非,只还念着刘秀曾夸奖她风骨的言语。
赵美人听的此消息,讨喜的笑容变淡了几分,望了望一旁读书的儿子,便又抬起头,灭了邱氏,让陛下又记来氏一笔,该能让皇后满意了吧?!只也不知道皇后的面容会不会留疤。
因着先于他好起来的妻子又被诊出了孕事,每每来看他,他却都给挡了回去,刘秀很是迫切的期望病愈,期望早点见到妻儿,期望妻子能给自己再添一个女儿。
任沛郡太守韩歆为大司徒,韩歆南阳人,却是极为敢言敢谏,这也是刘秀考虑再三的结果。
等到刘秀病愈那天,先时被调回洛阳随即又被派往曲阳防范匈奴、后因着擅杀手下军吏、被诏命领妻子儿女往封国的马武,亲往洛阳,呈上将军印信、侯爵印信请罪。而刘秀此时正贴在安好无恙的肚腹上听他期盼的小女儿还不见明显的胎动。
刘秀终是抵不过死赖着的马武,消了五百户,降为李虚侯,将其留在了洛阳,南宫的修缮也正是开始。
八月匈奴遣使入朝,九月卢芳又一将领贾丹投降。莎车国、鄯善国等外邦派使者进贡。
建武十三年底,调马援、祭遵回朝,上缴将军印,免职。大司马吴汉再次请封皇子,自打蜀地平定,他便是请旨,刘秀未许,之后接连请旨,此时,刘秀依然未许。
建武十四年初起,郭圣通再次产子,刘秀听着不是期盼多时的女儿有些失望,只等幼子抱在手上哭声震天之时,方又露出笑颜,还是像他!不是女儿,可以再生嘛。
“启奏陛下,卢芳遣使来降”
96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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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匈奴遣使朝贡,后卢芳降汉迁入高柳,刘秀为着江山一统,依着先时承诺封其为代王,被恩准其二月进京朝拜,本是欢喜之事,奈何卢芳不那么信任刘秀,带兵从北出发欲来洛阳,走到了昌平被发现,刘秀恼怒,下诏令其返回,日后再来进朝。【百度搜索.会员登入】卢芳只得原路返回,却是心虚很,就怕得了彭宠身死族灭下场,恐惧之下,带着部众再次反叛,连连攻城,恰逢此时匈奴一心支持汉匈和好老单于暴亡,他长子继位,正是需要立威之时,又是年轻气盛,乘着这次机会,撕毁和书,再次兴兵,两方配合,又因着之前他们投降,刘秀已经招景丹回京,这会也行到了半路,他在边地抗击匈奴这么些年,威望甚重,没有他在,这些因素都凑到了一起,汉军节节败退,连失要地,一时间形势似又紧张起来。
言而无信!刘秀气摔了战报,那些失地都是景丹费了许多兵力部署才一点一点打下来,如今就这么轻易得丢了,且他做了诸多准备欲行大事,又出了差错,让他如何不气恼!在朝堂上就怒言要亲征匈奴、踏平草原,却被不少人阻拦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毕竟皇帝总招刺客,且国家刚刚步入正轨,百废待兴,实不宜再大动干戈。那上任不久大司徒便是言辞激烈,还有那位先前就曾阻止他亲征陇地郭宪见皇帝不听众人直言,气脸色涨红,直接装病昏倒,醒来连礼都未行,便径自下殿离去。
大殿上刚还吵吵囔囔众臣们,一时傻眼都不吵了,这位是以胆大诤言出名,可,可,可这也太嚣张了吧?!便都拿眼瞄着皇帝,陛下如今是越来越专行独断了,行事也比先时多了太多锋利,众人心中是直打鼓啊。
刘秀望着那大步离去身影,脸色青白过后,才是摸着胡子扯出平日里温和笑容,“尝闻关东献觥郭子横,竟不虚也。如此,便依众卿之言,朕不亲征便是。”事实上没人比他更期望边境早日平定,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国家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他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踏平匈奴?他根本没有那个财力,何况匈奴最擅长能打就打,打不过就求和。
退朝唱令响起,刘秀起身离席,转头瞬间便是铁青了脸,大步离殿。景丹实是在边地经营太久了,哪怕知道他无贰心,否则自己都让他带了家小、他却在第三年让长子、次子以求学为名送回了洛阳,对他派去人也是礼遇,然这样放权,还是让刘秀心中不快,似是有什么没有掌控在自己手中。只冒匈奴部落很多且分散,造成边境战线拉得很长,兵力本就不足,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和匈奴来往,且景丹在边境军民中有威望,然另派他人前往,一时半会不熟悉战情和作战方法,最主要是没有兵心民心,稳定不住局面,战事越长于自己也就越不利。
估算着景丹兵力财力和匈奴这些年情况,刘秀以为最多两年,景丹还是能把匈奴再次打服,为了早日平定边地、给自己欲行之事创造稳定边界条件,刘秀压下自己猜度和心中不适,这才让景丹回了边地,只坐在皇帝宝座之上越久,疑心病越重,还是派了南阳出身马成前往,与景丹互成犄角,同抗匈奴。
自己原本打算也只能先视战况而定。一场可以影响国家命运走向政策施行,绝对不是一个有为之君头脑一发热,今天想到明天就施行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先前每年几次颁发释囚令、释奴令,以及对颍川、东郡、南阳等地暴民之乱态度都是昭示,如今刘秀已经迅速收了武将权重用文吏,武退文进,打压宗室,能站在朝堂、能在地方有一定分量人都不是傻子,况且有王莽王田令在前,多少能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只是他们也未必就能猜到刘秀当真就会很快动手,且一点点抗衡争取,是决计不会把已经到嘴肥肉再吐出,如今匈奴再乱,他们反倒松了口气,只是也知道这只是一时,只要皇帝心中还有那个想法,他们就甭想着过安稳日子,那他们也就不会让皇帝有好日子过。
他们在看刘秀动作,刘秀也再看他们反应。他收了武将兵权,让他们回家安养,但是他一直对文吏颇为严格甚至苛刻,但对着武将就是很宽和了,且逢大事,依然会诏贾复、朱祐、耿弇、邓晨想商,听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会让武将们在大朝会之时以列侯身份上朝听政,藩国所进献宝物钱财他几乎都是先分赏这些人,更是常常亲临他们府上做客,打无异是情意牌,倒是没人给他特特惹出大事,只是让刘秀极为郁闷事,这些人打了这么些年战,家中获得赏赐、战利以及原本祖产确实丰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同吴汉、祭遵那般拦着自己家人不让置地,更多是,他们将这些钱财都变成了土地,留给子孙确实比钱财好得多,这是国人千百年来形成习惯和心理,怎么可能因为皇帝变了就更改?
郭宪在自己院中独站了两个时辰,才回书房提笔起书,他没上过战场,但朝中越发诡异气氛让他这般文士都能感觉到凛冽杀伐扑面欲来气息,且他看陛下是真不肯退却、越来越独断,为官不易啊!国家安定,本是他一生期望所见之事,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是陛下不听人言,独断专行,欲将大汉再次推入险地,非他不忠!不如归去啊!
看着郭宪因病请辞归乡奏疏,里面还隐隐暗含了规劝之意,刘秀本来微微谢翘起嘴角却是满满落了下来,不想他以为只会很冲直撞谏言书呆子还有这般见识,只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要走,那自己便成全他吧,“召欧芳、朱祐来见”,总有支持自己人。
……
郭圣通低头吻了吻熟睡小儿子小嫩脸,无限柔和地看了一阵,才起身回自己内室,示意葛巾汇报。
“回主人,去岁蜀地、凉州生意所得金钱都已经交到了魏明、姚黄手里,广武等地暗中人手兵将俱是按着主人吩咐待命务农,未有擅动者”
“景丹可有回复?”
葛巾把头低更低了,“大将军只言他膝下次女颇佳”
郭圣通无声弯起嘴角,把玩着手中竹简,“看亦是甚佳!”
早在最初景丹入广武等边地之前,她人把生意就做到了匈奴,这次可不是如魏明那般清白生意,而是暴利走私买卖,再加上慢慢开到各地生意,有明面也有暗地,明年所得已经不是刘秀打了这么多年已经打穷了国库可以比。没办法,她要用人,要暗中养着兵士、下级军将可是都要钱。至于大本营,任谁也想不到会在边地,魏明和姚黄已经去亲自主持,平时是农,关键时刻便是兵!只是这些自然瞒不过景丹,只是他不仅欠了郭圣通一命,更是有把柄落在郭圣通手中,若是没有把柄也可以制造把柄,久留边地大将可是不那么容易让皇帝放心。且他争夺大司马之位之心不死,试探到刘秀派去掐着他粮草钱财人根本就另有主人,早早也就上了这一条船,如今更是给他女儿谋那太子宫中之位,郭圣通算是明白为何前一世刘秀要防着这个人了。
只是看着匈奴再次来犯,想来他也该知道留贼养兵之道,知道他要在那里驻守多久,知道这条船上了、不到靠岸可就真下不去了,除非他想带着自己九族一起淹死。
葛巾一听这话,便知道了是何意思,呈上账簿,下去传令。
郭圣通又亲自过问了一下这些年都给刘秀晚间预备汤品,便换衣十几年如一日等着他回来。
刘秀很晚才进了后宫,看着翻修一新长秋宫依然亮着灯火,可以想象出那佳人必是拿着书简懒懒坐于灯下等他,心中便是回暖,他身边很多人已经变得忘了初衷,也唯有妻子房中灯火十几年不变了。江山渴求,人心亦渴求。如此宝贵心意相守,刘秀只在儿时父母那里见过,还以为这一生都无法有幸得到呢。
轻步进了殿门,也是先去看了看幼子,此子当真有意思,会笑之后,一笑当真是眉眼俱笑,有种天生讨人喜欢本事,又是幼子,刘秀当真是疼惜之极,只是梦之那模糊面孔女子不知怎地似是也有了这样一幅带笑眉眼,每每梦醒,刘秀都要摇摇头,心道自己果然太累了。
“困成这般了还不睡下?”刘秀走过去抱了已经点头郭圣通,对着迷糊娇人吻了几下,看她摇头欲起来,便把人纳入了怀中,摸着那毫无瑕疵脸颊怪道“倒是越发不听话了”,看到自己手上疤痕,对着她目光也是越发怜惜。
“那以后不再等,如何?”郭圣通拿脸磨蹭着他大手,娇声问着。
“那去别宫处,可别哭”,刘秀本是戏言,只看着她瞬间怔忪脸,又赶忙道“可有吓到?不过是戏言”,心中却为她越发在乎而暗暗得意。
此时万松呈上那道经过了几道查验地汤品,郭圣通从刘秀怀中借机挣脱,伸手接过,却不似以往那般亲自喂着刘秀食下,而是坐在了一旁嘟着嘴扭身不看他。刘秀见人退下,马上起身坐过去,又是搂着人哄了半天才哄好,一口一口饮着滋补汤水,笑看着妻子。
郭圣通垂首眼中收起了情意绵绵,盛起最后一勺,抬头,又微笑着喂给了刘秀。
“早说过带通儿去看看山河,去岁又出了那些事耽搁,如今郁山行宫建成,通儿便随去住上几日,聊以慰藉,日后必不会再食言”,半夜刘秀躺在抱着娇人挨在耳边低语。
郭圣通困顿点头,心中却是清明,该来还是会慢慢到来,想清楚了上一世事情,刘秀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想来上一世到死也是没死了那份心吧,这样一个白手打天下帝王,期间妥协又有多少她不知也不会给自己机会再知晓抗衡与不甘……只这份抗衡也真真是把她和她疆儿、辅儿利用了一个彻底啊!今生,她决计不会再给他这样机会!
郭炜接到众功臣同往郁山行宫赴皇帝请功臣宴之时,摩挲着地契和金条手一顿,这顿酒光武帝也是没能免了,而那真正让郭氏一族败北诏令也该不远矣!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有事太忙,明天还要陪着小侄子去医院,能更我一定更,大家不要抛弃余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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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开场
郁山原本是天下大乱之时刘秀点兵之地,今日大汉复兴,众人随着皇帝再回此地无不是心中几多感慨,且能在这皇帝宴请功臣、诸侯的宴会上占有一席之地,亦是光耀之事,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无非是今日天下平定,无非是功成名就、裂土封侯、封妻荫子,今日都已经实现,血气男儿自当豪饮以庆。
且陛下有言今日不拘俗礼,依然如昔日军中那般亲厚行事,众人见着本就甚少饮酒、后来更是不饮酒的皇帝都已经换上了酒盏,先敬过逝去的将士,再是自己满饮一盏,这才放下心、敞开了欢饮说笑,一时间百余人的宴席上当真是欢声笑语不断,酒量差些的已经露出微醺之态。
今日宴请的不仅是在洛阳的诸侯功臣,便是已经就国的也被请了回来,比如邓禹,还有在外驻守的铫期,所差的大功臣者不过是还在抗击匈奴的景丹和马成,刘秀也已经派使臣千里赐酒,以示未忘其功。
酒宴过半,刘秀脸上酒红已经遮掩不住,不过还是又饮下一盏老部下的敬酒,笑看着那人摇晃着退下,抬眼一看,此时宴上不是相互敬酒就是三五一起共忆当年了。那刘隆、马武的声音最大,嚷嚷着自己攻下多少城池、斩杀多少敌将、谁都不服谁;再看祭遵还是那般守礼的模样,和对面的铫期相视一下、共同举杯一起饮下;盖延病忧未好,却也高兴的很,和寇恂、郭炜正在交谈;耿弇、景芳都是千杯不醉的,这么些年大家都是不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他两个一决高下,吴汉、臧宫便是带头不服的;刘赐、刘嘉几个宗室侯也是各自欢饮……
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不远处悠然自饮的邓禹身上,默默算了一下,他饮下的酒已经是自己的三倍,却是一点醉意没有,刘秀忽的顺着胡须笑道,“子张这般如雷之声,可是又醉了!”
“怎能?臣再饮三天三夜也是醉不了的”,马武摇摇晃晃的离席出列,喝的舌头都大了还说未醉,“臣再敬陛下一杯”,说完自己就先一口干了。
刘秀也笑着喝下,放下酒盏,看着众人,带着几分怅然和酒意似是玩笑道“当日王贼窜汉,残害官吏百姓,吾兄弟愤而起兵,大汉得蒙诸位才有几日的光复平定,然当日起兵之时吾也并未想过会有今日坐北面南之时,各位呢?若无此番机缘,可有想过自己能得如何爵禄?”
得!戏肉终于来了,众人还是笑着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能让皇帝满意,满意今日的功爵亦是因为追随的是他!
“臣年少时曾求学问,可做郡文学博士”
刘秀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是邓禹,且还是一派悠然模样,似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刘秀忍下心中微涩和累积的怒气,微微一笑,调侃道“仲华何以如此谦虚?你是邓氏子,志气行为修整,怎么也能做到州郡之功曹吧?”
哦,原来是要这样说!
“臣可为兵曹”
“臣可为长史”
陆陆续续的也说开了,自然没人会说自己可以封侯拜将。
“臣可为卫将军”,耿弇很是认真的想想说道。
刘秀当真乐了,这位还是依然这般,所有人都往低了说,唯他往实了说,还是这个脾气啊!但心中一个转环之间,刘秀的面孔带了些许认真,“卿依然可为大将军”,出了孝期,自己仍然让他的三个没有侯位的弟弟为中郎将,一门三侯、三中郎将,这般恩宠,耿弇该早就彻底知晓,哪怕边地偶有动荡、他今生不可能再掌军权,刘秀最是知道他对军事的痴迷,如今依然能这般赤诚,便是刘秀也不能不感慨,自己当日信了耿家终是没有看走眼,耿弇也终是懂了他不愿意他们君臣会到兵戎相见的一天。
耿弇闻言,却也没有推辞谦让,只望着刘秀微微一笑,举起酒盏起敬。
“臣素来武勇,可为军尉督盗贼”
“军尉?子张且莫为盗贼,自己送到亭长手里就不错了”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马武自己也是呵呵直乐,涨红着脸,他爱饮酒,偏逢酒必醉,此时便又开始醉后必备节目,一个一个评说众将之缺点,声音又大,宴席之上便又只剩了他的直断之言,什么吴汉木讷不善言辞,臧宫桀骜不驯,盖延用兵少谋,祭遵太过拘谨,寇恂不讲情面,耿弇一脸冰霜……缺点有大有小,便是郭炜好口腹之欲都说到了,刘秀却是不阻止,淡笑着看着他说,众人有的一笑而过,有的也急红了脸扭了头。便说便饮,终于酩酊大醉,被侍者抬了下去。
一场功臣宴君臣其乐融融,最后被抬出来、扶出来的将领诸侯不下几十位,真真是喝的痛快。只是谁是真醉、谁是假醉、谁是独醒,千年以后说不清楚,便是当事之人自己怕也没那般清楚了。只被抬、被扶、或是自己走上马车的人们,有多少一进去便是挣开了迷醉的眼、一派清醒,琼浆玉液,喝来怎就不是原来的那般滋味了呢?!
