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异闻录二:下阴》 第1章 下阴 关于阴间,相信大家都听过,可你见过阴间真正的样子吗? 阴阳有隔,这是铁律。 人为阳,在阳间;鬼为阴,在阴间。 活人是无法轻易进入阴间的,即便进入,也是以灵魂的方式进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这种方式叫做下阴,也叫走阴。 农村那些能跟死者沟通的神汉神婆,就是以这种方式与死者沟通的,只能算是魂入阴间,不是真正的进入阴间。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阴阳之间的阻隔会模糊,活人如果刚好到了这片力量模糊的区域中,就会误入阴间之中。 因为活人不属于阴间,一旦误入其中,就会引来无数鬼物的觊觎,想要吞食掉活人的血肉,所以,活人误入阴间,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我的外公就曾经误入阴间,差点丢了性命。 外公跟我说,活人进入阴间当中,遇到的一切看起来都会很正常,很难分辨真假,只有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会反着来。 如果注意不到这些细节,吃下那些阴鬼给的食物,就再也无法回到阳间了。 至于要如何分辨这些细节,就要靠个人的观察力和悟性了。 我外公误入阴间的故事,还要从他出生讲起。 我的外公叫凌云,据说是他出生的时候,我太姥爷从堂屋出来,看到自家院子上空孤零零飘着一朵白云,下午的太阳给白云镀上了一层金边,分外好看,于是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村里的秀才公听说这名字,连连叫好,说这名字暗合“凌云之志”的意象,是个绝好的名字,将来人生必有一番大成就。 外公从小就聪明伶俐,东西一学就会,村上的秀才公也说这是出了个麒麟子,得了个读书的种子,未来不可限量,要是早生几十年,大清没亡,说不定还是个状元公。 到了我外公十二岁生日那天,有个瞎子来村上讨饭吃,太姥爷一家心善,招呼瞎子坐在院子门槛上,让他吃了一顿饱饭,沾沾喜气。 瞎子说他身无长物,没办法报答这一饭之恩,会点算命的本事,可以帮着主家算上一卦。 农村人都信这个,于是我太姥爷就让瞎子给我外公算一算,毕竟刚好是他十二岁生日,也算是应景。 瞎子问清楚生辰八字后,掐算一番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又问了我外公的名字,得知我外公名叫凌云,还有这个名字的由来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四柱纯阴,是个纯阴之体,在家有祖先庇护还好,一旦遇到变故,离家之后就要遇到鬼物,这辈子怕是要一直跟鬼物打交道。” “偏偏这孩子还是六亲无靠,前半生漂泊不定的命格,要是起个别的名字还好,偏偏你们起了个云字,天上一朵孤云,来去都身不由己,全看风的意思,这孩子将来的命可苦得很呐!” 因为有秀才公的夸奖,太姥爷最得意的就是给小儿子起的这名字,结果现在一个算命瞎子说这名字起的不好,当然很不高兴。 不过我太姥爷是个心善的,觉得瞎子之所以可怜,这张臭嘴也没少立功,他没有开口骂瞎子,只说瞎子你吃饱了就走吧。 那瞎子虽然瞎,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知道这是说实话得罪了主家,于是拄着他的那根竹竿,艰难的站起身:“世人都爱听吉祥话,实话最难入人耳。将来真的要是遇到了灾劫,就往西边走,那边有一线生机。” 老瞎子的话,被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外公记在了心里。 两年后的一个夏日午后,十四岁的外公正在河滩跟发小一起捉鱼捞虾,就见邻居家老山叔匆匆赶了过来:“云娃子,你咋还在这里玩水呢?赶紧跑啊。” “老山叔,怎么了?” “你哥在陈庄被保长设伏打死了,现在保长带人把你爸你妈,还有你姐都抓起来了,现在正在满村子抓你呢,你还不赶紧跑。” 外公一听就急了,抓起衣服就要回家,被老山叔给紧紧抱住了:“你个傻孩子,现在回去就是送死啊,留着一条命赶紧跑,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报仇,明白不?” 可外公当时热血上头,哪里听得进去,最后还是老山叔对他狠抽了两个耳光,才让他冷静下来:“你个憨娃子,快走!再不跑就走不掉了,怎么也要给你们老凌家留个香火。” 外公这才冷静下来,想起了当初瞎子算命说的话,把草鞋往脚上一套,朝着西边狂奔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哭,想到死去的大哥,想起被抓的父母和姐姐,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外公的大哥很早就参加了革命,后来成了八路军的通讯员,常年不在家,偶尔才会回来一次打探消息,每次都是深更半夜的摸黑回来,早上鸡不叫又骑着马走了。 大哥很疼爱我外公,让他在院子里骑过他那匹枣红马,还让他摸过随身携带的那杆汉阳造,虽说外公见他这位大哥的次数不多,可在外公的心目中,大哥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昨夜大哥回来还说,下次回来给他带个用弹头做的吊坠,没想到凌晨那一去竟是阴阳两隔,外公如何不崩溃? 外公一边哭,一边朝着西边跑,凌家村在一个山坳之中,西边的道路是出村最便捷的一条路。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出村的那个山坳口处,正有几个留着汉奸中分头的人蹲在那里吸烟。 几个人远远看到了他,立刻扔掉了手中的烟卷:“哥几个,立功的机会来了,我看着像是凌家那个小儿子。” “肯定是他,要不大晌午的谁往外跑。” 几个人拿起枪,迎面朝着外公走了过来。 这时,外公也注意到了那几个人,知道他们几个是王保长手下的地痞流氓,也是杀害大哥的仇人。 反应过来的外公,转身就想跑,可是远处村口也正有人朝着这边追赶过来,已经把他的退路给堵死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撒腿朝着路边的荒草地跑去,惊慌之下,脚下被树根一绊,摔倒在了山沟里的草丛当中。 外公也不觉得疼,就想爬起身继续跑,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耳边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别动,也别喊。” 外公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喊叫,却被捂住了嘴巴。 惊恐中,他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大哥,你还活着?!” 第2章 逃命 下一刻,外公的嘴巴再次被捂上,耳边也传来了他大哥的声音:“嘘!别出声,趴下躲好,他们追来了。” 听到大哥的吩咐,外公下意识的趴下身子,将自己瘦小的身体躲藏在了路边的草丛当中。 可路边的荒草并不深,也就是一尺多深的样子,这样趴下躲藏,离远看的确看不到,一旦到了近前,那可是根本藏不住的。 外公从小就在山村里长大,也没少跟村上的小伙伴捉迷藏玩,对路边的荒草能不能藏人心里很清楚,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很想爬起来继续飞奔,可是出于对大哥的崇拜和信任,他还是老实的趴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他猜想,大哥可能是要拿那杆汉阳造,把王保长这些手下全部给击毙了,于是,就稍微转动脑袋,偷眼看向大哥的方向。 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大哥那把视若珍宝的汉阳造,只看到大哥的手指缝隙有鲜血正一滴滴往下滴落,落在了草丛当中。 大哥受伤了?!严不严重?! 就在外公胡思乱想时,几个地痞流氓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刚才明明看到他从这里跑下来,摔了个狗吃屎,怎么转眼就看不见了?” “就是这里,这小子的烂草鞋还在这里呢,可不能让他走脱了。” 几个人就站在外公的身旁,最近一个地痞流氓的脚丫子就在外公跟前不到一尺远的距离,连脚丫子上传来的臭味儿都能闻到,在夏日午后闷热的环境里,显得无比清晰。 这么近的距离,荒草根本就不可能遮挡住身体,外公觉得这几个地痞流氓肯定是在故意戏耍他,此刻说不定正在看着他和大哥,正在偷偷的把刀拿出来,准备砍他们两个。 外公很想大叫一声,跳起来跟这几个地痞流氓拼了,可看到身旁脸色坚毅,手上还在不停滴血的大哥,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大哥这么做,一定有大哥的道理。 只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些地痞流氓除非眼瞎了,否则不可能看不到他和大哥的。 外公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跳得像是社戏时敲的那个大鼓一样,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响动,一道黑影飞快的冲进了小树林中,几个地痞流氓见到,立刻撒开脚丫子朝着远处的小树林追了过去。 等到几个地痞流氓跑远了,大哥才松开手,外公的嘴巴被放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你伤到哪里了?” 还没等大哥回答,他又道:“对了,老山叔说,王麻子带人把咱爸咱妈,还有我二姐都抓了起来,大哥,你的枪呢?咱们去把王麻子毙了,把爸妈和二姐救出来。” 外公毕竟还是个孩子,经历这样的人生变故,此刻脑子里还是不清醒的,完全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古怪。 这时,只见大哥开口了:“小云。” “哥,我听着呢。” “现在那些人都追去小树林里了,你快跑吧,不要想着给我和爹妈还有你二姐报仇,等你真的长大了,再想这些。” “报仇?”外公愣了愣:“哥,你什么意思?” 下一刻,他就看到大哥的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连带着鲜血喷出来的,还有一片内脏,跟血污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肺还是肝。 外公愣在了当场,接着,他看到大哥原本完好的胸膛上,多出了好几个血洞,前面的弹孔像家里用的小酒盅一样大小,可后背上是一个个碗口一般的大洞,打碎的内脏像破布一样挂在血洞之上。 外公上前抱住了自家大哥,想要用手堵上大哥胸口上的那些血洞,可是又怎么堵的上? “大哥,你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大哥的嘴里往外冒着血泡,艰难的张合着嘴巴:“小云,跑,快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泪水模糊了外公的眼睛,他抱着大哥,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惊起了一群飞鸟。 枪声传来,外公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朝着小树林那边看去,就见小树林里飞鸟惊起,树林中有人影闪动,似乎在追逐什么。 他心头一跳,转过头却发现怀里的大哥消失不见了。 他愣了一下,朝着周围看去,却见周围草丛里空空一片,根本没有大哥的身影,甚至刚才滴落在草丛上的鲜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了此刻,就算外公再笨,也知道刚才那是大哥的鬼魂来救他了,如果不是大哥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前来救他,他此刻肯定已经被王麻子那些手下给抓住了。 外公转过头,朝着家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撩起褂子下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咬牙继续朝着西边飞奔而去。 他之前跑丢的烂草鞋被那几个地痞流氓不知扔到了哪里,如今赤着右脚奔跑在山路上,很快就被小石子割得鲜血淋漓,在山路上留下了一个个带着鲜血的脚印。 外公一路上朝着西边跑,一直跑到了日落西山,在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放松下来,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 停下来,他顿觉右脚火辣辣的疼,抬起脚底板一看,整个右脚都已血肉模糊,脚后跟那一块隐隐能看到白色的骨头,只觉一阵阵钻心的疼。 他从路边折下来一个小树枝,忍着痛把脚底板上嵌在肉里的一颗颗石子都给挑了出去,又从路边的杨树上剥了一大块树皮下来,把树皮绑在了右脚的脚底板上。 这时的外公,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处理完这些,早已哭得不成样子,可是跑了一个下午,他此刻又累又渴又饿,连泪水都没有多少了。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儿,从远处飘了过来。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鼻子是很灵的,这肉香味儿虽然很远,可外公还是闻到了。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循着香味找了过去。 绕过一个山口,外公在一个山窝里,看到了几个衣着破烂的人正围着一个大瓦盆,瓦盆被架在三块石头上,下面生着火,瓦盆里正煮着肉汤,在咕嘟嘟的冒着泡。 香味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外公也知道找别人要饭吃不太好,可腹中的饥饿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朝着那边一步步移了过去。 等到他走近了,也终于看清了瓦盆里炖着的东西,只是一眼,他就愣在了当场,大热天却像是掉入了寒冬腊月的冰窖一般,浑身冰凉。 …… 第3章 人肉汤 瓦盆里的肉并不算多,一大盆肉汤里有五六块拳头大小的肉块,正在随着煮沸的肉汤翻滚着,漂到表面又落入肉汤之中,时隐时现,散发着扑鼻的肉香。 可外公清楚的看到,瓦盆的角落里,有一只人手随着肉汤的翻滚,露出了汤锅一刹那,接着又落入了肉汤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肉汤中漂浮起来的那只人手,外公如坠冰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拿来支撑身体的木棍下意识的脱手落地,刚好砸在了旁边的石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听到声响,几个围着瓦盆的人猛然转过头来,几双眼睛一齐看向了外公。 这几个人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眼中带着不正常的红色,脸上也是一片潮红,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瘆人感觉。 当他们看到外公是一个瘦弱白嫩的少年,原本警惕的眼神立刻变了,充满了贪婪和渴望,仿佛看着美味的食物一般。 外公被这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盯着,心中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几个人怕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待宰羔羊,已经盘算着如何把他捉住杀掉,再炖成肉汤了。 他也听村上老人们讲过,以前战乱和灾年的时候,粮食吃完了,就会吃树皮草根,等到树皮和草根吃完,就会有人去吃观音土。 观音土是骗肚子的,的确能止饿,可吃下观音土后,会拉不出屎,最后活活被憋死。 有些人则会吃人,从死掉的人身上割下肉来煮熟吃掉,这些吃了人肉的人,眼睛会变红,遇到了千万要离得远远的。 因为人一旦吃了同类的肉,心中最后的那一点人性就会彻底湮灭,变成疯狂的野兽。 外公心里清楚,自己遇到的就是这种疯狂的野兽,从他们盯着自己疯狂的眼神来看,他们绝不是从死人身上割肉那么简单,肯定已经开始杀人吃肉了。 可此刻他的右脚受伤,哪怕包着一块杨树皮,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钻心的疼,再加上又饿又累,根本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就算想跑就跑不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稳住这几个人,再找机会逃走。 他想起上个月那个挑担货郎来村上换针头线脑时说的消息,说东洋鬼子打进中原来了,光头的军队打不过东洋鬼子,就用炸弹把黄河炸开了,洪水淹了很多地方,死了很多人,外面都在逃荒。 当时村上人都觉得货郎是在瞎扯,为的是给他那些涨价的货品找理由,可现在外公知道,这消息肯定是真的,只是这一带处于山区当中,消息闭塞,外面的消息并没有传过来。 外面肯定已经乱了,所以这些人才会杀人吃人。 想到这里,外公稳住心神,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各位叔叔伯伯,我跟我爸还有我哥一起逃荒来这边,闻到这边有肉味儿,就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装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肉给不了就算了,都不容易,能给碗汤就行。” 说着,外公还故意做出一副很馋,忍不住吞咽口水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在努力压制着胃里翻滚的感觉,生怕下一刻就吐出来。 几个男人原本就看向他那贪婪的目光收敛了一些,毕竟听到了他说还有父亲和哥哥一起,这些人也怕节外生枝。 “小老弟,你的碗呢,拿来我给你盛碗肉汤。”有男人开口道。 说话时,他的一双眼睛还在上下的打量着外公的模样,还朝着外公身后的方向看去,想要看看后面是否有男人跟过来。 外公假装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双手,抬手挠了挠头,露出了憨笑:“哎呀,我闻到肉香,太心急了,忘了拿碗就直接过来了,我这就回去拿碗。” 说完,他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木棍,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假装脚步轻快的转身,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转过身的一刹那,外公脸上的汗都下来了,他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果不是平时喜欢听村上的老人讲古,说遇到危险,遇到杀人越货如何应对,他刚才可做不到如此反应。 说爸爸和哥哥在后面,是震慑这几个男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表现出对肉汤很馋,是为了迷惑这些人,让他们以为杀人煮食的恶行并没有暴露;说要碗汤,又忘了带碗,就是个由头,说回去拿碗,就可以借机离开了。 这种危险时刻,年仅十四岁的外公能短短时间想到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了。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老弟,何必那么麻烦,我的碗借你,看你饿得不轻,先喝一碗肉汤,再端一碗回去,刚好分给你爸和你哥。” 外公僵硬的停下了脚步,他心里清楚,这是对方在试探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强行拒绝,直接离开,对方绝对会发现破绽,追上来把他给结果掉。 这乱世当中,人都成了野兽,也有了野兽的灵敏嗅觉,绝不是能够轻易骗过的。 外公转身,脸上已经换成了惊喜之色:“真的能先喝一碗?” 领头那个长着鹰钩鼻,颧骨很高的长脸男人盯着外公,脸上带着笑容:“肉汤而已,多添一碗水的不是,小兄弟尽管来喝。”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那个豁了个口子的粗瓷大碗,冲着外公招呼道:“来,我的碗先给你用。” 外公脸上的笑容不减,一颗心却已经掉入了冰窟之中:这要是不继续演下去,怕是要直接没命了。 他强忍着恶心,还有脚下的疼痛,故作轻松的朝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之前他离得远,脚下有阻隔,对方没看到他脚下的情况,此刻走近,右脚上的异常立刻就暴露在了几个男人的眼中。 领头那鹰钩鼻男人目光闪烁,继续笑着开口道:“小兄弟,你脚受伤了?” “嗯,受伤了。” “你脚上受伤了,你爸你哥还让你过来找吃的?”鹰钩鼻男人追问道。 外公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道:“我爸和我哥说,都是出来逃荒的,哪有把肉分给别人吃的,他们两个都不愿意过来,是我馋的忍不住了,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大叔你人那么好,愿意给我肉汤。” 鹰钩鼻男人闻言,跟几个伙伴对视了一眼,接着拿起他那个粗瓷大碗,直接伸进瓦盆舀了一碗肉汤,将热气腾腾的肉汤递到了外公面前。 “来,小兄弟,趁热喝,香喷喷的,放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 第4章 女人的头颅 肉汤放凉了的确不好喝,因为一旦放凉就会发腥。 要是换做其他情形,有一碗肉汤送到手里,外公肯定会兴冲冲的喝下去。 可现在,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人肉煮出来的汤,想想就觉得反胃。 可这是对方的试探之举,如果他稍微表现出抗拒,这些人就会知道他知道这是人肉汤,一定会杀了他,防止秘密泄露。 真的要喝这碗人肉汤吗?不喝当场就要没命。 可如果真的喝了,那自己跟这些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外公有些犹豫,忘了去接这碗肉汤。 “怎么?这肉汤不合小兄弟的口味?”鹰钩鼻男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冷冽起来。 外公反应过来,赶忙扔掉了手中的木棍,装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接过了那个盛着人肉汤的粗瓷大碗,口中还激动道:“真的给我喝啊?我还以为骗我玩呢。这么大一碗,太谢谢您了。” 鹰钩鼻男人见到外公接过粗瓷大碗,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口中继续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答应了你,怎么可能不给,小兄弟赶紧喝吧,补补身子。” 外公心里清楚,如果此刻自己表现出异常,怕是立刻就要没命。 心思电转之间,他想到了主意。 他低头捧起粗瓷大碗,对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就是满满一大口,接着又把肉汤吐了出来,伸着舌头跳了起来:“烫,烫,烫,烫死我了。” 下一刻,他又大叫一声:“疼,疼,疼,我的脚。” 手里的粗瓷大碗在他的动作下,肉汤洒出来了一部分,烫了他的手背,可他却依旧端着粗瓷大碗,生怕脱手摔坏了粗瓷大碗,把肉汤糟践了:“大叔,快,接一下。” 说着,外公把粗瓷大碗递回给了鹰钩鼻男人,接着顾头不顾腚的忙乱起来。 舌头疼,手上烫红了一大块,捆着杨树皮的右脚也出血了,外公又是吐舌头,又是给手背吹气,又是抬着右脚原地乱跳,忙的不亦乐乎,把几个围着他的汉子都给看乐了。 “哈哈哈,看把这小子馋的,哪有这么喝汤的,这下子嗓子眼不给烫烂了。” “真是个信球,没见过这么馋的。” 更有不怀好意的:“这肉汤好喝不?以前尝过这么好喝的肉汤没?” 因为疼痛的缘故,此刻外公倒是顾不上恶心了,他依旧在演戏,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他一边吐着舌头,一边说道:“嘶……嘶……烫死我了,哪里有凉水?哪里有水,我的舌头,我的手,疼死了……” 几个汉子看着他出洋相,倒是放下了一部分戒心,笑着道:“往那边走十几步路,就是小河,水流有点急,你可慢着点。” 外公觉得,他们说这话可不是关心他的安危,更大的可能是如果他被冲走的话,对这些人来说,就等于丢了一份潜在的食物。 外公一瘸一拐的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步子并没有显得着急,因为他心里清楚,现在离脱险还很远,自己稍微表现出来一些异常,就会被对方追上来干掉。 这短短十几步路的距离,外公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来到了小河边。 说是小河,其实只能算是稍微宽一点的小溪,溪水只有三四米宽,溪水倒是挺深的,水面呈深绿色,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水面显得更加幽暗。 这条山间小溪比较隐蔽,小溪旁有好几块大石头,如果不是靠近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一条小溪,怪不得这几个人会把锅灶弄在这里。 外公看到小溪,不由得心中一喜:他的水性很好,哪怕右脚受了伤,只要进入小溪,他也有信心逃出生天。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还要爬过路边这几块石头,再下到小溪当中去。 就在这时,身后那鹰钩鼻男人突然开口了:“站住。” 外公一愣,转过头:“大叔,怎么了?” 下一刻,鹰钩鼻男人对着其他几个人道:“上,抓住这小子,他一直在骗我们,他肯定知道这是人肉。他脚那么疼,要不是在装,刚才怎么会看着一点没事?!” 几个汉子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外公冲了上来,那鹰钩鼻男人倒是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他是带头大哥,抓一个小孩子用不着他出手,更何况,他也觉得就这么点距离,怎么都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跑掉了。 外公见到几个汉子朝自己冲过来,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涌出的力气,右脚也不知道疼了,三两下爬上了小溪边的大石头,随后也顾不上别的,将双手伸出在脑袋上作为保护,一头扎进了溪水当中。 身体进入溪水,右脚就立刻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刺痛,殷红的鲜血也在溪水当中飘散。 外公右脚不敢动弹,双手和左脚用力,朝着远处游去。 游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的脑袋钻出了水面,就见到几个汉子也冲到了小溪边,身后传来了那鹰钩鼻男人的喊声:“下水,抓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最少够咱们吃两三天。” 几个汉子听到他的话,也纷纷跳入了水中,朝着外公的方向游了过来。 见到几个汉子游泳追来,外公的心不由得猛然一沉:他逃走的最大依仗就是水性好,可右脚受了伤,在水里不仅帮不上忙,还是拖累,速度就跟平时差了很多。 这几个汉子的水性也不差,这样下去,被对方抓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外公不敢多想,继续分离朝着前方游了过去,只是,他的右脚钻心的疼痛,实在是太影响游泳速度的。 后面几个汉子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几米开外。 “王八蛋玩意,居然敢戏耍老子,明天杀你之前,一定要好好折磨你。”身后追来的汉子一边游,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前方有一棵柳树歪在了溪水上方,垂下的柳条挨着水面,像是女人的头发沉入水中一般,显得十分幽暗,是个天然隐蔽的场所。 外公见状,猛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朝着歪倒的柳树游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已经拼了,不顾右脚的疼痛,拼命的用力游泳:逃过去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被这些禽兽抓到,自己就只有被吃掉的下场。 下一刻,他从大柳树下方的水面钻了出来,耳边是那几个汉子吵闹的声音:“快追,这小子肯定就在那大柳树下面,别让他跑了。” 外公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扎猛子朝远处游去,就在这时,他猛然看到了大柳树的树杈之上,有一张惨白的脸,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他不由得吓了一跳,呛了一口水,连连咳嗽起来。 “在这边,这小子在这边。” …… 第5章 周旋 外公原本的想法是,趁着天色昏暗,躲入这大柳树下的溪水中,把垂下来的柳树枝条作为掩护,就可以跟对方周旋一番。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有黑暗遮挡视线,他的逃脱几率就更大了。 别看这么一片被大树笼罩的水面范围,看起来并不大,可从小在河里长大的农村孩子,想要真的潜水藏起来,搏上一搏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外公的右脚伤的很重,体力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必须在这里做一次体力上的休整,再想着逃走的事情。 可谁也没想到,挨着水面的柳树树杈上居然挂着一个恐怖的女人头颅,这样近距离的猛然看到,换谁不害怕? 外公猛然间受到惊吓,呛了水,咳嗽根本停不下来。 有过呛水经历的人都知道,水吸进肺里,那可不是能忍得住的,是一种生理本能,一直要把进入肺部的水咳出来才可能停下。 外公咳嗽不停,一下子就暴露了方位,几个汉子立刻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游了过来,拨开垂在水面上的柳条,想要把他围起来抓住。 外公一只手抓着柳树枝条,一手拨水游泳,一边咳嗽,一边奋力的朝着大柳树的树冠方向游去,想要借助密集的枝条,阻挡这些汉子的抓捕。 哪怕树冠的方向还挂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头颅,他也不管不顾了。 此时此刻,对生的渴望,让他克服了对死尸的恐惧。 可是当他努力游进树冠深处之后,却意外发现树杈上挂着的那个女人头颅不见了。 那女人的头颅去了哪里?被溪水冲走了吗? 不过,外公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此刻几个汉子已经来到了大柳树的范围,一边把柳树枝条胡乱的缠在一起,防止阻隔视线,一边慢慢的收拢包围圈。 “小崽子,你跑不掉的,等老子抓到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你,先把手脚剁下来吃了,让你慢慢流血死掉,还能多一盘血豆腐。”充满杀机的声音传来,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对,就应该这么折磨这小子,他妈的,老老实实被我们抓住不好吗?还要这样费劲。”有人凑腔道。 到了此时,外公的咳嗽终于平息下来,大气都不敢喘,躲在树冠昏暗的水面中,只等这几人靠近之后,就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跟对方几个人捉迷藏。 就在这时,河岸边传来了鹰钩鼻男人的声音:“你们几个怎么那么蠢?这样直接进去找人,那小子往水底一个猛子扎进去,回头再躲柳条里面,等会天彻底黑了,你们能找到他才怪了。” 立刻有汉子接话了:“大哥,那该怎么办?” “你们带的刀是干什么用的?把那些柳条全砍了,看这小子还能往哪里藏。” 几个汉子如梦初醒,各自从腰间拔出刀子,对着垂在水面上的柳条就是一阵挥砍。 随着他们的动作,柳条一根根落入了水中,被溪水冲走,大柳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秃了。 外公躲在树冠最中央的位置,看着周围密集的柳条在快速消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样下去,等到柳树枝条全被砍完,他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逃生的机会。 怎么办? 继续等待? 一旦垂下来的柳条全部被砍光,就会成为瓮中之鳖,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就潜水逃离? 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自己的体力也没有恢复,就算一个猛子能游出这几个汉子的包围圈,也逃不了多远,对方继续追赶,自己还是要被抓住。 就在外公左右为难的时候,其中一个汉子猛然抬手,用拿刀的手腕勾住了柳树的枝干,左手猛然往水里一探,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大笑起来:“我抓住这小子了,还想扎猛子在水里游走,想得美。” 藏在树冠当中的外公看向那满脸狞笑的汉子,心中满是奇怪:自己明明还在这里,这汉子究竟抓住了什么? “你小子运气可真好,大哥回头肯定会多分一条手臂给你的。”其余几个汉子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艳羡的看向那个在水下摸索的汉子。 那汉子略弯着腰,脸上满是得意:“这小子还挺滑头的,想从我下面钻过去,被我夹住头了,看我把他直接拽着脑袋提上来。” 说着,他左手用力往上一提,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拉出了水面。 几个汉子正一脸艳羡的朝着他围拢,下一刻就愣住了。 “这脑袋上的头发怎么变那么长了?” “老三,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啊……” 那汉子也感觉到有些异常,刚才对方在水底的时候还扑腾的很厉害,现在被拉出水面,却根本不见挣扎半分。 他下意识的把手中揪着的脑袋转过来,却看到了一张惨白又熟悉的脸,那正是前天被他们糟蹋后自杀的女人,还是他亲手把这女人的脑袋砍掉扔进小溪当中的。 汉子反应过来,像是触电了一般,下意识的把女人的脑袋扔了出去,刚好扔在了几个汉子的中间,那头颅落水之后,慢慢的沉入水中,散开的长发如同黑色的水蛇一般,在溪水中扭曲。 “他妈的,邪门了。这条河是不是有问题?”汉子只觉得自己浑身直冒冷汗,心中已经有了退意。 其余几个汉子也都面面相觑,动作有些迟疑起来。 岸上的鹰钩鼻见状,再次开口道:“你们这帮废物,鬼也怕恶人,那女的是被我们杀的,尸体也被我们煮着吃了,要怕也是她怕我们,你们几个害怕个屁啊!” 听到鹰钩鼻的话,几个人顿时找回了主心骨:“大哥说的对,她原本那就是我们弄死的,要怕也是她害怕我们。” “对,不用管她,继续抓刚才那小子。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 几个汉子说着,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继续劈砍着大柳树垂下的柳条,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这时,山谷间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彻底消散,整条小溪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刚才抓到女尸脑袋的汉子猛然叫了起来:“有东西,水下有东西,在拽我的脚!” 下一刻,他被一股巨力猛然拉入了水中,接着是咕嘟嘟的冒泡声传来。 在他消失的水面处,刚才那个落入水中的女尸脑袋慢慢漂浮了上来,依旧是一张惨白的脸,苍白的眼睛睁着,有殷红的鲜血从她的眼眶中缓缓滴落,落入了溪水当中。 …… 第6章 厉鬼索命 到了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只要脑子不傻,就知道这是遇到厉鬼索命了。 几个汉子哭爹喊娘的朝着岸边游去,再也顾不上躲在树丛之中的外公了,至于刚才被拉入水底的老三,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管? 那女尸的脑袋并没有去追赶他们,一双流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下方的溪水。 溪水中,水底有人影在扭曲挣扎着,时不时还有气泡冒到水面上来。 只是,这些气泡越来越少,时间间隔也越来越久,片刻后,被拽下去的那个男人也渐渐不再挣扎,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接着,已经死透的男人尸体从水底慢慢漂浮起来,那女尸脑袋再次缓慢没入了溪水中,脑袋上的长发像游蛇一样扭动起来,朝着几个汉子追了过去。 只是,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其余几个汉子已经游到了小溪边,正在拼命的往溪边的石头上爬,那鹰钩鼻男人也在拉他们上岸。 等到女尸的脑袋赶到溪水边,只剩下最后一个汉子的两条腿还在溪水当中,其余几个上岸的汉子正在拽着他的胳膊往上拉。 女尸脑袋在溪水边浮出了水面,一双流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岸上的几个汉子,充满了仇恨。 下一刻,水面里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跟瓦盆里炖着的那只手看起来一模一样,抓住了那汉子的脚踝,岸上的其余几人顿时惊叫起来。 “咋回事?怎么突然那么沉?” “手!那只手!那女鬼来拽人了。” 被拽住脚踝的汉子失声尖叫,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快拉我上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说也奇怪,就这么一只瘦弱惨白的手,拽住那汉子的脚踝,跟上面好几个男人的力气对抗,居然占据了上风,把那汉子一点点朝着水里拽下来。 眼看着那汉子就要被拽进水里,鹰钩鼻男人松开手,站在石头上解开了裤子,对着溪水中的女尸脑袋尿了起来。 腥臊的尿液浇在女尸脑袋上,空旷的山谷里猛然响起一声充满愤怒和痛苦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生疼。 随着这声尖叫,女尸的脑袋重新隐没入了溪水当中,那只苍白的手也随之隐没,最后那个汉子也被同伴拽上了岸,惊魂未定的瘫坐在石头上,盯着溪水发愣。 外公从女尸脑袋从水中冒出来,整个人都吓傻了,一直傻愣愣的待在原地,看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等他看到鹰钩鼻男人用尿把女尸脑袋赶走,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对他相当不利,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没命了。 他听村上老人说过,惨死之人怨气很重,一旦化为索命的厉鬼,那是相当恐怖的。 厉鬼索命,首要目标是害死它的仇人,只是,一旦复仇过程被打断,厉鬼就会陷入暴怒之中,会对遇到的每一个活人都痛下杀手。 这也是佛道两家修行高人,只要遇到了厉鬼就会出手超度或者镇压的原因,因为危害性太大了。 外公此刻无比的后悔:刚才那女尸脑袋去追那几个汉子的时候,他就应该趁机逃走的,结果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一直没挪窝。 现在好了,这女鬼复仇不成,还被当头淋了尿,肯定已经怨气冲天,这大柳树下又是女鬼的地盘,肯定还要回来的,这要是打了照面,肯定凶多吉少。 也就是此时此刻,外公才想起村上老人讲古时说的话,柳树是属阴的,大柳树容易成精,更容易招惹鬼魂。 心思电转间,外公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抓住柳树枝杈的手,一个猛子潜入了溪水中,朝着远处游了过去,他可不想成为女鬼愤怒之下的报复对象。 可是刚刚潜入水中,还没游出去几步,他就感觉自己的前方有丝线一样的东西漂浮在水中,让他感觉痒痒的。 他下意识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对经常在小河里玩水的少年来说,在水里睁眼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只是眼睛睁开,外公就感觉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女尸的脑袋就悬浮在他面前一尺不到的水中,头发如丝线般在水中散开,一双眼睛还在往外渗着鲜血,鲜血丝丝缕缕的散入溪水之中。 那双泛白渗血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外公,充满了仇恨和杀意。 外公吓了一跳,顿时呛了一口水,鼻子和肺里都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就要浮出水面,去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臂凭空冒了出来,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如同铁钳一般,让他无法挣脱分毫。 外公很想告诉那女鬼,他只是个过路的,跟她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可身处溪水之中,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其实就算他想要开口说话,也根本做不到,因为那只悬浮在水中的苍白手臂,此刻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只觉得肺里快要爆炸了一样,无比难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要死了吗? 这也死的太冤枉了。 家人的仇自己还没有报,王麻子和他手下那帮地痞流氓还在十里八乡耀武扬威,自己却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更冤枉的是,明明害死这女鬼的是岸上那些畜生,自己也差点被那几个畜生抓住杀掉吃了,结果却要这样死在这女鬼的手里。 意识恍惚间,外公想起了当初那瞎子给他算命时说的话,说遇到变故就朝西边去,还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那一线生机在哪里? 这乱世如同吃人的地狱,根本不给人留活路啊。 就像这可怜的女人一样,生前被那些禽兽糟蹋,死了之后尸体还会被他们煮了吃肉,实在是太惨了。 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了瓦盆里她的那只手,也不会知道那些人竟然是吃人的禽兽。 这些画面和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外公突然感觉掐在自己脖子里的手松开了,他下意识的浮出水面,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他反应过来,慌忙寻找着那女尸脑袋的踪影,可幽暗的水面上只有大柳树的枝杈,哪里还有女尸脑袋的踪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破空声,外公下意识的转过头,就看到岸上那几个汉子正在朝着他这边投掷石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额头上,他顿觉眼冒金星,接着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身体歪倒进溪水中时,那女士脑袋贴着他的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泛白的眼睛如同死鱼一般,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 第7章 获救 无边的黑暗中,外公感觉自己身处云端,随着风儿起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失去了对现实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猛然从空中坠落,身体终于接触到了实物,有人在他的身上胡乱扒扯着他的衣服。 他很想抬手阻止对方,可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动弹不得,周围的一切也离他很远,感觉是模糊虚幻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根本无法分辨那声音在说些什么。 对方很快扒走了他上身的短褂,又伸手去脱他的短裤。 这要是被扒了,自己可就要光屁股了。 心中这么想着,外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拽住对方手的一刹那,世界重新回归了,他感受到了阳光的热量,手中抓住的对方的手,也变得无比真实,周围的声音也近了,终于清晰的传入了耳中。 他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口鼻之中都是水,转过脑袋开始咳嗽呕吐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身旁的声音带着惊慌,飞快的抽回了扒短裤的双手:“小哥勿怪,小哥勿怪,我就是想借你的衣服穿穿,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嘲弄道:“陈老二,你个二百五,这人还没死呢,诈个球的尸。看你那怂样,居然都跪下来了,丢不丢人?!” “还没死啊?!哎哟,那赶紧救人,救人。” 接着,外公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侧了过来,后背上被人轻轻拍着,帮他往外吐水。 过了很久之后,外公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恢复过程中通过跟陈老二的交流,也让他大致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他可能是顺着小溪的水流漂到了河里,又被泛滥的黄河水带着到处漂流,现在已经漂到了离家两百多里地外的地方,这里都是逃荒的人。 陈老二和他的那个同伴也不是本地人,他们也是因为黄河花园口被炸,家里被水淹了,于是全家人都出来逃荒。 只是这一路上的,总是有各种天灾人祸,有遇到鬼子开枪杀人的,有遇到霍乱疫病的,还有夜里睡觉被洪水冲走的,路上饥渴难耐歪倒在洪水里死掉的,甚至连个埋尸的机会都没,活着的人只能强忍悲痛继续逃命。 这一路下来,陈老二的一家老小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 他这个的同伴是邻村的人,算是比较熟悉,就抱团一起走,到了这边,洪水水势总算小了一些,也终于见到了干燥的地面。 两人见到洪水从上游冲下来有东西,两个人就在河边捞东西,刚好捞到了昏迷不醒,顺水漂流了两天两夜的外公。 外公被捞上岸的时候,看着就是个死尸,陈老二想把衣服扒下来,回头看看能不能从别人那里换点吃的或者用的东西。结果扒到一半人突然动了,差点没把陈老二给吓死。 外公跟陈老二说自己也是出来逃荒的,并没有提保长抓人,路上遇到吃人禽兽的事情。 人性是很复杂的,某些恶行是不能提的,一旦说出来,可能就会成为埋在人心当中的罪恶种子,开出罪恶之花。 “小哥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也是个照应,免得被别人欺负。”陈老二提议的时候,又把外公的短褂还给了他:“小哥儿,我刚才是真不知道,对不住啊。” 外公觉得陈老二这人还不错,最起码在发现他还活着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救人,一起上路逃荒是可以的。 可是等到穿上短褂起身,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脚发炎化脓了,整个右脚肿得像是馒头一样,根本走不了路。 “陈老二,他活不下来的,脚上那么重的伤,就算接下来不遇到什么事情,也会烂腿死掉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咱们走吧。”另外那汉子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突然开口道。 正在尝试找东西包扎自己右脚的外公顿时僵在原地,刚才是劫后余生,他没有想太多,此刻听这人一说,他也发现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下来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如今大半个中原都被洪水淹了,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又有疫病丛生,就算身体健全的人,都会在逃荒路上死掉,如今他的右脚溃烂成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生存。 “可是……”陈老二有些犹豫。 他那个同伴继续道:“别可是了,你没看他自己都知道了,就他这样,路上必须有人照顾,遇到小鬼子,还不是被追上杀掉的份儿?走吧。衣服都还给他了,你又不欠他的,说起来你还救了他,应该是他欠你的。” 陈老二被他同伴给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这边张望,很快就消失在了满是荒草的小路上。 整个过程中,外公都呆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言不发。 等到陈老二和他同伴走远了之后,外公才回过神来,从浑浊的河水中捞起一块粗棉布,在河水中冲洗干净之后,铺在石头上晾晒起来。 接着,他艰难的手脚并用,在周围的荒草之中拔了一些刺角芽(学名大蓟)。 此时刺角芽已经开花,叶片上的刺也很硬,摘了十几棵刺角芽,他的双手已经扎了不知道多少下,又痒又疼。 外公把这些刺角芽尽量团成一团,用晒干的布包好之后,又捡了一块石头,隔着粗布把它们砸碎了。 别看刺角芽扎手还很丑,却是很好的东西,叶子去了刺,是可以煮着吃的,逃荒时也是救命的口粮。 把叶子这样敲碎,是可以止血消炎的,外公也是听老人们说过,就想用刺角芽的汁液给右脚治一治。 这样能有多少用处,外公也不晓得,他的右脚情况那么严重,能稍微起点效果总比不管不顾强。 外公把粗棉布打开,把刺角芽的尖刺尽力捏了出来,接着就把满是刺角芽汁液的粗布包在了脚上,又用破布条用力的扎紧了。 处理的过程中,外公只觉得右脚上一阵阵麻木的闷疼,还隐隐传来一股股臭味,他都咬牙坚持着,没有放松半分。 他心里很清楚,想要保住性命,这点苦必须吃,要是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住,那就只能等死了。 等到外公把右脚扎好,刚准备起身再去找点其他草药的时候,远处一个身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小哥儿,小哥儿,你还在吗?” 外公循声望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是刚刚离开的陈老二。 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这天杀的乱世,吃人的都有,这陈老二跟同伴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还会回来? 自己身上身无长物,唯一有的,也就是身上这二两肉了,对方该不会…… 想到这里,外公坐在原地没有动,手中却握紧了刚才他用来砸刺角芽的那块石头,藏在了身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果陈老二没有恶意,那就算了,如果对方想要做什么,那块石头就是他最后的依仗。 …… 第8章 脖子里的手掌印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陈老二还没跑到近前,就冲他招手道:“小哥儿,走,咱们一起上路了。” 接着,他就举起了一根长长的拐杖:“这是我在前面捡到的,你拄着它,能走的。” 外公松开了手中的石头,站起了身,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难以忍受的饥饿感。 算起来,外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了,之前也就是刚从死亡边缘回来,所以不觉得,如今精神放松下来,一下子就饿得不行了。 不过,外公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不是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先跟着陈老二上路,吃东西的事情等回头另想办法。 陈老二跑近了,把那根木棍递给了外公:“小哥儿,你快试试,我看着当拐杖刚刚好。” 这是一棵小树砍成的木棍,粗细跟鸡蛋差不多,最上面刚好有个枝桠,拿来卡在腋下刚好合适,枝桠处还特意被打磨光滑了。 这明显是有人特意加工而成的拐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丢弃了,又被陈老二捡到了。 外公接过这根简易的拐杖,看向一脸欣喜的陈老二,心中五味杂陈:乱世之中,有人成了禽兽,也有人依旧善良。 “谢谢你,陈大哥。”外公认真的说道。 “咳,客气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又是个小孩子,照顾一下应该的。”陈老二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咱们走吧!”外公也不是傻子,能跟人结伴逃荒,总比单独逃荒活下来的几率大,他决定接受陈老二的好意,以后有机会好好报答陈老二就可以了。 陈老二也注意到了外公缠好的右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脚是怎么弄的?” “弄了一些刺角芽,稍微处理了一下。” “小哥儿还懂草药啊,那可太好了,你这脚肯定能好起来的。” …… 两人这样朝前走出了一两百米,陈老二停下了脚步,脸上满是茫然和震惊之色。 外公见状,停下了脚步,拄着拐杖,问道:“陈大哥,怎么了?” “他走了……”陈老二满脸茫然的说道。 外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陈老二跟同伴是有分歧的,他那个同伴不愿意带上外公这个拖累,拉着陈老二走了。 陈老二走出一段距离,在路边看到了拐杖,就满心欢喜的要回来接外公一起上路,他那个同伴拦不住,觉得不能被拖累,就直接走掉了。 路边的草丛里,放着陈老二那个简易的包裹,他快步上前,打开了包裹,随即就瘫坐在了地上,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外公:“干粮没了……” 一时间,外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陈大哥,没关系的,我们想办法去挖野菜,我还会下套捉兔子,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不说吃的还好,提到吃的,外公就觉得自己胃里揪着疼。 陈老二蹲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默默的起身,背着自己那个简易的包袱,默默的朝前走去。 外公拄着拐杖跟在陈老二的身后一言不发,他心里清楚,陈老二要不是回来带自己,干粮也不会被同伴拿走。 要是陈老二迁怒于他,他也无话可说,因为的确是为了带上他,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走着走着,前面的陈老二忽然开口了:“我在家排行老二,大哥去年被鬼子抓去修炮楼累死了,其实我还有个弟弟,不过十几年前就没了。” 外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陈老二继续道:“我弟弟是夏天去河里游泳淹死的,那年是我带着他一起下河洗澡,他一个猛子下去,就再也没上来。” 短暂的沉默后,陈老二的声音显得有些哽咽:“他的尸体三天后才在下游的村上被人发现,我跟着爹和大哥去给小弟收尸,他的尸体就那样在岸边放着……” 陈老二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着,外公却明白了陈老二为什么会返回来带他一起上路。 那是因为陈老二从河里把外公捞起来的情形,让他联想起当初淹死的小弟,把外公当成了小弟,想弥补当初的愧疚和遗憾。 过了很久,陈老二忽然停下脚步:“小哥儿,你饿了吧?等会儿咱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儿,顺便弄点吃的。” “好。” “对了,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陈大哥,我叫凌云,你叫我小云就行了。” “凌云,这名字真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草地上的水洼时,水洼里意外传来了鱼儿扑棱的摆尾声。 陈老二顿时眼睛一亮,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就扑进了水洼之中,嘴上还说道:“逃荒的时候,他们都说不能来这边,说这边有国军跟鬼子打仗,过来了容易没命。你看,过来这边不也挺好的,没啥人,最起码能抓到鱼,饿不死。” …… 水洼里是一条两三斤重的大草鱼,陈老二满身是泥的把草鱼抓了起来,就叫上外公,顺着河岸找了个偏僻的土坳当中,开始为烤鱼做准备。 其实这种情况下,捉到一条鱼,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炖鱼汤,可陈老二的干粮和瓦罐都被同伴给拿走了,现在只能烤着吃了,哪怕有些浪费,总比没得吃强。 两个人在河边找了一些野葱,又找了一些野生的茴香,给草鱼上涂抹了一遍之后,就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浓郁的烤鱼香味儿,让两个人忍不住的流口水,肚子也一个劲儿的咕咕直叫,简直要造反了。 可即便如此,陈老二还是交代外公,时不时的探出头朝着四下张望,一旦有人靠近,就赶忙提醒。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一条烤鱼也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不得不防。 好在一直等到鱼肉烤好,也没有什么人过来。 陈老二把烤好的草鱼从木架上取下来,也顾不上刚烤好的鱼肉还在滚烫,直接撕了一块鱼肉下来,递给了外公:“快吃吧,小心点,别烫到了,别被鱼刺扎了。” 外公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食物到手,哪怕心里还想推让一下,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把鱼肉塞进了嘴里,哪怕烫得连连吸凉气,也没舍得吐出来。 陈老二也在撕扯鱼肉吃下肚,不过却一直一脸宠溺的看着外公吃鱼肉的馋样,不过刚看了几眼,他的表情就愣住了:“小云,你的脖子里是怎么回事?” 外公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你的脖子里怎么突然多了个手掐的印子?你是被人掐晕了扔进河里的?之前怎么会没看到?” 原本还欢欣雀跃享受烤鱼肉的外公,顿时如坠冰窖,这边的小河水已经恢复清澈,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河岸边,低头朝着水面上望去。 只见他的脖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紫黑的手掌印,刚好掐在他的喉咙位置。 几乎是第一时间,外公想到了在溪水当中,他被那索命女鬼掐住脖子的情形:那女鬼该不会还没放过他吧? …… 第9章 肩膀上的脑袋 外公从被救上来之后,就一直没来得及思考之前的事情,此刻看到自己脖子里多了个一个手掌印,顿时觉得脊背发寒,浑身冷汗直冒。 说起来,当时在溪水之中,那女鬼掐着他的脖子,明显是要把他置于死地——暴怒的厉鬼一旦复仇被打扰,就会这样疯狂报复遇到的每一个活人。 只是,在最后的关头,女鬼为什么会突然松开手? 是那女鬼知道他只是路过,所以放过了他?可他根本没来得及解释啊?! 最后他浮出水面,被那几个汉子扔来的石头砸到了脑袋,昏迷前还看到了那女尸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脸从水面中浮起来。 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那女鬼没有理由会轻易放过他。 可外公还是活了下来,在水中漂流了两天,最后被陈老二从河里捞了上来。 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女鬼为什么会放过他的? 他可不相信是水流把他冲走,女鬼没追上他,那女鬼去抓人的速度他可是看到过的,没理由抓不住他。 所以,那女鬼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放过了他。 除此之外,就算女鬼放过了他,他受了那样的伤,又是怎么漂浮两天还活下来的? 这可不是一句命大就能解释的,中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不知怎的,外公忽然想起当初那瞎子给他算命时说过的话:纯阴的命格,这辈子怕是要一直跟鬼物打交道。 难道,是纯阴的命格救了自己一命? 正当外公想的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陈老二的声音:“小云,别想了,有什么事情也都过去了,先吃鱼吧,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外公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腹中饥饿难耐,决定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赶忙跑了回去,继续吃起烤鱼。 两个人也知道,这次能抓到这么大一条草鱼,纯粹是运气好,以后想要再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人把鱼吃了一半之后,就商量着把把剩下半条鱼用文火烤成了鱼干,留着当做干粮。 一番忙碌之后,烤好的鱼干被陈老二用一个小布包装了起来,放进了包裹之中。 两个人又是吃烤鱼,又是捡干柴把鱼肉烤成鱼干的,这一通折腾下来,早就汗流浃背,口渴得不行。 他们也知道,这种洪水过境,会把旱厕里的粪便都带出来,喝生水是很容易感染疫病的。 可陈老二唯一的那个瓦罐被同伴给拿走了,根本没办法烧热水,两个人看着这边小河流下来的水都是清澈的,就有些忍不住了。 “我觉得应该没事,先喝两口解解渴,我看前面远处有个村子,等会儿到那边去村子里找个瓦罐,再烧热水,找点草药,这样应该没事的。”陈老二提议道。 “成。”外公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自己这么一番经历下来,明显属于命大的,就算喝点生水问题也不大。 两个人身上连个水杯都没,这边河岸比较陡,想要喝水,就只能趴在河岸上,伸手用手去捧河里的水上来喝。 陈老二先趴下喝的,他美滋滋的喝了好几捧水,这才起身咂吧着嘴:“这水真甜,就是不能喝太饱。小云你也去喝吧。” 外公一只脚有伤,趴下来的过程比较艰难,陈老二也在帮他,一番折腾后,他终于趴了下来,伸出双手探到水面上,捧起河水喝了一口。 河水入口,并没有陈老二说的那么甘甜,倒也没什么怪味儿。 一捧水下肚,外公觉得干渴的嗓子终于得到了滋润,他低头准备再捧水上来,却意外的看到波纹荡漾的水面上,他的肩头上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愣在了当场,没有再去捧水,耐心的等待着水面上的波纹消失。 等到水面上的波纹消失,外公也终于看清楚自己肩头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个有着长长头发,脸色苍白的女尸脑袋,不是溪水当中的那个厉鬼又是谁?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女尸脑袋此刻的眼睛是闭着的,像是睡着了一样,眼中也没有鲜血流出。 看到女尸脑袋,外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就是一个翻身,朝着自己的右边肩膀拍打而去。 可入手处空空如也,他只是拍到了自己的肩膀,并没有碰触到什么脑袋。 陈老二见到外公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咋了?是有蛇还是有马蜂?” 外公反应过来,有些惊魂未定的说道:“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 接着,外公壮起胆子,再次翻过身来,趴在河岸上,朝着水面上望去。 水面上,那女尸的脑袋依旧趴在他的右肩肩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外公颤抖着伸出手,朝着右肩摸去,水面上,他的手没入了女尸脑袋当中,摸到了自己的肩膀。 到了此时此刻,外公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女鬼并没有真正放过他,这是缠住了他,随时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顿觉万念俱灰,心中更是觉得委屈万分:他明明只是一个过路的,跟这女鬼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难道,就因为他的纯阴命格?纯阴命格就要那么倒霉吗? 陈老二见到外公又是翻腾,又是对着水面发呆,有些担心的问道:“小云老弟,你没事吧?可别中邪了。” 外公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陈大哥,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可能活不成了。” “咋回事?怎么就活不成了?你说什么疯话呢?” “你不用管,快走吧,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外公有些担心,这女鬼杀了自己之后,也许还会对陈老二下手。 他听村上老人讲过,厉鬼索命杀了人之后,会变得越来越厉害,根本停不下来,到了最后,所有遇到的活人都会被厉鬼给杀掉。 他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陈老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可不能害了他。 趁着现在天还亮着,这女鬼很可能没办法随意行动,一旦等到天黑,自己可能就要没命,到时候连带着陈老二也要出事。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不管你,就你这脚,怎么活下来?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外公见陈老二根本不听劝,“陈大哥,不是因为这个,我被鬼缠了。” “被鬼缠了?!怎么回事?” …… 第10章 小鬼子 外公觉得自己被女鬼缠上了,反正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就把自己因故出来逃荒,遇到那些人杀人煮尸,在溪水中遇到厉鬼索命的事情讲了一遍。 陈老二听得脸色发白,最后哆哆嗦嗦的问道:“小云老弟,你是说,那个女鬼的脑袋现在就在你的右肩膀上?” “没错,不过我看不到也摸不到,只有在水里照影子才能看到。”外公说完,看到陈老二那惊恐的表情,继续道:“陈大哥,你快走吧,这事儿跟你本来就没关系,可别拖累了你,那我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陈老二听完,犹豫了一下,从包裹中拿出那包烤好的鱼肉干,塞进了外公的手里:“小云老弟,这个你拿着。” 外公把烤鱼干推了回去:“陈大哥,我反正都是要死的,吃的还是你留着吧,咱俩总要活下来一个才够本。” 陈老二见外公表情坚决,只能无奈的收回了布包,转身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外公就那样坐着,看着空荡荡的河面发呆,满心都是茫然: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远处的村子突然想起了枪声,他吓了一跳,赶忙原地趴了下来,探出头朝村子的方向看去。 可这么远的距离,他能看到什么?只能看到有飞鸟被惊起,飞快的朝着远处的天空飞去。 接着,又是七八声枪声响起,最后稀稀拉拉的两枪之后,彻底归于平静。 外公还在探头探脑的朝那边张望,就见陈老二弯着腰,迈着小碎步飞快的朝他这边跑了过来,最后跟他一起趴在了土坳里。 外公有些奇怪,因为按照陈老二的脚力,他应该已经走很远了才对,可是枪一响他就回来了,这距离明显很近。 “陈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才路上想了,反正都这样了,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还是一起走吧。”陈老二认真的说道。 外公愣在了当场,看着陈老二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拖累,陈老二为什么还会这样想要跟他在一起,表情甚至近乎于哀求。 年少的外公并不懂,陈老二这次出来逃荒,一家老小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唯一认识的邻村同伴,又背刺了他一刀,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期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年少的外公让陈老二想起了多年前死去的小弟,就成了陈老二的精神寄托,所以,哪怕知道有厉鬼索命,陈老二还是要跟外公在一起。 陈老二见外公同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时,远处的村子里有了动静,村口的小路上,有几个人影从村子里走了出来,警戒着朝远处走去,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是国军的模样,他们当中有人受了伤,被人搀扶着。 等到这五六个国军士兵走了之后,周围一切重归平静。 两个人在土坳里一直趴着,最后感觉身下的土都被自己肚皮上出的汗打湿了,陈老二忽然开口道:“小云,你有胆量跟我一起去前面村里看看不?” “啊?!那边刚打完仗,会有危险的吧?”外公毕竟是个少年,遇到这种事情有点怂。 “刚才那边枪响了,肯定是国军跟小鬼子打了起来,现在国军走了,那死的肯定是小鬼子,我听他们说,小鬼子吃的穿的都可好了,咱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能捡点好东西。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我听他们说,枪膛里打出来的子弹辟邪,村上有人捡到子弹钻孔戴在脖子里,能压鬼辟邪,要是咱们能……” 陈老二没有再说下去,外公却已经明白了。 陈老二是想带他一起去看看,也许找到了子弹头,可以帮着把那女鬼给吓走。 子弹辟邪的说法,农村一直都有。 一来是子弹发射要用到火药,爆炸的声响比鞭炮还要大,鞭炮能辟邪,子弹自然也能。 二来,子弹是杀人的凶物,民间一直认为杀人之物可以镇鬼,老做噩梦就会在枕头下放把剪子或者放把菜刀,子弹也是同理。 三来,子弹是黄铜做的,民间一直传说黄铜可以通灵镇邪,佛道两家的法器都是黄铜铸造。 外公原本已经放弃了希望,如今听陈老二这么一说,心头顿时一片火热:能活下来,谁愿意死掉? 两人从土坳里爬出来,背上包裹,朝着远处的村子而去。 这村子离他们有接近两里地,两人一路摸了过去,好在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平安到达了村子里。 村子里也发过洪水,看墙上的痕迹,洪水最高的时候齐腰深,很多土坯房都倒塌了,只有用石头和青砖垒砌的房子还保存完好。 整个村子里没剩下几间完好的房子,倒也方便了他们寻找之前战斗发生的地点。 那是整个村子地势最高的一个青砖房子,看房子的样式,应该是村上的祠堂,如今祠堂里早已狼藉一片,门框和窗框都被拆下来当成了柴火。 院子的角落里被人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灶台,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还在咕嘟嘟的滚开冒泡,正在炖着肉汤,弥漫着一股肉香味儿。 铁锅的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四五个小鬼子,早已命丧黄泉,鲜血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流淌着,形成了一片浅浅的血泊。 见到那几个小鬼子的尸体,陈老二顿时喜出望外,赶忙上前在小鬼子的尸体上翻找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看到那烧开的铁锅,外公就觉得心头一沉,心中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这一幕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老二在几个小鬼子的尸体上摸了一番,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忍不住对着几个小鬼子的尸体啐了一口浓痰: “他妈的,这些狗日的东洋鬼子,死了也没点好东西,真应该拖出去喂狗。” 想想也是,那些国军士兵打死了鬼子,肯定会把鬼子身上的好东西都给摸走,也就是鬼子这身军装太恶心了,没人愿意要,要不然怕是要直接给扒得光溜溜的。 外公还在一瘸一拐的朝着院子里面走,想要走到东北角的铁锅前,看看里面究竟炖着什么。 陈老二抢在了他的前面,走到了铁锅前:“这是肉汤吧?!这些当兵的也太不把好东西当回事了,这么一锅肉汤居然直接扔下跑路了,正好便宜了咱们。” 说着,他拿起锅边那把大铁勺,伸进了还在冒泡的肉汤当中,用力的搅了搅。 随着他的搅拌,几块肉被肉汤带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沉入了锅底,倒是有什么东西缠在了大铁勺上面,被拽了上来。 当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被带出水面,露出了真容,陈老二先是一愣,随即尖叫一声,把大铁勺丢进了大铁锅中,连连后退,瘫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男人的脑袋,头发被缠在了铁勺的缝隙中带了上来,正是之前抛下他们,独自走掉的邻村男人。 此刻他的脑袋已经在肉汤中被炖烂了,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黑窟窿,鼻子也变成了一个黑洞,看起来十分瘆人。 …… 第11章 入土为安 也许会有人提出疑问:一个眼睛和鼻子都煮烂的人头,陈老二和我外公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邻村男人的? 这问题我在听外公讲这段故事的时候也问过,外公给出的答案很简单。 邻村男人左额头上有个红枣大的肉瘤子,一眼就能认出来,此刻那瘤子就像是一颗煮熟的肉丸子一样,挂在他的额头上,感觉差一点点就会脱落下来。 看到锅里的人头,外公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里也大致猜到了发生的事情。 邻村男人偷拿了陈老二的干粮之后,走到前面村子上,刚好遇到了小鬼子,就被抓住了,这些小鬼子因为洪水的缘故,同样也面临着断粮的窘境。 几个小鬼子抓住了邻村男人后,就把他开肠破肚,砍成肉块丢入了大铁锅中煮了起来,看院子里散落的骨头,这些小鬼子已经吃过一顿了,只剩下一些不太好吃的肉还在继续炖着。 这几个小鬼子还在祠堂里找到了存放的美酒,配着肉吃了个美,全都喝的有些醉了,这从院子里的酒气和破了一角的酒坛也能看出来。 接着就是几个国军士兵来到这里,撞见了这些正在做丧尽天良事情的小鬼子,短暂的开火交战,把几个小鬼子都干掉之后,又匆忙撤离了。 因为外公转身才发现,门后角落里还有一具国军士兵的尸体,还保持着开枪的姿势,只是手里没有了武器。 几个国军士兵临走时打扫了战场,拿走了小鬼子的枪支弹药,至于铁锅里炖着的肉,他们当然没有动,毕竟大家不是畜生,做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接着就是陈老二和外公摸到了这里,在大铁锅里看到了邻村男人的脑袋。 陈老二大概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吓得瘫软在地后,一扭头就呕吐了起来,把之前吃的那些烤鱼全给糟践了。 外公因为见过一次,倒是没有直接呕吐出来,却也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不过,这恐怖如地狱一般的小院,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于是开口道:“陈大哥,咱们赶紧走吧,刚才当兵的开枪打仗,肯定会有小鬼子过来,等他们来了,咱们就要没命了。” 这些也是他看到这些小鬼子的尸体后才想明白的,他此刻有些后悔过来找子弹头的决定。 没想到,陈老二听他这么一说,却一下子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可不成,来都来了,不找个子弹给你镇邪,那咱们不是白跑这一趟了?” 说着,他就开始四下寻找起来,很快看到了打进青砖墙一大半的一个弹孔,赶忙上前,伸手扒开了碎砖,从里面找到了一颗尖端有些撞扁的黄铜弹头。 “成了,这弹头你先揣怀里用,回头再想办法给它打孔挂脖子里。”陈老二把子弹塞进了外公的手里,一脸欣喜的说道。 “谢谢陈大哥了。”外公很感动,接过子弹,把它揣进了短褂的口袋里。 陈老二看了看还在冒泡的肉汤,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怎么说也是缘分一场,他这样死的挺惨的,咱们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好。”外公也觉得就这样走掉,有些不大合适。 两个人强忍着恶心,把木柴从灶膛里抽了出来,又用大铁勺把一个个肉块捞了出来,放进了那个破了一块的大酒坛里,又把散落在院子里的骨头也收了起来,放进了坛子里。 接着,两人合力把坛子移到了院子的角落里,用院子里的碎砖块和泥土把坛子草草的掩埋了起来,算是入土为安了。 这种条件下,他们两人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接着,外公看了看院门后那具国军士兵的尸体,又看了看已经摇摇欲坠的院墙,叫来陈老二,合力把那段院墙推倒,盖在了国军士兵的尸体上,也算是帮他入土为安了。 “怎么说都是打小鬼子牺牲的,咱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陈老二感慨道。 就在这时,远处冷不防再次传来了枪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陈大哥,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怕是要出事。” “好,听你的。” 陈老二嘴上答应着,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跑去了院子的角落里,拿起之前被邻村男人拿走的瓦罐,塞进了包裹里,这才跟着外公一起往村外走。 当两人刚刚走出祠堂拐个弯,村口小路上有几个人影拐了进来,双方正好打了个照面,连躲避都来不及。 几个国军士兵立刻举起了枪,在看到是两个老百姓后,又放松下来:“鬼子快要来了,快跑。” 跑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伤兵,两人身上都没有背武器,一个脚上受了伤,一个手上裹着绷带,两人相互搀扶着,剩下的几个士兵在后面掩护着他们撤退,还趴在转角的墙后面,在瞄准那边射击。 陈老二和外公那里见过真的打仗,近距离听到枪响,人都被声音震懵了,呆愣在原地,忘了逃走,也忘了让开道路。 两个伤兵来到近前,那脚上受伤的士兵看到傻愣愣的陈老二,直接抬手给了他一耳光,随后拽住了他的衣领子:“他妈的看什么看?快来背上老子。” 至于脚上受伤的外公,则被另外一个伤兵伸手抢过了拐杖,一把推倒在了路旁。 陈老二被打懵了,那伤兵又抽了他两个耳光,他才反应过来,捂着脸讨好道:“军爷,军爷,我这就背您,我这包裹让我弟弟先拿着,等回头我再来找他。” 回答他的又是一个耳光:“他妈的还废话,我宣布你现在被征召了,再不听话,老子崩了你。” 说着,那伤兵劈手夺过了陈老二的包裹,翻腾了几下,发现里面没什么钱财,直接丢到了路旁:“快背上老子走。” 陈老二只能蹲下身子,老实的背起了那伤兵。 临走前,他转过头对着还在挣扎起身的外公道:“小弟,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见面的可能,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他见过国军抓壮丁,被抓去的壮丁,几乎没有能活着回来的,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次去,怕是凶多吉少。 “要是能活着看到这乱世结束,你就去我老家的村子找我;如果我没有回去,那一定是不在了,就请你帮我给家里祖宗烧点纸,也给我烧一两把纸。要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要是咱们都死了,你一定要在黄泉路上等一等我,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去阎王殿报到,到时候路上也是个照应。” 说完,他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的背起那伤兵,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交代这些话的过程中,两个伤兵倒是没有为难他,眼中似乎也有泪光在闪烁。 只是,外公也弄不清楚两个伤兵是真的有泪,还是他看花眼了…… …… 第12章 那句魔咒 外公目送着陈老二背着那伤兵离开,努力的起身,来到路旁,把陈老二的包裹拿了起来,发现那个小瓦罐居然还完好无损。 他将包裹背在身上,听着不远处的枪声,心中却一片茫然,他的脚上有伤,拐杖也被拿走了,远处小鬼子马上就要过来,他又该往哪里逃? 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那几个蹲在墙后朝着那边射击的国军士兵也已经起身,快速朝着两个伤兵离开的方向一路小跑的追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他们只是在经过外公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却根本不做理会,仿佛已经把他当成了死人。 外公有心想跟着他们一起朝小河边逃去,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脚伤根本跑不快,等到小鬼子追来,只有死路一条。 茫然无措间,他转头看到了身后的一个狭小巷子。 说巷子有点不合适,这应该算是两堵墙之间的窄缝,是两家人彼此院墙间留的空隙,里面堆的是枯枝烂叶,上面还残存着洪水留下的泥污,不过已经干涸了。 外公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墙缝当中,躺下之后,把那些枯枝烂叶弄到身上,希望这样能逃过小鬼子的眼睛,躲过一劫。 就在这时,他听到天空中传来了尖锐的哨声,那哨声很刺耳,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下一刻,他看到天空上落下来一个黑点,掉在了不远处的村中小路上。 他下意识的想要起身看看落下来的是个什么玩意,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外公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就像是喝醉酒了一样,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摇晃,出现了重影。 身旁两侧的石头院墙也被这爆炸的冲击波给炸得摇摇欲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来。 外公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心里清楚,这两堵石墙要是倒下来,自己可就直接埋了,连活下来的可能都没有。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换个地方去躲藏。 可是紧接着天空又是两声凄厉的哨响,又是两发迫击炮落了下来,炸在了道路上,两堵墙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外公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是想象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眩晕之中,看到两堵墙倒在了一起,祠堂石墙下面的石头比较大,倒下来时刚好形成了夹角,在他上方形成了三角形的空腔,让他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劫。 见到自己没事,外公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两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如今又遇到这迫击炮炸人,能坚持到现在才昏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公被嘈杂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已经黑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无法确定,只能从倒塌石墙的缝隙中,看到天空有星光在闪烁。 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孩子凄厉的哭声,也有男人疯狂快意的笑声,更夹杂着外公听不懂的语言。 不过外公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小鬼子的语言,是岛国的鬼话。 他努力撑起身子,转过头,透过石头的缝隙,朝着祠堂的方向看去。 小院里,有十几个小鬼子士兵,他们正围成一圈,把一个物品抛来抛去,口中还发出疯狂得意的笑声。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狂的想要追上他们扔的那个物品,可是每次等她靠近,那小鬼子就会抬手扔到另外一边,戏耍着那个女人。 外公借着院子里的火光,仔细看了十几个呼吸,这才看清楚,他们抛来抛去的,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那女人是婴儿的母亲,想要急切的抢回自己的孩子,可是那些小鬼子一直戏耍她,当她靠近时,还会故意撕扯她的衣服,把她的上衣都给扯烂了,露出了沉甸甸的饱满。 女人此刻已经忘记了羞耻,满脑子只想抢回自己的孩子,可她越是这样,那些鬼子就越是不让她碰到孩子。 随着时间推移,女人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拽成了布条,根本无法遮掩身体。 几个鬼子已经按捺不住欲火,在女人每次冲过来想要抢孩子的时候,在她身上时不时的摸上一把。 鬼子当中有个军官模样的家伙,一直坐在旁边喝着酒,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像是欣赏美景一般。 到了此刻,他站起身,抬手示意,鬼子们立刻停了下来。 那女人见到鬼子停下,还以为终于可以抢回自己的孩子,却被两个鬼子给架住了。 “把孩子还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女人疯狂的尖叫着。 那军官再次抬手示意,两个鬼子立刻把女人按倒在了小院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接着又有鬼子士兵上前,把女人的裤子扒了下来。 鬼子军官狞笑着走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解衣服…… 接着,是女人的哭泣叫骂声响起…… 外公看着这一幕,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终于明白当初村上那个货郎说起小鬼子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了。 这些天杀的玩意,根本就不是人,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女人的叫骂声只持续了片刻,就仿佛认命了一般弱了下去,院子里只有婴儿的哭泣声在响个不停。 那军官再次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手势,立刻有小鬼子狞笑着上前,把一根装着刺刀的步枪,猛然插进了那婴儿的身体当中,接着把婴儿挑了起来,挂在刺刀上,来回摇摆着。 婴儿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我的孩子……” 那鬼子军官仰天哈哈大笑,大声说了一句日语。 这句日语像是魔咒一样,刻在了外公的脑海之中,他一辈子都不曾忘记这句日语。 当时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过了很多年之后,他在给一个日语专业的老师算命时,开口磕磕巴巴的重复了这句日语,询问那日语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语老师脸色古怪的回答道:“你越是绝望,我就越是开心。” …… 第13章 披着人皮的恶鬼 外公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他在村上一直是孩子王,村上的大婶子小媳妇添了孩子,抱着出来玩耍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上前逗一逗,抱一抱孩子。 每次从山上采回野果,他也会留下一些,除了给二姐,就是给村上那些嘴馋的小家伙,让他们解解馋。 他是从内心深处喜欢小孩子,在他的认知里,小孩子那么娇嫩的皮肤,肉乎乎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喜欢小婴儿的。 可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见到这样的一幕,居然会有人对小孩子痛下杀手,会把婴儿挑在刺刀上来回摇晃,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一刻,外公心中打下了一个一辈子都不曾改变的烙印:这些岛国人根本不是人,他们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是一群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 院子里,女人被按在青石板上,她疯狂的挣扎,想要起身跟这帮小鬼子拼了,可一个女人怎么能挣脱三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压制? 她越是挣扎,那个鬼子军官就越是猖狂快意。 随着那鬼子摇晃步枪,小婴儿脆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刺刀的刃口切割,终于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从枪尖的刺刀上掉落下来,还从腹腔里带出一段长长的肠子。 女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短暂的沉默几秒钟之后,她笑了起来。 外公听到她的笑声,身体不由得猛然一震:这样的笑声,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过。 隔壁村那个疯婆娘,每天就是这样笑的,那种疯笑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只是疯了之后单纯的笑而已。 这一刻,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再也顾不上什么被发现了就要没命,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你妈的,小鬼子,老子操你们十八辈祖宗,你们这帮天杀的畜生,就该天打五雷轰!” 他一边骂着,一边想要推开头顶的石墙,想要爬出去跟这帮畜生拼了,可是两堵石墙搭成的空腔,哪里是他一个十四岁的瘦弱少年能够推动的? 骂声响起的瞬间,小院里正在嬉笑的十几个小鬼子被吓了一跳,赶忙摆出了战斗姿态,背对背举着枪,四处瞄准着——他们以为遇到了中国士兵的伏击。 外公原本就很久没喝过水了,嗓子里早就干渴的不成样子,又因为情绪激动,刚骂了一句就嗓子破音,哑了。 他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想要再次开口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他的肩头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外公下意识的转过头,想要看看是谁捂住了他的嘴巴——难不成是陈老二什么时候偷偷摸了回来? 可是当他转过头,却发现跟他四目相对的,是一个双目流血,面色惨白的女尸脑袋。 正是溪水当中的那个女尸脑袋,也就是那个索命的厉鬼。 那女尸脑袋看向外公,还朝他微微摇头,那意思很明显:千万不要出声,再出声就要没命了。 外公都快把自己身上还背着个女鬼的事情给忘了,此刻四目相对,他陡然一惊,才想起这回事,顿时愣在当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愣在当场,小院里的十来个鬼子也都紧张的警戒着,生怕有子弹或者炮弹打过来。 一时间,周遭陷入一片安静,只有躺在地上的女人不受影响,发出着咯咯咯的疯笑。 女人的疯笑声传入耳中,外公面对厉鬼的恐惧,全都转变成了愤怒。 即便那只苍白的鬼手还在捂着他的嘴巴,他还是愤怒的吼道:“你不是厉鬼吗?!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只会欺负自己人,面对小鬼子就害怕了,退缩了?!你这当的什么厉鬼?!” 因为被鬼手捂着嘴巴,外公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可这些话他都喊了出来,也在心里想了出来。 随着他的话语喊出,那女尸脑袋双眼中的血泪滚滚而下,形成了两道血泪,把她苍白的脸都给染红了。 一道凄厉的女人尖叫声响起,外公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意识也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恍惚间,他看到一道黑影朝着小院中飞了过去,一直躺在地上疯笑的女人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按着她的那两个小鬼子给掀开了,接着用力一脚踢在了那小鬼子军官的裆部。 那小鬼子军官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一般,发出一声怪叫,手中拔出的王八盒子手枪随之走火,那个刚才拿着步枪刺刀挑杀小婴儿的鬼子脑袋应声爆出一团血花,软软的躺倒在地。 他临死前的肌肉抽搐,让他扣动了步枪扳机,又是一声枪响。 不过,这一次运气似乎没那么好,并没有打死小鬼子,却把挂在墙上的马灯给打碎了,小院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女人阴森的怪笑声响起,接着是杂乱的枪声接连响起。 每一次枪声响起,外公就感觉脑袋猛烈的刺痛一下,到了最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再次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昏迷过去之前,他看到那女尸的脑袋摇摇晃晃的朝着他飘了过来,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样,随时都能掉落在地上。 当那女尸脑袋来到他的跟前,朝着他的脖子落下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 黑暗之中,外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老瞎子坐在院子门槛上,一边掐算着,一边不住的摇头叹气:“纯阴之体,这辈子怕是要跟鬼物纠缠不清了。” 下一刻,是大哥满脸是血的对他说:“小弟快跑,跑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镜头一转,是溪水之中,那女尸脑袋的长发在水中如游蛇般蜿蜒游动,朝他冲了过来,他想躲,却根本就躲不开。 他吓得往后一仰头,就感觉腹部猛然一痛,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婴儿的模样,正被一个鬼子士兵挑在刺刀之上,来回的摇晃着。 他想开口痛骂,想要跟那鬼子士兵拼了,可是一张口,却是满嘴的鲜血和婴儿凄厉的哭声。 “小鬼子,我操你们十八辈祖宗!” …… 第14章 摇篮曲 外公愤怒的开口骂道,嗓子里却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咳嗽起来,也终于从这诡异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倒下的石墙空隙当中,阳光穿过石墙的缝隙,点点洒落下来,照在他的脸上。 他想要撑起身子看看院子里的情况,可是稍微一动,就疼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浑身都酸痛无比,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打了一顿一般。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强忍着疼痛,终于透过石头缝隙,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尸臭的味道,青石板地面上躺着好几具尸体,早已被苍蝇爬满了,从他这个角度,根本数不清院子里究竟是几具尸体。 外公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没那么疼了,就想从这倒塌的两堵墙中间出去。 之前他那是愤怒之下,不顾性命安危也要骂小鬼子,现在小鬼子没了,他的求生意志又占了上风。 他尝试一番,发现两堵石墙很重,根本就推不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脚一点点踢开脚边的那些枯草烂树叶,再钻出去。 这一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相当困难,外公右脚有伤,根本派不上用场,只有左脚能用,又虚弱不堪,蹬几脚就没了力气,只能歇一会儿再继续。 他折腾了很久,才一点点从石墙下钻了出来,弄得灰头土脸的,满身满脸都是泥土。 从石墙下钻出来,夏日的阳光洒在外公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有种死而复生的错觉,他躺在阳光下休息了很久,吃了一块烤鱼干,这才准备起身,去小院里看看情况。 当他准备站起身的时候,这才发现一个问题:他的右脚发炎化脓了。 缠在右脚上的粗棉布被脓水浸透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抬脚试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右脚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疼痛了,踩在地上是一种木木的感觉,只是微微发疼而已。 不需要拄拐杖也能行走了,这让外公感觉轻松了很多,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伤口麻木比疼痛更加严重,因为那代表着腐烂。 他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小院当中,刚进院门,尸体上的苍蝇受到惊吓,炸开窝了一样飞了起来,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苍蝇,直往人的身上脸上撞。 外公只能退后一步,站在院门口朝着里面观察。 地上总共有七具小鬼子的尸体,死状最凄惨的是那个鬼子军官,身上挨了好几枪,裤裆里的那玩意也被割了,留下一个大洞,伤口处已经有蛆虫在蠕动了。 那个拿刺刀挑死婴儿的鬼子士兵,半个脑袋没了,被打烂的脸皮和眼球粘在青石板上,还被人踩了一脚,看拿鞋印,应该是慌乱中逃窜的鬼子士兵踩的。 其余五个小鬼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都是枪伤,内脏都被打碎带了出来。 这里要解释一点:绝大部分现代人都是看电影电视,没见过真实的枪伤。 实际上,子弹的威力很大,近距离的步枪杀伤,前面打进去一个酒盅的弹孔,后胸带出来碗口大一团血肉,近距离中弹基本没得救。 外公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又仔细扫视了小院里一圈,并没有看到那女人的尸体,连那小婴儿的尸体也都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手枪和步枪,小院里同样没有,地上唯一留下的,就是子弹打完留下的弹壳。 外公按下了前去捡弹壳的冲动,转身朝着村外走去——小鬼子在这里吃了亏,很可能还会回来的,要是被他们撞见,肯定要没命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努力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不过,外公很快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按照这些尸体腐烂的程度,时间可不止过去了一夜,最起码也是一天一夜,甚至更久。 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怒骂了那女鬼之后,就有一道黑影飞去院子里,原本无力挣扎的女人就挣脱了两个小鬼子,导致了那场混乱,让小鬼子自相残杀,最后死了七个。 这么说来,是趴在自己肩头的女鬼做了这一切? 可她不是找自己索命的吗? 不,不对,如果她真是找自己索命的,那自己就不会在河水中漂流两天两夜还活着,在遇到小鬼子害人,她也不会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出声。 这样推测下来的话,女鬼似乎更愿意让他活着。 那她这样趴在肩头上,是想要做什么? 年少的外公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总觉得这一切可能跟老瞎子说的纯阴之体有关,可又想不出这当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走出村子,外公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朝那边逃,哪里有鬼子,哪里有危险,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决定回到河堤上,沿着河流往前走,不管如何,河流会有干净的水源,也会有村庄。 更重要的是,如果再遇到小鬼子,他在河边的话,可以跳进河水中,再来一次漂流。 走出去没多远,他就看到远处的大柳树下,坐着一个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河水发呆。 外公赶忙趴在了地上隐蔽,见到对面没有动静,这才探出头,朝着大柳树下张望。 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他大致看明白了,那人影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直没有其他动作。 外公放下心来,慢慢的朝着前方走过去。 等到走近了一些,他听到了女人在哼唱着摇篮曲:“乖宝宝,睡觉觉;睡觉觉,吃饱饱;吃饱饱,长高高;长高高,你是妈妈的乖宝宝……” 唱完这一段,她突然咯咯咯的疯笑起来,随即又猛然停下,像是害怕惊吓到孩子一般,再次温柔的唱起了摇篮曲。 外公心中有了一种很不好的猜测,可又不敢确定,他慢慢的靠近,终于走到了那女人十几米外的距离,停下脚步,仔细的朝女人看了过去。 女人的衣衫破烂,身上还有被指甲抓出的伤口,不就是那天夜里的苦命女人? 此刻她怀中抱着一个有些破烂的襁褓,襁褓上满是血污,有苍蝇一直围着那襁褓打转,想要落在襁褓上去叮上面的鲜血。 苍蝇落下,女人就会立刻用手把它们赶走,继续哼唱着那首摇篮曲,还会轻柔的用手抚摸襁褓中那已经开始腐烂的婴儿脸蛋。 看到这一幕,外公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猛然一痛,手中拿来当做拐杖的木棍再次倒地,发出了咣当的声响。 那疯女人猛然一惊,赶忙把满是干涸血污的襁褓抱在了怀中,转过头朝着外公看了过来,满脸都是扭曲的疯狂。 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 第15章 多出的眼睛 看到女人那满脸疯狂的表情,外公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木棍,对着女人道:“我可没有恶意,你别过来。” 外公见过隔壁村那个疯婆娘发疯,疯子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一旦疯病发作,就会不管不顾,哪怕只是个女人,两三个壮劳力都不一定按得住。 面对疯子犯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刺激她们,慢慢的远离。 同时,还要拿上一个武器,让对方知道你不好惹,免得对方直接冲上来。 外公虽然很可怜这女人,可他也知道,真要是被这女人发疯冲上来,说不定会直接掐死他。 这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一旦被她当成了害死自己孩子的仇人,她可是会拼命的。 外公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一边强自镇定的安抚对方,一边慢慢后退:“咱们都是中国人,是同胞,我不会害你的,没有恶意,我这就走。” 那女人紧紧的抱着那个满是血污的襁褓,看向他的表情满是凶狠。 不过很快,女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表情变得放松下来,伸手指向了外公:“你……你不要走……” 外公一愣,随即停下了脚步:“你要做什么?”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女人盯着他,木讷的脸上露出了思考之色,好像在努力回忆。 “你认识我?”外公更加奇怪了,这里离家乡那么远,他是顺着河流漂到这里来的,对方怎么可能认识他? “我想起来了,你跟俺家男人是一个部队的,我就说看你眼熟。” 外公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展开,忍不住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跟你男人一个部队?” “嗯,俺家男人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吧?”女人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发红了。 “哦,他好着呢,好着呢。”外公搞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可又觉得不能刺激眼前这女人,只能这么哄着对方。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点着头,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外公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女人演下去。 女人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开口道:“大兄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好,你说。” “我想拜托你,把俺们家孩子带去交给俺家男人,行不行?” “这……”外公不由得一愣,看了看女人抱在怀中的那血污襁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见他犹豫,那女人顿时慌了,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兄弟,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 外公见到她这副模样,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道:“你快起来,我答应帮你就是了。” 在他看来,孩子反正已经死了,女人是疯的,所谓的帮忙送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也就是哄这疯女人一下。 疯女人听到他答应下来,立刻喜出望外,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上前把怀中那血污襁褓递过来。 可下一刻,她又停下了脚步,满脸都是不舍,泪水在一次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她抱起血污襁褓,放在脸上温柔的贴了贴,仿佛在轻柔的跟一个小宝宝贴贴脸一般。 这一幕让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会觉得无比惊悚,因为那襁褓中的婴儿已经开始腐烂了。 可外公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有无数的尖刀在乱刺乱扎,让他觉得好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人用脸贴着那血污襁褓,再次唱起了那首摇篮曲,等到唱完,她才轻手轻脚的朝着外公走了过来,双手抱着襁褓,像是要递给外公一般。 外公此刻也顾不上那襁褓上满是血污,更不管上面满是腐臭的味道,就要伸手去接——他不能伤了一颗母亲的心。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女人走近了之后,居然把血污襁褓朝着他身体右侧的空气递了过去。 好在那血污襁褓从空中落下时,外公赶忙转身接住了襁褓,才没让它落在地上。 什么情况?这女人精神失常疯了,连眼睛也出了问题吗?斜视了?所以看不清人究竟站在什么地方? 就当外公接住血污襁褓,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女人忽然抬起右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一边哭,一边朝着河岸冲了过去。 “柱子,俺的身子脏了,被小鬼子糟蹋了,没脸再见你了,下辈子投胎,再给你当老婆。” 还没等外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扑通一声,女人已经一头扎进了河水当中。 外公吓了一跳,赶忙放下血污襁褓,一瘸一拐的来到河岸前,河水当中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只有碧蓝而湍急的河水在流淌。 他心里清楚,这样湍急的河水,根本不可能把女人救上来,更何况,她已经心怀死志,想要救这样的人上岸,绝不是他一个十四岁,右脚还伤了的少年可以做到的。 外公呆呆的站在河岸边,看着河水下游的方向,过了很久之后,才远远看到河水当中有尸体浮了上来,朝着远处漂流而去。 外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无比心酸,他转身走了回去,看了看地上的血污襁褓,把襁褓抱了起来,来到大柳树下,跪在地上,找到一块石头,开始在地面上挖掘起来。 …… 大柳树下一个小小的土包,就是那可怜婴儿的最后归宿。 看着这小小的土包,外公忍不住仰头看天:“老天爷,你怎么不睁眼看看这世道?!为什么?!为什么啊?!” 回答他的,只有夏日的微风和已经被吃到光秃秃的柳树枝。 ……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外公觉得又渴又饿,他从包裹里掏出一块烤鱼干,三两口吞下肚子,又来到河岸边,趴了下来,准备再次伸手去捧水喝。 刚刚靠近水面,他就愣在了当场。 他右边的肩头上,那女尸的脑袋依旧闭着眼睛,双眼中血泪顺着泪沟流下。 不过,这女尸脑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外公已经开始习惯了。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那女尸脑袋的后面,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两双眼睛,同样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 第16章 奇怪的一家人 猛然看到这一幕,外公吓得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下意识的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 可转过身,看到的只有高大的柳树,还有晴朗的天空,哪有女尸的脑袋和那两双眼睛? 外公躺在那里,看着天空定了定神,这才重新转过来朝着水面看去。 河水的倒影中,那女尸的脑袋依旧趴在他的右肩膀上,双目紧闭,流着血泪,可她后面的那两双眼睛却消失不见了。 是看花眼了吗? 应该不是。 这种事情哪有眼花的? 既然能够看到,那一定是出了问题。 多了两双眼睛,是又多了两个鬼魂吗? 可是,自己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冲撞什么死人,怎么会又多了两个鬼魂跟着? 外公趴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决定不去管了。 之前他的确很害怕鬼魂,可是在石墙中看到小鬼子那样残忍的屠杀中国人,他觉得鬼魂真没什么可怕的,真正恐怖的,是这帮披着人皮的畜生。 更何况,那女尸脑袋除了在溪水之中对他下过手之外,后来就一直跟他相安无事。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担心跟着自己的那些鬼魂?真正会对他造成伤害的,是那些东洋鬼子。 打定主意,他喝了一些河水之后,站起身,继续沿着河岸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前往何方,更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钟头,就在外公感觉有些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看到前方有炊烟飘了起来。 他不由得精神一振,再次朝前赶去:有炊烟,就说明有人,只要不是小鬼子,不是溃逃的国军,那他就能找到同伴投靠了。 他听老人们说过,逃荒也要拉帮结派,一个人逃荒是不行的,很容易死掉,哪怕一群人都不认识,跟着一起走,也比孤零零一个人的强。 炊烟升起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小庙,小庙也就三间屋大小,明显是附近村庄自建的,院墙的一角被炸塌了,里面影影绰绰有人影在走动忙碌。 外公眯起眼睛看了很久,确定不是鬼子的军装,也不是国军的衣服,这才从荒草中站起身,朝着小庙走了过去。 来到院墙的破损处,他探头朝里面张望,发现是十几个人,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子。 大人们正在围着一口锅忙碌,在煮着什么东西,小孩子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看着,口水直流。 有小孩子刚好回头看到了墙外的外公,立刻开口道:“爷爷,外面有人。” 院子里的男人立刻操起了木棒和铁刀,一脸警惕的看向缺口处,有青壮汉子拿着武器朝着这边警惕的走了过来。 外公见躲不过,赶忙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自己人,自己人,我没有恶意,就是看到这边有人,想过来打听点事情。” 看到他是个半大孩子,几个青壮明显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放下武器,又到了缺口处,朝着外面张望了一番,确定外公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才摆手道:“你走吧,我们没吃的了。” 吃的肯定还有,可这种乱世灾荒,谁又会拿着自家的口粮随意施舍? 外公心里也清楚,开口道:“我不要吃的,就想知道该往哪边走。这兵荒马乱的……” 一个跟外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打断他道:“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乱跑?你有什么事不去问他们,来问我们外人。” 外公不由得沉默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年轻人,以为别人逃荒也会像他们家这样整整齐齐,哪里知道现实的残酷与可怕。 “狗蛋,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那中年男人呵斥了年轻人一句,这才有些歉意的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 话一出口,他看了看外公稚气的脸庞,表情更尴尬了:“那啥,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我想问问,往哪边走比较安全……” “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中年男人一脸的尴尬。 外公看了看院子里一家整整齐齐的老小,又看了看中年男人,总感觉对方在骗人。 中年男人脸色更加尴尬了,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五,请小兄弟进来休息。” 中年男人不由得一愣,脸色变了变,还是朝着外公道:“小兄弟,请进吧。” 小庙的院门是堵死的,唯一的出入口就是这段被炸开的院墙。 外公迈步走进院墙,发现院子里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连小孩子都躲在大人身后,偷偷的朝他看过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到人家这是一大家子,只有他一个是外人,猛然意识到,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杀一个人似乎也不算什么,顿时又紧张起来。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兄弟,不用紧张,我们一家绝不是什么歹人。看小兄弟这样子,怕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不嫌弃的话,喝碗热汤吧。” 说话的是个老头,看起来挺体面的,哪怕是逃难,身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像外公路上遇到的其他逃荒者那样灰头土脸的。 看到干干净净的老头,外公这才注意到,不止是老头,院子里的其余人也都比较体面,不管男女老幼,虽然满脸的疲惫,眉宇间都有隐忧,可整体来说,既没有受伤,也没有脏兮兮的很落魄。 这哪里像是乱世出来逃荒的,说是正常日子出来走亲访友的,都有人信。 见到这样,外公心中更加狐疑,不由得想起村上老人讲的那些鬼狐精怪的故事:什么书生上京赶考,在山里遇到大家闺秀招亲,结果无意间发现是狐狸精,差点被其他狐狸精吃掉了,还是跟他成亲的狐狸精小姐不舍得,偷偷把他放走了。 民国那个年代,本身就愚昧落后,再加上外公又是十几岁的少年,之前还见了鬼魂,此刻联想到狐狸精的传说,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该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鬼狐精怪了吧? 想到这里,他赶忙转过头,朝着小庙敞开的殿门看去。 这一眼,他顿时觉得冷汗都下来了:那小庙正中央的神坛上,供奉的正是一个长着狐狸尾巴的狐仙娘娘。 这是真的遇到狐仙一家了?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狐仙一家,又怎么可能在这乱世之中还保持体面? …… 第17章 生死三劫 外公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顿觉心里有些发慌,转过头看向那正在炖煮的大铁锅,生怕在里面看到人头或者人的手脚。 好在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大铁锅里只有少量的米和面糊,其余的都是野菜,寒酸的不成样子。 在大铁锅旁帮着煮饭的两个中年妇女,在听到老头邀请外公一起吃饭的话后,脸色都有些难看。 当老头再次开口催促,其中一个女人才拿了粗瓷碗,在锅里捞了半碗米糊和半碗野菜,勉强挤出笑容递给了外公:“小兄弟,吃吧。” 外公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一口热饭了,此刻顿觉饥饿难耐,也顾不上这家人是不是狐仙,接过粗瓷碗和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碗野菜粥很快就见了底,外公几乎把碗底都给舔干净了。 那老头一直抽着旱烟,笑眯眯的看着外公喝粥,等到外公吃完,再次开口道:“老大媳妇,再给小兄弟盛一碗。” “爹……”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拖着长音,明显带着不情愿。 “咋了?!这个家还是不是我做主了?!给小兄弟再盛一碗。” 外公这时也反应过来,这兵荒马乱的乱世,哪怕是狐仙一家,怕是也没多少吃的,要不然也不会是野菜粥了。 于是他赶忙开口道:“老爷子,不用,不用,我吃饱了。” 可是他嘴上这么说,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老头笑了笑:“好孩子可是不能说瞎话的,你看,你肚子都拆你台了。把碗给我,我去给你盛。” 那中年妇女见状不妙,赶忙抢先拿过了外公的粗瓷碗:“还是我来吧。” 这一碗,也还算比较稠,却比第一碗稀了不少。 外公心里也明白,人家一大家子那么多人,就这么一锅野菜粥,都不一定够吃,自己这陌生人来吃了两碗,已经遭人恨了,人总要知足的。 于是,他接过碗后,并没有着急吃,反而跟老头攀谈起来。 老头见状,也招呼家人盛饭吃饭,自己则分了一碗稀粥,一边吃饭,一边跟外公闲聊。 闲聊的内容无非是外公是哪里人,家里是怎么回事,听口音不是附近的,又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外公把遇鬼的事情隐去,只说了家中发生变故,逃荒过程中失足落入水中,漂流到这里,又看到了小鬼子杀人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这一家人原本都在一旁小声聊天吃饭,听到他讲小鬼子杀人的惨状,全都停了下来,有孩子听完,竟然吓得哭了起来,被大人抱在怀里哄去了。 老头听完,沉默了很久,这才叹气道:“这狗日的小鬼子,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还好我们这一路过来,没有遇到这帮小鬼子,要不然这一家老小,怕是也逃不掉。” 听到老头这么说,外公忍不住困惑道:“老人家,您家不是狐仙吗?” 老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外公闹了个大红脸:“我这一路逃荒下来,兵荒马乱的,还有小鬼子到处杀人,各个都是灰头土脸的,可您家那么体面……再加上我看着这里是狐仙娘娘庙,就想着……” 老头点了点头:“其实你过来问路,我也吓了一跳,因为按理说,我们一家不应该遇上外人的。” 听到这话,外公顿时汗毛竖起,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生怕这老头下一句说他家都是鬼魂什么的。 老头看出他的异样,笑着摆了摆手:“小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头子我会点算命占卜之术,这次出来逃荒,能躲开那些灾劫,靠的就是这本事。” 外公惊讶莫名:“占卜之术真有那么神?” 老头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小兄弟,这种事情是否神奇,你不是早有体会?” 外公不由一愣,随即想起当初瞎子给他算命的事情,不过心中也有几分狐疑:难道老头还能看出有瞎子给他算过命? 老头见他这样,继续道:“我这占卜之术,是让家人避开灾劫和所有外人的,小兄弟你能遇到我们一家人,就说明你非常人,况且按你所说的遭遇,本身也是命硬造化大的。” “啊?!这样吗?”外公觉得老爷子是在说漂亮话,他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家人没了,自己出来逃荒,还伤了脚,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 “小兄弟,虽然老头子我没有学过望气看相,可算命占卜是相通的,我能看出你身上有阴气缠绕,而且十分浓郁,要是常人像你这样,早就没命了,你现在还能好好活着,不是命硬造化大是什么?” “这……”外公顿时哑口无言。 “况且,按你刚才所讲,你起码渡过了三次死劫,一次在溪水中,这是水劫;第二次避开了小鬼子的炸弹,这是火劫,也叫雷火劫;第三次是土墙倒塌并未伤你分毫,反而把你保护起来,这是土劫。” 外公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他只觉得当时是自己命大死里逃生,可听老人这么一分析,这其中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水火土三劫都已经过了,那就只剩下金木两个劫难了。看你这情况,接下来怕是渡过这两个死劫,等你五行死劫全都渡过,才能知道自己这特殊命格是要做什么的。只是,就怕这最后两个死劫很难渡过。” 听到对方的话,外公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么严重?!我会不会死掉?老人家,您能不能帮我算一算?” 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能有机会活着,谁又想死? 老头摇了摇头:“这我可算不了,你现在正在经历劫数,生死不明,就算我强行给你算上一卦,也是没有结果的,要么就是错误的结果,反而对你不利。” “这样啊……”外公顿时泄了气。 “不过,老天既然安排你我相遇,那其中必然有因果存在。以你的命格,肯定是有玄门天赋的,当初我师父曾经说过,将来有一天,如果我遇到命格特殊的人,就把书册传给他,我觉得师父说的人就是你。” “啊?!什么书册?” “就是我们这一门的算命和占卜的秘法书册。”老人解释道。 “这……这可使不得。”外公虽然还小,可也懂得一门手艺那是能养活一家子人的,更何况还是这种不传之秘。 就在这时,院子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呻吟声,听到那惨叫声,老头顿时变了脸色。 …… 第18章 福寿膏 其他人听到这声音,也都慌忙起身,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围了过去。 外公见众人这种反应,心下好奇,也一起跟了过去。 院子的角落里,有个面容枯槁的男人被人用麻绳捆住了手脚,正在地上打滚呻吟,惨叫声就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乍一看到这一幕,外公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怀疑这家人是杀人越货的绑匪,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疑虑。 那男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已经花白,有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端了一碗菜粥过来,把他搀扶起来:“爹,你吃点东西。” “我不吃,我不吃,你这个不孝的玩意。” 被骂不孝,他儿子顿时满脸的委屈:“爹,俺咋就不孝了?” “你要真的有孝心,就赶紧把宝贝拿过来给我。” “爹,那不是个好东西,那是害人的,是要命的东西。我喂你吃点粥,吃饱了就不难受了。” 说着,他把粗瓷碗端到了对方的面前,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被捆着的男人居然猛然一扭身子,用肩膀顶了他的胳膊一下,差点把碗里的粥都给弄洒了,好在他儿子反应及时,只洒了一小半。 “不吃,谁要吃这烂菜粥,快把宝贝拿来,我知道肯定还有,我只想要尝一口宝贝,你不给我拿,就是要我的命,你就是不孝。”他状若癫狂,像是疯了一般。 他儿子一脸的无奈,转过头看向跟外公站在一起的老人:“爷……” 老人脸色铁青:“别管他,他想死就让他死去,就当我没生过这孽障。” 外公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困惑:这头发花白的老头是怎么回事?他说的宝贝又是什么?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身边的老人拉着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叹气道:“哎,家门不幸啊,那是我大儿子,人算是彻底废了。” 别人的家务事,外公身为外人实在不少说什么,只能沉默应对。 老人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小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算命占卜的册子传给你吗?看看我大儿子,你就知道了。” “啊?!这跟算命占卜有什么关系?”外公顿时懵了。 “当初师父把这本事传给我的时候,就说过这是窥天机的事情,会有因果缠身,不能起了贪念把它当成传家的手艺,否则就会祸及子孙。当初我还不信,还把它教给了大儿子,结果你也看到了……” “啊?!这……”外公心说:你知道这本事会因果缠身,居然还要传给我,这不是害我吗? 老人看出了外公的心思,笑着开口道:“小兄弟,以你现在的情况,要是不学这本事,你确定自己能活下来?我当初也跟你差不多,不学这手艺,饿都要饿死了,什么因果的,那也是活下去才能考虑的事情。” 一句话,把外公给干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脚,想想即将面临的金木两个劫数,突然觉得因果什么的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老人家说的对,人总要先活着,才能考虑其他事情,要是活都活不下来,未来的因果什么的,又有什么意义? 几乎在第一时间,外公就做出了决断:“好,我学。” 老头顿时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 外公原本以为学这手艺,还要搞什么拜师仪式之类的,没想到老人告诉他,他们这一门比较特殊,对师承那一套并不看重,再加上传了之后,因果就算了结了,日后也就很难再遇上,所以也不需要遵守那些繁文缛节。 按照师门的说法,这门算命的手艺有点类似盲派,是祖师爷心生怜悯,给那些走投无路之人一技之长,让他们能靠着算命这门手艺活下去,所以,接受传承的人大多都是走投无路之人。 外公刚好符合这个条件,况且外公能不受卦象的限制,遇到这一家人,就足以证明他就是上天选定的下一任传人。 老人把两本用红布和油纸包好的泛黄书册,郑重其事的交到了外公手里,开口道:“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我先教你占卜的本事,算命的本事,只能给你打打基础,后面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好的,师父。”外公郑重其事道。 老人赶忙摆了摆手:“咱们这一门不讲究那一套,我也当不了你师父,只是代为传承罢了。” “您教了我这些,就是我的师父,这一生我都会铭记在心。”外公郑重道。 老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有那份心就好。对了,规矩你也要记好了,将来遇到那种走投无路,命格特殊又有天分的年轻人,就把这门本事传下去,可不能起贪心,当手艺传给自家人。” 说到这个,外公忍不住好奇道:“师父,我看您这一大家人不也挺好的,在这乱世还能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就是大哥可能有点……” 老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悲伤落寞,叹了口气,才说道:“你看着觉得挺好,其实事情多得很,我总共有五个儿子,最早拦住你的就是老五。老大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老三有些笨,也就老五有点出息,几个孙子倒也还行,可要是再不把手艺传出去,我怕再过几年,他们也留不下。” 听到这里,外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总算对因果有了一些认识。 老人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提醒你,将来遇到合适机会,一定要把手艺传出去,可不能贪心。我家老二和老四都是横祸死的,这都怪我当时起了贪心。” “师父,我记下了。”外公郑重的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大哥呢?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你听过福寿膏没?他就是抽那玩意变成这样的,没抽之前,也是个很好的人,孝顺听话,对人都和和气气的,懂礼节知进退,自从染上这玩意,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老人话语中满是凄凉。 福寿膏,其实就是鸦片,也叫大烟。 外公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有人吸食,他所在的山村比较偏远,过得也比较贫穷,哪里有机会见到这种东西? 穷苦的山村,吃饱都很难,谁吃饱撑的吸这玩意?也就是家里有点余财的,才有这个闲情雅兴。 不过,外公也知道这东西的危害性,因为隔壁村以前有个地主,就是染上这玩意,短短几年时间就把几代人的积累给败光了,妻离子散,落了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院子角落再次传来了尖叫和惊呼声:“爹,你要干什么?” “你疯了?!” “老天爷啊,你快把刀放下!” …… 第19章 没了人性 外公和他师父赶到墙角,就看到老人的大儿子,也就是那个大烟鬼,此刻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抵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脖子上,眼中满是疯狂:“快把宝贝拿给我,不拿给我,我就杀了他。” 被他抵着脖子的小孩子此刻已经吓懵了,只会哇哇大哭,泪水鼻涕流了满脸。 “爹,你疯了,这是你孙子,你亲孙子!小宝他心疼你,你说胳膊疼,让他帮你拿小刀,他就帮你拿了,你怎么能回过头就这样对他?”大烟鬼的儿子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 “没有宝贝,我就要死了,你是我儿子,是我生的,要听我的,他是我孙子,也要听我的,你们这是不孝,不孝子孙,杀了也没什么心疼的。除非你把宝贝拿给我。” 他满眼都是疯狂,手中的匕首动作幅度有些大,在小孩子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刃口往下直流。 外公的师父此刻气得脸色铁青,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老大,你把刀给我放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像个人吗?!” 也许是父亲长久的威严起了作用,大烟鬼的手明显垂下了一瞬,不过下一刻,疯狂就再次占据了他,他重新把匕首压在了小孩子的脖子上:“爹,我难受啊,我只想来一口宝贝,你真要是心疼我,就把宝贝给我,让我来一口。”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老五立刻猫腰跑到了院子缺口前,朝着外面探头张望,顿时吓得脸色刷白:“爹,是小鬼子的骑兵队。” “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 “看样子是朝着那边村子过去的,要从咱们附近经过。” “快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了,都进庙里趴下,不要让小鬼子看到了,都不要出声,出声了,咱们这一大家人就全都完了。”老人吩咐道。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起来,往小庙里运了过去。 做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压低了身子,生怕被小鬼子的骑兵看到。 就当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那大烟鬼忽然笑了起来:“看看,看看,老天爷都在帮我。快给我拿宝贝,要是不拿给我,我等下就使劲儿喊,把小鬼子引过来,你们就都等着给我陪葬吧!” 听到他这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大家都知道大烟鬼没有人性,可谁也没想到,他能没人性到这种地步,要拿所有人的性命当做要挟。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老人这个家主,而老人真的已经气得浑身打摆子了。 外公赶忙上前,伸手扶住了自家师父,轻轻帮他拍打后背,低声道:“师父,别气坏了身子,大局为重。” 老人听到这话,身体不由得猛然一震,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咬牙点头道:“好!福寿膏给你,你不要叫,把小宝放了。” 说完,他转过头对大孙子道:“去,把大烟枪和福寿膏都拿给你爹,他爱吸就吸,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他了。” 听到老人的话,大烟鬼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与慌张,不过很快又被渴望所取代。 “快去,没听到你爷已经发话了。” “爹,我这去给你拿,小宝被你吓坏了,你先把小宝给我。” “不行,我要是把小宝给你,你不给我拿怎么办,快去!”大烟鬼厉声道。 “去吧,快拿给他,把小宝换出来。”老人催促道。 很快,被油纸包着的福寿膏和烟枪被拿了过来,递到了大烟鬼的面前。 他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匕首,推开了怀里的孙子,几乎是抢一般,把烟枪和福寿膏抢了过去。 这时,院子里的东西也差不多已经被收拾完毕,堆进了小庙当中。 众人进屋之后,又把破旧的庙门给关上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听着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那大烟鬼,他还在哆哆嗦嗦的拆福寿膏的包装,急促的呼吸声呼哧呼哧直喘。 老人朝大烟鬼压低了声音厉声道:“自己去西边屋子里抽,别把味道散出来了,更不要发出声音,要是引来了小鬼子,我第一个宰了你。” “谢谢爹,谢谢爹,我知道。”大烟鬼捧着烟枪和福寿膏,点头哈腰的去了西边的小屋,一个人悉悉索索的忙碌起来。 耳听着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只有西边屋子里,抽着大烟发出满足低吟的大烟鬼。 几个人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气得眼睛都快喷火了。 好在他呻吟的声音在屋子里的众人听来比较大,外面疾驰的鬼子骑兵倒是根本听不到,马蹄声靠近之后,又很快远离了。 外公心里猜测,这些骑兵很可能是去之前那个村子,毕竟在那个村子死了鬼子军官,还有六个鬼子士兵,小鬼子前来调查也很正常。 过了很久之后,外面再也没有什么动静,老人这才开口嘱咐老五出门看看情况。 不多时,老五走回屋子:“爹,鬼子走远了,附近没什么动静。”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老人也点了点头:“那就好。” 给小宝抹了锅底灰止血的大孙子,此刻也开口道:“爷,我去西屋看看我爹,要不要把烟枪和福寿膏收了……” “不用了,这没办法戒了,让他抽吧。”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异常冷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公总觉得老人说这话时,身上带着一股让他有些害怕的冰冷气息。 这时,老五开口道:“爹,有小鬼子路过,咱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 老人想了想,开口道:“我占卜一卦,再做决定。” 说着,老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有三枚磨得锃亮的铜钱,放在手中,开始摇了起来。 外公在一旁看着,觉得很稀奇,老人摇卦很快结束,松了口气,说道:“没事,这些小鬼子不是冲我们来的,会继续南下,咱们今天晚上能安稳睡一觉,明天一大清早再出发。” 闻言,众人全都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老人转过头,朝着外公说道:“趁着现在没什么事情,我教你占卜的本事吧。” “啊?!现在就开始?”外公总感觉师父有些太着急了。 “时间不等人啊……”老人意有所指的说道。 外公不由得一个激灵,想到差点被割了脖子的小宝,又想起了突然出现路过的小鬼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 第20章 黑暗中的眼睛 师父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这是因果带来的反噬,如果再耽误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谁都说不好。 “好,师父请讲。”外公也严肃起来,认真的说道。 “先不着急,我看你这右脚的情况很严重,先跟我去外面,我给你弄个偏方治一治,最起码不能让它继续恶化了。” “师父,您还会医术?” “不会,知道几个方子而已。” 说着,老人叫来他家老五,交代对方把大铁锅翻过来,拿了瓦罐和刀子,把锅底灰刮进了瓦罐当中,又加上烈酒,搅拌成了糊糊。 (偏方分享:锅底灰+烈酒,搅拌成糊糊,涂在溃烂伤口上,可以有效治疗冻疮,感染之类的溃烂,能生肌,有效减少留疤的概率。作者儿时亲历,严重冻疮,手指甲都烂掉了,又重新长了出来。注意:是锅底灰,不是草木灰。) “来,把你的脚解开。” 外公顺从的解开脚上缠着的粗棉布,刚一打开,一股腥臭的味道就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他的脚底板此时已经溃烂一片,脚底满是脓液,腥臭难闻,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包在脚上的粗棉布上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破损。 而对应这些破损的位置,脚底上有蛆虫在溃烂的伤口中来回扭动,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呕吐。 “还好拆开看了,要是再不处理,你这条腿怕是就要废了。”老人感慨道。 “师父,也是我命大有福气,遇上你了。”外公赶忙说道。 “你小子这么快就学会拍马屁了。”老人笑了笑,继续道:“忍得住疼吧?要不要给你找个东西咬着?” “忍得住,我自己来。”外公咬牙道,直接从旁边拿起了一个木柴,准备等下就塞进嘴里咬着。 老人先是把匕首在磨刀石上仔细磨掉锈蚀,用清水清洗之后,接着在火上烤了一遍,又用烈酒消了毒,这才开始帮外公清理脚上的脓液和腐肉。 一开始刀子割在腐肉上,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直到割去第二层腐肉,外公这才感觉一阵阵的刺痛,不过都被他咬牙忍住了。 “这脚不敢再挖了,再挖你这脚底板就没了,全是骨头了,只能这样了,我给你涂上锅底灰,这只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造化了。”老人忍不住叹息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外公原本一直咬牙忍着疼痛,没有半滴泪水,可听到师父这么感慨,顿觉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忍着点,这糊糊涂到脚上会很疼的,你咬好棍子,可别咬到舌头了。”老人再次提醒道。 烈酒拌好的锅底灰涂在脚底板上,顿时像是有千万把尖刀刺入了脚底当中一般,疼的外公有种灵魂都飘出身体的错觉。 他紧咬牙关,只觉得牙齿深深的没入了口中的木棍当中,咯吱咯吱作响。 疼痛依旧在继续,他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了,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间,他看到了自己右肩上的那个女尸脑袋睁开了眼睛,一双流着血泪的双眼看向他,嘴巴开始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可外公的意识很模糊,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紧接着,那女尸脑袋后面,又多出了两双眼睛,也直勾勾的看向他。 外公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飘忽,轻飘飘的想要离开身体,下一刻,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上,他飘忽的意识也再次回到了身体当中。 只是,周围的声音却变得十分缥缈模糊,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凌云,你感觉怎么样?”是师父的声音。 外公努力张了张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之后,意识就再次变得模糊,昏睡过去。 昏睡之前,他听到师父说道:“没想到这孩子身边不止一个鬼魂跟着,给他治伤差点没治出事情来,还好发现的及时。” “爹,我们真要带着他一起?他这脚……” “你去给他做把拐杖,要是不趁着这次把本事传出去,咱们这一家可就剩不下几个了。” “好,我听爹的。” 接着,外公就彻底睡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小庙当中,身下是一个简易的床铺,窗外有繁星在闪烁,远处的树林中偶尔有夜枭的叫声传来。 外公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脚,稍一动弹,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他不敢再动弹,努力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继续睡觉。 此刻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可大半夜的,他总不能叫人起来给他做吃的,不如继续睡觉,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慢慢的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朝着西边房间走了过去。 外公顿觉奇怪:大半夜的起床,无非就是起夜尿尿,那应该去外面院子里尿才对,怎么会朝着西边房间里去了? 那人影路过外公的时候,借助外面的星光,外公看到那人从口袋里拉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正在打活扣。 外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半夜的起床,还拿着绳子,这是要做什么? 他心头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也开始犹豫起来:自己要不要开口咳嗽一声?打断一下对方? 就在他犹豫不决间,那人影已经走到了西边小屋当中,来到了吸足了大烟,躺在地上酣睡的大烟鬼跟前。 那人影轻手轻脚的把绳子套在了大烟鬼的脖子里,随后跨坐在了大烟鬼的胸膛上,猛然收紧了绳子。 正在酣睡的大烟鬼猛然瞪圆了眼睛,双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想要拉开套在脖子上的绳子。 “爹……我……是……你……儿……为……为……什……”大烟鬼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脚在地面上胡乱蹬着,却根本无法起身。 黑暗中,老人压低了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我儿子,自从你沾染了那东西,就成了讨债的孽鬼,再留着你,你会害了小宝,也会害了我们一家人……” 说着,老人咬牙用力的收紧了手中的绳子,没有丝毫的松动。 听着西屋的动静,外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颗心跳得怦怦作响。 他很想开口喊一声,阻止师父做出杀死亲生儿子的举动,可想到那大烟鬼的所作所为,他又犹豫了。 师父说的对,一旦染上大烟,就不再是人,而是孽鬼了。 可是……这样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会不会罪孽缠身? 外公还在胡思乱想,西边房子里,大烟鬼挣扎的声音已经开始渐渐减弱了…… 外公浑身绷紧,忍不住偷偷转过头,把刚刚闭上的眼睛睁出了一条缝,朝着西边房间看去。 这一眼不打紧,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刚好跟他对上…… …… 第21章 河边惊魂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外公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赶忙闭上了眼睛,不敢有丝毫动作,假装熟睡,心脏却不争气的怦怦狂跳起来。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自己的这位师父用绳子勒死大烟鬼儿子的举动,难道其他家人真不知道吗? 不,肯定有人知道的。 刚才黑暗中对上的那双眼睛就是证明。 别看师父的动作很利索,弄出来的声响也很小,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同样十分清晰。 更何况大家都是兵荒马乱的乱世里逃命,只要是成年人,夜里都不可能睡得太死,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可即便如此,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装睡,没有一个人出声开口阻止。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可怕的默契。 也是一种默许,默许这样杀了那大烟鬼。 为什么会是师父动手,其实也很简单。 华夏有以孝治天下的传统,长幼尊卑非常重要,长辈哪怕做错了什么,晚辈也不能忤逆,否则就是不孝,反之,长辈对晚辈有着相当的优势。 这大烟鬼因为染上毒瘾,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为了一口大烟,连亲孙子都下手,甚至还要拉上全家人垫背,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他,免得再让他祸害其他人。 可真正要做这个事情,儿子侄子们不好做,事情一旦暴露,那可是弑杀长辈的罪名,往后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 唯一能做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外公的便宜师父,他身为父亲,除掉孽子也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哪怕大家听到了声音,也会心照不宣的假装还睡着,不会去出声打扰。 可问题是,在场的还有外公这个外人。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一旦被撞破,那就是大麻烦,特别是被外人撞破。 外公甚至怀疑,下午师父帮他治脚伤,就是为了让他昏睡,不在夜半时分醒来,防止撞破这件事情。 可他偏偏这个时候醒了,还被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办?! 跟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个人是谁? 他会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这家人为了保全名声,把自己这个外人做掉? 外公闭着眼睛,浑身肌肉紧绷,等感觉到便宜师父从他身边走过,回到原本的位置躺下,并没有过来对他动手,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等到外公再次醒来,是被做早饭的声音吵醒的,他一个激灵坐起身,看到其他人都在忙碌,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小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外公转过头,就迎上了师父那灼灼的目光,他顿觉心脏漏跳了半拍,赶忙回道:“脚还是有些疼,不过感觉好多了。”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夜里有没有疼醒?” 外公再次心跳加速,赶忙道:“昨天治脚,疼的太狠了,一口气睡到现在才醒。” “这样啊。”师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稍作沉默之后,开口招呼道:“早饭快做好了,赶紧吃点,等会儿咱们就要出发了。” “哦,好。” 师父递给了外公一条新做的树杈拐杖:“给你这个,这几天把脚保护好,可别再伤到化脓了。” 外公撑着拐杖起身,出门去上了厕所,接着又很有眼色的去帮着捡木柴。 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是气氛略显沉默压抑,大家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大烟鬼,就像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外公曾经朝着西屋偷瞄过一眼,发现大烟鬼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还有他的烟枪和鸦片膏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切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 早餐依旧是野菜糊糊粥,成年人吃这些能够忍受,几个小孩子却闹了起来,嚷嚷着吃不下。 外公想起自己包裹里还有烤鱼干,赶忙拄着拐杖来到自己的包裹前,把剩下的那点烤鱼干全都拿了出来,分给了几个小孩子。 几个小孩子美滋滋的吃着烤鱼干,这才破涕为笑。 有了这个插曲,其他人看向外公的眼神也和善了很多,没有像之前那么排斥。 外公也趁机开口对师父道:“师父,我钓鱼本事不错,还会下套捉兔子,只要有工具,我就能弄来吃的。” 这也算是变相证明自己的价值,众人闻言都是眼睛一亮,明显是有了想法。 吃过早餐,外公的师父起卦之后,一家人从小庙里钻了出来,朝着卦象显示的方向继续出发。 外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跟着众人,路上还要听师父给他讲解占卜的常识,一路上下来,不止身体疲惫不堪,连脑子都是木的,感觉塞进了过多的知识。 他们是沿着河岸走的,等到了下一个村庄附近,他们在一个河湾里停下休息,外公也拿到了一根简易鱼竿,鱼钩是用缝衣针烧热之后捏弯的,显得十分简陋。 不过,这对外公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个中午的时间,他钓上来了两条一斤多重的鱼,一众人忍不住喜笑颜开,连几个小孩子也都对他愈发亲近,还帮他在河边的泥土中挖蚯蚓。 中午有了鱼汤吃,大家体力明显好了很多,下午赶路也有劲儿多了,偶尔还有短暂的欢声笑语,也算是苦中作乐。 也许是师父的占卜本事太过神奇,也许是这一带的小鬼子都撤离了,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偶尔远远看到有逃荒的其他灾民,也都各自避开了。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在路边找到了一个破窑洞,稍作清理之后,作为晚上住宿的地方。 外公此时已经成了大家获取食物来源的主力,自然肩负起了前去河边钓鱼的重任,几个小孩子也兴冲冲的跟着他一起来到河边,帮他挖蚯蚓当做鱼饵。 只是,小孩子太皮了,外公刚好找位置,准备把鱼钩甩入河水之中,就见到其中一个小家伙居然偷偷摸摸的来到岸边,正准备伸手去抓岸边一条翻白肚的鱼。 那条翻白肚的鱼有些奇怪,就在很靠近岸边的地方,躺在那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感觉一伸手就能抓到,可随着小孩子伸手去捉,那鱼又朝着深处飘去。 小孩子顿时急了,把身子探出河岸更远,伸手去抓那条翻白肚的鱼。 外公见状,顿感不妙,他感觉那条鱼身上有种非同寻常的气息,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老人们讲过的一个典故。 于是,他赶忙开口叫道:“别动,千万别动。” 可那小孩子仿佛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一般,继续朝着河中的鱼探出身子,眼看着就要掉下河水了。 …… 第22章 勾魂鱼 就在这时,外公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那河水中翻白肚的大鱼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猛然一个摆尾,甩出一片浪花,消失在了河水当中。 那全神贯注抓鱼的小孩子,也终于回过神来,可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朝河水中跌落而去。 好在关键时刻,他伸手抓住了河岸边伸出的一个树根,总算没有彻底落入水中,惊恐的挣扎尖叫起来。 外公赶忙拄着拐杖快步上前,可是还没走到,就听到那小孩子尖叫起来:“救命,救命,水里有东西拉我。” 其余几个小孩子吓得尖叫着朝着破砖窑的方向跑去,只剩下外公顾不上右脚的伤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小孩子的面前,趴下身子,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小孩子胳膊入手的第一时间,外公就感觉到了异常,一股诡异的拉力从小孩子的胳膊上传来,仿佛水中有一个怪异的漩涡,在拽着小孩子一点点往河水中沉没一般。 水鬼拉人! 这是外公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他听村上老人讲过,枉死的鬼魂是不能转世投胎往生的,比如吊死鬼,淹死鬼,还有跳楼自杀的,都是不能往生,想要脱离苦海前去投胎,就会拉活人替死,自己才能前去投胎。 所以,如果河水中有淹死鬼,就很容易出现失足落水导致人淹死的事情。 外公死死的盯着幽暗的河水,想要看清楚河水当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在作怪,可那小孩子在水面上不停扑腾,根本看不清河水当中有什么。 眼看着水下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外公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再加上这段时间奔波劳累,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完全是在强撑。 就在这时,外公的余光看到从自己的右肩上,有一张苍白的脸缓缓伸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一看,只见那女尸脑袋不知何时显化了出来,双眼中流着血泪,那只苍白的断手也显化出来,伸进了河水当中。 随即,下方的河水剧烈翻腾起来,里面像是有两条大鱼在撕咬追逐,又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来回较量。 外公觉得拽在手中的小孩子变轻了不少,却依旧无法拽起来。 到了此刻,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右肩上这女尸脑袋是在帮他救人。 他搞不清楚一个索命的厉鬼为什么会转过头来帮忙救人,不过能帮忙就是好事。 他咬牙对女尸脑袋道:“你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他已经脱力了,现在整个胳膊都在颤抖哆嗦,要是再耽误一会儿,这小孩子肯定要被拉下水没命的。 那女尸脑袋再次尖叫一声,眼中血泪汹涌而出。 下一刻,一道寒芒猛然没入了河水当中,翻腾的河水猛然扑腾出一股巨大的水花,随后归于平静。 紧接着,那道寒芒从河水中收了回去。 离开水面的一刹那,外公看到那寒芒好像是一把长长的尖刀,上面还带着黑色的污血。 不过,外公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当他感觉到手上那股传来的拉扯之力变小之后,赶忙用力把已经吓昏迷的小孩子从河水中拽了上来,整个人瘫软的躺在河岸上,喘着粗气。 到了这时,一帮大人才匆匆赶到,见到小孩子并无大碍,都是一脸的后怕,议论纷纷。 外公的师父也跟着赶到,把外公从地上扶起来,向他询问刚才的情况。 外公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遍,他师父顿时皱起眉头:“这是遇到淹死鬼了,那条鱼是勾魂鱼。” “勾魂鱼?那是什么?这名字起的也太吓人了。” “其实就是水鬼变出来,把人骗下水的小把戏。”老人叹了口气,开口讲述起来。 枉死鬼喜欢拉人垫背,淹死鬼也是一样。 为了寻找替身,这些淹死鬼就会用上各种各样的办法,这种勾魂鱼就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他们变出来的大鱼看起来半死不活,让人感觉一伸手就能捞上来,可一旦伸手,鱼就会扑棱着往深处游去,人只要起了贪念,跟着进入深水区,那就彻底没命了。 其实类似的手段不止有鱼,河水中飘来的衣服,财物,家具,都有可能是淹死鬼故意设置的圈套,一旦被贪念蒙住眼睛跳入水中,那就铁定要出事。 据说,有些淹死鬼还会欺骗钓鱼人,故意驱使大鱼上钩,欺骗钓鱼人满心欢喜的去捞鱼,落入他们设下的圈套之中。 “师父,这也太可怕了。要是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难道以后连钓鱼都不能钓了?”外公看了看一旁放着的鱼竿,有些不甘心。 “想要躲避这些手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起贪念,保持灵台清明。不管对方怎么折腾,自己不下水,不过分靠近河岸,就不会有事。” “这么简单?” “水鬼的力量只能在水中使用,在水中力大无穷,上了岸就是病猫一个,人只要在岸上,水鬼不可能伤到人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外公好奇道。 “这世上能时时刻刻保持灵台清明,心中不起贪念的人又有几个?所以,别看这些招数平平无奇,可总会有人上当丢命。”老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这一生,见过了太多类似的故事。 沉默了片刻,外公开口问道:“师父,这里有水鬼,那我还钓不钓鱼?” 老人转过头,看向家人期盼的眼神,想了想,开口道:“咱们走一段距离,换个地方,我陪着你钓鱼,应该问题不大。逃荒那么久,东西都吃完了,现在一家人就指望着你钓鱼填饱肚子呢。” “好。” 老五在旁听到,准备上前来替换老人,被老人给摆手拒绝了:“你的心性不行,真要遇上水鬼作妖,你能分辨得出?还是我来跟着吧,你赶紧帮着挖野菜,要是真的钓不上鱼,起码也能用野菜混个饱。” 外公师徒俩沿着河岸走出一段距离,换了个位置,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开始钓鱼。 外公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你有没有听过,索命的厉鬼跟着人缠,反过来还会帮着救人?” “厉鬼救人?你哪里听来的?那怎么可能?” “真没有可能?” …… 第23章 可能早死了 “人鬼殊途,就算真有鬼魂帮人,那也是祖宗护佑后人。至于厉鬼,那是满含怨气的,真要打比方的话,就相当于疯子,只有复仇一个念头,怎么可能帮人?”老人摇头回答道。 “这样啊……”外公心知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就闭上了嘴巴,开始专心钓鱼。 他心里明白,厉鬼救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超出了认知,哪怕师父也不能理解。 可他明明遇到了,还不止一次,石墙下女鬼不让他发出声音,去杀了小鬼子是一次,这次赶走淹死鬼,又是一次。 师父说厉鬼不可能救人,可自己却不止一次被厉鬼帮忙。 难道,是跟自己的特殊命格有关? 当初老瞎子给他算命,可是说了他属于纯阴之体,一辈子都跟鬼物纠缠不清,这命格是不是还能让鬼物帮忙? 外公只顾着胡思乱想,走有些走神,等到耳边师父提醒道:“快收杆,上鱼了。” 他这才慌忙提起鱼竿,钓起了一条一尺来长的鲢鱼。 为了掩饰尴尬,外公开口道:“这鱼挺肥的,今天钓上来的鱼好像都挺大。” 师父一边帮他抓鱼,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兵荒马乱的世道,鱼就会长得肥一些。” 外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到重新下杆,这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了洪水中淹死的那些尸体,这才明白鱼儿为什么会那么肥,顿时有些恶心:“师父,照您说的这样,这河里的鱼还能吃吗?” 师父看着河水,声音幽幽:“怎么不能吃?人都快饿死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吃的是鱼,又不是那啥……有什么不能吃的?” 外公不由得一怔,随即沉默的点了点头:乱世会把人变成野兽,只要能生存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吃鱼真的不算什么,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土匪,还有小鬼子,那才是真正的禽兽。 “你心里藏的有事情吧?刚才钓鱼都走神了。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师父看向他,昏暗的天色下,目光显得十分深邃。 外公心头一跳:师父该不会在问昨夜的事情吧?!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自己的命格,赶忙开口道:“师父,我十二岁的时候,也有人帮我算过命,这次逃难出来,我遇到了这么多危险,就想着跟我的命格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把生辰八字报给我,我给你看看。”之前他并没有给外公算过命,不是这次说起来,也许根本不会去看。 “好。”外公赶忙把生辰八字报给了师父。 老人开始伸手掐算,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老人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还时不时狐疑的看向外公。 外公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师父?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没记错生辰八字?” “不会有错的,之前的老瞎子给我算命时也说了,是纯阴的命格。” 外公今天一路下来都在跟着师父学易经基础知识,知道了十天干十二地支的阴阳划分,自然也在心里对应了自己的八字。 “可是按照你这八字,应该已经死了,这根本不可能的。” “啊?!可我明明还活着啊?!” “你把之前的经历仔细讲讲,这一次不要遗漏细节,具体是什么情况,都要讲清楚。”师父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想想该怎么说,心有些乱……”外公也有些慌了。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跟师父讲起了逃荒出来,遇险的情况,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隐瞒,把女尸脑袋还在自己右肩肩头也说了出来。 师父静静的听完,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个厉鬼,现在还在你的肩头趴着吗?” “应该还在,不是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这两天她的后面还多出了两双眼睛,刚才我救人的时候,还有一把长刀从后面扎进了水里,不是那把长刀帮忙,我不可能把人救上来。”外公一五一十的说道。 “怪不得你问我厉鬼会不会救人,原来根子出在这里。” “是啊,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会算命和占卜,并不通鬼神,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没办法给你正确答案。不过按照你说的情况,我有一种猜测。” “什么猜测?” “你当时在那边村上遇到小鬼子迫击炮炸人,被困在石墙之下,脚上还有严重的溃烂感染,你现在回想一下,那石墙倒塌下来,看起来像什么?” 外公仔细回想自己从石墙下钻出来后,回头看那一眼的情形,心头不由得一个激灵:“像一座坟。” “没错。你当时生机微弱,脚上还溃烂发炎,又被埋在那石墙下面,其实相当于是死过一回。怪不得按照命格推算,你已经死了,可人还活着。” “师父,那我这……以后会怎么样?”外公是真的慌了。 “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你这等于是死了一次,渡过了死劫,就不在命数的范围之内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师父幽幽说道。 “什么可能?” “你这种命格不在我学的算命本事之中,没办法给你测算。要遇到相应的高人,才能知道你未来的命运,就像之前那个老瞎子,他肯定能算出来,才会指点你朝西走。” “师父,这……您在说笑吧?”外公觉得师父这是在考验他,哪有师父当着徒弟面说自己本事不够好,让徒弟有机会找别人的? “不是说笑,是实话。”师父却一脸的严肃:“我跟你说说关于算命的一些事情吧。” 外公赶忙坐直了身体,一边盯着鱼漂,一边听师父讲述。 传说,最早传下来的易经,是包罗万象,无所不知的,但是天道有缺,万事万物都不可能完美,易经这样窥探天机的书籍,更是逃不离这个规律。 最早的易经为《连山》《归藏》,却都已失传,现在传下来的易经,是周朝整理编撰的,所以叫《周易》。 同样的,由易经脱胎而来的占卜和算命,也存在一些瑕疵,并不可能算尽人的命运,只可能算到七八成的样子,一些能力超群的大师,能算的更多,但不可能算尽。 不同的算命流派,也会有不同的偏重点,有些算六亲更加准确,有些算事业前途更准,甚至两个流派在某些问题上,会意见相左。 所以,在外公的师父看来,那老瞎子算命的本事肯定要比他强得多,以后外公要是有机会再遇到对方,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 不过,师父冷静下来之后,也感慨道:“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四肢健全的普通人都不一定活得下来,他一个瞎子老头,怕是早就死在这乱世当中,再也没有机会遇到了……” …… 第24章 古怪的服饰 乱世之中,人命如蝼蚁。 这一路上,外公见到了太多死亡,回想起老瞎子那拄着拐杖,走路还颤巍巍的模样,他也觉得老瞎子凶多吉少,可能早就没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这时,又有鱼儿上钩,外公赶忙提起鱼竿,和师父一起合力拉上来一条有六七斤重的草鱼。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这两条鱼足够我们吃了,继续钓下去,就太贪心了,不合适。”师父说道。 外公有些懵懵懂懂,不过很听话的收起鱼竿,准备收拾一下回去。 可是当他站起身,借助落山夕阳最后的一点光亮,他看到河岸的水面之中,一个女尸脑袋闭着眼睛,趴在他的右肩之上,女尸脑袋后方的黑暗之中,有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外公不由得愣在当场:怎么又多了一双眼睛?昨天不是还是两双眼睛吗?新多出的一双眼睛,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之前水里的那个淹死鬼? 可它又是怎么跟上自己的?自己这吸引鬼物的体质,未免也太厉害了一些。 他强忍着不适,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在那三双眼睛之中,看到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只是这利刃隐藏在黑暗之中,无法分辨清楚。 他还想再仔细看看,可师父已经开口叫来了老五,让老五过来把鱼拿回去。 这一打岔的功夫,他右肩的女尸脑袋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后面的三双眼睛也看不到了。 当他们三人回到破砖窑,一家人看到抓回来这么大两条鱼,都兴奋的欢呼起来:这一路行来,粮食早就所剩无几,一家人都是忍饥挨饿,现在能有两条大鱼吃,怎么可能不开心? 这一顿晚饭,一家人终于吃了顿饱饭,大人小孩都十分开心,外公也成了众人感激的对象。 “小云兄弟这钓鱼的本事真是绝了,我们也都去钓过,要么钓不到,要么就是巴掌长的小鱼,还不够塞牙缝。” “要我说,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咱爹招待小云兄弟吃饭,给他治脚,要不是咱爹的善心,咱们哪里吃得到这些鱼肉?” “行善积德还是有好报的。” “就是,就是。” …… 一家人欢声笑语,如果不是怕引来小鬼子,说话时都刻意压低声音,还真有种在外出门野餐的感觉。 晚上女人们睡在砖窑里面,男人则全都睡在外面的晒砖场上,因为睡觉之前熏过艾草,倒也没什么蚊子。 其实按照外公跟我讲的,以前华夏国土,特别是中原一带,根本没有现在那种黑白相间的花蚊子,有的是那种很普通的灰色蚊子,咬在身上根本不痒。 花蚊子横行,也就是改开之后才有的,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机构专门投放这种蚊子,可惜却无从查证,想要起卦,更是天机混乱,无法辨明。 这一整天,外公不仅要赶路,还要听师父讲知识,早就疲惫不堪,躺下后闻着艾草残存的香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不知过了多久,外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行走在一条小路上,四周都是黑色的迷雾,周围似乎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他不由得一愣,心中满是困惑: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响动,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脸上有长发覆盖,河水和混着鲜血从她的脸颊上流下,带着一股压抑的死亡气息,不是那女士脑袋还有谁? 外公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这段时间他跟这女尸脑袋这样对视过不知多少次了,早已习惯了。 女尸脑袋并不说话,就那样悬在空中,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老跟着我?”外公壮着胆子问道。 “快……快……”女尸脑袋开口了,只是,她的声音无比艰涩,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一般。 “什么?” “快……走……”女尸脑袋终于艰难的吐出了下一个字。 “走,去哪里?”外公有些想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快……”女尸脑袋的声音依旧无比艰涩,急切之下,一只苍白的断手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猛然推在了外公的身上,把他推得朝后倒去。 “啊……”外公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晒砖场的地面上,其余人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远处的天边,挂着一弯残月,把微弱的月光洒下大地,把远处的一切照的影影绰绰。 外公松了一口气,准备躺下继续睡觉,可是侧过头的瞬间,耳朵中却传来了远处的闷雷声。 打雷了?! 外公先是一愣,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天空,并没有乌云和闪电,于是再次低头趴在地上听了听,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打雷的声音,是马匹奔跑时的马蹄声。 他立刻联想到之前曾经路过的鬼子骑兵队,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赶忙来到师父跟前,把他给推醒了:“师父,快醒醒,小鬼子的骑兵队来了。” 小鬼子的骑兵大概还在五六里路开外,不过以骑兵的速度,留给他们逃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众人顿时慌乱起来,师父也顾不上什么禁忌,赶忙拿出铜钱,开始占卜起来。 在确定了方位之后,众人把东西匆忙收拾好,男人们拿重物,女人们抱起孩子,朝着可以逃生的方位匆匆赶去。 外公拄着拐杖,跟在师父身边,拼命的往前赶。 他能感觉到,简陋的树杈拐杖把他的胳肢窝给磨破皮了,血淋淋的生疼,可他只能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往前赶。 师父一边走,还在一边念叨着:“这些小鬼子怎么会突然间半夜行动,还冲着这边过来,这也太邪门了。” “师父,怎么邪门了?”外公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们走的方向,是避开交战区,去投奔在山里的远方亲戚的,按理说,这边没有任何值得小鬼子进攻的目标,他们为什么会大半夜的突然行动?夜里行军,那可是有紧急任务。” 听到师父的话,不知怎的,外公的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些小鬼子夜间行军,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他转过头,朝着远处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残月之下,一队小鬼子的骑兵正在朝着这边疾驰,最中间的一匹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奇怪服饰的人。 那是一身白色的宽袍大袖,看起来似乎有些像中国的古装,可又带着一股邪异的味道。 看到那身古怪的衣服,外公心中顿时有念头冒了出来:这些小鬼子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个身穿古怪服饰的人就是指挥之人。 …… 第25章 气机牵引 这是一种感觉,哪怕外公和那一队小鬼子骑兵还隔着好几里路,只是在月光下看到对方模糊身影的第一眼,心中就已认定了这个想法。 在玄学上,这叫做感应,也叫做气机牵引。 这个听起来有些玄乎,说白了就是万事万物之间的关联。 小到一件事情的成败,中到一个人的命运,大到一个国家的国运,天下的风云变幻,都是由气机所牵引,所推动的。 占卜的本质,就是用手段捕捉这一缕气机牵引,从而得到具象化的结果。 只不过,正常情况下的气机牵引都很模糊,人很难感应到,只会表现出莫名的心神不宁等状态。 像外公这样,看到对方就明白了利害关系,虽然有他命格特殊,灵觉敏锐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件事情因果牵扯太大,气机强烈到了能让他直接感应到。 当然,这是外公后来才想明白的,当时外公看到那些小鬼子骑兵,感应到他们是冲自己来的,唯一的反应就是恐惧,惊慌。 前面逃命的一家人听到了马蹄声,也纷纷回头张望,在看到骑兵中间那个身穿宽白色袍子,头戴黑色高帽的身影之后,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那是无常来索命了吗?咱们是不是遇到鬼了?” “胡扯,那怎么可能是无常?!无常是咱们华夏的地府正神,怎么也不可能帮着小鬼子,肯定不是的。” “可除了无常,什么人会戴这种尖尖的高帽?” “那谁知道,东洋鬼子本来就不是东西,胡乱打扮多正常。” “说什么说?!还不快跑,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些?!” …… 一众人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逃命,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生? 随着时间推移,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家人跑的气喘吁吁,眼看着就要跑不动了。 外公也已经到了极限,腋下的枝杈拐杖早已把他的皮肤磨破,鲜血淋漓,火辣辣的疼,导致他跟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外公心里清楚,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照这个速度,他们被鬼子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帮小鬼子为什么大半夜的来抓他?他又不是士兵,跟这些小鬼子素未谋面,根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不对!有关系的! 那死去的鬼子军官,还有其余的六个鬼子士兵,可都是因为他肩头上的这女尸脑袋而死的。 一瞬间,外公明白了过来:这些小鬼子骑兵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其中那个打扮怪异的家伙,肯定是个懂玄门术数的人。 想明白这个,外公心中更加绝望了:师父一家是靠着占卜一路躲藏,才平安的活到现在。 现在遇到了小鬼子中也有懂得这种本事的人,那他们这些人还怎么逃?对方一定能有办法找到他们。 不是他不相信师父的占卜本事,是在这种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哪怕只是再微小的失误,也会让所有人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外公心急如焚,他想停下来,转个方向,把那些小鬼子引开,让师父一家平安活下去。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让他做到这一点? 就算他现在临时转向,这些小鬼子的骑兵肯定也已经注意到了师父他们一家。 这些东洋鬼子可是没有任何人性的,他们会以屠杀中国人为乐,只要被他们看到,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就在这时,外公的耳边传来了一道艰涩的女声:“北……往北走……可以逃命……” 外公不由得一愣,转过头,看到自己右肩上,那个女尸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正流淌着血泪,艰难的开口对他说话。 他转过头,鬼子骑兵已经离他们只有大概一里地的距离了,他咬了咬牙,决定相信肩头的女尸脑袋。 毕竟这厉鬼已经救了他好几次了,真要是想害他,也不差这一次。 外公抬头看了一眼北极星,辨别了方向之后,压低了声音,冲着师父一家喊道:“师父,跟我走。” 师父先是一愣,随即叫住了自己家人,跟着外公朝着北边飞奔而去。 跑出去大概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一个土坑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里面杂草丛生。 到了这时,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外公率先坐在土坑边滑了下去,进入里面后,立马就趴了下来,屏住呼吸。 其余人也跟着一个个滑了下来,趴在了土坑底部,大气都不敢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马蹄声越来越近,随后就在附近停了下来,外公他们甚至能听到战马粗重的喘气声和打响鼻的声音。 接着,小鬼子那叽里咕噜的鬼话响起,外公他们听不懂日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这些鬼子下一刻会来到土坑旁边,把他们给抓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尖锐的声音响起,外公哪怕没有看到上面的情形,心中却已认定,这阴柔的声音就是那个身穿怪异长袍的家伙发出来的。 这阴柔的声音响起,几个正在争吵的小鬼子立马噤声,老老实实的听着他训话。 这人不紧不慢的说了一长串鬼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公居然听到了“纯阴之体”四个字,虽然小鬼子的发音很古怪,可他对纯阴之体这四个字实在是太敏感了,还是第一时间辨别了出来。 是错觉吗?还是日语里其他的词,只是刚好发音有些像“纯阴之体”? 外公想起之前村上来那个挑担货郎吐槽时说的话:“小鬼子本来就是咱们中国人的孙子,是当初秦朝徐福去海外寻长生不老药,带的八百童男童女生的后代。” “他们小鬼子用的字很多都还是咱们中国字,有些字的发音也跟咱们差不多,很多听过的人都说像是方言。” “这小鬼子明明是咱们的孙子,却仗着现在有点本事,回过头来欺负他们的祖宗,将来肯定不得好死。” 货郎的话仿佛在耳边回荡,外公也终于确定,他绝不是听错了,更不是什么幻觉。 那个衣着怪异的小鬼子说的肯定是纯阴之体,说不定来抓自己,也是为了这所谓的纯阴之体。 只是,这纯阴之体究竟有什么作用?招惹鬼物能算是什么好事吗? 就在外公思索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脖子里有些凉凉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触碰自己的皮肤。