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阁楼里的疯女人重生了》 第1页 [bg同人] 《(简爱同人)[简爱]阁楼里的疯女人重生了》作者:炉烟双【完结】 文案: “她的志趣令我反感,她的心灵庸俗、猥琐、狭窄,奇特地怎么也引导不到任何高一点的层次、任何宽一点的境界。”---罗切斯特 没错,罗切斯特先生,你理解的太透彻了!!!!! 阅读指南: 1.《简爱》同人文,主角是罗切斯特的原配妻子,被关阁楼那位; 2.原着剧情涉及的不多,以伯莎出现的剧情开始展开; 3.作者菌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同情伯莎!!!(排雷,写作过程中涉及对原着主角的描写可能不会太正面,原着cp粉的可以撤了) 内容标籤: 西方名着 西方罗曼 穿书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伯莎 ┃ 配角:罗切斯特,简爱,以利亚·罗伊 ┃ 其它: 第1章 序言 伯莎·梅森 是《简爱》书中男主人公罗切斯特的原配妻子。至于这本世界名着的女主角是谁,相信大马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都知道,书名都叫简爱了,那当然就是简爱啦!! 然而,今天不谈简爱,咱们谈伯莎·梅森。 哦,也许你会觉得陌生,她就是被关在桑菲尔德庄园阁楼里四年的疯女人,一个活在罗切斯特口中的女人。 但到底是不是疯女人,咱们后面再说。 伯莎在书中做了四件事,第一件是点燃了罗切斯特的帷帐;第二件是用刺刀刺伤了她的弟弟;第三件,伯莎撕碎了简爱的婚纱;第四件也是高潮事件,伯莎烧毁了整个桑菲尔德庄园自焚,以致罗切斯特失明并且失去了一条胳膊。 的确像是疯女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伯莎恨罗切斯特,点燃帷帐,想烧死这个辜负了她一辈子青春的男人。刺伤弟弟,是恨他与家人合伙设计骗局,将自己陷于这段不幸的婚姻中。撕碎简爱的婚纱,是恨这个抢走她丈夫的人,阻止这场不道德的婚姻。最后一场大火,彻底烧毁了这个□□她四年的牢笼。 做的事情不多,却件件有针对性。 也许是疯了,但很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 对于伯莎的描述,全在罗切斯特片面的口述之中: “她的志趣令我反感,她的心灵庸俗、猥琐、狭窄,奇特地怎么也引导不到任何高一点的层次、任何宽一点的境界。” “她家的人想抓住我,因为我出身名门……她千方百计讨好我,拼命显示她的美貌和才情来讨我的喜欢。她那个社交圈里的男人似乎都爱她,嫉妒我。我给弄得飘飘然了,激起了劲头,我的感官也兴奋起来。由于幼稚无知、缺乏经验,我自以为爱上了她。” “她的亲戚们怂恿我,情敌们刺激我,她又引诱我,使得我几乎连自己也未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稀里煳涂地结了婚。”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从来没有敬重过她,甚至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我简直拿不准在她的天性里是否还有点美德存在……” 哦,看完本作者菌只想说一句,罗切斯特先生,您真的这么傻白甜嘛???急于挽回即将离开庄园的女主角,就将自己说得这么惨兮兮? 兄弟,你好歹也是男主角啊!! 此处应有黑人问号脸.jpg 倒了这么多年的苦水,但是,这些话,读者们不觉得全是在泛泛而谈么,伯莎这个疯女人到底做了哪一件事让您觉得她庸俗有粗鄙了?你倒是说出一两件具体些的事情呀。 说到这里。 咱们来谈谈罗切斯特和伯莎当年结婚之时的事情吧。 罗切斯特是家里的小儿子,根据当时英国的法律,他是没有继承权的,财产都被父亲分给了哥哥,但父亲还是好心地替罗切斯特谋了一门好亲事。 在罗切斯特自己口吻的叙述中,伯莎·梅森是西班牙城出了名的美人,而他自己也的确为伯莎的美貌而倾心。 于是,在一场两方算计之下,拥有美貌长相的伯莎,带着三万英镑的嫁妆,浪漫地嫁给了罗切斯特。 哦,也许乃们会说,不就三万英镑嘛,英俊深情的男猪脚是那种为了钱就牺牲一辈子幸福的人吗??? 哦。 对了,这里跑题再细细称述一下三万英镑是什么概念。 文中女主角是应聘家庭教师来到桑菲尔德庄园工作的,她的工资是年薪十五英镑。 根据十九世纪英镑的购买力,咱们来算一下,一英镑约为7.3克纯金,根据国际金价,换算下来,一英镑大概是2800元人名币,三万英镑就是……(哦,容本作者菌拿起计算器算一下) 嗯…大概是八千四百万人名币。 哦,也许有读者会说,不就八千四百多万人名币嘛!!咱们男主的真爱就值这两个破钱?? 破钱…嗯,破钱。 英镑的事咱们就算先翻篇一下,继续来向下分析。 罗切斯特和伯莎的婚姻一开始可能也是美满幸福的,然而当罗切斯特父亲和哥哥相继去世之后,他继承了所有的遗产。 也顺便勉为其难的继承了那八千四百万人名币的嫁妆破钱。 嗯,于是顺理成章地,伯莎就疯了。 一科丝q丝密?? 第2页 罗切斯特先生,你确定世事如此巧合么? 伯莎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桑菲尔德庄园的阁楼里,罗切斯特因为备受郁闷,整日外出旅游,在女主简爱到来之前,几乎不回庄园。 哦对了,忘了提一句,咱们伟大情深的罗切斯特男主角还有一个法国舞女情人哟~ 当然,男主角嘛,人不风流妄少年,这句话是这么说的不?? 十九世纪下的英国,女性几乎没有地位,像简爱这样的独立新女性,是作品和当下主旋律所推崇的。 自然,虽然简爱和男主人公一直站在小说的道德至高地,从这一角度出发,这是一段值得歌颂的励志爱情故事。这里也并不否认道德制高点有什么错,有的时候,作品就是需要这种道德来达到主旨的升华。 相反的,伯莎·梅森,一直处在不道德的境地上。 但是,我想问问,伯莎做错了什么? 这里并不想去批判什么,而我,也同样敬佩简爱那样的女性,特别是当她知道了罗切斯特有原配妻子,毅然决然离开了庄园,离开了罗切斯特,以坚持自我之后。 但故事终究是故事,需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我想说,罗切斯特他不配,他配不上那么好的简爱。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想说一句。 如果我是伯莎,我要用炸弹将罗切斯特三百六十度狂拽吊炸天的炸成灰,炸成渣!!! 【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的初衷,接下来开启正文,主角当然是伯莎,至于男主角,先神秘一下。另外排雷一下,因为剧情需要,原着的剧情可能会很少,毕竟伯莎也没出场几回,还有,高亮!原着cp粉谨慎入坑!!!】 第2章 月上中天,古老的荆棘树高高地透过月光,映射在半明半昧的窗格玻璃上,生出一种肃穆的阴沉。 玻璃窗上挂着暗红色的窗帘,有阵风吹过来,那片窗帘就被风带起,飘在阁楼之外。屋内传来一丝木床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暗红色的红木床上,躺着一个穿着深紫色破旧纱裙的人,头髮凌乱,微微侧头目光怔怔盯着窗前的那面镜子,渐渐出神。 镜子中的女人显然颓废已久,眉眼间显示出一种倦态,可即便是灰色调的深夜,也能依稀辨别,曾经的那张面容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伯莎盯着那面镜子,细细想着,那里面是不是存在另一个世界? 视线所及,渐渐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虚幻空洞,空洞之内是遥不可及的深幽之处,一种阴沉萧瑟的凉意包裹住她,像是掉进了一口阴井之中。 “伯莎·梅森夫人,你甘心困顿在这里么?” 镜子中突然出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眉梢之处和床上的人如出一辙,伯莎吓了一跳,瞳孔渐渐变大,盯着那双眼睛,颤声问:“你是谁?” 窗帘外颳起一阵风,彩色的玻璃窗摔打着窗框,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她笑着站在那儿,阴窒而明媚的笑容在嘴角弯起,轻笑道:“我是伯莎·梅森,你的夙怨。” 伯莎挣扎着起身,急切地看着面前的人,她记得,这是十九岁的伯莎。这件桃红色罩裙是她在西班牙城买的,整座城里只有两件,她一直没捨得穿,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 眼前的另一个伯莎依旧笑着看她,站在她的面前,轻声告诉她:“哦,亲爱的伯莎夫人,这是你的梦境,当明日太阳在东方升起,你将是一个全新的伯莎。” 伯莎呢喃:“梦境……我的梦境,是的,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我梦见我嫁给了一个叫罗切斯特的先生,可后来她将我关了起来,他说他要娶一个叫简爱的女人,他要将我烧死……” “哦不,伯莎,这不是梦境,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恨他们吗?” 她像是突然失去了一切,慌乱地看着熟悉的眼睛,不相信她口中所说的事情,可潜意识里还是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绝望道:“为什么……” 镜子里的人逼近她,“伯莎,他剥夺了你的财产,他告诉世人,你是疯子,他将你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阁楼之上整整四年,整整四年不见阳光,最后要将你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你……恨吗?”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怒意涌上心头,伯莎深吸了口气,嘶吼道:“我恨他,我恨他!” “我不是疯子,我没有疯,我恨罗切斯特!!”她像是突然疯了一样,朝着镜子里的人冲上去,忽然一片火光漫过来,伯莎下意识用手挡住,身子被狠狠掼在明晰的镜子之上。 那个影子消失不见了。 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映射出身后的红木大床,深红色的缎子蚊帐被风吹动,荡漾起一片涟漪。 瞳孔渐渐发大,火光逐渐聚集,漫天一样倾过来,伯莎终于避无可避,吞噬在那片烈焰火海中。 透过窗外,月光被隐藏在一片乌云之中,天开始发沉,朝着大地压下来,像是要整个桑菲尔德庄园湮没。 要变天了。 天边一道电闪批下来,天顿时亮如白昼,正好打在那扇彩色玻璃上,玻璃应声碎裂,哗啦一声,从宅子三楼落下来,伴随着倾盆大雨一同落入庄园后院的草地上。 第3页 整个庄园陷入震盪之中,西楼房间里的罗切斯特忽然被惊醒,勐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新式床幔,愣怔了两下,意识到声音是从三楼处传来的,他掀开被子匆匆下床出去开门。 门一开,管家费尔法克斯夫人也急匆匆赶上来,“罗切斯特先生,外头打雷了,您受惊了吗?” 罗切斯特披上衣服,皱眉下意识抬头朝着三楼上望过去,他很确定那声音是从那个屋子里传出来的,伴随着那声尖叫声,纵然有打雷的声音,可那撕裂的尖叫声,他不会听错。 他绕过费尔法克斯,径直走到楼梯口,三楼上没有灯,连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道上也没有光亮,深处黑漆漆让人看不清,罗切斯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再三思量之下,他低声吩咐道:“去拿一根蜡烛来。” 费尔法克斯夫人回房间拿了一根蜡烛,递给他,她隐约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日就是罗切斯特先生和爱小姐的结婚日子了,这个时候,还是不接触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为好。 于是,费尔法克斯担忧道:“罗切斯特先生,还是让我上去看看吧。” 罗切斯特站在第三层阶梯上,捏着手里的蜡烛,暗黄的光芒在他眼睛里映射出尖光,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道:“我亲自上去看看,你去看看爱小姐,别让她受惊,也别让她出来。” 费尔法克斯点了点头,明白道:“是的,罗切斯特先生。” 整个楼梯间漆黑一片,只有手里的这根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照出他的脸庞轮廓。 外头雨势渐大,隔间的窗户晚上忘了关,有雨丝飘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不过八月里,这凉意却让人觉得寒冷至极。 楼梯通往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这座宅子的顶楼出口,那里狭窄、矮小、昏暗,像是落锁已久,渐离于尘世之外。 寂静的空气中透着一丝不见天日的霉味,心在怦怦跳着,像是要从胸口处跳出来。 走廊尽头的另一端有一扇小窗,透过窗户依稀能模煳地看清外面高高的白桦树。突然一片雷闪打过来,照亮尽头两边的房间。 罗切斯特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就着闪电的光,他看见那扇门居然打开了,门旁站着一个身穿深红色襦裙的女人,雷闪半明半昧照亮那张阴沉而熟悉的面容。 他看见女人渐渐弯起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烈焰红唇轻启:“hi, mr.rochester.” 第3章 罗切斯特惊骇住,愣怔站在空荡灰暗的走廊里,手里的蜡烛燃烧出烛泪,滴在他的手指缝里,一瞬间几乎忘记了疼痛。 那是伯莎·梅森。 他记得那张脸,四年了,他一直都记得那如噩梦般的过去,午夜梦回,挥之不去。 心脏怦怦跳着,指腹间传来灼烧感,双手一颤,手里的蜡烛砰的一声摔在地板上。罗切斯特慌乱地掉头就要下楼,楼梯间里昏暗,耳边和着城堡外雷雨交加的轰隆声,他几乎要从楼梯上摔下去。 踉跄下了楼,二楼的水晶灯光渐渐明亮,挥去阴沉般的阴霾,罗切斯特深吸了口气,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东楼处突然有人走过来,罗切斯特脑子里嗡嗡地,一时听不到任何声音,水晶的光芒,潋滟般朝他笼罩过来,扶住楼梯把手才勉强站稳脚跟。 蹙起眉梢,他依稀辨得,那是简爱,她披着粉色斗篷急切地朝他走过来,担忧问道:“亲爱的罗切斯特,你怎么了?” 罗切斯特:“哦,我没事的,三楼的窗户被雷电噼中了。” 简爱拉住罗切斯特的手,他的手冰凉凉地,像一块冰酪冻人,她有些轻微地沮丧,开口轻声道:“那真不是个好的预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简爱忙问道:“对了先生,三楼的格雷斯怎么样了,刚刚那么大的雷声,她一定吓坏了。” 说着就要拉罗切斯特上去看看,费尔法克斯告诉她,三楼住着一个僕人,叫格雷斯·普尔,她总喜欢发出一些尖锐的笑声,常常在夜间,听起来很让人害怕。 即便是这样,好心的罗切斯特先生还是愿意收留她,让她做一些针线活,以便在这个镇上活下去。现在这世道,找一份儿好的活可真是太不容易啦。 