而被人扶着回到皇后寝宫的刘秀,在躺倒榻上的那一刻也挣开了眼,由着郭圣通给他拿着帕子擦拭,半天才道,“你今日见众位侯夫人也累了,坐过来吧”,默默饮下醒酒汤。
“徐老言你不能再喝那许多酒,是我吩咐万松换掉的,文叔可是气我了?”郭圣通又拿起他大手擦干净,才坐下。
刘秀却是笑着摇摇头,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再沾酒的不过是顾御医令和徐老先生、王松和她而已,他又怎会不知她这也是为了他好,只是到底是遗憾这般的功宴他却连一滴酒都没喝,更是觉得自己当真大不如前、时间紧迫了。
“衡儿受了些热,来贵人告罪退席,不过,刚送来消息用了药已经好转,文叔可放心”
刘秀拉着她手把玩半响,淡淡道“你看着就好”,他知道不少人心中不满,也知道百年之后后人会说他不用功臣、浪费栋梁之才,可是他有他的缘由啊!怎样都是两难……
飘荡八百年,看过历史变迁,郭圣通方能知晓几分他的想法、他的博弈,看着他陷入思虑的双眼,垂眸,或许他真的早生了几百年,可是又是这样的机遇时代才有他这样的人能一统天下,同样是两难。
“随我去走走吧”,刘秀拉着妻子起身,又当真有些无奈的说着,“说是只带你出来看看山河,却是时至今日都没有成行”,说是不再让她处于险境也是没有实现,说是给她无忧的生活更是不可能实现,心中补了一句“似是我刘秀今生都在欠你呢”
“文叔,这些时日我也想过了,若是当日外祖没有站在你这一边,乱世之中,郭家、真定或许也未必就能自保无恙,我家更是会成为人人盯紧的、或拉拢或吞并的肥羊,若不是嫁给你,我会在何方、会有怎样的命运”,郭圣通摇摇头,继续说道“还是当真不知晓的事情,所以,我遇见你,也是我的幸事”,这是她上一世曾经真真切切的想法和处境,没掺一点假,她是真的曾经一心一意想和他好好过一生的,只是已经没有了或许……
两人已经登上了高台,望着山下的沃野千里,刘秀听她言语,脑中也闪过这种可能,乱世之中她这般样貌失去庇护会有怎样的下场……竟然觉得有些冷,握着她手不觉加了几分力,口中道“有我在,你怎能嫁给别人呢?”搬过她的肩膀,看着她道,“不会有那样的命运,你只能嫁给我刘秀的”,不光是因为没有她真定王不会那般支持与他,不光是因为没有她、他或许根本没有后来平地翻身的机会,而是他就是觉得她该嫁给他的。
只是他已经听懂了她的话,为着怕自己一次次的食言、为着他不得不也带着来氏母子同来这郁山、为着给他找个让他自己心里过得去的台阶……
“那是我昔日点兵的地方”,刘秀环抱着妻子,指着远处山下,“那时我便想着有朝一日我若平定大汉,定要在这山上修一座宫殿、修一座高台,而如今,你是随我一起做了这登上这高台的第一人!”
他相信她也该听懂了他的话,在他这里无声的承诺本就胜过那些随口就来的誓言。
郭圣通靠在他怀中看着脚下的土地河山,已经没有了对它们的恨意,看着它们和自己的那些账簿没有两样了。
……
刘秀终是将邓禹留在了洛阳,而铫期也回到了南阳。大臣们再次进言分封皇子,刘秀这次准了,封诸子为公,便是最小的刘焉也没落下,封唯一的女儿为长公主,同月皇太子入朝听政,众家勋贵也暗中听得了要选太子妃和良娣等的传言。
建武十四年底,卢芳、匈奴势收,渐渐与景丹和马成达成了一种平衡,不退不进,偶有小规模战争,这样的情况对于已经等不及的刘秀已经够了。
建武十五年初大司徒韩歆因在朝堂之上闻皇帝读隗嚣、公孙述相与书,言:“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惹得刘秀大怒,以为激发。其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被刘秀当场免职发还故里。刘秀这样仍然不满意解气,复遣使宣诏责之。韩歆及子韩婴自杀于家中。司隶校尉鲍永固请不能得,被刘秀贬为东海相。
汝南太守欧阳歙出任大司徒。
二月,下诏命州郡检查核实开垦田亩以及户口年龄情况及数目,名“度田”,开始了皇权与豪强世家所代表的大地主阶层轰轰烈烈的利益争夺战。
98曲起
北边匈奴越发的肆意侵扰、抢掠边地百姓,因多是骑兵、战线又长,汉军多不胜其扰,不能一一相顾,是以为避匈奴侵扰,刘秀令迁雁门郡、代郡、上谷郡的官民六万余人,安置到居庸关、常山关以东。然匈奴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谦让,你退他进,匈奴趁机迁左部入边塞,更加的蠢蠢欲动,无法,只得再派兵力前往,每个边塞据点都能达到配兵千人,景丹、马成的责任、朝廷对他们的期许也随着加重。
边地不宁,朝内因着一道度田令也是几乎沸腾,往日的担忧都成了现实,皇帝真的翻脸无情、这般急切的收了大权便是掉头收拾他们这些当日一手捧起他的人!自己的肯田、仆婢数目实不实,他们心中自然有数,而且更有数的是,这项诏令不过只是皇帝所行的第一步,若让它成行,后面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直至把土地良田都握在他皇帝自己手中为止!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当日那个温和儒雅的刘文叔不想是这般不给狠绝、不给他们乃至是后代子孙活路!让这些豪强大族们更加不安的是,不设宰相、降低三公权利也就罢了,皇帝对举荐的贤良之才越发的自己控制起来,他们的子弟想要出仕为官与先汉之时相比困难很多,自己站在刘秀这一队、把他脱上皇位,到头来难不成什么都得不到?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世家豪强们很快想出了因对的招数,只看着刘秀会再如何行事,这也是他们的试探,如若皇帝依然故我,那么……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波及到了他们祖宗基业和儿孙们的前程命运,乱世之中能活下来留的富贵,这些人可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叔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悠然垂钓呢!”刘信大步走到渔翁打扮、河边垂钓的刘赐身边坐下,犹自忿忿难平,“以前种种,我等皆不会和他计较,谁让咱们当初都选错了人,还有……”刘秀兄长之死、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的见死不救。
“可如今他想做什么?圣公在时,咱们这些南阳宗室那个不是封王封侯、手握兵政大权,这才是对着宗族兄弟叔伯子侄的态度,外姓之人在厉害,终是外姓之人,这天下就是我刘家的,谁还能反了自己家不成?”
刘信这是吐出了多年来的怨气,“偏他就没一个真正信任的,当谁都能和他们兄弟难般野心勃勃……”
“闭嘴!”刘赐怕他说出什么更加大逆不道的话,厉声喝斥,“你若不知收敛,早晚得死在这张嘴上!”
“叔父可以管住我不说,难不成还能管着大家都不说不成?是他这次做的太过矣,便是他的那些属下又有几个肯把良田拿出来,他们与我们不同,可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没了兵权、不能参政为官,还要把多年积攒下来的良田抢去……哼,他可是真的当皇帝当的久了,尽想美事呢”,刘信见四周无人,说话彻底没了顾忌。
“别人去说去做什么我管不到,但是你不可强出头”,刘赐此时也放下了鱼竿起身,望着水面眼中不见当年的精光睿智,“刘嘉那边该是早和南阳族里连上了,若论不服,他可是在你之上的”,昔日的汉中王,估计他现在早后悔当日没有佣兵自立了,而且还牵连着来氏和七皇子,依着他的了解,刘嘉可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不过,依着为叔之见,这出头鸟,刘嘉肯定不会当,你且看着刘尚、刘隆便是”。
回身看着刘信,句句真切的叮嘱吩咐和命令,“不必和他们掺和,你认识刘文叔这些年,何曾看过他不给自己留后路?便是这次他做的急切了,皇帝当久了想的理所应当了,到了不可收拾的一天,他还是会有路可退,那个位置已经没人比他更合适,大汉也当真不能再乱,是以不必现在把他得罪死了,等着他碰的头破血流之时,自然要低身和解,你我且先看着等着便是”
若论不服这条诏令,那自然是一手托起刘秀的南阳宗室和大族最是不服,其次才是幽冀二州和颍川等地。便如那功臣宴上,刘秀心中,那些人有今日的功爵厚禄是因为他带着他们平了这天下,而他们心中想的是他能当皇帝是因为他们保举、征战的缘故,本应是共享天下,可是刘秀却想独吞,说白了也是一种分赃不均而已。
刘秀望着案上厚厚几落,皆是为韩歆讲情的奏疏,更加肯定他要做的是对的,自先汉之时起。宰相三公都是出身世家大族,朝堂上便是被这些人把持,别说是寒门子弟,便是普通的士大夫都要被挤到一边,也有人是因着自己才干做到了高位,然这样的人太少了,居高位者未必有能,不过是仗着有势,有能者因着无势被迫居下,这样于国于民俱是不利,朝堂用人皆是官吏举荐,外举不避仇的他没听到、见到几个,每每皆是内举不避亲得了,几十年、上百年下来,这些大族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便是皇帝也很难和这些人抗衡,皇权便同样是一种旁落。当日是迫不得已互相托举,今日,他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便如他相回朝复命的各地官员问政,得到的便是和欧芳早就说道的那般,南阳人他已经用得太多了。
他自己,能登上这皇帝宝座,得了天下,可是得了多少亲朋好友、几代联姻之家想脱啊!他可以走这条路,但绝对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在他这里、他的儿孙后代那里有机会再走这条路!
他不用功臣,非他们无能问,因为非自己容不得功臣,实在是他已经看的清楚若让他们理政,几十年后这又是一批新的大族世家,老的也只会越做越大,自己百年之后怕是都会难安。
不朋不党的是君子,可不是政客官吏!
对着那些奏疏讽刺的笑笑,下令赏赐钱财、准其完葬,看着新任大司徒欧阳歙的奏疏……刘秀双目淡漠冷凝,如同看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
“太子以为韩歆该罪否?”诏令已下,之前那些愤然上书的大臣们终于不再说什么,且此时他们也该更关心自己家中的良田可是合乎新近发布的“国法”了,刘秀却是在刘疆向他例行请教政事时发问。
终是来了!
刘疆当日看过母亲书写了几年、却始终不给他看的书简,五内俱焚、死过一次也比不上他当日的感受,他知道了母亲最大的秘密,也知道了母亲何以那般恨他的父亲,更加知道了从小到大母亲何以看着他经常露出那般难过、心疼到决绝的神情、何以对他总于其他的兄弟们不同,知道了父亲,他最是敬重、以为亦疼爱他最多、无所不能的父亲,就那般在危难之时抛了他们保住自己……原来他上一世死的那般早,原来他会被废了太子,原来的一生不过是个傀儡,还是惶惶不安、苟且于世、连母亲都保不住的傀儡!
“当罪!为臣者虽有直谏之责,然君臣礼法不可忘,且他为大司徒,更是打着忠君直谏的旗号,却在朝上妄言天将再现饥荒之乱,蛊惑人心,便是当罪!”
刘疆果断的说出自己想法,书简上那个一心站在自己父亲一边、支持他新令、把所有大族势力们得罪的彻底、被人拱下台的太子不是他,绝对不会是他!然太子难当,他却更加知晓,身为太子若不支持君父的政策,那是危矣;若是支持又得罪了所有士族大家,那,更是危险!他的处境已经被他的父亲摆到了两难之地。
刘秀看着自己处事越发果断干脆的儿子满意的露出一点微笑,状似不经意的问出“那太子以为度田令如何?”却是挥退了身边所有人。
“于国于君有利,为大汉千万年计当行;然,甚难”,刘疆等着人退下,开口直言。
当然难,他都可以想象出那些人必是会想尽法子推搪,他这么做就是犯了众怒、触及了那些人的利益,换了是他,也定会不服、争夺的。不过甚是欣慰满意自己最看中的长子能明白他的苦心,示意儿子接着说。
“儿上次随着阿爹微服,见着街上商贩为着锱铢之财大打出手,当时还觉他们未免太过计较小气,后听阿爹言,非他们小气计较或是当真拮据如此,只都不愿意让出他们看来都是属于自己的钱财物事、便宜了别人而已,对比当下也是如此,为着他们已经纳入自己囊中的良田,怕是也要……”刘疆停住,下面的话实在不好说也不好听,“儿也担心他们做了错事会惹阿爹生气,也白费了阿爹一番苦心”
“由小及大,我儿长进不少”,刘秀拍拍他肩膀,也不再逼他,他这般说已经让自己满意和放心了,又笑言“可有看过你阿娘那里的画像?可有看中之人?”看着儿子果然红了脸,便大笑出声。
“儿凭阿爹、阿娘做主……”刘疆低头,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心中却是越发坚定不移,那再不会是他的一生,他亦不会再让母亲失望、落得那般下场!
……
刘秀已经连连出招,那些不是吃素的豪强世家们很快商量出了对策,这么多郡县居然出奇的相似,勾结、买通或是惧怕、或是本来就是一伙的当地太守、刺史和许多大小官吏,丈量土地之时,将普通百姓赶入田地,将他们的方院、村落、道路都丈量在内,将豪强隐瞒的田亩数与人口数转嫁给贫民百姓,合伙欺瞒上报。刘秀本来的初衷就这么被歪了出去,并让百姓对新的大汉王朝、皇帝陛下怨声载道,让本来以为会强硬抵制的刘秀都听得愣住了,把自己放的火烧回到了他的身上,此招太过歹毒!
“何以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刘秀拿着刻着这些字的竹简厉声责问下面的官吏。
“臣,臣不知,臣是在长寿街上捡到的”,官吏叩头咬牙而答,打死他也不敢只说,这是战书啊。
“长寿街,捡的?”刘秀惦着竹简呵的一笑,随即将其猛置于地,面色铁青,声音陡然加重,“放肆!诡辩欺君当死!来人”
“父皇息怒”,刘阳从屏风后面赶紧走出跪地,“他亦不得已,父皇明察”
“哦?那以你看何解?”刘秀玩味的看着这个聪慧、很是能左右逢源、在宫中、宗学都有好名声的儿子。
“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他们的田地住宅都超规,不能做标准,是以郡吏很是为难,才出此下策”
机会,他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真该感谢上苍来氏所出的刘衡是个病秧子,此时他向那些人投出善意,且他身后没有人支持,正缺人来当这相扶的功臣,曾经的劣势变为优势,也该能让他们再想想到底是身后有厚重外家的太子、七皇子将来好拿捏还是什么都没有的他好拿捏吧?
刘秀有那么瞬间的呆滞,为着他这个儿子的聪慧,更为着他露出的野心与心机觉得不可思议到可怕,在他也是酷似自己的脸上反复找着自己的影子,可是看到的却是那他已经久不想起的阴氏和阴识。
刘阳被表扬了一番退下了,转身之际没有看到刘秀深思、奇特的目光。
先是刘隆等三十余郡守、官员因度田不实而下狱,刘隆因为有殊功特免为庶人,其余三十余人皆处死;随即下诏令考查二千石官吏可有枉法或偏袒不公之事,大司徒欧阳歙因先时度田之事收受千余万钱贿赂,下狱,处死;杜茂因先时纵容部下杀人被降为乡侯;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十余人,皆下狱处死,并重申严格检查田亩和人口……
大肆杀、降随着这两条政令并行之时,各地的豪强们终于坐不住了,煽动挑唆之下,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攻击在所,杀害长吏,青,徐,幽,冀四州尤甚,还有先时受了转嫁灾难之苦的贫民们,谋反亦是纷纷聚众起事,岁末交趾(今越南境内)部落女首领征侧、征贰因不满当地汉朝官员压榨剥削乘势起兵谋反,攻占南方数坐城池,一时间天下纷扰似是回到了先汉末期……
刘秀有些失神,没有看到妻子凑近的汤勺,还在想着各地雪花一般的奏报,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烦躁的一个挥手却是碰到了汤盏,温热的汤洒到了他的手上和郭圣通的身上。
刘秀想都没想的怒道,“笨手笨脚的,要你何用!”
一样的话,一样的时间,哪怕没有阴丽华,他还是说了出来。
郭圣通望着他,释然了。
99曲承
新的战报摆在了眼眶微黑、精神不甚好的刘秀面前,九真、日南,合浦的蛮人全部起来响应征侧姐妹,连下六十余城,征侧自立为王,建都麊泠,交趾郡刺史和南部边地各郡太守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仅能自守其郡都之内。
青州城阳郡两姓大族聚众谋反,斩杀郡所守兵,攻下四县,当地县吏弃城而逃,其他大部分聚众反叛闹事,派兵前去剿灭,却是每到之前他们都能迅速撤退,等着官兵退回便是再次攻击、聚众……刘秀揉揉又微微泛起疼痛的太阳穴,都是这样,现在几乎所有的大族叛乱都是这样,刘秀苦笑,他也是从那样的处境中走出来的,再明白不过。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当日起兵初期的事情,听着欧芳禀奏。
“兵来即散,兵走即重聚,兵将常常扑空,臣的下属禀报,得其内因”,欧芳说道此处便抬头看着刘秀,下面的话不太好说了,得到刘秀示意,便接着道“郡国地方豪强大族势大,上至郡守下至兵卒,皆有畏怯之心,不敢一心应战剿灭,且……更有甚者便是提前给闹事、反叛之人透递消息,示意各地越闹越大,压制不下”
刘秀放下手,欧芳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大族们有多大本事他就是过来人,明白的很,当日在王莽政下,刘氏宗族被被压迫打击甚深,依然能靠着各自身后几代联姻、结好、相依相帮的大族绝地而起,且不是他一人如此,刘永、王郎等人俱是如此,只不过他最终赢了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遏制这些势力。然刘秀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他似乎操之过急,且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他虽然做了很多准备,可是有利的政策此时也有了副作用,比如他为削弱地方军权,先后撤销废除了郡国都尉和轻车、骑士、柴官、楼船土及军假吏等地方军队,却让豪强们以保护田庄为由招募了不少田庄护员,趁着自己去平天下之际,他们也没闲着,让这些人平日茸治墙屋、修门户、警设守备,以备草窃之寇,秋谷入仓后,则缮五兵、习战射、以备寒冻穷厄之寇,到了现在就成了反叛用的私人武装,再者他们有钱有粮,不愁招募不到人马。他能平一地、两地叛乱,可是该如何平这天下多如牛毛之反叛呢?