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就看到一条长着三角脑袋的土布袋,顺着自己的脖子爬了上来,蛇信在不停的吞吐着…… …… 第26章 独木难行 土布袋是一种蝮蛇,是中原一带有名的毒蛇,毒性猛烈,如果不小心被它咬到,不能及时找到解药的话,可是会没命的。 外公瞥见土布袋,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这东西突然开口给他来一下。 他僵在原地,浑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那土布袋冰凉的身体在他身上爬过,朝着旁边去了。 趴在外公旁边的是师父的大孙子,怀里还抱着师父的大重孙,一路颠簸之下,大重孙早就醒了,倒也是个乖巧的孩子,此刻不哭也不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在听着不远处小鬼子的对话。 就在这时,土布袋顺着外公的肩膀,探身朝着他们两人身上爬了过去,大重孙转过头看到了土布袋,下意识就是一缩。 跟蛇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蛇这种动物最怕受到惊扰,农村夏夜为了乘凉睡在打谷场上,早上醒来甚至会有蛇盘在人的肚皮上睡觉,却不会伤及人分毫。 可一旦你面对蛇的时候一惊一乍,惊扰了对方,那它可就要发动袭击了。 这条土布袋被这么一刺激,里面缩起了身子,像是弹簧一般盘在了一起,这是蛇类即将发出进攻的姿态。 外公见状,顿时慌了:这要怎么办? 此刻要是伸手去捉这条土布袋,一定会发出响动,把小鬼子引过来,那所有人都要完了。 可如果不去管的话,这土布袋蹿上去咬了师父的大重孙,小孩子肯定胡忍不住哭出来,也是同样的结果。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外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 眼看着那条土布袋身体越缩越紧,马上就要发动进攻的时候,一把闪着寒芒的尖刀猛然刺入了那土布袋的脑袋当中。 那土布袋猛然一僵,随即扭曲了几下身体,就彻底蜷缩成一团,顺着土坑的斜坡滚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外公愣在当场,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那把尖刀拔出去后消失在了空气当中,那是一柄装在步枪上的刺刀。 步枪之后,还有一双坚毅带着冷冽杀意的眼睛。 外公顿时联想起自己跟水鬼对抗的时候,女尸脑袋出来帮忙救人,中间也曾经有这么一把尖刀刺出,收回时刀刃上还带着污血。 原来出手帮助自己的鬼魂不止那女尸脑袋一个,只是,这使用步枪刺刀的鬼魂又是谁?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 正当外公胡思乱想之际,那阴柔的声音再次说了一句什么,几个鬼子士兵立刻抽打马匹,马蹄声朝着远处疾驶而去。 众人等到马蹄声远去,这才悄悄探出头,只见远处有火光亮起,火光映照之中,有人影的奔逃。 看来,是那边有其他逃难的人不小心夜间走了水,吸引了小鬼子的注意,以为是外公他们逃去了那边,所以追了过去。 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救那些逃荒者,只能寄希望小鬼子发现不是真正目标,会放过他们。 见到小鬼子离去,外公的师父立刻招呼一家人道:“快走,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小鬼子随时都可能回来,咱们赶紧继续赶路。” “爹,这样赶路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先在这里等到天亮再继续出发?” “生路的方向不在这里,这个土坑只是保咱们一时的平安,用过一次,它已经失效了,等小鬼子等下过来,就一定会发现这里。” “啊?!” “快走,这里的地形我记得,到了前面有一条很深的小溪,上面有座独木桥,只够人过去,小鬼子的马匹是过不去的,等过了小溪,咱们就安全了。” “好。” 一众人再次出发,当他们猫着腰在荒草的掩护下赶路时,也听到了远处逃荒者被小鬼子屠杀时发出的惨叫声,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揪着,提到了嗓子眼里。 昏暗的月色之下,所有人都紧咬着牙,只顾埋头赶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大家都知道,一旦被小鬼子发现,等待他们的就是残忍的屠杀和死亡的结局。 匆忙的赶路之下,他们终于靠近了师父口中所说的那条小溪,远远地听到了溪水流动时发出的哗哗声。 可是就在这时,那道阴柔尖锐的声音远远响起。 外公转过头,就看到那身穿宽大长袍,脑袋上带着一尺多高尖帽的家伙,正站在马背上,朝着这边指了过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正在田野里追杀逃难者的小鬼子立刻收住了马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快!快!前面就是独木桥,快走。”师父急切的催促道。 此时此刻,大家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立刻发足狂奔,连带着外公也拄着那根枝杈拐杖,拼命迈动步伐,想要跟上众人。 可受伤的右脚根本触碰不得,腋下也被枝杈拐杖磨得鲜血淋漓,他就算咬着牙,也根本走不快。 “小云,你快点啊!”师父站在独木桥的桥头前,一边看着一家人小心翼翼的迈过独木桥,一边转过头朝着外公催促道。 “师父,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我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外公强忍着疼痛,拼命朝前赶路。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师父一家在一个个走过独木桥,大人抱着孩子,最后是师父一个人走上了独木桥,走到一半,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快要走到桥头的外公:“小云,快啊,快啊!” 当外公终于踏上独木桥的时候,那一队鬼子骑兵也已经来到了近前,借助昏暗的月光,外公看到了他们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日本刀,还有身后背着的步枪上散发的冰冷光泽。 最前面的鬼子指挥官,一边策马向前,一边摘下了身后的步枪,端起来就要瞄准。 可他身后那个身穿怪异衣服的家伙却开口打断了他,虽然外公听不懂,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抓活的。 外公一瘸一拐的在独木桥上努力向前,这独木桥实在是太窄了,普通人走路也仅仅只够两只脚并起来行走,外公这样拄着拐杖,很难找到支撑点,因此走得相当艰难。 别人只需要短短几十秒通过的独木桥,他却只能一步一挪。 当他走到独木桥中央的时候,鬼子骑兵也终于来到了桥头,那鬼子指挥官勒住了马缰绳,抬手拔出了手枪,指着外公,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不许动,慢慢走回来,要不然就格杀勿论!” …… 第27章 侍鬼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外公浑身的汗毛竖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小溪对岸的师父一家人,见到鬼子骑兵赶到桥头,还举起了枪,立刻一哄而散,逃入对岸的荒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倒是压低声音叫了两声“小云快跑”,可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隐没在了黑暗的夜色中。 面对凶残成性的小鬼子,手无寸铁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走保命,怨不了他们。 此时的外公,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遇到这样的变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面对鬼子军官的威逼,他哆哆嗦嗦,下意识就要往回走。 可是脚刚挪动了一点,耳边忽然有艰涩的声音传来:“不要!” 这声音很低,感觉就像是在耳边轻语一般,正是那女尸脑袋的声音,却让外公清醒了过来:这些小鬼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抓到他之后,想要做什么,谁又知道? 他想起了自己困在石墙中看到的一幕,那些小鬼子是如何戏耍虐杀那女人和婴儿的,他一辈子不可能忘记。 这帮畜生根本就没有人性,落到他们手中,肯定会生不如死,饱受折磨,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外公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幽深的溪水,可右脚上传来的刺痛,又让他有些犹豫。 自己这只右脚,如果再次感染化脓,那可就真的不能要了。 他这么一犹豫,那道阴柔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中国娃娃,你不要怕,我找你,因为你是可造之材,我来给你当师父,教你很多很多的本事。” 对方的汉语同样生硬,带着一股古怪的腔调,造词遣句也有些怪怪的,不过明显要比那鬼子军官强太多。 外公被这鬼子的汉语给震惊到了,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 那是一个男人,脸上却涂抹着脂粉,把一张脸涂得雪白,眉毛和嘴唇都是画过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假人一般,配合他脑袋上那一尺多长的高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猛一看的确像是鬼一样。 看清楚对方长相的第一眼,外公就在心里下了判断:这小鬼子绝不是什么好玩意。 对方见外公看着他不说话,还以为劝说起了效果,继续道:“中国娃娃,我的本事可是大大的厉害,你跟着我学本事,以后每天都有很多肉吃,还有很多糖果,饼干,连美国人的巧克力都能吃上。” 糖果,饼干和巧克力,这些名词外公都没有听过,不过从对方的语气当中,他大概猜到这是很好吃的东西。 “怎么样?中国娃娃,来让我做你师父吧。”那阴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外公抬头看着对方那张惨白的脸,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是因为我是纯阴之体吗?” 那男人一愣,随即咯咯尖笑起来:“原来你知道自己是纯阴之体,你已经有了师父吗?他教了你什么本事?” “啊?!”外公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有了师父?这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那男人继续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学了什么真本事,我给你做师父,能教会你很多,把你纯阴之体的天赋发挥出来。你师父有没有给你讲,你的纯阴之体是控鬼的好苗子?” “控鬼?”外公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我没有师父啊?是算命的瞎子告诉我,我是纯阴之体的。” 男人那原本得意的脸,猛然僵住,随后变得扭曲起来,声音也变得尖利难听:“中国娃娃,你在戏耍我?!” 紧接着,他那张原本白得像是假人一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连带着血红的嘴唇也变成了乌紫色。 这一幕太过诡异瘆人,外公忍不住惊叫出声,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差点掉下独木桥,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那男人见状,脸上的黑色迅速褪去,重新挤出笑脸:“中国娃娃,你不要害怕,只要你愿意让我当你师父,这些事情我不会生气的,你快上来,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外公看着对方前后的变化,忽然想明白了:在小鬼子那边,纯阴之体什么的,可能需要学他们认为很高明的本事才能辨认出来。 所以这太监嗓音的鬼子才会问外公是不是有了师父,又学了什么本事。 当外公说纯阴之体是一个算命的瞎子告诉他的,这小鬼子就破防了,觉得外公在侮辱戏耍他。 这一刻,外公心中又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鬼子这变脸的本事看起来挺邪门挺唬人的,实际上根本不行,也许连算命的老瞎子都不如。 更何况,这家伙的模样一看就带着一股子邪气,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学了能有什么好? 退一万步讲,小鬼子在华夏犯下那么多的罪行,两个民族已经有了血海深仇,他怎么都不可能跟着小鬼子学艺的。 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就算一时保住了小命,可是等死了之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爹娘,去见大哥,去见二姐? 刚才不敢直接从独木桥上往下跳,他是有些怕疼,怕右脚再落入水中,二次感染溃烂,那他就直接截掉右脚,做一辈子的残疾人了。 可是此刻,他不再犹豫:瘸了就瘸了,他宁可疼死,宁可残疾,也不能落入小鬼子的手中。 想到这里,外公猛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就要往溪水中跳。 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不受控制了,整个双腿都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所笼罩。 岸上那阴柔尖细的声音笑了起来:“中国娃娃,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教你这样的贱种吧?只有大和民族才是高贵的种族,我们是天皇的子嗣后代,血脉高贵,你们这些华夏人都是贱种,贱种是不配学习大和民族的高贵本领的。我刚才只是在戏耍你。” 此时此刻,腿上笼罩的黑色雾气还在继续往上蔓延,眼看着就要爬到他的腰部了。 “放弃吧!挣扎是没有用的,等我抓到你,会把你的魂魄抽出来,培养成我最优秀的侍鬼,我会操控着你杀戮你的同胞,那情形一定十分有趣,想想就让人兴奋。哈哈哈哈……” …… 第28章 八路 这些小鬼子凶残的本性从来没有改变过,刚才停下交涉,也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偷偷的用邪术控制住外公。 此刻,外公无比的后悔,他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当机立断,在对方冲到桥头的时候,就一个猛子扎入溪水当中,那样就算是淹死了,也不至于沦为小鬼子手下的鬼魂。 如今就算是他想要跳水逃走,都根本无法做到。 下一刻,那身穿奇怪衣服的鬼子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女人一般,冲着外公勾了勾手指,外公惊恐的发现,他的双腿竟然不受控制的朝着对方迈步走了过去。 他想开口喊叫,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发不出声音来。 他想起村上老人讲的鬼故事里说过,人的舌尖血是连着心脉的,是心头血所化,阳气最盛,遇到破解不了的邪术,可以咬破舌尖血喷过去,最起码可以争取到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想要用力去咬自己的舌头,这才发现整个下巴都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上力气。 完蛋!彻底完蛋了! 只要走到桥.对面,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是没了,甚至比直接死了还要凄惨,要成为小鬼子控制的鬼物,还要承受残害自己同胞的罪孽。 一时间,外公心急如焚,眼看着自己一步步僵硬的在独木桥上挪动,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右肩上的女鬼,在心中疯狂呐喊起来: 你快醒过来,帮帮忙啊!再不出来帮忙,我就要死了!你们跟着我的这些鬼魂,说不定全要被这小鬼子捉去,练成鬼魂,反过来用来杀害我们的同胞。 外公在心中疯狂呐喊着,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肩处,却只看到女尸的脑袋正在流淌着血泪,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发不出声响。 虽然女尸脑袋什么都没说,可外公心里已经明白了:这女尸脑袋没办法跟小鬼子抗衡,根本帮不了自己了。 一瞬间,外公被绝望所笼罩。 就在这时,一把装着刺刀的步枪从后面的阴影中突然出现,搭在了女尸脑袋上面,接着,就是枪栓拉动,子弹上膛的声音。 “嘭”的一声枪响,外公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身体却莫名的停了下来,对面正在猖狂大笑的鬼子们吓了一跳,赶忙端起枪四处瞄准。 枪栓再次拉动,“嘭”的又是一声枪响,那身穿诡异衣服的小鬼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疯狂的掐起看不懂的诡异手诀,还在不停的四下寻找。 外公的耳朵再次传来一声轰鸣,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震碎了一般,与此同时,右脚的脚底板却传来一阵刺痛。 外公先是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能感觉到疼,就说明身体恢复控制了。 他试着挪动双腿,想要朝溪水中跳进去,可腿上依旧有一股强大的阻力,让他无法夺取双腿的控制权。 就在这时,枪栓再次拉动,弹壳退出弹膛,又是一声枪响,外公双腿上的那股阻力应声消失不见。 “快跳。”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沙哑,充满了刚毅。 外公来不及多想,直接纵身跃入了溪水中。 山间流下的溪水冰凉,带着一股寒意,包裹住了外公的身体。 隔着清澈的溪水,他看到岸上的小鬼子们变了脸色,那个身穿诡异服装的小鬼子大叫了一声什么后,小鬼子们齐齐调转步枪枪口,朝着水中的他开枪射击。 外公赶忙一个猛子,朝着更深处的溪水中扎去。 下一刻,子弹射入水中,溅起水花,带着一串气泡朝他射来。 他感觉世界变得无比缓慢,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放一样,自己像是困在琥珀之中的昆虫一样,动弹不得。 面对一颗颗射来的子弹,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能躲过这些子弹的射击。 只是,他可能是之前接连死里逃生,把运气彻底用完了,这一次,他的祈祷并没有祈祷效果。 他感觉腹部有一股炙热的东西钻了进去,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他双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耳边有人说话:“醒了,他醒了。”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他疼得顿时浑身冒冷汗,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别动,别动,忍着疼,你腹部伤口很严重,要好好处理才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还在拿着什么东西朝他的肚子上敷。 腹部伤口处传来了一阵清凉的感觉,接着又有些酥酥麻麻的。 外公用力睁开眼睛,可眼前的景物相当模糊,他只模模糊糊看到三个人影正在围着他忙碌。 “老道,我说你这本事到底行不行啊?这些黑糊糊真的能治伤?可别把人给治坏了。” “死秃驴,你给老子滚,有种以后你别喝老子熬的草药。” “别别别,我就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传来:“老道,他是不是咱们的同志?还是国军的弟兄?这时遇到鬼子围剿了?” “他应该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是士兵,手上没有拿武器的老茧,可能刚好遇到了鬼子屠杀百姓,受伤后落水的吧?” 几个人顿时沉默下来。 外公撑着精神,勉强听到这里,就再也撑不住,又一次昏迷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外公是被渴醒的,感觉嗓子里像是旱了一整个夏天的荒地,干的都快要冒烟了。 “水……水……”他艰难的开口,却又再次咳嗽起来,又一次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立刻有人端来了水,准备扶他起来,送到嘴边喂他,却被另外一道声音给阻拦了:“他还没通气,不能这样喝水,你给他润润嘴唇就好了。” 到嘴边的一碗水,被换成了一个小小的树叶,弄了几滴水倒在了外公的嘴里,可外公依旧觉得无比甘甜。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三个人的模样。 一个挽着发髻,身穿道袍,留着胡须的中年道士,还有一个留着短发,身上穿着僧袍的男人,外公看到他头顶的短发里有一个个戒疤,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和尚。 而正在用树叶给自己喂水湿润嘴巴的,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身穿一套外公从来没见过的军装,不是小鬼子的军装,也不是国军的军装。 他注意到那军装上绣着一个臂章,借着篝火努力辨认,终于看清楚了上面写着的两个字:八路。 这是八路军的战士?! 那这个道士跟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 第29章 奇怪的组合 在看到对方八路肩章的一瞬间,外公心中是充满欣喜的,还有种想要认亲的冲动,因为大哥就是八路军的地下联络员。 哪怕大哥从来没在他面前穿过军装,也没有跟他讲过八路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崇拜大哥,相信大哥的人品,自然也相信八路军是好人。 可是看到这八路军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还跟一个道士和僧人在一起,他又犹豫了,觉得对方可能不是八路军。 对方看样子不比他大多少,八路军会要吗? 就算真是八路,这么大的孩子上了战场,又能做什么? 更何况,道士,僧人和士兵,这三种职业虽然挺常见,可凑到一起彼此间还挺和谐的,外公还是第一次见。 他听村上老人们讲过,和尚和道士一直都不太对付,历史上还有过什么佛道之争,所以道士和尚很少一起出现,到一起就会掐架。 至于士兵,那就跟僧道更凑不到一起去了,士兵是要杀人的,佛道两家都讲究不能杀生,要行善积德,这三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外公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在阴间遇到了什么骗人的鬼怪。 可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感,又让他确定自己还活着,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们……是什么人?”外公艰难的开口问道。 “我们?是八路军啊。老乡,你不要害怕,我们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那中年道士说道。 “啊?!你不是道士吗?”外公更懵了。 “对啊,参军之前是道士,现在是八路军战士。”中年道士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可你这……”外公想说,既然是八路军战士,为什么还穿着道袍? “咱们八路军物资短缺,军装不够,再说,贫道穿道袍习惯了,行动起来也方便,就一直穿着。”中年道士解释道。 外公将目光转向了那身穿僧袍的短发男人,还没等他开口,那和尚就笑呵呵道:“我跟他一样,自己的衣服穿着多方便。” 这时,那八路军小战士走上前来,把一个扎得紧紧的油布包裹交到了外公手里:“这是你的东西,我看你昏迷的时候还攥着它,肯定对你很重要,你快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损坏。” 外公不由得愣住,这是师父交给他的两本册子,他拿到之后,因为还在跟着师父学基础,书册的油布包就一直被他贴身带着,大概是落水昏迷之后,下意识抓在了手里。 看着没有任何拆动痕迹的油布包,外公有些恍惚,眼前的所见有些冲击他的认知。 他听村上老人讲古说过: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老人们都说,当兵的可没什么好东西,那些国军士兵,还有这个大帅,那个军阀的兵,都跟土匪差不多,心情好少拿点,要是心情不好,不仅要拿,还要打人。 之前遇到国军把陈老二抓走,他觉得那挺正常的,当兵的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可现在遇到的八路军,物资不够,要穿道袍僧袍,还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他的油布包也原封不动的还回来,让他总有种做梦的感觉。 民间有救命之恩大过天的说法,像这样从河水中把人打捞上来救活,那意味着这人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他身上携带的财物被你拿走,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算是民间默认的救命报酬,就算救人者不拿走对方的东西,好奇拆开看看,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这三个八路军却完好的帮他保管着油布包,根本没有动它分毫。 虽说自家亲大哥就是八路军,可是为了保密,大哥只字不提部队的事情,他对八路军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触八路军战士,让他感觉相当不真实。 那小战士见他拿着油布包发愣,还催促道:“你快拆开看看吧,我白天已经帮你晒过了,就怕里面真的进了水。” 外公有些机械的拆开了油布包,把里面的两本小册子拿了出来。 油布包总共三层,里面还有油纸,哪怕跟着他漂流了很久,里面依旧是干燥的,两本教算命的书籍也依旧完好无损。 外公机械的翻了翻两本书册,回答道:“没事,没进水。” 那中年道士却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书册:“咦,小兄弟你会算命占卜?这是家传的书册吗?” 还没等外公回答,那和尚也伸长脑袋看了一眼:“老道,你这是遇到同行了啊。你说你,天天又掐又算的,也没见带着咱们找到大部队,说不定还没这小兄弟厉害。” 中年道士顿时火了:“死秃驴,你懂不懂什么叫天机混乱?咱们现在可是在敌人的大后方,我能带着你们两个避开危险,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就自己选个方向走。” “老道,你这可是破坏团结啊,我什么时候说要一个人走了?我就是想早点找到大部队嘛,你天天说自己师门占卜的本事强,咱们都在这山里转悠多久了?” “滚滚滚,你不想转悠直接找小鬼子拼命去,咱们三个只剩下一把枪,不躲着走,还想怎么样?” …… 外公刚开始看两个人面红脖子粗的,还生怕他们真的闹矛盾打起了,看了一会儿倒也明白了,这俩人就是闲着无聊斗嘴玩。 和尚有点欠,没事就想挑衅一下道士,可真的等道士发火了,和尚又会立马认怂,毕竟三个人当中,道士的本事比较强。 中年道士一边斗嘴,手上的事情也没停下来,一直在给一个瓦罐烧火,瓦罐里不知道在煮着什么,外公鼻子不通气,根本闻不到是什么味道。 等到道士把瓦罐打开,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粗瓷碗里,端到了外公面前,外公这才发现,原来瓦罐里熬的是中药。 老道把中药放在石头上放凉了一些,端着来到了外公的跟前。 “喝吧,别嫌难喝,喝了药,你的身体才能好起来。”道士像是哄孩子一样,对着外公说道。 中药入口,一股又苦又麻的味道充斥了口腔,外公屏住呼吸,一口气把中药喝了下去,一张脸还是忍不住皱成了苦瓜。 中年道士拿回粗瓷碗,放在一边,开口道:“对了,小兄弟,你肚子上这伤是怎么回事?这是被小鬼子打的吧?你是怎么遇上小鬼子的?” 听到道士这么问,外公心中一动:这中年道士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也许他知道那个诡异小鬼子是怎么回事。 …… 第30章 驭鬼 那身穿诡异衣服的小鬼子,如今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外公的心头,他只要想起对方那张脸,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想了想,外公开口问道:“道长,您知道纯阴之体吗?” “这个当然知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中年道士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之前就感觉你身上阴气很重,还以为是生命垂危导致的,原来是纯阴之体的缘故。” “既然道长知道这些,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事情还要从我大哥出事那天讲起。”外公呼了口气,从大哥出事那天讲了起来。 三个人在得知他大哥是八路军的地下联络员,被附近的保长设伏杀死,忍不住的扼腕叹息,还打听了外公大哥的详细信息,具体属于哪个连队。 可外公根本不知道那些,只知道大哥的名字,就算知道了连队信息,两地相隔那么远,他们三个也联络不上那边的连队。 外公逃亡路上的经历曲折离奇,听得三人惊叹连连。 听到路遇几个匪徒残杀女子煮食,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说这些人都是畜生,不配为人。 讲到女子变成的厉鬼在溪水中索命,差点掐死外公,最后在紧要关头放过了他。 那小战士忍不住开口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咱们不是应该学文化,讲科学吗?” 中年道士开口道:“有些事情的确存在,学文化,讲科学,是让我们拥有更强大的能力保护自己,坚船利炮才是主导这个世界的东西,就算再厉害的鬼魂,一炮下去,也肯定会震得魂飞魄散。神神鬼鬼那些,不适合在队伍中传播。” 小战士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外公等两人说完,这才开口请教到:“道长,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当时在溪水中,她都快要把我掐死了,为什么最后时刻放过了我?后面还三番两次的帮我?厉鬼救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道长沉吟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说当时快被掐死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她的手掌在锅里被煮的画面,这可能就是她放过你的关键。” “啊?!为什么?” “厉鬼复仇,也是遵循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只不过要是陷入疯狂,就会对所有遇到的人下手。你被她差点掐死,就是因为这个。不过你的体质特殊,念力或者感应应该是很强大的,这一点救了你的命。” “念力和感应?那是什么?” “简单的讲,就是你脑子里想的东西,鬼魂能够接收到。她在关键时刻接收到了你脑子里的画面,知道你不是凶手,自然放过了你。” “那她为什么会跟着我,还会出手帮我?”外公更加好奇了,毕竟人鬼殊途,鬼跟着人,大多都是为了害人的,没听过救人帮忙的,更不要提厉鬼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一脉的道观是小道观,传承的书籍不是很多,我也没见过类似的典籍记载,也许当初给你算命的那个老瞎子知道。” “哦,这样啊。” “小兄弟,你继续讲,你这经历比话本小说还刺激。”那和尚笑呵呵的开口催促道。 外公只能继续讲述下去,三个人再次专心听起故事。 听到陈老二救了外公,后面跟着同乡走了之后,又回头来带上外公,三人忍不住交口称赞,说陈老二是个好人,要是吸纳进入八路军,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民子弟兵。 再到后面,知道陈老二被国军士兵抓走,没了音讯,三人又忍不住议论吐槽起来:“老蒋部队的风气实在是太差了,他们就是喜欢搞抓壮丁这一套,不是心甘情愿参加部队的,能有什么战斗力,遇到恶仗,那都是溃兵。” “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本来说好了合作抗日,结果现在怎么样?咱们不止要防着鬼子,还要防着老蒋的那些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外公不懂他们说的这些,只能继续讲述。 在听到小鬼子那样残杀婴儿,侮辱婴儿的母亲,三个人都是睚眦欲裂,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此刻要是身边有个小鬼子,他们三个肯定会把小鬼子给撕成碎片。 那年轻小战士更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外公见状,忍不住劝慰道:“你不要这么难过,当时你又不在场,没办法救人的。” 可那小战士却根本没有反应,身体紧绷,连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明显陷入了情绪之中不能自拔。 那中年道士赶忙上前给那小战士拽开手揉搓手心,又拿出几根银针,在他手臂上扎了几个穴位,帮他舒缓身体上的不适。 和尚用低沉的声音道:“他姐姐一家就是被小鬼子扫荡害死的,小外甥的肠子被扯出来挂在树上,他姐……哎……” 和尚没有再说下去,可外公已经明白了,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小鬼子在华夏大地上犯下多少罪行?!有多少战士都是家里跟小鬼子有着血海深仇,才参军杀敌报仇的?! 等到小战士终于喘上气,恢复过来,外公在中年道士的示意下,才继续讲述起来。 当讲到女尸脑袋在外公的怒吼下,居然冲出去杀死了好几个小鬼子,中年道士一脸惊讶的问道:“你确定当时是那样的情形?没有记错?” 外公仔细想了想,把当时的详细经过又讲了一遍,中年道士忍不住皱眉道:“看来你这体质的确十分特殊,普通的纯阴之体做不到这样,你当时算是简单的驭鬼了,无师自通,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遇鬼?我不是早就遇到了吗?” “不是遇到鬼魂,是驾驭操控鬼魂,这种本事就算专门去学习,也需要辛苦的学习之后才能掌握,而你什么都没有学,简单的依靠情绪,就可以驱使恶鬼去杀了好几个小鬼子,这简直就是奇迹。” “奇迹?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一点都不夸张。打个比方,这就等于一个没学过武功的人,胡乱拿着武器比划了几下,就用出了一招很厉害的剑法,把对手给宰了,你说是不是奇迹?” 外公听完,心中却猛然咯噔一下,他想起了那怪异小鬼子说过的话。 那小鬼子说纯阴之体是控鬼的好苗子,假意要教他的本事就是控鬼那一套。 控鬼,驭鬼,好像都是同一个意思。 那小鬼子长得那么怪异,很可能就是跟鬼魂打交道造成的。 那自己会不会同样受到鬼魂的阴气侵扰,变得跟那个诡异小鬼子一样,脸白得像死人,声音尖得像太监,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 第31章 阴阳师 外公的担心并不是胡乱猜测,他听村上老人说过,人鬼殊途,人为阳,鬼为阴。 男女也有差别,男人阳刚,女人阴柔。 因此,男人嗓门粗,大大咧咧;女人声音尖,心思细腻。 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他曾经看到有男人走路扭来扭去,翘兰花指,被众人背后议论说是阴阳人,是女人托生到了男人身上。 他自从听老瞎子说了纯阴之体后,就有这样的隐忧,好在自己没有什么奇怪变化,可这次的遭遇,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过这会儿他也不好直接问,准备等到一切讲完,再向道长询问。 接下来,他讲了自己遇到师父一家人,不过把师父勒死大烟鬼儿子的这一段给隐去了,他能理解师父的难处,这事儿他要替师父保守秘密。 等讲到他在水中看到女尸脑袋后面多了几双眼睛,从水鬼手里救小孩子,有刺刀伸进水里刺入水中帮忙。 这一次,道士和和尚齐声惊呼:“小云兄弟,你这身边跟了不止一个鬼魂啊?你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面对询问,外公只能无奈苦笑:“我真不知道,可能只有那个给我算命的老瞎子才知道。” 继续讲下去,讲到那些小鬼子骑兵追来,那身穿诡异衣服的小鬼子是指挥者的时候,道长和和尚忍不住齐声道:“小鬼子的阴阳师。” “阴阳师?那是什么?”还没等外公开口询问,小战士已经抢先发问了。 中年道士摇了摇头:“先听小云兄弟讲完,等下我和和尚再仔细讲给你们听。” 接下来倒也没剩下什么,主要就是外公的身体莫名不受控制,最后还是一支步枪伸出来,开了三枪,让他的身体短暂恢复控制,跳入水中逃走,接着中弹,醒来就被三人营救。 “小云兄弟,按你师父推算的,你要经历五行的劫难,那么这次中枪,金劫也算是过了,所以你接下来只剩下木劫了。”中年道士说道。 “啊?!这样吗?”外公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金属子弹射入身体,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不是金劫又是什么? 那小战士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方面,他追问道:“刚才你们两个说到的阴阳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鬼子来侵占咱们的领土,士兵过来很正常,为什么还会带这种玩意过来?” 道长和和尚对视了一眼,脸色都相当难看。 “和尚,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吧,小鬼子那一套算是脱胎自玄门,你讲比较合适。” “死秃驴,你是不是又在暗戳戳的阴阳?” “你看,我就说句实话,你就急了。你修的清净无为呢?”和尚的嘴还是那么贱。 “清净无为个屁!都快要亡国灭种了,还修个屁,我现在只想杀鬼子。” 外公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僧一道在一起就是斗嘴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想斗上两句。 接着,中年道士整理了一下措辞,讲起了他所了解的情况。 那身穿怪异服装的小鬼子,其实是一种小鬼子特有的玄门职业,叫做阴阳师。 小鬼子所在的那几个海岛,土地贫瘠,又经常遭遇灾害天气,一直没有发展出什么文化,所以从汉唐开始,就一直乘船渡海,来华夏偷学文化,甚至还让女人过来借种,改善他们的基因。 小鬼子在唐朝期间偷走的文化最多,所以小鬼子很多东西,比如建筑,服饰,都是脱胎自唐朝时的服饰。 小鬼子在华夏是全方位的进行文化偷窃学习,连玄门的本事也偷学了过去。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小鬼子的地界实在是太小了,决定他们的民族性格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华夏的文化都是大气磅礴,建筑,音乐,当然也包括玄门的本事。 所以,这些大气的东西到了小鬼子那边,他们的民族性格是学不会的,特别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有相性合适,才能领悟学习。 于是他们就进行了本土化的改良,把玄门术法给改成了四不像。 玄门秘术被他们偷学过去之后,那些煌煌大道的中正平和之术,小鬼子是学不会的,渐渐就失传了。 可旁门左道却相当适合他们,他们就把这些旁门左道发扬光大,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玄门手段。 阴阳师就是小鬼子偷学过去后改良出来的玩意,这原本是脱胎自道家的本事,山医命相卜,本身也包括沟通阴阳,可小鬼子却给玩成了带着一股邪气的东西,最拿手的就是操纵鬼魂。 华夏道门的符篆咒术,阴阳师也有所继承,却被玩成了诅咒居多的邪术。 所以,老祖宗说话的那句话一点没错: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同样的本事,到了不同性格的民族手里,就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 听道长讲完,外公忍不住问道:“这小鬼子的阴阳师来中国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给小鬼子作法,帮它们侵占我们华夏土地的?” 中年道长想了想,摇了摇头:“作法这种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玄乎,真要上战场,作用微乎其微。” 道长解释起来,玄门的一些手段的确是存在的,给人增加气运,风水杀阵等等这些,可这种能量并没有普通人想的那么玄乎。 就如道长之前说的一样,如今是坚船利炮的时代,再可怕的厉鬼,遇到枪炮怕是也要烟消云散。 毕竟枪声比爆竹还要响,威力也更大,爆竹都可以用来驱邪,枪炮没有理由做不到。 其实,就算是没有枪炮的古代,不管是诅咒还是操控鬼魂的邪术,也不可能做到大规模的杀伤,只能搞一些小型的暗杀。 诅咒或者暗杀一两个人还可以做到,遇到大规模的人群,也是束手无策。 别说是对付纪律严明的军队了,只要把几十个青壮组织起来,汇聚起来的血煞阳气,都足以破了大部分邪术。 所以那些古代的话本小说中,一旦遇到邪术妖人作祟,族老们就会组织青壮,一起去抓妖人,就是这个缘故。 玄门的道理是相通的,小鬼子的阴阳师虽然邪门,可也逃不过这个规则。 所以,这阴阳师在军中,顶多也就是帮忙做一些侦查,占卜的辅助工作,那点邪门的本事真要是能用来上阵杀敌,那就太可笑了。 讲到这里,道长忍不住吐槽道:“要是玄门手段能影响到现实战局,那我还下山杀什么鬼子,干脆在山上天天念咒,咒死那些鬼子得了。” 外公听了,忍不住的点头,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我大概知道那小鬼子阴阳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为什么?” …… 第32章 非同寻常 “我当时困在倒塌的石墙之中,看到小鬼子做那些狼心狗肺的事情,愤怒之下,让女尸脑袋杀了好几个鬼子,接着就见到那些小鬼子前去调查,当时那些小鬼子并没有全部死完,应该是回去后汇报了情况,那小鬼子阴阳师跟着去现场调查。”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和尚附和道。 外公说到这里,却忍不住皱起眉头:“不对,道长你刚才不是说,鬼魂对上军队起不到作用,被血煞之气一冲就会散掉,可那厉鬼却总共杀了七个小鬼子。” “这不一样。严格意义上讲,那七个小鬼子并不是厉鬼一个人杀死的。当时的情况,那女人痛苦悲伤到了极点,已经疯了,因为有她在,那厉鬼才能无惧小鬼子的血煞之气,附身到那女人的身上。” 道长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况且,她也不是用鬼魂的本事杀人,是借机打碎了院子里的马灯,让剩下的小鬼子陷入恐慌后,相互残杀死了七个人,即便如此,这女鬼的消耗也很大,要是真让她亲自动手杀人,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消耗很大?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外公觉得当时的情况还挺轻松的。 “你是什么都不懂,才会那么晕大胆。我问你,你当时看那女鬼附身那女人身上,动手杀小鬼子的时候,就开始感觉耳朵嗡鸣,天旋地转,是不是?” “是这样。”外公点头道。 “而且你还说,等到清醒过来,去院子里看,发现那些小鬼子尸体都开始腐烂了,上面生满了蛆虫,你知道尸体长出蛆虫要几天?” “这……我还真不知道。” “照你说的情况,那么多的蛆虫,起码也是过了两天,也就是说,你当时在石墙下最起码昏睡了两天两夜。” “啊?!那么久?!”外公一直以为他是第二天就醒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是第三天。 “你之所以会昏睡那么久,是因为那女鬼的行动耗费了你的精气神,即便如此,代价都那么大,如果她要是真的正面对抗杀人,你怕是要直接被耗干。不仅她要完蛋,你也要死翘翘。” 听到这里,外公忍不住一阵后怕:原来当时他差点就被耗成人干,没命了。 到了此刻,他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 “不过说起来,小云兄弟你的体质也的确特殊,经历那样的事情还能恢复过来,我想,肯定是因为这个,那小鬼子的阴阳师才察觉了你的存在,用占卜之术去捉拿你。” “那小鬼子的阴阳师还会不会追上来?”外公想到那小鬼子阴阳师的诡异模样,就一阵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对方真要是追上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一些旁门左道的本事罢了,只要提前准备好,打起来根本不在话下。”中年道士说话时,面露森然杀机。 “老道,你先别急着琢磨杀那小鬼子阴阳师的事情,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小鬼子为什么会派阴阳师来战场上?”和尚这时开口了。 “那阴阳师当时说,要捉住我,把我的魂魄抽出去,变成它的侍鬼,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特别是这次洪水淹死了那么多人,他是不是来搜刮鬼魂的?”外公猜测道。 和尚和道士齐齐抽了口冷气:“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十分压抑。 一想到那么多的同胞在这乱世之中丧命,死后灵魂还不得安宁,被小鬼子的阴阳师抓去炼制成侍鬼,外公就感觉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无比难受。 这时,那小战士恨恨开口了:“咱们还有一支枪,五发子弹,我的枪法很准,只要想办法把这小鬼子的阴阳师给毙了,就不会有那些事情发生了。” 小战士一脸的坚毅,可道士跟和尚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可能得手的。” “为什么?”小战士双目泛红,明显是有些上头了。 “据我所知,阴阳师在小鬼子那边的地位很高,他们是服侍天皇的,就算来战场上,身边也一定会跟着不少小鬼子,真要是刺杀,那可是危险重重。” “我不怕死!”小战士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咱们八路军哪有怕死的?怕死就不会参军打鬼子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修行过玄门本事,会有气机感应,在遇到危险之前,会提前有所感应,心神不宁,甚至会像小云兄弟那样,在睡梦中提前得到提醒。” 中年道士叹了口气,继续道:“虽说我看不起小鬼子阴阳师的那一套,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本事很邪门,特别是操控鬼魂上面,真的遇到危险杀机,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感应到,又有小鬼子士兵进行保护,根本不可能刺杀成功的。”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篝火中树枝燃烧发出的轻微爆裂声在响起。 “时候不早了,先睡觉吧。我先守夜,后半夜让老道来守。”和尚故作轻松的开口道。 说睡觉,可又有谁真的能睡着? 外公本来一直就没起身,此时依旧躺在那里,可是怎么都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小鬼子阴阳师那张瘆人的脸。 和尚一个人坐在篝火前,盘腿打坐,盯着篝火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战士和道士也是翻来覆去,过一会儿就会翻翻身,明显是还在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道士从铺着的干草上爬了起来,来到篝火旁坐了下来,小声对着和尚说道:“和尚,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可又想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了,小鬼子的阴阳师都跑来战场上了,傻子都知道小鬼子肯定有阴谋。” “可咱们三个又能做什么?大部队联系不上,咱们困在这山里,连条安全通往外面的路线都找不到,还能做什么?哪怕能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也好,不管是你们佛门,还是我们道门,都会出手的。” “你想指望那些高层?我看还是算了。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都去做良民汉奸了,还指望他们。” “和尚你太偏激了,不止有投降派,也有抗战派的,你只是刚好遇到了投降派而已。” “我不跟你争论这个,要我说,你是当局者迷,真想知道小鬼子阴阳师来战场有什么阴谋诡计,你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对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 第33章 杀生护道 接着,就见中年道士从怀里取出了小布包,拿出了三枚铜钱,在篝火旁摇动起来。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可铜钱在手中摇晃撞击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外公的耳中。 说也奇怪,本来外公一直忧心忡忡的睡不着觉,听到这铜钱的撞击声后,顿觉困意来袭,哪怕他强撑着精神,想要看看道士占卜出的结果是什么,可很快还是陷入了沉睡。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看到了道士满是忧虑的表情,和尚也是一脸的凝重。 等到外公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阳光从斜上方的一个洞口,照射进山洞之中,和尚在守着篝火煎药,中年道士躺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小战士则抱着枪,看着山洞洞口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外公想要起身,可稍一动弹,腹部传来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和尚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他:“小云兄弟醒了?等一下,药马上煎好。老道睡觉前给你把了脉,说你中午会醒,还挺准的。” 把脉还能知道什么时候睡醒? 外公觉得挺神奇的,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还在睡觉的道士,总感觉道士的面色似乎有些灰败,忍不住开口道:“道长这是怎么了?该不会生病了吧?” “他啊,没事,只是消耗过大……”和尚说了一半,赶忙补了一句:“守夜挺辛苦的,让他睡吧。” 外公心里明白,道士这根本不是什么守夜辛苦,是昨夜占卜消耗太大。 他前几天跟着师父学习算命和占卜的基础时,师父跟他说过,算命和占卜都是窥天机,需要消耗精气神,占卜的事情越大,消耗的精气神就越多。 所以,占卜有一个不成文的禁忌,那就是尽量不要去占卜天下大势。 占卜的不准倒也罢了,真要是占卜准了,那可是要折寿的。 道长的气色那么差,该不会是占卜出来的事情牵扯很大?消耗了他的精气和寿元? 胡思乱想间,和尚把熬中药的瓦罐从木架上取了下来,将熬好的中药倒入粗瓷碗中,放在了外公的旁边,又小心翼翼的揭开了外公腹部伤口处的纱布,观察了伤口的情况。 “老道搞来的草药真不错,伤口没有发炎化脓,接下来就只等着伤口长好了。” 外公发现,和尚不当着道士的时候,反而会夸道士的本事,可只要俩人凑在一起,他就会嘴贱斗上一斗。 “道长是高人。”外公顺着夸了一句: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感激都不过分。 “什么高人?在部队的时候,也没见他给大家伙采药治伤,他就是懒。”和尚的吐槽虽迟但到。 “死秃驴,你又在背后埋汰我。在部队的时候,咱们一直跟鬼子周旋,就算我想采药,也要有那个时间啊?!那能跟现在比吗?” 外公转过头,就看到中年道士已经坐了起来,脸色依旧很难看。 也许是自知理亏,和尚没有继续跟他斗嘴,反而开口关心道:“你不再睡一会儿?你这明显还没恢复过来。” “睡觉恢复不了的,还不如起来走走。” 外公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道长,昨天你占卜的结果是什么?小鬼子的阴阳师过来,究竟有什么阴谋?” 道士和和尚顿时愣住,连一直坐在洞口发呆的小战士也转过头看向了这边,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过了片刻,道士才开口道:“没占卜出什么结果,小鬼子那一套太邪门,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中年道士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可外公总觉得他在撒谎,毕竟和尚的目光明显有些闪烁。 “咱们吃的快没了,老道咱们一起去挖野菜,要不中午可要饿肚子了。”和尚提议道,只是这反应更像是转移话题。 外公并没有拆穿他们,跟着开口道:“附近有河没?我会钓鱼,还会下套捉兔子,你们只要能找来鱼竿和鱼钩,咱们就不会饿肚子。” “真没想到,小云兄弟还有这一手本事,咱们这山洞里就连着一条小溪,我看里面有不少鱼,之前也弄了鱼竿,就是钓不上来。不过,你这样子能钓鱼吗?” “不碍事的,到时候你们找个人配合我,我只管提竿,后面拉鱼的时候你们来就行了。” “成,中午就先吃野菜粥吧,下午再说钓鱼的事情。” “好。” …… 中午这顿饭,外公依旧没吃上野菜粥,是道士不让他吃的。 外公这次中弹,其实是很幸运的,子弹先是射入溪水,抵消了很大一部分动能,射入他腹部,却没有伤到内脏分毫,擦着肠子从侧面穿了过去。 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不适合吃野菜粥这样的食物,这种残渣很多的食物会造成他肠道负担过重,只适合喝一些营养比较好的汤。 鱼汤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和尚和道士都是空军党,想喝上鱼汤,还需要外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下午,外公被道士跟和尚抬到了山洞深处的一个洞口处,洞口下面是一个小溪,他们取水就是在这里取的,溪水中的确有鱼儿在来回游动。 一切安排就绪,道士说要去外面挖草药,让和尚留下帮外公钓鱼。 钓鱼等待的过程挺枯燥的,外公就跟和尚闲聊起来,顺便打趣了一句:“大师,佛门不是讲究不杀生,你这陪我钓鱼,算不算杀生?” “杀生?老子连小鬼子都杀了,一条鱼算什么?”和尚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大师这是彻底破戒了啊?!就不怕佛祖怪罪吗?”外公见和尚和道士斗嘴多了,嘴巴也有些学贱了。 只是,他说完就后悔了,拿这个调侃,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和尚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认真的说道:“佛门讲普度众生,也讲除魔卫道。小鬼子来华夏大地屠戮我们的同胞,杀小鬼子就是除魔卫道,就是普度众生。杀小鬼子不是罪孽,是救世的功德。” 顿了顿之后,他继续道:“至于抓鱼吃鱼,的确是杀生,可是不吃饱哪有力气杀鬼子。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有什么罪孽,我一力承担就好了。” …… 第34章 交代后事 “大师,对不住,我没有恶意的。等会儿到杀鱼的时候,还是让我来吧。”外公有些羞愧。 和尚却哈哈笑了起来:“真钓上鱼来,我也要一起吃的,要是杀生就交给你来做,吃鱼就我来,那跟我亲手杀鱼又有什么区别?” “啊?!这不一样的吧?!” “既然决定了杀生护道,那就做得彻底一些。真要是杀鱼让你一个伤员动手,那是我着相了,反而罪孽更深。”和尚笑着说道。 外公有些听不太明白,不过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只能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在鱼漂之上。 大概是这溪水在山洞之中,鱼儿比较傻,没多大一会儿,外公就钓到了鱼。 和尚也真的说到做到,接过鱼竿把鱼拉上来之后,直接把鱼穿了鳃,挂了起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外公总共钓上来两条大鱼,都是一尺来长,还有四五条巴掌大的小鱼。 期间和尚也试过亲手钓鱼,哪怕有外公在旁指点着,就是不见鱼儿上钩,等到鱼竿换到外公手里,没过多久就会上鱼,让和尚忍不住啧啧称奇: “好小子,你真的是立功了,有了这些鱼,今天晚上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 等道士回来,两人一起把外公抬回山洞原本的位置,外公这才发现,道士同样是收获满满,挖回来不少药草,正摊在山洞外的大石头上晾晒。 晚饭时,两条大鱼被做成了烤鱼,和尚道士和小战士分着吃了。 外公因为腹部的伤还没彻底好转,只能喝用小鱼炖煮出的鱼汤。 五条巴掌大的小鱼被炖成了肉泥,鱼刺被道士小心翼翼全部滤了出去,把剩下的鱼肉和鱼汤炖得浓稠无比。 山里没有什么调味料,连盐巴都没有,好在道士认识草药,也认识野葱香料,不仅给烤鱼抹了调料,还给外公的鱼汤里配了草药。 虽说没有加了正经调味料的鱼汤好喝,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最起码不会腥得难以下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外公每天一睁眼,就是去山洞深处的溪水中钓鱼,和尚和小战士会轮流陪他钓鱼,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和尚。 至于道士,他忙得很,每天都要出去采药,寻找给鱼汤调味的野生香料。 他采回来的那些草药也的确很有效果,自从有了鱼汤补充营养,外公就明显感觉喝了中药之后,腹部和右脚的伤口处就会传来一阵阵麻痒的感觉。 那些外敷的草药,也帮外公的伤口消除了炎症带来的红肿,开始愈合恢复。 外公还觉察出一个有些异常的地方:道士采回来的草药有些太多了,远远超出了日常需要的药量。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他猜测道士准备把这些草药加工好之后,带在身上,回头等找到大部队,可以给受伤的战士治伤消炎。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外公腹部的伤口基本上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只要不是特别用力,日常的站立和行走已经不成问题了。 这一天,他和和尚钓完鱼,带着清理好的鱼回到山洞当中,就见道士早已回来,正在把那些草药分门别类的放在一个个柳条编制的简易筐子里。 见到外公过来,道士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到:“小云兄弟,你过来,我交代你一些事情。” 外公顿觉心头咯噔一下,一种很不妙的预感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你记好了,这几样草药是熬煮之后内服的,可以帮你消炎化瘀,生肌止血的。这几种是捣碎之后外敷的,你腹部的伤口基本上已经快好了,用这个不多,但是你右脚上的伤口,当初溃烂太过严重,还二次感染发炎,一定要记得每天换药。” “我知道,这几天熬药抓药的时候,我都记下来了。”外公快速说完,追问道:“道长,你怎么会突然交代我这些?你该不会有事要离开吧?” 道士没有回答他,伸进道袍里,把一个小布包掏了出来:“小云兄弟,这是我们道观祖传的占卜铜钱,这是保存完好的大五帝钱,可不是小五帝钱能比的,还是力量最强的秦半两,汉五铢和唐开元。” 道士的脸上满是不舍,可态度却很坚决:“这占卜铜钱,从我们祖师那一代往下传,到我这里是第八代,这五帝钱已经有了灵性,比普通的铜钱更灵验,你一定要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五帝钱分大小五帝钱,用途相当广泛,可以用来镇宅辟邪,也可以用来招财纳气,用来摇卦占卜也同样十分灵验。 最好的五帝钱是民间完好保存下来的那种,这些铜钱都是那些大治的盛世,华夏国力强生,百姓安居乐业的朝代时所用的货币。 据说因为这些铜钱铸造在盛世,又经过万民之手,就沾染了万民的气运,还有万民的愿力,因此相当灵验。 因此玄门多用五帝钱作为法器,原因就是这个。 听到这里,外公就算再傻,也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交代事情,这是交代身后事了。 毕竟对一个道门来说,这种有了灵性的占卜铜钱,就相当于是门派的宝贝,如果不是道统断绝,哪里可能轻易送给别人? 他不由得急了:“道长,这我绝对不能要!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突然要把它给我?” 可道长却不由分说,把小布包塞进了他的手里:“拿好,日后你能把它保存好,传承下去,也不枉我们相识这一场。” “道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外公都快急哭了,他总感觉道长说话时带着一股决绝,他转过头看向这些天与他相处最多的和尚,开口道:“大师,你快说说道长啊,你看他……” 一向嘴贱又混不吝的和尚,此刻却眉眼低垂,双手合十,口中在喃喃念诵着什么,像是完全听不到外公说话一般。 外公又将目光转向了小战士:“富贵同志,你说句话啊!” 名叫富贵的小战士,起身慢慢走到了外公的跟前,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纸包,拆开后,里面是一枚明晃晃的大洋。 “小云兄弟,这块大洋是我参军后唯一一次发的军饷,你要是有机会去我家乡,就到大槐树村的村口,大槐树下第一户人家就是我家,我妈瞎了一只眼,你不会认错的。” “如果,我说如果,你有机会去,就把这块大洋交给我妈,跟他说,我这辈子没办法尽孝,来世再给她做儿子。” …… 第35章 主动应劫 童富贵一开始说的时候,还只是眼圈发红,等说到最后几句,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 外公是真的急了,如果单单道士一个人把占卜铜钱传给他,他还能欺骗自己,现在小战士也找他托付后事,这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且这事儿道士他们三个都知道,唯独瞒着他一个。 “到底怎么了?!你们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这铜钱和大洋我绝对不会收的。”外公一脸倔强的说道。 虽然相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多星期,可外公早已把他们三人当作了最亲近的人,他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失去三人。 中年道士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和尚,又看了看小战士,在得到了其余两人的眼神肯定后,这才转过头看向外公:“你还记得那个小鬼子的阴阳师吗?” “记得,这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你不是问我占卜结果吗?那天晚上我占卜了很多次,得到的结果都很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小鬼子的阴阳师要追过来了?那我们一起逃走不就好了?!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我?” “你别急,听我说完。不是那阴阳师要追过来,我占卜的是小鬼子的阴阳师来华夏到底做什么。” “他们来华夏做什么?” “小鬼子的本土只有弹丸之地,想要侵占我们华夏神州,完全就是蛇吞象,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这一点你能明白吧?” “这个我知道。”外公点头回答道。 大哥当初曾经带回家一张时局图,他看过那图,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岛国,能在华夏大地上横行无忌。 “小鬼子知道单纯依靠军事,不可能彻底侵占华夏神州,就想通过其他的手段来达到,其中也包括玄学手段,那些小鬼子的阴阳师过来,就是做这个事情的。” “他们要做什么?一旦他们得手了,我们是不是会彻底成为亡国奴。”外公见过小鬼子的残暴本性,如果真的成了亡国奴,那华夏大地将会彻底成为地狱,中国人从此会连奴隶都不如。 中年道士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口道:“这些阴阳师具体要做什么,我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太过邪门,我无法从卦象上推测出来。” “那你们这样把东西给我,是要做什么?” 中年道士没有回答外公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吗?” “不知道。” “这里临近中岳嵩山,中原一直是我们华夏的文化政治中心,也就是很重要的气运节点。入主中原能够寓意为夺取天下,就足以说明问题。中岳嵩山更是我们华夏龙脉的重要气运节点之一。” 外公听得懵懵懂懂,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按照我的占卜,过几天小鬼子的阴阳师就会聚集到嵩山附近一带,它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三个准备去会会这些小鬼子的阴阳师,把它们要做的事情搅黄了。” “非去不可吗?一个玄学手段能对整个战争走向有多少影响?道长你不是还说过,现在是坚船利炮的时代,再强的鬼魂一炮下去也魂飞魄散了。” 外公算是听明白了,他们三个这次过去,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结局很可能就是十死无生,才会提前交代后事,他不想让道长他们去送死。 道长却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鬼魂和风水气运是两码事,国运和天下地理关系紧密,不能让小鬼子们肆意妄为的。” “可是就靠你们三个,又能做些什么?这不是白白送死吗?”外公继续劝说道。 道长却笑着摇了摇头,将小布袋和红纸包着的大洋用力塞进了外公手中,还帮他握成了拳头:“我们三个的力量的确微薄,可玄门手段本身就要求条件苛刻,我们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打乱对方计划就可以了。” “可……”外公还是觉得这样机会渺茫,完全是去送死。 “小云兄弟,那天晚上你肯定也听到我跟和尚的对话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是佛道两家的高层,都有人对这场战争做出了天机推演,得到的结果是我们终将胜利。”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们绝不能做亡国奴。” “所以,有不少宗教高层人士觉得应该置身事外,渡过这段乱世,等到战争结束,再重新出山,甚至还有给小鬼子当良民汉奸的,还反过来帮它们祈福作法。” “这不是汉奸卖国贼吗?!”外公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们觉得应该保全自己教派的香火,在战争中延续传承。可在我跟和尚看来,在这样国破家亡的乱世中,最大的修行就是杀鬼子,保护同胞,而不是躲在山上,等待劫难过去。我辈修行中人,既然见到民族劫难降临,就应该挺身而出,主动应劫。” 外公的心脏不由得猛然一颤:主动应劫,说出来只有四个字而已,可那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道士继续道:“如果面对小鬼子,所有人都当缩头乌龟,什么时候才能抗战胜利?我们华夏民族的苦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小鬼子的阴阳师来这边搞事情,刚好还被我占卜到了,那就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如果我们三个不去拼一把,留在这里苟且偷生,那接下来一生都会陷入悔恨自责之中,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三个必须要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外公只觉得血气上涌,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想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去打小鬼子。 “你还是个孩子,身上还有伤,去了能做什么?好好留在这山洞里养伤,好好活下去,把那三枚铜钱传承下去,如果有机会,也把富贵的军饷交给他老母亲。” “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我能忍得住。说我是孩子,富贵也只比我大了半年,他为什么就能去?” 刚刚止住泪水的童富贵顿时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我在部队可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枪法很准,这次过去,说不定主力还是我,你去了也是拖后腿,就老实留在山洞养伤吧。” 外公顿时哑火,不过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把小布袋拿出来,重新塞回了道士手里:“道长,你把这个带上,既然这铜钱有灵性,危难关头能帮你们占卜出一条生路……” …… 第36章 粗大的闪电 道长又把小布袋塞回到了外公手中,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我已经占卜过了,我们这次过去,是没有机会活着回来的。” “这三枚五帝钱要是落到小鬼子手里,谁知道它们会拿来做什么?还不如留给你做个念想。将来你学好占卜之术,多行善积德,多帮助同胞,这三枚五帝钱就不算埋没。” 外公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 这时,一直低眉闭眼念诵经文的和尚忽然开口了:“你们三个在那里婆婆妈妈的算怎么回事?今天难得钓上来的几条鱼那么肥,咱们好好吃上一顿过过瘾不成吗?赶紧烤鱼,今天晚上我要吃个过瘾。” “对,干活干活,咱们做顿好吃的。”道长和小战士先是一愣,随即一起开口道。 …… 这一夜,四个人在一起吃个痛快,钓上来的几条大鱼,一条都没有剩下。 外公心知,这是一场离别宴。这顿饭吃过之后,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更让人遗憾的是,这山洞中条件简陋,烤鱼都没有多少调料,更是不见半点酒水,如果能大醉一场,也许能痛快一些。 这一顿饭吃到了很晚,等到外公一觉醒来,发现整个山洞已经空了,只留了他一个人。 他慌忙起身走到山洞外,四下张望,山洞外阳光明媚,可哪里还有道士他们三人的影子?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这才慢慢走回了山洞之中,这才注意到山洞的石壁上,有三个人用木炭写下的文字。 和尚的字体狂野豪放,只有简单的一句:“凌云兄弟,贫僧走了,来生再见。” 小战士童富贵的字体歪歪扭扭,像是狗爬一样,写的是他家的详细地址,最后又交代了一句:“有机会就去一趟,实在没办法,那就算了,那枚大洋就当是给凌云兄弟的念想。” 道士的字体娟秀又略带锋芒,写了很多:“凌云兄弟,请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主要是不想品尝离别时的伤感。草药的用法我昨天都已经交代过你了,这里再重新写一遍,你一定要掌握好用量。这段时间存下来的烤鱼我们全都拿走了,水袋我们也拿走了,这一路上我们要隐蔽行踪,就不能再去找食物。吃饭只能辛苦凌云兄弟重新钓鱼了,来世有缘再见。” 下面是道士写下的草药煎煮办法和注意事项,还有五帝钱的保养办法。 外公看到这里,双眼已经变得模糊,他很想大吼几声,发泄发泄心中的痛苦,可是最终只能无声的掩面哭泣:道士说了,小鬼子的阴阳师会到附近一带,万一他大吼大叫的话,引起了小鬼子的注意,暴露了道士他们的行踪怎么办?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外公就安心的待在山洞当中,每天在山洞深处的溪水之中钓钓鱼,熬草药,捣草药,给自己内服外敷。 到了第五天的夜里,外公躺在山洞里睡得正香,突然被连接的雷声给惊醒了。 他赶忙起身走出山洞,朝着雷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笼罩着一大片乌云,此刻乌云之中有无数道闪电正在不停闪烁,把整团乌云都给照亮了。 更让人感觉惊讶的是,那乌云还在不停翻滚着,像是旋涡一样,把周围天空的乌云朝着那一片汇聚。 外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乌云闪电,心中惊疑的同时,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该不会就是道士说的,他们前去破坏小鬼子的玄学阴谋? 可是,这样的乌云闪电也实在是太夸张了,人力可能做到吗?真的要是人力可以做到,那和尚道士他们三个,真的能破坏掉小鬼子那些阴阳师的阴谋吗? 外公看着远处雷光不停闪烁,雷声滚滚,只觉心中思绪万千。 那团乌云一边翻滚,一边凝聚着力量,其中的闪电越来越亮,越来越频繁。 终于,一道粗大的紫色闪电猛然划破夜空,仿佛从九天之上降临一般,直接贯穿了那团乌云。 这道闪电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竟然短暂的撕裂了乌云,透下了些许月光,也短暂的照亮了那座山峰。 下一刻,乌云再次聚拢,天空上闪电开始疯狂闪烁,一道道闪电像是疯了一样,在天空中肆虐。 暴风雨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吹得外公睁不开眼睛,只能抬手挡住眼睛,踉踉跄跄的往山洞之中走。 当外公踉踉跄跄的走回山洞中,这才发现这山洞顶上的那个洞口,在晴天时是个采光的好配置,可此刻在暴雨之中,却成了倾泻暴雨的水道。 外公从小生活在山村之中,对夏季的暴雨山洪很有经验,当他发现山洞中的水流开始飞快的没过脚背,紧接着超过脚踝,就知道这个山洞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怪不得这样一个山洞却没有动物居住的痕迹,原来遇到暴雨山洪,这山洞就是一个死亡之地。 他撑着道士重新给他做的树杈拐杖,咬着牙朝着山洞外面走去,可是洪水之中,正常人行走都困难重重,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伤员。 山洪夹杂着枯枝烂叶,还有泥土和小石子,刮在他的双脚上,让他还没来得及长好的右脚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可外公心里清楚,以这个洪水上涨的速度,他要是不能及时走出山洞,找个高处爬上去,小命可能马上就要没了。 他咬着牙坚持着,等到终于走出山洞洞口,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随着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照亮,他看到洪水之中,有一道粗大的黑影直冲冲朝他而来。 匆忙之下,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感觉肚子上猛然传来重重一击,刚刚长好没多久的腹部伤口,再次传来了钻心的剧痛。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山洪之中,被洪水裹挟着朝着山洞之中汹涌而去。 昏迷之前,他双手胡乱的扒扯着,似乎抱住了一根硬物,接着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第37章 大腿骨 不知过了多久,外公被周遭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他看不清周遭的情形,只感觉面前有不少人影晃动,还有人伸手在他身上摸索。 他猛然想起道士交给他的三枚五帝钱,还有小战士童富贵的那一枚军饷大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了起来。 正在他身上摸索的几只手吓得缩了回去,有人惊叫道:“诈尸了!诈尸了!” 外公吐出口中的污水,剧烈咳嗽起来,接着就听到有人喊了起来:“不是诈尸,是人还没死。” “没死也差不多了,我看他身上还有东西,大家一起上,各凭本事,谁拿到就归谁。”有人煽动道。 外公闻言,根本顾不上观察周围的环境,伸手在身边摸到了一根棍棒,立刻举了起来,做出防御的架势:“谁敢过来,我就要了他的命。”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再也没人敢上前。 外公此刻其实还迷糊着,只是一个空架子,却吓住了那些充满恶意想来打秋风的人。 等到他把肚子里的水吐干净,意识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那根棍棒给丢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棍棒,而是一根人的大腿骨,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拿到手中的。 不过意识到了周遭还有那些充满恶意的人,他又重新握紧了大腿骨:这个时候可不能露怯。 那些人不敢上前,站在旁边看了片刻,见实在没有机会,这才悻悻离去。 见那些人离开,外公才终于放松下来,伸手摸进怀里检查,发现油纸包和小布袋都还在,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到了此时,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周围情况,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来,他此刻竟然坐在一口棺材当中,身下的棺材里还有一副枯骨,他手中拿着的大腿骨明显就是死者的。 他慌忙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腹部和脚上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也终于发现自己的腹部上又多了一处伤口。 伤口上扎着不少木茬,木茬周围还有一圈圆形的青紫瘀伤,明显是重物撞击留下的。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在洪水当中,被一个黑影迎面撞在了肚子上,接着就陷入了昏迷。 那应该是被山洪冲下来的一根木桩或者树干,还好撞到的位置在胃部,只是疼痛难忍,要是撞到了肝脾或者肠道所在的区域,可能内脏都要给撞碎,直接没命了。 怪不得老人们都说,洪水无情,可不只是水涨起来了那么简单,洪水中带着的这些东西,还有可能导致的疫病,都是能轻易夺去性命的存在。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口棺材里醒过来,外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昏迷前抱着的应该是撞到他的那根树干,棺材应该是山洪冲毁了坟墓带出来的,可他是怎么放开树干,躺进棺材之中渡过山洪活下来的,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又或者是跟着他的厉鬼和其余几个鬼魂再次出手帮忙了。 外公强忍着疼痛,把手中的大腿骨小心翼翼放回了棺材中,又慢慢的从棺材中爬了出来,对着棺材虔诚的拜了拜:“感谢您的庇护保佑,救命之恩,一定铭记在心。” 接着,他又仔细看了周围,并没有看到棺材板的存在,只能到旁边找到了两个瓦片,把周围松软的树枝枯叶混着泥土堆进了棺材之中。 他靠着人家的棺材在山洪中保住了性命,总不能看着人家曝尸荒野。 民间有传说,人死之后,鬼魂是附在骨头上面的,一旦曝尸荒野,被太阳暴晒,对鬼魂来说,等同于活人时时刻刻被火焰炙烤。 如果不能深埋地下,哪怕找一些泥土帮着掩埋尸首,对孤魂野鬼也是莫大的帮助。 所以民间一直有帮着路边枯骨入土为安,是很大的行善积德的说法。 外公腹部和脚上的伤都再次发炎溃烂了,做这些的时候相当痛苦,可他还是咬牙完成了。 等到干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眼冒金星,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地昏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粗瓷大碗递了过来:“小兄弟,喝口水解解渴。” 外公一愣,抬起头看到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满脸善意的看着他。 外公感谢之后,接过粗瓷大碗慢慢的喝了起来,那老头一直在旁看着他喝水,等他快要喝完,这才开口道:“小兄弟,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我们这一带的,要是没有照应,可以跟着我们村的人一起走。” 外公一愣,他抬起头,就看到老头朝着不远处的树林下指了指,那边有不少人坐在树荫下正在休息。 “这……合适吗?”外公刚刚还差点被人“摸尸”,此刻遇到陌生人释放善意,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小兄弟,别担心,我真没有恶意,是看你身上有伤还帮着棺材里的枯骨入土为安,就过来冒昧问一句。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当然愿意。”外公此时无依无靠,能有人收留,那是再好不过的。 经历了这几次的变故,他也有了经验,赶忙补充道:“大爷,别看我还伤着,我钓鱼技术很好,能钓鱼给大家吃,还懂几样简单的草药,我身上的伤自己也能治好。” 钓鱼是他自己的本事,草药是在山洞住的那段时间,跟着道士学了一点皮毛,其实也就是一些止血化瘀,消炎止痛的草药方子,可在这个年代,这已经算是了不得技能了。 老头听他这么说,眼睛不由得一亮:“小兄弟还有这样的本事,老祖宗说的果然没错,行善积德有好报啊。走吧,我扶你过去那边休息。” “那就谢谢大爷了。” 老头扶着外公走到树林边的树荫下休息,他的那些同乡虽然脸上愁云惨淡,还是冲外公露出了善意的笑容,点头示意。 反倒是小朋友们看到外公腹部的伤口和溃烂的右脚,吓得躲在大人怀里,不敢多看一眼。 老头扶着外公坐下之后,又给他端来了一碗稀粥,招呼着外公喝下。 外公也没客气,把稀粥喝得一口不剩,反正等他伤势恢复了,还可以给众人钓鱼,到时候多钓上来几条大鱼,也算是报答了。 放下粗瓷大碗,外公对老头问道:“大爷,你们也是因为发大水逃荒的?大水涨到这边了?” “只能算一半吧。” “一半?怎么说?” …… 第38章 同志,再见 “你说的黄河决口,涨大水我们也听说了,不过咱们这边地势高,黄河决堤的大水涨不到咱们这边,倒是前几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那家伙,感觉雷电把天劈了个窟窿一样,涨水把我们村上的房子都给冲倒了,我们是逃到后山的山洞里躲过这一劫的。” 外公知道那场暴雨的原因是什么,十有八九是道士他们去破坏小鬼子阴阳师作法导致的,可这样的牺牲是必要的,于是转移话题道:“村上不能待了?就出来逃荒了?” “不是。村上房子冲毁了有一大半,收拾收拾倒也能继续住,只要能活着,谁愿意背井离乡?还不是因为那些小鬼子。” “小鬼子?他们怎么了?” “小鬼子之前是不怎么来山里的,除非是来扫荡八路,可从那天暴雨之后,小鬼子就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人,我们附近好几个村子都被屠了,我们这才连夜跑出来。”老头说这些的时候,满脸的愤慨。 “狗日的小鬼子!”外公忍不住骂了一句,心中却也有了猜测:小鬼子疯狂找人,应该是道士他们三个还有人活下来,小鬼子正在搜寻他们三个。 想到这里,外公心头一片火热,多了一股回去找人的冲动。 见到外公脸色涨红,老头显然是误解了,开口道:“小兄弟,你也不用担心,小鬼子没那么快追来,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山里转悠找东西,要不然我们村的人也不可能跑出来。” “这里离你们村上有多远?在哪个方向?”外公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找道士他们三个人。 “有一百多里地了吧?我们都跑出来两三天了。”老头说道。 外公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又是昏迷了好几天。 说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差,自从离开家之后,一路上就坎坷不断,不停地有各种劫难出现,可要说运气不好,他每次又能死里逃生,每次都还能遇上好人,得到帮助。 这到底算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听到一百多里地,外公有些犹豫了。 这些村民能三天跑一百多里地,那是身体健康没有伤病,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三天想走回去,就怕走到半路就直接挂掉了。 一时间,外公有些犹豫,可是想到道士三人那些天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他又重新下定了决心:就算多走几天,慢慢的赶回去,他也要去找道士他们几人。 想到这里,他开口对老头道:“大爷,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那边怎么走?有没有什么能辨别方位的特征。” “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头显得十分惊讶。 “我要回去找朋友。”外公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找朋友?那边现在小鬼子见了人就杀,你回去不是送死吗?你这傻孩子。”老头顿时急了。 “大爷,他们救过我的命,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找他们。”外公一脸的坚定。 “哎,你这孩子,脾气也太倔了,大家伙都在往外逃,哪有你这样回去送死的?” 外公知道老头是为了他好,可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不他于心不安。 他想了想,开口道:“大爷,我去那边河边钓鱼,等钓上鱼了,咱们吃顿鱼汤,起码也算是还了你这碗粥。”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把账算那么清的?你这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老头有些责怪道。 外公笑道:“不是要算清账,是不能让好人吃亏。” 说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掏出了怀里的小布包,里面的三枚五帝钱,还有那块大洋都还在,最下面的角落里还有用丝线缠着的鱼钩。 经历了跟着师父一家逃亡落水的经验之后,他就学聪明了,每次钓完鱼,就把鱼钩和丝线收起来缠好,放在怀里。 他的谨慎之举终于有了回报,这次终于不用再去寻找钓具了。 至于鱼竿,一根拇指粗的柳枝就可以代替,只是不能甩太远罢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将鱼钩甩入河水之中,全神贯注的盯着鱼漂。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身后多了人,还以为是老头过来看他钓鱼,于是轻声说道:“钓鱼也要看运气,可能等会儿就有鱼上钩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开口说话,依旧站在那里。 外公害怕转过头会错过鱼儿上钩,于是就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河水中的倒影,想看看老头在做什么。 可是朝河水中看的这一眼,他差点直接原地跳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头上挽着道髻,身上穿着带补丁的道袍,不是道士又是谁? 外公再也顾不上手里的鱼竿,转过头满心欢喜的叫道:“道士,你安全回……” 话说到一半,他就愣住了,他的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 他的心猛然揪了一下,转过头朝着河水中看去,河水中身穿道袍的倒影依旧还在,脸上还带着微笑,只是默默不语。 一瞬间,外公全都明白了:道士已经死了,他这是过来跟自己道别的。亦或者,他能从山洪中活下来,就是道士的鬼魂在帮他。 不过,他心中依旧抱着幻想:去了三个人,道士牺牲了,也许和尚和小战士童富贵还活着。 可是下一刻,河水中再次多出了两个倒影,他看到了和尚那锃光瓦亮的光头,说也奇怪,他活着的时候,明明是寸头短发来着,死了之后,反而成了光头。 还有就是小战士童富贵,他也笑盈盈的看着外公,怀里抱着他那把步枪,满脸都是喜悦之情。 外公的泪水忍不住滚滚而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嗓子里却像是堵上了一半,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身后河岸上传来了老头的喊声:“快拉竿,鱼儿上钩了。” 外公下意识的拉动手中的鱼竿,一条大鱼被鱼钩勾住,在水面扑腾起浪花。 老头赶忙跑了下来,接过鱼竿,帮忙拽鱼:“小兄弟你还真有本事,之前也见有人在这里钓过鱼,可一条都没见上钩,你这一钓就上鱼,真是厉害。” 可外公哪里顾得上听他说话,低头朝着河水中看去。 此刻的河水中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道士他们三人的影子。 可外公心里明白:道士他们三个已经牺牲,就如他们出发前占卜的那样,此去十死无生。 …… 第39章 奇怪的炸弹 外公自小生活在相对贫穷的山村,见过为了活命,讨一口吃的,不知尊严为何物的乞丐;也见过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就赌上性命的事情。 他一直认为,人其实很奇怪,怕不怕死,可能只是一念之间。 不过,只要有一条活路,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走上绝路。 可道士他们三个,却打破了外公的认知,他想不明白,为了一件连成功与否都不确定的事情,为什么三个人可以义无反顾的选择牺牲生命。 年少的他,并不能理解这些,却深深地记住了当初醒来听到他们说的话:“我们是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 也许,正是这支军队有了不同其他军队的自我定义,才有了这种牺牲精神。 外公回过头找不到道士他们三个,心中的悲伤无法抑制,眼泪抑制流个不停。 老头一直在专心拉鱼,等到把大鱼拉上岸,同村的青壮跑来了好几个,提着棍棒,一边帮他捉鱼,一边也是防止其余人上来抢吃的。 等到鱼儿被几个青壮拿到,老汉转过头看向外公,这才发现外公哭得泪流满面。 “小兄弟,咋了?是拽鱼的时候扯到伤口了?我先扶着你去休息,钓鱼的事情不急。” “不是扯到了伤口,是我忽然想起来,我朋友他们都已经死了。” 老头不由得愣在当场,过了很久之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孩子,不要伤心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走。这样也正好,你不用回去送死了,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 外公本身还没有恢复,哭了这么一场之后,就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外公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易担架上,有两个村民正抬着他,那老头在旁边跟着。 见他醒来,老头赶忙招呼两个村民停下,问道:“小兄弟,你感觉怎么样?中午的鱼汤,还给你留的有,就等你醒了,给你喝了补补身子。” 外公也的确饿了,接过对方递来的鱼汤,碗里不止有满满的鱼汤,同样有炖烂的鱼肉,而且因为村民们逃荒有准备,还有盐巴和调料,味道更加鲜美。 喝着这比在山洞里美味了不知多少的鱼汤,外公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那种用道士摘来的野生调料炖出来的鱼汤,似乎才是最美味的。 刚好众人也走累了,这种整个村子的人一起逃亡,虽说在一起相互有照应,可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有老弱病残,还有小孩子。 大人能够坚持,小孩子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老头也就安排大家在原地休息。 他们是沿着河岸行走的,虽然老头没有开口说什么,可是看向河水的渴望眼神,外公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再次来到河边,拿出钓具,用结实的树棍做了个钓竿,开始钓起鱼来。 不多时,他就再次钓上来一条鱼,不过这一次的鱼并不算大。 当他又一次把鱼钩甩入水中,等待着鱼儿上钩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那声音很吵,听起来就像是有无数只马蜂聚在一起发出的嗡嗡声。 他好奇的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到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正在慢慢变大,那如同马蜂的嗡嗡声也越来越响。 正当他还在愣神的时候,身旁的老头已经一手提着鱼,一手拽着他:“快跑,去树林里躲起来。” 外公这才注意到,其他的村民已经钻入树林之中,躲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的跟着老头跑,一边开口问道:“大爷,那是什么?” “那是小鬼子的飞机,能在天上飞,上面有炸弹,还有机枪,要是被打到,炸到,那可就没命了。” 外公还从没见过飞机,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天边看。 “你不要命了,还有功夫看鬼子的飞机,快跑。” 老头把他拉进树林当中隐蔽起来,外公这才透过树林的缝隙,朝着天空看去。 这时,小鬼子的飞机已经离得比较近了,外公也人生第一次见到了飞机的模样。 那是一个铁皮做成的大家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芒,飞机上面还有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还坐着两个小鬼子。 那小鬼子的飞机原本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却拐了个弯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树林中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身旁的老头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坏了!小鬼子这是冲着咱们来了。咱们只顾着往树林里躲,忘了把东西拿进来,暴露了。” 外公这才注意到,树林旁边的道路上还有大家匆忙中散落物品,最显眼的莫过于两个村民用来抬他的那副简易担架。 小鬼子的飞机很快来到了他们的前方, 朝着地面俯冲过来。 老头大叫道:“都趴下,小心炸弹。” 随着话音落下,天空上的飞机肚子里掉下来一连串的黑点,带着尖锐的哨音落了下来。 外公学着众人的模样,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的贴着地面,生怕被炸弹的爆炸给炸到了。 其实他也不晓得炸弹具体爆炸是什么样子,不过在山洞那段日子,他听道士他们三个讲过,炸弹炸在身上,运气好还能剩下个脑袋或者一条胳膊一条腿,半拉身子。 要是运气不好,人直接就没了,只剩下一地的肉渣子,想要安葬,只能把周围的土铲一铲,拢到一块当尸体下葬。 炸弹带着尖锐的哨音落了下来,不过却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声,只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不小心打烂了一个瓦罐一般。 小日本的飞机扔下这几个炸弹之后,大摇大摆的飞走了,因为离地面很近,外公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飞机翅膀上面的膏药旗,像是两个狗皮膏药一样,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 等到小日本的飞机飞远之后,一众村民这才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老头招呼村民道:“走了走了,小鬼子来过,这里可就不安全了,咱们赶紧走。” 有村民看到了那飞机上扔下来的炸弹落在了道路上碎了一地,忍不住上前好奇的观看:“小鬼子这扔的是什么东西?炸弹怎么是瓦罐做的?小鬼子忘在里面装炸药了?” “咦,这是什么?怎么还有粮食,有棉花絮,小鬼子这也太浪费了。”那村民说着,就要弯腰去捡瓦制炸弹中的东西。 “别!不要碰!”外公慌忙喊道。 …… 第40章 闹肚子 可是已经晚了,两个村民为了抢里面的粮食和棉花,已经把手伸了进去,把棉花拽了起来。 紧接着,两人就惊叫起来:“俺日他娘咧,这是啥玩意?!咋还有老苍蝇?!哎哟,我日咧,还有跳蚤!” 两个村民惊叫着拍打身上,可是跳蚤这种东西,真的沾到身上,想要拍打下去,可就太难了。 见到他们狼狈的模样,老头忍不住骂道:“咋那么手贱?!什么东西都去拿!” 接着,他又转过头,冲着外公问道:“小兄弟,你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外公摇头。 “那你刚才喊着别碰,是为什么?” “我就是想着这是小鬼子扔下来的东西,小鬼子可不会安什么好心,不应该碰。” “小兄弟说得没错,的确不能碰。”老头点头同意,又冲着众人喊道:“都离这些破烂玩意远一点,又是老苍蝇又是跳蚤的,谁知道是什么烂脏玩意?咱们赶紧走。” 一众人继续匆忙赶路,又走出去接近两里地,队伍中的小孩子和老人坚持不住了,这才停下休息。 这一次,外公没有急着去钓鱼,而是到了路旁的荒草之中,开始寻找道士教给他的那几种草药,他要尽快把身上的伤给治好。 等到找好草药回来,他找到老头要来瓦罐熬药,又准备去河边钓鱼,却见到两个村民跳进了河水当中,正一边抓痒,一边洗澡。 两个人一边洗,一边还在骂:“他娘了个腿,痒死老子了,这小鬼子扔跳蚤下来想干什么?想痒死咱们吗?” 外公忍不住皱了皱眉,见到两人在河水中折腾,怕他们影响鱼儿上钩,就换了个地方。 老头跟在他的身边,也忍不住说道:“这俩家伙在村上就是那种莽撞的性格,这次让他们吃吃亏,看他们下次还手贱不,什么东西都乱摸,脑子都白长了。” “大爷,我总感觉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外公说道。 “怎么不对劲了?” “小鬼子那飞机在天上飞,恐怕也挺费劲的吧?他们那么费劲的飞过来,肯定是想要做什么,没理由扔下来一些老苍蝇和跳蚤就跑了,这又不能干什么。” “那谁知道?别想这些了,咱们只要离小鬼子远远地,就没事了。” “也对。”两人闲聊着,外公再次把鱼钩甩入了水中,过了一会儿,一条大鱼上钩了。 “小兄弟你这钓鱼的本事真是一绝,我们这一路也见到不少人想要捉鱼吃,却没有像你这样只要下钩就能钓上来的。”老头忍不住夸奖道。 外公心中一动,冒出一个念头:自己这样能轻易钓鱼上来,会不会跟老瞎子说的纯阴命格有关? 自己这几次死里逃生,都是在水中完成的,换做其他人,也许早就淹死在水里了,可他却每次都能平安的活下来,还被人捞上岸。 还有就是,师父之前推断说,他需要渡过五行的劫难,水土火都已经渡过了,被小鬼子开枪打中肚子,金劫也算是渡过了。 那天山洪中被木桩撞在肚子上,半路上还不知怎么钻进了棺材当中,这算是渡过了木劫? 这样算起来,五行的劫数都已经渡过了,接下来自己就不会再遇到什么劫难了吧? 想到这里,外公顿觉心头轻松不少,连带着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钓了两条鱼之后,老头准备招呼着村民再赶一段路,可是大家都说有些走不动,一群小孩子看着大活鱼,更是口水直流。 老头想了想,看到天色也不算早了,于是就招呼众人就地安营寨扎。 外公回去把熬好的草药汤剂喝下肚,又把捣烂的草药混着锅底灰敷在了伤口上,回到河边继续钓鱼。 他心里很清楚,老头收留他一起走,的确有出于好心的成分,可人在一个集体中不能没有价值,总要有所贡献。 他现在最大的贡献就是能钓鱼上来,自然要多钓鱼,钓上来的鱼越多,他就越容易被这个集体所接纳。 这顿晚饭相当丰盛,不仅有鱼汤,还有烤鱼吃,几个村民还挖到了田鼠和一条蛇,也拿来炖了汤,闻着也挺香的,不过外公对老鼠实在是敬谢不敏,所以一口都没尝。 也许是好几天没有这么吃饱过,小孩子们吃饱之后开心的跑来跑去,连带着大人也都跟着有了欢声笑语。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是,那两个被跳蚤咬了的村民,吃饭的时候也不停的在身上乱挠,看得人觉得身上跟着发痒。 外公总有种不妙的预感,晚上睡觉的时候,特意睡在了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哪怕小鬼子扔下来的东西没什么事儿,他也不想染上跳蚤,被咬一身包。 临睡觉之前,他又喝了一碗草药汤剂,又给伤口上了新的草药泥,这才沉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周围有动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接着就听到了老头的声音。 “狗剩,二嘎,你们俩大半夜的不睡觉,闹腾啥呢?” “五爷,我们俩吃坏了肚子,去拉泡屎。” “懒驴上套屎尿多,快去吧,警醒点,别踩到蛇了。” “晓得了。”俩人说着,捂着肚子朝着远处的一处凹坑跑去,接着寂静的夜里就传出了噗嗤噗嗤喷射的声音。 老头听着声音,啐了一口痰,低声骂道:“俩狗日的,大家伙一起吃的饭,别人都没事,就你们俩闹肚子。我看就是你们俩手贱惹的。” 外公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总感觉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可又想不明白是什么信息。 他有心想仔细想想,可他实在是太困了,很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床,他看到了昨天那两个名叫狗剩和二嘎的村民,一脸苍白虚弱的样子,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冲着老头问道:“大爷,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闹肚子那么厉害?” “谁知道这俩信球玩意吃了啥东西,昨天后半夜跟点了炮仗一样,不停事儿的去拉稀,给他们喝了炒面止泻也不行。对了,小兄弟,我见你会用草药治病,你给他们俩把把脉,看看能不能开个方子,先给这闹肚子止住。” “这……我不会啊……”外公顿时麻了。 “不会?可我明明看你会采药抓药啊?” …… 第41章 疫病来袭 “大爷,那是我受伤之后,遇到一位道长教给我的,我只会这一个方子,这是消炎止痛,活血化瘀的,闹肚子我可不会治。” “哎呀,这可咋整?他们这样,根本赶不了路。”老村长一脸的惆怅。 “先试试止泻的偏方吧,炒面就挺好的。” (注:把面粉炒至焦黄,再冲服食用,的确有止泻的效果,不过多用于体内湿气过重,小儿脾虚,对食物中毒和细菌感染的腹泻作用不大。同理,炒至焦黄的大米小米,同样有祛湿补脾的功效,适用于常年冷饮冰啤酒,爱拉肚子的人士) “小云兄弟,你那草药的方子是消炎的,要不给他们喝一点试试能不能消炎?”老村长试探着说道。 “试试也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这就去挖点草药,多熬点药。”外公觉得既然是消炎止痛的草药,也许能有所帮助。 “我叫几个村民跟你去挖,你身上有伤不用下力,只管帮着辨认草药就行了。” “好。”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草药也不好挖,因为这些草药大多都是可以食用的,很多都被其他的灾民给挖走了。 外公带着几个村民好不容易挖了一些草药回到营地,刚一走近,就见到狗剩和二嘎两个村民正趴在一个草堆上呕吐,下半身的裤子上满是臭味的粪水,明显是腹泻止不住了。 更让人反胃的是,两人的呕吐物和腹泻物,招来了不少苍蝇,在他们两人身上飞来飞去,村民们都离他们远远地,唯恐避之不及。 外公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么严重?这也太快了吧?!” 老村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是说啊!再这样拉下去,怕是要没命。小云兄弟,这草药能给他们用吗?” 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医学发达又十分普及的年代,是缺医少药的民国年代,还是日寇入侵的乱世,普通老百姓可都是见过感冒发烧,呕吐腹泻死人的,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婴儿。 影响婴儿成活率的疾病,最多的其实就是感冒和腹泻,小婴儿拉稀拉到没命,哪怕到了改开年代,在比较偏远落后的农村,依旧不是什么稀奇的传说。 因此也导致了一些不懂医理的陋习,比如说爷爷奶奶带娃,很容易给小孩子穿很厚,夏天还穿着薄棉袄,把孩子捂得一头汗,小脸红扑扑的也不让脱。 造成这种固有观念的最大原因就是怕孩子受凉,因为受凉咳嗽拉稀是他们成长的那个年代,听到的最多的婴儿夭折原因。 外公见到两人那虚弱的模样,只能无奈道:“都这样了,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 “也只能这样了。”老村长愁眉苦脸的回道。 “对了,他们吐的这些东西都给埋起来啊,看着多恶心,还招苍蝇。”外公在山洞里生活的那段时间,道士他们三个也教会了他不少生活习惯,其中就包括讲卫生。 换做是以前,他顶多就是离远点,闻不到味道就算了,可他现在绝对做不到视而不见,这些秽物一定要掩埋了才行。 “好,我这就让他们过来挖坑给埋了。” 草药很快熬好了,有人端药喂给了狗剩和二嘎,草药下肚,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脸色苍白的睡着了。 看着两人的模样,一众村民都松了一口气,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老村长。 外公在一旁看着,也明白了村民们的意思: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是否继续赶路,也成了一个难题。 狗剩和二嘎这样,显然是没办法赶路的,两个人个头那么大,要是抬着赶路,将会是相当大的负担。 可是不继续赶路的话,小鬼子随时都有可能从后面追上来,到时候一个村子的人都要完蛋。 扔下狗剩和二嘎赶路,那更不可能,这样的事情一旦开头,那人心可就寒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老村长想了很久,叹气道:“看样子,小鬼子暂时不会追上来,这个地方也比较好,能抓鱼,还能挖草药,那就多歇半天,等过了晌午,狗剩他们两个醒了之后,咱们再继续赶路。” 村民们听到老村长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于是齐齐点头。 外公是钓鱼的主力军,自然还是去钓鱼,之前几个跟着他去挖草药的村民也被安排去继续挖草药,还多带了一些村民一起过去。 老村长的安排相当合理,几乎照顾到了方方面面,可外公前去钓鱼之前,看到狗剩和二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被跳蚤咬出来的红疙瘩,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线索。 老村长显然也忧心忡忡,哪怕外公连续钓上来好几条大鱼,他也只是帮着把鱼收了上来,并没有之前的喜笑颜开,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眼看着到了中午,外公收了鱼竿,老村长也叫来人一起帮他把鱼在河边直接开肠破肚清洗干净。 就在这时,有个半大小子飞快的跑了过来:“五爷爷,柱子和撅头他们俩拉裤裆了。” 老村长正在给一条草鱼开肠破肚,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小孩子拉裤裆多正常,让他们爹妈带着去下游洗洗,换换衣服不就成了?” “五爷爷,他们还在蹲着拉呢,起都起不来了。”半大小子说道。 老村长和外公齐齐抬头,接着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叫道:“坏了!” 华夏人这个时候对什么细菌战,731部队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不过却有着一代代的生存传承,在听到有小孩子也拉肚子,还拉到站不起身,两人就意识到了,这可能是疫病了。 老村长把处理鱼的事情交给了其他村民,就拉着外公这个冒牌郎中,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的营地,已经炸开了锅,刚才那半大小子说的只有柱子和撅头两个孩子拉裤裆,可这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闹肚子,还有一些岁数更小一些的,直接开始呕吐了。 老村长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刷白,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疫病……真的发疫病了……这可咋办啊……” 外公虽然是个半大孩子,可也在老人们的讲古中听过,一旦出现疫病,那可比战乱还要凄惨。 疫病一来,十不存一,那都是比较委婉的说法,遇到厉害疫病,整个村子都死光死绝,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一直章法有度的老村长,此刻都慌了神,双手颤抖的像是抖筛糠一样,嘴里喃喃道:“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外公转过头,看向最初犯病的狗剩和二嘎,发现两人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还处于昏睡当中,可整体状态还算良好,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大爷,快让大家伙去挖草药,走远一点,去挖草药,挖的越多越好,再找人专门熬草药,这个方子就是咱们渡过这次疫病的关键。” 老村长这才反应过来,手立刻不抖了,点头道:“对,对,小云兄弟说的对,我这就叫他们去挖草药。” …… 第42章 明白真相 虽说这些草药都是常见的普通草药,可也不是随便就能挖到很多的,华夏古代防治疫病,都是先让疫病区域中止对外交流,不让疫病扩散,再从外地调集草药,进行集中防治。 外公他们这属于普通流民,想要临时在附近挖到足够量的草药,哪里可能做得到? 更要命的是,原本那些还能出去挖草药的健康村民,在挖回来一些草药之后,也开始上吐下泻,营地里很快就病倒了一大半,连带着老村长也都犯病了。 外公整个人都麻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偏偏整个村子没有一个郎中,还要靠他这个冒牌货来充当。 到了此时,老村长也反应了过来,脸色苍白的对外公说道:“小云兄弟,这是霍乱,肯定是霍乱,你记得治霍乱的方子不?” 外公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听过霍乱,可要说什么草药能治霍乱,他是真不晓得,老村长也是疼糊涂了,忘了外公只会那一个方子。 “怎么会有霍乱?这一路出来,我都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逃荒规矩,不让他们喝生水,不让他们吃没做熟的饭菜,怎么还会染上霍乱?” 到了此时,外公终于反应过来,也明白了他忽略的信息究竟是什么。 “小鬼子扔下来的那些瓦制炸弹,那里面的跳蚤和苍蝇,狗剩和二嘎是最早被跳蚤咬的。” 老村长顿时愣在当场,过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天杀的小鬼子,猪狗都不如的畜生,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还有狗剩和二嘎,这俩狗日的信球,他们俩不手贱,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哎哟,不行了,肚子好疼,我要去拉稀了……” …… 外公有些无语的看着老村长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跑到一旁的角落里,解开裤子就开始蹲下喷射,赶忙转过脸,来到熬草药的大锅前,看着里面的草药翻滚,陷入了沉思。 这些草药是绝对不够村民们喝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边沟里有村民的声音传来:“草药熬好了没?熬好了赶紧给我来一碗,我要撑不住了,肠子都快拉出来了。” “草药呢?快点啊,等着救命呢。” 外公皱了皱眉,决定走远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草药。 谁知,他一瘸一拐的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到有半大小子的声音惊呼起来:“柱子屙血了,柱子屙出血了。” 外公的心脏不由得猛然一紧,停下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有个小孩已经软软的歪倒在地,有一个妇人哭着朝倒下的孩子跑了过去,看起来应该是柱子的母亲。 另外一边,老村长双手提着裤子,弯着腰也朝着孩子倒下的方向跑去,等到了近前,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屙血了……没救了……” 霍乱会引发呕吐和腹泻,到了后面,会导致严重失水,还会导致肠道破裂,也就是屙血,一旦出现便血,基本就没救了。 外公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背篓,把它背在了后背上,顺着河岸朝着远处走去。 老村长转过身看到了外公,他想开口喊一句什么,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巴。 在他看来,外公应该是想要抛下他们这些人一个人走掉,他本想开口问一句,可是想到外公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也没什么资格要求外公。 至于说他们收留外公的恩情,外公早就用钓上来的鱼偿还了,那就更没有留下外公的理由了。 也有村民看到了外公背着背篓离开的样子,想要开口喊人,却被老村长给制止了。 外公背着背篓,沿着河岸往前走去,他当时跟着道长挖草药的时候,听道长说过,这几样草药都喜欢比较湿润的地方,在河滩地附近更容易找到。 外公看到前面有一处河湾,想过去看看那里会不会有这些草药。 这河湾看着近,走起来有三四里路,外公咬着牙一直走到河湾处,又慢慢顺着河堤滑下了河湾,拨开茂密的蒲草,走到河滩地里,眼前的景象立刻让他惊喜的叫了起来。 道长说的没错,这几样草药在湿润的河滩地会生长的很多,这里密密麻麻,一片一片都是草药。 这些草药上面全都沾着淤泥,应该是被河水淹没了,现在水位线退下去一些,它们又露了出来。 外公立刻蹲下身子,把一棵棵草药拔起来放进了背篓之中,很快就摘满了一背篓,他又艰难的背着背篓,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还没等他走到营地,就有尚未发病的村民迎了上来,当对方看到了背篓里的草药,也兴奋的欢呼起来。 “赶紧把这些草药拿去洗一洗,继续熬药,不要停。再安排几个人去那边河湾里挖草药,那边草药很多,足够大家用了。” “好。” 等外公走到营地,之前的草药已经熬好,大人们正在给村民们分汤药,老村长捂着肚子来到外公跟前:“小云兄弟,这次多亏你了,不是遇到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先给大家治病吧,现在这情况,谁也说不好。” 听到这话,老村长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柱子死了,他娘哭得跟泪人一样。” 外公也沉默下来,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没了,做父母的会痛苦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负责分发草药汤剂的村民给老村长递过来一碗草药:“五叔,您也赶紧喝一碗。” “都喝了没?” “这一锅不够分,小云兄弟刚采回来的草药还在洗,等下熬下一锅。”那村民解释道。 “那这药我不能喝,先让孩子们和其他人喝,我老了,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早就活够了,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你们岁数还小,命金贵。” 那村民又让了几次,见老村长态度坚决,只能把草药端去给其他人喝了。 老村长又跟外公聊了两句,就再次肚子疼起来,一溜烟跑去那边沟里拉稀去了。 闻着营地里弥漫的这股子粪臭味儿,外公皱了皱眉,起身来到河边,坐在水边帮着村民清洗起草药来:在这里干活儿,可比在营地里闻那股难闻味道惬意多了。 又是一把草药被洗干净,外公弯下腰准备把这些草药放进干净的背篓之中,这时,他看到了河水中自己的倒影。 河水倒影中,他再次看到了右肩肩头上的女尸脑袋,此时女尸脑袋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他,嘴巴正在一张一合的说着些什么…… …… 第43章 莫名的怨毒 外公不由得愣在当场,从他遇到小鬼子阴阳师,受伤落水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右肩肩头的女尸脑袋。 他还以为那厉鬼离开了,或者被小鬼子阴阳师给打散了,没想到此时又看到了女尸脑袋,她这会儿出来是要做什么? 外公看向水中女尸脑袋的倒影,努力辨认着她说话的口型,在对方重复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看懂了对方在说什么:“快走。” 快走? 为什么?是小鬼子要追来了吗? 外公心中狐疑,想要开口询问清楚,可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尸脑袋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愣了片刻,把清洗后的草药放进背篓中,让村民把洗好的草药拿去营地去药锅里熬煮,他去找到了刚刚拉完肚子,脸色苍白的老村长。 “小云兄弟,你是俺们村的恩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老村长见外公犹豫,开口催促道。 “老村长,是这样的。我这个人时不时会有一些预感,我刚才洗草药的时候,突然感觉心慌得很,有声音跟我说让我快走,我就想着……可能是小鬼子快要追来了,所以找你商量一下。” 听到外公这么说,老村长虽然显得很震惊,倒也没有觉得外公是神经病。 毕竟这还是民国时代,还没有开始全民讲科学,对鬼神之事还是很能接受的,更何况这更像是某种感应,民间有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经历。 老村长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小云兄弟,我信你,可你也看到了,就现在这样子,就算我想带着大家伙儿逃命,也逃不了啊!一袋烟的功夫拉一次,哪里赶得了路?总不能全都撅着屁股,一边拉稀一边赶路吧?” “可……”外公还想劝说。 “小云兄弟,你走吧。我们这帮人是走不了的,别说拉得跑不动,就算真的能跑,十有八九也要病死在路上,这里有河有树林,还有草药,留在这里还有一条活路。” 外公也知道老村长说的是事实,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小云兄弟,你走吧,你给我们钓了那么多鱼,还给我们采草药治病,是你有恩于我们,我们也没什么报答你的,更不能拖累了你。” 外公是个心软的人,原本他也想过,如果这些村民们逃不了,自己就一个人上路,可听到老村长这么说,他反而不好意思走了。 更何况,他从棺材里醒来时,可是遇到了抢劫的,乱世之中,他一个受伤的少年人,独自上路,肯定要被抢,如果运气再差点,说不定就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想了想之后,外公摇了摇头,说道:“想逃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马上就天黑了,我帮着多熬点草药,也许明天大家伙就能好了。” “也成,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孩子独自上路也不安全。” …… 外公还是把疫病想的太过简单了,更不知道小鬼子投下的这些细菌炸弹里携带的霍乱杆菌是经过培养的,比普通霍乱要厉害得多。 这天晚上,他一直在熬草药的大锅旁帮着烧火,几个健康村民采来的草药在清洗之后,就会丢入锅中熬煮,一碗碗草药汤剂隔上一两个时辰就会端给村民们喝。 可这药方并不是专门用来治疗霍乱的,顶多就是有一些消炎的功效,到了夜半时分,便血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身体孱弱的小孩子接连死亡,营地里的哭声就没有停息过。 到了后面,人们已经哭累了,也麻木了,更没有力气哭了,因为大人也都开始便血,有体弱的老人和妇女开始死亡。 外公一开始只是在铁锅旁边帮着烧火,其余的所有活计不需要他去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木柴不够了,草药不够了,几乎什么都用光了。 可病倒的人却越来越多,原来还健康能够帮忙的村民,也开始出现了腹泻呕吐。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外公也开始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一阵阵的犯恶心,他顿觉不妙,知道自己也染上了霍乱。 直到此刻,他猛然想明白了女尸脑袋催促他赶快离开的真正原因:留在在这样被病菌污染的营地里,迟早也要感染上,哪怕只是在外围帮着熬药都不能避免。 老村长此时已经站不起身了,他躺在一个枯枝烂叶堆成的草堆上,还在强打精神,指挥着仅剩下的几个健康村民,让他们继续去采草药,砍伐柴火。 可是,从河滩地回来的村民带着半背篓草药回来的同时,也带来了噩耗:河滩地里的草药已经采完了,附近没有草药了。 老村长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去:“这是天要亡了我们啊!” 好在这时,另外一边传来了骚动:“狗剩醒了,狗剩活过来了。” 狗剩和二嘎是手贱去捡了炸弹里棉花团的人,也是最早腹泻呕吐的两个,当时两个人都快虚脱了,喝了两碗中药后一直昏睡,没想到此刻醒了过来。 只是,醒过来的只有狗剩一个,二嘎死了。 昨天夜里大家乱作一团,没人注意,刚才狗剩醒了,就有人去推二嘎,发现他已经凉了。 不过,即便如此,村民们还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在经历了昨夜接连的死亡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惶恐不安,如今有人恢复过来,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大的鼓舞。 有人搀扶着狗剩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老村长跟前回话,大家在得知狗剩现在感觉状态还不错,肚子没那么疼,也没那么恶心了之后,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这是病症好转的征兆。 老村长却依旧记得狗剩和二嘎手贱的事情,声音虚弱的骂道:“你个狗日的信球东西,要不是你跟二嘎手贱去摸小鬼子扔下来的东西,咱们村怎么会遇上这种灭顶之灾,也就是在外面,要不然老子罚你在祠堂跪到死。” 狗剩低着头不敢回话,老村长又骂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滚蛋了。 外公清楚的看到,狗剩转身离开的时候,怨毒的瞪了他一眼。 这让外公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被村长骂,为什么会这样怨毒的看他? 不过很快的,他就顾不上管狗剩怨恨他的事情了,因为他的腹部开始绞痛,忍不住想要去拉肚子了。 …… 第44章 人心难测 大概是这些天一直在喝草药的缘故,外公的腹泻并不是很严重,在呕吐了一次之后,感觉轻松多了。 接着,他又强撑着身体,背着竹篓,招呼几个相对健康的村民,一起走远了去挖草药。 没有了河滩地里的密集草药,好在河堤下面的沟里也还有不少草药,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总算挖回了一些草药,这期间,外公又拉了两次,不过感觉还能坚持。 刚回到营地,他们就再次得到了一个噩耗,这一上午的时间,又有两个体弱的老人去世了,老村长的情况也不乐观。 外公来到老村长的跟前,看到老村长面色蜡黄,气若游丝,说话都费劲,下身的裤子已经被血水和粪水湿透了,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便血了,老村长这是没救了。 老村长见到外公过来,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的说道:“小……小云……兄弟,老……老头子……没用,要……去见……见阎王了,你……可……可要……保重,你是……是个好人,好人……肯定有……有好报……” 接着,老村长又交代了村里的事情,就彻底咽气了。 其实村里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交代的意义了,原本整个村子出来,有老弱病残,逃荒需要大家分工,一起配合。 这一场疫病下来,能活下来的,也只有一些命大,身体健康的村民了,怕是人心也要散了。 其实外公现在也在犹豫,要不要还跟着这个村子的逃荒人群,可现在他也病了,不跟着大家,一个人上路更危险。 这其实算是一种路径依赖,人在遇到迷茫和前途未知的时候,都会选择继续做以前的事情,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这一次煮好草药,外公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灌了下去——他腹部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拉肚子的时候,不止肠子里面疼,用劲儿的时候,腹部的伤口也会疼。他可不想遭那罪了。 可是,他这一举动落在了还活着的村民眼中,却引起了村民们之间的目光交流。 外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喝了一碗之后,就开始忙碌着给大家伙盛汤剂,希望能有更多的村民活下来。 等到把煮出来的草药分完,外公感觉刚刚喝下的草药也开始起效了,腹中那股隐隐的恶心感减轻了不少,于是就端着碗去了熬粥的锅前,准备来一碗稀粥垫垫肚子。 腹泻是不能吃油腻的,这也是昨天傍晚他就跟老村长商量好的,煮一些大米粥,让村民们更容易恢复健康。 可是让外公没想到的是,当排队到他的时候,那负责打饭的大婶却只给他盛了一小勺,连碗底都盖不住,还是很稀的清汤,比打发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外公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才这么点?” “你是谁啊?!又不是我们村的,能给你一口吃的,够对得起你了,爱吃吃,不爱吃滚。”那负责打饭的大婶一脸的厌恶。 要是换做是以往,外公肯定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少年人的自尊是很强的。 可此时不同往日,外公需要一碗粥来补充能量,没有这碗粥,他很可能就会没命了,于是开口争辩道: “对,我不是你们村的,可我这几天给大家伙钓鱼,挖草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鱼肉你没吃过?你家人没吃过?草药你没喝过?你讲不讲良心?” 大婶被说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打了一勺粥倒进了外公的粗瓷碗中,大声道:“来,还你,都还你。你个扫把星,不是遇到你,我们村都还好好的,哪里会出这种事情?!” 听到她的话,外公一怔,随即就注意到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将目光看向了他,目光中明显带着敌意。 外公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村民们敌视的对象,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外公在村上曾经遇到过被其他小伙伴孤立,知道一旦有人在背后说坏话,不当众把事情挑明,问题是不可能解决的。 在村上被小孩子孤立不会要命,要是被一群成年人仇视孤立,那可是会要命的。 “什么扫把星?谁说的?你把话说明白!” “你就是个扫把星,我们村本来逃荒好好的,自从遇到你,就没有好事,你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这还能有好?你身上肯定带着晦气,说不定还带着鬼魂。”大婶回击的理直气壮。 带着鬼魂这话,让外公不由得浑身一震,随即反驳道:“我跟着你们之后,就帮你们钓鱼,钓上来那么多条鱼,大家吃的那么开心,到你嘴里,就是没有好事了?” “鬼骗人还要先画个假元宝呢,谁知道那些鱼是不是你故意下的套?要不然大家怎么会得疫病?” 鬼骗人画元宝,是民间的一个传说,说夜间在家里,会看到门外有金光闪闪的元宝,其实是鬼画的假元宝,一旦起了贪心去捡,就会没命。 “得疫病?那是小鬼子扔下来的炸弹里有东西,怎么会是我弄的?你这不是诬陷人吗?我真要是想用疫病害你们,为什么还要给你们挖草药治病?”外公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了。 “你说疫病是小鬼子弄的,就是小鬼子弄的?你的草药真要是有用,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假惺惺弄点草药就想骗我们,没门!”大婶一边吵,一边把手里的铁勺子扬了起来,显然是再吵下去,就要动手了。 外公心头一跳,后退了一步,这才注意到,其余的那些村民,除了在拉稀呕吐的,其余的同样是一脸不善的看向他,有人也攥紧了棍棒,明显是准备发生冲突,就上来打他。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接触到了其中一人的目光,对方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正是恢复过来的狗剩。 几乎是一刹那,外公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一定是这狗剩在后面捣鬼了。 原因也很简单,狗剩和二嘎俩人手贱去摸了小鬼子投下来的细菌炸弹,导致感染了霍乱杆菌,他们两人倒下之后,又导致所有村民都传染上了。 死了那么多人,这样的罪责可是很大的,就如老村长所说,如果不是逃荒,还在村上的话,会罚狗剩在祠堂一直跪到死。 这样大的罪责,狗剩不愿承担,也不敢承担,想要洗脱自己的罪责,唯一的办法就是推出来一个替罪羊,而他这个外乡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至于如何给替罪羊罗织罪名,那是再简单不过的,先射箭再画靶,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能找到理由。 所以,外公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在村民们心目中就成了扫把星,成了害他们死了孩子家人的罪魁祸首。 到了此时此刻,外公才终于明白过来,女尸脑袋让他快走,不是小鬼子要来,也不是会感染霍乱,而是人心难测。 人心啊,永远都比鬼都可怕。 …… 第45章 逃亡 看着村民们不善的目光,外公心里明白,如果再不离开,他肯定会被这些村民们打死的。 一个村子死了那么多人,大家心里都积压着悲伤与愤怒,一定需要一个宣泄口。 在没有人煽动的情况下,大家是不会乱来的,可现在有了狗剩这家伙的恶意造谣,一切都变了。 他再待下去,就会成为宣泄愤怒的对象。 其实他早就应该离开了,他跟这些村民唯一的关系纽带就是老村长,当老村长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成了外人。 他端着那碗粥,默默的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把那碗粥喝下了肚,哪怕粥还有些烫,他也顾不上了。 果然,还没等他全部喝完,身后就传来了狗剩的叫声:“碗也给老子放下,那是我们村的。” 外公把最后几口粥咽进肚子,弯腰把粗瓷大碗放在了路边的地上,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回头跟这些人掰扯,那肯定要出事的。 外公走出十几步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传来了破空声,他下意识的弯腰低头,就看到一个拳头大的石块从他头顶飞了过去,砸在了前方的地上。 他再也顾不上身上还有伤,快步朝前面跑去。 好在真正动手的没几个人,剩下的村民虽然心中有了敌意,可毕竟这两天见到外公又是钓鱼,又是给他们挖草药煎草药,还有几分情分在,并没有跟着出手。 外公跑出去一段距离,见到身后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休息。 刚才只顾着逃命,他还没什么感觉,此刻停下来,他就感觉右脚疼痛难忍,好不容易长好了一些的伤口,怕是又伤了。 他都不记得脚上这伤是第几次发炎溃烂了,老人们说过,人受了外伤,要一口气治好,要是反复受伤,那是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可是在这乱世当中,他哪有时间安心治疗脚上的伤势? 自从离开家,他就没有真正安稳过,如果说这段时间最安稳的时候,也就是在山洞里跟道士三人住在一起的那一个星期时光。 想到这里,外公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冲动,他想回那山洞中去,在那里可以钓到鱼,还能在附近采到野果,挖到一些植物根茎,活下去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他是被山洪冲到这里的,又跟着一众村民走了一天的路程,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到山洞那边。 那个山洞在深山之中,属于比较隐蔽的区域,要不然道士他们三个也不会在那里待了那么久,也没有被鬼子发现。 想要找到那个山洞不太可能,不过这却是一个思路,前往山里,找个适合的地方躲起来,不仅可以躲避小鬼子,也可以躲避其他灾民。 经历了这次事情,外公发现自己对人性的认知还是太单纯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更多的人是不讲道理,只讲情绪的。 明明冷静下来就可以想明白的事情,却没有人愿意理智冷静,只愿意发泄情绪。 外公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了片刻之后,继续起身朝前走去,不过,在过了这条河上的一个石桥之后,他调转了方向,朝着那边的山里走了过去。 以他如今的情况,继续跟着其他流民反而更加危险,不如躲进山里。 说来也好笑,外公这一路下来,根本没存下来什么对逃荒有用的东西,连个喝水的容器都没有,更不要提做饭的器具了。 这一路下来,他一边朝着那边的山里走,一边摸进路边的废弃村子,在里面寻找起有用的东西。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找到了一个瓦罐,还有一个破了个口子的瓷碗,还从一家农户的墙缝里找到了一个铁剜铲。 他把这些东西用一块粗棉布包了起来,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包袱,朝着山间进发了。 路上他遇到了几波逃难的流民,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还有些贪婪的看向他背后背着的包裹,他把铁剜铲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对方立刻就老实了。 铁剜铲是中原一带专门用来挖野菜,掏植物根茎的工具,纯铁打造的剜铲有大概一尺长,再装上一个两尺来长的木柄,拿在手里还是挺有威慑效果的。 这样的乱世,大家都是为了逃命,都不想节外生枝,真的把人逼急了,一旦受伤,按照如今这缺医少药的情况,很可能就会要了性命。 那些怀着恶意的人,看到外公不好欺负,也就放弃了打劫的心思。 就这样,外公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两天时间,天蒙蒙亮他就起床赶路,赶路的同时在路边挖草药,找一些能吃的植物根茎和果实。 等到了合适的地点,他就会停下生火做饭,把植物根茎扔进瓦罐里煮熟,再熬煮一碗草药。 第一天的时候,他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找地方拉肚子,到了第二天中午之后,他的腹泻基本上已经好了。 这两天路程下来,他见到不少流民都在呕吐腹泻,还有一些流民直接死在了路边,苍蝇在他们的尸体上到处乱飞。 他仔细听了那些流民的对话,才知道小鬼子的飞机在周围很多地方都投下了那种有跳蚤和苍蝇的炸弹。 外公经历了村民们传染疾病的事情,知道其中的厉害,遇到这些生病的流民,都会避开,也会避开路上的呕吐物和秽物,见了尸体更是绕的远远的。 一开始他还好心的掩埋路边的尸体,可后面尸体越来越多,他就放弃了。 好在朝山里走的人并不多,随着他偏离大家逃荒的方向,渐渐的,他不再遇到流民,路边也没有了那些秽物。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他终于来到了那座险峻山峰的山脚下,来到了一个山坳之中。 山坳两侧的山体挡住了傍晚的阳光,让山坳显得有些幽暗,甚至有种阴森的感觉。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外公很快就有种奇怪的感应,觉得这山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他定了定神,握紧了手中的铁剜铲,背着包裹,朝着山坳深处走去。 外公用铁剜铲拨开长在山坳中的茂密灌木丛,朝着前方走去,越是走近,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就越是清晰。 等到再次拨开一丛酸枣树,外公眼前终于出现了山坳的山体,也看到了一个幽暗的山洞洞口。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猛兽? 外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可是下一刻,山洞里隐隐传来了人的说笑声。 有人?!这山洞里居然有人?! …… 第46章 换吃的 听到山洞里有人的说笑声传来,外公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又警惕起来:山洞里有人,那就有生存的资源。可对方会接纳自己吗? 会不会见了他就动手抢劫? 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贸然进入,会不会被当成入侵者直接打死? 外公站在山洞口,有些犹豫不决,就在这时,天边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外公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想要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山洞中有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山洞并不是笔直的,在前方十几米距离的位置有个明显的转弯,此刻灯光照亮的就是转弯处的石壁。 看到那一小片被灯光照亮的石壁,外公心中忽然有了决断:既然这山洞是弯曲的,山洞里的人不可能一眼就直接看到自己,那他走过去在转弯处看一看情况总不会有什么关系。 只要小心一些,不被里面的人发现行踪,他就是安全的。 打定主意,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山洞之中。 山洞当中十分阴凉,外公甚至感觉有些冷,不过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这种阴冷的感觉就消失了。 到了这时,外公刚好走到了山洞的转角处,他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朝着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是一眼,他就呆愣在了当场。 亮光传来的地方,看着像是一个小镇的街道,亮光是从山洞岩壁上挂着的两盏马灯传来的,说笑声也是从街道那边传过来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小镇? 外公心中满是狐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在这时,远处飘来了一阵饭菜的香味,引得外公肚子里的馋虫闹了起来,肚子忍不住咕咕作响。 这两天他除了喝过那碗白粥之外,其余时间吃的都是挖来的植物根茎,肚子早就造反了。 他不由得脑子一热,迈步走了过去,等到走过那挂着马灯的石壁,脚踩在青石板路面上,他才反应过来。 他赶忙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身后的山洞依旧还在,只是转弯的位置显得十分幽暗。 外公心头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可还没等仔细去想这念头是什么,就被前方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天空上一轮皎月高悬,将清冷的月光洒在了街道的青石板路面上,街道两侧挂着的灯笼发出着昏黄温暖的光线,让人身心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今天是初几来着?是十五吗?月亮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外公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嘈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那嘈杂的声音,是从街道尽头的一个建筑当中传出来的,像是有人在喝酒说笑,还有举杯碰盏的声音。 那诱人的饭菜香味,也是从那里传来的,外公的肚子叫的更凶了,他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口水,沿着街道的青石板路朝着前方走去。 终于,他来到了街道尽头,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小餐馆,里面有人在吃饭喝酒。 这一幕,让外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十岁那年,镇上舅爷家的老表成亲,家里实在是摆不下,他们一些上门道喜的穷亲戚就被安排在了镇上的小饭馆里吃席。 他记得那天父亲的脸色不太好看,可他却相当开心,因为好多菜式他都是第一次吃到,他记得那些菜特别特别的香。 外公陷入回忆的同时,脚下不自觉的迈步上前,朝着小饭馆走去,等到他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迈进了小饭馆当中。 立刻有店小二迎了上来:“小兄弟,你要吃点什么?咱这小店便宜实惠,绝对让你吃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外公刚想开口应答,却又愣在当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路逃荒过来,身上哪有什么钱? 说起来,他身上倒是有一个大洋,不过那是小战士童富贵托付他送回家的军饷,他不可能用的。 “那个……我没有钱,对不住啊,走了。”外公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钱都不带,吃什么饭?一看就是穷要饭的。”店小二那刻薄的声音响起,让外公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脚上走得有些急了,不由得一阵生疼,他只得停下来缓了缓。 就在这时,又是有个声音传了出来:“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没钱没事,可以拿东西换吃的。” “掌柜的,他这个样子,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店小二的声音依旧刻薄。 “你给我闭嘴,开门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 外公实在是馋坏了,听到掌柜的说可以拿东西换吃的,顿时又燃起了希望,转身看向了掌柜:“您这店里都收什么东西?” “小哥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只要有用,我都能收。”掌柜满脸笑意的说道。 外公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来到那张空桌子前,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捡来的缺了个豁口的瓦罐,一个破了一块的粗瓷碗,一把铁剜铲,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玩意,比如可以用来引火的燧石,还有路上采来的植物根茎,自己采来用于消炎的草药。 外公摆着摆着,自己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些东西对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可能是好东西,也是可以救命的东西;但是对一个饭馆的掌柜来说,这些都是些破烂,根本没有价值。 旁边那几桌吃饭喝酒的客人也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这边的动静,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嘴角都带着笑意。 外公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烤一样,羞耻感让他很想收起这些东西,直接夺门而逃,可腹中的饥饿感又让他心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继续等待着掌柜的宣判。 “小兄弟,你身上应该不止这些东西吧?我看你怀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藏了东西的,总不能拿这些东西来换吃的,真的好东西藏着不肯拿出来。”掌柜笑吟吟的说道。 正在看热闹的客人也开口道:“小子,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拿一堆破烂找掌柜的换吃的,怀里藏着的好东西又不肯拿出来,可没有这么办事的。” …… 第47章 反长的指甲 外公怀里的确藏有东西,有师父传给他的算命书,还有道士给他的五帝钱,还有小战士童富贵的那块大洋。 可这些东西他是不可能拿来换吃的,哪怕饿死了都不能拿出去换的。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换了吃的,就等于背叛了师父,糟蹋了道士的好意,还辜负了小战士的嘱托,就是不孝不义不忠,跟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摇了摇头:“那些是别人的东西,我只是代为保管,不能拿来换吃的。” 有客人忍不住笑道:“看你这样子,怕是饿了有段时间了吧?身上还有伤,这个时候还死要面子,你要是真死了,那些东西不还是便宜别人?还不如拿出来换些吃的。” 这话得到了其他客人的一致赞同,纷纷出言称是。 外公心中也有了一刹那的动摇,可是想到道士他们三个在山洞岩壁上留下的遗言,他坚定的摇了摇头:“要是我死了,那是老天的意思,要是我把它们拿来换吃的,那是我的问题,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拿它们换吃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掌柜的,桌子上这些东西,您要是看不上,那我就不换了。” 说完,外公就开始把那些东西往粗布包裹里塞,却被掌柜的拦住了:“小兄弟,等等,我没说不换。” 掌柜的拿起那些草药仔细看了看,点了 点头:“这些草药不错,刚好拿来煮些下火茶给大家伙喝,小兄弟,这些草药换一顿饭,你看成不?” 这些草药大概有大半竹篓的样子,不算多,也不算少,可要真算起来,根本不算是值钱的东西,只要有空闲,拿着铲子出去挖上半天时间,就能轻易挖到。 这明显是掌柜的见外公可怜,好心想要请他吃上一顿饭。 外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赶忙道谢:“谢谢掌柜的,一碗粗粮素面,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掌柜却笑道:“这些草药我们刚好用得上,值一顿饭的,小哥稍等,我这就去后厨安排。” 说着,掌柜让店小二把那些草药收拾起来拿去后厨,自己也跟着去了。 外公心中感动,把桌上的东西收进了包裹,有些局促的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打量着小店里的情形。 小店是旧时的瓦房结构,跟外公当初在小镇上吃席的那家小店布局极为相似。 之前外公只顾着跟掌柜商量换吃的事情,没有注意小店里的情形,此刻越看越觉得这小店眼熟,甚至那小店房梁上写的字,都跟当初镇上那家小店一模一样。 当初去镇上吃席,外公十岁,刚认识了不少字,看到哪里有字就会认一认,那里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字读错了,因此他印象相当深刻,一直记得房梁上写的文字内容。 看到这行文字,外公顿时懵了:哪有一模一样的小店,连这样的细节都完全一致? 自己家乡离这里起码有几百里地,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巧合? 就在他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小店发愣的时候,身旁有客人开口道:“小兄弟,你看什么呢?怎么这种表情?” 外公下意识的回道:“我在看房梁上写的字,怎么跟当初我们老家镇上小店房梁上的字一模一样?” “什么字?我怎么没看到?”那客人好奇的问道。 “就在那里啊。”外公说着,朝着房梁上指了过去,却又突然愣住:此时房梁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毛笔字? 那客人看了一眼房梁,一脸理解的笑容:“小兄弟可能是想家了吧,出门在外挺不容易的,要不就在我们镇上住下吧。你会采草药,伤养好了还能打点零工,只要勤快,饿不死的。” 外公忍不住又看了房梁上一眼,心中满是狐疑:真的是想家看错了?可刚才明明看得很清楚的。 “现在外面又是发大水,又是小鬼子打仗的,都在逃荒,咱们这镇上怎么感觉没什么影响?”外公心中有些奇怪,这小镇看起来实在是太安宁了,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咱们这小镇在山谷里,隐蔽得很,外面的人轻易找不到这里来,兵荒马乱的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来到这里就是有缘,正好过一段安心日子。” 外公顿时心动不已,自从离家之后,他一直疲于奔命,在生死边缘徘徊,如今能有一个安宁的地方休养生息,说不想那是骗人。 “这么隐蔽的地方,是怎么被你们发现的?又是怎么定居下来的?”外公有些好奇。 “咳……这怎么说呢?我们这些人从一出生都在小镇上生活,听老一辈说,我们祖上是逃避战乱进到山里,钻山洞意外发现了这个山谷,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山里产粮食少,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总好过提心吊胆的。” “原来是这样。”外公回想着走进来时街道上的情形,心中十分羡慕这小镇的宁静祥和。 “怎么样?小兄弟愿不愿意留下来?只要你开口,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外公刚要开口答应,耳边忽然传来了竹竿敲击地面的声响。 那声音十分奇怪,似乎在很遥远的小镇街道尽头,可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不由得回过头,朝着门外小镇的街道上看去,想要看清楚是哪里传来的声响。 这时,他才发现外面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起了雾,不仅遮住了外面的皎月,也遮挡了街道的模样。 他的心头闪过一丝狐疑,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正当他想要仔细去思考的时候,店小二端着一碗面和一盘菜,快步从后厨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桌前。 “小哥,饭菜好了,请慢用。” 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肉臊子面,光是闻到,就让人馋的肚子咕咕直叫,那一盘卤猪肉头拌豆腐皮,更是馋的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饭菜端上桌后,外公就馋得口水止不住往下流,可他依旧强忍着,开口说道:“这太丰盛了,我的那点草药可值不了这么多。” “掌柜的说值,那就值。我只是跑腿的,小哥就别让我为难了。”店小二说着,摘下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手,站在一旁,好像在等着服务外公一般。 一旁的那客人也开口道:“小哥放心吃吧,掌柜是个好心人,你要真觉得过不去,大不了回头多挖点草药给他送来。” “也是。”外公早已到了意志力的极限,被这么一劝说,内心最后的那点挣扎也消失不见了。 不过,自卑让他依旧十分矜持,拿起筷子,没敢先动那盘菜,准备先把臊子面拌一拌,吃上两口之后,再去吃猪头肉。 就在这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旁的店小二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 这个搓手动作,其实挺正常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动作。 可问题是,这一次,外公看清楚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甲是反着长的,长在了手指肚上。 …… 第48章 规矩 一瞬间,外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颗心更是如坠冰窖,哇凉哇凉的。 他僵在原地几秒钟后,很快反应过来,继续用手中的筷子机械的翻着臊子面,眼睛却偷偷的观察着店小二和周围客人的手。 他没有看错,店小二的指甲是反的,长在了手指肚上。 旁边一直跟他说话的那个客人,指甲也是一样的情况,店里其余的客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能看到手的,都是同样的情况。 他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种种不合理的细节也在这一刻全都想清楚了。 在村上的时候,他喜欢听老人讲古,也包括鬼故事。 老人们说过,人特别倒霉的时候,会不小心闯入鬼村或者鬼镇,那样的鬼村和鬼镇看起来跟现实一模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但是阴阳有隔,阴阳之间是不能混淆的,所以再逼真的鬼村鬼镇也会留下破绽,而且这破绽还必须展示在活人面前。 只是,因为有这样的规矩存在,鬼魂也会尽量隐蔽这样的破绽,让人变得灯下黑,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外公刚才进门之后,掌柜和店小二还有那些客人都有意无意的将手藏了起来,不是放在桌子下,就是放在了茶杯后面,根本让人无法察觉问题。 除此之外,进入鬼村和鬼镇,千万不能答应鬼魂留下来,一旦开口答应,那就绝对无法从里面脱身。 刚才那个跟外公攀谈的客人也一直在提议让外公留下,在没明白之前,外公还觉得对方是一片好心,此刻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还有一点就是,鬼魂端上来的食物是绝对不能吃的,人要吃阳间的东西,鬼才会吃阴间的东西,一旦吃了阴间的食物,就很难从阴间逃离。 也就是刚才外公拿筷子搅拌臊子面,那店小二眼看着即将得逞,忍不住兴奋的搓了搓手,意外的露出了手指甲反长在指头肚上的破绽,才让外公警醒过来。 可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外公一边拌着碗里的臊子面,一边悄悄挪动桌下的双脚,调整着位置,准备等下直接撒腿往外跑。 这时,店小二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哥,是这臊子面不合胃口吗?怎么还不吃?” “哦……”外公抬起头,挤出笑脸道:“我吃臊子面喜欢多拌拌,把臊子汤汁跟面条均匀混合,吃起来更香。” “那先吃口卤猪头肉和豆腐皮,这可都是好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店小二再次说道。 “那么好的菜,我想吃完面再吃。”外公再次扯谎道。 “哦,也行。”店小二不再说话,双脚却朝着外公身旁挪了挪。 外公心里清楚,店小二已经起了疑心了,再不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拎起包裹,转身不顾一切的就往小店门外冲去。 不是他不舍得包裹里的破烂,是那把铁剜铲还在包裹里,那是他唯一的武器,等下真要是这些鬼魂来抓他,拿着也能搏命。 等到他冲出门外,把包裹里的铁剜铲抽出来拿在手中,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一跳。 原本街道两旁挂着灯笼的房子,此刻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了,一个个面色苍白,指甲反着长的镇民站在了街道两旁,他们双手在身前不停来回搓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外公。 看到这一幕,外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握紧了手中的铁剜铲,准备冲过去跟这些鬼魂拼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小餐馆里,也冲出不少人影,为首的正是掌柜和店小二,店小二还端着那碗臊子面和那盘卤菜,其余的客人也都一脸不善的跟着。 外公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老人们讲古时说的规矩,开口大声道:“我没有答应留下,也没有吃你们的食物,你们不能留下我。” 众鬼魂不由得一愣,那掌柜和店小二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规矩?会有这样的规矩,那是给有本事的人准备的,修佛也好,修道也好,这样的人身怀本领,对方不坏规矩,我们也不敢留下对方,你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毛头小子,还想拿这样的规矩压我们,简直是笑话。” “什么?!”外公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勉强还在硬撑着。 “现在知道了?这规矩的确存在,是当初有人间大能打进鬼界,才立下了这样的规矩。可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讲规矩,也要有维持规矩的本事。没有力量支撑的规矩,那就是一纸空文。你说没答应我们的邀请,没吃我们的东西,就不能留下你,那很简单的,等我们抓住你,把你的嘴撬开,把吃的塞进去,就不算违反规矩。” 说完,这些鬼魂齐齐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猖狂和得意。 不知怎的,外公突然想起大哥跟他讲过的话,说小鬼子发动卢沟桥事变,起因是小鬼子单方面说他们走失了一个小鬼子士兵,可东北明明是中国的领土,他们的士兵为什么会出现在华夏的土地上? 这件事情还被老蒋告到了国联,说小鬼子违反了国际规矩,可小鬼子有丝毫收敛吗?还不是直接发动了战争? 人没有本事,就会被别人欺负,国家也是一样,国家孱弱,同样被其他国家欺负。 当初外公并不能深切体会其中的含义,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明白了,一种无比屈辱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 一众鬼魂猖狂大笑之后,慢慢朝着外公聚拢过来,那店小二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臊子面,那意思相当明显:只等捉住外公,他就要把臊子面塞进外公的口中。 怎么办? 外公心中满是绝望,他握紧了手中的铁剜铲,准备直接跟这些鬼魂拼了。 接着,他又想起了肩膀上的女尸脑袋,还有之前曾经出现,对着小鬼子阴阳师射击的那只步枪。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着:“你们还在吗?快出来救救我。大哥,道士,和尚,还有富贵,你们在吗?快帮帮我,求你们了。” 眼看着一众鬼魂离他越来越近,可他的肩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外公的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咬着牙就准备挥动铁剜铲,冲上去拼了。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突兀的响起,一个女尸脑袋突然出现,漂浮在半空之中,一只苍白的手掌在女尸脑袋下方漂浮着,做出了掐人的动作。 接着,枪栓拉动的声音响起,又有几个人影从外公的身后显现出来,将他护在了中央。 …… 第49章 抓住脚踝的鬼手 一众鬼魂正在狞笑着上前,见到这样的变故,不由得吓了一跳,退出了一小段距离,以外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外公却根本顾不上去看外面的鬼魂,他在几个身影出现之后,就立刻转过头一个个看去。 他看到了举着破旧汉阳造的小战士童富贵,看到了一手拿着宝剑,一手拿着三八盒子的道士,也看到了双手紧握鬼头刀的和尚,还看到了之前被他掩埋的那个国军战士,对方手里的那把枪明显好很多,不过他并不认识那是什么枪。 甚至,他还看到了那个被小鬼子挑在刺刀上剖开肚子的婴儿,此刻化作了一个满身煞气的婴灵,跟在女尸脑袋后面漂浮着,同样在张牙舞爪的咆哮。 这些都是他路上遇到过的死人,可他仔细看了好几圈,却唯独没有找到他的大哥。 这时,他听到那国军战士冷声开口道:“不要走神,敌人众多,不要给对方可乘之机。” 他的声音沉稳冷静,外公听到,身体不由得一震:这声音他听过,那天面对小鬼子阴阳师的控制,他的背后伸出一杆枪,接连放了三枪解开了阴阳师的控制,又让他跳水逃走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一直以为这声音是大哥的,虽然听起来跟大哥有些不太像,他也认为可能是人死了之后,声音就会有所变化。 所以,在这些身影出现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找到大哥看上一眼。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之前帮助他,守护他的,居然不是大哥,而是那个国军战士。 当初他掩埋那国军战士,是觉得既然是打小鬼子的战士,那就是民族英雄,不能曝尸在外。 没想到那一时的善念,居然帮助自己逃过了两次生死大劫,因为之前国军战士还用刺刀帮他赶走过河水中的恶鬼。 只是,外公心中依旧觉得很失落:老瞎子说他是纯阴之体,一辈子要跟鬼物打交道,这些一面之缘的鬼魂都能跟着他,保护他,为什么大哥的鬼魂却不见踪影? 不过,他很快又激动起来,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帮师父一家在河边钓鱼的时候,他曾经看到女尸脑袋身后有三双眼睛。 现在看来,一双是那小婴儿的,一双是国军战士的,还有一双眼睛,应该就是大哥的吧? 随着他的念头,又是一个身影从他背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外公感觉到了对方的出现,激动的转过头去,却愣在当场。 出现的身影并不是外公的大哥,而是一个骨瘦如柴,一脸颓败之相的家伙,外公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师父家吸大烟被半夜勒死的那个大烟鬼儿子。 看着大烟鬼,外公整个人都麻了:怎么会是这家伙在跟着自己?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其余的这些鬼魂,都是战斗人员,哪怕女士脑袋和那个婴灵,也是很凶的,关系也能说跟外公有所渊源,可这大烟鬼算是怎么回事? 这就好比战斗的狼群中,突然混进了一只老鼠,怎么看怎么不搭。 还没等外公想明白大烟鬼为什么会跟着自己,那大烟鬼已经有了动作,伸手朝着离他最近的道士抓了过去:“宝剑给我,这绝对是好东西,能值不少钱,起码够我好好吸两天。” 道士正在跟小镇的那些鬼魂对峙,根本没想到身后会有人突然出来夺取他的武器,好在及时反应过来,看到是大烟鬼夺他武器,气得直接一脚把大烟鬼踹了出去。 可就是这么一打岔,原本对峙的僵局顿时被打破,道士对面的那些鬼魂趁机扑了上来,手中的棍棒刀叉,都朝着道士身上招呼过来。 道士匆忙抬起宝剑格挡,可胳膊上还是被一把铁叉扎中了,顿时有鲜血流了出来。 道士立刻抬起左手的三八盒子,朝着那边开了火。 这声枪响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国军战士和小八路童富贵的两把枪也开火了。 只有和尚这家伙没有枪,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连劈带砍的,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慈眉善目,一看就是降妖除魔的怒目金刚。 至于女尸脑袋和婴灵,他们两个漂浮在空中,女尸脑袋操控着那只苍白的断手不停地去掐那些鬼魂的脖子,长发也变成了绞索,死死的缠住那些鬼魂的脖子。 那婴灵更夸张,居然把肠子当成鞭子,甩的虎虎生风,让人看着就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两方人马战作一团,那些小镇里的鬼魂目的只有一个,他们全都是冲着外公来的,哪怕子弹打在身上,刀砍在身上,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朝着外公抓过来,想要拽住外公。 外公准备把身上的包裹扔掉,轻装上阵,用铁剜铲跟对方战斗,耳边却传来了道士的声音:“东西不要扔,不要让对方拿到你的东西,那样会无法脱身的。” 外公点头表示知道,随即又慌了:“我刚才拿草药跟他们换吃的。” “草药不要紧,那只是路上临时采摘的,沾染你的气息不多,包裹和瓦罐这些你用的久了,沾染的气息比较多。”道士解释道。 外公这才明白过来,背好包裹,握紧了手中的铁剜铲,只要有鬼魂的手突破了防守圈,伸进来,他就会用铁剜铲狠狠地砍下去。 他也想明白了,这些小镇上的鬼魂想要留下他这个活人,只要他不被抓住,一切都好说。 外公从没想过,鬼魂之间的战斗也会如此的惨烈,那些冲上来的鬼魂被子弹贯穿,被宝剑抹开脖子,被和尚的大刀砍成两段,被女鬼用手和长发掐死勒死,被婴灵用肠子化作的鞭子抽打的血肉横飞。 这些鬼魂根本不是己方的对手,几乎都是一个照面就被干掉躺在了地上,接着尸体化为黑色雾气,消失在了小街的青石板路面上。 可随着战斗的继续,小街上的鬼魂却丝毫不见减少,外公发现随着前排的鬼魂倒下,街道两旁的房子里就是再次走出鬼魂,加入到战斗当中。 一开始外公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有重复长相的鬼魂出现,他才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了。 “走,我们快走,这些鬼魂是不会死的,他们会从房子里重新走出来。” 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脚上一紧,一只鬼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朝着外面拖去。 …… 第50章 如何破解? 好死不死,对方拽的正好是外公受伤的右脚,根本用不上力,外公被拽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反应过来,挥动手中的铁剜铲砍在了抓他脚踝的那条手臂上,地上立刻传来了一声惨叫。 到了这时,外公才发现,抓住他脚踝的并不是小镇上的鬼魂,而是那个大烟鬼,这家伙此刻正趴在地上,像条蛆虫一样扭动着。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在对方的胳膊上补了一下:如果是镇上那些鬼魂拽他,他不会这么生气,因为大家本来就是敌对关系。 可这大烟鬼明明是跟着他的,居然在战斗中帮着敌人,对他下手。 师父说的没错,染上了毒瘾,就成了禽兽不如的东西,哪怕变成了鬼,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听到外公的话,道士他们也反应了过来,道士立刻开口道:“边打边走,朝着出口走。” 听到这话,那些鬼魂更加疯狂了,如同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朝着他们扑来,很快,大家伙的身上都有了伤口。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牢牢的保护着外公,没有让外公受到一点伤害。 外公心中感动又着急,他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铁剜铲,保护着自己,也防止大烟鬼的再次偷袭。 整个队伍形成的防御圈慢慢移动着,不知杀死了多少鬼魂,终于来到了出口的山洞位置。 可是外公朝着山洞看了一眼,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一般,浑身冰凉。 原本的山洞入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砖墙,把山洞洞口堵的死死的。 和尚忍不住大叫道:“怎么回事?我们走错方向了?还是被迷惑了?老道,你快看看啊!” 道士一剑刺死了冲到面前的鬼魂,又抬手开枪击毙了一个想要偷袭的家伙,这才没好气的骂道:“这地方那么邪门,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当时是从这里进来的,那肯定也能从这里出去,有砖墙就给它砸开,不就得了。” “你们守好,我来试试。”和尚说着,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狠狠朝着砖墙劈砍而去。 鬼头刀砍在砖墙之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爆出一蓬火花,砖墙不见分毫损伤。 外公一看,也急了,学着和尚的样子,举起铁剜铲,朝着砖墙的缝隙戳去,想要看看能不能把砖墙缝隙中的石灰撬下来,拆开这面砖墙。 可是铁剜铲戳在砖缝石灰上,同样像是戳在了钢铁上一样,不见丝毫的损伤。 外公的心顿时沉了下来:这是要把自己困死在这里,强行留下。 接着,大家伙相互替换,道士尝试用剑刺,用三八盒子对着墙面射击,小战士用汉阳造,国军战士用他那杆新步枪,全都尝试了一遍,可墙面上也就是多出了几个白点,根本不见损伤。 “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怎么样?”外公看着几个鬼魂,开口问道。 经历了那么多,他早已不怕死了:这狗日的世道,死了比活着可要轻松多了。 可他身上还肩负着道士和小八路童富贵的嘱托,他不想就这么死了。 更何况,这小镇如此的邪门,如果死在这里,怕是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听到他的问题,道士跟和尚对视了一眼,手上继续跟冲上来的鬼魂战斗,脸上却露出了苦笑:“我们也是刚刚当鬼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懂得。” “啊?!”这个答案是外公没想到的。 “不过看眼前这情形,如果你死在了这里,我们的灵魂也一样要困在这里,被这个小镇吞噬,化为他们当中的一员。看似安静平和,其实永生永世都在饥渴和痛苦中煎熬。” “那么严重?!”外公吓了一跳。 “生死是一个轮回,必须有进有出,这个小镇看似平静,却缺失了轮回中的一环,一定是痛苦煎熬的。所以他们才会无比渴望新的灵魂加入,宁可违反规矩,也要留下你,现在你明白了?”道士的声音幽幽。 想到永生永世都在痛苦煎熬中度过,外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随即道:“这可该怎么办?我明明是从这里进来的,怎么就从山洞变成了砖墙?” “当对方不守规矩,想要把你留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道士幽幽说道。 “那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这样下去,被抓住只是迟早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无解的死局,对吧?”外公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按理说,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如果你能得到外界的帮助,就能离开,只是……”道士没有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外人? 外公也忍不住有些泄气,可随即,他又感觉脑海中划过了一道闪电,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这个细节是如此的重要,他甚至有种直觉,只要回忆起这个细节,他就能从这个诡异的小镇逃出去。 可问题是,这个细节是什么呢? 看着眼前如汹涌潮水般冲上来的鬼魂,再看看身后那面突兀出现的砖墙,外公心中烦躁异常,却忽然想起师父教他易经时讲的基础知识。 “想要学好易经,首先要从心态做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理智冷静,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要静心,因为只有静心理智,才能不偏不倚,不影响占卜结果,才能截取那天道的一线生机。” 外公此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闭上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从自己走入山洞,走进这个诡异小镇开始回忆起来。 一个个细节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个画面,包括一个个声响,每一句对话,他都没有放过。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忽略的那处细节,在他看到臊子面,忍不住想要搅拌两下就送进嘴里吃的时候,他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了竹竿敲打在青石板上的声响。 正是那声响,让他停下筷子,朝着旁边瞟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了店小二反长指甲这个细节,识破了这些鬼魂设下的骗局。 那竹竿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就是他获救的关键。 只是,这声响是哪里传来的?用竹竿敲击石板的人,又是谁?他在哪里? 自己又要如何跟对方取得联系,破解眼前的必死之局? …… 第51章 老瞎子 周围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小镇鬼魂如潮水不停地涌来,被大家伙砍瓜切菜一般打死,化为黑气消散不见,再从小镇屋子里重新走出,再一次冲过来,一切似乎无休无止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士他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迟缓,防线被冲破是迟早的事情。 外公心中焦急,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 既然知道那竹竿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是获救关键,那么想办法跟对方取得沟通,一切问题也许就能迎刃而解。 可问题是,要如何进行沟通? 外公想起村上老人讲过的鬼故事,说人遇到鬼打墙的时候,哪怕只隔着几步路的距离,都看不到别人,像是困在一道无形的墙后,所以才叫鬼打墙。 他之前是从山洞走进这诡异小镇的,现在山洞入口却被砖墙给封死了,这些鬼魂想要把他留在这里。 这样推理起来,他现在应该是遇到了比鬼打墙更厉害的手段,被困在了其中。 也许,这道砖墙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那些鬼魂幻化出来,困住他的手段而已。 想到这里,外公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进来时山洞的模样,想要忽略这道砖墙,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可是跨步上前的时候,他脚步还是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生怕撞到脑袋。 下一刻,他的脑袋撞在了砖墙上,磕得眼冒金星——修行不够,一旦有了固有认知,想要再把它彻底驱除,当作从未存在,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也就是这么撞到脑袋的瞬间,他耳边似乎再次听到了那竹竿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外公心中一动,赶忙闭上眼睛,把耳朵贴在了砖墙上,屏气凝神,忽略了耳边的喊杀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砖墙后。 外公先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可渐渐的,心跳声也不见了,只有一片宁静,接着,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微弱的竹竿敲击青石板的声音。 在外公的意识里,一片黑暗之中,远处有一片微弱的光亮正在慢慢靠近,那片光亮跟声音是同步的。 外公集中全部精神,朝着黑暗中的那片光亮看去,可那团光亮实在是太模糊了,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纱一样,能看到有光亮,有人影,也听得到声音,却无法确定对方的模样。 对方走的相当缓慢,竹竿敲击地面也是有节奏的,像是在探路一般。 就在此刻,外公福至心灵,忍不住开口叫道:“老瞎子。”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那层蒙在光亮上的薄纱陡然撤去,露出了老瞎子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拿着竹竿探路的模样。 …… 只是,外公因为心中激动,也从刚才那种神奇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道士他们组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那些小镇鬼魂已经把他们逼到了砖墙附近。 外公心急如焚,想要再次闭上眼睛,静心跟算命的老瞎子取得沟通,就在这时,街道那头突然骚动起来。 一道明亮温暖的灯光在已经陷入漆黑的街道尽头亮起,竹竿的敲击声也随之响起。 老瞎子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他右手握着一根竹竿,敲打在青石板路面上,慢慢前行着,左手端着一盏古朴的青铜油灯,散发着明亮温暖的灯光。 那些小镇恶鬼原本都在朝着外公这个方向冲来,是背对着老瞎子的,此刻却像是疯了一样,掉过头朝着老瞎子扑了过去。 外公担心的看着这一幕,他深知这些小镇恶鬼的恐怖,老瞎子只有一根竹竿,又怎么能抵挡这些鬼魂的扑杀? 下一刻,让外公惊讶万分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小镇恶鬼进入灯光照耀的范围,就像是黑色的纸人扔进了火炉一般,身体上透出火光,惨叫着化为灰烬,消失不见了。 老瞎子仿佛听不到那些小镇恶鬼发出的愤怒咆哮一般,手中的竹竿轻敲,闲庭信步的朝前走着,所到之处,小镇恶鬼尽数烧成灰烬,落在了青石板地面上,消失不见。 虽然这些小镇恶鬼依旧能从两边房子里走出,可他们的复活速度明显减弱了不少。 老瞎子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念着:“莫道人间百般好,未见人生穷苦病死老;莫嫌人间千般苦,未见望乡台上鬼声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生如戏,红尘如梦。我本人间一凡人,持灯引路送万魂;行走阴阳无禁忌,恶鬼凶灵不近身。” 外公看着这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真没想到,让大家伙束手无策的小镇恶鬼在老瞎子面前居然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仅仅是油灯光亮照上,就把它们烧得灰飞烟灭。 终于,老瞎子走到了外公的面前,他一双泛白浑浊的双眼直视着外公,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凌云小友,我们终于再次见面了。” 老瞎子手中的油灯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内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在一刹那烟消云散。 外公转过头去,只见道士他们身上的伤口在接触到油灯灯光之后,迅速的愈合,连破烂的魂体也都跟着愈合了。 那女尸脑袋和惨死婴灵更加夸张,婴灵的肠子回到了腹腔之中,又迅速愈合,很快恢复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娃娃,穿着红肚兜,开心的在地上跑来跑去。 那女尸脑袋恢复的要久一些,她的躯体从脖子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变成了一个穿着棉布衣衫的村妇,朝着老瞎子弯腰拜下:“多谢先生。” 其余几个也都各自朝老瞎子行礼,道士抱手礼,和尚双手合十,小八路和国军战士是军礼,齐齐道:“多谢先生。” 外公看着这一幕,莫名震撼的同时,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道士他们似乎知道了什么,唯独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就在这时,那大烟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张脸上满是扭曲的贪婪,伸手朝着老瞎子左手中端着的油灯抓了过去。 “小心!”外公忍不住喊道。 下一刻,大烟鬼的手碰到了青铜油灯,他的手立刻像那些小镇恶鬼一样燃起火焰,往外冒着黑气。 大烟鬼托着自己的右手臂大喊大叫起来,不过很快,他右手手臂上的火焰就熄灭了,却也把这家伙吓破了胆,弓着身子就要朝外圈溜。 “啪”的一声,老瞎子手中的竹竿精准的抽打在了大烟鬼的后背上,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火焰,大烟鬼立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 第52章 黑蛇 老瞎子那泛白的双眼朝着大烟鬼的方向瞪了过去:“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你这畜生一般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凌云的传承,我早一棍子打杀你了。” 大烟鬼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连哭都不敢了,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外公被这一幕震得彻底失语了,他张大着嘴巴,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不知该如何说起。 就在这时,那些还在不停朝着灯光笼罩范围冲杀的小镇恶鬼们像是接到了信号一般,忽的全都停下了,密密麻麻的挤在了街道两边,中间闪开了一条道路。 那小饭馆的掌柜和小二领着几个客人,满脸笑意的走到了近前,停在了油灯的光亮范围外。 “我还以为是谁坏了我们的好事,原来是个小小的引路人。”掌柜的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们是想要坏掉千百年来人间和鬼界定下的规矩吗?”老瞎子转过身,灰白的眼眸盯着掌柜的,声音冰冷。 “规矩?只要补上就不算坏了规矩。别以为你有引魂灯,我们就怕了你,我们的手段可远不止这些。”掌柜的冷笑着说道。 “你想做什么?”老瞎子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我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纯阴之体的生人进来,这样的美味谁都无法拒绝。这次他必须留下,我们真要是手段尽出,你手中的引魂灯也别想挡得住。” “那也要试过才行。”老瞎子毫不退让。 “真要试了,你怕是就要没命了。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离开这里,这小子归我们,该补的规矩我们也会补上,到时候你也好做,还能留下性命,不用拼个你死我活,多好。” “哈哈哈……”老瞎子笑了起来:“这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你们找错人了,有什么手段都用上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这帮恶鬼的手段厉害,还是我的引魂灯厉害。” “这样说,就是没得谈咯。”