简爱拉着罗切斯特准备上楼去看看,管家费尔法克斯突然拦住他们,神色慌张道:“哦,罗切斯特先生,爱小姐,我想还是先不要上楼的好,那儿很久没人住啦,又潮湿又散发出难闻的霉味,爱小姐身体刚刚好,明日还要早起穿婚纱去教堂呢,您快回去睡觉吧。” 简爱看着黑漆漆的楼梯间,稍微犹豫了下,费尔法克斯朝她笑道:“格雷斯胆子大得很呢,瞧,这么大的雷声也没有听见,肯定在房间里唿唿大睡呢,爱小姐就别上去打搅她了。” “既然这样,那好吧。”简爱下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走廊上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三楼,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日就是她和罗切斯特先生结婚的日子了,她的全新生活即将要开始了,她爱这个人。这个对她用情至深,温柔绅士的罗切斯特,将会是她一生的丈夫。 想到这里,简爱不禁抿起嘴角笑着,天就要亮了,外头的雨势渐渐变小,淅淅沥沥敲打在窗户上,每一滴雨水打落在荆棘丛里的声音,她都听得格外清楚。风声渐渐,简爱在雨夜沉睡过去了。 第4页 四点钟的光景,透过三楼的窗户,不远处的一片白桦树林笼罩在烟雨之中,白嘴乌鸦哌哌的叫。窗前站着一个女人,头顶上带着一顶白色克雷斯派帆帽,视线飘散在不远处的那座教堂上。 这个时候,教堂里渐渐亮起灯,在黑暗的雨夜照亮那一小片的地带。 女人回头,看见紧闭的门旁站着的格雷斯,淡淡道:“格雷斯,今天是几号了?” 格雷斯·普尔是伯莎的看管僕人,伯莎关在这里多少年,格雷斯在这里就有多少年。除了每日定时下去拿食物和水,格雷斯几乎寸步不离守在这件灰暗的房间里。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又何况遭受无情抛弃和满心恨意的伯莎呢。伯莎不是天生的疯子,曾经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以为幸福的人生即将开启,却不料被困在牢笼里,不见天日多少年,伯莎是被逼疯的。 格雷斯忽然返过神来,她刚刚眯眼睡着了,后来巨大的一声雷闪将她吓醒,她看见伯莎夫人从走廊外进来,站在那个玻璃破碎的窗边已经很久了。 “伯莎夫人,今天是公元1846年八月二十八日。”格雷斯轻声回答道。 伯莎轻轻低头,口里呢喃道:“八月二十八日,十五天了,倒的确是个好日子。” 格雷斯怔怔站在门旁,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冷静的伯莎夫人,这一场雷雨,似乎将眼前的人里里外外洗刷了一遍。 十五天?又是什么意思呢? 格雷斯不放心,又开口问:“伯莎夫人,你所说的十五天是指什么?” 靠在窗边的伯莎轻笑,手指在潮湿的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松散笑道:“我在西班牙城闺中的时候爱养鸽子,算日子,已经走了十五天了,也该要到了。” 顶楼上养了很多的鸽子,是四年前伯莎夫人嫁到桑菲尔德府时带来的,这件事整个桑菲尔德内的人都知道。格雷斯弄不清她口中的意思,更看不懂此刻伯莎的笑容和愉快的心情代表什么,约莫着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伯莎笑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着窗前的女人朝她走过来,她身上穿着破旧的深色襦裙。迎着窗外渐渐亮的天看她,格雷斯咽了下喉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明晃晃看伯莎,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嘴角轻扬,带起婉转的眉梢,笑得那样张狂。 伯莎夫人拥有顶尖的美貌,这一点早在之前就已听说过,可即便和她待在这儿这么多年,在这样的情景下打量她,依旧是美得触目惊心。 格雷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后背靠在冰冷的红木门上,门是锁着的,费尔法克斯夫人不来开门的话,她就没法儿出去。 颤颤巍巍,格雷斯只觉得双腿渐渐软下去,要不是靠在身后的门上,她几乎要跌下去任人宰割了。 最后她听见眼前的女人开口轻声道:“格雷斯,你想出去吗?” 第4章 一大早,整个桑菲尔德府笼罩在喜悦之中,因为他们的主人罗切斯特先生和简爱小姐今日要在教堂举行婚礼。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喧闹,七八岁的阿德拉小姐一大早就来到了简爱的房间里,兴奋地又唱又跳,话痨一样拉着简爱的婚纱问:“简,穿上婚纱是不是很开心,在圣母玛利亚的时候,我和妈妈在一起,去参加她朋友的婚礼,也看见过这样洁白的婚纱,上面串满了珍珠,我以后也会穿上这样的婚纱吗?” 阿德拉的英文说得不是特别好,夹杂了很多法语词彙,因为她自小就和妈妈生活在法国。她的妈妈是一个能歌善舞的人,所以阿德拉很好的继承了她的优点,阿德拉有很多才艺都是跟着妈妈学的。 简爱嘴角洋溢着笑意,抬手摸了摸阿拉德的头髮。阿德拉是她的学生,她是阿德拉的家庭教师。 这是一场命定的缘分,倘若她没有来到桑菲尔德庄园,没有成为阿德拉的老师,就不会遇上罗切斯特先生。 哦,罗切斯特先生,他此刻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和她一样,盛装打扮等着见到彼此的那一刻。 管家费尔法克斯端着漆盘上楼来,看着打扮好了的简爱,高兴道:“爱小姐,先生在楼下等着你呢。” 简爱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兴沖沖跑下了楼梯。她看见罗切斯特先生站在楼梯口,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繫着灰棕色的领结,正笑着抬头看她。 “罗切斯特先生。”简爱笑道。 罗切斯特仰头打量楼梯上的人,眉眼洋溢着喜悦,“简,你准备好了吗?” 简爱抬脚走下楼梯,朝着她即将託付一生的人走去,她伸手去接他,“我准备好了,先生,我的爱人。” 罗切斯特托住她的手,低头绅士地在她手背吻了下,“我们出发吧。” 外头马车早已准备好,从桑菲尔德府到教堂很近,牧师在教堂里也准备好,等着他们过去。 临走前,简爱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待了半年的桑菲尔德府,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灰白古老的建筑,院落旁一排坚固多节的荆棘树,白嘴乌鸦在楼顶盘旋,透着一种神秘而阴沉的孤寂。 简爱的视线跟着白嘴乌鸦望向宅邸的顶楼,高高的灰墙上有一扇漆黑的窗户,窗户旁站着一个人,简爱下意识怔住,呆呆盯着那窗户旁。 第5页 黑色宽大的斗篷帽,盖住一张脸,只露出似笑非笑的嘴角,轻轻上扬,邪魅地像是从地狱来的修罗。 那是一双眼睛,那双隐藏在桑菲尔德府内神秘的眼睛。 “简,怎么了?”罗切斯特回过身来,抬手轻轻扶住她的肩头。 简爱摇了摇头,“没什么。” 也许只是府里哪个僕人,也许是她多想了。 到了教堂院子的边门,马车停下来,他们牵手走进教堂,牧师穿着白色法衣在圣坛旁边等待着他们,执事站在一旁。 简爱和罗切斯特站在圣栏边上,婚礼即将要开始了。 牧师向前走了一步,身子微微偏向罗切斯特先生,进行着婚礼的仪式,他开口问罗切斯特:“罗切斯特先生,你愿意娶你身旁这个女人作为你的合法妻子,不论生老病死,都一辈子不离不弃吗?” 罗切斯特紧紧握住简爱的手,热切而有力,他郑重道:“我愿意。” 牧师又转而朝向简爱,问:“简爱小姐,你愿意嫁给你身旁这个男人作为你的合法丈夫,不论生老病死,都一辈子不离不弃吗?” 简爱:“我愿意。” 牧师:“好,现在我宣布——” “等一下!” 婚礼突然被打断,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简爱回头,看见一个陌生人从教堂外走进来,穿着一件灰色大衣,身后跟着两个助手。 牧师见有人终止仪式,朝着这个年轻人问:“这位年轻人,你是否有阻止他们婚姻的一个障碍,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之间任何的秘密都是违反了《圣经》的旨意,将不会得到上帝的祝福,而他们的婚姻也将是不合法的,所以,年轻人,请说下去吧。” 男人缓慢走至教堂中央,保持一个绅士的模样,朝牧师恭敬道:“尊敬的牧师,我叫弗纳德·罗伊,是从牙买加来的律师,受人之託特地从牙买加西班牙城赶来,在婚礼前有一些事情要和罗切斯特先生谈论一下,幸好赶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瞥向罗切斯特,抿起嘴角轻笑道:“这位应该就是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了吧。” 简爱站在罗切斯特身旁,她能感受到身旁人的低沉气压,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热切而有力,神色中带着一种慌张和疯狂。 哦,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切斯特盯着眼前的人,半晌没有说一句话,最后在众人注视之下才开口道:“你好弗纳德律师,我是爱德华·罗切斯特。” 弗纳德轻声低笑了下,走了两步至罗切斯特身旁,看着教堂内的那个古老雕塑,眼梢轻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罗切斯特先生,我是伯莎·梅森夫人的私人律师,我此次前来,是要忠告你,请立即阻止这场荒唐的婚姻,否则,你将犯有重婚罪,伯莎夫人拥有将你送上法庭的权利,届时你将失去一切,不仅你罗切斯特家族的声望,以及你名下一切的财产。” 这些低语的话只有罗切斯特能听见,他脑子里轰隆一声坍塌,手掌紧紧握住身旁的简爱,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他註定是要负了她了。 伯莎·梅森! 这个疯女人居然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两厢正僵持着,牧师朝着罗切斯特道:“哦上帝,罗切斯特先生,你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解决,却阻止了这场婚礼的吗?” 简爱转头看向他,拉了拉他的手,示意道:“先生,你到底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罗切斯特身体在剧烈地震颤着,有种处于愤怒和绝望之间的情绪在他身上游离,众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在犹豫着。 弗纳德轻轻偏过头,松散看了眼教堂屋顶上的大钟,自顾自道:“桑菲尔德庄园的三楼,有一个秘密……” “我现在宣布,婚礼暂时终止。”罗切斯特突然高声喊道,说完扔下所有人径直跑出了教堂。 简爱浑身惊颤,看着愤怒夺门而出的罗切斯特,她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位不速之客,到底和罗切斯特先生说了什么,他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她一个人扔在教堂? 她皱眉瞧了一眼弗纳德,随后提着婚纱跑出门也跟上罗切斯特。 教堂内顿时一片嘈杂,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弗纳德抱胸朝着教堂门外看去,对着身后的人轻笑道:“哦,布里格斯,咱们该去见见我素未谋面的僱主了,听说还是牙买加西班牙城内有名的美人呢。” 第5章 罗切斯特跑出了教堂,简爱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回到了桑菲尔德庄园。费尔法克斯太太看着两人沉重的面色,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简爱站在沙发旁,看着坐在那儿的罗切斯特,她走过去,低身蹲下来,抬头轻声问他:“哦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告诉我。” 罗切斯特伸手捧着简爱的脸庞,十分难过说道:“简,对不起,我现在无法和你举行婚礼仪式,但是原因,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本是充满热情和期待的日子,她穿上高贵的珍珠色的婚纱,和眼前的男人一同走进殿堂,只差最后一步,她就成为了罗切斯特太太了。 简爱眼眶渐渐湿润,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落进罗切斯特的手掌里,“我亲爱的上帝,我非常的难过,为什么会这样?” 第6页 罗切斯特抬头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跌声地说着对不起。他朝着简爱道:“简,你愿意就这样陪着我吗?我是真心爱你的,在我的心目中,你才是我的新娘,你是我的妻子。” “不,得不到上帝和牧师的祝福,我们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简爱流着眼泪说。 罗切斯特难过地低头轻吻了下简爱的额头,犹豫道:“不,简,你听我说,我爱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模样让人心疼,简爱摊在地毯上,拉住罗切斯特的手,殷切道:“那就请给我一个合法的婚礼仪式吧,让我做你的妻子,我将一辈子不离开你。” 听见她这话,罗切斯特顿时变了脸色,他手一颤,向后退去,以表示他内心最真实而无可迴避的想法。 简爱看着罗切斯特下意识的反应,心沉到底,她听见自己不带血色的声音,颤抖问道:“你不愿意娶我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罗切斯特不停呢喃道,但具体的原因,他却一句都无法告诉简爱。 他没有办法告诉众人,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妻子,那人就是伯莎·梅森,是一个疯女人,他无法忍受和她在一起过日子,所以将她关在了阁楼上。如今她还好好的活着,因此他无法娶他最爱的人为妻,他的痛苦,他无法说出。 简爱着急道:“那是怎样的?求求你告诉我吧,不要让我处在这样的煎熬之中,你快告诉我吧。” ——“他无法娶你,他永远都无法娶你。” 楼顶上突然传来声音,罗切斯特和简爱愣怔了下,下意识抬头看见三楼的楼梯栏杆上正趴在一个人,正饶有兴味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简爱心沉了下,“你是谁?” 她是谁? 大概没有人比罗切斯特更清楚了,罗切斯特骇地立马站起来,抬头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狠厉道:“谁准你出来的?!格雷斯,格雷斯!快把她给我关起来,格雷斯!” 他像是一头髮狂的野兽,冲出来站在一楼大厅中央,抬头恶狠狠盯着三楼上站着的人,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然后将她撕成碎片。 伯莎站在楼上,带着兴味看底下那个她所谓的丈夫的癫狂模样,他越失控,伯莎的嘴角便扬地更开。 与此同时,只在一瞬间,零点零一秒的瞬间。 