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童与神医》 第1页 巫童与神医 作者:修十六 文案 一场古代的千里送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巫童,谢折书 ┃ 配角: ┃ 其它: part.1 巫童和神医是一对相交已久的笔友。 然而这事十分隐秘。 在浩浩江湖的大多数人眼里,神医坐镇中原药王谷,一身白衣飘飘,儒雅俊秀,行医救人,普渡慈航,是救命的活菩萨,自是江湖一流的上等人。而远在南疆,与神医齐名的巫童,冷峻傲岸,巫祝血脉,在南疆地位矜贵,可在中原却要沦为三教九流。觉得这蛮夷之地,行毒弄蛊,多的是邪里邪气的奇淫技巧,这巫童也必定品貌可陋,上不了台面。 一个在天上,正道楷模,一个在地下,邪门歪道,焉能比肩而论耶? 大概没几个人会觉得他们是好友,说是天敌克星也还可信些。 巫童对此自然嗤之以鼻。 他同神医之间往来许久,从少年时起便经常互通书信,虽未真正见过面,但志同道合,十分谈得来。 神医亦不止一次的在书信中将他引为挚友。 巫童的情绪是说不得的。 可巫神殿里的僕从都十分明白。巫童大人每次那从中原来的信鸽处拆下信纸,虽面上冷峻依旧,可眉眼总会多了几笔温柔。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 这样的转变,只有那一个人能办得到。 只不过这数月来,巫童大人脾性越来越阴晴不定。巫神殿里,也有数月不曾接过那信鸽了。 终于,巫神殿里安插在中原的探子传来了消息。 药王谷主,人称妙手仁心的神医谢折书,失踪了。 巫童在月下竹楼,整整站了一夜。 part.2 数月前,书信堆叠满案。 巫童捻起其中已经拆开的一封书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他已看了许多次。每看一次,心中便起无名火。 因何?为何?是何? 大概是因为,谢折书信中所言钟情二字。堂堂药王谷主,竟然也有为情所困,踯躅不前之时。巫童只要一想他这为情所困的狼狈模样…… ——他想一笑置之,却笑不出来。唇角抿出的弧度,都是苦涩滋味。 最终,冷静的将那封他本来珍惜至极的信纸,一片,一片,四分五裂。 本想焚之一炬,可最终的最终……又忍不住将信纸在案几上一点点拼凑出原本模样。 由此,业孽生。 巫童数次提笔,墨已磨好,笔悬在手,却始终写不出只言片语。 只好作罢。 只想冷一冷那全然不知他苦涩,不知他心事,不明所有却悠然自在的某人。 谢折书……却也就像故意同他作对一般。 音信杳无。 直到此时,传来他失踪的消息。 “……真不叫人省心!”巫童咬牙切齿,最终也只化成无可奈何的一声喟嘆。 他轻易出不得南疆,只好加派人手,四处搜查谢折书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给他逮住些那个人云□□医的蛛丝马迹。 一封封回报,从中原腹地,渐到江南,又復西折,直指南疆。 巫童手指不由得顿住。又想起谢折书从前书信言语。 ‘山不来就我,便我来就山。巫童你既出不得南疆,那我去又有何妨。我有生之年,势必要到南疆一游,你可要好酒好菜地侯着我,才不枉我这一路风尘呀!’ “好酒好菜……想得倒是美。” 巫童冷哼一声,摸着那一封封回报,又再将从前书信一封封摸过,最终抽出一封。 轻轻地,在那檀香犹存的信纸上,温柔的印下一吻。 part.3 然而巫童等了十数日,谢折书却依旧没来。 巫童一个不当心,便摔破了一只他向来十分珍爱的青花瓷碗。 南疆并不兴这些精緻的小玩意,巫童手里的这套青花瓷具是谢折书亲手烧制,再托人从中原带过来的。 是书:迢迢千里,此情可期。 巫童有点发怔。 他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才弯下腰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拢到一处。可手却有些抖,一不留心,指尖触到尖锐的碎片,落下鲜红血滴。 可他这滴血也不曾落到地上,便被一道疾如闪电的虚影闪过,吞没不见。 而那道虚影,正是一条青花纹路的毒蛇。 