刘秀离万能还有很远的距离,此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再抬手揉揉额头。让他不满的是河北诸侯国内的叛乱,刘扬当真无用至此、依然压制、劝说不住那些依附于他们的人,耿家也一样的处境,此等重要之时他指望不上他们,自然心中有气。让他不安的是河南,他那般强硬的重查河南度田之事,罚得最多的也是河南的官吏,甚至拿一直跟随与他的南阳宗室、功臣刘隆做了筏子,贬为庶人,几乎是前所未有的重罚,可是到了此时他们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本来早已意识到自己把他们抬得太高、早就开始忌惮他们、从根本上明白他们有多少本事的刘秀,越发的不安。
“既然征讨无用,景芳与尚书郎们可商量出良策?”朝堂上的大臣们巴不得自己收回诏令,一个哥哥的俱是“无法”,刘秀可问之人不多,此时也越发觉得荒凉,却是心中更加坚决,第一步便是这般一起阻扰,今日不成,那估计他一辈子都没有再提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权被分走,看着隐患留给子孙后代、预想着大汉有朝一日落于他们那些豪强世家之手,若能忍下这些,他就不是刘秀!
刘秀只是想到了当年自己在外拼死帮着刘玄打天下,回来之时自己的兄长已经被害死,那些他所谓的亲戚叔伯兄弟有多少便是那么袖手旁观的看着,看着兄长被杀,看着他被猜忌排挤,直到今日,为了安抚他们,为了天下人前的情义二字,为着不落个他连亲族都容不下的名声,他还只能供养着刘玄的儿子,给那些人高爵厚禄……
望了一眼旁边刀架上放置的第一把刀,那是他兄长的遗物,便又收回了目光。杀兄之仇,他一日不曾忘记!想看他笑话,想等着有朝一日自己收拾不了残局他们再来逼他服软,做梦!
“尚无”,欧芳表现的也有几分无奈,他自是这政策的具体实施者与拥护者,估计那帮豪强们吃了他的心都有,然都值得,“臣无能,惭愧”
其实有法子,刘秀此时还不愿意用,因为用了便是基本上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也会让度田之令形同虚设,欧芳此时心中明白刘秀的矛盾挣扎,看不清楚的人不痛苦,痛苦的从来都是心中明了却改变不了境况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刘秀是决计不肯退却的。这次他一改往日用兵行事的以柔克刚、怀柔之策,行事果断绝狠、不留情面,也是因为他看得明白,也真的想改变。
然此时的豪情世家们已经不是处于发展的萌芽阶段,而是处于快速发展时期,没有科举政策的东汉时期,就是举士一条,他们便能掐住皇帝的咽喉!只是哪怕思想超前的王莽、刘秀等人,也不可能想出经过数百年发展才能孕育而出的科举政策,便是想出来也行不通,只能让那些人彻底的反了刘秀而已。便如刘秀自己明明很看重血统的高贵却又惧怕一般,这个时大环境便是,得了天下的皇帝都是他们豪强们一起托举出来的,可皇帝偏偏想调转头来砍掉他们的手,那最终挨摔的只能是他自己一样,就是这般矛盾!
刘秀沉吟片刻,转了话题,又问库中存粮所剩几何、钱帛多少,欧芳一一做答,听到刘秀当真又揉起了头,连年战乱,四处征讨,再者匈奴得寸进尺,去岁水灾、瘟疫,他的钱粮真的基本不剩,让他拿什么再征讨交趾叛乱?而那些豪强们却是富得流油,克扣的都是该给他的税收,这也是他这么急着动手的又一个原因。
“景芳看备粮草、马匹、钱财数月,秋收后可能够征讨交趾否?”刘秀问出,却是自己都明白各地叛乱不平,便是更加没有粮食上交,更加没办法出征,那他又得和那些人伸手要粮要钱,没有邓禹、李通和他们讨价还价,而且自己刚打压过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出这些……刘秀心中苦味难言,自己就是处在这么一个矛盾的处境啊!
“臣实不敢断言”,欧芳实话实说,本来也要看年景如何,现在又是各地乱套的情况,“陛下,依臣之见,今日马援所奏按旧币制铸造五铢钱既可以统一王贼之后的钱币混乱,方便百姓使用,也可以找补得到其中回收各种钱币落差,此法甚好!“
刘秀笑笑,“我已经准备准奏,马援此法确是甚好,只不是根本之道“,根本的还是他所行之事,他不能一直让别人占着他的钱粮,用时再去舍出利益才能换得回来吧。
……
刘秀闷闷的处理了一天的政事,起身下意识的就往长秋宫走,走了几步方才停下,想起自己根本想都未想便说出的那句伤人的话,那双受伤一闪而过随即便是古井无波的眼也出现在了脑海,那是他第二次见她露出那样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刘秀此时心中难免抽疼,他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他没有怨她家和刘扬劝不住河北的那些世家们,没有怨数亿家财却是不能为他所用,没有,真的没有!他只是太累了,已经快筋疲力尽了,一时烦躁才脱口说了那句话……相伴十六载了,她其实很聪慧通透,只是很多事情不愿言明,刘秀此时却是恨起了她为何对于他已经能那般明了!
“回去”,人都已经带着吉儿和焉儿去了行宫,他还去那个空荡荡的宫殿做什么!这个女人也是当真心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报备了掖庭蜀,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气跑了,除了那句跪地请罪的话那夜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你去安排准备,今年皇后的寿宴朕要大办,还有不得让皇后知晓,走漏消息为你是问”,刘秀心里建树完毕,便又开始想法子哄人,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句气话而已,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却不知道他承载他心中真实想法的那句话已经斩断了他自己最后的一个机会。
……
郭圣通被刘秀亲自接了回来,好话不要钱似得哄了一路,甚至是抱着她从后宫一路进了长秋宫,等她第二日醒来,便是“惊讶”地看到了刘秀给她安排准备的三十三岁的寿宴,接受众命妇、宗室女的朝拜恭贺,郭圣通终于“露出笑颜”,这场戏得有她配合才能唱下去啊。
皇帝越发爱重皇后,甚至一些荒唐事也陆续传了些出来,这也让原本憋着一口气的某些人越发憋气,便是皇帝近来也是越发看重来贵人母子的消息也没能让他们安心,皇帝这是打算也把搁置多时、防范甚深的冀州势力拉进来?让他们去救火?那他们还如何等着皇帝熬不下去来求呢?
建武十六年四月,郭昌接到让他进宫的消息,嘴角露出一点讽刺,皇帝这是又用的上他了,难怪给女儿做脸呢,合着又为出征的粮草钱财!只是对于他们而言,这同样亦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看了他行事这么些年,自己早已经百般后悔给女儿选了这等“佳婿”,此时是绝对不会再当他的“钓鱼翁”了。
他被逼成那般,依然防范他和郭家甚深,想收拾豪强、打击南阳那些随着他水涨船高的势力,拉拢凉州、陇西、蜀地、颍川到自己一边,却都不肯让他们河北、幽冀势力露头,却是埋怨他们没能镇住依附于己的豪强大族……这些或许都不是让郭昌甚为焦虑的原因,真正焦虑的是,他这般折腾,搞的乱七八糟,一旦不可收拾之时,必然会妥协,妥协便会有人牺牲,他不想让郭家和女儿成为河南胜出之时被牺牲的一方,哪怕有一点这样的可能也不行!
胜者王侯败者贼,千古不变的道理。
且看他打压南阳、河南势力,但对来氏母子、来家最近越来越“看重“的态度,让郭昌不得不猜测,那就是刘秀为自己留的一步退路,最后的退路,能让他们沦落为贼的退路。这招也不难猜测,用的真不算高明,想来他本是打算一定能成的。
“况儿,炜儿,这是你们阿姐派人送来的消息,且看看吧,也找人把它们‘落在长寿街上’,不知道他看到了还会不会觉得那条后路他们还能让他走”
两兄弟接过传看,郭况眼睛瞪大,郭炜却是眯起凤眼,轻笑着道,“阿爹,我早和你说阿姐比你我想象地要厉害地多,您还不信”,然后看着父亲了然的眼,也明白了姐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又怎能当真一点不知,便收敛笑容道,“三日之内,河南郡会比冀州乱上百倍,至于这些,陛下此时应该已经知晓了”,从刘秀开始露出那些意向时起,他也便开始着手准备,他不可能坐以待毙,郭炜看着自己老爹和自己,忽然觉得其实这个时空的刘秀防着他们实在是对的,可是谁让政治权利的顶峰争斗便是这般残酷呢!
刘秀确实已经知道了,手握着绢帛,看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手气的都抖了起来,“刘章,刘章!”,恶狠狠的咬出这个名字,胸口一阵翻腾,口中已经尝到了腥甜。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考了一天试很累,回来晚了写到了现在在完,看在余波生日还得考试、半夜码字的份上,原谅我又这么晚发吧
100曲转
来十九焦躁的走来走去,见着心腹侍婢进殿,赶紧连声询问,“可有家里消息?阿娘、弟弟如何?堂姑姑呢?南乡侯府呢?”
侍女被她抓着手臂,眼睛慢慢泛红,哽咽道“奴婢才从守卫那里探来消息,来家洛阳的府邸院落还被重兵包围,家里还被拘府里,暂时无事,只是,只是南乡侯府已经全府下狱,侯爷当日得知事情败露就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侯夫,侯夫,不堪受辱,狱中自尽了……”,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堂姑姑”,来氏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坐到席上,眼泪也跟着落了出来,虽然没有直接扯出来来家,可是什么都完了,望着外面把手的众多侍卫,一时心中悲凉,想起缘由,恨得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刘嘉无能、全无担当的懦夫!”,当日小长安他便是抛下妻儿独自逃走,是堂姑姑母子命大,活了下来,今日事情败露,他便又独自逃命,可怜堂姑姑……“刘佢个该当凌迟的小!”,就为那郭家十女,出卖这么多亲族,就不怕死后入不了南阳祖坟!
“陛下肯见堂叔了吗?”来十九无声的流泪发泄完毕,看着案上儿子书写的稚嫩笔体又慢慢地回复了一些力气,哑着嗓子问道。
“见了,今日终是见了,侯爷现还未出广德殿”
来氏这才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堂姑姑用死换来了这个机会,堂叔若要一族活命,必然是会选择断尾求生,按着刘秀意思,他想收拾谁便会指正谁了,来家保住了,却是必须斩断所有的背后支持,不用那个异想天开的刘阳跳出来,她的衡儿就这样再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些,来十九又是怒火中烧,“刘佢!”
建武十六年四月,刘隆堂弟刘佢向皇帝呈上以刘嘉为代表的南阳众多宗室、世家秘密来往勾结、意图不轨的信件和名册,皇帝大怒,当即下令逮捕刘嘉父子,却不想刘嘉先行听的消息,其原本的势力、旧将们帮助下逃出洛阳,直往南行,现依然没有捉拿到,南乡侯府全部下狱审问,并其府上搜查到了更多密信和暗中与其汉中旧将、来歙旧将来往的证据,皇帝更是怒不可遏,再不犹豫,名单上洛阳的全部下狱问罪,派兵遣使往南阳等地捉拿,便是牵扯上的亲侄刘章也是将其从赴任的半路上调回,却不想刘章与兵卫到之前留书无颜面对叔父、羞愤惭愧自尽,使得迅速得到了消息的南阳诸惧怕更甚,且心中本来就有鬼有怨,十有七八立刻聚众反叛,更是发出讨伐檄文,言刘秀无道、无信、无义,残害亲兄之子,逼死耿直大臣、残杀名臣能吏、度田政令不和心,一时间确实不乏响应之士。
再有先时因着昔年盗匪之事、现度田被转嫁之事心存积怨的贫民百姓并起,一时河南郡兵锋四起,迅速蔓延,直逼宛城、洛阳。
此时是真的积怨不满全都爆发,是真拼命了,迅速攻城略地,铫期双拳难敌四手,几乎陷于被合围之中,情况甚是危急。刘秀知道这次是不会再轻易善罢甘休了,这是他的腹地,不比其他地方,也不含糊,将先时准备的征讨匈奴、交趾的粮草钱财全部暂时挪到此处,派吴汉并祭遵、马援出兵征讨。
……
刘秀苍白着一张脸,做了整整半天,才诏书上盖上印信,交给下臣通令全国。之后便是闭着眼睛,靠榻上不语,青徐幽冀未平,征侧虎视眈眈,河南再乱,边地匈奴又纠集联合了鲜卑、赤山乌桓一起侵扰边地……让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国家初定之时急于行事是多大的错误,承认了那些豪强大族他现其实还没有那个实力摆平,承认了他的度田政策给大汉天下带来了多大动荡。然让此时的他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是何等艰难,为着子孙万世的天下,他本是没有错啊!
摩挲着兄长留下的战刀,这是他一生至今第二次的委曲求全,第一次兄长被杀,他不得不刘玄眼下装乖卖傻,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份屈辱;这也是第二次的惨败,第一次是小长安,他失去了许多至亲之,这一次他也终将会失去很多,他原本心底期颐可以不见刀枪的,可是已经没有选择……
“启禀陛下,赵公求见”,万松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报。
刘秀听的一个激灵,马上挣扎着起身,“快,快扶朕相迎”
赵公刘良,刘秀亲叔叔,病情稳定后被刘秀派专迎回了洛阳供养侍候,此时也已经病入膏肓,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而且又出了刘章之事,对他打击很大。
“文叔”,刘良有抬着进宫,见到刘秀走近便是虚弱的喊了一声。
“叔父有事尽可以派告知,亲去府中便是,何必劳您亲来,快,快些抬入殿中”,刘秀上前拉着叔父的手说道。
刘良被抬进寝殿,见到那宝刀便是老泪纵横,多半身都不能动弹的情况下还是奋力的抬起好一些的手指指着那个方向。
刘秀见状挥手让所有退下,自己把宝刀拿下来放入叔父怀中,他知道叔父今天所为何来。
刘良用着一只干枯的手把宝刀摩挲个遍,方艰难的开口,“当年兄长早亡,们兄弟姐妹是唯恐照顾不到,索性还有们婶母,索性们都是懂事的很,伯升自小好兵好武、脾气暴躁,却是好文温和,亦是喜更多些……”想起很多年前南阳平静的生活,刘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一脸的皱纹似是都安详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们兄弟有那般大志”,当年他是不同意起兵造反的,可是没办法,觉得那是灭家之举,但是没法子,不想被杀也只能跟着他们走,于是他的妻子、两个儿子女儿都死了小长安;他根本不想掺和,可是刘玄为帝,为安宗室心,硬是把他接去任命为三老,让他没法子眼睁睁看着侄子被害死;等到刘玄失败,刘秀为帝,他这个做亲叔叔的又被他封王封地,看着高高上,实际上没少被这个皇帝侄子作伐子警告宗室,而他明知道如此也只能老实地配合,似乎他这一生都是这样不得已而为之,“可原本只希望和婶母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叔父,您怨和兄长当年小长安之失,都知晓”,这是他们叔侄最不愿提起的话题,今日第一次当面提起,刘秀此时如同儿时聆听教诲那般坐叔父身边,忘了这些年与叔父的很多摩擦和不快,若有可能,他真的愿意尽力留住叔父的性命。
刘良眼睛望着前方似是沉浸回忆之中,许久方困难的小幅度摇摇头,“们也不愿意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怨不怨呢”,刘良看着刘秀双眼,“这样子也不会再有多少时日了,今日来见,只为一件事情,章儿到底是不是授意逼死的!”目光如炬,声音严厉,聚集了全部的力气!
刘秀被问得仰天苦笑出声,原来被怀疑就是这般滋味!
“全天下之都怀疑刘秀,以为叔父也不会怀疑,都已经让他出仕为官、对他兄弟如同亲子相待,到底哪里对不住他,那他联合外来反!”被至亲之背叛的滋味当真如刀割,只要想想刘章留下的书信中对他这个叔父的怀疑和指责,刘秀便有再次吐血的冲动,“他怨没弄死刘玄的三个儿子替他父亲报仇,怨看中刘赐,怀疑他和刘兴一直无子是因为容不下他们暗中动了手脚,当年是兄长为首为辅,的部将很多都是先时追随兄长后追随于,若是兄长还,这皇帝是该他来当得”,刘秀苦笑着看着刘良,“这都是他自己留下的书信里讲的,都不知晓他何日有了这般想法。”
刘良一直看着刘秀的双眼,他看着他长大,刘秀到底是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也是因为刘章、刘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孩子,才让他怀疑刘秀当真是容不下他们,只是这个侄儿早就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文雅温和的侄儿了,刘良看不透他,痛苦的闭眼,“当年黄儿是有错,可若是肯放她回去、若是不那般耿耿于怀,她也不至于走的那般早;章儿有错,可那年若不是派他去南阳安抚宗室族亲,也不会给他们挑拨离间的机会……”
还是不信他,刘秀如同被锥刺入胸口,脸也变得带了威仪,冷言道“都成了的错!可是当年兄长被害之时,做什么,南阳那些族亲做什么?河北几度险些丧命,们又何处?的皇位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如今给他们封侯便是怨气升天,他们若还留念给封王的刘玄就该去找他!刘秀不勉强”
刘良听得先是愣住,随后却是笑出声,苍老的声音回荡空旷的大殿,“难怪一统天下也不肯再回乡里,难怪几次不理会族老奏议的一起修葺祠堂四世陵寝之事,难怪啊难怪”,多年怨气难消,也就是刘秀能忍到今日,“现呢,出了怨气,再次消了他们势力,该收手了”
他自然会收手,一场度田将所有积怨、对抗都引了出来,如今已然不能成行,既然如此,那他就要有所收获,要有为他的错误替罪,同样也要有为这灾难买单牺牲,重新再造势力格局。
“叔父,章儿之事心中不会比好受,百年之后自会于地下向兄长负荆请罪,兴儿……还是让他回来吧,他还年轻,多那些姬妾总能有子嗣的,至于其他事,叔父还是别管了,是他们负先,您知道当年阿姐府上的刺客是谁派的吗?您知道阴顺为何今日依然找不到吗?您知道便是万喜那般忠仆刘章都能收买过去吗?您觉得,这些还用忍让吗?”