大厅的门忽然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他抬手摘下他的帽子,绅士地交给身后的助手,下颌轻轻上扬,错眼撞见那个站在三楼笑得恣意的女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空气中的灰尘在缠绵。 弗纳德愣了下,那个女人高高地站在那儿,嘴角上扬地肆虐,姿态犹如世上最具有破坏力的修罗,正纵情地看着这一切她所谋划的杰作。 费尔法克斯太太吓得也立马冲上楼,打算将那个不知道何时偷跑出来的人关起来,好阻止这场闹剧。 简爱回过身站起来,目光同样盯着楼上那个女人,那件黑色斗篷,她见过,早晨在桑菲尔德庄园门口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就是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去问罗切斯特:“先生,她是谁?” 罗切斯特看着异常冷静的简爱,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朝向她,“不,简,她是一个疯子。” 简爱勐地向后退去,避如蛇蝎似的,她忍住眼泪,态度坚决,又问了一遍:“罗切斯特先生!她到底是谁?” 一句话高声问出来,谁都没有回答。罗切斯特站在原处,什么也说不出口。 弗纳德静静看着这一场闹剧,满屋子的人都沉浸在忧愁和痛苦之中,可他只觉得好笑。这种类似的情妇案子,他在牙买加几乎一个月要处理两到三件。 这不过,这场戏似乎不太一样。他抬头静静打量阁楼上的人,纵然她衣裳破旧,一大片雪白的胳膊露出外边,上面还带着些许的淤青,可以看出来,她过得很不好,应该遭受了很多伤痛。 可第一眼看见她,弗纳德就可以断定,她就是他的僱主,飞鸽传书从牙买加调来律师,那个曾经出现在西班牙城塞维亚画展上的人,伯莎·梅森。 这满屋子人,大概只有她在看这场荒唐的戏码,乐此不彼。 简爱站在那儿,只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周遭寒噤噤地,她寒心看着眼前的男人,走了两步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脸庞,郑重问:“是因为她吗?你今日一切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不是?” 罗切斯特沉痛看着浑身透着绝望的简爱,他心疼拥抱住她,“简,请你相信我。” 简爱苦笑道:“相信?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尊敬的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 看着顿时哑口无言的罗切斯特,伯莎突然笑出了声,她走下来,路过站在一旁的费尔法克斯太太,走到简爱身旁,轻笑道:“哦,亲爱的爱小姐,我听说过你,你一定就是阿德拉的老师吧?” 说完又朝着身旁的罗切斯特,笑问道:“先生,怎么不听你向我提起呢。” 伯莎摘下手上的玉镯子,套在简爱的手上,不紧不慢说道:“第一次见爱小姐,实在是没有什么准备,这只镯子是我和罗切斯特先生在罗瑟勒姆买的,您千万不要介意。” 第7页 意料之中的,简爱听见她的话,泪水瀰漫整个眼眶,她几乎抬不起头来,忍住眼泪,掉头就躲进了房间里。 罗切斯特见状,狠狠甩开身旁的伯莎,“你这个疯子!”随后也追了上去。 伯莎被他狠狠退了一下,脚跟踉跄,差点没站稳跌了过去,突然有只手虚托上来,只轻轻在她胳膊肘处扶了一下。 伯莎愣怔抬头,这才注意到刚才进来的人,她绽开笑颜,露出脖子上的银色项鍊,怔了下才道:“哦,我认得你,在曼德维尔。” 弗纳德几不可闻挑了下眉梢,弯起嘴角,不经意哦了一声,说道:“是么?亲爱的伯莎夫人,在我的印象里,我只在西班牙塞维亚画展上的那幅油画上见过你。” 第6章 伯莎站起身,弯起嘴角轻笑道:“是吗,也不知道画像将我画的怎么样,有没有在先生面前贻笑大方?” 弗纳德想起那张画像,不自觉扬起嘴角笑,微微颔首道:“哪里,伯莎夫人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像是听什么笑话一般,伯莎一下笑出声来,她如今这样狼狈,倒真像是个疯子,她仰头看他道:“罗伊律师真是个有趣的人,这一趟有劳你了。” 他是她从牙买加请来的律师,在西班牙有过很高的胜诉率,在那一带也有很好的名声。 弗纳德松散一笑,保持绅士礼仪微微托腰恭敬道:“哦亲爱的伯莎夫人,您可以叫我的名字弗纳德。” 伯莎点点头,喊了声:“弗纳德先生。” 是个好听的名字。 弗纳德看着她,见她脖颈上有一道伤痕,下意识将手伸过去,惊讶道:“哦伯莎夫人,您的脖颈受伤了。” 她反应过来,抬手捂住脖颈,笑道:“哦那可真不是个好的预兆,昨天晚上突然下了一场雷阵雨,窗前的玻璃被击中了,玻璃渣子一不小心飞溅过来,所以……” 弗纳德:“桑菲尔德的天气不算好,打雷下雨是经常的事情,窗户一定得要修严实些。” 伯莎轻点了下头,表示认同,“的确是这样。” “伯莎夫人,你的案子我基本已经清楚了,您有什么打算吗?”弗纳德问她。 打算?伯莎轻笑,她的打算就是破坏这一切,被关上那么多年,没有点打算怎么能行?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别人伤害她一分,那她必定是要还上十分的。 她眯眼看着窗户上的彩色琉璃,明明嘴角轻快地上扬,可语气里却透着无奈的忧愁,她苦恼道:“哦弗纳德先生,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有什么打算呢,我只盼着我的丈夫罗切斯特先生能够回心转意,重新接纳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罗切斯特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冷眼站在那儿看着她,切齿开口说:“你这个疯子!” 当众指责自己的妻子是疯子,应该是一件顶难堪的事情,可她却并不闹,也丝毫没有难过的意思。 伯莎坐在沙发里,端起小茶几上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朝着弗纳德惊讶道:“哦这个是狄得利的咖啡,味道棒极了,弗纳德先生,你要尝一尝吗?” 罗切斯特恶狠狠盯着那个坐在那儿悠闲喝咖啡的女人,她破坏了他的爱情,伤害了他的爱人,如今居然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与另一个陌生男人调情,他恨不得上前将她撕成碎片! 他冲上前,来到伯莎的面前,“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爱情,你怎么还会活在这个世上,不,你不配,你不配活着,你应该到地狱里去!” 伯莎放下茶杯,撑着站起来,她的腿有些受伤,仰起头朝着罗切斯特狠厉笑着,“罗切斯特先生,如果我要到地狱里去,那你这个抛弃妻子要娶别人的男人应该到哪里去呢?哦,对了,如果你不想你的爱人简爱小姐受到名声和身体伤害的话,那么我建议你,最好闭上那张令人讨厌的嘴!” 罗切斯特被她这副凌厉的神情吓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伯莎,浑身透着让人可怕的疯狂。她被关在楼顶上,居然还可以从牙买加请来一个律师,她身上到底还有那些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抑制不住,下意识就要抬手甩起来给她一个巴掌,“你这个疯子,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眼看着巴掌就要甩到脸盘儿上,伯莎没有躲藏,睁着明亮的大眼狠狠看着他,她看看这个他曾经所谓的丈夫,到底是怎样逼疯那个已经死去的伯莎的? 突然腰上伸出一只手,有力将她拉过去,罗切斯特的手掌从耳边唿啸而过,她下意识朝着怀里的人缩过去,闭上眼睛,意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弗纳德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咬住牙沉声道:“罗切斯特先生,你这样做并不绅士。” 罗切斯特看着那个靠在他怀里的女人,视线调向弗纳德,气愤道:“你是谁?这里是我的家,不欢迎你!费尔法克斯夫人,快替我将这位不速之客请出去。” 弗纳德甩开他的手,拉着伯莎夺门而出,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狂躁的声音响起,“谁允许你将伯莎带走的,把她留下来,这一切并不关你的事情!” 第8页 伯莎站在门口,嗤笑道:“罗切斯特先生,我是您的什么人呢,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罗切斯特顿时噎住,她是要他承认她的身份,承认他有一个疯掉的妻子,如果那样的话,那他又将今日那个在教堂和她交换誓言的简爱放在何种境地呢? 他不会落尽她的圈套,那样的话,只会让她如愿以偿! 犹豫之间,伯莎转过脸不去看他,突然觉得好笑,她淡淡道:“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我并不像与你有任何的接触和关系存在,但这层关系,除非我死了,你休想摆脱!至于你的爱人,你想找几个就找几个,我也不会干涉,但只有一条,如果你再限制我的自由,我会毁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记住,是一切!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该相信我有那个能力!” 说完头也不回夺门而出,独留罗切斯特一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任由两人出了桑菲尔德府。 伯莎出了屋子,抬头看天空。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出来,以往在那个木制的窗框里看的天空,如今突然开阔起来,才知道原来碧蓝蓝的天空也会这样美丽。 她在那个昏暗的小房子里呆得太久了,久到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 伯莎·梅森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天空……很蓝,很漂亮。” 第7章 弗纳德跟着她走到草地上,站在她身后,看她仰起头的身影,充满了绝望之后重生的意味。那种对自由和生命的渴望,在此之前,都是她生命里被称之为奢侈的东西。 他缓步上前,皮靴踩在草地上,抬头陪着她一起看天空,呢喃道:“不错,天空一直都很漂亮,不止天空,荆棘树,粉色的山茶花,远处的教堂……都很美丽。” 伯莎抿起嘴角轻笑,转过头看他。 闹了这么半天,她好像还没有细细打量过他。她此前只知道他办案子很厉害,却不知道弗纳德·罗伊原来还是一个英俊的绅士。 他的眼睛很深邃,高挺的鼻子映衬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明明是很严谨的人,可偏偏有的时候,伯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种神秘。他望向人,眼睛里像是迷上一层淡霭,好比柔情做的水,嘴角轻轻勾起,似乎他不是她请来的律师,而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 那双眼睛染上笑意,弗纳德轻轻开口:“伯莎夫人,我的脸上沾上什么东西了么?” 伯莎依旧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弗纳德先生也是我见过最英俊的人。” 弗纳德故意调笑,哦了一声道:“比起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又如何呢?” 伯莎没有说话,嘴角咧得更开了,心头的感伤和沉闷一下全都消散了。像是印证了刚刚那句话,他是上天派来的神,是来拯救她的。 “若非我刚刚在屋子里说过,伯莎夫人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我甚至要怀疑,伯莎夫人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他扯开嘴角,带着不明的意味。 突然变了个画风,伯莎抱胸转过身子,眯眼细细瞧他,半天才道:“弗纳德先生,你是在调戏我么?” 哈! 愣怔了下,弗纳德好笑地露出白皙的牙齿,敛眉故意道:“哦,我可没有那样想,我是想问,伯莎夫人答应给我的报酬还没有付。” 对话完美的避开了尴尬,伯莎笑了笑,也再没有说这些交际的话。 “这个不急,后头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弗纳德先生帮忙呢,对了,弗纳德先生,您近期需要回牙买加吗?” 弗纳德:“还没有和伯莎夫人说过吧,我这趟来,除了接手您这个案子,最主要的是我在米尔克特买了一套宅子,打算在此定居,所以伯莎夫人,关于案件的事情,您不需要担心。” 伯莎点点头,“那真是太好了。”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彼此没有到很熟的那种地步,可案情自带的悲伤和怜悯的特徵,将所有一切的陌生自动归入了另一种情感之中。 弗纳德突然想起来,“这个周末,我要在米尔克特办一场欢迎舞会,邀请街坊邻居来庆祝乔迁之喜,届时,伯莎夫人一定要来。” 伯莎愣了下,随即露出笑容点头道:“当然,我会去的。” 交谈完,她打算回桑菲尔德庄园,转头的瞬间,身后的人忽然叫住她:“哦伯莎夫人,倘若你再遇到一些紧急的情况,我是说,比如罗切斯特先生对您採取的暴力措施之类的,你可以派人来叫我,我一定会来的。” 伯莎提着裙子的手放下,紫红色的裙摆搁浅在青色的草地上,潋滟的明黄光芒照下来,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点点头,“谢谢你,弗纳德先生。” 弗纳德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看着远处的人走进桑菲尔德府之后,才放心转身出了庄园。 桑菲尔德府内,一片寂静。 推门声吱呀,伯莎从外面进来,没有意料之中的疯狂暴雨。 突然大腿上传来一阵暖意,伯莎低头一看,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记得她,曾在阁楼悄悄听他们说过,她叫阿德拉。府宅内常常会传来她的咯咯笑声,在压抑沉闷的屋子内,她像是一个小天使。 第9页 “哦,你的名字叫伯莎·梅森吗?”阿拉德糯糯地声音传来。 她大概在换牙齿,门牙上掉了一颗牙,伯莎的心一下软下来,蹲下来和她持平,温柔笑道:“是的,亲爱的小甜心,你可以叫我伯莎,你呢?你是叫阿德拉吗?” 阿德拉很兴奋,惊讶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很久了,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呢?” 孩子的心灵总是很纯粹,他们天生觉得世界是美好的,而他们也应该被所有的世人所珍爱,并且细心呵护。 伯莎宠溺摸了摸她的金髮,“哦,我是听费尔法克斯太太说的,她说阿德拉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小甜心。” 