然而是……他这滴血,又岂是这样好消化的?只不过剎那,那条毒蛇蛇身纠结到一处,吐出蛇信,嘶嘶叫了几声,便不动了。 这原本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凭空中,却传来一道清朗嗓音:“啧——邪魔外道,果真名不虚得!” 巫童瞳孔微缩,微微侧目,便见巫神殿中出现了一名绛紫衣衫的持扇男子。眉目如桃花春水生,玉冠束髮,腰系琳琅,皆是一派世家佳公子的模样。 如果听见那道声音时,巫童尚产生了几分犹疑念想,那当他看清这人模样时,这几分念想也成空了。 他的谢折书,怎会是这种样子? 不免失望。 袖里怀风,便掂量着要召些什么蛇蛊才好。 那人却机警得很,虽入这巫神殿里,却始终不入他十尺之内。 可这也不是难事。他轻着一声,便有几道虚影同时往那人身边袭去。也不必多得,只需轻轻一触,蛊虫便能入体,让人在数日内脏器衰竭而死。 紫衣人却不慌不忙,摺扇一开,而下一刻无名剑光一凛,那几道虚影便在半空中爆开,而那紫衣人面前又不知从何处掷开一件白色外衣,恰恰将那些炸开后的虫豸粉末尽数挡开。 ‘锵’一声,一把短匕将那件外衣钉在了巫童脚旁。 这须臾间,完美的挡下了巫童的突袭。 这一手功夫,无疑是极高明的。巫童一定睛,便见那紫衣人身旁站着一名白衣人,面目冷肃,剑指于地,显然便是出剑人。 巫童轻着一声:“谁?” 那白衣人一个反手将长剑负于背后,道:“药王谷,裴欢喜。” 而那紫衣人摺扇轻摇,唇边露出温柔笑意,眼底却冷冽如刀:“药王谷,王何。” 正是上代药王谷主,为爱子留下的一对左膀右臂。 既然这两个人来了,那谢折书—— part.4 ——却是还未来的。 药王谷这对白紫双煞,虽然要比谢折书晚了许多出门,可他们这一路从江南折道,骑得是最好的快马,走的是最近的路程,自然要比一路云游,随心所欲的谢折书快得多。 要知道他们那位素少出门的谷主大人,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是,三年不出门,出门走三年。 而这回他心血来潮要来南疆访友,又执意孤身而往,作为为数不多知道谢折书同巫童来往的好友、同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王何与裴欢喜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第2页 这心情就好比辛辛苦苦把幼弟教养大,原本望着他娶位美娇娘,娇妻贵子,金玉满堂长命富贵,结果、结果…… ——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就要被猪拱了啊! 只好截在谢折书之前,先行到南疆一探。 巫童却不知道他们这些花花心思。 他只在想,谢折书呢? 谢折书自然在南疆,只不过此刻却是狼狈得很。 此时正是雨季,倾盘大雨铺天盖地,遮掩住天幕,连日雨水倾轧,不见天日。而山石崩塌,也阻断了行人去路。 谢折书就这样被困在一个苗寨里。 他将蓑衣送给了路上避雨不及的苗女,自己淋了几场雨,受了风寒,终于是病倒了。 也是巧得很,受他馈赠的苗女扶珠恰好是这苗寨中人,也算结了一分善缘,得了一处住所,不至于在这梅雨天气里流离失所。 也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他这风寒来的气势汹汹,头两天几乎无法起身,脸色冷白,脸颊却带着病中的酡红。若不是逢扶珠一家人照料,还说不得会怎么样。 谢折书十分感恩。 天气不好,苗人向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与天争,自然也不会在这当口出门劳作。左右无事,扶珠便时常来看他。 谢折书这几日时常替扶珠家中那位罹患风湿的老阿嫲执针,也诊治了几位病人。因而扶珠对他的印象也是十分好。 何况江湖里赫赫有名的神医‘妙手仁心’谢折书,皮相原本便十分拿得出手。 “谢大哥,听说你从中原来,那里的人是不是长得都像你这样好看?这样好心肠?” 谢折书行走江湖时时常听人夸赞他医术了得,也是知道自己这副皮囊美貌,从而得了不少恩惠,只是他从前见过那些女眷羞羞怯怯,像扶珠这样直接说出来的人毕竟是少,当下便不自在的摸了摸覆在眼上的那层黑纱。 