万喜本来就是他家的忠仆,同样是先跟着兄长后跟随自己,刘秀以为自己这么些年已经可以完全代替兄长,之是出了万喜投靠刘章之事,让他更加不信任别。
刘良淡淡地看着刘秀,从他将郭氏十女嫁给刘佢开始便是已经谋划了吧?那些以为他罚了刘隆,且那郭氏霸道的很,早惹的刘佢不喜,与郭家越闹越僵,便去拉拢他们堂兄弟入伙,却不想刘佢那根本就是故意为之,他根本才是刘秀心腹啊。他们不满刘秀,刘秀又何曾真的信任过他们?刘良苍然的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给那些求情,便被抬出了皇宫,从此至死未进宫。
皇帝派使节到各郡、封国,听凭盗贼们自相检举攻击。五个共同斩杀一个,免除五个的罪。即使官吏畏怯逗留、逃避、故意放纵盗贼,也一律不追究,允许以擒贼讨贼立功。州、郡太守、县令县长所辖界内有盗贼而不拘捕,或因畏惧懦弱弃城放弃职责的,全都不予处罚,只看捕获盗贼的多少来排列先后名次。仅对窝藏盗贼的才加罪。
一道新政的施行,让无论是被迫反叛的大族、百姓有了台阶可下,虽是未明说度田会如何,但总是给双方都有了后退一步的天地,使紧张的局势得到了缓和。但是要恢复信任和平定心尚需要很多时间。原本左右为难、急得上火难眠的四州洛阳的将领这次安心了,轮到当初看着他们乱转的南阳诸将睡不着觉了,其他地方渐平,可是南阳却是越来越乱,他们的亲族很多那里,其余的洛阳,怎样选择都是难啊。不反,留南阳的很难活命;反了,洛阳的又没法交代,他们也不明白情况怎么就发展到了现。看着大门紧闭、万事不问的邓禹、邓晨和贾复,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同样的诏令也到了南阳,可是就是无法顺利施行,刚刚归顺的却是被别得想归顺的误杀族充数,或是大族族们肆意斩杀贫民充数脱罪,再有宗室们不肯松口,陛下也没有专门赦免他们的诏令,以致矛盾越演越烈,这样他们也不得不为自己族家想别的法子了。
景丹、马武那边严重缺粮快坚持不住了,征侧越打越往北,刘秀却是没又有足够粮草出兵。
趁着动乱之时,有为着自己土地利益不得不闹事、造反的,也就有居心叵测或是同样怀着平天下当皇帝美梦的,趁火打劫。
刘秀现已经顾不上度田了,他忙着各处的平乱、征讨,拖着病体筹备粮草呢,为表示诚意,一直支持、切实执行这条政策的尚书令欧芳免职,找了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消减了封地,撤了现任的司隶校尉,只是豪强大族们怒气难消啊,不肯出粮啊。
这一世那条关键的缓和诏令颁发之前,郭圣通终于凭着三十多年的谋划,生生将形势逆转,让刘秀不得已拉着河北势力入场灭火,凭着郭家财力、粮食、药材的庞大生意,让他不得不妥协,让他再没有理由、条件放弃自己。看着刘秀被逼无法,将欧芳下狱论罪,四名心腹尚书郎处斩,郭圣通将多年前就教儿子读熟的“袁盎晁错”篇再次拿了出来。
“阿娘,当真要牺牲欧先生吗?”刘疆到了那道缓解令发布之时方明白母亲多年前便部下的局是何意,此时为着那位耿直衷心、学识渊博的欧芳可惜赞叹,然心中也更加切身明白了这样的帝王之术。
“疆儿以为何以解除此事?”郭圣通随便翻看着书简问着儿子。
“当然还是为利,占出征平叛的将领之位,既然父亲依然选择了北地一方那就没那么容易再摆脱了”,刘疆想了想回答,“马援、窦融皆是父亲之,然父亲更信任马援,必是会让他主帅,可副将、偏将、裨将这些都是利,父皇就是斩了欧先生也没用的,还得让出去这些”
郭圣通抬头笑了,这一世决计再不会出现刘隆复启之事,不会再让什么马成、马武、刘尚等得到重用,绝不会再有邓禹、贾复、李通等南阳势力联合上奏“压制”皇帝之事,绝不会再有多半个朝堂、天下为官者都出自南阳的事情,因为力量格局已经转了方向。
南阳内部出现纷争,主战主和分化越来越严重,贾复进宫一次之后,情况终于发生突破变化,以邓、朱、贾、来、彭等大族为主的南阳士族豪强们一起扣住宗室和其他不想投降之,纷纷投降请罪,将名单上的交给朝廷处置,河南渐平。刘秀依照其他郡县之例,大部分不予追究,从者免罪,为首者迁入别的地方,给其土地粮食供养。表面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失去了多么好的良机。
刘秀还是刘秀,将反叛他的亲族们“容养”了洛阳,并未大肆治罪,让天下都不得不佩服其心胸和仁义,也让之前的那些罪名不攻自破。只是终于有了消息的刘嘉和阴顺,让他觉得这样的好心实都喂了狗,他们也是看准了自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
擅妖法巫术的贼李广起兵反叛,攻克皖城等地;蜀郡守将史歆反叛,成都失守,蜀地蠢蠢而动,刘嘉和阴顺便是投靠了这史歆。
最终的结果,欧芳被贬为庶,建武十六年底粮草终于备齐,祭遵被调往支援抗击匈奴,吴汉、马援讨伐蜀地,被最先夺了大将军印信。原本一辈子不会有机会出征的耿弇出山、与郭竟一起征讨李广。南边蛮夷之地的征侧姐妹,只等着平定这些之后再行讨伐。
而搁置一段时间的太子选妃之事再次提上了日程,刘秀喝下一碗苦药,还是抱起了灯下看书的妻子放置到腿上,指着他已经圈定的名字问郭圣通“通儿以为此女可适合咱们疆儿?”
“文叔决定的自是错不了”,郭圣通看了一眼道,“此女也来拜见过两次,懂礼明事,温婉聪慧,倒是良配”,马援之女,倒不是上一世那个马皇后,她年纪尚不足,此女乃是她的姐姐,娶哪个不要紧,要紧的是马援之女,刘秀正式器重他的时候,且不愿意让太子妃出身河北和南阳了,除了颍川势力外,便是陇西势力和凉州势力,这些也都是要稳定住的。且马援是战国名将赵奢之后,也是出身名门显赫的。心中对于他不再先时给儿子增加这身价也已经懒得再考虑了,后路已经被她堵得差不多了,还能是为了什么。
刘秀呵呵笑了,轻嗅着妻子带着幽香得黑发,“先选太子妃和几个孺,过个几年再选良娣,们便是等着当祖父祖母了,还有辅儿的王妃,也一并看好了,便是耿舒长女,不是很喜欢她嘛,看着她配们辅儿甚好”
郭圣通笑着点头,手被拉着环上了刘秀脖颈,被他抱了起来往大床走去,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的说着,“吉儿啊,倒是看好了几个,只还想着多留她几年再定”,又试探着问“璜儿也甚好”
“吉儿他们两个自幼就不对付,见面就吵,璜儿还是算了,左右吉儿还小,再看几年吧,倒是炜儿到了现还不愿意成家,着实让头疼”,郭圣通回绝,虽然知道大汉的公主下嫁都免不了政治原因,可她是真的不愿意让女儿嫁给郭家,或是让侄女做王妃,现的郭家不是上一世的郭家了,她也要为儿子考虑,这样最好。
刘秀对于郭炜也没办法,便是他出面说此事,那小子都能打哈哈混过去,眼看着郭昌夫妇跳脚,刘秀也直摇头,“也不知他要找什么样的”
想想自己没有这样的儿子甚好,不过女儿终是太少了,刘秀无奈,不免又滑过那几个没有留住的女儿影子,他和通儿的长女若是能保住,也该到了择驸马的年纪了,将压倒床上,“们再生几个女儿好不好?像通儿的女儿”
“文叔可是又忘了御医叮嘱?”郭圣通抽出手捻过他一缕头发把玩着轻笑着问起。
“不记得了”,刘秀耍赖开始低头密砸的细吻,眼看着终于要如愿了,却听急切的脚步声走近。
“启禀陛下,七皇子病情加重”
101迫近
“拜!起!”
肃穆的灵堂之上,伴随着众多仆婢一直的低泣哭声,礼官的唱喊之声有节奏的不时响起,前来吊唁的百官、宗室们纷纷拜起、退下,一脸的凄哀,就像死了的是他们自己的亲子。
进入建武十七年,先是赵公刘良病逝,皇帝三天水米未进、寝殿之中痛哭不止,还是刘良之子刘栩几次进宫劝说、堂兄弟两个对着哭了许久才好些,便是这样每每提及叔父教养之恩、依然伤心落泪,百官闻之皆叹陛下是重情之。
随后容养洛阳的南阳宗室便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病逝,陛下也是一次一次吊唁哀戚,只是百官看着他心中的叹息也是一次一次不同,行事也越发的谨慎。
不敢想那些是不是祸,随着一场春瘟天灾的来临,带走了洛阳及其周围许多幼童老弱之的性命,也带走了一直就病病弱弱的七皇子临淮公刘衡的性命,众这次吊唁的便是这位未满十岁的七皇子殿下。看着垂头丧气、已经遮掩不住落寞暮气的来家,不少心中也是暗自嘲讽,有道是报应不爽,当日他们踩着阴家上位,绝对没相当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不仅青壮之士被杀了大半以致之后几十年都会青黄不接,更是让原本已经退后的刘嘉心生别样心思落得妻子俱死、自己流亡外的下场,如今最后的希望七皇子也死了,真真是竹篮打水白忙了一场。
“太子殿下吊唁!”
“右翊公、东海公、东平公、楚公、淮阳公、左翊公吊唁!”
众听得赶紧起身拜迎,刘疆喊起,依拜祭兄弟之礼拜之,抬头看着那灵位上的名字,不免想着阿娘写的书简中那个也叫刘衡的短命鬼之死给他们带来了几乎的灭顶之灾,眼中便多了几许冷光,不过瞬间便退到一旁,让其他一起来的兄弟吊唁。
众的目光也就从太子身上越过刘辅移到了刘阳身上,眼下太子妃定下马援之女,皇次子将娶耿舒之女,且陛下已经露出意思窦融之侄便是驸马内定选,镇守北部边地、居功至伟的景丹大将军其夫喜得幼女,陛下让皇后下赐贵重之物、已然是定下她给小皇子的,再有今年初起之时东汉版钻石王老五郭炜“得蒙皇宠”被赐婚朱祐从妹,随着耿弇、郭竟大军最先得胜回朝,无论是皇帝态度还是境况都表明太子之位现是无可动摇的,当然最主要是陛下态度。所以其实七皇子死不死的已经对太子已经没有太大影响,倒是对一直争取河南势力支持的刘阳极为有利。
别管心底有多高兴,刘阳、刘苍面上还是标准的死了弟弟的样子,虽然此时的刘阳已经明白他似乎犯了父亲的忌讳,他说了那些话后不但没有帮到南阳世家豪强,反倒让父亲恼怒,南阳官吏各种死,宗室功臣外戚各种被降职问罪,后面更是混乱不堪,让他一度沉默无望。
不过来氏所出的刘衡死了,如今形势,皇帝压制不下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平衡之道,因着度田之事和战事空出来的官位和调动,哪怕北地再施压皇帝也不可能再让它出现先时河南籍官员占据十分之六七的局面了,是以出现了上面的情况,也会随之出现马援另一女嫁入南阳世家,刘阳的正妃内定贾复侄女,朝堂地方官吏选虽说单个而论北地居多、可其他势力范围加起来要多过他们的情况。被寄予厚望的刘衡死了,刘阳也就被彻底推到了前面。
拜祭完毕,他们这些皇子也不便多留,和见到的宗室外戚们打过招呼,便是乘车回宫。刘阳见到刘兴便有意落后了一步,和他说话。
“堂兄安好!”
刘兴回头,有继承其父的魁伟身姿,却又于其父的暴躁、其兄的耳朵软截然不同,这位倒是和刘秀相似几分,很是精明睿智,不过一瞬便明白其来意,微笑着回礼,“三堂弟安好!”
绕来绕去却是拒绝了刘阳一起走的提议,遗憾道“这便要去看望小堂叔,看这……”,刘阳也便露出遗憾温和一笑拱手离去。看着他离开的刘兴却是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自己的境况如今连他都不如了,兄长啊,当真糊涂,阿爹都不了,还想那些做什么!本来都已经出仕为官、准备一展生平抱负了,如今,抬头看看蓝天,怕是一生也很难走出这洛阳之地了……他不愿意深想自己和兄长为何连个女儿都没得,只看实际,便是刘阳那边是沾不得的,摆明刘疆胜算更多,除非以后父子相争……自己不会这么明着去站队,还是考虑怎么留下子嗣更重要,叔父已经继承了阿爹的很多东西,他不能让叔父的儿子孙子们来继承阿爹这一脉的香火!
“三弟怎的这般慢?”变声期独特的嗓音猛地响起,让刘阳的脚步一顿,抬头便看着刘辅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眼神却是似笑非笑,旁边的刘苍微微咬了一下嘴唇。刘阳仿佛没有看到刘辅学着他平日的模样,只是笑着开口“是堂兄相留……”
没说完,刘辅便大喇喇的过来一个胳膊搭他肩头,不改往日的豪迈样,“阿兄还等着咱们呢,三弟且快行些!”便把给拖走了。这厮好武,是众兄弟中武艺最好的,手劲很大,哥俩好的拉着刘阳,却让他痛得额头不觉冒汗。
刘辅看着面色不改的刘阳,嘴角淡淡嘲弄笑意一闪而过,对付这种,那边是让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苦难言了。
刘苍虽然看不见但是也知道自己兄长必是又吃亏了,暗暗咬牙,这个刘辅明明什么招数都使,也就父皇信他豪迈心无城府,和那个据说天生笑颜、还不及他腿高的刘焉最得父皇心意宠爱!
那边的刘英看到这情景,状似无意地对着正要上车的刘疆道“二哥还是对三哥最好!”刘疆看了他一眼,未语,难怪阿爹看不上这个五弟,吃了这么多次亏还想着到他这里来挑拨离间,坐车上闭眼凝思,这个位置上,争斗永远不可能停止,二弟可以选择日后洒脱的离去,他,却是必须这里,做到最好,护着要护之,更为阿娘再没能体会的苦心!
刘英却是因着他那淡淡一眼和不接话弄得很是尴尬,讷讷地站了一会,最后一脸通红地只得走到自己车辆之中。
……
刘秀看着底下发疯般乱语的来十九,第一次有了动手打女的冲动,更何况任谁死了叔叔、死了儿子,还被诸多猜忌也会一肚子火气,更有甚者,他的度田诏令无限期搁置,本就心中怨气冲天,他是刚秘密见过欧芳回来,便是这位一直追随于他的老友经过这次的失败和变故也是改变了许多,言语中都是冷静地劝说他那些诏令不可行的原因,最让他生气便是如此,因为刘秀知道欧芳不是颓废、怯懦、退缩、怕自己落得晁错一样的下场,因为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知道很多事情他现改变不了,原想着的十年、二十年之期也改变不了……想不想、不看糊涂地过,可是他办不到,他怎么可能放任隐患祸害下去、怎么可能认输!
刚回来,这来十九便撞到了枪口上,她看来儿子死了确实什么希望都没了,她母亲也去岁末没了,弟弟也就那样了,来家自身为难帮不上她,她还怕什么!一个拿儿子当命。当后半生所有期望的母亲失去儿子估计都会如她这般失去理智,可惜这里是皇宫,是眼泪最没有用的地方,是只讲胜负的战场!
“是她害死儿的!是她害死儿的!”来十九喊得声嘶力竭,指着正座上坐着的郭圣通,“都是她!”
刘秀被喊得额头青筋直突突,头疼之症又犯,整个脑袋疼痛如裂,大吼,“够了!状如疯妇,一派胡言!拖出去,拖出去,问罪,下掖庭狱”,便捂着脑袋,眼见要支撑不住。
郭圣通这才忙着过去相扶,急招御医。
被拖拽的来十九,此时确是哈哈大笑,“这间炼狱,今日解脱了!不是郭圣通害了儿,是,是刘……”再听不见声音。
一番忙碌,刘秀的头疼终于被暂时封住,睁眼看着妻儿,这次却是不顾郭圣通的言语阻扰,强硬地让她们都退下,独留了御医令和徐老内殿。
“朕还能活多久?”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让刘秀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他的江山未稳,太子未及弱冠,儿女们都还小,眼下更是局势尚混乱之中,大事未完,他决计不能就这般去死,“朕要听实话“
顾老御医令和徐老都是面露为难之色,但被刘秀鹰一般的眼睛逼视,还是不得已跪着说道“最多,最多,最多十年”,确是冷汗直流,声音发抖。
刘秀未语支撑着坐起,走近了低头逼视着两。
“是,是,是五年,陛下万万不可再动怒气,也不宜心绪太大起伏,宜安心静气休养”
刘秀这才收回目光,怔怔地半天才坐回榻上,身影似乎都多了几许老迈,又是半天才幽幽道“此事不得再有第四知晓!”
两赶紧叩头连连称是,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听着刘秀说退下才站了几次方站起来,用袖子擦擦汗退下。
刘秀一个坐榻上,脑中乱七八糟的闪现出很多故去的亲、友、故、敌的身影,觉得从未有过的清晰,清晰的让他害怕,当年面对几十万大军都没有过的害怕……
想着想着,却是忽的站起,对着外面大喊,“来,通儿,通儿”
郭圣通侧殿之中,听的葛巾低声禀报景丹回信,他不说先时镇守大北方的功绩,就说这次刘秀两次政策失误,让他多年努力差点全部付之东流,又挪用给他的粮草叛乱、害他带着兵将过了几个月粮草不济、苦苦支撑的日子,景丹无怨言,刘秀对他也有愧疚,这才有了给小儿子内定其幼女之事,但他原本是有意太子妃之位,此时看清皇帝态度和有利于郭家。太子的形势,倒也知趣的没有再坚持,刘秀宠爱幼子天下皆知,想来他也不亏。
听的刘秀叫声,郭圣通起身进殿,看着那困兽般冲过来的男,当真觉得好陌生,上一世她是没见过他这样子,便是他曾经有一年病重、差点无治,他也是没有再见她的……
“下去,下去”,刘秀不耐烦的挥退仆婢,拉起妻子玉手揽进怀里,摩挲着柔嫩的脸颊柔声道“又要到了暑气炎热之时,且御医也说让休养些时日,咱们再去郁山行宫,这次,就们两个,好不好?”