没有孩子会拒绝这种夸奖,果然阿德拉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费尔法克斯太太总是这样的好。” 阿德拉对伯莎的印象很好,她乐意靠近她,和她说一些开心或者琐碎的事情。 “那费尔法克斯太太有没有说过,伯莎也长得很漂亮,比简爱还要美丽动人。哦对了,简爱今天非常难过伤心,她今天本来要结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切斯特先生取消了婚礼,她现在在流眼泪,我去敲门她不想见到我,索菲亚也不乐意去安慰她,说她需要一个人待着,可是一个人怎么可以呢,一个人那可真的是无聊极啦!伯莎,你愿意帮我去安慰安慰她吗,给她一些鼓励的话,她一定就会开心起来的。” 索菲亚是照顾阿德拉的僕人,和她一块儿从法国来的。 伯莎细细听完她的话,站起来抬头朝着二楼的房间看了看,那里的确紧紧关上了门。 她朝着阿德拉笑了笑,点头道:“我会的。对了,罗切斯特先生呢?他不在屋里吗?” “没有,简爱也不愿意见到他,他现在正苦闷待在房间里呢。我就说过,他要将简爱带到月亮上去,他和她在那里生活一定会厌倦的。” 此前罗切斯特先生和阿德拉说过,他用孩童似的话语告诉她,他要和简爱结婚的事情。 伯莎听了她的话,亲了亲她红彤彤的小脸盘儿,笑道:“小甜心,你的午睡时间到了,罗切斯特先生知道了,他会罚你的。” 阿德拉撇了撇嘴,表示妥协,她倒的确很怕罗切斯特先生,随后索菲亚就将她带去了楼上房间里。 伯莎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慢腾腾提着裙上了楼梯。见到费尔法克斯警备的神情,她笑道:“费尔法克斯太太,请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她的,我想和爱小姐谈一谈,可以吗?” 费尔法克斯太太仍旧很担忧,她不是很放心眼前的这个疯子,毕竟她是见到过她发疯的样子的。如今虽然看起来变了一个人似的,可她还是不放心,她的鬼把戏可多着呢。 正僵持间,屋内突然传来声音:“费尔法克斯太太,请让她进来吧。” 第8章 费尔法克斯夫人听见屋内人的声音,朝着伯莎看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后退了两步,“那您进去吧。” 伯莎轻笑,朝着她点了点头,“谢谢。” 抬手旋开把手,伯莎轻轻推开门,黄落叶窗帘长长挂在窗框两边,有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柔软的大床上。 床里侧坐着一个人,她对着窗外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 那是秋天的风景,秋天的桑菲尔德庄园。远处田野里的干草被收割完毕,依稀还能嗅到空气里泥土的气息。那片原野上,她曾经和罗切斯特先生一起走过,他向她表明心意,与她诉说爱意的地方。 这场梦做的太久了,现在,是时候清醒了。 “爱小姐,”伯莎站在床前,“你爱罗切斯特先生吗?” 简爱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笑了一下,“我都听说了,你是伯莎·梅森,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妻子。” 伯莎没有说话,沉默也是另一种确认。 简爱目光泠泠,带着沉痛的绝望,“哦,他可真残忍,那么多年,他怎么能那么对你?怎么可以在这一天将这一切全都公布与众?他真残忍!” 伯莎忽地笑了下,眼底有自嘲的意味,望着窗外的景致,喃喃道:“这一切你并不知情,不是么?”她转过身来,目光迎上她,“我很抱歉在这一天出现,带给你这样的打击与伤痛,不过,除了这样做,我没有别的选择。” 她转过身去,盯着窗外远处的教堂塔尖,“也许我也可以理解你。” 话刚落音,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伯莎回头,是罗切斯特先生。 罗切斯特冲进来,朝着她恶狠狠道:“谁允许你来的,出去!” 她笑着迎上他的恶意,丝毫没有任何畏缩,“哦罗切斯特先生,我曾警告过您的,请注意您的言辞。” 简爱站在窗边,静静看着这一切,缓缓开口道:“亲爱的罗切斯特先生,你不该这样对待你的妻子。” 罗切斯特目光调转到窗前的人身上,语带哀伤:“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你如果能明白理解一丁点我的处境,那么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怨恨我。” 简爱:“先生,这一切都是个错误,在桑菲尔德庄园的这一段时间里,是我这前半生很开心的日子,我也并不后悔与你相爱,但是现在,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离开这儿,离开桑菲尔德庄园,永远地离开你。” 第10页 “不,你不能离开我。”他上前紧紧将简爱拥在怀里,“我明白你现在一定十分厌恶我,认为我是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君子,无耻地将你拉进这样尴尬、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要去伤害你。” 简爱听着他的话,觉得心里某一处哽咽住,让她不能自已,她强忍住泪水,坚强抬头道:“可是先生,你的确伤害了我,也伤害了你的妻子,不是吗?这样做,对她对我都是不公平的!我曾经说过,我不是笼子的鸟,我们生来平等,我不愿意这样如同一个情妇待在桑菲尔德府。我并不美丽,也不富有,但我有一颗只属于我自己的灵魂,在这颗纯粹的灵魂面前,它并不比任何一种情感低贱,包括爱情,所以我会坚守我自己的信念。”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要走出这间屋子,罗切斯特急切拉住她,慌乱道:“不,不,你不要离开,简,你不能走!” 简爱咬住嘴唇,微微抬头逼回眼眶里的泪水,沉痛道:“先生,你放手吧,曾经在桑菲尔德庄园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我会带着这些记忆到爱尔兰去,去一个新的地方,认识新的人,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身后的人绝望道:“那我呢,简,那我呢,你就这样狠心抛弃我,抛弃我们的爱情吗?” 简爱回头,不忍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抛弃过它,它是神圣地,纯粹地,不能够掺杂一丁点杂质的情感。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这样的结合是错误的,罗切斯特先生,你明白吗,它是错误的!倘若就那样任由其发展下去,我会看不起这样的结合的,所以先生,请让我保留我最后的尊严,让我离开吧。” 这一次,罗切斯特没有再坚持,怔怔站在那儿,看着楼梯口毅然决然离开的身影。 他明白,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伯莎趴在窗户上静静想着,想着刚刚那些话。透过窗户,在桑菲尔德庄园的草地上,她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夕阳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身上,渺小而伟大。 在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在信仰与坚守信仰面前,那个人要比她高贵得多。 身后传来声音,是罗切斯特。 “现在,你满意了吗?” 伯莎没有回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我的确很满意,我也很庆幸这一切发生了。在爱情与信仰面前,罗切斯特先生,你确实不够资格去迎娶那样一个人。” 她调转过来,懒散倚靠在木制窗框上,身子倾出去一部分,金黄色的捲髮在夕阳下潋滟生辉,咧开嘴角笑起来,明媚且张扬,“而我也承认,我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切,可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不是么?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 第9章 天气逐渐放晴,阳光很好,也很温暖。 桑菲尔德庄园内这几日安静了许多,伯莎的三楼房间也没有再锁起来,连格雷斯也恢復了自由之身。 不过,简爱走后的这几天,罗切斯特也消失了,伯莎倒是乐得自在,偌大的桑菲尔德庄园,她还没有好好转过呢。 虽说她不喜欢桑菲尔德庄园的主人罗切斯特,但不得不承认,桑菲尔德庄园是这一带很出众的私人庄园,庄园后有一座花园,种满鲜花和果实,有蔷薇、青蒿、茉莉、石竹,还有她最爱的玫瑰。 伯莎站在窗前看后院的花草果实,身后费尔法克斯夫人上前说道:“伯莎夫人,午饭已经备好了。” 伯莎依旧没有回头,“哦费尔法克斯夫人,罗切斯特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是的,先生外出去了。” 她轻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主角不在,还怎么演? “你们先开饭吧,我要到花园里去转一转。哦对了,请找个工人把我房间里的墙刷成粉红色的,窗户我要换成玫瑰玻璃花窗,房间里最好每天都放上两支玫瑰花。”说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格雷斯,“给格雷斯也做两套新衣裳吧。” 说完伯莎就推了门出去,往后花园去了。 此刻正是午后,是太阳光最热烈的时候,阿德拉和索菲亚在树下玩耍,正忙着用树枝跟蚂蚁捉迷藏呢。 索菲亚看见她过来,站起来朝她轻声道:“伯莎夫人。” 伯莎点点头,“吃过午饭了吗?” 索菲亚笑了笑,“阿德拉今天饿得早,所以我们早早就吃过了。” 阿德拉也抬起头来,拉了拉她的裙摆,示意她蹲下来。 伯莎提了裙摆,蹲在她的旁边,“阿德拉在玩什么?” “哦伯莎,我今日没有做学问,简爱到哪里去了,这两天我一直没有见到她,连罗切斯特先生也不见了,他们是一起到月亮上生活了吗?” 简爱是阿德拉的家庭教师,平日里也都简爱在陪着她玩,如今简爱走了,大概谁也没有告诉她。 伯莎轻笑,捏了捏她的小圆脸,“哦亲爱的阿德拉,爱小姐到爱尔兰去了,那里鲜花遍野,风景绮丽,爱小姐是去寻找新的生活了。” 阿德拉有些沮丧,低着头继续拿小树枝戳泥巴,撇着嘴巴委屈道:“哦,他们都不要阿德拉了吗?妈妈不要阿德拉,现在连简爱和罗切斯特先生也不要阿德拉了,呜哇——” 第11页 不知道怎么了,阿德拉突然哇的一声哭喊起来,哭得很伤心,伯莎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处理,她没接触过小孩子,也不明白阿德拉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索菲亚也走过来,蹲身牵起阿德拉,有些为难朝着伯莎道:“伯莎夫人,阿德拉从小就离开了她的母亲,如今爱小姐也离开了,她心里非常的难过。” 阿德拉是从法国来的,她的母亲是法国人,几年前罗切斯特先生去了一趟法国,回来的时候就带了阿德拉,并且成了她的监护人。至于阿德拉的生母到底是谁,谁也没有见过。 伯莎多问了句:“索菲亚,你知道阿德拉的母亲为什么离开,让阿德拉一个人留在桑菲尔德庄园内?” 索菲亚眼神忽闪了下,忙摇了摇头,“哦,我也不明白。” 伯莎看着索菲亚慌张地抱了阿德拉回了房间,似乎不愿同她谈论这个话题,她隐约能知道,索菲亚一定是见过阿德拉的母亲。 “哦,人都走远了,还在瞧什么呢?亲爱的小甜心。” 花园里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戏嚯,伯莎下意识转身,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陌生人出入。 “抬头。” 伯莎抬头,看见高大的榆树上藏了一个人,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的脸上照出斑驳,半明半昧间,她认出来,那是弗纳德先生。 她歪着脑袋瞧他,“哦弗纳德先生,您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说完,树上的人笑了下,一个纵身就跳了下来,站在伯莎身旁拍了拍手,勾唇轻笑道:“你真迷人。” 她一下怔住,脑子瞬间空白,盯着他的脸看了三四秒钟,觉得很不可思议,尴尬过后,伯莎忽然反应过来,大声笑道:“哦!谢谢,弗纳德先生,你……您真是太幽默了!” 男人眼角弯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伯莎看得出来他极其的高兴,连笑容都在隐忍,她刚想开口,身旁的人忽然凑近。 伯莎顿时摒住唿吸,身子下意识朝后缩了下,但是腰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稳力托住她的腰,她看见他弯起唇,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不仅迷人,还很有趣,伯莎·梅森夫人。” 说完这句话,他拉开了些距离,转身就要往外走,伯莎忙开口叫住他:“弗纳德先生——” “哦不,亲爱的,”他听见她开口,忽然回头笑道,“请不要把我和那个该死又俗到掉渣的人放在一起好吗?请记住,我的名字叫以利亚·罗伊。” 伯莎愣怔在原地,看着那个自称以利亚的人消失在花园里,她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居然长得和弗纳德先生一模一样,但除了那张脸,穿衣的风格,说话的方式,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 这个人的举止大胆放纵,甚至还有些……疯狂。 第10章 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冷,天阴沉沉地,像是又要下雨。 瞧,英国的天气就是这样,让人琢磨不定,明明白天还那么晴朗。 “叩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伯莎站在窗边愣了下,大概是费尔法克斯夫人送了炉子来,伯莎披了件薄纱去开门。 一抬眼,撞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伯莎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来人是罗切斯特。 她怔了一小会儿,故作惊讶道:“哦,罗切斯特先生,你回来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他目光冷冷,朝着她看过来。 他穿着黑呢大衣,上面依稀有些雨水,大概是从外面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过来了。 伯莎没在意,自然松快道:“哦是这样了,罗切斯特先生,那么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眼梢轻抬,视线触及伯莎胸口处的薄纱,轻轻搭在光滑的两肩上,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平添了一种别样的情.