他极少同扶珠这样的女子打交道,此刻抿了抿唇角,道:“扶珠姑娘……也十分好看,也十分善良。” 苗寨里的男儿向来热情奔放,像谢折书这样温文内敛的男人,扶珠也是少见。见他有些无措,便更是心痒痒,扑哧一笑,手上银铃微响,便伸手去碰谢折书的眼上的黑纱。 又一边调笑道:“谢谢你呀,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看,不过谢大哥呀,你这黑纱到底是做什么用吶,成天戴着也不取下来——” 可伸出去的手却冷不丁落了个空,反而被谢折书一把抓着手腕了。下意识眨了眨眼:“哎呀,不能摸吗?” 谢折书说得十分严肃:“不可以。” “为什么?你又不是黄花大姑娘,让我摸摸不行嘛?” 谢折书将她手松开,对她笑了笑,温声道:“能够摘下这层纱的人,只能是我的心上人。此刻他虽不在我身边,可很快,我也要去到他身边啦。所以,不可以。” 哪怕是隔着那层纱,也能看出他那片脉脉情深的温柔。 扶珠不由得怔了怔,羞红了脸。羞恼的跺跺脚,铃铛儿叮铃作响。 “啧,你可……真是讨厌……” part.5 短暂在扶珠家休养了几日,待到山洪已过,赤乌当空,谢折书收拾行李继续上路。 他行李不多,不过一把油纸伞,一只竹背箱,里头放着几味寻常草药,一包银针,两套替换衣裳,至多也不过添了扶珠给的一包干粮,从中原到南疆的千山万水,他就一路这样走过来。 左右是出门游歷,虽有目的,然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在这普罗山河里闲庭信步,走马观花,也是极大乐事。 白衣竹伞,日照当头,聆鸟兽之声,见山林涧影,所闻所见,皆为绝顶风光。 ——山河万里皆寂寞,逍遥自在唯独我。 而长空之中忽起一声虎啸,疾风掠过,抚动谢折书眼前黑纱,他下意识按按眼前黑纱,而一转眼的功夫,眼前便稳稳地出现了一人一虎。 一身绣衣,耳挂琳琅银饰的赤足女子骑在白虎身上,一手抚着虎颈,白皙颈脖在日光下,简直要透出光来。她仰头朝着谢折书展颜一笑,眉眼桀骜,又带着不可直视的艷丽。 “左右无事,就让姐姐我送你一程!” 美艷不可方物。 白虎非凡物,扶珠对这周边环境又熟悉。谢折书一个人要走上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走得完的路程,她只不过是走了两日便走完了。 遥遥对着一座青山,扶珠将他从白虎上放下,朝着那座山抬了抬下巴:“再往那里去,就是巫童的地盘来了。谡玳不两立,我不便过去,你一个人应当无碍?” 谢折书遥遥望了一眼那青山,回头对着扶珠还以一笑:“多谢,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扶珠眼中流光暗转,曼声笑道:“真要谢我,你就将你眼上的黑纱送我。你越叫我不能碰,我便越想要。当然,我不会叫你的心上人知道的。” 谢折书无奈看她,轻声道:“我眼上这条是不能送你了,若是扶珠……日后来药王谷做客,我再另外送你一匹绢纱,你适合红色的。” 许了承诺,他撑开油纸伞,对这扶珠道:“话不多聊,就此别过。” 之后,一袭白衣隐入青山。 而一声长啸,似是相别。 part.6 谢折书在山里兜兜转转绕了许多圈,又在山里囫囵野宿了一夜,。 山间夜宿,隔日起来难免形容不佳。他长发上沾了点杂草,白衣边角也溅上星点泥渍,身上似乎还带着寒夜的水汽。 实在有点小狼狈。 谢折书犹不在意。 滴答滴答,晨间露水蜿蜒成细小溪流,朝着深处不断流去。谢折书也懒得打伞了,将油纸伞提在手里,一步一脚印,便往山里走去。 雾气氤氲,似有若无缠绕在林间枝桠,浓重的仿佛要打湿他的衣襟,而墨绿、轻白胶着在一块,越到深处,便越似浓郁。 谢折书走了很久,才仿佛看见了那一道天光。 而伴随的,还有衣衫抚动的窸窣人声。 他不免心中一喜,下意识步伐加快,又被湿滑石面所绊,险些当场摔倒,好在及时抓住一旁枝干,才没出了这个丑。 而抓着粗糙枝干的手,却是疼得紧的。 谢折书也顾不得上去查看伤势,在疾疾心跳之中辨别了一会,正要朝着那个方向追去,却听半空中一声鸣响,只是眨眼间,便有什么擦着他的耳际过去了。 蒙眼黑纱飘然落地。 