那掌柜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 下一刻,小镇开始震动起来,站在街道两边的那些鬼魂,全都抱着脑袋开始痛苦的尖叫嘶吼起来。 他们的身体扭曲着,渐渐化为一坨坨黑色的污泥,混在了一起。 紧接着,污泥中开始有东西扭动,一条条粗大的黑蛇从污泥中钻了出来,吞吐着蛇信,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黑蛇每条都有手臂一般粗细,进入引魂灯灯光笼罩的范围当中,身上就会着起火焰。 只是,这火焰比之前那些鬼魂身上的要小很多,烧得也慢很多,那些黑蛇进入引魂灯的光亮范围内,依旧能够保持躯体进行攻击。 道士他们在看到黑蛇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开枪拔剑,斩杀这些黑蛇。 这些黑蛇被斩杀之后落地,会再次化为污泥,蠕动着离开引魂灯的光亮范围,再次汇聚成黑蛇。 更要命的是,这些黑色会变得越来越粗,从一开始如手臂一般粗细,如今已经变成了碗口粗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公总感觉引魂灯的灯光似乎也不如之前那么明亮,好像黯淡了不少。 老瞎子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这时,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老瞎子,感觉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放你走。就你这点本事,要是在人间,我们还惧你三分,可你偏偏要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找事儿,真以为引路人就天下无敌了?我们只是不想耗费力量罢了,真以为没办法收拾你?” 外公紧张的看向老瞎子,生怕老瞎子答应对方的提议转身离开。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老瞎子有些身处下风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突然,老瞎子咧开嘴笑了:“看来你们以往没少害人,早就把阴阳两界的规矩给忘了,既然这样,那就留不得你们了。” 老瞎子说着,反手把竹竿夹在了腋下,右手伸入引魂灯的油盏之中,蘸了里面的灯油之后,伸手在灯焰上引燃了。 接着,他曲指朝着前方弹出手指,燃烧的灯油带着火焰从他手指上飞出,化作一片火焰雨,落在了街道上。 火焰雨落在房屋上,把路边的房屋引燃了,整条街道很快被火光所笼罩,那些黑蛇也被灼烧得滋滋作响,不停冒出黑气。 随着火焰汹涌蔓延,那些房屋在灼烧中开始变得扭曲,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纸扎的房子,迅速被烧成了灰烬。 掌柜和小二躲开了火焰雨,看着被大火笼罩的街道和黑蛇,一张脸变得扭曲无比:“是你逼我们的,等我们抓到你,要把你扒皮抽筋,把血肉一点点吃掉。” 说完,掌柜尖叫一声,猛然抬起自己的双手,双手上指甲迅速变化,成了尖锐的利爪。 掌柜抬起如利爪的双手,用力的在自己的脸上深深抓出了好几道血痕,脸上开始往下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随着黑色血液落地,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雨滴。 “不好!都快过来我的身边,这黑雨沾染不得。”老瞎子赶忙叫道。 外公和道士他们飞快的聚拢在了老瞎子的身边,黑色的雨点落在引魂灯形成的光罩之上,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那大烟鬼刚才被打得狠了,一直在旁边躲着,这次反应有些慢,被黑色的雨滴打在了身上,顿时像是硫酸落在了身上一样,身体被腐蚀出一个黑色的血洞,冒出一阵阵黑烟。 他惨嚎着朝着老瞎子这边靠了过来,老瞎子这次倒是没有赶他走,只是皱着眉看向前方,灰白的眼球仿佛能洞穿一切。 前方,刚刚被灼烧得黑蛇,此刻在黑色雨点的冲刷之下,聚在一起扭动纠缠着,逐渐变得越来越粗,最后化作一条如水桶一般粗细,足有二十多米长的黑色巨蟒,头顶上还顶着一个如同鸡冠一般的红色肉冠,红艳艳的分外瘆人。 这黑色的巨蟒成型之后,一直闭着眼睛,它扭动着身体,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身体。 片刻之后,它终于停下了扭动,把身体盘在了街道中央,蛇头高高昂起,蛇信吞吐,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端着引魂灯的老瞎子。 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我去死吧,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瞎子。” …… 第53章 造口业 随着掌柜的话音落地,那怪异的黑色巨蟒张大了嘴巴,朝着众人咬了过来。 这黑色巨蟒没有进攻时,距离相对比较远,虽然粗大的身体高高昂起,也很有压迫感,却没有那么恐怖。 此刻它张大嘴巴咬过来,就在眼前不远处,口中尖利的牙齿足足有一尺来长,像小孩的手臂那么粗,还带着一股腥臭的厉风,带着死亡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恐惧与绝望。 外公下意识就要后退躲避,耳边却传来了老瞎子的声音:“别怕!不要动!出了灯光的范围,你就没命了。” 满是利齿的巨口朝着众人横着咬了过来,外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巨蟒活活咬死。 下一刻,巨蟒的利齿咬在了一个透明的光罩上,发出一声闷响,外公抬起头看去,看到巨蟒那黑洞洞的食道,上面居然长着无数如白骨般的倒刺,仔细看去,那是一根根白色的指骨。 看到这恐怖诡异的一幕,外公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越跳越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去一般。 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后背上,温暖的感觉立刻传遍了外公的全身,也让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平息了下来。 “守好心神,不要盯着这东西看,那是邪物,普通人看了会被摄魂的。”老瞎子的声音传来。 外公闻言,赶忙转过头看着老瞎子手中的那盏油灯,他觉得这油灯那么厉害,看油灯肯定是没错的。 “悟性不错,老瞎子我挑传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老瞎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老瞎子似乎挺淡定,可外公却一点都淡定不起来,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黑色巨蟒扑过来咬在光罩上,被阻挡后就会缩回身子,积蓄力量之后,再次猛扑过来撕咬。 随着它的每一次撕咬,那灯盏当中的灯油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一小截。 外公立刻明白过来,这些灯油就是维持光罩的根本力量,一旦这些灯油耗尽,他们怕是就要被这黑色巨蟒吞噬。 他怕老瞎子看不到灯盏里的情况,赶忙开口道:“灯油消耗的太快了,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 老瞎子暂时没什么反应,其余几个鬼魂停下对黑色巨蟒的进攻,全都转过头来,看向了老瞎子手中的引魂灯。 就在这时,那躺在地上喘息恢复的大烟鬼突然跳了起来,伸手就朝着老瞎子的胳膊抓了过去:“反正都要输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早点投降,他们也许会饶我们一命的。” 这一次,还没等他抓到老瞎子的胳膊,道士跟和尚两人一起齐齐出脚,踹在了这家伙的肚子上,把他踹翻在地,道士把长剑指在了大烟鬼的咽喉上,强忍着怒气没有刺下去。 和尚没有那么多顾忌,把鬼头刀的翻了过来,用刀背在大烟鬼的身上狠狠砸了起来:“狗日的东西,老子下山杀鬼子,几乎把清规戒律破完了,你还非要逼老子造口业,不骂你这狗日的玩意,老子心里的这口气不顺。干你娘的,吸大烟把脑子吸坏了,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吧。” 连带着小八路和国军战士,也趁着打黑色巨蟒的空档,用枪托狠狠地朝大烟鬼的肚子上招呼。 华夏人向来都是如此,敌人的确很可恨,更可恨的是背后捅自己人刀子的叛徒,华夏人惩治叛徒可从来都不曾手软过。 如果不是老瞎子说过要留着大烟鬼,这家伙怕是已经被剁成好几块了。 外公可没心思管大烟鬼的死活,他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看着灯盏中的灯油,真的是心急如焚。 老瞎子此刻也脸色苍白,额头上不停地往外冒汗,看样子消耗的不止是灯盏里的灯油,还有老瞎子。 外公只恨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老瞎子,忍不住担心的开口问道:“如果灯油干了,我们是不是就会死掉?” 还没等老瞎子回答,黑暗中再次传来了掌柜的声音:“老瞎子,我说过,在这里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你现在转身离开,我们还可以当你没来过,怎么样?” 老瞎子抿着嘴唇,脸上显出犹豫之色,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外公见状,开口道:“老爷子,你走吧。是我命不好,跑到这鬼地方被这些鬼魂盯上,您跟我非亲非故,能过来帮我这一次,已经感激不尽了,能活下来一个总比全死了强。” 外公不是嘴上客气,他真是这么想的,这一路上折腾下来,他真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不想拖累老瞎子。 前方街道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猖狂的笑容,接着是掌柜的声音响起:“听到没,老瞎子,他都说不用你救命了,你还不赶紧走,再不走,可就要留下跟他陪葬了。” 到了此刻,老瞎子凝重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外公看在眼里,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心头还是没来由的一疼——人都是渴望被重视被爱的,哪怕做好了被放弃的准备,当结果出来,还是会忍不住的心痛。 老瞎子转过脸,灰白色的眼眸盯着外公,脸上露出了略带戏谑的笑容:“小凌云,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既然闯进来救你,就有万全之策,我只是不愿麻烦那位大人罢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不过外公却听明白了,是他误会了老瞎子,脸上顿时觉得臊得慌。 老瞎子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左手将引魂灯高高举过头顶,朝着前方朗声道:“黑无常大人,情况危急,您再不赶来出手的话,下一代的引路人怕是就要折在这里了,还请您现身相助。” 黑无常? 听到这三个字,外公顿时张大了嘴巴,只要是华夏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只是那都是传说当中才有的人物,难道真的存在? 外公瞪大了眼睛,四处扫视着,想要看看老瞎子说的黑无常大人究竟在哪里。 老瞎子说完,对面明显也躁动起来,连带着那条黑色巨蟒都缩回了身子,盘成一团,吐着粗大的蛇信四处警戒着。 只是,等了很久,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回音,也不见什么人影出现。 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虚张声势,给我上,这次用上全力咬,我要破了他的引魂灯,把他一起抓起来。” 黑色巨蟒收到命令,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巨大的蛇身疾射而出,朝着外公他们咬了过去。 外公朝着灯盏中瞥了一眼,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因为不知何时,灯油已经见底了,只剩下浅浅的一汪。 这真的能挡得住吗? 老瞎子口中的黑无常大人呢?怎么还不出现? …… 第54章 愤怒 黑色巨蟒满是尖牙的巨口再次咬在了引魂灯的光罩上,外公看到最后那一汪灯油迅速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湿润在灯盏底部。 老瞎子的脸色愈发苍白,嘴角有鲜血溢了出来, 黑色巨蟒似乎也感应到了引魂灯光罩的虚弱,退回去之后,仰头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嘶鸣,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快意。 黑暗中,掌柜、店小二还有那些客人猖狂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老东西,刚才让你走,你不走,那就留下来吧。虽然你的肉老了不好吃,可我们还没吃过引路人的血肉,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随着话音落下,那黑色巨蟒带着呼啸之声,朝着众人冲了过来。 外公吓得瞪大了眼睛,浑身肌肉绷紧,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黑色巨蟒的巨口即将咬在引魂灯光罩上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高帽的人影突兀出现,挡在了黑色巨蟒的前方。 下一刻,一根黝黑的铁棒画出一道带着幽光的弧线,把黑色巨蟒重重的击飞出去。 黑色巨蟒巨大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青石板路面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想要挣扎着起身,可被黝黑铁棒击中的蛇头上,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的力量,血肉开始迅速崩解。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色巨蟒就化作了一滩黑色的烂泥,随即化作黑色的雾气,彻底消散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止外公没有反应过来,连对面那些小镇恶鬼都没反应过来,他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下一刻,他们反应过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化作数道黑色的人影,朝着街道的深处飞速逃窜。 黑无常右手将铁棒往地上一杵,左手宽大的袖袍一甩,一道黑色的锁链从袖袍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分成数道锁链,将那些飞速逃窜的黑影捆了个结结实实,拽了回来。 这些小镇恶鬼被锁链捆住之后,身上就不断冒出黑气,表情扭曲痛苦,不断扭动着身子挣扎着。 黑无常先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老瞎子,开口道:“怎么会那么迟才叫我?差点没赶上。你是真不怕死啊。” 老瞎子苦笑道:“就是怕死才不敢直接叫您……” “做了一辈子的引路人,怎么还堪不破?”黑无常的话语中略带责备。 “不是我怕死,是想多带新传人一段时间,多教给他一些东西。”老瞎子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黑无常不由得愣住,沉默了几个呼吸,这才继续道:“命运强求不得,那是他需要走的修行路,你这样折腾下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反而更差了。” “人都是会贪心的嘛,不贪心那还叫人?”老瞎子笑嘻嘻的说道。 黑无常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在锁链中挣扎的小镇恶鬼,声音变得无比冰冷:“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反阴阳两界的规则,以前我就怀疑过你们这里有问题,却一直没有证据,这一次,绝饶不了你们。” 一众小镇恶鬼痛苦挣扎着,开口求饶道:“无常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们?!那些误入此间,被你们残害的人也曾这样求过你们,你们可曾饶了他们?”黑无常的声音愈发冰冷。 一众小镇恶鬼不由得一滞,随即那个掌柜的又带头道:“无常大人,是我们坏了规矩,只要您能饶过我这一次,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其余的恶鬼闻言,也赶忙附和道:“愿意为无常大人当牛做马。” “我不需要你们给我当牛做马,我要的是为那些惨死之人讨回公道,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黑无常左手的袖袍一抖,那些捆住小镇恶鬼的锁链分出枝杈,把一众小镇恶鬼的嘴巴给捆住了。 这一切做完,黑无常这才转过身,看向了站在老瞎子身旁的外公。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不错。纯阴之体,人品也不错,命也够硬,的确可以作为下一代的引路人培养。” 老瞎子笑了起来:“那当然,老瞎子我跑了几十年了,才找到这个好苗子,自然差不了。” 黑无常再次点了点头:“的确不错。好了,此间事了,我也该走……” 话说到这里,黑无常突然停了下来,皱眉看向外公:“你为什么会讨厌我?” “啊?!”外公吓了一跳,想要躲到老瞎子的身后,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常大人莫要怪罪,这小家伙没见过鬼界的残酷,又被你的手段镇住了,应该是心里害怕。”老瞎子赶忙打圆场道。 黑无常摇了摇头:“不,他内心之中的确有害怕,可还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和厌恶感,我不可能连这个都感应错的。” 老瞎子也麻了,转过头用灰白的双眼看向外公,一脸的无奈:“小凌云,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公此刻整个人都吓傻了,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黑无常再次开口道:“我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这个敌意和厌恶感是哪里来的,如果他对我有意见,那是无法做引路人的,毕竟下一代引路人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不能亲密无间,是无法改变……” 说到这里,他猛地止住了话头,显然有些话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说。 老瞎子也有些慌了,伸出手在外公的后背上推了推:“小凌云,你快说说,你为什么对无常大人会有敌意和厌恶?他可是刚刚救了我们的。” 外公到了此刻,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无常大人,我对您没有敌意,是您这衣服和帽子,让我想起来那些小鬼子的……” 外公说到这里,赶忙闭上了嘴巴,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拿黑无常大人跟那些小鬼子阴阳师类比,这不是骂人吗? 黑无常却明白了过来,他伸出食指在外公额头上轻轻一点,漆黑的双眼中有无数的画面一闪而过。 下一刻,黑无常周身爆发出恐怖的怒意,手中的黑色铁棒前端猛然长出无数的尖刺,变成了一根狼牙棒。 他左手袖袍中牵着的黑色锁链也瞬间变得通红,那些被锁链捆绑的小镇恶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嚎声,却因为嘴巴被捆上了锁链,只是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这滔天的怒意笼罩之下,外公只觉得身体像是落入了九幽深渊那样冰冷,心中更是恐惧到了极点。 这无常大人该不会气坏了,要杀了他吧? …… 第55章 突然出现的阴阳师(精修版) 外公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头不免有些委屈:哪怕自己说错话,那也只是无心之失,无常大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一旁的老瞎子也慌了神,赶忙开口道:“无常大人,孩子不懂事,只是无心之言,您可不能……”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黑无常散发的那股滔天的怒意和压迫感在一瞬间消失了。 如果不是他手中的铁棒上依旧狼牙密布,拴着小镇恶鬼的锁链依旧通红炽热,小镇恶鬼们依旧在惨嚎扭曲,外公甚至以为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黑无常声音依旧冰冷,不过却柔和了很多:“不用害怕,我不是生小凌云的气,是读取到了他的记忆,看到那些死去同胞的惨状,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 空气再次变得沉默。 小鬼子在华夏大地上所做的暴行,犯下的罪孽,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看到就会出离愤怒。 几十年后,普通人看到当初记录这些惨状的照片和录像,都会感觉到生理不适,长时间做噩梦,而亲历这一切的人,所感受到的痛苦根本不是照片和录像能够传达的。 会有淋漓的鲜血,会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和尸臭味儿,会有残肢断臂绊到脚,会有流出的鲜血黏在脚底,会有蛆虫乱爬,苍蝇飞舞。 种种的一切,都会提醒着过往的幸存者,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曾经是我们的同胞,最终却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这一刻,外公不由得想起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陈老二的邻村男人被鬼子杀了煮肉炖汤,被挑在刺刀尖上残忍虐杀的小婴儿,那被侮辱折磨的孩子母亲…… 还有那些因为霍乱死掉的村民,老村长,那么多的老弱妇孺,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就那样憋屈无比的死掉了。 外公一时间热血上头,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这些小鬼子来我们中国烧杀掳掠,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你们就不能出手救救我们的同胞吗?” 以往没有亲眼见到黑无常的存在,哪怕农村一直相信鬼神的存在,可毕竟没有证实。 如今亲眼见到,再想到同胞的惨状,小鬼子的残忍,外公心里的那个问题就再也压不住了。 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得罪黑无常大人,可他心里有团火,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冷冽无比,让人忍不住汗毛乍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瞎子赶忙道:“小凌云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接着,他又对着黑无常道:“无常大人,他还小,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外公也捏了一把汗,他也知道黑无常是地府负责勾魂的使者,凡人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可他却不肯退缩,他就是想要问问,为什么国难当头,也不见满天的神佛出手帮助华夏。 他心头的火焰烧得他难受,让他忘了恐惧,无视了黑无常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时间,气氛压抑无比。 过了片刻,黑无常长长的叹了口气,随着他的叹息,周围那股冰冷而压抑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凌云,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天道是有规则的,灵界是不能直接出手干预现实世界的。而且,百年来我们的民族积贫积弱,导致我们这些存在的力量也很虚弱,干预现实的力量要保留下来,在关键时刻使用。” 黑无常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不甘,继续道:“更何况,民族的崛起不能靠我们出手帮忙,那样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真正靠的是你这样的年轻人,靠的是千千万万的华夏子民。” 外公还小,更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山村少年,根本无法理解无常大人的这些话,不过也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真诚,于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黑无常却有些意兴阑珊:“算了,我跟你个孩子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等你真的接受了引路人的传承,有了人生阅历,等那个华夏意志选中的男人把思想传播给你们,到时候我们再来聊这些。” “哦。”外公点了点头,把黑无常大人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好了,我该走了,该带这些家伙回去接受惩罚了。你们也赶快出去吧,活人在这里呆久了可不好。”说着,黑无常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老瞎子忽然开口了:“无常大人,小凌云可以接受引路人的传承了,对吧?” 黑无常转过身,看向老瞎子,伸出手冲着老瞎子点了点:“你啊,就是太小心,心思又多。我怎么可能真的怪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说过,你的成就不会太高吗?” “为什么?” “你生的时代不同,心中没有那根傲骨,你见了我一直都是诚惶诚恐的,哪怕不理解也会很听话的执行。小凌云跟你不同,他心中有团火,只要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就敢对我质疑,这一点就决定了他的上限会比你高出很多。” 外公在旁听得云山雾罩的,不过能听出是在夸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老瞎子听到黑无常说凌云比他成就高,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开口道:“那就好,传人比我强,说明我挑人的眼光好。当了一辈子的瞎子,总要看清楚一次吧。” “好了,我要走了,很多事情还要我去处理,你好好带他,等你把引魂灯传承给他,大限到了的那天,我来接你上路。” “那就烦劳无常大人了。”老瞎子笑呵呵的拱手。 黑无常说完,朝着前方走去,前方的虚空中多出一道无形的门,他的左脚跨入其中,身形已经消失了一半。 就在这时,外公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阴冷尖锐的笑声,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响起:“小杂种,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只苍白的手从外公的身后伸出,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听到这声音,外公不由得一个激灵,这声音他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忘记,正是当初追杀他和师父一家人的那个小鬼子阴阳师。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第56章 套话(精修版)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能够感应到气场,外公感觉小鬼子阴阳师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充满了邪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夺走他的性命,让他忍不住浑身汗毛竖起。 不过,他很快又安定下来:当初自己是一个人面对小鬼子阴阳师和那些小鬼子士兵的,孤立无援,除了身后跟着的几个鬼魂,没有任何依靠。 现在情况不同了,有老瞎子这个引路人在,还有黑无常大人,他不信这小鬼子阴阳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黑无常大人原本都跨入虚空之门了,听到声音又转了回来,看到老瞎子准备用引魂灯的火焰去烧小鬼子阴阳师的那只手,他赶忙摆手打断了,示意老瞎子先不要轻举妄动。 下一刻,又是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外公的左边肩膀上,两只手开始缓缓的朝上移动。 那尖锐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得到你这个侍鬼,我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将来一定要操控着你,杀很多很多的中国人,吸收他们的痛苦和怨恨,才能抵消我这次的损失。” 外公很想转过头看看那小鬼子阴阳师的模样,可对方的两只手此刻已经来到了脖子两侧,只要是对方摸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动弹不得。 到了此刻,外公终于慌了,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黑无常,黑无常却只是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又对他比出了一个口型:“他看不到。” 外公顿时明白过来,这小鬼子阴阳师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形。 他心思电转,装作惊慌无比的开口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做了什么?哈哈哈。”小鬼子阴阳师的笑声无比快意,还带着猖狂:“真以为靠着身后跟着的几只新鬼,就能从我的手掌心逃脱?那天我在你身上设下了禁忌之术,只要你生机微弱,我就能找到你。你这小杂种也是命硬,中间两次生机微弱,可都又活过来了,不过这次你逃不掉了。” 外公此刻十分配合,一脸惊慌的开口道:“我这是快要死了吗?怎么身体不能动弹了。” “没错,你快要死了,灵魂还要被我抽走,作为侍鬼,一直被我驱使奴役,我会保留你的理智,操控着你杀了你的家人亲友,让你承受这世界上最深的痛苦。” 原本,外公只是配合对方演戏,可想起死去的家人,一路上的所见,心中的怒火忍不住熊熊燃烧:“狗日的小鬼子,你们不是人,就是一帮畜生。” “对,就这样,愤怒吧,你越是愤怒,变成侍鬼之后,力量就越是强大。” 听到他的话,黑无常和老瞎子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外公却忽然想起道士三人牺牲的事情,开口问道:“打仗是士兵的事情,你们阴阳师来我们中国做什么?” “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这样的小角色,没有资格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当侍鬼吧。” 外公的脾气也上来了,冷笑道:“没有资格知道?我看你也是个小角色吧。前几天你们这帮小鬼子想要在中原搞歪门邪道,结果怎么样?那场炸雷是不是很过瘾?” 这一次,那小鬼子沉默了。 外公乘胜追击:“你要真的是什么重要角色,就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天天想着抓我一个小孩子。以你的本事,也就只配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了,真正有本事的都去挨雷劈了吧?” “你胡扯!”那阴阳师的声音变得尖锐无比:“我当然也去参加了。不就是你们华夏的中原龙脉风水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低估了你们中国,没想到那么孱弱的民族,龙脉气运还能反击,还有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闯进来打乱了我们的仪式,要不然怎么会有雷暴?” 外公原本只是试探,他并不确定道士三人的牺牲是否跟那场雷暴有关,更不知道小鬼子搞的事情有没有成功,现在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他终于明白,道士三人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小鬼子,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中国人是不可能当亡国奴的,只要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在,就会跟你们拼到底。以后你们还敢在神州大地造次,等着你们的就不止是雷暴了。” 那双苍白的手猛然收紧,掐住了外公的脖子:“小杂种,不要在这里吹大气了。你们中国人的软骨头可不少,那些皇协军见了我,比孙子都还老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劣等民族,只有我们大和民族才是东亚最高贵的民族。” 外公顿觉呼吸有些难受,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黑无常,黑无常轻轻用手指了一下,他就觉得脖子里那股憋闷感消失了。 那小鬼子阴阳师根本没有感受到异常,依旧喋喋不休道:“这一次是你们运气好,等到再过几年,我们在你们华夏站稳脚跟,推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教育,让你们这些人忘了自己的根,到时候再来镇压你们的龙脉,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外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小鬼子阴阳师来华夏竟然还有这样的图谋。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有自己的国家,大家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我们华夏招你们惹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来侵略我们?” “你不懂。”小鬼子的声音中带着愤恨和妒忌:“我们大.日.本帝国虽好,可海啸,地震,火山爆发一直都威胁着我们大和民族的未来,我们明明是东亚最高贵的民族,却要守着那仅有的一点领土。而你们……” “我们怎么了?” “你们华夏人明明那么低劣,不知现代文明为何物,居然占据着那么大的一片大陆,有着那么富饶的土地,这里应该由我们大和民族来拥有才对。等着吧,再过二十年,五十年,我们大和民族就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哈哈哈哈。”这阴阳师猖狂的大笑起来。 听到这里,黑无常再也忍不住了,左手袖袍中的勾魂锁链再次分出一条,猛然缠住了对方的双手手腕。 黑色的勾魂锁链缠在小鬼子阴阳师的手腕之上,立刻变得通红,把他的手腕灼烧得滋滋直响,冒出一阵阵黑烟。 …… 第57章 秘术(精修) 那阴阳师猖狂的大笑瞬间卡在了嗓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惨叫声,说的话也变成了听不懂的日语。 不过外公却大概听明白了,那是在叫痛。 这小鬼子在疼痛之下,下意识的用上了鬼子话。 看到阴阳师双手上冒出的滚滚黑烟,黑无常的脸色更黑了,勾魂锁链再次猛然收紧,让对方的惨叫再次拔高了一个音调。 见外公不太明白, 老瞎子开口解释道:“黑无常大人的勾魂锁链有罚罪的本事,捆绑到罪孽之人,锁链就会变得炽热,对方的罪孽越重,对方身上冒出的黑烟就越浓,勾魂锁链就越烫。这小鬼子手上的黑烟那么多……” 老瞎子没有再说下去,可外公已经明白了:这小鬼子阴阳师手上冒出那么多黑烟,说明他的罪孽深重,这些黑烟可都是一条条华夏人的性命。 小鬼子的双手被勾魂锁链捆住,外公的身体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弯腰绕开黑无常大人的勾魂锁链,转身朝后面看去,顿时愣住了。 黑无常的勾魂锁链捆着一双苍白的手臂,手臂后面却被一片黑色所笼罩,根本没有什么小鬼子的阴阳师。 “只有一双手吗?”外公惊讶道。 怪不得刚才黑无常大人跟他比划口型说对方看不到,只有一双手过来,能看得到这里的情况那才怪了。 看到对方过来的只有一双手,外公更奇怪了:“只有一双手过来,他这是怎么做到的?也太奇怪了吧?” 黑无常冷冷开口道:“这是小鬼子阴阳师特有的一种秘术,可以沟通阴阳,将灵魂从死亡之地抓回人间,作为他们的侍鬼使用。按照阴阳之间的规矩,活人是无法进入阴间的,所以他们就用了这种取巧的办法,只有一双手进入阴间。” “原来是这样。”外公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阴间?我们现在在阴间?” “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如果不是在阴间,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你不觉得奇怪吗?”老瞎子说道。 这话也对,像那些小镇恶鬼能够死而复生,无休无止前来进攻他们,最后还能化作黑蛇,合体为巨大的黑蟒,这种事情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也只有在阴间,在灵魂层面才会发生。 不过,外公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我现在是死了吗?” 老瞎子摇头道:“你没有死,只是情况比较特殊,等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出了山洞我再跟你讲清楚。” “好。” 到了这时,那小鬼子阴阳师的惨叫也终于停了下来,不是痛苦停止了,是他强忍着痛苦开口说话了。 “阁下是谁?是华夏地府的黑无常大人吗?”他的态度居然有些恭敬。 大概是看出了外公心中的疑问,老瞎子开口解释道:“小鬼子这个民族就是这样,他们面对弱者就会欺凌虐杀,遇到强者,反而温顺的像条狗。” “你说谁是狗?!你这老杂……”阴阳师尖锐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又戛然而止,原来是黑无常大人再次收紧了勾魂锁链。 黑无常冰冷的声音响起:“想保住你这条狗命,说话就注意点,不然我就送你到十八层地狱去,把里面的刑罚尝个遍。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外公看向黑无常大人,有些不太理解:既然黑无常大人是勾魂使者,为什么不直接把这小鬼子阴阳师的灵魂勾过来,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岂不是能够问的更清楚? 不过现在黑无常有问题要问,他就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只是把这个问题记在了心里。 “无常大人请问。”阴阳师的声音相当恭顺。 “我问你,之前在中原地区的龙脉风水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帮小鬼子究竟有什么图谋?”黑无常大人的声音无比冷冽。 “这……”小鬼子阴阳师刚一迟疑,就再次惨叫一声,明显是又被黑无常给惩罚了:“不要!不要再惩罚我了。” “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大和民族是东亚……我们的本土实在是太小了,耕地面积也很贫瘠,还有各种自然灾害,从我们发展了工业之后,就一直想占领华夏,占领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 “你们倒是想得挺美的,想占据华夏,搞蛇吞象那一套,你们做得到吗?”老瞎子忍不住插嘴道。 “这个设想刚提出来的时候,我们国内也没人敢相信,不过通过这些年,我们占据了朝鲜半岛,又侵吞了你们的东北,交手过程中,发现你们看似强大的华夏帝国,早已经衰弱不堪,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占领华夏的最好时机。” “继续说。”黑无常的声音冰冷无比。 “军部那些人认为单靠武力就可以达到目的,不过这些年下来,他们吃了不少亏,就找到我们阴阳师合作。我们阴阳师认为,日本的本土贫瘠,是因为龙脉太弱,只有富士山镇压国运,可它又是个火山,想要真的占领华夏,就必须把华夏的众多龙脉一条条夺取气运,被我们大和民族所用……” “然后呢?” “我们前些年在朝鲜半岛,对他们的龙脉进行镇压,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让我们成功占领了朝鲜半岛还有你们的东北,接下来就是一步步朝着中原推进,先把中原的龙脉镇压夺运,我们大.日.本帝国就一定能窃取到华夏的国运,将整个中国纳入麾下。” (关于小鬼子在朝鲜用风水秘术进行过龙脉镇压的传闻一直都有,据说棒子青瓦台魔咒,也曾经跟当初的风水诅咒有关,几十年前,棒子曾经毫无预兆的直接拆了日占时期遗留下来的官邸,据说也跟这事儿有关,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搜着看看) 这小鬼子阴阳师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变得振奋起来,看得出,他们这些岛国人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按照这个方向走的。 外公有些不解的凑到老瞎子跟前问道:“朝鲜半岛跟东北有什么关系?怎么镇压朝鲜的龙脉,连东北也占了?” 老瞎子低声解释道道:“朝鲜半岛跟东北的龙脉是共用的,属于同一条龙脉。好了,你不要插话,听这小鬼子还会讲什么。” 那小鬼子阴阳师明显已经亢奋了,继续道:“而且我们现在找到了更有用的新方法,相比起来,比镇压龙脉更有用。” “什么新方法?” …… 第58章 八岐(精修版) 自从这小鬼子阴阳师的双手被勾魂锁链缠住后,就一直表现的十分老实,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彻底屈服了。 谁都没想到,它会突然暴起,只见那双手猛地朝后拽去,想要挣脱勾魂锁链的约束,把锁链拽得叮当作响:“小小支那的一个鬼差,真的以为我怕了你了?我只是在等召唤仪式完成。” 外公和老瞎子吓了一跳,黑无常却依旧一脸的冷漠:“我早知道你在那边捣鬼,不这样,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吐露实话?” 小鬼子阴阳师的声音再次高亢的响起:“尊贵的八岐大人,我向您匍匐请求,请求您营救您的大和子民,只要您能救我脱身,我将为您献上一百个华夏人的血肉,供您享用。” 听到这话,外公顿时火冒三丈:他妈的这些狗日的小鬼子,它们向自己的邪神请求救援,为什么要拿华夏人的血肉作为交换? 黑无常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冷冷道:“你找死!” 说着,他用力拽动勾魂锁链,将那小鬼子阴阳师的双手朝里面拽了过来。 随着他的拖动,小鬼子阴阳师的两只手像是从黑暗的水面中浮现出来一般,慢慢来到了手肘关节位置。 “早该这样了,早点把他的灵魂拖进来,想怎么审问就怎么审问。”外公忍不住叫好道。 黑无常没有说话,老瞎子却开口解释道:“小凌云,不是你想的那样。黑无常大人勾魂,也是要按照天道规则,只能勾将死之人的灵魂,这小鬼子阴阳师的大限未到,勾他的灵魂是不合规矩,无常大人勾了就要受到惩罚的。” “那无常大人现在这是……”外公明显看到,随着黑无常大人拽动勾魂锁链,那小鬼子阴阳师后面露出来的手臂上面,满是鲜血,像是被剥掉了皮肤一般,鲜血淋漓。 “哎……”老瞎子叹了口气:“黑无常大人这是动了真火,哪怕受到天道惩罚,他也要把这小鬼子阴阳师的生魂给拽出来惩罚一番。” “也不全是。”黑无常冰冷的声音响起:“小鬼子的邪术有些门道,想要这样直接把他们的灵魂拽过来,需要花费不小代价,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拉扯过程中,那小鬼子阴阳师的惨叫就没有停息过。 不过,这家伙倒也算是硬气,一边惨叫,一边用鬼子话说着什么,外公虽然听不懂,却大致明白是刚才的祷告内容。 随着它断断续续把祷告的内容说完,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嘶鸣之声。 只是听到这嘶鸣声,外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脑袋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胸口发闷,有种想要呕吐却吐不出的难受感。 老瞎子的手再次扶在了他的后背上,一股暖流进入了他的后心,立刻缓解了他的难受。 “走,我们让开,接下来的争斗不是我们能插手的,离得太近,反而会让黑无常大人分心,影响到他。”老瞎子说着, 拽着外公退到了一边。 嘶鸣之后,一个巨大而丑陋的蛇头从黑暗中钻了出来,一双碧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黑无常。 就在外公还在比较这个蛇头跟刚才小镇恶鬼搞出来的那个巨蟒那个更大的时候,又是一个蛇头从黑暗中钻了进来,同样的巨大,同样的丑陋,同样是碧绿的眼睛。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足足八个蛇头伸进来,把整个小镇街道都堵的满满的,老瞎子则早拉着外公退出去了十几米开外。 八个蛇头钻进来之后,他那庞大的蛇身也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让外公惊讶的是,它的腹部居然是腐烂的,散发着阵阵恶臭,带着强烈的死亡气息,巨大的蛇身后面,是九条尾巴在不停的摆动。 “八岐大人,我请求您杀了这个华夏的鬼差,我可以为您献上更多的生灵血肉。”小鬼子阴阳师此刻的声音无比怨毒。 八岐? 难道是因为有八个蛇头的缘故?可为什么是九个尾巴? 外公站在后面看戏,看着这怪蛇的模样,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那八个蛇头在看到黑无常大人之后,明显愣了一下神,八个蛇头居然相互对视了一下,显得有些迟疑。 “哈哈哈……”黑无常却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相柳,当初你被人皇一剑斩掉了一颗脑袋,从此就不知所踪,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居然跑到小鬼子那边,给他们当邪神去了,还改了名字,居然还是喜欢吃生灵血肉,几千年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长进。” 那八个蛇头的怪物原本还在迟疑,听到黑无常的话,立刻变得愤怒无比,八个蛇头一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黑无常咬来。 接着,是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黑无常,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地府鬼差,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八个蛇头同时进攻,带起一股腥臭无比的狂风,外公顿觉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就感觉呼吸困难,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老瞎子赶忙把引魂灯放在了外公的跟前,一股温暖的感觉顿时笼罩在了外公的全身,让他恢复过来。 耳边也传来了黑无常提醒的声音:“你们再站远一些,相柳浑身带毒,他吐出来的气都能让周围寸草不生。这只是他的一道分身,要是真身过来,这一下,你们俩就没命了。” 说话间,黑无常还在不停的操控着手中的勾魂锁链,分出了八条锁链,带着尖刺朝着八个蛇头不停的刺去,跟对方缠斗在一起,右手的铁棒也恢复了原状,格挡这突然偷袭过来的蛇尾。 八岐的声音再次响起:“黑无常,既然知道我的本事,你还不束手就擒,免得我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相柳,要是你的真身过来,我还真要退避三舍,可你现在就是一道分身而已,还是受这些小鬼子供奉成长出来的邪恶分身,真以为我就怕了你不成?” 说话间,黑无常手中的勾魂锁链猛然一抖,八道锁链上立刻燃起熊熊火焰,如同八条火龙,朝着八岐的八个蛇头冲了过去。 …… 第59章 青铜之门 (55-58进行了精修,剧情重新更改梳理,这里接不上的读者,请从55章刷新阅读) 八岐的蛇头虽然庞大丑陋,动作却相当灵活,见到勾魂锁链袭来,迅速的躲闪转动,避开了勾魂锁链的第一波攻势,接着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勾魂锁链的链条处咬了过去。 黑无常也不甘示弱,勾魂锁链尖端的镰刀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蛇头张开的嘴巴斩去,八岐见势不妙,再次掉头闪躲。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可现实却是,八个蛇头和八条勾魂锁链相互躲闪攻击,在空中舞作一团,让人应接不暇。 外公只看了两波攻击,就彻底眼花缭乱,看不清楚了。 而另外一边,那小鬼子阴阳师还在被勾魂锁链往里慢慢拽着,他的胳膊露出来的越来越长,已经到了胳膊的一半了,血淋淋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疼得慌。 这家伙的惨叫也一直没停歇过,只是在惨叫的同时,还在不停地用鬼子话说着些什么,反正外公听不懂,也没去理会。 片刻之后,那边传来了八岐嘶吼声,外公赶忙转过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在疯狂飞舞的勾魂锁链和蛇头已经分出了结果。 有五个蛇头咬住了勾魂锁链,随着蛇口中喷出的黑色汁液,那五条勾魂锁链上的火焰迅速暗淡下来,随即熄灭,情况明显有些不妙。 其余三条勾魂锁链前端的镰刀深深的勾进了三个蛇头的脖子血肉当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锁链在蛇颈上缠绕了好几圈,把对方的血肉烧得滋滋作响,冒出了大量的黑烟。 外公想起老瞎子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这八岐的罪孽也不轻,这些黑烟就是明证,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 不过看眼前的情形,好像是黑无常大人落了下风,五比三,这个简单的算数,外公还是看得懂的,他不由得替黑无常大人捏了一把汗。 紧接着,八岐的声音响起:“黑无常,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就把这小子的灵魂交给我,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 下一刻,八岐那八双绿油油的眼睛全都看向了外公,盯得外公毛骨悚然,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油然而生。 “相柳,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一时占了上风,就以为能够为所欲为,随意提条件了?我们之间还没分出胜负呢!”黑无常说话间,用力的拉紧了勾魂锁链。 勾魂锁链收紧,三个被火焰灼烧得蛇头顿时痛苦的嘶鸣起来。 “黑无常,你找死!”八岐愤怒的声音响起。 接着,咬着勾魂锁链的五个蛇头口中喷出了更多的黑色毒液,顺着勾魂锁链朝着黑无常流淌过来。 外公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有种直觉,这些黑色毒液一旦接触到黑无常大人,肯定会给黑无常大人带来不小的伤害。 老瞎子也忍不住高声喊道:“无常大人,小心啊!” 争斗开始就一直古井无波的黑无常,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他紧咬牙关,明显是在努力支撑着,那些顺着勾魂锁链流过来的黑色毒液随即停了下来。 还没等外公松一口气,那八岐又是一声嘶吼,黑色毒液再次缓缓的朝前推进,明显是双方正在进行着无声的较量,黑无常大人还是略逊了一筹。 眼看着黑色毒液离黑无常越来越近,外公紧张的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很想帮忙,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忙。 眼看着黑色毒液就要顺着勾魂锁链蔓延到黑无常的手上,黑无常猛然一声暴喝:“开!”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个漆黑古朴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显现出来,两扇古朴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一条缝隙。 缝隙打开的一瞬间,其中就伸出无数的手臂,朝着外面乱抓起来,还有嘈杂纷乱的哭喊之声传来,让人听了就觉心烦意乱,头晕恶心。 在这个青铜大门出现的那一刻,八岐就惊呆了,随即有些气急败坏道:“黑无常,你怎么敢的?!” “有什么不敢的?”黑无常冷笑一声,身后的青铜大门再次动了一下,缝隙变得更大,有更多的手臂从中伸了出来,对着外面狂抓乱舞。 不过,更多的是在死命的扒着青铜大门,似乎想要把大门彻底打开。 起风了。 小镇街道上突然刮起狂风,没有方向可言,所有的风都朝着那青铜大门的缝隙吹了过去。 突然刮起的狂风,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外公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被老瞎子及时拉住了,外公这才注意到,老瞎子手中的引魂灯居然丝毫不受狂风的影响。 “别走神,小心一点。”老瞎子交代道。 外公稳住身形,再次抬头朝着那边看去,只见狂风的源头居然是那扇青铜大门,此刻它敞开的缝隙正在疯狂的吸收着吞噬着周围的空气。 八岐那正在被灼烧得三条蛇头,身上冒出的黑烟被它吸入其中,随着黑烟的吸入,勾魂锁链的灼烧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似乎温度也变得更加炙热起来。 那被勾魂锁链缠绕的地方,血肉迅速被烧成焦炭,接着这些焦炭也化作黑烟,被吸入了青铜大门当中,蛇头上甚至开始露出一片一片的白骨。 而另外五条锁链之上,那些黑色的毒液被狂风吹得从锁链上飞了起来,同样被吸入了青铜大门当中。 随着黑色毒液被一点点吹散,原本被污染的勾魂锁链也在快速恢复过来,慢慢变红,朝着八岐的方向推进过去。 八岐的尖叫声响了起来:“黑无常,不打了,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你快松手。” “现在想走?晚了。”黑无常冷笑了一声,手上再次加大力道,勾魂锁链随即绷紧。 “认输,认输,我走了。”八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硕大的躯体猛然扭动,化作一团黑雾,朝着后方的黑暗中飞射而去。 这黑雾在飞行的过程中,被青铜大门吸进去不少黑烟,颜色明显变得黯淡了不少。 等到遁入黑暗之后,八岐的声音远远从黑暗中传来:“黑无常,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一定要你好看。” 八岐逃走了,此刻就剩下双臂血肉模糊的小鬼子阴阳师,外公看向对方,发现他的胳膊几乎已经全部露出来了,马上就要到身体了。 他忍不住说道:“小鬼子,你在我们华夏大地作恶多端,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那小鬼子阴阳师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口中快速说着听不懂的鬼子语。 下一刻,黑暗中一道幽光闪过,小鬼子被勾魂锁链缠住的双手齐根而断,掉落在了地上。 那小鬼子则迅速抽回两根断臂,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 …… 第60章 妖刀 这一幕看的外公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瞎子在旁开口解释道:“这小鬼子也挺狠辣果决的,居然直接用它的妖刀斩断手臂脱身,不过他的胳膊从此可就废了,这辈子都派不上用场了,阴阳师的双手废了,就成废人了。” 原来,小鬼子的阴阳师还会祭炼一种妖刀,取材那种杀过十个人以上的武士刀,祭炼后可以对灵魂层面造成伤害,也是他们用来控制侍鬼的主要手段之一。 外公好奇上前,对着掉落在地上的一双断手轻轻踢了一脚,那断手立刻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这是他灵魂的双手?现实的双手还在?” “没错,不过灵魂被斩断了,现实中双手就算还完整,也会彻底废掉,失去控制,跟瘫痪了一样。”老瞎子解释道。 “那么严重?”外公吓了一跳。 “灵魂是相当重要的,肉体失去了灵魂,那就是尸体,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注意,遇到能在灵魂层面伤人的敌人,一定要万分小心。一旦灵魂层面被人伤到,那种伤害和痛苦可不是能够轻易愈合的。” “我记下了。” 此时的外公没有想到,当初遇到这小鬼子阴阳师的一幕,到了几十年后,会成为他的人间地狱。 此时黑无常用勾魂锁链拘禁那小鬼子阴阳师的灵魂,还无意间扯掉了对方的皮肤,最后都成为了对方报复他的手段。 …… 两个人这边说着,那边黑无常在逼退了八岐之后,静静的站在原地,把之前分出的八条勾魂锁链收回到了左手袖袍之中。 此刻狂风已经停歇,那青铜大门中深处的密密麻麻的手臂变得越来越多,它们正在用力扒着青铜大门,看样子是想把这青铜大门彻底打开。 黑无常转身,来到青铜大门前,手中的勾魂锁链再次出现,和铁棒一齐燃起火焰,变得炙热通红,朝着大门里伸出的手臂抽打去。 勾魂锁链和铁棒所到之处,那些手臂纷纷化为灰烬,飘落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有密密麻麻的手臂不断往外伸出来,狠命的扒着青铜大门。 哪怕外公不知道这青铜大门是做什么的,可直觉还是告诉他,这青铜大门一旦被打开,可不是什么好事,里面这些手臂的主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可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在黑无常还是棋高一着,一边操控着武器抽打着这些手臂,一边用勾魂锁链穿过青铜大门上的门环,用力把大门给重重关闭了。 随着青铜大门关闭,周围隐隐响起无数的哭泣声和叹息之声,仿佛有很多灵魂不甘的离开了此地。 还没等外公感慨黑无常大人的强大,能轻易打败那小鬼子召唤来的邪神,黑无常猛然喷出了一口黑血,落在地上,立刻化为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随即化为灰烬,很快消失不见了。 “无常大人,您怎么样?”老瞎子显得很慌张。 黑无常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就是吃了点小亏。” 顿了顿,他继续道:“相柳说的没错,如今的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华夏这些年一直孱弱,反观小鬼子那边国力强盛,民族情绪高涨,被小鬼子供奉的相柳,哪怕是个分身,力量也比我强大了不少。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召唤出地狱之门,这一次说不定还真的要输。” “地狱之门?” “地府十八层地狱的牢房门,有吞噬罪孽的功效。只是打开时,里面的那些恶鬼也会趁机往外逃,好在并没有酿成大错。”黑无常明显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外公这才知道,刚才那些想要扒开青铜大门的手臂,原来是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怪不得看到就让人心生恐惧。 “好了,我该走了,你们也该离开这里了,这里毕竟不是活人久留之地,待太久对你们不好。” 黑无常说着,转身跨步走入一道虚空之门,手中的勾魂锁链拉着那几个小镇恶鬼,一起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目送着黑无常离开,外公心中一动,想起之前说到这里是阴间,可他明明还是个活人,怎么会进入阴间? 他转过头想要向老瞎子询问,老瞎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小凌云,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问,不过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黑无常大人说的没错,留在这里时间久了,人可是要没命的。” 可是等到老瞎子拉着外公转过身,看着堵住山洞的那面砖墙,外公却有些迟疑了,他停下了脚步:“老爷子,这砖墙……” 之前不管是他,还是跟着他的这些鬼魂,全都没有能力破开这砖墙,老瞎子手里的引魂灯也许有这个能力,可现在引魂灯只剩下那一点点灯油,眼看着都快要熄灭了,真的能搞定吗? “什么砖墙?”老瞎子反问道。 外公顿时语塞,想要开口解释,却想到老瞎子看不到,又只能作罢,感觉十分憋屈。 老瞎子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小凌云,我现在就要教你引路人的第一课,那就是面对鬼魂,特别进入阴间的时候,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 “啊?!是眼睛被骗了吗?那我应该相信什么?” “这需要等你迈入修行的门槛才能理解,不是用眼看,而是用心去看,你也可以叫它‘心眼’。” “这……”外公有些迷糊了,这些字他都明白,可是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你的上限比我这老瞎子高多了,不过在修行入门方面,你可不如我,我看不到东西,反而是一个好处,因为我不会被眼前的景象所欺骗。” 说着,老瞎子将竹竿夹在腋下,右手拉着外公的手,左手端着引魂灯,朝着砖墙的方向走去。 外公看他的架势,明显是当砖墙不存在,准备直接走过去,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老瞎子直接撞在砖墙上。 他心中紧张,脚步不由得就有些迟疑。 耳边传来了老瞎子的声音:“放空心神,当它不存在就好了。” 当不存在?又怎么可能真的当不存在? 这样一堵墙,撞上去了可是会疼的。 说放空心神,又该怎么放空? 外公脑子里乱作一团,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老瞎子的身体碰触到了砖墙之上,却像是不受任何阻隔一般,从砖墙中穿梭而过。 这夸张的一幕,让外公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下一刻,他的身体被老瞎子拉着,朝着那堵砖墙撞了过去。 …… 第61章 聚魂地 预想的撞墙疼痛并没有出现,等到外公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出现在了山洞中,老瞎子手中的油灯发出昏黄温暖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山洞。 外公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哪有什么砖墙,甚至连那个山洞转弯都没有,身后就只有一堵厚厚的石壁,因为常年阴暗潮湿,石壁上满是苔藓。 “老爷子,那……转弯的那段石洞呢?”外公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他脚下一动,只听“咔嚓”一声,也不知踩碎了什么,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脚下的山洞里面,厚厚一层全是白骨,他刚才踩碎的就是一个头骨,此刻那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窝和黑洞洞的鼻子对着他,像是在默默的注视他一般。 “吓到了?”老瞎子的声音响起。 “没有。”外公嘴硬的说道,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这密密麻麻的满地白骨,只要是个正常人,谁不害怕? “走吧,到外面再说。”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到山洞外,外公呼吸着夏夜新鲜的空气,看着天边升起的月亮,一颗心才彻底安定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动都不想动。 老瞎子伸手捏熄了引魂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外公才回过神来,开口道:“老爷子,这山洞的拐角去了哪里?我记得明明有的。刚才那就是进了阴间?可我明明是个活人啊,又是怎么进入阴间的?” 老瞎子笑了笑,摸索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开口道:“这山洞就只有这么深,是个天然形成的聚阴之地。不光是山洞当中常年不见阳光,连这一处山坳也一样。这样的聚阴之地,一旦有合适的条件,就会成为阴阳两界的天然通道。” “阴阳两界的天然通道,所以从这里就能进入阴间?阴间就是刚才那样的小镇模样?” “那个小镇不是真正的阴间,严格意义讲是聚魂地,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不跟阴曹地府相连的一处阴间村落,也受阴阳两界的规矩约束,只是约束力没那么大,就很容易出现这种乱来的事情。” “哦……”外公嘴上应着,脑子里却有些转不动了。 他之前唯一接触灵异的途径就是村上老人讲古,哪里懂得这些门门道道,已经彻底懵了。 老瞎子看出了他的迷茫,笑着解释道:“我还是从头跟你讲吧。” “好。” 这处山坳中的山洞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形成了一处天然的聚阴之地,在很多年前,因为王朝更迭,中原战乱,附近有个小镇上的人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山里来。 他们发现了这一处山洞,于是就躲入其中,又在山坳外围做了简易的防御工事。 追来的敌军攻不进来,就把整个山坳围了起来,把里面的人给活活饿死了。 这些小镇上的人,原本是并肩作战的同胞,可后来在饥饿的折磨下,开始人吃人,死状极为惨烈。 敌军也见到了其中的惨状,把一些金银拿走之后,就任由这些尸体在山洞中腐烂,根本没做处理。 极好的聚阴之地,又遇上了惨烈死亡的冤魂,无边的怨气让阴气更加浓郁。 两者相加之下,这里就形成了一处天然的聚魂之地,也就是一处阴间小镇。 这样的阴间小镇,算是这些死去镇民的执念寄托,他们所希望的是生活在记忆中安宁祥和的小镇之上,而不是凄惨的死在山洞里,还相互为食。 因为他们的怨气和执念太重,又在一个山洞之中,不与阴曹地府相连,再加上作为他们惨死的补偿,阴间就默许了这种地点的存在,也算是让他们这些怨鬼有个栖身之所。 只是,这种聚魂地的安宁祥和是虚假的,就是一群死去的厉鬼在过家家。 刚开始大家凑在一起演戏还挺爽的,可是演上几十年,上百年,所有的鬼魂都会厌倦的。 这个时候,如果有活人不小心闯入了这山洞之中,就会被这些鬼魂带入他们的聚魂地,在一起玩耍交流,听一听外面阳间的变化,就会让这些鬼魂十分开心。 按照阴阳两界的规矩,活人误入阴间,鬼魂只能邀请,不能强留。 只要有人来找,叫醒了活人,那就不能留下。 如果活人不愿意接受鬼魂留下的邀请,那鬼魂同样不能留下活人。 一开始这个聚魂地的鬼魂也是挺守规矩的,可活人误入此地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他们渐渐就动了歪心思。 “把活人骗进去吃掉吗?”外公清楚的记得,那些鬼魂说要好好品尝他的血肉。 “不,不是的,你是第一个要被他们吃掉血肉的活人。” “什么?!这不可能吧?刚才我看到山洞里有那么多的枯骨,难道都是当初死去的镇民?就没有其他人误入过这山洞?” “不,当然还有其他人,不过他们都是被迷了魂,灵魂进入了聚魂地,而你是第一个肉身进入聚魂地的普通人。” “这……有什么不同吗?”外公显然不懂这其中的区别。 “灵魂进入,就像是做梦一样,一旦答应了小镇恶鬼留下的请求,灵魂就会留在聚魂地中,肉身死在山洞当中,腐朽化为枯骨,这样那些小镇恶鬼是品尝不到血肉的。而你是肉身进入……” (注:梦中不能答应死人的某些请求,比如说对方要求留下陪对方一起玩,或者说要带人走,是绝对不能答应的,这是玄学常识。一旦答应,就要出事,切记切记) “所以他们哪怕违反阴阳两界的规矩,也要留下我?”外公明白过来,他在那些小镇恶鬼眼里,就是一顿美味大餐。 “没错。”老瞎子点头说道。 “为什么我是第一个肉身进入的?难道您……”外公忍不住朝着老瞎子的身后看去,他很怕看到老瞎子的身后没有影子。 村上老人们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只有活人才会有影子。 万一老瞎子没有影子的话…… …… 第62章 染着鲜血的手 好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老瞎子身后有清晰完整的影子,外公这才松了口气。 老瞎子看出了外公的心思,笑道:“我跟你不同,我能进入聚魂地,是引路人,又有引魂灯开路,才能进入其中。你是因为体质特殊,又达成了严苛的条件,才误打误撞闯入其中的。” “什么条件?”外公已经有些麻木了。 “经历完整的五行劫,还要身带死气,阴气盖过了阳气,让天道误以为你已经死了,才能进入阴间。” “死气?阴气?老爷子,能不能讲清楚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能在这里找到你?”老瞎子微笑着说道。 外公不由得一愣:刚才他一直处于劫后余生的状态中,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细想。 经老瞎子这么一提醒,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离开家后,就一路历险,中间两次落水,一次山洪被冲走,每次距离都相当远,自己都完全不知身处何方,老瞎子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两年前见到你,我就选定了你作为下一任引路人,只是那时候时机尚未成熟,我又有任务在身,只能先离开,临走前在你身上种下了因果种子。” “一个月前,我处理好手头的任务就往你家赶,没想到遇上了黄河决口,洪水泛滥,耽误了行程,跟你错过了……这一路赶过来,总算及时赶到,没有酿成大错。” “其实,按照真正的命格,你早就应该死了……” 随着老瞎子的幽幽讲述,外公总算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初老瞎子给外公算命,不止算出外公是纯阴之体,还是早夭的命格,到了十四岁就会遇到大难死去。 可这种早夭又纯阴之体的命格,刚好是引路人的最佳人选,于是他在外公身上种下了因果,让外公能够在危险之中保全性命。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外公在经历了一次死劫后,他就能及时赶到,护住外公,将引路人的传承交给外公,这样外公就不会再受命运的折磨。 只是,他没想到情况会那么严重,这一路下来,外公直接把五行劫全部给经历了一遍,甚至水劫还不止一次。 特别是外公被两堵石墙倒塌压在下面,那情形像极了一座石坟,因此,在天道看来,外公是“已经死了”的。 所以,从那之后,外公右脚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甚至腐烂发臭,却依旧能够坚持行走,原因就在于此——他被天道认定是“死人”。 因为脚上的腐烂,他本身的死气很重,又有好几个鬼魂跟着他,让他的阴气比阳气还要重。 如果让一个拥有望气术的人来看当时的外公,肯定会认为外公早就死了,是一具行尸走肉。 也正是因为达成了这些苛刻条件,外公才能肉身进入聚魂地,遇到那些小镇恶鬼,正常情况下,他是无法穿过那山洞岩壁的。 “原来是这样。”外公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 “其实这样也好,对引路人来说,经历的磨难越多,未来能达到的成就会越高。”老瞎子安慰道。 “接受了引路人的传承,是不是就能随时随地进入阴间了?” “哪有那么容易,起码也要等你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才可以做到。引路人只是沟通阴阳两界的,想要进入阴间也要付出不小代价的。”老瞎子笑了起来。 “沟通阴阳两界?那我能见到我大哥吗?还有我爹娘和二姐。”外公满眼期盼地看向老瞎子。 老瞎子不由得愣住,随即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才缓缓的摇头:“你大哥已经魂飞魄散了,是没办法再见到的。” “魂飞魄散?!怎么会这样?”外公想起大哥,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是为了救你,强行出现在了烈日之下,就……”老瞎子没有再说下去。 想到大哥救他时的模样,外公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老瞎子叹了口气,只是默默的抚摸着他的脑袋。 哭了好一阵,外公这才擦干了眼泪:“那我爹娘和二姐呢?” “他们的灵魂还在,我可以带你入梦,跟他们见上一面告别。” 说着,老瞎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又拿出引魂灯,将小葫芦里的香油倒入引魂灯的灯盏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魂灯,把它摆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接着,老瞎子伸手蘸了蘸灯油,在外公的额头上写下一个咒文,外公顿觉一阵困意来袭,眼睛不由得闭上了。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小凌云发现自己站在自家小院的门口,父亲正在院子里做着木工活儿,母亲在厨房里炒菜,二姐在水井旁搓洗着脏衣服。 “小云,你又跑哪里疯去了?今天过了十二岁生日,就成个大人了,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厨房里传来了母亲埋怨的声音。 凌云立刻想起来了,这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上午跟村上小伙伴疯玩了好一通,回到家里时情形。 他看着这熟悉却又温馨的一幕,眼泪忍不住的顺着脸颊滚落:“爹,娘,二姐,我回来了……” 他这么一哭,院子里的三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全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聚拢在了院子的中央。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扑到了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和二姐也跟着哭了起来,只有父亲默默拿起了旱烟袋,默默的抽了起来。 等到三人哭了好一阵,一直抽烟的父亲这才开口道:“好了,不哭了,还活着就好,我们老凌家总算没有断了香火,你可要好好活下去,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爹,我晓得。” “行了,不哭了。你娘都把菜炒好了,去跟你二姐一起把菜端上来,能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也不错,可惜你大哥不在……” 提到大哥,一家人再次沉默下来,小凌云的泪水忍不住再次流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起身,跟二姐一起去把厨房里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等到摆筷子的时候,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潜意识的想要合家团聚,他还是拿了五双筷子。 当第五双筷子摆上,看着那空空的位置,他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见到那双筷子,父亲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起酒壶和酒杯,斟满了一杯酒,放在了大哥的位置上。 小凌云顿觉心中如同刀绞一般,就在此时,一双沾着鲜血的手突然从虚空中显现出来,按在了餐桌上。 …… 第63章 无情是有情 突然出现的带血双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抬起头朝着那边看去。 一个身上染着血迹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餐桌旁,随即鲜血快速褪去,只剩下干净整洁的马褂,还有一张年轻富有朝气,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小凌云忍不住惊呼道:“大哥!” 其余三人也是一愣,随即也都激动起来:“不是说,你已经……” 年轻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笑着看向桌子上的饭菜:“这么丰盛,怎么不叫我一起?有好吃的可不能背着我啊。”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母亲早已泪水涟涟,父亲抹了一把脸,则举起了筷子:“吃吧,吃吧。难得好好聚在一起。” 饭菜其实并不算丰盛,唯一的荤腥还是凌云从河里抓回来的鱼儿,可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 等到饭菜吃完,小凌云看向大哥:“大哥,你没事了?” 大哥伸手在他的头上用力揉了揉:“小凌云,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一定要坚强,好好活下去,明白吗?” 小凌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忍不住再次流了下来,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大哥又转过头看向父母和二妹:“爹,娘,二妹,是我连累你们了,恩情我也没机会偿还了,只希望你们来世都好。” 说完,他站起身,敬了个军礼之后,就那样原地消散不见了。 “大哥!”小凌云从位置上起身,疯狂的在院子里寻找起来,期望还能见到大哥的身影,可院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大哥的影子? 不仅如此,此刻院子里其他的东西也在慢慢消失,杂物,桌椅,还有房子,他每一次移开视线,就会减少一些。 等他反应过来,就只剩下空荡荡的院子,还有父母和二姐了。 小凌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到了彻底离别的时候,他来到了父母跟前,跪了下来,哭着抱住了他们的双腿:“爹,娘,二姐,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们了,留下来。” 这时,院门口传来了竹竿敲击木门的声音,老瞎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小凌云,差不多该告别了,你身上的阴气太重,不能入梦太久,这梦境已经无法支撑了。” 凌云看着父母和二姐,心中满是不舍,根本不肯撒手。 “好了,快去吧。”最后还是父亲狠心把他拽了起来,把他朝着院门的位置推了一把。。 小凌云顿时一个趔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山洞前的石头上,面前是老瞎子。 他猛然起身,抓住了老瞎子的手:“老爷子,求你了,让我再入梦一次,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他们说。对了,我大哥呢?他究竟去了哪里?” 老瞎子摇了摇头:“不行,入梦告别只有一次机会。至于你大哥,那是黑无常大人把仅剩的残魂聚拢过来,跟家人见上最后一面……” 老瞎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外公已经明白了:大哥的灵魂早已魂飞魄散,是黑无常大人用了大法力聚拢残魂,让大哥能与家人见上最后一面。怪不得大哥说恩情没办法再偿还,大哥心里是明白的。 他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坐在石头上哭了片刻之后,猛然开口道:“老爷子,我愿意成为引路人,我愿意接受传承。” 他想成为引路人,这样就时时刻刻能够见到爹娘和二姐了,也许还有机会再帮大哥聚拢残魂。 “我会把引路人的传承交给你,可有一点要提前说明白。一旦成为引路人,就再也无法见到自己故去的亲人,只能帮其他孤魂野鬼完成心愿。” “为什么?” “不为什么。规矩就是这样。”老瞎子淡淡的回道。 “那我不做引路人了。”外公赌气道。 “那你身后跟着的那七个鬼魂,就永远无法上路。” …… 外公沉默了下来,他气鼓鼓的看着老瞎子,老瞎子一双灰白的眼睛就那样跟他对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想到梦中家人跟他告别的情形,又想起在跟道士他们三个在山洞里一起生活的时光,他不能看着道士他们三人的灵魂留在阳间受苦不去管。 “真的没有通融的办法吗?哪怕多见那么一两次呢?” “不能。”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外公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他觉得有些讽刺,引路人明明是沟通阴阳两界的,却无法见到自己死去的亲人。 “小凌云,不要觉得这规矩不近人情。大道无情,却是最大的有情。”老瞎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年少的外公,此时并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要等很多年后,他才能深刻的感受到其中的道理。 老瞎子见他沉默不语,也知道他暂时还不能理解,于是继续道:“既然决定了做引路人,那就先从你最初的七个任务说起。” “就是跟着我的七个鬼魂?” “没错,就是他们。等你把他们七个送上路,就算是一个成功入门的引路人了。” 外公想了想,开口道:“老爷子,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你说。” “别的鬼魂跟着我,我都能理解,这大烟鬼为什么会跟着我?他不是我杀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会跟着我,还成为我的入门任务?” “你有没有想过,这七个鬼魂的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外公皱眉想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其余人我倒是能想明白,要么是有血海深仇,要么就是打小鬼子的战士,唯独这大烟鬼,好像哪边都不占。如果说是遇到我的鬼魂就会跟着我,那跳河死掉的女人,还有那些霍乱死掉的村民,也不见他们跟来。” “你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了深层次的东西。” “那是什么?” “女尸脑袋,是战乱中无辜死去的弱者缩影,这场战争中,会有数以万计的人死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小鬼子杀的,却会有无数的中国人因他们而死。” “死去的婴儿,是直接死于小鬼子之手的中国人的缩影,同样也代表着华夏的子孙后代和未来,如果我们不站出来拼死而战,那子孙后代就会遭受同样的奴役虐杀。” “大烟鬼,他是愚昧无知,麻木不仁的同胞的缩影,其实还有一点你并不知道,他生前在家乡时为了得到大烟,还曾经去小鬼子据点出卖过同胞,他也是汉奸和叛徒的缩影。” 听到这里,外公忍不住插嘴道:“这些麻木不仁的叛徒也要引路人去送?这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 第64章 灭门之祸 “把他们留在人间,才是便宜他们,到了阴曹地府,会有十八层地狱的刑罚等着他们,你明白吗?”老瞎子冷冷说道。 外公一下子感觉心里舒坦了不少:“十八层地狱啊,那就好。那剩下的几个呢?” “其余四个都是拿起枪打鬼子,保家卫国的英灵。不管是国军战士,还是八路军战士,哪怕政见不同,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战的。” “那道士跟和尚呢?他们也算是军人?” “他们是军人,也是宗教人士,跟小八路和国军战士在一起,代表着华夏千千万万的百姓,农民,小商小贩,地主等等各行各业,各种身份不同的同胞,在这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站出来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而战。” “原来是这样。” “现在你明白了吧?”老瞎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明白了,怪不得会是他们七个跟着我。”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还会有更多的鬼魂跟着你,只是你的承受极限是七个,即便这样,你身上的阴气也盖过了阳气,差点进入阴间再也无法出来,如果再多跟几个,你怕是打个盹睡着,灵魂就要进入阴间,多来几次,可就要没命了。” “啊?!有那么严重?!”外公吓了一跳。 “阴阳有隔,你以为是说着玩的?如果不是我两年前在你身上种下的因果,你早就没命了。所以,你刚才要是赌气不做引路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外公有些生气:这老瞎子有点不安好心。 如果自己刚才赌气不答应,岂不是要死掉? “这也是规矩,每一个引路人在入门时,都要经历这样的考验。”老瞎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 “那如果我没通过考验,不答应做引路人呢?”外公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过了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也许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毒蛇咬死了,也可能明天早上去打水,一脚踏空失足落水。”老瞎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没有不近人情,是你把因果顺序搞反了,按照你原本的命格,早就应该死了,是因为被选中成为引路人,才能继续活下去。”老瞎子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微微仰头看向了天边那轮圆月:“这是引路人的优待,也是宿命,逃不过的。” 外公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老爷子,您也是同样的命格?” 老瞎子默默点了点头。 “那您的家人呢?” “爹娘死了很多年了,十多年前我回去了一趟,坟都没了……”老瞎子的声音充满萧瑟。 “老爷子没有结婚生子吗?”外公还记着开枝散叶的事情,那是他父亲交代过的。 老瞎子转过头,脸上带着笑意:“我一个瞎子,靠算命为生,又生在乱世,哪有女人愿意嫁给我?你不一样的,过几年就能赶上好日子,又长得仪表堂堂,会有儿有女的。” 外公被看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好了,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其余的明天再说。” 这荒山野岭的,睡觉只能找个大石头躺着,不过外公一路风餐露宿的过来,早就习惯了。 只是,在山洞中经历了那么光怪陆离的一场,他躺在大石头上有些睡不着,老瞎子的呼噜声很快就响了起来,他却看着天空上的圆月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为自己未来的人生感到迷茫,可仔细想想,除了做引路人,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真的死了。 想着想着,外公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是被火辣辣的太阳给晒醒的。 老瞎子早去了附近的树荫下,见他醒来,笑着招呼他过去坐下吃了干粮。 “老爷子,接下来是什么安排?我们去哪里?” “就留在这里,我要把算命看风水的本事教给你,还要把引魂灯传给你。” “留在这里?可这里不是个聚阴地吗?” “聚阴地没什么不好的,这里普通人很难闯进来,还有条小河,刚好可以钓鱼,我这老瞎子也能跟着饱饱口福。” “要是决定留下的话,我等下就去收拾山洞,去把里面的骨头清理出来。” “你先去钓鱼,等到中午我来处理。” 外公听话的钓鱼去了,没多大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一尺来长的白鲢,他又去拔了一些野生调味料,弄来柴火点燃火堆,把鱼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中午的饭算是解决了。 吃过午饭,老瞎子拄着他的竹竿来到山洞前,从怀里掏出引魂灯,捏起灯芯,把灯油甩进山洞之中,随后念叨起来:“人生如梦幻泡影,又何必留恋凡尘,尘归尘,土归土,凡尘往事一笔勾销,快快上路去吧。” 说完,他掏出火折子,吹燃之后,朝着山洞中扔了进去。 “腾”的一声,火焰熊熊燃起,冒出滚滚黑烟,朝着天空飘散而去。 火焰之中,隐隐传来一声声如同叹息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枯骨当中有水,被火焰灼烧时蒸汽发出的声音,还是有灵魂在不甘的叹息。 这场大火足足烧到了日落时分,才毫无征兆的突然熄灭了。 外公好奇的第一时间跑进去观看,只见满地的枯骨都消失不见了,连骨灰和灰烬都不曾留下。 更神奇的是,整个山洞都跟着发生了变化,岩壁上没有了潮湿的感觉,厚厚的苔藓也消失不见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外公一定会觉得这是在做梦,可这一切却真真切切发生了。 “之前这里死了太多人,怨气太重,跟这一片聚阴地相互纠葛,只能一把火烧了,也能让那些冤魂的残念安息。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这个山洞是适合人居住的,一年之后,阴气会再次汇聚。” “一年时间?是灯油的能量能保护我们一年吗?”外公好奇问道。 “不,是这里的风水汇聚起来,到影响人的身体和运势,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 “老爷子,我不太懂,能不能仔细讲讲?” “说起这个,小凌云,你知道你们家为什么会遭遇灭门之祸吗?” …… 第65章 离别 “为什么?”外公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好的一家人,突然一场变故下来就只剩下他一个,他如何能不在意? “因为你们家的房子风水有问题,西边的厨房犯了白虎煞,只是有院子里东边的那棵大榆树作为青龙压着,才让你们家没有出事,一旦那棵大榆树没了,你们家就会出事。” 听到老瞎子这么说,外公顿时呆愣当场:老瞎子说的一点都没错,今年春天的时候,家里把那棵大榆树锯倒了卖给村上木匠做家具,结果就出事了。 随即,他又忍不住问道:“老爷子,你当时为什么不提点我们一下?” 既然老瞎子能看出他们家的风水有问题,要是提醒的话,也许他们家就不会有这样的灭门惨事了。 如果往深处去想,老瞎子会不会为了找引路人的传人故意不说,等着他们家出事? 想到这里,外公只觉得手脚冰寒,眼前的老瞎子也让他感觉相当陌生。 老瞎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以你们家的情况,我就算说了,你父母会舍得拆了厨房重建吗?那棵大榆树,就算我交代不能动,到了那一天,它也会自己枯死。” 外公心头猛地一跳,大榆树被砍伐之前,的确是叶子越来越稀少,眼看着快要活不成了,家里才想着如果任由老榆树枯死,怕是连木材都没得用,只能烧柴,于是就给砍伐掉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意难平,那毕竟是他的父母亲人。 “孩子,我知道你的想法,没有用的,等你跟我学了风水就知道了,风水跟人的命运是相关,如果命运是定数,风水是改不了的,改得了一时,可改不了一世。” (闲扯一句:之前曾帮一个朋友看他未婚妻的命格,发现是克夫的命格,我就提醒他,注意一下房子的风水,西北角代表男主人的方位不能是厨房。他当时说家里没有这个情况,后来去看装修好的婚房,想起来这回事一看,厨房还正好就在西北角。所以,还是那句话,什么样的命,遇什么样的人,遇什么样的风水) 听到老瞎子的解释,外公抱着头蹲坐下来,他很想大吼大叫发泄一通,可最终只是痛苦的默默流泪。 “好了,孩子,死者已矣,别再伤心难过了。” 外公感觉老瞎子粗糙的手轻轻的在他的头上抚摸着,也感受到了老瞎子心中的无奈和孤寂。 过了片刻,他想起之前的问题,开口问道:“老爷子,为什么这山洞一年后就会阴气汇聚?不能再住人?” “这也是我要给你讲的风水基础知识。风水是天地间流动的一种能量,只有掌握望气术的人能够观察到。不过,看风水不是非要掌握望气术不可,看得懂地形地貌也可以。” 老瞎子顿了顿,继续道:“因为风水是一种能量,能量汇聚产生效果,也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要看周围的环境,视情况而定。只是大部分的风水都是一年时间起效,这个山洞也是一样。” “明白了,就跟烧水需要时间一样。” “没错,所以一个宅子的风水好不好,住进去第一年是兴旺发达,还是遇到麻烦事,只要留心感受一下,就知道风水好坏了。” “老爷子,我想学这个。” “你不说我也要教给你的,不过说起来,你这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了?还叫老爷子?” “师父。”外公立刻跪了下来,给老瞎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算是行了拜师礼,想起之前的那个师父,他又道:“师父,我之前还拜了一个师父,他还传给我两本算命的书。” “咱们这一门也没什么规矩,之前的师父也是你师父,至于他传你的书,你读给我听听。” 外公从怀里摸出油布包,打开之后,拿出两本书读了起来,老瞎子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两本书都是算命的不传之秘,跟我学的盲派可以相互补充,让你的算命本事更加精深。这是你的机缘,接下来这一年时间,我就把这些全都传授给你吧。”老瞎子说道。 ……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外公就跟老瞎子在这山洞里住了下来。 老瞎子说得没错,这聚阴地的确有些邪门,正常人会下意识的避开这里,因此,这一年他们两个过得十分安宁,附近偶尔也会有灾民路过,只是远远地看他们一眼,就会改了方向。 这里有小河流过,用水不缺,还能钓鱼上来吃,外公的伤恢复了之后,还开始下套抓兔子,虽然抓兔子靠的是运气,很久才能抓到一只,可对他和老瞎子来说,那可绝对是人间美味,算是开洋荤了。 剥下来的兔子皮,也被老瞎子指挥着把皮平整崩开,又用日常小便晒干析出的尿硝软化了皮毛,留着等到冬天使用。 他们还在山洞前面种了蔬菜和土豆,收获了不少食物,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 如果不是打仗时远处传来的枪炮声,还在提醒着这是战乱年代,外公都有种自己过得相当幸福的错觉。 秋去冬来,因为有老瞎子的指挥,他们积攒了足够的过冬粮食和柴火,最冷的寒冬腊月,外公陪着老瞎子在山洞里烤着火吃东西,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倒也有几分惬意之感。 时间过得飞快,一年时间眨眼而过,春暖花开之后,很快就到了夏季。 这一天,外公从小河里钓了一条大鱼上来,晚饭炖了一瓦罐的鱼汤,两个人吃了个饱。 吃过饭,外公就拿出了那两本书,坐在山洞里的松油火把下,等待着老瞎子继续给他讲课。 老瞎子却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小凌云,今天晚上是咱们爷俩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今晚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外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师父,不要啊……” 一年的相处下来,他早就把老瞎子当成了亲人,可是刚刚一年时间,对方又要离开了,这对他来说,也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 “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师父,可我还有很多都还没学好呢……” “傻孩子,算命和风水不能闭门造车,该学的你都学会了,剩下的就要你去实践了。” 外公还想说些什么,老瞎子忽然将头转向了山洞外。 山洞外吹来了一阵阴风,把松油火把吹得忽明忽暗,山洞外的空气上不知何时起雾了,雾气中影影绰绰的冒出许多模糊的人影。 …… 第66章 再遇村民 看着出现的那么多鬼影,外公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他听老人们说过,人临死的时候,会有亲朋好友来接。 可这也太多人影了吧?该不会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这时,外面雾气中的人影闪开了一条道路,一个身穿黑袍,手持铁棒的人影走进了山洞,正是黑无常大人。 “老头儿,走了,该上路了。以前你送上路的那些鬼魂,也都来迎接你了。” 老瞎子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小凌云的脑袋:“小凌云,我要走了,我死了之后,你就把我烧了,骨灰扔进附近的小河里,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好遗憾的,只可惜没亲眼见到咱们中国人过上好日子。” “师父……”外公刚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傻孩子,人总有一死的,等到七八十年后,我还要来接你,到时候还会见面的。”老瞎子洒脱一笑,站起身,朝着黑无常走了过去。 外公注意到,老瞎子起身之后,原本灰白的眼睛变得清亮起来,他来到黑无常跟前,一起走入了外面的迷雾之中,那些人影纷纷朝他拱手示意,接着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师父,等等啊!” 外公想要起身去追,可是刚刚站起,就感觉身体猛然一坠,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山洞当中,老瞎子靠在山洞石壁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他立刻明白过来:老瞎子已经走了,他又变成了孤单一个。 …… 第二天,他用冬天存下的木炭把老瞎子的尸体焚化,按照老瞎子的意愿,将骨灰和残余的骨头撒入了小河之中,又把山洞里收拾了一遍,把有用的东西收拾起来背在身上,出发上路去了。 老瞎子交代过他,这山洞只能住一年,一年时间一到,就会重新成为聚阴地,继续留在这里,会对他身体不利。 更何况,那跟着他的七个鬼魂,他至今还没有送走,这是身为引路人的入门任务,他必须去完成。 在山里过了一年安宁的生活,几乎让他忘记了如今在乱世当中,等到走出山区,遇到第一个村庄,看着废弃的村庄和村头的枯骨,他才意识到,战争依旧没有过去。 远远传来的枪声,让他意识到危险依旧不曾远离。 他用铁剜铲把枯骨给草草掩埋了,又找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土坯房住了进去,吃了点干粮,就钻入草堆强迫自己进入了梦乡。 到了傍晚时分,他才醒过来,煮了一点吃的,这才趁着夜色悄悄上路了。 相隔一年时间,中原一带的情况更加凄惨了,之前夜里还能看到有灾民出来逃荒,如今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一个人影。 外公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小鬼子已经改变了策略,在华北平原实行了三光政策,也就是“烧光,杀光,抢光”的灭绝政策。 这一年下来,无数的村庄变成了荒村,不知有多少中原百姓命丧黄泉。 外公这一夜走下来,连一盏灯火都没见过,唯一一次看到火光,还是被小鬼子屠杀后焚烧村庄尚未熄灭的火焰。 他在确定附近没有小鬼子的情况下,拿出引魂灯点燃,将那些被被怨气和执念所困的村民叫了过来,这才知道了情况,把这些村民的鬼魂送上了路。 把这些村民送上路后,外公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他有种转身回去山里继续躲着的冲动,可内心的那团火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缩头乌龟。 他不能像八路军战士那样上阵杀敌,但是帮助同胞的灵魂解脱痛苦,他是可以做到的,这也是他的使命。 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裹,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道路,朝着远方走去。 到了天亮时分,他在路边找了个破窑洞,钻了进去,啃了几口干粮之后,就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他昼伏夜出,在第三天晚上,走到了当初自己被那些村民驱离队伍的地方。 外公站在河边,借助天边的月光,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他接受了引路人的传承,能够感应到很多东西,这里怨气那么重,肯定是死了不少人的,还有不少鬼魂都满含怨气,不能上路。 他迈步走到当初那个土坑当中,蹲下身子,在土坑里点燃了引魂灯。 随着引魂灯的灯光亮起,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影在周围的迷雾中慢慢显现出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 看着这些有些眼熟的面孔,外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当初大家也是一起逃难,生死与共过的,只可惜…… 下一刻,他突然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忍不住惊讶出声:“二嘎!?狗剩?!” 当初二嘎和狗剩是最早接触到细菌炸弹的两个村民,两个人情况也最严重,二嘎当时就死了,狗剩喝了草药,命大活了过来,却又因为心里有鬼,来个一场恩将仇报的大戏。 那一次背叛,是外公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人心险恶,如今看到狗剩,心情相当复杂。 狗剩也意识到了问题,慌忙抬手挡住了脸,可身旁其他的鬼魂却不乐意,伸手把他的手拽了下来:“狗剩,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这会儿躲什么躲?” 外公原本还想好好给这狗剩一个教训,见到他这副怂样,突然间就没了兴致:跟这种孬种怄气,真的没什么意思。 只是,狗剩当时不是已经恢复过来了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也死了? 到了这时,外公才注意到,这些村民当中有不少人,当初在他离开时,都是活着的。 他目光扫视众人,想要寻找到老村长,可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 “老村长呢?他的灵魂不在这里吗?”外公忍不住问道。 一众村民默默地摇头,表示并不在这里。 “那你们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明明记得,离开的时候还没死那么多人的。” 听到他这么说,一众村民顿时躁动起来,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尖叫声,伸手朝着狗剩抓了过去。 这算怎么回事?! …… 第67章 让我再来一口 外公还没反应过来,狗剩的一张脸已经被抓得稀巴烂了,好在鬼魂就算被抓烂了脸,也可以很快恢复过来,外公就任由他们发泄去了。 等到一众村民的鬼魂发泄一番之后,外公这才叫停了他们:“好了,都不要胡闹了,谁跟我说说,后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众村民立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在他们的讲述下,外公拼凑出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其实后面的故事并不复杂,就是一个群体心思散了之后的结果。 人性都是自私的,这些村民一起逃出来,哪怕大家彼此间有着血缘关系,可依旧是有亲疏远近的,亲兄弟和堂兄弟肯定有差别,跟出了五服的远房兄弟就差更远了。 老村长和几个长辈还活着的时候,依靠威望能把一碗水端平,把各家那点小心思给压下去,可是等到老村长死了,几个有威望的老人没了之后,整个队伍就陷入了混乱。 遇到这种群体疫病,最有效的做法就是身体健康的人无怨无悔的照顾病人,等到病人恢复,再彼此进行照应。 这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人多干活,必须有人多付出。 这就需要群体必须是团结一心的,大家明知道是吃亏,也不会说什么。 其实当初哪怕是老村长死了,队伍的人心还没有散,坏就坏在狗剩因为心中的暗鬼,把外公给挤兑走了。 大家情绪都不稳定的时候,他的煽动的确很有用。 等外公被赶走之后,村民们的腹泻呕吐依旧严重,却找不来更多的草药了,随着草药的短缺,众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的人死于疾病。 更要命的是,这些村民对草药几乎没有任何了解,一开始有外公把关,最起码能找到正确的草药熬药,等到外公走了之后,很多人就把看起来相似,其实并不是草药的杂草当成了草药使用。 不是草药,煮出来的药茶不仅没有用,也没了消炎的效果。 到了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想起了外公的好,开始埋怨起狗剩。 狗剩当然不肯承认,咬死了自己是光明正大,没有错的。 争吵发生后,人心也就散了,有人觉得继续留下来,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于是,趁着夜色,趁着病人们虚弱睡着的空档,有健康的村民开始偷拿剩下的干粮,连夜逃走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剩下的村民醒过来,发现吃的没了,更没有人照顾他们了,于是将怒火发泄在了狗剩身上。 狗剩本来就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也是无力逃脱的,被剩下的村民殴打了一番,也不知道是肠胃又伤到了,还是惊吓影响了,又一次腹泻便血,接着就越来越严重,最后直接便血死掉了。 其余剩下的村民,最终也都是死于疾病和饥饿。 因为他们死的相当憋屈,所以死后怨念不散,灵魂被困在了这里,外公重新回到这里,送他们上路,也算是了却了当初同行的那段因果。 说真的,外公当初还是挺怨恨狗剩和那些骂他赶他离开的村民的,可如今听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心里的那股气也就彻底散了。 人啊,小到个人,大到一个集体,都要为自己的命运负责。 一时的私欲也许更符合眼前利益,可长久来看,坏了规矩的私欲一定是害人害己的。 只可惜,大部分人不懂得这个道理,甚至会在被长辈这样教育的时候,觉得这些规矩都是老古董,糊弄人的一套东西,等真的遇到事情,明白过来时早已追悔莫及。 外公把这些村民送上路后,收拾好心情,继续往前赶路。 接下来的路程,他就不太清楚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走了,因为这中间,他都是在水中昏迷,被水流带着到处跑的。 好在跟着老瞎子在山洞里学习的这一年,他学会了占卜的本事,哪怕还没有那么厉害,但是占卜出赶路的方向,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这样,外公一路上昼伏夜出,路过有鬼魂被怨气所困的地方,就点燃引魂灯送他们上路。 他沿着河流回到了当初跟道士他们居住的山洞,山洞里当初三人留下的文字,早已被山洪带来的淤泥给冲刷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外公在山洞里住了两天,是休整,也是怀念去年的那段时光,溪水中钓上来的鱼儿依旧鲜美,可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分享食物时的喜悦和快乐。 道士他们三个的灵魂对山洞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乡,外公只能继续前进。 半个月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小村上,这是赠书给他的师父所在的村庄。 村庄早已毁于战火,只剩下断壁残垣。 外公站在村口,心中满是感慨,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路赶来,能送走的第一个鬼魂居然会是大烟鬼。 他找到了师父家当初的房子,从残垣断壁可以看出,这在以前是个标准的四合院,在农村属于相当好的宅子了。 看来当初师父靠着算命的本事,赚下了不少的家业,如果不是儿子成了大烟鬼,如果不是遇到小鬼子侵华,师父一家人也许能过的相当好。 院门前有一棵老榆树,被火烧的焦黑一片,早已没有了枝杈,只是从树根的部位有重新长出一棵树苗,已经有大拇指粗细。 外公摸了摸这棵小榆树,掏出铁剜铲,把小树树干两侧的侧枝修整一番后,这才掏出引魂灯,放在砖墙上点燃了。 大烟鬼那枯瘦的身影从迷雾中走了出来,见到外公,第一时间冲了上来:“快,快,我当初在东厢房的夹墙里藏了一块福寿膏,你快帮我拿出来,再让我过一次瘾,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我吸上一口,我就满足了,肯定能上路离开。” 外公看着大烟鬼的这副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烟这东西,真的是害人不浅,哪怕人都已经死了,还在念念不忘那种迷醉的快乐。 见外公无动于衷,大烟鬼就要冲进院子里,去东厢房的夹层里找大烟。 还没等他动作,就被外公一把钳住了胳膊,接着,外公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蘸着引魂灯的灯油,在大烟鬼的额头上写下了一个咒文。 随着咒文写下,大烟鬼的身上开始冒出一阵阵黑烟。 这些黑烟带着一股子福寿膏特有的味道,这是深入大烟鬼灵魂深处的烟毒,正在被引魂灯的力量逼出来。 大烟鬼挣扎惨叫起来,他的身上一边往外散发着黑烟,可他却又张大嘴巴拼命的想要把这些毒烟吸回到身体里去。 外公皱了皱眉,把毛笔揣回怀里,伸出右手食指在引魂灯的灯盏中蘸了蘸灯油,在灯火上点燃后,带着火焰点在了大烟鬼的额头上。 …… 第68章 梦境 食指点在大烟鬼的额头上,大烟鬼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眼睛跟着闭上了,显然进入了梦境之中,外公也觉得一阵困意来袭,跟着一同进入梦境。 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残垣断壁,而是刚刚建好的青砖青瓦大院子,新打造的榆木门上刷着红漆,红门青砖,看起来相当的喜庆。 大烟鬼不再是一个枯瘦的颓废老头模样,变成了一个扎着冲天小辫,身穿棉袄的胖娃娃,看模样,顶多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 外公看到了年轻的师父,他还留着清朝时的辫子,额头刚刚刮过,辫子油光发亮,身穿长袍马褂,挺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爹爹,你回来了?有没有给大宝带好吃的?”小家伙跑到近前,手指塞进嘴巴里,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哎呀,我给忘了!下次,下次一定补上。”年轻的师父脸带笑意的回道。 “忘了啊?那就下次吧,下次爹爹可不要忘了。”小家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忍不住瘪起来的嘴巴,还有泛起的泪花,说明他内心还是很委屈的。 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年轻的师父哈哈大笑着从身后拿出了藏着的糖人:“爹爹怎么可能忘了大宝?给你,糖人。” 小人儿立刻破涕为笑,伸手接过了糖人,拿到近前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还不忘甜甜的叫道:“谢谢爹爹。” 年轻的师父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后,又在他的冲天辫上轻轻揪了一把:“玩去吧,记得等会儿回来吃饭,你娘快把饭做好了。” “知道了。”小家伙乐滋滋的拿着糖人朝着外面跑去,显然是找村上的小伙伴显摆去了。 …… 梦境再次变化,小家伙已经长到了十一二岁的年纪,正站在堂屋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三十多岁模样的师父正脸色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 “让你好好读书,你读的是个什么玩意?家里还指望你考个秀才,把咱们家变成书香门第,你怎么那么不争气?” “爹,我是真不喜欢八股文那一套,看着就嫌烦。” “这不喜欢,那也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我就喜欢看易经八字那些,觉得那些有意思……”少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根本不敢抬头。 堂屋里的气氛变得相当压抑,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之后,师父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本来看你命格聪慧,以为是个读书的料子,终归是我贪心了,你不喜欢读书,喜欢易经八字,那我就传授你这些吧,只要学好了,也是一门手艺,一辈子饿不死。” “爹,你也别太生气,你之前不是还说过,看大清这气运怕是撑不了太久了,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秀才和状元?” “胡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你不怕被衙门抓去砍了头?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在外面乱说。” “爹,我知道,也就是在家里跟你说说。” “哎,要是真的气数尽了,改朝换代,谁知道会是什么光景?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 梦境再次变化,大院里张灯结彩,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贴着红色的喜字,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新郎官的红衣服,一脸喜气的站在门口,等待着新娘子的花轿到来。 他的身旁还站着几个年轻的兄弟姐妹,也都是满脸的喜悦,笑闹着让他这个大哥发喜钱,他也会喜滋滋的从口袋里掏出稀奇喜钱给弟弟妹妹。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半仙家大儿子结婚可办的真气派啊!” “那可不,半仙算命那么准,有钱人都找他算命,赚钱可是一把好手。” “我听人说,他大儿子已经得了他的真传了,嫁过来的那家媳妇算是享福了。” “才刚二十,就得了真传了?真的假的?” “那还能骗你?上次半仙去镇上给别人算命,有人着急过来算卦,就是他家大儿子算的,算完那人说准得很,说老大得了真传了。” “半仙家真是要发家了。” “早发家了。就这大宅子,咱们十里八乡有几家盖的起?” …… 镜头再次转换,是一年后,小婴儿出生的满月酒,一家人聚在院子里其乐融融,还叫来了亲戚喝喜酒。 宴席结束,蓄起胡须,中年面容的师父叫来了大儿子,让他坐在桌前一起品茶。 两人都已经剪了辫子,脑后的头发留了半长披肩的,前面的头发刚长出寸许,看着相当滑稽。 “今天我看着大孙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感觉着你刚出生还是昨天的事情,眨眼你也成家立业,也当爹了。” “爹,您还年轻,一点都不老。” “孙子都有了,还不老?我的本事你也学个差不多了,以后多用心,多行善积德,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咱们家就会一直兴旺下去。” “爹,我知道的。” “咱们当老百姓的,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大清完了,变了民国,咱们也就是剪个头发,也没觉得有啥变化。” “爹说的是。” …… 镜头再次变化。 院子里再次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灯笼。 这一次结婚的,是师父的大孙子,师父已经是满头银发,而大烟鬼也鬓角也有了白发。 他们脸上虽然满是笑容,可是眼神之中却有一股抹不去的忧虑。 酒席散去,大孙子和媳妇去洞房了。 满头白发的师父跟自家大儿子坐在堂屋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这民国的寿数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当初民国成立我就看了,八字是个水火不容的,不是长久之相。现在遍地是大帅,今天打过来,明天打过去,咱们这边暂时还没啥事儿,就怕……” (民国的八字的确不太好,是个水火交战,动荡不堪的八字,至于某神秘东方大国,那是有高人指点的,时辰是个极好的八字,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己排盘看看,哪怕看不懂八字,只看五行生克,都能感觉出来) “大帅们打来打去也就算了,听说列强们都跑来咱们华夏大地撒野,小鬼子占了咱们的东北,这形势是一天比一天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小老百姓总要过日子,只希望战火别烧到咱们这里。哎,真是应了那句话,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 “爹,咱们这边是农村,打仗应该到不了咱们这边的……” “希望如此吧。” …… 第69章 戒不了 梦境再次变化,又是办满月酒。 这一次,是师父的重孙子满月。 酒席散去,依旧是父子两个坐在一起喝茶。 “老大啊,转眼你都当爷爷了,咱家能四世同堂,我就算当场死了也瞑目了。” “爹,您哪里的话,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好日子?”师父嗤笑了一声:“前几天那几个当兵的过来打秋风,没少用家里的大洋打发吧?多来几次,家里哪里还能剩下什么?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了……” “爹,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我看怕是很难了,这十来年,一年比一年乱,也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大烟鬼也不说话了,只是眉头紧锁,跟父亲一起沉默的抽着旱烟。 …… 梦境再次变化,这一次,更换了场景,是小镇的街道。 大烟鬼去镇上赶集,先是去了镇上的茶馆,听了一段评书,又听了评书先生讲了最近的形势。 大家听评书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等到听当下的形势,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大烟鬼更是头疼不已,从前年妻子去世之后,他就落了个头疼的毛病,去找镇上的郎中把脉抓药,也是吃药的时候还算可以,药停了几天,就会再次复发。 从茶馆出来,他皱着眉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到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小镇的一个娼馆前。 有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娼馆门前,正在拉客,见到他,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大爷,进来玩玩嘛。” 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拒绝,回头就跑。 也许是妻子去世,让他缺少了约束,又或者是在茶馆听了当下时局,让他觉得日子没有了盼头,又或者是长久的头疼让他心烦意乱,他想放纵一下。 在那女人的拉扯下,他半推半就的跟着走进了屋子。 一番舒爽之后,他躺在床上,可脑袋又开始疼痛起来。 那女人见状,赶忙伸手帮他揉起了太阳穴,女人的揉捏让他很受用,可这头疼是从里面透出来的,这样的揉捏根本没有太大用处。 “别揉了,疼,越揉越疼。”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只要稍一动弹,就会头疼欲裂。 “大爷,我有个办法能治头疼,而且还有一样别的好处,就看你敢不敢试。” “什么办法?” 女人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烟枪和芙蓉膏:“这可是好东西,男人抽上几口,能金枪不倒,让你越战越勇。” (扯句题外话:诱骗人吸毒的手法也就是那么几个,骗人说可以减肥,可以治疗疼痛类的疑难杂症,还有就是能让男性战斗力变强。遇到这种说辞,千万要小心) 男人有些犹豫,可看到女人那丰腴的身子,忽然就有些馋了,拿起了大烟枪,笨拙的对着油灯,一边烤,一边抽了起来。 第一口,他有些呛住了。 女人笑了起来,从他手中拿过烟枪,对着油灯深深地抽了一口,接着把嘴巴凑到了他的嘴边,将烟气轻轻的吐入了他的口中:“大爷,不要那么急嘛,这是好东西,要慢慢品。” 抽了几口之后,男人发现自己的头真的不疼了,而且原本如同死虫的下半身,也有了反应。 女人娇笑着撩起亵衣,坐在了他的身上,还不忘把烟枪架在油灯上一边烤,一边抽。 就这样,两人一边做着那羞人的事情,一边你一口我一口的抽着。 …… 从此之后,大烟鬼每次赶集都要去那娼馆一次,把自己私存的大洋很快就给用完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终于染上了毒瘾,偷偷买了大烟枪,还有福寿膏回去,躲在家里抽。 他越抽越上瘾,从一开始抽一次能管好几天,到后面抽一次只能管半天,甚至一两个时辰就会忍不住抽一次。 他的身体也愈发消瘦,因为抽大烟,他对吃饭这些没有了兴趣。 一开始家里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他可能是生病了,终于有一天,师父发现了他的大烟枪。 可这个时候,他的毒瘾已经深入骨髓,根本无药可救了。 哪怕家里人把他绑在床上,他挣扎得手腕脚腕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个时候,日本鬼子又打进了中原,老蒋炸开花园口,中原大地洪水泛滥,兵灾人祸一齐来到。 师父带着一家人开始逃亡,也把大烟鬼带上一起逃亡。 后面,就是外公遇到师父一家,大烟鬼为了吸大烟,竟然拿刀架在自己大孙子的脖子上逼迫,夜里师父用绳子勒死了这个不孝子。 ……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外公睁开眼睛,就看到大烟鬼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身上没有了那股福寿膏的味道,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变成残垣断壁的自家院子,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爹,娘,我对不起你们。” 外公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大烟真是害人不浅,这东西只要沾上,好好一个人就算是毁了。 这家伙没有染上大烟之前,在十里八乡起码也是受人尊敬的算命先生,哪怕没有师父的名气那么大,可技术也是过硬的。 这样一个人,最终却落得一个被自己父亲动手勒死的下场。 “知道错了,就上路去吧,来世投胎好好做人,该偿还的因果好好偿还。”外公叹气道。 “多谢先生,我会的。”大烟鬼一脸诚恳的说道。 外公见到他恢复过来的模样,想起他之前为了大烟那种疯狂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一口大烟真的能让人疯狂到那种地步?那可是你孙子啊,你真的就不管不顾?” 大烟鬼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他想了想,开口道:“你没有经历过,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没有毒瘾,是理解不了那种感觉的。” “如今你的灵魂都被清理过了,不会再受福寿膏的困扰,你应该不会再想那玩意了吧?” 大烟鬼愣住了,他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哪怕我现在没有瘾了,只要有可能,我还想尝一口,那种美妙的滋味,只要尝过一次,就会一辈子念念不忘,哪怕做鬼,还是想要抽。” “这……”外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照你这么说,这福寿膏就没有戒了的可能。” “戒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 …… 第70章 鬼婴 “除非从来没尝过这东西……”大烟鬼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变成残垣断壁的自家宅院,幽幽道:“也许,等到去了地府,喝了孟婆汤,才能不去再想吧。” 外公以往听人说,吸大烟会让人家破人亡,会让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只是听说而已。 哪怕是亲眼见到大烟鬼拿自己孙子要挟,又被师父半夜勒死,他的感觉依旧是模糊的,只觉得这人是个没骨气没毅力的家伙。 如今亲身经历了大烟鬼的梦境,又听大烟鬼说,哪怕变成鬼,哪怕没有了毒瘾缠绕,还是想要来一口的时候,他才知道毒品这东西是多么的可怕,危害究竟有多么大。 “好了,你快上路去吧。” 大烟鬼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引魂灯光亮外的迷雾中走去,可是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眼睛看向了残垣断壁的一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外公转过头,看向他目光盯着的地方,那是一处比较厚实的墙壁,不由得想起了大烟鬼之前说过的话:“夹墙里我藏的还有一块福寿膏……” 大烟鬼最终没有开口,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惋惜,接着,他迈步走进了迷雾中,紧接着消失不见。 外公心里清楚,大烟鬼这一次是真的上路去了。 他捏熄了引魂灯,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堵厚厚的夹墙,头也不回的朝着远方走去。 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哪怕拿出去可以换不少钱,也坚决不能碰。 …… 从师父家所在的村子出来,外公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继续往前走,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当初被埋在山墙下的村子。 一年时间,村子变得比之前更加破烂,可以说满目疮痍。 当初他来这村上,大部分的房子都还是完好的,可如今大多都只剩下残垣断壁,当初那个祠堂小院,也已经残破不堪,墙壁上还有火烧的痕迹。 看样子,这里又一次遭遇了战火,可能是当初逃难离开的村民回来,被小鬼子二次扫荡,还用上了三光政策。 小院里,那些小鬼子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也许是当初小鬼子阴阳师带队的那队骑兵处理的,也许是后面小鬼子二次扫荡处理的。 那国军战士的尸体倒是依旧在他推倒的石墙下面压着,如今上面已经长满了荒草,还长出了一棵小树,那小树长得相当茁壮。 外公叹了口气,先是来到那国军尸体所在的位置,默默的朝他祭拜了一番之后,这才在残垣断壁之中,点燃了引魂灯。 引魂灯点燃,周围很快被迷雾所笼罩,接着,一个胖嘟嘟的婴儿从迷雾中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委屈的哭着,仿佛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外公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将这哭泣的婴儿抱在了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他翻来覆去只会这两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可怜的婴儿。 一个小小的婴儿,是那么的娇嫩柔弱,只要还有哪怕一丝人性,也无法对一个小婴儿做出那样残忍的举动,可小鬼子偏偏做了,还以此为乐。 这样一个小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体验,就遭受了残忍的虐杀,又该如何去安慰? 也许,只有等到血债血偿的那一天,等到小鬼子犯下的那些罪孽被清算,才能够安慰那些在苦难中死去的同胞。 外公手足无措的抱着那小婴儿,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着,外公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下的揪着,说不出的难受。 送这样一个小婴儿的灵魂上路,该怎么送? 就在外公不知所措的时候,迷雾中远远传来了女人的呼喊声:“娃儿,娃儿,我的娃儿……” 趴在外公肩头哭泣的小婴儿停止了哭泣,转过头去,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迷雾中,一个身穿粗布衣裳,头发凌乱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闯入了引魂灯光亮笼罩的范围。 小婴儿立刻从外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朝着女人奔跑过去。 女人把婴儿一把抱起,紧紧的拥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眼泪无声的落下,滴落在空气中,化作丝丝阴气飘散开来。 外公看着这一幕,转过头去偷偷擦拭着流出的泪水。 等到这母子两个哭了很久之后,外公这才开口道:“既然母子相认,那就上路去吧。” 在他看来,这婴儿找到了母亲,应该就能结伴上路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原本已经平静的小婴儿和女人再次哭泣起来,声音凄厉悲凉。 这是哪里出错了?难道还没有达到上路的条件? 要说这母子心中的怨气和执念没有消解,外公也能理解,被小鬼子那样虐杀对待,国仇家恨还没有报,任谁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引路人,他没有办法去杀了那些小鬼子给这母子两个报仇,又该如何让他们能够放下执念和怨气上路? 至于让这母子两个入梦见亲人最后一面,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他们的亲人已经全都死在了小鬼子的屠刀之下,没有人存活了。 就在外公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听到了步枪木柄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国军战士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正是他当初掩埋的那个国军战士。 说真的,外公是真没想到这国军战士会出来,他这次主要是送这婴儿的鬼魂上路的,这国军战士的灵魂有反应,是他没想到的。 那正在哭泣的母子两人,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到了站的笔直,一脸刚毅的国军战士。 婴儿显得有些茫然,还有些惧怕的朝母亲怀里躲了躲,女人看到那国军战士,却一下子激动起来:“俺记得你,你跟俺家掌柜的是一个部队的。他呢?他在哪里?” 国军战士没有开口,只是转过头朝着迷雾中看去。 那步枪木柄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断了一条腿,脑袋上缠着纱布的国军战士从迷雾中走了出来,他把步枪当做拐杖,用力的撑着受伤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外公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听到的步枪木柄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其实是这个国军战士发出的。 那女人见到这国军战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起身抱着孩子就要上前,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就朝着远处逃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逃? …… 第71章 火海逃生 这女人的鬼魂想要逃走,可她是被引魂灯召唤过来的,在没有上路之前,活动范围也就是在这引魂灯的光亮之内,又能逃到哪里去? 当她撞到后面那堵无形的墙,这才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抱着怀里的孩子痛哭失声。 那断了腿的国军战士一脸急切的拄着步枪走到了她的近前:“孩儿他娘,你干啥?见了俺跑什么?” 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柱子哥,俺的身子脏了,被小鬼子糟蹋了,没脸再见你了。” 那名叫柱子的国军战士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孩他娘,俺不怪你,要怪就怪小鬼子这帮畜生,要怪就怪俺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打仗没打好,没把小鬼子赶出去,愧对了父老乡亲。” 另外那名国军战士闻言,也是一脸的羞愧。 作为战士,不能保护自己的同胞,他们内心肯定是十分痛苦的,可这又怪不了他们,他们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女人听到自家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再也绷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咱们的娃儿命苦啊,他才刚出生,就被小鬼子那样活活挑死了……呜呜呜……” 柱子听着自家女人悲戚的哭声,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小婴儿,也忍不住双眼通红,落下泪来:“怪我,都怪我,怪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没把小鬼子打走……” 女人再也抑制不住情感,抱着孩子扑入自家男人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 过了很久之后,这一家人才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向外公:“先生,多谢您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职责所在,几位客气了。既然一家人团聚,那就上路去吧。” “多谢先生。” 这一家三口并肩,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拄着步枪,一瘸一拐跟在旁边,走入了迷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等到一家三口离去之后,外公将目光转向那国军战士:“国军大哥,之前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有什么心愿未了,尽管跟我说。” 那国军战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想入梦,回去跟家人告别一场。” “好。” 外公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国军战士的额头上写下咒文之后,送他进入了梦境之中。 这一次,外公并没有跟着进入梦境。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那国军战士又从迷雾中走了回来:“多谢先生,我已经见过家人,心愿已了。” “那就上路去吧。” …… 等到国军战士离开后,外公捏熄引魂灯,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他在村子里找了个残破的屋子钻进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睛,外公就看到了天空高悬着的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刚准备翻个身,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听不懂的鬼子话叽哩哇啦的响了起来。 外公的身体顿时绷紧:这些小鬼子是又一次跑过来扫荡,还是昨天夜里发现了他的行踪,过来抓他的? 好在这一路上行进,外公养成了一个好习惯,睡觉时都是钻进柴草堆里,躲在最里面,只在脸部所在的位置掏一个通气孔防止憋气,所以这些小鬼子进来,并没有发现他。 可危机并没有解除,一个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屋子里的几个鬼子立刻抬起刺刀朝着柴草堆里刺了进来。 外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这刺刀扎在自己的身上。 也许是引路人保命的命格在起作用,其中一次刺刀穿刺,几乎是贴着他的大腿扎过去的,他都能够感受到刺刀上那冰冷的触觉,却依旧没有伤到他分毫。 几个小鬼子在柴草堆里刺了几次之后,就转身出了屋子。 就当外公刚刚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了这场劫难之时,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接着,又是几根燃着火焰的木棍丢了进来,扔在了柴草堆上,火焰立刻烧了起来。 外公很想直接从柴草堆里钻出来逃命,可他知道,现在小鬼子还没有离开,他现在钻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强忍着冲动,咬牙继续躺在柴草堆里,任由柴草堆上的火焰继续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马蹄奔腾的声音,还有小鬼子步兵整齐跑步离开的声音,这才猛然从柴草堆里跳了出来。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腿上还是被火焰燎出了好几个大水泡,钻心的疼,好在一条命是保了下来。 此刻,村子里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夏日的风吹来,吹得火焰更加炽热。 外公从小屋里逃出来,躲避着四处的火焰,一路上弯着腰,躲着远处离开的鬼子,朝着远处的河边摸了过去。 到了河水边,他直接跳入了河水当中,让清凉的河水浸泡着身上燎出的水泡,总算感觉好多了。 原本外公都有些放松警惕了,觉得这样昼伏夜出就能安全的避开小鬼子,这一次的经历让他意识到,危机并没有远去,小鬼子依旧在神州大地肆虐,依旧随时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在河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干脆缓缓的游到了河对岸,抓着一棵大柳树的树根爬了上去。 接着,他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在路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窑洞,于是钻了进去,继续躲避休息,等待晚上赶路。 好在接下来,他并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这样接连赶路了八九天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当初遇到女尸脑袋的那条小溪旁。 小溪旁,当初简易的灶台已经荒废了,重新长满了荒草,只有附近散落的一些枯骨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绝人寰的悲剧。 外公先是把这些枯骨收殓后埋入了泥土中,也算是帮对方入土为安,就是不知道这是当初那女鬼的骨头,还是好几个人的骨头混在一起。 外公在小溪边钓上来一条草鱼,放进瓦罐炖了一锅鱼汤,自己吃了个饱,又把剩下的鱼肉装进了一个粗瓷大碗中,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等到夜幕降临,外公点燃了引魂灯,等待着女鬼的出现。 雾气中,一双滴血的眼睛显露出来,接着是如黑色触手般的长发从迷雾中伸了出来…… …… 第72章 女尸脑袋 这女尸脑袋一出场,外公就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老瞎子把引魂灯传给他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引路人是帮孤魂野鬼消解怨气,放下执念,送他们上路的。 引魂灯也有安抚灵魂的作用,所以,引魂灯点燃的情况下,大部分鬼魂身上的怨气就会被灯光所消融。 而辨别的方式就是看鬼魂的形态,如果恢复成正常的人形,表情平和,那就差不多已经消解了。 如果鬼魂是以死亡时凄惨的模样出现,那就说明鬼魂心中的怨气根本没有消解。 这女鬼是被一群禽兽玷污后自杀,又被这些人当做食物煮食了,其余的身体部分都已经被吃掉,只有脑袋和一只手掌保留下来,所以一直以一个脑袋的形象出现。 他也知道这女尸脑袋的的怨气很重,但是又觉得点燃了引魂灯,也许这女鬼的怨气就能消散一些,如今亲眼见到后才明白,对方的怨气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好在那女尸脑袋还有一丝清明,从迷雾中飞出后,并没有攻击外公,只是一直尖啸着,在空中飞舞着,疯狂的寻找着当初的那些仇人。 外公端起了那碗为她特意留下的鱼汤,朝她招呼道:“来吃点鱼吧,我特意给你留的。” 那女尸脑袋充耳不闻,飞了几圈之后,在外公埋下枯骨的那个土堆前停了下来,张大嘴巴仰天哭嚎起来,眼中的血泪不停地滴落在土包之上。 外公见状,放下手中的粗瓷大碗,端着引魂灯走了过去,把灯油一点点倒在了土包之上。 灯油落在土包上,立刻燃起熊熊火焰,冒出滚滚黑烟,将四周的一切都给笼罩了。 黑烟遮挡了视线,外公在黑烟中恍惚看到了一些画面。 那天他被女鬼纠缠,跳入溪水中昏迷被水流冲走之后,那几个土匪继续留在原地,这里相当隐蔽,又刚好可以劫掠路过的行人。 期间他们又抢了不少人,还杀了几个落单的灾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抢了他们的干粮,把他们同样杀了煮肉吃,女人留下来糟蹋,最终也是不堪屈辱自杀而亡。 这些枯骨就是那些灾民的骨头,因此才会充满了怨气和痛苦。 黑烟中,画面在继续,某次这些土匪抢劫之后,正在煮食人肉吃,突然有小鬼子持枪闯入了这一处山坳之中。 这些土匪,在面对自己同胞的时候凶残无比,可是看到全副武装的小鬼子,立刻变成了没有骨头的软脚虾,赶忙跪了下来,拼命求饶。 其中有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为了活命,居然去舔为首的小鬼子军官的皮靴,把对方的皮鞋舔的锃光瓦亮。 这些土匪的无耻行为,让他们保住了性命,不过也只是短时间的保住而已。 那小鬼子军官是看中了他们身强力壮,抓他们去修筑工事——这几个土匪时不时的就有肉吃,身体当然要比普通灾民强得多。 只是,小鬼子怎么会把他们当人看?抓过去修筑工事,就是拿他们当耗材使用。 其实哪怕是那些伪军,小鬼子也是一直提防着——道理是相通的,为了点金钱和利益就能背叛自己民族的人,只要智商正常,就不可能真的给予信任的。 叛徒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只是利用对象而已。 这几个土匪被小鬼子拉去修建工事,在小鬼子的监工之下干活,动作稍微缓慢一点,就会迎来皮鞭的抽打,胆敢反抗,就是明晃晃的刺刀逼着,用枪托狠狠在身上招呼。 几次下来,这些土匪的心气就彻底散了,只剩下麻木顺从的活着,如同机器一样干活儿。 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恶劣的饮食和作息,这几个土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很快就形容枯槁,如同骷髅一般。 这些土匪和其他被抓来的苦力一个个倒了下去,被小鬼子直接扔进提前准备的壕沟当中,撒上厚厚一层生石灰,再胡乱弄些土堆在上面,就算是掩埋了。 随着人数越来越少,仅剩的三个土匪在一起商量,想要逃走。 在某个夜晚,他们三人趁着小鬼子看守睡着,从牢房里逃了出来,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朝着代表着自由的原野奔跑而去。 只可惜,他们的动静惊动了小鬼子工事里面养着的狼狗,大狼狗叫了起来,立刻有探照灯的光柱打在他们的身上,接着,是枪声响起,三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 到了这里,画面就彻底结束了,土堆上冒出的黑烟也消散一空,多出不少男女老少的身影。 这些男女老少都曾在刚才的画面中出现过,都是被这些土匪杀死吃掉的灾民。 外公看着他们,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们的仇人已经死了,虽说是死在小鬼子的手里,也算是歪打正着,让他们罪有应得,你们也上路去吧。” 一众鬼魂停止了哭泣,朝外公弯腰行礼之后,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这些灾民都已没有了家人,就算想要入梦找亲人告别,也都没了可以托梦之人。 那些鬼魂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了女鬼和外公,女鬼依旧是单独一个脑袋和一只手的模样。 这让外公有些发愁:“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那女鬼也已经恢复了理智,只不过眼中依旧流淌着血泪:“先生,还请您帮小女子一把,让我入土为安。” “不是已经把……”外公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当初他躲入小溪里的大柳树下,曾经近距离遇到了女尸的脑袋。 如今土堆里埋的是当初她被煮食后啃剩下的枯骨,最关键的脑袋还在溪水当中,遭受着溪水浸泡的痛苦,当然不能安息了。 外公以前听村上老人讲过,跟老瞎子学习的这一年,也听老瞎子说过,华夏大部分的地区都讲究入土为安,坟墓要以干燥为好。 如果尸骨在水中,鬼魂就会感觉到刺骨的冰寒,会痛苦异常,所以风水上有这方面的讲究,那就是坟地一定不能淹水,一旦淹水,必须要进行迁坟。 附近村上就曾经有人梦到家里过世的长辈托梦,说屋子里漏水,天天冻得睡不着,结果去了一看坟墓被淹了,于是赶忙修缮,从此就好了。 这女鬼想让外公找回她的脑袋,入土为安,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只是,这都过去多久了,谁知道这女尸脑袋被溪水冲到哪里去了? …… 第73章 遇故人 不过,在跟女尸脑袋沟通之后,外公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这女鬼可以感应到自己头颅所在的位置,照她描述,她的头颅依旧在溪水中的那棵大柳树下,外公只要潜水下去,就能找到她的头颅。 外公来到溪水前,脱去了外衣,只留个内裤,跳入了溪水之中。 当初他落水的时候,右脚是伤的,根本用不上力,如今身体恢复,哪怕前几天的烫伤还有些疼痛,却丝毫影响不到游泳。 他很快游到了大柳树的下方,扒着大柳树的树枝,深吸了一口气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溪水当中,睁着眼睛朝下游去。 黑暗的夜里,即便在水中睁着眼睛,溪水中也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要说看清楚落在水底的骷髅头了。 不过,外公冥冥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应,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股阴气盘踞在小溪的底部。 他朝着阴气盘踞的地方潜去,伸手摸到了一团如同丝线的东西,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朝着水面浮了上去。 等到浮出水面,来到小溪旁, 他把手中抓住的头颅放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借助引魂灯的灯光看了一眼,不由得打了寒颤。 足足一年过去,这女尸脑袋依旧没有丝毫的腐烂,甚至连鱼儿咬食的痕迹都不见分毫。 他压下心中的惊惧,爬上岸后,穿好衣服,来到土堆前,挖开土堆,把女尸脑袋埋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那女尸脑袋就漂浮在一旁,看着外公的动作。 等到泥土彻底将女尸脑袋覆盖,她眼角的血泪消失了,脖子下飞快的长出身体,化作了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女人, 有了身体的女鬼,一下子从恐怖无比的女尸脑袋,变成了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 女鬼朝着外公盈盈一拜:“多谢先生了。” 外公看着女鬼那温婉的俏脸,心中忽然明白过来:这女尸脑袋不曾腐烂,也没有鱼儿敢去吃,是因为她的怨气和阴气太重了,活物根本不敢靠近。 女鬼拜完,转身朝着迷雾中走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外公捏熄了引魂灯,坐在石头上,看着夜空上的繁星发呆。 这里离家乡已经不远了,外公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虽然家人都不在了,可是村上的父老乡亲们都还在,他很想回去看看,哪怕只是跟他们说说话也好。 外公也知道,王麻子肯定还在当保长,他这次回去,说不定还会被王麻子带着人抓到,可是一想到离家那么近,回去就能见到村上的父老乡亲,他心头的那团火就根本抑制不住。 最终,外公一咬牙,站起身迈步朝着记忆中家乡的方向走去——老瞎子说过,引路人只要小心一点,轻易不会死去,他一路上小心谨慎,肯定不会出事的。 在黑夜里摸黑前行了快一个小时,他看到了远处多出来的那个小鬼子碉楼,他在那些土匪的记忆中看到过这些。 碉楼深夜里还亮着灯,他特意绕远了一些,以免惊动了那些小鬼子。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赶到了镇上,离家还有七八里路的样子,他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不决。 继续往家赶,到村上的时候,肯定是天光大亮的,到时候会不会被王麻子的人撞见?附近会不会也有小鬼子巡逻? 可要是就这样在镇子周围停下待上一天,他又有些不甘心——七八里路,他走快一点,一个钟头就到村上了,就能见到熟悉的父老乡亲了。 正当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镇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突兀的枪响,让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只是晚一天而已,如果真的丢了性命,那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打定主意后,外公转了个方向,从镇子边缘绕了过去,他记得镇子西边有个比较隐蔽的破窑,就在山脚下,去那里待上一天,真的遇到什么情况,也能跑到后山上去逃命。 他按照记忆,一路躲藏着走到了破窑那里,可是刚走到破窑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站住,干什么的?!” 外公顿时僵在原地,他没想到这破窑里已经有了人,不过想想也是,破窑虽然隐蔽,可在镇上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有人住进来避难也是很正常的。 好在住进来的并不是小鬼子,只是附近的镇民,他赶忙举起手,说道:“老乡,别怕,我也是咱们镇上的,想过来这边避避风头,没想到这里已经住人了,我这就走。” 不走不行,必须第一时间离开。 刚才破窑里说话的是一个成年男人,外公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真的被人拿下,身上的东西就保不住了,说不定自己还要成为别人的口粮。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路,身后就再次传来了声音:“站住!” 外公不由得一惊,用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一旦发现对方有什么歹意,他就直接跟对方拼了:“什么事?” “你转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外公原本想头也不回的走掉,可他又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心中不由得一动,慢慢的转过身来,还把长发撩了起来,让自己的脸更加清晰的露了出来。 这一年来,外公跟老瞎子一起住在山里隐居,头发早就长得老长,一路走来蓬头垢面的,像是乞丐一样,现在把脸露出来,也算是真面目示人了。 这时,窑洞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凌云?你是凌云?” 外公不由得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秀才爷的声音。 秀才爷就是村上当初说他名字很好的那位秀才,因为辈分是他爷爷,所以他一直叫秀才爷。 秀才爷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在那个识字率不高的年代,属于绝对的人才,所以后来民国建立,秀才爷就被请到镇上做了镇上老爷的师爷,从那之后就很少回村上了。 “我是凌云啊,秀才爷,是你吗?” “真是凌云,好,好,好孩子,快进来。”秀才爷的声音显得很激动。 外公迈开大步走进了破窑之中,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他就愣住了。 秀才爷缺了一条胳膊,右臂齐根断掉了,衣服上血迹斑斑,正躺在一个简易的用麦秸秆铺成的床铺之上,他的儿子坐在一旁,眼睛红红的。 “秀才爷,您这是怎么了?” …… 第74章 小镇巨变 老秀才闻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淌下泪来:“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我堂堂圣贤读书人,偏就遇上这种不讲道理之人,真是鸡同鸭讲,说不清道理。” 老秀才还是当初说话的那一副调调,什么内容没讲,先输出了一通情绪,听得人着急无比。 好在他儿子还在一旁,递给老秀才一杯水:“爹,您先喝口水养养神,别太难受,还是让我来跟凌云说吧。” 通过老秀才儿子的讲述,外公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秀才的生平,外公也听村上老人们讲过一些。 在大清朝的时候,他只是个酸秀才,在小山村算是难得的人才,可要是放在整个大清朝,就排不上号了,他一辈子也就是个秀才功名。 不过老秀才也算是运气好,他上学时的同窗,去了外地闹革命,也算是民国的第一批革命者。 这老秀才当初自认为怀才不遇,对大清多有不满,也没少跟同窗写信说一些抱怨大清,要如何推翻这大清的话,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到了民国成立,反而成了他是进步人士的证明。 于是民国成立的时候,这老秀才就被同窗介绍去县里做事,不过他的能力实在有限,县里的一摊子事务,他根本处理不过来。 于是又被调到了镇里,给这边的镇长当个师爷,处理一些日常公文往来,杂七杂八的事务倒也合适。 这一干就是十来年,老秀才一家也在镇上站稳了脚跟。 老秀才前些年因为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就让自己的儿子顶替了自己的差事,在镇里做事,孙子也送去了南方读书,读的是国民政府的讲堂。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老秀才的子孙后代就真的要成了镇上的新老爷。 只可惜,命运给老秀才开了个玩笑,小鬼子打进来了。 王麻子这个保长在小鬼子到来之前,见了老秀才都是点头哈腰的,可是前一段时间,小鬼子打进来,王麻子立刻带着他手下的那批地痞流氓投降了鬼子,当了伪军。 王麻子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投靠小鬼子之后,还生怕自己功劳不够,第一时间向小鬼子报告说这里某个小山村曾经有过八路。 这里是八路军辐射很薄弱的区域,唯一有记录的八路军,就是外公的大哥,当初是八路军的通讯员。 人死了没关系,王麻子当保长那么多年,颠倒黑白的本事早就十分纯熟,他告诉小鬼子,当初被打死的八路军通讯员肯定只是冰山一角,村上肯定有不少人都跟八路有联系。 至于去了能不能查到跟八路相关的线索,王麻子才不管这些,那些小鬼子士兵也不在意。 这些小鬼子来神州大地,本来就没把中国人当人,烧杀抢掠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扫荡一个村子,更是习以为常。 结果可想而知,小山村里的众人完全不知道灾难会突然降临,就被小鬼子端着刺刀,逼到了打谷场上,向他们逼问八路军的情报。 村里的村民连八路军都没怎么听过,唯一听过就是凌云的大哥可能是八路,被王麻子打死了,又怎么可能知道情报? 于是,这些小鬼子就举起了屠刀,作为伪军的王麻子那帮人,更是在一旁摇旗呐喊。 这样一场屠杀下来,整个小山村,除了当天运气好,刚好不在家的两个人,其余的鸡犬不留。 老秀才和他儿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不由得痛心无比,华夏人的宗族观念很重,老秀才虽说发了家搬到了镇上,可他终归是凌家人,流着同样的血脉。 虽说小鬼子过来占领镇子的时候,新任县长下了命令要大家投降不要抵抗,镇长也贪生怕死没反抗,可大家想着的都是当了顺民之后,不会被这样屠杀。 这下子直接来了个屠村,谁心理上接受得了? 老秀才就气不过,找到小鬼子的指挥官,想跟对方讲道理,想用圣贤的那套理论,让小鬼子懂得什么叫仁义道德,什么是王道。 老秀才太天真了,他也不想想,可以对整个村子举起屠刀的一帮畜生,又怎么可能听他讲道理? 如果不是刚当了顺民的镇长在小鬼子那儿还有几分薄面,老秀才怕是要直接没命,可即便如此,他的一条胳膊还是被砍了,按小鬼子指挥官的说法,这是给他一个教训。 他儿子带着他去镇上的医馆包扎伤势,就在他治伤的空档,听到别人传来的消息。 在他们离开之后,王麻子这个汉奸又向小鬼子进了谗言,说已经得罪了老秀才,后面这家人肯定要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老秀才家斩草除根。 村上的父老乡亲没了,自己家人也没了,老秀才急火攻心,当场就昏了过去,被儿子背着逃到山边的这破窑里居住,刚好遇到外公也过来这边。 听到这里,外公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村子被屠了,他就再也没有了根。 这时,秀才爷的儿子也开口问道:“凌云,你这又是咋回事?你们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这一年跑去了哪里?这又是要做什么?” 外公没有说自己一路上的遭遇,只是说自己逃走之后,就一路乞讨流浪,这次是想回来村上看看。 秀才爷抬起他的左臂,颤巍巍的朝着外公摆了摆;“云娃子,可千万别回去了,最好连镇子都别进,从哪里回来,就赶紧原路返回。” “就是,那王麻子不是个东西啊,以前当保长,耀武扬威,现在当了汉奸,跟条疯狗一样,现在正是最起劲儿的时候,你要是被他撞见,那可就真的没命了。” “可是……”外公此刻思乡情切,很想回到村上去看看。 “可是什么?我知道云娃子你想回村上看看,可村上都没人了,房子也都烧了,你回去能看到什么?还不如留着一条命,等将来打走了小鬼子,一定要把王麻子这畜生给清算了。” “这畜生不得好死。”外公咬牙切齿的说道。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说话声,三个人吓得齐齐一个激灵,僵在了原地。 该不会是小鬼子找来了吧? …… 第75章 不知归期 外公蹲下身子,将头悄悄探出砖窑的洞口,朝着那边看去。 外面此刻已经天光大亮,有两个伪军背着步枪,站在窑洞不远处的土岗之上,解开裤子对着这边撒尿,一边撒尿,在一边说话。 “妈的,这活儿真的没法干了,一大早就叫起来巡逻,一个破镇子有啥好巡逻的,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 “小鬼子说刚才看到这边好像有人影,这里能有什么人影?谁脑子不好使了到处乱跑?” “算了,转一圈回去吧,就说没找到人,可能是他们看错了。” “走吧走吧,饿死老子了,投靠了这帮小鬼子,好吃的全给小鬼子弄去了,咱们吃的跟猪食差不多。” “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你还想那么多……” 两个伪军一边撒尿一边闲聊,等到尿完,打着哈欠,转身回去了。 见到两人离去,破窑里的三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外公这才知道,他那样绕着镇子走,还是被发现了。 秀才爷和他儿子也听到了两个伪军的对话,显得十分紧张:“小云,你快走吧。” 外公也知道,他这样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给人招来麻烦,于是说道:“秀才爷,锦文叔,那我走了,你们可要保重。” “会的,会的,你朝后山走,不要再去镇上了。” “我知道。” 外公从破砖窑里钻出来,弯着腰顺着沟渠,绕到了一片小树林旁,猫腰钻进了小树林中,朝着山上而去。 村上不能回了,镇上最好也不要去,他只能继续他的任务,去送道士他们三人的灵魂上路。 接下来的快一个月时间,他都在山区里穿行着,只有在这一片群山之中,才能避开小鬼子。 道士出家修行的道观,就在这一带的山区,真要说起来,他跟道士也算是半个老乡。 他能感应到大致的方向,可一路上行来,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山涧过不去要绕路,悬崖下不去要走别处,所以耽误了很多时间。 不过这山区里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小鬼子没有精力进山扫荡,附近有不少人都逃入了山中,他还遇到过游击队。 靠着当初道士传给他的草药方子,他帮游击队受伤的队员治疗了外伤,还跟着游击队吃住了几天时间。 游击队也邀请他加入,不过他还惦记着送道士三人灵魂上路的事情,就婉拒了。 几天时间里,他把那个草药方子传给了游击队,让他们自己去采药,也算是出了把力。 他脚上的草鞋都给磨坏了三双,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山前,看着上面的道观,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迈步沿着山间小路,一路走到了山顶,来到了道观前。 道观并不大,只有五间房子,三间高大一些的瓦房是正殿和偏殿,左右各有两个低矮的小瓦房,一看就是住人和做饭用的。 外公站在道观前,看着门上已经生锈的锁头,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原本是山间闲云野鹤的出家人,最终却客死他乡,连尸骨都无法找到。 就在外公站在道观前暗自神伤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喂,你谁啊,干嘛的?” 外公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这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眼睛黑亮有神,颇有几分英气,外公看对方可爱,忍不住想要逗逗对方。 “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怎么?这道观不让过来看吗?又不是你家开的。” 他话音刚落地,那小孩的脸就一下子涨红了,接着朝他冲了过来。 还没等外公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躺在了地上,被那小男孩反剪着胳膊,压在了地上。 外公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哪怕成了引路人,见过了一些人间的悲欢离合,可终归是个少年。 被一个比自己岁数还要小的孩子这样制服压在地上,他不由得心头火起,下意识的用力挣扎起来,却根本挣脱不了对方:“放开我,你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小男孩听到他这么说,还真的松开了手:“你不服?不服再练练。” 外公把身上的包裹放在了一旁,开始活动手脚,他觉得自己比这小男孩高了一头,岁数又大那么多,只要准备好,打架绝对不会输。 可是等到这次他喊出好了之后,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招架的动作,就再次被撂倒在地。 这下子,外公彻底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这小男孩的对手,别看这小孩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身上却是有真功夫的。 “我投降,不跟你打了,你练过,我可没练过。”外公立刻认怂。 这么一场交手下来,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小男孩就在道观附近,很可能跟道观有什么渊源,也许还是道士的后生晚辈。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小男孩的警惕性还挺高,根本不肯撒手。 “我的一个朋友是这里的道长,我过来……” 还没等外公说完,那小男孩已经兴奋的叫了起来:“你是哪个师父的朋友?不对,你应该是新收的徒弟吧?那你要叫我大师兄。” 这小男孩明显是想要过一过大师兄的瘾,兴奋的不行,不仅松开了外公,还拉着他在道观前的小石桌旁坐了下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外公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心里有些黯然:这孩子完全不知道战争的残酷,更不晓得道长已经兵解了。 他犹豫再三,也没敢直接说出那让人无法承受的消息,于是开口问道:“山上以前有几位师父在?你拜的哪位师父?” 小男孩顿时眼睛发光,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山上以前除了师祖,还有四位师父……” 随着小男孩的讲述,外公慢慢的了解了当初山上的情况。 这道观是清朝时留下的,传下来只有一位老道,老道总共收了四个徒弟,这小男孩还不算是正式弟子,是山下的农户,因为喜欢武术,就经常跑来山上跟着道长们学习本事。 四位年轻道长都教过他武功,而外公在山洞里遇到的那位道长,按照小男孩的描述,应该是道观里的三师兄。 外公默默的听小男孩讲了很多道长们的事情之后,开口问道:“那道长他们呢?中间有没有回来过?” 小男孩原本还在眉飞色舞的小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那年师祖说要下山打鬼子,四位师父也跟着下了山,这都好几个年头过去了,我只要没事就会跑来看看,可也没见他们回来过。” …… 第76章 那是我来见你 外公叹了一口气,想要伸手摸摸小男孩的脑袋安慰对方,却被小男孩眼疾手快,抬手把他的手拍开了。 “干嘛!你可没资格摸我头,你要是几个师父新收的徒弟,还要叫我大师兄呢。”小男孩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岁数比我还小,有什么资格当大师兄?” “这是规矩,规矩你懂不懂?不看年纪,只看入门先后,我就是大师兄。” “我可没入门,我只是交了个朋友而已。”外公本来还想逗一逗这小男孩,说自己跟道长是结拜兄弟,让小男孩叫自己师叔,不过看对方那样一脸认真的样子,就放弃了。 “交朋友?你是哪位师父的朋友?他们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对上小男孩希冀的目光,外公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道:“你就那么盼着道长们回来?他们回来还能给你宝贝不成?” “我把道长教我的本事都练好了,道长说过,等他们回来就教我更厉害的本事……”小男孩说到这里,紧抿着嘴唇,陷入了沉默之中。 外公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在小男孩的头上摸了摸。 这一次,小男孩没有打开他的手,也没有侧头躲开。 “你还没跟我说呢,道长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你什么时候听到咱们把小鬼子打跑了,抗战胜利了,道长他们就会回来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你还没有吃饭吧?走,去俺家吃。” 外公拒绝了小男孩的好意,这里虽然在深山之中,没有被战争波及太大,可山里的生活一直都辛苦,更何况是战乱年代,他要是上门,按照农村人的规矩,肯定要把他当客人招待,对人家负担太大。 中午,外公就在道观前的空地上随便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就算是搞定了午餐。 下午那小男孩吃过午饭又跑来了,缠着外公,想要知道他是怎么跟道长交上朋友的。 外公想起道长送他的三枚五帝钱,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装五帝钱的小布袋,递给了小男孩:“这个给你。” 小男孩先是一愣,等到打开小布袋看到里面的五帝钱,眼泪就落了下来。 外公叹了口气,看着小男孩低头哭泣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是三师父吗?”小男孩低低的声音传来。 “我只遇到了他,这是他给我的五帝钱,既然你是道观的传人,这个就给你了。” “他……”小男孩的话只开了头,就说不下去了。 “他是为国家和民族牺牲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这道观,送他最后一程。” 小男孩虽然早已猜到了三师父的结局,可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他抬起头问道:“三师父是怎么牺牲的?” 外公叹了口气,给他讲起了自己跟道长相遇的过程,后面道长三人去破坏小鬼子的阴谋诡计,再也没有回来。 故事讲完,就是漫长的沉默,外公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只有小男孩的抽泣声响起。 山脚下,传来了小男孩母亲的呼唤声,小男孩抹了抹眼泪:“俺娘叫俺回家了。” “回去吧。” 小男孩跑出去了一段距离之后,又突然折返回来,将手里抓着的五帝钱小布包放回了小石桌上。 “这是……” “几位道长当中,只有三师父得了五帝钱传承,他那本事我学不会,我是跟着其他几个师父练功夫的,他既然把这五帝钱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小男孩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跑去。 外公想要去追,可小男孩的动作相当麻利,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根本就追不上。 …… 夕阳落下,带走了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光亮,外公在小石桌前坐下,点燃了引魂灯,他想趁着送道长上路前,好好跟他聊一聊。 引魂灯亮起,道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来到小石桌前坐了下来:“凌云小友,好久不见。” “道长,好久不见。”外公刚回了一句话,就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道长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灯光笼罩的小道观,开口道:“凌云小友有心了,真的来了道观这边,能在上路前回来看一眼,也没有遗憾了。” “都是份内之事。”外公想了想,开口道:“道长,那些小鬼子阴阳师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们三个去了之后,又经历了什么?” 他对当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十分好奇,今天送道长上路,终于能够见面仔细聊聊了。 “当初在聚魂地,那小鬼子不是已经说了吗?他们的目的就是占据华夏这片土地,他们生活在海岛上,物资匮乏,没有战略纵深,不可能真正发展起来,想要取代我们中华民族,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钉死华夏的龙脉吗?那小鬼子阴阳师还说了,他们找到了新的办法,比钉死龙脉更有用,究竟是什么办法,你知道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小鬼子阴阳师的那一套本事很邪门,需要你这个引路人多去调查了解。” “好!我知道了。”外公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了下来。 道长看向道观,开始讲起了他上山后跟着师父修行的经历,话语中满是缅怀之意。 外公静静的听着,偶尔会插嘴问一两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道长在讲。 这一讲,就忘了时间,眨眼就是整整一夜过去。 直到远处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道长这才醒悟过来,笑着说道:“看我,只顾着跟你讲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差点把上路的时辰都给耽误了。” 外公看着道长,满脸都是不舍,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道长继续留下,那就会无法上路,更不能转世投胎。 看着道长站起身就要沿着山间小路走入阴影之中,外公忍不住开口叫住了道长:“道长!” 道长转过身,脸带笑意:“什么事?” “你会重新投胎回来的吧?” “那当然,我还没有看到我们的民族脱离苦难,不回来看上一眼,哪里肯甘心?” “如果回来,能不能再见面?” “既然是转世投胎,前世种种就会成为过往,到时我已经成了另外一人,真的相见也不会认识,小友你又何必执着?” “可是,可是……”外公还是有些放不下。 “那我们做个约定吧。来日如果我转世投胎,重来这世上走一遭,见到了华夏民族脱离苦难,到时我会在节日的人群中挥舞旗帜,如果某天你在人群中见到有人挥舞着旗帜朝你展露笑容,你便知那是我来见你。” …… 第77章 我赶时间 将道长送上路,外公继续朝着大山深处走去,下一个将要被他送上路的是和尚。 和尚所在的寺庙离这边道观并不算很远,也就是几十里山路的样子,也正是因为同为老乡,道士跟和尚才会那么熟络,没事还互相怼上两句。 外公在一天后,赶到了和尚所在的寺庙,同样不大,不过这次稍有不同,小庙里依旧有人,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长得瘦巴巴的,感觉一阵风就能吹倒。 外公爬到山顶,来到寺庙的时候,老和尚正闭目盘坐在小庙里养神,见到有人来庙里,显得很热情:“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上香灵验吗?” “心诚则灵。” “那如果我祈求这天下太平,赶走小鬼子,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呢?” 外公并不是想为难老和尚,他只是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此刻忍不住想要问出口。 老和尚沉默了片刻之后,双手合十,低眉道:“施主又何必问已有答案的问题呢?” “有答案的问题?那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很想知道老和尚心中是如何认定的。 “天下太平,赶走小鬼子,过好日子,此乃华夏苍生所愿,既然是众生所愿,就一定会实现。” “那这香我还要上吗?还要多久能等到愿望实现?” “上香只是一个仪式,内心所愿才是根本。至于等多久……”老和尚顿了顿,继续道:“这些事情是等不来的,必须有人用双手去争取,抛头颅,洒热血去实现。” 对话至此,外公已经明白和尚为什么会参加八路军,为什么会养成那样的性格。 有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有什么样的徒弟。 他不再犹豫,开口道:“我来这里,不是来上香,是来送一个朋友最后一程。” 老和尚手中一直转动的念珠突然顿住了,过了很久,念珠才再次转动起来,老和尚低沉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年之前。” “他杀了多少小鬼子?有没有亏本?” “贡献很大,没有亏本。” “那就足够了。”老和尚闭上双眼:“小施主见谅,我要为徒儿念诵经文,小施主可自便。” “大师节哀。” …… 午餐和晚餐都是野菜加上糊糊做的野菜粥,整个下午,外公都在跟老和尚讲述他如何遇到道士三人,三人又是如何为了破坏小鬼子的阴谋,舍身前往,牺牲了自己。 老和尚一直默默的听着,听完也没说什么,继续盘腿面对着佛像,念诵着经文。 等到夜色降临,外公在小庙外的石头上引燃了引魂灯,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从迷雾中钻出,映入了他的眼帘。 和尚见到外公,立刻绽放笑容,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小云老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外公想跟和尚叙叙旧,抬手想要招呼他坐下聊天,却被和尚打断了。 “快送我入梦去见见师父,师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知道我牺牲的消息,心里肯定很痛苦,他只是不显露出来罢了。他都念了快一整天的经文了,可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外公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和尚的额头上写下咒文,和尚立刻转身走入迷雾中,而小庙中打坐念诵经文的老和尚手中的木鱼突然停了下来,显然是进入了梦乡。 外公并没有跟着进入梦境,他不想打扰他们。 没过多久,和尚的灵魂再次出现,用手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笑道:“交代完了,小云老弟,那我上路去了。” “等等。”外公叫住了和尚。 “还有啥事儿?”和尚一脸的不解。 “你就不想坐下聊聊?” “嗐,这有啥好聊的。我还赶着投胎呢,小鬼子还没打走,等我投胎回来,再去打他们。”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入了迷雾之中,没有丝毫的迟疑。 外公愣在原地,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捏熄了引魂灯。 和尚真是个性情中人,让他总有种见到水浒传中花和尚的感觉。 这时,小庙中的老和尚也已经醒来,站起身,来到外公身前,双手合十,朝着外公深深一鞠:“多谢先生了。” “大师可不要折煞我了,应该说感谢的是我。” …… 和尚也已经送上路,就只剩下童富贵一个了。 外公原本以为最后一个也会很顺利,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任务的最后一环,却足足折腾了他好几年。 不是童富贵很难送上路,也不是童富贵家有多远,童富贵家在关中那边,步行过去的确有些远,可只要顺利,几个月时间足够走到。 可问题是,外公从山里出来,准备赶往关中的时候,抗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华北平原战火不断。 他根本无法通过战区,于是只能到处绕路。 要命的是,战争打响,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他只能跟着逃难的人群到处转移。 这几年时间,他经历了很多,被伪军抓到过,被土匪抓到过,也遇到过国军,游击队和八路军。 国军的军纪还是跟以前一样,十分松懈,还抓了外公当了壮丁,后来在战场上打小鬼子,队伍溃败,他一个人跑散了,后面遇到游击队,他把从国军那边拿到的枪交给了游击队。 等到游击队跟八路军会合,他提出想要进入关中平原,队伍里的政委问他为什么要去关中,他没提神神鬼鬼的事情,只是把小八路童富贵的那枚大洋拿了出来,说出了当初童富贵的委托。 政委红着眼圈听他把故事讲完,在他肩头拍了拍:“不要着急,等我们打走小鬼子,你就能赶去把东西送到了。” 外公没有经过军事训练,被抓去当壮丁的时候,也没学到什么本事,不过他心灵手巧,就被安排到了军工厂那边,成为了生产工人。 时间转眼来到了1945年春末夏初。 到了这个时候,小鬼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一点,哪怕不用看报纸听广播,基层的战士也能够感受到。 因为以前的小鬼子士兵,都是成年人,壮年人,吃的东西也都很好,以往缴获了小鬼子的食物,大家都当成宝贝一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鬼子的士兵开始有老有小,有些甚至是半大孩子,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差,打仗缴获到的东西,味道很差,已经不能当宝贝送人了。 眼看着小鬼子要完蛋,外公惦记着童富贵的嘱托,更在意引路人的任务,他的任务卡在最后这一步已经很久很久了。 有了这样的念头,他向上级打了报告,想要进入关中,前去找到童富贵的家,把那枚大洋送到。 只是,他打这个报告的时候,心里也很没谱,很担心这样会被当做是逃兵行为。 …… 第78章 胜利了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上面批了他的申请,还补发了因战时紧张暂时拖欠的工资,又开了介绍信给他,让他可以顺利进入关中平原的解放区。 等到外公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的时候,工厂工会又特意给他组织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会,还给他准备了一些干粮,让他感动不已。 前往关中,最大的感受是山多,一路上就没有不翻山过沟的路,再加上这些年打仗,原本的桥梁也都被战争炸毁了,有些地方明明只有很短的直线距离,却要绕路走上半天。 好在他手里有介绍信,一路上可以找老乡们打听行进路线,要不然他一个外乡人会更难。 就这样,外公一路翻山越岭,跨沟过桥的,终于进入了关中平原,离童富贵给他写下的那个地址越来越近。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山里赶路,并没有接触到什么外界消息,等到进入关中平原,才发现遇到的人都喜气洋洋的,精气神都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他忍不住拉住一个路人进行询问,从对方口中得到了真相。 “广播上说,老美在小鬼子那边扔了两个超级厉害的炸弹,叫什么原子弹,一个胖子,一个小男孩,把小鬼子炸得可惨了。” “两个炸弹,就算再厉害,还能怎么样?” 外公在工厂里做过事,参加过学习班,也知道炸弹的原理,知道这东西有极限,可以造很大,可也要飞机能带得起来才行。 “不一样,不是那种普通的炸弹,是老美搞出来的最新科技,叫原子弹,苏联都没有,广播和报纸上都登了,说一次炸死了十来万人。” “报纸上说的?炸死了十来万?”外公感觉晕乎乎的。 “对啊,是这么说的,所以才说是超级炸弹。老美还说了,小鬼子要是还不投降,就继续炸,炸到他们投降为止,小鬼子肯定撑不住了。” “啊?!真的假的?” “绝对是真的,小鬼子肯定撑不住了,咱们马上就要把小鬼子赶走,胜利了。” “原来是这样。” 问出了结果,外公却依旧觉得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小鬼子真要撑不住了?抗战真的要胜利了? 这几年来,他时不时就会梦到抗战胜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的场景,可如今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却不敢相信,觉得太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在到达县城的时候,忍不住花钱买了一份报纸,当看到报纸上工整的铅字明明白白写着小鬼子本土被原子弹轰炸,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蹲在街边嚎啕大哭起来。 街道旁的路人被他的哭声吸引,不过只是看几眼,就去忙各自的事情了,只有卖报的杂货店老板安慰他。 这几天类似的情形大家见得太多了,有些人甚至会又哭又笑,还有短暂疯癫的。 外公哭了一通,将报纸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装进行囊之中,继续迈着步子朝着童富贵家所在的村子赶去。 1945年8月16日这天上午,他终于来到了童富贵家所在的镇子,远在两三里开外,他就看到了童富贵说的那棵大槐树,长得枝繁叶茂,像是一把大伞,撑在一个农家小院的上方。 他在路过镇上时,听到了广播,说小鬼子昨天已经宣布投降,抗战彻底胜利了。 他一路脚步轻快的朝着童富贵家所在的村子赶去,想把这好消息带给童富贵的家人,也算是告慰这位小八路战士的在天之灵。 