欲。 他有些难堪,飞快地瞥过了眼,轻咳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桑费尔德庄园?” 屋外有些冷,伯莎拢了拢披肩,故意道:“离开?为什么?哦,难道罗切斯特先生不打算承认我是您妻子这件事了吗?” 她听见他忽然冷冷哼了声,目光凌厉,“你倒是还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么?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园里和别的男人调情,怎么,当我是已经死了吗?” 伯莎没想到他居然看见了白天的那副场景,勾唇轻笑道:“哪里呢,罗切斯特先生,你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她忽然哀嘆了声,“也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婚礼被我搅黄了,您心里一定对我恨之入骨,可怎么办呢?我要是离开桑菲尔德庄园,别人知道我是罗切斯特您的妻子,哦,那可真是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 让人知道伯莎的身份,的确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前几日还张罗着要和简爱结婚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他原本是有妻子的,那样罗切斯特家族的名誉就全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了。 罗切斯特权衡了下,冷冷道:“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你的身份,你也最好别出去乱走,否则……” “否则怎么样?”伯莎接过他的话头,“罗切斯特先生,您别忘了,现在您才是处在下风的人,可千万别再拿这种见鬼的控制欲要求我做什么事情。公不公开我的身份,决定权在我,可不在你,请您记住这一点。” 第12页 “还有,请您以后别有事没事就跑到三楼来,这样严重打扰到我的休息了,尤其是睡前,那样我会做噩梦的,罗切斯特先生。” 罗切斯特气得肩头打颤,双手撑住门,将整扇门都推开来,逼近她愤怒道:“我为什么不能到三楼来,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妻子,你别忘了,咱们的婚姻还是有效的!” 伯莎突然觉得好笑,嗤道:“哦罗切斯特先生,你现在想明白我是您的妻子了?那前几天在教堂的那个人又是谁?快别这样幼稚了罗切斯特先生,您也老大不小了,别玩这种纯情游戏了好吗?” 她刚要关上门,忽然又回过头来:“忘了提醒您一句,请您一定要厌恶我到底,别再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了,倘若有一天你要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我,那我一定会无情地抛弃你。你要知道,仰慕我的人可是从这里排到西班牙城呢,先生。” 罗切斯特愣怔站在门口,看见她妩媚抿唇,放肆笑着对他说这一切,然后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砰的一声将他关在了门外。 她刚刚说什么? 他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她? 呵,那他一定是疯了。 费尔法克斯夫人站在楼下,抬头看见罗切斯特先生站在三楼门口,高声问道:“哦,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切斯特回过身来,站在楼梯上,心情不佳,淡淡问道:“阿德拉呢?她睡觉了吗?” “哦,是的,索菲亚已经带她回房间了。” 费尔法克斯夫人想了想,还是说道:“简爱小姐已经走了,阿德拉小姐的家庭教师还需要再招一个吗先生?” 一提及简爱,罗切斯特又想起那个临走前伤心的面容,他对阿德拉没有什么情感,当初带她回来也是出于道义,现在他心情很不好,随口道:“明天你去学校里看看吧,将阿德拉送到那儿去。” “哦,学校里的日子可不大好过,阿德拉小姐没有过过那样的生活,她一定会不适应的。”费尔法克斯提醒道,“赛莉纳现在还在法国呢,如果知道阿德拉小姐过得不好的话,她一定会难过的,出于交情,先生应该对阿德拉小姐好一些。” 费尔法克斯夫人突然提起赛莉纳,让本就烦躁的罗切斯特更加不安,他不耐烦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不如就让伯莎夫人带着阿德拉小姐吧,我看阿德拉很喜欢她,将她当妈妈一样。” 罗切斯特发狂道:“哦你是疯了吗?让阿德拉认她做妈妈,一个疯子!” 费尔法克斯夫人上前走了两步,着急道:“哦先生,您不要动怒,伯莎夫人并不是您想像中的那样,她的病已经完全好了,阿德拉小姐总是需要有人陪着的。简爱小姐如今走了,也不算是坏事情,您大可以和伯莎夫人和好,一起过日子罢,您需要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产了。” 费尔法克斯总是处处为罗切斯特考虑,可正在气头上的罗切斯特却并不领情,他朝着楼下的人吼道:“别再和我提起那个疯子了,费尔法克斯,你到底是谁的管家?!” 第11章 桑费尔德庄园里,昨夜闹得并不愉快,费尔法克斯夫人被罗切斯特先生狠狠批评了,她现在心情有些郁闷,自从简爱走了以后,先生又开始恢復以前那种阴晴不定的性格了。 一大早,阿德拉醒得早,趁着索菲亚还没醒,一个人赤着脚搭搭上了楼梯,偷偷跑上三楼,转动门把,小小的身影从房门外熘了进去。 “小草莓,小草莓……你醒了吗?”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阿德拉蹑手蹑脚爬上了床,小小的身子趴在伯莎的床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盯着她看。 阿德拉头髮乱蓬蓬地,金色柔软的髮丝垂在脸上,她伸手撩起来别在耳朵后面,低头凑到伯莎脸上,撅着嘴对上去,吧唧就是一大口,口水亮亮煳在伯莎脸上,她看见伯莎的脸上沾着自己的口水,忍不住咯咯地笑,举起小手又去给她擦脸。 她趴在她耳边说:“小草莓,太阳晒屁股了,帅叔叔叫你出去玩儿了。” 伯莎迷迷煳煳感觉脸上痒痒的,她昨夜失眠了,后半夜很晚才睡着。眯着眼看见是阿德拉,她哑着嗓子淡淡道:“哦,小甜心,你怎么跑到我屋里了,索菲亚呢?她怎么没看着你。” 阿德拉咯咯笑道:“噫噫,索菲亚是个大懒虫,她还没有醒呢。” 伯莎坐起来,抬手捞起她,抱在怀里,又捏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调皮的,你刚刚叫我什么,小草莓?哦,你又给我起新外号了吗?” “我最喜欢吃草莓了,伯莎长得太漂亮啦,所以伯莎就是小草莓。”阿德拉坐在伯莎怀里,两手捧着她的脸,拿小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子,乐此不疲玩着她的脸。 房间里充满了咯咯的笑声,还有她搞怪的叫声。阿德拉的确是个小甜心,小可爱,一大早的心情都被她治癒了。 伯莎抱着她下床,牵起她的手,温柔道:“咱们一起去洗漱吧,再给阿德拉梳一个漂亮的头髮。” 阿德拉拽着她的手,跳起来高兴道:“好啊好啊,我要伯莎头上的那根紫色髮带,它太漂亮了。” 第13页 刚伸手开门,门外索菲亚刚要伸手敲门,她低头看见阿德拉,着急的心终于放下,吓道:“阿德拉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上楼来了,实在太危险了。” 伯莎轻笑,“阿德拉爱粘着我,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索菲亚歇了口气,宽慰道:“那就好,我去给伯莎夫人和小姐准备早餐了。” 伯莎点点头说好,带着阿德拉进了房间洗漱。 罗切斯特先生也起床了,穿戴好出门,刚开门就听见三楼上嬉笑欢快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抬头朝那里看了看,透过楼梯栏杆看见那抹淡蓝色的身影,正弯着腰给阿德拉洗脸,嘴角轻轻上扬。 费尔法克斯夫人正端了盆上楼,刚走到楼梯就看见罗切斯特先生抬头盯着楼上看,她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三楼上的伯莎夫人和阿德拉小姐,不自觉嘴角勾了下。 “先生,洗漱了。” 罗切斯特听见声音,这才返过神来,渐渐收回视线,拿起费尔法克斯递过来的毛巾,搭声问道:“昨夜里……阿德拉是在三楼睡觉的吗?” 费尔法克斯转头朝三楼看了一眼,回答道:“昨天睡觉之前,我看了一眼阿德拉小姐,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呢,大概是天亮了才跑到伯莎夫人的房间吧。” 他低声嗯了下,浅浅几不可闻。 费尔法克斯伸手接过毛巾,心头纳闷先生居然没有发火,要是按照平日里,他非得要和伯莎夫人就阿德拉的事情大吵一架。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脾气,但她还是想起昨日里先生发火的模样,不由心里微微颤畏,毕竟先生的脾性可太阴晴不定了。 洗漱完,罗切斯特拿着帽子下楼,费尔法克斯夫人跟在他身后,忽然说道:“对了先生,咱们镇上新来了一户人家,晚上邀请您过去呢。” 罗切斯特不以为意,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人家?” 费尔法克斯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道:“是罗伊一家,他们是从牙买加过来的,要在咱们镇上落户。” “罗伊?”罗切斯特皱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费尔法克斯提醒:“就是弗纳德·罗伊先生家,他们是律师世家,在牙买加很受尊敬,听说他们祖上也是北约克郡的,后来辗转到了牙买加,现在是衣锦还乡在镇上买了新房子,正邀请镇上的邻居参加宴会呢。” 罗切斯特脑海中渐渐浮现熟悉的脸,原来就是那个在教堂阻止了他和简爱婚礼的人,他不是伯莎那个疯女人从牙买加请来的律师么? 居然要在北约克郡定居下来了?! 小镇上有良好的传统风俗,新搬来的住户要邀请各方邻居来家里做客,一般人家也就是请客吃一顿饭之类的,不过像罗伊这样的律师世家,在外面有一定的地位和身份,晚上自然是会有一场晚宴加舞会的。 伯莎搀着阿德拉在二楼楼梯口听见费尔法克斯和他的谈话,忽然大声说道:“哦,是罗伊先生来邀请函了吗?” 罗切斯特回头,皱眉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晚上不允许出去,我会带着阿德拉过去拜访新住户的。” 伯莎不屑看他,弯起嘴角轻笑,“哦,罗切斯特先生,您难道忘了,弗纳德先生可是我请来的律师,出于东道主的礼仪,我怎么可以缺席呢,对了,弗纳德先生前些日子还亲自邀请我了呢,如果不去的话,岂非是要失信于人?” 罗切斯特回头,冷哼道:“你不就是想要出去出风头,好叫人知道你是我的妻子,然后让我丢脸么!” “哦先生,”伯莎故意惊讶道,“您到底有什么自信会让人觉得,你爱德华·罗切斯特会娶上一位我这样貌美如花又身价富裕的妻子?” 说起自信,伯莎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她一面说,一面搀着阿德拉下楼,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她停下来,盯着他那张略显疲惫的面容,轻笑道:“请放心吧先生,这镇上认识我的人没有几个,倘或有人问起来,我一定会告诉他们,我和爱德华·罗切斯特没有丝毫的关系。我可是要去宴会上好好玩一玩,跟各位绅士们跳舞呢,捅破了关系,岂不是麻烦?” 罗切斯特气得睁眼瞪她,“你这个放荡的女人,简直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她笑出了声,“罗切斯特先生,现在是维多利亚时代了,再说比起您都到教堂二婚了,我和绅士们跳个舞那简直不足论及。” 伯莎一面说,一面低头问:“阿德拉,你想去宴会上跳舞吃蛋糕吗?” 阿德拉牵住她的手,高兴笑道:“我要和伯莎一起去。”说着又摇了摇她的手,示意她蹲下来。 伯莎会意,笑着蹲下来。小女孩儿手卷喇叭趴在她的耳边,奶声奶气轻声道:“帅叔叔早上就来和我说了,要你一起去呢,我才不想和罗切斯特先生一起去,他太兇了,简直像个发狂的暴龙。” 听见她口中的帅叔叔,伯莎愣了下,随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捏了捏阿德拉的脸盘儿,宠溺道:“待会咱们一块儿去街上买漂亮裙子,好不好?” 阿德拉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嘻嘻道:“好,伯莎最美,伯莎最好了。” 第14页 伯莎牵着一蹦一跳的阿德拉下了楼梯,坐在餐桌上。 桌上摆着早就准备好的煎土司,煎培根,香肠,还有咖啡和牛奶,阿德拉毕恭毕敬坐在位子上,等着罗切斯特先生一起入席。 阿德拉家教很好,连用餐也有规范的用餐礼仪。 罗切斯特看着两人落座,心里腹诽着刚刚说的话,眼前的女人太过能说会道,他总是要占下风,一大早的,就要吃瘪! 带着怒气坐在椅子上,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伯莎回头朝着格雷斯,轻声吩咐:“格雷斯,请给我拿一杯苏打水,谢谢。” 格雷斯恭敬回道:“好的,夫人。” 用完餐,僕人将餐具撤下,阿德拉被索菲亚带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伯莎准备带她出门上前,添置几件晚礼服小裙子之类的,再给她买几根髮带和几顶帽子。 阿德拉自小没有母亲,这些事情本来都应该是她的妈妈给她挑选,替她准备的。 罗切斯特虽然是她的监护人,但除了温饱之外,他也不会对她过多上心。 伯莎正要起身,突然费尔法克斯夫人在门口喊了声:“哦,伯莎夫人,是罗伊先生来了。” 罗切斯特也望向门外,眸光微沉对上来人,伯莎则是兴然快步走过去,看见门口的人,抿起嘴角试探性问道:“弗纳德先生?” 男人微微颔首,勾起唇角轻笑,“看来你已经见过以利亚了。” 伯莎也点头轻笑,“是的,你们长得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呢。” “以利亚是我的弟弟,哦伯莎夫人,以利亚没有对您无礼吧?” 伯莎想了下昨日的情形,轻佻的行为,轻佻的语气,大胆放纵且张扬,头一回见面的人里,他大概是伯莎见过的最无礼的一个人了。 第12章 伯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过多的话。 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伯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罗切斯特抬手搭在她的肩旁上,客气说道:“是罗伊先生吧,上一次是我太过无礼,不够绅士,我要向您郑重道歉。” 弗纳德眼睑微沉,眸光落在伯莎肩头的那只手上,笑了一下,“哪里呢,罗切斯特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今天晚上,寒舍还要邀请先生您和伯莎夫人一同赴晚宴呢,届时请一定要赏光。” 