“嗯,听文叔的,文叔当真该听御医之言,安心休养”,郭圣通回神,将头埋他胸前轻轻说道。利益妻儿取舍之间,便选择了利益,那生死之间呢?还是不要多想无用的了……留着需要做的,不过是按着之自己所想尽快的稳定局势,给疆儿扫清障碍。
“当日非有心出恶言”,刘秀贴着她发顶喃喃轻语。
“嗯?文叔说什么?”
“无事”,刘秀低头望着一脸疑惑的妻子,大手从她眉眼开始一点点顺下,那眼神太过复杂,让郭圣通无法看透,“通儿想过回真定去看看吗?”
看着先是迷茫随即一脸惊喜,却又变成担忧地望着他的妻子,刘秀低垂了一下眼便又笑着望了回去。
“启禀,陛下,娘娘,来贵狱中吞金自尽了”
102孽债
建武十七年四月七皇子逝,几日后其生母来贵伤心过度、郁郁而终,这般连番伤逝,皇帝也跟着病了一场,伤难过之下带着皇后去郁山行宫住了半个月,回来方好些。
回来后终是不再提度田之事,每每对着近臣总要感叹当日不该处置那么多大臣官吏,一番感念之下,厚赏了当日因着度田不实被斩杀官吏的家,恢复刘隆爵位,复封赵公、鲁公王位。众明白皇帝这是心中肯退步了,一番始终不敢再轻信他的心终是安定下来,也让筹备粮草等战备之资的邓晨、郭况等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毕竟打仗打了这么多年,若不是被刘秀逼急了,他们也是不愿意反叛的,都想安生的过日子。
六月吴汉、马援将兵凯旋,吴汉依然把坏做到底,直接带着刘嘉的头回来的,阴顺却是依然没有抓到。这样,出了北地匈奴和南地交趾,大汉境内兵事渐平,们总算过上了正常日子。刘秀经过一番挫折,也终于认清了眼下行事,不再急于行事,而是大肆提拔懂得农事、水利等能吏到各郡县,继续开垦田地,这次这些土地就真的没有豪情大族什么事儿了,又赏天下平民男子二等男爵之位,鼓励其农耕桑织,大兴农事,既缓和了百姓与豪强的关系,也找到了再抢不回原本土地情况下另一条出路,只是,千疮百孔的国家,复兴需要时间,真真一点都是急不得的。
七月,带着太子和众位皇子回南阳祭拜祖先,修葺四世之内亲族陵寝,将这段时间表现良好的宗室放归乡里,安抚河南众多世家。刘秀本欲带着妻子前往,可是临行前郭圣通犯了“旧疾”,只得怏怏的作罢,半个月后返回到洛阳。
八月底,留下马援、邓晨、朱祐、郭况等重臣看守京都、督办出征交趾的兵马粮草、处理京城政事,太子监国,带着皇后、公主诸位皇子、以及耿弇等北地将领功臣和窦融、吴汉北巡。郭圣通知道刘秀是不得已加紧锻炼长子,出巡也是为了安抚众,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内部先有一个稳定的大环境的先决条件。一路北巡,一路接见士族,到了真定,见过了真定宗室、河北大族、郭家诸,刘秀是一定要继续往北去看看景丹驻守之地、看看敢惹他的匈奴的,哪怕他已经不适合亲征。但是北部边陲之地,条件艰苦,刘秀也不舍得妻子随行,便让她们暂留真定,等他返回,只带走了一直嚷嚷要跟随的刘辅。
秋高清爽之际,郭圣通带着心腹侍从和护卫,一身素服,驱车来到了真定外围的王室陵寝。摆上三牲祭品,郭圣通拿着帕子将外祖父母和二舅舅、堂舅舅的墓碑皆一一擦拭过,才跪地叩拜。重活一世,她还是没能救得了这两位舅舅,也因私心让外祖父母这世多留了许久,今日她有机会可以重回真定,是一定要来祭拜一番的。
看着外祖父母的陵寝,郭圣通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眶,挥退了所有,对着已经落叶枯黄的山峦放声哭出了压抑了八百多年的委屈。
……
“通儿!”刘秀猛地惊醒,发觉还坐辇上,本是看着奏报不知不觉便是睡了过去,那些好似从他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之后便不曾出现的奇特模糊的怪梦近来又陆续出现,刚刚他便是又梦到了大火,他奔向火前急着叫着的便是这个名字。
“陛下”,万松外面听的叫声,忙隔着帘子小心询问,“可是要休息?”,好似从这次陛下病愈,便是这般,那意思差不多是希望抬眼便能看到皇后身边,离着两个时辰不见,就变得烦躁控制不住,去边地这些日子经常习惯性这么喊,结果自然皇后是不会出现的,又苦了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这速度,陛□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可他已经不敢劝了。
“不必,继续前行”,刘秀尽力控制着烦闷,感觉过午后的北地确实有些冷了,便将一旁的披风披好,摩挲着这件还是妻子为她缝制的披风,眼中才柔和一些,接着看京中传来的奏疏,看到长子表现,嘴角翘起,方再拿起一旁景丹的治边方略细读,想着他这次观看的情况,脑中不时运转,最后的目光落到了案上摆着的边地地图上,以手指敲击着匈奴境内的南北分界点,眼中慢慢散发指挥千军万马得意之时方有的奇异光彩。
“陛下,今日密奏”
刘秀收敛笑容,接过看罢,刚刚的光彩便是黯淡许多。他是不肯相信自己只剩五年光景的,趁着出巡,每到一地皆派出暗部去打探当地良医良药或是异术高,让徐老研究医治之法也好,问卜求神也罢,得到的却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刘秀闭目靠软垫上,一直挺起的臂膀无力的垂下。许久方恢复精神,“传耿弇、郭炜来见,再去看看二皇子,让他来陪用晚膳”
……
真定行宫是建立原本刘秀与郭圣通成婚的院落基础之上的,这院落完好无损的包容行宫之内,经过重新修葺亦是焕然一新,这便是刘秀出京之前一直说到的给郭圣通的惊喜。此时的郭圣通便坐这惊喜之内,看着沾黑了一张小脸的小儿子笑呵呵的呈上他的大作,有些忍俊不禁。
“阿娘,阿娘,儿写的可对?”刘焉仰着小脑袋问着母亲,得到肯定回答,又有些忐忑地问“那写的可好?”
“好,们焉儿已经写的很好了,只是这张小脸堪比阿娘宫中的小花猫了”,郭圣通笑言。
刘焉得意地看了一眼八哥刘延,结果大作交给身边近侍,“小意,将这个与先时本公所写都收到一起放好,等着阿爹回来,可是要拿给他看过的”
吩咐过了才跟着葛巾去擦洗干净,回来确是抱着母亲脖子撒娇着连声问阿爹何日才能回来、他们何时回洛阳。
郭圣通见一旁几个儿女皆是露出询问之意,便愣了些许,儿女们终是和她不同的,洛阳,才是他们的家,“快了,等着们阿爹归来,便可以回去了”,见着他们皆露出欢喜期望之色,郭圣通无声的垂首。
“阿娘,您怎么了?”吉儿终是女儿心细,觉得今日的阿娘格外的心神不宁,有些担心的问道,想了想又安慰着“阿爹不日便能归来,阿娘不必担心的”
“焉儿可是想阿爹了?”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几个孩子齐齐扭头看向门外,又都一脸欢喜的叫着阿爹奔了过去。郭圣通起身,看着那个抱着幼子、拍拍女儿肩头被儿女们叽叽喳喳围着的男,逆着光线,看不清楚他的脸,然却是能想象出他脸上的笑容。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上一世的今天,便是废后的日子,这个男为着自己翻手将她从天打入地,给她安了那莫须有却是千百年洗不掉的污名,这样的笑容让她觉得刺眼,刺心!
刘秀此时也转过头来,看着妻子,许多年前,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分离便是这里,眼前一身红衣的绝艳妇已经于他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色中衣、光着脚送他至房门的新婚小妻子重合,觉得似乎过了很多年,却又清晰似是刚刚开始。
刘辅看看父亲、看看母亲,眼中痛苦一闪而过,随即笑着向母亲行完礼,“阿娘,阿娘”叫着,“儿可是想您了呢”,又似是无意道“们特特赶路,提前了五日回来的,呵呵,阿娘,可是没想到吧”
那边被刘秀放下地的刘焉听的拍手叫着,“二兄没羞!”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刘秀把儿子放到地上,听着儿女们欢声笑语、目光追随着那道重合的、渐渐向自己走来的身影,起身的一瞬,却觉得头很沉很沉,那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阿爹!”
“陛下!”
郭圣通便看着那个男斜着倒了下去,愣愣的半天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
“说是劳累所致?”郭圣通面无表情地问着御医令,眼睛却是看着床上的刘秀,这一世的命、的生死都是归的,没让死怎么能去死!
“回娘娘,确是如此,陛下不听臣言,连日赶路,这才病发的,臣等已经用药,且等陛下服下夜里或是明晨便会醒来”
郭圣通心中怒火翻腾,逞什么能!若是他敢此时撂挑子,估计自己会鞭尸也不一定。十月十九,果然对她两世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刘辅的相扶下,郭圣通喂着刘秀饮下药,看着儿子松了一口气,郭圣通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汁。看着他,可知道今日是劝说了自己多少次、才压下戾气怨气没有让直接去见阎王,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自己去死!
“大司马这是要何往?”郭炜挡吴汉前面,冷冷地问道。
“郭卫尉挡何意?”吴汉看了他一眼,针锋相对。
“陛下不虞,大司马大司空与建威大将军按例听候,众位御医、三位侍中黄门侍郎按例一个不差都,您这是欲往何处?”
吴汉直视着郭炜,他也知道陛下意思已经很明了,太子殿下地位不可动摇,郭家根本犯不上谋害皇帝,可是他自己得罪了郭炜,陛下也没有托付太子于他的意思,种种情况,对谁有利也是对他没利。
“更衣而已”
郭炜看了左右心腹一眼,转身进殿,真若先时郭家失败,造反他不介意,可是此时已经犯不着了,他们倒是希望刘秀能撑到太子大婚、天下最起码平缓之后呢,可是谁知道陛下这个姐夫就是不肯接受已然病重的事实,还如先前年轻时那般拼命,再加上……郭炜无奈地看着内殿,他是近臣,守卫皇宫,这些时日看的分明,陛下急行数日,为的不过是早些回来,见着等这里的阿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刘秀了,无情之时当真无情,按着先时风起云涌的情况,若不是他们先动手、有能力满足刘秀的需要,他是真的能舍出去阿姐和疆儿的,可是等着事情转机,他又能迅速的回来,就好似前面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且对着阿姐当真又是一副神情模样。
郭炜刘秀身边也已经许多年头,知道这也是一个不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也知道他是一个心中充满许多理想主义色彩却又相当实际的,或许只能说他如许多帝王、许多男一样,不危及自身最乎的利益之时才能想着去满足他们心中期颐的情爱、感情,说到底,他们都是将爱、家庭、儿女、朋友当做了自身修饰点缀的一部分,而不是要用命背负的责任、于用真心付出的情感吧。可是他的那个世界有句话叫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一年、这个月份太过敏感,他都是一直绷紧了神经的。他的有着很多秘密的阿姐,别或许看不出,他却是看得出来的,他知道的她也一定是知道的,虽说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是世上难以解释的奇事很多,他也不想追问到底。看着一点预兆也不知晓、频频走神的阿姐,他知道这次不是阿姐所为,只能说这陛下着实坑爹,他若此时、此地有个差池,当真是麻烦,他现已经不得不封锁消息了。
“大,大,陛下醒来了”
郭炜听到掩不住惊喜,紧忙入内,此时窦融、耿弇等也从侧殿赶出来,便听着里面传来陛下低哑的声音,“今日是十九?”,“通儿,通儿呢?”,“为何不点灯盏?”窦融和耿弇心中咯噔一下,互相看着,脚步重似千斤。
大汉的皇帝陛下,眼盲了。
103铺路
祭遵大败鲜卑,马成取胜乌桓,本都是举国振奋之事,然因为皇帝回到洛阳后传出眼盲的消息,皇上的病情算是基本上公布于众,让这喜悦之中掺杂了众人许多的焦虑。哪成想祭遵长年征战、积劳成疾,打败鲜卑之后病逝于辽东,按着其吩咐牛车载棺、薄葬洛阳,随着这两年寇恂、盖延、杜茂等功臣先后离世,建武重将已经去了一大半,留下的也不少伤病、老迈,边境又总起战事,皇帝身体堪忧……着实让人不安。
灵柩运回,刘秀让文武百官前去相迎,以汉宣帝葬霍光之礼重葬祭遵,赐将军、侯印绶,朱轮容车,命甲土列阵送葬,自己也是由人扶着亲往葬礼上吊唁。
刘秀对着灵位,是真的痛苦失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实,不仅是因为祭遵确是为人没话说、不仅是因为是他心腹爱将……刘秀也是在哭自己,哭一去不回的峥嵘岁月,哭他坎坷的一生,哭他改变不了的事实,哭他未完成的大业和身后事,哭一世遗憾……
站在他一旁的旧将旧臣们,无不心有戚戚然,曾经叱咤沙场的铮铮男儿都红了眼眶,今日是祭遵明日又会是谁呢!
“陛下节哀!”众人上前相扶刘秀,“弟孙得此殊荣也当含笑矣!”等着刘秀起身又都立刻放开手臂,只有刘疆敢继续扶着。
无尽的黑暗原来就是这般,经过最初的暴戾无法接受、砸碎了身边能够得到的所有东西,现在的刘秀已经平静下来,纵有万般无奈不舍,他终还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他得为整个天下考虑,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感觉到是长子在扶着自己,听到吴汉颤巍相劝的声音,刘秀心中又是一番难言酸涩,弟孙啊弟孙,吴汉之后的大司马之位我原本是属意你的啊!你既离去,这大司马之位我当托于何人?景丹,刘秀摇头,有自己在能震得住他,自己不在了,决计不能给此人高官;臧宫,人太高傲不适合;郭炜,还太年轻,又是外戚,众臣不会服的;铫期,刘秀沉默了些;耿弇,确是能当此任,然耿家已经势大,纵有郭家、马家相抗衡,刘秀还是担心他有朝一日会有别的心思;朱祐,能力不够啊;……
现在的大司徒只是平常之辈,不足以交托天子;原本他是有意栽培欧芳的,可惜事态刚稳,不能马上起复他;尚书令、司隶校尉等皇帝心腹,刘秀一一想过,他该将国事、太子托于谁?太子年轻,功臣托大,边事未稳,国家疲惫……留给自己的时间终是太短了。
而众人看着这对父子离去的背影,脸上表情也都多了许多深思,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和子孙的未来又该如何?
……
广德殿中,刘疆念完了最后一道奏疏和自己想的批复,便停下等着父亲评说指点,刘秀改了几个字,让刘疆执笔批复、盖上玉玺,交给尚书郎执行。
“西巡归来,便是岁末,明春等你大婚过后,再往东巡,大军也可南征,蛮夷之地,道路难行,粮草供给不易,料想两年之内难以平定,你心里也该有个成算,切记勿急勿躁”,刘秀吩咐着,本来西巡、东巡都是他要亲往的,如今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长途跋涉,但是为了安抚先时之乱,这道程序也是不能省的,又急着为太子树威,这是理解他远见、哪怕自己死了也能继承自己遗志的太子,刘秀觉得或许这是上苍给他为数不多的厚待中最让他满心感激的一个,索性派太子前往。
一只手看似从容的放到案上,前后左右挪着,却是怎么都够不到茶盏。
“喏,儿谨记”,刘疆看着父亲那只手和那双眼,一阵阵的涌上酸意,可是又不能替他拿起来放到手里,那样父亲会雷霆大怒,会觉得他自己像个废人,那书简之上的废太子直到母亲去世才不得不被重臣逼迫着皇帝下诏调去封地,仪仗同皇帝……他真的很想问问父亲是不服还是有愧、问他可曾后悔,可是便是他问了,父亲也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理解母亲汇集全身力气报复了这个让她恨了百年的男人、却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便如同他能理解却是始终无法感同身受母亲记得所有事的悲戚,他看着父亲这样,始终是恨不起来!
“阿爹,能给儿讲讲您幼时、少时之事吗?”刘疆望了一眼内殿,给刘秀加了一个靠垫,看着他端起茶盏露出放松一些的表情。
刘秀饮下一口茶,听着内室方向还没有动静,便先让万松去叫妻子过来,才转头对着儿子方向,周围已经带了不少皱纹、没有了往日神采的双眼此时多了些光彩,“疆儿怎地想听这些了?”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立刻转头对着那个方向,伸出了手,软滑熟悉的小手握在了自己手里,拉着人做到了身边。
“阿爹,儿也想听”,跟着母亲在内殿里习字的刘焉听着父亲和长兄处理完了政事,也随着出来,见父亲还是看不到他,弯着的眉眼有些垂下,小脸上一脸的不忍却也知道不能在父亲面前提这事,便又笑着凑过去也挨在他身边说道。
刘秀由着妻子接过茶盏放好,腾出的手试探着落在幼子肩头,把他抱在了怀里放好,“课业可曾完成?背于阿爹听过,背的好,阿爹便讲于你们听”,感觉妻子要抽回手,立即握紧了转向她的方向,“通儿怎不言语?可是累了?去,告诉礼官明日再来禀报太子大婚之事”
“文叔,无妨的,我不过是想替你斟茶”,她只是在看着长子而已,“你有些握疼我了……”
刘秀闻言放了手劲,还是道“明日再听奏也无碍,今日便罢了”,开始让幼子背诵经史,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置身黑暗之中,人会觉得恐惧,永远的与黑暗为伍,便会想抓紧身边一切在乎的东西、时刻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郭圣通体味过八百年孤零飘荡的孤单,看着这个曾经横扫天下、强硬一世的男人向抓着最后一根浮木一般抓着她,将另一只手放到了胸腔之中狂烈跳动的那个位置,是报复过后的畅快,是接近终点的期待。此时,压垮他,其实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但是这个过程她会帮他脱得很长。
“阿爹,儿背的对否?”刘焉已经自动的爬下父亲怀中,他已经长得很重了。
“对!”刘秀笑着点头,“我儿甚是聪颖!”对着幼子也不再吝惜赞赏之词,由着儿子轻摇着自己胳膊,“好了,好了,阿爹讲便是”
幼时兄弟姐妹相处、少时离家赴长安结交天下豪杰的趣事,挑着讲给儿子们听,许是想到了那些时光,言语都轻松了许多。给儿子讲,也是说给妻子听,他见到她是已经快到三十,自己三十年的时间中没有她的参与,现在想来,刘秀是觉得遗憾的,且他答应过她带着她共游天下,如今,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也看不到了。近来一个个难眠的夜晚,想起很多前事,人生苦短,想来对她都是遗憾,怎样都觉得割舍不下,觉得之前相互陪着的时间太短了,太短了。
听到乐处,刘焉咯咯咯的大笑,刘疆也是莞尔,却还是不时注意着母亲的神情,从父亲眼盲之后,母亲也不必再带着虚应的笑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已经几乎不笑了,是否上一世伤心欲绝的母亲便是这般表情?