可是当他来到村口,看到大槐树下围着不少披麻戴孝的村民,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来到近前,村民们顿时警惕起来:“你是干什么的?” “老乡,我是从中原过来的,请问童富贵家是住这里吗?”外公说着,拿出了已经有些磨损的介绍信,村民们一见,立刻放松下来。 “是富贵家。小伙子,听你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给他家人捎点东西回来。” “那你可来晚了,他娘前几天刚过世,今天出棺,我们都是过来帮忙的,那个跪在地上磕头回礼的,就是他妹妹金枝。” 闻言,外公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嗡嗡直响,有些站立不稳,脱口问道:“他娘过世了?怎么回事?” “还能咋回事,命苦呗,一辈子没享过福,好不容易要抗战胜利了,人还没了。” “你不晓得,富贵他爹当初是被小鬼子打死的,富贵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说要杀小鬼子给他爹报仇,只留了一张字条在家里,他娘从那之后天天哭,天天忧心,身体就垮掉了。” “那天村上的教书先生从县城回来,说小鬼子被炸了,抗战马上就要结束了,富贵他娘本来就卧病在床,听到这消息一下子好了,笑呵呵的起来,用留着过年的新布给富贵做了一套衣服,晚上睡觉时就走了。” “哎,那是回光返照啊。生病那么久,怎么可能真的突然好起来?年轻娃儿们不懂,哎……” 听着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外公只觉得一阵阵头昏脑涨,有些站不稳。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主事人的高喊声:“时辰已到,准备封棺。” 富贵的妹妹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娘啊,娘啊,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不管啊,娘啊,你留我一个人可该怎么办?” 金枝姑娘扑到了棺材上,哭喊着不肯松手,最后被村上的几个婶子给架开了。 外公听着姑娘的哭声,心里如同刀扎一般难受,他忍不住开口道:“等一下。” 院子里的众人全都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不少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外公分开众人,走到了院子当中,从怀里摸出了小布包,郑重其事的将那枚大洋掏了出来:“金枝姑娘,这是童富贵同志委托我带回的饷银,请您收下。” 金枝看到那枚大洋,婆娑的泪眼猛然一亮:“这是我哥的饷银?他人呢?小鬼子打跑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 第79章 让它陪着我娘 听到金枝姑娘的问话,外公不由得愣住:他心里十分清楚,此刻对金枝姑娘来说,哥哥富贵就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依靠了,如果此刻把富贵的死讯告诉她,那对这姑娘也太过残忍了。 他一时呆愣当场,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金枝姑娘看到他这副表情,已经猜到了结果,双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几个大婶赶忙上前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总算把金枝姑娘就救醒了。 外公就那样拿着那枚大洋,傻愣在当场,直到金枝姑娘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他,他才讪讪的想要把大洋塞给金枝姑娘。 “谁要你的大洋,你把我哥还给我,你把我哥还给我……”金枝姑娘爆发出尖锐的悲鸣,伸手抓住了外公的衣领,用力摇晃着。 外公站在原地,任由她揪住自己的衣领摇晃,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一场民族苦难,有多少人死在小鬼子的屠刀之下,又有多少家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家破人亡。 几位大婶赶忙上来掰开了金枝姑娘的手:“金枝啊,听话,人家是过来送东西的,你可不能这样。” 金枝并不是不明事理的姑娘,她只是一时间受了太大的打击,才会有些情绪失控。 她被几个大婶掰开手后,也终于平静下来:“对不住了,我只是……” 她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开口道:“我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好几年了。我应该早点送过来的,只是中间一直打仗,我过不来。”外公此刻无比后悔,如果他早点动身把大洋送来,最起码能让老太太在临死前入梦见到自己儿子。 可现在…… “不怪你,你能千里迢迢把这块大洋送来,已经很辛苦了,还请院子里找位置落座,照顾不周,多多包涵。”金枝姑娘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 说完,她伸手接过了那枚大洋,放在手里看了看之后,她红着眼睛对主事人说道:“六老爷,这是我哥的饷银,刚好拿给我娘做含口钱,也算是替我哥尽孝了。” 含口钱,是华夏丧葬文化中的一部分。 就是死者在停尸的时候,会在死者的口中放上一枚铜钱,随着尸体一起下葬。 关于含口钱有好几种传说,一种说是人死后,灵魂需要渡过黄泉河,会被摆渡人刁难,这含口钱就是给摆渡人的贿赂。 还有一种说法,是人来这世上受苦受难,走的时候在口中压上金钱,来世投胎就能口含金银,投胎到大富大贵之家。 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生者对故去亲人的一种美好祝愿。 只是,这个时候农村穷困,特别是战乱年代,民国铸造的银元那都是真的白银做的,价格相当昂贵,一枚大洋能买很多东西,能换回很多小铜元,可没什么农村家庭舍得用大洋给老人当含口钱。 所以,主事的六老爷根本不肯接那枚大洋:“金枝啊,没有这样的,这大洋你还是留着好好过日子吧,含口钱用铜钱就行了。” 金枝姑娘却一脸的坚决:“六老爷,这大洋您不放里,等下我就直接把它放棺材里,这是我哥拿命换回来的,让它陪着我娘去吧……” 金枝姑娘说到后面,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六老爷也忍不住泪眼婆娑:“好,听你的,就让它陪着你娘去吧。” 那枚大洋被六老爷接了过去,郑重其事的放进了富贵他娘的口中。 也许是因为大洋形状比较大,又或者这是富贵的军饷,冥冥中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 大洋放进去之后,富贵他娘原本干瘪的脸颊竟然变得丰盈起来,还真有几分富态的模样。 一众村民看了,忍不住议论纷纷。 “富贵他娘这是知道儿子的心意到了,心里美了啊。” “这下子老太太能安心上路了,来世一定能投胎到大富大贵之家。” “看看这样子,多好,跟睡着了一样。” …… 村民们的话,是对富贵他娘的祝福,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安慰:人间那么多的苦难,有希望的彼岸在,才不至于熬不下去。 含口钱放好之后,六老爷再次开口道:“封棺。” 几个男人上前,拿出一根根长长的棺材钉,将棺材板合上后,开始钉钉子。 金枝姑娘再次朝着棺材扑去,想要去抱着自己的娘亲,却被几个婶子死死拉住了。 外公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他转身来到分发孝布的老乡跟前,开口道:“给我戴上孝布,等下我要送富贵娘亲上路。” “你?你是外人,这样不合适的。”老乡赶忙摇头道。 “帮我绑上,我跟富贵是结拜兄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娘亲就是我干娘,既然赶上了,我就必须送干娘最后一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原本出棺的路上还有拦棺、摔瓦盆的环节,特别是摔瓦盆是不能由女儿来做的,村上给找了远房侄子代替,现在有了外公,也算是多了一道保险。 当外公穿着孝服,跟金枝姑娘并排跪在一起的时候,金枝姑娘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就默认了外公的加入。 接下来的葬礼过程,外公全程参与,行的都是儿子的礼节。 等到一切忙完,村民们聚在一起,简单的吃了一顿席,就陆续散去了。 说是吃席,连个荤腥都没有,就是一些野菜粥和窝窝头,只能糊弄一下肚子。 外公一直帮着金枝姑娘忙碌,等到众人全部散去,他想了想,把工厂结算给他的工资全部掏了出来。 “金枝妹子,这些钱给你,不多,也够你生活一段日子了。我答应富贵兄弟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也该走了。” 金枝姑娘家只有三间破土坯茅草屋,可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像话,外公打算今天晚上去富贵他娘的坟头点燃引魂灯,送童富贵上路,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你把钱都给我了,自己怎么办?” …… 第80章 床前的人影 “我是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能干活赚钱,怎么都能活下去。”外公坚定的说道。 “那我也不能收你的钱,我也有手有脚,解放区的妇女也能顶半边天。”金枝姑娘摇头拒绝道。 “我的命是富贵同志救的,这钱你要是不收,那我就扔了。” 金枝姑娘见拗不过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抗战胜利了,你要回家了吗?” “家?我没有家了……”外公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回答道。 金枝姑娘一愣,随即也咬着嘴唇沉默下来。 在这个动乱的抗战年代,失去亲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痛苦记忆。 外公默默的转身,朝着小院外走去,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只剩下今夜去童富贵娘亲的坟上送富贵跟他娘亲见面了。 他都走出小院几十米了,身后传来了金枝姑娘的叫声:“你等等。” 外公转过头,只见金枝姑娘朝着他追了过来,两支麻花辫一甩一甩的。 “金枝姑娘,什么事?” “要不,你留下吧。你没了家,又能去哪里?” “这样不好吧……影响不太好……”外公有些犹豫。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咱们都是命大活下来的,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 于是,外公又回到了小院中,在金枝姑娘的帮助下,把东边那间堆杂物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当做临时的容身之所。 等到床铺收拾好,天色也差不多已经黑了,金枝姑娘去厨房煮了饭,招呼外公一起坐在大槐树下吃饭。 外公也没跟她客气,端起碗直接吃了起来。 等到放下碗,他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不止是送那块大洋回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完成。” “什么事情?” “你哥的灵魂一直跟着我,我还要送他上路。” 金枝姑娘整个人都愣住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外公。 外公继续解释道:“我知道这个听起来的确挺玄乎的,不过等下你就知道了,你先回屋去。” 金枝姑娘整个人都是木的,晕乎乎的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外公掏出引魂灯,放在了大槐树下的石头上,将其点燃。 引魂灯亮起,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正是小八路童富贵。 几年时间过去了,他依旧是死时的稚嫩模样。 他来到外公的对面,坐了下来,仰起头看着自家院子里高大的槐树,感慨的说道:“多少年没回来了,大槐树又长高了不少。” “好久不见……”外公只是开了个头,就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好久不见,现在抗战终于胜利了,应该高兴才对,你说是不是?”童富贵微笑着看向外公。 “是,是。”外公连连点头,可滚烫的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落在了石桌上。 就在这时,一股夜风吹来,大槐树的树叶沙沙作响,迷雾之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外公和小八路童富贵一齐转过头,朝着迷雾中出现的黑影看去。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迷雾中走出后,就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童富贵,浑身颤抖不已。 她就是童富贵的娘亲。 小八路童富贵立刻站了起来,冲到娘亲面前跪了下来,扑在了母亲怀里:“娘,我回来了。” 老太太颤抖着伸出枯瘦的双手,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日的夜风微凉,母子两人就这样在大槐树下相拥哭泣,外公在一旁也跟着默默落泪。 等母子两人哭了好一阵,外公这才开口道:“婶子,童大哥,金枝姑娘还在等着呢,要不你们入梦跟她好好聊聊。” 母子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 外公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两人的额头上分别写下咒文,目送两人走入了迷雾之中。 外公并没有跟着入梦,他觉得人家一家三口相聚,肯定有不少话要说,他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去掺和比较好。 他就那样靠着大槐树坐在石头上,看着天边的残月出神,一直等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母子两人的身影才再次从迷雾中走出来,对外公表示感谢。 “多谢先生了。” “职责所在,都是份内之事。既然心愿已了,那就上路去吧。” 等到母子两人转身走入迷雾中,西屋里传来了金枝姑娘悲戚的哭声:“娘!大哥!” 她打开房门冲了出来,可院子里哪里还有娘亲和大哥的身影? 只有外公端着捏熄的引魂灯,站在大槐树下。 一瞬间,她明白了一切:“刚才那是大哥和娘亲来跟我道别?” 外公点了点头。 “他们还会回来吗?”金枝的目光中满是希冀。 外公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莫名想起当初老瞎子跟他讲述引路人规矩时的情形,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老瞎子当时的心情。 他摇了摇头:“阴阳有隔,这种事情贪心不得。” 金枝姑娘软软的坐在了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 几个月后,外公和金枝姑娘,也就是我外婆的婚礼在腊月十六举行,整个村子都来参与了婚礼。 就在八天前的腊八节,也就是1946年1月10日,报纸上也传来了好消息,中共和国党签署了停战协议,所有国人都喜气洋洋,正因为如此,外公和外婆才临时决定结婚,八天时间置办好了结婚的一切。 持续数年的抗战,让华夏大地饱受创伤,所有人都期盼着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没有人愿意继续打仗。 外公和外婆穿着借来的喜服拜堂成亲,被众人哄闹着推入洞房,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这一夜,外公和外婆是带着笑意相拥在一起入睡的,吃了那么多苦的两个人,终于甜蜜了一次。 外公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拉着新媳妇的手,回到了老家的院子里,见到了爹娘,还有二姐。 见到新媳妇上门,爹娘和二姐都忙前忙后的拿东西招待,生怕哪一点做得不够好。 外公咧着嘴傻乐,看着父母和二姐对自家妻子那么好,只觉得开心无比,不过很快他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开口问道:“大哥呢?怎么没见大哥在哪里?” 一个残破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胸口上有一个大大的血洞,满身是血。 外公猛然一惊,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还没等他从噩梦中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 第81章 无源之水 外公心头一惊,以为是进了贼人,下意识的就要去摸藏在床头后的大刀。 如今抗战才刚刚结束没多久,周围还不时有小鬼子士兵依旧不肯投降,夜里来村上偷袭杀人的消息传来,家家户户都还处于紧绷的状态。 不过下一刻,那人影开口了:“凌云,是我。” 听到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外公顿时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回道:“无常大人,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你不用担心吵到你妻子,你如今还在梦中,放心说话无妨。” 外公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身旁,下一刻,他的眼前就是一花,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了门前大槐树下的石桌石凳上,黑无常就坐在他的对面。 外公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不过想到这是在梦境之中,也就放松下来,继续问起刚才的问题: “无常大人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黑无常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啊?!”外公有些懵,随即强笑着应付道:“无常大人不用那么客气,结婚本来就是临时起意,也没想过要如何,就是办了个简单的仪式,来参加婚礼的只有村上的乡亲。” 他以为黑无常大人是嫌他没有通知婚讯,觉得缺了礼数,来怪罪他了。 这事儿真不是外公没想到,他也想到了,可结婚毕竟是喜事,哪里有通知黑无常这样的鬼差来参加的?那多晦气?! 黑无常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道:“凌云,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不应该结婚。” “不应该结婚?!为什么?!” “老瞎子应该跟你讲过,按照你原本的命格,你早就该死了,成为引路人之后,有这样的身份加持,你才能继续活着。” “这个师父跟我说过。这跟我结婚有什么关系?”外公一脸茫然。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说人的命运是一条河流,你的那条河流早就干涸断流了,是因为引路人的身份,才能继续保持河流的存在。” “这我知道,我会尽心尽力完成引路人的任务。” “不,凌云,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你结婚生子的话,后代的命运会怎么样?” “啊?!”到了此刻,外公终于意识到问题可能有些严重。 “因为引路人的命运和身份特殊,所以,引路人都不会结婚生子,一条已经干涸的河流,又怎么诞生分支?” 外公闻言,只觉得手脚发凉,想起之前跟老瞎子的对话,忍不住开口问道:“可师父当时跟我说,我仪表堂堂,肯定能结婚生子的。” 黑无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想想,他一个瞎子,怎么看出你仪表堂堂的?” “可师父不是有心眼本事吗?” “心眼那是一种感应,他能通过心眼感应到你的灵魂纯粹,这跟你长相有什么关系?你真不会以为自己真的仪表堂堂,帅到女人见了就喜欢吧?” 外公顿时傻在当场。 人嘛,都是有点自恋情结在的。 男人觉得自己帅,女人觉得自己美,再正常不过了。 当时老瞎子这么安慰他,他也就信了,根本没有多想,如今被黑无常戳破,他感觉有些晕乎乎的难以接受。 “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抗战刚结束,接下来又要打仗,还会死很多人,地府那边都忙疯了,你的事情你师父跟我说过,我想着你不可能那么快。没想到一个没盯好,你就结婚了。” 原来,老瞎子当初那么跟外公说,是因为全程看了外公跟家人告别的梦境,不忍心让外公失望,就说了那样安慰他的话。 实际上,像外公这样原本早该死去的引路人,人生基本上不可能结婚的。 这个跟长相也没太大关系,想想看,一个按照按原命格早该死掉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桃花运? 所以,老瞎子原本就是安慰一下外公,让他能安心做引路人。 接下来的岁月,外公做引路人,接触的都是孤魂野鬼,自然就会带上生人勿近的气场,别的姑娘看到他都会下意识远离,自然也不会结婚,更不会生子。 一开始他可能还心存幻想,等到时间久了,慢慢的那心思就淡了,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可命运给外公开了个玩笑,他来这边只是完成引路人入门任务的最后一环,居然就找了个媳妇结婚了。 别说老瞎子没想到,连黑无常大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这才会入梦前来交流。 外公听完前因后果,整个人都麻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我这样的命格,跟金枝结婚会不会影响到她?” “那倒没有,她只是跟你结合,影响并不大,问题是你们将来的孩子……” “我们生不出孩子?”外公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他还记得他爹跟他说,要好好活着,开枝散叶的事情。 虽说他也知道,按照原本的命运,他早该死了,能活着已是幸运,不该奢求太多,可内心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不,之前倒也有引路人结婚生子的情况出现,只是引路人生出的孩子,命格会更加特殊,所以,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个特殊法?” “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你是不应该存活的,所以你的后代相当于无源之水。没有源头,就不知道追溯命格会是什么样子,永远无法猜到。只有等他们诞生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原来是这样。”外公听到这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要能生孩子就好,哪怕命格特殊一点,他也认了。 这段时间,他跟金枝聊过,金枝也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女人,她想多生几个孩子,让孩子们享受未来的美好生活。 黑无常却摇了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不怕一生庸庸碌碌,就怕命格特殊,庸庸碌碌之人,也许能平安度过一生,那些命格特殊之人,大起大落,吃过的苦,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这……” …… 第82章 诅咒与命格 外公跟着老瞎子学了一年,也学到过一些特殊命格,知道那些成大事之人会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就比如说明太祖朱元璋,开局家里就团灭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偏又是个重感情的人,等到做了皇帝,最爱的妻子没跟着享福多久也走了,再往后最喜欢的儿子也暴毙了。 年轻时无依无靠,老年丧妻丧子,当初跟着自己打天下的一帮老兄弟还背叛自己,杀了个人头滚滚。 也就是因为他有个帝王光环加身,老百姓觉得当了皇帝肯定很爽,如果把帝王光环去掉,这个命所遭遇到的痛苦,足以让所有人感慨命运不公。 外公想到自己将来的孩子可能要遭遇这样的人生痛苦,顿觉揪心无比。 “无常大人,有办法改变吗?” “没有。” 外公沉默下来,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离开金枝,孤独过一生,还是跟金枝继续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黑无常再次开口道:“其实我这次过来找你,除了跟你说这个,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这一次,黑无常的表情异常严肃,比之前还要更甚,外公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什么事情?” “上一次在聚魂地,我跟相柳交手受了伤,回去之后一直在疗伤,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你知道当时那个小鬼子阴阳师,为什么能时时刻刻知道你的情况?” 外公心头不由得一凛,这才知道几年前黑无常大人在聚魂地跟相柳战斗,竟然那么危险。 当初受的伤,这都好几年过去了,才终于彻底恢复?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情况,开口道:“他不是说,在我身上种下了种子?” “那可不是简单的种子,是一种诅咒。” “诅咒?他想对我做什么?” “这诅咒原本是在你死了之后,用来折磨并控制你灵魂的,不过,它还有另外一个可怕之处。” “是什么?” “这诅咒会跟随血脉延续,很可能会在你的后代身上作用出来。” “什么?!”外公差点跳了起来。 这还让他怎么淡定?本来孩子的命格就会很特殊,还有可能带上小鬼子阴阳师的诅咒,这还让人怎么活? “你先别急,刚才我查看了你的命运轨迹,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还有问题?!”外公都快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跟金枝结婚,会是人生幸福的开始,没想到新婚夜的一次梦中相见,不仅把他所有的幻想都给打破了,还冒出来如此多的问题。 “按照你原本的命运轨迹,也会是一个正常的引路人一生,你突然的结婚,很可能是这个诅咒影响了你的命运。” “诅咒影响的?” “对,你成了引路人,这个诅咒就对你无效了,那小鬼子阴阳师想要报复你,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拥有后代,将来诅咒作用在你的后代身上,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 “那我不要孩子了。”外公咬牙说道。 “不要说赌气的话,孩子真的来了,你还能真的扔了不成?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提醒你,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到来,能有所应对。” “我……知道了……”外公艰难的点了点头,答应道。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小鬼子那点本事,翻不出什么浪花,况且还有我呢,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帮你一起渡过难关。” “谢谢无常大人。” 外公说着,想要拱手感谢黑无常大人,下一刻却在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起身穿上棉袄,摸索着走到了堂屋里,找出旱烟袋,走到门外,坐在石凳上点火抽了起来。 抽旱烟是他在工厂时学会的,工厂的活儿很重,做下来很辛苦,吸旱烟能够解乏。 冬日的夜很冷,可外公的心更冷。 从黑无常大人口中得知了这些后,他真的有种绝望的感觉。 就在他抽着旱烟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吱呀一声门响,金枝穿着棉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跟前。 “你出来干啥,我就是睡不着,出来抽个烟,你赶紧进屋,别冻着了。” “你做噩梦了?还是梦到亲人了?”金枝柔声问道。 “没有,就是睡不着,抽个烟。” “你以前可没有习惯,夜里也从来没起来过,云哥,咱们已经结婚了,是夫妻了,夫妻间就该彼此帮扶,你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担子两个人扛比较轻,一个人是扛不住的。” 金枝说着,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外公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金枝,外面冷,咱们进屋,我有些话要跟你好好说说。” “成。” …… 这个新婚之夜,外公和外婆后半夜没睡,聊了很多很多。 外公毫无保留的把所有事情都跟外婆讲了,最后又道:“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跟我在一起,生了孩子,很可能会很不好……”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外公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们也才刚结婚,现在是新时代了,要不明天去找村委会,离婚算了,你再找个好男人嫁了。” 外公的话刚出口,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凌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遇到点事情就想着退缩?我们都是从旧社会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死都不怕,还怕将来的那点事情?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可是……”外公还想开口解释。 “可是什么?你也说了,你跟我结婚,命运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道,你现在说要跟我离婚,就真的能把命运改回去?万一今天晚上我就已经怀上了呢?那孩子将来该怎么办?有你护着,总比没有人管强。” 外公顿时哑火了。 这还让他怎么说? 要怪只能怪黑无常大人前来提醒的太晚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就在外公无奈沉默的时候,外婆的手轻轻的在他刚才被打的脸上抚摸起来:“云哥,还疼不疼?既然我们成了一家人,那就永远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一起去面对,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 …… 第83章 命运弄人 此时的外公外婆并没有意识到黑无常大人所说的子女命格特殊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以为顶多就是孩子皮一点,大人多操心一些。 就算真的是什么克父母的命格,他们也不在乎,他们是在最残酷的年代活下来的,根本无惧死亡。 可是等到一年后,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不到三个月,就染了白喉夭折,外公和外婆才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按照民间的规矩,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埋葬的,更不能埋进祖坟,都是在附近找个沟渠直接扔进去,任由婴儿腐烂。 据说有这样的规矩,是民间认为这样投胎过来就夭折掉的子女,是前来报仇的前世仇家,为的就是伤父母的心,这样曝尸荒野,就会吓到其余那些前来报仇的,让他们不敢乱来。 可外公还是去附近山上找到了一棵松树,将孩子小心翼翼的裹在襁褓中埋了下去。 那天晚上,外公一个人呆坐在院子里,到了深夜,他点燃了引魂灯,呼唤起黑无常大人。 黑无常大人到来之后,也是一脸的无奈:“凌云,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你所有的孩子命格都会很特殊,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你又何必这样?” “我以为命格特殊是成长的路上麻烦不断,可没想过会是这样。这样生下来就夭折,算是什么特殊命格?真的像是传说中那样,来报复我们的吗?” 黑无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倒不是,这是修行圆满之人,只差最后一世,来了就走,不用再来这人间受苦了。” “真是这样?” 黑无常开口道:“有酒没,今晚我陪你喝一杯。” “有,红薯干酿的烧刀子。” …… 那一夜,外公和黑无常喝了一整夜的酒,外公喝到酩酊大醉,根本不知道黑无常大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外婆听到他倒地的动静,这才从屋子里出来,把他拖回了屋子里睡觉。 后来我也曾经问过外公,那些刚出生的婴儿,就早早离世,究竟是民间传说中前世仇人来报复父母的,还是修行圆满之人,只差这最后一世,走个过场就结束了。 外公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幽幽一叹:“有些事情不是凡人能够了解的。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不管是什么说法,那不都是个念想……” …… 再往后,外公和外婆又接连生了好几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活过七岁的。 有出生几年后得了怪病死掉的,也有在池塘边玩耍掉进水里失足淹死的,明明不远处就有人洗衣服,可偏偏没人注意到,等到看到人已经没了。 哪怕已经新中国成立,来到新社会,到处都在说要破除封建迷信,村上还是有人议论纷纷,觉得外公和外婆肯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才会这样。 外公和外婆也听到了这些传言,却只有痛苦和无奈。 外公也找黑无常大人询问过,黑无常大人的回答是,之所以会这样,一来是孩子出生属于无源之水的命格,命格混沌不能定下,就容易遭逢劫难;二来跟当初小鬼子阴阳师的诅咒有关。 外公求黑无常大人给他解决之法,还跪下来相求。 黑无常大人也很无奈,只能告诉外公,让他到了农闲时节,就去外面行走,给人算命,指点迷津,赚来的钱除了生活,其余的都捐了,救人也好,支援国家也行,积攒一份功德,也许孩子的事情就能有转机。 于是,从那之后,外公只要不是农忙,就会背着行囊去附近给人算命,白天算命,晚上送孤魂野鬼上路,功德与阴德同时积攒。 他的行走范围囊括了整个关中平原,偶尔也会回中原一带。 为了行善积德,外公定下了算命的规矩,只需要很少的钱就可以算命,如果家里有宽裕,算的又是喜事,主家打赏他也会收着,反正最后还要捐出去。 遇到家里困难的,只要给了最低的钱,他也给算命指点,主要是算命这一行的规矩不能破,要是一分不收,别人反而会害怕。 转眼就是十几年过去,外公外婆结婚最开始的几年,虽说生了孩子会出事,可起码还能怀孕,可等到算命捐款了几年之后,外婆的肚子反而没了动静。 一开始还能有孩子,行善积德下来,反而连孩子都没有了,外婆就有些慌了,忍不住埋怨起来。 外公又问了黑无常大人,得到的答案是:这其实是好事。 以往外公的功德与阴德不够,所以很多需要来人间走一遭结束修行的灵魂,就会投胎过来,走个过场。 如今外公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功德和阴德已经足够了,那些灵魂就不敢投胎过来,借外婆的肚子来世间走一遭,因为有大功德和阴德护身的父母,这些灵魂可不敢过来欠这份因果。 听到这是好事,外公和外婆就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外公出去给人算命更加起劲了,算命赚来的钱一分都不舍得花,平时都是啃干粮,把所有的钱全都捐给了国家。 只是,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外公和外婆转眼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到了四十多岁。 两个人因为操劳过度,鬓角已经有了发白,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 村上其他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早就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了,可两个人膝下依旧没有孩子。 外公已经不再去找黑无常大人问关于子嗣的问题了,虽然偶尔黑无常大人也会找他在夜里喝酒,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再也不提这件事情。 都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再怎么想有孩子,也知道不太可能了。 又是农闲时节,外公背上满满一行囊的干粮,坐上火车出发去了中原。 如今那场革命运动已经开始,全国正闹的轰轰烈烈,封建迷信正是被打击的对象之一。 其实村上也已经召开过相关的会议,也已经展开了学习批斗,可外公这些年算命实在是太准了,还依靠自学的医术,救过村上不少人。 因此,村上就假装不知道他给人算命这回事,大家都是集中起来学习精神,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批斗外公。 村上倒是有两个愣头青年轻人想要挑这个头,可是刚开了个口,就被自己父母揪住脖领子一顿大耳刮子,晚上还带着人到外公家里道歉,所以并没有对外公产生什么影响。 外婆也劝外公不要再出门算命,以免出事。 可外公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觉得积攒功德更加重要,还是背上行囊上了火车。 出发前,他也特意占卜起了卦,确定了去中原比较合适。 外公出发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次前去中原,他将迎来人生的一场巨变。 …… 第84章 奇怪的山村 这一次,外公算命没敢去中原的平原地区,选择前去山区,给山村里的人算命。 此时的情况是,越是大城市,运动就闹得越激烈,平原地区交通比较便利的农村,运动也同样轰轰烈烈。 也就是一些偏远山区,大家每天忙着地里刨食都很辛苦了,农闲也要上山采山货,没太多时间搞运动,大多都是走过场。 外公选择去这些地方给人算命,帮着指点迷津,就是防止遇到麻烦。 就算真的遇到情况,以他当年在山里生存的经验,也能周旋一番,不至于直接被人抓起来扭送枪毙了。 事情进展的也挺顺利,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外公每次在到达一个村子之前,也会拿出当年道士送他的五帝钱,占卜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再进村。 再加上他算命的确很准,华夏老百姓对玄学还是挺敬畏的,大家见识了他的神奇,自然不会有人不开眼举报他。 就这样,他在山区行进了一个多月,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山间景色,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他和道士三人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的那片区域。 他辨明方向后,忍不住又去了当初的那个山洞。 山洞中,岩壁上当初道士三人留下的字迹早就不在了,在当初的那场山洪中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如今岩壁上有不少字,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山民牧羊的时候,来山洞中躲雨,闲着无聊写下来的一些文字,文字内容大多是伟人语录,相当具有时代特色。 他在山洞里住了一夜,只可惜一夜无梦,他没有梦到道士他们三个。 第二天一大早,他背着行囊重新出发,朝着当初记忆中打雷闪电的方向走去。 当年道士他们三人说去阻止小鬼子的阴谋,是道士占卜出的方位,这些年来外公一直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这次刚好去打听打听。 只是这里属于深山之中,原本就稀少的山村,变得更加稀少了。 这一天走下来,外公只遇到了一个山村,算命之后,又向村上的老人打听当初的事情,老人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当初那一夜雨很大,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像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不过,外公也不是一无所获,老人们跟他说,他们这一带一直有传说,说附近某座山是黄帝的陵墓,具体是哪一座,老人们也说不清。 这就对上了。 原来当初那帮小鬼子阴阳师聚在一起,真的是想要搞华夏的龙脉气运的,黄帝是华夏民族的始祖,他的陵墓肯定十分重要。 当初如果真的被那帮小鬼子阴阳师得手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外公中午从山村出来,继续往前走,可村民们都跟他说,前面已经没有村子了,要换一个方向走。 外公想去当初的事发地点看看,当初道士三人牺牲在那里,尸骨是否还在? 他当初觉得那么大的山洪,道士他们三个牺牲之后,尸骨肯定也被山洪冲走了,早就在战乱之中无法寻觅。 因此,这些年他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此刻旧事浮上心头,他的念头顿时无法遏制,想要去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三人的尸骨。 如今他掌握了占卜的能力,想要寻找三具尸骨,在他看来应该不难。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等到起卦,他才发现天机混沌,根本无法断定方位。 他一路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等到翻过一座山,这才发现想要到达当初记忆中的山头,还要穿过一条峡谷。 这峡谷两侧石壁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山路仅仅只够四人并排通过。 外公转过头看着天边开始下坠的夕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如今往回走,也赶不到之前那个山村,还不如继续往前,反正来时起卦是没有危险的,他身为引路人,真要遇到什么山精野怪,对方也是服服帖帖的,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外公在长长的峡谷中穿行,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等到转过峡谷的一个拐角,他不由得愣在当场。 前方亮着灯光,那是一个山村,看灯光的数量,这山村的人数还不少,似乎还在举办什么聚会。 可之前山村里的人都说了,这个方向是没有村子的。眼前这山村又是哪里来的? 外公有些迟疑,他不由得回忆起当初误入聚魂之地的经历,当初的情形跟眼前是那么的相似,都是转过拐角就看到了。 摸了摸怀中藏着的引魂灯,外公又定下神来:就算真的误入什么聚魂地,他如今有了引魂灯,也能顺利脱身,说不定还能送一众迷失的孤魂野鬼上路,也算是积了阴德。 念头及此,外公大踏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亮灯的地方是一片打谷场,此刻一众村民们正在忙碌着摆宴席,大人们忙着切菜炒菜端菜,小孩子们站在一旁看着好吃的直流口水,还有一些机灵的直接上手从盘子里偷拿吃的。 外公这些天下来一直吃干粮,在上一个山村里倒是吃了一碗糊糊面,可根本不解馋虫,反而全都勾出来了。 此刻闻到着香喷喷的饭菜,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唾液也开始疯狂分泌。 可外公心里清楚,当初那聚魂地的小镇恶鬼也是这样,用美食诱惑他,如果吃下了阴间的食物,哪怕他身为引路人,想要回到人间,那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外公强忍着强烈的饥饿感,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点燃引魂灯,看看眼前这些村民都是什么货色。 如果这里是聚魂之地,这些村民们都是恶鬼,那他刚好用引魂灯把这些恶鬼给送上路。 他从怀里掏出了引魂灯,拿出煤油打火机,将引魂灯点燃。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火苗点燃了引魂灯,原本还十分喧闹的打谷场上,所有村民全都停了下来,转过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外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 第85章 深不可测 被这么多村民的目光齐齐盯着,外公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意识的,他学着当初老瞎子在小镇里面对那些恶鬼时的举动,将引魂灯高高举起。 如果这些村民真是恶鬼,只要敢上前,引魂灯的灯光就会灼伤他们。 只是,引魂灯的灯光照在了附近几个村民的身上,他们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下一刻,一众村民重新转回头,忙碌起各自的事情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那些小孩子时不时会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外公,不过很快的,他们都被美食吸引了注意力,不再看向外公。 离外公比较近的几个村民的对话声传入了他的耳中:“原来是个引路人,不过看起来有些傻傻的。” “傻傻的很正常,肯定是江湖经验不足,没见过什么世面。” 傻傻的?! 江湖经验不足?! 没见过什么世面?! 外公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他这些年在外行走,给人算命,也经历过不少事情,可是到了这些村民嘴里,就成了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他能舒服才怪。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发作,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意识到这村子十分诡异,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决定尽快离开这里。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引魂灯,可现在引魂灯照在村民身上,对方却毫无反应,他再留下来,一定会危险重重。 就在他高举着引魂灯,准备慢慢退回去的时候,打谷场上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位引路人朋友,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就当是交个朋友。” 外公浑身汗毛顿时炸起,身体僵在了原地,那些原本忙碌的村民也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朝着那苍老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脸上都是尊敬之色。 一个满头银发,留着长长胡须的老头从打谷场那边的黑暗中走了出来,示意众人继续,满脸微笑的走到了外公面前:“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外公才不相信。 恶鬼骗人的时候,有哪个会说自己有恶意,在骗人入局? 外公依旧精神紧绷,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村民诡异莫测,面对引魂灯都毫无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你这样点着引魂灯,浪费灯油不说,还耗费自己的精气和功德,何必呢。”老头说着,出手如电,捏熄了引魂灯。 外公吓了一跳,整个人更是呆立当场:引魂灯是引路人的护身法器,万邪不侵,就这样轻易的被人伸手捏熄了?! “好了,别这样傻站着了,等下就开席了,咱们边吃边聊。”老头笑呵呵的伸手拉住了外公的手腕,把他领到了打谷场最中央的一个桌子前坐了下来。 外公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对方的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那老头见外公这样,笑着开口道:“你是怎么闯进来的?要知道,我们这村子可很少有外人能进来的,哪怕是引路人也要机缘才行。” 外公此刻反倒镇定下来,皱眉反问道:“大叔,您知道引路人?” 引路人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曾听过的,哪怕许多玄学中人也都不曾接触,因为引路人的工作太过特殊,是送那些滞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只有这些孤魂野鬼才能感应到引魂灯的力量,在深夜时分赶来,在引路人的帮助下,消解心中的执念和怨气,随后上路。 活着的人不会知晓,知晓的孤魂野鬼在见面后,就会上路离开。 因此,这样的工作是孤独的,普通玄学人根本不会知晓,除了黑无常这样的鬼差大人有所了解,外人根本不会知情。 可眼前这些村民,不仅第一时间认出了外公的引路人身份,这老头更是能轻描淡写的捏熄引魂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引路人又不是多隐秘的事情,知道这些很稀奇吗?”老头笑着反问道。 “是吗?那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隐秘?”外公反问道。 老头愣了一下,想了想,这才开口道:“这个要因人而异了。引路人对普通人,甚至对很多玄学中人来说,都算是隐秘,不过对我们这个村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们村子比较特殊的缘故吧。如果一个家族传承几千年不曾中断,还有人记录一切,那这世上绝大部分的隐秘都不会再是秘密。” “传承几千年不曾中断?”外公被彻底震惊了。 都说王朝不过三百年,千年的世家更是少有,一个传承几千年不曾断绝的村子,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除非这里从来不曾被战乱,疾病和天灾波及。 对方给出这样的答案,比直接说这里的人长生不老更加匪夷所思,毕竟长生不老还有神话故事背书。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老头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惆怅:“如果能够选择,我们村上这些人都会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大叔,你们村……”外公还想开口询问,刚好有村民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摆在了他们面前。 闻到这浓郁的香气,外公的口水忍不住再次疯狂的分泌起来,让他根本张不开嘴说话。 可他也在牢记着当初在聚魂之地的经验,老瞎子说过,如果活人吃了阴间的食物,可就再也无法离开阴间。 眼前这些村民究竟是这老头口中说的传承了几千年的特殊村民,还是力量超越了普通恶鬼的强大存在? “来,尝尝这些菜,传承久远也有个好处,那些失传的菜谱我们这里都有,你在外面可很难尝到。” 老头说着,拿起筷子,将桌上的一盘看不出是什么的肉夹开了一块,把它放在了外公的碗里。 浓郁的香气立刻散发出来,比之前的诱惑增强了不知多少倍,让人根本无法抵挡。 外公伸出左手,强行按住了自己的右手,不去伸手夹那块肉,转过目光看向老头的身后,顺带着也看向那些忙碌村民的身后。 他想看看,这些村民是否有影子,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 第86章 驱邪之物 灯光下,村民和老头都有影子,外公甚至看到,他们穿着的布鞋踩在打谷场的地面上,踢到那些小石子,会把小石子踢飞。 这些可是鬼魂无法做到的,可外公依旧不敢吃那块肉。 老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是鬼魂?你这是引路人做久了,见到搞不明白的事情,就都往鬼魂上去想。” 外公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已经用牙齿咬自己的舌尖,防止自己克制不住对美食的欲望直接下口。 老头见状,笑了笑:“你还挺小心的,不过都是瞎操心。” 说话间,那边有村民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把外公吓了一跳。 突然的惊吓,让外公不小心咬破了舌尖,疼痛之下,口中还有了淡淡的铁锈味儿,那是鲜血的味道。 这让外公确定他不是被迷惑了,眼前的这些村民也都是活人,因为梦境中是不会咬破舌尖的,更何况还有鞭炮爆炸。 鞭炮是驱邪之物,爆炸时声如炸雷,还会爆出火焰,雷火两个都是鬼魂的天然克星,因此,鬼魂是很惧怕鞭炮的。 其实不止是鬼魂,连带着一些山精野怪,遇到鞭炮炸响,如果修行不够,也会神魂受损,因为这种力量是作用在神魂上的。 正因为如此,民间不管是办红白喜事,鞭炮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原因就在于此。 普通人也许无法理解这一点,不过回想一下就能明白:有谁做梦梦到过鞭炮炸响?或者梦到过天空打炸雷? 最多就是梦到类似的场景,意识告诉你,有人在放鞭炮,天上在闪电,却梦不到声响。 因为梦境是神魂去的地方,如果真的遇到鞭炮炸响和炸雷,就会立刻醒来。 外公注意到,鞭炮炸响的时候,那些村民已经坐在席间开始动筷子吃菜了。 他还想挣扎一下,那老头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打消了怀疑:“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想害你,还用得着兜圈子?” 是啊! 人家直接伸手就把引魂灯捏熄了,真要是想对付他,根本犯不着这么麻烦。 念头及此,外公把心一横,拿起筷子夹起了那块肉,送入口中。 这块肉炖得软糯酥烂,入口即化,吃起来美味无比,唯一的缺憾就是外公刚才把舌尖咬破了,碰到肉汁微微有些生疼。 开了个头之后,外公也就不再客气,立刻化身饿狼,大快朵颐——都已经这样了,真要是性命该绝,死之前多吃点,总不能做个饿死鬼。 那老头笑眯眯的看着外公吃下那块肉,也跟着吃了起来,还时不时招呼外公尝尝这个,吃吃那个。 等到吃过饭,老头领着外公去了一旁坐着喝茶,那些村民忙碌着把东西收拾起来。 这一顿饭吃下来,外公有些吃撑了,人也放松下来,见老头招呼他喝茶,开口问道:“大叔,您就说吧,你们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招待我这一顿,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那老头笑了笑,开口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膝下还没有子女吧。” 外公没想到老头会忽然说起这个,这是他的伤心事,猛然被提起,顿觉心中绞痛,不知该如何回答。 “引路人是这样的,想要有子女后代很难,孤苦一辈子才是常态。”老头说着,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外公也跟着叹了口气,忍不住摸出了旱烟袋,装上烟丝,点燃后默默抽了起来。 老头见外公不接话,决定单刀直入:“你想不想有个孩子?” “大叔,你什么意思?”外公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看着对方,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就是问你,想不想有个孩子。” “能吗?”外公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能,只不过……”老头有些迟疑。 “只不过什么?” “有条件的。孩子会是个闺女,将来要嫁来我们村子,在这里生儿育女。”老头淡淡的说道。 “这……”外公忍不住皱起眉,他很想能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可想到女儿的命运又要被定下,他又犹豫了。 这村子太过古怪,将来把女儿嫁过来,在这里生儿育女,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见到外公迟疑,老头开口道:“我们村子不是你想的那样,闺女嫁过来也不会受罪,只是我们的使命如此。” “使命?什么使命?”外公觉得老头在忽悠他,一个村子还能有什么使命?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老头看出了他的心思,反问道。 “这……”外公想说自己是来寻找当年小鬼子阴阳师的线索,寻找友人的尸体,可总觉得这样说不合适,更不知道这样的信息,该不该防着对方。 “都这样了,你还遮遮掩掩的,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小心思。”老头摇了摇头,说道:“你来这边,是不是来寻找黄帝陵墓,或者找寻中原龙脉的?” “啊?!”外公真没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不要否认,如果你不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是不可能走进我们村子的。”老头一脸笃定的说道。 外公仔细一琢磨,老头这样说倒也没错,他的想法是来寻找道士三人当初留下的尸骨,可前提是要找到当初发生战斗的地点,可不就是找黄帝陵墓,或者找到龙脉所在吗? 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你找这个做什么?你是引路人,又不是风水师,更不是钦天监的人。”老头奇怪的问道。 “二十多年前,那还是抗战的时候,小鬼子的阴阳师曾经在这一带布下阵法,想要对华夏的中原龙脉下手,我有三个朋友前来阻止,当夜狂风暴雨,还引发了山洪,我是想来找一下他们当初留下的尸体,想要帮他们入土为安。”外公决定实话实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头开口问道:“你那三个朋友,是不是一个道士,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半大小子。” “对,没错,就是他们三个。”外公急切道:“大叔,您是不是见过他们三个?” …… 第87章 古老传承 老头能准确说出道士他们三个的身份,那就肯定是见过。 “他们就埋在后山的坟场里,等明天我带你上山去祭拜他们。”老头郑重的说道。 听到三人早已入土为安,外公感觉心里舒坦了不少,随即反应过来,感谢道:“多谢大叔,也谢谢众位乡亲了。” 安葬三个人肯定是整个村子都同意的,外公当然要感谢一番。 “使不得,使不得。”老头连连摆手:“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 见外公惊讶,老头摇了摇头,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能断定你是来寻找黄帝陵墓,或者中原龙脉的吗?因为我们整个村子都是守墓人。” “啊?!”外公万万没想到,对方给出的答案会是这个。 “你要早说是那三位英雄的朋友,我们又哪里犯得着绕弯子?”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大叔,您请讲。” 村子的故事有些神奇,说玄幻也不为过,外公听得晕乎乎的,可看老头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得不相信。 华夏人说自己是炎黄子孙,其实是取自炎帝黄帝二位始祖的名号,而这其中又以黄帝更为有名一些。 很多神话传说中,黄帝都有出场,中医上还有假托黄帝之名写就的《黄帝内经》,就是明证。 华夏古代对死亡看的极重,认为人死之后,会去另外一个世界,继续在冥冥之中庇护着他的子孙后代。 因此,古代的帝王都会修建陵墓,甚至还会有死士自愿身披甲胄,手握兵器,守在墓室门口处被活埋,继续守护君王。 除此之外,陵墓也会有看守者,就是守墓人,防止有人前来盗墓,打扰了死者的安宁。 不过,普通君王的守墓人在王朝衰亡之后,都会渐渐忘记自己的使命,顶多就是在家谱中有所记录。 这并不包括眼前这个村子,因为他们是黄帝的守墓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以普通君王的守墓方式进行的。 这村子是隐藏在大山之中,普通人无法寻觅到它踪迹的,只有身具炎黄血脉,怀着满腔热忱,又前来寻找黄帝陵墓或者华夏龙脉的子孙后代,前往此处时,才有机会闯入这山村当中。 “大叔,那如果普通人闯进来,看到的会是什么?” “达不成条件的,根本进不了我们村子,他们会在峡谷那边继续往里面走,走到峡谷深处发现是死路,就会原路返回。这里的障眼法,是当初陵墓建造时设置的,外人根本看不穿。” “持续几千年的障眼法?真的能够做到?”外公觉得不太可能。 “秦以前的很多术法,是我们现在所无法揣度的,这障眼法是利用地脉气运的流动来驱动的,只要不去破坏,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这么神奇的术法为什么没流传下来?”外公好奇道。 “你忘了始皇帝的焚书坑儒了吗?” 按照老头所说,在秦朝之前,华夏方士所拥有的玄学手段是现代人远远不能想象的,甚至能够影响到了王朝的统治,成为王朝统治的心腹大患。 汉末张角得到的所谓天书残卷其实就是秦收缴术法时,被人私藏起来的内容,仅仅一部残卷就让大汉彻底绝了生机,那些完整传承的术法会有多大的伤害,可想而知。 所以,始皇帝在统一六国之后,就把这些相关的东西给集中起来销毁了,到后面汉朝为了独尊儒术,立儒家为治国之本,为了凸显汉的天命所归,就把始皇帝当初销毁那些玄门术法的事情,描绘成了焚书坑儒。 “当年始皇帝一统天下,收天下的玄门术法,集中销毁,连带着我们这个村子也在收缴之列,好在始皇帝也知道,黄帝的陵墓至关重要,是镇压整个华夏民族气运的关键,所以只收走了那些记载术法的书籍,并未为难我们村子,让我们得以传承下来。” “大叔,照您这么说,你们村子传承了几千年,那村上跟外面通婚怎么办?这怎么可能做到?”外公总觉得老头是在吹牛,这是他找到的疑点之一。 “所以我才问你想不想有个女儿,只是女儿到时候要嫁来我们村子。” “啊?!”外公没想到绕了一圈,对方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我们这个村子占着的是这一片山脉的乾位,村子里出生的都是男子,几千年来不曾例外,所以要从外面娶女子进来,还必须是像你这种跟玄门有缘之人的女儿才行。” “为什么?”外公此刻已经听得头昏脑涨了。 “因为要保证守墓人的天赋,就必须娶玄门中人的女子。不过我们也是有规矩的,那些命中有劫难注定过不去的女子,还有像你这样,注定难有子嗣的玄门中人,就有机会遇到我们这些守墓人。” “明白了。” 这逻辑的确十分合理,可外公却有些难以接受。 他很想有个孩子在膝下承欢,可想到孩子长大后就要嫁到这守墓的村子当中,从此难以相见,他又觉得还不如没有孩子。 此刻他十分的纠结,内心的渴望和理智相互纠葛,让他无法做出抉择。 老头看穿了他的心思,将一张黄纸符放在了桌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夫妻两人的事情,你想不明白,可以找你妻子商议。如果她愿意,就将这黄纸符化为符水服下,来年就能生下女儿。如果不愿意,那就把这黄纸符烧了,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这……”外公看着那张黄纸符,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等下我让村里小辈安排你去住客房休息,明天上午我带你去祭拜那三个英雄,生孩子的事情,还是等你回家跟妻子商量过后再说。” “好。”外公点头应道。 随即,他又想起之前的问题,老头绕了一大圈,还没有回答他关于当年的事情。 “大叔,当年那晚的狂风暴雨是怎么回事?当时小鬼子阴阳师过来,是想做什么?你们守墓人有没有出手?” …… 第88章 当年的故事 老头把眼睛一瞪:“你这说的什么话?小鬼子都跑来这里撒野了,我们这些守墓人怎么可能不出手?!” “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口无遮拦了。”外公赶忙道歉。 “无妨。”老头摆了摆手,陷入了回忆之中:“就小鬼子阴阳师那点三脚猫功夫,真的比拼本事,他们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可他们有枪啊,他们不止有阴阳师,还有拿枪的小鬼子啊……” 老头说到这里,不由得红了眼眶,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外公也沉默下来,他见过小鬼子的残忍,知道这些畜生屠杀中国人是不会手软的。 哪怕老头没说,他也能猜出当时的惨烈情况。 老头缓了片刻,这才继续开口道:“那一场仗打下来,村上的青壮少了七成,家家户户挂白幡,剩下的人也大多受了伤,没有了一战之力。” 外公这才知道当时的情况竟然如此惨烈。 “因为术法保护的缘故,小鬼子进不了我们村子,就在村子出口的位置守了一队士兵,只要稍有异动,就开枪射击,我们这些守墓人就被困在了村子中,眼睁睁看着那些小鬼子阴阳师布置阵法,想要截断中原龙脉。” “后来呢?”外公哪怕知道小鬼子没有成功,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当时我们都快绝望了,守墓人就是守这龙脉的,如果让小鬼子得逞了,那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好在当时的老族长起卦占卜天机,说让我们耐心等待,在关键时刻会有转机。” “是道士他们三个?”外公猜到了结果。 “没错。”老头点了点头:“小鬼子阴阳师的邪法都是借用鬼魂的力量,那天夜里,他们的仪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们这些人都快急死了,只想着冲出去跟小鬼子拼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冷不防一声枪响,我就远远看到那个在高台上主持仪式的小鬼子阴阳师脑袋爆了,直挺挺倒了下来。接着就是地气反噬,电闪雷鸣,一个炸雷下来,小鬼子的阴阳师被劈死了一半,那些被他们招来的鬼魂,也都到处乱窜起来。” 地气反噬会引动天象,这是玄学的基础常识。 比如说地震发生之前,天上会有地震云,地下还会有亮光涌出,直冲天际,。 这种异象普通人很少见到,说出去很多人也都会觉得是幻觉或者巧合。 不过如今科技发达,那些火山喷发时,天空电闪雷鸣的录像和照片,在网上一搜一大把,那就是地气引动的天象。 天地之间本来就有凡人无法揣度的玄妙联系,很多事情是如今的科学所无法解释的,只是现代人太过相信科学,只要科学解释不了,就会认为是迷信。 小鬼子想要镇压中原龙脉,可龙脉本身就有灵性。 如果小鬼子的仪式顺利进行下去,龙脉也许无法反抗,可仪式被中途打断,龙脉自然会反抗,引动天象,反噬这些自不量力的小鬼子。 外公听得热血澎湃,就是不知道当时狙杀小鬼子阴阳师的那一枪是谁放的。 看来,当初道士他们三人拼死赶过来,是相当关键的一环,他们并没有白白牺牲。 老头继续讲到:“趁着小鬼子乱了,我们也杀了出去,不过那个时候小鬼子早就乱套了,狂风暴雨中,我们的术法也都没起到多大作用,只能算是打扫战场。” “那道士他们三个呢?”外公想知道道士他们三个是怎么牺牲的。 “当时很混乱,我们也不知道三位英雄究竟是在哪里开的枪,再加上暴雨太大,爆发了山洪,我们只能退回村子当中。” “等到第二天,我们上山去寻找,这才发现三位英雄的尸体,三个人是从侧方悬崖爬上去的,就在高台旁不到五十米的一块石头后面趴着,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七窍流血,死去多时了。” “是被雷劈到了?”外公红着眼圈问道。 “不,应该是小鬼子阴阳师的鬼魂出手杀死的。他们三个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信念爬上去的,真是难为他们了。”老头说着,低头擦拭去眼角浑浊的泪滴。 外公也陷入沉默当中,只是闷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过了很久之后,老头这才开口道:“我让小辈带你去客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祭拜那三位英雄。” “好。” …… 这一夜,外公在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想起了多年前他与道士三人在山洞里生活的那段岁月,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老头早就穿戴整齐,等着他一起吃早餐,吃过早餐,有小辈陪着一起去了后山的坟地。 时隔多年,外公终于见到了道士他们三人的坟墓,上面写着无名英雄之墓。 老头向外公询问了三人的姓名,随后要来凿子和描金的毛笔,亲手为三人重新书写了墓碑。 外公看着重新书写的墓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哪怕知道他们三个早就重新投胎来了人间,还是上前祭拜了一番。 祭拜完毕,下山的路上,老头对外公说道:“凌云小友,中午吃过饭,我就会让人送你出去,你跟这边的机缘已了,等到将来你有了女儿,等到女儿成人之后,某一天会有人拿着信物上门,前去迎娶。” “这……”外公有心想说:我还没做决定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明白,就算他不愿意要孩子,可外婆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诱惑?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女儿嫁来我们这边是不会吃苦受罪的,我们村上也一直有人在外行走,为的就是给村上儿郎寻找姻缘,又不是只有你一家这样,实在想家了,也能回家住一段时间的,只是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年年走亲戚。” “我知道了。”外公点头,可心中还是十分犹豫。 中午吃过饭,外公就在一个年轻村民的引导下,走到了村口的位置。 “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那年轻村民笑着说道。 “不用送,不用送,我知道路的。”外公一边走,一边转身朝对方挥手致意。 可是就在他回头的功夫,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什么乡村道路,只有一堵厚实无比的岩壁。 外公不由得一愣,转过身来,伸手朝着岩壁摸了过去。 他觉得这岩壁肯定是障眼法,伸手肯定能重新摸到村子里去。 他伸出手,摸在坚硬的岩壁上,不由得愣住——哪里还有什么入村的道路,眼前就是一堵石壁。 …… 第89章 大限将至 外公整个人都懵了,他沿着石壁摸了很长一段距离,根本没有摸到什么道路,甚至敲打石壁也都是实心的。 直到此时,外公才知道这村子有多么的神奇。 接下来,他在回去的路上,拐去了其他山村,给村民们算命之后,就开始往回赶了。 回到关中平原的家里,外公决定先把这件事情给隐瞒下来,他自认为表现的很正常,可外婆跟他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对他的了解已经到了骨髓深处。 这天吃过晚饭,外婆收拾了碗筷之后,就拉了个椅子坐在了外公的对面:“当家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外公赶忙矢口否认。 “你回来之后,做事已经走神好多次了,你绝对是心里有事才会这样。”外婆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这次去中原给人算命,找到了你哥他们三个的坟墓……”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当初我哥他们三个遇到暴雨山洪,早已经尸骨无存了吗?” 外公隐去了守墓村的神奇,只说遇到了一个村子,刚好听到村上老人说起当年的事情,又说了前去坟墓祭拜三人的经过。 他觉得这样,肯定能瞒过外婆。 可等到第二天早上,外婆就反应过来:“不对,你肯定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要是单纯我哥的事情,你肯定回来就告诉我了,快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 外公看实在瞒不过去了,只能把遭遇守墓村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完外公的讲述,外婆直接朝他伸出了手:“黄纸符呢,快拿来。” “你就不仔细考虑考虑?万一以后孩子怪我们呢?没人喜欢自己的命运从出生就被安排好了。”外公还是有些犹豫。 “亏你还天天给人算命,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又有几个?庸人改不了命,能人不会被命束缚,敢来的,就不会是庸人。就算闺女将来要嫁去守墓村,那她也能有一番作为,担心受苦就退缩,那就不会来投胎的。”外婆倒是很坚定。 外公一听,也是这个道理,那些前来投胎的灵魂,肯定也知道投胎过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既然愿意来投胎,那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黄纸符,外婆二话不说,直接点燃,化在清水碗里,直接喝了下去。 …… 十个月后,外婆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 外公和外婆这算是中年得女,对我妈疼爱的不行,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村上人都说,这样养闺女,怕是要娇惯坏了。 可我妈从小就聪明伶俐,也非常懂事,根本没有半分娇惯的模样。 村上的风向就又变了,说这是外公外婆多年行善积德的回报,只可惜是个闺女,要是个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关于命运的事情,外公和外婆并没有瞒着我妈妈,等到十二岁那年,吃了个煮鸡蛋当做过生日后,他们两个就把我妈叫到了跟前,把当年的约定讲了一遍。 他们两个很担心我妈妈会因此伤心难过,可我妈妈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既然当初做了约定,那肯定要兑现承诺的。况且那村子是守护龙脉的,就算日子苦一点,嫁去那边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按爹说的情况,那边条件好像还很不错,就是嫁过去之后,就不能经常回来陪爹娘了。” “我们不需要你天天陪着,只盼着你能过上好日子,能过的很好就行。” ……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过得更加和睦了。 外公依旧会出门给人算命,回来也会带一些小礼物给我妈妈,妈妈放学后也都会帮着外婆做家务做菜,还早早学了厨艺和针线活。 到了妈妈二十四岁那一年的冬天,有两个陌生人拿着礼物上门了,他们拿出了一张黄纸符作为信物,表明身份之后,将礼物留下,说过段时间会有女眷上门陪着新媳妇出门,这才离开。 哪怕早知道了会有这一天到来,外公和外婆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此时他们两个都已经六十多岁,早已垂垂老矣。 外公因为是引路人的缘故,身体还算硬朗,外婆早就老眼昏花,病痛缠身。 外婆很怕女儿这一出嫁,从此就是永别。 倒是半个月后赶来的女眷看出了外婆的心思,开口跟她说,她能见到外孙出世。 外婆听到这个,顿时喜笑颜开,可外公的眉头却紧锁起来。 外婆只顾开心,没听出弦外之音,可他作为多年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跟顾客打机锋是他的人生日常,听出了这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外婆能见到外孙出世,却看不到外孙长大。 也就是说,外婆的大限会在这几年之内到来。 算命先生是算不了自家人的,因为因果纠缠太重,再加上感情那么深,根本做不到理智判断。 可人家已经说了,外公稍一琢磨也就知道了,毕竟他们两个年轻时在抗战当中受了太多的苦,身体暗亏太多,外公是有引路人的身份打底,可外婆…… 这件事情,外公埋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一直观察入微的外婆也没有觉察他的异常。 也许,外婆觉察出了异常,也听出了人家的弦外之音,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对她来说,能见到外孙出生,也许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吃过太多苦的人,人生哪怕只是尝到一丝丝甜,也觉得十分幸福开心。 就这样,我妈妈被守墓村的女眷接走,坐上火车离开了。 我妈妈走了之后,外婆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她每天都在想着自己女儿,渐渐的就病倒了。 从外婆病倒的那一天,外公的眉头就没有再舒展过,他忙前忙后,请来了认识的老中医,甚至还请来了结识的高人来给外婆看病。 可大家给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大限已到,顶多再坚持一年,就是离开的时候。 …… 第90章 仇人再相遇 外婆病倒后的第七个月,守墓村那边打来了电话,说孩子出生了,是双胞胎,邀请外公和外婆一起过去做客,参加孩子的满月酒。 可这个时候,外婆已经无法起身,要是长途跋涉的话,肯定是要出事的。 外公想了很久,跟外婆商量之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两人一起前去守墓村是不可能的,外公决定一个人过去,多带一些照片回来,到时候也能让外婆看看自家两个外孙长什么样子。 外婆一个人在家,外公会拜托村上的乡亲过来照顾。 此时已经快到了千禧年,电脑和数码技术已经开始在华夏大地普及,外公为了让外婆能看清楚外孙的模样,拿出家里仅有的那点积蓄,准备去买个数码照相机。 在买照相机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插曲,外公去市里的商场购买,发现几乎所有的相机牌子都是小鬼子那边生产的,这让外公十分生气。 他最讨厌的就是小鬼子,连带着小鬼子生产的东西也不想要,就问店员有没有国产的。 那女店员看外公一副农村老头的打扮,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国产能有什么好东西?根本都没人进那种垃圾货。你要是买不起就直说,别耽误我卖东西。” 外公被这女的气得不行,扭头就走,又去了另外一家商店,这家的女售货员倒是很有耐心,仔细给外公讲解起情况。 在得知外公想要购买国产的相机,那女售货员无奈道:“老人家,您想买国产的,不想买小鬼子产的东西我能理解,可你就算买国产的,钱也一样让小鬼子赚的。” “为什么?”外公有些无法理解:他要买的是国产相机,钱怎么会让小鬼子赚了? “现在的那些相机零部件,镜头,存储这些关键部件,都是小鬼子生产的,人家的技术和质量摆在那里,国产的也是从他们那边买零件回来组装,质量还差,你买国产的,钱照样让小鬼子赚了,不如直接买小鬼子的。” 这个答案让外公气闷不已,他忍不住反问道:“咱们国产的技术就那么落后吗?” 女店员很无奈的摇头:“咱们什么东西都太落后了,电器什么的都是进口货好。” “咱们的技术人员呢?国家就不管管?怎么不在技术上追赶?” “老人家,您还是拿以前的眼光看如今,现在有大本事的都出国了,中等本事的都进外企了,有点小本事的进私企了,没本事的才会进国企混吃等死,都这样了,还追赶个什么劲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外公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老人家,这就是现实,我也见过不少您这样的老革命,可是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技术比不上人家呢?” “不可能,这些咱们肯定都能追上的。” “咱们追,人家也在变得更厉害啊,这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 外公顿时哑火儿了,只能站在原地喘气。 “老人家,您消消气,这相机你还买不?不买我就收起来了。” 最终,外公还是买了数码相机,是一个国产牌子,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哪怕主要零部件是从小鬼子进口的,那也是国产的。 …… 再次踏上前往中原的火车,外公看着火车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情相当的复杂。 这里早已不是抗战时期的满目疮痍,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等到再一次前往守墓村,附近已经被改成了旅游景点,外公是跟着游客一起进入山中的。 守墓村那边早就说过,外公到时候只需要到景区的某处,他们会有人负责接外公进入村子,不用担心找不到村子的问题。 为了来看外孙,外公特意买了两身新衣服,收拾一番后,脖子里还挂着照相机,看起来倒是挺有几分老干部的模样,跟在现场导游的身后,一起进入这景区当中,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外公进入景区之后,就一直拿着相机对着周围拍拍拍,他这是在练习拍摄技术。 这数码相机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好在当初买的时候,那女售货员教了他如何拍照,如何删除,教他掌握了最基础的功能。 这一路练下来,拍摄技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废电池,好在外公特意准备了不少电池,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外公满心都沉浸在即将见到两个外孙的欢喜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跟在一起的其他游客。 队伍的另外一边,有一个穿着考究,满头银发整整齐齐梳到脑后,带着金丝边变色眼镜的老头,他身边围着好几个人,有明显是子侄辈的人在跟着他,一路上搀扶着他。 这老头穿着黑色长袖,手上戴着白手套,双手似乎从来没有动过,都是子侄辈在搀扶着他。 他带着一股阴冷的气质,只是这股气质都被他的笑容和变色镜片挡住了,他偶尔会将余光看向外公,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可外公完全没有注意这老头的异常。 如果外公能听到这老头和那些人的对话,就能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是有问题的。 因为他们虽然说的是汉语,可腔调却很古怪,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大佐味儿。 那是因为日本人不会卷舌音,他们发不出汉语那种字正腔圆的音调,哪怕努力学习,也总会在某些词语上听起来怪怪的。 只是,外公此时满心欢喜,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华夏大地再也不是几十年前那样积贫积弱,任由小鬼子欺凌,他的神经是放松的,根本没料到会有小鬼子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敢在这种时候进入华夏。 外公跟着一众游客坐着旅游中巴进入了景区深处,趁着导游带着一众游客前往下一个景点,他拐了个方向,朝着记忆中峡谷的位置走去。 他刚刚走到峡谷的拐角处,就见到一个年轻人朝着他招手,那是前来接应他的。 而远处的游客当中,那戴着白色手套的老头,嘴角也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中年人低声吩咐下去。 …… 第91章 龙脉 外公并没有觉察到异常,跟着年轻人一起进入了守墓村,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村子叫什么,守墓村也是他自己的叫法。 这一次,他从年轻人的介绍中,得知了村子的名字:季家村。 这村子上都是姓季的,按照族谱记载,是黄帝后人的一支,原本姓姬,到周时,改为季。 外公对这年轻人所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他只想见到两个可爱的外孙。 二十多年前他过来时的那位老族长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有些面熟,应该是当时在一个桌上吃过饭。 外公在众人的引领下,见到了自家闺女,也见到了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外孙。 老族长只是陪着喝了两口茶,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就起身告辞离开了,留下公婆一家陪外公聊天。 亲家公和亲家母都比较年轻,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岁,那年轻人也一直站在一旁帮着端茶倒水。 到了此时,外公才晓得,这年轻人竟然就是自家女婿,这家伙是个脸皮薄的,一路上没好意思开口喊岳父,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就把村上的历史给外公讲了一遍。 亲家公和亲家母到这时才知道自家儿子又出糗了,教训了两句,赶紧给外公这位亲家公赔不是。 外公倒是没有生气,只觉得这脸皮薄的女婿挺有意思,看面相也是个善良之人,不会亏待了自家闺女。 一家人又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公婆俩也知道外公一年多没见女儿,肯定要好好说说话,就推说要去准备饭菜,顺便把自家没啥眼力劲儿的儿子也给叫走了。 一年多没见,父女俩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我妈问起了外婆的事情,外公虽然极力掩盖,可又怎么瞒得过自己的女儿,只能把外婆病重,还有不到半年的事情跟她说了。 这么一说,我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外公温言宽慰,说这个岁数也到了,再加上当年抗战中受了很多罪,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老天开恩。 一番话说下来,我妈也渐渐止住了悲伤,说想要回去看看,外公说孩子还小,经不起折腾,外婆肯定希望自己的外孙平安,千里迢迢带着前去,出个什么岔子,反而不美。 这年头治安不是后来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年代,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是相当猖獗的,抱着双胞胎奔波上千公里,哪怕有丈夫陪着,路上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这样一番劝慰下来,我妈终于打消了带着孩子去见外婆最后一面的打算。 接着,外公又给她讲起了村上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原本外公是不爱说的,这算是头一次说起,讲的干巴巴的,不过我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聊就到了傍晚时分,亲家公前来请他,说晚上在打谷场安排了宴席,请外公过去吃饭。 看着打谷场上相似的一幕,外公这才明白过来,当初他误入季家村,遇到的大概也是这样的宴席。 相隔二十多年,他再次吃到了当年的美食,老族长作陪,两人喝了个畅快。 这顿饭吃到深夜才算散场,季家村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大家都是敞开怀吃喝。 老族长一开始还只是跟外公聊一些江湖趣闻,后来喝多了,就跟外公抱怨起来,说起了龙脉的事情。 老族长说,这些年为了发展经济,各地都在招商引资,什么样的资本都让进来,有些资本是带着恶意,带着毒的,可地方上根本就不懂,也稀里糊涂引了进来。 特别是小鬼子的资本,我们这边老百姓大多都不相信风水玄学了,小鬼子那边却在发扬光大,还拿这些当做武器,在攻击我们华夏,却根本没有什么人重视这件事情,所有人都只顾着赚钱去了。 外公对这些年的情况也深有感触,改开的确解放了大家的思想,让老百姓富了起来,可也造成了很多乱象。 发展经济没错,毕竟大家都想过上好日子,可所有一切都只看经济,导致很多行业生长发展太过野蛮,给社会造成了不少不可估量的伤害。 不过这龙脉的事情,他倒是没注意过,于是开口问道:“龙脉是怎么回事?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龙脉按理说应该更好了才对。” “咳……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老族长叹了口气,满脸的愁容。 听了他的讲述,外公才知道,季家村不仅守护着黄帝陵墓,守护着中原的龙脉,还有人在外行走,跟各地的玄学人士定期联络,了解其他地方龙脉的情况。 以往季家村隐居深山之中,几千年的王朝变迁也无法控制他们分毫,到了现代,出门都要身份证,季家村只能主动跟政府接触,给村子做了人口登记。 如今季家人在外行走,算是多了一分桎梏,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之前各地的龙脉情况都还好,可这几年情况有所变化,从各地汇总过来的情报来看,小鬼子的阴阳师一直在华夏有所活动,似乎又在对华夏的龙脉动手。 就在前几天,老族长曾经深夜登上附近的山峰观看天下龙脉气运,发现龙脉气运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破坏,这让他十分忧心。 “也许,是为了发展经济,在山脉上打隧道,开山修路导致的?”外公试着给出了答案。 老族长却摇了摇头:“不可能。开凿隧道,修建铁路,其实算是人工龙脉,并不会真的损伤到龙脉根本,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老族长说的斩钉截铁,外公这几年还真没有去龙脉所在的区域走动,并不了解其中情况,更没有老族长那观看龙脉气运的本事,也就只能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老族长继续道:“这些事情,我们也通过渠道反映上去了,可现在地方上只顾发展经济,根本没人理会这个,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老族长,您也不用太过忧心,咱们中国当年那么苦难都熬过来了,没理由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情况反而会更糟。”外公安慰道。 “希望是这样吧。就怕都只顾着赚钱,把老祖宗传下来的精气神给丢了,到时候想再找回来可就难了。”老族长满脸担忧的说道。 …… 宴席散场,外公被安排在了亲家的客房当中。 外公有些喝多了,想看看两个外孙再去睡觉。 说也奇怪,他刚走到近处观看,我就醒了过来,大哭起来。 这一哭,谁都哄不住,外公原本想着自己满身酒气不能抱孩子,可实在看不过,伸手抱了一下,我就趴在外公怀里不再哭了。 一家人都说我跟外公有缘,外公心里高兴,就多抱了一会儿,可等到想要放回摇床里,却发现只要离开外公的怀抱,我就会哭个不停。 无奈之下,外公只能抱着我一起去了客房睡觉。 因为操心着我半夜可能会哭了喝奶粉,外公哪怕睡着也一直悬着心,带着几分警醒。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外公忽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怪响,听起来像是毒蛇吐信的声音。 …… 第92章 有内奸 外公原本困得不行,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可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他多年前在聚魂地遇到那小鬼子阴阳师,对方招来八岐大蛇的情形。 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怀中的小外孙睡得香甜。 于是,他悄悄起身,拉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朝着外面看去。 外面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异常。 外公觉得可能是晚上跟老族长聊起了小鬼子和龙脉的事情,让他做了这样的噩梦。 他重新关好房门,回屋抱着我继续进入了梦乡。 因为这么打了一次岔,外公这次入睡有些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还有人在砰砰的拍门。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外面火光冲天,还有一阵阵的喊杀声传来。 的确有人在拍门,那是我妈正在叫他:“爹,快醒醒,快开门。” 外公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丫头,怎么回事?” “不知道,外面打起来了,有敌人进来了。” “姑爷呢?亲家公和亲家母呢?” “他们出去帮忙了。” 这时,隔壁屋子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我妈赶忙冲了进去,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安抚。 外公也赶忙抱起了我,开口道:“村子有什么能避难的地方没?我把你跟孩子送过去,也过去看看情况。” “没有。村子有障眼法,外人进不来,村上老人说,除了当年始皇帝的人,就没有人能硬闯进来,都要有村民带路才行。” “那你先在家里照看着孩子,我去看看。”外公说着,从行李中掏出了引魂灯,又取了打火机在手,端着引魂灯快步朝外走去。 “爹……”我妈忍不住在后面叫了一声。 外公停下脚步,转过身:“嗯?” “千万小心……” “知道了,你等下把门锁好,谁来敲门也不要开。”外公摆了摆手,端着引魂灯朝着村子传出喊杀声的方向快步而去。 外公见识过季家村那障眼法的神异,知道正常情况不可能有人闯进来。 如今居然有敌人进入村子,还在激烈交手,这绝对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非常危险。 他对村子道路并不是很熟悉,不敢抄近路,怕走错了过不去,只能按照记忆,走到了村中的道路上,朝着那边而去。 就在他刚刚走到村中的道路上,正在快步向前的时候,路边有一道黑影朝着他疾射而来。 匆忙之中,外公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想要抵挡,可他出来的着急,还没来及得点燃引魂灯。 那黑影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顺势缠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到了此时,外公这才发现,咬在自己手臂上的是一条古怪的毒蛇,那毒蛇黑红相间,身上有一个个像是眼睛一样的花纹。 被这毒蛇咬中,外公感觉自己的右臂立刻开始变得麻木,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路边的树丛当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支那的小杂种,不,现在是老杂种了。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哪怕几十年过去,我依旧有办法找到你。” “你……”这声音外公一辈子都忘不了,哪怕已经变得苍老无比,他也第一时间辨认出,这就是当初那个小鬼子阴阳师。 “哦,这样说,可能让你骄傲了。我这次带人过来,可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人物,我们是为了中原龙脉而来,你只是顺手而为的小玩意,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刚好这时自投罗网。” 说巴,这小鬼子阴阳师猖狂的大笑起来。 此刻,外公的半边身子已经开始麻痹了,感觉心脏也越跳越快,有种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错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身子站直身体,脑海中有灵光闪过,想明白了这些小鬼子为什么能找到季家村。 “有汉奸,有汉奸……管理部门内部有汉奸……”外公咬牙切齿道。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过了太久的穷日子,我们只需要拿出一点点的财富,就可以轻易买通他们,还能让他们反过来恨自己的祖国,认为我们才是亚洲文明的民族,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外公只觉得心口有一口血气翻涌,让他想要喷出来。 “除了无能狂怒,你还能做什么?真像一条丧家之犬啊!当初我们大日本帝国在华夏遭受那么顽强的抵抗,死了那么多优秀的大和男儿。现在呢,只需要少少的付出一点钱,就可以达成目的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噗”的一声,外公的那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接着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朝着地上倒去。 他不怕跟小鬼子拼命,可这样听到汉奸出卖自己同胞,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倒在地上,外公依旧强撑着精神,朝着眼前的小鬼子怒目而视。 带着墨镜的老头缓步走到了外公面前,弯下腰,把脸凑到了外公跟前,满脸得意的笑容。 “我说过,会把你的灵魂抽出来当做我的侍鬼,哪怕隔了几十年,我也一定会做到。” 外公挣扎着想要起身,哪怕用牙齿去咬,他也要从眼前这小鬼子身上咬下一块肉,可毒液已经让他的身体麻痹,他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幽幽叹息,一把带着长长锁链的镰刀从虚空中疾射而出,朝着小鬼子阴阳师斩去。 小鬼子阴阳师见势不妙,尖叫一声,化为一团黑雾,朝着远处飞遁而去。 下一刻,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影从虚空中走出,来到了外公面前:“凌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无常大人……”外公坚持着说完这四个字,就双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 第93章 恶魔之眼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外公的眼前突然有光亮起,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等到恢复过来,发现是黑无常大人右手端着引魂灯,把它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无常大人……我……”外公想起自己没有点燃引魂灯,被小鬼子阴阳师暗算偷袭的事情,顿觉羞愧难当。 村子里起火发生战斗,就已经不安全了,他出门就应该在第一时间点燃引魂灯,防止有敌人出手偷袭,他这是大意了。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对季家村的神奇术法有些迷信了,下意识认为哪怕发生了战斗,村子里还是安全的。 这是行走江湖一辈子,却阴沟里翻了船的典型。 没想到,黑无常却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不用太过自责,你这次粗心大意,不是你的问题,是那小鬼子在你灵魂中种下的诅咒在起效。” 听黑无常这么一说,外公立刻回忆起,他曾经在梦中听到毒蛇吐信,起床后却没有发现异常,再入睡就一下子睡死的细节。 他自从起来后,的确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反应慢了一拍。 怪不得那小鬼子阴阳师一直在路旁埋伏等着他,原来是他灵魂之中的诅咒还在起作用。 小鬼子下的这个诅咒很邪门,跟灵魂纠缠在了一起,想要剔除就一定会对灵魂造成损伤。 哪怕黑无常大人出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无伤解决,因此,这诅咒即便会影响后代血脉,也一直放着没管,没想到这次差点要了外公的性命。 外公知道自己这是在梦境之中,想起昏迷前手臂被毒蛇咬中的情形,开口问道:“无常大人,我这是要死了吗?” 黑无常摇了摇头:“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去?” 外公松了口气,很快又反应过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黑无常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凌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记于心。” 外公心中一凛,赶忙应道:“无常大人请说。” “咬到你的毒蛇,并非简单的毒物,是小鬼子用邪术培育出来的,它的毒素不仅能作用在肉体,还能作用在灵魂上。” “什么?!”外公先是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黑无常大人说了,他作为引路人不会轻易死掉,那么这毒素顶多也就是痛苦折磨,再痛苦,还能有抗战年代所经历的更痛苦? 黑无常猜到了外公心中所想,摇头道:“别忘了,你的灵魂还跟诅咒搅和在一起。” “诅咒?!那会怎么样?”外公顿时紧张起来。 “你是引路人,即便诅咒缠身,即便有毒素进入灵魂,顶多也就是让你更痛苦一些,可你不要忘了,这诅咒是延伸到血脉上的。” 外公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小宝……” 急切间,他想要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被黑无常摆手打断了:“你不要着急,孩子暂时没事。我已经帮他压制住了诅咒,只是能不能顺利活下来,就看七岁那道关卡了。” 外公心中不由得一沉,他给人算命多年,小儿关煞他当然心知肚明,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过了七岁的坎,以后就没事了?” “这孩子的灵魂中带着诅咒,即便过了七岁的关卡,后面也会劫难重重,到时候就要你这个外公多多操心了。” 外公闻言,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无常大人,求您给指一条明路,小宝才刚出生,他不能……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了。” 黑无常叹息了一声,开口道:“未来的景象十分模糊,我也看不分明,这孩子先天不足,将来你多为他积攒功德和阴德,才能保他平安长大。” 外公依旧看着黑无常大人,因为他心里清楚,黑无常大人的话并没有说完。 “平安长大只是开始,等成年之后,命运就只能靠他自己掌握了,到时候的因果,谁都干预不了,你一定要引导他走上正途,要不然性命难保。” “多谢无常大人。”外公赶忙道谢。 “你先别忙着谢我,你如今被小鬼子盯上了,关中平原的家不能再待了,最好找个新的地方生活。你体内的毒素和诅咒我也暂时帮你压制住了,不过有一点你要牢记在心。” “是什么?” “小鬼子的诅咒,我只能帮你压制,却不能帮你根除,如果将来某天,你算命时算到了已死之人的命,那就说明压制已经失效,到时候你千万要小心,因为接下来一定会有针对你的阴谋,要注意那些带着小鬼子阴阳师气息的人。” “我明白。” “好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也该走了。” 黑无常说完,转身消失不见,外公心中一动,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季家村的道路旁,整个村子都一片火光,隐隐的还有喊杀声传来。 外公起身,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恢复了,如果不是手腕处还有毒蛇咬下的伤口,他甚至怀疑自己没有中过毒。 他心中惦记着自家的外孙,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快步原路返回。 他来到院子外面,就见到院子里火光冲天,火光之中,小外孙的哭声显得那么的刺耳。 外公顾不上危险,低头冲进了着火的院子当中。 院子里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战斗,外公大喊着找人,可除了在东边客房里哇哇大哭的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的任何踪迹。 亲家公,亲家母,女婿,还有女儿,还有另外一个小外孙,全都不见了踪影。 火势很大,外公来不及多想,抱着还在哭泣的我,冲出了火场,来到了外面。 外公抱着我,挨家挨户找了过去,可整个季家村的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人,也不见地上有什么尸体,只有一座座房子陷入了火海之中。 那些喊杀声一直存在,可他在村子里却找不到哪里在交手,只能无奈放弃。 外公抱着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从季家村冲了出来,走出村口,再往回看,又是一道厚实的石壁堵在那里,只是这一次,那石壁隐隐透着火光,就像是一座山从里面烧着了一样。 外公把我抱在怀里,一边赶路,一边柔声安抚着,可我一直哭个不停,哪怕嗓子哭哑了也不停歇。 有过育儿经验的都知道,婴儿的体力并不好,哭累了就会睡觉,这样哭个不停,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外公带着这样的疑问,解开了包着我的襁褓,只是一眼,他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冰凉。 我的脖子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红相间的花纹,如同恶魔的眼睛一般。 …… 第94章 前尘往事 外公吓了一跳,立刻想起他刚才在村中被小鬼子阴阳师暗算时,那条咬在他手臂上的毒蛇,那毒蛇身上的花纹就是这样,像一个个黑红相间的眼睛。 他想起黑无常大人在梦境中给他说过的话,这毒蛇的毒素影响到了灵魂层面,导致血脉中的诅咒发作,被黑无常大人给暂时压制了下来。 他掏出引魂灯,伸出食指,蘸着引魂灯的灯油,在我脖子后面那诡异的花纹上面,写下了一个个咒文。 随着一个个咒文写下,那诡异的花纹慢慢褪去颜色,最后变得跟皮肤一样,我的哭声也跟着慢慢变小,终于沉睡过去。 外公重新把我包好,冒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山外走去。 从凌家村出来,外公马不停蹄地赶往附近的城市,坐上了火车,回到了关中平原的家里。 来到自家院门前,他就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院子里围了不少村民,正在乱糟糟的说些什么。 见到他回来,村民们赶紧让开了道路,老村长忍不住道:“半仙儿,还好你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急死了。” 外婆的情况突然间恶化了,负责照顾外婆的邻居叫来了附近的村医,村医只是检查之后,就摇头说没救了,顶多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让准备后事。 事发突然,外公还不在家,村民们就是凑在一起商量,如果外婆真的去世了,该怎么处理后事。 好在外公及时赶了回来,没有让大家太过为难,更没有留下遗憾。 外婆此时已经气若游丝,躺在病床上,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眯着,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当她看到外公怀里抱着的婴儿,眼睛一下子亮了,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朝外公伸出了枯瘦的双手。 外公心里明白,将正在熟睡的我,放在了外婆的臂弯当中。 说也奇怪,原本还熟睡的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立刻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外婆的模样,像是要把这个油尽灯枯的面容记在脑海中一样。 “乖,真的好乖啊。”外婆露出了笑容。 襁褓中的我,也冲着外公露出了笑容。 这一刻,风烛残年的老人露出了掉光牙齿的牙板,小婴儿同样露出了还尚未长牙的光秃秃的牙板。 只是,一个是生命的终结,而另外一个,人生才刚刚开始。 外婆抱着我哄了有十来分钟,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的乐呵了半天,外公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过了片刻,外婆将我递还给了外公:“当家的,我有些累了,睡一会儿。” 外公接过我,眼眶湿润了:“累了就睡吧,安安心心的。” “嗯,孩子就交给你了。”外婆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 接下来,外公一边照顾着我,一边安葬了外婆,接着就把家里的东西送给了前来帮忙的乡亲,最后写了一个纸条,把家里的三间大瓦房送给了村上当做村支部办公室。 做完这一切,他跟村民们道别之后,一路占卜着朝远方赶去。 他知道,即便有黑无常大人的帮助,我和他身上的诅咒,很有可能还会被小鬼子阴阳师感应到,想要获得一段安宁岁月,就必须按照这种办法。 外公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在了身上,一路上到了车站,占卜相应结果,他就会坐上那辆车子,不管目的地是去往何方。 就这样,他兜兜转转了半个中国之后,重新回到了中原地区,在钱花光的时候,来到了小镇上。 小镇名叫龙潭镇,外公觉得这个小镇的寓意很好,藏龙之潭,深不见底,表面又波澜不惊,正是隐匿行踪的好地方,况且身上所带的钱刚好在这里用完,说明这是天意。 玄学上讲究个顺应天意,到这里还遇到这样的小镇名字,那就说明老天愿意保我一命。 于是外公就在小镇上摆摊算命,就此安顿下来。 外公算命很准,在小镇上很快打开名声,可外公依旧记得黑无常大人的叮嘱,赚了钱之后,只留下一些日常所需,其余的全都以我的名义捐了出去,为的就是给我积攒功德,保住我的小命。 外公原本是准备一直租房住下去,可后面发现钱越来越虚,房子越来越贵,再加上镇上桥头有大槐树的那栋小楼,让他有种回到关中平原那个家的感觉,于是就买下了那个小楼。 刚好大槐树又属阴,适合他晚上点燃引魂灯接引滞留人间的孤魂野鬼。 (这一段剧情,可以去阅读第一部《午夜算命师》,或者直接搜索季藏,也可以看本段剧情缩略,不影响剧情阅读) 到了我七岁那年,在学校上学时突然发起高烧,烧到直接昏迷抽搐,送去医院,打针输液都不见好。 外公及时赶到,把医生护士赶出病房之后,一番操作下来,我很快退了烧。 只是这一次发烧太过严重,让我忘了七岁前的所有事情,连带着上学学过的知识也全都忘了,好在重新学习下来,我又重新跟上了进度。 十几年后,我连续两次高考失利,也终于相信了外公所说的龙困于渊的命格,不再折腾,在本市上了理工学院,跟着外公学起了算命的本事。 这个时候,外公已经算到了死人的命,知道当初黑无常大人所说的压制不在了,小鬼子阴阳师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几年后,有原本的老客户前来找外公去看风水,外公在见到对方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一次对方来者不善,因为对方的身上带了小鬼子阴阳师的气息。 只是,他这段时间已经跟黑无常大人交流过,略微知晓了未来的走向,知道想要解开这样的困局,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于是,外公将引魂灯留在了家里,只身一人跟着那土豪客户上路,到了那边,他的灵魂被控制后,那小鬼子阴阳师的后人用当初的手法,剥去了外公灵魂的皮肤,将他囚禁折磨,想要问出引魂灯的所在。 而我,在外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意外的见到了高中同学杨黎明,被他拉去同学聚会,见到了高中时的白月光初恋,被情绪激上头后,违背了外公给我定下的规矩,给人算了命,从此踏入了对方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而我脖子后的诅咒,也一步步被激发,显露出来…… 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 …… 第95章 饥饿的脸 我叫季藏,在成为引路人之前,一直以为外公只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根本不知道外公年轻时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还有来自小鬼子阴阳师的血脉诅咒。 如果我早知道这些,肯定会提高警惕,绝不会傻乎乎的落入敌人预谋已久的陷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赶鸭子上架成为引路人,打乱黑无常大人和外公原本的计划。 不过,按照黑无常大人的说法,我阴错阳差之下成为引路人,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所决定的,让我放宽心,努力去做好就可以了。 如今我脖子后的诅咒已经显现出来,灵魂空间之中,还有一个鬼婴女儿正在长大,那是之前女鬼伪装成我的高中白月光,欺骗我春风一夜后莫名多出来的。 不知道外公的经历之前,我以为那是普通的女鬼和鬼婴,可如今我已经明白,那女鬼很有可能就是阴阳师所操控的侍鬼。 除了这些,还有那女鬼被我在梦境之中伪装成雪人,被我失手斩杀,都是阴阳师的阴谋,为的就是激发出我血脉中隐藏的诅咒。 现在想来,对方将外公的灵魂拘禁剥皮,不停折磨他,其实就是为了打破黑无常大人在我身上设置的封印。 外公当初告诉我不要管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救出外公,借助意识空间中的茅草屋去和岩石牢房相撞,撞塌了茅草屋的一堵墙壁。 那茅草屋应该就是黑无常大人设下的禁制,打破了茅草屋,中间还有鬼婴小女孩偷偷在两块土坯砖上做了手脚,导致血脉之中的诅咒突破了压制,显现出来。 这样想来,小鬼子阴阳师布置的这一场阴谋,真是让人脊背发凉。 只不过,小鬼子阴阳师绕了这么大一圈,激发我身上的血脉诅咒,又是为了什么? 这其中又有什么样的阴谋? 不知怎的,我莫名想起第一次跟黑无常大人相见,他朝我出手,还动了杀机的一幕。 …… 如今,黑无常大人带我看过文明之山的战场,让我明白到如今情况十分危急。 接着,又在一场梦境中,让我旁观了外公年轻时所遭遇的一切,让我也见到了抗战时期华夏大地的惨状,明白了如今的平安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在这场梦境结束时,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现在情况危急,我北上寻找线索,又该往什么方向努力?” 黑无常的目光透过黑色油纸伞,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幽幽开口说道:“静下心,排除杂念,想想我带你看文明之山的所见,还有你外公年轻时所遭遇的一切,你就能明白了。” 醒来之后,我陪着李欢欢和欢妈吃早餐的时候,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跟黑无常大人的对话,看着丰盛的早餐,想起外公结婚时办酒席吃的窝窝头和野菜粥,心中顿时有了明悟。 黑无常大人其实早已指明了方向:人的一生太过短暂,眼光就会十分局限,局限在自己那短短几十年,局限在自己所生活的圈子。 很多人生活在幸福年代,就以为这些幸福生活是理所应当,稍有不顺心就会各种抱怨。 追逐更美好的生活是人性的必然,无可厚非。 可一旦忘却历史,就会迷失方向。 想要让迷失之人重新找到方向,就必须重拾历史,只有厚重的历史真相,才能让人警醒。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抬起头,朝着北方看去,那是黑无常给我指引的方向,在梦境中有喊杀声和女人婴儿哭喊的声音。 梦境中我还不太明白,此时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华夏在抗战中所遭受的那些苦难,时间最久的,苦难最深的,莫过于东北三省了。 李欢欢听到我又要重新上路出发,满是不舍,可见我坚决,也就不再阻拦,只是把房车的钥匙塞给了我。 我还想客气一下,欢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怎么?不听姐的话了?只是一辆车子而已,我知道你要办的事情十分重要,这种小事上还跟我婆婆妈妈的。” 我只能接过钥匙,向欢姐表示感谢。 临别之际,欢妈拉着我,一遍遍交代我忙完了一定要回来,我除了点头答应,还能做什么? 有谁忍心拒绝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的请求? 离开京城,我开着车沿着公路朝着东北的方向进发。 虽说我已经确定了此行的目的地,可还是准备这一路都走乡村道路,多在农村转一转。 这是一种直觉,是我被黑无常大人带进文明之山后,就拥有的一种感觉。 我能隐隐感觉到,这一路最好沿着农村行走,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路开车出来,我只有一个感受: 京城实在是太大了,吸引力对周边的城市也太大了。 我开着车子出了京城地界,已经走出去几十公里了,但是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的时候,还是会见到西装笔挺的房产中介拿着宣传单凑到车窗前,要让我这个假土豪买上一套。 这些地产销售一开口,就说这里是京城地界,房子买来绝对不会亏,一定能保值增值。 如果不是我一路开过来,对距离心里有数,还真被他们给忽悠住了。 不过看样子,这些地产中介也不是一无所获,看着远处依旧在忙碌建设的地产项目,还有拿着宣传单心动无比,想要做新燕京人的客户,我总感觉怪怪的。 这里,真的能算是京城地界吗? 这样算不算是自欺欺人? 将塞进来的地产海报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继续开车前行,进入了一片山区之中。 这边虽说离京城已经有段距离,却依旧能够得到京城的经济辐射,人都是生活在大城市久了,就会向往田园生活。 因此,这片山区的山村大多改造成了民宿和农家乐,看消费一点都不比在京城当中低。 我这一路下来,在山里兜兜转转,到了此时已经黄昏时分,准备去前面找个山坳停车休息一晚——民宿那么贵,自己有房车,真没理由花冤枉钱。 我把房车停在了一个平台上,抽着烟欣赏完落日余晖,这才走进房车当中,开始做晚餐。 晚餐很快做好,我端着晚餐刚准备下车坐在平台上欣赏山间夜景享受美食,一张脸猛的凑到了我的眼前,还露出满嘴发黄的大板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对方是人是鬼,就看到他的脑后,还趴着一张饥饿的脸,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我手里端着的饭菜。 …… 第96章 冲天辫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那张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往后缩了缩身子,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我定了定神,仔细看去,眼前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头发和胡子都老长,头顶上还扎着一个冲天辫。 这打扮实在是太过怪异了,不过当我看到他那脏兮兮的冲天辫下,发际线和眉毛之间显得很窄,躲闪的眼睛里又带着几分傻气,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情况。 相术看面相是有严格讲究的,是按照三庭五眼来看。 三庭为上庭,中庭,下庭。 相书上也会把上庭称作天庭,下庭称作地阁。 因此,评书上描述英雄出场,大多都会说:打眼一看,来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接着再描写眼睛鼻子什么的。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是大富大贵,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面相。 天庭就是额头这一块,发际线到眉头这一块,这里主一个人的早年运势,也主一个人的智慧。 如果一个人的额头很窄,从侧面看又比较塌,那大多是智力有问题的。 反之,看一看伟人那宽大饱满的额头,就知道为什么如此高瞻远瞩了。 而眼前这中年人,眉毛和发际线离得很近,眼睛里还带着迷茫,应该是智力有些问题。 我借助房车的灯光朝他身上看去,他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满是尘土,却没有什么汗臭味,也没有油污,应该是刚换了衣服,今天这是玩耍又弄脏了。 我看着他低着头,抠着手指,眼睛还时不时渴望的瞟向我手里端着的饭菜,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对方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傻笑,连带着他身后趴着的那个鬼魂,也跟着傻乐起来,嘴巴里的口水已经忍不住滴落下来,落在空气中化为了阴气。 “吃的可以给你,可你朋友呢?他要不要吃点?”我试探着问道。 痴傻之人,在某些方面比普通人反而更具灵性,他们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吃,他也很饿。”冲天辫咧开嘴傻笑起来。 我端着吃的,来到了摆好的折叠桌前,把它们摆好:“吃吧,这些都是给你的。” 冲天辫却摇头:“不成不成,不能上桌。” 我不由一愣,随即道:“没吃,坐着吃吧,在我这里没这讲究。” 民间有很多忌讳,傻子吃饭上桌会招人嫌,这人大概也是被家里人交代过,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冲天辫继续摇头:“不行,我妈交代过我,不能上桌。” 说完,他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蹲在了一旁,既没有坐在折叠椅上,更没有伸手去端饭菜。 哪怕口水已经控制不住从嘴角流了出来,他却把折叠桌和折叠椅当作了雷池一般,不敢跨越半步。 看到这一幕,我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些发酸,也不再强劝,端起桌上的饭菜,放在了他面前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笑着道:“快吃吧。” 冲天辫顿时喜笑颜开,端起米饭,就着菜开心的吃了起来。 我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开口问道:“这些吃得饱吗?” “吃不饱我就去喝水,喝多了就不饿了,就是尿多。” 听到这话,我就明白了,以他的饭量,这些吃的绝对是不够的。 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他肩膀上趴着的那张脸,也在流淌着口水,吸吮着食物散发的香气,可这样根本无法缓解他的饥饿。 我想了想,起身走进房车,抽出一把香,点燃后插在了石头旁边,那个鬼魂立刻凑到了檀香跟前,贪婪的吸吮起来。 冲天辫朝着那鬼魂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是满足的傻笑,可狼吞虎咽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不少。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顿时明了,这冲天辫大哥的饥饿感,起码有一半是他身后趴着的那个鬼魂贡献的。 我转身回到房车上,继续生火做饭。 这一次,我选择了简单的煮个挂面,顺便多煮了一份,因为我心里清楚,冲天辫肯定吃不饱的。 果然,等我煮好面,端着锅出去,冲天辫已经端着碗,乖巧的蹲在石头旁,眼巴眼望的看着这边,见我端着吃的出去,眼睛顿时一亮。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也没有端起碗,唯一的变化就是眼巴眼望看着,如同等待投喂的小兽一般。 用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可能不太合适,也相当古怪,可他那种表情的确就是这样。 那是因为他的智商大概也就是七八岁孩子的水平,哪怕顶着一张成年人的脸,也会露出孩子才有的神态。 不过看他的举动,显然是被人特意交代过,不能上桌吃,吃不饱不能开口再要。 虽然他智商不高,可被教的很有规矩,让人有些心疼。 我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把剩下的面盛到了他的碗里:“吃吧,吃不饱跟我说,我再去给你下。” “吃得饱,吃得饱,再吃一碗就饱了。”冲天辫笑呵呵的说道。 等了那么久,我也饿了,在折叠桌前坐好吃了起来。 面条刚出锅,有些烫,因此我吃的比较慢,才刚吃了半碗,那冲天辫就已经吃完了,我打开手机回复欢姐发来的消息,没顾上看他。 等到反应过来,他端着两个饭碗围着我的房车转了一圈,急得都快哭了。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水龙头呢?” “水龙头在车上,厨房里,外面没有。” “不成,不成,我不能进人家屋,这碗怎么洗啊。” 到了此时,我才知道他是要洗碗。 “放着吧,等下我洗,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上车去洗碗,没事的。” 听了我的话,冲天辫像是机器出故障了一般,站在门口,一会儿看看我,一会看看房车里的情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见此情形,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碗,走到他跟前,拿过了他手里的碗:“没事的,等会儿我刷。” 冲天辫只是点着头,依旧是一脸的茫然。 我大致猜到了他的窘迫,他可能被家里人教了规矩,吃饭不能上桌,不能主动要求加饭,吃过饭要主动去刷碗,还不能进别人家里。 农村都习惯在院子里装水龙头,这样在院子里洗东西更方便,可我这房车外面没有水龙头,他没办法刷碗,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远处山路上传来了呼喊声:“二憨,你在哪儿?怎么又不见人了?!看我找到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声音,冲天辫顿时一个激灵,满脸的惊恐之色,竟然弯腰想要钻到房车底下去,还好被我及时拉住了。 我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的这人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经常欺负这傻子吧? 想到这里,我心头不由得有些火起:欺负傻子,这该有多无聊? …… 第97章 守村人 被我这么拉着,没钻到车底下去,冲天辫慌了,听到那声音又在喊他,赶忙开口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很快,一个抽着烟的寸头小伙,骑着电动车来到了平台上,他胳膊上还纹着一条过肩龙,让人看了忍不住皱眉。 寸头,花臂大纹身,这不是标准的精神小伙打扮吗? 几乎在一瞬间,我就认定了这人是日常欺负冲天辫的家伙。 如若不然,冲天辫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就吓得想要躲起来。 这寸头小伙见到我和房车,也不由得一愣,他骑着电动车来到近前,把车停好,就叼着烟,朝着我和冲天辫走了过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你是不是不长记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看我回去不抽你。”说着,他就去拽冲天辫的胳膊,冲天辫也不敢躲,就那样老实的被他抓住了手腕。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了他:“等等,你先别动他,把话交代清楚。” 我原本以为这精神小伙被我阻拦,肯定要恼羞成怒动手,早已暗自警惕。 让我没想到的是,精神小伙却冲我露出了略显谄媚的笑容:“那个,对不住了啊,他脑子不太好使,要是得罪了您,我给您赔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有些始料未及,不过随即我就反应过来,情况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这精神小伙更像是护着冲天辫的。 这样的情况,我在镇上见过,孩子闯了祸,大人过来都会先收拾孩子几下,这样算是堵对方的嘴,毕竟孩子都教训过了,姿态已经放低了,对方也不能太得理不饶人吧? 不过对方出现后的表现,还是让我有些放心不下,我转过头冲着冲天辫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冲天辫原本还有些害怕,听到我问他,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我是他哥。” 这一刻,我清楚的看到精神小伙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显然是相当无奈。 我不理会他,继续追问道:“他平时是不是经常打你?” 冲天辫立刻叫屈道:“打,怎么不打,他可喜欢打我了。” 我目光不善的看向精神小伙,精神小伙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苦笑:“他是我堂哥,还是我们村的守村人,我怎么可能真的打他,那是交代他事情他记不住,才比划一下。” 我看着对方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心中顿时有些明了:精神小伙说的应该是实话,毕竟这种智力低下的守村人,教会个什么规矩的确很难,有些时候必须用点手段。 守村人的事情我知道,民间有句俗话说,无傻不成村。 几乎每个村子都会有个智力低下的傻子,或者略带痴傻疯癫的人,老人们说,这样的傻子是帮村子挡灾的,所以村上都要对这样的守村人多加照顾。 一旦守村人过得不好,被饿跑了,或者饿死出事儿了,那么一个村子的气运也就完了,这个村子就该完蛋了。 我也是听外公提过守村人的事情,真正这样接触到,还是第一次。 这时,精神小伙看到了折叠桌上摆着的碗筷,反应过来,抬手就朝着冲天辫的手背狠狠拍了一下:“不是交代你了,不许去找游客要吃的,你怎么就记不住?!” 冲天辫吃痛,立刻一脸委屈的表情:“我过来看车车,好看的车车,看着看着就饿了……”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觉得错了,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我见状,赶忙开口道:“你别打他了,他没有找我要吃的,是我主动招待他吃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精神小伙先朝我拱了拱手,这才开口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心善,但是你别拦着我,这规矩必须教给他,来这边的游客多,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你要是这次惯着他,万一下次他惹到脾气爆的,出事了怎么办?” 我原本还想阻止,可听到他这么说,觉得的确是这道理,而且他打的也很有分寸,就是拿手掌去抽冲天辫的手背,这样打着挺疼,实际上伤不到身体。 这一看就是很有分寸,我也就没有再去干涉。 精神小伙在朝天辫的手背上抽了几巴掌之后,见朝天辫眼泪汪汪的说记得以后不再找客人要吃的,这才停了下来,看向我。 “兄弟,你把好吃的都给他吃了,自己吃挂面怎么行?走,我那边饭都做好了,一起去家里吃点。” 我再三推脱,可精神小伙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冲天辫也在旁边傻笑着喊道:“去嘛去嘛,去了吃席。” 好家伙,这哥们的认知就是来了客人就能吃席,这是盼着我过去,然后开席呢。 我见实在推脱不过,就把东西收拾起来,放进了房车当中,又把房车锁好,这才跟着精神小伙下了山。 精神小伙就骑来了一辆电动车,这个天气,两个陌生大男人挤一辆电动车有些不合适,再加上还有冲天辫,精神小伙干脆就推着车子陪着我一起走。 冲天辫兴奋的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一边走,一边哼着谁也听不明白的小调。 跟着他的那个鬼魂,此刻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蹦蹦跳跳的,像是小孩子一样。 精神小伙注意到我的目光,也跟着看向冲天辫,忍不住叹了口气:“哎,他从小就这样,现在我们还能照顾着他,将来这村上要是没人了,他该怎么办?” 我不由得好奇道:“村上没人?我看这边人不是挺多的吗?” 我今天开车到这边的时候,看到村上有不少人,小卖部之类的设施也挺完善,搜索一下全都是民宿,看起来相当不错,怎么可能会没人? 而且这精神小伙年纪明显比冲天辫小得多,只要他还在村上,就能照顾冲天辫。 精神小伙却摇了摇头:“那些都不是我们本村的人,人家都是把房子买下来在这边做民宿的,跟他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真到那一天,怎么可能管他?” “那些人都是做民宿的?不是本地人?”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就在这时,那原本跟着冲天辫蹦蹦跳跳的鬼魂,突然间转过头,愤怒的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这一刻,因为愤怒的缘故,他原本模糊的脸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模样。 …… 第98章 人生的代价 这老头的鬼魂朝着我和精神小伙冲了过来,不过在靠近我身旁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转身回到了冲天辫的旁边。 他感应到了我身上引路人的气息,刚才我点了香帮他恢复,他是知道的。 只是,看他的表现,灵魂明显也是有问题的,想要让他恢复过来,必须点燃引魂灯才行,看来今夜有的忙了。 老头的鬼魂这么冲来一遍,我倒是没什么感觉,那精神小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胳膊:“邪门了,这个天怎么突然感觉冷?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普通人遇到鬼魂是这样的,哪怕天气再热也会打寒颤,浑身起鸡皮疙瘩,民间有这样的说法,精神小伙也是知道的。 我看了看他,笑着调侃道:“胳膊上纹着过江龙,你还怕这种事情。” 精神小伙的脸色顿时变得变得尴尬无比,沉默了几秒钟,才叹了口气道:“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上学不好好上,看别人吆五喝六的感觉很威风,就跟着混了几年,纹了这个纹身……” 我忍不住转过头仔细看了看他胳膊上那条过江龙,那条过江龙纹的的确不怎么样,不仔细看还能凑活,仔细看去,线条什么的都挺差的。 精神小伙继续道:“混了那么几年,学没上成,就出门打工去了,结果人家正规的厂根本不收有纹身的,我在酒吧干过,学过美容美发,餐馆后厨刷碗洗盘子切菜。” “几年苦吃下来,我才知道爹妈当年说的是对的,不想吃学习的苦,就要吃打工的苦,我吃的比人家还要重很多。后来我爸妈看我的确改好了,就送我去烹饪学校学了厨艺,回来在村上开个民宿,搞搞农家乐,给游客们做个菜什么的,日子也算是凑合。” 我看着他满脸落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就没想过把纹身洗掉?” 精神小伙沉默了几秒,叹气道:“这民宿是我爸妈借了一圈亲戚朋友开起来的,一开始还赚了点,前几年口罩时期没啥生意,这两年生意也难做,本儿还没赚回来,我这纹身洗下来起码一两万,我真不舍得这钱。” 是啊,洗纹身也是挺花钱的,对于农村人来说,挣钱不容易,特别是在经济下行的时候,有谁舍得胡乱花钱?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年少轻狂犯下的错,总是十分沉重。 他是如此,我也是一样。 精神小伙见气氛有些沉重,笑了笑:“今年生意稍微好了点,我也想好了,等赚到钱,相亲找媳妇的时候,我就去把纹身洗了,可不能吓到人家姑娘。” “对,结婚肯定要把纹身洗了的。”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一个民宿小院的门前,精神小伙冲着里面喊道:“爸,妈,有客人来了。” 其实根本不用他这样提醒,因为冲天辫早就冲进院子里,一个劲儿的喊着上菜了。 精神小伙的父母都已经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疲惫,不过见了我,还是露出了笑容,热情的招待我进院子里坐下。 今天他们家没有客人,屋子里也没有开空调,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大叔招呼着说天气太热,去屋子里开空调吃,被我拉住了。 “叔,山里空气好,就在外面吃,还能赏一下山里的夜景,多舒坦。” “也是,现在城里人就喜欢来看山里的景,咱们这一块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桌子上原本摆放的是家常便饭,看来是一家人快要吃饭了,让儿子去找冲天辫回家吃饭。 精神小伙又钻进厨房里,炒了好几个菜,我根本拦不住,这是农村的规矩,有客人上门必须准备几个菜,要不就是失了礼数。 精神小伙去厨房忙碌,大婶也去帮忙,我就和大叔闲聊了起来,问起了冲天辫的情况。 大叔叹了口气:“这是个苦命的娃,生下来就是这样傻里傻气的,他娘死的早,在他刚四五岁的时候就得病死了,他爹为了多赚点钱,遇到附近开隧道修路,就去工地帮忙,结果遇到滚石,人也没了,那时候他才十岁,从此之后,就是我们村上东家一碗,西家一口的养着他,这都二三十年了。” “这都是行善积德,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大叔摇头笑了笑:“咳,谁都没往那处想,怎么说都是一个姓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就是前些年大家都搬去了城里,村上就空了。” “全都搬去城里了?” “差不多吧,就剩一些老头老太太还留在这里。城里啥都好,小孩子上学,瞧病什么的都比住在山里强,大家伙就都搬走了,老人们也跟着去城里帮忙带孩子。后来这边有人来村上买房子租房子,大家想着房子空着也是闲着,就卖的卖,租的租。现在村上除了几个老头老太太,剩下的都是外地过来做民宿生意的,也就是我们这一家是本地人。” “原来是这样。” “你说,要是我们家不管二憨,谁还管他?别家民宿有好心的给他点剩菜剩饭,有些脾气不好的,嫌他去了妨碍生意,见了他就赶,他又不长记性,真是让人操心。” 我不由得看向二憨,也就是冲天辫,他此刻正在忙着打扫院子,满头都是汗,只是眼睛时不时会瞟向厨房那边,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儿,还会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活脱脱就是个孩子,哪怕顶着三四十岁的脸,就是头上扎的那个冲天辫太违和,看着有点碍眼。 我忍不住开口道:“他为什么老扎着这个冲天辫?要是不扎这个冲天辫,会不会能好一点?这样子看着太碍眼了。” 小孩子扎冲天辫那是童真可爱,可他顶着一张三四十岁的脸,还胡子拉碴的,普通人看到第一眼就会感觉生理不适。 因为这种装扮,很像是那种武侠电影里面修炼魔功的什么童子童姥之类的。 “谁说不是呢?我们也知道,可每次不让他扎,他就一个劲儿的哭,最后也只能由着他了。” 就在这时,那跟在二憨旁边的鬼魂,再次转过脸来,冲着正在说话的大叔龇牙咧嘴,像是在发泄着不满一般。 大叔看不到鬼魂,对此毫不知情,我却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鬼魂到底是什么情况? …… 第99章 两个鬼魂 不过,现在没有引魂灯,我也没办法跟这鬼魂沟通,只能等吃过饭,回到房车那边,等到子时再说。 精神小伙不愧是经过专业厨师训练的,很快就炒好了四个菜,端上了桌,香味扑鼻。 二憨流着口水眼巴眼望看着,精神小伙无奈的笑着摇头:“去厨房找我妈,每样我都多炒了一些,给你留的有。你刚才吃了不少了,悠着点吃,别撑坏了。” 二憨顿时欢天喜地的去了,还是没有进厨房,只是站在门口搓着手傻笑,等到接过大婶递给他的碗,立刻乖巧的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院子角落的花坛旁边吃了起来。 精神小伙和大叔招呼着我一起吃饭喝酒,农村人的热情让人招架不住,还好我有经验,说了不能喝白酒,可即便啤酒,也把我喝得有了五六分醉意。 如果不是惦记着晚上还要跟二憨身边的鬼魂沟通,我怕是要招架不住被灌趴下了。 二憨早就吃完了饭,一个人利索的刷好碗,在院子里一边晃悠,一边打着饱嗝,这次是真吃撑了。 刚好这会儿我有些招架不住大叔的劝酒,就岔开话题,问道:“他晚上睡哪里?也睡这边吗?” “他住自己家里,我们这边开民宿的,白天让他在这里帮点忙我们解释一下可以,晚上住这里女游客会担心的。这没办法的。” 能冒着吓走客人的风险做饭养着这样一个傻子,对这户村民来说,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不能要求他们做更多了。 “那他衣服呢?我看他穿的衣服还算干净。” “你别看他有点傻里傻气的,正常做事都没问题,会自己洗衣服洗头,就是不会刮胡子剪头发,他可爱干净了,还听话得很,跟普通的傻子可不一回事。”大叔解释道。 说话间,二憨停下了转圈,道:“五叔五婶,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接着,又冲着精神小伙道:“老弟,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说完,他就要蹦蹦跳跳往外走,可是刚蹦了一下,就停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慢慢的往前走——这家伙吃太多了,蹦蹦跳跳会胃里难受。 看着那鬼魂也跟着他一起朝外走去,我心中一动,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饭也吃好了,明天我再过来。” “晚上就住这儿,又不是没有房间……”大叔下意识的顺口说道,不过随即就闭口不言了。 刚才吃饭时聊天,他从儿子口中得知我是开着房车过来的,留我住民宿,给不给钱又要掰扯一番,我给他肯定不收,不给我也不好意思。 跟大叔一家告辞,我出了院子,在门前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跟着那鬼魂刚才留下的阴气寻了过去。 二憨真的是吃多了,我比他晚出来了好几分钟,还是在他快要进家门时追上了他。 他家是一个很老旧的院子,还是八九十年代那种红砖平房,有些低矮,院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钨丝灯。 二憨走到院门前,推开虚掩的房门,拉亮了院子里的那盏灯,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接着,他就哼着歌,提着桶到压水井旁边压水去了。 我站在院门外,有些愣住了。 因为二憨家的院子阴气明显很重,有两个鬼魂一直坐在院子里,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二憨。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二憨父母的鬼魂。 只是,按照大叔所说,他们这都过世二三十年了,那么久灵魂都没有离去,肯定是有着很强的执念和很深的牵挂。 看着二憨的身影,我能明白他父母的灵魂为什么会滞留人间那么久。 那么,他身边那个鬼魂又是谁? 一开始我以为那老头可能是他父亲,可现在明显不是,而且那老头的鬼魂在二憨进入院子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今夜的确有的忙了。 而且这夫妻俩的鬼魂,担心自家的傻儿子,执念会很深的,想要送上路怕是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还有一个搞不清楚身份的老头鬼魂要处理,肯定要费一番手脚。 可引路人的工作就是这样,遇到了滞留在人间的鬼魂,就必须送上路,这是职责所在。 我站在院内外看了片刻,转身沿着山路朝山上走去。 回到房车所在的位置,我先把碗筷刷了之后,又烧了一壶茶,看着山间夜景喝了一会儿茶之后,这才拿出引魂灯,把它点燃。 引魂灯柔和的灯光亮起,远处的迷雾中,两个身影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拉开折叠椅坐了下来,正是二憨的父母。 还没等我开口,两个鬼魂就满脸急切的哀求道:“先生,求求你,能不能让我们继续留下来,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这孩子,他这样让我们怎么安心上路?” “可你们也知道的,阴阳有隔,你们这样留在他身边,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我有些于心不忍,却只能脸色冷漠的说道。 “可他都这样了,再差还能怎么样?不可能结婚,也不可能发财,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我们俩只想陪着他,到他死的那一天,我们带他一起上路。” “不行,这是规矩,不允许逾越。” 二憨的母亲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是我们真的放心不下……” “你也看到了,其实没有你们看着,他的生活也很好,吃的也没少他的,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虽然我借用引魂灯的力量,可以把鬼魂强行送上路,可要是能讲得通,少花费力量,谁又愿意瞎折腾? 这时,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二憨父亲开口了:“娃他娘,既然先生来了,那就是注定的命,娃这不也过得挺好的,咱们跟了二三十年,又能做些什么?还不是靠村上的人照顾着?” “可……要是老五家走了呢?他们家要是也搬走了,咱们可怜的娃该怎么办?到时候没吃没喝,谁管他?” 此话一出,两个鬼魂原本已经松动的执念黑气再次凝实了,而且比之前更深了。 这…… …… 第100章 最后的爱意 原本在我的劝说下,两个鬼魂身上的执念都有所松动,现在倒好,口水都白费了。 还没等我继续劝说,二憨他妈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看看村上现在还有什么人,老五家现在是还能做民宿,万一过几年,民宿不赚钱了,他们进城打工, 咱娃可怎么办?” 随着她的念叨,二憨他爹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郁凝实了。 我一看,这可不妙,要是继续说下去,就要变成死扣解不开了,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道:“二位想不想入梦去见见孩子?好好跟他交代一些事情。” 既然是对亲人的执念,入梦倾诉一番,也许会好很多。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是因为不讲道理和逻辑。 就像二憨爹妈的担忧,他们是鬼魂,阴阳有隔,哪怕他们留下来看着二憨,村上的人都离开的话,二憨没吃的,他们两个鬼魂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鬼如此,人其实也一样,我们很多时候都在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而焦虑,却不知道焦虑没有任何用处,只能让执念困扰自身而已。 听我提出入梦的建议,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先生,是不是入梦之后,就必须上路?” 他们还是不想上路离开自家的傻儿子,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只是入梦而已,不强制上路。” “那就劳烦先生了。”二憨他妈欣喜道。 我拿出毛笔,蘸着引魂灯的灯油,在两个鬼魂的额头上写下咒文:“好了,去吧。” 当两个鬼魂起身消失在周围的迷雾之中,我也感觉一阵困意来袭,进入了梦境之中。 …… 农家小院中,略显低矮的红砖平房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是个带把的,恭喜了,恭喜了。” 产婆收了红包离开后,男人一脸憨笑的走进了屋子里,攥住了躺在床上的女人的手:“老婆,辛苦你了,以后我会加倍对你们娘俩好的。” “就会说好听话。”女人横了自家男人一眼,随即又问道:“要不要抱一抱孩子?” “不成不成,他那么小,我这笨手笨脚的,我可不敢。”男人看了一眼小小的儿子,只感觉手足无措,惹的女人笑了起来,随即又疼的皱起眉头。 “老婆,你咋了?” “还不是怪你。” …… 两年后,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在院子里走路,一直咧着嘴傻乐,口水不停地顺着嘴角流下。 院子里坐着四个大人,二憨的父母,还有另外一对儿夫妻。 “二妹,妹夫,你们都带着娃去医院检查过了,我们的话你们不信,医生的话你们还不信?” “不是不信,是……” “你们俩现在还年轻,还能生,要我说,去外地一趟,找个车站丢下,就当这几年做了一场梦,以后继续好好过日子。” 二憨他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怎么说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怎么狠得下心来?” “哎呀,你怎么不想想,这样子以后你们这个家怎么办?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是,妹子,听你哥的话,这孩子都这样了,你们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拖累了一辈子。” 二憨他妈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她丈夫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抽烟,一言不发。 小小的二憨原本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此刻见到母亲哭了,流着口水走到她的跟前,拿他那已经被口水抹脏的袖子,给母亲擦拭起眼泪,学着母亲哄他时说的话;“不哭,不哭……” 女人哭得顿时更加厉害了,抱着自己的傻儿子,哭得撕心裂肺。 见到这情形,她的哥哥和嫂嫂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默默的起身离去。 …… 转眼间,二憨已经六岁了。 正是贪玩爱跑的年纪,整天跑得不着家,每次回到家,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他整天都是咧着嘴傻乐,其他小孩喊他傻子,他也不恼,永远都是一脸的傻笑。 他顶着一个冲天辫,这是他父母给他留的发型。 他的头发太厚了,每次跑起来又不知道歇息,经常闷得一头汗,夏天的时候经常一头的痱子,抓痒也不知道收着力,经常挠得鲜血淋漓。 他父母就给他留了冲天辫,其他的头发全都剃光了,只留头顶那里防止晒昏头,扎冲天辫也是为了更好的散热。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几年二憨的父母没有再怀上孩子,他妈几个月前忽然昏倒在地里,送去医院检查,已经是肝硬化晚期了。 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她太过忧虑孩子,肝气郁结引起的,要是早点发现还好,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与其在医院里花钱,不如开点止疼药,回家渡过最后一段时光。 如今,她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可二憨还是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跟着村上的小玩伴疯跑。 这一天,二憨又在外面疯跑了很久,到了中午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才回家。 走进自家的院子,他就瓮声瓮气的喊道:“妈,我饿了。” 可这一次,妈妈没有回应他,只有爸爸的声音在里屋响起:“娃儿,快进来,你妈有话跟你说。” 二憨懵懵懂懂的走进屋子,嘴里还喊着:“妈,什么时候做饭?我饿了。” 病床上,二憨他妈脸色蜡黄,嘴唇青白一片,一双手干枯的像是鸡爪一般,朝着二憨招手道:“娃儿,你过来。” 这一刻,二憨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了一般,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他来到床前,拉住了母亲的手:“妈……” 只叫了一声,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滚滚落下。 二憨他妈伸手在儿子的头顶上揉了揉,看到儿子头上的朝天辫跑散了,就帮他取下皮筋,重新给他扎好了冲天辫。 “娃儿,妈妈要走了,以后你要听你爸的话,少在外面惹祸。” “我记住了。”二憨回答道。 母亲枯瘦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又帮他紧了紧头顶的冲天辫,最后无力的垂了下去。 屋子里响起了中年男人悲痛欲绝的哭声,二憨也跟着哭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明白,以后他就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 …… 在一旁观看梦境的我,此刻眼睛也有些红红的,鼻子有些发酸。 到了此时此刻,我才知道二憨为什么那么固执的要扎冲天辫,哪怕已经三四十岁了,他胡子拉碴的,还是要扎一个那么违和的冲天辫。 因为那是他母亲弥留之际,留给他最后的爱意。 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许还固执的认为,只要扎着那样的冲天辫,某一天母亲就会突然出现,抚摸着他的头顶,夸他做得很好。 …… 第101章 一根皮筋 二憨的娘死了。 二憨家办起了酒席。 以往村上谁家办红白喜事,二憨都会跑去凑热闹,别的小孩可能会脸皮薄害臊,二憨可不会。 他每次都会凑过去帮大人干点小活儿,比如说帮忙刷碗洗盘子,摆个筷子什么的,为的只是换来一口吃的。 可是这一次,他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一直呆坐在院子里,就像一个木雕一样。 来帮忙的大婶小媳妇们一边干活,一边议论纷纷:“以前老人们说,乌鸦会反过来喂父母,小羊吃奶会跪下,咱都是当故事听的,今儿个真的是见到了。” “是啊,都说二憨是个傻子,啥都不懂,只知道吃和玩。现在他妈走了,也不见他跟以前那样傻笑,也不说去玩,要东西吃了。” “都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母子连着心,就算脑子不好使,心里也有感觉的。” “哎……也是个苦命的……” “谁说不是呢。” 葬礼如期举行,二憨作为儿子,在村人的招呼下,完成了他应做的仪式,小山上多出了一个新坟。 从那天之后,大家伙发现二憨变了,他依旧还是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跟着村上小孩子疯跑的时间明显少了,不少村人都看到,他经常会去母亲的坟前,呆坐在那里。 …… 自从妻子走了之后,二憨他爹就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本来就话少,是个闷葫芦性子,从那之后,几乎成了哑巴。 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每天除了干活,就是教育二憨。 不是要教二憨学会什么吃饭的手艺,他教二憨的都是规矩。 别人给吃的,不能上桌,不能去夹菜,不能开口让添饭什么的,教多了,二憨还学不会。 每一样规矩,他都要教半年以上,二憨脑子不好使,一开始怎么教都教不会,他只能狠下心来,弄了个竹条,二憨只要做错了,他就会抽二憨的手心。 虽然这样不会伤到二憨,可每次二憨都会被抽的哇哇大哭,哭着要找妈妈。 见到傻儿子这么哭着找妈妈,他也忍不住会红了眼睛,可是为了让孩子能够在他走了之后活下去,他只能咬着牙,狠心继续教二憨规矩。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能照顾二憨到老,可他觉得这样的规矩要提前交给二憨,以免等他走了之后,二憨会讨人嫌,连口吃的都得不到。 …… 附近山里来了工程队,开挖隧道炸石头在招工,听说工资很高,二憨他爹就想着去干活,多赚点钱,以后可以留给二憨。 可是他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二憨家再次开席,二憨又和上一次一样呆坐着像个木雕,别人交代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哭也不闹。 他爸赚的钱,没能留给他多少,全都用来办丧事了。 二憨的爹娘被合葬在了一起,当年的坟包变大了不少。 二憨家从此再也没有升起过炊烟,因为二憨根本不会做饭,他爸曾经教过他很多次,哪怕把竹条都抽断了,他也学不会。 从此之后,二憨都是东家一口,西家一碗的吃百家饭,农村都养的有家畜,所以做饭都会稍微多做一点,也不怕剩饭,真剩下了就会喂给家畜。 二憨虽然傻,可也是知道饥饿寒冷的,饿狠了,闻到谁家做饭,他就会去门口转悠,也不进门,就是远远的看着。 只要是乡里乡亲的,真的看到他站在外面,又如何不知道,就会叫他进屋吃一碗。 二憨被他父亲教育的很好,每次吃完饭,都会把碗筷刷好,再帮忙主家打扫一下院子里的卫生,搬一些重物。 仔细说起来,乡亲们的善意占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也算是二憨拿力气换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村子终归是容下了二憨这个傻子,让他在父母死后这二十多年里,平安长大。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村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精神小伙一家还留在山村,他一天三餐也就固定在了那里。 …… 回忆的梦境结束了,睡在院子里的二憨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他的梦境中,突兀的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他的父母。 梦中的二憨正呆坐在院子里,见到突然出现的父母,他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等到意识到真的是自己的父母,他冲上前来,跪在父母面前,抱着他们两个的腿失声痛哭起来:“妈,爸,你们去哪里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你们不要我了?” 听到这话,他父母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失声痛哭,一时间,梦境中只有哭声在回荡。 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退出了小院,走入了迷雾之中,给这一家三口留出了一些隐私空间。 等我在迷雾中站了很久,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重新走入了院子当中。 院子当中,一家三口坐在椅子上,二憨坐的是一个小板凳,像个孩子一样,把头靠在了母亲的腿上,一家三口正在说着话。 只是,他顶着一张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的脸,做出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太违和了一些。 他妈妈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伸手把他拽去了头上的皮筋。 二憨顿时愣住:“妈,你拽了我的辫子干嘛?” 他扎冲天辫已经三四十年了,早就习惯了冲天辫,哪怕是在梦中解开,他也会有些担心,不适应。 二憨他妈伸手轻轻的在傻儿子的头上抚摸着:“我家宝儿已经长大了,那是小孩子才扎的头发,你都是大人了,以后不用再那样的小辫儿了。” “可,可我……”二憨慌了。 他一直觉得,那个冲天辫就是他和妈妈之间最后的联系,如果冲天辫没有了,他跟母亲之间的联系是不是就断了? 二憨他妈在儿子的头上揉了揉:“没有小辫也没事的,爸爸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说完,二憨他妈伸手搓了搓手里的皮筋,梦境中的皮筋立刻化作飞灰消散开来。 现实中,躺在院子里竹床上睡觉的二憨,头顶冲天辫上的那根皮筋突然断裂开来,散了一地,他的头发慢慢的垂了下来,落在了头顶上,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的梳理这些头发一般。 …… 第102章 顺利上路 梦境中,二憨的泪水根本止不住,二憨他爹见儿子这样,抬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脑袋,可是他刚一抬手,二憨就是一个哆嗦,有些惧怕的缩起了身子。 那些年,他爹为了教他规矩,可没少用竹条抽他,见到父亲抬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挨抽,哪怕二三十年过去了,这种畏惧依旧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二憨他爹的手顿时僵住了,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用手指背轻轻的蹭着自己儿子的脸:“娃儿,别怪爹心狠,我要是不教你那些规矩,真的讨人嫌了,你可就活不下去了。爹不是真的要打你,那是想让你活下去。” 二憨依旧有些畏惧,却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家三口就这样坐在梦境中的院子里,气氛温馨无比。 只是,再温馨的梦境,也终归有离别的时刻。 倒不是我要提前结束梦境,而是二憨的精神快要撑不住了。 人的梦境是会耗费精力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些时候睡觉做梦起来,会整个人觉得十分疲惫的原因,特别是一些被敌人或者怪兽追的梦,起来后还会双腿酸痛,原因就在于此。 像这样逝去的亲人前来入梦,就更加耗费精气神了,普通人还能坚持的久一点,二憨本来就有些智力低下,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他对父母的执念很深,在勉励维持罢了。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之中,小院里的东西开始一件件消失。 先是角落里摆着的花盆,苗圃里种着的蔬菜,最后是房子和院墙,它们一个个消失不见,化作了乌有。 最后,只剩下一家三口站在一片灰色的空间之中,二憨拉着父母的手,死活不肯放手:“爸,妈,你们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此刻,二憨的脸已经胀得通红,额头上血管根根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是他精神到了极限的缘故。 可人力终归是有极限的,哪怕他死命的咬牙坚持着,父母的身影还是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小院当中,竹床上的二憨猛然坐起身,满头都是冷汗,他伸手摸了摸头上被抚平的头发,蜷缩着身体,坐在床上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很想嚎啕大哭,可还是极力的克制住了。 他记得他爹交代过的话:“夜里要是想起爹娘了,要是不开心了,可不要哭太大声,会吵到邻居家休息的。” …… 房车前,我睁开眼睛,看着从迷雾中走来的夫妻两个,两个人身上所凝聚的执念明显少了很多。 “还有想见的人吗?”我开口问道。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开口道:“我们俩想见见老五他们一家,这几年全靠他们照顾我们家孩子了,总要去感谢一声的。” “好。”我立刻答应下来。 两个人虽然一直说想要留下来一直陪着儿子,可是这场入梦下来,两个人身上的执念明显消解了很多,也许再去见一见精神小伙一家,他们两个愿意上路了也不一定。 …… 再次进入梦境,这一次见到的是精神小伙一家。 见到夫妻两个前来,大叔和大婶都是一惊,赶忙起身迎接,话语中还满是困惑:“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好久都没看见你们了。” 人在梦境中见到死去的亲友,很多时候意识不到人已经故去,要等梦醒才能反应过来。 “我们俩过来看看,就是过来道声谢的,二憨这娃,这几年辛苦你们关照了。” “三哥三嫂,看你们说的话,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哪还能饿着二憨这孩子?你们放心,你们两个不在家,我们肯定会帮着照顾好二憨的。” “小五,弟妹,我知道你们是心善的,你们照顾二憨我们也放心,可要是哪天你们也搬进城了,二憨他可该怎么办?” “三嫂,你放心,别说现在我们留在村上做民宿过得还不错,就算真的做不下去进城,那也是去城里开饭馆,肯定会带着二憨的。” 这时,精神小伙也开口了:“三伯,三娘,二憨是我哥,你们放心,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会养他一辈子。” 听到这话,夫妻俩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男人忍不住红着眼眶拍了拍五弟的肩膀,所有的感激都包含在了这动作之中。 至于女人则忍不住哭了起来,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见夫妻两个哭成这样,精神小伙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三伯,三娘,你们不是已经……”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过世两个字,梦境就支撑不住,彻底消散了。 入梦就是这样,看到故去的亲人,一开始会反应不过来,一旦意识到对方已经过世,就会从梦中醒来。 民宿院子中,原本漆黑的两个房间里先后亮起了灯。 大叔和大婶在床上坐起,面面相觑:“我刚才梦到三哥三嫂回来了,交代我们帮着照顾二憨。” “我也梦到了。” 还没等夫妻两个反应过来,隔壁房间传来了精神小伙的喊声:“爸,妈,我刚才做梦,梦到我三伯和三娘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有些脸色发白:“等天亮弄点纸,去坟上看看,也有段时间没给三哥三嫂烧纸了。” “多带点,给村上其他长辈也烧点。” 这一夜,这个小山村里,注定会有人不眠。 …… 我看着夫妻俩在桌前坐下,此时他们身上的执念已经全部散去,于是开口问道:“如今心愿已了,不如上路去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些意动,却依旧有些犹豫。 我继续说道:“孩子已经有人照顾了,阴阳有隔,就算你们留下来,又能帮到他什么?不如早日转世投胎,也许来世你们还能照顾到他呢?” 这下子,夫妻俩再不犹豫,起身朝我鞠了一躬,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走入了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见到两人离去,我这才将目光转向桌子上,那是一个橡皮筋和一根竹条。 这样的东西,在旁人看来,也许是随手丢弃的垃圾,可我知道,这是一对儿父母给儿子最深沉的爱。 我叹了口气,将橡皮筋和竹条收入了口袋中,刚准备伸手捏熄引魂灯,迷雾中一个人影飞快的朝着我冲了过来,嘴里还大叫道:“我!我!” 我一个激灵,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 第103章 大憨的故事 等到那鬼魂冲到近前,我看清楚了对方的相貌,发现他就是那个跟在二憨身边的老头。 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最早遇到的鬼魂就是他。 只是晚上喝了不少酒,又经历了二憨父母的两场梦境,我就把这老头的鬼魂给遗忘了。 好在对方感应到了引魂灯的力量,自己跑来了,要不明天还要继续折腾一番。 这老头坐下之后,就一直咧着嘴对我傻笑,还时不时的探头凑到引魂灯跟前,贪婪的嗅着火焰冒出的轻烟:“好闻,真好闻。” 当然好闻了,引魂灯能为灵魂提供能量,这鬼魂之前相当的虚弱,之前二憨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我给他点了一把香,他才恢复过来,如今面对引魂灯,肯定会更加喜欢。 “你是什么人?跟二憨是什么关系?”我决定先从身份下手。 那鬼魂一直跟着二憨,好像还一直保护着二憨,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二憨?谁是二憨?”老头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向我。 “就是你今天跟着的那个,头上扎着个冲天辫的,可喜欢笑的那个。”我双手比划着二憨的样子。 “哦,你说小辫儿啊,他跟我可好可好了,是我的叫什么来着……哦,好朋友……”老头说话时,努力的思考着,明显也有些反应迟钝。 说完,他又把鼻子凑到了引魂灯前,继续嗅了起来:“好闻,太好闻了。” “好闻吧?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好啊好啊,你问吧。” “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家就住在这里啊,家里有爹娘,不过我爹娘都睡着了。” “睡着了?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入梦跟他们见见。”我决定趁热打铁,赶忙说道。 “他们啊,睡一个黑色的大木头盒子里了,在哪里我不记得了。”老头傻笑着说道。 我不由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头的父母早就已经死了,而且对方这说话的逻辑,脑子明显也不太好使。 原本还想着能有引魂灯帮忙,对方能清醒一点,问出一些问题来,现在看来,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入梦去查看了。 不过,想起今天晚上我和精神小伙一起聊天时,我们两个说到民宿,这老头突然朝我们愤怒的冲过来,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于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民宿?” 老头的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愤怒的咆哮起来,可又被引魂灯的力量压制着。 我见状不妙,赶忙拿起毛笔,蘸着灯油飞快的在他额头上写下咒文,他愤怒的咆哮立刻变得安静下来,随后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见状,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比二憨更加可怜。 我刚才在他的额头上写下的是入梦的咒文,如果他还有比较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就会走入迷雾之中,入梦到那些活着的亲友的梦境中。 可他没有走入迷雾,而是坐在桌子前这样闭上眼睛,就说明他的亲友都不在了,而关系比较远的人,也已经把他遗忘,他连入梦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自己构建梦境。 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进入了这老头的梦境之中。 …… 梦境中,依旧是一个小山村,却跟我所在的这小山村景象不同。 我跟着看了很久,才发现这个山村也在这座山上,只是跟我如今所在的山村相差了一段距离,一个在山的这边,一个在山的那边。 那小山村我今天开着房车的时候,曾经路过,已经荒芜了,山村里早已被荒草和灌木掩埋了,看起来十分的荒凉。 老头的梦境,跟二憨的梦境差不多,他原本是个正常的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从此就痴痴傻傻的。 只有十几岁智力的他,经常到处疯跑,两个村子来回串,大家都叫他憨子。 等到二憨被发现智力异常,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一起在两个村子疯跑,他就升级成了大憨,二憨之所以叫二憨,就是因为前面还有个他。 只是,他的命没有二憨那么好,他父母还在的时候,还能照顾着他,等到父母故去,他就彻底没了依靠。 他们村上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些,不是同一个姓,自家那个姓,心还不齐,中间有不少矛盾。 后来大家都进城打工,有先打工赚到钱的,在村上被妒忌,就闹出各种幺蛾子。 有养殖户发家致富,可是刚干到第二年,饲料里就被人投毒,损失巨大。 出了这样的事情,村子里哪里还能团结的起来。 养殖户报了警,可警察来了也没办法,下毒的人本来就是一个村的,对村子里的情况相当熟悉,又早有预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这件事情之后,陆陆续续就有人开始搬离村子,最后整个村子都空了下来。 一个村子都在相互提防着,又怎么可能还想着照顾大憨这个智力异常的人? 况且这个时候,大憨已经五十多了,他要比二憨足足大二十岁。 二憨在这个村子有人照顾,可大憨就不一样了,他原本就是另外一个村子的,饿了跑过来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吃的,那全是靠运气。 大家看他可怜,遇到他也会给他一些吃的,可这样根本不稳定,特别是遇到刮风下雨,大雪结冰,有谁会没事跑外面看看有没有人来要吃的? 在某一次暴雪过后,大憨饿了两天两夜,终于忍不住顺着山路朝着这边山村过来,那时还没有村村通公路,还是山间的蜿蜒山路。 大憨脚下一个打滑掉进了山沟里,摔断了一条腿,最后在饥饿和寒冷之下,彻底昏迷过去,就此没了性命。 他的尸体,被山沟里的积雪掩埋着,因为山沟里背阴,一直没有人发现,直到第二年开春雪化了,这边的村民路过,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山村的人商量之后,兑钱给他买了口薄棺材,草草将他掩埋,算是帮他入土为安。 大憨并不知道自己死了,他还带着生前的记忆,死了之后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就找到了二憨,跟在了二憨的身旁。 二憨虽然傻,却能看到大憨,他并不知道那是鬼魂,就一直跟着大憨玩,还跟大憨一起说话。 他的异常举动并没有引起村民的注意,毕竟一个傻子,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很正常。 只是,接下来这边山村里也渐渐有人搬走,去了城里,二憨的苦日子也跟着来了。 …… 第104章 何为守村人 这个时候,这边村上的人也比较少了,只剩下一些老头老太太。 虽说善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行善是需要成本的,更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能苛求别人一直惦记着照顾一个傻子。 留在村上的这些老头老太太,本身也行动不便,做饭对他们来说也挺辛苦的,经常一天只吃两顿饭,饭点也不固定,二憨能不能吃上饭,那就全靠运气了。 这样过了快两年的苦日子,国家推行了村村通工程,农家乐和民宿开始兴起,这村上所在的位置风景很不错,就被有些有经商头脑的人发现了商机,把村上的老宅买了下来,进行了改造。 村民们不是没想过也做这生意,可是打听了投资改造成本,再加上旅游热还没兴起,生意完全是时好时坏,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还不如直接卖掉房子或者出租划算。 这些人买下房子做农家乐和民宿,是为了赚钱的,又不认识二憨。 再加上这种所谓的田园生活旅游,大多都是小资男女在城市里过得久了,想要来农村体验新鲜感。 人家游客是来享受田园的美好的,农村所拥有的苦难并不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之中,像二憨这样的傻子更是超出他们的认知之外,只要见到就会吓得尖叫不止,更害怕被二憨伤害。 于是,二憨成了民宿最不待见的人,只要见到他,民宿老板就会呵斥他,甚至还会拿上棍子追打他。 这让二憨很委屈,在他仅有的认知当中,闻到饭菜香味,只要站在别人院子外,遵守父亲教给他的那些规矩,就能混到一碗吃的。 可如今不仅没有得到食物,换来的反而是呵斥和殴打,这让他十分不解,十分受伤。 跟在他身边的鬼魂大憨见到他的遭遇,顿时被激起了饥饿的痛苦记忆,见到那些民宿老板驱赶二憨,更是气得不行,因此对民宿十分敏感。 再往后,就是精神小伙一家回来在村上开民宿,二憨也终于吃上饱饭了。 只是大憨没有人烧纸上香,灵魂变得愈发虚弱,如果不是遇到我,再坚持个一年半载,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至于说大憨的执念,他就是很迷茫,他不知道村子怎么就荒了,村上的人怎么就不见了,他很孤独,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容身之处。 可他唯一能找到的,只有二憨这个傻朋友,可惜二憨刚经历过一场入梦,精气神消耗一空,他想要入梦去见二憨都做不到。 他还有一份执念,就是担心二憨,害怕二憨也会像他一样,某天饿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 梦境结束,大憨睁开眼睛,两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命运如此,你又何苦强求?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不如上路去吧。” 大憨擦了擦眼泪:“先生,上路之前,我还是想见小辫一面。” “他家离这里不远,此刻他应该还在醒着,你直接去吧。” “多谢先生了。”入梦回忆自己的人生后,大憨明显变得清醒起来。 大憨站起身,朝着二憨家的方向快速而去。 我注视着引魂灯的灯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意识跟上了大憨的脚步。 他很快来到了二憨家,而此刻二憨还在捂着嘴低声呜呜哭着。 大憨走上前去,在竹床上坐了下来,在二憨的肩头拍了拍:“小辫,我要走了,以后不能陪着你玩了。” 二憨立刻停止了哭泣,他单纯的脑袋无法处理太多的事务,听到大憨要离开,立刻就把梦到父母的悲伤给忘记了。 “你去哪里?”二憨有些想不明白。 “我已经死了,要上路去阴曹地府报道了,是来跟你道别的。” 二憨顿时慌了:“你不要走,你走了,谁陪我玩?” “小辫,你听我说,你的命比我好多了,以后会过得很好的,我走了,真的等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会来接你的。” “哪一天?”二憨完全不理解生死,以他的智商,想要理解这个太难了,他对父母死去的认知就是睡在了大黑盒子里。 大憨在二憨的脑袋上摸了摸,笑着摇了摇头:“我走了,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 说完,大憨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二憨坐在竹床上,一脸的茫然,过了很久之后,他再次呜呜哭了起来。 …… 大憨回到房车前,朝我鞠躬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冥币,放在桌子上后,转身走入了迷雾中,消失不见。 这冥币是当初村民发现他死在路旁,安葬他的时候烧的。 目送着大憨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拿起桌上的冥币,把它收进了口袋里,准备捏熄引魂灯回车上休息。 这时,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幻化出一个黑色椅子,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无常大人,您怎么来了?”我心中一凛,知道黑无常大人这次前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毕竟我这次送走的只是一对儿寻常夫妻,还有一个智力略显问题的鬼魂,黑无常大人肯定不会因为他们特意前来找我。 “有酒没?” “有。”我二话不说,转身回去了房车上,拿下来一瓶好酒,给黑无常大人斟了一杯酒。 黑无常大人也不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赶忙再次斟酒。 连喝三杯后,他才放下酒杯,开口道:“季藏,你知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什么吗?” “无常大人请讲。” “你这次拐到这个小山村里,是因为心中有所感应,对吧?” “对。”按照原本的计划,我应该直接上高速,赶往东北那边,可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想要过来这边看看。 “既然有这样的感应,那你在送鬼魂上路之后,就要仔细想想为什么,可不能在送走鬼魂之后,就不管不顾了。” “啊?!”我有些懵,难道黑无常大人过来,为的就是交代我这么一句? 黑无常大人之前才刚刚带我进入过文明之山的战场,说情况很危急,接下来我的任务会非常重要,居然会为了这三个鬼魂跑一趟?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或者,是这件事情当中,还有什么深意是我没有想到的? 见我沉思不语,黑无常大人微微点头,开口说道:“季藏,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傻子为什么会成为守村人?” …… 第105章 守护着良心和底线 “为什么?”其实关于守村人,我也有过疑问:为什么傻子就是守村人? 难道真的是传说中守村人的五弊三缺? 或者是网上说的那样,人失去一部分能力,就会得到另外的能力。 因为痴傻之人脑子不太灵光,所以动物本能更加敏锐,所以能帮村子警示危险? 短短时间中,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总感觉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窥探到真相本身。 黑无常嘴角带着笑意,缓缓摇头道:“季藏,这是我留给你的问题,这一次,你要自己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接下来的路程需要做什么。”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跨入虚空消失不见。 我不由得愣在原地,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黑无常不给我解释原因,就直接离去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情况危急,黑无常大人说过,我能成长快一点,将来的决战时刻,我们的胜算就能更大一点。 看来,黑无常大人这是在点醒我加速成长。 只不过,傻子为什么会成为守村人呢? 黑无常大人特意过来提问,那就说明肯定跟眼前这两个村子的傻子守村人有关,也是提醒我从中寻找规律和真相。 我静下心,仔细回想起今夜的三个不同梦境。 两个傻子,大憨和二憨。 两个村子,东村和西村。 命运却各不相同,不仅是守村人的命运不同,连带着两个村子的命运和结局也不同。 二憨依旧好好的活着,被堂弟照顾着,也许精神小伙偶尔会小小的欺负他一下,可内心深处还是爱他的。 可大憨就不一样了,早早的死在了暴雪覆盖的山沟里,还是这边村子的人安葬的他。 回想二憨的梦境,他几乎没有怎么挨过饿,也就是村上人少了的那两年,那些买下房子做民宿的人不给他吃的,其余时间,他过得其实都很无忧无虑。 他父亲教他的那些规矩,不让他讨人嫌,可反过来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放心的把他托付给了村子上的乡亲们。 我捏熄了引魂灯,把东西收拾好,上了房车,关好门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想着今夜的所见,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想,就是很久很久,直到凌晨两点钟,看着天上遮挡月亮的云朵散开,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我因为疲倦显得有些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 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也豁然开朗,我终于明白了守村人的由来。 所谓的守村人,不是那些傻子在守着一个村子的根基,是整个村子在守着自己的良心和底线,而守村人就是良心和底线的见证者。 傻子的生存能力是很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傻子力气再怎么大,一个普通人想要坑死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开始,傻子只是他父母的负担,一旦父母离世,傻子就会成为整个村子的负担。 这个时候,一个村子对待傻子的态度,就会成为整个村子风气的缩影。 像大憨所在的村子,村民彼此间的小心思太多了,养殖户发了财,还被人投毒陷害,损失惨重。 这样的风气之下,只要有点本事的人,就会第一时间想要逃离这样的泥潭。 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大憨一个智力不正常的人,留在了村子上,茫然无措,最终死于非命。 而二憨就要幸运的多,他所在的村子,风气是很好的,不是说绝对的一团和气,可没有人会看着一个傻子饿肚子,看到了总会给他一碗饭吃。 虽然中间也遇到了大家往城市里搬迁,导致村子差点空了,也让二憨吃了一段时间的苦头,可精神小伙一家的回归,还是让二憨成功的活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重新打开房车外面的灯,把桌椅摆好,在心里默默呼唤起黑无常大人。 只是一个恍惚,黑无常大人就趁着黑色油纸伞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季藏,看来你想明白了。” 我赶忙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一切讲给了黑无常大人听。 