这句话里有个小陷阱,弗纳德不动声色客气了一番,眼梢瞥见罗切斯特微变的神色,唇角微微一勾。 他想在他面前示威主权,可偏偏又不愿昭告众人,他身旁的最大的砝码。 彼此间有种心照不宣的意思,弗纳德眼角吊起来审视他,实在是好笑。 罗切斯特嘴角微微抽了下,仓促寒暄了一句:“这是自然。” 伯莎耸动了下肩膀,不动声色甩开罗切斯特的手,对上门口的人,轻轻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轻声问:“哦对了,弗纳德先生,待会我和阿德拉去街上逛逛,你有空吗?” 话刚说完,身后突然有个柔软的身体撞上来,扑在她的身后,伯莎回头看见阿德拉,抬手揉了揉她金黄色的头髮,蹲下身来故意问:“阿德拉,你准备好了吗?咱们一块儿到街上去玩儿,怎么样?” 她记得,阿德拉早晨和她说起过,有个帅叔叔来找她,要是猜的没错,那人应该就是弗纳德。 果然听见阿德拉开心道:“好啊好啊,帅叔叔也去吧?” 阿德拉抬头将目光转向门口的人,她走了两步,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扯了扯撒娇道:“帅叔叔去嘛,去嘛。” 小姑娘撒起娇来很有一套,忽闪的大眼睛,嘟嘟的樱桃小嘴,再加上糯糯的小奶音,简直萌到人心尖儿上,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最后弗纳德妥协,沖她一笑,“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给阿德拉小甜心当一回护花使者了。” 伯莎听见他的话,嘴角微微牵起。护花使者?倒是个双关的词语。 阿德拉笑得咯咯地,兴奋地跳来跳去。索菲亚站在费尔法克斯夫人身后,看着阿德拉高兴的模样,也不自觉抿起嘴角跟着一块儿笑着。 阿德拉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大笑了,她看得出来,阿德拉真的很喜欢伯莎夫人。伯莎夫人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狂躁狠心,在她看来,伯莎夫人是个善良美丽的人。 罗切斯特看着几个人在那儿说说笑笑,觉得很刺眼,没有再待在那儿。伯莎现在也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他的事情,只一门心思盯在等在院子外的人身上。 她回房间换了一件连衣裙,藕粉抹胸束腰长裙,束出颀长的腰身,和饱满的身材。 伯莎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的肤色偏白,金黄色的捲髮垂下来,搭在光滑的两肩上,灯光打过来,衬出娇人模样。已经好久没有穿过这样颜色的裙子了,记得她以前偏爱粉色和鹅黄色,后来结婚以后,为了合乎妇人身份,她就再也没有穿过那些漂亮衣服。 戴好帽子出门,刚下楼梯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罗切斯特,伯莎怔住,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人。 她看出来,他是故意等着这儿的。 “罗切斯特先生,您也要和我们一块儿去逛街吗?”伯莎轻松调侃,说完又故意哦了一声,“咱们这种粗鄙的玩意儿,可能不太适应尊贵的罗切斯特先生,太有失您的身份了。” 第15页 罗切斯特没有开口接她的话,这一回倒是意料之外,他仰首冷冷看着她的穿戴,他知道,自从她恢復自由以来,找人做了一大橱子的裙子和定制的帽子手套。她从不愿亏待自己,不论情势如何,都要将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和精緻。 这一点,在结婚之前,他就知道。 只是,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穿戴过。 一个女人,还是已婚女人,在自己的丈夫面前随意穿着,忽然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又忽然开始细心打扮了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 他神色微动,抿紧了唇,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看上罗伊那小子了?” 伯莎微微怔了下,以为他又要和她狂躁的对骂一番,倒没想到他居然问出这句话来。 轻轻勾起唇角,迈着步子下台阶,一级一级走到他面前。 罗切斯特站在最底下,伯莎站在两级台阶之上,比他高出一个头,故意凑近了些,仰首傲视他,轻笑了下,“你觉得呢?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 她以前极少数会全称叫他的名字,最近倒是很频繁。 忽然凑近的脸,带着玩世不恭的轻蔑,她看不起他,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微微扬起下颌,罗切斯特细细打量她的面容,他厌恶她。可有句话她说得很对,这的确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皮肤白皙,眉眼深邃,高挺的鼻子下,嘴角轻轻弯起,远处看的时候觉得是温婉雍容,可凑近了看,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邪恶。 他当初不就是被这张脸骗了? 他忽然疑惑道:“你是伯莎么?” 伯莎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愣了愣,随即笑道:“我不是伯莎。”迈开步子,下了两级台阶走到他旁边,停住脚转头朝向他,勾起嘴角,“我是恶魔。” 走过站在楼梯口的人,两手推开大门,外面冷冽的空气突然袭上来,不禁让人冷颤了下。 她站在院子外,看着草地上玩得正高兴的两人,阿德拉看见她出来,跳起来朝她招手,大叫道:“小草莓,快过来,快来呀!” 伯莎轻轻抿起嘴角笑,看着站在阿德拉身后的人,一身简练的黑色贝斯特,身形挺拔修长,蓝蓝的天空映衬下,意气风发,目光炯炯。 她提着长裙下台阶,缓步走到他们身旁,笑盈盈掬起脸上的酒窝,甜甜道:“让你们久等了。” 弗纳德牵着阿德拉站在那儿,看见她的时候,眼底稍稍惊艷了下。她总能给他惊喜,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包括素未谋面之时,在西班牙塞维亚画展上看到的那幅画。 他抬眸睨着她,漆黑的眼底看不真切,绅士笑道:“应该的,美貌是上天赐给女人们最珍贵的宝藏,为了欣赏它的惊艷,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不愧是律师,不仅人长得帅,连话也说得漂亮。 手指被阿德拉拽住,她轻轻晃了下,示意她低下头,伯莎轻轻弯腰贴在她的脸旁,耳蜗里传来温热的气息,阿德拉调笑的声音传来,糯糯道:“我就说吧,帅叔叔早上就来过了,他一定回和小草莓一起出去玩的,作为回报,你要给我买五磅的草莓。” 伯莎好笑看着她,“五磅?你吃得掉吗?” “吃不掉就带回去给索菲亚吃,她也很喜欢吃草莓,我们常常会把它做成草莓酱,夹在土司里,酸酸甜甜的,很美味的。” 伯莎抬手捏捏她的鼻子,宠溺道:“小吃货。” 临走前,索菲亚担心阿德拉受凉,送了一件披风来。索菲亚本来想跟着的,后来阿德拉怕玩得不尽心,就没要她跟着。 三人出了桑菲尔德庄园,往南有一条小道,直通街上的集市。 阿德拉没怎么出过门,没走几步就喊着走不动了,最后没办法,弗纳德抱着她扛在肩上,阿德拉笑得咯咯地,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帅叔叔,我的小草莓小姐漂亮吗?” 弗纳德知道她口中的小草莓是值得伯莎,他微微笑了下,点了点头。 走在一旁的伯莎看着两人一路窃窃私语,不知道又在讲什么笑话了,偏过头去问他:“哦弗纳德先生,听阿德拉说,你早上的时候来过一趟?” 他抱着阿德拉的手指微微顿了下,修长的手指捏着阿德拉的裙布摩挲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那大概是阿德拉认错人了,她看见的应该是以利亚,我早晨没有来过桑菲尔德庄园。” 以利亚? 伯莎稍稍惊讶了下,他一大早地跑来干什么?还偷偷和阿德拉说了话,阿德拉没见过以利亚,只见过一回弗纳德,更不知道有双胞胎这回事,所以说阿德拉说了这么长时间的帅叔叔……居然是以利亚? 她哭笑不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唔了下问道:“弗纳德先生,您的弟弟……性格倒是完全和你不一样。” 弗纳德抱着肩上的阿德拉,手掌在她背上轻抚了下,想了会儿才淡淡道:“的确是那样,以利亚的性格……有些疯狂。” 疯狂? 倒是和她想得一样。 话题没有再接下去,只见了一面的人,更何况又是人家的弟弟,她也不好再议论些什么。 第16页 他们并肩走在林间小道儿上,弗纳德肩上扛着阿德拉,天上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蓝白相印,空气中不时飘来鲜草的气息,有种清新自然的舒适感。 道路不算宽,偶或有一两辆马车经过,他们就靠边站,肩膀对着肩膀,直到马车走过身旁。 第13章 因为是上午,市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头上有很多的商贩,还有商铺。有卖花木的,卖海鲜鱼类的,也要卖烤饼和红茶叶的……举目望过去,一直蔓延到天边儿去。 阿德拉一到街上就开始不累了,缠着弗纳德将她放下来,伯莎怕她走丢,再三嘱咐她一定要拉着她的手,千万不能离开。 “小草莓,我可太喜欢这儿了。”阿德拉一下地,拽住她的裙子尖声叫道。 伯莎笑道:“你要是听话,我常带你来。” 阿德拉撅撅嘴,抬头朝她嗫嚅道:“那是,我喜欢小草莓,我会听你的话的。” 伯莎轻笑,没有再跟她贫嘴。 人潮涌动,伯莎牵着阿德拉和弗纳德一起进了一家布庄,店里挂满了各色的服装,样式精緻且富有特色。店铺商贩见有人走进来,忙招唿着,“嘿,先生夫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么?” 伯莎愣了下,商贩显然将她和弗纳德认成了夫妻,再加上阿德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出来逛街呢。伯莎视线微微瞥向弗纳德,只见他并无所动,眸光流连墙上挂满的服装,细细欣赏着,大概是没有在意刚刚商贩说的话。 伯莎转头和商贩道:“我要定做一些晚礼服束腰裙,再要几顶帽子,样式就墙上那种的,上面要干玫瑰花样,哦对了,再给阿德拉也做几件小裙子吧。” 商贩拿出柜子里的衣裳,扯出来给她看:“哦夫人,您看看这些样式怎么样?” 伯莎点点头,“就照这个做吧,回头还要请您差人送往桑菲尔德庄园一趟呢。” 商贩听见她的话,突然惊讶道:“桑菲尔德庄园?哦,您住在桑菲尔德庄园吗夫人?” 桑菲尔德庄园是这一带比较中产的府宅,再加上离这儿也不远,商贩听说过也不足为奇,伯莎点了下头,客气说道:“是的,您也知道桑菲尔德庄园吗?” “哦那当然了,我常给你们庄园定做衣裳,嗳对了,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夫人您,您认识罗切斯特先生吗?” 伯莎顿了下,眼底眸光微沉,随即抿嘴笑道:“哦我是刚住进桑菲尔德庄园的,我和罗切斯特先生认识,我是他的……表妹。” 弗纳德站在壁橱旁,听见她的话愣怔了下,眯着眼睛看墙上的服饰,嘴角轻轻勾起来。 商贩嗐了声,客套道:“原来是这样,怪道我没有见过夫人呢。”说完又朝着弗纳德招唿,“哦需要给先生也置办两件衣裳吗?咱们店里的衣裳可是整条街样式最新的。” 伯莎也问了句:“弗纳德先生,您也要定制两件吗?” 弗纳德懒散回过头来,外头天气正好放晴,阳光从木门框洒进来,落在他黑色西装肩上,他垂眸看她,淡淡说道:“前日里刚做了几件,还是不用了。” 伯莎点了点头说好,随后又搀着阿德拉在屋里逛了逛,最后又选了几根髮带和几幅手套,看了几个样式最后敲定下来,付了定金。 三人出了门,走到西街口阿德拉闹着要吃水果馅饼,伯莎给她买了一份馅饼和一份薯条,弯下身子嘱咐道:“不能贪吃太多,回头要闹肚子疼的,知道了吗?” 阿德拉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馅饼吃起来,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伯莎转头看着弗纳德,轻声问道:“弗纳德先生,您以后就在北约克郡定居下来了吗?” 弗纳德回过神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哦伯莎夫人,您刚刚在布庄说的……和罗切斯特先生的关系,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自然不是。 她调转视线,看着远处的建筑,想了下道:“我暂时不想捅破和他的关系,当然了,这并不是为了他的声誉地位之类着想,单纯因为是我不想。” 弗纳德抄手在西装裤兜里,微微颔首,下颌轮廓分明,他吐字清晰说道:“这样从法律上来讲,对您的处境是不利的,对于你之前所遭受的一切,罗切斯特先生完全可以驳回您的起诉。” 伯莎抬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他:“那有弗纳德先生在,这场胜算有多大?” 他眉眼沉沉,皱眉道:“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伯莎夫人,胜算不是很大,法官那边对罗切斯特先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对其有包庇是一定的,再加上您没有过硬的证人,这场官司很难打。” 这件事她原本就想明白了,当初请他来也不是要罗切斯特身败名裂,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她要是不出手,这会儿估计罗切斯特已经和简爱结婚了。 罗切斯特不让她好过,她自然也不会让他顺遂,心甘情愿娶美娇娘。 伯莎轻笑,抬手摸了摸阿德拉的头髮,搭声问道:“那依弗纳德先生之言,我应该怎么办?” 弗纳德抿紧唇,盯着她的脸盘儿,带着兴味笑道:“那就要看伯莎夫人能狠心到哪一步了。” 第17页 这话说得模稜两可。 抛开法律,她要是想报復罗切斯特,有成千上百种的方法,可她不甘心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游戏才刚刚开始,长久的折磨才最煎熬,游戏需要开头,更需要高潮。 伯莎没有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忽然换了语气轻松道:“哦对了,弗纳德先生今天晚上有舞伴吗?” 她的主动出击并没有惊讶到弗纳德,在这件事情上,可并不适用女士优先这条准则,哪里应该让她先提出呢。 他伸出手,绅士地弯下腰,勾起唇角笑道:“亲爱的伯莎小姐,今晚的舞会,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他这个举动惊到她了,他称唿她为小姐,大街上人来人往,他突然毕恭毕敬朝她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引得行人纷纷朝这边看,关键阿德拉还在一旁起闹,大声叫道:“帅叔叔要和小草莓跳舞啦,帅叔叔要和小草莓一起跳舞啦!” 