“阿娘,那您幼时呢?呵呵呵呵呵,外祖母讲过,您派人整治过真定公世子表舅舅呢”,刘焉听完不免好奇的问着母亲,想象不出漂亮端庄的母亲让人把表舅舅衣裤挂在树上是什么样子。
刘秀听的也是一笑,不过那些妻子幼年的趣事只能他一个人听,晚上自会让她在自己怀里慢慢讲,“不得胡闹!你不是要跟着你二兄打拳嘛,让春来带你过去”
“喏!”刘焉只得嘟嘟嘴,老实答应,不想惹父亲生气。
“阿爹,耿侯爷他们尚需半个时辰方得进宫来,儿带九弟过去吧”,刘疆起身行礼,抱着弟弟离开,却不敢对上母亲的目光。
大殿之中只剩帝后二人,刘秀把人扣进怀里,试着贴上她的菱唇,安慰道“通儿放心,疆儿我会安排妥当,不让他受群臣排挤,等着他大婚,我便会给几个孩子晋升为王,给他们建好府邸,选好正妃,吉儿的驸马你也满意了,明岁便赐婚、建府,国相、长史都给他们选好,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通儿,你笑一下好不好?”
“徐老正在想法子,许是很快就能找到根治我脑中阻塞的方子良药,明岁、后岁便能好起来”
“我答应你,不离开,可好?”
大殿中只有低沉的男声不时传来,不知是安慰怀中的佳人还是安慰自己。哪怕是再也看不到,当日那重合的身影也已经印入脑海、刻入骨髓,刘秀觉得不幸中的庆幸只是便是他能见到的世间最后的景致人事是他的通儿。伸手抚摸着熟悉每一寸每一点的脸颊,探到脸上的湿意,便又凑过去吮干,上天另一样带他不薄的事便是给了他一个不增怨他、始终挚爱他的妻子啊!
“陛下,好畤侯,胶东侯,郭卫尉,伏波将军求见”
刘秀停下,由着妻子服侍着理好衣衫,又凑过去亲了两下,“委屈你在这陪我,今日会早些处理完政事军务”,听着她笑着摇头,进到内殿,对着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才招他们进殿。他必须能随时感觉到妻子就在身边,只能让她白天来自己殿中相陪,忙碌一生,便是眼盲了只信任儿子相辅国事,他也是闲不住从早忙到晚的,且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只剩不到五年的时间,他根本没有为儿子考虑那般多呢,如今都要加紧铺路,交趾他是一定要彻底平复,匈奴他是要想尽法子让它掀不起大浪来,给儿子留下一个至少边境没有颠覆性隐患的大汉!
听着耿弇所说,刘秀垂眸而笑,“伯昭终是伯昭”,自己不过一点而已,他便能和自己不谋而合,想出了具体的策略。
耿弇这次没有再望向内殿,心中坦然很多,看着刘秀,对他这般亦是心下佩服,陛下有多好强他自是知晓,经历一连串打击、经历前所未有的失败、如今身为君主而眼盲,依然能谈笑自若、头脑清晰,若是换做是他或许真未必能做到这般,自己是没有跟错主公!能这般或许也有对内殿之人诸多不舍的原因吧,陛下终归也有平常人的情感,哪怕,少之又少!
当日局势紧急,他甚至想过陛下若舍皇后,他会如何抉择,事实上也暗中帮了郭炜许多……不过现在都不需要了,无论是为了自己征战半生的大汉还是为着知己,若需要他再跨战马也好、出谋划策也罢,他都不吝惜!
“仲煜有何言?”
“回陛下,臣跟随陛下巡边地,看着匈奴除了缺粮草,尚缺一样重要的物事”,郭炜看了一眼几人,吐出了一个字“盐!”听的几人速度不一的变换了神情,慢慢露出笑意,在旁听政的刘疆亦是脑中迅速开转,望着地图上他们刚刚所指的地方,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眼中除了钦佩还有别人都不懂的遗憾,自己的父母其实真的很相配……可怎么就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
“阿兄,太子将西巡”,刘苍敲击着案几低着头轻言,父亲如今那样不过是在死撑着,再给他致命一击就真的能要了他命,太子不在洛阳,若是父亲最喜爱的幼子或是最在乎的那个皇后出了事,刘苍觉得这一击真的能致命,皇帝若驾崩,太子再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将害父害兄的责任推到刘辅和郭家身上,他们总能趁乱取势的,反正不乱他们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刘阳知道弟弟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然行此大事,他实在是没有强援,他一个还未开府的公爷哪有那般能耐,“此时不是最好时机,明岁太子大婚之后,你我也会搬出皇宫开府,且等个三四年,你我身后力量强大了才有能耐行事,左右日后出巡之事都得太子代劳,不缺机会,且父皇……还未到油尽灯枯之时……”那总是他们的父亲,这般说他,刘阳心中也很不自在。
“阿兄,我今日见着阿娘了”,刘苍却是忽然转了话题,拿出母亲交给他的玉佩把玩,“这是父亲当日送给母亲的订婚之物,据说是祖父留下来的,你没见着兴堂兄和音表兄都带着相似的嘛”
“你是怎么见到阿娘的?阿娘可好?”刘阳顾不得那劳什子玉佩,连声问弟弟。
“我自有我的法子,如今谁还顾得上她呢,你也不必多问,我只知若不是父亲当日背约,阿娘今日便是皇后,你,才是太子!”
……
建武十八年春,大汉太子刘疆大婚,大赦天下,诸皇子皆晋升为王,长公主赐婚窦融之侄窦梁,刘阳赐婚贾氏女,刘苍赐婚山东张氏女,刘英赐婚杜氏女。随后马援带着郭竟、段志等南征交趾,祭遵堂弟祭肜出任辽东太守被拒鲜卑,匈奴先时陷入盐慌之中,后野心勃勃的新单于暴病身亡,其子乌达鞮侯继位,不到一个月去世,其弟蒲奴继位,尚年幼,匈奴众王多有不服,左贤王拥立,右贤王相争,彻底爆发内乱,战斗相当激烈,南北一分为二,再加上连年行兵,春时旱灾、夏时蝗灾、瘟疫流行,饥荒千里,再无暇南侵,且趁着它内乱兵斗之际,乌桓掉头侵入匈奴,大败之,致使北部匈奴向北后撤千里,南部匈奴又被景丹带人趁势一路往北打、收复失地,彻底变成了大汉和乌桓的夹心饼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向大汉派使求和。
刘秀接到匈奴求和国书的时候也恰逢接到太子妃有孕的喜讯,高兴的握着那国书,手都有些颤抖,“通儿,通儿,过来呀”
郭圣通先已经接到了消息,她屯在北地的那些人用不上对付刘秀,那就帮着她儿子打匈奴了,缺少商贾运去的物资、盐粮、草药,对于现在的匈奴可是雪上加霜。
“何事这般高兴?”
“通儿,你看”,刘秀笑的如同孩童邀功炫耀一般交给了郭圣通匈奴国书,“我说过,不出一年,必使匈奴落败!疆儿再无大患”
“恭喜文叔!”郭圣通笑言,被他拉着坐到了怀里,“头可还疼?”
刘秀摇头,“你又去看太子妃了?还是又去看辅儿了?他尚有月余才成婚出宫,你就这般舍不得了?小半日未见,也没见你想我……“
“都不是”,郭圣通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若说了文叔不可动气”
刘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说吧”
郭圣通也没说话,只是交给了刘秀一物,看着刘秀伸手摩挲,看着他脸色变化,动着身子移出了他怀中。却是很快又被拉了回去。
“我知晓了,不是甚大事,走吧,扶我去园中,贺桐又做了新曲,让乐人弹来一听,还有我派人给你寻得古籍也到了兰台,随我去看看,喜欢便让人搬回来看”,在他这里也就不闷了。
郭圣通碰了一下自己的红艳指甲,淡淡一笑,不再想问,刘秀却是不满她又不言语,将手上的玉佩抛到了案上,又去粘人,气喘吁吁之余还不忘了在她耳边保证似得低言“不相干的人,理她作甚!”
不相干的人啊,不相干的人!
第二天的大朝会,皇帝便又下达诏令,等到岁末三四五皇子大婚之后于明岁之春就国,让很多人又是目瞪口呆。还没完结,随着朱祐进言,三公去掉大字,改为司马、司徒、司空,改州牧为刺史,刚变为司徒的戴渉就遭弹劾,直接问罪下狱。司隶校尉亦下狱。耿弇无故被训斥,令其归家反省,其两个为中郎将的弟弟也受牵连免职,众人已经不是目瞪口呆了,这皇帝又要做什么?
104忆起
“疆儿,鄯善王再次上书之事意如何?”头发已经半白的刘秀下了朝回到自己殿中由着儿子扶着坐下,问询今日朝堂激烈相争之事。
先时匈奴遣使求和,刘秀接受其国书,撤回大军、撤销沿边境各郡亭候和吏卒,派带着金钱财帛招降乌桓,边境渐平,景丹、马成召回免职归家。然而匈奴为转嫁自身危急,不能南侵之下,不得不向西侵扰掠夺西域各国,原本洛阳的西域各国质子思乡纷纷逃回,而此时国库严重不足、百姓兵士疲惫的大汉无力派出都护和大军保护西域诸国,西域莎车王也是个有大志的,知道汉庭无力,便趁机攻打周围小国,已经击杀龟兹国王,击败鄯善,于是鄯善王再次上书愿再派王子到洛阳做质,再次请求汉朝廷派都护,如果汉朝廷不派都护,那只能被迫向匈奴屈服。
朝廷之上为此争执,自然有拿汉武时期的万邦朝贺的强大说事,希望出兵扬大汉国威,然这样实是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刘秀朝堂上没有言语。
“国之疲弊,百姓不愿再兴兵”,最主要也是打不起了,“且西域诸国,各自为政,兵力强弱不一,自己内斗不断,便是投靠匈奴,匈奴能得其马匹、织物,也决计指挥不动他们的军队和内政,于大汉,得之无益,失之无害,是以,儿以为不如听任之去留”,刘疆看着父亲回答,见他频频转头对向殿门方向,便给一旁自己的近随使了个眼色,近随得令退下。
“正是此言!他们争吵也不过是为着那点子脸面,却是枉顾朝堂之情了”,刘秀又朝着殿门“望了”两眼,扭头回来,“父一生未向任何服软认输,今日却无力让大汉恢复最鼎盛之势,确是憾事,他日,都要靠来为为父了却这些遗憾了!”生死由天定,半点不由呐!
“阿爹!您定会好起来的”,刘疆立刻跪地,“儿尚年轻,不敢担大汉重任……”
“好了,好了,起来吧”,刘秀淡淡地挥手,又和刘疆唠叨“不知吉儿生产可顺利?阿娘也不派再来递个消息,万松,再派去问问”
“喏”,这明明两刻钟前才传回来消息,长公主还生产之中,且得一阵子呢,皇后长公主府坐镇回不来,陛下就差殿中转圈了,要不是实不便前去,估计下了朝也就去了。
“阿爹,有御医们守着,阿娘陪着,妹妹会平安的,您且安心”,刘疆无奈地劝到,看着父亲双手已经不停的磨搓着,知道这是快忍到极限了,正想着儿子和小弟怎么还没过来,便听着外面“祖父,祖父”的娇嫩童音,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小胖墩墩的身子被宫婢们放殿中,便蹬蹬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叫着祖父,到了跟前行礼“祖父安好,阿爹安好”,行完便是蹿到了刘秀怀中。
“不得无礼!下来!”刘疆板着脸训着太过活泼的长子,看着父亲终于露出和善欢喜的笑容,便对着后面的刘焉松了口气。
“骂他作甚?”刘秀立刻对准自己儿子,骂完换了个口气,对着怀中长孙,“来,来,给祖父摸摸,看看成儿可又长胖了些”,经过几年适应,耳力好了许多,感觉到幼子也,又问他怎地不说话。
“哎!”刘焉装模作样的叹气,“儿以为您有了孙儿就不要这儿子了呢”
惹得刘秀笑着伸手拍他,有儿有孙做伴终于暂且忘了妻子不身边之事。
自建武十九皇长孙降生,刘秀确实高兴许多,二十年刘辅的正妃又诞下一女,他也是儿孙皆有之了。因着司徒戴渉陷害前太仓令奚涉事发被下狱处死,刘秀以三公事物相连为由,免去司空窦融职务,只留吴汉不曾罢免,吴汉思虑再三,以病求解职,刘秀未许,只得继续当他的司马,给刘秀时间考虑何时的接替选。
太子太傅张湛任司徒,其为扶风大族出身,成帝、哀帝之时便为二千石高官,王莽时历任太守、都尉,建武时为左冯翊、光禄勋、光禄大夫,七年接替王丹为太子太傅(历史上这位郭圣通被废后是一句话没说,但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抗议,从此称病不朝,刘秀想让他当大司徒,他奉召前去,大殿上遗失溲便、自陈疾笃,刘秀只得作罢,放其归乡,多年后病逝于家),这是正经的四朝元老,刘秀此举已经很明显了,众看着三位皇子成婚后便就国也就释然了,一切都是未太子、为大汉的未来铺路而已。太仆朱浮(就是之前构陷彭宠那个)任司空,此彭宠之事那里虽然小了一把,但其武将出身却是文采斐然、落笔成章(现还有他的作品流传),很有才华,为官之时最重才,给刘秀提了许多广纳才的建议,而且也出了不少得罪的主意,比如考核监察官吏就是他出的主意,实打实刘秀死党,官运亨通至今,且此当过幽州牧(历史上他被刘庄无凭据斩杀,但其后很牛,不仅东汉一朝,而且到了唐朝还出过宰相,宋朝出过大理学家朱熹)。
随之而来的自然又是许多官场变动,太子宫旧吏慢慢朝堂上占据更多席位。
司徒、司空都找好了选,但是司马一职却是悬而未决,吴汉到了建武二十年确实病重已经无法上朝,但刘秀一直让他担任此职,没有任命景丹的意思,而耿弇自从大朝会上得到皇帝训斥至今一直受冷遇,朱祐倒还是很得皇帝看重,众也就猜不到皇帝到底是何属意了,只有邓禹听罢淡淡一笑,依然不问世事,教导他的十几个儿子成才。太子大婚的喜气之下打了擦边球被封还侯位的欧芳看着有些落寞但也依然没有怨言的老友耿弇,咽下了点醒之言。
而荣升为大汉最高危职业的已经不是司徒而是司隶校尉,其以一年一死之势还换没有定论,哎,陛下这是还不肯松手彻底放权啊。
建武二十年底,马援凯旋回朝,边事既平,大汉境内也就是偶有小的叛乱了。
到了建武二十一年秋,也就是现,已经出嫁的长公主正府上生产,郭圣通清晨便赶了过去,到了快午时依然没有产下,不仅外面的驸马窦梁、前来看望妹妹的刘辅急得汗流直下,便是里面的窦夫、太子妃和耿王妃也已经频频拿着帕子擦拭,不时望向上座的皇后。
又是一声尖叫,让郭圣通浑身一颤,手上的帕子也扭得更紧,听着女儿叫阿娘,再忍不住不顾左右相劝起身入产房,看着头发已经湿透的女儿,忙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阿娘呢,吉儿”,上一世她的女儿出嫁、生子、丈夫被诛杀,一切一切都没有她这个阿娘身边,于她,于自己所有孩子,自己都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阿娘,疼”,刘红夫看见母亲眼睛便是湿润了,有些委屈地喊疼。
“乖,很快就好了啊”,这一世她是真的没让女儿受过一点委屈,还有刘秀的溺爱,天之娇女名符其实,“听阿娘话,吸气,呼气”
刘红夫吸吸鼻子,母亲生了他们兄弟姐妹六,也就受了六次这样的罪,不为母也就体会不到母亲的艰辛,眼中渐渐找回了坚韧,按着母亲所说顺气、用力。
皇宫中已经到了午膳之时,刘疆、刘焉陪着一老一小用膳,也随时听着公主府传来的消息。万松将陛下喜爱的另一样菜肴夹起放置其面前碟中,看陛下食不知味的尝了一下就又放下了,便无奈地求助地看向太子。
“祖父,祖母告诉成儿,不好好用哺食便是不乖,她不喜欢不乖的孩子”,皇长孙看着万松的求救目光,没用他父亲告诉,便用嫩嫩的声音说着,说完又自己动手吃饭去了。
刘秀一愣,转向他,轻笑了一声,便是把盘中的哺食吃下去了,已经毫无光泽的眼中多了一丝欣慰和满意。
“阿爹,阿爹,妹妹生了”,刘辅的声音一路传来,进殿先对着父亲行礼,之后立刻接着说,“生了个男娃儿,可结实了,想德绩多一些,妹妹也平安,如今正休息”,没等父亲想问,一口气下来“阿娘半个时辰后便回宫”
“好!好!“,刘秀摸着胡须畅快而笑,“都赏,万松去颁赏,让公主府上的仆婢尽心些伺候,告诉德绩这几日不必来宫中,安心府中陪着吉儿,辅儿怎么还这?去接阿娘”
刘辅得令,摇头笑着大步返回,父亲已经这般,母亲这几年对父亲无微不至,许是真的看开了,过错、无奈都原谅了,他是真的很高兴,只唯一难过的是父亲的身子也确实拖不得太多时间了……
“等很久了?”郭圣通窝刘秀怀里轻声问着。刘秀也不言,只是奋力的抱起她直踉跄的抱到了榻上,喘气,有些无力地挫败,感觉到微凉的手给他擦额头,便又捉下那玉手放嘴边轻咬着,“孩子像德绩多些?吉儿那般怕疼,必是又心疼了吧”,她一难过着急便会掐手指,果然又是如此。
“吉儿终是熬过了这一关,以后便好了”,挪过一些,让他也靠榻上,“万松说哺食用的不多,且到现还没有用药、用针,文叔,先传御医吧”
刘秀终于将气喘平了,听得她言心中没办法不泛起苦涩,吃那些药有何用,他如今就快连抱起她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到她的抚摸还是强笑着“本是等着回来喂的,且传御医用针吧”,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通儿近来可有不适?要不要也让御医看看?”他近来越发梦到一些通儿不利的事。
“并无不适啊”,郭圣通奇怪,“文叔何以相问?“
“无事就好”,刘秀也就不再问,拉着她手给自己揉按着头部,“许是想多了,御医来报子颜(吴汉)怕是也就这几天了”,无限的落寞便是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是无法对其言说的。
郭圣通听的顿了一下,尽力压抑住狂烈的心跳,“便让再备些药材财物赐到广成侯府上,文叔……可是要再次前往探望?”