他静静听完,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之前聊过,华夏的天道意志,跟天下苍生的意志是暗合的,很多玄学上的规矩和说法,最终都会跟人性绑定在一起。守村人就是这样。” “也许在最早的时候,是那些比较有智慧的宗族长老想出来的说法,说傻子是守村人,让整个村子守着良心和底线,只要守村人过得好,人心就不会散,那么一个村子就不可能被苦难所击垮,最终一定会蒸蒸日上。” “当一个村子连一个傻子都容不下的时候,它就离衰亡不远了。这是玄学,其实也是人性。” 我默默的听黑无常大人讲完,这才开口问出了心中的另外一个疑问:“无常大人,二憨的生活还是挺好的,也一直有人照顾,可他这边所在的村子,也……” 这边的村子基本上也空了,也就是精神小伙一家还在勉力坚持。 黑无常微微叹了口气:“季藏,华夏的很多规矩都是漫长的岁月中形成的,我们的农耕文明在漫长的世界史中一直占据着领先地位。这些年我们进入工业化,对原本的社会结构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发展得太快,规矩跟不上了?”我试探着问道。 “没错。况且经济的发展会让人过于重视金钱,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对很多规矩已经无法理解,会抛弃这些传统文化中暗含人性的规矩,还把他们打入迷信的行列。这样一来,虽然日子过得好了,可人却越来越焦虑了。” “的确是这样。”我想起在网上看到的最多一个词就是卷,似乎所有人都充斥着焦虑,惶惶不安。 “那是我们原本的集体社会被解构,以往一个村子的集体宗族,哪怕是个傻子,也一直会有人帮着养活,自然不会焦虑不堪。而如今每个普通人都在担心自己会被社会淘汰,财富成了唯一衡量成就的工具,又有谁还能安心?” “守村人守的可不止是良心和底线,守的还是我们民族延续根基。只是我们的发展太快,而古老的规矩和传统文化根本上这样的社会变化,它们需要新的进化,为我们的社会重新找到新的平衡点,只有这样,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而不是只顾各自利益的冷漠。” “可是,这要如何做到呢?”这样困难的问题,我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疼无比。 …… 第106章 百家饭碗 黑无常大人沉默下来,过了很久之后,才摇头道:“新的模式和平衡点,需要经过岁月的洗礼,才会在未来诞生。不是如今的你我能够窥探的。” “以您的力量也不能知晓吗?可您不是……” 这有些超出我的认知了,在我想来,像无常大人这样的神灵,就算不是无所不能,窥探这样的未来还是可以做到,毕竟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黑无常摇了摇头:“我们这种存在是旧秩序下诞生的,死亡是每一个凡人诞生那一刻起就要面对的话题,也会永远存在下去,与生死有关的原始信仰起码有上万年之久,久到我们都忘了时间。”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是关于生死的问题,我还能推演一二。但是像这种新秩序中的社会规则,那是需要凡人中的智者去思考解决的问题,不在我的能力范畴之内。” “啊?!”我有些惊讶。 “不用惊讶。”黑无常大人语气平淡道:“你给那么多人算过命,也知道很多人的人生会走弯路,是因为不撞南墙的时候,是不会认识到自身错误的。人不经历苦难,就无法思考苦难。没有经历过,自然无法思考。” “同样的,像我们这种存在,天然就跟凡人有所不同,凡人对死亡会恐惧担忧,而我们是无法设身处地思考的。所以,找到新的平衡点,解决族群生存相处的问题,必须由凡人中的智者去思考完善。” “原来是这样。”这个我倒是能够理解,这就像学神无法教会学渣一样,问题在他们眼里一看就会,根本不需要解释,可学渣却根本看不懂。 同样的,让脱离生死的存在来思考生存的问题,也的确不合适,人类的问题,最终还要由凡人来解决。 怪不得易经第一卦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原来老祖宗早就给出了答案,只是我们现代人在追逐名利的过程中,忘记了这些道理。 “这也是你接下来需要完成的任务之一,那些优秀的传统文化需要你去见证,去理解,作为引路人的你理解的越多,我们在接下来的斗争当中胜出的几率就越大,才能成就未来。”黑无常说道。 “可您不是说新的平衡点会在未来……”我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还没有那么明晰。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物都需要诞生的土壤和根基,新的秩序必须在旧秩序之上诞生,因为这样的秩序从根本上讲是统一的,只是在不同环境下会以不同方式表现。想要在新时代探寻新的平衡点,就必须追寻旧时代的秩序,寻找其中的善良,去掉套在它们身上的迷信外衣,让更多的人理解其中的深层次含义。” …… 黑无常走了后,我收拾好东西,回到房车上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被精神小伙敲着玻璃喊醒:“兄弟,还睡着呢?走,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一起吃点。” 我推说自己一个人在房车里做点吃的就行,可精神小伙哪里肯,一个劲儿的邀请。 见推脱不过,我想了想,从房车的储物柜里拿了两盒白酒出来,准备当做礼物。 昨天因为照顾二憨在人家那儿混顿饭吃,那吃得心安理得,今天人家再请,我要是空着手,那就不合适了。 见到我提着两瓶酒,精神小伙不乐意了:“兄弟,你这太见外了,就是一起吃顿饭,你提这么贵重的酒,那可不行。”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要是不让我拿,那我就不去了。” 我们俩僵持了很久,最终精神小伙只能无奈的妥协了。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我坐上他的电动车,提着两瓶酒去了他家所在的民宿。 中午饭相当丰盛,除了精神小伙炖的几个硬菜,他爸还做了几个小炒。 这一顿吃的宾主尽欢,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喝酒,他们倒是想劝我喝酒来着,我说下午要赶路,不能喝酒,他们只能无奈的作罢。 吃饭时二憨依旧没有上桌,不过在旁边给他弄了个小凳子和小桌子,也给他盛了不少好吃的,他吃的十分开心,一个劲儿的盯着我看。 吃过饭,又坐着喝茶聊了一会儿,我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大叔把家里的卤肉给我装了很多。 我想要推辞,大叔直接拉下脸来,说如果我不收这些卤肉,他就把两瓶酒还我。 推脱不过,我只能收下了大叔的这番好意,就当我提着满满一塑料袋卤肉准备离开,刚才消失不见的二憨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二憨来到我的跟前,把他手里那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递给了我,咧着嘴笑道:“送你的。” “是什么?”我好奇的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接过二憨递来的塑料袋,拆了开来。 塑料袋里装着的是一副碗筷,一个明显用了很久的不锈钢碗和一双不锈钢筷子,洗的倒是挺干净,只是上面有不少的划痕。 我拿着这双碗筷有些懵,那边大叔和精神小伙已经急了。 “二憨,你这家伙做什么?这不是你以前用的碗筷吗?哪有拿你旧碗筷送人的?” 精神小伙比他爹还要着急,直接上手去打二憨的手背:“你干啥呢?哪有拿这送人的?” 我赶忙拉住了他,二憨也吓得躲到一旁缩着身子。 精神小伙伸手就要把不锈钢碗筷拿走,却被我拦住了。 “这是二憨送我的,我要留下来。” “兄弟,哪有拿自己用过的旧碗当礼物的,这绝对不成。” “不,你不懂,这是吃百家饭的碗,我还真需要这么一双碗筷,不是自己用,是留着有用。” 此话一出,院子里几个人都愣住了,我笑了笑,把不锈钢碗筷装进了塑料袋里,小心翼翼的扎好,说道:“这个对我有大用,二憨送我这个,是再好不过的。” 这不锈钢碗筷是二憨以前随身带着,不管到谁家混饭吃,都会拿它盛饭。 这碗筷在旁人看来只能拿去扔掉,可在我眼里,这碗筷上带着整个村子乡亲们无数次的善意,是绝对的功德之物。 我看向二憨,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把这个送给我的?” 二憨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想送你。” 他又恢复到了痴傻的模样,看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的灵光一闪,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 离开小山村,我开着房车继续向着东北方向赶路,在傍晚时来到了一个小城,在路边吃过饭后,准备继续上路。 就在这时,一辆油罐车从我旁边开了过去,我朝着那油罐车看了一眼,心脏不由得猛然一跳。 那油罐车被一团黑气笼罩着,像是被无数的黑色藤蔓缠绕在车上一般。 这种黑气我再熟悉不过了,它代表着罪孽,只是,一辆油罐车怎么会有那么重的罪孽? 难道,里面装的是尸油? …… 第107章 罪孽缘由 这真不是我脑洞大开,是因为正常油罐车不管运送什么东西,都不可能缠绕那么多的罪孽,除非司机开着它去冲人群,轧死很多人,才可能有那么多的罪孽。 可如果是那样,这辆车肯定也已经停运了,不可能还继续上路,除非是里面运送的东西有问题。 可正常的油类,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罪孽? 其实会联想到尸油,是因为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内容是一个变态的男人杀害少女,把这些美丽少女的尸体炼出尸油,用来做香水。 我也知道那是影视作品,肯定是编剧编出来拿来吸引观众眼球的,可历史上的确又有这种残忍的事情。 再加上一些恐怖的都市传说里,也说火葬场会把尸油拿出去倒卖之类的云云,哪怕知道这些是瞎编的故事,可脑子里一旦有了这个概念,就会忍不住往这方面联想。 看着那被罪孽藤蔓爬满的油罐车,我再也顾不上选什么住宿地点了,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发动房车跟了上去。 这么古怪的油罐车,如果不跟上去查清楚,那我也别做什么引路人了。 因为是突然那遇到,我的车子发动的比较晚,那油罐车已经走远了,整整间隔了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不过我也不担心,这油罐车如此特殊,就算隔着一个红绿灯,我也能远远的看到车身上的罪孽藤蔓,根本不怕跟丢。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开车跟踪另外一辆车子,让我有种演特工电影的紧张感,联想到特工电影里的盯梢方式,我决定就这样远远吊着,只要不跟丢就行了。 毕竟这样罪孽缠绕的油罐车,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定会十分警惕,我跟得太近的话,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油罐车先是去了小城郊区的一个加油站,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将车子开到了加油站侧后方的位置,开始卸油。 我想了想,把房车开进了加油站,让服务员帮我加油,自己则假装憋的不行,朝着那辆油罐车停下的方向快步而去。 刚走近那辆油罐车,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柴油味儿,看来这油罐车运的是柴油。 可这就奇怪了,什么样的柴油会缠绕这么浓郁的罪孽? 难不成这是老美在中东偷的石油提炼的?那也流不到国内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工作人员抬头看到了我:“喂!你干嘛呢?!这里不能进人。快走!” “卫生间在哪里?我快憋不住了。”我赶忙发挥自己的演技。 “卫生间在另外一边,你走错方向了。”对方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哦,走错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着,赶忙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加油站的卫生间有点臭,要不是为了演戏演全套,我是真不想进去,走到小便池前,就见隔壁隔断一个中年人一边小便,一边在打电话。 “儿子辅导班又要交钱了?你跟老师说先宽限两天,过几天我这边结了钱就给你转过去。”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 手机那头的女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安慰男人,男人在不住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那边又说了什么,男人又继续道:“你在家一个人注意点,腿疼就多注意休息,照顾好娃,我这边多拉点活儿,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站在一旁上厕所,听着男人跟家人的对话,心中微微一叹:众生皆苦,普通人哪个不是为了生活忙忙碌碌? 上完厕所,我洗了手,朝着自己的房车走去,刚好服务员也已经给房车加好了油。 我坐进房车的驾驶室,转过头朝着油罐车的方向看去。 油罐车还在卸油,不过看那工作人员的架势,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 让我惊讶的是,油罐车上代表罪孽的黑色藤蔓依旧浓郁漆黑,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罪孽的是油罐车本身?跟油罐车里装的油没有任何关系? 可一个油罐车能有什么罪孽? 就当我皱眉思索的时候,车体上传来了服务员的拍击声,对方在示意我赶忙离开,给后面的车辆让出加油的位置。 就在我发动车子的时候,看到之前在卫生间遇到那个男人朝着油罐车走了过去,原来他就是油罐车的司机。 这就让我更加迷糊了,刚才我在卫生间遇到他,虽然只是看到侧面,可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罪孽缠身,听他跟家人的对话,也是平凡的劳苦大众之一,油罐车的罪孽又是哪里来的? 我开着房车出了加油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之后,就见到油罐车从加油站开了出来,沿着道路朝着远处而去。 我赶忙发动房车,跟了上去。 这一次,我点燃了引魂灯,放在了驾驶台上。 房车太显眼了,根本不适合跟踪,只要人家从后视镜看一眼,就能注意到,一旦时间过久,就算傻子都知道是有人在后面跟着。 这样点燃引魂灯放在驾驶台上,能避开对方的注意,让跟踪继续下去。 我跟着油罐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一片工业园,就看着那辆油罐车驶入了一个工厂大门中。 我开着房车从那工厂门前的公路上驶过,特意放缓了速度,转过头朝着工厂的大门上看去。 大门上的招牌在灯光下看的不是很分明,不过后面几个大字还是清晰的映入了我的眼帘:市国营粮油加工厂。 看到招牌上的这几个字,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问号:这油罐车跑来粮油厂做什么?车上的罪孽黑气又是哪里来的? 等到房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我猛然反应过来,一个急刹车刹住了房车,坐在驾驶位上陷入了震惊之中。 之前这辆油罐车明明是拉柴油的,怎么这会儿直接跑来拉粮油了? 粮油厂生产的可不是柴油煤油,生产的都是食用油,刚才这油罐车泄完柴油之后,也没见清洗油罐,怎么就直接拿来装食用油了? 柴油和煤油这样的虽然也叫油,可是绝对不能用来食用,对人体的危害是很大的。 我发动车子,调转回去,把车子停在了粮油厂的大门口,等待着那辆油罐车重新出现。 趁着这个空档,我也拿起手机搜索起来。 看到搜索结果上说,食用油也可以用来加工润滑油,这一类食用油的运输过程不需要那么严格。 看到这个,我的心才算稍微好受了一点,不过依旧悬着,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车油究竟是拿来做润滑油的,还是直接进老百姓厨房的。 虽然我盼着这罐油是用于工业生产润滑油的,可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那油罐车上漆黑的罪孽藤蔓,已经说明了一切…… …… 第108章 黑色轿车 我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样子,之前那辆油罐车开了出来,朝着工业园外开去。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油罐车出工业园的距离,准备等下再追上去。 引魂灯能够让别人下意识忽略我的车子,可不代表能够隐身,这样跟太紧,对方的灵觉可能会被触发,那可就不妙了。 就在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发动车子跟上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不远处的绿化带树木阴影下蹿了出来,朝着油罐车的方向跟了过去。 我被这突然蹿出的轿车吓了一跳,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跟着那辆油罐车的可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这辆黑色轿车也是来跟踪的。 看来,引魂灯的隐蔽能力还是很强的,虽说我的房车也是停在了道路旁的大树下,有一定的遮挡,可房车那么大的个头,那黑色轿车不可能看不到我。 对方没有任何提防的这样跟了出去,就说明他忽略了我的存在。 只是,我跟踪油罐车是因为看得出这辆车上缠绕着罪孽,这黑色轿车跟着又是为了什么? 我可不觉得对方刚好是同道中人,也能看到罪孽。 唯一的答案就是,这黑色轿车可能知道什么内幕真相,正在跟踪这辆车子。 这内幕真相应该就是油罐车上黑色罪孽藤蔓产生的根源。 想到这里,我发动车子,跟在了那辆黑色轿车后面,一起远远吊在油罐车的后方。 跟在黑色轿车后方行驶的这段过程中,我也终于回忆起来,自己之前在进加油站的时候,这辆黑色轿车一直就在旁边。 只是当时自己注意力都在那油罐车上,就把这辆黑色轿车给忽略了。 如今对方再次行驶在自己的前方,他车尾那个带着卡通图案的静电带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意识到这辆黑色轿车其实一直都在跟着。 想到这里,我集中精神,朝着黑色轿车看去,只见轿车上散发着一圈淡淡的金光,让人看到就心生喜悦。 众生愿力?! 我不由得一愣,没想到在这辆黑色轿车上看到了汇聚到了一定量的众生愿力。 要知道,众生愿力是需要很多人的信念汇聚在一起,才能形成这种金光。 别看这只是一层淡淡的金光,想要汇聚出来可是很难的,很多普通的寺庙哪怕开了十来年,都不一定能汇聚到如此多的众生愿力。 因为大多去寺庙烧香的人,都是有所求,心中各有目的,那种心愿和渴求并不纯粹,汇聚众生愿力需要过滤掉那些功利之心,难度可想而知。 可这样一辆黑色轿车上能汇聚一圈众生愿力,这也实在太夸张了。 难道,这黑色轿车里坐着的是什么至善之人? 或者,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功德一件? 我看了看前方远处那个满是罪孽藤蔓的油罐车,心中若有所思:看来,根源还在那辆油罐车身上。 就在我若有所思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黑色轿车上似乎突然伸出了一条粗大的触手,正在来回摇摆着。 我赶忙转过头,可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黑色轿车,还有它上面那层散发着金光的众生愿力。 我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眼花了,很快就把这个细节抛在了脑后,继续专心开车跟着油罐车。 谁知这一跟,就是大半夜,那辆油罐车依旧不见停下,我前一天晚上本来就没睡好,此刻已经忍不住开始犯困了,可为了行车安全,我只能一个劲儿的伸出手掐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睡着。 好在到了前面的高速路服务站,那辆油罐车拐了进去,黑色轿车紧随其后,我也赶忙打方向盘跟了进去。 等我进入服务区停好车,就看到那油罐车司机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又回到油罐车上拿了一盒泡面出来,去热水炉那边接水泡面去了。 我松了口气,赶忙去上了个厕所,等到出来,就看到司机坐在服务区的公共休息椅上在等着泡面泡好。 我想了想,坐在了他旁边的另外一个桌子上,准备假装抽烟休息,接下来想办法用借火套套近乎,跟对方攀谈一下,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谁知,我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进行铺垫,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了那司机对面,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对方。 这是有人截胡了? 不过我很快就注意到,这中年男人走过来的方向正是那辆黑色轿车,于是对这中年男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司机见到有人递烟给他,顿时有些愣神,短暂的迟疑后,还是接过了香烟。 这些行走在外的司机见多了风雨,知道对方让烟给自己,肯定是有所求,也就没客气。 那中年男人开口道:“泡面能有什么营养,这里有湖南米粉,一起吃一碗。” 说完,中年男人不顾油罐车司机的劝阻,起身去点了两份加了不少料的米线,端上来一边吃,一边跟司机聊了起来。 司机也是个很上道的,别人请吃饭,他就直接开口问了目的:“兄弟,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咱们又不认识,你这样突然招待我,是为了什么?”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找你打听点事情。” “打听什么事情?” “就是你这车子运油的事情。”中年男人问话的时候,还在一直吃米粉,表现的有些漫不经心。 油罐车司机的筷子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中年男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记者,准备做一场深度报道,想从你这里了解一点行业内幕。”中年记者解释道。 油罐车司机立刻警觉起来:“不成,绝对不成,我还指望靠这个养家糊口呢。” “兄弟,你放心,我只是做采访问一些事情,录下来的视频后面也会打码,不会影响到你,都是油罐车,谁知道采访的是谁?你说是吧?” 油罐车司机还在犹豫,那中年记者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采访费用,不算少了,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去找别人采访,谁说都是一样,这钱,你不赚,有的是人赚。” 油罐车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信封,看了看里面的钞票厚度后,开口道:“那你可不能拍我的脸,我还要靠这个养家糊口呢。” “放心吧,不仅给你脸上打码,采访的声音也会变声。我要的只是揭露行业乱象,又不是针对你这个人。” “那就好。” …… 第109章 脖子里的毒蛇 说话间,那中年记者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放在了桌子上,准备把两人对话内容记录了下来作为采访资料。 两人也怕对话被旁人听到,还转过头看了看四周,好在我早有准备,假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两人只是扫了我一眼,就开始了对话。 “其实我已经跟了你一天了,你上一车送的是柴油吧?我看着送去了南边一个县城的加油站里。” “对,上一车送的是柴油。” “可你这一车装的是食用油吧?这是要送去哪里?” “是食用油,送去粮油厂的,就是那种做成一桶一桶油,进超市的。” “工业油和食用油不是不能混装吗?这个是有强制性规定的。你上一车送柴油之后,也没见清洗罐体吧?” “咳……规定是死的,人还是要活着的嘛。要是每次送完油我们都去清洗油罐,那我干脆别跑车了,赚的那点钱全扔给洗车的了。” “你们跑运输的利润那么低?” “我跑运输十几年了,一开始油罐车的确赚钱,这事儿又瞒不住,油罐车就越来越多,人多了,竞争就激烈,价格就降下来了。我不去拉,就有别人去拉,那我能怎么样?” “可食用油和工业油不能混装,这样会产生污染的,柴油吃到人肚子里,可是会造成中毒的。”中年记者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跑这一行十几年了,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家都是自己去榨油,要不就是让老家那边榨油送来吃,从来不买超市那些油,特别是广告上吹得厉害的。” “既然你知道危害,为什么不清理罐体?”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我一个人清理了又有什么用?再说了,清理油罐不用钱吗?我们除非是拉一些味道很大的东西,才会清理油罐,防止搞得味道太冲了,像柴油跟食用油这些混一起闻不出太多味道的,都不会去管。” “粮油厂那边也不管吗?” “粮油厂倒是会检查一下,不过也都是走个过场,检查一下卸油口,只需要把那里给擦干净就可以了,谁也不会闲得无聊,爬上去打开上面检查罐体。” “就简单走个过场?这管理也太松懈了吧?” “咋说呢?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像我们这些跑罐车的,利润就那么点,人家买油的老板已经把利润给你压得很薄很薄了,也就没指望你搞什么高标准,反正油拉过去,他们有办法处理的吃不出来味道,你说我们操那个心干嘛?” “这也太真实了吧?”中年记者一脸感慨的说道。 “粮油厂也是一样,大家也是混口饭吃,特别是上夜班的,真要是每辆车都爬上去检查罐体,一晚上下来谁身体吃得消?为了那点工资拼命?谁又不是傻子。这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都不吭声罢了。”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会工业油和食用油混装,这早就成了行业内默认的事实,只是没人发声而已。” “差不多就是这样。”司机一脸无奈的说道。 “以你在这个行业十几年的经历,你觉得如果要杜绝这种乱象,应该怎么做?”那中年记者继续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我就一小老百姓,这种大事我可没本事想出什么办法。”司机苦笑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运食用油,家里吃油自己去榨,可你买其他的东西,就比如说方便面,还有家里小孩吃饼干,零食那些,他们用的油可能也是这样运输过去的,那又该怎么办?”中年记者提出了一个相当犀利尖锐的问题。 油罐车司机的僵在了原地,愣了半晌,才开口道:“那谁有什么办法?眼不见为净呗。方便面和零食这些,真要是用的这种油,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跑油罐车,知道有这事儿,只能让家里吃自己榨的油,其他的零食啥的,我也管不了,吃了也就吃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等于是不同行业的人彼此投毒,最终转了一圈害的还是我们自己?” “以前没想过,你跟我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司机一直无奈的摇头,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那你现在知道了,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啊,要不国家也不会出必须清洗罐体的规定了。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总要先活着啊。我跑车赚的钱只够紧巴巴的活着,我要是跑完一次就去洗车,中间耽误时间不说,费用要提高多少?那我还怎么生活?” “所以,这是生活所迫。那这些油如果被加工成零食,反过来影响你的健康,怎么办?”中年记者依旧锲而不舍,想要从司机口中听到触动心灵的答案。 “怎么办?”司机嗤笑了一声:“凉拌呗。真的吃到了,那就自认倒霉拉倒。我不能让家里人过不下去吧?” “明白了。”中年记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接下来再问你一点其他的问题,像你这样,一个月能跑多少趟?这样工业油和食用油混装,会有多少次?” …… 中年记者和油罐车司机的对话依旧在继续,可我却忽然感觉一阵困意来袭。 这股困意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哪怕我伸出手用力去掐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听完他们两人的对话,可指甲掐在腿上的感觉是木的,也不知道是困意让我失去了痛觉,还是我的手指已经用不上力气,没有掐疼自己。 我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猛然直起身,朝着司机和中年记者所在的桌子看去。 哪里还有油罐车司机和中年记者的身影?此刻坐在位置上的换成了一对儿夫妻,正一脸疲惫的吃着米线说话聊天。 我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他们两人还奇怪的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继续他们的话题。 我赶忙站起身,朝着车子停靠的方向看去,那里没有了油罐车的影子,也不见了那辆黑色轿车,只有我的房车停在那里。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久的时间,油罐车和黑色轿车早就跑的没影了,我又该去哪里追? 我一边在心里懊悔着,一边朝着卫生间走去。 上了个厕所后,我走到洗手池旁,洗了一把脸,抬头照了照镜子,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镜子中,我的脖子里不知何时缠了一条黑红相间的怪异毒蛇。 …… 第110章 你是来砸场子的? 这黑红相间的怪异毒蛇,身上有着一个个菱形花纹,乍一看,像是一只只诡异的眼睛。 此时此刻,那怪异毒蛇刚好昂起头吐着蛇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人一蛇的目光就这样突兀的在镜子中交汇。 我看到了毒蛇那冰冷的黄色竖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一愣神的刹那,那怪异毒蛇飞快的在我脖子里打了个转,钻入我的衣领消失不见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跳起来,拼命的拽着自己衣服的后面,想把这毒蛇给抖落出来,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可是衣服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毒蛇? 旁边洗手那中年大哥是个热心肠:“老弟,咋了?有虫子掉到衣领子里了?我帮你瞅瞅。” 有人帮忙,我当然不会拒绝。 这大哥拉着我的衣领朝里面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没有虫子,是不是已经抖掉了?” 到了此时,我也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怪异毒蛇很可能是灵魂层面的,没有实体,自然无法从衣服里抖落。 接着,我又想到了自己脖子后面的那个诡异纹身,于是开口问道:“大哥,你帮忙看一下,我后背上有没有什么纹身或者伤口。” 那大哥又拽着衣领仔细看了看,说道:“没有啊!你这后背上啥都没有,哪里有纹身和伤口了?老弟,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大哥这话已经很明显:有没有纹身,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自己心里清楚吗?伤口自己也能感觉出来才对。 听到对方的话,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我现在就怕他直接在我后背上看到一条怪蛇纹身。 也许,此刻我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照一照,就能看到那条怪蛇的图案,可只要普通人看不到,就说明情况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感谢了热心大哥之后,坐在公共桌椅上抽了一根烟,定了定神,这才上了房车,开始规划行进路线。 那罪孽缠身的油罐车肯定是没办法继续追踪下去了,不过我在睡着之前,已经有记者在做深度采访了,这件事情也一定会被揭露出来的,不需要我再去操心了。 现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是自己脖子里突然出现的那条怪异毒蛇。 之前我的脖子里虽然有诡异的花纹,但是它一直都是以纹身这样的死物形态出现的,这样变成怪异毒蛇钻出来还是第一次。 在梦境中看过外公人生经历后,我知道这诡异花纹是小鬼子阴阳师当年留在外公血脉中的诅咒,那么它如今化为怪异毒蛇钻出来,是不是说明这诅咒已经十分严重了? 一定是这样的。 只要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一阵阵后背发凉,起身去了房车后面,对着镜子掀开衣服看了看。 果然,原本脖子后面那诡异的花纹上,多出了一道蛇形的图案,只是还很模糊,只是淡淡的一条,并未完全成型。 看来,还真的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等到这怪异毒蛇成型,那藏在血脉里的诅咒就会发作。 我很想呼唤黑无常大人,向他询问一下情况,不过想到文明之山里的情形,黑无常大人肯定忙得不可开交,自己这点小事就不要去叨扰他了。 更何况,之前梦境结束的时候,黑无常大人就给我指明了方向,继续朝着东北前进,就能寻找我需要的机缘。 我想了想,回到驾驶室,规划了行进路线之后,开着房车出发了。 虽然心中急切,可我依旧记得黑无常大人所说的话,更明白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 黑无常大人说过,这一路我还要寻找那些老祖宗留下的优秀传统文化,更何况,再往前走就到了东北地界。 东北这边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玄学圈子里最出名的莫过于出马仙了。 五大家仙当中,就有柳仙,也就是蛇仙。 我脖子上这诅咒化为实体,变成了一个怪异毒蛇,因为跟灵魂纠缠在一起,想要处理很困难。 可是对供奉柳仙的出马仙家来说,肯定是有办法的。 哪怕不能帮我根除诅咒,只要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限制这诡异毒蛇继续生长就足够了,这能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所以,我并没有直接开车沿着高速路行走,而是沿着乡村公路往前开,准备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这样过去。 不管是神婆神汉,还是东北的出马仙,大多都是生活在农村,想要找到他们进行交流,自然要去农村才行。 早餐我在车上胡乱对付了一口,到了上午十点钟,我来到了一个小镇上,在路边找了人流量还算可以的阴凉地,把房车停在了树荫下,又把当初准备的条幅找了出来,挂在了房车上面,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品着茶,等待客人上门。 这镇上有没有出马仙,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这样打出招牌在镇上算命,真有出马仙的话,也许会找上门来。 出马仙算命是不一样的,完全是另外一套体系。 简单地讲,像我这种需要拿生辰八字给人算命的,算是一门技术,把人生的命运看做一道数学题,算命就是解这道难题,把人生路上会遭遇到的情况解出来就可以了。 但是出马仙算命,是不需要看八字的,他们靠的是背后的仙家,仙家能直接知道来访者的命运,直接告诉对方结果。 如果非要打比方,大概就属于开挂,或者解数学题直接用上了超级计算机,不需要人去解决难题,答案就出来了。 小镇上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有些还开着三轮车,带着自家的小孙子小孙女,年轻人很少,这让我想起网上说的情况,说东北的全都跑到海南那边去了。 大家对命运还是很好奇的,更何况我的横幅上还写了,算的不准不要钱,于是很快就有客人坐了下来,让我给他算一算。 第一位客人是个老大爷,他先是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让我验证他以往的人生经历,哪一年有什么灾劫,什么时候结婚,哪一年添了孩子。 在一一验证之后,我见到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问道:“大爷,你想问什么?” “不是不是,我不是给自己算命的,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有啥好算的,顶多就是知道哪天嗝屁见阎王爷。” “那您这是?” “你给我大孙子算算,看看他啥时候能赚钱结婚,让我抱上重孙子。” 好嘛!又是婚姻难题,这大概已经成了时代通病了。 我想了想,开口问道:“算命的事情先等等,大爷,我跟你打听一下,我听说你们这边出马仙挺多的,咱们镇上有没有?” “咋滴?你是来找出马仙砸场子的?” …… 第111章 哭泣的姑娘 “不是,不是,我有那么傻吗?没事找事儿去得罪仙家,就是好奇嘛,毕竟我是中原人,没见过出马仙,就想见识见识。” “不是砸场子的就好,我还以为现在年轻人都那么野,连仙家都敢得罪了。”大爷也跟我开起了玩笑。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没那么不自量力。”我赶忙回答道。 “那你还给算命不?” “算啊,肯定要算的,您先把大孙子的八字报给我,我看看。” …… 这大爷孙子的婚事倒是没啥问题,再有两年就能红鸾星动,结婚生子了,也算是圆了大爷抱重孙子的想法。 等到给大爷的大孙子算完,见暂时没有人急着上前算命,我就向大爷问起了出马仙的事情。 没想到,大爷只是摇了摇头:“出马仙啊,别的地方可能还有,我们这儿可是没有了。” “不是说东北出马仙满地走吗?怎么就没有了?”我忍不住惊讶道。 “出马仙也要吃饭的,以前我们一个屯子能几百号人,现在有点本事的都去南方了,一年也不见回来一趟,村上都是我们这种老头老太太,人家出马仙靠着我们养活,还不早饿死了。” “啊?!”我真没想到,原来没有了出马仙真正的原因是这个。 “这也看地方,还是有出马仙的,只是我们这边的老出马仙,前些年过世之后,就断了传承,家里年轻一代都出去打工赚钱了,没人接班,可不就没了。” “大爷,看来您年轻时也找出马仙算过?” “那当然,出马仙还是很厉害的,去了烧了香,都不用开口,人家啥都知道了。” “这样的本事没有传承下来,真的是太遗憾了。”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出马仙,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那也没办法,人都要过日子的,出马仙的规矩也不少,赚不到钱,自然就没人做了。”大爷摇了摇头,继续道:“要说也是他们家没福气,我看现在网上挺多出马仙,还挺赚钱的。” “没赶上好时候。” “是啊,没赶上好时候。”大爷又感慨了几句,付了卦金,起身离开了。 这些年科技发展的太快,不止是对普通人的生活影响巨大,对玄学圈也影响巨大。 以往玄学圈子算命,都是在本地进行,客户基本上是固定的,如今进入直播时代,很多玄学人士跟上了时代浪潮,通过直播或者短视频平台,也是赚的盆满钵满的。 大爷口中说的这位出马仙,家里没有把堂口传下来真的是太可惜了,要是传下来,如今玩一玩网络直播,只要算的足够准,赚钱可比辛辛苦苦打工强多了。 这么说来,他家的仙家怕是没那么厉害,要是能预测到如今的直播行业,也不至于搞得堂口都传不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这样想太片面了,也许那仙家能预测到直播行业的未来,只是那家人没有那个富贵命,也自然无法传承堂口下来。 毕竟出马仙的基本常识我还是知道的,需要出马之人对仙家很敬重,要是让跟着熬苦日子,得不到钱财心生怨恨,还不如趁早散伙。 胡思乱想间,又有人坐了下来,我赶忙收拢思绪,给客人算起命来。 这样一忙就到了下午,中午饭都是趁着空隙,叫了一份东北炒面。 虽说味道上跟中原的炒面略有不同,但是味道真的很好,让我这个爱吃面的人觉得很爽。 到了下午四点多,人渐渐散去,我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拾东西,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镇子,顺便打听一下那边有没有出马仙。 这时,一个一直站在旁边刷手机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有些犹豫迟疑,一看就是心里藏着事情想要询问,又有些不敢。 我朝她微微一笑:“姑娘,是要算命吗?” “不,不是算命……我是有点事情想要问,可……”年轻姑娘双手搅在一起,陷入了纠结之中。 “没事,算不算命都没关系的,心里要是有什么疑问,也可以询问。”我温和的笑着说道。 见得多了,我知道这姑娘一定是有事情想要询问,只是难以启齿罢了,这个时候一定要温和对待。 那姑娘想了想,开口问道:“小哥哥算命挺准的,我在旁边看了很久了,算过的都说你算的很准。” “雕虫小技罢了,这是出门在外行走的吃饭本事,要是算不准,那还怎么混这口江湖饭?” “那你对神啊鬼啊什么的,了解不了解?”姑娘眼神闪动,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我心中一动,猜测她的困惑可能跟灵异事件有关,于是开口道:“那些跟灵异相关的事情的确存在,不过大部分人是接触不到的,时间久了,就被当成了迷信。姑娘你要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会努力帮助你的。”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这姑娘的脸顿时变得刷白:“真的存在吗?” “这……”我有些懵,这姑娘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啊,怎么确定了神神鬼鬼的存在,反而更加紧张了:“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跟我说,我还是有点门路,可以帮你沟通的。” 为了帮人,我连黑无常大人这样的关系都搬出来了,这姑娘真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我就豁出这张脸求求黑无常大人。 “那……是不是不能随便起誓,随便祷告吗?”年轻姑娘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 我不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只能按照自己知道的情况回答道:“的确不能随便起誓,随便祷告。” 年轻姑娘听到我的话,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路人的注意,不过看到房车上挂着的横幅,路人又停下了脚步,以为这姑娘是算命听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正在哭泣。 我赶忙掏出纸巾,递给了那姑娘让她擦眼泪,开口道:“姑娘,真遇到什么事情就直接跟我讲,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你不把事情原委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我……我快要死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吗?”年轻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啊?!”我不由得一愣,仔细在这姑娘的脸上看了看,虽然她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眼睛也肿了,可看印堂都是很正常的,并没有死气病气晦气缠绕,怎么看都不是要死的短命相。 可这姑娘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刹那,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姑娘该不会是去医院,被误诊了吧? …… 第112章 奇葩的誓言 想到这里,我开口道:“姑娘,你是不是去医院检查身体被误诊了?去的公立医院,还是私立的?那些私立医院的话可不敢信,他们为了赚钱,什么病都敢往你身上安,最好去正规的三甲医院去检查。” 这种事情网上报道过,私立医院这种恐吓患者的情况特别普遍,特别是针对小姑娘的手段,那是一套一套的。 年轻姑娘害羞,再加上华夏传统文化,对性这方面羞于启齿,女性一旦感染炎症,去那些私立医院检查,对方扯点名词术语,就说这个后面会子宫癌什么的,吓唬小姑娘赶忙交钱治病,实际上只是开了一些消炎药。 要不就是推上手术台,拿长针进行穿刺,还说这是最新的治疗办法,把小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交了冤枉钱,还受罪被扎针,真的是冤大头到了极点。 (这种事情当初我身边有人发生过,是女同事,被私立医院欺骗,回来还跟男朋友吵架,觉得是她男朋友的错。因为后来她男朋友知道了真相,在网上查了才知道是骗局,但是去找,人家根本不理,保安直接上来打人。时间在2009年,那个时候私立医院特别混乱。这种情况现在还有,就是欺负小姑娘脸皮薄,不敢闹事。) “不……不是医院检查……”年轻姑娘哭着摇头否认道。 “不是医院检查,那你怎么就认定自己要死了?我看你面相,既没有病气,也没有死气晦气,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死掉的?” 姑娘此刻已经接近崩溃了,大哭着说道:“我小时候不懂事,发过誓,是那种错的,马上就要死了。”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姑娘,你先别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要是真的要死的话,面相上肯定有体现的,可我看着没什么问题,肯定不会有事的。” “可我好姐妹已经死了,我肯定就是下一个。” “别急,别急,你先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跟我仔细讲一遍,我帮你出出主意,你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哭又不能解决问题,你说是吧?” “那……那你……等我……缓口气……”姑娘还在抽噎,不过明显在强忍着压下情绪。 我又递过去一包纸巾,还拿出扇子给她扇风,防止她因为哭得太狠喘不过气来。 过了片刻,姑娘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听着她的故事,我忍不住嘴角直抽抽,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这姑娘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她六七岁的时候。 她六七岁的时候,在镇上住着,跟邻居家另外一个小女孩感情特别好,俩人经常一起去出去玩。 当时镇上还是挺繁华的,附近还有一个小庙,她跟那姑娘也经常一起去庙里玩,小孩子看什么都是好奇的,看到别人跪下磕头拜神像,觉得很好玩。 后来俩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言情剧,其中女二和女主争男主角,女二的设定比较年轻,在剧中怼女主道:“你这个老女人,比我大了那么多岁,还有什么脸面跟我争男人。” 那女主被气坏了,说自己才二十五岁,真的就老了吗? 回去之后,还偷偷用镜子照脸,结果在眼角发现了很淡的皱纹,整个人都崩溃了。 然后女主好像又生了病,男主过来安慰她,女主躺在床上病蔫蔫的说:这样死了也好,二十五岁是女人最后的青春时刻,如果能死在这个时候,她就能永远漂亮下去,不会有衰老。 剧情大概是这样子的,详细的内容她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这一幕她记得很清楚。 两个小女孩被这一幕震撼到了,在幼小的心灵深处多了一个奇葩的认知:过了二十五岁,就是老女人了,就变丑了,不好看了。 俩人越商量越觉得这是对的,再加上他们两个也见到了镇上那些衰老的老人,晚年的确十分痛苦,被病痛折磨,行走不方便。 于是,俩人商量了好几天之后,居然去了庙里,跪下来拜了庙里的神像,发誓要一起死在二十五岁的那一年,这样就不会衰老了,不会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被人侮辱,更不会有皱纹。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吐槽道:“这就是小孩子的胡闹之言,你不会认为这样发个誓,就真的会死吧?”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姑娘哭得更加厉害了:“那个跟我一起发誓的姐姐前几天死了,我回来就是来参加她的葬礼的。” 这下子轮到我目瞪口呆了:“你知不知道那姑娘的生辰八字?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比我大几个月。我是不是只剩下几个月了?” 这下子,轮到我头疼了:怎么会遇到这么奇葩的事情?偏偏这姑娘又没有死去那女孩的生辰八字,我根本就无法判断其中的原因。 原本,两个小姑娘本来就是一时脑抽,才会去庙里发了这样奇葩的誓言。 发了这样的誓言之后,两个人也就给忘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时间久了,两人都忘记了,就是偶尔想起,也会觉得那是小孩子的胡闹,这姑娘更是成了大学生,更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存在。 可是今年她还在学校上研究生,突然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她的好朋友遭遇车祸离世了,让她请假回来送最后一程。 她整个人都懵了,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的订了票,回家参加了自己朋友的葬礼。 在葬礼上,她听到同席的旁人议论,说死去的姑娘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没想到年纪轻轻就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是红颜薄命。 二十五这个数字,还有死亡,勾起了她早已忘却的记忆,她回想起自己当初跟这个姐姐一起在小庙里发誓时的情形。 从丧礼结束之后,她就一直忧虑重重,家里人以为她是因为好姐妹的过世伤心过度,可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困扰着。 当年跪在神像前发的誓言是否会应验?自己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如若不然,为什么那个姐姐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就车祸死掉了? 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吧? 年轻姑娘泪眼朦胧的看向我:“先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 …… 第113章 凶神 说真的,听完这姑娘的故事,我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 在我的认知里,华夏不养闲神,神灵接受百姓的香火供奉,自然是要实现百姓的美好愿望,像这种小孩子胡言乱语祈祷所发下的誓言,是不可能被当真的。 可现在两个发誓的姑娘,其中一个已经死于非命,还是刚刚过了二十五岁就出事,这巧合的有些过分了,让我也忍不住跟着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誓言起了作用? 不过我心里也清楚,正神是不可能理会小孩子这样奇葩誓言的,除非当初那小庙里供奉的并不是什么正神,是一些山精野怪之类的玩意。 正经的道观和寺庙,修建神像都是有讲究的,一开始要在神坛上埋一根柱子进去,柱子上也要写上神灵的圣号,上面抄写宝诰。 等到神像塑好,还要选择特定的开光日子,比如说这位神灵传说中的诞辰之日,或者重大的宗教节日,还要诵读宝诰,举行仪式,告诉这位神灵,此处开了您的道场。 这样一来,神灵会分出一缕神念,寄托在这神像当中,这神像就算是有灵了,香火愿力也能传达到神灵那边去。 如果不举行这样的仪式,那么神像就只是普通雕塑而已,供奉的香火愿力能不能传达到神灵那边,就要看运气了。 一旦无法沟通,那么这些积攒的香火就会被觊觎,会有山精野怪附在神像之上,吃香火供奉,也帮着完成一些信徒的心愿。 这些山精野怪大多是动物修炼而成,因此脾气古怪,如果帮忙完成了心愿,不去还愿的话,很可能会被记恨倒霉。 这种倒也罢了,因为山精野怪本身是动物,就算再怎么开灵智,有些事情也转不过弯来,万一真的把两个小孩子无知的誓言当了真,那……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开口问道:“姑娘,我问你,当初你们拜那个庙里的神像许愿,那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灵?” 姑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家里人知道吗?镇上的老人知不知道?” “那个庙在我们两个发誓之后,没多久就拆了,镇上老人也说不清里面供奉的是谁,我只记得神像有些凶恶,看着有点吓人。” 这可就麻烦了。 华夏的民间信仰其实是很广泛的,现在的人觉得大家信仰供奉的都是一些正面的神灵,可实际上,民间以往不仅供奉正面的神灵,很多负面神灵也会供奉,甚至包括瘟神。 供奉瘟神的理由也很简单——哄哄瘟神老爷,让瘟神老爷开开恩,放过大家伙儿,让瘟疫疾病尽快过去。 瘟神不止会在大疫之年进行供奉,日常谁家孩子生了病,也会过去烧香供奉,希望瘟神老爷开恩,让小孩子健康活下来。 所以,瘟神这样的神灵在民间的香火一直都很旺盛,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庙宇冷清无人祭祀。 甚至于,民间以前还供奉过一些邪神,最后大多需要官府出面,禁止供奉,才能刹住车。 每个朝代都有官府禁止供奉邪神的举动,这在明清时的史料记载中都是可以直接查到的。 还有一点就是,民间对神像的塑造也是有讲究的,大多数神像都是慈眉善目的形象,而比较凶恶的,要么是负责战斗的护法,要么就是凶神或者邪神。 因为这些凶神和邪神在民间本身就是以凶名和恐怖传播信仰的,属于那种不信就要被惩罚的。 如果这姑娘当初拜的那个神像真的是什么凶神邪神,那她这个二十五岁就要美美的死去的祈祷,还真的有可能…… 看着泪眼汪汪的年轻姑娘,我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可怜,对她说道:“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去吃饭,等吃过饭天黑之后,我沟通一下,帮你问清楚情况。” 没办法,我也只能请黑无常大人过来,向他询问这姑娘的情况。 年轻姑娘一脸的窘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追问道。 “那个……我的钱不多……” 这姑娘还在上研究生,虽说研究生有补助,可那点钱连她的生活都不够,她日常还要靠家里供应,身上根本没多少钱,担心那些钱不够付费,毕竟在她看来,这可是救命钱,不能给太少。 这个事情她也不敢让家里知道,父母要是知道她发过那么奇葩的誓言,肯定也会骂她。 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我笑了起来:“请我吃顿饭总要的吧?在镇上吃顿饭的钱,别说你出不起。” 其实就算对方不请我吃饭,不给钱,我也会帮助这姑娘,可是这一年下来,我对人性也有了深刻的认知。 对于不需要付出就得到的东西,人总是不会珍惜,或者下意识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只有让他们付出了,他们才会记在心里。 这也是玄学圈卦不走空规矩的由来,一来是让客人珍惜算卦者的劳动付出,二来是让客人记在心里,不付钱,对方很可能转头就忘了。 至于玄学一点的说法,比如说给了钱,这个因果才能达成,那是另外一回话。 东北这边消费低,菜品分量还很大,我们两个在小镇的餐馆点了两个菜,都差点没吃完,也才花了几十块。 吃饭的时候,我特意拖慢了速度,吃过饭又故意看了会儿电视,直到天黑才领着那姑娘出餐馆。 那姑娘显然有些担心,中间她父母还打来了电话,问她天都要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她只说有事情,马上就回去。 她担心害怕是正常的,孤男寡女的,还非要等到天黑,她心里不多想那才奇怪。 我们回到房车所在的位置,我把折叠桌椅重新拿来出来摆好,烧了一壶茶,不过这姑娘明显有些警惕,茶水只是端起来沾了沾嘴,没有真喝。 我也没在乎,把引魂灯端了出来,点燃后放在了桌子上。 那姑娘看不到引魂灯,看我的动作就有些装模作样,就有些想要离开,不过等到引魂灯点燃,她的表情变了:“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不太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突然就不心慌了,感觉很安宁。” 我冲着姑娘笑了笑,拿出香炉,点燃檀香插入香炉之中,开始默默呼唤起黑无常大人。 很快,虚空中一把黑色油纸伞伸了出来,一个人影也跟着出现:“季藏,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 第114章 黑色丝线 这话说的我有些惭愧,每次找黑无常大人都是有事情寻求帮助。 只是人命关天,我只能厚着脸皮指了指坐在我对面的姑娘,示意是她出了问题。 此刻姑娘眼神迷离,整个人直愣愣的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人困倦到极致在打盹一样。 普通人不能与黑无常大人相见,相遇就会是这种反应,就算真的在清醒状态下见面交谈,等到谈话结束,也会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这段记忆。 黑无常看了看那姑娘,有些奇怪的问道:“她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找我过来?” “没事吗?”我想了想,还是把这姑娘的事情给黑无常讲了一遍。 黑无常大人静静听完,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他迈步上前,伸出食指点在了年轻姑娘的眉心处。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从年轻姑娘身上漂浮出来,正是那年轻姑娘的模样,只是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心里明白,这是黑无常大人把年轻姑娘的灵魂抽了出来,只是不晓得黑无常大人想要做什么。 就在我心中疑惑的时候,黑无常发出了惊呼:“咦,还真是这样。” 随着黑无常的话音落下,年轻姑娘那露出身体一半的灵魂之中,显现出一条黑色的丝线,在她的灵魂体内缠绕盘旋,最终没入了她的心脏。 看到那条黑色丝线,我感觉有些不妙,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这是……” 黑无常大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伸出手拽住了年轻姑娘灵魂当中的黑色丝线,一点点的把它往外抽。 哪怕从没有见过这一幕,我也知道,这黑色的丝线肯定有问题,肯定跟那姑娘当初发下的奇葩誓言有关。 随着黑无常大人的动作,那黑色丝线被越抽越紧,终于抽到了盘踞在姑娘心脏部位的丝线尾端。 眼看着那黑色丝线的尾部就要被黑无常大人从女孩的心脏中抽出,它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突兀的伸出数条黑色的触须,包裹住了女孩的心脏,随后猛然绷紧。 原本一直如同木偶般被随意摆弄的年轻姑娘,也随之剧烈的痛苦挣扎起来,像是一只濒死的鱼儿在扑腾。 黑无常的手松开了,那黑色丝线像是活物一样,飞速的钻回了女孩的灵魂当中,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松松垮垮的漂浮在年轻姑娘的灵魂当中。 黑无常大人发出了一声叹息,这让我的心跟着猛然一沉,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这姑娘该不会……”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黑无常大人说着,转身跨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他的离开,引魂灯的灯焰猛然跳动了一下,变得明亮了很多。 坐在我对面的姑娘,也跟着清醒过来,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我赶忙把茶水递到了她的手中,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接过杯子喝了好几口,这才喘息起来。 等到呼吸平复下来,她突然反应过来,猛然站起身,做出了防御的架势。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年轻姑娘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别慌,是我请来的大人想要试着出手救你,没成功而已。我一直跟你隔着一张桌子,真要对你图谋不轨,会是这样吗?” 姑娘一脸狐疑的看向我:“你可不要骗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解释的时候,撑着黑色油纸伞的身影再次突兀出现,那年轻姑娘重新陷入了呆滞的木偶状态。 我转过头看向黑无常大人,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中还提着一团东西,还正在扭动挣扎。 见我的目光投来,黑无常大人抬手把那团东西扔到了地上,发出“啪叽”一声脆响,接着那东西在地上努力的蹬腿翻身,就要朝远处蹦跳着逃去。 “哼!”黑无常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那团东西顿时吓得呆立当场,不敢动弹分毫。 “还不赶紧把当年的契约解了?非要把你的皮扒下来,你才知道厉害吗?”黑无常冷冷说道。 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团东西居然是一个比脸盆还大的癞蛤蟆,它长着五条腿,身上满是一个个红枣大小的疙瘩,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黑无常大人的话,那癞蛤蟆一蹦一跳的来到呆若木鸡的年轻姑娘身前,张嘴咬住了姑娘垂下的手指。 “停!你要做什么?”我赶忙开口阻拦。 黑无常却摆手示意没事,任由那癞蛤蟆咬住年轻姑娘的手指,用力吮吸起来。 随着癞蛤蟆的吮吸,年轻姑娘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不过渐渐的,又恢复平静。 等到那姑娘脸上表情彻底恢复平静,那癞蛤蟆松开了嘴巴,蹦跳到了黑无常的跟前,“呱”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充满了讨好的意味,仿佛在说:我已经完成了。 黑无常大人抬脚在癞蛤蟆的身上踢了一脚:“赶紧给我滚,你犯下的罪孽我都还没跟你清算,你居然还想邀功。” 那癞蛤蟆又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着委屈,随后朝着引魂灯光亮外的迷雾中一蹦一跳的蹿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那癞蛤蟆消失不见,这才反应过来,向黑无常问道:“无常大人,这姑娘没事了?” 黑无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姑娘的眉心,姑娘的灵魂再次从身体中漂浮出来。 不过这一次,她的灵魂当中没有了那条黑色丝线,变得干净而纯粹。 “她没事了,我也该走了,等下你好好安抚她。”黑无常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无常大人,等等。” “还有什么事?”无常大人转过身,目光透过黑色油纸伞看向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有些搞不明白。”我也知道这年轻姑娘逃过了死劫,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还没搞明白,总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季藏,这件事情你要先等一等,等到油罐车的事情水落石出,我再一并解释给你听。” “油罐车的事情水落石出?难道那件事情还另有隐情?” “没错,故事另有隐情,并不是你了解的那样简单。” “可这跟这姑娘年少无知许愿差点送命又有什么关联?” …… 第115章 命数 我很想问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和关联,可黑无常大人却根本不加理会,转身跨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等到黑无常大人离开,那陷入迷茫的姑娘猛吸了一口气,重新反应过来,看向我:“你要做什么……不,不对,刚才发生了什么?” “姑娘,你感受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姑娘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起身原地转了一圈,这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感觉好像浑身都变轻松了?还是你说了的缘故,对我造成了心理暗示?” 她灵魂深处的那条黑色丝线没有了,感觉浑身轻松属于正常反应,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玄学感受。 其实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感受,比如说在心情无比低落的时候,出门旅游看到了山川美景,或者是乌云刚好散开,阳光照在身上,就会在一瞬间觉得浑身轻松,心情无比舒畅,连带着身上的小毛病都好了。 这种情况,如果身边有能望气,或者开了天眼的人去观察,就会发现此人的气场一瞬间从低沉压抑变得明媚开朗。 特别长时间待在某种压抑环境中导致的情绪低落,那一瞬间浑身笼罩的负面气场会消散一空。 所以,不管是心理医生,还是玄学人士,在面对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都会建议多出门走走,其实就是为了借助外界的力量,冲散病人身上笼罩的负面气场。 “不是心理暗示,是你的人生已经好起来了。你走吧,以后不用担心当初发下的那个奇葩誓言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笑着对那姑娘说道。 “我可以走了?”姑娘不由得一愣,站起身,又有些犹豫:“对了,我该给多少钱?” 说话时,她的目光有些闪烁,显然是担心我来个狮子大开口。 “就按照算命一次给钱吧,这事儿也不是我帮的你,可规矩又摆在那里,不能不收,你意思一下就成。” 年轻姑娘扫码付了钱,倒是没按照最低的二十块价码给,给了两百,不算多,也不算少。 她原本就有试探之意,见我没有继续追着要钱,反而安定下来,开口问道:“我真的没事了?当初的誓言作废了?” “没事了。虽然具体情况我也搞不太清楚,不过你身上的因果已经了结了。” “可……”姑娘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能理解她的担忧,毕竟关系到生死,最好的伙伴已经死在了前面,任谁遇到都会无比担心,现在来我这里,只是思维断片了两次,我就跟她说没事了,换我我也不会相信。 我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刚好你闺蜜死的时候,你也没有跟她告别,我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告别一场。” “什么?这可以吗?”年轻姑娘先是震惊,随即又有些颤抖,不过倒是没有退缩,整个人还算镇定。 毕竟普通人对见到鬼魂这样的事情还是挺恐惧的,她能不退缩,那是因为真的跟闺蜜感情很好。 “你身上有闺蜜送你的小礼物没?或者有没有她的什么东西?” “有,我手腕上戴的这个银手链,就是她送我的。” “取下来给我。” 姑娘顺从的取下银手链,我接过后,先是拿出一张黄纸符,在引魂灯上点燃后,又把银手链在油盏里蘸了蘸,捏起来放在灯焰上引燃了灯油。 火焰在银手链上冒起,年轻姑娘的眼神再次变得迷糊,远处的迷雾中,却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接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哭泣声就是从她口中传来的。 她流着泪走到折叠桌前,看了看陷入迷糊的闺蜜,这才止住了哭泣,开口道:“小妍没事了就好,可命运对我也太不公平了。” 才刚刚二十五岁,还是青春年华,生命就戛然而止,任谁都会觉得不公平。 我想了想,开口道:“你把你的生辰八字报给我,我给你看看。” 正常情况下,没有命理师会主动去给死了的人算命,我主要还是想从侧面了解整个事情的脉络。 黑无常大人抓来那只巨大的癞蛤蟆,说明这姑娘的死肯定跟它有关,可无常大人又没有直接干掉那只癞蛤蟆,还说跟食用油的事情有关,要等到食用油的事情水落石出后,再跟我仔细聊这件事情。 我现在心里真的是痒得不行,给这齐耳短发姑娘算命,也是想侧面印证一些事情。 齐耳短发愣了一下,随即报上了她的生辰八字,我排盘仔细一看,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这姑娘的命格的确不是很好,在今年二十五岁的时候,会遇到一场劫难。 不过这种劫难在命理上不属于必死结局,属于那种有一线生机的,这种劫难主要看自己的造化。 如果运气好一点,或者有祖辈护佑,也就是遭遇一场车祸,重伤住院一段时间。 如果运气不好,或者祖辈余荫不足,没有足够的功德庇护,那就会情况严重,导致死亡。 看着这姑娘的命盘,我隐隐约约猜到了黑无常大人没有对那癞蛤蟆下狠手的原因,可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尚未解开。 看来,还是要等到食用油的事情水落石出,等黑无常大人跟我讲述着两者的关联,才能搞清楚其中的真相。 想到这里,我看向那齐耳短发姑娘,开口道:“你今年本身就有驿马灾,生死只是一线之差……” 我没有再说下去,可那齐耳短发姑娘已经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看来,这本就是我的命数。” 对此,我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长长叹息,接着转移话题道:“你是出车祸走的,比较突然,家里人和朋友都还没有告别,是我把你主动召回来的,送你入梦跟他们告别一场,也是理所应当,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多谢先生。”那齐耳短发的姑娘感激道。 我拿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她额头上写下咒文,随后挥手道:“去吧,有什么没来得及交代的话,去跟他们好好说清楚。” 随着齐耳短发姑娘走入迷雾之中,我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跟着闭上了眼睛。 …… 第116章 少男少女 她跟家人的梦中告别,我并没有观看,那毕竟是她的隐私。 等到她与家人告别之后,梦境一转,变成了她与闺蜜之间的点点滴滴,是从儿时开始的。 …… “夏夏,你比妍妍大,是当姐姐的,遇到事情可要多让着她。” “我知道的,妈妈。” …… “妍妍,你看我妈妈给我买的小裙子,可好看了……” “妍妍,你怎么哭了?” “那……我让你穿一下我的小裙子,就一下哦,你可不能给我穿脏了……” “好,我保证不穿脏……姐姐你真好。”小妍破涕为笑。 两个小家伙一番折腾之后,小妍终于换上了小夏的新裙子,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幕,刚好被回家的小妍妈妈看到,看着两个孩子一起玩耍的情形,她有些欣慰,又有些难受。 第二天,她去了童装店,给小妍买了一件黄色的连衣裙,给小妍换上。 “姐姐,我也有新的裙子了。”小妍换上新裙子后,喜滋滋的跑去找到夏夏,向她炫耀自己的新裙子。 今天夏夏的小红裙洗了,穿的是以前的旧裙子,看到小妍穿着新的黄色连衣裙,顿时觉得自己的小红裙不香了。 看到夏夏的样子,小妍很快明白过来:“姐姐,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小裙子?” 片刻之后,小妍的黄色连衣裙穿在了小夏身上,小女孩脸上的笑容绽放。 “姐姐,我有个办法,以后我们买了新衣服就换着穿,就等于有两件新衣服,你说好不好?” “好!” “嗯,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从那天之后,两个姑娘的衣服就一直换着穿,到了后面,根本不分彼此,连衣服究竟是谁的都会忘记。 两个人的体型也一模一样,连父母从背后都分不出两个人,只能依靠两人不同的发型来分辨。 两个姑娘关系好,连带着两家人关系都变得十分亲密,平日里不分彼此,两个姑娘不管去谁家,都像到了自家一样。 两家人在一起,也说真像是生了两个女儿。 …… 两人去庙里拜神像发奇葩誓言的画面一闪而过,很显然,两个小姑娘当初就是脑抽了,发誓之后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因为画面只是一闪而过,连我也没看清楚那模糊的梦境画面中,神坛上的神像到底是什么模样。 两个小姑娘一起长大,像亲姐妹一样,小学同一个班级,初中高中也是同一个班级。 这倒不是两家大人刻意安排的,他们没有找过学校的老师,更没有那个关系。 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排一切一样,两个小姑娘每次升学考试,成绩都很相近,又能分在同一个班级。 随着年龄增大,两个小姑娘进入了青春期,凑在一起更是无话不谈。 “小妍,你是不是喜欢八班那个谁?” “才没有,我对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意思。”小妍顿时羞红了脸,有些羞恼的捶打着夏夏。 “我还没说是谁呢,你就那么大反应?!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没有,才没有!哎呀,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小妍顿时急了。 “哎呀,有人要杀人灭口了,还说要撕烂我的嘴。”夏夏故意大呼小叫道。 小妍真的急了,赶忙上去捂住了夏夏的嘴巴,却忘记了防守,被夏夏反手挠了胳肢窝的痒痒肉,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笑闹了片刻后,小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听说……她们说……” “说什么?你可真磨叽,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夏夏一甩自己的短发,嫌自家闺蜜太过磨叽了。 “她们说,他是公认的校草,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夏夏你……”小妍说到这里,双手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如果夏夏也喜欢那个男生,到时候她们两个该怎么办?还能不能继续做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了? 夏夏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这小妮子还嘴硬说没有发春,明明都喜欢的不行了,还在我这里装。”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小妍急得都快要哭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回答。 见她都快急哭了,夏夏才笑了起来:“切,我才不喜欢他呢,我喜欢阳光健康的,校篮球队的那种,他那种书呆子,我才看不上。” “啊?!那就好。”小妍明显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忍不住道:“他可不是书呆子。” “哟,这就开始护起来了?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开始了。” “哎呀,你要死啊!我才没有……”小妍顿时急得一张俏脸通红。 刚刚平息的战火再一次燃起,两个女孩再次笑闹成了一团,相互挠着痒痒肉。 也许是性格的缘故,又或者是从小比小妍大上几个月,天生带着姐姐的光环,这样的笑闹每次都是以夏夏占上风为结束。 不过这一次,小妍显然不想退缩,她这次要把夏夏给制服了。 就在她跟夏夏打闹的时候,一个略显瘦削的少年从走廊里快步走过,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过两人的时候,那少年转过头看向两人,小妍像是触电了一般,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被夏夏给一举拿下了。 见到她不再反抗,夏夏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转过头,跟那少年的目光对上了。 等到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进入了卫生间,小妍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哎呀,夏夏你害死我了。” “这可不怪我啊,是你主动挑衅的,结果被小情郎看到了不淑女的样子。”夏夏大笑起来。 “哎呀,你胡说什么,什么小情郎啊,我跟他清清白白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听你这语气,没有关系还挺失落的,要不我等下就叫他过来,让你跟他认识认识。” “要死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小妍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懵。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顺着走廊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朝八班的方向走过去。 少年的脸有些红红的,低着头左顾右盼,不敢跟两个少女的目光接触。 小妍更紧张,她拉着夏夏,想要回到教室去,可夏夏站在走廊里不肯动弹,她的力气不如夏夏大,根本拽不动。 就在那少年快要经过她们两个的时候,夏夏忽然开口了:“喂,那个谁!” 小妍没想到夏夏会来这一出,吓得整个人都麻了,她低着头,想要把夏夏拽回教室,可她此刻感觉呼吸都停止了,耳朵里嗡嗡直响,整个人更是软的不行,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小妍慌,那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帅脸涨得通红,同样不知所措,像木偶一样机械的朝前走着,更是不敢回应夏夏的招呼。 等他走到八班的门口,进门的时候,还因为慌乱,肩膀撞在了门框上,惹得夏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等到那少年走进了八班,小妍才像是突然恢复了力气一般,把笑个不停的夏夏拽回了教室里,紧接着,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 第117章 他回应过 小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生,在经历了那次之后,她觉得那男生脸红,肯定也是喜欢她。 终于,少女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想要向那个少年表白,可直接当面表白,她又做不出来,只能选择用信件来代替。 那封情书,她写了又毁掉,毁掉又重新写,反反复复,用了很多张漂亮的信纸之后,终于把情书写好了。 可等到情书写完,她的勇气也全都用光了,她原本打算趁着傍晚放学,他做卫生值日的时候,偷偷去把情书交给他,那个时候学校里人少,不会有人撞见的。 可是尝试了两次,只要靠近八班,她就觉得自己的双腿直打颤,根本没有力气走过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夏夏。 她跟夏夏是好姐妹,在一起有很多小秘密,这些小秘密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连两家的父母都不知道。 当夏夏拿到那封情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小妍,你玩真的啊?!那男的有什么好?你居然还要写情书?” 小妍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巴:“要死啊,你那么大声?!” “好吧,好吧,我不大声了。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要我去给你送信?” “嗯,夏夏,你帮帮我,我实在不敢,我只要走到八班那边就害怕。”小妍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行吧行吧,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去给你送。” “今天下午放学他值日,你到时候把信送给他就行了。”小妍小心翼翼的交代道。 “用得着那么麻烦?!刚好是课间,我现在就去给他。”说完,夏夏根本不等小妍反应,就拿着那封情书飞快的出了教室。 小妍大脑一片空白的跟着她走了出去,就见到夏夏甩着短发,英姿飒爽的走到了八班门口,冲着那少年招了招手,把对方叫了出来,将那封情书塞到了对方手里,转身潇洒离去。 情书,就这样送出去了? 就这么简单? 躲在班级房门后看着走廊情况的小妍,整个人都懵了。 她傻傻的看着夏夏走了回来:“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去了?”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不就是送封情书嘛,已经送到了,你等着他的消息吧。”夏夏拍了拍手,不以为然的说道。 只是,这么等下来,却杳无音讯,那少年收到了小妍的情书,却迟迟不见回信。 为此,小妍还哭了一场:“夏夏,你说,他为什么不回我?哪怕不喜欢我,总要说一声吧?哪有这样不讲礼貌的?” 夏夏轻轻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我都跟你说了,他在学校那么受欢迎,让你别那么傻,你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就喜欢成那样,何苦呢?” 小妍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可他总要回我一声啊,哪有这样的?” 夏夏叹了口气,只是伸手抚摸着小妍的长发,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年少的感情总是那么的动人,而经历了感情的痛苦后,又会让人奋进。 自认为失恋的小妍,把情感上的痛苦,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转眼到了高考,小妍这一次考的很好,上了重点线,她想离开家乡这片伤心地,去外省读书。 夏夏的高考成绩却不甚理想,只是考上了本省的普通本科,两个人虽然远隔千里,可依旧十分亲密,经常视频聊天,只是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起亲密。 小妍暗恋的那个少年,成绩本身也不太好,考上的也是本省的那所本科,小妍知道他跟夏夏在一个学校,不过两人却从未聊起过那个男生。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小妍也已经放下了当初那段感情,只是,那是她青春年少时的一道伤疤,即便过去那么久,她依旧不愿碰触。 本科毕业,夏夏考上了本地的公务员,回到了老家。 小妍不想回老家,考上了研究生继续深造。 她原本准备研究生毕业,就带着新交的男朋友回到老家,让男朋友跟夏夏认识一下,可没想到噩耗突然传来,夏夏离世的消息震惊了她。 她也终于想起年少时那个奇葩的誓言,开始变得忧心忡忡,于是在镇上闲逛散心,刚好遇上了来镇上摆摊算命的我。 …… 梦境再次发生变化,在当年的高一教室中,夏夏和小妍再次坐在了当初的位置,依旧是同桌。 小妍见到夏夏,眼泪就忍不住的滚滚而下:“夏夏,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就……呜呜呜……” 夏夏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就如当初一样。 “小妍,你没事就好,这是我的命,你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夏夏姐,我还准备放暑假就带男朋友回来给你看看的,没想到……” “没见到,那是缘分不够,是我命不好。”夏夏幽幽的叹息道。 两个人沉默下来,小妍好几次想要开口安慰夏夏,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夏夏,她开口道:“小妍,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还很愧疚,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这件事情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情?”小妍有些惊讶。 “你还记得八班那个人吗?”夏夏轻声问道。 小妍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怎么可能不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毕竟是初恋,就是人家一直没有回应过我,一点礼貌都不讲。” “其实他回应过你……”夏夏幽幽说道。 “回应过?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小妍说着说着,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夏夏。 夏夏的表情有些黯然,目光忍不住移开了。 “你……该不会……”小妍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更不会背叛你。”夏夏开口道。 “那你快说清楚,当初他是怎么回应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如今已经有了男朋友,可青春年少时的初恋,依旧会让人耿耿于怀。 “那你不要激动,我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你。” “好。我保证不激动。” …… 第118章 诅咒 “当初我把情书给他之后,他第二天就回信了……” “回信了?你为什么不把信给我?”小妍的情绪有些激动。 “因为……”夏夏目光复杂,过了很久才道:“他的信不是回给你的,是回给我的。” 小妍不由得愣在当场,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你不是喜欢篮球队的吗?你说不喜欢他那样的书呆子。” “是啊,我不喜欢书呆子,其实我也不喜欢体育队的那些人,我那个时候谁都不喜欢,我甚至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没说过的男生。”夏夏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为什么?”小妍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他把信给我的时候,我都傻了,我怕你知道他喜欢我的话,会难过生气,我们俩就没办法再做好朋友了。” 小妍沉默下来,她知道夏夏说的是对的,以她当初那种恋爱脑,如果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跟夏夏分道扬镳的。 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开口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一直追我,高考时还跟我报了同一所学校,我一直没答应他,直到大三那年……”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们的恩爱故事。”小妍摆手打断了夏夏,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可那毕竟是她的初恋,她依旧有些放不下。 “恩爱故事?如今我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恩爱故事?”夏夏苦笑着说道。 小妍不由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夏夏已经死了,下一刻,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夏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跟你一起做一辈子的姐妹,到白发苍苍。” “小妍,我知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没答应他,就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了,就是没办法再跟你做好朋友了。” “夏夏……”小妍抱着夏夏,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好了,我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替我过一过人生那些不曾经历的美好。” “夏夏,你不要走。”小妍伸出手想要拉住夏夏,可又哪里拉得住。 …… 下一刻,夏夏的灵魂在我身前显现出来,我冲她摆了摆手:“走吧,是我招你回来的,送你入梦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回去吧。” 随着夏夏的灵魂隐入迷雾中消失不见,小妍猛然睁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落下:“夏夏,夏夏,你不要走。” 可她注定见不到夏夏了,以后也许在梦里还能再次相见,却再也不会像这次那么清晰。 到处找过之后,小妍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我:“是你把夏夏招回来的?对不对?求你再让我见见夏夏。” “不可能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用过了。”我摇头回答道。 小妍又反复求了几次之后,见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呆呆的坐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 这时,远处传来了呼喊声:“小妍,小妍,你在哪里?” 这姑娘的父母找来了,女儿的闺蜜刚刚出事离世不久,父母当然十分担心,天黑了还不见人回去,肯定要找来的。 之前并没有直接找过来,那是因为引魂灯点燃后,周围的迷雾会保护我们,不让我们受到打扰,现在一切都已经完成,她的父母也就找了过来。 “好了,你该走了。”我冲着姑娘小妍说道。 小妍失魂落魄的起身,朝着父母找来的方向走去,我目送着他们三人相聚,捏熄了引魂灯,把折叠桌椅收了起来,放进了房车当中,开始洗漱。 洗漱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小妍和夏夏的事情。 年轻人的狗血三角恋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年轻的感情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是不讲理由的。 其实那少年会喜欢夏夏,我倒是也能理解几分。 按照梦境中的所见,那少年算是个略显文弱的,而小妍也是一样的性格,两个人可能会很合拍,可却缺少了一种吸引力。 那少年喜欢夏夏的那种飒爽的性格,是因为这是对他人生的一种互补,所以,他在接到小妍的情书后,会写信对夏夏表白。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求而不得。 越是得不到的,自己就越是喜欢。 世界上的感情故事,大概都是这样的剧情,只是稍有不同罢了。 我更在意的是,夏夏和小妍的命运,小妍灵魂之中的那根黑色丝线是什么?是不是就是当初她们两个跑去发誓所留下来的? 那应该是诅咒一样的东西,或者是某种契约。 因此,黑无常在拽动那丝线的时候,会影响到小妍的心脏,无法直接拔除。 只有找到那只癞蛤蟆,逼迫它出手把黑色丝线吞吃掉,小妍身上的问题才被真正解决。 这样看来,我身上的诅咒会不会也是类似的能量? 黑无常大人也说过,这种隐藏在灵魂深处,与血脉绑定的诅咒,他是无法出手根除的。 那如果像是找到那癞蛤蟆一样,抓住小鬼子阴阳师,是不是就能从源头上解开这个诅咒,让我从此脱离危险?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一定是这样的,一定可以做到。 只是,想要抓住那小鬼子的阴阳师,肯定没那么简单,又该如何寻找线索? 我忽然想起黑无常大人离开之前说过,这件事情跟油罐车运输生化油的事情有关,心头忍不住再次狂跳起来: 当时听那中年记者和油罐车司机对话,中年记者曾说自己跟着那油罐车偷拍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么稿子和视频什么的,大概已经准备好了。 也许这两天新闻就会发出来,一切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我赶忙洗漱完毕,来到床上,打开手机刷了起来,想要看看油罐车运送生化油的事情有没有上新闻。 只要能在新闻上看到这件事情,那就说明离真相水落石出不远了。 只是,我在各大平台刷了一通,也没见到相关的报道出现,只能无奈作罢,准备再等等。 …… 第119章 舆论爆点 刷不到关于油罐车的新闻,我就放下手机入睡了。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把夏夏和小妍的梦境重新经历了一遍。 这一次,我成了梦境中那个少年,一边面对小妍的少女爱慕不知所措,一边又对英姿飒爽的夏夏不可救药的动了心。 等到早上醒来,我坐在床上迷糊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梦中的那个少年,更没有跟小妍和夏夏发生过那么狗血的爱情三角恋。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小妍的确长得挺漂亮,可自己只是把她当做普通客人,并没有什么想法。 至于夏夏,长得也挺好看,带着一股英气,一看就是假小子,更不符合我的审美,自己怎么会做梦重新参与了一遍? 我坐在房车里想了很久,心中突然有了明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在观看梦境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三人少年时的爱恋故事稀松平常,没什么好稀奇的。 当做了这个奇怪的梦之后,自己差点迷失其中,我才意识到,普通人的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虽然各不相同,却又极为相似。 对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人生都是乏善可陈的,能成为传奇故事被人所书写熟知的,都是少之又少的。 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年少时纠结又放不下的感情,在旁人看来也许都是乏善可陈的无聊故事,可这些无聊的故事,又偏偏是我们绝大部分人的人生。 我作为旁观者看他们三人的爱情故事,会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可要是让他们三个看我年少时的经历,我跟白月光江声艳的故事,他们也许会同样觉得既狗血又没意思,也许会觉得我的表现十分傻逼,把人生的弯路几乎都走了一遍。 可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平心静气的去回顾自己的人生,等到人生成长到一定阶段,就会发现自己当初同样犯过不少低级错误。 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我们只能做自己故事的主角,可绝大部分的故事都太过平淡,主角也太过窝囊,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剧情,却又是我们的人生原色。 那些我们感动得痛哭流涕的人生细节,在外人眼里也许就是矫情。 那些感动和快乐,也只有身为主角的当事人能够理解。 如果联想扩展一下,想一想大憨和二憨的故事,想想那些去民宿游玩的小资精英,了解他们面对二憨时的态度,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其实那些前往民宿旅游休闲的小资精英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不可能对陌生人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包括我,也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我身为引路人,能通过梦境经历大憨和二憨的人生,对他们的认知恐怕也会很浅薄,只会觉得他们有些可怜,是两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可怜人。 只有经历了他们的梦境,看过了他们的人生,才能明白我们这些外人看来十分无聊又怪异的细节,对他们来说,又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也许,这样经历不同灵魂的人生梦境,才是引路人修行打开的正确方式。 经历过足够多的梦境后,再去面对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些艰难和痛苦,就不会陷入痛苦和内耗之中,能够乐观坦然的面对人生困境。 …… 想明白这一切,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哼着歌刷牙洗漱之后,去小镇的早餐店吃过早餐,这才开着房车继续上路前行。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在一个小镇停下,先去吃了饭,接着又故技重施,在一个路口开启了摆摊生涯。 算命的时候,我也打听了,方圆一带依旧没有出马仙,看来还是机缘未到。 这个镇子上来算命的人并不多,大概是信玄学的并不多的缘故,所以吃过下午饭,我就开着车子继续出发了,到了下一个小城,这才在郊区找了个地方停车过夜。 生意不好很正常,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风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晚上睡觉前,我照例通过手机在各大平台上刷了一遍关于油罐车的新闻,却依旧一无所获。 我无奈的把手机放在一边,进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一边洗漱,一边拿起手机随便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 油罐车混装工业油和食用油的新闻已经全网爆火,成了最热门的新闻话题。 随便找个平台点进去一看,评论里全是骂的。 “装了柴油之后,又去装食用油,这跟直接下毒有什么区别?柴油这些东西对人体有毒的啊!” “国家应该出台规定,不允许这样把工业油和食用油混合运输。” “楼上的怎么看新闻的?没看那油罐车司机说了,是有规定的,只是检查的不严格,他们每次都是把卸油口擦干净就算过关了。” “为了节省成本这样搞,良心都黑了,这不是毒害老百姓吗?” “小时候看变形金刚,一直幻想自己成为汽车人,长大了觉得小时候太无知,现在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汽车人。” “今夜,你我都是赛博坦星人,宇宙的和平由我们守护。” “玩梗的滚出去,这他妈是食品安全问题,玩个屁的梗。” “不玩梗又能怎么样?他们有特供吃,你以为老百姓的死活有人管吗?信不信这事儿还是不了了之?” “哎,以前还天天嘲笑印度三哥喝一口恒河水,就喝满了整个元素周期表,现在才知道,在国内吃一口油,元素周期表同样也快满了。” “现在最让我感到可怕的是,那司机面对采访,没有丝毫的紧张,并不觉得是犯罪,说所有人都这么做。” “楼上的说的没错,所有人都这么做,那就说明这已经是常态化存在的事情,整个行业都烂透了,这是整个行业默认的投毒。” …… 看着这些评论,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文字行间里所充满的愤怒。 食品安全属于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跟所有人都息息相关,想想我们信任的品牌和食用油,实际上却混有对人体有害的工业油,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过,报道出来总是好的,只有被大众所知晓,才会倒逼行业的改革和规定的严格执行。 只是,真的会有好的处理结果吗? …… 第120章 轻慢之心 说真的,我也很担心这件事情会像评论区里说的那样,最终不了了之。 佛道两家都说过,人是很容易产生轻慢的动物,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考虑,时间一久,就会漠视他人。 这是人性天然存在的缺陷,必须要有意识的去改正。 上位者掌握着权力,时间久了,就会生出轻慢之心,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把黎民百姓当回事。 所以,华夏历史上才有“何不食肉糜”的典故,被老百姓骂了几千年。 历史上的君王,能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屈指可数,能有这样清醒的认知,实在是太难了。 因为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就像油罐车司机为了省钱,就会擦干净卸油口,绕过规定。 上位者在自身利益没有受到损害的情况下,能有多少的感同身受?是否能真正做到严格监管?这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像我面对夏夏、小妍和那少年的爱情故事,一开始觉得无聊又枯燥一样,只有做梦带入感同身受后才能知道。 就像那些前去山村民宿游玩的小资精英,他们会对二憨产生多少的同情心?又有几个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也许黑无常大人说的两件事情有关联,就是因为这个。 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我们的人生痛苦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一场无聊的小事。 那么,普通百姓的食品安全,在某些人的眼里,也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 正因为有了这个猜测,我的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连带着算命的时候都有些无法集中,于是趁着客人不是太多,直接把摊子收了,不再算命,把房车开到郊区的一片树林旁,停在哪里刷手机,关心着油罐车事件的进展。 随着舆论的发酵,以前的那些食品安全问题也被翻了出来:苏丹红事件,三聚氰胺奶粉,地沟油等等。 连这一次的工业油和食用油混装,也被爆料出来早已存在,之前就已经爆料过,经过了十几年,却依旧没有治理成功。 这一下,各大平台的新闻评论区更是炸了一样,到处都是骂声一片。 我仔细看了记者发布的视频,虽然那辆油罐车被全程打码,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中间一段我也曾经一起跟踪过。 那辆油罐车进入国营粮油厂混装食用油的那一段,弹幕上更是密密麻麻的谩骂。 “国企不应该是最严格的吗?人民把权力交给你们,你们就这样对待人民的?” “真把书上宣传的当真了?好的工作就像艾滋,只通过母婴和血液传播。” “这样搞,国企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还不如交给市场自由竞争。” “交给自由市场竞争,那些老爷们的子女往哪里安排?不把老爷们的子女们安排好,哪里有屁民们的活路?” “咱们都是npc,好事儿跟咱们普通人不沾边,散了吧,只要当场吃不死人,肯定没人管的。” “看看人家国外对食品安全的处罚有多严重,只要出事一次就能把一个企业罚破产,现在事情出来了,我敢说,肯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前面的还用说,这种事情看多了,一次又一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天天说厉害了,也没见厉害到哪里去,国际上受气,国内食品安全问题也没见解决,就会打嘴炮,有意思吗?” “那是老爷们厉害了,屁民能有什么厉害的?” …… 看着视频上那密密麻麻的弹幕,我不由得直皱眉头:短短几个小时,这些弹幕和评论就从愤怒转变成了恶意,这些恶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我能清楚感受到其中的差别。 早上那会儿看,大家只是因为这种食品安全问题感到愤怒,发一发牢骚,并不是在恶意攻击。 而到了现在,更多的都是牢骚和攻击。 不过,这也能够理解,食品安全关系到每一个人,在得知自己日常吃的食用油可能有毒,任谁都不能淡定,骂上几句发泄愤怒也是很正常的。 到了此时,国企那边已经发了公告,说关于此次事件正在进行调查,稍后会有调查结果公布出来。 这公告一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下面的评论更是密密麻麻。 “真是服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掩耳盗铃。视频都拍下来了,国营食用油厂那么大的招牌看不到吗?这还用调查?” “楼上的不懂了吧。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一门学问,这样直接承认有问题,那不就要有领导背锅?等调查结果出来,运用语言的艺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危机不就平安渡过了?” “楼上这位是体制内的,还是鲁省的?只有体制内的和鲁省的才能有这么高的觉悟,这么合理的手段。” “坐等调查结果说是临时工误操作,开除几个临时工背锅。” “开除临时工+1……” “我也赌一包辣条,绝对是临时工的问题。” …… 除了这个国企,另外一家国企也发了公告,说关于食用油混装的事情,他们旗下有自己的专业车队,单独拉食用油,不会进行其他用途,所以不会出现这种食用油污染情况。 接下来,他们也会加大监管力度,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出现。 可同样的,公告下面也被一片骂声给淹没了。 “专业的车队运油,那是给官老爷们的特供油吧?我们老百姓用的是什么油?是专业车队吗?” “出事了说自己有专业车队,就能够自证清白了?这不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吗?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上的,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有监管权吗?你试着去监管一下,小心关小黑屋。”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买国产油了,只买国外进口的,烂透了,彻底没救了。” “楼上是有钱人,可怜我这种穷人买不起进口油,只能让家里多种点花生,拿去镇上榨花生油,吃的放心。” “有钱人吃进口油,老家在农村的吃自榨油,我这种没钱又弄不了自榨油的该怎么办?” …… 第121章 诡异之处 “还能怎么办?认命呗。没看这些年医院里癌症越来越多,你以为是怎么来的?以前年轻人哪有那么多癌症,现在天天都有年轻人得癌症的报道。” “楼上的这么一说,细思极恐。老百姓攒点钱不容易,这边吃着问题油,那边再到医院里送钱,形成完美闭环了这是。” “可怕!我一个同学在医院工作,她说癌症年轻化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之前没往这方面去想,现在这么一说,原来源头在这里。” “业内人再告诉你们一个可怕的事实,食用油只是冰山一角。不止是食用油会跟工业油混装,那些糖浆果汁,你以为运输的过程中就没事吗?” “好嘛!吃的油避不开,喝的饮料果汁也可能有,这样下来,还有什么能吃?” “想吃的健康,那就只能自己回家种地了,只有自己种的才是最安全的。” “回家种地,活不下去的,工作都在城市,房贷车贷,真要是回家种地,还怎么活?” “哎……活着吧,只能认命的活着了。” …… 看着这些弹幕和评论,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中有许多的怒火,可更多的是痛苦和无奈。 这些问题该如何解决? 反正以我的见识和思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决。 就这样,除了吃饭,我刷了整整一天的新闻,看到最后,两眼都有些酸痛了,才放下手机,洗漱上床睡觉。 这一夜,我又做梦了。 这一次,梦到的是之前跟踪油罐车的情形,在梦境中,油罐车上缠绕的黑色藤蔓张牙舞爪,化作一条条毒蛇,朝着我扑过来撕咬。 情况危急,我只能一边开车,一边拿着刀挥砍那些扑上来的毒蛇,把它们一条条斩杀。 可是这些毒蛇越杀越多,到了后面密密麻麻一片,我根本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散发着金光在旁边跟了上来,那些黑色毒蛇接触到轿车周围散发的金光,就冒出火焰燃烧起来,接着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见到这一幕,我放下长刀长长的松了口气,刚想开口感谢一下黑色轿车,就见到那黑色轿车里突然伸出一条长长的触手,猛地击碎了房车驾驶室的玻璃,死死的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伸手拽住了那根粗大的触手,跟对方对抗着,可是又有更多的触手开始敲打着房车上的玻璃,玻璃上很快出现一片片裂纹,显然是要坚持不住了。 看着这恐怖的一幕,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是有人在敲我的房车玻璃,对方敲打的有些急促,明显是有些急躁。 “什么事?”我拉开窗子,冲着外面问道。 “你的车挡路了,稍微移一下,我们要过去。” “哦,好。” 移好车子,我洗漱的时候忍不住回想起昨夜那场奇怪的梦。 油罐车上黑色的藤蔓化为毒蛇前来进攻撕咬我,我是能够理解的,那些黑色藤蔓毕竟是罪孽。 可梦境的后半段是怎么回事? 那黑色轿车是中年记者开的采访车,是跟踪曝光生化油的,车上散发的金光,应该就是众生愿力所凝聚的功德之光。 毕竟暴露这样的问题,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这样能让问题油得到重视,得以解决,让更多的老百姓吃上放心油。 可后面黑色轿车里为什么会突然伸出恐怖的触手来?还想要勒死我,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说人的梦境很多时候不讲逻辑,前后跳跃很严重,可玄学中人的梦境大多都是有寓意的。 一个带着功德之光的黑色轿车,下一刻突然伸出触手,这也太奇怪了。 我的脑洞就算再怎么奇怪,也不至于奇怪到这种地步。 不过,我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也就只能放下先不管了。 我把车子开到小城里,去吃早餐。 吃早餐的时候,我刷了一下手机,新闻上生化油的事情已经成了绝对的热点,话题已经爆炸了。 现在不用去新闻平台,随便一个视频平台刷一下,满世界都是关于生化油的内容。 已经有一些自媒体开始推送出事的国企集团旗下的食用油品牌,让大家避开这些食用油品牌,避免吃到生化油。 这些总结问题油的评论区,也被评论挤满了。 “哎呀,我家买的就是这个牌子。以前想着这是国企大品牌,信誉有保证,没想到早就污染了。” “我家也中招了,吃这个牌子最起码五六年了,一直觉得质量不错,没想到是生化油。” “我们家最惨,还特意挑贵的油买,就怕买到不好的,结果钱花了,还是有问题,真是冤大头。” “哎,我家也是一样,钱没少花,毒没少吃。” “感恩小编,以后这些牌子的油打死都不买了。” …… 一时间,几乎全网都是避开问题油的品牌大全图片,还全都是国营企业。 我看着这些视频和图片,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可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我也没了去算命的心思,更没有心情开车赶路,干脆找了个小公园,把房车停在了树荫下,继续刷手机。 可是越刷,我心中的疑惑就越大,因为有不少网络大v已经下场了,开始论述国企对市场的伤害,对民众的伤害。 说这样的国企模式,已经成了顽固的势力集团,对老百姓的健康造成了巨大伤害,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放弃对这些国企的保护,让市场自由竞争。 这些大v还举了不少例子,比如说欧盟的食品标准是多高多高,灯塔那边的食品标准是多么严格,一杯咖啡太烫,就赔偿了多少个亿。 一系列的例子举下来,得到的结论就是,国企现在成了利益集团,成了吸食民脂民膏的怪物,想要打败这样的怪物,只能请国际大型企业入场,才能让市场变得干净。 说真的,看到这些论断的时候,我还真的感觉挺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被黑无常大人带着进入文明之山,见过了那个战场里的情形,我真的不会察觉这次事情的猫腻。 可是看到这里,我终于明白自己那种古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这一切来的太猛烈,太突然了,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操控舆论。 可我不敢确定,也许,这一次真的是国企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又该怎么办? …… 第122章 热度被压 我也知道,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用水用电,网络,基建,还有食品粮油,其实都是国企在充当中流砥柱。 前些年欧美资本大财阀在全世界操控粮价,在很多国家造成饥荒,饿死了很多贫民,当初国内的粮价也曾飙升,是国家放开储存粮打了一场价格战,才把价格给稳定了下来。 这样的中流砥柱的确是老百姓需要的,可人性终归是经不起考验的,承平日久,很多人都忘了初心,都会为自己和后代谋取利益,这些新闻我也不是没见过。 时间一久,内部的腐败一定会出现,那么这样的生化油泛滥,也就顺理成章了。 特别是回想起黑无常大人说过的话,我心中的怀疑更是挥之不去:无常大人说油罐车的事情跟小妍和夏夏当初发誓的事情是相关的,要等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跟我一起讨论这两个事情。 当时我不太明白,可随着真相一步步揭开,我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 黑无常为了救小妍,去抓来了那只五条腿的癞蛤蟆,让它解开了小妍灵魂当中的黑色丝线。 这样推理下来,当初小妍和夏夏拜的那神像,其中寄居的就是那只五条腿的癞蛤蟆。 所以,小妍和夏夏其实是拜错了,并没有拜对真神,所以才有了夏夏二十五岁生日刚过就出车祸死掉的事情发生。 回头来看,生化油事件跟小妍和夏夏的事情能有什么关联? 一个是国计民生的食品安全问题,一个是两个无知小女孩年少时发下的奇葩誓言,怎么都是联系不到一起的。 如果非要关联,除非是——拜错了真神。 或者说,信错了人。 那这么来说,生化油的事件,是不是说这些国企已经腐化,辜负了人民的信任?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我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整整一天时间都在网上刷着相关的新闻,顺便也把以前那些跟食品安全有关的消息给看了。 可是看来看去,只有一个感觉,这事儿过去了那么多年都还没处理好,真的是太过分了。 这一天,我吃晚饭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喝杯酒,当我把酒杯斟满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了黑无常大人当初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还没有经历过人间的苦,哪里懂得喝酒是什么滋味,跟你喝酒有什么意思?” 说真的,我以前真不理解喝酒有什么好的,特别是白酒,喝到嘴里是辣的,喝完还头晕,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 当时的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喝酒这玩意,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喝的。 可如今,我居然会主动倒白酒喝,也终于明白了喝酒的真意,无非就是那句话:一醉解千愁。 …… 我连喝了好几杯,这才晕乎乎的前去洗漱,到了床上倒头就睡。 喝醉了就这么一点好,晕乎乎的就顾不上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这一夜,我难得睡了个好觉,似乎也做了梦,可是醒来就全都忘记了。 好在欢姐给我的都是好酒,睡了一觉起来也没有宿醉头疼的问题,起来神清气爽。 醒来之后,我第一时间想要去拿手机,可想了想,又忍住了。 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先不去看这件事情的后续,保持一下好心情。 吃过早餐,我开着车继续向前出发,到了中午换了一座小城,找了个小公园,把车停下来,开始摆摊。 摆摊之后,迟迟不见有人来算命,我就掏出手机刷了起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生化油的事情,想要看看后续结果是什么。 可是打开那些网络平台,我却意外的发现,生化油的热度似乎被压了下来,主页和热门推荐上不再是齐刷刷的生化油揭秘,变成了谁家的猫通人性瞪人,男人听到老婆训孩子,吓得赶紧收拾屋子这样的无聊内容。 我翻了好几页推荐,都没有找到生化油的内容,心中不由得一沉:难道真的跟之前评论里说的那样,这事儿要这样不了了之了? 在我看来,如果出现这样的工业油和食用油混装问题,那就是监管不力,管理上有问题存在,没有严格执行国家的规定。 出现这样的问题,只要正确面对,加大监管力度,认认真真的道个歉,做出有效的整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这样压下舆论的热度算怎么回事? 自身有问题,不去解决,把提出问题的声音解决掉,就当是问题解决掉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越想越气,打开搜索框,输入了生化油的字样,开始搜索起来——我这个人比较懒,在平台上看内容,大多都是按照平台推荐给我的内容去看,看看热搜,基本上就当是了解新闻了,日常很少搜索,这次是破了例。 可是在几个大的短视频平台上搜索,内容却都是前两天的那些,并没有什么新的结果出来。 难道,真的是有人操控舆论,把热度压下去了? 我在各大网络平台上搜索一番后,终于在很靠后的角落里,找到了被限流的深度发掘内容。 点开一看,这个视频内容还挺长,正在这时,有人走上前来,询问算命的事情。 我哪里还有心思算命,摆了摆手:“先不算了,想算的话,等下午再过来。” 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一个小年轻出来算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等下午,真以为自己是神算子,谁都要顺着你?” 说完,对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由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家乡镇上习惯了,默认大家都尊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算命技术好。 但是在这种陌生的城市,面对陌生的客人,别人怎么可能知道一个小年轻有没有真本事? 看来,人都是容易从自我认知出发的,任何人都不能免俗。 不过,这会儿我也顾不上自我反思了,赶忙收了摊子,回到房车上,开始仔细观看起生化油的后续内容。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把这么严重的社会问题给压了下去,不给解决,反而选择掩耳盗铃。 …… 第123章 网友间的争吵 视频的一开始有些枯燥,因为这位up主先是讲了很多基础知识,说这样的油罐车为了寻找拉货机会,会在网络上进行路线登记,有定位器实时追踪行进路线。 还有食用油也会用于制作润滑油,或者其他化工产品,比如说肥皂之类的东西。 见到up主并没有直接讲生化油的调查内容,反而讲这些基础知识,有不少弹幕都在抱怨催促。 “标题不是说调查的生化油真相吗?讲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这是在水视频时长吧?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就是讲不到点子上。” “本来还想看看是什么调查结果,现在没兴趣看下去了,这种视频在网上见多了,只要一开始扯一大堆概念的,肯定就是洗地的。” “怀疑洗地+1……讲那么多没用的东西,还不是想把人绕晕。” “废话真多。像极了番茄小说云间之右那个作者,写个书扯一堆没用的……” “没意思,走了走了……” …… 看到这些弹幕,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不过从这些弹幕上也能看出来,现在很多人实在是太浮躁了,连一些基础知识都不愿意了解,只想得到简单的结论,然后开始输出情绪。 也许,这些人真正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找个机会在网上发泄心中的不满。 好在并不是所有的弹幕都是这种,甚至还有已经看完视频的网友,特意在开头刷弹幕提醒大家。 “一定要看完整个视频,不剧透,但是保证看完绝对会颠覆认知,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 看着这些弹幕提醒,我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观看下去。 接着,那个up主用加倍速度播放了记者放出来的调查视频,在那辆油罐车过收费站的画面处停了下来,接着解释起来。 “这个调查视频相信大家都看过,那辆油罐车是被全程打码的,车牌号一直被遮挡住,但是过收费站的时候,他们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收费站的显示屏上也会打出车牌号,就在这里。” 车牌号被特意圈了出来,显得十分醒目。 up主继续说道:“现在有了这辆油罐车的车牌号,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它输入到平台中,调阅它这个月所有的行车轨迹路线。”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行车记录,从某某炼油厂出来,运送到加油站,从加油站出来后,又去了国营粮油厂。 “大家可以看到,这一段记录,就是视频里记者追踪调查的内容。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出现了。” “记者的调查视频是经过剪辑的,或者说,他进行了避重就轻,混淆视听。” “这辆油罐车的确拉完柴油之后,就去国营粮油厂运送了食用油,不过国营粮油厂是卖方,并不是买食用油的,这些被污染的食用油,是运送到一家私企,加工后再进行销售的。而这个私企是个有名的大品牌。” …… 视频进行到这里,弹幕已经炸开锅了。 “卧槽!原来是这样。” “真没想到啊,原来我一直都骂错了,还以为害人的是国企,没想到国企只是受害者,背锅侠。” “抱歉,我前几天骂的声音太大了,是我错了,错怪了好人。” 这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道歉的网友。 不过,也有还没反应过来的网友,正在弹幕里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没看懂呢?怎么大家突然就开始道歉了?” “对啊,这些油不就是从那个国营粮油厂里买的吗?这样化工油和食用油混装不就是他们的问题吗?” “国营粮油厂卖油,不就应该检查是不是化工油混装,应该对民众负责?” “都说了看视频要耐心,这几个发这样质疑弹幕的,你们忘了up主在视频一开始就说过,食用油是可以用于加工润滑油或者工业品的。” “能加工润滑油或者工业品,跟着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洗,也无法抹平他们监管不力,造成生化油的事实。” “对。我就感觉这个up主不大对劲,这不是在强行洗白吗?监管不力就是监管不力,已经造成了食用油污染,不管怎么洗都洗不白的。” “前面这几个就是杠精,要不就是在装傻充愣。答案都告诉你们了,非要装作不懂,谁能有什么办法?” “什么答案?不要打哑谜。”这可能是个真的不懂的。 “很简单,国营粮油厂是卖油的,人家并不知道这些食用油对方买去是加工成食用油卖到老百姓的厨房,还是做成润滑油用到机器上,生化油根本跟人家扯不上关系。” “卖油的怎么了?卖油的就不需要监管油料的用途和去处了吗?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双标怪。” “怎么就双标了?难道油卖出去,还要派人跟着,监督食用油的具体去向?成本你来把控?” “那为什么不出台规定?严格要求油料的具体用途。” “说这种话,一看就是生活在幻想之中,没有经历过现实社会的毒打。再严格的规定,只要想钻空子,就一定能找到办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以为说着玩的?” “那还不是监管不力?” “……服了,这逻辑根本讲不通。” “我来回答。打个比方,村上有户人家卖水,村上的人都去他家挑水,你担着干净桶去挑水,人家就默认你买回去的水是给家里人吃的。你要是挑个粪桶去,人家就默认你把这水挑去浇菜地。难道人家还要跟到你们家,交代你用粪桶挑回来的水不能喝?这不是基本常识吗?” “这个比喻精妙。就算管理再怎么严格,买方把油买走运回去之后,具体做什么,又有谁能知道?说要全程监管的,难道还要派人去人家私企里面一直盯着吗?” “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现实和人性一点都不了解,嘴皮子上下一碰,以为什么都能解决了?” “你们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就问一个问题,国营粮油厂有没有检查油罐车?”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我没有心思看他们继续争吵,于是继续播放视频,想要看看后面有什么内容。 让我没想到的是,后面爆料的内容更加劲爆。 …… 第124章 真相大白 “看到这里,大家会不会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那位up主继续讲道:“整个视频的内容明显具有很明显的误导性,在我看来,一个常年做调查记者的媒体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正常做一个新闻,是要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的,如果这个跟踪视频说明白国企粮油厂只是卖油方,买来做食用油的是私企,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可他偏偏发生了。” “所以,我对这家媒体背后的动机产生了怀疑,通过公开的信息对股权进行了查证,结果发现了一个更不得了的事实。” 这位up主先是查证了这家媒体的资本控股情况,随后把股东列表截取了下来,放在了视频的左侧。 接着,他又打开那个买了污染油的外企品牌,通过公开的信息,查到了这个外企品牌的控股资本,将两个截图放在了一起,属于同一个控股集团。 “我想,到了现在,大家已经可以看明白了吧?”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两天的热搜,和网络上这几天传播的一些信息。” 视频当中,又把这两天传播量最多的一些视频截图放了出来,正是那些教大家避坑国企粮油品牌的自媒体,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大v发布在网络上的食品安全战斗檄文,他们的内容都大差不差,先是骂一通国内的食品安全问题,再举出国外的食品安全是多么先进,最后得出结论,僵化的国企体制是造成食品安全的罪魁祸首。 他们的结论是,如今最需要做的,就是放开这种垄断体制,让市场充分竞争,才能让食品安全有所保障。 只是,这些大v的文章单独阅读的时候,还没啥感觉,一旦把这些文章全都摆在一起,就会发现他们的文章极为相似,段落内容甚至都有大片的相似。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心里已经有数了吧?让我说什么结论的话,我也不能说,我只摆事实,道理就不讲了,相信大家各自心中都有判断。” 视频到这里,基本上就结束了。 可弹幕却已经吵翻了天,评论区也炸开了锅。 “卧槽!这个事儿细思极恐啊!这是明显有组织有目的的,套路太熟悉了。” “对,我这两天也感觉味儿不太对,事情刚爆出来,怎么就跟有组织一样,组合拳打的相当溜,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原来真正搞生化油的不是国企,而是外资企业,差点被骗了。他们怎么有脸把自己干的坏事安在别人头上的?” “楼上的,你还是没想明白。他们真正的目的可不是把自己做的坏事按在别人头上,他们是要把屎盆子扣在国企头上,然后制造舆论,逼迫国家放开粮油食品这一块,让他们这些资本入场收割,就跟当初倒闭的那些洗护用品,等他们用合同陷阱把国产品牌害死之后,再用高价产品收割老百姓,看看现在洗发水洗衣液多贵,换成国产的一下子便宜那么多,还看不出来吗?” “你们这是妥妥的阴谋论,这家企业跟这家媒体是同一个控股集团没错,这才是最大的漏洞,难道他们不知道曝光出来,他们的企业也会被牵连吗?有谁会赌上自己的企业名誉去陷害别人?” “咦,楼上惊现洗地狗。” “踏马的,谁是洗地狗?你们才是给官老爷的粮油厂洗地的吧。阴谋论都搞出来了,简直搞笑。” “什么赌上自己企业的信誉?整个视频全程打码,如果不是他们忘了给收费站的指示牌打码,谁知道这油罐车的信息,又怎么可能查到油罐车的路线?怎么能知道他们才是买生化油的?还阴谋论?我问你,一个记者故意颠倒黑白,只说国企粮油厂导致食用油污染,不提买油的是谁,这合理吗?真的是学到了新闻学的精髓。” “别的我不知道,外企辞退员工要n+1赔偿,国内企业全都是降本增效,我身边的朋友,只要是在私企过得都很滋润,在国内企业上班的,每天上班都跟上坟一样,人家西方公司才是最有人性的,不是三两句阴谋论就能诬陷的。” “杀人犯救了一只小猫,就成了大善人了,是吧?脑子是秀逗的吧?大是大非的事情,你抠着个细节证明西方资本家是好人的?去看看南美洲,去看看小本子失去的三十年,财富都被谁收割了?虚空消失了是吧?” “是谁说国外资本是最人性的?来,我贴一下十几年前的地沟油事件新闻,看到没,还是这家私企,他们当初用地沟油,被调查记者公开后,那个记者就莫名被人杀了,这就是你们口中说的最有人性的国外企业?” …… 看着弹幕和评论区里吵得不成样子,我默默的关掉了视频,觉得房车里压抑无比,于是走了出去,站在小公园里,看着远处的风景,忍不住长长的大吼一声,把心中的郁气都吼了出去。 说真的,我真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反转,更没想到人会邪恶到这种地步,能用出如此恶毒阴险的招数。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前几天跟踪油罐车时见到的异象是怎么回事。 那油罐车上缠绕的黑色藤蔓,的确是罪孽,罪孽如此深重,不仅仅是因为那是污染了的生化油,还因为它本身是带着恶意而来的,是想要舆论造势,让国企陷入被动,他们再趁虚而入。 至于那个中年记者开着的黑色轿车,上面那层淡淡的金光,应该是民众对媒体的信任,特别是这种打着为民请命旗号的媒体,很多普通人并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做的勾当,所以才会很相信他们,让他们凝聚了不少众生愿力。 可那只是表象而已,真正掌控这些媒体的,依旧是那些无耻的资本,所以我才会看到黑色轿车里突然伸出长长的触手。 只是他们隐藏的太好了,触手只是出现一瞬间,就快速的隐匿起来,让我误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当时的疑问,在这一刻全都迎刃而解,只是,黑无常说油罐车的事情跟奇葩誓言的事情是相关的。 这两件事情的相关性又在哪里? …… 第125章 童言无忌 我在公园的石凳上坐下,听着夏日的蝉鸣,把思绪放空,这才开始回忆油罐车事件和奇葩誓言的事情。 这么一回忆,我想到了很多,不知不觉就出了神,等到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 我去附近吃了晚饭,慢慢的走回房车停着的地方,把折叠桌椅摆好,又拿了酒和酒杯出来,只等黑无常大人的到来。 我心里清楚,黑无常大人一定会来的,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也轮到他给我讲述这其中关联的时候。 其实哪怕黑无常大人不给我讲述,我也大致明白了两者其中的关联。 那黑色轿车刚出现时,上面有一层淡淡的众生愿力形成的金光,让我第一时间就认定了它是正义的一方,哪怕看到了其中伸出的诡异触手,也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而小妍和夏夏两个人面对那神像发下奇葩誓言,结果夏夏真的在二十五岁刚过,就出事死掉了。 黑无常大人抓来那只五条腿的癞蛤蟆,让它去掉了小妍灵魂之中的黑色细线,说明当初她们两人拜的很可能就是那只癞蛤蟆。 这么说来,这两件事情的关联,应该就是拜错了,信错了。 很多人都相信媒体是用来监督社会乱象的,是为底层百姓鸣不平的,可是当资本控制了媒体,那么大家得到的只能是虚假信息,还会在这些虚假信息的诱导下,成为他们的帮凶。 …… 我越想越觉得难受,忍不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进入口中,顺着喉咙进入胃里,顿时火辣辣一片,可是这火辣辣的刺激,却让我有种能够吐出郁气的错觉。 就当我拿起酒瓶要给自己再倒上一杯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一个人喝上了?这么好的酒,难道不应该等我一起?” 我抬起头,就见到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无常大人不知何时已经在对面坐了下来,正在伸手去端桌上的酒杯。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等到黑无常大人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才重新帮他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就这样,我们两人连喝了三杯,这才停了下来。 “看你这样子,知道真相后怕是想了不少,把你想到的跟我讲讲吧。”黑无常大人开口道。 对黑无常大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自己想到的那些完完本本的讲了一遍。 黑无常大人一直静静的听着,等听我讲完,他才点了点头:“看来带你去了一趟文明之山,看过其中的战况后,你成长进步了很多。没错,这两件事情的关联的确就在这里,不过,你理解的还不够深刻。” “无常大人请讲。”我心中一凛,知道正戏要来了。 “季藏,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抓来那只癞蛤蟆,让它解开那姑娘灵魂里的黑色丝线,就让他离开了?” “他罪不至死?可这样的奇葩誓言,不应该忽略才对吗?民间有童言无忌的说法,孩子话怎么可能当真?” 小孩子的思维活跃,总会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又对很多事情没有概念,所以,很多时候会说出一些离奇的话语。 因此民间在过春节的时候,都会在屋子里贴上一张童言无忌的条幅,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在我看来,哪怕小妍和夏夏小时候去那里发了这样奇葩的誓言,占据那神像的五腿癞蛤蟆也不应该同意才对。 “之所以没有直接惩罚他,是因为夏夏本身在二十五岁就有这么一场劫难,它顶多就是推了一把,让那一线生机更加模糊了而已,而它本来就不是什么有智慧的生物,哪怕修炼有成,也无法明辨是非,并不知道修行界的规矩,更不知道童言无忌的这一条规则。” 听了黑无常大人的讲述,我才知道这五条腿的癞蛤蟆的来历,它生在清末,是个上了岁数的癞蛤蟆。 这癞蛤蟆是个异种,原本只是突破了普通癞蛤蟆的生长体型限制,长得如同脸盆一般大小,被附近的村民撞见了。 清朝时老百姓比较迷信,见到这么大的蛤蟆,还多了一条腿,就把它供奉了起来。 这癞蛤蟆受了香火,慢慢有了灵智,也懂的回馈一些百姓的祈祷。 这种事情本来就容易形成幸存者偏差,哪怕有十个人前来相求,有一个恰好成了,也会到处宣扬,久而久之,这癞蛤蟆就成了气候,当地老百姓还给它盖了庙,塑了像。 这里在当时本身就属于穷乡僻壤,跟外面交流也不多,这癞蛤蟆也算是个野狐禅,根本不懂规矩。 癞蛤蟆本身又是一种天性胆小的动物,所以也没出去跟别的仙家交流过,只知道要达成祈祷者的心愿,根本不知道其他的禁忌。 说来,这癞蛤蟆运道也算是不错,它的小庙躲过了近代的战火,甚至连破四旧运动都躲了过去,直到前些年这里修公路,它的小庙才被推倒平掉了。 小妍和夏夏的奇葩誓言换做任何一个正神或者东北仙家的堂口,都不可能被当真的,也就唯独这野狐禅的癞蛤蟆当了真。 刚好夏夏二十五岁有一场生死劫难,它就顺势推了一把,让夏夏应了劫。 而小妍灵魂当中的那条黑色丝线,也是当初誓言留下的因果,只要小妍遇到比较危险的劫难,那么这因果丝线就会引动。 偏偏这因果还是当初小妍主动发下的,别人想要改动,都会影响到小妍。 黑无常大人怕伤到小妍的灵魂,只能把这癞蛤蟆抓了过来,来时的路上已经揍了一顿,所以它才那么老实,帮小妍解开了因果,以后就算小妍再遇到劫难,也能依靠家中长辈的余荫,或者自身积攒的功德,平安度过劫难。 只可惜夏夏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黑无常也不可能让她死而复生。 整场事件下来,这癞蛤蟆其实并没有做下多少罪孽,顶多属于无知者犯下的过失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黑无常大人就不会是揍他一顿那么简单了。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小孩子发下的这种奇葩誓言,是不会有麻烦的,对吧?” …… 第126章 末法 “当然不会。谁要是把这种孩子气的誓言当真,那是嫌活的长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华夏的最高意志是天道,天道又与天下苍生相关,哪怕是山精野怪也要遵守这样的规则,邪神在华夏是没有土壤的,短时间内可能有生存空间,只要被发现,就会被伐山破庙,捣毁神像。” “明白了。”这些事情我也听过。 “这次我之所以没有为难那只癞蛤蟆,一来是夏夏那姑娘命中的确有此一劫,也可以说,是她的灵性感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可能会在二十五岁时会出事,才发了那样的誓言,小妍只是跟着她发了个誓而已。” “二来,这癞蛤蟆本身灵智不高,又不懂规矩,如果我直接打杀了它,那属于不教而诛,再加上它犯的错误又不重,也只能让让它去掉了小妍身上的因果,教育它一通,放它回去。” “只不过,它的庙毁了十多年了,早已没了香火供奉,还能存续多久,还真不好说。”黑无常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精怪不是修炼又成了吗?也会死掉吗?” “万物都有消亡的时候,更何况它还只是精怪,尚未脱胎换骨,有寿数限制不是很正常吗?” “那……”我心中的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随即又反应过来,当着黑无常大人的面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不合适。 黑无常大人却猜到了我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开口说道:“如果道统消亡,我们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这些存在比你们凡人更在意华夏文明的存续。” “这……”我没想到黑无常大人会这么坦诚,更没有想到,华夏文明的传承甚至还牵扯到这些。 “很惊讶吗?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吗?我们这些存在的力量来自天下苍生的愿力和信仰,我们的根是跟华夏文明绑定的。如果我们的文明消亡了,所有人都去信那些西方宗教,没有人再想起我们,我们自然就会失去力量的源泉,即便不会立刻消亡,也会开始生命的倒计时。” 我沉默下来,黑无常大人突然讲到这些,让我有些招架不住,这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和背后隐藏的恐怖后果,实在是太过震撼人了。 沉默中,夜晚的夏风吹来,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得小公园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黑无常端起酒杯,默默的将杯中酒饮尽,气氛变得相当压抑。 我拿起酒瓶给黑无常大人再次斟满,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无常大人,我们一定能够胜利的,如今我们的民族自信上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明白过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迷信西方那一套了。” “的确好转了很多,只是还有一种情况不得不防。”黑无常的声音幽幽。 我想起文明之山时黑无常大人说过的话,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它们对我们文明的解构?” “没错。不过除了那种无耻解构,他们还有很多卑鄙肮脏的手段,这些手段偏偏又很有用,让人防不胜防。” “什么样的卑鄙手段?” 黑无常大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季藏,你有没有想过,奇葩誓言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等油罐车的真相出来再跟你一起聊?”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有灵光闪过,想起了那揭露真相视频里所描述的一切,还有当初遇到那黑色轿车,它上面笼罩着众生愿力所凝结的金光,可内在里却又有触手伸出。 我有种明白了很多的感觉,可又感觉明白的这些,似乎隔着一层窗户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就差那么一点点的力量帮我点破。 黑无常也不卖关子,继续道:“看来你大致领悟了,只是还差那最后一把力而已。” “还请无常大人指教。”我拱手郑重施礼道。 “我问你,如果小妍和夏夏知道她们虔诚跪拜的是一个五条腿的癞蛤蟆,你觉得她们还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 “其实这种拜错了庙门的事情在以往很常见,民间愚昧,淫祠邪祀不在少数,百姓很容易逐小利而不辨是非,只要灵验,他们不会管拜的是人是鬼,是山妖还是水精。这癞蛤蟆能有庙宇神像,也是这个原因,要知道,清朝的愚民统治可是很严重的。” “我明白。”虽然我不是研究历史的,可也看过不少科普视频,知道清朝的皇帝一直跟西方有交流,可即便知道那边的科技发展,依旧选择对内愚民统治,为的就是自家能做主子。根本不管华夏大地糜烂成什么样子。 “现在我们说回生化油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他们的手段卑不卑鄙?” “太卑鄙了,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居然故意拍这样的视频,想把脏水泼在别人头上,还想达到他们更贪婪的目的。” 想起视频里披露的事情,我就忍不住一阵怒气翻涌,要是那中年记者此刻站在我面前,我真想直接揍他一顿,问问他这样做事,还有没有良心。 黑无常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明明在做这种卑鄙无耻的恶行,那黑色轿车上却会笼罩上一层众生愿力形成的金光,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不由得一怔,随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黑无常大人说的没错,这个细节我居然给忽略了,没有深入去思考。 如今被黑无常大人提醒之后,我只觉得脊背发凉,明明是恶魔,可身上却会笼罩着光环,这才是整件事情最可怕的。 “之前我们讨论过,文明的构成是复杂的,很多逻辑是反直觉的。恶魔想要喂给大众的毒药,一定会包上糖果外衣,不会直接把它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 “那些邪恶的手段都会带上欺骗的外衣,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众,实际上是为了自身的邪恶目的,往往还能欺骗到大众,这才是最可怕的。”黑无常幽幽说道。 我忽然想起了在网上读到的佛教小故事,忍不住脱口说道:“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寺庙。穿你的袈裟,坏你戒律,破坏你的佛法。” …… 第127章 情绪与理智 据说这是魔王波旬与佛祖的对话,他与佛祖斗法占不了上风,于是开口说出这一段话,佛祖闻言,久久不语,两行热泪缓缓流了下来。魔王波旬见状,仰头狂笑离去。 这故事是否出自佛家经文,我并不知晓,只是在网上看过这个小故事,此刻觉得贴切无比,忍不住脱口而出。 黑无常沉默了片刻,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我心中依旧有些想不明白,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既然那个媒体的中年记者做的是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为什么还能拥有众生愿力所凝结的金光?难道就因为很多人相信他们,就能做到这一点?” 我心中更加担心的是,黑无常大人说过,天道是有本身的运转规则的,如果这样欺骗大众就能获取功德,那算不算是天道的bug? 那只要掌握了这个bug,那些恶魔是不是就可以伪装成神灵,在人间招摇撞骗? 黑无常大人明白我心中的担忧,说道:“你不用担心天道的意志,欺骗得了一时,欺骗不了一世。至于那辆黑色轿车为什么会有众生愿力所凝聚的金光,是因为他们也的确揭露过一些社会丑恶现象,既然行过善,为什么不给人家计算功德?” “啊?!”我没想到黑无常大人是这样的回答。 “人性是复杂的,一个机构也是复杂的,一个人很少能做到纯善无私,也很少会恶到极致,总会有那么一丝人性尚存。一个机构也同样如此。这些媒体也不是一直都在做无耻的事情,他们也在不遗余力的揭露一些贪腐现象,这本身就是功德,再加上有不少普通百姓认为他们是发声筒,就汇聚了不少众生愿力。” “可,这,这也……”我有些说不出话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现实是复杂的,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大多数情况下,是灰色的。权力必然伴随着腐败,就像人性必然有自私的一面一样,是不可避免的。而事情刚发酵的时候,网友们所愤怒的,比如说国企内部的裙带关系,人浮于事,以权谋私等等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媒体揭露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获取了功德和众生愿力?”我忍不住说道。 “是的。天道的意志是有自己的运行逻辑的,也就是那句论迹不论心。也许某人是为了私心去做好事,可只要做了好事,让很多人受益,让更多的人过得很好,那么就是必须得到嘉奖。” “可这样……”我还是有些担心,这样的无耻媒体,因为私心无意间做的好事,还能得到功德,这实在是太让人气愤了。 “别急,你等我说完。”黑无常继续道:“伪君子如果能坚持一辈子,那也是好人,可一切总有清算的时候,一旦它露出本来面目,就会立刻被清算的,就像这一次的事件一样。如果你现在再遇到那个中年记者和他的那辆黑色轿车,就会发现上面满是代表罪孽的黑色藤蔓,不会再有那层淡淡的金光。”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可这要怎么去避免出现严重后果呢?这次是他们不小心,忘了给加油站的显示器打码,被社会大众扒了皮,知道原来作恶的是他们,万一他们做的十全十美,真的煽动民意,那多么可怕!” “这也是我找你谈话的原因,人是感情动物,很容易被情绪所操控,而大众更是如此,总会拿一时间的情绪感受来替代深刻的思考,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我拿起酒瓶,再次给黑无常大人斟满酒,等待他继续讲下去。 “最简单也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好人做错事就此身败名裂,恶人被发现一个闪光点,就能洗白。人性是很奇怪的,对一个好人总是无比苛刻,而对恶人却总是宽容无比。你不觉得这很奇葩吗?” “呃……好像的确是这样。” 一个人哪怕一直做好事,一旦某一件事情做错了,被拿到公众面前用放大镜去披露,转眼间就会身败名裂,做过的那些好事,也会成为“伪君子行径”的证据。 反之,有些人的行事明明十分恶劣,可因为在临死前做个忏悔,或者偶尔表现出的一丝人性,就会被认定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而且大众还十分认同,像是某种集体潜意识行为。 “引申下去,如果是一个机构呢?比如说国企,如果没有国企对国家的基本盘进行保证,老百姓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国外那些发展中国家密密麻麻的贫民窟就是例子。可那些贪污腐败,裙带关系,以权谋私,权钱权色交易,也的确存在。” “如果理智客观的去评价这样的机构,那么一定是功大于过的,它实际上发挥的作用远远大于所犯下的错误,可大众在情绪的裹挟下,总会把那些污点放大,接着情绪上头,就会觉得这样腐败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存在?为什么不赶紧完蛋?” “这大概就相当于,一个人手指上长了疮,觉得手指很痛,觉得既然那么痛,不如直接把整个手臂砍掉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道:“哪有人那么蠢?哪怕一根手指坏了,也不可能选择截肢。” “不,回顾历史,这样的蠢事并不少见,要不然为什么会有因噎废食这个成语?很多人是不能理智思考的,他们只会跟着大众的情绪起伏,属于随波逐流的,或者,他们只关注他们在意的点,去用在意的那点东西,评价一个人的全部。” “比如说,用是否喜欢逗弄小动物来评判一个人是否善良,用男女之事去断言一个人属于好人或者坏人。所有的这些,都是从情绪出发去判断,可这却偏偏是大众最喜欢用的方式。” “情绪感受取代理智判断。”我忍不住总结道。 “没错,是因为很多普通人只有情绪感受,脑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真正的理智判断。”黑无常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那要如何改变这种情况呢?”我忍不住追问道。 “季藏,你有没有想过,生化油的事情之所以能够发生转机,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吗?” …… 第128章 生于万民 我第一反应是想说,是因为那个媒体在剪辑的时候打码不小心,把收费站指示牌上的车牌号露了出来。 可话到嘴边,我又给咽了回去:黑无常大人绝对不会问那么简单的问题,一定是有深层次的原因。 更何况,如果是十年前的那种网络舆论环境,就算这视频上不小心把车牌号露出来,公众就能知道真相吗? 或者说,公众愿意了解真相吗? 即便是这样的扒皮视频出来,弹幕区和评论区不是同样吵成了一团,依旧有人觉得这国家烂透了,应该按照西方那一套来。 要是换做以前,这样的论调是一边倒的,甚至在某些网络平台,这样的舆论也是一边倒的,可现在情况算是五五开,也有不少人在看清楚事实后,就开始大骂资本的无耻。 想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黑无常大人想要表达的观点,开口回道:“是大家都回过味儿来了,从他们那一套叙事逻辑中清醒过来,不再相信他们的套路了。” “没错,的确是这样。不过你总结的不够准确。准确的去总结的话,这其实是一场人民群众自发的反击。” “啊?!”我真没想到能从黑无常大人口中听到这种政治课本上才有的表述。 “有什么好惊讶的?政治本来就是文明的一部分,很多人对政治厌烦,是因为上学考试考这个,其实这才是人类很需要掌握的一门知识。” 我还在发愣,黑无常大人继续道:“其实你回想整件事情,国企本身的应对是很机械古板的,就像复读机一样,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有专业车队,没有违反规定,这种解释在舆论上很苍白,很被动,迎接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谩骂。” “是啊,可他们好像也没别的应对办法吧?”我觉得这一次国企其实挺冤的。 “没错,这世界上最难的就是自证清白,对方想要的就是让你剖开肚子证明自己吃了几碗粉,不管怎么做,都是输的。但是这一次能赢,靠的不是他们的自证,而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细心和聪明智慧。” “可您之前不是说,大众是盲目的,是很容易被情绪裹挟煽动的吗?”我有些不解。 “这的确是个很矛盾的说法。我且说着,你且听着,能不能理解,理解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个人的理解了。大众群体的确是盲目的,但觉醒后的人民群众,却是最具有智慧的。” “因为人民群众是质朴的,没有精英阶级的贪婪和自私,这种质朴让他们在历史的拐点总是能选择正确的方向,这就是为什么底层更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而精英阶层明明能看得更明白,却因为自私和贪婪的本性,选择错误的道路。”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这一点了,可在利益面前,精英阶层的选择却惊人的相似。就如明朝的那帮士大夫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血,他们却忘了,一旦大明王朝灭亡,他们的下场也会很凄惨。” “精英阶层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一旦成为利益既得者,就会自然而然选择更贪婪的道路。这是人性的弱点,也是历史的陷阱。” 说到这里,黑无常停了下来,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那把黑色油纸伞中闪烁的画面出神,我也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那些画面纷杂闪烁,只是惊鸿一瞥,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过了很久,黑无常才幽幽道:“所以那位老人家在晚年想要把权力归于人民,只是天不假年,那场二次革命反而被当成了他人生的污点,成了攻讦他的把柄,导致很多人都误会了他……” 我心头不由得一紧,想起之前老将军失声痛哭的情形,眼眶不由得也有些湿润了。 黑无常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如今历史再一次来到了岔路口,人民会如何选择,未来会如何上演,就要看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了。” 我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很无力,无法开口。 靠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够做到吗?我真的不知道。 黑无常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一次我等油罐车的事情水落石出才找你聊天,就是想要告诉你,不能被表象蒙蔽,那些笼罩着光环的家伙,也许内里藏着的是贪婪的触手,曾经被污蔑的人,内在里藏着都是对人民深沉的爱。他虽然已经离去,可他留下的遗产依旧在守护着这个国家和民族。” “他不需要他人的崇拜,也不想被定义成一个符号和象征,他想要的,是大家能够学习他留下的智慧,能够破除对所有一切的迷信,能够看透所有的伪装,辨别那光环之下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不要让那佛经小故事里的场面上演,更不要被魔鬼蛊惑,摧毁他当初留下的庇护,傻傻的投身到魔鬼的怀抱之中,被虚假的快乐麻醉,抽血到即将死亡那一天才幡然醒悟。” …… 黑无常大人说完这些,就起身走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留下我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夏日夜景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刚才我很想问黑无常大人,破除对所有一切的迷信,难道不会影响到他们这些存在吗? 毕竟我以前听过相关的论调,说当初全国范围的破四旧,导致很多宗教道统都断了,很多地方都是拆庙砸像,根本不曾留下传承。 可我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愣愣的坐在原地沉思了很久,心中才模模糊糊有了一个答案。 黑无常大人说过,华夏不存在真神,最高意志是天道,天道又被天下苍生所影响,那么只要天下苍生过得幸福快乐,我们的华夏文明能够延续,他们这种存在就不会真的消亡。 也许,这才是华夏文明能够延续至今不曾断绝的真正原因。 那些信仰中的存在,表象各有差异,各司其职,可如果深究下去,也许只有一个答案: 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生于万民,又归于万民。 …… 第129章 模糊的身影 我在折叠椅上呆坐很久,时不时的喝上一杯酒,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我这才起身上了房车,简单的洗漱之后,醉醺醺的陷入了睡眠中。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外公当初在解放区工厂里工作生活的内容。 梦境里没有什么惊险刺激,就是简单的生活,吃的也不够好,工作也比较辛苦,可每个人都是快乐幸福的。 大家聚在一起快乐的学习交流,没有什么私心,没有勾心斗角,哪怕真的发生什么争吵,也是为了工作,在辩论之后,又会马上道歉和好。 所有人熔成一个大集体,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无比幸福。 当我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的,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只是外公当年的一段经历。 一时间,我有些茫然,之前在梦境中观看外公的人生,我只看到了抗战中的痛苦和残酷,也看到了那个年代的物资匮乏,一直觉得外公的人生过得很苦。 可经历了这段梦境,我觉得外公的人生应该是有苦有甜的,也许在物质上并不富裕,还很遭罪,可精神层面的幸福,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能够理解的。 一时间,我竟然有些羡慕外公那个时代的人,如今很多人所不能理解的人性光辉,也许只有生活在那种纯粹的社会关系中,才能激发出来,真切的感受到。 怪不得当初外公跟我聊天,讲起当初他们那个年代的好,见我一脸不理解的模样,就表情黯然不再开口。 当初的我嗤之以鼻,觉得那个年代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电灯电话都没有,能有什么幸福快乐? 如今经历了这些,我才发现外公说得没错,只是当初的我无法理解罢了。 如今的玩乐多了,似乎也挺开心的,可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安,感觉心里空空的,想到未来就会发慌。 而在那个年代,大家的内心是充实的,是幸福的,不会有这些不安和痛苦。 …… 我坐在床上愣了很久,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洗漱,又出去找了个饭馆吃饭。 昨夜熬了夜,早饭也省了,直接吃的中午饭。 吃过饭,我也没有摆摊算命的心思,去了小城的革命纪念馆。 革命纪念馆里十分冷清,哪怕是免费的,也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我一路看下来,倒是遇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被家人搀扶着在进行参观。 他们见到我这么一个年轻人,显得有些惊讶,忍不住跟我攀谈起来,对我的态度十分赞赏,有种后继有人的感觉。 可我却觉得有些心酸,纪念馆如此的冷清,除了这些即将离开人世的老人,又有多少人深刻的理解当年的艰辛,理解新中国的不易? 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个火红年代,精神上的幸福与满足? 跟我攀谈的这些老人都是八九十岁的样子,身上已经有了死气,唯一的区别就是浓郁和淡薄。 我也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甚至连他们身上的病气和痛苦都不能减轻。 从革命纪念馆出来,我又开车去了烈士陵园,路上特意买了一束花,去了之后,摆在了烈士纪念碑前。 烈士纪念碑下还有其余已经干枯的花束,还有一些香烟和倒空的酒瓶。 我看到那些烟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影视剧带歪了,总想着什么仪式感,带花束什么的,还不如来点烟酒实在。 于是,我回到房车上,拿了两瓶好酒,又拿了几盒烟,挨着坟头把香烟摆上,又把两瓶酒围着纪念碑浇了一遍。 只是,这一切做完,也没有见到什么英灵出现,我站在纪念碑前,闭上眼睛,却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力量。 这跟当初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感受的那种力量是一样的,只是这边的力量没有那么澎湃强大。 想想也正常,这里只是一个小城的烈士陵园,力量当然比不上集中全国意志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我站了很久,直到黄昏时分,这才离开烈士陵园,朝着房车走去。 等我坐进房车的驾驶室,天边夕阳的最后一道光辉熄灭,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一眼烈士陵园,结果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正聚在一起,一边抽着烟,一边传递着酒瓶喝酒。 见我看来,他们还露出了笑容,举起酒瓶朝我示意了一下。 我不由一愣,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却发现纪念碑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模糊人影? 我想起身下车再过去,可是手摸到门把手又停了下来:有没有见到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知道他们在守护着我们就可以了。 我朝着烈士陵园的方向挥了挥手,发动车子,朝着小城开了过去。 在小城住了一夜,第二天我继续上路出发,到了下一个小城,找到了小城的城隍庙停了下来,开始了自己的摆摊算命生涯。 城隍庙这边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摆摊算命,属于混口饭吃的,见我开着房车过来停下摆摊,几个大师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那审视的目光里所包含的意味很明显:这是来砸场子的?能开得起房车,还缺钱?过来跟我们这些人抢什么生意? 我也发现有些不妥,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摆摊,准备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 可是没等我坐下多久,就有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折叠椅上坐了下来。 看到对方,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对方身上带着一股气息,让我有些不喜。 这女的长得不错,不过那张脸一看就是动过刀子,带着浓浓的科技感和塑料感,带着一股很假的味道。 那女人见我盯着她的脸出神,笑着开口道:“小哥哥,你真是算命的吗?” “如假包换。” “那你是看面相的,还是摸骨的?我听说摸骨算命很准,是怎么个摸法?从前面摸,还是从后面摸?从上面摸,还是从下面摸?” 这女的说这话时,还故意扭了扭身子,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示了出来。 这…… 自己这是遇上桃花运了? 不,桃花运不是这样的。 难道这是什么主人剧本任务? …… 第130章 整容 我心中思索,反应不觉就慢了,那女人见我盯着她看,还以为我上钩了,继续展示着自己的身材,娇声道:“小哥哥,你不要这样盯着人家啦,人家会害羞的。” 这娇滴滴的声音让人浑身酥麻,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着她那张科技感十足的脸,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如今这年头医美盛行,很多人都被医美机构洗脑,去做整容,殊不知这种医美对脸部破坏很大。 面相分三庭五眼,是要整体搭配在一起去看的,而不是单独某个地方好,就能代表整体。 更何况面相不止要看五官的外在,还要看内在的形,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如果非要用什么名词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动态效果。 比如说桃花眼在相书上的记载是,眼含若笑,望之如一汪春水。 翻译过来就是,桃花眼是一种动态的型,是一种气质。 这种眼睛稍微眯一下,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一样,眼睛中水汪汪的,带着春意。 这样的眼睛,男女之间在一起,是很容易擦出火花的,因此叫做桃花眼。 换而言之,如果一个人的眼神凶厉,就算他再怎么去讨好异性,异性见到就觉得恐惧,又怎么可能有桃花运? 明星中,桃花眼的典型,男星老一辈的有秋官,中青代有李逍遥,年轻一代恕我不关注并不知道。 像秋官和李逍遥的桃花眼,笑起来是很有魅力的,妹子面对他们的眼睛,是很难抵挡的。 女星比较典型的,应该是万人迷陈好,她的眼型是杏眼,却是标准的桃花眼。 而那位以狐媚着称的金锁冰,反而不是桃花眼,她的眼睛时不时带着一股子迷茫,要不然也不会在事业辉煌的顶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只是随便举例,脑海里想起来就说了谁,不是说别的就不是桃花眼) 相书上,还会把人用动物的形状来看,比如说鹤形之人往往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大多都是清高孤傲之辈。 猪形之人大多肥头大耳,心宽体胖,会比较懒散,贪吃贪玩等等。 这种都是要看气质的,而不是简单的看静态形象。 而现代的医美,就是忽略了人的动态美,简单的在做静态美,或者平面美。 那些整容整出来的帅哥美女,如果不做表情看的话,配上美颜相机,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可一旦做表情,就会崩坏。 这就是动态美被破坏了,也就是相术上说的形或者气质被毁了。 其实很多明星的脸,放大后仔细去分辨的话,你会发现他们的面容是有瑕疵的,可如果用p图软件把他们这些瑕疵修复,你反而会发现他们反而没那么有魅力了。 瑕疵也是一种美,只要是人就有缺憾,这种缺憾是一种真实感和生机。 而那些整容做出来的完美脸型是不会有这种天然的缺憾,就会让这些整容脸变得死气沉沉,成了科技感十足的塑料假人。 因此,那些明星整容,其实都是在原有的五官上做微调,而不是大刀阔斧的去改。 可很多急切想要变美的普通人并不知道这个原则,只想着让自己变得越完美越好,结果就是用力过猛,变成了塑料假人。 眼前这女人就是这样,她的额头,鼻子,还有脸颊都做了填充,眼睛和嘴唇也都动了,她的五官都被整的很漂亮,可是打眼一看就很假,看着像是塑料假人,让人不喜。 她的身材更好,前凸后翘,超出了黄种人的生长尺度,当然,不排除会有这种天赋异禀的,可看她那张整容过度的脸,不难猜测,她身上也是动了刀子,上了科技的。 这样的女人,浑身上下花费怕是都要超过百万,根本不可能喜欢我这样一个在城隍庙摆摊算命的年轻人。 加上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像是网红,稍微思索一下,我就明白了她的目的,稍一扫视,就在她的衣领上看到了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再看到路边还停着一辆贴着黑色反光膜的商务车,我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直播拍段子呢?拿我玩节目效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冷冷说道。 这女的肯定是在直播,也许是她的粉丝让她出来玩户外直播,搞节目效果找乐子,跑来了城隍庙这边,又看到我这么年轻就摆摊算命,觉得我可能是骗子,上来想玩个色诱,让我出丑。 “不要这么凶嘛!真是没一点娱乐精神。”那女人嘟着嘴说道,可她的脸有些僵硬,只有一张嘴撅着,不仅没有可爱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很做作。 也许她的那些粉丝觉得她很漂亮很可爱,可在我的眼里,这样的脸看着十分瘆人。 “我是摆摊给人算命的,没兴趣陪你娱乐。”我再次冷冷的说道。 那女人先是一愣,随即说道:“那正好,我就是来找你算命的,要是你不会摸骨算命,看面相也好,看手相也行,给我算算吧。” “你这张脸动刀那么多,跟戴个面具有什么区别?还怎么看面相?”我没心思跟这女人纠缠下去,对方想直播搞节目效果,我可没有义务奉陪,话语上自然也就没惯着她。 听到我的话,女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脸部的肌肉明显放长了,可嘴角整出来的微笑唇依旧向上弯着,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怪异,恐怖片里的女鬼都做不到她这样的怪异表情。 “你走吧,我不会给你算命的。”我下了逐客令。 那女人显然是一直被人惯着的,被我这么说,早就动了怒气,站起身就走。 可是她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用手按着耳朵似乎在听着什么,还朝着那辆黑色商务车看去。 很显然,是商务车里的人在跟她交代什么。 我静静的坐着,对她接下来的举动没有丝毫兴趣。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停下交流了片刻,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在折叠椅上坐了下来:“我要算命,面相看不了我就看手相,手相看不了我就算生辰八字,你别说这些你不会。” “姑娘,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又何苦呢?” “你要是不敢算,那就是骗子,我等下就报警举报你。” “报警,凭什么?!” …… 第131章 异变突生 “你要是没本事,那就是骗子,我为什么不能报警?”这女人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没给你算命,也没收你的钱,怎么就成骗子了?”我都被这女人气笑了。 当网红天天被粉丝捧着,时间久了,这女的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觉得全世界都应该惯着她。 前天晚上跟黑无常大人那番谈话后,我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脾气就有些暴躁,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你在这里摆摊算命,真让你算,你又不敢,你就是想骗人,怕被我当面揭穿,不是骗子是什么?” “我有没有本事不需要向你证明,你走,这里不欢迎你。”我冷冷道。 “你让我走我就走?今天我还就跟你杠上了,你不给我算,我就不走了。” 见过强买强卖的,还没见过强行找着算命的。 这女人这样耍无赖,我这摆摊算命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刚好我的状态也不是很对,就直接起身收拾起摊子来。 东西并不多,我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完了,那女人还坐在折叠椅上,不肯挪动身体。 “起来,椅子是我的,我要走了。” “就不起来。”这女人也不知道是性子上来了,还是为了她直播间的直播效果,居然耍起赖来。 我真想把她一把拽起来扔一边去,可我心里清楚,这种网红最不怕就是把事情闹大,才不会管脸面什么的,我只要敢伸手去拉她,这女人说不定就敢报警说我耍流氓。 我倒不怕这种诬陷,可现在自己还有任务需要完成,根本没时间跟这种人耗,万一再被对方搞个民事诉讼什么的,自己哪有精力跟她耗? 不就是一个折叠椅吗?又不贵,对方想坐着不走,那自己干脆就不要了。 想到这里,我拿起自己的那把折叠椅和叠好的条幅,就准备转身回房车上去,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我心中又有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白白丢一个折叠椅?这折叠椅可是送走了不少鬼魂的,也算是一件功德之物了,为什么要白白丢掉? 念头及此,我又转过身来,心念一动,黑色的勾魂锁链从我的右手手腕显化而出,朝着那女人勾了过去。 勾魂锁链不止对那些妖魔鬼怪有用,对普通人也是有用的,因为它是作用在灵魂层面,活人也有灵魂,自然有用。 而且控制好力度的话,并不会对普通人造成损伤。 其实这种事情,现实中同样会出现,只是普通人遇到了也并不知晓。 一些孤魂野鬼滞留人间,在人间飘荡,偶尔遇到人挡路,或者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小心戳到了普通人,普通人就会感觉突然间很疼,可仔细去看,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遇到这种情况,大概率就是遇到了过路的鬼魂,对方嫌你挡道了,或者手里拿的东西刚好戳到你了,就会出现这种情形。 我的打算也是这样,准备用勾魂锁链尖端的镰刀在这女人身上轻轻扎一下,让她感觉疼痛跳起来,我就可以拿回折叠椅了。 也就是这女的本身有问题,身上气息浑浊,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功德之事,她要是真是个好人,我还不好意思用勾魂锁链扎她。 勾魂锁链在女人的手臂上微微扎进去一点点,那女人顿时像触电一样尖叫起来,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疼!疼!疼死我了。” 我心中一乐: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我伸手拽过折叠椅,将它收起来,准备转身回房车上去。 至于这女人灵魂上的伤,因为有肉体保护着,这种灵魂上的损伤,大概就像一把薄薄的刀片刺入果冻之中,只要刀片抽出,果冻就会恢复原样,想要长好也很快,只需要睡一觉就可以了。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女人捂着胳膊叫了两声之后,却猛然捂着脸尖叫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妈的!这是想要碰瓷吗? 路边那辆商务车的车门打开了,一男一女飞快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看样子像是这女网红的助理。 两人一边跑,还一边吼道:“不许走,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妈的,这下子是真的大发了,我就是想稍微惩治她一下,拿回那把折叠椅,结果反而惹上了麻烦。 看来网红是真的不能沾,自己这什么都没做,就直接被碰瓷了。 想到这里,我转过头看向那女网红,看见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正在一个劲儿的尖叫。 她的尖叫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全都看向我。 就这模样,不了解真相的人肯定会觉得我对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在我退后一步,准备掏出手机报警说自己被讹诈了的时候,那女网红捂着双手的指缝中,有黑色的雾气冒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一愣,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这黑色雾气是阴气,我做引路人见过太多次了,不可能认错的。 可问题是,这女网红虽然气息浑浊,又很做作,可我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什么鬼魂跟着,更没有其他的异常。 这阴气是哪里来的?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女网红的两个助理已经冲了上来,一人一条胳膊拉住了我的手腕,那女助理还在带着哭腔报警。 我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两个,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网红手指缝流淌出的阴气上。 下一刻,那些阴气突然幻化出好几个十分稀薄的鬼魂,发出一阵凄惨的呼叫声,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那几个鬼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灵魂十分稀薄,看起来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身上为什么跟了这么多鬼魂?难道这些鬼魂是她的仇家?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她被这么多鬼魂,肯定会显出异常来,可我之前看她,根本感觉不出来。 这些稀薄无比的鬼魂就更不对劲了,正常的鬼魂不可能是这样,除非是孱弱的鬼魂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灼烧,在魂飞魄散之前,才会这样的稀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132章 调查线索 这时,那捂着脸的女人已经因为疼痛瘫坐在了地上,拽着我胳膊的女助理也顾不上了管我了,赶忙上前去查看那女人的情况。 在女助理的安抚劝说下,那女人强忍着疼痛松开手,就见她的一张脸肿成了皮球的模样,看着相当吓人,吓得女助理赶忙拨打了120电话。 拉着我的男助理更是破口大骂,说我不是男人,居然对女人动手,下手还那么狠。 其实我还真有点心虚,毕竟是我用了勾魂锁链扎了这女人的灵魂,才出现这种情况,可这也太离谱了吧? 勾魂锁链是不可能有这种反应的。 还有,她的身上为什么会冒出好几个看起来十分稀薄的鬼魂? 难道,这是她以前害死的冤魂? 可那样的话,害死的冤魂是应该跟着她的,也不应该是这样子。 胡思乱想间,民警最先赶到,那女人依旧捂着脸不肯开口说话,两个助理倒是伶牙俐齿,我根本说不上话。 不过民警显然很有办案经验,并没有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等他们讲完之后,这才转向我,我把用勾魂锁链扎她的事情隐去,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两个民警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们双方的陈述也相差太多了,先回所里做个笔录吧。” 我抬起头,看到对面店铺屋檐下的摄像头:“对面有摄像头,监控录像总不会说谎。” 对面店铺的那个摄像头位置很好,因为是新开的加盟连锁店,用的还是高清摄像头,把整个过程都完整记录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唯一的不和谐就是我拿勾魂锁链扎那女人的时候,镜头的画面稍微卡顿了一下,可能是受到了能量场的干扰。 不过即便有这短暂的卡顿,依旧可以看出我并没有碰到这女人,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无理取闹,我只是拿回了自己的折叠椅而已。 两个助理也傻了,他们看到自家网红叫那么凄惨,还以为我做什么了,现在真相大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这时,120急救车赶到了,急救人员推着担架床赶到,两个人赶忙搀扶着女网红上了担架床。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女网红的脸已经消肿了,她刚才大概是疼懵了,这会儿反应过来,摇头道:“我没事了,不想去医院。” 两个助理慌忙劝说,说刚才脸肿那么厉害,去检查一下比较好。 两个民警见状,批评了他们几句,也就没有追究他们的麻烦。 这主要还是看在这女的是个网红的面子上,警方也不想惹麻烦,只能进行口头教育。 危机解除,我松了口气,目送着女网红上了救护车,陷入了思索。 既然看到了那几个鬼魂,就不能置之不理,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我回到车上,打开手机在平台上搜索起来,按照直播突然发病这样的关键词搜索,很快找到了那个女网红的账号。 这是一个主打擦边的女主播,没有什么才艺,连舞蹈基本功都没有多少,那些动作明显看得出很生硬,唯一的依仗就是傲人的身材和擦边动作。 可即便如此,她的粉丝数量依旧庞大,最新的视频下,是很多粉丝的留言,都在心疼这位女网红,还有人说要赶来线下真实我。 这样的过激发言不在少数,哪怕平台有自动过滤机制,可他们还是用谐音替代发表了这些内容。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地方,不能留在城隍庙这边,以免直接被这些人找到。 也许这里面绝大部分人都是在网上打打嘴炮,并不会真的来线下真实,可万一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有问题的,我往哪儿说理去? 等我把房车开到城郊找了个公园停下,就立刻拿出纸笔开始画起画来。 那女网红身上冒出来的几个鬼魂都很模糊,自己也是惊鸿一瞥,属于短暂的瞬时记忆,再耽误下去可就要忘没了。 我勉强画了三幅画,对最后一个鬼魂的面容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能作罢。 接着,我把三幅肖像画拍了下来,想了想,发给了锋哥,留言道:“锋哥,帮我查一下这三个人的情况,他们已经死了,看看死因是什么。” 没多大一会儿,锋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又遇到案子了?” “对,不过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并不能确定就是凶杀案,范围最好扩大一下。” “没问题,我这就找朋友帮你做数据比对。” “多谢锋哥了。” “咳,跟我客气什么。” …… 挂断电话,时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去吃了午饭,回来时就接到了锋哥打来的电话,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刚把你所在的省份的人像进行了对比,没有找到对应的资料,我正在扩大搜索范围,把临近省份的人像资料也加入了其中。” “锋哥,不急,实在不行,我还有别的办法。”既然见过这几个鬼魂,实在不行,我就夜里点燃引魂灯,把他们招来,进入梦境查阅他们的记忆就知道了。 我之所以找锋哥帮忙,是因为担心那些鬼魂太过稀薄,承受不了入梦的力量,想要从现实寻找线索。 “有案子一定要查清楚的,这不是急不急的问题。” “明白。” 放下电话,我觉得有些奇怪。 那几个鬼魂缠着她,那就肯定是有仇怨的,能形成仇怨,最起码也要有人际关系,所以我一开始推断这些人可能都是跟她认识的,大概率都是这个省的。 可现在这个省的信息并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要扩大范围搜索,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看这女人的视频,她虽说也全国各地旅游,打卡网红景点,可这种全国旅游打卡跟别人结怨的可能性太小了。 哪有旅游杀人的?除非脑子秀逗了。 可现在的情况偏偏就是这样。 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锋哥再次打来了电话:“老弟,还没有找到线索,你先别着急。” “锋哥,没事的,也许是我画的画像不够精准,这毕竟不是拍照,很可能是对应的比例出了问题。” “夜里刚好计算机都在闲着,我会让他们试着用模糊搜索看看,有了结果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谢谢锋哥了。” 吃过晚饭,回到房车前,看着夜幕降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引魂灯,放在折叠桌上点燃,等待着那几个鬼魂的出现。 …… 第133章 接近 可是,预想中几个鬼魂并没有出现,倒是有别的鬼魂赶了过来。 赶来的鬼魂是小城上刚刚离世的鬼魂,放心不下亲人,被引魂灯的力量吸引赶了过来,我送对方入梦后,收了对方的冥币,算是了结了因果。 接下来,我一直枯坐到了深夜十二点,也不见那几个鬼魂出现,这才无奈的收起引魂灯,回到房车上洗漱之后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我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过的鬼魂晚上点燃引魂灯后居然无法召唤过来。 引魂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就是鬼魂本身出了问题。 也许,是因为这几个鬼魂太过稀薄,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无法离开那女网红太远,所以无法赶来。 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断十分合理,默默的在心里规划了明天需要做的事情后,闭目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我就给锋哥发去了两张照片,让他帮忙用技术手段确定女网红的大致住址。 锋哥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老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样可是违法的,就算你看上人家女孩子,想要追求,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 “锋哥你想哪里去了?这女的就是被我要找的那几个鬼魂跟着,我跟它们沟通不上,就想着可能是距离太远,他们的力量不足以支撑,想到附近试一试。” “原来是这样,那你等着,这个应该很容易找到。”锋哥顿了顿,继续道:“那几个鬼魂的相貌,暂时没有找到结果,我朋友跟我说了,昨天晚上很邪门,系统居然莫名其妙的死机了。” “死机?!”我不由一愣,随即道:“锋哥你不用在意,电脑就是这样,出现问题很正常,慢慢来,不用急。说不定我这边今天就能沟通到,也就不用人像对比了,可能是我画的不够准,这次是看了一眼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 挂断电话,我的心却忍不住有些沉了下来。 进行人像比对,居然出现了系统死机的情况,这只能说明时机未到,是我有哪里还没做到位。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觉得是电脑的正常故障,可玄学人士就会这么认为,是时机未到的问题。 就在我洗漱的时候,锋哥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把女网红所住的楼层和房间号直接发给了我。 “锋哥,这也太快了吧?” 我以为这也跟人像比对一样,需要很长的时间,没想到短短十分钟不到,结果就发了过来,信息还具体到了门牌号。 要知道,我发给锋哥的只是女网红发的两张窗外景色图,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街景,全国各地看起来都差不多的那种,那么快就找到,也太神奇了。 “那是你对如今的技术不了解,我们的卫星图像现在有多么详细,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这样的街景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但是在卫星的识别下,那就是调取一下数据库的事情。” “啊?!那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之前有罪犯逃到了东南亚那边,还在网上发视频挑衅警方,他发出来的那一刻,位置就已经被我们确定了,就这么简单。” 我这才知道,国家的技术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和想象,只不过这些技术并不会用在普通人身上罢了。 “真是太厉害了。”我忍不住感慨道。 “其实这并不是多难的技术,超级计算机和详尽的卫星地图数据,只是让这个找寻变得快捷无比,就算一个普通人,只要有心,同样能通过这种街景,借助公开的街景地图,找到一个人的具体地址。” “嗯?” “国内有过这样的案子,也是个女网红,粉丝打赏花费很多,却连私底下约见面都做不到,于是就怀恨在心,通过女网红发的日常,找到了她的住处,结果,你也应该能够想到……”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新闻似乎听过:“这也太吓人了。” “科技的发展是双刃剑,有好的一方面,也有坏的一面。现实中一定要谨慎,特别是柔弱的女性,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和个人信息,以免被心怀叵测之人盯上。” (这个不是瞎扯,是真实存在的,这种隐私保护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明白了。” …… 挂断电话,我去吃过早饭,又把房车存在一个停车场,这才带着太阳帽和口罩,坐上公交车,来到了那女网红所在的小区。 看来网红的确挺赚钱的,这女的只能算是一个中等的网红,却在这样的城市拥有着一套大平层。 这小区还挺高档的,门卫保安相当负责,根本不让进,刚好这女网红的楼下还有一套房子正在挂牌出售。 我只能约了一个房产中介,说要去房子里看看情况,最后在房产中介的带领下进入了小区。 房子的确不错,今年房地产不景气,价格也降了不少,房产中介的嘴皮子更是利索,要是换个本地户口想买房的,说不定就被他直接拿下了。 我装模作样的看完房子,表现出满意的神色,这才道:“我能不能楼上楼下都稍微转一下,买房也要考虑邻居的品性,要是邻居不行,会影响休息的。” “这个绝对没问题,这家房主是今年生意出了问题,周转不开,才决定卖房的,楼上楼下都没有小孩子,不会出现那种很吵闹的情形。” “我就走一圈,不会打扰到邻居的。” “那好吧,我陪着您一起去。” 我直接去了楼上,女网红的房门关着,按照我早上刷到的信息看,她昨天晚上继续擦边直播了,现在应该正在补觉。 我指了指女网红的房门,开口问道:“楼上这家确定没有问题?” “绝对没问题,按照客户给的资料,楼上好像是位单身美女,帅哥你要是真的买了这房子做邻居,说不定还有机会发展一段美好的爱情。” “现在的女孩子要求都高,我这样的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假装观察楼道里的情况,朝着女网红的房门走去。 我准备靠近之后,感应一下女网红的屋子里有没有阴气。 …… 第134章 肩膀上的女鬼 在我看来,这女网红被好几个鬼魂纠缠着,哪怕那些鬼魂看起来十分稀薄,也会凝聚不少阴气。 可我在走廊里走了一趟,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阴气。 这可就太奇怪了,难道是那几个鬼魂没有跟着这女网红? 还是说,女网红此刻不在家里? 可看她发的视频动态,昨天去了医院检查了一番之后,医生说没事,她就回去了,夜里还进行了直播,看房间的样子也是跟以前一样的,肯定在家。 我站在原地瞎琢磨,不觉间脚下的步子就慢了,那房产中介刚好接完另外一个客人的电话,看我站在别人门前瞎琢磨,赶忙上前道:“哥,这是别人家,咱这样不合适。” 接着,他又继续道:“哥,您要是想认识美女,那就把房子买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偶遇,我听说过,楼上这可是个网红,有不少人追,哥您要是把房买下来,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房产中介看岁数也不小了,真要论起来,说不定比我岁数还要大,可是为了卖房,还是一口一个哥的叫着,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见他误会了,也不好继续待下去,转身来到电梯间,按下电梯,那房产中介还以为我生气了,赶忙补救道:“哥,房子挺好的,要不要再看看?” 我想了想,开口道:“晚上可以看房不?” “晚上看房?”房产中介一脸的为难之色:“晚上不太合适吧,我们都下班了。” “晚上来看看,能确定房子隔音效果这些,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付你一百,现金 房产中介根本不带犹豫的,立马答应下来:“晚上几点?” “不会太晚的,天黑就可以了。到时候我打电话联系你。” “好咧,哥。” 都是为了生活,能多赚点钱,谁不乐意? 从小区出来,我没有回房车那边,去了城市最繁华的街道闲逛,中午在那里吃了饭,算是给自己小小的放个假,放松一下心情。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放松心情居然还有意外之喜,在街道上,我意外的看到那女网红从一家医美医院走了出来,一脸的恼怒,她的女助理跟在后面,一脸的小心翼翼。 “操!这什么破医生,收钱的时候说那么好,现在我难受得不行,他跟我说没有任何影响,是我心理作用,狗屁的心理作用!昨天遇到那个骗子之后,我就一阵阵的难受不对劲。” 听到这话,我赶忙转过头,以免引起她们的注意。 那女助理的声音弱弱传来:“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 “昨天在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短时急性过敏,也抽血测了过敏源,还能怎么样?!”女网红的声音有些尖利。 女助理立刻抠着手指不敢出声了。 女网红等着她喘了好一阵后,这才气呼呼的上了车,最后吼道:“去医院,这次挂专家号看看。” 等到两人上了商务车离开,我这才抬起头,走进了刚才那家医美整形中心。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刚一进整形中心,立刻就有身穿瘦身护士服的导购人员迎了上来。 我对整形这个行业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种看起来像是医院,实际上并不能用医院的标准去看待。 我摆手示意不用导购,直接走到了前台那边,开口问道:“刚才离开的那个美女,在你们这里做过多少整容项目?她没整容之前长什么样子?” 那女前台立刻紧张起来:“对不起,先生,我们要为客户的隐私保密。” “我跟她的关系,不需要担心隐私的事情,我就想知道我认识她之前,她长什么样子。”为了得到线索,我只能假装一下跟女网红之间的关系了。 前台和那个导购听到我的话,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同情之色,两个人交流眼神的过程中,眼中明显燃着八卦之火。 不过,前台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拒绝了我的无理要求:“先生,对不起,这个真的不可以。” 这个台词好耳熟,好像还有点怪怪的。 不过为了得到线索,我继续把戏演了下去:“好,这些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也行,她从昨天开始就说身上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还叫了一次救护车,我就想问问你们,她以后会不会经常出现这种情况?真要是这样,那我还过个屁。” “这……”这一次,两个人都有些哑火了。 “心虚了?!她的手术是不是出了问题?后面会有什么影响?你们给我说清楚。”我演着演着还有些代入了,表现的挺像一个情绪崩溃的未婚夫。 就在这时,里面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怎么回事?工作时间,吵什么吵?” 我转过头看向那位中年医生,不由得呆住,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医生后背上,趴着一个鬼魂,更让我惊讶的是,那个鬼魂正是昨天在女网红身旁看到的其中一个。 只是这女鬼是四个当中的最后一个,给她画像的时候,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就没有画出她的长相。 此刻再看到她,我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心脏更是狂跳不止:亏我这么到处折腾,如今终于找到线索了。 前台赶忙走到那中年医生面前,压低了声音跟对方说了一通,两个人的目光频频看向我。 中年医生冲我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你管我怎么称呼,我就问你,她到底有没有事?如果以后天天喊着难受,日子还过不过了?” “先生,我是想帮忙解决问题的,您要是这样,那咱们就没办法沟通了。”中年医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那行,你说你是帮忙解决问题的,那你说这问题怎么解决?” “先生,外面说话不方便,去我办公室聊吧。” “好。” 我也想多跟着中年医生多接触一下,确定他身后趴着的女鬼的身份,于是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前台很乖巧的送来了茶水,又关上门离开,只剩下我们两人面对面坐着。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中年医生背后趴着的女鬼突然开始颤抖起来,随后口鼻之中开始往外大量的冒出鲜血。 这…… …… 第135章 行业乱象 即便看过很多鬼魂惨死的情形,可再次看到这一幕,我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 那中年医生穿着的白大褂很快就被女鬼身上涌出的鲜血给打湿了,原本代表救死扶伤的白大褂,一半白色,一半血红一片,看着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不过,那中年医生看不到这些,只是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自己的左胳膊,显得有些难受。 我心中一动,开口道:“不舒服吗?” 中年医生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最近感觉左半边身子总是发冷。” 当然发冷了。 那女鬼趴在他的脖子上,口鼻喷出的鲜血都把他的左半边白大褂染红了,这都是阴气和怨气,他肉体凡胎,看不到这些画面,可身体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不过,我可没有提醒他的心思,他会被女鬼这样纠缠,肯定是有原因的。 看来,他还是被那女鬼影响了心智,要不然不会这样下意识的回答我的问题。 他也反应了过来,重新挤出职业化的笑容,开口道:“先生的诉求我已经知晓了。那位女士的手术是我做的,手术很成功,手术后的这一年来,并没有出现异常。” “没有异常?她都叫救护车了,还叫没有异常?” “先生,您先不要激动,听我跟您讲。这样的手术如果出问题,都是在刚做手术后的恢复期,现在都过去一年了,根本不可能是手术或者填充物的问题,我觉得这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 “心理作用?你说的轻巧,什么问题搞不定了就往心理上推。” “先生,这个真不是我往心理上推。她刚才过来,我给她仔细检查过了,如果真的是手术或者填充物出了问题,肯定会出现发炎,增生之类的问题,但是她都没有,而且她也承认了,当时是突然间感觉难受,很快又没什么感觉了,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认为是急性过敏。” “你接着说。” “我认为急性过敏的可能性也不大,过敏消肿不可能那么快,所以,我觉得她可能是心理作用,很可能是最近受到了什么刺激。” 还别说,这中年医生倒是分析的不错,那女网红突然间难受,肯定是跟那些鬼魂有关的,不是发炎和过敏,医生能找出问题才怪了。 找不到问题所在,又不能往灵异上扯,不就只能往心理因素上归结了? “刺激?还能有什么刺激?”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真的不信,我可以拿检查报告和化验单给您。” “那玩意我又看不懂,给我有什么意思?算了,这事儿我再考虑考虑吧。”我毕竟只是来调查线索的,又不是真要讨个说法,于是就假装想要换女朋友,起身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又深深的看了中年医生后背上趴着的女鬼一眼,此刻女鬼脸上的鲜血已经消失了,正一脸阴沉笑容的看着那中年医生。 从整容机构出来,我立刻打车回到了房车那边,将刚才见到的女鬼的脸画了下来,拍照后发给了锋哥——如果不是欢姐现在怀着孕马上就要生了,我真想直接发给欢姐。 之前找鬼魂的身份,发给欢姐很快就能得到结果,结果现在第一次找锋哥帮忙,就出各种问题,这让我很怀疑锋哥跟自己八字不合,不适合搞这个事情。 肖像画发出去之后,我还特意补充了信息:“锋哥,这个女的应该就是我现在所在城市的人,这个中年医生是她的仇人,对照案子,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结果的。” “好。这个绝对能找到,不过其余那几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结果。” “没事的锋哥,现在有了突破口,应该很容易的。” “没问题,你等着。” 果然,刚刚过去了半个小时,一个大大的文档就发了过来。 我打开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案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也是一个整容行业的医疗事故,这姑娘其实原本长得不错,只是下颚骨线条比较硬朗,看起来有些方脸,显得男性化,就很想整容改变这一缺点。 结果就是她上了手术台后,再也没有下来,突然的大出血,让她惨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个医疗事故是三年前的事情,是在另一家整容机构发生的案子,出事后,女孩的父母状告那家整容机构,要求赔偿,那家整容机构赔了八十多万,随后关停了。 接着就改头换面,还了个地方租场地,装修,起了个新名字,新的一家整容机构就此诞生。 那原本沾染着人命的中年医生,摇身一变,又来到了这家整容机构,还换个名字,再次开张做生意。 而且,按照锋哥发来的信息,这中年医生还不止这一次医疗事故,之前还有过好几起医疗事故,不过并没有造成人命,所以只是记录在案,赔钱了事。 可这样一个出过好几次事故的整容医生,依旧能够堂而皇之的继续从业,多少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我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医生还是屠夫?这行业那么乱,怎么没人管?” 锋哥回答道:“如今是流量时代,帅哥美女在短视频上火了,一下子就能发财致富。太多人想要变美了,就催生了这种行业乱象,哪怕监管再严格,总有人会想办法钻空子的。” “那也不能草菅人命啊!这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呢?!” “只要有足够利润的时候,谁还在乎人命?” 电话两头,我和锋哥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片刻之后,锋哥打破了沉默:“能找到这个女孩的信息,就说明其余几个也很可能跟这些整容机构有关,我已经让他们调整了调查方向,主要在对比那些跟整容机构有关的案子。” “谢谢峰哥了。” …… 其实我觉得已经不需要锋哥继续去查其余几个鬼魂的身份了,现在当面见到了那个女鬼,只要等到天黑,我点燃引魂灯,就能把她招来,问清楚来龙去脉,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只是,我总有种不妙的预感,感觉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 第136章 缺失的梦境 我早早的去吃了晚饭,吃饭时还接到了房产中介的电话,问我晚上啥时候过去看房。 我想着等下就能见到那女鬼,再去女网红楼下的那套房子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就说自己今晚临时有事情,房子就先不过去看了。 “哥,你确定不去了吗?那我等下就下班回家了,家里离这里有点远,要是想再看这房子可就不容易了。” “不去了,谢谢了啊。”我还是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吃过晚饭,回到房车前,我把折叠桌椅摆了出来,把引魂灯也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等到天边的夕阳落下地平面,黑夜降临,我立刻点燃了引魂灯。 引魂灯柔和的灯光亮起,一个长相漂亮,但是下颚骨略显硬朗的姑娘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坐在了我的对面。 与以往的那些鬼魂不同,她坐下来之后就一脸的抗拒:“先生,我知道您的身份,今天见到您之后,我就知道了,可我不想上路,更不想离开,那人渣的报应还没有到,我不能这样轻易放过他。” 我不由有些沉默: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就那样死在手术台上,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简单的放下怨恨? 换做是我,我都不可能放得下,又有什么立场劝她放下执念和怨恨? 我想了想,开口道:“那你想不想入梦跟家人告别一场?你离开的那么突然,总会有很多话,想要跟父母家人说说的。” 姑娘犹豫了片刻,点头道:“那就谢谢先生了。” 孤魂野鬼滞留在人间都是因为执念和怨气,可这些执念和怨气不是单一的,可能有很多。 她对整容医生的恨意可能无法放下,那就先帮她解决其他遗憾,总比执念继续困扰强。 除此之外,我还想进入她的梦境看看,她为什么会缠着女网红,她们之间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我掏出毛笔,在这姑娘的额头上写下了咒文,那姑娘走入黑色迷雾之中,我顿觉一阵困意来袭,跟着闭上了眼睛。 …… 梦境是从一个初中教室里开始的。 “小胖,你的梦中情人来了。”一个调皮的男生推了推自己的胖同桌说道。 说话间,年轻姑娘穿着校服走进了班级,她的脸看起来很青涩,可下颚骨已经有些棱角分明了。 小胖看了一眼姑娘,撇了撇嘴:“她以前没有变成春哥还是挺好看的,现在成了春哥,早就不是校花了。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春哥?还真有点像,哈哈哈。” 于是,春哥这个外号在同学间疯传,终于在某一天,传到了这个姑娘的耳朵里。 在学校里,她还能保持坚强,等晚上回到家里,她照着镜子,摸着自己一天天变得硬朗的下颚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此之后,那棱角分明的下颚骨就成了她的人生梦魇,她做梦都想把那两块硬邦邦的骨头去掉,变回青春期之前的那张漂亮瓜子脸。 这个梦,一做就是十几年。 等到大学毕业,她努力工作,任劳任怨的加班,终于攒了一笔钱,鼓起勇气在网上找到了这家医美机构。 她也听人说过,这样的手术应该找正规专业的机构,可普通人哪里知道什么样的医美机构是专业正规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网上进行搜索,看所谓的机构资质,可这些也都是虚假的广告。 特别是这姑娘前去那个医美机构询问的时候,导购介绍医生的时候,拿出那厚厚一摞荣誉证书,还有医生在韩国进修时的照片。 “美女您看,我们医院的医生都会去韩国进修三年,考核合格后才会成为主刀医生,您就放心吧,韩国的整容技术在世界上都是第一梯队的,我们的医生在韩国都能进修过关,技术肯定没有问题。” “我再考虑考虑……”姑娘虽然很心动,可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想等回去之后,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她被自己硬朗的下颚骨困扰很久了,这次来咨询整容并没有跟家里说。 “美女,现在是我们的爱美月活动,活动期间有大额优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也是在咱们美容机构做的,你看看我现在的脸型,好不好看?” 这姑娘看着导购那张漂亮俊俏的脸,抑制不住冲动,刷卡付了账。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这医美机构里的医生并不是如导购吹得那么专业,那些在韩国学习培训的照片,其实都是在国内摄影棚里拍摄的。 要说这些医生没有一点专业技术也不全对,他们也是医科学校的外科专业毕业的,做个普通的外科手术问题不大,也经过医美机构的培训。 可人体面部有太多的血管和神经,所以人才能做出喜怒哀乐的不同表情,所需要的专业技术不是简单的外科培训能做到的。 姑娘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躺在了手术台上,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上去,就再也没有下来。 她原本是打算跟家人商量的,可是在导购的诱导劝说下,决定变美之后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因此,她做整容手术的事情,父母根本就不知道,直到她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几个假专家搞不定,赶紧拨打了三甲医院的急救电话。 可是等到120急救车赶到,这姑娘已经彻底没了生息。 整个医美机构里的负责人和几个假专家医生,一直都在防备着这种事情的发生,在警方人员赶到之前,就已经把所有资料销毁,所有人都逃之夭夭。 只剩下几个不知情的美容导购,不仅要被审讯,连上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拿到,也算是受害人之一。 等到整件事情平息下来之后,过了一年之后,另外一家医疗美容机构再次悄悄的成立了,躲了一年的中年医生换了个名字和造型,再次成为了这医美机构的首席美容专家。 只是,他们这样虽然能够骗过法律,却骗不过鬼魂,这中年医生并不知道自己肩头上趴着一个被他害死的女鬼,更不知道他这半年来左边老感觉不得劲的毛病,其实是阴气侵入体内的缘故。 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接着是这姑娘与父母在梦中相见,一家人在梦中抱头痛哭。 哭了很久之后,这姑娘见父母都有些撑不住了,这才从梦境中脱离。 她父母这几年来一直郁郁寡欢,精气神都差了太多,再哭下去怕是要出事。 那姑娘从梦境中脱离,重新回到我的对面坐下,我也从梦境中脱离,睁开眼睛看向那姑娘。 “不对啊,你这梦境是不是缺了什么内容?”我忍不住疑问道。 …… 第137章 人鬼一体 “缺失了什么内容?”姑娘一脸奇怪的看向我,显得十分困惑。 “你的执念和痛苦就只有这些吗?是不是遗忘了别的仇人?” “没有,我没什么仇人。初中高中那些给我起外号的调皮男生,我并没有把他们当仇人,青春年少都是无知的,虽然他们伤害了我,可我不怪他们。我只恨这整容机构里的医生,他们明明一点都不专业,却什么复杂的手术都敢接,把我给害死了。” 这姑娘倒是恩怨分明,如果还活着,绝对是个好姑娘。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跟那女网红相关的线索,于是,我掏出手机,把女网红的平台主页打开了:“你见过这个女人没?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姑娘看着女网红的照片,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看着又有些眼熟……” 见我疑惑,她开口解释道:“这样的整容脸在美容机构里太常见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见过的人。” “你真的不认识吗?你看到她,就没有什么特殊感应?”我一脸古怪的问道。 “特殊的感应?”姑娘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感应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好像有种很亲切的感觉,感觉她很亲近,是自己人的那种亲近。” “很亲切的感觉?你没开玩笑吧?”我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这答案也太离谱了吧? “没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我就是感觉她很亲切,如果她在这里,我都想好好跟她亲近亲近。” “可我明明看到你的鬼魂曾经缠着她,怎么可能跟她亲近?”我决定不卖关子了,直接摊牌。 “缠着她?”姑娘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一直跟着那个混账医生,根本没有去缠过别人。” 这可就奇怪了。 难道我看错了? 或者,这姑娘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可我已经通过引魂灯进入了她的梦境,她如果有什么双胞胎姐妹,一定也会在梦境中显现出来的。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她没有双胞胎姐妹。 可是,那女网红当时身上冒出的稀薄灵魂,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跟她是一模一样的,不可能有鬼魂长得如此一致,而且我能感觉的她们是同一个,这也太邪门了。 我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就把整个情况跟这女鬼讲了一遍。 听到女网红身上曾经出现和她一模一样的稀薄灵魂,这姑娘也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我绝对没有纠缠过她,做没做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我才很奇怪,你再好好回忆回忆,跟这女人有什么交际没,她会不会是当初的导购之一?” 这姑娘愣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她是当初的导购之一,我不会对她有这种亲近感。” 这可就邪门了,我完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我皱眉思索,那姑娘开口道:“先生,您不是引路人吗?带我去见这女网红一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对啊!我怎么那么糊涂?!”我忍不住一拍脑袋,自己总是下意识把现实生活和引路人之间分开,实际上这是可以统一在一起的。 去找女网红,她此刻肯定在直播,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她楼下的那套房子里假装看房…… 我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赶忙掏出打给了那个房产中介。 “哥,您有什么事儿吗?”房产中介的声音依旧客气无比。 “我想这会儿去那套房子再看看。” “哥,您不是说今天有事不去了吗?我都快到家了。” “现在回来带我去,就按今天说好的给你钱。” “哥,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住的地方离那边太远了,我这电动车都快没电了。” “加钱,你过来带我去看,一个小时,给你两百。” “哥,真的太晚了……明天,明天我带您过去……我女朋友在家等着我呢。” “三百。你要是不去,那我就找别人了,这种房源别的房产中介肯定也有关系的,你不赚这钱,我就让别人赚了。” “别!别!哥,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您去小区门口等着我。” …… 半个小时之后,房产中介骑着电动车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小区门口,见面之后,我二话不说,直接塞了三百块给他。 “走,带我看房去,我要仔细看看情况,起码一个小时。” 房产中介的嘴角顿时咧到了耳后根:“哥,别说一个小时,您今晚就是让我在房里陪您通宵,我都愿意。”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兄弟,我可是正经人,不搞那种事情。” “我也正经人,我也正经人。” 一直跟在旁边的女鬼哧哧的笑了起来,看来生前也是个腐女,没少看玻璃文。 我白了她一眼,她才赶忙止住笑声。 两人一鬼进了小区,坐进电梯来到了那套要出租的房内,我从怀中掏出引魂灯,放在桌子上点燃之后,正在解说房子情况的房产中介,就双眼呆滞,靠着墙壁陷入了迷糊当中。 我和女鬼一起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这可就奇怪了,如果那女网红身旁跟着鬼魂的话,这样近距离的点燃引魂灯,她身边的鬼魂哪怕灵魂再怎么稀薄,也一定能够感应到引魂灯的力量,从楼上下来跟我对话的。 等了很久之后,我转过头看向那女鬼:“姑娘,只能麻烦你上楼走一趟了,看看她身边有没有跟着其他鬼魂,也看看你为什么会对她感觉如此亲近。” “好的,先生。” 女鬼点头答应后,就朝着天花板飘了过去,身体穿过天花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耐心的等待着,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女鬼回来,心里不由得一沉,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我赶忙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地上写下一个咒文之后,伸手点燃。 地板上立刻燃起熊熊火焰,等到火焰熄灭后,那女鬼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地板中央,脸上满是不舍。 “先生,我感觉到了,我跟她是一体的,我跟她是一体的。” 鬼魂跟人是一体的?这是什么鬼情况? …… 第138章 扑朔迷离 我有心想仔细问问那女鬼是怎么回事,可靠着墙的房产中介的脑袋已经开始左右摇摆,像是做了噩梦快要醒来一样。 我心里清楚,这房产中介并不是找我求助的,只是身处引魂灯的光照范围内,被强行陷入了睡眠之中,如今他快要从睡梦中挣脱了,再这样下去是要出岔子的。 我飞速的捏熄了引魂灯,把它收进了怀里,紧接着,那房产中介也从睡梦中挣脱,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慌忙开口道歉:“哥,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最近加班太累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原本还想着该怎么糊弄一下他,防止他怀疑突然睡着的事情,听他这么说,心中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打工人真的是太卑微了。 也许,他之所以能在这个时间点挣扎着醒来,是潜意识里还在想着加班赚钱的事情。 “没事,房子也看完了,我们走吧。”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女鬼的问题可以回去之后再聊,这房产中介小哥也挺不容易的,让人继续跟着折腾实在不好意思。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中介小哥还在试图劝说我买这套房,被我委婉的拒绝了,他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心情还是挺好的,毕竟他今天多赚了三百,也算是一笔小小的横财了。 从小区里出来,我和中介小哥分开后,一边走着,一边跟女鬼聊了起来。 “你刚才跟我说,你和那女网红是一体的,是怎么回事?” “我从一看到她,就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等我飘去她的房间里,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她身体里有东西在吸引着我,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我和她就是一体的,或者说,她的身体有一部分属于我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吧。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我也知道跟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就是有一种很古怪又很直观的感觉。”女鬼皱着眉头回忆道。 “你确定她跟你没有任何仇怨,也从来不曾认识?可偏偏有这种古怪的感觉?” “对,很莫名其妙,甚至我还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如果我愿意,能附身在她的身上,短暂的控制她片刻……”女鬼顿了顿,继续道:“我刚才差点没有抵挡住诱惑,好在先生您及时把我拉了回来……” 我一听,顿时满脑门的黑线:这根本就不是抵挡住了诱惑,是这女鬼想要附身的时候,恰好被我给拉回了楼下。 鬼是死了的人,刚死了的鬼魂,特别是年轻死于非命的,总是对生充满了渴望。 如果遇到了能够附身的活人,肯定是无法抑制那种渴望的。 说话间,我们一人一鬼来到了我的房车前,我看向那女鬼:“你要不要上路去阴曹地府报道?还是继续留在人间?” 那女鬼摇头道:“怎么可能就这样上路?我要看着那无耻畜生遭了报应才行。” “那好吧,我不干涉你的因果,不过我如今在调查这件事情,如果需要,还要你偶尔帮忙一下。” “先生放心,只要是用到我的地方,一定会前来帮忙的。” 女鬼说完,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回到房车上,一边洗漱,一边琢磨整件事情的经过。 可越是琢磨,就越是糊涂。 那女鬼跟女网红没有任何交集,更没有仇怨,那她稀薄的灵魂为什么会纠缠着女网红? 这女鬼说从来没纠缠过女网红,可见了面她又觉得跟女网红有种特殊的感觉,就像彼此相融了一样。 这有点像传说中的分身,可分身都是修炼成了气候的鬼怪才会有的神通,这女鬼才死多久?哪可能有什么分身的本事? 很显然,这女鬼和女网红之间的奇怪关联,就是解开整个谜题的关键。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奇怪的关联根本无从下手,更不知该如何解开。 洗漱之后,我躺在床上,想了想,拿起手机在聊天软件里找到了锋哥,给他发去了信息。 “锋哥,其余几个死者的线索还没有找到吗?” 女鬼的线索已经找到了,连卷宗和死因都一清二楚,就是跟这女网红在同一个城市,那其余几个鬼魂应该也是一样,没有理由同一个城市里,连这样几个人像比对都找不出结果。 没多大一会儿,锋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弟,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简直邪门了,不管怎么找,就是没有在这城市的档案里找到这三个人,连相似的都没有。” “这女的是网红,也许其余几个是网络上认识的?”我忍不住推测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让朋友在按照之前的计划,在全国的档案资料里对比,不过暂时还没有结果出来。” “麻烦锋哥了。”人家已经在很用心的帮忙了,找不到线索,谁也没办法,我除了感谢还能说什么。 “哎,你可别说了,你欢姐都骂我了,说我点子背,说之前你找她帮忙,都是一找一个准儿,现在换成了是我,就迟迟没结果。” “欢姐知道了?” “瞒不住的,她对你的事情可操心了。” 我的心里有些暖暖的,赶忙道:“你跟欢姐说,让她安心养胎,这事情还没找到线索,那就是机缘未到,急不得的。” 放下手机,我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出神,脑子里依旧是女鬼和女网红之间诡异的联系。 一个鬼魂会觉得跟一个陌生人有心灵相通的感觉,这也太奇怪了,究竟什么原因会导致这种情况出现? 就在我翻来覆去想不出结果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锋哥打来的电话。 “老弟,找到其中一个人的线索了,不过我又有些拿不准,我这就把资料发给你看看。” “好,我先看看再说。” 打开聊天软件,新的一份文档已经发了过来。 打开基本资料里的照片,我就确定这是自己见到的其中一个稀薄鬼魂,可再看看基本资料里的家庭住址,我又愣住了。 因为这个死者的居住地远在滇省,是滇省一个偏远小城里的普通居民,按照他的人生轨迹,他是个普通农民,从来没有离开过滇省。 他又是怎么跟远在国家另外一头的女网红扯上关系的?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第139章 女鬼夜来 滇省在国家最西南的位置,紧挨着东南亚的几个国家,可以说是国家的西南大门。 而我如今身处东北三省,在国家的东北角,紧挨着北极熊那边,这是在整个国家拉出了一个斜对角线,直线距离都有好几千公里。 这么远的距离,一个僻远山村的普通农民大叔,是怎么跟一个女网红产生交集的? 先不说身份的差异悬殊,这么远的距离,也根本联系不上吧?! 难道,这大叔在这女网红的直播间里买过货? 或者,这大叔喜欢看女网红的擦边视频,是这位女网红的榜上大哥? 这倒是有可能。 食色性也。 人性的弱点本来就如此,男女都是一样。 要不然也不会有网上的秀才哥和一笑倾城妹子,一男一女,各自收割大妈们和大叔们的退休金累到手软。 不过转念一想,我就发现自己肯定是想歪了,现实情况绝对不是这样。 这滇省农民大叔的稀薄灵魂是跟女鬼的稀薄灵魂一起出现在女网红的身边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灵魂,其中一个还是少年人。 这四个鬼魂男女老少都有,说这大叔是擦边女网红的榜上大哥倒是有可能,可女鬼跟这女网红根本不认识,也不可能看她的擦边直播,又是怎么出现在女网红的身边的? 女鬼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还说从没见过这女网红,这农民大叔又是怎么跟女网红扯上关系的? 这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就在我皱眉思索的时候,锋哥再次发来两个文档,是其余两名死者的档案记录。 点开这两名死者的资料,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剩下这两名死者,其中一个远在西南古蜀之地,还有一个在关中平原。 这四个死者没有一个在同一个省份的,彼此身份也相当悬殊,那少年人还是个为情所困的情种,是个初中生,表白被拒之后想不开跳楼了。 特别是这个初中生少年,他在一所全封闭的学校里上学,学校不允许学生有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还对手机信号进行了屏蔽,只有老师的教学楼不受影响。 如此一来,这少年通过网络认识女网红的概率就被大大缩小了,更何况青春懵懂的少年能做出失恋自杀的事情,就是对感情看得极重,也不太可能在网上看擦边女主播。 那他又是怎么跟女网红扯上关系的? 几个鬼魂的资料都找到了,可我却愈发的困惑了。 这四个鬼魂天南地北的各自在一个省份,身份也各不相同,想要找出个共同点都找不到,他们又是怎么跟同一个女网红产生交集,又纠缠在一起的? 我越想越是糊涂,忍不住跟锋哥发去了信息,询问他的看法。 锋哥也是一头的雾水:“弟弟,我是真想不出来,你是专业人士都搞不明白,我这种门外汉能有什么主意?” “好吧。那锋哥早点睡吧,你平时工作忙,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 放下手机,我又思索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可能性之后,这才收敛心神,很快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有人在敲房车的玻璃。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晚上刚刚见到的女鬼,此刻正站在房车外,一脸的惊恐模样。 我不由一愣:“怎么是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先生救我。”女鬼满脸都是惶恐之色。 “救你,怎么救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根本听不明白。 “先生,我快要崩溃了,您快点燃引魂灯,保护我一下。”女鬼急切道。 “快要崩溃了?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下一刻,那女鬼的胳膊上突然出现一道伤口,血淋淋的皮肉就那样毫无征兆的脱落下来,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把她分尸剔肉一般,把她的血肉一点点拆了下来,露出白骨。 接着,她的白骨也被一根根拆了下来,被无形的利刃切削着。 眨眼之间,那女鬼已经从一个完整的人形,被削成了一团鲜血淋漓的软肉,骨架也变成了一根根白骨。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血腥恐怖,我一个激灵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在床上坐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此时是凌晨三点钟,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夏日的虫鸣在响个不停,还有房车空调的声音在微微作响。 我坐在床上直愣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就在我准备不去想这件事情,继续睡觉的时候,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万一刚才那不是梦境,是那女鬼真的跑来求助,自己这样睡觉,她可就要出事了。 我飞快的打开房车车门,把折叠桌椅拿了下去,又把引魂灯放在了桌子上,飞快的点燃。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灯光范围外的迷雾中,慢慢走了过来。 见状,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姑娘,你没事吧?刚才是你来梦中向我求救?” “是的,多谢先生救了我一命。” 到了此刻,我才注意到,这女鬼走路的姿势有些机械僵硬,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自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你真的出事了?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先生,多亏您及时点燃了引魂灯,要不然我就要彻底崩溃了。” “你先别急,先吸收一下引魂灯的力量,等你恢复一下,咱们再聊。” 这女鬼此刻脸色极为苍白,整个身体也有些稀薄,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这是灵魂受到了极大的损耗才会出现的情况,怪不得她会说如果我没有点燃引魂灯,她就要崩溃了。 等到这女鬼沐浴着引魂灯的灯光,渐渐恢复过来之后,这才心有余悸的长长舒了口气:“太可怕了,我真的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彻底崩溃,魂飞魄散了。” “现在没事了,你快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是我没听您的话,忍不住又去找了那个女网红。” “那个女网红?你是因为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没错。” …… 第140章 悲伤的母亲 “把你去找她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一遍,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着女鬼说道。 说真的,大半夜的被这样吵醒,我的心里是带着几分火气的,但是职责所在,就算再辛苦也必须忍耐。 听到这女鬼的灵魂差点崩溃,是没有听从警告,前去找女网红导致的,我不由就有些生气,态度自然就有些冲。 那女鬼见我如此态度,眼圈有些发红,想要开口讲述,可随即就颤抖起来。 “先生,我做不到。”那女鬼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做不到?” “我只要一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些梦境,整个灵魂都快要崩溃了,真的没办法讲。”女鬼抹着眼泪说道:“要不先生直接读取我的记忆吧。” 我略作迟疑,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就在我拿出毛笔准备蘸着灯油在她额头上书写咒文的时候,女鬼再次开口提醒道:“先生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些记忆痛苦无比,您可不要代入太深。” “我会的。” 柔软的毛笔蘸着灯油在女鬼的额头上书写下咒文,她原本惶恐不安的脸变得平静下来,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我也感觉一阵困意来袭,随即跟着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境之中。 …… 这女鬼跟我告辞离开之后,原本是打算去继续纠缠那个害了她的医生。 可回去的路上,她路过了那女网红所在的小区街道,看着夜幕笼罩下的小区,她心中那原本被压下的渴望,无法抑制的升腾起来。 作为刚死几年的年轻鬼魂,她对人生依旧是那么的眷恋,做梦都想再体验一下活着的感觉。 今天在女网红的房里,她清楚的感应到自己跟女网红互为一体,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附身在那女网红身上,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诱惑了。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还是没有抵挡诱惑,朝着女网红所在的那栋楼飘了过去,顺着楼梯直接来到了女网红的住处。 她赶到的时候,女网红正在跳擦边舞直播,她一直在旁看着,并没有上前附身,她也担心附身会被摄像头捕捉到,怕暴露了。 等到女网红那一套丝袜热裤装跳完,直播间一帮老色批起哄着要求换衣服,女网红回到自己房间更换其他衣服的时候,她偷偷跟了上去,附身在了女网红的身上。 附身上去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机,重新感受到了活着是什么滋味。 还还没等她稍微品尝这种活着的快乐,无数的记忆碎片就朝她汹涌而来。 …… “不好了,病人突然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根本止不住。” “快,止血钳,棉球。” “不行,止不住,出血太严重了。” “没办法了,打急救电话,送市人民医院的icu。” “这……” “快去打!小宋,你在这里等着救护车过来,我肚子疼,先去一趟厕所。”主刀医生说着,匆匆离开了医美机构的手术室。 年轻的护士小宋整个人都是懵的,只知道不停拿着棉球去压迫姑娘身体里的出血点,可那些棉球刚一压上去,就被鲜血染红了,根本就无济于事。 等到人民医院的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年轻姑娘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息,只有还在顺着手术台往下流淌的鲜血证明她曾经是条鲜活的生命。 …… 年轻姑娘的尸体被送进了太平间里,躺在了冰冷的停尸柜中。 她的尸体被冷冻了起来,她的父母想为她讨回公道,想要保留下尸体作为证据。 可是有证据又能如何? 那医美机构在注册的时候,就用上了手段,出事之后就飞快注销,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她的父母根本不知道该去告谁。 她的父母不愿看到女儿一直冻在太平间的停尸柜中,想要安葬她,让她入土为安。 于是,她的父母领回了她的尸体,找来火葬场的灵车,将她送去了火葬场。 “两位要全程观看吗?还请节哀顺变。火化过程可能有些令人不适,我们建议两位告别之后,就去外面休息室等待休息,等到我们把令爱火化之后,会将骨灰拿给两位的。” “那……好吧。”两位老人经历了晚年丧女之痛,这一年来又不停奔波,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可这些奔波都是徒劳的,不仅消耗了他们的精力,也让他们更加痛苦,多重折磨下,早已精疲力尽。 如今终于要让女儿安息了,他们两个根本撑不住了。 他们要求殡仪馆派了最好的入殓师,重新给女儿化了妆,看起来就像是熟睡了一样,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姑娘的母亲原本头发还乌黑发亮,此时却已是满头斑白,她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那冰冷的脸庞,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姑娘的父亲同样头发花白,佝偻着腰,不过他还算坚强,此刻搀扶着老伴:“忍着点,别把泪水弄到闺女身上了,她从小爱美,让她漂漂亮亮的走吧,沾上泪水,就不好上路了。” 民间有这样的说法,说与死者告别的时候,亲人哭泣时不能把眼泪落在尸体上,更不能落在棺材里,一旦滴上面,就会对死者产生困扰,让他们无法安心上路。 老太太显然也知道这民间传说,她多想凑过去用自己的脸贴一贴女儿那张熟悉的脸蛋,可她不敢,她只能伸长手,一遍遍抚摸着女儿的脸蛋,又把头扭过去离得远远的,任由泪水滴落在火葬场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最后还是老头见妻子再这样哭下去,怕是要精神崩溃出事儿,他用力的把妻子拽了过来,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老太太再也抑制不住情感,在他的怀里挣扎着哭了起来:“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那哭声悲戚,让一旁的火葬场工作人员都有些于心不忍,偏过头去,不去看这对儿老夫妻。 有工作人员将姑娘的尸体推到了火化炉前,送进去之后,关上了炉膛。 接着,那位负责人对着两位老人说道:“还请两位到休息室等待,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二位的。” “好,好。”姑娘的父亲搀着自己已经瘫软的妻子,朝着休息室走了过去。 等到两人离开了火化室之后,那工作人员立刻转过头来,冲着两个工人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动手。” …… 第141章 讽刺的故事 两个工作人员都有些错愕:“这……这一具尸体也要处理吗?” 他们看向负责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理解,在他们看来,这年轻姑娘实在是太惨了,那老夫妻两个更惨。 虽说他们以往没少处理尸体,可那些尸体没那么惨,他们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一次,这姑娘的悲惨遭遇和老两口的痛苦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柔软,让他们有些下不去手。 他们觉得应该让这个姑娘安静的上路,而不是去处理她的尸体,打扰她上路的安宁。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负责人居然还在想着处理尸体的事情,要知道,前一刻他还在一脸悲悯的安慰那老两口,怎么一转脸就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来? “废话,这么年轻健康的身体,身上有多少组织可以用,能赚多少钱,你们不知道吗?”负责人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两个员工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什么?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钱也没少拿,这会儿装什么好人?赶紧动手。” 两个员工对视了一眼,想到自己两人也早就被拉下水,属于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再想想火葬场给的奖金,于是咬牙拿起了工具。 年轻姑娘的尸体被推进了一个隐蔽的小房间内,两个员工穿上了防护服,开始动作起来。 令人恐惧的一幕在这个小房间内上演着,姑娘的尸体就如屠宰场里的牲畜尸体一般,被他们剔肉拆骨。 姑娘的血肉被他们用工具切削下来,因为这姑娘当时是大出血失血过多而亡,倒是没有多少血液流出,主要就是剔除肌肉组织比较麻烦。 一块块骨头,肌腱,被他们拆了下来,放入了一个个托盘之中。 看他们动作的熟练程度,明显没少做这种事情。 两人一边做,还在一边随口闲聊:“听说这姑娘死了之后,尸体停在太平间冷柜挺久的,要不皮肤也能用上,现在这样是用不了了,也就是骨头能派上用场。” “哎,也是个命苦的。” “什么命苦不命苦的,人死如灯灭,死了之后跟牲口有啥区别?咱们吃这碗饭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你说得没错,咱也别可怜别人了,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两人一边闲聊,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块块骨头和一根根肌腱被分离了出来。 ……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两个人从小房间里出来,分别推着两个车子,一个推着的是分离出来的可用白骨和肌腱,另外一人推着的是一包血肉和剔下来无法用上的那些零碎。 此时此刻,一具尸体被分成了不同的组成部分。 一部分是有用的商品,将会被冷藏起来,通过秘密渠道运输到对应的生物技术公司,加工成可用于医疗的产品,高价销售到各大医院。 而那些没办法作为商品的血肉,才会被送去火葬场的焚化炉里,被焚化之后,交给死者的家属。 当休息室里的老两口拿到女儿的骨灰时,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女儿的尸体早就被人拆肉剔骨,很大一部分被当做商品拿去加工售卖去了。 老两口手捧着女儿的骨灰,看着那最普通的骨灰罐,越看越觉得这骨灰罐碍眼。 他们太爱自己的女儿了,想给女儿最好的一切,特别是女儿人生的最后一程。 于是,两个人在稍作商量之后,对工作人员开口道:“骨灰盒都有什么样子的?” “这个可就多了,不同的材质,不同大师的雕工,价格都是不一样的,有1888的,3888的,5888的,还有8888的,还有更贵的,不过那是大师定制款……” “带我们去看看,定制款的多少钱?” “两位这边请,我给二位仔细介绍一下定制款的材质和雕工。”那负责人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可怜的老两口,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尸体被人肢解成了商品,反过来还要在这里花高价买骨灰盒,觉得这样才能让女儿更好的上路。 …… 两天后,一辆冷藏厢式货车在深夜时分,偷偷开进了火葬场,通过一个隐蔽的后门,将那些冷藏起来的骨骼和肌腱,装进了冷藏车中,还有少量的皮肤组织,也被装了进去。 这些是这几天火葬场收集到的人体组织,这辆车会把这些人体组织运往医疗科技公司,把它们进行技术处理。 冷藏箱柜货车行驶在公路上,最后驶入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将一包包的人体组织送入了仓库之中。 处理车间中,工人们将这些人体组织按照技术再次消毒处理,最终变成了一个个被塑料袋密封的医用耗材。 这些医用耗材被存放在库房中,最后又是一个个箱式货柜冷藏车,将它们发往全国各地,销售给了医院和医美公司。 日升日落,昼夜轮替,年轻姑娘的一块人体组织被存放在一个医疗箱柜中,一直被黑暗所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它被取了出来,被一个护士放在托盘中,推着走入了一家医美机构的手术室中。 女网红躺在手术台上,身旁站着的正是那位中年医生,小心翼翼接过护士递来的那块人体组织做成的医疗耗材,把它放入了女网红切开的脸上,固定之后,又小心翼翼把女网红脸上的伤口给缝上了。 镜头再次一转,女网红脸上的纱布被一点点解开,露出了已经消肿的脸。 女网红看着自己变得高挺好看的鼻梁,还有弧线流畅的两颊,顿时开心无比:“医生您的技术真是神了,这就是我梦中想要的脸。” “我们机构是专业的,所有医生都是从韩国进修回来的,这些只是我们的基本操作。” “太感谢你们了。” 女网红相当开心,可她并不知道的是,用来填充她鼻梁的骨头,属于一个死于美容手术的姑娘,还正好死在面前这位为她主刀的医生手中。 人间的故事,很多时候就是如此的讽刺。 …… 第142章 你的酒呢? 到了这里,梦境就基本上结束了。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女鬼流着泪,泪水一滴滴的从脸颊滑落,落入空气中化为阴气消散。 见状,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说真的,我是怎么都没想到,女鬼对女网红的亲近感,觉得彼此互为一体,是因为她的一部分身体在女网红体内填充着。 我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女网红身上有四个稀薄的灵魂存在,之前我认为那是女网红害了人,完全是搞错了方向。 实际上是女网红接受了整容手术,体内的整容填充物,来自四个不同的死者的尸体。 众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 关于七魄的定义比较清楚,而三魂的说法却比较多,各有各的道理。 不过旧时民间有种说法,人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 据说,人死之后,天魂会归于天上,化为灵,庇护子孙,这就是古代祖宗祠堂要供奉灵位的原因。 地魂是跟着尸体走的,要入土为安,按照坟墓,也就是阴宅的风水,庇护子孙后代的风水气运。 至于人魂,死后就变为鬼魂。 也有说地魂变成鬼魂,前去地府报到;人魂是跟着尸体走的。 这些说法略有差异,不过内容都大致相同,那就是三魂的走向各不相同,其中一魂是跟着尸体的。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逻辑,人死之后,尸体不管是入土为安,还是火化成为灰烬,都能让跟着尸体的那一魂归于安宁。 可任谁都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将死者的尸体剔肉拆骨,加工成商品进行销售。 这样一来,那跟着尸体的一魂,就会遭受剔肉拆骨的痛苦,生出执念和仇怨也很正常。 因为被拆分成了无数小块,所以,这一魂就会变得无比稀薄,甚至不会显露出来。 如果不是我跟女网红起冲突,想要拿回自己的折叠椅,偷偷的用勾魂锁链刺入她的灵魂当中,她身体里的那四个稀薄灵魂也不会出现。 因为勾魂锁链是勾魂的,能够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哪怕女网红体内的填充物上附着的那一魂再如何稀薄,也会被引动,显现出来。 怪不得女网红当时会那么痛苦,脸肿的那么严重,那是因为那些填充物里充满了尸体被剔肉拆骨的痛苦和怨恨,在被引动的那一刻,把那些痛苦全都释放了出来,不难受才怪。 不过等到这些痛苦和怨恨散去之后,女网红的身体就恢复了,医生检查不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也许,那一刻我忽然生气,用勾魂锁链扎那女网红,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就是要让我了解这件事情真相的。 只是,说真的,这样的真相,就算让我再想一百年都想不出来。 因为我没想过人死之后,尸体还能被当做商品进行拆分处理,在死者家属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做成商品出售。 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底线,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了不知在哪里看来的一句话:“好人是无法防住恶人的阴谋诡计的,因为好人是有底线的,而恶人没有。他们总能突破人类的底线认知,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我看向面前的女鬼,心中充满了不忍:她原本不知道自己的尸体遭受过那样的待遇,她在死了之后,鬼魂就一直纠缠着那个黑心医生。 结果遇到女网红之后,感受到了对方身体里有自己的一部分,就忍不住附身上去,结果却得到了另外一魂的痛苦记忆,差点把她的意志都给击溃了。 好在她来过我这里,见到过引魂灯,再加上还算机灵,知道在关键时刻前来我梦中求助,总算没有让灵魂崩溃。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我冲着女鬼问道。 她原本还能继续留在人间,对那黑心医生进行报复,可经历了这么一场灵魂冲击,她想要维持自身的完整都很困难,想要再去纠缠那黑心医生报仇,已经很难做到了。 女鬼抿着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先生,我想问,这黑心医生,还有那些作恶的人,他们会有报应吗?” “会的。”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女鬼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用力的点着头:“先生,我信你,我信你。” 我的心却不由得一沉:这个信任太过沉重了啊!这姑娘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想到背后的黑无常大人,还有黑无常大人说过的话,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再次肯定到:“会有清算的。” 年轻姑娘露出了笑脸,站起身朝着我弯腰一拜:“谢谢先生,我还是上路去吧。这人间太多罪恶和疯狂了,我也是时候上路报到去了。” 我不禁露出了苦笑:人间太多罪恶和疯狂,疯狂到连鬼魂都受不了,要上路去了,真的好讽刺。 年轻姑娘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折叠桌上,随后转身走入了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我低头朝桌子上看去,发现那居然是一块骨头,仔细拿起一看,原来是从下颚骨上削下来的一块。 这是那姑娘做削骨手术时,从她下颚骨上削下来的骨头,也是导致她命丧黄泉的原因。 只是,怎么会拿自己身上的骨头作为报酬的? 我拿着那块骨头愣了片刻,才大致明白这姑娘的用意:也许在她看来,这世上的其他东西都不属于她,唯有她的身体属于她。 而这块骨头又与她的死亡有关,属于执念的一部分,送给我,她就放下了执念,而这块骨头也就成了功德之物。 只是,这骨头我应该怎么用?好像完全用不上的。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把那块骨头收了起来,放进了房车里专门用于放这些物品的箱子里。 这里面七零八碎的东西太多了,最多的是冥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少,能派上什么用场,我也不知道,反正全都收着好了。 当我把那块骨头放好,准备起身去把折叠桌椅收回来的时候,刚走出房车,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坐在了折叠桌前。 “季藏,你的酒呢?” …… 第143章 疯狂与罪恶 是黑无常大人来了。 我默默的拿出了酒瓶和杯子,给黑无常斟满之后,又给自己倒上。 没有下酒菜,没有碰杯,也没有说话,就那样沉默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等到一瓶白酒即将见底,黑无常大人这才放下酒杯,声音幽幽:“季藏,这案子真相大白了,你心里怎么想?” “怎么想?”我不由得苦笑:“无常大人,说真的,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会?”黑无常大人幽幽反问道。 我沉默下来:是啊,都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不会? 可我总觉得,人活着就应该有底线,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黑无常见我不回答,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人心有些时候比鬼更险恶。因为鬼知道天地间有天道规则,有因果报应,有善恶赏罚,可人不知道。” “可……”我很想说,因果报应,善恶赏罚,这些事情人间也是知道的。 可话到嘴边,我又给咽了回去:这些早就被当成了封建迷信,如今整个社会的基调就是以财富论英雄。 没钱就是窝囊废,笑贫不笑娼,至于钱财怎么来的,是否干净,是没有人在意的。 那些人如果相信因果报应,善恶赏罚,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季藏,你知道人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黑无常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弄着酒杯,幽幽问道。 “人心?” “不,是资本。”黑无常幽幽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远处的黑暗中,忽的伸出无数的诡异触手,化作无数道尖锐的利刺,朝着这边猛然袭来。 黑无常猛然捏紧酒杯,玻璃杯子应声爆裂,化作了齑粉湮没在了他的手中,他宽大的黑色袖袍中飞出一道燃烧着火焰的锁链,带着镰刀,将那些刺来的触手悉数斩断,燃起熊熊烈火,飞快的化为灰烬。 只不过,那些触手被斩断之后,退缩回去之后,就立刻幻化出更多的触手,继续朝着这边刺来。 勾魂锁链继续飞舞,在夜空中画出赤红色的轨迹,不停的斩断这些触手,将它们化为灰烬。 见状,我也下意识的催动手腕上的勾魂锁链,想要去帮黑无常大人斩杀那些触手,可手腕上的勾魂锁链却毫无反应。 什么情况?勾魂锁链失效了? 正当我惊慌狐疑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黑无常幽幽的声音:“全都留给我吧,也让我活动活动手脚。”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平静之下饱含的杀意。 我心里明白,黑无常大人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自从我离开小镇,他就交代我不要轻易提起资本,因为那阴影中的可怖怪物已经盯上我了。 可如今是他主动提起,还招来了那怪物的袭击,这摆明了是想杀上一通,发泄心中的怒意。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些触手接连进攻,却损失惨重之后,终于退回了阴影之中,销声匿迹了。 黑无常大人这才收回了勾魂锁链,我赶忙起身重新拿出一个酒杯,摆在黑无常大人面前,斟满了酒。 黑无常大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正常的社会结构,不管是什么样的经济关系,都需要考虑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要考虑到人性。只要考虑到人性,就懂得取舍退让,尽量去维持社会的安定,让一切活得更久。” “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老祖宗早就知道,精英阶级统治底层会压迫底层,可王朝兴替时,这些精英阶层一定会招来仇恨,被屠杀灭门,这在历史上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所以,华夏文明早就知道要惠及天下苍生,而不是简单的高高在上,那样一定会招致覆灭。华夏文明里的所有规矩,几乎都在践行这个思想。” “但是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怪物,它是追逐利润的,所有的一切在它的眼里,都是可以被当做商品出卖的,包括人。”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道:“所以,尸体被剔肉拆骨进行加工销售,在他们的眼里属于正常行为,只要有钱赚,做了什么根本无所谓。” 黑无常长长一叹:“资本的残酷在于,所有一切都会被物化衡量,利益衡量。只要利益足够,他们甚至愿意出售吊死自己的绞索。” “这个形容……会不会有些夸张了?”我知道这是政治课本里的原话,可还是觉得这样的形容似乎只是主观臆断,并没有相应的内容做支撑。 “觉得夸张,那是你不够了解历史。历史上这种事情早已不止上演一次,欧洲老牌资本国家的霸主地位更替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我点了点头,决定这两天好好查一查这段历史,好好学习一下。 略作迟疑之后,我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头的那个沉重问题:“无常大人,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神州大地上?这些资本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我心里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来:难道这里的资本,比西边的资本更加罪恶,更加丧失人性? 黑无常大人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季藏,那是你不了解现实情况,所有在华夏发生的事情,在海的另一边,都是翻着倍来的。” “啊?!” “不用惊讶,这种把人当做商品进行加工的行为,原本就是那边最先发明的,新闻上早已报道过。国内这些畜生只是有样学样,跟着他们混口汤水吃罢了。就如他当年的判断一样,这些人既愚蠢又无能。” “什么判断?” “当年有人问他,未来会不会有资本主义复辟,这个国家成为资本主义国家。他轻蔑的说:他们懂的什么资本主义?顶多就是退回半殖民半封建社会。他们只会出卖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成为西方资本主义的走狗。” …… 第144章 绝望与希望 想到那阴影中长满了触手的可怖怪物,想到连尸体都会被当做商品拆解加工售卖,我心中满是无力感,又带着几分绝望:“无常大人,这怪物还能战胜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黑无常幽幽反问道。 “那个怪物已经渗透到方方面面,掌握了太多的资源,还侵蚀了很多权力,这样的庞然怪物,我们还有机会战胜它吗?” 不是我心理太过悲观,哪怕之前跟着黑无常大人进入文明之山,观看了那些战斗,我也一直觉得,只要我们守住文明的根基,未来的胜利就一定在我们的手中。 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知道这些人灭绝人性到把尸体都当做商品拆解加工销售,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天真了。 我只看到了那怪物的表象,看到它的狰狞可怖,觉得它虽然可怕,可只要打败了它,就可以将它彻底消灭,却没有看到它那可怖躯体下隐藏的如病毒般的侵蚀能力。 哪怕成了引路人,看过了世间的悲欢离合,可我依旧是正常的人性思维,并没有意识到邪恶到极致会是什么样子。 极致的邪恶,是正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它们会突破正常人的底线,做出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更让人觉得痛苦的是,医疗器械和耗材,原本应该是救死扶伤的行业,可是在资本的侵蚀之下,已经变成了以利益为主导的恐怖怪物,不再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反而成了一个贪婪恐怖的恶魔。 要知道,华夏可是有着五千年文明传承的国度,死者为大的观念几乎深入每一个华夏人的内心,却依旧被侵蚀腐蚀了。 这样恐怖的侵蚀能力,这样毫无底线的邪恶,我们真的有能力战胜吗? 更何况,这邪恶怪物手里还掌握着巨量的财富和资源,而真正的劳苦大众,虽然一片赤诚,却不掌握资源和权力,这样的战争要怎么去打赢?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悲观绝望,黑无常大人轻笑了一声:“季藏,之前我带你前往文明之山见识那场战斗,你不是还挺有信心的吗?” “那是我没……”我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巴,心中的苦痛让我嗓子变得干涩暗哑。 “没见识到它的真面目,不知道它的恐怖和邪恶,不知道它居然会如此毫无底线,不知道它已经渗透到大众都想不到的方面了,是不是?”黑无常幽幽说道。 我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以,季藏,其实你很天真,哪怕做了引路人,也依旧天真。在面对这种邪恶的存在时,哪怕用最邪恶最恶毒的想法去猜测它,还是要翻上很多倍,因为这种怪物是没有人性的。” “可资本不是依旧被人所掌控,需要人去决断吗?那些人也丧失了人性吗?”这是我最无法理解的地方。 “资本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旦成为它的一部分,就会丧失人性,异化成为眼中只有利益的怪物。” “那……”我想问,还有机会胜利吗?可我不敢问出口,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季藏,我之前说过,如今我们再一次走到了历史的岔路口,未来如何选择,将会由天下苍生,也就是人民来选择。” “可……” “你所担心的,是最坏的局面,我们只要多做一点,就能离那最坏的局面远一点。这也是引路人存在的意义,你引路的可不止是那些孤魂野鬼……”黑无常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心中不由得一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诉诸于口,怕挑明后会影响结果,只是问道:“可……我该如何做呢?” “季藏,人类是一种很善于遗忘的动物,才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很多人就忘记了一切。当初老一辈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将华夏从苦难中解放出来,如今那怪物想把华夏重新拉入苦难之中,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历史来告诉大家真相。” “以史为镜……”我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没错。不忘历史,方得初心。”黑无常说完,站起身,身下的黑色木椅化为黑气钻入了他的衣袍之中,转身迈入了虚空之中,只留下一句话悠悠传来。 “季藏,继续往前走,你会明白自己需要找寻什么的。” …… 黑无常大人走了,我坐在折叠椅上,看着夜色发呆。 我很想就这样坐上一整夜,好好思索与黑无常大人的这番对话,可刚才陪着黑无常大人喝了太多闷酒,他不会喝醉,可我肉体凡胎,早已承受不住了。 我坐在那里,被夜风一吹,忍不住酒劲儿上涌,只能起身收拾好一切,上车后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我做了很多很乱很杂的梦,梦里有我的人生经历,也有外公的人生经历。 我看到了小鬼子虐杀婴儿的画面,也梦到了上小学时前去烈士陵园扫墓的情形;梦到了抗战时难民吃观音土撑死的画面,也梦到外公带我早餐去喝羊肉汤的情形……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我从床上坐起来,回想起昨夜那纷乱的梦境,还有跟黑无常大人的对话,忽然就有了明悟: 外公人生最凄惨的经历,莫过于抗战时期的那一段;黑无常大人一直让我来东北这边寻找机缘,而东北是最早被日军占领的地方,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看了起来,很快看到了一个城市的名字:滨城。 这是一个港口城市,在共和国的发展史上都相当有名。 原本我没准备前往这个城市的,可现在看到,心中不由得一动:既然是了解历史,那就要深入实地,一个城市的发展变迁,就是历史的缩影。 打定主意,我找了个饭馆随便吃了一顿饭,发动房车,调转方向,朝着滨城的方向驶去。 时光流逝,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如今华夏的发展状况,让抗战中的同胞看到,一定会觉得是在做梦。 短短几十年,对他们来说,感觉就像是沧海桑田。 在新时代幸福生活的人们,也不会知道他们当初所遭遇的苦难。 可历史终归会以某种方式记录下来,茅草房会腐朽消失,变成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 可泥土中埋葬的那些枯骨,不会改变,他们还忠实的记录着当初的那段历史…… …… 第145章 丢人了 滨城属于一个海滨城市,它在神州地图大公鸡的嘴巴上,算是个半岛,三面都是海洋,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城市。 当车子进入滨城之后,我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可又说不出这种感觉源自何处。 当看到手机导航上,城市的三面都是碧蓝的海洋显示后,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真正的到海边玩过。 我从小生长在中原的小镇上,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小镇出远门,飞机也是第一次坐,到首都也是第一次。 这一路行来,我只顾着寻找黑无常大人交代的机缘,却忘了去看一看海。 此刻来到一个海滨城市,要是不去看看海滩,那这一趟真的是太亏了。 机缘的确要用心寻找,可玄学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要顺其自然,也许机缘就在海滩上呢? 刚好现在是夏天,这里虽然是北方的海,不如南方的海水那么暖和,但是去海边沙滩上游泳的人绝对不少。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上去定位什么市中心的酒店了,直接把目的地改到了最近的一个海滩上。 反正自己有房车,晚上就算没有酒店住,也能住在房车里,先去海滩见见世面再说。 房车直奔海滩而去,越是离海滩近,我的心情就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几天一直郁闷的心情,也终于豁然开朗。 房车来到了一片海滩上,海滩旁边就有停车场,附近还有不少小店,销售各种泳衣泳圈之类的东西,这些泳圈和泳衣挂在外面,花花绿绿的很亮眼,让我有种进入影视偶像剧画面的错觉。 毕竟当初我看的那些青春偶像剧,很多都有海边剧情,男主女主开心时一起在沙滩上追打笑闹,到海水中戏水;不开心是坐在沙滩上看着大海出神。 很多剧情发展都是在海滩完成的,还有那些展示身材的青春靓丽的镜头,让我如何不对海滩产生兴趣? 我把房车停在海滩的停车场上,锁好车门就往海滩上冲,连游泳圈和泳衣这些想都没想。 从没见过大海的人,是无法想象大海的辽阔的,电视机上依靠画面传来的感觉,远远没有实际看到来的震撼。 我穿着衬衫和短裤,脚踩一双拖鞋,快步走在沙滩上,看着碧蓝的大海,还有那不停拍打着海滩的海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海洋和天空是没有界限的,海浪的声音更像是拍打在我的心头上,让我感觉无比的震撼,又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眼前那海天一色的宽广辽阔的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也许对常年见海的人来说,这一切司空见惯,可对我来说,这一切真的是太震撼了。 当我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踩在了海水当中,海水有些凉,裹着细沙穿过脚掌的时候,像是被轻轻抚摸一样,让人觉得痒痒的。 我把拖鞋甩在了岸上,赤脚踩在沙滩上,那种柔软的感觉仿佛直接浸入心田,让我整个人都感觉无比舒爽。 海浪再次拍打上岸,打在我的脚踝上,我看着碧蓝的海水,看着海水中正在游泳戏水的游客,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迈步朝着海水中走了过去。 其实我也想到,此刻应该转身回到岸上去,买一条泳裤,再买个游泳圈,再跑来海水中戏水,可我第一次见到大海,实在是不舍得浪费分毫的时间。 再说了,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身上还穿着衬衫和短裤,不影响什么的。 稍微走两步之后,我忍不住弯腰用手弄了一捧水,放在嘴巴里尝了尝,又赶忙吐掉了。 海水真的是咸的,只不过味道不是纯正的咸味,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女孩子娇俏的笑声;“快看,那人在喝海水哎,好傻。”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容貌身材都十分姣好的女孩子,此刻穿着比基尼泳衣,外面套着一个宽大的连衣裙,头戴一顶大大的遮阳帽,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脖子里挂着照相机的女摄影师,那女摄影师也在笑着看过来。 这姑娘个头很高,目测有一米七五以上,长着一双大长腿,标准的模特身材,此刻双眼笑得像月牙一样,露出洁白的牙齿,真的是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只是,对方笑得开心,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完了!自己在美女面前丢人了。 我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烧,赶忙转过头,脚下下意识的往前迈步,走入了更深的海水之中。 好巧不巧的,海浪刚好在这一刻汇聚,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浪花,原本只是到我大腿的水面猛然涨高了一大截。 一个巨大的浪花拍在了我的身上,同时带来的还有一股推力,我第一次来海边,完全没有准备,被这个大浪打得一个趔趄,跟着海浪倒了下去。 好死不死的,我在房车上穿大裤头习惯不绑绳子,跑来海边又太过激动,忘了这一茬。 大浪打来,我在海水中栽倒的同时,还感觉海浪仿佛一双大手,把我的大裤头给拽了下来,连带着里面的那件也给拽了下去。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屁股上凉飕飕的,太阳似乎还照在了上面,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双手应该去扑腾海水,支撑身体,还是赶紧伸手去提自己的裤子遮羞。 我的大脑短路了,鼻子里被腥咸的海水灌了进去,呛得我连连咳嗽。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有些记不起来了,大脑完全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终于连滚带爬的从海浪中爬上了海滩,大裤头也被自己拽了上来,只是里面的内裤还挂在腿上,显得十分别扭。 过了片刻,耳中的嗡嗡声停了下来,周围的声音再次传进了我的耳朵,之前那个笑声更大声了:“我刚才看到了,好白一大片,你有没有抓拍下来。” “你神经啊,我抓拍这个干什么。” “哎呀,好可惜,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我顿时满脑门的黑线:这可不是丢人能够形容的了,这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 第146章 美女相邀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连滚带爬的从沙滩上起身,朝着沙滩上的房车处跑去。 我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笑得那么肆意,让我感觉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实在是太丢人了。 等到我跑到干燥的沙地上,脚丫子被灼热的沙子烫得有些疼,这才意识到自己跑得着急,连拖鞋都给忘了。 可我实在没勇气再回到沙滩上去,只能强忍着脚底板传来的疼痛,踮着脚蹦蹦跳跳的回到了房车上。 在房车上胡乱冲了个澡,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又把脏衣服丢进房车上自带的洗衣机,我坐在车窗前,看着下方的沙滩,忍不住再次蠢蠢欲动。 刚才的确丢人了,可刚才那一幕发生的突然,大家都是陌生人,过来海边都是玩的,肯定不会有太多人注意我,自己只要去买了泳裤和游泳圈,就可以去大海里畅游了。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犹豫了片刻之后,我还是没抵挡住大海的诱惑,穿着一次性拖鞋,去买了泳裤和泳圈,想了想,又买了一个墨镜,回到房车上换好,再次朝着海滩走去。 旱鸭子在海水中扑腾还是挺费劲的,特别是来回拍打海岸的海浪,让海面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不过有了游泳圈就好多了,最起码不会呛水。 只是,我刚玩了一会儿,就发现周围套着游泳圈玩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成了另类。 不过自己现在戴着墨镜,有了这层阻隔,倒也没那么尴尬,放开了倒也没什么。 在海里扑腾了好一阵,我感觉有些累了,这才拿着泳圈,找到了刚才自己放拖鞋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坐下没多久,我感觉到身旁不远处有人坐了下来,下意识的转过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姑娘,此刻她已经脱了宽松的连衣裙,只剩下比基尼泳衣,身上还带着水珠,显然是刚从海里戏水上来。 我吓得赶忙转过头来,一来是对方那姣好的身材实在是太过晃眼,继续看实在不礼貌,二来是之前被她撞见尴尬的一幕,要是被对方认出来了可不行。 可是已经晚了,那姑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看来,随即笑着开口道:“你就是刚才那个……” “不是我!”我第一时间做出了否认。 “咯咯咯……”姑娘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还时不时的用手去用力的拍身下的沙滩,连带着她的饱满跟着不停颤动,实在是太过吸睛。 这一幕美景,不止是吸引了我的目光,周围不少男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过来,还有些男性游客用妒忌的目光看向我。 跟在这姑娘身旁的女摄影师一边低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这哪里是否认,是直接承认了。” 那姑娘笑了好一阵,最后揉着肚子停了下来:“哎呀,不能笑了,笑得我肚子疼。” 我只觉得脸上烧的不行,很想起身拿着泳圈跳进海里再也不上来,可身旁有佳人相伴,还时不时传来幽幽的香气,我实在是不舍得起身。 无奈之下,我只能假装坐在原地看海,想着这姑娘是来拍照的,等会儿可能就会离开,等她离开之后,自己再去海里玩。 就在这时,那女摄影师开口了:“差不多了,这些素材够用了,都挺好的。” 姑娘立刻发出了欢呼:“好哎,海滩的照片终于拍完了,可以享受一下假期了。” 听到她的欢呼,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了她,刚好与她的目光相撞。 姑娘起身走到了我的跟前,朝我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甜果,来这边旅游的,你呢?是本地人吗?” 那女摄影师再次插嘴道:“他都不是东北口音,怎么可能是本地人?也是个来旅游的。” 甜果的小嘴顿时嘟了起来:“哎呀,我还以为找到了一个本地向导呢。” 对方红艳艳的小嘴这么一嘟,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我的心脏忍不住跟着不争气的乱跳起来,竟然还有些失望:对方原来是要找本地人做向导。 可下一刻,甜果又重新展露了笑颜:“没关系,你不是本地的也没关系,我做了攻略,要不要一起作伴旅游?” “这……我还有些事情。”我有些犹豫,毕竟我过来只是心有所感,是想过来这边寻找机缘的,并不是来谈恋爱的。 更何况我和莫冉虽然很久没见了,可时不时还会隔空聊聊天,哪怕还没确定关系,可言语间还是有些暧昧的,我这样跟一个美女走太近,不太好。 甜果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失望,不过随即又道;“你有什么事情?是要谈生意吗?” “不是谈生意,就是来这边到处走走,随便看看……”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还是没有克服男人的劣根性,见到美女失望,还是没把话说死。 “既然也是来旅游的,那就一起做个伴,我来的时候还做了攻略,到时候带你去一起参观。” “呃……”我有些犹豫:跟美女一起旅游,当然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可这也很容易擦出火花,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我还有一个朋友,他也是做自媒体的,是专门做城市旅游介绍的,我跟他约了今天见面,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甜果笑着说道。 听到还有一个男人一起,还跟眼前这美女是朋友,我不再犹豫,点头答应:“好。” 这甜果还认识的有自媒体朋友,还约着线下见面,关系肯定是比较好的,也许俩人已经在暧昧发展了,自己跟着一起玩,不仅有美女养眼,还能听旅游博主讲解一些东西,岂不是更好? 况且,玄学上的机缘都是被动遇到的,这姑娘刚才撞到了我的尴尬一幕,从海里戏水上来,又刚好坐在了我的身旁,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也许,我来这边要找到的机缘,就印证在她的身上呢? 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真的机缘,还是我在用机缘说服自己,去跟这漂亮可爱的甜果接近。 男人啊,真的就是这副德行…… …… 第147章 可爱的姑娘 就在我犹豫不决,胡思乱想的时候,甜果再次开口道:“你还要玩水吗?我有些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海鲜?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海鲜店味道很好。” “呃……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女摄影师此刻检查完了单反相机里拍摄的照片,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这眼神看得我有些心虚:对方这是把我当成登徒子了?可我表现的应该还算正常啊,并没有很主动,也没有显得很急切,这眼神什么意思? 这时,甜果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吧,身上都是沙子,那边有冲洗的浴室,去冲洗一下换了衣服去吃饭。” “好。”我这才知道,沙滩旁边的这一排小房子是冲洗浴室,帮着游客冲洗身上沙子的。 甜果说完,就穿着泳衣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她肆意的张扬着青春的美好,我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那曼妙的身材,不觉被吸引了目光。 等到来到浴室前,她拉开一间走进去,我这才猛然回过神:好险,差点跟进去了,那样会被当成流氓的。 我拉开隔壁的一个浴室,走了进去,还没等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了隔壁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甜果哼歌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这姑娘真的太活泼开朗了,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有些束手束脚,像是放不开的封建老古董,却又忍不住被对方所吸引。 胡思乱想间,我也打开了水龙头,任由花洒的水倾泻而下,冲刷着自己身上沾上的沙子。 水流打在我的头上,也冲走了我的杂念,一时间,我有些沉迷其中,等到回过神来,打开浴室门出去,就见到甜果和女摄影师已经站在外面等着我了。 甜果已经换上了她那件宽松的连衣裙,在海风的吹拂下,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 “你没有带毛巾和更换的衣服吗?等会儿该不会要穿着泳裤去吃饭吧?”甜果忍不住打趣道。 “我的衣服在车上放着,等我一下。” 我走到房车前开门的时候,看到甜果正凑在女摄影师跟前说着什么,两个人的眼睛都朝着这边看来,不过表情里并没有多少惊讶。 换好衣服,当我重新走到甜果和摄影师跟前,她笑着开口道:“打扮一下还是挺帅的嘛,你就是吃了没有八块腹肌的亏。” 这话挺中听的,我心中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走吧,去哪一家海鲜店吃饭?” “不远,就那个红色招牌那一家。” 我是第一次来海边,海鲜倒不是第一次吃,可之前那都是欢姐和锋哥他们安排,我全程只带着一张嘴就行了。 如今来到海鲜店点餐,我完全是是没有任何经验,甜果见我这样,于是主动接过了点菜权,问了我的忌口之后,飞快的点好了菜。 点好之后,她还朝我问道:“你看这些怎么样?” “这样就好,我都行。” 坐在包厢里等待上菜的时候,我们三人闲聊起来,其实主要是甜果和我在聊,那女摄影师一直在嗑着瓜子,偶尔才会应上一声。 甜果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十分外向,也很爱跟别人分享她的生活,短短的时间聊下来,我知道她是个女网红,在各大网络平台都有账号。 日常就是拍一些美照和视频,接一些商业广告推广,还有一些带货,至于收入多少,她没有说,我也不好意思去问这些。 甜果聊了片刻之后,把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季哥哥,你是做什么的?也是自由职业者吗?我看你是开着房车出来的,走到哪里玩到哪里,比我这样可潇洒自由多了。” “我?我没有工作,也不是你们说的自由职业……”我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算命的,毕竟算命在很多人看来是封建迷信。 “你该不会是生活枯燥又乏味的富二代吧?每天就是到处跑着玩,享受生活?”甜果笑着问道。 “不是富二代……”我心说,要是我命格正常一点,没有血脉里的诅咒,也许真能当个富二代,毕竟外公这些年捐出去的钱可一点都不少。 “那你是做什么的?画家?作家?” “都不是,我是给人算命的。”看着甜果那亮晶晶的眼睛,我心一横,把实话说了出来。 “算命的?就是给人看八字算命?算命能赚那么多钱?开着房车到处跑?”甜果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问道。 其实此刻我完全可以解释说,房车并不是我的,可大概是荷尔蒙作祟的缘故,我并没有做出解释,而是道:“每一行做到精深处,都是可以的。就像做自媒体,有些自媒体养活不了自己,有些自媒体赚到手软。” “原来是这样。”甜果的目光闪动,看着我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光。 这时,很久没有出声的女摄影师忽然开口道:“甜果,你不是一直想找个有本事的给你算算命吗?大火靠命,小火靠捧,你要不让他给你算算?” 我不由得眼前一亮:“对啊,我可以给你算算,看看你未来的成就。” 算命能看出很多东西,也是我的立身之本,我敢保证,只要我给甜果算命,其中的准确神异一定能征服她。 甜果的笑容微微一僵,短暂的停顿之后,她无奈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出生时间,没办法算,我爸妈没跟我说过。” 我有些奇怪:“现在都有出生证明,上面应该有具体时间的。” 甜果表情再次变得不自然:“我是家里违反计划生育生的,当时是在出租屋里找接生婆接生的,连哪天出生他们俩都对不上号,我都不知道该哪天过生日。” 又是这种重男轻女的事情,我从甜果脸上看到了失望和落寞,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惜:“没有时间就算了,其实命算不算就在那里,算了也就是提前知道结果罢了。” 就在这时,包厢房门被推开了,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开始上菜。 我看向甜果,就见她正在轻轻呼气,见我看向她,立刻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看我做什么呀?” 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偷看妹子被发现了。 …… 第148章 悸动的细节 好在此时服务员忙着把菜品端上桌,我赶忙起身帮忙摆盘,算是把尴尬给化解了。 接下来自然是三人一起吃海鲜,话题一直在美食上,倒也不再尴尬。 我没怎么吃过海鲜,之前跟欢姐和锋哥他们吃,也都是服务员提前帮着剥好了,这次吃海鲜,面对虾蟹的壳,就有些笨手笨脚的。 倒也不是剥不出来,是剥出来不成样子,一个虾蟹剥下来,能浪费快三分之一。 甜果看不下去了,略带娇嗔的说道:“你这样的吃法真的是浪费好东西。” 说着,她竟然上手帮我剥了起来,还把一块蟹肉直接塞进了我的嘴里。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把蟹肉递到我嘴边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张开嘴巴,接着就尝到了鲜美的蟹肉。 等到蟹肉入口,甜果收回手继续剥蟹肉,我才回过神来:这有点太亲密了,像是男女朋友喂吃的一样。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随即又有些心虚,赶忙看向女摄影师的方向,刚好跟她的目光撞上,也看到了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看戏表情。 这…… 有点尴尬啊! 我赶忙低头吃饭,可是碗里很快又被甜果放进来一块蟹肉。 “你是不是很少吃海鲜?”甜果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在中原长大,吃牛羊猪肉比较多,海鲜很少吃,中原都觉得虾蟹没什么肉,大块的炖肉才是硬菜。” “怪不得呢。”甜果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块蟹肉放进了我的碗里,随即嘟着嘴抱怨道:“不给你剥了,我的手指都剥疼了。” “不用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要女人帮着照顾,的确有点不像话。 甜果用手擦过纸巾,自己也吃起饭来,我依旧艰难的剥着虾蟹,渐渐的也熟练了,虽说剥的没有甜果好,起码没有之前那么浪费了。 说真的,我还是对海鲜不太感冒,也许是没有生个美食家的舌头,在我看来,这些海鲜真不如来几块红烧肉舒爽,也许这就是人家说的,山猪吃不了细糠。 一顿饭终于吃完,我叫来服务员想要结账,却被告知这顿饭已经结过账了。 “什么时候?”我有些不解的看向甜果,中间没有人出去过的,什么时候结的账? “我在网上下单点餐的,已经在网上结过了。”甜果笑着解释道。 “这怎么行?哪有让女孩子付账的,要结账也应该是我结账。” “都一样的,反正我们接下来还要一起去旅游,大不了晚上那一顿你请得了。” “好吧。”说真的,我已经做好了跟女孩子一起吃饭被宰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前结账了,这让我反而有些懵:怎么我才是被请的那一个?感觉像是吃上了软饭。 转过头,我就看到了女摄影师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等我再看向甜果,只见她笑得阳光灿烂,看向我时,眼中似乎带着亮光。 我的心脏不争气的跳了起来:看来甜果真的对我有好感,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可自己该怎么办? 接受肯定是不行的,莫冉我们还在暧昧的阶段,没有说清楚,就这样接受一个陌生人,也不太合适。 可直接拒绝吧,好像也不对。 甜果人家又没对自己表白,也许她就是活泼开朗,对人比较热情,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可就太尴尬了。 胡思乱想着,我们一起出了餐馆,甜果撑着遮阳伞停下了脚步:“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你不是说要去市区转转吗?” “那还要等一会儿,我那个朋友正在路上,等他赶到了我们在一起出发。”甜果说着,漂亮的眼睛转了转:“我还没真的见过房车是什么样子呢,要不去你的房车上参观吧。” “好。”我答应下来,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空间利用率比较高,相当于一个小屋子。” …… 来到房车前,我提前打开了车厢里的空调,等到温度降下来之后,才让她们上了车。 甜果进了房车之后,就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看到这个想摸摸,看到那个也想碰碰。 我想着既然是来参观,也就任由她到处乱看,还顺带着给她讲解房车里的构造和用途。 只是,我在房车里一个人生活久了,把很多东西都给忽略了。 当甜果拉开卫生间,看到我挂在上面的内裤,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通红,赶忙把卫生间给关上了。 我也有些尴尬,有心挤过去把内裤收了,可那是刚洗好的,还没晾干,根本没处收。 女摄影师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总感觉像是个八卦见证者。 一时间,气氛显得十分尴尬,甜果红着脸,努力想要寻找话题,可尴尬的时候想要临时找话题,实在是太难了。 我也想化解尴尬,可脑子同样是一片空白。 “那个……我想拍几张照片发到平台上,房车美照,应该挺不错的。”甜果说道。 “好,你拍吧,我先下去,不妨碍你们拍照。” 女摄影师笑着打开了单反相机的镜头盖,开始指挥着甜果在房车里摆出各种造型拍照。 我下了房车,站在房车旁边的阴影里,点燃香烟抽了起来,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季藏啊季藏,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见到个美女就方寸大乱,这像话吗? 况且这次过来,最主要是寻找机缘,可不是来跟美女谈恋爱的,你可一定要把持住。 …… 就这样,我站在阴凉处一边抽着烟,一边反思着自己,告诫自己今晚请甜果吃过饭还了人情之后,就开始保持距离,忙自己的事情。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甜果从房车上走了下来:“季哥哥,我拍完了,你在下面热了吧?赶紧上去凉快凉快。” “没事,有风吹着也不是很热……” “快上车吧,这还是你的车子,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甜果说着,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车上推。 她的小手柔软冰凉,触摸到我的肌肤,让我有一种悸动的感觉直通心底。 “对了,我朋友说他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咱们凉快一会儿,等会儿就要出发去市区了。”甜果说道。 听到她的那位男性朋友要过来,我原本还很好的心情没来由的变差了。 那家伙这么快的吗?就不能路上多耽误一会儿? …… 第149章 情敌? 脑海里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我不由得呆住了:自己已经开始妒忌了吗? 可自己跟甜果认识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这时间对普通人来说,交个朋友都很难,自己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怎么就那么快喜欢上了甜果? 这是网友们说的的见色起意?还是玄学上说的缘分? 自己好像不是那种很容易动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喜欢江声艳那么多年,即便很久没见,都没有跟别的女孩产生情愫,可跟甜果在一起,怎么就那么快动心了? 我满心疑惑的上了房车,见到女摄影师坐在椅子上正在翻看刚才拍摄的照片,甜果乖巧的坐在了她的对面,转过头笑嘻嘻的对我说道:“季哥哥,这可是在你家,你要招待我们的,喝的什么的放在哪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冰箱里拿出饮料,递给了她和女摄影师。 “季哥哥真好。”甜果再次朝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甜果这网名一点都没起错,真的是甜甜的果子,这样的性格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 这时,甜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那个朋友赶到了。 说真的,这一刻,我心里有些失落,还隐隐感觉很不舒服,感觉对方说的十几分钟也过得太快了一些。 甜果打开房车的窗子,探出头去,朝着一辆黑色商务车招了招手,那商务车立刻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时尚,有些嘻哈风的男生来到了房车前,声音隔着车门都听到了:“甜果,你还租了一辆房车?这房车相当可以哦。” 我伸手按开了车门,居高临下的跟对方四目对视。 一瞬间,帅小伙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你是谁?” 我也是一时冲动,心里就是有种想要压对方一头的冲动,才会这样打开车门居高临下跟对方对视,可对方这样开口问我,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向对方展示热情,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而且刚刚居高临下压对方一头,转眼再向对方示好,那刚才一下不是白做了。 可要是表现的太过分,会不会让甜果难做?那样好像也不好。 一时间,我愣在了当场,好在甜果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来到了我的身后:“来了啊,我给你介绍,这是季藏,是我这次来滨城认识的朋友,这房车就是他的。季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旅游博主小游,他可厉害了,国内国外很多地方都去过。” 小游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容明显很假,眼中也没有半点笑意,朝我伸出了手:“你好。” 我也伸出手,跟他握在了一起,不出所料的,对方的握手刻意用了力气,我也默默的用上了力,只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大力士,也没有什么健身的习惯,这样握手只能是两个弱鸡势均力敌,只是略作较量了一下就分开了。 等到松开手,我才感觉有些不大对,这种较量都是电视剧电影里才会有的男人斗公鸡模式,相当的幼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甜果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冲着小游道:“你是专业旅游博主,肯定规划好了路线,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下午去哪里玩,听你的。” “先去看看滨海的街景吧,把比较繁华的市中心和步行街转一转,先去享受美食和购物。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这个嘛。”小游露出了帅气自信的笑容。 “好啊,咱们先去看街景,享受美食。”甜果忍不住举起了粉拳欢呼道。 “这房车进市中心不太合适,要不你跟摄影师还是来我的商务车上吧,刚好我也仔细跟你说说这几天的安排。”小游发出了邀请。 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就想开口反驳,可我也知道,市区某些区域的确限高,房车进去有些麻烦。 一时间,我有些犹豫。 “等下我规划一下路线,季哥你开着房车跟在后面,我保证你畅通无阻。”小游冲我露出了略带得意的笑容。 甜果看了我一眼,有些抱歉的说道:“季哥,我跟小游早就约好了,这次是联动拍视频的,算是工作性质,就先过去跟他一起拍一些互动画面,不好意思啊。” “没事,工作重要,你先去坐他的商务车吧。”我心里很不舒服,可又只能大度的表示没事。 做男人总要有风度一点,要是显得太小气,会给女孩子留下坏印象的。 甜果冲我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接着招呼着女摄影师一起下了房车,女摄影师经过我的时候,再次朝我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一次的眼神让我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是看出了我刚才跟小游的斗法?还是可怜我是个失败者? 小游等到甜果和女摄影师过去之后,这才朝我投来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离开房车进了商务车的副驾驶位置。 我看着甜果和女摄影师坐在后排,并不是跟小游挤在一起,心里才感觉舒坦了不少。 关上房车的车门,我来到了驾驶室的座位上,跟着商务车一起出发了。 小游倒是没有给我使绊子,一路上走的都是房车可以经过的道路,最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我们一起坐电梯进入了商场,这才开始了滨城之游。 甜果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又有着女孩子特有的购物欲,进入商场之后,就大呼小叫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被那个吸引了。 我和小游跟在她的身后,我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有种陪女朋友逛街的感觉。 只是,如果身边没有小游那烦人的家伙就好了。 不过很显然的,小游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一路上都跟我不太对付,还玩起了抢着付账的把戏,大概是想要展示他作为网红的财力。 虽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可是逛商场买东西的钱还是有的,也一点都不虚。 不过甜果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俩的暗中较量,她生气的表示接下来不许我们俩再付账了,她只是看看而已,不需要这些东西,还让我们把买的东西全都退了。 我和小游只能把那些商品给退了,彼此间依旧保持着和气,只是明显更不对付了。 女摄影师一直默默在旁看着,看向我的目光更显怪异了。 …… 第150章 苍白的手臂 我是真的读不出女摄影师目光中那怪异的含义,有心想要上前问问她,可自己跟她不熟,再加上甜果也在,这样会显得我很唐突。 逛了一会儿商场,女摄影师也拍了不少素材,我一直游离在镜头之外,没有去跟小游挤。 甜果这次本来就是要跟小游一起合作旅游直播,他们两个互动很正常,我强行凑过去那就太不懂事了,再说,我也不想抛头露面,那样总感觉怪怪的。 只是看着甜果和小游互动,哪怕暗自告诫自己,人家甜果才跟自己认识第一天,想多了那就是自作多情,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等到逛商场的素材拍完,女摄影师继续看起素材镜头,小游跑去买奶茶,甜果来到了我的跟前:“季藏哥,合作视频的事情是提前定好的,这样让你跟着,太不好意思了。” 说完,她咬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因为羞赧而没说出口。 这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了甜果的情意,心里那点不快彻底烟消云散了。 说话间,小游提着奶茶回来了,我也有份,这让我有些尴尬: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应该去帮着买了,主要是从大胡子那里听到一些中医常识后,我对奶茶这种饮料真的不太喜欢。 可现在人家都一脸大度的把奶茶递过来了,我要是不接,那就显得小肚鸡肠了。 我接过小游递过来的奶茶,客气的跟对方说了声谢谢,他的脸上露出了略显得意的笑容,看得我有些不爽。 不过想到刚才甜果对我说的话,那点不爽立刻被我抛到了脑后:甜果都那样了,自己再添堵不太合适。 从商场出来,又去外面的步行街逛街,我找准机会把喝了一口的奶茶丢进了垃圾桶,去买了一些零食糕点,分给了大家,也给了小游一份,算是还了刚才的那杯奶茶。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晚饭又是海鲜,这是外地游客来海滨城市的标配,恨不得所有的菜品都吃海鲜,把海鲜吃个遍。 可我的胃是在中原养出来的,米饭连着吃倒是还能忍受,可连续吃海鲜,我就有些受不了了。 想着晚上是自己请客,我就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糖醋排骨,准备解解馋。 甜果和女摄影师没说什么,小游却开口道:“来海边玩,不好好享受海鲜,吃什么红烧肉和排骨,这不是浪费吗?季哥,你是不是很少出门旅游?” 他这话如果单听没什么问题,可配上他那表情,明显带着一股鄙视没出过门的乡巴佬的味道。 “旅游也不能委屈自己,我对虾蟹没那么感冒,更喜欢红烧肉这些。”我不咸不淡的反击道。 “我做旅游博主这两年,国内国外都去过,全世界最推崇的食材都是海鲜,季哥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开阔一下视野。” 这是蹬鼻子上脸了,明摆着说我没见识了。 我正要反击,甜果赶忙岔开了话题:“等会儿吃完饭,晚上有什么安排?” 我是临时起意过来,没有任何安排,当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最后还是小游提议道:“吃完饭去海滩那边,可以趁着夜色抓螃蟹,刚好享受一下海边的风情。” 听到小游的话,我的心脏猛然一跳,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会发生。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也就是道家说的外应。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要劝说甜果夜里不要去海边,可小游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表情,见我皱眉,笑着问道:“季哥有什么意见?你该不会是怕黑,夜里不敢去海边吧。” “我建议今晚还是不要去海边,我感觉不太合适。”我没有理他,看向甜果,一脸认真的说道。 甜果一时间有些犹豫了,看看小游,又看看我,她知道我会算命的事情,哪怕没见识过,可女孩子天生相信这个,就有些将信将疑。 这时,女摄影师开口了:“我觉得素材里加一些夜间赶海抓螃蟹的内容,应该也挺有意思的,明天早上再拍摄日出的画面,有这样的昼夜交替,效果会好很多。” “那就这样定了。”小游拍板道。说完,他还朝我投来了挑衅的目光,那意思很明显,他觉得自己这一把赢了。 我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自己今天是昏了头吗?怎么会跟一个小年轻争风吃醋?甜果这样的女网红,跟自己也不是一路人,自己为什么一直跟她凑在一起? 这个念头升起,我开口道:“晚上我就不去赶海了,你们去了也小心一点。” 甜果看向我:“季藏哥,我有些怕黑,可晚上要拍赶海的素材,你能不能开房车去海滩陪我们?” 见到甜果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又有些犹豫了:这样拒绝甜果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季藏哥,你把房车停在海滩上,明天早上不用起床就能看海上日出,那感觉多好,就一起过去嘛!” “好。” 接下来的晚饭吃的还算顺利,小游没有再找我的麻烦。 吃过晚饭,我结了账,我们几人开车朝着海边出发。 依旧是之前的沙滩,我把房车停在了靠近沙滩的停车场,下车之后,就感受到凉凉的海风从海上吹来,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季藏哥,我们一起去赶海吧!工具都准备好了。”甜果朝我招呼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海滩上应该挺安全的,至于自己之前那个不妙的预感,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以自己引路人的身份,也应该能够安全渡过。 要是甜果有危险,自己跟着过去,说不定还能保护她。 就这样,我们几个人头上戴着照明灯,一手提桶,一手拿铲子,朝着海滩跑去。 甜果在前面跑的分外欢快,蹦蹦跳跳像只小鹿一般,让人挪不开目光。 我跟女摄影师跟在后面,有心想问问她为什么一直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我,可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开口。 “哇,真的有螃蟹啊,好多好多螃蟹,快捉,快捉,哎呀,跑了,这螃蟹怎么跑那么快。”甜果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女摄影师快走了两步,跟上去开始对着甜果和小游拍摄起素材来。 见到女摄影师拍摄,我就没有上前,在他们旁边五六米开外的距离,也开始低下头寻找正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的沙蟹。 一个海浪拍打上岸,声音显得有些大,我下意识的转过头,朝着海水中看去。 下一刻,我呆立当场:海浪中裹着一只苍白的手臂,手臂上还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 第151章 血海 那条手臂是从肘部齐根斩断的,后面还连着肌腱和血肉,手臂上更是有一条深深的伤口,几乎快要把手臂给剖开了。 这是杀人了?自己遇到凶杀案了? 这应该就是自己吃饭时的不妙预感吧? 遇到凶杀案,晦气不说,还要配合警方做笔录,甜果和小游作为网红,也许还会被爆出什么谣言,对他们肯定会不利的。 一时间,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条苍白的手臂,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可还是下意识的走上前去,准备把那根手臂从水里捞上来。 身为引路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冥冥之中对方的冤魂在找我求助,哪怕再恐怖,我也要把这根手臂捞上来。 可是当我走到海水边,准备弯腰去捞海水中的手臂时,又是一个浪花拍打过来,白色的浪花吞没了那根手臂。 坏了! 可不能让海浪把这根手臂给冲走了。 我第一次来海边,也不知道现在是涨潮还是退潮,更不知道海水中的东西会被留在岸上,还是会被卷走。 我的手伸入海水之中,却没有捞到那根手臂,入手只有略显冰凉的海水,还有细腻的沙子。 我赶忙朝着海水中走了一步,想要往深处再捞一把,就在这时,又是一个大浪拍了过来,海水溅了我一脸。 我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海水,可是等到眼睛睁开,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海水当中,是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整个海水都变成了血红色,我手臂上刚才沾到的海水,此刻也变成了粘稠的鲜血,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原本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此刻也化作了无数凄厉痛苦的呼喊之声。 这些凄厉痛苦的呼喊之声汇聚在了一起,充斥在我的耳畔,仿佛有无数厉鬼冤魂围在我周围呼喊一般。 这惊悚的一幕,让我整个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可脚下绊到了松软的沙子,一个仰面摔倒在了沙滩上。 一阵头晕目眩传来,我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前,我隐隐听到了有人在发出惊呼声,好像是甜果的声音,又好像是那女摄影师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人中处传来了一阵剧痛,赶忙用力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小游正在用力掐着我的人中。 好嘛!怪不得那么疼,这小子是怕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醒了,季藏哥醒了。”甜果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小游见到我醒了过来,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看样子,这小子刚才没少假公济私的报复。 我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感觉身体恢复了力气,抬起手摸了摸人中,发现都被掐肿了,摸一下都觉得疼。 又是甜果开口说道:“季藏哥,你躺着别动,我们这就去拿手机,打120急救电话,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我们刚才来赶海的时候,都把手机放在了车上,必须回车上才能拿到手机。 “不用打急救电话,我没事。对了,我昏……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是四五分钟的样子。”甜果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你刚才可吓人了,突然间就往后面直挺挺的倒下来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跟我们开玩笑呢,还是小游有经验,说你是昏倒了。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你这样多吓人。” “我没事,跟身体没关系,是那种事情……” “什么事情?”甜果有些不解的追问道。 “没什么,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妙。”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惊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异象,不过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儿,告诉甜果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切,身子虚就是身子虚,神神叨叨的装什么逼?”小游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不想跟他纠缠,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要是真想拍视频素材,明天换个海滩再拍吧。” 甜果和女摄影师面面相觑,小游则一副不屑的表情:“装神弄鬼的,咱们再多拍点素材。” 可甜果明显是有些害怕了:“素材拍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有点怕黑。” “那好吧,反正这几天还有时间补拍。” 见甜果不继续在海滩待着,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迈步朝着房车的方向走去,心里还在琢磨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甜果和小游他们继续在海滩拍摄的话,可能没什么影响,我只是比较担心而已。 我刚才在海水中看到被斩断的胳膊,还有后面那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应该是引路人才能看到的异象。 我之所以会晕倒昏迷过去,应该是有太多的孤魂野鬼想要找我求助,他们一起出现,都想要跟我交流,对我的精神力冲击太大了,导致了我的昏迷。 只是,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孤魂野鬼? 虽说刚才自己只是惊鸿一瞥,又因为慌张并没有看仔细,可入眼范围中,最起码有上百的残肢断臂,就算这些残肢断臂折算下来,起码也有几十个人死去。 死了那么多人,可是重大刑事案件,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的。 难不成,是之前殡仪馆偷尸体加工成医疗耗材的事情还没解决? 那些受了折磨的人魂无处伸冤,所以就跟上了我,用这种幻觉的方式提醒我帮助他们? 这样想来,是有可能的。 毕竟按照当时的梦境之中所见,那些被偷盗的尸体加工成的医疗耗材都是以吨来计算的,那会有多少的手臂和断腿?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而已,更何况我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昏厥的情况,虽说道理上能够想明白,毕竟孤魂野鬼太多,超出了我的精神力承受范围,倒也正常。 可我还是心里发慌,准备今夜点燃引魂灯,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请黑无常大人前来喝酒,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152章 尸山 我们几人回到岸上的路灯下,甜果才回过神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住酒店,小游他们已经提前定好了星级酒店,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属于海景房,可以喝红酒观景的那种。 我摇头拒绝了:“我还是住房车上吧,晚上还有点事情。” 小游开口道:“兄弟,不会是钱不凑手吧?要是真没有,我可以借你。房车空间那么小,还是海景房住着舒服。” 这哪里是借钱给我?明明就是想要踩我。 不过经历了刚才那一场幻觉,我对这种争风吃醋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哪里有闲工夫去理会这种小心思? “不需要,你们去玩吧,我还有事情。” 小游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他的商务车走。 倒是甜果停下脚步,来到我的跟前,一脸关切的问道:“季藏哥,你真没事?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我陪你去。” “真没事,我没有生病,刚才昏倒跟那种事情有关,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我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甜果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没事就好,真要有什么事情,你记得打电话给我。” “放心吧,不会有事。” 甜果他们走了,我就那样坐在海边的长椅上,吹着海风,看着大海出神。 海浪不停歇的拍打着海岸,海浪声传来,显得有些枯燥,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海滩上的游客全都走了,连带着海岸上的路灯也都熄灭了,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从房车里拿出了折叠桌椅,又端出了引魂灯。 引魂灯点燃,海风吹过,灯焰跟着闪烁起来。 我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引魂灯不是普通的油灯,正常情况下,它是不会被风雨影响的,可如今在海风的吹拂下,灯焰居然受到了影响,这太不正常了。 我赶忙伸手去遮挡海风,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大海的方向看去。 海浪声中,此刻大海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海岛上的灯塔亮着光,可那一点微弱的灯光,根本无法照亮漆黑的海面。 可是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借助引魂灯微弱的灯光,我看到海岸上影影绰绰似乎有很多人影在晃动。 看到那些人影的一刹那,我感觉周围忽然变暗了很多,引魂灯的光亮似乎也降到了最低,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一般。 接着,我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响,有无数惨叫哀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无数的虫子冲入了我的双耳之中。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股声音的冲击之下,仿佛要从身体里挤出去,飘到天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身影突兀出现,随着他的出现,耳边那些纷杂的哭喊声全都消失不见了,眼前的黑暗也快速褪去,引魂灯重新恢复了光亮,照亮着周围的情况。 我感觉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眼前的身影也从模糊变得清晰,下意识的开口道:“无常大人,您来了。我……” 我有些心虚:自己又犯错了,刚才那种情形,肯定很危险,如果无常大人不及时赶到的话,自己怕是又要出事了。 “季藏,你不用自责,这一次错不在你,只是你来这里的时间不凑巧罢了。” “时间不凑巧?今天很特殊吗?”我说着,还在心里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今天这个日子对普罗大众来说并不特殊,可对它们来说是特殊的,所以才会显现出来,只是普通人并不能看到,也就是你身为引路人才能感应到。”黑无常摇头解释道。 “只有引路人才能感应到?”我不由得一愣:这不是逮着我一个人狠坑吗? 不过,随即我又反应过来:黑无常大人说只有引路人才能感应到,那就说明那些也是被困人间的孤魂野鬼,那些残肢断臂和尸体是真实存在过的,滨城怎么有这么凄惨的事情? 为什么我印象中并不记得?虽说我的历史学的不是很好,可有名的历史事件都是知道的,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印象。 想到这里,我急忙开口道:“无常大人,您的意思是,刚才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也不是中了什么招,那些都是被怨气和执念困扰的孤魂野鬼?怎么会有那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无常大人的声音从黑色油纸伞下幽幽传出:“季藏,以你现在的力量,是无法引导他们上路的,而且他们的执念也不是你可以消除的,今夜你不要再点燃引魂灯了,明白吗?” “无常大人,既然有这样的事情存在,您……”我想问,您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引导这些孤魂野鬼上路? 黑无常大人摇了摇头:“季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地府当然可以带他们离开,可那不是他们所愿,也不是我们所愿。” 我听得一头雾水,总感觉黑无常大人在跟我打哑谜一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被绕糊涂了。” “季藏,耐心一点,还没有到你知道真相的时候,过几天你就明白了。”黑无常大人说着,伸手捏熄了引魂灯,转身消失不见。 周围一切归于黑暗,只有远处停车场的路灯亮着,我看向前方的海滩,那边依旧漆黑一片,阵阵海浪声传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人影绰绰,也没有了痛苦的呻吟和呼喊。 我不敢再多去看海滩,这海滩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但是对我这个引路人来说,如同深渊一般不可直视。 更何况,刚才经历了那么一场精神层面的冲击,我此刻已经困的不成样子了,只想赶紧回到房车上睡觉。 我强忍着困倦,把东西收回房车上,飞快的冲了个凉之后,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陷入了一场恐怖的梦境。 我走在一座小城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房屋残破,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有火焰在燃烧,到处都是惨叫着哭嚎之声。 街道上满是死尸和残肢断臂,鲜血在街道上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河,打湿了我的鞋子。 这些死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个都死状凄惨,有被斩首的,有被剖开肚子,内脏流了一地的。 女人们更是赤裸着身体,下体还被刺刀挑开了,生前明显遭受了非人的虐待,甚至连几岁的小女孩都无法幸免…… 我不受控制的朝城外冲去,一路跑到了城外的海滩上,却看到海滩上也满是尸体,无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被海浪拍打着推到岸上…… 这如同人间炼狱的一幕,让人不由得心生绝望,浑身战栗…… …… 第153章 出事了 下一刻,海滩上那些残肢断臂全都竖了起来,一只只苍白的手,和一只只苍白的脚,全都朝着我的方向飞快的移动过来。 我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床头放着的手机在不停的响着,我拿起来一看,是甜果打来的,顾不上思考刚才的噩梦,赶忙接通了电话。 “季藏哥,你在做什么啊?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了,你都不接。” “不好意思哈,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今天有点睡过头了。” “我们准备去吃早餐,今天一起去市区游玩,去游乐场,你也一起来吧。” “呃……”我有些犹豫。 海滩所经历的事情,让我很想留下来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黑无常大人又说,这件事情还没到我知道的时候,我亲自调查又力量不足,万一再被那些孤魂野鬼冲击的灵魂离体,那可该怎么办? “季藏哥,一起去嘛,大家出来旅游就是来玩的,我这边攻略都安排好了,这边的游乐园虽然比不上魔都的迪士尼,可也相当不错,就一起去嘛。” 我想了想,自己留下来又没办法调查,不如放松下来好好玩一玩,于是答应道:“好。” ……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们一起去了游乐园,玩了一整天。 说真的,我对这种游乐项目不是很感冒,过山车,高空大摆锤,我总感觉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万一遇到个故障可该怎么办? 一开始我还是挺抗拒的,可甜果非要拉着我去玩,还说要是心里不开心,通过这样的游乐项目能够发泄出来。 我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恐怖的噩梦,心一横,跟着甜果坐在了位置上。 甜果说的没错,这种高空失重的刺激的确能让人大脑放空,忘记痛苦和烦恼。 只可惜,甜果哪怕是来游乐场玩,还要拍摄素材,她跟小游要时不时的配合出镜,我每次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只能坐在后排。 不过此刻我已经没了跟小游争风吃醋的心思,我觉得这根本就不用去争,甜果对我的感情是显而易见的。 中午我们在游乐园吃的快餐,等到游乐园闭馆我们又去了附近一家高档餐厅吃饭。 这一次我又准备请客,却被甜果拦住了:“季藏哥,我们来这一家吃饭是免费的,这一次要在视频里帮他们宣传,你只管点自己喜欢吃的就好。” 我这才知道,做网红还有这样的好处,吃饭不仅不给钱,还要反过来收钱,简直是赢麻了。 不过,事情显然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人家给了钱让做宣传,还是有一些要求的,中间拍了不少角度的视频素材,搞得饭菜都快凉了。 等到终于搞定,我们几个都已经精疲力尽,连一直跟我不对付的小游,这次也没力气出言挑衅我了。 回房车上睡觉之前,我还记着要查一查资料,可洗完澡坐在床上,就困得眼睛睁不开了。 好在这一晚,我并没有再做那个可怕的噩梦,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我又是被甜果的电话吵醒的,她说今天的活动会比较轻松一点,是去享受美食的。 我又跟着她和小游去逛了一天的美食街,品尝了各类美食。 只是,拍摄美食镜头的时候,还是甜果和小游在一起, 晚上分别的时候,我还塞了一肚子的食物,甜果也跑过来跟我说道:“季藏哥,明天上午我还要去拍一个跳舞视频,可能要很久,这两天你跟着也跑的很累,明天就多休息一下,等到吃中午饭时,我再给你打电话。” “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啊?要不要也休息一下,下午再去录跳舞视频?” “没办法啊,那是甲方爸爸要求的,再说我上午跳完,下午还想跟季藏哥一起玩呢。” “那我早点起来,去看你录跳舞视频。”我觉得应该多陪在甜果身旁。 “哎呀,人家才不要呢。这种跳舞视频要录很多次的,你在旁边人家会尴尬的,怕是一天都录不完。” “那好吧,等你忙完了就叫我。”我没有多想,毕竟女孩子脸皮薄,要是跳舞的时候被人在旁边盯着看,的确会挺尴尬的。 回到房车上,我洗漱之后,又在手机上跟甜果聊了几句,就放下手机进入了梦乡。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又一次做了那个奇怪的噩梦。 还是那个残破的小城,依旧是满城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我踩在流淌着鲜血的街道上,身心被恐惧所占据,朝着城外飞奔而去,再次来到了一片海滩上。 海滩上,依旧是无数的残肢断臂,还有不少尸体被海水浸泡着,被海浪推到了沙滩之上。 我站在海岸边,看着海滩上的残肢断臂,还有那密密麻麻的尸体,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下一刻,那些尸体全都活了过来,转过头来,用苍白的眼眸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却发现他们的视线并不是盯着我,而是我的身后。 我顿觉不妙,下意识的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就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在朝我瞄准。 嘭的一声枪响,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又是这个奇怪的梦? 这场景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当我准备拿起手机查一下资料的时候,手机猛然响了起来,差点吓到我。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电话,有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急切道:“季藏是吧,你是真的有本事,还是随便说说?”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简直莫名其妙,我忍不住皱眉反问道:“你是谁啊?你这样说话很没礼貌知道吗?” “我是跟甜果一起来的,甜果她出事了,现在在icu里,医生也束手无策,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紧过来帮忙,如果是吹牛,就赶紧哪儿远滚哪里去。”原来是女摄影师。 “甜果出事了?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整个人都麻了。 …… 第154章 icu里的灵魂 昨天我还跟甜果一起去逛了美食街,一整天都在一起,如果她今天要出事,面相上肯定会有所预兆,我肯定能够看出来的。 可昨天她明明看不出任何问题,今天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难道是因为化妆了的缘故? 抹脂涂粉的确能遮挡气色,可我看甜果一直是素颜打扮啊,好像没有化妆。 “上午我们一起去拍摄跳舞视频,本来拍的好好的,突然有个路过的男的回头对着我们骂了一句,甜果气不过就停下跟他吵架,接着就晕倒了,后来我发现不对,叫来救护车,来医院就送icu了。” “等等,晕倒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叫救护车的吗?”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以为她假装昏倒吓走对方的,等到那人走远了之后,我才去叫她,结果发现叫不醒她……”女摄影师的声音有些惊慌。 “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 赶往医院的路上,我依旧跟女摄影师通着电话,也从对方口中知道了上午的大致经过。 今天上午甜果要拍的跳舞视频,是一个服装商家下的单,希望甜果穿上他们最新的一套cos服装,在户外拍上一段跳舞的视频,发布在平台上,顺便带上这一套服装的销售链接。 这样的cos服装是很贵的,一套下来都是近万元起步,不搞精准的广告很难卖出去。 而甜果这样长相甜美的女网红,对销量的拉动是很高的,之前这个商家就跟甜果合作过好多次,算是老客户了。 商家给的劳务费和销售抽点都挺高的,甜果当然要用心拍摄,所以才早早的叫上女摄影师一起去了一个小广场上,在那里进行舞蹈拍摄。 她们去的比较早,拍摄时刚好是上班的早高峰时间,过往行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们。 不过身为网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被围观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她们两个也早已习惯。 就在她们拍摄的时候,有个身穿衬衫西裤,背着公文包的打工族突然朝着她们冲了过去,大吼大叫的说了一通。 她和甜果一个忙着跳舞,一个忙着摄影,完全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看到对方黑着一张脸骂她们。 甜果是小女生,被一个陌生人突然这样的恶意辱骂,肯定觉得委屈,眼圈顿时就红了。 可对方却不依不饶,还责问她有什么脸面这样装委屈,接着甜果就昏了过去。 见到甜果昏倒过去,那打工族这才悻悻的离开,不过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明显是觉得甜果是装出来的。 女摄影师当时吓坏了,按照她的说法,她觉得那年轻打工族满脸都是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了杀了她们两个一样,所以就一直站在原地,拿着单反对着那打工族拍摄,想着如果真的挨打了,这些照片也能作为证据使用。 等到那打工族走远,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她又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转过头看向甜果,发现甜果依旧躺在地上。 她还以为甜果是故意装昏倒吓跑对方,于是上前叫甜果起身,却发现甜果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感觉不对,打了120急救电话。 等到120的急救人员赶到,发现甜果已经陷入了休克,赶紧进行急救,到了医院就直接下了病危通知,送进了icu。 更让医生惊讶的是,给甜果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发现她并没有任何出血,身体各项指标也都正常,可只要不上呼吸机,很快就会陷入休克之中。 按照医生的说法,甜果的情况就像是一个正常在河上行驶的小船,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可就是莫名其妙的往河水里沉,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入死亡一般。 更是有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医生,话里话外都在问甜果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特殊情况,建议找一下有特殊本事的高人。 女摄影师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想到了我这个自称懂算命的人,于是就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来。 我赶到的时候,女摄影师正蹲在icu门外的走廊里,一双眼睛都是红的,一双手都在哆嗦,见到我之后,立刻开口道:“季藏,你真的有办法吗?” “别着急,让我看看。”我开口安慰道。 生为人,死为鬼。 重症监护室这样的地方,是最接近生死边缘的地方。 随着我心念一动,眼前的画面也发生了变化,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墙,我看到里面多出来数道人影。 那是一个个灵魂正在重症监护室里徘徊,他们身后拖着一条条长长的丝线,连在病床上,有些丝线看起来十分结实,连着的灵魂看起来也相当清晰,只是相当迷茫,闭着眼睛无意识的徘徊着。 有些丝线已经稀薄到变得透明了,连着丝线的灵魂也睁开了眼睛, 努力的想要走回病床前,可根本不受控制。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明白,那些丝线依旧结实的,灵魂也清晰的,是能够救回来的病人,而那些丝线即将断开的灵魂,身体很快就要撑不住死去了,只是依靠着呼吸机这样的科技手段在维持生命体征而已。 那些即将死去的灵魂注意到了我,立刻朝我靠了过来,想要从我这里寻求帮助。 人和鬼就是这样,即便处于同一个空间之内,人看不到鬼的时候,鬼魂大多时间也无法被人所吸引,可一旦人能看到鬼魂,鬼魂就会反过来注意到人,会忍不住围过来。 所以普通人没经过什么修炼,最好不要去尝试什么开阴阳眼,什么见鬼法门,或者召唤笔仙碟仙什么的,那就等于是在黑暗森林中,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让鬼魂注意到你。 可我也没办法帮助这些即将死去的人,他们并不属于孤魂野鬼,不需要我这个引路人引路。 他们大限将至,我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意流转之下,勾魂锁链在身周绕了一圈,那些灵魂立刻惊慌的退开了。 我集中注意力,看向了甜果所在的病床,这才是我过来最主要的目的。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甜果的床前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灵魂的影子。 什么情况?她的灵魂已经走了? 不,肯定不对。 如果她已经死了,灵魂离开了,那身体就会陷入死亡,就不是简单的休克了。 可按照女摄影师的说法,甜果只是被一个陌生人骂了一通而已,怎么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第155章 丢魂 可定睛仔细看看,甜果身上并没有死气萦绕,生机依旧很旺盛,说明她的灵魂并没有死亡。 这感觉有点像丢了魂,又比丢魂更严重一些。 丢魂的事情,农村很多人都经历过,比如说小孩子在田间地头睡了一觉,回来迷迷糊糊的,吃喝拉撒都会,却像是傻了一样,沟通交流都木木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遇到这种情况,老人们就知道这是孩子丢了魂,会在傍晚时分,去孩子睡过的田间地头,呼唤孩子的名字,一路呼唤着慢慢回家。 往往这样到家的时候,孩子就会清醒过来,那就是魂被叫回来了。 甜果如今的情况,很像是丢了魂,不过比丢魂要严重多了。 因为正常的丢魂,本人只会昏睡,不会陷入休克,除非是过了七天还没把魂叫回来,那才会出事。 甜果这刚刚出事,就陷入休克,绝不是丢魂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我开口问道:“甜果昏迷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就是那个男的过来骂我们,我当时还很奇怪,我们只是跳个舞,又没有招惹他,然后就……” “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被那个男人骂,还有什么其他异常没有?”我一脸严肃的说道。 女摄影师愣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头仔细回忆起来,过了片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想起来了,甜果昏倒的时候,我猛然打了个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时我还以为是那男的要冲过来把我吓的,我就没有多想……” 一切都对上了。 甜果肯定是遇到了灵异事件,女摄影师说的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遇到了鬼魂或者负面能量侵袭,普通人的灵性反应。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鬼魂,竟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居然直接把甜果的灵魂都给弄走了,让她陷入了休克之中。 就在我皱眉思索的时候,女摄影师忽然开口道:“会不会是那个男的有问题?他该不会是修了什么邪术吧?” 这个脑洞够大,不过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如若不然,甜果只是在街上跳舞而已,那男人为什么会冲过去对她大吼大叫?接着她就昏厥过去了,这也太巧合了。 不过,这些都是推测而已,还是要到现场去看过才行。 “你们跳舞的地方是在哪里?把地址发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去现场看看,甜果的灵魂可能被困在了附近,我去把她带回来。” “我这里有甜果发给我的定位,转发给你。” “好。” …… 从医院出来,我叫了一辆网约车。 网约车的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问了我手机尾号之后,交代我系好安全带,就发动车子出发了。 东北人都健谈,这位大叔也不例外,车子开动之后,就开口聊了起来:“来滨城旅游的吧?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真好,个顶个都是好样的。” 说着,大叔还抽空冲我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虽说我此刻心里有事,可被大叔夸奖,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叔您过奖了,我就是过来旅个游,到处看一看,没什么的。” “那你说错了,旅游跟旅游也是不一样的,你能来这里看一看,像我这样的滨城人那都感激着你。” “都是中国人,天南海北也是一家人,大叔您不要太客气了。” “对,老弟你说这话我喜欢听,咱们就是一家人。” 说真的,以前只是网上听说东北人热情好客,我这次算是现实中遇到了。 这东北大叔跟我越聊越起劲,最后一冲动,直接把订单给关闭了。 “老弟,今天这一单我给你免了,免费给你送到。” “大叔,这样可不行,这多不好意思,您出来跑车也挺辛苦的,我哪儿能占你便宜。” “我辛苦啥啊,我家里好几套房子,存款也不少,我就是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憋得慌,出来跑个网约车,没事跟游客聊聊天挺舒坦的。老弟,这一单我请客,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好吧,我承认,这一刻我被大叔凡尔赛到了。 别人是为了生活奔波,他是在家太闲了出来找乐子,这太凡尔赛了。 大叔跟我聊起了这些年的国家发展,说他小时候属于农村家庭,吃饭都吃不饱,只能拿海鲜填肚子,天天饿得不行。 大叔凡尔赛别的还行,拿这个凡尔赛搞得我有些遭不住了:“大叔,吃饭吃不饱吃海鲜,你跟我开玩笑呢?你这有点过分了啊?海鲜多贵啊,那都是有钱人才吃的。” “海鲜?我跟你说,你是内陆过来的不懂,海鲜这东西以前海边人真的不咋吃,饭都吃不饱,炒菜的油都没有,海鲜不顶饿的,那个时候东西又运不出去,天天都是啃这些玩意,让你啃你都啃不下去。现在人们喜欢吃海鲜,那是吃饱了没事干,就想吃花样。让你饿着肚子吃这玩意,别说吃一年,让你啃一个月,你见了就反胃了。” “啊?!还有这么一说?” “那我还能骗你?以前海边农村过得可苦了,那个时候也没大船,出门打鱼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是海边真的好,当初为啥都要往城里跑?” 我这才知道,原来情况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海鲜的价格涨上去,也就是大家吃饱了肚子才开始的。 想想也是,海鲜本身味道就重,在艰苦的年代想要保存下来更难,老话说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出海打渔不止要撑船,还要跟海上的风浪搏斗,哪里是什么好差事? 闲聊中,车子到了目的地,我朝着大叔再三表示感谢之后,这才下了车,朝着路对面走了过去。 其实刚一下车,我就感觉到了有种异样的感觉,这里带着一股压抑感,气场十分沉重。 不过我正在沿着斑马线过马路,来不及分神观看周围的情况,等到过了马路,来到了对面那个小广场。 我只是看了一眼小广场上的那个碑文,整个人就愣住了。 因为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万忠墓。 …… 第156章 万忠墓 看到万忠墓三个大字,我顿觉大事不妙:怪不得甜果丢魂的情况会那么严重,原来是在这样的墓前跳舞,打扰了死者的安宁,冲撞了人家,出事也很正常。 说真的,万忠墓这个名字让我感觉很陌生,完全没有听过,可从名字去推断,很可能是很多忠勇将士的合墓,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坟墓。 这可就麻烦了。 如果只是冲撞了某一位,真的去交涉,把甜果救回来倒还容易,如果是冲撞了很多冤魂,那想要交涉就很难了。 鬼是死去的人,现实中的群体事件都是很难处理的,鬼魂的群体事件可就更难了。 因为人毕竟要活着,还有情感上的羁绊,终归是有弱点的,可以通过策略去分化瓦解。 鬼魂是不一样了,人的很多弱点他们是没有的,他们是很认死理的,很难沟通。 更何况留在人间不走的鬼魂,本身就执念深重,如果能够轻易放下执念和痛苦,早就离开人间上路了。 想明白之后,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果甜果真的是得罪了这里的众多鬼魂,自己这小身板能扛得住? 可甜果在这里出事丢了魂,我必须去把她的灵魂带回来才行。 在这里跳舞,冲撞了墓里的众多英灵,这事儿的确是甜果做的不对,可她只是跳舞而已,罪不至死,就这样让她死了,那绝对不合规矩,也会给这墓中的英灵因果蒙尘。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要走这一遭,把甜果的灵魂带回来,保住她的性命。 只是,在跟墓中英灵沟通之前,我还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如果连墓中英灵的身份都搞不清楚,见了面又如何去交流沟通?该做的功课还是要提前做好的。 想到这里,我迈步朝前走去,也终于看清楚万忠墓下面的三行介绍。 1894年11月21日至24日。 一座尸积如山的城;一座骇人听闻的城; 一座鲜血凝固的城;一座殊死抗争的城。 看到这些三行文字,我不由得一怔:按照这个时间节点,应该是清朝时的事情,感觉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件。 我站在这个介绍牌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迈步走上了台阶。 当我走上台阶,视线不再被阻隔,立刻就看到了上方的那块牌匾,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上面写着,旅顺万忠墓纪念馆。 在看到这牌匾的那一刹,四个字在我的脑海中炸响:旅顺惨案。 这是教科书上,近代屈辱史上沉痛的一页,旅顺大屠杀,我们的同胞被小鬼子杀光了一座城。 因为教科书上一直都是“旅顺惨案”或者“旅顺大屠杀”,再加上我这次过来滨城,只知道滨城,根本没有意识到旅顺成了滨城的一个区,更不知道旅顺惨案之后,为了告慰那些死去的同胞,清政府在这里建了一个万忠墓,来祭奠那些死去的英灵。 怪不得刚才我定位到这里,那东北司机大哥不收我的车费,还说了那样的话,那是因为他觉得我是来参观纪念馆,祭奠这些死难同胞的。 一瞬间,我的心里有些羞愧,可更多的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旅顺大屠杀这样的字眼,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教科书上的学习内容,而此刻这座纪念馆就在我的面前,历史和现实在这一刻重合在了一起,这种冲击是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纪念馆的入口走去,这里是收费的,费用倒也不是很高,只有十五元。 我扫码付了账,拿着参观的门票,走进了纪念馆当中。 进入纪念馆中,看着那些陈列的文物,还有详细的介绍,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会叫万忠墓。 当初小鬼子占领旅顺口之后,凶性大发,屠杀了两万名守城的将士和百姓,为了掩盖这样的罪行,他们仅留下三十六名中国人运送尸体,将尸首火化,随意丢弃在一起掩埋。 这些死难同胞尸骨无存,被迫合葬在了一起,当时的清政府官员立碑纪念这些死难同胞,在埋骨灰之处建墓立碑,题书“万忠墓”。 这就是万忠墓的由来。 如果不是仔细的了解这段历史,普通人是不知道万忠墓就是当初旅顺大屠杀的遇难者之墓,自然也不知道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纪念馆里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不过大家都很肃穆,气氛显得沉重又压抑:面对这样的国仇家难,只要是正常的中国人,哪有心情不沉重的? 更有跟着父母前来旅游的小男孩,看得双眼通红,直接哭了出来,向父母询问,小鬼子为什么会这么欺负人,如此的灭绝人性。 孩子的父亲告诉他:“落后就要挨打,我们一定要强大起来才可以。” 我一路跟着看下来,心情同样无比沉重,加之身为引路人,我能比普通人感应到更多。 整个纪念馆的磁场都是压抑的,当初那些死难同胞的痛苦和怨气依旧没有散去,只是在压抑着而已,就像平静的火山下,压抑的是汹涌沸腾的岩浆一样。 从纪念馆里出来,我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是女摄影师打来的。 “季藏,情况怎么样了?” “怎么了?甜果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这一路看下来,足足花费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也担心甜果那边会出什么变故。 “甜果暂时没事,还是跟之前一样,在靠仪器维持着呼吸,你那边怎么样?”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等我进去沟通看看。” “是怎么回事?”女摄影师追问道。 “等我确定了再说。” 挂断电话,我回了房车那边一趟,取来了引魂灯,再次来到万忠墓的那几个大字前,点燃了引魂灯,左手把它高高举了起来。 随着引魂灯的灯光亮起,周围的场景立刻像是波纹一样扭曲起来,无数的黑色迷雾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我的周身汇聚。 这些黑色迷雾我之前也经常见到,只要点燃引魂灯,那些孤魂野鬼前来就会带着这些迷雾。 可以往的迷雾都很稀薄,从来没有像这一次那样浓郁。 黑色迷雾围拢过来,即便还是夏天,我却有种冰寒刺骨的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黑色迷雾中,更是有无数的哭泣惨嚎之声传来,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 第157章 交涉 我赶忙举高了手中的引魂灯,想要用引魂灯的力量抵抗这些黑色迷雾中的阴冷和哭声,随着引魂灯举高,黑色的迷雾倏然褪去。 眼前的场景变了,没有了现代化的街道城市,取而代之的是之前我在梦中见到的那座残垣断壁的小城。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木质的房梁倒塌下来,还在燃烧着火焰,周围满是焦糊的味道,混着浓郁的血腥味儿,直冲鼻腔。 小城的街道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无数的尸首扭曲的躺在地上,身上满是伤口。 看着眼前如同人间炼狱的景象,我举着引魂灯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前走着——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近代所遭遇的苦难史。 西方列强,还有小鬼子在我们神州大地上造成的惨案,都被记录在了我们的教科书上。 可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并没有见过战争的残酷,也不能意识到两万人代表着什么样的概念。 大家学到的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两万同胞遇难,仅剩下三十六人幸免。 哪怕是最惨烈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人,普通人也只是知道那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尸山血海,真的不是夸张的说法。 一个普通的初高中,学生也就是一两千人,即便如此,当整个学校的学生放学时,也是乌泱泱的一片。 两万人会是多少? 三十万又是多少? 没有见过真实画面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出那是何等的人间炼狱,更不会知道,两万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会形成什么样的景象。 我举着引魂灯,迈步朝前走着,眼泪无法抑制的从脸颊滚落,滴落在满是鲜血的街道上。 在我的身后,那些扭曲的尸首慢慢站了起来,一摇一晃的跟在我的身后,朝着前面走去。 当我走到一个小广场上,四周已经围满了鬼魂。 他们全都沉默着,用苍白的眼眸盯着我,并不见上前,仿佛在等待着我说话。 换作是以前,我看到这么多的鬼魂围着,肯定已经慌了,毕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多的鬼魂,可我心中并不害怕,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同胞,他们是不会伤害我的。 不过,我心中依旧记得这次前来的目的,甜果的魂儿走丢了,应该就困在这里,必须要找到甜果才行。 想了想,我开口道:“诸位父老乡亲,我这次前来,是寻找一个朋友的灵魂,她年少无知,在万忠墓前跳舞,冲撞了各位,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等回去之后,我一定叫她前来祭拜各位,赔礼道歉,各位父老乡亲看可好?” 人群依旧沉默,依旧是一双双苍白的眼眸盯着我,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可为了救甜果回去,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人群终于有了反应,他们让开了一条通道,把小广场的一座大殿露了出来。 说是大殿,也已经被炮火炸的不成样子,只剩下残垣断壁,勉强可以看出是一座大殿。 我迈步走到大殿前,就听到了甜果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离开,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听到甜果的声音,我下意识就想开口呼喊,不过还是忍住了:还是先听听是什么情况再说。 “不可能,你这个小鬼子的奸细,既然被我们抓住,就不可能放虎归山的。”一个洪亮的男声说道。 “我说了,我不是小鬼子的奸细,我是中国人。” “胡说!你明明穿着小鬼子女人才会穿的衣服,不是小鬼子的女奸细是什么?” 我心中不由一紧,探头朝大殿里看去,眼前的一幕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甜果身穿一套和服改良后的cos服装,我只能看出那是某个岛国动漫里的角色,因为只有漫画角色才会穿这种夸张地服饰,可具体是什么动漫角色,我就搞不清楚了。 怪不得她只是跳个舞,灵魂就被抓走了,原来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跳舞,被误解那也是很正常的。 大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甜果据理力争道:“这是cos,cos你们懂不懂?我普通话说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岛国人?” “可那个路过的年轻小伙子都说了,你是奸细。” “他?!他就是个路过的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我。” 听到这里,我这才明白早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甜果接了一个给cos服装做宣传带货,穿着衣服跳舞的工作,于是就找了个地方跳舞,准备拍摄之后上传到平台之上。 她并不知道那里就是万忠墓,更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只看到这里有一块空地,适合拍摄,就跑了过来。 可生活在本地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为了纪念当初在旅顺大屠杀中罹难同胞的纪念馆,如果是简单的跳舞也就罢了,偏偏甜果还穿着看起来像是和服一样的服装。 那路过的打工族见到她这样不尊重死难同胞,气不过就冲了过来骂她和摄影师,这样的对话又刚好被这些尚未安息的英灵们听到,于是气愤之下,就把甜果的灵魂拘禁了起来,此刻正在掰扯。 我原本准备直接迈步进去帮着解释,可听到这里,又决定先等等,把整个剧情听完,也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等下跟这些同胞的鬼魂交涉起来可以掌握先机。 “他身上的正气旺盛,还有很强的功德护身,我们不相信他,难道要相信你?”那洪亮的男声再次反问道。 甜果一时间卡壳了,她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殿里一时间沉默下来,过了片刻,甜果才开口道:“我真不是岛国人,我是中国人,我们都是同胞,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快放我回去。” “你说你是中国人,有办法证明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普通话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岛国人?” “语言并不能证明什么,我见过汉语说得很好的小鬼子,他们的奸细就是这样。” “那你们说,要怎么证明?” …… 第158章 问答 “中国人和岛国人差别还是很大的,岛国人学中国文化,很难学到精深之处。中国人的文化是刻在骨子里的,想要辨别还是很容易的。”那洪亮的声音说道。 这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开口道:“没错,我来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回答得上来,就能证明你是中国人。” “你们可都是清朝打扮,那时候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多少,怎么回答?”甜果在据理力争。 “我们的模样无法改变,可这些年前来祭拜的同胞也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我们不会故意为难你的,都是一些很常识的问题。” “秀才公,问题太简单了还怎么辨认是不是中国人?”那洪亮的声音插嘴道。 “不急,先一个一个来。” “那成,听秀才公的。” …… 我站在大殿外,听着里面的对话,原本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这些同胞还是很讲道理的,如果甜果能自证清白,那我也不用花费太多的精力。 只是回答一些问题而已,应该很容易的,这老先生问的可能就是一些古诗词,只有中国人会背诵的那些内容。 于是,我继续侧耳倾听里面的情况,不敢打扰了这些同胞的英灵。 “你知道万忠墓吗?”秀才公开口问道。 “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听说。”甜果回答道。 “这名字传播的并不广,不知道情有可原。那你听到旅顺这两个字,会想到什么?”秀才公循循善诱道。 “旅顺?这里不是滨城吗?旅顺是哪里?”甜果有些无辜的回答道。 “教科书上不是学过吗?旅顺后面两个字或者三个字,你再想想?”秀才公循循善诱道。 短暂的沉默后,甜果的声音传来:“我上学时历史不好,真不记得了。” 大殿外的我也有些沉默了:旅顺大屠杀在历史教科书上,是近代屈辱史必考的内容,甜果怎么会不记得?这上学也太不用心了吧? 好吧,可能只是不爱学习,还是可以原谅。 “那你知道中国和小鬼子近代海军的那场海战,签了马关条约的,叫什么吗?” “不知道……” “远的记不住没关系,那考比较近的。知道小鬼子是什么时候发动侵华战争的吗?叫做什么事变?” “我历史真的学的不太好,可我真不是岛国人。” “那日本哪一年投降的?” “不记得了。是美国扔了两颗原子弹,他们就投降了。” 好吧。终于说对了一点历史,可这记忆点似乎有些怪怪的。 “那考你一个最简单的,只要你是中国人,就不会不知道的。”那秀才公大概是觉得甜果说两颗原子弹挺轻描淡写的,觉得她是岛国人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小鬼子一直觉得他们是战争的受害者,是被原子弹伤害的种族,说起原子弹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 “你问。” “新中国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由舒了口气:秀才公这明显是在放水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几乎是刻在所有中国人骨子里的,还不是张嘴就来?!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甜果有些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了自己历史学得不好,你问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说真的,此时此刻,我都有些怀疑甜果究竟是不是中国人了,这样重要的日子真的没学过,记不住吗? 哪怕不去学历史,每年的国庆节难道不知道吗? 就算不记得,十一假期,十一黄金周,哪怕是为了那个假期,也应该记得住吧? 那么再记得哪一年建国,日子还不是呼之欲出? 这怎么就会记不住呢?我真的有点破防了,恨不得开口替她回答。 大殿里,短暂沉默后,对话继续。 “那你会唱国歌吗?要不你完整的唱一遍也行。” 甜果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起来,不愿做……” 她倒是记得前面两句的曲调,可是也只记得前面这几个字,后面的歌词她完全不记得,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岛国人,只能哼曲调,可哼了两句之后,后面就彻底哑火,没有了声音。 说真的,我真的开始动摇了:难道自己看错了,甜果真的是岛国人? 毕竟自己跟她认识之后,也没有看过她的身份证,就直接默认了她是中国人,万一呢…… 大殿里,那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秀才公,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要我说,她肯定是小鬼子,这些事情连我这种大老粗都知道,真的中国人怎么可能不记得?” “不,我不是岛国人,我就是不记得这些没用……”甜果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随后又弱弱的说道;“我有别的办法证明我是中国人,我记得很多只有中国人才知道的日子。” “那你说说看。” “那个谁谁,他的生日是……还有那个谁谁谁,他生日是……还有那个谁谁谁谁,他生日是……我可喜欢他们的组合了,他们的生日我都记得。我还知道其他小哥哥的生日,比如那谁,我很喜欢他的的,可惜塌房了……” 甜果说起这个,终于不再磕巴了,她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把那些男明星的生日,甚至哪一天办了什么重要的演唱会,都说的一清二楚。 她的这一通发言,把大殿外的我真的干沉默了。 不过,我也终于确定,她不是岛国人,只不过跟我不是一路人而已。 不止我被干沉默了,大殿里的英灵也被干沉默了。 过了很久之后,秀才公的声音响起:“你说的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那洪亮的声音开口道:“这个我倒是听过一些,之前有学校组织学生过来,我听到有人在低声讨论他们演唱会什么的,好像都是一些戏子。” “戏子?!”秀才公的声音充满了震惊:“那不是下九流的勾当吗?如今下九流的戏子,地位那么高了?什么时候过生日,做过什么,都还会被记下来?!他们现在那么重要了吗?我们华夏不是最崇拜英雄的吗?什么时候变了?” …… ps:这一段应该放在作者说的,可我想了想,还是想发在正文里。有些读者可能会怀疑,这么刻入骨髓的问题,会有人回答不上来吗?答案是,的确有人答不上来。这是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视频,那些爱豆网友说起各个明星的生日,组合什么时候成立,什么时候发行过什么专辑,如数家珍。问他们父母生日是多少,不知道,问新中国什么时候成立,更是哑火,还反过来说提问的男生是哗众取宠的家伙。 这些视频在网上是可以搜到的,并非胡编乱造。 写下来,是真的想告诉大家,崇拜英雄的国度,才有未来。 第159章 意难平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迈步走进了大殿之中,开口道:“崇拜英雄的事情一直没有变,诸位不用担心。” 大殿里的两个鬼魂同时转过头朝我这边看来,两个人都是身穿清朝服饰,留着长长的鞭子,其中一个面相粗犷,留着络腮胡,看样子像是个武将。 另外一个身穿长衫,留着山羊胡,胡子花白,应该就是那位秀才公。 见到我,甜果不由得喜出望外:“季藏哥,你来了。” 接着,她的眼圈就红了:“我又没做什么,就被他们困在这里,他们太过分了。” 我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单手朝着两个鬼魂行礼道:“多谢两位高抬贵手,这是我的朋友,冲撞了各位,还请海涵。” 两个鬼魂都注意到了我手中的引魂灯,赶忙抱拳还礼:“原来先生是引路人,我们也不是要故意为难这姑娘,主要是穿着那样的衣服,又在墓前跳那样舞,民愤实在是压不住。” 是啊,两万人的血海深仇,在某种意义上讲,根本就没有清算过,这些冤魂的怨气怎么可能平息? 可甜果偏偏穿着和服来这里跳舞,这些英灵没有直接把她的灵魂撕成碎片,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 “这事儿她的确做错了,会变成这样,个人,家庭,社会都有责任,我在这里再次向诸位郑重道歉。”我心里清楚,大殿里虽然只有这两位,可他们还代表着外面那两万其余的冤魂。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她不是小鬼子的人就好,只是……”秀才公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话语里的意思很明白:她为什么连那些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 “这……大部分人都还是知道那些答案的,我刚才一直在门外听着,我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是爱国的,也记得这些。”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年轻人都跑去崇拜那些什么哥哥了,那我华夏可就要完了。”秀才公明显松了口气,他显然有着文人忧国忧民的特性。 “那只是一部分人,绝大部分年轻人都是爱国的,不会那样。”我再次保证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秀才公露出了笑容:“阴阳有隔,这里怨气太重,先生是来带人回去的,那就赶紧回吧,来这里时间太久可不好。” “多谢前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前辈,你们要不要上路,我可以晚上过来,点燃……” 还没等我说完,秀才公立刻摆了摆手:“不,不用。我们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这不是先生能承担的因果。” “可……”我还想再问,大殿里忽然吹起一阵阴风,我赶忙操控勾魂锁链缠住了已经躲到我身边的甜果,高举引魂灯抵挡这股阴风。 带着黑气的阴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下一刻,阴风忽然停歇,我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场景已经变了。 我依旧站在纪念馆的前面,周围没有了大殿,也没有那座沦陷,满是残垣断壁的小城。 我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也大致明白了秀才公的意思:小鬼子在华夏犯下的恶行,那血海深仇,我们从没有真正清算过,他们这些冤魂又怎么可能安心上路? 也许,只有等到真正清算这些仇恨的那一天,他们才能真正安息。 我看了看身旁的甜果,她的灵魂此刻完全是一片茫然的状态,我又看了看手中的引魂灯,这才发现之前重新添满灯油的引魂灯,灯盏里的灯油已经消耗了大半。 我左手端着引魂灯,保护着身边的甜果,右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目的地选在了医院。 网约车很快来了,我端着引魂灯,领着甜果的灵魂上了车,坐在了后排位置,报了手机尾号后,网约车司机就发动了车子。 不过,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的一样,毕竟他看不到引魂灯,只看到我左手虚握着举在前方,大概是怀疑我有些精神不太正常。 东北男人都是憋不住事儿的,他通过后视镜看了好几次之后,忍不住开口道:“老弟,你这左手一直那样,是干啥呢?到底有啥事儿?”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心思电转间,想起之前网上看的段子,胡诌道:“那啥,我准备给女朋友来个惊喜,听说人民医院附近有家内衣店不错,我准备给她买个内衣,这不,偷偷摸一把,记住大小,好出来问店员买多大的合适。” 下一刻,我在司机大哥的脸上看到了扭曲的表情,那是强忍着吐槽欲望的表情。 他忍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我说你女朋友这也没多大,还没我们东北包子大呢。” 好嘛!终于见识到东北人自带的相声天赋了,就是这话说得有点太损了。 好在我只是扯谎,要是真有个女朋友,听这话怕是要跟他吵起来。 好在司机大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岔开话题,不再提什么罩杯大小的事情,跟我闲聊起来。 很快,车子在人民医院停了下来,我结了帐,领着甜果的灵魂下了车。 带着甜果走进医院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从口袋里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她额头上写下了咒文。 接着,我想了想,又多写了几个咒文,这才收起毛笔,端着引魂灯,领着她走到了重症监护室前。 那女摄影师此刻还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长椅上,一脸的焦急,看到我回来,赶忙迎了上来:“季藏,怎么样了?你回来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稍等片刻。”我抬手示意她退开,随后收了勾魂锁链,把甜果的灵魂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猛然一推。 病床上,甜果猛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她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拽自己嗓子里插的呼吸机。 呼吸机插在嗓子眼里,有很重的异物感,也就是昏迷的病人没感觉,一旦恢复正常,就会感觉十分难受。 见到甜果醒来,我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女摄影师追了上来:“季藏,你要去哪里?甜果醒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吧?” …… 第160章 人生意义 我原本准备直接走开,可女摄影师冲上来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你是怎么做到的,快跟我说说。” “她只是丢了魂而已,我把她的魂领回来,她自然就醒了。”我见走不脱,只好开口解释道。 “原来你不是骗子,是真的有本事啊!”女摄影师一脸的惊讶。 我顿时满脑门的黑线:我就那么像骗子吗? 不过想想也是,普通人没接触过玄学,对玄学的第一反应就是封建迷信,要不就是骗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女摄影师见我脸色不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在追甜果吗?