众人全都围过来,有的看热闹,有的看绅士,也有欣赏美人容姿的,毕竟像伯莎和弗纳德这样的郎才女貌,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 伯莎在众人注视下,微微有些赧然。 这么样……也太明目张胆了。 伸手将手里的薯条放在他手上,露出笑容,伯莎故意道:“哦这样么,本小姐需要考虑一下,看你表现吧。” 说完就拉着阿德拉去了旁边的水果摊上,因为阿德拉要吃草莓,早上也跟她说好了要买五磅重的草莓。 阿德拉站在草莓摊旁边,小手捏起一颗草莓,转脸问弗纳德,笑嘻嘻问道:“帅叔叔,你喜欢小草莓吗?” 这话说得有歧义,毕竟小草莓在阿德拉的口中有两个含义,有歧义的或者含煳不清的词语在他这里向来是大忌,不光对他,对于任何一个有责任担当的律师来说,都是不能够容忍的。 弗纳德接过她手里的草莓,忽然笑了下,和唇淡淡道:“我喜欢小草莓呀,阿德拉呢?” 阿德拉没有回答,突然跳起来高兴地大喊道:“太好了,帅叔叔喜欢小草莓,帅叔叔喜欢小草莓啦!” 这下两人都微微一怔,彼此间心照不宣,都知道阿德拉口中的小草莓指的是什么,不过没有捅到明面儿上来罢了。 而阿德拉还在一旁高兴地跳来跳去,她倒是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她问出的话里也没有想过什么双关和歧义,只不过是回答的人自以为并且自甘愿落进这样的圈套里罢了。 当然,文字游戏这种把戏,造就出来就自有它的乐趣。 傍晚的时候,三人出了市集,阿德拉早就累得睡着了,往常到了中午,索菲亚都会带她睡午觉的,今日忽然一下子玩得这么开心,自然早就体力不支。 回来的时候没有步行,正好搭上一辆顺风马车,一路颠颠簸簸到了桑菲尔德庄园外。 索菲亚在屋子里老远就看见他们回来了,忙开门出去迎接,看见他们恭敬道:“伯莎夫人,弗纳德先生,你们回来了。” 伯莎点点头,“快把阿德拉带回房间休息吧,她实在是玩疯啦。” 索菲亚笑了笑,接过弗纳德怀里的阿德拉,调笑道:“她可太久没有这样高兴了,真是谢谢伯莎夫人和弗纳德先生劳累带她到外面去。” 弗纳德点点头,笑道:“阿德拉很可爱。” “要起风了,你快带她进去吧,别着凉了。”伯莎拿着斗篷替阿德拉掩了掩,担忧道。 寒暄了两句,索菲亚就抱着阿德拉回了屋。 风渐渐刮起来,吹在身上有些凉意,伯莎缩了缩脖子,转身朝向弗纳德,轻声说道:“哦弗纳德先生,谢谢你今天一天的作陪,实在是太打扰你了。” 弗纳德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哪里,我还等着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呢伯莎小姐。” 他再一次这样叫她伯莎小姐,她有些不适应,笑意不达眼底道:“哦弗纳德先生,我可是结了婚的人。” 弗纳德垂眼看她,忽然咧嘴笑了,他长得英俊,从来都是抿嘴摆出绅士的笑意,伯莎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笑出声来,好听的声音从耳畔划过:“连您最亲近的丈夫都不愿承认您是他妻子的身份,我这样称唿您,只是出于为我的僱主考虑,不让您身份暴露而已,伯莎小姐。” 律师说话,每一句都似乎有各种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哪怕是模稜两可的话也可以追溯出缘由,这难道大概就是做律师的好处? 正应了那句话,黑的也能成白的,就算变不成白的,黄的绿的也能凑合。 忽然想起罗切斯特,他可比不上弗纳德讲话,罗切斯特每次和她吵起来,都是他占下风,被噎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种感觉,还真的是不太好。 伯莎淡淡勾唇笑了下,掬起嘴边的酒窝,“原来如此,那倒要谢谢弗纳德先生了。” “那就待会舞会上见了,伯莎小姐,小草莓小姐。”他故意又重重喊了她一下,这下还不止一次称唿。 伯莎没有再和他交谈下去,提着裙子慢腾腾转身往院子里走。 大概是五点钟的光景,太阳落进西边的平线里,天边上只残留了大片晕染了的橙色夕阳,举目望过去,一点儿也不觉得刺眼。宽阔的农场上,成片的麦田被阳光照成金黄色,偶或有风吹过去,就成了麦浪。 第18页 第14章 回到桑菲尔德庄园的时候,一切如常。 费尔法克斯夫人上三楼,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伯莎夫人。” “请进来。”伯莎对着门口轻声道。 费尔法克斯抱着一叠衣服进来,说道:“哦夫人,这是下午有家店铺送来的衣裳,说是您定做的。” 伯莎接过,点点头,“是那样的,和他们结过帐了么?” “结过了,正好罗切斯特先生也在,是他结的帐。” 伯莎愣了一下,轻咬了下唇,想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的,夫人。” 她看着床上那些今日挑选的衣服,忽然觉得很陌生,明明都是她闺中最爱的样式,可这会不知怎么的,那些日子像是过去了很久似的。 今日是月圆之夜,透过木制窗框向外看,皎洁的月亮,它高高挂在那儿,像银盘。 穿上晚宴要穿的裙子,化好妆,带上手套和帽子,伯莎开门准备去接阿德拉,她们说好今天晚上要去弗纳德家里参加晚宴的。 门一开,迎面撞上个身影,伯莎抬头,神色错愕了下。 来人是罗切斯特先生。 他穿上晚礼服西装,头髮梳成绅士样式,头上带了顶黑帽子,正垂眼睨着她,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图。 伯莎轻喊了声:“罗切斯特先生……” 他抬眼打量了下,盯着她耳垂上闪亮的首饰,难得夸赞了句,“很漂亮。” 她怔了下,随即恢復神色,嘴角向上弯,掬起一个酒窝笑道:“谢谢。” 他伸出臂弯靠向伯莎,淡淡道:“一起去罗伊家参加晚宴吧。” 伯莎轻笑,冷冷嗤道:“罗切斯特先生难道要公开我是您妻子的身份吗?这样对您可不太好。” “那就以女伴的身份,怎么样?”说着又朝她伸了伸手。 伯莎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盯着他凑过来的臂弯,忽然冷下脸来,沉声道:“不用了罗切斯特先生,我已经有舞伴了。”说完就越过他往楼梯口走去。 阿德拉的房间在一楼,伯莎走到门口敲了敲,柔声喊着:“小甜心,我们要出发了。” 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伯莎刚要推门进去,索菲亚突然从屋里出来,神色担忧道:“哦伯莎夫人,阿德拉小姐恐怕是不能和您一起去参加晚宴了。” 伯莎:“怎么了?” “阿德拉小姐有些不舒服,头晕得厉害,大概是晚上回来着凉了,刚吐了下,现在已经睡下了。” 伯莎自责道:“一定是白天带她出去受风寒了,去请医生了没有?” 索菲亚摇了摇头:“太晚了,吃了点药就睡下了。” “那你夜里要多注意点,别让她乱踢被子。晚宴就不让她去了,回来给她带个蛋糕。” 索菲亚道:“那就谢谢夫人了。” 外头天已经黑了,到达赛尔德府邸的时候,伯莎和罗切斯特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因为大家都在交谈,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弗纳德手里捏着高脚杯,转身就看见门口的人,以及她身后的男人,他抬步走过去,对着伯莎抿嘴轻笑了下,又朝着罗切斯特点头道:“感谢罗切斯特先生愿意来参加乔迁晚宴。” 有僕人端酒杯上来,罗切斯特接过,眼睛睨着他,碰了下杯,勾唇轻笑道:“欢迎罗伊先生来小镇定居,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邻居。” 弗纳德轻轻点头表示回应,随后越身绕到伯莎面前,弯腰行了个绅士礼,举手放在她身前,调笑道:“小草莓小姐,我有荣幸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伯莎低头看见摆在身前的那只手,修长而骨骼分明,听见他叫她小草莓,忽然想起白天在市集上的时候,他说他喜欢小草莓。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话里的玄机,她听得出来。 举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她眉眼弯弯,嘴角轻勾就能看见脸上的酒窝,眉眼对上他,带着独属于她自身的魅力,歪头道:“和弗纳德先生共舞,荣幸之至。” 他勾唇一笑,轻松托起她的手往大厅中央带去,悠扬轻快的乐曲缓缓而来,掺杂着觥筹碰撞的声音,给这整个场景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情调。 弗纳德托住她的手,右手轻揽住腰身,随着音乐节奏,你来我往,进退有余。 他附在她鬓间,可以清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玫瑰香味,从鼻尖沁入心尖,让人久久不能忘。 “你喜欢玫瑰?”他忽然开口问她。 伯莎嗯了一声,“所有的花中,我只喜欢玫瑰。” 弗纳德笑起来,温煦道:“那还是真是巧,后花园里正好有一丛玫瑰园,倒像是天註定,等着你来似的。” 伯莎忽然抬起头来,耳垂碰触到他的下颌,顿时火辣辣起来,她眯眼睨着他,轻声说:“你喝酒了。” 他鼻息微重,轻笑了下,发出一声浅浅的嗯,“喝了几杯威士忌,还算清醒。” 果然喝了酒的人跟平时不一样,至少伯莎知道,在这种隆重场合,他不会公然叫她小草莓小姐,也更不会当着罗切斯特的面和她调情。 第19页 伯莎嘴角轻勾,“是么?” “应该吧。”他眉眼婉转起来,眼底里好像有千山万水似的,忽然换了个语气,轻笑了下,“我总还认得你的,塞维亚的那幅画,那是你吧。” 她听不懂他的话,什么塞维亚,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眨了眨眼,弗纳德抬眼看她,眼神定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琉璃的灯光照下来,映射出一片青影,心忽然漏了半拍。 他承认,他喜欢她。 因为一张画像。 可笑吧,但的确是那样的,一见钟情的戏码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伯莎微仰着下巴,两人对视了很久,她忽然开口问他:“我之前一定见过你,是么?” 她是有印象的,她的记忆里有他的存在。她见过的人有很多,有些人不一定能够想起来,但再次重逢的时候,总会有似曾相识的错觉。 可这算是另一种戏码。 至少弗纳德是这么认为的。他勾唇轻笑了下,左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软腻的柔荑放在手里有种真实感,“大概是在梦里吧,小草莓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所以我们心灵相通了。” 心灵想通? 伯莎愣了又愣,她从来不知道外表绅士的弗纳德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若非她闻出来专属于他独特的气息,她甚至认为和她跳舞的人大概是那个疯狂又不正经的以利亚。 “哦,弗纳德先生,你一定是在调戏我。”她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眉眼,肯定的说着。 弗纳德轻轻笑了下,“你上回也是这样说的。” “那是那样吗?”她扬起脑袋,扯出一个极无辜的笑容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与她打哑谜,他爽快地承认了,“那就是吧,我是在调戏你,上一回也是。” 伯莎怔住,故事应该不是这样发展的,他应该还像往常一样,在这场戏里游走自如,然后再全身而退的。 现在,她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个人。 “你醉了。”伯莎松散笑了下,停住了脚步,手从他掌中滑出,退出他的怀抱,利落干脆,没有一点犹豫。 第15章 宴会有很多人,罗伊家族算是世家大族,所以各路贵族人士全都来承一份光,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地位。 伯莎站在餐桌旁,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和葡萄酒,还有她最爱的草莓蛋糕。 她伸手去拿蛋糕,但被人抢先一步拿走。 皱眉抬头看餐桌对面的人,那张和弗纳德一模一样的脸,自然是以利亚。 她没有心思和他纠缠,敛眉伸手去拿另一盘蛋糕,结果又是被抢先一步。 沉沉吸了口气,她心里憋了情绪,抬头就开口:“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拿我蛋糕是什么意思?” 他极有耐心,慢条斯理说道:“因为想那样做,所以就做了。” 这算是什么狗屁的逻辑! 以利亚放下手里的草莓蛋糕,手指捏了蛋糕上的草莓扔进嘴里,不以为意道:“我也喜欢吃草莓。” 伯莎眉眼轻佻,戏嚯睨着他,半晌,她开口道:“桌上不是有很多?” 以利亚突然笑起来,像听见了什么特别的笑话,他噙起笑意,眉梢瞥向她,“我就喜欢抢来的。” 这句话别有深意,至少伯莎不会认为他口中的草莓是蛋糕上的草莓,他刚刚就站在楼上,她和弗纳德跳舞的时候,抬眼就能看见他。 他端着酒杯站在那里,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他们,她当时就在想,以利亚那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果然是没想什么好事情么。 他忽然倾过身体靠向她,餐桌是长条形的,窄窄的一长条,再加上他身高颀长,轻而易举就倾过桌子靠近她。 伯莎下意识就要后退,以利亚轻皱眉,“别动。” 不知怎的,她忽然浑身怔住,眼梢轻轻向上抬,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利亚伸过手来,一只手轻抚着她的侧脸,手指在她唇畔上细细摩挲了下,这张脸,往常只存在于他的画纸上,原来摸上去,手感也极好。 他开口问,眼神哀伤,“为什么要喜欢弗纳德?” 喜欢弗纳德? 谁告诉他她喜欢弗纳德的,她心底反感这样不正经的碰触,轻轻别过脸,皱着眉头不去看他。 隔着距离看她,以利亚轻笑了下,“哦别那样,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都要喜欢弗纳德呢?” 伯莎没有说话,以利亚看着她的脸,自顾自道:“是皮相么,但明明我们有着一张同样的脸。还是说是律师的身份,哦那有什么好的,严肃假正经,天天冷着脸对人,多累呀。比财产的话,亲爱的,我可比他有钱多了。” 伯莎冷眼朝向他,犀利瞥过去,“所以呢?” “所以……”他顿了一下,继而又道,“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下?” 伯莎抬眼盯着他的脸,至少旁的不用比,以利亚是个直接的人,不像弗纳德那样含蓄,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那对于她来说呢,她喜欢直接的还是含蓄的? 她也不知道。 第20页 也许哪一个都不适合。 伯莎开口:“我并不了解你,以利亚先生。” “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他勾唇轻笑,懒散看着她,“会比弗纳德更好的,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伯莎简直哭笑不得,有这么极力推销自己的么,又不是衣服帽子,什么叫试一试就知道了,她无法理解。 