谢折书脸色一白,下意识背身看过去,却只见一只青花小蛇蜿蜒趴在地上,正朝他嘶嘶吐着蛇信。 一道阴寒之声在骤然响起。 “今日又想玩什么花样?” 隐隐是带着几分怒意。 谢折书一头雾水,朝着声源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袍青年站在不远处,冷峻傲岸,正蹙着眉,不满之意简直要化成实质跳出眉间。 ——不,那其实已经化成实质了。 第3页 谢折书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若是他方才反应慢了一步,他此刻恐怕就是那只毒蛇的舌下亡魂了。 那是七花。 巫童曾经在信中细细描述过的一种至毒之蛇。 油纸伞失手跌落地上。 顿时间,谢折书瞳仁不由得缩小,喉间一阵干涩。 感到一阵后怕。 不由颤抖着手从袖间摸出小刀,他虽后怕,可手势却是极稳的,只不过是一个眨眼,那条仿佛仍在耀武扬威的小蛇就被小刀一下扎在泥泞里,血花四溅,顿时没了声息。 斩草不除根,只怕他一个背身,又要被这小蛇咬上一口。世人称赞他妙手回春,然而不知毒性的东西,谢折书也不敢轻易冒险。 他到这时才微微放下颗心,转过身对上那黑袍青年。 他脸上尚是受惊后还未褪下的苍白,眼神却是温和的。 “巫童?” 黑袍青年听到他这一声,原本冷凝的神色顿时僵住,仿佛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而这时,一旁又传来一道薄凉声音:“啧啧啧!早跟你说了这蛮夷之地行毒弄蛊,人心自是最歹毒,哪里会有什么好人?若不是你反应及时,此时此刻,就该给他毒死啦!” 谢折书一怔,只听纸上折开,暗香浮动。肩上竹箱便被人用巧力落下,受伤的左手也被人怜惜的抬起,柔声埋怨道:“谢郎,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你叫我跟裴欢喜怎么敢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到苗疆来。” 回头一看,正利落给他受伤的左手上药包扎的人一身紫衣,正是王何,替他拎箱的一身白衣,正是裴欢喜。 谢折书不由得嘆了口气,无奈斥道:“哪有这么严重,尽会瞎操心。”他等王何替他包扎完毕,躬身将那条落到地上的黑纱捡起,拍拍尘泥,收入袖中。 而不远处的巫童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张了又合,最后一拂袖,转身走了。 part.7 接连几日,谢折书都再碰不见巫童。 虽说见不着主人,但也不算被轻视,好歹兑现了从前承诺,好酒好菜,一应俱全。 谢折书在客居的竹楼等待了几日,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左右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膀右臂,犹疑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并不该来?” 王何摺扇轻摇,正准备措辞,要这样那样煽风点火一番,便看谢折书蓦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左右踱步两圈。 嘆道:“算了,我去找他。” 王何话刚到喉头,便看他形色匆匆,跑出门外了。 王何神色一僵,转头看向裴欢喜:“……” 裴欢喜抬了抬眼皮:“闭嘴。” 山不来就我,便我来就山。 谢折书此来南疆,原本就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念头。巫童既然避而不见,那谢折书到他面前去,又有何难。 千山万水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路了。 可谢折书想是这么想,路到头来仍禁不住从王何处借了一壶美酒,先行灌了几口,壮了壮肝胆,才行上路。 等行到巫童面前,已是脸色酡红,步履维艰。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巫童看着搂着他的腰死不撒手,还不曾说话,人却沉沉睡去的谢折书,嘆了口气,把人抱上软塌,在旁边将就了一夜。 