“嗯,明日吧,带着疆儿去”,刘秀躺她怀里,她特意和徐老学的手法还是很舒服,“等着子颜……疆儿与朝政也熟悉了,通儿便同去行宫吧”,他真的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越到此时越是无法割舍,儿女们都会有自己的家,可他若走了,她该怎么办呢,她早看出来她是不会掺和朝政的,她还未到四十,还有许多年要走,没有他她要怎么办呢,“再远的地方,许是去不了了,应的十年之约,”无奈的笑笑,“又要食言了”,等他走了,再恨他吧,没给呆愣地她说话的机会,起身对着外面“传召御医令”
……
看过了病重的吴汉,刘秀心中很沉重,他能感觉到吴汉觉得死他前面是多大的荣幸和解脱,而给自己最后的话仅是希望他慎无赦而已……他为他打了一辈子仗、担了许多恶名终不回,而自己保他到死都是司马之位,都不相负了!由刘疆扶着,刘秀的脊背有些弯垂,“疆儿,做的很好!”,刘阳正妃产子,消息报到洛阳,他太子妃打理的礼单中又加了三成,每年岁末他们回朝,也是礼遇有加,自己虽然会给他扫清障碍,但也同样希望他能善待自己其他孩子,免得他死后祸起萧墙,且阴氏还北宫,有她,刘阳。刘苍都不敢真的动作,而刘英不是个能成大事的、同往就国的赵美也不糊涂,太子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施恩啊,他做的很好了,他的一切都可以让自己放心了,“二弟……”
“阿爹,儿无猜忌二弟之心”,成了家的皇子只有二弟没有就国,是有说些别的,也不乏别有用心之辈,但是二弟为他做了多少,留这里是为了什么,他和阿娘都很清楚。
“这样便好,也知说的是实话“,他们两个一个打一个抬,配合默契,根本不用他操心这些,他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长子除了变得刚毅果敢之外也多了许多冷情,他只是怕儿子走自己的老路而已,“政事是要紧,自己身体也当注意些”,停下来向着殿门,“别学阿爹!”
别学什么他没有说,然刘疆听了却是心如刀绞,“阿娘,阿娘她……”
“她还是怨啊!”刘秀直起身,摸着胸口的位置,“终是食言太多次,答应她的似是一样也没做到”
他也就剩这么一点点时间了,他很高兴自己先时让三个儿子就国她能露出笑容,那说明他对她而言还不是无用的,他还能满足于她,他才不要她什么都不对自己想求,就是要她依靠他,而他又都能满足。现,他带着她去过最后的时间,满足她一生心底的期颐生活,她还是要靠着他的。而自己奔波一生,也终于能最后给自己做些什么了。
沉默。
“罢了,不提了,今日的密报该到了,看看耿弇昨日又做了什么”,这几年的冷遇,让这位傲气大将也落寞不少,然没有一句怨言,家不是看兵书、教导长子侄子兵法韬略,便是教导他那个不满五岁的幼子打拳、练刀剑,日子都比自己过得惬意啊。
而郭圣通却是看着手上的信件心中翻腾不已,“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这是原来真定王府的家将、后来刘秀手下效力的一个偏将临终前给她来的书信,许久之前,她收罗真定势力,他便已经是自己,可是到死前才敢说出实情……郭圣通的手一直再抖,嘴唇变得青紫,“是这样,是这样”
“娘娘!娘娘,主!”葛巾见状忙上前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些年都以为拦着、怕给铫氏没脸才不把赐给阿弟,其实那一年便问过阿弟,他摇头了,还怨吗?”郭圣通却是忽然提起了这事,让葛巾瞬间便是红了眼眶,许久才摇头,“其实奴婢早就想通了,大少爷是忠厚,可也是不想惹事的性子,是娘娘身边,他是不会要得,更何况”,葛巾苦笑,“他本就没看上奴婢的”,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之,她看的明白,“奴婢现只希望能一直跟您身边伺候,除了您,其实也没有真的意奴婢,奴婢以前还羡慕瑛珞来着”,说着又噗嗤一笑。
郭圣通也跟着笑了,葛巾比她通透的多啊,“不想惹事呐,到会说”,其实就是怕事而已,可是葛巾不知道大弟弟这一世已经好上许多了,“那件事,下去安排吧,告诉万松、春来配合,行宫……”原本还有的一丝动摇因为这久来的真相也没有了,没有了,她等得是吴汉之死,也是等着女儿出了月子身体好起来,而已!
……
三日后司马吴汉病逝,刘秀以霍光之例葬之,谥号忠侯。半月后,召好畤侯耿弇入宫。
耿弇听的任命司马的诏令直接楞住了,不是景丹他是能猜到的,他以为是朱祐或是铫期,他以为陛下因为匈奴之事彻底忌惮他了,才有了后来对耿家、对自己的打压,哪里知晓其实都是考验他,“臣,臣,臣……”
感觉这位计无疑策的大将天才被自己的出其不意搞的目瞪口呆、竟然有些结巴,刘秀从心底泛上骄傲,大汉终是需要一位有能力、镇得住的司马来护国,看了这几年,终是他最合适,且……他是不会反叛疆儿的,虽然藏最深处的原因自己并不愿意提及。
第二位进来的是邓禹,两个默默相对半个时辰都没说话,刘秀最后也只问了一句“若重新选择,仲华还会跟随秀否?”得到的是邓禹转身退下前的一个字,“会”。
接着便是贾复、邓晨、朱祐、景丹、铫期、马援、窦融这样的功臣,再是重臣,也算是提前将太子江山相托了。只是对着郭炜之时的目光多了许多复杂,如些事情,深究不得,深究便是伤!
等着长公主的长子办过了满岁宴,刘秀便当真带着郭圣通去了郁山行宫,将国事交给了太子。
走不断掉着落叶的幽静宫路上,刘秀的步伐都是轻松许多,让郭圣通把着他手、指着那座高台的方向,等着明日、后日休息好了,便一起登上去。清新的泥土山涧芬芳让他一天的兴致都很好,晚膳也用得多了些许,喝下汤品,不顾身子缠着她行事,贴她耳边一遍一遍问着“是否可以有来生”,一遍一遍要她保证“来生还只能嫁给”,半脱了力的支她身上,脸上的汗水合着泪水一颗一颗的滴了她的脸上……
起火的华丽宫殿,滚滚浓烟随着秋风袭来,红色的火焰如毒蛇迅速蔓延,直上半空,恍惚之间,章德殿的刘秀听得了奏报,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向着北宫跑出,脑中都是真定郭府中躲树后偷看他的那个娇羞的小姑娘、是嫁给他欢喜都藏不住的爱笑小新娘、是抱着儿子还和他撒娇的小娘子、是看着站自己身旁的阴丽华明明暗自哭了一夜还是先叫了她阴姐姐的委屈小丫头、是被自己不得不下的那道诏书气吐血之后再未笑过的烈性女子、是背着身对着自己铿锵有力吐出那句“没有害过他”的倔强妇、是敢烧了他废后诏书和他说永生永世不再相见的……他刘秀的妻子!
晚了,什么都晚了,怀里的已经再也醒不过来,她没有等他自己因为愧疚、因为无法面对、因为——懦弱而迟迟未开口的抱歉,没有听他说过其实他的心里从来都是有她的位置,从来都有啊,头疼欲裂、心肝欲碎,他只能抱着怀中冰冷的躯体仰天长啸,“通儿醒醒啊,若醒来,刘秀愿用一生偿还这一世所欠!”
轰的一声巨响,大床上的刘秀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荀草扔了一个地雷
105无题
“阿娘不会希望葬在这里”,被构陷入狱、三天后放出来的刘辅颓废地跪在母亲陵寝前,背对着身后之人淡淡地陈述,“我想带她去封地你不准,她想死后葬回真定你也不准,如今好了,她不在了,他们满意了,阿爹,你也该死心了”,没有回过头来,却是嗤笑一声,“病逝,病逝”,声音说不出的凄凉之意,“你若早些让我带着阿娘去封地,何以有今日”
惊醒的刘秀几乎立刻伸手去摸身边人,可是床榻以空,推开侍从,踉跄的按着记忆往那座高台去寻他的妻子,一步一个前生的场景,一步一次锥心地钝痛,他不服,他的政令失败被人逼到抛却妻、子的地步,他怎么可能会服!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以为除掉刘扬但只要有他在,他能护住妻子一生的,可是他错了……将留妻子在北宫,做了有史以来自己还活着便封妻子为太后的君王,不让诸子就国,都留他们在身边,给他们一点一点扩充封地,看着他们结交四方宾客,有亏欠也有不服,然他又错了,害的妻子命殒,眼看着次子被构陷入狱,让众臣拿“旧防”、王氏、刘玄等受诛之家说事,不得不在妻子未及下葬之时逮捕斩杀与北宫诸子有来往的诸多宾客,也让妻子便是死也得不到宁息!
那个看着他都不是失望心碎可以言说、自此性格大变去封地休了一辈子书的怎么会是他那个豪爽、意气风发的次子!刘秀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在地,眼前快速闪现的是刘辅的一生,这个儿子怨了他后半生啊!手被划破,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手痛,捂着胸口快窒息的位置,摇晃的站起。
“阿爹,您这又是何必呢!”,泰山之顶,刘疆已经无波的双眼望着远处山峦,似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留恋,在阿娘被废那一天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便是以后他的弟弟们可以苟延残喘、仰人鼻息的活下去,他,也没那个命了,“双王封地,先汉鲁王宫殿,帝王仪仗礼乐,封禅泰山,这些儿真的都不想要”,扭过头对着父亲的眼,可是又好似望着别处,“儿只愿弟弟妹妹、三个儿女得以保全,儿,并未怨过您”,怨你的人已经长眠于地,你再多的补偿她也活不过来。
一样的痛再经历一遍,刘秀的脚步沉重地已经迈不下去,是他让自己年过三十才得的、曾经让他豪饮一天以庆的长子、自幼聪慧良善的长子变成这般活的毫无生趣,刘秀手胡乱的扶着一株树大口大口喘气,胸口的痛被无限放大,大到他已经承受不住,似是被人掐着脖子,呼吸都困难异常,当他看见长子再他死后两年便惶惶“病逝”,便是活着也是担惊受怕,为了他的儿女死前亦不得不折腰相求,而他那长子还是变成了一无是处的纨绔祸害,还有郭况……终于压抑不住,泪水从眼角滚落,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临终之前,他逼着太子当着重臣面立誓要善待兄弟姐妹,是,他听话了,一个都没自己动手杀,根本是让他们生不如死,刘康、刘延被先后告发谋反,刘延消剩下两县封地、不得外出,刘康被削自己最后封给他的五县城地,刘红夫之夫牵连被杀……
“哈,哈,哈哈哈哈,不使萧墙之祸起于我辈,刘英,刘荆,哈哈哈哈哈”,刘秀靠在树前,脑中自动闪现他辛辛苦苦一手所建东汉的百年兴衰,兴亡起落、你争我夺的各大世家豪族,争奇斗艳、各施本事的后宫形形□的女人,或忠或奸、或能或庸的无数官吏朝臣,还有他那些因为各种理由登上皇位坐得稳、坐不稳江山的子子孙孙,窦、邓、阎、梁、何外戚祸乱,他严密防范的外戚势力不过就防了两代而已,临朝六后,外立四帝,不到三个月的婴孩为帝、废废立立如同儿戏,宦官集权,外戚当朝……他抛了妻儿良心保下的大汉江山就是这样!不肖子孙,无能之极!
“不足两百年!呵呵,呵呵呵呵,竟然不到两百年啊!滚开!”斥退了又凑上前的侍从,刘秀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向着高台方向前行,衣服已经满是泥土枯叶,眼中落下的是两行血泪,头发披散着,一切的开端皆源于刘庄之子刘炟和刘疆外孙女窦氏(见备注),“报应,报应!”他舍了妻儿得来的就是这些!
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万松看着那个已经毫无帝王之仪、一夜之间须发全白的男子磕绊着前行,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对着后面的几个侍从挥手,只留下他和春来接着跟着,而远处的卫军却是如同瞎了一样当一切都是空气,卫军令对着万松点了一下头,便让手下所有人背过身去,他们的主人用了快四十年的时间筹谋,今日的行宫从里到外看着都是皇帝心腹,其实……
太阳初生,阳光普照,大地之上一点点的退去阴影换上亮装,着一身红装披着同披风的郭圣通站在高台之上望着远处的山河土地,阳光射来有些刺眼,郭圣通闭了一下酸涩的眼,蓦然回头,看着那已经跌撞到高台之下、扶着扶墙才能站立的男人,他老去之时就是这样!他落拓之时便是这般!你也有血有泪吗?你也有心吗?
刘秀扶墙而立,一片黑暗之中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居然恨他至此、倔强至此,八百年,孤零零一个人飘荡了八百年!是他辜负她一世深情,是他不得不让她背着万世污名,是他终是没能保住她最疼爱、觉得亏欠的儿子,是他伤她至此!前世种种,已经让他没有勇气迈上这台阶一步。今生,他那不成人形的女儿、胎死腹中的女儿、有眼无珠的儿子、落地即死的儿子、愧疚早死的长姐、瘫痪多年的叔父、暴病而亡的长嫂、自杀身亡的亲侄,折磨他十几年的头疾,奇痒留疤的耻辱,置身黑暗的恐慌,对死亡的恐慌……所有的一切都和前生影像分分合合一起出现,让刘秀觉得心疼的已经麻木,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报复到他亲人的身上!情爱是假的,和睦多是为了儿女,便是倾心照顾他这几年,不过是为了儿女安心,为了让他更加依赖、和盘托出之日伤心更甚!你怎么可以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怎么可以不再爱我!
他们中间相隔的已经不是一世的亏欠对错,而是含着血债孽债的两世,是八百年解不开的怨!
他都记起来了!这重活一世的切身之痛他也能尝到了,郭圣通看着男人那样子放声大笑,笑到眼中泛泪,她郭圣通从死的那一刻起便不再信苍天有眼,今日却要重新再信这话。
“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是我拦着你和姓阴的不能相见?还是我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是我虐待过你哪个儿子还是亏待过你哪个女儿?”
“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是我郭圣通把你哪个女人做成了人彘,还是我毒死了你哪个宝贝儿女?你说啊?”
一问一个台阶走下,走到刘秀面前的阶梯之上,居高临下,咬牙质问,“你、说、啊?”
“……”
“郭圣通可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你刘秀的地方?”
“……”
啪啪两声脆响。
“政令失败是吧,坐不稳皇位了是吧,被你那些抬举太高的同乡、宗亲逼迫是吧。”
又是两声脆响。
“目不识丁之庶民百姓尚知护佑妻儿,枉你一世标榜仁义,枉你读尽圣贤之书,枉你也配称大丈夫!我郭圣通就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懦夫!”
刘秀木木地无言以对,任她打骂发泄,**之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双目无神,耳中只剩下懦夫……瞎了眼……
“我舅父因何谋反?”郭圣通双眼已经模糊,哽咽着再次发问,她两世都没想明白舅父之能怎么会想出那个错漏百出、一击即破的谋反,直到月前收到的那封书信,“你让相士对他说有帝王之气,收买真定王府家将说听的在你身边的昔日旧将消息你早就疑心于他、欲处之后快,他这才慌不择路,可他又何曾真的谋反?!就为那十万大军!”
修长的玉手扼住他的喉咙,艳红的指甲陷入皮肉之中,郭圣通满身戾气一点一点加重手劲,眼泪滑落却是恶狠狠地道“我满心愧疚以为他对你不住,满怀感激谢你留我表弟一命,你不用郭家我不敢有怨言,可你从一开始便没设身为我们母子考虑,以致日后毫无还手之力,由得你揉圆搓扁,做你的过河之石,我到底犯过什么大错才会遇上你!”