端起酒桌上的高脚杯,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于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启唇轻轻抿了口酒,紫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溢进去,抬起脖颈的瞬间,白皙的皮肤底下是鲜活的血液。 以利亚眯眼打量她,他有一个冲动的念头,他想在那白皙的脖颈间,狠狠咬上一口,咬出血来才好。 不知何时,他突然绕到她前面来,伸手摆在她身前,魅惑的嗓音传来:“跳支舞吧,我今夜没有舞伴,怪可怜的。” 伯莎仰着头,眼梢轻轻向下瞥,透过玻璃的酒杯睨着他那副可怜扮相,他在向她诉苦,明明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抬头手腕,将杯中的威士忌一仰而尽,放下酒杯,她没有看向他,淡淡说道:“抱歉了以利亚先生,我恐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抬脚就要离开,刚走出去两步,手腕被人攥住,用了不小的力气,她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来。 耐心回头,伯莎缓缓道:“我是看在弗纳德的面子上才和你说话,不要得寸进尺。” 以利亚抿起嘴角轻笑,故意皱眉道:“哦,为什么又要提起那个该死的伪君子,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什么面子,他的脸不是和我的一模一样么?还有,得寸进尺,我得了寸么,一寸的距离是多少来着,我要不要亲自践实这个成语呢,大概是这么远?还是这么远?” 他忽然认真比划起距离来,勐地凑近了脸,鼻尖对鼻尖只有指尖来远的距离。 他太过分了! 她耍起厌恶的情绪推开他,奈何他将她箍得紧紧的,陌生气息扑过来,像一个恶魔,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猜一下,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大概是他没有亲吻过你。” 与此同时一瞬间,他忽然压低了脑袋,在她唇上轻碾了下,狠狠咬住,浓烈的酒香瀰漫开来。 酒精的作用,伯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在喉咙口处肆虐,快要跳出来。嘈杂的宴会上,灰暗的角落里,没人看见,她无处可逃。 “你简直该死!”她费劲全身的力气推开他,抬手就掐住他的脖颈,捏紧五指。 以利亚没想过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下,他仰起头打量她,这点力气还不至于对他产生伤害,他呵笑起来,勾唇笑道:“我是不是猜准了?” 伯莎不愿和这个恶魔再多说一句话,她掉头就要离开,他是个疯子。 以利亚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渐渐勾起唇角苦笑。 明明第一个遇见你的那个人是我,在曼德维尔,你忘了么? 第16章 罗切斯特站在玄关处,静静看着那个灯影里的两个人,眼神深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儿,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潭。 刚要抬步上前,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淡淡回头,看见来人,眼底稍稍惊了下。 “赛莉纳?” 女人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黑色露肩晚礼服,金黄色的长髮轻轻挽在肩后,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她轻轻启唇:“罗切斯特……好久不见。” 没什么过多的情绪,罗切斯特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阿德拉,她……还好么?”赛莉纳眼神忽闪了下,低低瞥下来,灯光在她头顶上打下来,在眼睑处映射出一片阴影。 罗切斯特冷哼了声,视线凝在她的头顶上,沉声冷淡道:“当初是你不要她,如今倒怎么了?良心发现了?还是野男人不要你,你无路可退了?” 良久沉默,空气里只有远处大厅中央传来的绅士小姐们的嬉笑声,赛莉纳慢慢抬起头,只那么看着他,半晌没有说一句话,最后终于还是开口,“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那么咄咄逼人。” 抬手接过僕人端过来的威士忌,罗切斯特一仰而尽,眼底耍起一丝不耐烦,皱着眉回头看她,犀利问道:“你什么意思?” 赛莉纳嗤地一笑,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和你在法国的那一段全当是一场梦,只不过阿德拉……” “你想也不要想!”还没等她说完,罗切斯特狠厉打断她的话,“我能够收养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其他的你想也不要想。当初你私自生下这个孩子,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轻笑了下,突然道:“听说你有个很漂亮的妻子。” 罗切斯特眼底忽然沉了墨似的,耍起凌厉来,“你威胁我?” 赛莉纳歪头轻笑道:“威胁,我哪里敢?要威胁,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天。当初你说要娶我做妻子,后来你忽然变卦,就那样消失了,我带着阿德拉一个人艰难讨生活,这些我都没有捅出来,只不过一点,阿德拉的身份你必须承认,我知道,她在桑菲尔德庄园里过得不开心。你非要说是威胁,那就算是吧,为了阿德拉,我不惜一切。” 第21页 罗切斯特眯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如果说伯莎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污点的话,那赛莉纳绝对算是第二个,他是瞎了眼当初才会看上她,那是荒唐的,不该存在的一段情。 他哼笑道:“公开阿德拉是私生子的身份,和公开伯莎是我妻子的身份,你猜我会选哪一个?” 赛莉纳眼梢轻抬,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下。 公开哪个? 她猜他哪一个都不愿意,没人比她了解他。要说罗切斯特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么,其实也不算是那样,至少不论在哪一段情感中,他都是付了百分百的真心的,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至少,这种真心,只要换了一个人,过了那段时间,就什么都不是了,对于这样的人,他可以耍起任何手段将你赶尽杀绝。 可悲的是,他从不会认为他那样有什么错。 赛莉纳拿眼审度他,忽然勾起嘴角狞笑了下:“你可以试试,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 气氛一时僵持住,与此同时,二楼的楼梯上,以利亚站在那里盯着这场紧张的局势。 赛莉纳是他找来的,目的就是要摧毁罗切斯特,他要带伯莎远走高飞,到西班牙去,再也不会出现。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解决罗切斯特和伯莎的婚姻,只要赛莉纳和阿德拉的身份公开,伯莎和他的婚姻才可以失效。 罗切斯特盯着赛莉纳半晌,忽然抬步转身朝前面走去,赛莉纳视线调过去,伯莎正站在前面的餐桌旁,她惊地快步上前。 伯莎站在那儿,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她回头,看见男人,怒骂道:“罗切斯特,你是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任由你和别的男人调情,一个接着一个,全然在我的眼前,不就是沉沦么,一起吧。”他忽然狰狞起来,紧紧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大厅中央。 音乐忽然停下来,众人自觉围成一圈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弗纳德回头看见大厅中央的场景,皱着眉头,抬步就要上前,伯莎看见他,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罗切斯特呵笑了下,大声宣布道:“大家看看吧,这是谁?” 众人盯着伯莎看,不明所以。 “她是伯莎·梅森,是爱德华·罗切斯特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他拉住她,狠狠说着,像是在宣示着自己的附属品。 她是属于他的,哪怕抓不住心,也绝不能容忍失去躯壳的滋味。 隐瞒的秘密终于掩盖不了了,这一天早该到来的,在教堂那日本就该公布的秘密。 腥红的眸子凌厉带过去,这下彻底撕破脸了。 伯莎抿起嘴角,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轻笑道:“罗切斯特,你终于承认了,我是耻辱吧,沾上我这样的耻辱,一定不好过吧,看吧,撕开的时候一定鲜血淋漓。” 她向后踉跄了下,仰头转了个圈,正好看向站在二楼上的以利亚,她仰头轻笑,“我被关在阁楼上四年,这四年,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伸出利爪朝向你,我有时候在想,哪怕自损八千,伤你一万,也算一笔合算的买卖。” 以利亚冷冷盯着站在那儿一身红装礼裙的女人,长长的金髮垂腰悬在半空中,眼睛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那里面的东西,也许他从未看明白过。 他自以为,她和他是一样的人,极致,不择手段,疯狂。 只不过,似乎少了一样。 到底少了什么,他现在也没看懂。 与此同时,大厅的门忽然开了,赛莉纳转头看过去,索菲亚带着阿德拉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轻声呢喃着:“阿德拉……” “妈妈,是妈妈,妈妈——”阿德拉看见赛莉纳大声喊叫着,身后索菲亚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让她过去。 罗切斯特紧紧盯着门口的阿德拉,心中有怒意即将喷涌而出,他可以想像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些什么。 伸手抓过伯莎的手,他拽住她往大门外走,一众宾客吓得自动让出道路,弗纳德见状忙跟了上去。 “砰——” 一瞬间,满屋子突然充斥着尖叫声,索菲亚忙抬手捂住阿德拉的眼睛,赛莉纳缓缓转向门口,目光忽然怔住,半晌,她轻唿:“罗切斯特——” 她奔过去,看见他黑色的西服后染湿了一大片,那是鲜红的鲜血,血肉窟窿翻出来,模煳一片。 人渐渐倒下去,满屋子只有赛莉纳的哭声,她伸手将他接在怀里,嚎啕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想说,我其实没有想说的,你为什么不信我,你重来没有相信过我。” 弗纳德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中,他回头看见站在二楼上的人,以利亚手里拿着一把抢。 以利亚射杀了罗切斯特。 伯莎愣怔住,双脚像下了钉子,她站在那里,她听见子弹从耳边唿啸的声音,罗切斯特就倒在她的眼前。 他的手缓缓滑下去,眼神死死盯住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知道,生命最后一刻,罗切斯特到底会对她说些什么,这个秘密,大概这辈子下辈子上天入地,她都不会知道了。 心脏某一处忽然狠狠扎了下,她下意识弯下腰来,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弗纳德冲上前去,双手接住她的腰,失声喊了下,“伯莎……” 第22页 与此同时,二楼上的以利亚下意识身子朝前倾了倾,他看见弗纳德那双落在她腰间的手,五指虚拢了下,终是放下,淡眼看着这一切。 伯莎两眼放空,她有一种感觉,身体在消逝,有一瞬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想起那双眼睛,那双存在在桑菲尔德庄园三楼房间里的镜子里的眼睛,瞳孔逐渐放大,她感受不到任何的存在。 也许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是伯莎,伯莎早死了,她不过是一缕魂魄,带着十九岁的记忆,和伯莎的恨意在这世间存活了几天罢了。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会消失。 “伯莎,伯莎……” 消散的意识忽然被唤醒,她淡淡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还记得他,弗纳德·罗伊。 那个在站在夕阳下麦浪里的男人,他说她喜欢小草莓。 她想起那个充满霞光的傍晚,忽然抿起嘴角笑起来,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下来,掬起那个熟悉的酒窝,只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趴在他的耳畔甜甜笑道:“哦,帅叔叔,你喜欢小草莓吗?” 弗纳德手指轻轻颤了下,侧脸贴着她的柔软红唇,没有转过头去看她,这个时候,大概什么答案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脸盘儿上的酒窝渐渐逝去,她嘴角轻撇,忽然哀伤幽怨说着,“弗纳德,小草莓十九岁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遇上帅叔叔呢?为什么呢?” —————————————— 番外1 (罗切斯特版番外,大概就是舞会上第一次邂逅伯莎时的情景,大概那些熟读原着的大佬们可以推敲想像,这里不再赘述。) —————————————— 番外2(弗纳德版番外) 西班牙塞维亚画展上,有一幅画展在正大厅中央,约莫有四五英尺高,只有一个侧脸。酒窝浅浅,眉眼弯弯,在湖岸边儿上,画中人注视着远方,手指捻着一只玫瑰花,阳光被剪碎洒在湖面上,湖面潋滟生辉。 画像之外,人来人往,三三两两,弗纳德正站在画像前。 画像的最低端,小字落名君子。 —————————————— 番外3(以利亚版番外) 曼德维尔湖畔上,微风轻轻吹过来,伯莎坐在石礁上,髮丝被风吹乱,她缓缓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莞尔轻笑道:“哦先生,你跟着我一路了。” 以利亚低头勾唇,背手向她走过去,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伸手捏着一只玫瑰递给她。 伯莎低眉轻笑,抬手接过,抿起嘴角的酒窝,转动着手中的玫瑰,忽然抬头问他:“你为什么跟着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