part.8 隔日酒醒起来,谢折书头痛欲裂,而抬眼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 谢折书等头痛发作稍缓,又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一丹醒酒药丸和水吞下。 药王谷主甚少喝酒,也不胜酒力得很,每每一喝酒就要脑袋断片。虽说酒壮怂人胆,但谢折书却也是不太知道自己酒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关于酒后的寥寥数语,还是王何同他说的。 听说是相当的诚实。 ——也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有没有将心事和盘托出。 但倘若是酒后无状,但愿也不要太过失礼。 谢折书撑着额头,心中忐忑,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忍不了身上酒臭,先将这心事耽搁在一旁,打水沐浴更衣。 而刚抬手想取下那条覆眼黑纱却落了个空,才下意识想起,那条黑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多日不带了。 他终日黑纱覆眼,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眼疾。只是一双琉璃瞳眸,异相无色,总怕为世人所误,因而双亲为他覆上黑纱,一去二十数载,只待有情人。 谢折书此来一往无前,行至此处,本已是沉舟破釜,背水一战,巫童这样避而不见,说不难堪,毕竟是假。 可他还是来了。 谢折书抚着眼,嘆了口气。 是夜,故技重施。 谢折书这次不饮酒了,他就在巫童竹楼里静坐,点着烛火,独自饮茶。 等待了许久,总算是听见窸窣响动。像是风声簌簌,又像衣袖翻飞。 谢折书垂着眼,抿了一口茶,容颜清冷,语调冷清。 “巫童你若是再如此……我现在就回药王谷。” 而门外之人登时一僵,犹豫许久,门扉轻响,总算推门而入。 part.9 对面两无言。 这倒是他们第一次正经见面。 谢折书抬起眼,将巫童上上下下收入眼中……便如他所想模样,如出一辙。 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地方。而从巫童眼中,谢折书也读出了同样的情绪。 也不知究竟是对彼此太了解,亦或是太生疏。 他们是书信上的至交好友,可又是生平里的陌路行人。 可毕竟有些不同,谢折书不禁又抿了口茶,压了压心事,将茶杯放下,取出一坛已开封的酒来。 不必多说,又是从王何处借来的。 谢折书将酒罈往桌上一放,琉璃瞳眸不生波澜,朝着巫童温声道:“来喝酒。” 巫童脸上生出一点犹疑,迟疑道:“喝酒?” 白衣神医琉璃目中似笑非笑:“你躲我躲了这么些天,是不是该自罚三杯给我赔礼道歉?” 巫童抿了抿唇,显出些许侷促:“……你不生气?” “气什么?”谢折书想了想,轻笑道,“区区一条七花,你还怕它要了我的命?反倒是……你当时说‘又’,我后来想了又想,大约是王何他们给你添乱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那坛酒,眉尖一挑,言笑晏晏,尽是写意风流。 “中原有道说,一醉泯恩仇,你不坐下,怎么喝酒?” 谢折书提起酒樽,倒出一杯酒,清澄酒液在月色下泛着盈盈波光。 而他对面,巫童伏在竹桌上,唿吸匀称,似乎已经醉倒。 谢折书举起酒杯看了一会,倒在地上。 轻笑一声,从舌尖下取出一块小木料。 站起身,走到巫童身旁,别开对方披下的额发,正要倾下身。 却冷不丁,对上对方睁开的双眼。 眼神清明,毫无醉意。 第4页 俱是一愣。 谢折书动作却不迟疑,依旧从从容容,在他眉间落下一吻。 嘆道:“你酒量这样好,早知道我就不借酒装疯。” 眉眼却俱是温柔神色。 而回应他的,是对方无可奈何却又甘之如饴的神色。 巫童无奈道:“你要想,我永远是醉的。” 月下美人色,醉客已酩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