她现在醒了,还是你出手救了她,为什么要走?” 经历了之前那一幕,我对甜果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可这些话又不好对女摄影师说,况且刚才我领甜果灵魂回来时,在她额头上写了咒文。 那咒文是让她忘了在万忠墓里的记忆,等到她醒来,就会忘了万忠墓里的经历,更不会记得见过那么多的鬼魂。 这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毕竟活人要是保留这种下阴间的记忆,会对生活产生很大困扰的。 我后来又多写了一些咒文,主要作用是让甜果忘了我…… 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与其让她保留那段跟我相识的记忆,不如直接抹去,这样一了百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只是我忘了还有女摄影师这回事,此刻被她拦住,我才意识到,这个事儿还必须有个解释骗过她。 大概是一路上跟司机大哥瞎扯的状态还在,我脑子里很快想到了说法:“她不应该穿着和服在那个地方跳舞,我去把她的灵魂领回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关于我的记忆,以后就是陌生人。你也要记得保密,不然她会出事的。” “啊?!”女摄影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随后大概是脑补出了一段刻骨铭心,生死离别的爱情戏码,眼圈都红了,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吧?这样你该多伤心?” “这样对大家都好,我走了,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最好帮我把她手机里的联系方式给删了,还有一起拍摄的视频素材,你最好把有我的片段也删了。谢谢。” “哦,好。”女摄影师被我一通忽悠给说懵了,这次没敢再拦着我。 我从医院出来,叫了一辆网约车,去了停放房车的海滩,在附近随便吃了一顿饭,就那样坐在海滩的一把太阳伞下,看着大海发了一下午的呆,直到夜幕降临。 这一次的事情,对我触动很大。 不是看到当初的惨案痛苦,当初抗战时的残酷,我在外公的梦境中已经见识过了,虽说不像这样的大屠杀那么惨烈,可心里是有概念的。 我无法接受的是甜果的那种表现。 在我看来,甜果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前几天在一起旅游的时候,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对历史毫无所知,甲午中日战争不知道也就算了,旅顺大屠杀居然完全没听过,可抗战什么时候开始的,卢沟桥事变和九一八事变这样的标志事件,哪怕随便说上来一个,我都能原谅她。 可更加离谱的是,她居然不知道新中国是什么时候成立的,连国歌也都记不住,哪怕完整的唱下来几句也行。 如果她是有什么记忆力障碍,对日期无法进行记忆,倒也无可厚非,可她明明可以记得那么多娱乐圈男爱豆的生日,记得他们哪一天开了演唱会,却一丁点历史都记不住。 这我就不能忍了。 人性都是贪图享受的,只在意自己喜欢的事物,这我能理解。 可她这样也太过分了,人生总不能只剩下美食娱乐和追星,总不能连自己国家什么时候建立都不晓得吧? 哪怕只是正常生活中稍微留心听上那么一句,也不至于回答不上来。 难道她一直生活在封闭的环境之中,从来不接触这些?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反正我是想不明白。 夜色降临,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不知何时,我的身边多了一个站着的人影。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无常大人:“无常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海,陪你一起聊聊。”黑无常大人说着,长袍中有黑气冒出来,幻化成了一个黑色沙滩椅,他在沙滩椅上斜躺下来,黑色油纸伞就悬浮在他的头顶处,依旧遮挡着他的面容。 我知道黑无常大人是为了甜果的事情而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我是有些羞愧的,因为我真的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离谱到这种程度,我还差点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季藏,你不用感到羞愧,也不要觉得离谱,有些品质大家是默认所有人都有的,可很多人其实并不具备,你只是把人性想得太好了。” “无常大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追星就那么重要吗?我有些想不明白。”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人生的意义,不少人都是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不会有任何意义……”海风吹过,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是啊。 像甜果那样,人生就是美食,旅游,跳舞,追星,似乎过得很开心。 可如果某一天没有了那些她喜欢的明星,她变得人老色衰,没有商家再找她做推广,她又该如何生活? 也许她的人生会很幸运,后面嫁个爱她的富二代,过着贵妇的生活,可等到老了的那一天,回顾人生,她会不会有所遗憾? 不,大概率不会。 这样的人生,她应该会过得很开心。 其实仔细一想,好像很多人都羡慕这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生活,在网上看一看就知道。 “那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又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哪怕连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那他们是不是都过得没有意义?”我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人生意义的讨论,忍不住开口问道。 毕竟人间很苦,很多人活着已经用尽了全力,又如何苛求他们去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想听听黑无常大人是怎么说的。 …… 第161章 休闲 “人生的意义并不是要求每一个人都去改变世界,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需要改变的不是世界,而是自己。” “改变自己?这不是很简单的吗?”我有些惊讶。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黑无常大人嗤笑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为这句话是随便说说的。” “可人生意义只是改变自己,这……这也……”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也太简单,太无聊了?”黑无常大人笑了笑,继续道:“可即便这样简单,也是很多人无法做到的,多少人醉生梦死,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是巨婴,多少人一生都在跟自己身边的人无理取闹,你算命看过那么多人的人生,总不至于意识不到吧?” …… 是啊,改变自己听起来很简单,可很多人连自己需要改变这一点都意识不到。 见我不说话,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和人生意义,能做到的事情也各不相同,可这并不代表着人生可以轻易荒废。” “很多普通人的人生意义,也许就是过好自己的这一生,或者照顾好家人,不让自己活得像一条米虫。可即便如此简单的事情,很多人都无法做到。” “每一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要朝着完美而努力。改变自我,改变身边的人,不要糊里糊涂的过完一生,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意义。” …… 海风吹拂,海浪拍打在海岸的声音伴随着黑无常大人的一声幽幽叹息,传入了我的耳中。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沉默。 我和黑无常大人就这样坐在沙滩上,静静的看着夜色笼罩的大海,听着海浪声一声声传来。 看着海浪在夜色下翻起的一道道白线,我忽然想起之前梦中见到的那些残肢断臂,忍不住开口道: “无常大人,为什么之前我在海边会看到那些同胞的残肢断臂?他们为什么会显现出来?他们是冬季遇害的,忌日还没到,按理说……” “整座城的军民被屠杀,凶手从未被清算过,他们的怨恨有多重?你有没有想过?不止是忌日,清明,中元节,他们压制不住的怨气都会显现出来。这个时间显现出来,是作为爱国教育基地挂牌的时间。” 我这才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想想梦中所见到的小城中,那宛如地狱的场景,再想到甜果面对秀才公的提问,连那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我就觉得一阵阵的难受。 我很想听黑无常大人讲讲,如今的社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黑无常大人却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我开口想要询问的时候,黑无常大人忽然从沙滩椅上起身,黑色的沙滩椅立刻化作黑烟钻入了他的长袍之中。 “季藏,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吃饭了。” “我不饿,还想跟您再聊聊。”我心中还有很多困惑没有解开,很想跟黑无常大人继续交流下去。 “快去买吃的,等下奥运会开幕式就开始了,你去弄些吃的,我们去你的车上,边看边聊。”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懵:“无常大人,你还喜欢看这种体育比赛?” “我们这些存在的时间太过漫长,如果不找个爱好,那就太难捱了。” 好嘛!这个答案合情合理。 “要不我直接点外卖吧,咱们直接去车上看。” …… 说真的,我也很久没有关注奥运会这样的运动赛事了,小时候坐在电视机前看奥运健儿拿金牌,激动得热血沸腾,如今却没了当初的那股激情,仿佛奥运会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也许是如今国家强大了,大家在心理上早已改变了心态,不再需要用体育赛场上的金牌来证明自己是否强大了。 说真的,在看开幕式之前,我还是满怀期待的,点了不少好吃的零食,又弄了一些啤酒和饮料,准备跟黑无常大人一起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刻。 黑无常那把黑色油纸伞,在上车之后,就化作了一个黑色斗笠戴在了头上,依旧隐藏着他的真面目。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开幕式一开始看着还算正常,可是看到后面就开始变得离谱起来,把黑无常大人都给看沉默了。 更要命的是,有了引路人身份的加成,我现在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到开幕式上还有人直接暴露了隐私部位,真的是差点把眼睛辣瞎。 等到开幕式看完,黑无常大人都沉默了,一口气喝完一瓶啤酒,才开口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就他们现在这样子,还能跟我们较量吗?” “这……也太抽象了,简直群魔乱舞。” 不过,无常大人随即又反应过来,摇头道:“不,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西方的衰败是因为他们也是被那只怪物抽空了,我们绝对不能被同样的方式寄生。” 我心中一凛,不由得想起在阴影中见到的那恐怖的资本怪物。 面对那样的怪物,的确不能掉以轻心。 这样抽象的开幕式,我是真的有些没有想到,看得相当尴尬,特别是还有一个镜头暗示三人乱来,简直让人无语。 “无常大人,接下来的比赛还要看吗?” “当然要看,开幕式抽象,比赛终归是比赛,我不相信他们能把比赛也变得那么抽象。”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就在滨城住了下来,一开始还在房车上跟黑无常大人喝酒看奥运,后面就去了洗浴中心,反正花钱也不是很多,能享受的项目是真的多。 只是,我和黑无常大人是真没想到,这一届奥运会不仅开幕式抽象,连比赛项目也都开始变得抽象。 特别是看到游泳比赛时,在得知中国游泳队被兴奋剂尿检了两百次,黑无常大人差点把饮料杯给摔了。 “他妈的,这帮兔崽子欺人太甚。”黑无常大人都绷不住爆粗口了。 他这一生气,周围的温度立刻急剧下降,一帮光着膀子看电视转播的大老爷们顿时遭不住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那么冷?” 我赶忙压低了声音:“无常大人消消气,您可别暴露了。” …… 第162章 生化战士 东北的洗浴中心在全国都是很有特色的那种,很多人来东北旅游都会体验这边的洗浴服务。 不过对我和无常大人来说,那些泡澡搓泥,唱k什么的,都不在考虑范围,最主要是来用这里的大屏幕看奥运比赛。 一帮大老爷们儿凑在一个大堂里,一起看奥运比赛,那种快乐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这种群体分享喜悦的感觉,是其余方式所无法取代的。 其实黑无常大人一开始是不想来的,但是跟我来了一次之后,就爱上了这种氛围。 在我的眼里,他依旧是身穿黑袍的,撑着黑色油纸伞的形象,但是在周围的人看来,他是个光着膀子,穿着洗浴套的年轻小伙子,就是脸长得太大众,转过头就会忘了他的长相。 此刻黑无常大人发怒,周围的温度骤降,附近几个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忍不住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找毯子盖在身上:“咋回事,怎么突然那么冷?冷气开大了?” 我赶忙劝说黑无常大人消消气,周围的温度也重新恢复。 可黑无常大人依旧怒气未消,我赶忙继续劝说道:“无常大人,我相信咱们的奥运健儿,他们这种下三滥手段也就是能恶心一下人,不会影响什么的。” “季藏,你不知道。这些丑国的选手不正常,他们的气息不对,哪怕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出来,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冰冷。 我不由得一愣,看向屏幕上那些出场的丑国奥运选手,不过可能是我的本事不够,根本看不出这些选手有什么异常,不管是从气息和面相上,都感觉不出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是看不出来的。这些人用了很伤寿元的虎狼之药,能让人短时间爆发力增强,却会大大亏损寿元,这些人为了赢,真的是各种下三烂的手段都用上了。” 听到黑无常大人这么说,我才反应过来:“这帮家伙不仅打着检测兴奋剂的手段骚扰我们的运动员,自己还服用禁药?” “对,就是兴奋剂。”黑无常冷声道。 “这也太他妈不要脸了吧?!”我忍不住咒骂起来,随即又担心道:“我们的队员不仅被骚扰搞得无法好好休息,对方还吃了兴奋剂,游泳上他们还一直是强项,这次怕是拿不到金牌了。” 黑无常没有说话,明显在生着气。 “无常大人,您不是能预见未来吗?要不去看一下结果?”我忍不住开口道。 很远的未来,也许会被天机所蒙蔽,可这样的比赛结果距离那么近,应该不存在什么不确定性,无常大人应该能够轻易看到。 无常大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提前看了结果可就没意思了。” “这帮家伙都那么无耻了,要是结果太气人,我就懒得看了,免得生一肚子气。” “那你等等。”黑无常大人说着,转动了手中的黑色油纸伞。 黑色油纸伞下,有微微的光华流动,似乎是有画面在闪烁。 下一刻,黑无常的嘴角带上了笑意:“继续看吧。” 我顿时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赢了?是不是赢了?” “结果你想不到,反正不会让你生气窝火的。” 我发现黑无常大人偶尔也会有点恶趣味,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的,可他就是不肯。 好在比赛等得不是很久,当比赛结果出来,我们的奥运健儿拿了冠军,那些丑国运动员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色,我眼睛都瞪大了。 大堂里一起看比赛的一帮大老爷们儿也沸腾了:“狗日的,这帮人的脸都紫了,这是嗑药了吧?!” “绝对是嗑药了,正常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脸色。” “这丑国佬做事也太无耻了吧?天天对着我们的运动员查兴奋剂,结果他们自己用这么狠的违禁药,真不要脸。” “要我说,咱们的运动员是真的牛逼,连用了高科技的丑国运动员都干过了。” “对!真他妈的牛逼,来来来,大家伙一起喝一杯,真他妈的解气啊!” “这一场看得真爽!” 我转过头看向黑无常大人,一眼看到了他嘴角露出的笑容,于是也举起啤酒瓶,抬手跟黑无常大人碰了一下:“走一个!” 略显苦涩的啤酒进入口中,却带来了无比舒爽的感觉,我忍不住长长呼了口气,心头的那口郁气也终于出了。 “真厉害啊,这也太争气了,连对方吃了药的生化战士都能赢了,真的太厉害了。”我忍不住赞叹道。 “其实这次也是我关心则乱了。”黑无常大人开口道。 “嗯?”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从今年起,天下气运中心会重归华夏,旁落西方三百年的气运终于要回归了,那么相应的各个方面都会有所预兆。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哪怕那帮人用上什么阴谋诡计,用上什么小手段,都是无法阻挡这种趋势的。” “原来是这样。” “就像这样的运动会,哪怕他们用上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我们营养充足的一代人已经成长起来了,炎黄子孙的血脉优势已经显现出来,那些手段就不够看了,反而会成为跳梁小丑。” 听到黑无常大人这么说,我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可是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了甜果在大殿里面对秀才公提问时那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气运似乎的确在回归,可社会风气的问题也很让人头疼,还有很多软骨头跪族,这一切将来又该如何改变? 那天在海滩上跟黑无常大人的交流,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只是被看奥运会开幕式给打断了,此刻想起,我还想继续追问心中的困惑。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想开口,就被黑无常给摆手打断了:“季藏,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到,这几天先专心看奥运会比赛吧,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跟你讲清楚这一切的。” “时机成熟?难道跟奥运会有关?” “拭目以待吧。” …… 第163章 人生的错觉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就在滨城住了下来,白天开车去参观一下那些博物馆,革命纪念馆,去给各个烈士陵园敬烟上酒,晚上就跟黑无常大人在洗浴中心看奥运赛事。 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挺逍遥的,我也难得放松下来,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我一开始也担心这样会不会耽误寻找机缘,可黑无常大人没有提这回事,我就知道时机尚未成熟,自己应该安心的继续等待下去。 这一天熬夜看完奥运会,我睡到中午,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女摄影师打来的,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接起了电话:“不是说好了吗?不要给我打电话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季藏,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你跟甜果真没有挽回的可能吗?” “怎么了?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甜果她现在很伤心,在疯了一样找你,我看着有些不忍心,虽说她一开始……我感觉她现在是真心爱你的,真的没有可能了?” “等等,你说她一开始怎么回事?”我发现女摄影师说漏了嘴,立刻追问道。 “啊?!我没有说什么的。”女摄影师赶忙否认。 “你不要骗我,我想要知道一件事情,有的是办法,是你告诉我,还是我去你梦里自己问?”我这话当然是在吓唬女摄影师,没有孤魂野鬼告别进入梦境,我是不能随便窥探普通人的记忆的。 可女摄影师见识过我把甜果灵魂带回去的事情,一下子就相信了;“别,我跟你说实话还不行吗?” “一开始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甜果就是看到你有房车,才会那样接近你,不过她后来应该是真的爱上你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疯狂找你。” 听她这么一说,我回想起跟甜果认识的过程,还有这女摄影师看向我时那复杂的眼神,一切都想通了。 女摄影师是了解甜果的,所以她看到甜果接近我,已经知道了甜果的手段,看我的目光,是在看一个上钩的冤大头而已。 一时间,我的心情无比复杂:之前遇到甜果,还觉得可能遇到了爱情,哪怕后面发现跟甜果不是一路人,我心中依旧保留着那份美好,此刻却被事实给残酷的打碎了。 见我迟迟不说话,女摄影师追问道:“季藏,你还在吗?” “在听着,她为什么会疯狂找我?你跟她说起我了?”我有些奇怪,毕竟我已经把甜果关于我的记忆全都抹去了,她怎么会想起我? “我没有跟她说起你,我甚至还跟小游说了,不要再提起你,小游还很开心。我还把拍下来的那些照片素材和视频素材里,有你出镜的全都删了……” “那她怎么会在疯狂找我?”这根本就不合理嘛,既然完全不记得我,又看不到我的照片和视频,怎么会疯狂找我? “你去平台上看她发的最新一期视频就知道了。” 说完,女摄影师就挂断了电话。 我愣了片刻,还是拿起手机在平台上搜索起来,我已经取关了甜果,也只能搜索了。 很快,我找到了女摄影师说的那个最新一期视频,点开看完,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是我们之前在游乐场游玩的时候,拍摄的一些视频画面,其中一个项目是空中飞人,虽说镜头一直集中在甜果的身上,但是有一小段画面把我也拍了进去。 只是这段画面,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侧脸对着镜头的,只有一瞬间的正脸,还是镜头的虚化之外。 可甜果却把这一段视频给放大了,放在了最新一期视频里,她说虽然看不清这张脸,可只是在视频里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爱上了。 她现在想要通过网友的力量,来寻找当时是谁坐在她的隔壁,想要找到画面上的那个男生,也就是我。 视频里,她哭的梨花带雨,她说自己有种感觉,画面里的人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只要想到以后不可能在一起,她就会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所以,她才会不顾别人的劝阻,想要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找到画面上这人,她不是在玩梗,更不是剧本蹭热度,是真的想找到人。 ……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甜果为什么看到我的侧脸,还有模糊的正脸,会有这样的感觉和反应。 最主要是她的灵魂曾经被困在万忠墓,是我前去把她带了回来。 那样的情形,我是真真切切救了她的命的,她在灵魂层面就自然而然的对我产生了依赖。 这种影响是直接作用在灵魂层面的,她才会有种遇到此生真爱的错觉,想到以后不能见见面,就会心如刀绞。 可这真的能叫爱情吗? 不,那不是爱情。 只是人生的错觉而已。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给女摄影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忘了。你也把我删了吧,以后不要再联系。” …… 有些人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短暂的走在一起,也只是人生的错觉而已。 我们总是把这种错觉当作了爱情,在梦醒时分才发现一切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等到失去时,我们又开始怀念当初的那段情,总觉得错过了人生的挚爱。 其实兜兜转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我们所遗憾的,其实都是人生错觉,是我们自己的意难平而已。 …… 我把女摄影师的号码拉黑之后,跟甜果之间的事情就算彻底翻篇了,接下来继续跟黑无常大人安心看奥运比赛。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昨夜的游泳比赛,居然在舆论上闹大了。 我们的奥运健儿赢了西方那帮生化战士整整一个身位,直接把对方一个教练给干破防了,在网络平台上说,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成绩。 那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肯定是我们的奥运健儿用了什么厉害的兴奋剂,要不然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这事情已经在网上吵翻天了,连带着来洗浴中心看比赛的一帮老爷们儿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你们说,这到底吃药了没?” …… 第164章 争论与仰视 说出这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中年发福的大哥,肚子有点大,这几天看奥运也一直表现得很激动,是个熟脸。 “什么吃药?”立刻有人疑问道。 “就是咱们的人是不是也吃药了?是现在科技检测不出来那种。” “你怎么想的?明明是老美那帮运动员脸成了紫薯,是他们吃了药,你怎么会想着是咱们的人吃药了?”立刻就有年轻小伙儿表示不满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年轻小伙气的拳头都攥紧了。 “我肯定是向着咱们国家的,我就是在想啊,老美吃药把脸都干紫了,那肯定都是很不得了的药,咱们的运动员还超他们那么多,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体育项目不就是这样,技不如人那是菜,菜就多练,吃药还赢不了我们,只能说明他们太菜了,不行了。” “兄弟,兄弟,别激动,我就是理智讨论。你说的这种的确存在,可咱理智的分析,老美在游泳上已经统治了很多年了,当年那个飞鱼叫啥来着,一个人拿了多少块金牌?” “叫菲尔普斯。”有人插嘴道。 “对,就是菲尔普斯。你想想,人家这还吃药了,咱们还赢了,你们想象,这事儿合理吗?” “你特么脑子有病吧?别人赢了就正常,咱们赢了就不正常?”年轻小伙更加愤怒了。 “我肯定盼着咱们自己人赢啊,每次给咱们人加油的时候,我可没少吼,我这嗓子现在还哑着呢。” 这倒是实话,这中年大哥也是个性情中人,每次看比赛就他吼得最大声,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 他这么说,倒是把年轻小伙子给弄哑火了。 他继续道:“我就是在想,咱们家运动员是不是吃了更厉害的,兴奋剂根本检测不出来,这赢得太多了,有点假。” 此言一出,人群也议论纷纷,吵成了一团,很快意见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老美那边就是变菜了,我们国家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新成长起来的一代年轻人营养充足,能超过老美拿金牌也理所当然。 而另外一派则认为,世界都是在发展的,我们在进步,老美也在进步,更何况老美那边天天把牛肉当饭吃,运动员还吃了药,弄成了紫薯精,咱们不可能赢过对方,除非有更厉害的兴奋剂。 两派闹哄哄的吵成了一片,好在大家都还控制着情绪,并没有因为争吵直接干起来。 说真的,我看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真的很怕他们失去理智打起来。 黑无常一直静静的喝着啤酒听着那边的对话,见那边吵起来,转过头向我问道:“季藏,你怎么想?你支持哪一方?” “我支持那个年轻人,吃药了就赢不了吗?游泳也是要技巧的,吃药不一定就能提升技巧。”我觉得我们的运动员没有任何问题。 “没错,兴奋剂只是提升蛮力,但不能提升技巧。”黑无常大人顿了顿,继续道:“你刚才也看了半天戏,在你看来,这次的争吵,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我看向还在争论不休的两帮人,想起那中年大哥说的话,心中有了明悟:“是民族自信。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老美还是被神化的,他们还是在仰视着西方列强,并没有足够的心态去平视。” “没错。就像导致这场争论的中年男人,你说他不爱国吗?他绝对是爱国的,可让他相信我们的奥运健儿能够吊打美国的生化战士,他又不敢去接受,于是就脑补出我们有更厉害的兴奋剂,其实这是很悲哀的。” 我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太悲哀了。 明明是我们的奥运健儿赢了,可很多自己人却不敢相信,依旧仰望着对手,为了弥补这种认知上的误差,还要脑补出什么高新科技兴奋剂的桥段。 这等于是自己往头上泼粪,胜利者被自己人污蔑?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撕裂了。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种对敌人的盲目崇拜和神化才能消除? 要知道,当初的立国之战,在朝鲜半岛上,是我们的志愿军战士,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战胜了当年世界上最为强大的钢铁洪流。 那场战争中,有太多的传奇人物和传奇故事,传奇到拍成影视剧编剧都不敢那么写,传奇到有些部队完成了任务,全部壮烈牺牲,到现在大家都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完成那样不可能的任务的。 明明胜利的是我们啊,这足以证明我们的优越性。 为什么如今那么多人却相信西方人优越于我们? 就在我陷入沉默的时候,那边的争吵渐渐也分出了胜负,支持我们运动员干净的一派开始占据上风。 主要是整件事情逻辑很清晰,我们的游泳队员短短的时间内被检测兴奋剂两百次,这么高强度的检测下,怎么可能服用兴奋剂? 那中年男人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见吵不过另外一派,居然拿出了大杀招。 “咱们都不是专业运动员,对兴奋剂也不了解,吵来吵去也没意思,我给你们看个国家游泳队内部领导的微博,你看看他怎么说的,要是真的没用兴奋剂,真的那么清白,他会这样吗?” 那中年男人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找到了那个游泳队领导的微博,把他的一条条微博都展示给了众人。 看完微博,原本占据上风,据理力争的年轻一派都沉默下来,这位游泳队的领导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在给老美开脱,盛赞老美的体育精神,并未服用什么药物。 把他的微博往前翻一番,还有一些内容是说前些年另外一位国家游泳队员的兴奋剂风波,他的意思是我们那位运动员就是服用了兴奋剂,是败类,应该永久禁赛。 “你们看,这可是咱们国家游泳队的领导,他自己都说了,这些队员服用了兴奋剂,咱们普通人不能接触内部消息,他身为内部的领导,知道的内情肯定比咱们多吧?” “他都这么说,你们还敢保证没有用兴奋剂吗?还是说,你们更了解内幕?”那中年大哥反问道。 …… 第165章 诡异仪式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哑火。 不过那中年大哥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开心,只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样搞不行的,赢了金牌又有什么意思?回头万一被查出来了,咱们的运动员可就没机会参加大赛了。这太急功近利了。” 另外一个中年大哥也附和道:“咱们是官本位,领导让你上,你敢不上?这肯定是国家队的领导想要拿成绩,逼着孩子们干的,这不是害人吗?” 要说,这两个中年大哥倒是真的在为我们的奥运健儿操心,他们满脸的忧虑绝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很担忧。 可他们的推论和说法,总让人感觉有些难受。 最早跟他吵起来的年轻小伙子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了:“要我说,这个什么国家队领导就是个汉奸二鬼子,还他妈给老美洗地呢,老美那运动员的脸都紫成灭霸了,他还说根本不存在兴奋剂问题。他的屁股歪成这样,那话还能信?” “对啊!我看这就是个狗汉奸,是给老美舔沟子的,这种人的话还能信,你们该不会也是汉奸吧?” “汉奸你妈个腿,你说谁汉奸呢?”最先起头的中年大哥破防了,瞬间红温,站起身就要干架。 情况有点不妙。 两帮人本来就吵了很久,都窝着火气,这句汉奸一下子把双方的怒火都给点燃了。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我刚想起身劝阻,却听到黑无常大人冷哼一声,他这一声并不大,大厅里却像是打了个炸雷一般,双方人马都朝着他看了过来。 “看你们那点出息,就只会窝里斗吗?咱们的奥运健儿在那边忍受着刁难,强忍着窝囊气在为国争光,你们倒好,在这里跟自己人干仗,是不是还感觉自己挺有种的?” 在这些人眼里,黑无常大人就是个长着一张大众脸的年轻小伙,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威势,让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想想也是,黑无常大人可是地府的勾魂使者,是掌握着生死的鬼差,真的发怒的话,凡人会在内心深处产生恐惧感。 “你们两个也是,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辩论上能不能别那么双标?你们既然讨厌官僚主义,那为什么还会信这个所谓的游泳队领导?因为他反着来,就可信了?那他跟社会大众反着来,大家都看老美运动员是紫薯脸,都认为是嗑药了,他反着来,就又可信了?那他是不是在顺着美国媒体来?” “你们根子里的毛病跟爱不爱国没关系,你们就是没自信,不相信咱们的运动员能那么厉害。你们在心理上做不到坦然接受,就总要找个逻辑去修补这个心理上的鸿沟。” “等到什么时候,你们能坦然接受华夏已经崛起,西方全面衰落了,就不会做这种可笑的事情了。” 黑无常大人一番训斥下来,有理有据,把两个中年大哥批得满脸通红,偏偏两人还不敢还嘴。 黑无常大人骂完这些人,比赛刚好开始,大家就沉默着继续看起了奥运比赛。 只是,这一次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了。 刚刚争论过的两方泾渭分明,各自聚在一起看电视。 那些年轻人倒是过来邀请我们两个过去一起看比赛,不过都被黑无常大人给打发了,他只是冷冷一句没兴趣,来人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不过等看到奥运健儿战胜对手,原本沉闷的大厅里再次响起了欢呼声。 其实我很想跟黑无常大人深入探讨一下关于民族自信和汉奸的事情,可黑无常大人显然只想看比赛,并不想跟我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我很不理解,那人明明是游泳队的领导,可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老美那边的人,替老美运动员开脱,向我们运动员泼脏水,这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这一晚,看完比赛后,黑无常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却迟迟无法入睡,在网上翻起了关于游泳队兴奋剂讨论的内容。 到了这时我才发现,不止是在洗浴中心看比赛的人在议论这件事情,全网的网友都在议论。 网友们都觉得这个所谓的游泳队领导有问题,正在要求官方彻查此事。 而这家伙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正在删除他之前的那些逆天言论。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早有网友把他的那些逆天言论截图保存了下来,不管他怎么删,那些图片还是会被网友们发出来。 看到这里,我知道这家伙已经完蛋了,后面官方的处理也一定会下来,这么大的舆情,官方不可能不进行处理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黑无常大人继续观看奥运比赛,等到奥运会结束,看到金牌数与美国持平,如果加上宝岛和明珠,已经反超了老美的金牌,顿觉心中一口恶气发泄了出去。 虽然现在对奥运得不得奖牌并没有太多执念,可是受到那样的不公待遇,还是让人挺窝火的,这样的胜利的确让人开心。 只是,闭幕式上看到的抽象内容,还是让我忍不住皱眉。 “无常大人,这闭幕式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带着一股子邪气?是我的错觉吗?”我转过头看向黑无常大人。 “你没看错,不管开幕式和闭幕式,都暗藏玄机。” “暗藏玄机?他们想要做什么?”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东西方的较量从来没有停止过,贸易战,金融战,生化战,地区代理人战争,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甚至在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层面,战争也没有停止。他们在借用这样的全球盛事,为他们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邪教进行宗教仪式,那并不是艺术,而是邪术。” “那么恐怖?”我在看闭幕式的时候,只觉得有些诡异,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听黑无常大人这么一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藏,接下来你可要更加努力了。敌人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你明白吗?” …… 第166章 明暗较量 “很危险?”我不由得心头一沉,脱口而出问道。 “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我们,这毋庸置疑。”黑无常顿了顿,继续道:“可东西方的较量,特别是文明层面的较量,会影响到太多太多人,拉锯的时间越久,就会有越多的人被命运的悲剧吞没。” “什么?!” “很难理解吗?那些在疫情中无辜死去的人,那些因为贸易战和金融战导致家庭经济破产,走投无路自寻短见的人,他们的命运本来不该如此的。” 我不由沉默下来:如果不是我们国家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强大到超出了西方的想象,那场疫情真的蔓延到全国,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如今经济下行,更是让很多人都产生了不满,可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这样的下行如果不熬过去,我们从此之后就只能任人宰割,成为鱼肉? 见我沉默不语,黑无常继续道:“其实正面较量的话,我们是不怕的,不管是国家层面,文明层面,还是玄之又玄的层面,他们的那点本事根本就不够看。”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敌人不止在外部,更多的是在内部。”黑无常大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文明之山战场所看到的情形,那些双尸黏连怪和猪笼草狗,他们总会出现在我们战士的背后,对他们偷袭,导致战局大乱。 “是那些双尸黏连怪和猪笼草狗。” “没错。季藏,我带你去看一眼,你就明白了。”说着,黑无常大人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点在了我的眉心。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朝着天空飘了上去,我赶忙低下头,却看到自己的身体依旧留在原地,这才明白自己这是灵魂出窍,正在神游。 转过头去,我就看到了黑无常大人撑着黑色油纸伞,身上的黑袍在夜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我不由得有些奇怪,黑无常大人那边为什么有风,而自己这边却没有任何感觉? 大概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黑无常大人的声音传来:“季藏,这就是神游,你那个老道师父教你的法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要不然古代的地图那么细致是如何做到的,靠的就是这种灵魂离体,高空俯瞰。只是这种灵魂离体神游,是很容易遇到危险的,在外遇到罡风,就会被吹散灵魂,身死道消。” “什么?!”我不由吓了一跳。 “不用担心,我在抵挡着这些罡风,你没有修行到神游的境界,真要是被罡风吹到,你会立刻魂飞魄散的。” 说话间,我被黑无常大人带着越飞越高,此刻再往大地看去,地上的灯光化为了点点繁星,看起来就像是卫星拍摄的鸟瞰图一样。 “这是……”我不太理解黑无常大人带我上来看这些是要做什么。 黑无常大人的右手在我的面前拂过,大地上的繁星点点立刻变幻了模样,无数的气流如同藤条相互交织在一起,有明有暗,似乎在相互吞噬较量着。 “这是什么?” “这是天下苍生的情绪,明亮的气流是正面情绪,那些黑色的气流是负面情绪。” 闻言,我赶忙低头仔细辨认起来:整体来看,明亮的气流要更多一些,可那些黑色气流却异常顽强,哪怕明亮气流把它们战胜之后,那些黑色气流依旧会伸出黑色的触须,朝着明亮气流缠绕而去,慢慢的将明亮的气流侵蚀变成黑色。 正因为如此,哪怕明亮的气流看起来占据着上风,整体上的情形却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依旧是僵持的局面。 看着这一幕,我忍不住疑问道:“怎么会是这样?我们的生活明明比以前要幸福的多,比国外的魔幻和动乱也要好很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负面情绪?” “原因有很多,不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内部的那些汉奸和蛀虫。奥运会开幕式我们是一起看的,那开幕式抽象到了什么程度?可你想想,第二天网络上的热搜是什么?” “在吹老法正白旗的松弛感呗,说真正的文明就应该是这样,还说当初我们的奥运会是好大喜功,搞得都是没有意义的面子工程,是铺张浪费。”这个我可记得太清了,当时还忍不住跟人对线了。 “对啊,结果后面连奥委会官方号都把开幕式视频下架了,全球只剩下央视保留着未删减版。全世界骂声一片,这样的抽象内容,全世界都在骂,为什么在中文互联网上还能被吹捧成高级文明的松弛感?” “是有些人太喜欢跪着了,他们会想方设法的跪着,还要喊其他人一起跪下,这样他们就觉得自己是先跪下的,是优越于自己其他同胞的。”我咬牙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这些人仰望西方,内心无比的自卑,因此看不起自己的同胞,他们只能从各种角度去吹嘘跪舔西方,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离所谓的文明更近一步,比其他同胞更加高贵,得到那可怜又扭曲的所谓高贵感。” “那些负面情绪,是他们造成的?”我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很大一部分都跟他们有关。他们在网络上,在各个层面上宣传着西方如何的优秀,我们是如何的落后,很多民众并不了解真相,况且西方因为殖民时代的先发优势,就盲目相信了他们。” “原来如此。”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甜果会连新中国什么时候成立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现在你应该明白这问题的答案了。” “是因为那些人。”我下意识的接话道。 “没错。”黑无常说着,伸手在我胳膊上拽了一把,我只觉得身体急速下坠,眼前不由得一花,下一刻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黑无常大人也安静的坐在桌子对面,抬手把玩着面前的酒杯。 我赶忙拿起酒瓶,给黑无常大人重新斟满了酒。 黑无常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季藏,你想不想看一看甜果的人生轨迹?” “这样不好吧。我跟她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又不是让你看她的人生轨迹,跟她搞在一起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那些人帮着西方,已经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好。” …… 第167章 甜果的记忆 黑无常大人伸手在我眉心轻轻一点,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等到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 我打量着四周,发现周围同学穿的校服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胸前居然鼓囊囊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读取甜果的人生记忆。 我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课本,发现这一节是历史课。 讲台上,是一个梳着偏分头的中年男人,正在侃侃而谈。 “注意这一段,闻一多被特务暗杀之后,消息被报纸刊登,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抗议。” “既然都暗杀了,为什么不做绝,直接封锁消息?可见,那个时候还是有言论自由的,当局做错了什么,还是可以公开的,可以骂一骂的。”这位中年历史老师讲到这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教室里的学生们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有人带头哄笑起来。 …… 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大家翻开教科书,我们继续昨天的内容学习,美国是一个美丽的国度,这里有富足的生活,人民享受着民主和自由带来的幸福。” …… 英语课文上的内容学完之后,女老师打开了教室里悬挂的电视机。 “我们今天看一些课外内容,开阔一下眼界,看一部好莱坞的经典影片……” 这是一部温馨的电影,名叫《我是山姆》,很多同学都被电影里那温馨的情感感动了。 …… “大家看完这部电影,有什么感受?” “英语是世界通用语言,学好英语,几乎可以让你走遍世界。我在大学其实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一批,所以我只能在国内当当老师,我的那些优秀的同学,都出国了。” “你们一定要学好英语,多去外面看看世界,到时候我作为你们的老师,也能很自豪的跟别人说,我教过的学生现在去了国外,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 …… 政治课。 “今天先总结一下之前的月考成绩啊,咱们班的平均分是最低的,我问了其他科的老师,你们班的成绩都挺好的,为什么对政治就一点都不用心?” “我知道,政治枯燥乏味,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可这些都是要考试的,比历史地理占的分多太多了。哪怕文理分科,政治还是必考的,你们为什么不上心?” “这些内容哪怕你们不信,可总要背下来的,这可都是分数,你们总不能跟分数过不去吧?不止你们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可考试制度就是这样,我们只能适应。” “你们现在要是生在国外,那爱怎么发展特长就怎么发展,喜欢艺术也好,喜欢音乐也罢,都能找到自己合适的人生发展轨迹,可你们命不好,生在了这里,那就只能按照这套学习制度来。” “你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自己多努力一些,改变命运,以后有机会出国,子孙后代就不用再继续这种痛苦的人生了。” …… 晚自习的时候,甜果跟同桌偷偷闲聊起来。 “教科书上的插图真丑,还是英语教科书上的插图好看。” “那肯定了,你看看英语书上那些老外,长得都很漂亮,男的又高又帅,都是高鼻梁。” “对啊,我听人说,老外都是帅哥,以后我长大了,一定要嫁个帅哥。你看咱们班那些男生,打扮得又挫又丑的,我在网上看了,人家老外都很浪漫,咱们班的男生只会孔雀开屏。” “真的吗?”甜果有些将信将疑。 “我还能骗你。对了,你知道咱们班那谁不?就之前坐咱们后面那个。” “他啊……怎么了?” “我听咱们班男生说,他可傻了,班里男生都在嘲笑他。” “怎么傻了?” “男生在宿舍闲聊,不知道说起来什么了,他说他爷爷是老红军,他以后要报效国家,男生现在都叫他爱国哥。” “这些男生也太损了吧?怎么给人起这种外号,这也太阴阳怪气了。” “他这人活该,之前我拉他一起给我家哥哥网络投票,他装逼的不行,说他不追星,要好好学习,跟个傻逼一样。” …… “甜果,要我是你,我才不会浪费时间继续学这些大学课程,学了之后出来不还是要找工作赚钱?以你的相貌,去开个直播,钱还不是勾勾手就来了?” “这样不好吧?我怕直播影响学习,挂科了。” “只要你赚到足够多的钱,家里人还会反对你?到时候再找个富二代嫁了,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到时候我给你当摄影师,咱们一起赚钱。” “那行吧,我试试。” “你这样直播不行,咱们去报名学学化妆,跳舞也要学一学,那些能给直播的加分项,咱们都去学了,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好,我听你的。” “感谢大哥刷的跑车,感谢大哥刷的嘉年华,大哥私我一下,加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需求可以讲。” …… 梦境到了这里,我就再也忍不住,挣扎着清醒过来。 我不想再看甜果后面的直播经历,虽然早已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可我终归是喜欢过她的,并不想看她跟榜一大哥之间的互动,更不想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过,醒来之后,更让我心里难受的是甜果那个男同学的经历:爱国会被人阴阳怪气的嘲笑,这也太离谱了。 我忍不住向黑无常大人吐槽道:“这是真的吗?甜果究竟是在哪里上学,怎么爱国还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很稀奇吗?那是现在的舆论环境变了,之前爱国贼这个说法,在网络上可是很有名的,很多人都会被扣上爱国贼的帽子。爱国怎么会跟贼联系在一起,这么不合理的逻辑构词,却在中文互联网上堂而皇之的出现了,你不觉得这其中很有问题吗?” 我的确在网上见过那些人用‘爱国贼’这个说法骂人,只是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今想来,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季藏,你现在知道,他们的渗透有多深,对民众的影响有多么恶劣了。” …… 第168章 唐氏婴儿 大部分人都是从众的,一旦某种社会风气形成,就会形成滚雪球效应,越滚越大。 就如同扶老人事件一样,一旦原本的尊老爱幼,讲究道德和良心的风气被破坏,社会大众都觉得扶老人会招惹麻烦,那老人就没人会去扶了。 同样的,一旦爱国被扣上“被洗脑”“不理智”“爱国贼”这样的帽子,又有多少人能坚定不移? 怪不得甜果会连什么时候建国这样的简单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是因为她成长在这种环境之中,爱国反而会被同龄人嘲笑,那她怎么可能去了解这些跟爱国有关的内容? 青春期被带着去学了追星,从此之后就喜欢上了这些,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其他的? 其实回想一下,在我上学的时候,网络上风气的确是这样的,爱国成了负面的词语,很少有人敢坚定的站出来说自己是爱国的。 在那个时候,能说出‘人人持枪,他才不乱’的历史袁能成为在全民造成影响力的大v,可见舆论环境有多恶劣。 那个时候,一旦在网上说自己爱国,就会被扣上无耻走狗,想要吃爱国流量饭的帽子,哪怕现在那些爱国博主依旧会天天被质疑是在吃爱国流量饭。 好在那个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如今民众看穿了西方的那一套把戏,世界格局的变化,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并没有什么世界公民,只有国家强大了,才能保护我们。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活在过去的那套洗脑叙事里,对西方盲目崇拜,老觉得自己国家什么都不行。 那些蝇营狗苟的汉奸卖国贼依旧在煽动着舆论,明里暗里贬低自己的民族,抬高西方。 这次奥运会的舆论环境就能看出来,开幕式都烂成那个样子了,居然还有人在吹所谓高级文明的松弛感。 如果不是洋大人破防在网络上大骂奥运会开幕式,这些汉奸怕是还能一直吹下去。 黑无常大人见我明白过来,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好了,我该走了,这段时间偷闲来看比赛,也是时候回去继续处理事务了。” “啊?!”我没想到黑无常大人跑来看奥运会,居然是在偷闲。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偶尔也需要放松的。对了,这件事情怕是还没完,我们这次在奥运会上成绩太亮眼了,一定还会有二狗子不择手段进行诋毁的。” 黑无常说完,转身跨入虚空消失不见了。 我收拾好折叠桌椅,回到房车上开始洗漱,刚洗漱好,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李欢欢打来的,赶忙接通了电话:“欢姐,什么事?是不是快要生了?” 欢姐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可小孩子出生提前推迟两三周都是正常情况,也许是找我询问什么玄学相关的问题呢? “肚子还没动静呢,我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欢姐你说。”我立刻觉察到这件事情有些非同寻常。 欢姐怀孕之后,家里人一直都把她当宝贝一样,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处理,她平日里给我打电话也都是闲聊一些生活琐事,要不就是聊八卦新闻。 像之前我要查人像资料,也是换了锋哥帮忙,并没有让她处理,就是怕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事情很小,肯定就是让锋哥开口了,她打来电话开口,那一定不小。 “小弟,如果夫妇两个身体检测都很正常,家里环境也都检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接连好几次怀的都是唐氏婴儿,会不会是风水或者玄学上出了问题?” 听到欢姐这么说,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欢姐,宝宝没事吧?我给你算过的啊,这一胎不会有问题的。” “呸呸呸,你瞎想什么呢,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是我们家的一个故交,他们家出了这档子事情,又听说了你的事迹,就找到我们家,想要让你帮着看看,我这不是打电话问问你,这会是什么问题,能不能处理,如果不能处理,我就帮你推了。” “故交?都是自己人,不管好不好处理,我都要帮着看看的。”我赶忙开口道。 “说是故交,是他们家老爷子跟我们家老爷子当初的关系还不错,不过到了我爸他们那一辈,两家人的理念就有些分歧,渐渐就走动的少了。这次他们来找,也是动用当年最后的那一点香火情,你帮得上就帮,帮不上也没关系的。” “我先看看吧,你先让他们把夫妻俩的生辰八字都发来,再把小两口所住婚房的平面图发来,我看看八字,再看看婚房的风水,如果能找到问题,那也免得我再跑回去一趟。” “好。” 欢姐很快就把资料发了过来,对方明显准备的十分细致,不止有夫妻俩的详细出生年月日和八字,婚房的平面格局图,小区的所在位置和整体布局,还有医院的几次病历,检验报告。 顺带着发来的,还有欢姐的叮嘱:“这事儿也没那么着急,你要是有事情要忙,就先忙你的。” “没事,刚好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刚好给他们看看。” 我先是把夫妻俩的命盘排了出来,想要看看他们是否有子嗣方面的问题——其实生儿育女也是命中注定的。 有些人随便一次都能怀上孩子,轻松的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有些人怀孕恨不得用上了全部的精力,可总是无法得到。 可是仔细给这夫妻两个看了八字之后,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小两口的岁数并不算大,虽说都已三十出头,却也正是生儿育女的年龄,而且两个人的子女宫看起来也都很好,这明明是能够生出健康宝宝的好命,怎么会老怀上唐氏婴儿? 唐氏婴儿算是专业术语,很多人可能不够了解,这种婴儿生下来多是有智力障碍的,很难有自理能力。 妇产科有一项检查就是唐氏筛查,查出婴儿是唐氏婴儿,就会建议孕妇把怀着的孩子流产掉,因为唐氏婴儿生下来,不止对父母家庭残忍,对孩子也相当残忍。 唐氏婴儿因为智力障碍的缘故,在同龄人中一定会是被欺负的,很容易被欺负一辈子,对孩子本人来说,也是相当痛苦的。 我压下心头的疑虑,又看起小两口家里的风水。 可是在玄学上讲,命运的一切都是相关的,什么样的命遇到什么样的风水,子女宫那么好,是风水导致怀孕出问题的概率也不大。 …… 第169章 诡异黑蛇 果然,我在看过婚房的平面图之后,确定婚房的风水并没有什么问题,同样适合怀孕生出健康的宝宝。 我还不太放心,又仔细看过了小区的整个卫星鸟瞰图,确定了小区风水也没有问题之后,整个人都麻了。 八字没有问题,婚房和小区的风水也都没有问题,医院进行的检测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阴宅祖坟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我给欢姐发去了信息,先是把八字和风水都没有问题的情况说了一遍,这才问道:“会不会是他们家的祖坟出了问题?如果祖坟出现问题,也有可能影响到子嗣的。” 欢姐的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不可能的,祖坟风水上不可能出现问题的。” “欢姐你不要这么斩钉截铁的,没有看过怎么知道?” “他们家老爷子跟我们家老爷子是一个级别的,都是死后要火化,统一在公墓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哪里来的风水问题?” 听到这话,我也麻了:自己这的确是傻了,只想着阴宅可能会产生影响,却忘了他们的家庭背景。 这种家庭背景的,都在那个公墓集中着,那里怎么可能存在风水问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可能有什么风水问题的。 可这就麻烦了。 八字没有问题,阴宅阳宅也没有问题,家中长辈还是有大贡献之人,那为什么接连怀上唐氏婴儿? 这完全不合理啊! “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可能要当面看一看才知道。”我一边发送着信息,一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己刚刚从京城出来,没多久,难道又要回去?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让他们小两口坐飞机去找你。” “啊?!这样合适吗?”我在想,这样让人家跑过来找我,会不会显得我太大谱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是有求于人,就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更何况找我们家帮忙,也全是靠着当年的那点香火情,我能帮着牵线搭桥已经很不错了,总不能让我弟跑来跑去,那成了什么样子?” “好吧,那让他们明天过来吧,我当面帮他们看看问题。” “季藏,我跟你说,你现在是我弟弟,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不要觉得如何如何,他们是求着你的,明白吗?”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欢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放下手机,我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再次梦到了黑无常带着我在高空俯瞰的那一幕,大地上依旧是明亮和黑暗两种气流交汇缠绕在一起,不停的较量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黑暗的气流化作了一条条黑蛇,扭曲着朝明亮的气流撕咬过去。 那些黑蛇身上有着一个个黑红相间的菱形花纹,如同一只只诡异的眼睛,仿佛在注视着我一般。 我不由得猛然一惊,鼻子后也传来了一阵刺痛,把我从梦中惊醒。 从床上坐起身,我还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起身去镜子前照了照脖子后,发现脖子后的那诡异花纹似乎又变深了不少,心中不由得暗自叹息:黑无常大人说让我来这边寻找机缘,这都过去多久了,机缘依旧找不到,这可该怎么办? 我忧心忡忡的刷牙洗漱,刚忙完,就接到了李欢欢打来的电话:“弟弟,他们两个已经准备出发了,加上中间开车需要的时间,大概两个小时就到你那边了。” “好,我知道了。” “记得我跟你说的话,该怎么收费也不要手软,明白吗?” “好。” 我放下电话,忍不住哑然失笑:欢姐这人还真是直接,之前在京城她带我见她那些比较亲近的小伙伴,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看来这次来找我帮忙的一家,跟欢姐他们家的确关系一般,理念上相差太多。 两个小时之后,我接到了对方的电话,对方表现的也很客气,对我十分尊敬,询问了我的位置,说要过来接我,去这个城市最豪华的酒店边吃边谈。 我原本想要拒绝,可是想到李欢欢的交代,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我见到了这小两口。 小两口的气质不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带着书卷气和优雅,只是夫妻俩的眉间都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 毕竟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时间也相当紧迫的,要是再耽误上几年,成了高龄孕妇,怀唐氏婴儿的概率可就更大了。 看到两人眉间的那一抹忧愁,我不由得有些心软,提议道:“要不然先不吃饭了,找个地方我先给二位看看。” 女人明显有些意动,就想开口答应,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就抢先开口说道:“又不急于这一时,总要先吃了饭再说。” 高档酒店的大餐又是海鲜,这玩意我还是有些吃不太习惯,那男人敏锐的察觉到了我对海鲜似乎不太感冒,于是试探着问道要不要上点红烧肉或者牛羊肉。 我连说不用,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观察出了我的细微表情变化,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一份红烧肉和一份烤羊排。 这让我不由得不感慨,出身这种家庭的真的都是人精,我感觉自己表情没什么变化,人家愣是能确定我喜欢吃红烧肉和烤羊排,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吃过中午饭,男人依旧没有开口提帮忙的事情,而是倒了两杯茶,陪我谈天说地,他妻子都有些撑不住,去套房里面小憩去了,他却耐着性子陪我一直闲聊。 这一聊就是一下午,接着又是安排晚饭。 这样连着吃两顿饭,却只字不提帮忙的事情,我忍不住开口道:“两位来的目的,欢姐早就跟我说了,刚好吃完饭也天黑了,等下我就直接给你们看看吧。” 其实见面的时候,我就给两人看了面相,面相上并无问题,连带着两人的气场也都没有什么异常。 这样一来,只能借用引魂灯的力量,看看那些唐氏婴儿是怎么来的,也许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不过,要跟婴灵沟通,还是挺麻烦的。 …… 第170章 见婴灵 按照他们提供的信息,之前女方连续几次怀孕,都是还在肚子里,做唐氏筛查就发现出了问题,只能无奈引产。 这种尚未发育完全就引产的婴儿,死后容易被怨气和执念所困,成为婴灵。 之前说过,婴灵因为心智尚未发育完全,而且好不容易排队来投胎,结果还没出生就死于非命,怨念会很重,就很难沟通。 一般来说,玄门中人轻易都不愿意跟婴灵打交道,因为不好处理,还很容易惹上麻烦,毕竟婴灵很难听懂道理。 更何况,这还是唐氏婴儿,唐氏婴儿本身智力就不高,那交流起来就更麻烦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有引魂灯,我也不敢直接跟这些婴灵交流,再加上这男的挺会做人,来了之后一直表现的不错,我就想帮他们一把。 吃过饭,我领着他们去了房车所在的停车场,把折叠桌椅拿了出来,摆在房车门前,招呼两人坐下。 两个人都有些震惊的看着我在桌前坐下,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男人道:“不需要准备其他的吗?” “这样就可以的,怎么了?”我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我还以为……”男人的话说了一半,赶忙摆手道:“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 我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像电视上拍的那样,拿出来一个神像又是参拜,又是烧香,还要点燃黄纸符的举行仪式才行?”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没接触过,还以为都是电影里演的那样。” “你们这问题又不严重,真要是需要做那样的仪式,我会提醒的,现在只是帮你们找一下原因。” 说着,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引魂灯,引魂灯柔和的灯光亮起,两个人的目光立刻变得迷离起来,陷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远处的迷雾中,摇摇晃晃走出了三个尚未彻底成型的小婴儿,他们的五官长得有些古怪,一看就是典型的唐氏婴儿长相。 三个婴儿走到近前,仰着头看向我,嘴巴里发出嘤嘤的哭声,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 看着这三个婴灵,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会是三个唐氏婴儿的婴灵?这也太不寻常了。 天道是公平的,福祸好坏都是相依的,这是玄学上最基础的道理。 打个比方,有命苦之人,就会有命好的,一个人的人生也会有高峰和低谷,终归不会只在一个极端持续下去。 学霸父母生出学渣孩子的讨论在网上可没少见,其实就是这种天道公平的一种体现,如果一个家庭持续出聪明人,那就是天道在制造贵族家庭了,那就不合天道的规则了。 古代的世家应对这种生育智力曲线,用的是多生孩子,以多样本来争取出麒麟子的办法,再加上后天的家庭教育,才能保持家族传承下去,可即便如此,依旧会出现家族败落的情况。 所以,像孩子前来投胎,如果第一个孩子有问题,不得已打掉之后,再来投胎的,多半会好一点,或者说恢复正常。 如果接连出现问题或者残疾,那大概率是之前有问题的婴灵再次投胎而来。 因此,以前民间有种残忍的迷信方式,那就是生下来有残缺的孩子后,会把孩子虐杀,防止这样有残缺的孩子再投胎而来。 当然,这是一种迷信方式,绝对不值得提倡,不仅违反法律,还徒增因果,最好是安抚送走,才能了结这样的因果。 像这夫妻俩连生了三胎都是唐氏婴儿,本身检查又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想着,他们可能是得罪了某种未知存在,所以有唐氏婴儿前来投胎,连续三胎可能都是同一个鬼魂。 这种婴儿第一次来,打胎后第二次又投胎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不少小孩子在三岁之前能记得一些投胎前的事情,甚至还带着之前夭折孩子同样的胎记,都是这种情况的体现。 可这夫妻俩连续三个孩子都是唐氏婴儿,还分别属于不同的灵魂,这可就有点非同寻常了。 玄学上讲,事不过三。 好事坏事都是这样,到第三个基本上就会改变。 如果这夫妻俩真的是气运低迷,又有什么因果缠身,前两个孩子是唐氏婴儿,作为惩罚也已经足够了,为什么第三个婴儿还是? 三个唐氏婴儿的婴灵来到我的跟前,一边哭泣着,一边不停地喊着:“饿,好饿。” 我心知这些婴灵在死了之后,一直没有得到祭拜,饥饿肯定是在所难免的。 好在我早有准备,赶忙拿出了供香和黄纸,又拿出了一些小孩子的零食,把这些放在引魂灯上引燃之后,把供香插在了旁边的地上,黄纸和零食点燃后就直接放在了供香旁边。 几个婴灵立刻凑了上去,贪婪的吮吸起来——他们那么久没有得到祭拜,早就饥饿不堪了。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到他们三个吃饱了之后,这才开口道:“都吃饱了吧?你们都是乖宝宝,吃饱了可要跟我说实话。” “饱了。”三个小家伙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咧着嘴说道。 婴灵的智力不高,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他们三个这么说,就表示同意了。 不过这也是沟通的难点,想要询问他们问题,他们是回答不出复杂的问题,很考验提问者的表达方式。 我这也是占了有引魂灯的便宜,普通玄学中人遇到婴灵,婴灵被怨气和恨意充斥,见了人就会发狂撕咬,想要沟通就先要制服对方,是很难的。 我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提问的方式,其实已经省了很大的麻烦了。 “你们三个为什么会一起投胎到他们家?”我指着陷入迷糊状态的小两口问道。 三个婴灵相互看了看,傻傻的说道:“爸爸妈妈。” “我知道他们是你们的爸爸妈妈,可你们这来的人也太多了吧?他们的八字和风水我看了都没事的,怎么会都是唐氏婴儿?”我有些头大。 说真的,我问完这话,就知道自己这样说肯定是问不出答案的,这些婴灵是回答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的。 果然,三个婴灵再次对视了之后,摇头道:“不姓唐,不姓唐。” 他们是把唐氏婴儿当成了姓氏,以为我认错人了。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想了想,再次开口道:“后面还有排队来投胎的没有?后面的跟你们是不是一样?” …… 第171章 血脉之路 反正这小两口找我,是想看看能不能生出正常的宝宝来,如果后面投胎的宝宝是正常的,那么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又何必纠结这三个唐氏婴儿是怎么来的? 这一次,问题比较明确,三个婴灵很快反应了过来。 “有!有!”三个婴灵的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那他们长得跟你们一样吗?”我继续问道。 “一样,一样。”三个小家伙再次点头。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要是后面来投胎的婴儿还是一样的唐氏婴儿,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看到三个小家伙不太聪明的样子,我又有些怀疑,不管问他们三个什么样的问题,他们都会直接选取最后面的两个字去回答。 我想了想,重新问道:“后面来投胎的弟弟妹妹,是不是长得跟你们不一样?” 如果是三个小家伙智力低下,反应不过来,那他们的回答就会是不一样。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三个的回答却是:“一样,一样。” 我皱了皱眉:难道这三个小家伙的回答是取最后两个字? “后面的弟弟妹妹长得跟你们相同,还是不同?”我再次问道。 如果他们只懂得回答后面两个字,那就会回答不同。 可得到的答案却让我的心凉了半截:“相同,相同。” “他们长着跟你们一样的眼睛?眼睛也是这么近?”我为了确定,还特意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三个小家伙立刻点头道:“嗯,一样的。” 我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看来这件事情非同一般,这小两口肯定是招惹到了什么强大的存在,或者是某种因果缠身,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 为了不产生误差,我决定还是亲眼看看,毕竟这三个小家伙太小了,本身又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我很担心从他们这里得到的信息是有误的。 想了想,我对着三个小家伙说道:“等下帮叔叔一个忙,叔叔要借用一下你们的气息。” “好。”三个小家伙齐刷刷的点头。 我拿出毛笔,蘸着灯油,先是在自己额头上对着镜子写下了咒文之后,又在三个婴灵的手掌心写下了同样的咒文。 “好了,现在你们三个把手叠在一起。” 三个小家伙听话的将小手叠在了一起,我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随着眼睛闭上,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不过随着我的心平静下来,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颜色,有昏暗的光亮起,照亮了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的意识顺着小路前行,很快看到了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我的心神沉浸下来,仔细看向这些模糊的人影,终于看清楚了这些模糊人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个站在小路上排好队的小小身影,是一个个小孩子的模样,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长着唐氏婴儿的面容,双眼间距很窄,鼻梁塌陷。 我心中不由得一沉,抬眼朝着小路前方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这样的唐氏婴儿,望不到边际。 这些唐氏婴儿有男有女,跟那三个婴灵不同的是,他们有大有小,有些个头很矮,有些个头都已经接近成人了,看起来像是青少年。 我看着这条小路上望不到边际的唐氏婴儿,整个人都麻了:这也太疯狂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唐氏婴儿排队站在小路上等着前来这一家投胎? 这条小路是这家人血脉子嗣之路,是他们血脉延续的具象化。 小路上排队等待投胎的,就是他们未来的血脉子孙。 按照常理讲,这样的小路上顶多也就是排队几个人,真的是那种很能生的,也顶多是十来个而已。 超过这个数就很夸张了,可这小两口的血脉子嗣之路上,密密麻麻排着不知数量的唐氏婴儿,根本看不到头,这绝对是出了问题。 首先,正常生育的情况下,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子嗣,这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子嗣,属于爆表的数量。 其次,那么多子嗣,全都是唐氏婴儿,这绝对不可能,就算夫妻俩的基因出问题,那么按照天道公平的原则,十个孩子里最起码也会给一个正常孩子的。 密密麻麻的子嗣,清一色的唐氏婴儿,这绝对不是正常血脉会有的情况,一定是触犯了某种禁忌,或者得罪了某种未知的存在。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双眼之上,努力的沿着小路朝着远方看去,想要看看小路的尽头有什么存在,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历。 就在我的目光顺着小路越看越远的时候,耳边猛然传来一声冷哼,像是有炸雷在我耳边炸响一般。 我只觉得两眼一黑,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的画面急速退去,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立不稳,瘫坐在了地面上。 引魂灯的灯芯像是被剪去了一截,又像是不小心落入了灯盏中,被灯油淹没了大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尖端露在外面,灯焰也只剩下幽蓝的一点点火焰。 那三个婴灵也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地上留下的供香香灰和黄纸符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小两口也从那种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到我倒在了地上,那男人不由得一惊,就要站起身绕过桌子扶我,我赶忙摆手:“你别过来,不要乱动,等我缓缓。” 男人一愣,收回了双手,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当他看到地上的供香和黄纸符的灰烬,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看向我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震惊。 我等了片刻,感觉自己耳朵里的那种嗡鸣声终于散去,这才慢慢的从地上起身,准备先把引魂灯的灯芯挑一挑,让它恢复光亮之后,就把它给捏熄。 可是刚一站起身,我就感觉鼻子里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滴落了下来。 还没等我抬手去擦,那男人已经惊叫起来:“季老弟,你怎么流鼻血了?” 我下意识的抬起手在鼻子上抹了一把,灯光下,我的手背上满是殷红的鲜血。 看到手背上的鼻血,我的心不由得沉到了谷底: 这一次,是真的翻车了啊! …… 第172章 强大的存在 我又赶忙换了一只手摸了摸耳朵,又擦了擦眼角,发现耳朵和眼角是干燥的,并没有出血,心中才稍稍安定。 还好,只是流鼻血,那就说明我伤的并不重。 我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下,掏出纸巾把流出的鼻血仔细擦干净,而坐在对面的小两口都吓懵了,女人的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男人稍微好一点,一边握着妻子的手安慰,一边给我递纸巾。 也不怪两人如此惊恐,人在遇到常识无法解释的未知情况,就会这样。 从他们的视角看来,只是突然间犯困,打了个盹,感觉只是稍微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就看到地上有供香和黄纸的灰烬,还看到我离开座位坐在地上,鼻子里鲜血直流,不慌才怪了。 两个人还能保持镇定,已经是家教涵养很好了。 等我擦干净鼻血,那男人这才开口道:“季兄弟,你这……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去联系一下这里最好的专家医生。” 说着,他就要掏出手机打电话,我赶忙摆手制止:“没有用的,这是玄学上的事情,医生看不出来的。” 小两口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我,表情相当的复杂,男人再次试探着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我想了想,这事情本来就要搞清楚的,也不用瞒着他们,于是开口问道:“你们家这些年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特别的事情?”小两口对视了一眼,男人再次开口问道:“季兄弟,我们以前没怎么接触玄学,对很多规矩都不懂,您这话我们有点听不懂,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想了想,斟酌着词语说道:“这个不太好确定,比如说,你们经手批示的项目当中,有没有拆过什么庙宇,或者破坏了什么雕塑之类的?”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那是有原因的。 虽说引路人可以是凡人,可毕竟有引魂灯保护着,那是地府的力量体现,在玄学层面轻易不会受伤的。 非要打个比方,那我算是地府的编外人员,也是受地府保护的。 哪怕是无意间得罪了某些仙家什么的,对方也要看在地府的面子上,不能轻易对我出手,顶多就是前来交涉一番。 所以,我接手引魂灯之后,很多事情处理的其实很毛糙,但是却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就是这个原因。 可这一次,我只是通过那三个婴灵窥探一下小两口将来血脉投胎会到来什么样的孩子,这根本不算是僭越,更谈不上什么冒犯,毕竟我什么都没来记得做呢。 可只是这样顺着血脉小路看去,就引起了那位存在的不满,对方只是冷哼一声,就破了引魂灯的保护,差点让引魂灯熄灭,还把我震得鼻血直流。 我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绝对不是我能招惹的存在,对方大概也没想真的找我麻烦,只是小小的教训我一下,要不然,我就不是流鼻血那么简单了。 这件事情我肯定是处理不了的,毕竟这样的存在,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两个找到问题所在,让他们去赔礼道歉,看能不能有一丝转机。 这两个都是在体制内的,日常不太可能得罪玄之又玄的存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某些项目上,批示拆除了某些建筑,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男人摇头道:“季兄弟,我们俩都不是管这种项目的,工作也是闲职,您说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你们家老爷子呢?他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父亲的岗位一直都是文化出版相关的,也没什么权力,不可能参与到类似的项目中来。至于我爷爷,他也很早就因为犯了错误被边缘化了,也没有负责过类似的建设项目,唯一可能得罪的时间,大概就是那场运动搞什么破四旧,不过那都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也不清楚。” 这可就麻烦了,如果时间相隔太远,查不到当初得罪的是哪位存在,又怎么找到山头去赔礼道歉? “能查到资料吗?最好查清楚。” “那段时间有太多东西都没有记录下来,想要找到记录不太可能。”男人摇了摇头,随后继续道:“季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讲一讲,我们俩现在还晕着呢。” 我想了想,这事儿的严重性也必须让两人知道,这样他们才会用心寻找是得罪了哪位存在,才有一线转机,于是就把自己见到三个唐氏婴儿婴灵,通过它们去窥探夫妻俩的血脉之路,结果被冷哼声打断的经过讲了一遍。 小两口听完,脸色都变得煞白。 那女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季先生,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讲小说剧情?你说的这些也太玄乎了吧?” 这种事情普通人听来,的确会觉得十分玄乎,更容易怀疑是骗子,毕竟骗子都是这样忽悠人的,先吓唬,然后再收高价。 我也知道这一点,解释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们的,也不存在利益纠葛,所以,没有理由骗你们。我只说我看到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唐氏婴儿等着投胎到你们家,这就要你们去找到问题的根源了。” 男人一听,慌忙道歉道:“季兄弟,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 “其实我也很震惊,因为正常的血脉延续,子嗣不可能那么多,更不会密密麻麻全都是唐氏婴儿,所以我才说,你们家族一定是得罪了很厉害的存在,这是人家发怒了,故意惩罚你们的。” 见我表情不似作伪,男人终于慌了:“季兄弟,您是有真本事的,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们看看问题症结在哪里?现在就算让我们去找,我们都找不到头绪啊。” “真不是我不想帮忙,我看到有那么多的唐氏婴儿挤在血脉之路上,就想着帮你们看清楚问题根源所在,可是刚开始探寻,就被人家一声冷哼踢了出来,还鼻血直流。我不要命了,还敢掺和你们家这事情?” “这……”男人呆住了,毕竟我流鼻血的事情,他们是亲眼看到的。 “我也就是看在欢姐锋哥的面子上,帮你们找找问题根源出在哪里,真想化解这个事情,需要你们去赔礼道歉,直到对方消了气,收了惩罚,你们才可能生出正常的宝宝。你们明白吗?” …… 第173章 精神受创 “我们该怎么找寻问题的根源?”男人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查一查家里做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最好从你爷爷那一辈开始查起,顺带着扩大一下范围,并不一定是伐山破庙才会得罪强大的存在,其他的事情也可能得罪。” “可我们家早就被边缘化了,都是一些闲职,想要得罪也没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男人一脸痛苦的说道。 “这就要你们去努力寻找了,反正我是不敢再窥探了。”说到这里,我站起身:“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刚才那一下,虽说我只是流了一些鼻血,可这是伤了神魂的,换作是其他的玄门中人,没有个十天半月恢复不过来,也就是我有引魂灯,能恢复的快一点。 男人见我起身送客,还想再争取一下:“季兄弟,只要你能帮忙,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口。钱也好,帮忙办事也好,只要是能力范围内,一定帮你做到。” 这还是在怀疑我在欲擒故纵。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们。你们还是赶紧回去跟家人在一起反思查找一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种存在,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到了此刻,他终于确定我不是在耍什么把戏,是真的不能帮忙。 女人还想开口,被他拉了一下胳膊阻止了,随后,他又冲我恭敬的鞠躬,说道:“季兄弟还是给我个收款码,因为我们家的事情害得季兄弟受伤,不给点补偿太过意不去。” “补偿就算了,你要是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就给那些信誉好的福利机构,或者爱心午餐项目捐点钱,就当是报酬了。”见对方态度很好,我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对了,你最好问问你父母,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他们兄弟姐妹当中,有没有出生过唐氏婴儿。” 这样家族血脉之路上满是唐氏婴儿,没有可能只投胎到小两口这里的,家里其他人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那男人先是一愣,随即解释道:“没有,我两个伯伯和两个姑姑都很正常,他们几家的孩子也很正常,我们家就我一个独生子女,偏偏我们家出了这件事情。” “你确定?毕竟这样的事情,有些时候会瞒着家里的晚辈。” “真要有的话,我肯定知道的,我姑姑他们都是很开明的人,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着我。我的堂兄弟和表兄弟生孩子,也都没有问题,只有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 听到对方这么说,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可就麻烦了。 我之前以为,可能真的是如他所说,是他爷爷在破四旧的年代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存在,导致了这样的恶果。 可他说两个伯伯和两个姑姑家都没有任何问题,那问题就不可能是他爷爷犯下的,要么是他父亲,要么就是他自己。 我想了想,把自己的推断跟他讲了一遍:“你也不用去查你爷爷当年做了什么了,这问题的根源就存在你父亲和你身上,你自查就在这两个方面努力。” “这不太可能吧?我爸一直都在文化口,没做过什么实权岗位,我的职务还不如我爸呢,每天都是做一些琐碎的事情,给人当副手,怎么得罪那样的存在?” “那我就不知道了,按照逻辑去推,肯定是这样的,你们还是好好回忆回忆吧。” 送走小两口,我就感觉自己昏昏欲睡,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刚才那一声冷哼,还是对我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其实我很想请黑无常大人过来一趟,向他询问我刚才到底遇到了哪位存在,竟然连引魂灯的力量都无法挡住对方的一声冷哼,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可我真的是提不起一点精神,只能强撑着身体把东西收拾进房车里,锁好车门,连澡都没洗,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手机的电话铃声吵醒了,迷迷糊糊拿起手机接通,就听到了欢姐的声音:“弟弟,你怎么样了?” “嗯?我好好的啊,正睡觉呢,你怎么那么早给我打电话?”我瞥了一眼窗外,还漆黑一片,准备再睡一会儿。 “你好个什么?你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天都黑了,我今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你自己看看。” 听到她这么说,我才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是头依旧昏昏沉沉的,肚子也在咕咕作响,明显是饿坏了。 “原来过去那么久了。”我此刻很矛盾,想要起床吃点东西,可精神依旧无比困倦,只想继续倒头大睡。 “你没事吧?他们今天把你流鼻血的事情跟我说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他们的事情处理不了,你就不要强来,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姐,我不是不听话,是真没想到只是看一眼,就引起了那么大的不满,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 “你可别瞎掺和了,他们家从他爸那一辈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我也是面子上过不去,才介绍他们去找你的,你咋那么实心眼呢?!” 听着李欢欢的唠叨,我心里觉得暖暖的,笑着解释道:“姐,没事的,我就是有些犯困,没事的,那位又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根本没受伤。” “没受伤就好。快起来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再去睡觉。” “好。” 我从床上坐起身,感觉身上软绵绵的,本来决定去找个饭馆吃饭,见自己这个模样,决定简单煮个面吃上一顿得了。 我先去刷牙洗漱,接着开始煮面,等水开的时候,我拿着手机刷了起来。 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除了李欢欢打来的,就是昨天那小两口打来的,我给他们回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没什么事情,只是有些犯困,接着就刷起了视频。 刷着刷着,一个视频切片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哪里来的玩意? …… 第174章 另一片战场 那是几个记者直播连线的内容切片,他们聊起的是这一次的运动盛世见闻,还有现场发生的事情。 视频中,这位随行记者说了很多事情之后,还说了什么疯疯癫癫,不学英语就没有前途之类的字眼,说这样不学无术,未来就会被时代所淘汰,没有人生前途和人生意义等等。 其余三个也都是媒体从业人员,纷纷表示同意,觉得他这个看法十分具有见解,认为的确需要这样。 我看了一下视频上的弹幕,上面有觉得这记者说的对的,不过大部分都是骂这人的。 “这哪里来的脑残玩意,这问的什么狗屁问题?真性情流露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疯疯癫癫?不会英语怎么了?难道不是要先做好本职工作?本质工作做好了,英语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啊,应该学点英语,毕竟比赛经常需要出国,也好应对采访和交流。” “咋滴?比赛现场没有安排翻译吗?这都什么年代了?今夕是何年?怎么还有人在地上跪着吗?老外来采访,为什么不能用汉语回答?” “这鸟人就是在偷换概念,赛场上成绩是第一位的,运动员肯定要以训练和夺冠为目标,这就跟问士兵会不会唱歌一样,士兵是杀敌的,他非要说士兵不会唱歌就说明素质不高,这家伙完全就是没事找事。” “他妈的,这孙子是觉着自己会点鸟语自豪上了,觉得别人不会鸟语就没有前途,不能像他一样到处装逼呗。这是鸟语比赛挑选出来的随行记者吗?别人没学鸟语是触犯天条了?还是他们这些人把鸟语当做人生必备技能了?” “对啊,我工作这些年,早就把鸟语那一套还给老师了,又不影响我工作,也不影响我买菜,我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影响,人家运动员还有专业技能,他为什么会提问这么奇葩的问题?” …… 看完这些弹幕内容,我又点开视频的评论看了看,虽然有一些人在带节奏支持这傻鸟记者,但是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大众的骂声中。 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很多人还是仰视欧美的,现在西方的那层神圣滤镜已经被打破了,很多国人不再迷信那一套了,自然也不会觉得学英语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鹰语只是一门语言,并不是什么人生必备技能,学不学要看个人的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大家早就从当初全民疯狂学鹰语的那种魔怔状态中走出来了。 偏偏这记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精英人士嘴脸,认为不学英语以后没有出路,挨骂再正常不过了。 看完这些评论,我就准备划过这个视频,继续刷别的。 可就在划过去的一瞬间,我忽然想起黑无常大人之前跟我聊完离开时说的话,他说这事情还没有完结,后面还有其他的。 我心中一凛:这不就是后续吗? 明明我们的奥运健儿经过那么久的刻苦训练,在赛场上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拿到了胜利,可面对国内的记者,却会受到“会不会英语”这样的刁难提问。 先是有什么所谓的游泳队领导帮老美生化战士洗地,污蔑自己人服药,后有记者说自家奥运健儿疯疯癫癫,不学无术。 我想了想,关掉了视频,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热点新闻。 很快,我就在某网络平台上看到了这位记者的处理结果,因为民愤极大,他被太多的观众举报,官方已经封了他在网络上的媒体账号。 不过这还没完,跟他一起直播的其余三人之中,有一个人写了一篇小作文帮他洗地,还来了一句:真没想到,如今国内的舆论环境竟然如此恶劣,只是在网络平台上说一些中肯的不同意见,就会被网暴封杀,媒体的言论自由哪里去了? 他的这篇小作文下面,也被网友给冲烂了。 “舆论环境恶劣?是不是舆论环境要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天天跪舔欧美,你们就开心了,觉得自由了?” “言论自由?我记得老美刚通过反犹太法案,说国内舆论环境不好的,你敢不敢去老美发个帖子,说圣经记载,犹太人杀了耶稣?” “这是掌握了新闻学精髓啊。老美生化人的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薯精,不见你们放半个屁去提问,去要求奥运的公平公正,我们的运动员只是没有学英文而已,就被你们拿着在舆论场大做文章,居心何在?” “说白了,这些记者就是跪舔西方的一帮大殖子,见到老美的生化战士还要帮着遮掩,见到我们的运动员成功夺冠心里就不舒服,非要挑刺找毛病呗。” “对,这摆明了就是挑刺,这帮人就是见不得中国好。别看他们长着一张同胞脸,里面却是一颗欧美心。人家的爱国,爱的可不是咱们中国,爱的是灯塔国。” “这种家伙就该封杀,也就是在中国他们还能得瑟一下,让他们去老美那边,敢说一句犹太不好,第二天就背后二十枪中弹自杀。”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怪袁隆平爷爷,让这些王八蛋吃太饱了。” …… 虽然里面也有一些所谓的理智清醒人士在说什么国内的舆论环境的确不好,还刷什么“如果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之类的话,不过这些话都被网友拿着一个反犹法案给爆破掉了。 这些内容真的是大快人心,看得原本还有些疲倦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想了想,觉得黑无常大人说的后续应该就是这个,既然如此,就请黑无常大人过来一起喝酒,聊一聊这件事情。 我打开车门,把折叠桌椅摆好,引魂灯放好,又拿出下酒的花生米,拿出两瓶好酒,斟满了之后,这才在心中默默呼唤起黑无常大人。 下一刻,黑无常大人出现在桌子前,在对面幻化出黑色的椅子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季藏,你这是想明白了。” “明白了。您之前说的对,我们面对的不止是外部的敌人,还有内部这些汉奸二鬼子,他们才是造成内部思想混乱的最大帮凶。” “没错。可偏偏有不少人被他们洗脑了,觉得那种双标模式才是客观理智公正的,更会把民族自信等同于贬义词。”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遇到过的双尸黏连怪和猪笼草狗,不由得感慨道:“舆论战也是一个重要战场,只可惜我们的对手都是自己的同胞。” 的确是自己的同胞,老外学汉语是学不到精髓的,更无法掌握网络上用谐音字代替的本领。 所以,那些在中文互联网上搞事情的并不是西方人,只能是一些心怀叵测的收钱水军和被洗脑了的大殖子。 “季藏,你知道昨天晚上把你震得流鼻血的是谁吗?”黑无常忽然开口问道。 “是谁?!” …… 第175章 教科书 说真的,在听到黑无常大人问出这个问题时,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昨天夜里窥探那小两口的血脉之路,被那位神秘存在哼了一声伤了神魂这件事情,黑无常大人并不知晓,还在想着,今天见面了该怎么旁敲侧击的去问一问,没想到黑无常大人反而主动提了起来。 原来黑无常大人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可他为什么没有出手保护自己?是因为对方太过强大?还是这事儿我做得不对,不合规矩,黑无常大人也不能出手保护? 黑无常大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季藏,你知道这小两口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为什么还会接连怀上唐氏婴儿吗?” “是那位存在愤怒导致的惩罚?” “是那位降下的惩罚,不过也是他们家咎由自取。” “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吧。”黑无常说着,伸出食指点在了我的眉心处。 我顿觉眼前一花,意识陷入了恍惚之中,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个头和手脚都变得很小,看整个世界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 眼前是一个整洁干净的教室,和蔼可亲的女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正在讲课文:“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就不是小朋友了,是一名小学生,是茁壮成长的花朵,以后见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你们就是他们的大哥哥,大姐姐了,大家说,做大哥哥大姐姐的感觉好不好?” “好!”整个班的小朋友用稚嫩的童声回答道。 “既然是大哥哥大姐姐,那我们也要做个好榜样,要好好学习,到时候小弟弟小妹妹问你们,这个字怎么念啊,糖果怎么分才能平均啊,要是你们答不上来,那还怎么做哥哥姐姐?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 “好!”小朋友再次整齐回答道。 “那现在我们就开始分发教科书,大家可以先看看教科书上的图画,这些图画都是跟课本内容一致的。” 教科书很快分发下来,小朋友们拿到了教科书,开始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 可很快就有小朋友发现了不对,有胆大的小朋友举起了手:“老师,这图画上面的人也太丑了,看着像是傻子一样。” “不许调皮捣蛋,那怎么会是傻子?”老师也拿起教科书看了看,不过随即就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同学们不要在意这个,这可能是一种绘画风格吧。” …… 下课之后,老师的办公室里,几个老师也忍不住聊了起来。 “新版教科书你们看了没?上面的图画感觉有些不对吧?” “是看着怪怪的,孩子都画的挺丑的,感觉不对味儿。以前的插图画的多好,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换。” “就是,我看着也觉得很丑,也不知道教材组怎么想的。” “我看啊,肯定又是裙带关系赚钱,找了个半吊子画师,画工不好,画出来就是这种难看的模样。” “不至于吧,真要是画工不好,线条笔触应该比较差,这线条笔触看着也挺熟练的。”这是美术老师插嘴了。 “那就是故意的?为什么不好好画,非要画那么丑?” …… 沉默了片刻后,有人开口道:“我找到了,说这是现在的一种新型绘画风格,属于丑萌丑萌的一种新型审美。” “切!丑就是丑,美就是美,那么丑的玩意,还扯什么新型审美?” “艺术也是不断进步的嘛,据说这是岛国那边流行过来的一种绘画风格。” “简直胡闹,我一定要写信反映这事儿,这可是教科书,是孩子学习知识的,不能让他们的审美从一开始就被带歪。” “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真以为这种事情会有人管啊?教材组那边,没有关系和背景,可能进去吗?” “那也不行,这是底线。” …… 一套普通的单元房里。 女人把孩子接回家之后,打开了孩子的书包,准备给孩子包一下书皮,目光立刻被课本上的图画给吸引了。 “这图画也太丑了。”她忍不住说道。 “妈妈,我们班同学也这么说了,老师说让我们好好学习,不要在意这些。” “乖宝,你先去喝牛奶,吃妈妈给你准备的点心,我看看宝宝的书。” “好!” 小朋友乖巧的跑去吃点心喝牛奶去了,女人翻看着孩子的教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些图画不止是人物画得很丑,有些图画上还有性暗示内容,小男孩将手伸进了小女孩的裤裆,小女孩岔开腿将隐私部位对着画面。 把教材翻了一遍之后,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决定打电话举报这件事情,这样的配图实在是太过分了。 …… 教材组编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年轻的小姑娘接起了电话,搪塞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又怎么了?”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 “又是投诉的,说教材上的插画有问题。” “不理他们,一群泥腿子,根本不懂艺术,让他们爱怎么投诉就怎么投诉去。” “可……”小姑娘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想说?” “领导,我觉得那些画的确不太好看,画的都有些怪怪的。”小姑娘也是胆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是学艺术的吗?你能有清华美院的高材生更懂艺术?不要固步自封,我们也要跟国际接轨。再说了,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好看的?大部分人不都是有些丑的?这种绘画风格才是真实的,要对艺术有所包容,懂吗?” “领导,我知道错了。” “这还差不多。以后遇到这种投诉电话,就不要理会,直接挂断,我们要把握艺术的方向。” 老头训完小姑娘,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在电脑桌前坐下,打开了某个提问网站。 当他看到一个提问内容:如何评价中国人的长相? 他立刻来了兴致,打开回答模式,打起字来:“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丑的民族之一,眼睛小,塌鼻梁,脸盘大,身材矮小臃肿,在世界民族中是垫底的存在……” …… 第176章 思想钢印 看到这里,我心头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就要从梦境中醒来。 这时,耳边传来了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季藏,先不要激动,你不想知道他身为华夏人,为什么会产生这么畸形的心态吗?” 是啊。为什么身为华夏人,会如此如此贬低自己的民族? 这样的贬低,难道不包括他自身吗?怎么会有人这么骂自己? 我相信,绝大部分正常人是理解不了这种行为的。 大概是读懂了我的心意,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带你去看看他的人生轨迹吧。” 梦境立刻发生了变化,场景变成了一个老旧的筒子楼宿舍里。 “组织上这次抽调青年才俊去西方学习先进经验,你也在名单里,去了那边,要好好学习知识,回来服务祖国和人民,可不要懈怠了。” “我知道,谢谢组织的信任。” …… 场景再次变化,是美国八十年代的繁华都市,灯红酒绿。 一帮第一次出国见到摩天大楼的留学生们眼睛都直了,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一切,所有人都觉得灵魂被震撼到了。 “楼怎么盖那么高?这是怎么做到的?地基如何能承受如此大的自身重量?地面沉降如何解决?” “那么高,风会不会很大?风阻要如何处理?” “遇到雷雨天怎么办?避雷设施要如何设计处理?雷电击中的时候,大楼内的电力设施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众留学生议论纷纷,议论交流着各自的看法和推论,他们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此刻看着窗外的摩天大楼,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美国那么强大,日子过的那么好。真羡慕啊。天天说帝国主义不好,资本主义不好,原来都是谎言。真想留下来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一帮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下车之后,一帮人看着面前高大的摩天大楼,只觉得脚下都有些发飘。 很快,大家在领队的提醒和低声呵斥下,都回过神来,站直了身体,迈步跟着前来接待的那位高大白人朝大楼里走去。 此时,刚好有几个白人从大楼前路过,见到那么多黄皮肤的面孔,立刻伸出双手,把眼睛朝后拽去,做出一副眯眯眼的鬼脸:“耶喽芒尅。” 一众留学生顿时怒不可遏,想要上前跟对方理论一番,却在领队的呵斥下,放弃了上前理论的想法。 一天的参观下来,当众人终于回到了安排的宿舍,大家都十分疲惫了,可巨大的冲击还是让大家兴奋得无法入睡,聚在一起讨论今天的所见所闻。 “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真的太发达了,不知道我们国家什么时候也能建设成这样。” “我们来学习这边的知识技术,就是为了回去建设祖国,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学习,回去报效祖国,我们一定能很快追上来的。” …… 豪言壮语中,有人目光坚定,双手握拳,在暗自下定决心如何学成报效祖国;有人目光闪烁,看向自己同来的同学,眼底里闪过鄙夷之色,看向窗外,又目露艳羡。 在这个年代,华夏的外汇储备很低,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因此,给这些留学生的公费并不算多,留学生们都生活得捉襟见肘,时不时就会被欧美同学嘲笑。 面对嘲笑,有些人是天生傲骨,有硬骨头,面对嘲笑,他们会将愤怒化为学习的动力,更想学成归国,带着整个民族追赶,追上远在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帝国。 至于超越——没有人敢这么想,大家都想着可能要一百年后,两百年后,才可能追赶上这么大的差距。 反正在他们看来,他们的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看到华夏追赶上这个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帝国的。 有些人则是没长膝盖骨的,面对敌人的嘲笑,他们不敢奋起反抗,因为他们被吓破胆了,不敢产生反抗心理。 他们更不会化愤怒为学习动力,因为他们绝望了,觉得自己国家不可能有任何机会追上这么庞大的资本主义帝国。 他们的痛苦无处宣泄,最终变得扭曲畸形,只恨自己生在了华夏,生成了一身黄皮肤,恨没有投胎到大洋彼岸去。 于是,他们心里深深地烙下了一个思想钢印:大洋彼岸的帝国是不可战胜的,大洋彼岸的人种也是优于炎黄子孙的,唯一能活路的机会就是跪下。 …… 留学到期的时候,有人想方设法留了下来,有人也想留下,可惜自己根本没学到什么本事,没有企业和机构愿意对他发出邀请。 这个结果让他更加仇恨自己的祖国和民族了,他觉得之所以不能留下,还是因为自己的这身皮肤,还有自家僵化死板的制度,如果能像大洋彼岸那样,自己肯定很容易就能融入进去。 这一切就像魔咒一样种在了他的心中,让他回来后,表面对组织十分顺从,暗地里却一直想着如何让这边改天换日,好融入到西方的那个体系当中去。 随着时代变迁,他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个老头,国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大洋彼岸让人目眩神迷的摩天大厦,如今在华夏大地的城市中数不胜数,很多人反而觉得这样的高楼大厦遮挡眼光,让人觉得压抑。 华夏相对落后的军事装备也追上来了,甚至超越了对方,当初灯塔的那些科技神话,也被自己爆出来是造假的。 可即便如此,内心被打上思想钢印的他,依旧不敢在内心有丝毫的僭越。 在他看来,那个资本主义帝国肯定有个更为强大的军事科技,国内的那些宣传报道肯定就是瞎吹的,不可能真的超越对方。 面对西方的咄咄逼人,叫嚣着要发动一场战争,他吓坏了,他很担心会输掉这场战争,会被干掉。 于是,他变得更加疯狂,疯狂的贬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还找来所谓的新锐画家,把教科书插图画成了那种丑陋的模样。 他觉得这才是华夏人的长相,丑陋又愚蠢,还固执的不去拥抱文明。 他觉得国内那些对抗的声音才是一切的祸端,只要所有人都跪下去,那么大洋彼岸的帝国也会收手,就像对待岛国和南高丽那样。 他觉得自己十分伟大,他在拯救这个国家和民族。 …… 第177章 那位存在 转眼,十多年过去,期间每年都有家长和教师投诉教材插画和内容的问题,可这些事情都被压了下来。 别的行业他插不上手,不过媒体圈子他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一旦有一些不利的言论出现,他的那些老朋友都会提前跟他打招呼,顺带着把事情给压下去。 他和那帮老朋友也已经形成了牢固的战略同盟,经常在一起聚餐,每次都是痛骂国内各种政策,畅想改天换日之后,被西方接纳后,他们这些先驱会得到什么样的荣华富贵。 他们这些人也会经常接触一些西边的人,对方也会称赞他们的辛苦付出,为人类做出的卓越贡献,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他和一帮老朋友都会兴奋异常,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这样的聚会结束,他出来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路人的脸,总会升起一种优越感,他可怜这些人没有觉醒,不知文明为何物,更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自豪。 直到有一天,在新兴的媒体平台上,教材上那些丑陋的插画被学生家长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还有那些带有性暗示的插画,也被一张不落的找了出来。 事情一时闹的沸沸扬扬,不过他并不慌,立刻找到了媒体圈的老朋友,打招呼让他们赶紧把热度压下去。 之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们就是这么处理的,大众是很健忘的,只要把热度压下去,放出来一些明星八卦,很快就被转移注意力了。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几个脑子有问题的犟种一直在投诉这件事情外,其余的还不是要老老实实过日子,即便那几个一直死磕的犟种,还不是发不出声音,只能在角落里自怨自艾? 所以,他一点都不慌,这样的操作,他早已处之泰然。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媒体那边的老朋友说,网络平台他们管不住,他们也跟对方交涉了,网络平台那边也答应了进行限流。 只是事情有些超出了平台和他们的控制,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很多没在意过孩子课本的家长刷到视频后,回到家查看了孩子的教科书,也发现了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发毒教材的内容,越来越多隐藏在教科书中的问题被找出来,事情彻底扩散开来,已经根本限制不住了。 看到事情在网络上闹的越来越大,他有些慌了,再打电话给那些老朋友,要么推说在外面开会,要么就说这事儿处理不了,甚至还有直接不接电话给拉黑的。 他也在努力的解释着,想用所谓的丑萌艺术风格来糊弄大众,可大众才不爱听什么艺术风格,大众的审美就很直接,好看和不好看。 毒教材上的插画,一看就是唐氏婴儿的丑脸,管你用什么艺术风格解释,老百姓才不吃那一套。 事情终于东窗事发,不过他也不慌,他顶多就是接受调查,有他多年经营的人脉网络,谁不卖他几分薄面? 况且这事儿在最初做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对策,这还是西边的人跟他交流的过程中指点他的。 美术资源他是请来的所谓艺术家外包出去的,他跟那人交流过,一看就是同道中人,也是很讨厌国人的,这些插画全部外包出去,他是按章办事,中间的利益交换也经过好几次转手,想查都不好查。 真要是查起来,他只需要把负责插画的团队推出去就行了,他顶多就是个监管不力。 问题最严重也就是丢掉官职,要是运气好点,还能继续在教材组工作,到时候做的更隐蔽一些就好了。 他想继续发光发热,让更多的人看到西方的文明和美好,意识到自己民族的丑陋…… 如果不能继续,他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功劳,也足够去西边换取足够的好处了。 …… 梦境到这里,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不是他的人生结束了,而是我气得无法观看下去了。 睁开眼睛,我看到黑无常大人坐在桌子对面,正端着酒杯在小口啜饮着。 “无常大人,这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难道不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吗?” “季藏,他的梦境你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傲骨,有些人看到差距会奋起直追,有些人看到差距会选择跪下,还会拉着没有跪下的同胞,让他们一起跪下。你不跪下,他就觉得你是愚昧的,不理解西方文明的伟大。” “我知道他的逻辑,我是理解不了,做狗还能做出优越感了?好好站着做个人,就那么难吗?” “人啊,一旦灵魂里的那根脊梁被打断了,就会连狗都不如。”黑无常大人幽幽叹道。 “也太便宜这家伙了,他做的这种事情在法律上不好定义,更不好判刑,这种人要是放在古代,就是大汉奸,要诛九族的。”我忍不住恨恨的说道。 “你以为他没有遭到报应吗?那些唐氏婴儿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明白吗?”黑无常轻轻敲了敲桌子,微笑着说道。 我这才想起唐氏婴儿的事情,想到那血脉之路上密密麻麻的唐氏婴儿,还有窥探道路尽头时,那发出冷哼的存在,心中不由一动: “无常大人,您不是说要告诉我那位存在是谁吗?” “季藏,看了整个梦境,你还猜不出那位存在的身份吗?”黑无常大人反问道。 我不由得一愣:这要怎么猜? 梦境里又没有显现出那位存在的任何信息,我怎么可能知道? 可这明显是黑无常大人给我的考验,他这么说,意思就是我应该能够猜到那位存在的身份才是。 我皱眉思索起来,黑无常大人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把玩着酒杯。 仔细想来,能够冷哼一声就打破引魂灯的保护,说明力量十分强大,一定是很有名的神灵。 能影响血脉之路,让无数的唐氏婴儿到这一家来投胎,会不会跟转世投胎有关? 孟婆?判官?阎罗王?还是送子观音? 究竟会是哪一位? …… 第178章 老祖的愤怒 不过我很快又反应过来:地府的神灵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引魂灯本来就属于地府的物件,如果真的遇到,他们肯定是知道的,不可能那样直接出手教训我。 至于送子观音这样的神灵,倒是很有可能,不过在血脉之路上塞上密密麻麻的唐氏婴儿,又不像是送子观音的风格。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会是哪位神灵,更不敢妄加揣测,得罪了那些存在,只能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黑无常大人。 “季藏,你有没有想过,所有的华夏人都是炎黄子孙?”黑无常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 “虽说不是所有炎黄子孙都能长得帅气漂亮,有美也有丑,可怎么也不至于是一张唐氏婴儿的脸,设身处地的去想,老祖宗知道有那样的毒教材,把他的血脉子孙丑化成那个模样,他会不会生气?” 黑无常的话传入我的耳中,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了黑暗的夜空一般,驱散了我心中的迷茫。 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神话传说中,三皇五帝是承接洪荒神话到人族大兴的重要角色,是华夏文明的开端,华夏人自称炎黄子孙,也是源自于此。 华夏人对祖先的崇拜从未断绝,冥冥中的存在也从未离我们而去。 数千年的华夏文明历史长河中,我们遭受了太多苦难,每一次遭遇的外族入侵都是悲惨的血泪史,近现代的百年屈辱史更是如此。 我们痛恨侵略者,可更痛恨的是那些汉奸,因为被自己人背叛是最痛的。 外族是外人,侵略我们就是仇人,反抗杀回去就可以了;可如果在抵御外敌的时候,还会遇到汉奸背地里射来的暗箭,那种痛根本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所以,在中国,骂人最脏的话就是“汉奸”这两个字了。 那老小子年轻时被公派出国留学,国家是希望他学成后回来报效祖国和人民,可他不仅不报效祖国和人民,反而成了汉奸,污蔑自己的同胞,打压民族自信,为西方摇旗呐喊。 用如此丑陋的插画,充满性暗示的毒教材潜移默化我们的孩子十几年,这样的罪孽自然引来了老祖宗的不满。 普通汉奸的所作所为,影响其实没那么大,并不会引起老祖宗的注意,就算有罪孽也是由地府来惩罚罪孽,靠因果报应来进行处理。 可这样的毒教材,影响面实在是太广了,影响的是整个华夏大地,十几年时间,影响了足足一代年轻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会引起多大的因果? 这么严重,引起老祖宗的注意也很正常。 也许,这样在血脉之路上塞满唐氏婴儿有些不合规矩,可站在老祖宗的角度想想,似乎也十分合理: 这老小子不是觉得华夏人都是唐氏婴儿,长着一张丑脸吗? 那就把这老小子的子孙后代全部变成这种唐氏婴儿,也算是求锤得锤了。 这样想来,不止是这家伙的后代血脉会出问题,那个负责绘画的所谓大师,怕是也逃不过这惩罚。 因此,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想要通过血脉之路窥探事情的真相,被老祖宗当成了想要帮汉奸的恶人,才会出手教训。 算起来,整件事情最冤的就是我了,我只是想要搞清楚事实真相,结果却无辜躺枪,还好有引魂灯保护着神魂,要不受伤肯定更重。 想想也是,老祖宗受的香火信仰绝对是第一梯队的,他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是一盏引魂灯能够抵御的? 看来,老祖宗对我还是手下留情了,也许是看我身上有功德护身,只是小小的惩戒一番,要是真的来一下,我怕是直接要没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阵后怕,苦笑着问道:“无常大人,我这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那倒不至于,我们这些存在,行事都是有规矩的,你有功德护身,怎么可能真的对你怎么样?顶多就是警告你一下,只是你作为凡人实在是太弱了,才会神魂受创,昏睡了一天。”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说真的,昨夜受伤的时候,我是真的慌了,那种庞大的冲击和自身的无力感,是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 “所以今天我特意过来跟你聊聊,免得你慌了神。”黑无常的嘴角带着笑意。 我心中不由一暖:无常大人还是很关心我的。 我再次帮黑无常大人斟满酒,这才开口问道:“无常大人,他们家这情况,如果想生正常的孩子,应该怎么做?” “你想帮他们?”黑无常大人有些惊讶。 “我觉得那小两口不是坏人,这样的惩罚连带上他们,感觉有些……” “他们并不无辜,有那样的父亲,有那样的家庭教育,你觉得他们可能爱这个国家和民族吗?他们只是被边缘化了,没有能力作恶罢了。至于那儿媳,门当户对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听到黑无常大人这么说,我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欢姐之前跟我说,他们两家是老爷子那一辈有交情,这些年已经渐行渐远,看来真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解决的办法并不是没有,不过多半是没有用的。”黑无常意有所指的说道。 “什么解决办法?”我没想到黑无常大人还会主动跟我说起解决办法。 “如果他们家能向组织交代之前的罪行,剖析当初的险恶用心,诚挚的向全国人民道歉,深刻的反省自我,再把这件事情作为警醒案例在全国公开,让老祖宗看到了诚意,那么他们家血脉之路上的唐氏婴儿就会被撤走,变成正常的血脉后代。” “这么简单?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我觉得这个解决办法似乎有些太仁慈了,只是道歉而已,连补偿都没有让他们做。 “简单吗?”黑无常摇了摇头:“按道理来说,的确简单,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却难于登天。” “啊?!”我有些不能理解。 一个道歉而已,面子难道要比血脉后代还重要?为什么难以做不到? “季藏,你对人性的了解还是不够,人在贪欲和执念的影响下,哪怕一个简单的道歉,都是做不到的。” “会这样?” …… 第179章 勿忘历史 “季藏,无欲则刚这个词,你应该听过吧。君子之所以能够轻易改正自己的错误,那是因为本身没有太多的欲望,遇到别人指出自己的问题,就会虚心受教。” “君子不太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吧?!” “我只是拿这个给你举例。其实前些年网络舆论环境那么差,有那些公知汉奸带节奏,也有大众被蒙蔽的因素在其中。只是两者是有本质差别的。” “一个居心叵测,一个只是被欺骗了。”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错,不过这只是表层。从深层次去分析,汉奸公知造谣那些虚假言论,目的是为了贬低民族,想要改天换日。普通大众之所以会相信那些谣言,是希望能有那样的美好生活,足够人性化的管理。” “因此,随着科技和信息技术的发展,当大洋两岸的交流变得没有隔阂,当初的那些谎言被拆穿,那些汉奸公知就会冥顽不灵,而被蒙蔽的人民群众在知道真相,反而会明白这些年国家的发展进步,更加爱国。” “在某种意义上讲,人民大众就是君子,哪怕当初他们被蒙蔽,骂过政府,可他们内心是希望国家变得更好,所以在意识到自己错了,就会很快转变过来,而那些汉奸公知则不会。” 听黑无常讲完,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可我还是不能理解,真挚的道个歉,承认自己的错误就那么难吗?难道他不想自己能拥有正常的子孙后代?” “季藏,你是个正常的普通人,也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你是无法理解他们那一类人的,就不要勉强了。”黑无常大人摇头道。 我回想起一路上遇到过的那些奇葩鬼魂,住院还想着去嫖娼的老头,因为几块木板就杀了自己老婆的老头,他们的思维我的确有些无法理解。 黑无常大人见我若有所悟,继续说道:“其实你来这座城市,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地方没有去。” “是哪里?”我在这座城市的游玩,主要是之前跟着甜果他们,后面就主要跟着黑无常大人在洗浴中心看奥运比赛,每天日夜颠倒的,也没怎么出去走动。 “走,我带你去看看。”黑无常说着,再次伸出手指点在了我的眉心,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站在了一条街的街口。 只是,眼前的街景让我有些恍惚,因为整条街的建筑风格,还有上面书写的文字,都是小日子那边的模样。 我忍不住转过头仔细看去,发现身后还是汉语标注的街道,只有眼前这一道商业街是小日子的风格,有不少年轻人在里面闲逛拍照,更有穿着和服的年轻姑娘在摆pose。 我还想再看仔细一点,可眼前一花,又回到了房车前,跟黑无常大人面对面的坐着。 “本想带你在里面逛一圈,可你刚刚精神受创,根本支撑不住,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真的想了解的话,还是等明天自己去逛吧。” 我想起在万忠墓中见到的那些惨死同胞,再对比刚才看到的小日子风情街,心中觉得十分难受:“无常大人,在这样的城市,为什么还会有小日子风情街?当初批准这样项目的人,难道真的不懂历史,没有记忆吗?” 黑无常大人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人性是追逐美好的,没有人愿意时时刻刻的去记忆苦难。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发展经济,追求更好的生活,这无可厚非。”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能遗忘历史,遗忘那些惨痛的经历。如果真的遗忘了,那么历史上的那些惨痛教训会再次重演。” …… 黑无常说完这些,就起身跨入虚空,消失不见,只留下我坐在原地,愣愣出神。 我呆坐了很久之后,这才起身收拾好东西,洗漱后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我再次经历了当初旅顺大屠杀的城破之时,再次慌不择路的逃到了海滩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尸首。 惊慌失措中,我转过头去,可下一刻眼前又变成了繁华的小日子风情街,年轻人们身穿小日子服饰,正在兴奋的合影留念。 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我想要大声呼喊,想要告诉他们当年曾经发生的事情,可我张开嘴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们继续。 挣扎中,我被手机铃声惊醒,拿起手机一看,是前天来过的那小两口中的男人。 我接通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了那男人的声音,声音依旧温和,也显得十分恭敬有礼。 两个人昨天其实也已经打过电话,只是我当时昏睡不醒,并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后来欢姐跟我打通之后,大概跟他们说了,这男人才会一早打来。 想想也是,他们怀唐氏婴儿的事情怎么都查不出问题,如今在我这里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肯定不会放弃的。 我想起昨夜跟黑无常大人的对话,觉得把事实告诉他们也没什么,如果能让他们家诚挚道歉,让社会大众知道毒教材的原委,起码也能激起大家同仇敌忾,以后对这种事情有所防备。 等我把情况详细讲了一遍之后,对面的男人却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季先生,不是我不信任您,是您说的这些内容太过玄幻了,我真的有点……” “这种事情对普通人来说的确太过玄幻,这我能理解。不过你想想自家的情况,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那男人再次沉默片刻,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多谢季先生指点,这事情我会跟我爸说的。” “最好说清楚,要不然你们很难怀上正常的婴儿。” “明白。那么季先生这边的报酬……” “报酬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这事儿我也没有帮上忙,真的过意不去,还是按我之前说的办法,给午餐计划捐点钱就可以了。” …… 挂断电话,我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家人真的会如黑无常大人分析的那样,不肯道歉,更不肯放弃如今的一切。 起床洗漱,我去附近吃了早餐之后,决定前往昨夜黑无常大人带我去过的小日子风情街看看去。 其他的城市建这样的风情街可以理解,这样有着血海深仇的城市,建立这样的风情街,实在不该。 一个民族,不能背负着仇恨前行,更不应该遗忘那些苦难的历史。 …… 第180章 诅咒发作 等我按照地图导航,来到那条风情街,发现这里跟昨夜见到的情形完全不同,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游客。 走进这条风情街,我发现里面的内容也改了,除了不好整改的建筑构造和店招还是小日子的风格,其余的全都改成了国潮产品。 这跟昨夜黑无常大人带我前来看到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见到旁边有个坐在广场上晒太阳的大爷,坐到他旁边,让了一根烟给他,抽着烟闲聊起来。 “大爷,这里以前是不是小日子风情街?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是我找错地方了?” “刚建成的时候,红火过一段时间,后来网上爆出来,就停业整改,整改完名声也臭了,哪儿还有人来?过来的也都是来拍视频看热闹的。”大爷说着,还特意上下打量我,明显是怀疑我也是来录视频的。 “改了有多久了?”我心中惊讶,追问道。 “有两三年了,口罩时候闹大的,出事整改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以前商铺多得很,现在都倒闭跑了。”大爷叹气道。 “大爷,你觉得这里生意是因为什么黄的?是不是因为整改?” “我一个糟老头子能知道啥,现在生意都不好做,不止是这条街生意不好,整个滨城这两年生意都不好,我女儿女婿在外地,说生意也不太好做,我觉着跟整改关系不大。” 我没想到这大爷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不少人在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归结到整改上面,觉得是整改耽误了经济发展。 见我惊讶,老大爷继续道:“你就想嘛,这种什么风情街,不就是图新鲜,还搞的是小鬼子的风情,前几年这样搞还行,这些年小鬼子的那些旧账都翻出来了,正常人谁还来?” “这种旅游景点注定干不久的,一开始热闹,也就是新鲜劲儿没过,那些店铺老说网友们没事找事,耽误他们发财,我看就是他们没看明白。” “大爷高见。” 跟大爷聊了一会儿,我起身在风情街里转了起来,看着冷清的街道,想起昨夜跟黑无常大人所见的繁华景象,我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走着走着,我感觉脖子后颈处有些隐隐刺痛,我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后颈的皮肤被夏日的阳光晒伤了,就抬手拽了拽衣领,遮住了后颈之后,继续闲逛起来。 可后颈那隐隐的刺痛感依旧没有消失,我决定逛完风情街,就去药店买点药膏抹一抹。 走在这风情街上,我总感觉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对,仔细一想,这里的生意冷清,从风水上讲肯定属于不怎么好,气息能对那才怪了。 随即我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不大对。 这样的商业项目,投资几十个亿,没有理由不找风水师来看看的。 既然看过风水,那风水就不会太差,在爆料之前生意火爆,说明风水肯定是经过堪舆的。 如今生意冷清,气息还有些不对,是因为被媒体爆料,风水就彻底变了? 这属于众生愿力改变了风水格局?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全国十四亿人民都是痛恨小鬼子的,简单的一个小型风水阵是无法抵挡如此庞大愿力的。 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脖子后的刺痛感也越来越明显,让我有些无法忍受,开始四下打量,准备辨别方向,从风情街出去,找个药店买药膏。 当我的目光扫过对面店铺的玻璃橱窗,不由得呆立当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玻璃橱窗的反光中,我的后背上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此刻正用双手搂着我的脖子,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我和她在玻璃橱窗中四目相对,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消失不见,只留我站在原地,看着玻璃橱窗发呆。 我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一两分钟,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原来脖子里的刺痛感不是皮肤晒伤,是那血脉里的诅咒在作怪。 只是,这血脉里的诅咒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发作? 我看着眼前整改后的风情街,那遮挡不住的小鬼子风格和国风混搭在一起,心中突然有了明悟:我的血脉诅咒被引动,很可能跟这里的小鬼子风格有关。 一个有着惨痛历史的城市,花几十亿建造这样的风情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我快步走出风情街,找了个树荫坐下,拿出手机搜索起来,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这风情街是小鬼子企业投资兴建的,可不止是这么一条步行街那么简单,周围有住宅区,学校,商超,是一个完整的生活区,还特意起名小京都。 这可不是简单的商业步行街那么简单,这是在这座城市里建立了一个小王国,那些跑来中国的小鬼子生活在这一片区域里,跟他们生活在岛国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滨城还是个沿海城市,这里地理上三面环海,环境也是那么的相似,这一片商业区完全就是一种鸠占鹊巢的策略。 看完网上关于风情街的资料,我心中的疑虑更重了:这些小鬼子的企业来这边投资这样的项目,只是为了赚钱,或者仅仅是鸠占鹊巢吗?会不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简单建个适合小鬼子过来生活的社区,我脖子后那血脉中的诅咒为什么会在这里发作? 这里面也许还有玄学层面的阴谋。 想到这里,我起身重新走进了这条风情街,这一次,我屏息凝神,排除了内心的所有杂念,感受着脖子后的刺痛感,漫步在风情街之中。 随着脖子后的刺痛越来越明显,我来到了一座高塔前,这高塔有好几层楼高,外表看起来是全木质的,属于典型的日式风格建筑。 我转过头打量着四周的一切,立刻感应出,整个风情街的风水气脉都在这个高塔汇聚。 站在这高塔前,我能明显感受到,脖子后的刺痛感开始变得如同脉搏一样,随着我的呼吸和心跳,一起一伏的刺痛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除此之外,我还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阴气藏在这高塔之下,下面有一种邪恶而疯狂的力量,在周围风水气脉的汇聚滋养下,在缓慢的成长着。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高塔下的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样诡异的感觉? …… 第181章 黑色心脏 我想了想,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将心神朝着高塔下方延伸而去,想要仔细感受一下高塔下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次,我并没有掉以轻心,将心神延伸出去的时候,也分出注意力催动了右手手腕的勾魂锁链,只要见势不妙,就操控勾魂锁链战斗。 随着我意识的延伸,高塔下那股邪恶又疯狂的力量越来越清晰,渐渐在我的感知中,化作了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那黑色心脏由一团黑色的雾气组成,黑雾笼罩在它的上面,只能隐约感应到是一颗心脏,心脏上还有着很多诡异的文字,随着心脏的跳动在不停闪烁。 我忍不住将意识延伸出一缕,慢慢的靠近那颗跳动的黑色心脏,想要看清楚那黑色心脏的真实模样。 随着意识的接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黑色心脏上的文字,上面都是小鬼子的文字,在不停闪烁。 只是,这其中有两个字我之前见过,所以一眼就辨认了出来:印制。 这不是之前挖出外公那口空棺材时,棺材板背面上用牛眼泪写的两个咒文吗? 看到这两个字,我心神不由得巨震:又是这两个咒文?! 难道这里也是小鬼子阴阳师阴谋中的一环? 因为心头巨震,我的心神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那黑色心脏上的雾气立刻化为黑色的触手,朝着我飞刺而来。 我下意识的催动右手上缠绕的勾魂锁链,朝着那些黑色的触手斩去,可还是慢了一拍,勾魂锁链还在空中飞掠,那些黑色触手已经刺了过来。 一股冰冷又痛苦的感觉笼罩了我的意识,我不由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着跪在地上,我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双腿都被打断了,身后是一根钉在地上的半人高木桩,双手被反绑在木桩上,想要弯腰都困难。 还没等我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就传来了小鬼子的话语:“准备,斩首。”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罗圈腿的年轻小鬼子,双手紧握着一把武士刀,面目狰狞的朝着我冲了过来。 年轻小鬼子冲到我的近前,嘶吼着用力挥出了武士刀。 寒光闪过,我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即是剧烈的疼痛传来,眼前天地来在来回翻转,最后脑袋重重的落在地上,看到了一个无头的尸体被绑在木桩上。 到了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斩首了,这是小鬼子在拿我练手呢。 他妈的,这狗日的小鬼子! 随着我的双眼闭上,眼前的一切归于黑暗。 …… 等到再次醒来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跟很多同胞被反绑着双手,挤在一起。 所有人的脸都脏兮兮的,双目无神,表情麻木不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就再次听到了小鬼子呼喊出的声音:“开始射击。” 周围传来了密集的枪声,那是机关枪发射的声音。 前方的同胞如同麦子一般倒下,我也被子弹射中,剧痛从胸腹处传来,我痛苦的倒地,口中鲜血流出,可耳边的枪声依旧没有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终于停下,我的意识也接近模糊,不过还能勉强喘息。 这时,又有小鬼子端着刺刀上前,在尸体上挨个补刀,我也被冰冷的刺刀扎进胸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我被捆绑在一副刑具架上,小鬼子正在用皮鞭抽打我,见我不肯招供,小鬼子又拿出烙铁狠狠地按在了我的胸口上。 炙热的烙铁烧穿了皮肤和血肉,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儿,剧烈的疼痛让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都在抽搐,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可刚刚昏迷过去,就又被冰冷的海水泼在身上,冰冷和疼痛的双重刺激下,我重新苏醒。 又是一轮严酷的刑罚,鞭打,烙铁,竹签扎指甲,老虎凳,辣椒水涂抹伤口,反复的折磨让我奄奄一息。 最终,小鬼子见从我口中问不出什么线索,用刺刀剖开了我的胸膛,将心脏挖了出来。 …… 就这样,一遍遍不同的死亡,痛苦无穷无尽的朝我袭来,我在反复地死亡中,意识被折磨得渐渐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场景又一次变成了牢房之中受刑,我再一次被鞭挞,烙铁烫胸口之后,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被一个小鬼子带进了牢房当中。 那小女孩见到我,就哭着扑了上来,抱住了我的腿:“爸爸,你怎么样了?我好怕。” 看到女儿,我心头不由得一暖,可随即又紧张起来,冲着那些小鬼子破口大骂:“小鬼子,我日你八辈祖宗,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些小鬼子把我女儿抓了过来,那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爸爸,我怕,我怕。”小女孩抱着我的腿,一双大眼睛噙满了泪水,正在顺着眼角一滴滴落下。 “季藏阁下,我佩服您的毅力和勇气,想要我放过您和您的女儿也可以。”一直站在对面看戏的小鬼子开口了。 “小鬼子,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宁可死了,也不会背叛祖国的,更不会做狗汉奸。”接着,我又看向女儿:“囡囡乖,我们宁死不做汉奸,你不要怕。” “季藏阁下,您不要那么着急嘛。我很佩服您,也不想与您为难,只要您答应以后不与大日子帝国作对,我就放您和您女儿回去。我知道您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您也要想想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个小孩子,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我感受着女儿发抖的身体,一时间悲从心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说了,不需要您背叛自己的祖国,也不需要你出卖同志。您只需要做出一个口头保证,从今以后不与大日子帝国作对,我就可以放您和您女儿回去。这条件足够有诚意了。” 此刻,抱着我的女儿也抬起头,用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爸爸,我想回家,我怕。” 这…… 该怎么办? …… 第182章 警醒 看着满眼泪水的女儿,看着她那怯生生的小脸,我心如刀绞:小鬼子的残忍手段所有人都知道,这群畜生疯狂起来,会对小孩子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那些死去的同胞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我不怕死,更不怕折磨,可让这么小的孩子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甚至被这些禽兽玷污,又如何能够承受? 这时,那小鬼子军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季藏阁下,你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需要您口头做出一个保证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愿?看来,您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女儿。” 这时,小女孩再次仰头对我说道:“爸爸,我怕,我想回家,我好怕。” 我看着女儿,心中一阵不忍,有了打算:“真的只需要口头做出承诺就可以了?” 小鬼子只是要我做出口头承诺而已,只要从这里逃离,自己就带着家人逃出城去,去山里也好,去抗日根据地也好,都可以继续为抗日事业做贡献。 这样的口头承诺能起到什么作用?只是骗骗这些小鬼子罢了。 “季藏阁下,我说话算话,只要您做出口头保证,我就放了您和您女儿。”小鬼子军官一脸严肃的说道。 “好,我可以保证,以后我不会再……”我的话说到这里,周围的一切像是突然凝固了一般。 时间变得无比缓慢,而我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晰,周围的一切细节都被我尽收眼底。 我看到了小鬼子军官嘴角露出的得意笑意,他身旁的那些小鬼子,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这笑意并不明显,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无法察觉。 我心头一震,意识再次下沉,注意到了抱着我大腿的女儿,她脸上虽然挂着泪水,表情看起来可怜巴巴,可嘴角也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瞬间,我右手手腕上传来了灼热的刺痛感,脑海中也有画面突然闪过。 那是我站在一个玻璃橱窗前,看着玻璃橱窗中自己的倒影发呆。 不,不对。 这画面好像缺了点什么。 一瞬间,一道亮光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我想起画面中缺少的细节,那是玻璃橱窗上的倒影,我的身后少了一个鬼影。 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涌入我的脑海之中,我原本在一次次被屠杀中被折磨到已经模糊的记忆,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并不是死在抗战年代的同胞,更不是抗战的先烈。 我是季藏,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在滨城的小日子风情街高塔前,调查异常情况,意识被黑色心脏入侵了而已。 …… 虚空中,勾魂锁链突兀出现,带着熊熊火焰朝着周遭的一切斩了过去。 眼前的小鬼子,还有牢房和那些刑具,全都在一瞬间被斩成两节,随后被熊熊燃起的火焰化为灰烬。 我的意识也终于挣脱了黑暗,回到了现实当中。 眼前依旧是木质高塔,周围依旧是冷清的风情街,夏日的阳光依旧毒辣,可我却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一瞬间,我就想明白了刚才的梦境是怎么回事。 这高塔下方的东西肯定是有问题的,很可能是小鬼子那边阴阳师用来镇压风水的某种邪物,或者是专门为我设计的圈套。 我脖子后的血脉诅咒来到这里会有所感应,发现异常后肯定会探究真相,只要我的意识接触到了那个黑色心脏,就会陷入对方提前设计好的梦境之中。 那些梦说是梦境,不如说是抗战时期发生在华夏同胞身上的真实记忆,对方用一遍遍惨死的痛苦来折磨我,让我的意识和记忆变得模糊,彻底陷入了梦境之中。 等到火候差不多,鬼婴就会出来,跟小鬼子军官配合,用父女之情作为突破口,让我开口答应以后不再跟小鬼子作对。 按照常理去想,这样答应下来,撒个谎脱身,去往革命根据地继续斗争,十有八九都会开口答应的。 可玄学上,一旦答应下来,就属于签订了契约,特别是这种在梦境和灵魂深处的约定,是具有很大效力的。 就像梦里答应跟着故去的亲人离开,十有八九要丢掉性命一样;在这种梦境中做出这种承诺,就等于是在灵魂深处或者意识深处下了禁制,想要继续就很难了。 或者,对方骗我答应不继续跟小鬼子作对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多的阴谋在等着我。 好在关键时刻,我发现了异常,依靠勾魂锁链和信念之火的力量,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想明白这一切,我不由得一阵阵后怕,浑身都在微微颤栗。 那些小鬼子阴阳师布局那么多年,设计了那么多阴谋诡计,所求绝不可能那么简单,他们不可能只是让我不跟他们作对。 一旦答应下来,也许那鬼婴就会跟我绑定的更深了,我血脉中的诅咒也许会直接发作。 想到这里,我立刻转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深一脚浅一脚的远离了这座木质高塔,走出了步行街。 去附近找了个饭馆,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了一身的汗,我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我打车回到房车所在的公园,冲了个澡之后,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梦境中那一遍遍的惨死,虽说对我没有实质性伤害,可精神层面的折磨和痛苦却是实打实的。 我本来就遭受了精神层面的冲击,又经历了这样的梦境,早已疲惫不堪。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到再次醒来,又是被欢姐打来的电话给吵醒的。 接通电话,欢姐就是一通关心的唠叨,我这才知道自己又睡了很久,这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他们家的事情你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这是耗费了多少心神?怎么连着好几天都在昏睡?之前你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李欢欢的话语中满是心疼。 “姐,这次不是因为他们家的事情,是遇到了一点别的事情。”我赶忙解释道。 “是什么事情?” “这个说起来有点长,你也听不懂。对了,他们家有没有做出决定,准备怎么做?” 我跟那小两口说了生正常宝宝的办法,只要向全国人民诚挚道歉就可以了,这事儿李欢欢也知道,我很想知道后续的情况。 “你还挺关心他们家的嘛,也没见你关心点自己的身体。”李欢欢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 第183章 具象化 “不是关心他们家,我是觉得这样的道歉能让更多人知道真相,对国家和大众更好,他们家也能摆脱惩罚,两全其美,多好。” 电话那头,李欢欢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不要抱希望了,他们俩已经决定请假,准备去美国那边做试管婴儿,也有可能去做代孕。” 我不由愣住:试管婴儿和代孕能不能躲开血脉之路上的唐氏婴儿?这的确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不过很快我又意识到,哪怕用高科技,精子和卵子都取自这小两口,同样属于他们的血脉,那就躲不开血脉之路上的唐氏婴儿。 除非他们去领养别人的孩子,否则这是躲不过的,玄学的力量并不是科技就能躲过的。 也许,去大洋彼岸做试管婴儿,也是他们家仔细思考后做出的选择。 毕竟大洋彼岸是信西方神灵的,在他们看来,也许去了那边华夏的神灵就不能插手,能生出正常的婴儿了。 只是,靠这样的小聪明能躲开惩罚吗? 他们太自以为是,太缺少敬畏了。 “真想不明白,只是让他们诚挚的道歉而已,难道面子比孩子的健康还重要?”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弟,这你就不懂了。你是逍遥散人,觉得道歉什么的无所谓;他们家是身处庙堂,诚挚的道歉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清算。那他们家在体制内的所有资本都会烟消云散,什么都不会剩下,你觉得他们可能接受这个建议吗?” “啊?!”我不由得一惊,这才明白不同立场的人看待世界是不一样的。 在我看来只是一个简单的道歉,可对庙堂之中的人来说,却是整个家族的政治资本被清算,怪不得他们家不肯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要惊讶,这就是游戏规则。一旦跨出第一步,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后面就没有可能再回头了。更何况他们家选择的道路还是那种,又怎么可能回头?回头就意味着重头再来,普通人也许能够承受从头再来,他们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享受过特权,就无法承受失去特权的痛苦。”我忍不住开口道。 “没错。”李欢欢继续道:“他家现在所选择的,只要没有直接证据,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只是下一代边缘化了而已,该保留和享有的待遇还是不变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孩子,放弃这么多?” “也是。” “更何况,你所说的一切,他们又不能亲眼所见,心中总是存着侥幸心理的,让他们用全部的家族资本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你觉得对这些老油条来说,可能吗?” “好吧,我明白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无奈: 明明正确的答案就摆在面前,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错误的那一个?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黑无常大人之前跟我说过的话语:在面对历史拐点的时候,人民大众总是会选择正确的道路,推动历史向前的永远是人民大众,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人士。 之前我对这句话似懂非懂,而这一刻,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真正具象化了。 人民的正确选择,是源自人民的质朴;而所谓的精英,之所以偏离历史的正轨,是他们被利益所捆绑。 结束跟李欢欢的通话,我长长叹了口气,出门吃过饭,在街道上闲逛了一圈,直到天黑才回到房车这边。 夜幕降临,我把折叠桌椅摆了出来,点燃了引魂灯,想跟黑无常大人聊一聊昨天那颗黑色心脏的事情。 酒杯斟满,引魂灯点燃,黑无常大人出现在了对面,坐了下来。 还没等我开口,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已经传来:“季藏,你的表现不错,我当时还挺担心你会被梦境所迷惑,答应对方的交易。” “无常大人,您一直都在看着吗?” “现在你是唯一的引路人,我当然要分神看着你了。这一次,也算是对你的考验,完成的不错。”黑无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着说道。 “无常大人,那颗黑色的心脏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在高塔下埋着?要不要把它挖出来处理掉?” “在你的感知里,那是一颗黑色的心脏,实际上,它是一团泥土和骨灰,只是带着邪恶的能量罢了。”黑无常微微摇头道。 “泥土和骨灰?什么样的泥土和骨灰会有邪恶的能量?”我有些不解。 “当然是小鬼子的泥土和骨灰。小鬼子那边其实是最相信这些的,你和你外公遭遇的阴阳师,最初就是服侍小鬼子天皇的,他们跟着来华夏作恶,也一直在用玄学手段想要侵占华夏的土地。” “就像当初外公所见的,对我们的龙脉下手?” “不止,他们还有很多办法和手段,只是隐藏的比较好,很多人都不知道罢了。” “还有什么样的手段?”想起梦中见到他们残杀同胞的画面,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黑无常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季藏,你知道小鬼子那个神厕的事情吗?” “知道,是他们用来供奉那些小鬼子的。” “你知道的只是表面。当初小鬼子战败,老美去驻军,国际法庭审判并吊死了那些战犯,将尸体火化,不准取走骨灰,防的就是这些小鬼子阴阳师。” “还有这回事?!”我真的有些震惊,二战历史我在教科书上学过,也知道七个甲级战犯被绞死的判决,却从来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小鬼子那边当时是全民军国主义狂热,有小鬼子冒着被老美大兵发现枪毙的危险,潜入骨灰掩埋地,把那些小鬼子的骨灰混着泥土挖了出来,藏了起来,后面又将这些泥土和骨灰做成灵牌和神像,供奉在他们的神厕里。” “原来是这样。” “后来抗美援朝爆发,老美利用小鬼子来遏制苏联和我们,就给小鬼子松绑了,玄学上也给他们放开了,就指望着他们对我们下手,当初那片骨灰掩埋地本来是禁止前往的,后来也允许小鬼子自行使用了。” “老美真是不要脸。”我忍不住骂道。 “那座高塔之下的黑色心脏,就是小鬼子从骨灰掩埋地挖出的泥土和骨灰,带来我们神州大地,想要在这里进行风水气运的镇压,搞李代桃僵那一套,把那一片区域变成他们小鬼子的地盘。” “什么?!” …… 第184章 风水阵 “不要大惊小怪的,小鬼子一直在做这些事情,只是做的比较隐秘,很多人不知道这些事情而已。” “一直在做?!那我们为什么不阻止?就任由小鬼子这样折腾?”我心头不由得无名火起。 “只要是发现了的,就阻止了。要不然这边的风情街是怎么关停的?” 听到黑无常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心头一震:对啊。小鬼子投资建设这种风情街,还要形成一方小天地,只要他们的小天地没有形成,那就是失败了。 看似是媒体爆料出来,导致群情激奋,让当地政府不得不进行整改,最终导致风情街冷冷清清。 这看起来就是个热点新闻事件,逻辑也十分合理,可表象就是事实吗? 不过我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高塔下方的骨灰和泥土呢?不处理吗?” “为什么要处理?”黑无常笑了笑:“那只是个风水镇物,风水的基础你也是知道的,风水阵是成阵的那一刻开始起效,一旦被破坏,就要重新布置。” “这个我知道。” 风水是一种势能,布置风水阵就是布置一种制造势能的结构。 如果形象一点的比喻,风水阵就像是一个水坝,把能量像水一样聚集起来,风水阵眼中的风水镇物,就相当于大坝的核心枢纽。 风水阵在布置成功的那一霎那,这座大坝就开始运行了,将能量汇聚起来。 这个时候,这种商业街再进行典礼,促销活动,吸引很多人过来凑热闹,那么人气又会被风水阵吸收,快速的将大坝里的能量汇聚满。 那么,这个风水阵就算是成了,它里面充盈的能量就会形成一种势能,虽然会散逸一些,可是吸引来的游客,又会为它持续的提供能量,就形成了良性循环。 不过,一旦这个过程被打断,风水阵就失效了。 官方下达通知书,让这样的风情街关停整改,还要更改店招和商品,又有全国人民的众生愿力化作利剑压制,这风水阵里的能量就被破了。 等到重新开放,想要再起来就很难了。 就相当于一个大坝被放干了里面的水,想要重新聚满水,还被截断了上方的水源,那是难上加难。 风水阵被破了,里面的风水镇物也就失去了作用,只是在里面苟延残喘罢了。 所以,风水阵落成之后,就不能再胡乱移动,更不能轻易去破坏地表地貌,一旦破坏,就会失去功效。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普通人只是没有去思考过。 就如华夏古代王朝一样,那些皇陵建造的时候,哪个不是由钦天监的风水大师选择的宝地? 哪个王朝不想千秋万代?皇陵选择的风水宝地,就是按照这个规格走的。 古代王朝甚至有严苛的律法保护皇陵周围环境,随意砍伐皇陵上的树木,或者在皇陵上取土,都属于重罪。 可是再好的风水宝地,即便有这样的法律进行保护,可经过长时间的雨水冲刷,地龙翻身,也会导致地貌发生变化。 一年两年不会有大的变化,五年十年呢?五十年一百年呢? 一旦时间线拉的足够长,皇陵的风水阵就会失去原本的作用,所以王朝不过三百年的魔咒,既有着土地兼并,官员腐败等等方面的原因,玄学上风水地貌的变化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这里风情街的风水阵法在中间被打断一次,就失去了原本的功效,那风水镇物留在下面也没有了太大的意义,去不去处理,也无关紧要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无常大人,那风水镇物差点引我上当,留着真没关系吗?” 我觉得这残破的风水阵也许是小鬼子阴阳师阴谋中的一环,真的放心不下。 “这你不用担心。国家既然发现了,就已经做了准备。小鬼子一直贼心不死,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些小鬼子的风水阵留着也是有用处的。” “这还能有用处?” “布置风水阵是要耗费能量的,小鬼子还想李代桃僵,鸠占鹊巢,就需要从他们本土引来一部分的能量。如果直接把这些风水阵破了,小鬼子那边就会选新的地方重新布置,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成功得手。”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还能这样玩?! “现在这样让风水阵半死不活的,就等于是在小鬼子身上开几个口子,让它持续放血,虽说对我们也有一些影响,可我们的体量大,不会影响什么,小鬼子那点国土和体量,根本耗不起。这样的处理方式,对我们是最有利的。” “原来如此。能想出这种招数,绝对是高人。”我不由得佩服起想出这办法的高人。 “当初想出让文化口规定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就是这位。以往我们的斗争手段太直来直去了,吃过很多亏,现在都是讲究策略的,有千斤之力还要玩四两拨千斤,这才是斗争手段打开的正确方式。” “明白了。”听到这里,我心头那团阴云终于散去了。 这一路行来,我的确见到了不少麻木不仁之人,可见到更多的是有血性有担当的同胞,很多人也许因为生活所迫,在很多时候不会主动站出来,可只要有一个带头的,他们就会奋勇向前。 那些公知搞出来的洗脑文章,也早已失去了市场,越来越多的普通人看穿了他们那套把戏,再也不会相信他们。 这时,黑无常大人再次开口道:“季藏,这一次你通过了考验,可以成为真正的引路人了。” “啊?!”我不由得一惊:原来自己之前并不算真正的引路人吗?那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又算是什么? “季藏,不要那么惊讶。你知道你脖子后那个代表血脉诅咒的花纹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我心中不由得一惊,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虽说那血脉诅咒一直在我的身体内存在,可它发作出来是小鬼子阴阳师设计的连环圈套引我中招才做到的,这血脉诅咒一定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那是作用在你灵魂上的,在必要的时刻,甚至能取代你的灵魂,控制你的身体,让你变成为他们所用的傀儡。” “什么?!”我顿觉脊背一阵发凉,脖子后颈处也传来一阵阵刺痛。 …… 第185章 隔空相见 我下意识的揉了揉后颈那里,好在刺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了。 “小鬼子那一套作用在灵魂上的邪术,无非就是两种办法,把人的意识折磨到模糊,然后取而代之;如果不行,就行欺骗之法,潜藏在你灵魂深处的那个鬼婴就是他们的后手,也是杀手锏。” “怪不得。”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回想当初,先是杨黎明骗我去同学会,遇到高中白月光江声艳,接着又是江声艳家出事,前来找我求助,夜里女鬼假扮她的样子跟我共度春宵,从此有了鬼婴。 当初只觉得这些阴谋让人不寒而栗,却从没想到背后有这样深层次的目的,怪不得会花费那么大力气设计那些阴谋诡计。 “其实按照他们的设计,当初你还在老家的时候,意识空间就会被污染取代。” “那个女鬼伪装的雪人和它化作的血水。”我立刻想了起来。 “没错。只不过你成长的速度超出了他们的预计,又有冥冥之中的天意庇护,让你有了花花,帮你守住了意识空间,让他们的阴谋无法得逞。” 听到黑无常大人提到花花,我的心头不由得猛然一痛:自从花花牺牲了之后,我就一直刻意忘记了它,如今猛然听到它的名字,我感觉心头如同被刀扎了一般。 黑无常大人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波动,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一次,那颗黑色心脏不仅用上了折磨的办法,也用了欺骗之法,你能够不依靠外力警醒过来,说明灵魂已经足够坚韧,彻底通过了引路人的考验。”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我之前所做的事情,算不算数?还有,成为真正的引路人,会有什么变化?” “之前所做的一切当然算数,见习引路人也是引路人,有功必赏,这是天道规矩。至于成为真正的引路人会有什么变化,今晚刚好是月圆之夜,等下你就知道了。” 黑无常大人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站起身,转身跨入虚空消失不见。 “无常大人……”我根本来不及叫住他,只是坐在原地四下打量着,却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异常。 我又站起身,在自己全身上下来回摸了一遍,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成为真正的引路人,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会不会变化是在引魂灯上? 我伸手端起引魂灯,仔细观察着它的情况,发现青铜材质的引魂灯依旧古朴,上面的铭文也看不出有什么改变。 忙活了一通,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不由得有些泄气,心中还有些小埋怨:黑无常大人居然还对我卖关子,直接告诉我不行吗?这让我怎么去找? 如果外公还在就好了,外公肯定会直接告诉我的。 想到这里,我就要伸手去捏熄引魂灯,可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同。 我转过头去,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我呆立当场。 我的身后不再是房车,而是一座熟悉的小楼,正是我从小长大的家,小楼依旧是没有遭遇过火灾时的模样。 小楼的房门开着,外公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抽着旱烟,他的身旁摆着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着点燃的引魂灯。 一瞬间,我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根本控制不住,我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朝着小楼的方向走去。 可是刚往前走上一步,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水面被扔进了石子一般,开始晃动起来。 我赶忙停下脚步,眼前的画面又重新恢复了正常,可我的泪水却根本止不住,让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 小楼前坐着的外公,此刻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 下一刻,我们四目相对,外公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接着到释然,最后,他朝我露出了熟悉而温暖的笑容。 “外公……”我擦了擦眼泪,强忍着激动的情绪低声喊道。 外公仔细的打量着我,过了很久,才开口道:“孩子,吃了不少苦吧?也终于长大了。” “外公,我……”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那边,是什么时候?”外公吧嗒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团烟雾,轻声问道。 “什么?”我先是一愣, 心头随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眼前的画面也许不是幻觉,更不是外公的灵魂,而是过去时空的外公。 “你那边是哪一年?”外公再次问道。 我仔细看向外公,可外公的面容在我记事之后,就是那副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更无法辨认时间。 我朝着他身后的小楼看去,看到小楼更换不久的玻璃窗,意识到这是我上初中时发生的事情。 此时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外公,等我大学毕业之后,你千万不要去给人看风水了,绝对不能去。” 我想告诉外公未来发生的事情,不让他去给那个富商客户看风水,那样他就不会出事,我就不会中了小鬼子阴阳师的圈套。 可是我的话刚一说出口,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嘶鸣声,把我说出的话都给淹没了。 我不死心,再次开口,嘶鸣声再次响起。 对面的外公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显然也被那嘶鸣声给吵到了。 我接连试了好多次,可是只要提醒外公,那嘶鸣声就会响起,说无关紧要的废话,那嘶鸣声就不会响起。 实验数次之后,我心中终于明白过来:我可以通过引魂灯见到过去的外公,却不能提醒他改变未来,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这样跨越时空的相见,也只是如同镜花水月,只能略减思念之苦,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我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最终只是哽咽着说了一句:“外公,我好想你啊……” 外公口中的旱烟再次吧嗒起来,他像是被旱烟呛到了,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擦了擦眼睛:“季藏,你真的长大了。” …… 第186章 鬼门开 看到外公这样,我的眼睛忍不住再次湿润了,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可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外公又抽了几口旱烟,笑着跟我说起了我童年的趣事。 外公显然知道不能询问未来的禁忌,一直都在闲聊这些,我原本还在思考怎么骗过规则,把信息传递过去,可渐渐的也被外公讲述的内容吸引,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些成长过程中的很多细节,我早已忘却,可外公却清楚的记得。 我听着外公絮絮叨叨的讲着当初的事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做引路人后,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彷徨和无助,也随着外公的讲述,烟消云散。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来到了子时。 忽的,一阵风吹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感觉浑身发冷。 那边,外公也停下了讲述,一脸严肃的看向我这边:“季藏,你那边是几月?” “阴历七月啊。”我随口回答道,随即不由一愣:月圆之夜,阴历七月,这不是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日子吗?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刚才冷风吹来的方向,只见月光下的夜色中,那边的十字路口,影影绰绰有许多影子在移动。 薄雾笼罩着他们的身形,让我无法辨别他们的模样,不过通过身形,我看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一些明显是扛着枪结成队伍走过的军人。 这…… 以前我也听人说过中元节鬼门开的事情,可当时并没有沟通阴阳的本事,一直觉得这样的节日和习俗只是传说,如今亲眼见到,满心都是震惊。 这真的是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时,外公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季藏,你成为正式引路人的第一晚就遇到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看来未来的担子是压在了你的肩膀上,将来……” 外公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像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看来你才是被天意选中的那一个,那我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了。我花费几十年才达到的程度,你短短时间就达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未来一定很难,你一定要坚持住。” “外公,我会的。”其实我现在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自己这样跟过去的外公对话,那是否存在什么时空悖论? 哪怕我不能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外公,外公也一定能从中猜到很多事情,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外公继续道:“身为引路人,遇到中元节百鬼夜行,就必须去布施,你去忙吧,不要耽误时间。” “可……”我很想继续跟外公聊下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公了。 “快去吧,正事要紧,记得带上香油壶,引魂灯里的灯油肯定不够。” 话音落下,眼前的幻象就彻底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的房车。 我转过头看了看那边十字路口,起身把东西收拾放进房车,先是打开外卖app点了一大堆吃的之后,这才从房车里拿出那一大壶香油,又装了一塑料袋的香烛黄纸,提在右手中,左手端着引魂灯,朝着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 这边是一个公园,周围的小区并不多,今晚吃饭回来时我看到有人在路口烧纸,当时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中元节,黑无常大人跟我聊天更是提都没提这回事,这明显就是给我上难度考验呢。 我端着引魂灯,很快来到了十字路口前。 在我走近的时候,那影影绰绰的人影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全都朝着我这边张望过来。 当我来到路口,在引魂灯的照耀下,我看清楚这些人影的模样,他们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一看就是生活在物资贫乏的年代。 他们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普通百姓也有军人,有民国时期的人,也有留着清朝辫子,一副清朝人打扮的。 有不少面孔我在万忠墓中曾经见到过,不过更多的是民国模样打扮的普通人,这些民国时期的鬼魂,我之前并没有见过。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明白过来:这些鬼魂有抗战时期死去的冤魂,也有当初甲午中日战争死去的同胞。 怪不得之前我在海边会梦到当初旅顺大屠杀的情形,是鬼门关打开时间快到了,阴阳之间的阻隔力量薄弱,那些死去的同胞能够跟我这个引路人进行沟通。 此时,所有的鬼魂都看向我,哪怕他们不开口,我也感受到了他们内心深处传来的渴望:饿。 他们很饿。 想想也是,这些战争中死去的冤魂,大多都是全家罹难,死后哪里会有子孙后代进行祭奠? 身为孤魂野鬼,肯定饥饿寒冷。 哪怕有官方进行的祭拜活动,可那么多冤死的同胞,祭拜只是杯水车薪,这些鬼魂处于饥饿状态也很正常。 我端着引魂灯走到十字路口,来到东北角的路边,弯腰把油壶,香烛纸钱放在了地上,又把引魂灯摆在路边的石头上。 香烛点燃,黄纸全部搓开放在了地上堆成一堆,又把整把供香在引魂灯上点燃,插在了路边的泥土之中。 我抬手把引魂灯里的灯油倒出一半,浇在了黄纸之上,这才引燃了黄纸。 火焰腾空而起,一股热浪烤得人根本近不了近前。 我端起引魂灯,退开一段距离,站在一旁看着那堆燃起的黄纸。 随着供香和黄纸的燃烧,那些鬼魂都聚在了周围,贪婪的吮吸着供香飘出的青烟,争抢着那些燃烧后的纸钱。 我左手端着引魂灯,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引魂灯里蘸上灯油之后,朝着那些鬼魂轻弹手指,把灯油弹在了他们的身上。 灯油离开我的手指,就化作一团团光点,进入那些鬼魂的身体,修补着他们残缺不堪的身体。 我知道,这样并不能帮他们化解心中的执念和怨恨,也不能送他们上路转世投胎,可这样最起码能让他们不再那么痛苦,在冰冷的寒夜里起码能有一些温暖。 就在这时,远处有好几道灯光照了过来。 …… 第187章 朴素的情感 我下意识转过头看去,发现那几道灯光有远有近,靠近的很快,我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刚才点的外卖到了,这是送外卖的小哥。 我把引魂灯放下,离开了引魂灯笼罩的范围,朝着他们几个挥手示意。 几个外卖小哥立刻把车骑了过来,只是到了近前,看到那边燃烧的供香和黄纸,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是人吧?”最先赶到的那个外卖小哥壮着胆子问道。 “当然是人啊,鬼还能用app点外卖?” “那你这是……”外卖小哥还是有些不敢靠近。 想想也是,这里比较偏僻,附近只有一个公园,这深更半夜的点餐位置定在十字路口旁,还点着供香烧着纸,怎么看都不是正经点餐。 “今天不是中元节嘛,我就想着点一些吃的,让它们也尝一尝。” “哦哦哦。”外卖小哥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把一大袋食物递到了我的手里:“兄弟,记得给个五星好评,送你这一单,吓得我起码少活一天。” “放心,绝对给你好评。”我接过装食物的塑料袋,点头保证。 大半夜的,外卖基本上都没了,只剩下啃得起和金拱门这样24小时营业的快餐,我点的都是一些汉堡和鸡米花这样的食品,赠送的可乐什么的我也给拆了出来,打开盖子摆在了路旁。 见我这样,第二个外卖小哥在问过我之后,帮着把袋子打开,把食物和饮料全都拿出来摆在了地上,后面赶到的两个外卖小哥也有样学样。 “兄弟,你这是敬先人呢?这也点太多了吧?” “我不是本地人,是想着这边抗战的时候死过太多同胞和军人,想着今天鬼门关大开,就给他们弄点吃的,聊表心意。” 几个外卖小哥闻言,齐齐朝我伸出了大拇指:“兄弟,你是这个。” “哎,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以前我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年中元节都会在路边烧纸点蜡烛,弄点苹果点心摆在那里。她走了之后,家里也会烧纸,却没那么精细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来这边城里定居,没日没夜的打工,早把这些忘的干干净净了,要不是遇上你买这些吃的祭奠,我都想不起今天是中元节了。” “哎,谁说不是呢?我们家也是好多年没有中元节给鬼魂烧纸了。”另外一个外卖小哥也开口说道。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我看着那些鬼魂围过来,排着队吃着那些食物,喝着从没喝过的饮料,脸上满是幸福之色,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些死难的同胞鬼魂真的太苦了,只是一些快餐食品,他们就如此的幸福。 因为有太多鬼魂的缘故,几个小哥在帮忙摆完食物,明显感觉身上有些不大对劲,跟我说了记得好评,就赶忙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我继续蘸着香油对着这些鬼魂弹去,帮他们修复灵魂上的残缺,缓解一些痛苦。 这样蘸着香油弹,虽说并不是很耗费,可架不住鬼魂实在太多了,灯油很快被用完了,于是我拿出香油壶,把里面的香油加进灯盏,继续弹香油。 就这样,弹灯油,加香油,继续弹。 等我手指都有些肿胀,开始酸痛了,围过来的鬼魂才逐渐少了一些。 看着那些鬼魂,我继续咬牙坚持着,直到再也没有鬼魂围过来,我才停下来,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香油壶,已经见底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身影,正是黑无常大人。 “无常大人,您来了?”我知道今夜这些都是无常大人给我的考验,只是好奇他怎么会这会儿过来,这是来验收成果吗? “季藏,做的不错,就是你这手指明天怕是要肿。”黑无常大人的话语中带着调侃的味道。 “肿就肿吧。”我想起那几个外卖小哥说的话,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大家都记得祭拜,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季藏,我带你去看看。”黑无常大人说着,伸出手指在我的眉心一点,我的意识再次朝着天空飘去,跟之前那次一样,看到了地上的点点星光。 只是这一次,星光是反着来的,大城市的星光反而暗淡,经济发达的地区星光并不是很强,反而是一些经济欠发达的区域,星光十分明亮。 北方没那么明亮,反而是南方的一些地方十分明亮。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虑,黑无常手中的黑色油纸伞转动,下一刻,我眼前的景象变化,变成了近景俯瞰着南方的一片大地。 地面上那已不是星光点点,地上形成了一片光的海洋,田埂两旁插满了蜡烛,摆满了吃食供品。 大人们烧着纸,火焰打着旋朝着天空飘去,小孩子也静静的站在大人身旁,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有稚嫩的童声开口道:“奶奶,这些吃的是给谁的啊?