血顺着刘秀脖子流下,染红了白色中衣,憋气紫涨着一张脸却是扯出一个微笑,伸出血肉模糊的大手够上了郭圣通的脸颊,用一个手指划下了她的一颗泪珠,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两汉历史上另一位很出名的窦皇后,刘疆外孙女,窦融曾孙女,此女天生丽质且六岁能书,在窦氏被刘庄几乎打压到底的情况下,过程比较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得到马太后喜爱,得汉章帝刘炟宠爱,那是真正的横扫后宫,开东汉外戚当权先河,最终窦家被灭,郭家也是受了他们牵连被挤出洛阳发配,从此不振,看看她当政后做的许多事情,对刘康、刘延、刘焉、郭家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从来不曾服输,这场换立皇后太子的风波其实一直在延续,然她的当朝使得14岁的养子和帝不得不依靠宦官夺回大权,从此致使东汉灭亡的原因之二宦官、外戚都登场了,东汉自此之后的皇帝皆是儿时继位,而窦氏郭家失败后,又是阴家、邓家上台,当然这次邓家不在满足于在背后而是踩了阴家上位,阴家输的也很惨,历史就是这样,真的就像一部戏,也是东汉由盛转弱的开始)。
备注二:刘庄他弟弟刘荆,造反造的最后自杀的那个,在刘秀死后做的第一件事:
荆性刻急隐害,有才能而喜文法。光武崩,大行在前殿,荆哭不哀,而作飞书,封以方底,令苍头诈称东海王彊舅大鸿胪郭况书与彊曰:
君王无罪,猥被斥废,而兄弟至有束缚入牢狱者。太后失职,别守北宫,及至年老,远斥居边,海内深痛,观者鼻酸。及太后尸柩在堂,洛阳吏以次捕斩宾客,至有一家三尸伏堂者,痛甚矣!今天下有丧,已弩张设甚备。间梁松敕虎贲史曰:“吏以便宜见非,勿有所拘,封侯难再得也。”郎宫窃悲之,为王寒心累息。今天下争欲思刻贼王以求功,宁有量邪!若归并二国之众,可聚百万,君王为之主,鼓行无前,功易于太山破鸡子,轻于四马载鸿毛,此汤、武兵也。今年轩辕星有白气,星家及喜事者,皆云白气者丧,轩辕女主之位。又太白前出西方,至午兵当起。又太子星色黑,至辰日辄变赤。夫黑为病,赤为兵,王努力卒事。高祖起亭长,陛下兴白水,何况于王陛下长子,故副主哉!上以求天下事必举,下以雪除沉没之耻,报死母之仇。精诚所加,金石为开。当为秋霜,无为槛羊。虽欲为槛羊,又可得乎!窃见诸相工言王贵,天子法也。人主崩亡,闾阎之伍尚为盗贼,欲有所望,何况王邪!夫受命之君,天之所立,不可谋也。今新帝人之所置,强者为右。愿君王为高祖、陛下所志,无为扶苏、将闾叫呼天地。
106 曲合
永康七年春,大地复苏,百姓如同往年一样已经田中耕种忙碌,吆喝耕牛,谈论朝廷新推广的曲辕犁比先时直辕犁的省力之处,远处田埂之间嬉闹的孩童不时穿梭来往,一派生机盎然。
洛阳皇宫也随着朝会的准时开启开始了它平常而又繁忙的一天,南宫东部的章德殿中,皇帝陛下正埋头批阅奏疏,不时凝眉、展眉,笔下不停。
看着太尉耿弇的又一次称病请辞奏疏,刘疆弯起笑容,这一次终于批准。父亲过世八年来,随着建武功臣所剩不多,随着两征武陵五溪蛮反叛的最终胜利,随着马援病逝,随着膨胀到极致的窦家因着窦融长子获罪遭贬黜,随着新一代宗族皇室的壮大崛起,朝廷百官也好、军中势力也好,新旧交替已经过渡完毕,外戚、宗室、权贵达到新的平衡,大汉江山他手上已经平稳,老臣们却是也该退了。
“启奏陛下,皇后娘娘派来报,梁贵刚刚诊出两个月喜脉”,夏临进内禀报,果然又见的陛下连头都没有抬起,手上的笔更是没有停下,“按例赏赐安置,告知皇后,有她安排朕甚放心”,夏临答喏去吩咐,陛下勤政仁和,不重女色,然就是有些时候很冷情,当然也不是对着所有都冷情,只是这种待遇的十个手指都能数出来的。
刘疆翻开密奏,看着已经被他国相参奏过“意图谋反”、诅咒皇帝、被削剩下两县的刘苍又做什么,再看看被赵美死死压制的刘英又做什么,冷冷一笑,刘阳嘛,两年前他已经病逝东海国了,儿女皆得封国。
“陛下,卫尉郭大求见”
刘疆这才停笔,抬头露出温和一笑,“宣”,然后看着这几年因为越发酷爱美食而不断让自己体重更新的郭炜胖子走了进来,刘疆目测一下觉得自己这位二舅舅又有了新的记录,便有些忍俊不禁。他要派兵征讨武陵叛乱之时,外祖父将郭家北地的药材生意都交给了自己,之后当真是不问世事、修身养性去了,再看二舅舅此番模样刘疆其实也理解,他们不想给自己添乱,不想做窦、田一般的外戚,而且,这么些年提心吊胆之后他们也终于可以去过些安心日子了。
刘疆将二弟最新的来信交给郭炜,知道他所为何来,“小舅舅放心,外祖寿辰之前阿娘一定会赶回来的”
郭炜笑咪咪的接过,看过后奉还,看着刘疆要将信装回放好,那里边已经是厚厚的一叠了。他自是知道姐姐一定会赶回来的,不过是担心她又到了何处嘛,“这般,臣回去也就有交代了”,阿姐这些年过的当真悠然,让他这个走不脱的实羡慕不已,只是想到走的原因,先帝,姐夫似是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后来他是查出一些自己暗中动作的,可始终未提,原因很多,纠缠不开的,想想自己和刘秀之间的复杂情意,郭炜眼中闪过淡淡的伤感,。
刘疆看着小舅舅又露出那般艳羡神色,挑挑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外面熟悉的憨憨之声传来,便道“让他进来“。
“见过皇兄,二兄是不是又来信了?阿娘现到了何处?可安好?”已经是少年模样的刘焉行了礼便连声询问,没得到回答又感觉身边有什么很大的一坨,扭身,“咦!小舅舅也!”打过招呼,看过书信,又开始磨刘疆,“皇兄!阿兄!下次,您就帮弟弟求求情嘛,让阿娘也带上可好?”
刘疆无奈的看着幼弟,开始各种长兄如父的教导,再顾不上笑郭况的体重。
建武二十一年十月,安排好一切的光武皇帝带着皇后去了行宫,不到半月便是病情急转直下,等到太子、诸王和重臣赶到之时,他已然昏迷不醒,至此再没有睁开双眼,当日晚间驾崩,未再留下一言。皇帝生病多时,他自己都知道时日不多了,这般结果也是意料之中,且前一天北宫失火似乎也成了上苍预警,是以,停灵、发丧、安葬、国孝、太子登基一切都很顺利的完成。皇子公主们自是哭的甚是伤心,尤以刘辅、刘焉和刘红夫最甚,可是他们也知道父亲受了这么多年病痛折磨这般是解脱了,且有母亲始终相伴身边他走时也无遗憾了。
帝后情深,太后送葬回来搬入长乐宫,伤心欲绝之下便不够新皇和诸皇子相劝毅然长住郁山行宫,鲜少再见外。一年中也就是阳安侯夫妇过寿或是皇子成婚、岁末岁初朝贺之时才出现几天,且众都能见到她不复二十年不变之绝艳模样,老去的很快,如今看着虽然比同龄年轻许多但也是有了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了,心中也就释然了,想来之前皇帝专宠、最后相伴都是值得的。
随着国孝过去,皇子大婚,已经中山王刘辅被封车骑将军随着大军出征武陵建功后,刘辅、刘康、刘延陆续就国,太后未加阻拦,只是刘焉是幼子又是未及大婚这才一直留洛阳陪伴太后和进学。
已经行宫的郭圣通此时正扶风一县城客栈的天字号房间之中,站窗前看着楼下对面的一所中等院落,院落门前马车停下,先是下来一位白衣俊雅的中年男子,再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随后男子扶着一位中年但不减清丽的夫下车,两相视而笑俱是柔情,带着男孩入院,仔细看妇却是断了一腕,但是两似乎一点不介意。
“夫,可要召他们来相见?”葛巾走过去向下看了一眼问道。
郭圣通摇摇头,“不必了,他们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转身看向案上的几份简册,拿起来翻看。
这一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亡故的属下,葛巾见到便言“他们都已经葬回故乡,尚有亲再世的也都给予补恤,都已经安置妥当”
“嗯”,再拿起另外一册,这是活下来的部下名单,上面画勾的是表示已经完成任务有了自有之身,如今绝大部分都已经画了勾,看到蒙云的名字,郭圣通还是停留了一下才跳过,露出温婉笑容,“也不知他和他的夫可曾找到了世外仙山”,看到尹仲源(阴顺)的名字,也是笑的直摇头,“居然跑到西域去了,说什么要去当一次沙漠之王试试,还来信邀有空闲可以去他的山寨看看,也是当匪当得习惯了”,所有的账册她都已经交给了长子,这么些年经营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能帮到他。却没有拿起另外写着死她手上的各色物名字的那一册。
葛巾弯眉听着自家夫一个个说,七年之间,她随着夫走了很多地方,看了许多名山大川,见过各色风土情,见着夫从未有过的轻松开朗、笑容恬淡,哪怕容颜慢慢老去,但葛巾有种感觉,似乎这样才是夫原本的真性情。
“阿娘!阿娘!”本该封地的中山王刘辅豪迈的男声先传进来,才到,“兄长和弟弟、妹妹的信件到了,哦,还有成儿的”,刘辅一一奉上。他能统兵征战虽说是必须有为宗室新的统帅,回来也是立刻上缴印信,可是自己一直的心愿终于了却,终是可以带着阿娘一起看大汉江山了。其妻耿氏慢他几步才刚上,苹果似得脸上还带着标志酒窝,她自幼常随母亲进宫得皇后喜欢,和长公主交好,后来嫁于豪爽的刘辅,一直觉得自己比现的皇后要过的轻松的多了,对着郭圣通也是当真熟稔亲切的很,“阿娘,儿和当地学做的馍糕,您尝尝”,郭家美食天下闻名,自然知道身为郭家女且当了多年皇后太后的她并不稀罕这些,可这是她做儿媳的心意嘛。
郭圣通笑着看过信,眉眼更是舒展开了,由着葛巾服侍着尝了尝那小食,又笑着赞扬了几句,有这两个陪着,一路并不寂寞,习惯性的捻了捻手指,“再待得两日,便启程回洛阳吧,们外祖的寿辰快到了”
“喏,儿去准备”,刘辅也记得这事,没甚意的答应。郭圣通望着儿子儿媳离去的背影,笑容不改,这七年她才是纯粹为自己而活,一半时间洛阳,一半时间游历,如今,该回去了。看着手指又看向那简册上的蒙云名字一会儿,“将剩下这些的解药送出,都遣散吧”,她的儿子已经可以独立,不需要这些了。
“喏”,葛巾答应,“您帮奴婢找到了兄长,奴婢愿归故乡”,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夫她……不必还惦记自己的去处。
郭圣通望着她,神色不变,只是笑着去抱过一个木盒子交予她,她们每个离开的都得到过一样的盒子,只是陪她到最后的葛巾这个要更大一些。葛巾接过,跪拜,起身,转身离开,出门的瞬间还是让盈满的泪滴落了地上。
……
阳安侯大寿,陛下、太后亲临,侯府自是很热闹,京中百官、贵戚宗族来贺,太后、陛下先贺,再有郭况、郭炜、郭竟、郭匡等带着诸位郭氏族子孙对着上面的寿星老郭昌叩拜敬酒祝寿,再是联姻亲族拜贺。郭圣通看着开怀顺畅的父母,心中的欣慰、感激之情怕是无可知;再看看已经很庞大的郭氏太后族,最后看向了一旁的儿子,如今的皇帝。
刘疆感觉到母亲目光,只一个眼神便读懂了其中的担忧、期望和向他要的保证,便含着笑将目光定了郭炜身上,母亲便也望了过去,慢慢的绽出笑容,便如同上一世的耿家、伏家那般和汉室共存亡,或者如同马家(马超是马援后,宝岛的‘小马哥’也是)、邓家、朱家那样传承千年,而不是当一世的霸道外戚,这才是郭圣通的期望,至少下郭家一代真正的领导者郭炜懂得,不管她的这个弟弟为何是她第二个探不到心思的怪。
看着郭圣达遥敬自己,郭圣通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酒盏饮下,笑着对她示意。
繁华的庭院,交错的杯盏,似锦的百花,喜悦的亲……看着这一切,四十五载终不是一场梦。
……
“阿娘惦念们了,便让们兄长召们回来看看”,郭圣通望着自己的六个儿女,一一召近了细细瞧过,“康儿胖了些,延儿又长高了些,辅儿可是又要做父亲了?”
几个笑着凑过去,七嘴八舌的说着近况,又邀母亲下次出游再到他们各自的封地去看看,不能厚此薄彼总去中山嘛。郭圣通一一答应,听着他们给安排日程。
“阿娘,皇后已经命备好了宴席”,刘疆心中有些不安,可是御医皆说阿娘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一旁也绝对没有任何安全隐患,许是真的想念弟弟们了。
郭圣通似平常一般毫无异样的和儿女们说着家常,用了晚膳,像他们幼时那般一个一个的摸摸头才放他们出宫回各自的府邸,对着那个有些犹豫的次子道“去吧,明天带着洛儿进宫看”,刘辅见母亲提及自己的长女神色没有异样这才告辞回府。
“疆儿也去吧,莫再看奏疏看过三更,若让阿娘知晓,定不饶!”
刘疆一笑,点头称喏离去。
看着儿女们相继离去,郭圣通又独坐了半刻,对镜梳妆、换衣完毕,方抬起手,闭眼捻指,进到那个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去过的空间。
茉莉花香扑面而来,站绣楼的二层,郭圣通有些不敢信这里是那个开满五颜六色毒花的地方,一眼望去,入眼的全是洁白的茉莉,惟有侧面那株开了六朵的牡丹还,小狐狸本牡丹之下,听的她进来,狂奔着向这边过来。
远处,一个黑衣白发的男子正拔掉一株艳红的毒花,准备把一旁的茉莉花枝扦插|入土,似是也感觉到了异动,默然回头,看的那熟悉的身影,如遭电击一般僵立不动了好半刻才慢慢回过神来,一步一步的向绣楼这边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终是变成了奔跑。
“情丝?好啊,白送!”
一愣,然后是呵呵的一阵娇笑之声,“来这里这么说的已经不止一个了,不过做的是交易,不会白拿别任何东西,这个给交换”,于是郭圣通得到了这个地方,有了最初控制的本钱,有了这张绝美的面容。
“重来一世,无论成功与否,身死之时三魂七魄归,可愿意?”
郭圣通想着那个听来的关于这位圣尊的传言,她便是有数万年修为、能穿梭时空可是也找不到被她自己打散的爱一点点一星星的魂魄,所以她要收集至爱至狠至情之的魂魄炼化寻觅。
没有魂魄也就没有了转世的机会,没有了世世的未来,也不会再有她自己!可是郭圣通想都未想的便答应了,满目仇恨不甘的目光没有看到那位圣尊复杂的眼神。
“今日来交上魂魄,便不再欠”,郭圣通望着那个还向这边奔跑得男,对着身后之言道,不知道那能算是什么语气。
“这个男从七年前被丢来这里,便是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闻到种的那株茉莉才笑了,自此开始每天拔掉毒花,插种茉莉,中了花毒反倒解了眼毒,除了种茉莉,便是对着那株牡丹发呆,看留下的书籍笔墨,给写的东西批注”绝色女子郭圣通身后漫不经心的说着,翻看着那些书简,“那曾经是们一起种过的吧?”
“再重来一次,两次,他也还是会先考虑他的江山,还是会灭掉威胁他的真定,哪怕有一点希望,他还是会将妻儿置于险地,也要摆脱束缚压制,他还是刘秀”,凄婉无奈道不出的悲意,郭圣通看着那脚步慢了下来的男,转过身来,对着绝色女子淡然一笑,“自不亏欠于,谁无遗憾?然今生的儿女得以平安无忧,父母兄弟得以保全,郭家会有未来,害的亦十倍以报复,他已经不想再折腾,够了,动手吧”,说罢淡淡地闭上眼。
“若醒来,刘秀愿用一生偿还这一世所欠!”那个停下来的男却是忽然大声喊来,“两世相伴,答应的没有一件办到,这一句就办到吧!今生娶之时,刘秀尚欠郭圣通一件聘礼,今日补上,还上一世倾心的亏欠!”,说着便用刚刚握手里斩断枝条的匕首对着心口的位置扎了下去,这一次没有再偏一分一毫。
“不要!”凄厉的喊声,滴落的鲜血。
绝色女子看透世间一切却带着一丝羡慕的眼神伴着微笑离她们越来越远,轰隆隆巨响空间坍塌……
……
“不要!”猛地翻身坐起,郭圣通还觉得满目猩红。
“阿娘,您可是醒来了!御医,御医,快!”刘疆抹了额头一把,急忙对着外面喊,守外殿的刘辅几争相恐后的进来,“阿娘,阿娘!”
“们阿爹呢?”
刘疆几个闻言面面相觑,原来阿娘是因为思念阿爹才病倒的,见着母亲焦急迷茫的样子,不忍心还是不得不说,“阿爹,阿爹他已经不了”
郭圣通听的好半天才想起一切,愣愣地摊开手掌,已经和平常无异,不了,没有了,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备车,要去真定行宫”
真定行宫那座独特的、如今已经被锁起来的院落内,一个黑衣白发的男子慢慢的挣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顺流轨迹扔了一个手榴弹
正文部分完结,若是大家有意愿看番外,我在单开番外坑。
这个文余波写的很纠结,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总觉得重新写能更好些,还是文笔不到家啊。
结尾也是我纠结了很久的,可能写完会让很多人不能满意,若有不同意见,大家也别拍的那么狠吧。
纠缠两世,都是一身伤,合,是因为当珍惜还有的机会。
感谢大家一路相随,余波鞠躬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