是给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吗?” “丫丫,这是施孤,当初小鬼子打进来,我们组织部队去打小鬼子,很多半大的孩子都去了,再也没有回来,就绝了后。绝了后啊,就没有人给他们祭拜,送钱送吃的。”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受了他们恩典的,到了七月半,鬼门关打开,他们会回来看看人间,我们要给他们送些吃的,烧些钱,让他们有吃有穿,在那边有钱花。你知道吧。” “等你长大了,也要记得,每年到了七月半,就要施孤,还要点亮蜡烛,这样他们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奶奶,我记下了。”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道。 我看着这一幕,听着小女孩和老太太的对话,不觉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些为人民牺牲的烈士,人民会永远记得。 …… 下一刻,我的眼前一花,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了之前的十字路口,身旁站着黑无常大人。 “季藏,引路人的职责可不止是送孤魂野鬼上路,还要让人们明白什么是善恶美丑。老百姓有最朴素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就是让这个民族延续下去的关键。” “功德,因果,归根到底都是来自于人民最朴素的情感。” …… 第188章 人生多遗憾 我还想跟黑无常大人多聊聊,可黑无常却摆手道:“你这段时间精气神消耗太大了,刚才我带你去看南方七月半的施孤,对你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快去睡觉吧。这些事情,你以后都会慢慢了解到的。” 黑无常大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人站在十字路口。 此时香烛黄纸已经烧尽,我端起引魂灯,提着已经见底的香油壶,走回了房车所在的位置,收拾好东西之后,开始洗漱。 温热的水冲在身上,我原本有些混乱的大脑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前几天窥探血脉之路被伤到精气神,接着又遭遇黑色心脏的精神侵袭,我的精神早就疲惫不堪,今夜又通过引魂灯见到了过去的外公,更是让我激动不已,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此刻冲澡放松下来,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成为真正的引路人之后,能够跟过往时空进行交流的规则又是怎样的? 是跟上一代引路人交流吗? 应该不是。 按照外公的经历来看,每一代引路人正常传承下来,最后都会相处上很长一段时间,把所有本事教给了下一代引路人,才会离世归于地府。 所以,引路人通过考验之后,应该不是见到上一代引路人,虽说师徒之间很有感情,可要是再次隔空相见,感觉有些不大对味儿。 更大的可能是,成为合格的引路人之后,能够隔空见到心中最思念的亲人。 我最想念的是外公,所以就隔空见到了当年的外公。 可外公呢? 他在一个个月圆之夜,见到的又是谁? 是抗战时期遇到的道士和尚还有小八路? 不。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早已转世投胎去了,道长还曾经跟外公做过约定。 而且引魂灯的时空跨越似乎并没有那么长,应该不是他们。 那外公见到的,应该就只有外婆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以前在镇上读书上晚自习,每到月圆之夜,外公都会把桌椅摆在门口,坐在门口抽旱烟。 每次我放学回去,外公就会让我坐在旁边陪他聊天,问的都是一些学校里的琐事,老师讲了什么课,有没有跟同学和睦相处什么的。 我当时觉得外公问的这些问题很没意思,总有些不耐烦,往往坐着聊上没多大一会儿,就会说学习累了,想要上楼洗漱睡觉。 当初并不觉得这些举动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想来,也许当时外婆就在另外一边隔空看着。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外婆唯一一次见到我,是外公把刚满月没多久的我抱回了关中老家,让她在临终前抱了一下。 虽然小小的弥补了一下外婆的遗憾,可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想见到外孙长大的模样,如同其他老人那样安享天伦之乐,一家人其乐融融? 如果隔空相望的真的是外婆,那当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外婆一定在含笑看着我。 外公那些看似很无聊又没有意思的问话,其实是想让外婆知道她的外孙的生活情况,也想让外婆听听她外孙说话。 想到这里,我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心中更是涌上一股自责和痛苦:当时自己为什么就那么不耐烦?为什么不能多陪外公聊一聊?多让外婆看看自己? 想来也是讽刺,我人生唯一一次与外婆相见,是满月时外公带着我回去关中那个家,让外婆在临终前抱了我一下。 我也根本不记得外婆的相貌,可通过梦境去经历外公的一生,我见到了外婆的模样,甚至连她年轻时的模样都记得。 今夜的经历,让我意识到,外婆可能隔空见过初中时的我,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情罢了。 遗憾吗?似乎满是遗憾。可似乎也没那么遗憾。 一时间,我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百般滋味在心头。 我匆匆结束洗漱,躺在床上看着房车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却乱哄哄一片,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到我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在关中老家那边的土坯墙小院子里,跟外公外婆一起在院子里玩耍。 我躲在大槐树的后面,跟外公外婆藏猫猫,一个简单的游戏,却玩的不亦乐乎,外婆笑得很开心,外公只是抽着旱烟坐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着。 玩着玩着,我似乎有所感觉,转过头朝着院子外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人,手里还拉着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只是,女人和小孩前方笼罩着一层迷雾,根本看不清相貌。 就在我准备仔细辨别两人相貌的时,被手机闹钟给吵醒了。 我呆坐了很久后才起身洗漱,感觉自己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心中也有了几分明悟:在滨城的一切已经处理完了,该继续上路出发了。 开着车子离开滨城时,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心中满是不舍。 这里是我这一路行来,呆的最久的一座城市,在这里我遇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只是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终归是要离去了。 我发动车子,朝着北方行驶,前往下一座城市。 东北相对南方凉爽很多,新闻上南方都还在高温烧烤,东北这边这几天连三十度都不到,让人感觉十分舒爽,连带着我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我并没有急着赶去省会,找了一座小城停了下来,在我看来,这种小城应该更容易找到那些民俗传人。 只是,到了小城之后,一番打听下来,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出马仙,有大叔还劝说道:“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还信这些?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年纪轻轻信这些可不太好。” 等大叔走了之后,我开着房车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再次开始了摆摊算命生涯,一天下来,总算有新的入账了。 之前在滨城的那一个月,连摆摊都没时间,算是纯消费了一个月,如今终于能够补充一下亏空了。 到了傍晚,我吃过饭,早早的就把折叠桌椅搬了出来摆好,等待着夜色降临。 昨天十五,今天十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许自己能再次跟外公隔空沟通呢? 如果能再次沟通,我一定要问清楚,自己初中时是不是被外婆隔空看到过,再问问外公,爸爸妈妈他们如今在哪里。 …… 第189章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 北方的夏季,天长夜短,夜晚来的很晚。 等到夜色姗姗来迟,我立刻点燃了引魂灯。 引魂灯柔和的灯光亮起,照亮了四周的景物。 我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期待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那里依旧是房车的模样,并没有外公的影像隔空出现。 我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满心的期待变成了失落。 不过想想也是,引魂灯能够相隔时空进行交流,本来就已经很逆天了,如果没有限制,那也太离谱了。 能每月这样见到外公一次,已经很幸运了,人不能太贪心。 就在我坐在原地,平复着失落的心情时,远处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妙龄女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方见到我,眼睛不由得一亮:“这里居然有人,帅哥,不介意让我坐椅子上休息吧?!” 说着,还不等我开口答应,对方就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拉开折叠椅坐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对方,心中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哎呀,累死了,女人真是命苦,上班没有男人拿得多,还要穿这种虐待人的高跟鞋,走得我脚好疼,还好你这边有椅子可以坐。” “没关系的,你想坐多久都可以。”我冲着女人笑了笑,起身去房车里拿出茶壶,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了过去:“既然相遇就是有缘,来,请你喝杯茶。” “哎呀,帅哥你人真好,居然还请我喝茶。”女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露出了陶醉之色,接着不停的喝着茶水,一杯茶水很快被她喝光了。 “你好像有点渴,再来一杯。”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壶再次帮对方斟满。 这一次,女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端起来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差不多了,喝了一杯水,已经没那么渴了。” “没关系的,如果饿了,我这里还有零食小点心,我去拿来一些。” “哎,那个真不用。”女人口中虽然在拒绝,可我还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渴望,于是起身去房车上,拿下来了一些零食点心,放在了盘子里,推了过去。 女人也真是饿极了,见我不是跟她客气,拿起零食点心撕开包装就往嘴巴里塞,一边塞零食,一边又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下班晚了?怎么不打辆车回去?”我继续旁敲侧击的询问情况。 “是啊,下班晚了,本来不用这样的,是遇上无赖找我闹事,堵在单位门口不让我走,我就只能躲在办公室等,这还是趁他没看到,从侧门偷偷溜出来的,要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这样啊,那的确挺烦人的。究竟是因为什么?那无赖非要拦着你?” 女人愣了一下,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道:“都是些工作上很无聊的事情,懒得讲,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帅哥你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我身边优质美女很多,你要是各项条件不错,我可以给你介绍女朋友。” 呃……这都什么情况了,居然还记得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赶忙摇头道:“我有女朋友了,还是算了吧。” “已经有女朋友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要是感情不够好,可以分手换一个,我身边真的都是优质女性。” 见对方要把话题扯远,我赶忙开口道:“美女,给我介绍女朋友的事情咱先不说了,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你要是忘了拿手机,可以把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来帮你打。”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手机的确是没电了。那你手机给我,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真是烦死了,本来好好开车去上班的,搞得下班还要偷偷溜出来,车子都不敢开出来。”女人忍不住抱怨道。 “你说号码,我来帮你拨打。”我拿出手机,并没有递过去:对方是鬼魂,还是新鬼,想要直接拨打电话,怕是有点难。 “那好。”女人点头,随即报出了一个手机号码。 我按下号码之后,拨通了电话:我并不担心这样会穿帮,就算拨通了电话,那边也很难听到这边女人的声音,传到话筒中也是一片杂音。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电话拨过去,立刻传来了忙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回事?我老公的手机也没电了?那我还要走多久回去?”女人立刻开口抱怨道,随即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看向四周的景色:“这里是哪里?我以前根本没来过啊。” 闻言,我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没来过这里吗?” “没有,这里看起来好陌生,我在城里根本没见过。” 我心中一动:难道是成为真正的引路人,导致引魂灯吸引孤魂野鬼的范围变大了?还是有了其他的变化? 就在我皱眉思索的时候,女人开口道:“算了,不想了,可能是市政又搞了什么新的规划,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帅哥,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女人说着,打开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女士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物件,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手链,看材质应该是水晶和石榴石之类的宝石制作的。 “小玩意,不值钱,我是拿来陶冶情操的,办公室的姐妹我每个人送的都有,这一条是多出来的,送你了,你可以拿去给你女朋友当个小惊喜。”女人笑着说道。 “哦,好。”我伸手接过那串手链,入手有些冰凉。 “先跟你说清楚,这个只能当小惊喜啊。要是重大的纪念日什么的,你可不能只拿这个糊弄女朋友,必须准备大餐和更好的惊喜,知道不?”女人还特意交代道。 “知道了。” 就在这时,远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马勒戈壁的,你这个贱女人,我可算逮住你了。” 我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他的右手背在身后,显然拿着什么武器。 …… 第190章 血腥现场 根本不用去问,我一眼就看出这老头是个鬼魂。 看来,这两位生前怕是有什么纠葛,也许这女人的死就是老头造成的。 换作是以前,看到这一幕,我会第一时间出手阻拦,防止惨剧在我面前再一次重演,如今经历了那么多,我早已处惊不变,任由事态发展,顺便看看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见到老头追来,慌忙站起身:“哎呀,怎么又被这个疯子追上来了。你快救救我啊,一个大男人,有没有点绅士风度?见到这种事情怎么不拦着?” 我不由得一愣: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 不过对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想管她,先不说她已经是鬼魂,不可能再死了,就她这个态度,也没有一点求人的感觉,更像是在命令别人上前,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感觉。 那女人起身后,就想绕到我身后躲起来,可按照引魂灯的规则,她是绕不过折叠桌,来到我这一边的。 女人见状不妙,就想朝着远处逃去,慌乱之下,脚下传来嘎巴一声,她脚下高跟鞋的鞋跟断裂了,她猝不及防之下,扭到了脚踝,一声痛苦的惨叫响起,倒在了地上。 “快救我啊,我给你钱,我们家有钱,你快帮帮我。”那女人一边尖叫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往前爬去。 这时,老头的鬼魂已经追到了近前,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也拿了出来,攥着的是一把锤子。 老头追到那女人跟前,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了那女人的衣领:“麻辣隔壁的,你个贱东西,老子今天杀了你,好好出口气。” 老头说着,抡圆了手中的铁锤,就要冲着女人的脑袋砸下去。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大致知道了这女人是怎么死亡的了,心念一动,勾魂锁链飞速射出,朝着他手中的锤子缠绕了过去。 普通人没有经历过刑事案件,并不知道各种武器的杀伤,觉得匕首什么的更危险,其实不然。 刀子这种利刃,看起来明晃晃的,还很锋利,看着很吓人,其实不刺中要害,不割开大动脉,是很难一击毙命的。 李欢欢之前跟我讲过这些武器对人体的伤害,还说过一个案例,是一个连环杀手总结出来的,那就是刀不如斧,斧不如锤。 特别是铁锤这种钝器,如果击打在脑袋上,人一下子就会失去休克昏厥,基本上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就这老汉抡圆了锤子这么在女人的脑袋上来一下,铁定是会要了命的。 勾魂锁链后发先至,缠在了老头拿着铁锤的手腕上,我想把他拦下来,跟两个人一起好好聊聊,问清楚情况,让他们放下执念,各自上路去。 成为正式引路人之后,我对勾魂锁链的操控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这样在关键时刻后发先至,缠住对方的武器,对我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随着勾魂锁链缠绕住了那老头的右手手腕,锁链立刻绷紧,老头的铁锤被拉住了,根本砸不下去。 女人的尖叫声传来:“救我,快救我,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大爷,你先停手,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我开口劝解道。 “公道?!我才不相信什么狗屁公道,老子杀了她,就是最大的公道。”老头说完,怒吼一声,胳膊上青筋和血管暴起,居然猛然把勾魂锁链拽长了一截,铁锤重重砸在了女人的脑袋上。 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如同杀鸡时的哀鸣,脑袋软软的垂下了。 我整个人顿时呆愣在当场:勾魂锁链怎么失灵了?为什么连一个鬼魂都控制不住?这老头的鬼魂哪里来的力量,竟然能够把勾魂锁链拽长一截? 那老头一锤子干掉那女人之后,依旧没有停歇,继续拽着勾魂锁链,抡圆了一锤锤的砸了下去,女人的脑袋已经被砸碎了,鲜血混着黄色脑浆撒了一地。 老头接连砸了好几锤,把女人的脑袋彻底给砸碎之后,确定女人再也没有了生还的可能,这才转过头朝着我露出了笑容。 他的脸上沾满了鲜血,还有喷溅的脑浆,这样咧开嘴一笑,露出了因长期吸烟被熏黄的牙齿。 他的脸此刻看起来无比的狰狞恐怖,连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更主要的是,刚才勾魂锁链居然没有困住他,万一这老头杀红眼了,上来也给我来一下怎么办? 哪怕有引魂灯护着,被这鬼魂来一下,我怕是也要精神力受到重创,又要昏睡好几天。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听那老头开口道:“小兄弟,你不用害怕,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杀这个贱女人,别人没得罪我,我不会乱杀无辜的。” “既然你已经报仇了,那我们坐下好好聊……”我决定从老头这边入手,从他这里了解事情的经过。 可是我的话刚说到一半,那老汉就把锤子交到了左手,再次抬起手臂抡圆,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这……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已经脑浆崩裂,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躺在了刚才那女人流淌出的鲜血和脑浆之上。 老头碎开的脑袋里,鲜血慢慢的涌了出来,脑浆也跟着流了出来,跟女人之前的鲜血和脑浆混在了一起。 我看着这血腥又恶心的一幕,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特别是那些黄腾腾的脑浆,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豆腐脑。 我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想再喝豆腐脑了。 好在这两个鬼魂只是演化死亡时的情形,两个鬼魂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开始冒出黑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地上的鲜血和脑浆也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无奈的开始收拾起东西:这两个鬼魂的事情,看来只能等明天再处理了。 …… 第191章 帮我个忙 回到房车上,我开始洗漱,洗漱的时候,哪怕知道鬼魂喷溅出的血液和脑浆只是情景再现,可我还是下意识的用沐浴露多洗了几遍。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地上的一大滩鲜血和黄腾腾的脑浆,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更让我觉得心里发慌的,是自己用勾魂锁链缠住了老头的手腕,可他依旧能拉扯着勾魂锁链,把那女鬼给砸的脑浆迸裂。 是勾魂锁链失灵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我很想找黑无常大人问一问,可是仔细想过之后,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最近黑无常大人已经来过太多次了,肯定已经耽误了他的正事,这件事情自己还是先试着找寻真相再说吧。 洗过澡,我躺回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一直没有睡安稳,眼前总是浮现起那老头抡起铁锤猛砸那女鬼脑袋的画面,鲜血和脑浆飞溅。 等到早上天亮,我早早的就起来了,只是整个人都有些蔫儿巴,止不住的打哈欠。 吃过早饭,我重新摆上了算命摊,阳光透过树丛斑驳的洒在我的身上,我被晒的有些犯困,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敲桌子,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个五十多的中年男人站在桌子前,正打量着我:“小兄弟,睡着呢?” “昨天晚上没睡好,太阳一晒就睡着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问道:“大哥是来算命吗?”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是想算命。” 我赶忙站起身,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精神一点,这才朝这中年男人看了过去。 对方的穿着还算体面,不过看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特别好的牌子,应该是个小康之家。 我仔细看了一下对方的面相,整个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这大哥头顶笼罩着一层黑灰之气,脸上的气色也不好,明显是有重病缠身。 我下意识的开口道:“大哥是来问健康的?”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出来摆摊,肯定是要有点真本事的,要是这点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给人算命,不过大哥你这情况有点不太妙……” “你有办法?”中年男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这不是虚症,虚症我有办法,实症还是要去找医生,我不懂中医,没办法帮你治病。”我实话实说道。 “什么是虚症,什么是实症?”中年男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抽了一口烟,追问道。 “这个解释起来复杂,简单去理解的话,虚症是身体没病,是遇上邪门事情了,才会生的病,医生治不了,要靠玄学手段来解决。实症就是身体病了,找玄学的人没有用。” “也就是说,我这病还是要靠医生?”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是的。” 中年男人沉默下来,他闷着头抽了好几口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阵,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小兄弟,你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我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钱:“无功不受禄,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大哥你的,但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这样的,没有帮人不能随便乱收钱。” “这钱你拿着,等下午我过来找你算命,你就说我这个病没办法治,再治也是浪费钱,只要这样说就行了。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的规矩,我这不是让你帮忙算,是让你帮着说这个谎。” “你这个毛病,我看面相有点严重,不过能不能治,还要等你把生辰八字给我仔细看看才知道……” “小兄弟,我说了,不是让你给我算命的,就是帮个忙,扯个小谎。” “这不行……”我还想推辞,那中年男人双腿一弯就作势要往下跪,还好被我搀扶住了。 他开口说道:“小兄弟,真的,这事儿求你了,你这样答应我,就是救了我们一家。” “这……”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小兄弟,咱们说好了,等下午我过来找你算命,不管你算出来什么,都要说我过不了这个坎,听到没?” “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男人就把几张百元大钞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有心想拿着钱追上去,可是刚睡醒起来,腿刚才盘在椅子下放太久了,此刻双腿还是麻的,根本迈不开腿。 算了,等下午他过来算命的时候,我再想办法把钱还给他吧。 只是,这大哥的要求也太奇葩了,哪有提前给钱让人说他活不下去的? 我把几张百元大钞折起来塞进口袋放好,感觉经过这么一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困意,不过周围并没有客人来算命,我就拿出手机随便刷了起来。 正当我看视频看得出神,又是敲桌子的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是一个二三十的妙龄少妇,只是她的表情明显不太好,眼睛还红红的,一看就是遇到了事情,想来寻求心理安慰。 怪不得有人说算命先生就是华夏最古老的心理治疗师,人都是遇到过不去的事情才会信命,才会跑来找算命先生看看。 “美女,请坐,想算什么?”我冲着对方招呼道。 “不算什么,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女人开口说道。 “什么忙?”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今天这真稀奇了,先是一个中年大哥来找我帮忙,现在又有年轻少妇找我帮忙。 现在大家寻求帮助都不上都市民生节目,换成找算命先生了? “下午我会带我爸来算命,不管他结果如何,你都要说他能治好,这是给你的报酬。”女人说着,掏出几张叠好的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后,起身就走了。 她走出几步远后,还特意回头交代了一句:“记得,下午一定要那么说。”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来不及开口叫住她,等到她走过拐弯身影消失,我才反应了过来。 那中年大哥跟这个年轻少妇,应该是一家的,刚好都选了我这个算命先生。 一个要我说治不好,一个要我说能治好,这是要做什么? …… 第192章 人生八苦 我想了想,伸手把少妇放下来的几张百元大钞塞进了裤兜里,见到周围没什么人来算命,干脆提前点了外卖吃了中午饭,继续靠在椅子上打盹睡觉。 没办法,这段时间精气神本来损失就大,昨天夜里又没睡好,那种精神上的疲惫实在是太难受了。 说也奇怪,昨天自己在这里摆摊生意还不错,今天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一个都不见来。 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特别是开店做生意的朋友肯定遇到过,有些时候生意就是这么奇怪,忙的时候脚不沾地,运气不好连个客人都没。 所以开店做生意的对每天开门的第一单生意都很重视,只要不亏本,打成骨折价都要做成,为的就是讨个好彩头。 因为没人打扰,午休我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到有人过来敲桌子,又是开口呼喊,我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正是上午来过的那父女两个,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眼圈都有些发红。 见到两人,我赶忙起身,抱歉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没睡好,二位先等一下,我清醒一下再帮二位算命。” 我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又回到房车上好好洗了一把脸,等到彻底清醒过来,这才重新回到了桌子前,看向父女两人。 “小先生,帮我算算命吧。”中年男人开口道,看向我的时候,还特意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记得上午我跟你说的啊。 那少妇也点头道:“对,小先生,你好好给我爸算算。” 说着,她也朝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一定要说能把我爸治好。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想了想,直接把收两人的钱都拿了出来:“这个是你爸找过来给我的,说让我算命时一定要说治不好了;这个是你后面过来找我,让我说你爸治得好给的。你们父女俩这是要做什么?” 少妇的眼睛顿时红了,眼泪再次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低头掏出纸巾开始擦拭泪水。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有些眼圈发红,不过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掏出一根塞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 打火机的响声传入少妇的耳中,她身体猛然一颤,随即抬起头来,猛然站起身,把她爸嘴巴里的香烟拽了下来,扔在地上用力的踩灭了。 接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爸,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你都生病了,怎么还抽烟?!”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一次性打火机直接丢到了一边,双手用力的在脸上搓了搓,一言不发的重新坐了下来。 少妇同样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原地,直直的盯着中年男人,表情十分复杂,带着几分愤怒,但更多的是悲伤和痛苦。 我见父女俩这样僵持着,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两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既然是来算命,那咱们就按规矩来,叔叔想看健康,就把你的生辰八字报一下。” 没想到我这么一开口,那少妇顿时绷不住了,双手捂着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声音尖锐的说道:“爸,我求你了,你听我的,去医院治疗,钱没有了我还可以再赚,妈走了,我只剩下你了,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呢?”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想要弯腰把她搀扶起来,可少妇根本不起身,他只能无奈的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停地用双手搓着脸,仿佛这样才让他好受一点。 见到这情形,我心中不由一叹:这又是一场人间悲剧啊。 当病魔来袭的时候,凡人能有什么办法?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命运仿佛总是喜欢捉弄人一样,越是在意的就越容易失去,那些讨厌的却会一直活在我们身边。 我见这样不是办法,继续开口劝说道:“两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坐下来好好跟我聊聊,也许能找个办法出来。” 少妇大概也哭累了,擦干了眼泪,重新坐回椅子上,跟我倾诉起来。 她的倾诉明显带着倾向性,想要让我帮着她劝说她父亲前去接受治疗。 随着少妇的讲述,我总算了解了这父女俩所遭遇的情况——其实内容差不多都猜到了,只剩下一些细节了而已。 这一家人也是命苦,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她妈妈就得了重病离世了。 是他爸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为了照顾女儿,她爸也不敢去做别的,只能在老家附近上班,所以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等到她考上了大学,她爸才算解脱,辞了工作下海经商去了,她爸还是很有本事的,下海经商后很快就闯出了一番名堂,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好了起来。 她大学毕业后,工作,恋爱结婚,正是房价最高的时候,她爸用这些年打拼赚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套婚房,自己还住着家里那套老旧的单元楼。 她说让她爸搬过去跟他们小两口住在一起,她爸说那样会打扰他们年轻人的生活,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边大半辈子习惯了,不想搬了。 随着政策的调整,她爸的公司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不过总算还是生活富足,衣食无忧。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她偶尔还在感慨,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还想着让她爸再找个后妈,可她爸总是摆手拒绝,说没那个心思,不想对不起她妈。 可是这样幸福的生活还没过几年,她爸就开始腹痛,一开始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后面疼的越来越严重,她放心不下,带着她爸去做了身体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她如遭雷击,报告显示是肝癌。 医生说,很可能跟她爸前些年为了谈生意,在酒场上喝了太多酒有关。 她爸的肝癌发现的比较晚,现在已经属于晚期了,医生说现在动手术切除,还是有一定治疗概率的,手术之后配合化疗,能延长寿命一段时间。 父女俩因此产生了分歧。 她爸觉得都得了肝癌这种重病,就不去折腾了,折腾下来不仅花钱,还活受罪,不如不治,把家里的钱留给她们小两口,外孙女马上也要长大了,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她心中十分愧疚,觉得她爸一辈子没享过福,她绝不同意这样就放弃治疗,想要让他爸接受手术,接受治疗,尽量延长寿命。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父女俩因为是否治疗发生分歧很正常,是怎么想到让我一个算命先生帮着撒谎的? …… 第193章 另一种选择 随着少妇的讲述,我心头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 原来,她母亲得重病之前,有一次和邻居阿姨一起去逛街,在路边遇到一个算命老头。 邻居阿姨比较相信这个,就拉着她母亲一起去算命,她母亲并不信这些,不过看老头给邻居阿姨算的头头是道,也有了几分好奇心,让老头给她也算算。 她母亲把生辰八字报给老头之后,老头掐指算了之后,立刻皱起眉头,随后问她是不是已经生了女儿。 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算命老头说她命苦,以后享不了女儿的福,就此打住话头,怎么都不肯继续算下去。 她母亲要给老头付钱,算命老头也不收,只说没有给她怎么算,这钱不能收。 她妈妈逛街回来,还把这个事情讲给她爸听。 当时家里人也没有懂这个的,也没有人听懂算命老头话语中的机锋。 等到几年之后,她妈妈得了重病去世,邻居家阿姨才忽然想起来这回事,也终于明白了算命老头话语中暗藏的机锋。 命苦,享不了女儿的福,其实就是说她母亲很快就要过世了,见不到女儿长大,自然也享不了福。 至于不收钱,也是算命这一行的规矩,太苦的命不收钱,将死之人更是不能收。 他们一家原本是不信玄学这些东西的,可经历了这件事情后,对算命也有些相信了。 不过,父女俩并没有刻意去找算命先生,只是默默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底。 如今,命运再一次将这个家庭拖入了苦难的深渊之中,他们从医院回来,刚好看到了我在外面摆摊,也听到昨天算过命的客人说算的挺准的。 两个人都有了主意,父亲想让我说没得救了,不再折腾,把医疗费省下来给女儿过日子用;而女儿则想让我说能治好,让她有理由劝说她父亲接受治疗。 两人都跑来塞钱给我,却没想到被我给直接挑明了。 现在一切又回到了争论的原点,女儿想让父亲接受治疗,父亲却觉得应该把钱留给女儿,不能搞得人财两空。 我见到两人又争论起来,开口道:“两位不要吵了,既然是来算命,总要把生辰八字报给我,我给叔叔认真算一算再说。” “行吧,那就算算。”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把生辰八字报给了我。 我把他的命盘排出来之后,看了看这两年的运势,心就忍不住猛然一跳。 抬起头再看看中年男人那一脸的黑灰之气,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转过头再看到他女儿眼含热泪那期盼的眼神,真的是左右为难。 我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大叔您不用说话,我来一点点给您算,准不准,两位应该能判断出来。” “好,你算吧。” 于是我从大叔小时候说起,把他身上发生的比较大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比如说哪一年身体不舒服,哪一年胳膊脱臼,哪一年爷爷奶奶去世,父母去世等等。 其实我日常给人算命不会这么细致,因为人的前半生并不需要回顾太多,很多人都会遗忘掉绝大部分事情,有些时候说出来,对方还要想很久,这个交流过程很麻烦。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很耗费精气神,对算命先生并不友好。 可是为了取信这一对儿父女,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他们两人才会接受我的建议。 大叔原本并没有很在意,可是随着我一件件说出来,有些事情他甚至都忘了,要我说出来,他才能回忆起来。 我一直解说他的命盘到今年,这才停了下来,又转过头看向他女儿:“这位姐,你觉得我算的准不准?能不能证明我的本事?这不是我跟叔叔在唱双簧吧?” “不是不是,小先生您太厉害了。” “要不要你把你的生辰八字也报给我,我帮你这样仔细算一算,证明一下。” 女人明显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摇头道:“我算命的事情回头再说,你先帮我爸看看,这个坎他过得去不?”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小先生,你说吧。”父女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叔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按你的命盘,怕是吃不到明年春节的年夜饭。”我咬了咬牙,直接说出了答案。 听到这话,两人都是一愣,少妇直接掩面痛哭起来,中年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手明显抖了起来,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等到再去摸口袋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打火机被丢了。 我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捂着脸努力平复着心情。 我能理解他们两人的心情,哪怕这中年男人已经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决定,不想多花钱治病,可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总想着也许还能活个三五年。 如今听我说只剩下一年半不到的时间,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也很正常。 我也觉得有些难受,却只能咬牙继续说下去:“这样去算的话,明年大叔肯定是熬不过去的,如果现在做手术,在床上起码要躺好几个月恢复,再加上化疗会让人虚弱。最后这一年半时间,怕是都要在病床上遭罪。” 女人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用直勾勾的眼神看向我。 “人们在遇到生离死别的时候,总想着尽量去挽回,把希望寄托在医疗上,觉得这样才心里好受一些。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手术,化疗,对病人又意味着什么?” “可……”女人只是一开口,泪水就再次冒了出来。 “我能理解,如果能把你父亲治好,让他能有三五年的时间,那我一定会劝说他听你的接受治疗。可他只剩下这一年半的时间了,不如让他体面的走完最后一程,不要再去瞎折腾了。” 中年男人也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中闪着莫名的光。 “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不管怎么做都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一家人到处旅游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平静没有遗憾的过完这段时光,你说是吧?” …… 第194章 人生剧本 “对啊,反正只剩下这么长的时间了,何必去折腾,医院那都是烧钱的,钱花了,又不能做什么,不如让我好吃好喝过完最后这一年半。”中年男人说道。 年轻少妇抬起头,双眼有些失焦:“去接受手术,是不是能多活几年?我不在乎那些钱,我只想要我爸好好活着。” 这还是不死心啊。 不过人都是这样,来算命的哪个不是想要听好听话,希望自己未来能发财富贵,又有几个人能在听到不好的命运后,坦然的接受?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命数是这样,断然没有多活几年的道理。你那些钱花了反而是买罪受,还不如花在旅游和美食上,起码也是享受,又何苦去挨刀折腾?” 中年男人再次点头道:“我可不想花钱买罪受,那又何苦呢?” 女人紧抿着嘴唇,沉默了很久之后,开口道:“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 人在痛苦和绝望的时候,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就不会松手,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根本不会去想稻草会不会断裂。 “现代医学发达,却不是万能的,很多病症都是无法治愈的,大部分人都是被医疗相关产业的宣传欺骗了而已。” 我说着,掏出手机搜索到了一个视频,直接开始展示播放。 那是主持人倪萍采访一位北大医生的视频,那位医生亲口承认,真正能够治愈的病症不超过十种,其余的都只是用药物在控制症状,让病人没那么痛苦罢了。 视频中,主持人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误会了医生的意思,最终确定没听错,精神都有些恍惚,全靠着常年的主持人素养在支撑。 视频播放完毕,父女俩都沉默下来,女儿整个人都傻掉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视频一定是假的。” “我有什么理由欺骗你?图你的钱吗?如果是那样,我就会直接告诉你能治,我有符水香灰能益寿延年,从你们父女手里坑钱了。人力敌不过天命,命数是定下的。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可以把你母亲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可以推算出她过世的时间。” 为了帮助这父女两个,我也算是豁出去了,不仅耗费精气神帮忙推算,甚至连过世之人的命格都去推算。 那女儿还在犹豫,中年男人赶忙抬手制止:“小先生,不用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算命的规矩我也知道一些,这样对您不好。” 说真的,刚才给他按照年份仔细推下来,的确有点耗费精力,更主要是这一次帮他们,我是不能收钱的,毕竟他是将死之人,按规矩不能收。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亲人遇到这种事情,必然会十分痛苦,不舍得放手,这我能够理解。” 女人听着我的话,眼泪忍不住再次簌簌落下。 她的人生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在操劳辛苦中度过,从未享受过,这两年刚刚有所起色,又得了重病,她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舍得放手,只是弥补你内心深处遗憾而已,是你自我感动的一种方式,对你父亲的病症没有任何帮助,更无法挽留他的生命。不管是开刀手术,还是进行化疗,放射疗法,只是给他在最后的岁月增加痛苦而已。” 女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中年男人沉默的抽着烟,颤抖的伸出手,在自己女儿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好了,不哭了,就是这个命,谁有什么办法?刚好我也能去陪你妈了,她一个人在下面肯定想我了。” 听到这话,女人哭得更大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也没办法去劝说,只能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女人哭了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我,显然还是有些意难平。 “人生很多事情之所以难以接受,是因为跟我们预想的剧本不大一样。在我们预想的剧本当中,家人都应该健康长寿,会一直陪着我们到白发苍苍。那些悲剧都应该发生在别人家才是,不能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 “可实际上,人间有太多的意外,有太多来不及告别的突然结束。你痛苦的是你父亲的一生一直都在操劳之中,几乎没有享受过,可对他来说,陪着你长大的那段岁月,也许很辛苦,很清苦,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父女俩听到我的话,转过头彼此对视,中年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说的没错,我和你妈有了你之后,是最开心快乐的。” 女人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我继续说道:“并不是所有的人生剧本都能让我们感到满意,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剧本即将结束的时候,不要让故事结束得那么潦草,尽量做到不留遗憾。” “如果强行去修改剧本,修改结局,得到的结果也许会更糟。因为我们不是命运的编剧,更没有掌控命运的力量。” …… 父女俩走了,在我的一番开解之下,两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女儿不再强求父亲去医院做手术,对癌症进行治疗,决定在父亲最后的这段时光中,陪着他多去旅游,多陪伴家人,坦然地陪他渡过最后这段时光。 两人走的时候,想要付钱给我,我拦着不让,讲了这一行的规矩。 不过父女俩还是把上午交给我的现金留了下来,说那钱不是算命的费用,是我开导他们两个的心理咨询费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收下了那几百块。 两人走了之后,我见没什么客人,干脆收了摊位,去城里闲逛起来,直到吃过晚饭才回来,早早的摆好折叠桌椅,只等夜幕降临。 昨夜那被砸死的女人还有那行凶后就自尽的老头实在是太奇怪了,今天晚上必须搞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 …… 第195章 社会地位 夜幕降临,我抬手点燃了引魂灯。 明亮温暖的灯光亮起,远处有淡淡的迷雾升起,远处传来了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我精神一振,赶忙坐正了身体,随即就看到昨夜来过的那个女鬼,再一次出现在不远处,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她开口依旧是抱怨自己脚疼,抱怨有疯子在单位闹事,让她没办法准时下班,没办法开车回家。 我倒了茶让她先喝着,自己则起身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地面上画起了咒文。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喝茶:“你在做什么?该不会是要给女朋友准备什么浪漫仪式吧?” “浪漫仪式?这怎么会跟浪漫仪式扯上关系?”我是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你不是要在水泥地上写什么浪漫的文字,等下点着火秀浪漫吗?我上学的时候,男生找女生求爱就会这样摆蜡烛,这样很容易引起火灾的,你这还是在地上写,着火了小心被抓。” 我手中的毛笔不由得一顿:这联想能力也太强了,看来平日里没少看这种浪漫桥段。 好在地上的咒文也快写完了,我收起毛笔,回到位置上坐下,开口向女人询问道:“美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女人见我这么问,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傲然之色:“看不出来吗?看来你眼力劲儿不行,我遇到很多人,他们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气质摆在那里。” “这……恕我眼拙,是真的没看出来。”我觉得这女人的态度有些让人生厌,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不过为了得到答案,我只能注意措辞,哄着来。 “看来你在社会上也不是什么精英人士,没什么社会地位,要是有点地位,打过几次交道,一眼就能认出来。”女人的嘴角带上了不屑:“还想着给你介绍我的同事做媳妇,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我顿时满脑门的黑线:这女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别人都应该一眼从你气质上看出职业?看不出就是没有社会地位? “介绍相亲就算了,我就是好奇随便聊聊,你说说是做什么的,刚好也让我开开眼,增加一下人生阅历。” 我这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我一时间还是没压住火气,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了,这要是惹这女鬼生气,还怎么从她这里打听消息。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女人并没有听出我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我是法院工作的,日常审理案件,属于体制内的,你要是有点社会地位,经常跟体制内的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 我感觉像是吞了一个苍蝇一样,十分难受:这都什么话?社会地位是这么划分的吗?这就高贵上了?当初他老人家写下的‘为人民服务’现在还在呢。 不过为了问出答案,我只能强忍着厌烦,继续问道:“法院也需要加班那么晚?我听说不都是到点下班吗?” “本来是到点下班的,遇到个老疯子来闹事,我就只能避风头,躲在办公室,最后趁着他不注意,才从侧门溜了出来,车都没办法开。”女人喝着茶,气鼓鼓的说道。 她口中说的老疯子就是杀她的那个老头,于是继续问道:“老疯子为什么找你闹事?” “还能因为什么?好吃懒做,想要骗保,被我拆穿了呗。” “这样吗?”我心中闪过一丝狐疑,眼前闪过昨夜那老头狰狞的表情,杀了人之后自杀时的那股悲愤,总感觉不大对。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判罚可都是严格按照法律条文来的,每一次判决都要记录在案,怎么可能乱来?”女人脸上闪过不屑的表情道。 那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看你就是没接触过,什么都不懂,只要接触了,就不会说出这么无知的话。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样的流程,为的就是防止徇私枉法。 听对方这么一说,我又开始迟疑起来:难道事情真的如她所说,是老头好吃懒做,想要骗保被她给拆穿了? 自从接手引魂灯之后,我也见到了不少鬼魂,见过表面看起来和善,实则罪孽缠身的,更见过一直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实则大错特错的。 有些人会把不公赖在别人身上,觉得别人在针对自己,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万一那老头也是这样一个人呢?自己想要骗钱不成,愤怒之下杀人,这也是有可能的。 “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我以前的确没有接触过相关的法律条文。” “我就说嘛,你肯定没接触过,要不然不可能看不出我的职业。”女人说着,把茶杯放下,就要跟我讲述她判案的经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怒吼,昨夜那老头再次出现了,右手依旧背在身后,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昨夜的一幕再次上演,那女人着急忙慌的想要逃走,可脚下的高跟鞋再次断裂,伤到了她的脚踝,让她吃痛倒在了地上。 老头飞快的来到近前,就要冲过来。 我赶忙掏出一张黄纸符,在引魂灯上引燃之后,朝着刚才书写咒文的地面扔去。 熊熊火焰立刻燃起,形成了一个火焰咒文,阻挡了老头的去路。 昨夜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没有来得及准备,今夜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既然勾魂锁链拽不住老头,那今夜就用引魂灯的咒文来阻挡这老头。 老头冲到近前,立刻被火焰咒文给阻挡住了,他站在火焰咒文外侧,忍不住跳脚大骂起来:“王八蛋,你居然帮着这个贱女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骂的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为了搞清楚事实真相,我还是开口道:“你先不要急着动手,坐下来好好聊聊,把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说清楚。是非对错,总有公道。” 没想到,那老头却急了,将藏在背后的锤子拿了出来,对着火焰符文形成的火墙就砸了上去:“他妈的,老子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老子说不过你们,你们嘴皮子利索,去找阎王爷评理去。” 说着,对方再次将锤子朝着火墙砸了过来。 “你冷静一下,这样做是徒劳的,这不是你能砸开……”我的话音还没落地,那锤子砸在火墙上,突然爆出一团火花,火焰咒文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 …… 第196章 忽略的细节 随着火焰咒文消失,老头冲到了近前,一把掐住了惊慌失措想要逃走的女人的脖子:“你这个贱女人,老子弄死你。” 我心念催动,勾魂锁链再次飞出,缠住了他的右手手腕,这一次,我连带着信念之火一起催发了。 信念之火在勾魂锁链上熊熊燃烧,勾魂锁链立刻变得通红,把他的手腕灼烧出缕缕黑烟。 “大爷,先等等,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事情掰扯明白,我跟她不是一起的,咱们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我帮你主持公道。”我赶忙开口喊道。 “主持公道?”老头回过头冷笑了一声:“我之前信过,也信过公道,现在我不信了,我只相信自己的锤子,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一换一,不亏。” 说完,他发出一声怒吼,胳膊上血管和青筋根根暴起,勾魂锁链上顿时传来一阵拉扯不住的巨力。 老头手中的铁锤再次重重砸下,鲜血和脑浆再次迸射而出,红的黄的像是打翻了酱铺一般,洒了一地。 老头疯狂的砸了好几锤,直到那女人停止抽搐,彻底没有了声息,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双目血红,喘着粗气。 我心里清楚,这样双目赤红,气喘如牛,是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 “大爷,现在她已经死了,你心里那口恶气出了,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吧。”我开口邀请道。 老头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他们马上就会找到我的,我不想再受他们的窝囊气了。” “喂,你等等,你已经……”我见势不妙,赶忙开口阻止。 已经晚了,老头的锤子在他自己脑袋上重重砸下,鲜血和脑浆迸裂,他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跟女人那一滩鲜血和脑浆混在了一起。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无奈。 好在再一次经历这种血腥场面,我没有昨天那么恶心难受了,起身收拾了桌椅,回到房车内开始洗漱,一边思考着这女人和老头的事情。 昨天老头能拉着勾魂锁链锤杀那女人,就很非同寻常了。 要知道,勾魂锁链对鬼魂有天然的压制力,哪怕我拿到的只是黑无常大人分给我的,也不是普通鬼魂能够挣脱的。 这老头能拉着勾魂锁链出手,绝不是他本身力量足够强大,一定是有什么我不了解的情况或者忽略掉的细节在起作用。 洗漱结束,我换好衣服,坐在房车里的小桌前,拿出白纸和铅笔,开始素描。 我还是决定把这女人和老头的画像都画出来,发给欢姐和锋哥他们,让他们查查最近有什么类似的案子,就能了解真相了。 等到把老头和女人的素描画出来后,我掏出手机拍照之后,想了想,还是发给了欢姐。 虽说欢姐快到预产期了,大着肚子不适合操劳,不过查两个人的信息应该不需要太辛苦,再加上她也都是托人去办事,只是转发一下的事情,说不定她还会直接喊锋哥去跑腿干这活儿。 我就是觉得自己跟锋哥有点八字不合,之前找他查资料,查来查去就是得不到结果,这次还是找欢姐试试。 照片发过去之后,我又跟着发了一条信息,说明了情况,不过欢姐并没有回我,大概是睡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车顶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想的还是那老头拽动勾魂锁链的事情,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这一夜,我又做了一夜的梦,梦中反复都是老头怒吼着拽着勾魂锁链将锤子砸向那女人脑袋的一幕。 等到早上我被电话铃声吵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锤子?难道是因为那把锤子? 随即我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一把锤子能有什么魔力去对抗勾魂锁链的力量?自己这是睡了一觉,做梦把脑子给弄秀逗了。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伸手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欢姐打来的:“弟弟,资料你锋哥已经查到了,马上发给你。” “姐,真的太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这个案子是在中原发生的,你在东北那边怎么知道的?” “那么远吗?”我心中不由得一惊:以前引魂灯招来的鬼魂,都是周围附近的,如今怎么能招那么远的鬼魂? 是因为中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那也不对,这一路行来遇到的鬼魂都是所在地周围的。 是成为正式引路人后,引魂的范围扩大了吗? 那也不对,如果引魂灯的范围能从东北辐射到中原地区,最起码也能笼罩半个国家了,全国人口基数那么大,每天都有不少事情发生,总会有心有执念和怨气困扰的孤魂野鬼。 为什么只遇到了这老头和女人? 我心中疑虑一闪而过,就听李欢欢道:“这个事情内部也在调查,等下你看了资料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姐。” …… 挂断电话,我先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之后,回来发现锋哥已经把资料发了过来。 我道谢一声,把锋哥发来的资料下载之后,出了房车,前去附近的早餐店吃饭,一边吃,一边看手机上的资料。 原本早餐店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可是随着资料的阅读,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一肚子火儿顶的胃里难受,根本吃不下了。 我气得把筷子直接往桌子上一摔,嘴里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操蛋。” 低头看了看碗里剩下的馄饨,也没多少了,我就起身准备直接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东北大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兄弟,咋滴了?我这饭做的不好还是咋滴?吃出来啥问题了?你总要有个章程吧?” 我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眼前的东北大哥。 这东北大哥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手臂上还有个纹身,长得十分壮实,此刻瞪着眼睛,看起来像是要干架一样。 我眉头一皱:“怎么?你威胁我?” 东北大哥不由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哎哟,忘了你外地的了,听我们东北银说话可能不太习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你吃到一半摔筷子,想着是不是我这手艺出问题了。总不能让老弟来吃饭,吃一肚子气,那传出去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没没没,跟饭菜没关系,早餐做得很好吃,我就是手机上看了点东西,有些生气,吃不下了。” “这样啊,那我送你一张油饼,你回去顺气了再吃。” 就这样,我被东北大哥强行塞了一张油饼到手里,我想付油饼钱,对方死活不肯,直接拉着手给我送出去老远。 回到房车里,我越看手机里的资料就越是生气,心中也开始盘算起今夜应该如何处理老头和女人之间的恩怨。 …… 第197章 进入梦境 这一整天,我的心头都一直窝着一股火,忍不住想要发火,可又不知道该朝哪里发。 上午摆摊来了几个客人,可算的时候,我总有些心浮气躁,把他们几个算完之后,我就干脆收了摊位,一个人在小城上逛了起来,当做是散心。 等到傍晚,我吃过饭就早早回到房车处,把折叠桌椅拿出来摆好,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夜色降临。 当夕阳落下,黑暗吞没天边的那轮红日,我抬手点燃了引魂灯。 随着引魂灯亮起,周围的迷雾再次显现出来,那个女人再次穿着高跟鞋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急匆匆的来到我的面前坐了下来。 这一次,我并没有准备茶水。 那女人坐下来喘了几口气,开口道:“好渴啊,你这里有没有茶水?” 我看着对方,冷冷的摇了摇头:“没有。” “你这里明明有房车,车上不会连瓶水都没吧?一个大男人,连点绅士风度都没。”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没有茶水招待你,就是没有绅士风度了?有椅子让你歇脚已经很照顾你了,又不是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女性是伟大的,是最有爱心的,男人就应该照顾女性。”说到这里,女人顿了顿,继续道:“算了,跟你这种低素质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是不能理解什么是文明的。”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直压抑的那团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勾魂锁链带着熊熊火焰从我右手腕幻化出来,如灵蛇一样将那女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通红的勾魂锁链在女人的身上灼烧,立刻冒出一阵阵浓烟,可比昨天缠住老头手腕冒出的黑烟浓郁多了。 “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违法犯罪,在蔑视法律,知道吗?!快放开我。”女人尖叫着,即便痛苦无比,她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冷冷的看着她,任由勾魂锁链灼烧着她的身体——信念之火是灼烧罪孽的,犯下的罪孽越多,被灼烧出的黑气就会越多,人也会愈发痛苦。 我就不相信她身上有如此多的罪孽,还能继续嘴硬下去。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她的惨叫就开始变音了,强硬的态度也变成了求饶:“放过我吧,你不就是图钱吗?我给你钱,只要我们家拿的出,我全都给你。求你放过我。”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抬起头看向了迷雾深处。 那里,右手背在身后的老头已经出现,可是当他从迷雾中冲出来,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顿时愣在了当场。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从原本的飞奔变成了慢慢行走:“这……这是……” “你不是要讨回公道吗?这就是公道。”我对老头说道。 老头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当场。 “哐当”一声,他藏在身后的锤子掉落在了地上,他的脸颊和嘴巴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带着他脸上花白的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流下,落在空气中化作阴气消失不见。 接着,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冲我磕起头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闪身躲开,勾魂锁链分出一条锁链,将他搀扶了起来。 “大爷,您真不用这样,我又没做什么,只是想给你个公道罢了。” 老头起身后,一直抹着眼泪:“公道,说起来容易,真要公道,太难了。” 我只觉得心头猛然一紧,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难受异常。 只是一个简单的公道而已,为什么就那么难? 我知道,这老头心中的怨气和执念很重,仅仅见到这女人被勾魂锁链惩罚,并不能让他彻底放下怨气和执念,还是要让他去梦境中走一遭。 我拿出毛笔,蘸着灯油在他的额头书写起咒文。 咒文写完,老头身上冒出很多黑气,浑浊的眼睛也变得清明不少,朝着我拱手致意,转身走入了迷雾之中。 我看了看已经没有惨叫力气的那女人,想了想,也在她额头上写下咒文,将她送入了迷雾之中。 既然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那就要让两个人都去经历梦境。 等到两个鬼魂走入迷雾,我也觉得一阵困意来袭,跟着闭上了眼睛。 …… 只是,当我进入梦境,发现眼前的画面有些割裂,两个人的梦境一人占了一边,在我面前拼凑成了各占一半的画面。 我心念一动,先暂停了那女人的梦境,进入了老头的梦境。 炎炎夏日,老头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正在帮人拉货,他戴着草帽,可毒辣的阳光下,整个小城的道路都被晒得炙热无比,穿着的黄胶鞋踩在地面上,鞋底都有些要熔化的迹象,行人走在马路上,腿毛都被热气蒸的卷曲起来。 老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透了,他把货物全部装上车之后,又拿出自己挂在车座旁的大号太空杯,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多之后,又满脸堆笑的找到了让他帮忙运货的店家道:“老板,能不能给我添杯水?我的水快要喝完了。” “哎呀,家里的热水刚好喝完了,我去给你拿瓶矿泉水。” “不行不行,矿泉水要钱,我这跑一趟才挣几个子儿?可喝不起那玩意,要是没有热水,你就给我灌点自来水。” “灌自来水?那喝了还不拉肚子?”店家忍不住皱眉道。 “不碍事的,我经常喝自来水,肠胃好着呢。” “我还是给你烧一壶水吧。”店家好意道。 “不了不了,烧水耽误事,水太烫我在路上也不好喝,自来水就行,真没事。” “那成吧。”店家只能拿着老头的水杯,去自家水龙头上,装了满满一杯自来水,递给了老头。 “太感谢了,老板您真是好人。”老头接过水杯,感激道。 “路上不急,天气热,你可要注意点,别热坏了。” “老板您放心,我等下就给送到,还有个老板等着我去送货呢。” “行,到了那边,会有人付账。” “成,那我走了。” 老头说着,开着三轮车出发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趟运货,他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意外结果。 …… 第198章 不同的人生轨迹 老头开着三轮车朝着目的地而去,夏日炎热的风吹得他身上的破旧衬衫摆个不停,可身上的汗水却一直流个不停,因为马路上的风都是热的。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老头看到红绿灯依旧是通行的绿灯,就没有减速。 就在这时,一股风吹了过来,把他头上的草帽吹了起来,虽说他的草帽用系绳固定在了下巴上,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抬手去扶了一下草帽,一时间有些走神。 这时,侧面道路上有车转弯过来,他避让不及,跟轿车撞在了一起。 老头腾空而起,飞出去好几米远,重重的趴在了地上,疼痛让他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起身。 三轮车翻倒在地,货物撒了一地,有不少被后面刹车不急的轿车给碾碎了。 老头抬起头看了一眼被碾碎的货物,身上的疼痛加上急火攻心,让他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 等到再次醒来,老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左手和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动弹不得。 见到他睁开眼睛,立刻有交警和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过来,老头认识那陌生男人,是轿车司机。 老头看向交警:“我拉的那些货呢?我是给人家老板送货的,那些货出事了我要赔的。” “已经有好心的群众帮你收了起来,车子和货物都拉回交警队那边了,你可以让家属或者其他人去办理手续。” “谢谢了啊。”老头声音颤抖道。 “那现在说说这次事故的责任……” 交警刚一开口,老头的眼泪就下来了:“这老板的那车挺贵的吧?要赔多少?要我赔的,我砸锅卖铁也赔上,就是能不能缓一缓,我每个月少赔一点点,要不家里撑不住。” 交警和那轿车司机都愣住了,彼此对视了一眼,交警招呼那轿车司机走出了病房。 “这次的事故你们双方都有责任,你的责任更多,因为拐弯你走神没有减速,比例大概是八二开,你这车的保险买的挺齐全的……” “行了,不用说了,按我全部责任来吧。这老人家一看就是实诚人,也不容易,我就当做好事了。” “兄弟,你是这样的。”交警给轿车司机比了个大拇指。 “哎,这没什么,主要想着都不容易,那么大热天他还开着三轮去送货,赚的就是辛苦钱,我赚钱比他容易多了,吃点小亏就吃点小亏。” “好,那等下你在责任认定书上签个字。” “成。” …… 半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病房里,老头再次闹了起来:“医生,我要出院,不住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这个伤势,起码要住院一个月。事故判的也是对方全责,这些钱回头都会由对方或者保险公司赔付,你怕什么?” “不了,不住了。我住医院离家里太远了,他们也没办法给我送饭,医院的饭太贵了,吃得我心疼。” “营养餐才多少……”医生还想反驳,可看着老人那枯瘦的脸,对上他那焦灼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对普通人来说,营养餐的价格的确不贵,可对老人这种低收入人群来说,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医生,您就行行好,批准我出院吧。”老头苦苦哀求道。 “可你身上这伤还没完全好,回去你疼得受得了?” “您多给我开点止痛片,我回去自己喝止疼片,熬一熬就过去了。” 医生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奈点头道:“那好吧。不过你要注意,一旦伤口有化脓发炎的迹象,一定要打电话,回医院处理。” “我晓得,我晓得。”老头忙不迭的答应道。 …… 老头的梦境到这里,就变成了回家后的枯燥卧床生活,他整日都躺在床上,疼痛的就吃止疼片,家里没有空调,他就开着那老旧的风扇。 一日三餐也是家里人趁着上下班空档回来给他做一口,放在床头他忍着疼痛慢慢吃完。 这样枯燥的画面一直重复,我就暂停了他的梦境,准备看看那女人是怎么跟他产生交集的。 …… 切换到那女人的梦境,我却发现一切跟自己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女人的梦境中都是关于幸福的记忆。 她有着和睦的家庭,有着体面的工作,工作还相当清闲。 她每日准时上下班,上班前会开车把孩子送到学校去,再把车子开到单位,踩着点进入办公室。 她的工作并不是繁重,于是她就顺便学了手工制作,制作一些小手链,还从网上学自制护肤品,分给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同事们跟她的关系都很好,一来是她家里本来关系就比较硬,二来她日常这样送同事们小礼物,手工品,大家承了她的人情,自然没有不好的道理。 我原本以为老头的梦境枯燥,换做这女人的梦境,应该能有意思一点,可她的人生梦境更加枯燥无聊。 也许她觉得自己做那些手工品和护肤品很有成就感,感觉很有意思,可在我看来,这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 于是,我将梦境画面切回了最初同一个画面,两边分别不同镜头的模式,开始同时观看起来:都是枯燥无聊的内容,真遇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再暂停其中一个,仔细去观看好了。 随着梦境中时间的推移,两个不同梦境终于有了交集。 那是过了半年之后,老头的伤势终于养好,前往法院,听取法院的民事判决,而这女人就是负责判罚的法官。 两个梦境在这一刻,终于融合交汇在了一起,倒也省了我要分别观看的麻烦。 …… 老头的诉求是交通肇事赔偿,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一万多块钱,能够支付他的医药费,顺带把他亏欠运货时给老板造成的损失抹平就好了。 至于多要点钱,老头从来没想过,他觉得这一次出车祸,是他自己倒霉,能落下几千块填一下养伤这段时间的经济损失,他就心满意足了。 再加上他也知道这钱是保险公司赔付,他也不好意思要太多,害怕保险公司那边卡他,他只想拿到这些钱,把看病治病花费的钱先补上再说。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法庭上,他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 第199章 想不明白 “你们看看这个交通肇事的民事赔偿案件,我觉得有骗保的嫌疑。” “骗保嫌疑?哪一个?” “就这个,你看看,这上面写了要求赔偿一个月的住院医疗费用,可他实际上就住了半个月,这明显是在钻空子。” “这……看资料他好像伤得不轻……可能是有急事出院了吧?” “那是他的问题,既然只有半个月的住院记录,就不能按照一个月的医疗费用赔付。” “这个是保险公司赔付,钱也没多少,要不然就给他过了吧,老头看着挺可怜的。” “他可怜,保险公司就活该被他坑吗?绝对不能按照他的要求来,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必须打击这种歪风邪气。” …… 法院上,当老头听到自己只能得到一半赔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喂,你们讲不讲理啊?我躺床上整整一个月,就要一个月的赔偿,为什么还要给我砍一半?” “你只住了半个月,就不能赔付一个月的医疗费用,这就是法律。” “我那是住不起院了,开了止疼片回家里硬抗的,你们没看到医生开的止疼片吗?” “那是你的事情,我们是按照法律规章办事。你不要再闹了,再闹就叛你藐视法庭了。” …… 老头拿到了砍半的赔偿,这些赔偿的确能够支付他的住院费用,也顺便把碾碎的货物给赔付了,那点货物本来就不多,大部分还是被路人收拾起来还到三轮车上了。 可这么一来,老头这养伤的几个月,就等于白白受罪,没有任何的赔偿。 他吃止疼片在家里苦熬,不就是想着住院花费高,自己伤筋动骨一百天干不了活儿,想靠受罪熬着,拿这点赔偿补贴家用。 更何况那辆三轮车也坏了,他还想买一辆二手三轮车,继续拉货赚钱。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他受的那些罪,在病床上痛苦煎熬的那段时光,全都成了笑话。 老头越想越气,再加上没有了三轮车,靠以前老旧的人力三轮拉不了多少货。 人一旦没事做,闲下来就会想事情,老头看着变得更加困苦的人生,越想越气,于是去了法院那边,想要讨回公道。 可是法院的保安怎么可能任由他在这里闹事? 他又不擅长表达,讲述过程也前言不搭后语的,最后就只剩下骂街和情绪发泄了。 去了几次之后,法院保安早就对他烦的不行了,中间还报警了两次,哪怕办案的民警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对他十分同情,可已经判决了的案子,谁又能改变什么? 只能劝他算了,先好好过日子,犯不着继续折腾。 算了。 这两个字很轻,说出来很简单,可对某些人来说,人生已经彻底被改变了。 几千块钱,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顿饭那么简单,也许是一款新衣服,甚至连过年包一个红包都不止这个数。 可对某些人来说,几千块就是千斤重担,没有这几千块,他们的人生会从困苦的深渊再次跌落到谷底。 这几千块对他们来说,就是命根子,是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一座大山。 没有电动三轮车,只靠三轮车拉货,收入可不止是减少一半那么简单,也意味着家庭的收支更加拮据。 至于攒钱买一辆二手三轮车…… 想什么呢? 如果能拿出那几千块,当初又何必靠止疼片回家在病榻上苦熬? 老头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别看就那么几千块,对他来说,就是把他拽下痛苦深渊的巨石。 老头已经过不下去了,他失去了对生活的所有希望,面对生活的苦难,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在结束生命之前,他心中有发泄不完的仇恨想要去释放。 他不恨跟他撞车的那个老板,那老板跟交警的对话他也听到了,本来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的,人家老板都主动全责了,他有什么理由恨人家? 至于交警,人家是照章办事,更何况还帮他了,他更没有恨的理由。 法院的保安,他同样不恨,保安也是个老头,人家也是拿工资看门,他去闹事,人家也一直劝他,都是打工的,他恨人家也不合适。 他只恨那个把他赔偿费砍了一半的女人,哪怕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他依旧记得对方坐在那里,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一副我抓到你做坏事想要坑钱的得意模样。 如果不是这女人,他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心里发了狠后,他在屋子里找到了自己用了几十年的那把铁锤,年轻时他没少用这个铁锤赚钱养家:“老伙计,你陪了我一辈子,最后再陪我走一遭吧。” 他把铁锤别在了后腰里,再次去了法院那边,又一次被法院保安拦住,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远远的看着,那女人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 等到天色晚了,那女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偷偷从侧门溜出去,他看到了,可假装没有看到,又跟保安掰扯了几句之后,转身去了巷子里。 他知道那道侧门通向那里,很快就追上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见到他追上来,吓得脚下一软,好巧不巧的,高跟鞋的鞋跟刚好又断了,她崴到了脚踝,根本站不起身,只能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前逃去。 老头追上了她,掐住了她的脖子,从背后掏出铁锤,对着她的脑袋狠狠砸了上去,等到把她脑袋砸成了一个烂西瓜,这才起身匆忙逃走。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警察一定会找到他的,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 至于被抓到枪毙,他才不要,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不想再被羞辱了。 他找到了一块荒地,抬起手中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只是,哪怕他报了仇,可心中的怨念依旧没有得到释放,因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受了那么多罪,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赔偿,为什么无法得到法律的支持? 难道法律不是保护老百姓的吗?那他受罪的时候,也没见法律来保护他,为什么他的罪受完了,法律不仅不能补偿他,还要背后捅他一刀? …… 第200章 法的精髓 到了这里,这场双人梦境就彻底结束了。 我睁开眼睛,就见到两个鬼魂都在痛哭流涕,那女的哭得最为伤心。 “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以后肯定会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也会心理上自卑的。还有我老公,说不定还会再找个女人,到时候孩子有了后妈,男人就会变成后爸……” 女人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坐在一旁的老头也在哭泣,他一边哭泣,身上一边冒出黑色的烟雾,那是他的怨气和执念在消散。 我看了看那女人,开口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没?” “什么?你说什么?错在哪里?我哪里错了?我按照法律条文判罚,做错什么了?我好好的人生被他毁了,我的家庭被毁了,我的父母失去了女儿,我的丈夫失去了妻子,我的孩子失去了妈妈,你居然问我知错了没有,你还有没有良心?!”女人尖叫起来。 “那他呢?他的人生变得绝望,又该找谁说理去?”我指着老头,对着女人质问道。 “那是他活该倒霉,行车不遵守交通规则,到头来还想骗保,那是他自己的错误。”女人的声音依旧尖利刺耳。 我看着女人的癫狂模样,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你真的看不明白吗?” “看明白什么?你跟我说,我哪里错了?哪一条没有符合法律法规?!”女人理直气壮的回道。 一时间,我被对方给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就在这时,前方虚空之中突然伸出一把黑色油纸伞,黑无常大人跨步走了出来。 黑无常大人出现,两个鬼魂在他的威压之下,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无常大人,您来了。”我心里明白,黑无常大人肯定是来带这两个鬼魂前往地府报到的。 他们两个各有各的罪孽,黑无常大人过来带人,也是顺理成章的。 “季藏,她执迷太深,你不用跟她讲这些的,我先带他们去地府报道,等下回来找你。” “好。” 黑无常大人轻甩袖袍,两道黑色的勾魂锁链从他袖袍之中飞出,缠绕在了老头和女人的身上,接着,他转动左手中的黑色油纸伞,迈步跨入虚空,带着两个鬼魂消失不见了。 我起身回到房车里,拿了白酒和下酒菜出来,摆在桌子上,等着黑无常大人的到来。 我刚把两个酒杯斟满,黑无常大人已经突兀出现,来到桌前,幻化出一张黑色椅子坐了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季藏,你觉得这个案子当中,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应该如何评判?” “我觉得主要的过错在那个女人身上,可她最后也说了,她是按照法律去评判的,把所有问题都怪罪在她的身上,似乎也有些不对。” “季藏,你说的对,也不对。” “嗯?”我有些迷糊,这到底是对是错? “错就在这女人身上,是她没有理解法的精髓,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 “法的精髓?”我有些懵,法还有什么精髓? 在我看来,法律好像就是为了打击罪犯,保护普通人而设立的条条框框,就是各种条文和规则,还能有什么精髓? 黑无常大人看出了我的心思,开口道:“那是你没有深入的了解法律的意义。在你看来,法律是因何诞生的?” “大概就是因为社会发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所诞生的法律条文。” “没错。法律归根到底,是为了整个社会稳定,让种群更好的发展壮大下去。所以,不管是任何法律条文,哪怕他传达的表面信息再怎么冰冷,最终目的也是回归到为了群体利益之上。” “也许你听过一句话:法不外乎人情。有很多人曲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说法律归根到底要靠人情,走后门之类的,实则不然。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法律是为了维持人类群体稳定发展而设置的,归根到底要合乎人类最朴素的情感。” “原来如此。”以前我也没有深究这句话的含义,今天才真的知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黑无常说着,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相传,清代郑板桥做县令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和尚和附近尼姑私通,犯下了佛门的清规戒律,被附近村民撞见,绑了之后扭送县衙,请求郑板桥处罚这一僧一尼。 清代对封建礼教看的很重,遇到男女私通,要么打死,要么浸猪笼,也就是把两个人关进笼子里沉入水潭之中淹死。 更何况这还是和尚和尼姑私通,坏了清规戒律,更是让一众百姓群情激奋。 郑板桥在仔细了解情况之后,却下令让两人还俗,回家完婚去了。 原来,这一僧一尼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姑娘家嫌弃男方家没有钱,就想把女儿嫁给附近一个地主的儿子。 那地主的儿子痴傻蠢笨,姑娘自然是不愿意,见跟情郎相爱无望,于是就偷偷拿着自己的私房钱,跑去县里的一个尼姑庵出家做了尼姑。 她的情郎并不知道她的去向,在得知她离家不知所踪后,心灰意冷,也去了县里的一个寺庙出家当和尚了。 可能是天意安排,这寺庙和尼姑庵离得很近,俩人在一次下山挑水时意外相遇,原本压抑下去的情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两人一直挺小心谨慎的,可这种事情时间久了,总会被人撞见。 结果就是被附近村民绑来县衙,让县令决断杀还是不杀。 郑板桥告诉众人:寺庙里的清规戒律的确要求严格,可他们两人原本就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出家,如今只要让两人还俗回家成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就不存在什么违反清规戒律的事情了。 更何况,一对儿苦命鸳鸯出家后在山上相遇,难保没有佛祖的慈悲之意在其中,我等又何苦去做那不通人性的恶人? 于是,郑板桥判两人无罪,还赠了两人一些银钱,让他们回家成婚去了。 此事一时传为佳话,百姓得知后无一不赞颂郑板桥断的好。 “季藏,你有没有想过,郑板桥断案跟这法官断案的根本区别在哪里?” …… 第201章 请做个人 “合乎人情?”我试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错。法律,还有宗教的清规戒律是做什么用的?无非就是约束不法,是想要让整个社会更加稳定,宗教的戒律是为了防止宗教徒腐化,防止他们堕落。” 黑无常顿了顿,继续道:“法律和清规戒律的存在,是为了让生活更美好,而不是为了惩罚别人。所以,当那小夫妻俩出家后又厮混在一起,如果从冷冰冰的清规戒律和法律出发,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而从人性角度去出发,就知道他们出家也是迫不得已,并非本愿,所以,郑板桥辨明了前因后果,选择了成人之美,让小两口还俗成婚。这也符合老百姓的朴素情感,因此这个判案结果才会流传下来,被老百姓所津津乐道。” “以人为本。”我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 “没错,一切都要以人为本。”黑无常大人微微叹了口气:“可现在呢?有些人掌握了权力,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认为最了解法律条款,把一个个冰冷的法律条文奉为圭臬,看不起人民大众,觉得犯了错就要严厉惩罚。” “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会冠冕堂皇的说,这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把自己说的高贵无比,仿佛只有成了冷冰冰的审案机器,才能凸显他们的专业性。在面对劳苦大众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劳苦大众不懂法律,是法盲,会打心底看不起这些劳苦大众。” “这女人在判案的时候,嘴上说的好听,是为了防止有人钻法律空子,归根到底,是她们在心底就是藐视劳苦大众的,在第一时间就把劳苦大众打入了无理取闹,想占小便宜的那一类人之中。” “好像的确是这样。”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这也有各种媒体的功劳,这些年,资本控制着舆论对自己进行了很多美化,不要忘了,当初那位首富之前在网上露面,弹幕上各种喊爸爸的,密密麻麻的让人不忍直视。有钱人被塑造成了和善有格局的象征,还会得出结论,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胸怀和格局,才能得到那么多财富。” “而劳苦大众则被打入了穷生奸计的行列,被打上了遇到点事情就胡搅蛮缠,各种贪小便宜的标签。人也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以权力和财富划分。可就在短短几十年前,挑大粪的也能成为大众的代表,如今呢?才短短一两代人的时间,社会风气和观念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也不由得沉默下来:一切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 黑无常幽幽叹息了一声后,继续道:“话题扯远了,回到法律的话题上,法律原本是要让整个社会更加美好。可这些把自己当成人上人的家伙,早已脱离了劳苦大众,根本不能理解劳苦大众的辛劳痛苦。” “她习惯了坐在办公室里过清闲日子,没事做做手工品分给同事,只需要不多的工作量,就可以拿着稳定的工资,并不知道劳苦大众要在烈日下辛劳,要在寒风刺骨的冬日里奔波。她习惯了开车上下班,不知道一个电动三轮对劳苦大众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她习惯了生病有报销,工资还能照发不误,甚至还有补助,并不知道劳苦大众住院全都要靠自己的家庭积蓄,一旦受伤就彻底断了生活来源。她的人生几乎没有遭过罪,所以不知道劳苦大众为了省一点钱吃止痛片在家硬熬的那种痛苦。” “她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归根到底,是她脱离了人民群众,把自己摆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忘了当初那位老人写下的那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她从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人考虑过,她判罚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情而已,她不开心,就可以在判罚结果上拦腰砍一刀,反正按照法律条文,她的做法是正确的,也许在她内心深处,这样欺负一个老人,还会让她有种隐隐的快感,那是掌控他人命运的权力感。” “只是,她忘了,所有的法律规则都是建立在不掀桌子的情况下才能维护,一旦一个人绝望之下无路可走,那就会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她脱离实际太远太久,到了连人在逼急了会铤而走险直接用上最原始的手段都忘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问题看似很复杂,实则又很简单。法律专业人士总是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用最复杂的专业术语来论证他们的观点,仿佛不这样就显得他们不够专业一样。” “其实这些案子,不管他们怎么用专业术语去解释,最终都逃不过人民大众心中的那一杆秤。很多案子根本没那么复杂,把那些复杂的干扰因素全部去除掉,只需要做个人,做个有良心的人,代入对方的立场去考虑一下,就知道该如何判罚了。” “可问题是,他们高高在上习惯了,自认为是精英阶层,根本做不到这看似简单的一点。更可笑的是,他们连历史也忘记了,忘了历史上可是“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故事。” …… 黑无常说完这些,就转身跨入虚空消失不见了,只留我愣愣的坐在原地,看着漆黑的夜色发呆。 是啊。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可我在外公的记忆中见过。 只是短短几十年过去,为什么改变了那么多? 又有多少人脱离了人民大众,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精英阶层,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夜深了,凉风习习,可我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难受。 我终于明白黑无常大人带我去文明之山,让我观看那一场战斗之后所说的话,他说敌人会潜入我们的文明之山,李代桃僵,取代我们的文明之根。 如今我明白了,其实取代早就开始了,不是我以为的那种赤裸裸的正面对抗,而是在暗地里进行。 那些被腐化被侵蚀的人,他们虽然还长着同样的面孔,可内心深处已经是另外一番光景,早已成了那怪物的一部分。 …… 第202章 奇怪的铁锤 东北太靠北了,哪怕是夏天,到了深夜温度也有些低,一阵冷风吹来,把发呆的我吹得打了个哆嗦,赶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房车上去。 就在我收拾对面那个椅子的时候,脚下绊到了一个东西。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之前老头丢下的那个铁锤。 我不由得一愣:这也太奇怪了。 正常情况下,是孤魂野鬼放下执念,临上路之前给我报酬,冥币也好,物件也好,都是可以的。 可这老头完全没有到那一步,他心中的执念和怨气并没有放下,也没有亲手把锤子交给我。 我清楚的记得,那锤子是他看到女人在被我惩罚,失神之下掉落在地上的。 正常来说,鬼魂拿的器物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属于灵魂所化,如果锤子失手落地,正常情况会直接消散的,最起码等他离开后,也会消散。 可它居然还在这里,哪怕黑无常已经把老头带去地府报到了,他的锤子居然还留在这里。 我想起黑无常用勾魂锁链带着两人离开时,那老头曾经向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似乎开口想要说什么,当时我只是一眼扫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此刻,我终于明白过来,老头离开之前想说的话,大概就是告诉我他把铁锤留给了我。 只是,这铁锤是杀人的凶器,他留给我做什么? 我收报酬都是功德之物,难不成这凶器还能变成功德之物? 我心中带着疑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把铁锤。 铁锤刚一入手,我就感觉到了异常,这铁锤并不是普通鬼物那种阴冷的感觉,反而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我下意识的将锤子高举起来,脑子里莫名闪过了一句话:这是一把凝聚了劳动者汗水的锤子。 一瞬间,我明白了为什么老头在被勾魂锁链缠住手腕的情况下,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拉着勾魂锁链强行将那女人捶死。 并不是那老头有多么大的力量,他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这把锤子给予他的力量。 勾魂锁链是罚罪的,也许老头愤怒杀人的确产生了罪孽,可归根到底,这样的困境是不公所造成的。 因此,当老头举起锤子的时候,勾魂锁链是无法完全禁锢他的。 我单手托举着铁锤,在引魂灯的灯光照耀下仔细打量着,说也奇怪,我总感觉这锤子还少了什么,似乎应该有另外一个器物来补足。 看了片刻之后,我收起锤子,捏熄了引魂灯,把它们郑重的收到了房车里的储物柜中,这才回头把折叠桌椅拿回了房车上,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开着车离开了小城,继续北上。 之前我还搞不清楚黑无常指点我北上的原因,如今已经大致想明白了。 人的寿命太短了,记忆则更短,更多来自于自己的直观感受。 文化和文明是靠历史传承的,没有了关于历史的记忆,就无从说起民族,更无从说起文化与文明。 很多人生活在现代的优越环境中,滋生出了贪婪之心和傲慢之心,特别是那些既得利益者,被腐化后变成了堕落者。 他们忘记了这个国度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曾经有多少同胞被外族侵略者欺凌虐杀,又有多少烈士抛头颅洒热血改天换地让这个国家站了起来。 只有重拾那段历史,让更多的人明白今日幸福生活来得不易,让那些腐化堕落者幡然醒悟,才有可能赢得这场文明之战。 也许,那些腐化堕落者会执迷不悟,无法回头,但是让更多的迷茫者了解那段历史的真相,就是在为文明之战添砖加瓦,哪怕只是多一个人醒悟,我们胜利的希望就大一分。 意识到这一点,我只觉得自己心中豁然开朗,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在这一刻都想明白了。 一个民族不能被苦难打倒,也不能一直沉迷于苦难和仇恨,但是一旦忘却历史和苦难,就到了危险的时刻。 这一次,一路北上,我没有再停下来给人算命,每到一个城市,就会按照地图去到当地的烈士陵园,用烟酒和好吃的零食去祭拜那些为了国家和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们。 在其中一个烈士陵园,我碰到了一个身穿老式军装,身上挂满勋章,前来祭拜老战友的老人,他已经近百岁高龄,可腰板已经英朗,只是敬礼时,少了无名指和小拇指的右手根本无法伸直,总是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弯曲,显然是某种陈旧伤造成的。 他见到我给烈士们倒酒分烟,还每个墓前都摆放小零食,一直用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我被他锐利的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子,怎么了?我做错了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老爷子跟在我的身后,看我给最后一个墓碑前摆上香烟和零食,倒完最后一点酒,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祭奠他们了,有些感慨。”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年轻人也是爱国的,只是工作都太忙,不上班打工就没钱生活,周末也在加班,又有几个人像我这样到处旅游?没人来祭奠,不代表大家不记得。” 老爷子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我看老人有些落寞,猜测他这些年看到了太多的社会变迁,于是开口道:“老爷子,我不是在安慰你,这两年风向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大家都知道幸福生活是怎么来的,你看网上的评论就知道了。” 说着,我打开一个短视频,是有个人住在小区边上,小区隔壁就是烈士陵园,他家的窗子推开就能看到一个个烈士的墓碑。 但是他却说自己从来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些烈士是为什么牺牲的,如果他们真的有灵,一定会保护着人民百姓,住在这种地方,根本不用担心风水和闹鬼之类的事情。 我搀扶着老爷子去了烈士陵园的凉亭里坐下,拿着手机向他一一展示网友的评论。 老爷子眼睛早已老花,眯着眼看着一个个被我特意拉屏放大的评论,眼中很快有泪花闪烁:“好,好,好啊!” “老爷子,我没有骗你吧。老百姓心里都是明白的。” …… 第203章 是你们回来了吗? 老人看完评论,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出神,过了很久之后,这才转过头开口道:“小兄弟是做什么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道:“给人算命,指点迷津的。” 说完,我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好意思的尬笑:面对一个老革命,说自己是算命的,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的笑了笑:“现在人都很迷茫,算命也不错,起码能帮人缓解一下心灵上的痛苦。” “是啊,人都是遇到事了才想要算命,心里大多都很苦的。”我也忍不住叹气道。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压抑,片刻之后,老爷子再次开口道:“既然你是搞玄学的,那我来考考你,为什么叫烈士陵园?” “啊?!”听到老爷子的提问,我才猛然一惊,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有很多东西,我们日常见多了,早已习惯了,根本不会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和特殊性。 就比如国内的安定生活和日常生活的便捷,真的去了国外才知道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 又比如烈士陵园这四个字,很多人从第一天接触,就知道是这个名字,却很少了解这其中的深刻含义。 我也是一样,把烈士陵园当作了一个特殊的称谓,却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 今天听老人提问,我才反应过来:“陵在古代可是最高的规格,只有古代帝王的墓葬才能用陵来称谓,近代的也就中山先生有中山陵。” “没错,看来小兄弟还是挺懂的。” “这是把为国牺牲的烈士定为了最高规格,怪不得他会喊出人民万岁。”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华夏是礼仪之邦,生死事大,死后墓葬也是有严格讲究的。 古代分为坟、墓、冢、陵。 简单的讲,平民为坟,三尺坟头,顶多就是棺材和一个墓碑。 富人为墓,占地面积要大上不少,还可以有墓室,陪葬。 王侯将相为冢,也就是大型土堆,里面的结构更加复杂,可以有各种陪葬。 至于陵,那就只有帝王可以使用,往往要占据一座山,秦始皇陵兵马俑,明十三陵,中山陵,这些都是大家日常经常听说的。 其实在南边的小岛上,光头去了之后,建起来的坟墓叫做中正陵,也算是暗戳戳过了一把帝王瘾。 可是对比大陆这边,哪里有叫陵的?而且都是将骨灰撒入江河湖海,与祖国大地融为一体。 按照他的遗嘱,他也希望如此,只是身后被安排起来供人瞻仰,那并不是他所愿。 回过头来讲,如果按照古代封建等级制度,那些为国牺牲的烈士大多都是贫苦子弟,牺牲之后的墓葬是不可能叫陵的。 可烈士陵园并不叫烈士墓园,叫烈士陵园,哪怕是那个八宝山埋葬很多大人物的地方,也只是叫革命公墓。 从这个细节,我忽然窥到了当初的老一代革命家在制定这些规则时的心中所想:只有牺牲者才是最高尚的,能享受最高规格待遇,活下来的只能是革命公墓。 也许烈士陵园实际占地面积不如公墓,可在称谓上已经表明了态度。 听到我提起人民万岁四个字,老头显得有些激动,抬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没错,小伙子,看来你是懂他的。” 我和这位老人聊了很久,又一起吃了一顿饭,才依依不舍的作别。 吃饭的时候,老人右手的手指明显不能弯曲,只能用左手勉强使用筷子。 他解释说,是当初在战场上被炸到了右手,丢了两根手指,剩下三根也受伤严重,这些年上了岁数之后,风湿疼痛折磨着他,让他受伤的右手手指无法屈伸。 “我是革命战士,怎么能被区区风湿打倒?我左手还在好着,就练了左手用筷子,你看我用的还不错吧。”老爷子冲着我笑道。 “没的说,您这斗争精神绝对一流。”我冲着老爷子伸出了大拇指。 吃饭的空档,我假借去服务台拿纸巾,把账给结了。 等到吃完饭,老爷子发现我已经结了账,还有些不高兴:“你来这边旅游是客人,理所应当是我来请客,哪有让客人请的道理。” “老爷子,这不是客人不客人的事情,你们那一代人为我们做出了太多的牺牲,我作为小辈,请一顿饭是理所应当的。” 老爷子不由得愣住,眼睛中有泪花闪动。 病痛未曾让他言败,可来自后辈的小小善意却让他动容了…… …… 跟老爷子分开,我继续开车北上,一路来到了最靠北的省会——冰城。 进入冰城,我就感觉有一股无比压抑的能量在城市某处凝聚着,我心里也很清楚那是什么,却不敢直接前往。 华夏大地有过很多的苦难,特别是在近代百年屈辱史中,翻开历史,一页页都是不忍直视的惨案。 这些苦难当中,有几个是华夏人在情感上最为痛苦的,其中一个就在冰城。 在我理解了黑无常指点我来东北的用意后,就猜到了这里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 可我不敢直接去那里,不是我胆小退缩,也不是我不敢担负引路人的职责,是我知道那段历史太过悲惨,用人间地狱来形容,都显得分量不够。 我曾经在历史课本上看过关于那段历史的描写,也曾经看过相关的电影,电影为了上映,还避开了一些太过血腥的镜头,可即便如此,看过电影后,也会被痛苦和愤怒压抑到喘不过气来,好多天都无法走出来。 身为引路人,我进入那个遗址,一定会比普通人看到更多的东西,说不定会看到当初的场景在我面前重演,那样的苦痛我真不晓得自己能否承受。 我决定先去冰城那些有名的旅游景点去转一转,先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再去那个遗址,因为我知道一旦去过那里,我就再也没有心思在这个城市旅游了。 我来到了中央大街,在街头随意漫步着,一边吃着买来的零食,一边观赏着中央大街的街景风情。 虽说冰城是一个冬季旅游城市,在冬季会有更多的旅客,夏天来旅游避暑的没有那么多,可中央大街上依旧十分热闹,有不少外地人在这里旅游。 这时,一家三口迎面朝我走来,男人抱着孩子,身边跟着妻子,妻子拿着冰淇淋,自己吃的时候,还举起手送到丈夫面前,让他也咬上一口。 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一手拿着冰淇淋吃的正开心,另外一手则挥舞着一个小小的国旗,时不时就挥动几下。 那孩子生的十分可爱,我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被他吸引了,跟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 一瞬间,那小孩子像是认识我一般,朝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五星红旗,搞得他爸爸差点就抱不住他了。 “哎呀,宝贝,你慢点啊,怎么突然间那么兴奋?!” 小两口有些不理解孩子的突然变化,可我却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这双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忽的想起当初道长灵魂跟外公道别时所说的话:“来日如果我转世投胎,重来这世上走一遭,见到了华夏民族脱离苦难,到时我会在节日的人群中挥舞旗帜。如果某天你在人群中见到有人挥舞着旗帜朝你展露笑容,你便知那是我来见你。”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道长,是您回来了吗? …… 第204章 黑太阳 我转过头,看向那挥舞着五星红旗的宝宝,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依旧盯着我,脸上满是灿烂而幸福的笑容。 见我眼角带泪,他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那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羞。 我下意识的想要迈步追上去,可是刚迈出脚步,就又停了下来:自己这样贸然上前,孩子的父母十有八九会把我当成人贩子的,怎么解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夫妻俩已经走远,被拥挤的人群挡住踪影——东北本地人个头实在是太高了,那夫妻俩应该是南方人,转眼就被挡住了。 夫妻俩被挡住的前一刻,我看到那小宝宝依旧在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五星红旗,还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笑了起来,也打消了追上去确认小宝宝是否是道长转世投胎的念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当初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不就是让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如今大家生活幸福了,虽说还有着很多的问题存在,但是起码不会再像百年之前被人任意欺凌,这就足够了。 那些问题也许要等到将来去解决,可相比那段苦难的岁月,我们现在生活的实在是太幸福了。 想一想,当初抗战刚结束,道长就赶去投胎,转眼也已过去快八十年了,道长再次投胎回来也是可能的。 也许,道长在二三十岁年富力强的时候,还刚好赶上了七八十年代的战争,以他的性格,十有八九也是会上战场的。 或许,他已经再一次为国牺牲付出过了。 如今再次投胎回来,希望他的人生幸福顺遂,他已经付出了太多…… 我站在原地,脑海里想着的是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视频,有小婴儿刚刚出生,就会敬标准的军礼,也有还不会说话的宝宝一直指着墙上的画像,仿佛认识一般…… 还有小宝宝连说话都说不太清楚,看到电视机上播放的小鬼子,就会用含混不清的话语去骂,那种仇恨是掩藏不住的…… 也许,真的是他们回来了。 他们终究还是不放心我们,重新回来守护这个国家和民族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中央大街上拥挤的人群发愣,过了很久之后,我释然的笑了,心中原本的犹豫和担忧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担心去参观731部队罪证陈列馆会承受不住那些遇难同胞所传递来的痛苦,担心见到那些痛苦会让自己喘不过气来,被痛苦纠缠到无法自拔。 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了解那些苦难,才能让更多的人珍惜如今的美好生活,更何况那些同胞的灵魂也需要我带去如今国富民强的好消息,让他们知道那样的悲剧不会在子孙后代身上上演了。 我这个引路人不仅是为现在的人们和鬼魂引路,也是为当初那些同胞冤魂传递消息的交流使者。 …… 这天晚上,我早早入睡,没有敢点燃引魂灯招魂。 我怕点燃引魂灯,会招来太多遇难同胞的灵魂,搞得无法收拾。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怪的梦,我梦到自己重走了外公的一生,重新见到了当时那些牺牲在他面前的同胞和战友。 等到战争快要结束,在工厂举行的那场欢送晚会上,突然多出了很多人,那些已经牺牲的同胞和战友也来了,所有人都拉着我的手,交代着什么,我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 可是等到醒来,我却忘了他们交代了什么。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想到今天要去731部队罪证陈列馆,我忽然就想明白了:那是来自同胞和战友的嘱托,他们知道我要去那边,才会这样特意入梦交代。 起床洗漱,出去吃饭,准备好一切之后,我开着车子出发了。 越是靠近罪证陈列馆,那股压抑又痛苦的气息就越是清晰,当我开着房车来到罪证陈列馆前停下,耳边已经开始充斥着无数的低语,吵的我心神不宁。 那些低语声很模糊,听起来像是从罪证陈列馆深处传来的,仔细去分辨的话,有凄厉的呼喊声,有尖叫痛呼,还有绝望的呐喊,更是有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去买了祭奠用的鲜花,把鲜花郑重的摆在了罪证陈列馆的铭文前,这才迈步向前。 可是随着脚步深入,耳边那些噪杂的低语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些绝望又痛苦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中,让我感觉有锥子和钻子在自己的耳朵里疯狂乱钻。 我的耳道深处开始一阵阵的疼痛,连带着大脑都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负责解说引导的工作人员看出了我的异样,关切的问道:“小伙子,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我们这边有休息室,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这才知道,每年来这边参观的同胞都有出现应激情况需要休息的,不过那些都是参观过陈列馆后出现,我这样还没进去就开始的,工作人员倒是第一次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没事,只是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剧情,心里有些难受。” 解说员抿着嘴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每年清明节都要去镇上的烈士陵园扫墓祭拜,还会在秋季开学九月十八日前后,播放那部关于731部队罪行的电影。 很多女孩子都会被吓哭,看了之后做噩梦,一些胆小的男生也会,家长也向学校反映过,可学校校长一直说这些历史,必须让孩子们知道。 当初我以为全国中学都是这样的,后来上高中和大学后和同学聊天,才知道我们初中是个异类,很多同龄人根本没有听过那部电影《黑太阳731》。 电影为了上映,避开了不少太过血腥和残忍的画面,而且也不可能真实还原日寇的残忍和灭绝人性。 可即便如此,还能把初中生给吓哭,足以从侧面说明731部队的滔天罪行。 我和其他游客一起,迈步跟着解说员一起走进了罪证陈列馆。 走进陈列馆的一瞬间,耳边那隐隐的哭喊之声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巨大的声浪充斥了我的耳朵,我只觉耳朵深处猛然一痛,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 第205章 马路大 凄厉的哭喊声,痛苦的呻吟声忽的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跟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同胞关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牢房中。 牢房中满是尿骚味和大便的臭味儿,还有伤口腐烂化脓的腥臭味儿。 我被这股臭味儿熏得想要呕吐,可胃里空荡荡的,没有半点食物,只能干呕。 这里是哪里? 就在我心中疑惑的时候,听到牢房外走廊里传来了皮鞋踩在水泥地面的声响。 听到这声响,牢房里的几个人浑身都是一僵,各自蜷缩到墙角或者墙边,浑身瑟瑟发抖:“小鬼子来了,小鬼子来了,千万不要轮到我们。” 那两个身上有伤的麻木的躺在地上:“这样受折磨,死了也好,起码不用再受折磨了。” 还没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铁制的牢门上传来了开锁和拉动铁门栓的声音。 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包括刚才那两个说死了也好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仿佛即将面对什么邪恶恐怖的魔鬼一般,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感。 门外传来了几个小鬼子的对话,他们说的是鬼子语,我却清楚的听明白了:“这个房间有十个马路大,加上隔壁房间的十个,足够这一次实验了。” “最近实验比较多,马路大不太够用了,通知抓捕组再多抓一些马路大回来。” “抓捕组最近太懈怠了,没有足够的马路大,我们怎么做实验,如何为大日本帝国的科研事业做出贡献,如何为战争制造更好的武器?如何将大日本帝国的荣光照射到整个亚洲?” 说话间,铁制牢门被彻底打开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小鬼子冲了进来,两人抓一个,将人捆了起来,拖拽着带了出去。 我也被两个小鬼子架了起来,我拼命的想要挣扎,可我的手脚都被捆着,再加上饥饿也让我几乎没有了力气,只能被小鬼子架起来拖着走。 走过狭长又阴暗的牢房走廊,我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开着的铁门,门外是刺目的白光,像是这个罪恶牢笼通往外界的出路一般。 可我心里清楚,这扇门是通往死亡的,只要被这些小鬼子带出这扇门,迎接我的就会是死亡…… 至于活着回来,那才是最恐怖的,因为那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折磨等着,还不如直接死掉痛快。 这些事情都是其他被抓来的同胞告诉我的,这里每天都有人被抓进来,每天都有人被带出去从此不知所踪。 我被两个小鬼子架着走出铁门,外面刺目的阳光顿时让我睁不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映入我眼帘的就是远处三根粗大的烟囱,此刻正在冒着浓郁的黑烟,风正好从烟囱那边朝这边吹过来,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像是烤肉的味道,又像是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我耳边回响起在牢房里时,其他同胞说过的话: “那些带出去没有回来的,就是实验被弄死了,弄死了之后,会被观察研究,等到观察研究结束,就会送进那三个焚尸炉进行焚化。” “那三个烟囱啊,日夜都在冒着黑烟,就没有停下来过,进了这里,就再也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了,认命吧。” “这辈子命不好,也太胆小了,想着做小鬼子的顺民赖活着,选错了啊,转世投胎一定要记得参加抗联去杀小鬼子,这些小鬼子不是人,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 胡思乱想间,我被两个小鬼子架到了一片空地上,空地上立着二十来根一人高的木桩,我被两个小鬼子用绳索绑在了木桩之上。 接着,那些小鬼子又去带隔壁牢房里的其他被捕的同胞了。 “这是实验炸弹的,看来咱们能死得痛快一点了。”其中一个胳膊上有伤的人沙哑着嗓子说道。 “是啊。”另外一人附和道。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东北的天空一片蔚蓝,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只有附近那三根硕大的烟囱在冒着黑烟,给湛蓝的天空上笼罩了一层阴霾。 老天爷,都说你是能看到人间的,既然能看到,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这里在发生什么? 为什么我们华夏人要被这样如同牲畜一般被人对待,随意的拿来做所谓的科学实验? 就在我仰起头无语问苍天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十个同胞也被带了过来,被分别绑在了柱子上。 我们这二十个人是围成一个圈被绑在柱子上的,有正面对着最中心的,也有背面对着中心的,还有侧面绑着的。 接着,其中一个小鬼子将一枚手榴弹固定在了最中心的一个水泥墩上,接着用长长的细线绑在了手榴弹的拉环上。 “准备完毕,实验开始。” 有小鬼子远远的拽着细线,拽掉了手榴弹上的拉环,手榴弹立刻冒出一股白烟,那是导火索被引燃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剧烈的跳动起来,拼命的想要挣扎,可根本挣不脱身上捆着的绳索,最终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判决。 嘭的一声巨响,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有一瞬间离开了身体,身体上似乎钻入了几片什么东西,却感觉不到疼痛,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 我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视线范围似乎有些怪异,好像只剩下半边的视觉。 等到耳边因爆炸而产生的嗡鸣声结束,我的身体也终于恢复了知觉,钻心的疼痛开始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的左眼被弹片炸瞎了,此刻眼睛里正有鲜血在不停的往下滴落,我感觉自己的左脸上耷拉着一坨东西,正在随着我的呼吸在脸上不停触碰着。 我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那是我被弹片炸出来的左眼眼球,此刻它就耷拉在我的脸上。 我低下头努力朝着自己身上看去,发现胸口和腹部上有数个孔洞,此刻也在朝着外面流淌着鲜血。 我抬起头看向周围,发现离爆炸点最近那两个同胞,身体已经变成了破碎的烂布一般,早已气绝身亡,只有身体的肌肉因为机体活性,还在不停的抽搐着。 …… 第206章 陶土炸弹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底涌起生物最本能的恐惧,那是见到同类凄惨死亡时的惶恐感。 只是,一切尚未结束。 几个身穿白大褂,脸戴口罩的小鬼子跑了上来,开始详细的记录一切。 有小鬼子对着靠近最中心的那几具尸体拍照,一边拍照,一边口述,身旁还有其他的小鬼子记录。 “第374次手榴弹弹片试爆实验,三米范围内的马路大已彻底死亡,躯体在爆炸冲击波下严重损毁,内脏被爆炸冲击波震碎,当场死亡。” “三米至八米范围内的马路大,身体被弹片击穿,内脏损毁严重,死伤过半,侧面面对手榴弹的两个马路大活了下来,但同样受伤严重,即将死亡。” 几个小鬼子一边记录着,一边来到了我的跟前,那个拿着照相机的小鬼子先是对着我拍照,接着他的助手拿着一根带着刻度的铁棍捅进了我的左眼眼球当中。 钻心般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叫起来,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铁棍捅进我眼眶之中,接触到我眼眶里卡着的弹片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那小鬼子还说了弹片进入我眼眶的深度,可我疼的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数据。 接着,那小鬼子又把那带着刻度的铁棍分别插入了我身上那些流血的伤口,一直用力的戳到里面的弹片,发出金属摩擦声,他才停下来,又把数据记录了下来。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不锈钢镊子,伸进我的伤口当中,把眼眶和伤口里卡着的弹片硬生生拔了出来。 钻心的疼痛让我差点昏死过去,耳边的嗡鸣声却停了下来,也清楚的听到了那小鬼子所说的话。 “弹片呈不规则碎裂,四枚爆破弹片大小不一致,建议进行改进,以造成更大的杀伤力。” 我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对着那小鬼子吐了一口痰。 那口痰吐出去我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痰,是满口的鲜血。 那小鬼子没料到我会这样吐它,被喷了一脸,他拿出手绢擦了擦脸,冷冷说道:“这个马路大反正也活不久了,刚好做一个失血死亡的实验。” 接着,他们又去测量了其他几个人的受伤情况,离爆炸范围比较远的人伤的并不算严重,他们将弹片直接粗暴取出之后,稍微做了一下伤口处理,就架起来重新带回牢房去了。 我清楚的听到那个小鬼子队长说道:“最近马路大消耗大,实验跟不上,这些活着的马路大要照顾好,明天进行其他的实验。” 我被捆在木桩上,鲜血顺着我的伤口缓缓往下淌,很快就招来了苍蝇。 那些苍蝇围着我不停飞着,时不时的趴在了我耷拉的左眼眼球上叮上一口,还有我腹部和肩膀上的伤口,也都被它们爬满了。 鲜血不停地流淌,我清楚的看到那些苍蝇舔舐着伤口流出的鲜血,很快吃饱了,有几个苍蝇的肚子都隐隐透出一股红色。 随着鲜血不停地流淌,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那小鬼子的记录员就在不远处掐着时间,每隔十分钟就会来记录一下我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上原本的疼痛感也感觉越来越轻,最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在闭上眼睛之前,我听到那小鬼子的记录员开口道:“报告长官,这个马路大死了。” ……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桩上,周围是很多同样衣衫褴褛的同胞被绑在木桩之上。 又是手榴弹爆炸实验? 我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可下一刻,就听到头顶有飞机的嗡嗡声传来。 我努力的抬起头朝着天上看去,就看到一架飞机,屁股上印着一个小鬼子的膏药旗,正在嗡嗡的朝着这边飞过来。 那飞机飞得很低,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层楼那么高,我甚至还能看到驾驶飞机的两个小鬼子露出的残忍笑容。 飞机很快飞到了我们这些人的头顶,飞机的肚子打开,一个黑乎乎的炸弹带着尖锐的哨声落了下来。 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小鬼子用飞机扔炸弹我见过,一个村子都被炸弹炸没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来个痛快,不用遭罪了。 可是预想的爆炸并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东西碎裂声。 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陶制的炸弹碎裂在我前方不远的位置。 此刻陶制的炸弹已经碎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并不是什么炸药,而是棉花和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有粮食,还有杂草。 这是什么东西? 其余几个木桩上绑着的其他同胞也都发现了异常,开始议论纷纷。 “小鬼子不是扔炸弹?” “咱们的命保住了?” “这炸弹没做好?会不会再扔了?” “看样子好像没事了,咱们捡回一条命。”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就小鬼子的尿性,肯定是什么邪门的玩意。”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绝望的说道。 他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那炸弹里很快有老鼠和虫子爬了出来,接着又有很多跳蚤从里面跳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往外爬。 看到这一幕,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想要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 我转过头看去,看到一队身穿防化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的小鬼子静静的站在围墙之外,看着这里的情形。 防毒面具上两个圆圆的玻璃镜片像是恶魔的眼睛一样幽深,让人看着就有些不寒而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感觉到有虫子爬进了自己的裤腿之中,开始叮咬我的脚踝和小腿。 钻心的瘙痒感在我的腿上往上蔓延,我下意识的用力在木桩上蹭着自己的脚踝和双腿,想用这样的办法让自己没那么痒,可根本就止不住。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之后,围墙外的小鬼子军官忽然发出了一声指令。 那些身穿防护服的小鬼子立刻冲了进来,他们两人一个,把我们一个个架了起来,送进了一个个封闭的牢房之中。 …… 第207章 可怕的病症 回到房间后,我终于被解开了绑在双手上的绳子,我立刻伸手拽开裤腿,朝着腿上拼命挠去。 此刻我的双腿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包,这是跳蚤叮咬出来的疙瘩,钻心的痒。 我也知道这样直接下手挠并不好,最好是用药膏抹上去止痒消炎,可这些疙瘩痒得实在太难受了,我忍不住使劲抓了起来,很快,两条小腿都被我抓得鲜血淋漓。 皮肤被抓破了,疼痛替代了瘙痒,可很快又转变成了又疼又痒的感觉,让人更加难受了。 我只能拼命的吐口水,把口水涂在被抓破的皮肤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终于让我的腿感觉没那么痒了。 就在我折腾腿上的痒疙瘩时,牢房门上那个小小的探视窗口突然打开了,一个破烂的瓷碗装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和两个蒸地瓜被送了进来。 下一刻,那戴着防毒面具的小鬼子重新把探视窗关上了。 虽然我的双腿依旧又痒又疼,可咕咕叫的肚子让我忍不住起身来到了门前,端起那个粗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杂粮饭,还有两个蒸地瓜,这是很多天来都不曾吃过的伙食。 小鬼子这是搞什么鬼?怎么吃的东西还好了? 我狼吞虎咽的把东西吃完,肚子里的饱腹感让我感觉有些困意来袭,今天又被绑在木桩上折磨了那么久,早就困得不行了。 我很快昏昏沉沉的睡去,只是我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就会被腿上的疙瘩痒得伸手去抓,抓到鲜血淋漓疼醒之后,再昏昏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小鬼子送来的伙食都不错,虽说并不是很好,可要比之前的伙食好了很多。 这些小鬼子究竟要做什么?就弄点跳蚤咬我们?咬了之后要做什么? 这两天下来,我腿上的被抓破的地方已经结痂了,可身体却有些昏昏沉沉的难受,那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小鬼子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打开牢门的观察窗,对我进行观察。 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小鬼子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阵恶寒,身体忍不住的开始打摆子,身上烧得烫手,一阵阵的犯恶心,身上也疼痛无比,特别是腿上那些被抓破的地方,更是疼痛难忍。 我想要喝水,那小鬼子也很快给我弄来了水,隔着窗子递给了我。 我喝完水,可身体的疼痛和高烧依旧持续,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牢房门被打开了,几个小鬼子走了进来,仔细的检查着我身上的情况。 我的眼皮被他们扒开,用手电筒照了眼睛,又捏开嘴巴照了舌头,接着他们又量了我的体温,解开我身上衣服在身上仔细的看了一遍,还做了一系列的记录,这才离开。 迷迷糊糊中,我根本听不清楚它们说的是什么。 就这样,我接连昏迷了好几天,中间被那些小鬼子检查过不知多少次。 迷迷糊糊中,我想要反抗,想要去打这些丧尽天良的小鬼子,可身体没有丝毫的力气,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不知过了几天,我终于从高烧中清醒过来,可睁开眼睛,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了不少血痰。 想起之前几个小鬼子解开我衣服观察的情形,我下意识的解开衣服朝身上看去,只见自己腋窝的位置和股沟,还有臂弯,都肿了起来,里面是很大的硬块,隔着皮肤看去,满是血丝。 看到身上的情况,我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哪怕我没学过医,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怕是不大妙。 “这些狗日的小鬼子,这是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就在这时,我听到隔壁铁牢门打开的声音,还有人在剧烈的喘息,像是撕扯着破旧的风箱,一听就是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我挣扎着起身,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铁牢门前,隔着观察窗上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我看到两个全身穿着生化服的小鬼子抬着一个担架从隔壁牢房走了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此刻正在拼命的喘息着。 这人我记得,小鬼子扔陶土炸弹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的木桩上绑着。 此刻他身体直挺挺的躺在担架上,手指和脚趾像鸡爪疯一样扭曲的抓着。 他的手指头已经坏死腐烂了,身上也有很多烂疮,脖子又黑又粗,上面同样腐烂了,在往外流淌着黑色的脓血,他每一次挣扎着想要呼吸,最后都会变成咳嗽,嘴巴里就会冒出黑红色的血液。 只是一眼,我就知道这人绝对活不成了,他的这一切,只是生命最后的挣扎罢了。 等到那两个小鬼子抬着他从我的门前走过,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胡乱的扒开衣服,我低头看着身上那一个个的红疙瘩,想到那人身上流淌着黑色脓血的模样,心中知道自己也离死亡不远了。 “马勒戈壁的,丧尽天良的小鬼子!”我忍不住想要开口怒骂,可是刚一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以咳血而结束。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疼的,不止是身上疼,连肺里也是疼的,肚子也是疼的,咳着咳着,我感觉自己好像拉稀了,努力的挪动身体一看,发现连屁股后也是一滩黑色的脓血。 要死了。 真的是要死了。 老人们都说,人要是夹不住开始便血,就离死不远了。 到了此刻,我也终于明白那些小鬼子是在做什么,他们扔下来的那个陶土炸弹,里面的那些老鼠,爬虫,跳蚤,都是带病的。 小鬼子在研究用瘟疫对付我们的同胞,对付我们的抗日战士。 我的身体再次开始发烧,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随着剧烈的咳嗽,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那些脓疮开始往外流淌着东西。 我不由得想起隔壁牢房被抬走的那个同胞的凄惨死状,心中不由得一叹:自己怕是也要这样死去了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被抓进来的时候,就跟那些小鬼子拼了,死了也能落个全尸。 不,自己当初就应该跟着抗联上山去打鬼子,只有赶走这些恶魔一样的小鬼子,中国人才能免于苦难。 …… 第208章 肝胆 咳嗽越来越剧烈,我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咳嗽都感觉嘴巴里在往外吐血,身上那些破裂的伤口也在咳嗽声中破裂开来,往外流淌着脓血。 几个穿着生化防护服的小鬼子一直在旁边拍照记录,他们隔着防毒面具玻璃镜片投来的目光无比冰冷,如同恶魔一般。 当死亡再次来临,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也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 我并没有死,我是季藏,是来参观731部队罪证陈列馆时,感应到了那些死难同胞在当年遭受到的非人折磨。 不管是手榴弹爆炸实验,还是鼠疫病菌炸弹导致感染死亡,都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些痛苦和死亡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是当初那些同胞的苦难经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眼前的一切再次发生变化,不再是直接代入受害者感受当初发生的一切,变成了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当初发生的一切。 随着一幕幕场景看下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刚经历了两个场景之后,就意识清醒过来,变成了第三视角旁观了。 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比地狱里的场景更加残忍恐怖,即便做了一年多的引路人,让我的精神意志强大了很多,可如果全部经历一遍,我一定会无法承受痛苦疯掉的。 这些小鬼子的所作所为,用畜生来形容他们,都是在侮辱畜生,因为畜生不会想出这么多花样来折磨自己的同类,还乐在其中。 说它们是恶鬼邪魔,可书上记录的恶鬼邪魔都没有这么残忍的手段,在华夏古代的神鬼志怪小说中,恶鬼邪魔最恐怖也就是画皮,吃人心喝人血,因为人类想象不出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 哪怕是恶鬼邪魔,他们也只是把人当做血食,只是生吞活吃而已,不会想到这么多的花样来折磨。 可这些小鬼子的所作所为,远远超过了那些恶鬼邪魔,他们早已泯灭了人性,所作所为是正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出的。 …… 手术台上,一个同胞被剥光了衣服,四肢被牛皮带固定在了手术台上。 他看到了手术室里那些冰冷的手术刀,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的挣扎,先是不停求饶,等到后面见到求饶无果,就换成了破口大骂。 那些小鬼子一直冷漠的忙碌着,准备着手术器材,不管是求饶还是怒骂,他们都像没有听到一般。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用照相机对准手术台的那个小鬼子点了点头,另外两个小鬼子上前,一人一把手术刀,配合熟练地将手术台上的男人剖开了腹腔。 血液顿时涌了出来,男人因为疼痛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身上的肌肉因为疼痛不停地颤抖着。 两个小鬼子立刻用专用的固定铁钩卡在他的腹部,用力的朝着两边一拉,男人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腹部的肉被两个铁钩拉到了两侧,把腹腔彻底暴露出来。 极度的疼痛之下,他的内脏在剧烈的收缩着,肠胃肝胆都在剧烈的抽搐着,可见疼痛到了什么地步。 这时,那个负责拍照的小鬼子在拍照之后,拿起一个记录本,仔细看过之后,开口道:“这一次的实验是确定胃脏对人体的作用。” 拿着手术刀的两个小鬼子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将手伸进了男人的腹腔之中,把整个胃拖了起来,接着用手术刀将胃袋上下两边飞速的切掉了。 原本因疼痛昏迷过去的男人,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睁开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两个小鬼子将他的胃拖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金属铁盘里面。 疼痛让男人剧烈挣扎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口中也开始往外冒着鲜血,那是胃部被切开后,鲜血顺着食道往上倒灌产生的。 两个小鬼子把他的胃袋取出之后,就退到了一旁,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而那个负责拍照的小鬼子,在拍照之后,就拿着一个笔记本,又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怀表,仔细的记录着时间。 手术台上的男人一直在颤抖着,他惨叫着破口大骂,可嘴巴里涌出的鲜血让他骂人的话语含混不清。 “狗日的小鬼子,你们不得好死,老子变成鬼也不放过你们。” ……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叫骂声越来越微弱,直到身体在经历了一次剧烈抽搐之后,彻底没了声息。 那负责拍照记录的小鬼子这才看了怀表,记录下来了死亡时间。 “好了,切除胃部的实验结束,把这个马路大带下去,换上下一个。” 这时,其中一个负责手术的小鬼子开口了:“队长,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事?” “我妹妹在本土那边得了严重的腹膜炎,听说服用动物的肝胆能有效治疗,我想……” “那就动手吧。这个马路大进行过检测,身体健康,并没有病症,他的肝胆很健康,对你妹妹的腹膜炎肯定会有所帮助。” “谢谢队长。”那小鬼子立刻点头哈腰的表示感谢。 随后,他快步上前,拿起手术刀,伸手探入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的腹腔之中,把肝脏和胆脏分别切了下来,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袋子中。 这一切做完,几个小鬼子才招手让外面的小鬼子进来,把已经死掉的男人从手术台上抬了下来,送去了焚化室那边。 看着有些松动的牛皮捆扎带,小鬼子队长伸手轻轻抚摸着被拽松的皮带,眼睛里满是狂热:“生命真是太神奇了,被这样固定着还能发出那么大的爆发力,真的是太让人着迷了。” “队长,我会通知人对手术台进行加固修复的。” “好。我们继续进行下一组实验。下一个切割肝脏,你不是要给你妹妹切下肝胆治疗疾病吗?那这次就由你来亲自操刀,活体切割的肝脏还带着生命的气息,一定会有更好的疗效。” “多谢队长!”小鬼子立刻感恩戴德的点头哈腰道。 ps:活体解剖,是731部队罪证陈列馆里有详细记载的。切下活人的肝胆制药给妹妹治疗腹膜炎,是侵华鬼子军罪行中曾经详细记载过的,并非杜撰,只是在这里进行了整合。切肝胆寄回本土那个小鬼子的名字我没有记下来,但是可以搜到,数量很大,上百副肝胆。 今天是2024年9月18日。 勿忘国耻,牢记历史。 第209章 不能遗忘 接着,一个少女被拖拽了进来,她的衣衫破烂,身上还有被蹂躏过的痕迹,她的双眼呆滞空洞,显然已经有些精神不大正常了。 见到这副光景,那鬼子军官立刻皱起眉头呵斥道:“胡闹,怎么把这个女马路大带进来了?女马路大是稀有资源,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要做婴儿实验,先让她怀孕,才能达到最佳实验效果。” 把少女架进来的两个小鬼子立刻低头说道:“报告长官,这个女马路大先天不孕,根本无法排卵怀孕,已经确认了。” 鬼子军官的脸色这才稍缓,翻看了一下手中拿着的记录册,开口道:“既然是个女马路大,那就做子宫切除实验,肝脏实验换下一个。” 又是一次血腥的重复操作,少女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剖开了腹腔,血淋淋的子宫被掏了出来,被同样冷漠的记录下了死亡时间。 …… 场景再次变幻,一个男人被绑在手术台上,这一次并不是什么活体解剖,小鬼子反而牵进来了一头马,蒙住了马的眼睛,把四蹄也给固定在了地面上。 接着,他们用长长的输血管刺入了马的血管之中,接着又将输血的一头刺入了男人的手臂血管中。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人的血型不同都会出现凝血问题导致死亡,人和马之间又怎么可能成功输血? 男人很快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恶魔之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一般。 挣扎抽搐了很久之后,他的口中吐出很多白沫,双眼圆睁着死亡了。 负责记录的小鬼子队长摇了摇头:“又失败了。看来人和马不能相互输血,如果能够成功做到这一点,能为我大日本帝国在战场上挽回多少士兵的生命?” …… 除此之外,还有四肢互换的手术,两个被抓来的同胞被他们活生生切下四肢,然后彼此调换进行缝合。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肢体坏死,两个同胞死于感染导致的败血症。 …… 还有更丧心病狂的人兽杂交,他们想实验是否能够制造出生化战士,又或者是满足他们变态的兽欲,找来马这样的动物,去摧残被抓来的女性同胞…… 这一幕幕场景,根本让人无法直视,那些同胞的痛苦和绝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如果真的以梦境的方式体验,我一定会精神无法承受彻底崩溃掉的。 …… 更灭绝人性的实验更是数不胜数。 冻伤实验:将人绑在室外,在东北零下几十度的低温环境中,将冰冷的水浇在受害者的双手上,观察冻伤所导致的情况。 为了所谓的更严谨的实验,还会把受害者的双手直接伸入零下一两百度的液氮之中,等到整双手冻得失去了活性之后,再用锤子把已经冻成冰棍的手臂砸开,观察骨髓的冻伤情况。 烧伤实验,将受害者固定起来,用火焰炙烤四肢,观察不同程度下的烧伤,再进行药物配置治疗,治疗后再次进行烧伤。 干燥实验——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无害,却残忍异常。 将受害者关在封闭的房间中进行烘烤,隔着玻璃窗进行观察,直到整个躯体失去了所有水分,用于确定人体中水分占比程度。 这个水分的比例值,其实早在18世纪就有欧洲人做了出来,这些小鬼子就是为了所谓的“科学态度”,满足他们变态的虐杀欲望,进行的活体实验。 (更可恨的是,这些年居然有所谓的理中客,拿着这个事情混淆是非,给731部队洗地,说人体干燥实验不是小鬼子做的,所以关于731部队的罪行是虚构出来的。这个可以查到,是果壳网所谓的科普理中客。) 注射不同的毒素到受害者的体内,观察记录毒素对人体的伤害情况…… 电击实验,用不同电压的交流电和直流电对人进行电击,观察电击情况下,人的耐受程度,多少电压下人会死亡…… 再进行解剖,观察电击对身体器官和内脏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传染病实验:除了研究鼠疫和霍乱的陶土细菌炸弹,他们还会直接将梅毒、天花之类的传染病直接注射到受害者的体内,观察不同发病程度下,受害者的身体变化情况…… 婴儿实验:被掳掠来的女性受害者,会被他们强奸怀孕之后,留下一部分作为正常健康对照组,对不同阶段的孕妇进行活体解剖,观看婴儿的发育状况。 接着,还会在其他的对照组,进行细菌和病毒的注射,同样进行活体解剖,观察不同细菌和病毒对婴儿产生的影响…… 有孕妇被活体解剖之后,尚未气绝身亡,在疼痛的刺激下苏醒过来,开口凄厉的喊道:“放过我的孩子……” 武器性能试验:用新研制的武器对受害者进行射击,新研发的刺刀对着人体进行刺杀,接着观察受害者的伤害情况,以确保所谓的武器最大杀伤力。 还会将受害者绑在坦克当中,再进行灼烧,反坦克燃烧瓶,炸药包去炸坦克,实验坦克的战场性能。 毒气杀伤实验:用活人实验他们发明的毒气炸弹,检测毒气的杀伤力。 …… 种种丧心病狂的实验中,还有一项无比令人发指的实验,那就是母爱实验。 他们将抓来的中国母子或者母女送进毒气室,小孩子只有四岁,只留下一面玻璃窗,观察内部情况。 当毒气充满整个毒气室,母亲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将她抱在怀里,希望能这样保护自己的女儿,可母女俩很快还是死在了毒气之下。 他们觉得这样测试母爱并不够直接,于是想出了新的测试办法。 他们改建了干燥室,将母亲和孩子送入干燥室当中,脚上不给穿鞋子,接着加热金属地板。 在他们看来,这样母亲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强忍着脚下的炙热和痛苦,将孩子高高举起,努力保住孩子的性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母亲会把孩子垫在脚下,用以隔绝高温,保存自己。 他们在干燥室上留下一个小孔,偷偷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并做下记录,测试母爱是否真的如认知中的那么伟大。 …… 第210章 血泪 干燥室内,一声声凄厉又悲痛的惨呼声响起,还有小孩子一声声叫着妈妈的声音,让人不忍去听,不忍去想里面的画面。 …… “操他妈的小鬼子!”我忍不住怒骂出声。 这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看向我,接着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小伙子,你没事吧?!眼睛,你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脸上满是冰凉的感觉,下意识的抬手一擦,却发现泪水里还混着鲜血。 这…… 我居然流血泪了?! 不过很快我又镇定下来——自己感应到了那么多同胞在遇难时的情形,身体承受不住流血泪也是正常的。 “不碍事,不碍事,老毛病了,哭狠了就这样。”我赶忙掩饰道。 “哎,也是个好孩子,可别伤了眼睛了。” 身边其他的游客这才转过头去,有一个好心的大妈递给了我两张纸手帕,示意我把脸擦干净。 这时,原本停下的解说员在确定我没事了之后,继续开口:“那么到这里,我们的整个参观流程就算结束了。前面就是展馆的出口。” “别回头,向前走,出口有光,有人间烟火,有国泰民安;别忘记,来时路,有民族苦难,有国仇家恨。”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一愣:这算怎么回事? 参观就这样结束了? 自己是怎么走完整个展馆的?不是一直在经历那些同胞的苦难梦境吗? 不过我立刻就想明白了:自己经历梦境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跟着人群走,已经参观完了整个展馆。 我下意识就想要转头回去,把展馆重新转一遍,可是刚要转身,就被身旁的大爷和大妈拽住了。 “小伙子,没听讲解员说了,往前走,不要回头,这里可不兴回头的,听我们的,可不兴犟。” “哎,你这小伙子,是不是哭得太伤心,有些迷糊了?这里可不兴回头的。” “你也不想想,这里死了那么多人,死的那么惨,回头就等于是留下来陪着,听讲解员的,咱往前走,别回头。”大爷和大妈一人拉着我一只手,拽着我跟在人群后,沿着长长的斜坡朝着出口走去。 出口的斜坡是向上的,昏暗的长长通道中,远方出口的阳光十分明亮,让人看着就心生向往,让人有种压抑了很久很久,终于见到了光明的感觉。 解说员依旧在重复着那句话:“别回头,向前走,出口有光,有人间烟火,有国泰民安……” 我被大爷和大妈拉着手,走出长长的通道,当外面的阳光重新洒在我的身上,这一瞬间,我有种重新回到人间,活过来的错觉。 转过头,身边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个表情,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阳光下默默走着,感受着阳光带给身体的温度,这是在人间活着的感觉。 大爷和大妈也松开了我的手,松开前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没有再说什么。 我慢慢的朝前走着,有心想重新回到入口去,再参观一遍展馆里的一切,可是仔细想想,又放弃了。 这罪证陈列馆就是为了让大家了解当初那段苦难历史的,不管是照片、资料还是雕塑,都是要还原当时的情形。 我虽然没有看到那些资料,可我通过梦境看到了更残忍更真实的画面,何必再去多看一遍? 况且,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适合再去经历一遍那样的梦境了,再去看一遍那样惨绝人寰的画面,我肯定会精神崩溃的。 这一趟下来,我也觉得疲惫异常,就像是接连熬了好几个通宵,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 房车就在附近不远的停车场,我回到房车上,连东西都顾不上吃,稍微洗了一把脸,倒头就睡。 可我哪里又睡得安稳? 一个个凄惨的画面,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烁,看着那些同胞的惨状,还有那些被抓来的抗联战士,遭受着最残酷的折磨,我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停的颤抖,却根本无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猛然在我面前撑开,眼前那些凄惨让人痛苦无比的画面戛然而止,我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我就看到黑无常大人站在床边,手中撑着黑色油纸伞。 他轻轻叹了口气:“季藏,起来陪我喝酒吧。” 说完,他就迈步走出了房车,去外面坐了下来。 我从床上坐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自己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我赶忙起身,匆忙洗漱之后,把折叠桌椅在外面摆好,又拿了酒和花生米下去,给黑无常大人斟满了酒。 “季藏,先不要急着陪我喝,点一些外卖送来,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总要先填饱肚子。” 我打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准备弄点好吃的,东北这边的烧烤挺有名的,外卖软件上推荐的第一名也都是这些,可是经历过之前的梦境,见到过用火焰灼烧同胞的画面,此刻我看到烧烤就觉得一阵阵反胃。 无奈之下,我只能去看别的,最后只选了一份面,还不够起送标准,只能多付了运费让外卖小哥送来。 黑无常大人一直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动桌子上的食物,也没有去碰酒杯,等我点好外卖,他才幽幽开口道:“季藏,这次让你受苦了。” 我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摇头道:“我这算什么苦,真正受苦的是那些遭受非人折磨而死去的同胞。” “说是这么说,可你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连惨烈的死亡都没有亲眼见过,让你经历这些梦境,有些超出承受范围了。” “无常大人,相比那些同胞,相比革命先烈,我受的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什么时候才能跟小鬼子清算这笔血海深仇?” “不要着急,快了,很快就会有机会了。” “真的吗?”我忍不住追问道。 “你现在不应该操心这个,应该担心真的等到清算机会来临,会不会还有大殖子带节奏,要用所谓的文明那套说辞,惑乱整个民族的认知。” “他们敢?!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哪有他们狡辩的机会?” …… 第211章 是非颠倒 “狡辩不是一直都在持续吗?他们否认南京大屠杀多少年了?从来就没有承认过,甚至还有大殖子二鬼子相信他们的说法,身为老师,在大学课堂上说南京大屠杀不存在,是谎言。” “这个新闻我记得,后续能把人气死。”我记得那是某所大学的女老师,在课堂上发表这样的逆天言论,被学生拍下来举报,因此丢了工作。 这件事情最奇葩的地方不在这女教师身上,而在于这学生在举报之后,被网暴了,他的所有个人信息都被公布到了网上,每天手机上都会接受到数百条威胁他的信息和陌生骚扰电话,辱骂他,甚至威胁要杀了他。 这是多么猖狂的举动? 在华夏大地上,爱国和正义之举居然会被网暴辱骂,会受到生命威胁。 今夕是何年? 抗战胜利几十年了,一切又兜了个圈,回到原点了? 小鬼子又骑在我们华夏人的头上了? 更让人心痛的是,那些发短信打电话辱骂威胁他的,并不是什么小鬼子,用的都是汉语,都是国内的手机号码。 这些家伙自称是文明人,要维护所谓的言论自由,要维护所谓的历史真相,可他们相信的历史真相,是小鬼子宣传的那一套。 明明是中国人,明明有各种罪证陈列馆,那么多铁证如山的证据他们不看,为什么偏要相信小鬼子的那些谎言? 就因为小鬼子给了钱? 还是崇洋媚外让他们膝盖软了,脑子里已经相信了日韩欧美是高等文明的那一套? 还有不少大v跳出来,说这个学生是一种背叛,说老师教育他是师恩,他这样是不忠不义,忘恩负义,这种背叛式举报会被社会不容如何如何。 那些在舆论场上颠倒黑白,曲解是非的大v又是怎么想的? 他们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置民族大义于不顾的? 老师教育学生的确是师恩,可前提是传授的内容是正确的,如果把人往歪路上带,那叫误人子弟。 哪里来的师恩? 黑无常大人显然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摇头道:“按比例讲,那些人其实是少数,只是他们天天在网上疯狂聒噪,就会让人感觉他们很多。绝大部分中国人都是爱国的,都是恨小鬼子的。” “那就好。”我的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只是我们现在和平太久,很多人忘记了那段惨痛的历史,忘了我们的先辈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苦难。如今国际局势的动荡,让很多人意识到和平是短暂的,人类社会的常态才是战争和侵略。因此,民族之魂和意识正在回归。” “的确是这样。”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在罪证陈列馆的时候,也听解说员说,以前没有这么多人来参观,这两年大家只要来冰城,都会把最后一站定在这里。 说话间,外卖小哥到了,送来了我点的面。 我确认收餐之后,原本想要把面放在一旁继续跟黑无常大人聊天,黑无常大人却摆手示意我先填饱肚子。 “赶紧吃吧,你这饿了一天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 我原本没有任何食欲,可等到打开饭盒,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就像是突然苏醒了过来,我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碗面很快被我消灭,黑无常大人也小口啜饮着杯子里的酒,等到我吃完之后,他才放下酒杯,开口道:“季藏,其实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一点。” “是我精神受创了吗?”我下意识的问道。 其实我醒来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己一定是出了问题,要不然黑无常大人不会入梦把我直接叫醒。 仔细想想,在罪证陈列馆,我接收到了那么多同胞的苦难经历,两场梦境就把我的精神冲击到无法代入了,后面都是第三视角观看的。 可即便是第三视角观看,我还是流出了血泪,那是精神承受不了过多的痛苦,出现的应激反应。 回来后我就陷入了昏睡,那些凄惨的画面一直在我梦境中不停出现,如果不是黑无常大人撑着黑色油纸伞,帮我清理了梦境中的那些画面,也许我会一直昏睡下去。 “没错,以你的精神力,要承受那些痛苦还是太过勉强了,几乎已经达到了你承受力的极限,如果再严重一点,你可能会直接疯掉。”黑无常叹息道。 我心头不由得一凛:之前在罪证陈列馆就感觉自己如果再多经历几个梦境就会疯掉,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一股疑云也在我的心头升起:自己来冰城来参观731部队遗址罪证陈列馆,是黑无常大人指点的。 我的那点斤两,黑无常大人再清楚不过了,那也就是说,来这里参观,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这会不会有点…… 黑无常大人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开口道:“季藏,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敌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过来,的确有些冒险,但是这个险又不得不冒。” “我明白。”我心中并没有什么不满。 如果是半年前的我,也会有一些不快,可经历了这么多,又看到了当初那些同胞所遭受的苦难,我心里清楚,这样的冒险和牺牲是必须的。 一旦让敌人取得了胜利,那我们整个民族接下来就将重新上演以前的悲剧,人民再一次陷入苦难之中。 “不,你并不明白。季藏, 引魂灯的力量并不完整,想要让它恢复,就必须集齐一些特定的东西。” “罪证陈列馆里就有?”我下意识的问道。 “没错。同胞的苦难血泪,是恢复引魂灯力量的第一步。” 黑无常说着,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我的眉心,我顿觉一股凉意从眉心进入整个大脑,接着,双眼的泪腺处涌出一股热流,有液体不受控制的从我眼中流了出来,被黑无常大人牵引着,汇聚成了一团。 在引魂灯灯光的照耀下,我看清楚了那一团东西的真正模样。 那是一团混着鲜血的眼泪,在灯光的照耀下,血泪中不时有画面闪过,正是我参观罪证陈列馆时,在梦境中看到过的那些画面。 …… 第212章 舆论战 那团血泪悬浮在空中,不停的扭曲着,随着那些痛苦的画面闪过,血泪就会化作一个个不同面容的头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表情痛苦挣扎,扭曲的模样也各不相同。 看着这团血泪,我不由想起在罪证陈列馆里所看到的那些梦境,心脏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黑无常叹了口气:“这并不是那些死难同胞经历承受的所有苦难,是你精神力承受苦难记忆的上限,如果把所有苦难记忆都提取出来,血泪足以淹没这里,也足以让你精神崩溃,彻底疯癫。” 我看着那团不停扭曲的血泪,一时间沉默无语:当年的那段困难岁月,实在是让人不堪回首,绝对不能让它再次重演。 “只要我们能一直铭记这段苦难的历史,那这样的历史就不会再重演。如果忘记了这段苦难历史……”黑无常并没有说下去,伸手一招,那团血泪一边扭曲着,一边朝着引魂灯的方向飞去。 血泪靠近引魂灯,引魂灯的灯焰立刻变得黯淡起来。 一瞬间,我心头有股错觉:灯焰似乎也感受到了血泪中的痛苦悲伤,变得黯然神伤起来。 血泪越来越近,引魂灯的灯焰也变成了绿豆大小的一团萤火,发出幽幽的灯光。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引魂灯该不会要熄灭吧? 就在这时,那团血泪的边缘碰触到了引魂灯的灯盏,整团血泪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迅速包裹在了引魂灯上。 血泪顺着青铜引魂灯的外表往下流淌,就像水流落在了干涸的海绵上了一样,泪水被青铜灯体迅速吸收,鲜血则顺着铭文的轨迹,将铭文的一笔一划染红。 引魂灯上那原本黑色的铭文,一行行亮起,就像是被高温灼烧了一遍,随即变成了一个个血红色的文字。 等到引魂灯上的铭文全部变成血红色,引魂灯原本微弱如萤火的灯焰猛然爆出一团火焰,蹿起了一米多高的火焰,将周围照的如同白昼。 这样的火焰只是一闪而逝,随即引魂灯就恢复到了以往正常的火焰,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 可我总感觉这灯光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更沉稳了。 就在我看着铭文变成血红色的引魂灯出神时,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小鬼子这个民族,因为地理环境和历史原因,他们一直处于两个极端摇摆。” “哪两个极端?”我对小鬼子的了解并不算很多,以前在网上看公知吹小鬼子如何文明,如何工匠精神,虽然不太相信,也或多或少的认为小鬼子做事还是挺认真的。 可从小学习的抗战史,又让我明白小鬼子是个极端残忍残酷的民族,可要说这个民族在两个极端摇摆,那这两个极端是什么? 最起码在我看来,做事认真和残忍应该没有任何相关,不应该是这两个极端。 “小鬼子的国土一直很小,而且内部战乱频繁,直到我国明朝时期才实现本土几个岛屿的统一,他们一直属于小国寡民,在面对华夏这样的泱泱大国,有一种天然的自卑,他们是天然臣服于强者的。” “到了近代,小鬼子完成了工业化进程,再加上有美英这样的列强暗中资助,才有能力发动侵华战争,以工业化优势打华夏这样的农业国,这样的胜利让他们的自信心得到了空前的膨胀。” “从那之后,小鬼子的性格就不停在极度自卑和极度自大这两个极端来回跳跃。他们自大的时候,甚至蔑视他们的主人,想要买下老米,想用经济反过来殖民老美,被一纸广场协定打断脊梁骨后,想起了当年两颗原子弹的疼痛,又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我想起小鬼子那动不动就点头哈腰的礼节,不由得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因为地理没有战略纵深,又常年有灾害的担忧,所以小鬼子这个民族是没有退路的,整个民族是赌徒性格,喜欢把事情做绝。只剩下烂命一条的赌徒就是这种做事风格,所以,用道德是无法感化他们的。” “他们不知好歹,只认强权,不认道理,畏威而不畏德。二战中,他们在华夏大地作孽那么多,就因为觉得不是我们亲手打败他们的,你见到他们有任何道歉的诚意吗?” “反之,因为老米扔了两颗原子弹在他们的广岛长崎,把他们炸疼了,吓破了胆,所以二战之后,他们一直给老米当狗,温顺的像条小哈巴。哪怕他们没有对老米造成多少伤害,却不妨碍他们恭顺的做狗。” “在他们这个民族的逻辑之中,是不会讲道理的,唯一能让他们屈服的,只有拳头比他们大,比他们硬。” “的确是恶犬的性格,只有打服了才行。”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1964年,我们国家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后,震惊了全世界。但是你知道反应最大的国家是哪个吗?” “小鬼子?”我记得在外公的记忆中看过这一段,只是记忆比较模糊。 “没错。小鬼子当时全国大游行,抗议中国拥有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换而言之,小鬼子其实知道他们在华夏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担心某一天被我们清算。他们不道歉,前些年是觉得我们没力量打他们,现在是觉得我们暂时打不过老米。” “等到有一天,我们把小鬼子打疼了,他们就会跪下来道歉。不过到那一天,千万不要相信小鬼子这个民族会悔改,他们只是知道疼了,并不是良心发现了。与其相信小鬼子能有良心,还不如相信狗能改了吃屎。到时候千万不能被他们假装出的谦恭给欺骗了。” 黑无常大人的声音显得无比冰冷,带着丝丝杀意。 “大人,这你不用担心,只要是中国人,就不会被小鬼子的那一套伎俩给骗了,那些血海深仇,我们都还记得呢。” “不,季藏,不要把话说的那么满。你看到过当年的那些事情,所以记忆深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记得那些苦难历史。” “这……”我一时有些语塞。 “季藏,最近舆论场上的动向,你看了没?” “什么动向?” …… 第213章 混淆舆论 “最近发生了两个关于岛国的案子,相信你也听说过。这两个案子出来之后,我们这边警方很快抓到了嫌疑人,也进行了刑事拘留,只等走法律程序。” “没错,这两个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应道。 “这两个案子本来就是普通的刑事案件,网络上当然也会有一些极端言论,可那是极少数,官方的处理都是很认真很负责的。可现在你看看,这件事情闹成了什么样子?” 我闻言,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就要搜索,却被黑无常大人给拦住了。 “搜新闻的事情先不着急,现在国内的舆论平台上,很多所谓的理智大v,法律博主,都跳出来在声讨这件事情,言辞之间,把个体行为扩大到了整个民族的范围,说中国如今如何民粹,如何极端情绪泛滥,如何的不理智,不正义。” “这样的大规模批判,明显是想要混淆视听,把小鬼子那边塑造成受害者,把全体中国人塑造成加害者。这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国内的这些媒体在报道的时候,根本不报道完整事实,只拿着岛国身份做文章。” “真实的情况是,就是普通的街头随机犯罪,大家走在街上,脸上有没有标自己是什么国籍,怎么可能是针对犯罪?反倒是看到有人行凶,前去救人的一个国人被凶手刺死了。刚发生的这个案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如果抹去身份,冷静的去观察这两个案子,你就会发现,这就是正常的刑事案件,而这些媒体非要把普通的刑事案件跟民族仇恨绑定在一起。这些岛国人走在路上,脑门上又没写着国籍,只是运气不好刚好碰上。” “可现在舆论场上非要把这样的案子归结为民族仇恨,说国内有极端情绪,在对岛国人进行报复,非要把事件扩大化,这样的动作有何居心?” “真的想要对等的说,前几年中国留学生在岛国遇害,小鬼子的警察过了一年多才把凶手抓获。相比国内的抓捕效率,他们的效率是否低下?是否故意拖延了?” “要说什么道歉,什么民族极端情绪。如今只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他们就要在舆论上把整个中华民族打上加害者的烙印。那他们在侵华战争中,杀害了我们那么多同胞,有过一句正式的道歉吗?” “他们在舆论场上这么闹腾,无非就是想要混淆视听,顺带着向我们示威,炫耀他们在中国渗透成到了如今这种程度,想要让我们国家投鼠忌器。”黑无常冷冷的说道。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无名火起:“这些该死的二狗子,又在帮着小鬼子颠倒黑白。” “记住,小鬼子这个民族永远不可能悔改的,他们会想尽办法逃避责任,颠倒黑白,把自己从加害者塑造成受害者,把自己从侵略者美化成战争受害者。” “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爆炸,如今被他们生生在舆论上搞成了受害者身份,很多西方国家都只记得他们被原子弹伤害过,他们发动的侵略战争却根本无人知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如今他们这样炒作舆论,就是想在国际舆论上达成一种效果:我们华夏人是施暴者,他们是受害者,将原本的历史责任颠倒过来。” “千万不要忘了那些在苦难中死去的同胞,如果我们忘了那段惨痛的历史,被小鬼子颠倒黑白,被他们占据了舆论场,那些苦难死去的同胞就永远无法安息。” …… 黑无常说完,发出幽幽一声叹息,随后起身消失不见了,只留我坐在原地。 我坐在原地刷了很久的手机,看到了舆论场上各种的颠倒黑白,看着各路大v完全不提案件事实,一个劲儿的批评什么民粹情绪,最终也是无奈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捏熄引魂灯,准备收拾东西回房车上。 就在捏熄引魂灯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到远处的黑暗中有很多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这边,我不由得心头一惊,赶忙抬起头朝着那边看去。 只是,同一时刻,我的手指已经捏熄了引魂灯,随着灯光的消失,远处黑暗中的那些亮晶晶的眼睛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心头不由得一颤:怎么有那么多眼睛,该不会全都是孤魂野鬼吧? 我赶忙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引魂灯,再次朝着远处看去,可远处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亮晶晶的眼睛?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是幻觉吗? 应该不是。 应该是有很多孤魂野鬼过来了,只是刚才我只顾低头看手机上的舆论场斗争,没有注意到他们,捏熄引魂灯的瞬间才注意到他们,却又晚了。 那么多双眼睛,情况肯定非同寻常,看来只能等明天再尝试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把东西收拾好,回到房车上洗漱休息,等待明天的到来。 睡觉之前,我忍不住又回忆起那些亮晶晶的眼睛,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不过我能感觉到那些眼睛里透露的情绪是求助和渴望,并不是仇恨。 这让我安心不少,毕竟那么多双眼睛,来的孤魂野鬼数量肯定不少,要是对我心怀恶意,哪怕有引魂灯保护,怕是也要受伤的。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梦到了有很多双亮晶晶的眼睛出现在了房车外面,他们吵闹不停,似乎想向我倾诉着什么,可因为在罪证陈列馆经历了苦难同胞的梦境,我精神疲惫异常,根本醒不过来,连带着他们说的话也听不清楚,只记得很嘈杂,很吵闹。 等到第二天醒来,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还有些烦躁,于是吃过饭后,我就在冰城继续闲逛起来,享受着这边的城市风情,心情慢慢变得舒缓起来。 一天闲逛下来,享受了美景美食,我终于恢复了状态,回到房车后,早早的把桌椅和引魂灯摆了出来,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等待有些无聊,我拿出手机刷起了短视频,因为昨天特意搜过舆论场上的事情,今天给我推荐的,全都是所谓的大v讲民族仇恨的事情,把我看的直皱眉。 于是我就有意的看到这些就直接划走,遇到网红美女则停下来看一看,想要让大数据给我换换标签——哪怕给我标记成爱看美女的老色批,也总比一直让我看舆论场上的渗透强。 网红美女哪怕看着很假,也能让人身心愉悦,我是真不想看这些二鬼子狗叫了。 看美女跳舞的确让人上瘾,看着看着,我就有些入神了。 等到反应过来,发现周围已经黑了下来,我下意识的把手机直接放在了桌子上,连屏幕都没来及得关,就赶忙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引魂灯。 引魂灯点燃,远处的黑色迷雾中立刻有很多双亮晶晶的眼睛冒了出来。 只是,这些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仇恨,朝着我这边看过来。 什么情况?! 昨夜明明还是来求助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仇恨的目光了? …… 第214章 亮晶晶的眼睛 一时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眼睛,后背上冷汗直流。 到了此时,我才发现一个问题,那些亮晶晶的眼睛好像都不是很高,个头看起来都挺矮的,大多都在一米二到一米五之间。 难道都是一些半大的孩子?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现在最需要搞清楚的是,这些亮晶晶的眼睛怎么突然就对我变得仇恨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好像没有吧? 昨夜自己也是这样坐在这里刷手机,旁边点着引魂灯,今夜也是一样,只不过我是把手机放下之后,才去点燃的引魂灯。 是先后顺序的问题? 还是今天自己在冰城街头闲逛,招惹了什么东西回来?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转过头,再次看向前方,我不由得愣住了。 那些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显得躁动不安,眼睛中的仇恨更重了,而且明显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你们……想要做什么?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看情况不妙,赶忙出声道。 可是已经晚了,那些亮晶晶的眼睛当中,最高的一个已经迈步向前,朝着这边靠近过来,还低低的发出了呜呜声。 我听到这声音,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对。 下一刻,那个头最高的眼睛从迷雾中走了出来,也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高大威猛的大型犬,哪怕没有立起身子,也足有一米五高。 此刻,这只凶猛的大狗朝着我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双眼中满是仇恨的光,正死死的朝着我这边看过来。 看到这只凶猛的大狗,我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被这样的大型犬冲上来撕咬一通,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对犬类没什么研究,可一个朴素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动物的体型跟杀伤力是成正比的,特别是这种肉食性动物。 网上之前刷到的恶犬攻击小孩子,大人用铁棍用力砸恶犬的脑袋,可恶犬愣是死咬着不松口。 那还只是中型犬,这样一只大型犬要是咬上来…… 更让我担心的是,这些亮晶晶的眼睛,该不会全都是这样的大型犬和中型犬吧? 我这念头刚刚闪过,就看到迷雾中那些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走了出来,全都是一只只龇牙低吼的狗子,有不少嘴角还带着血迹。 我顿觉头皮发麻:这样一只大型犬上来,我都不一定能干得过,要是面前这些全都蹿上来,就算我有引魂灯护身,怕是也要受伤。 “喂,我是引路人,你们这些狗狗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帮忙,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不能这样直接上来动手。”我赶忙开口安抚眼前这些狗魂。 可是这些狗的鬼魂仿佛根本听不懂我的话一样,继续低吼着迈步上前,朝着我围拢过来。 眼看着这些狗魂越来越近,我心里有些慌了,赶忙左手端起了引魂灯,右手伸出,去拿桌子上的手机——折叠桌椅弄坏了不值钱,我这手机坏了可是大几千。 手机上还在小声的播放着短视频,我拿起之后,顺手按下了息屏键,飞快把手机塞回了裤兜里。 等到再次抬起头,我发现围拢过来的那些狗狗的灵魂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全都呆愣在了原地。 短暂愣神几秒钟之后,它们不再龇牙低吼,又是打哈欠,又是伸舌头清理着口腔四周,尾巴也跟着摇了起来。 我愣在当场: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刚才为什么对我那样仇恨?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些狗狗就涌了过来,在桌子前密密麻麻挤成了一团,开始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这也就是引魂灯的规则摆在那里,鬼魂只能出现在桌子的前边,要是没有引魂灯镇着,这些狗狗的鬼魂肯定会把我给团团围住。 我抬起头,朝着这些狗狗的后方看去,后方的迷雾中还有不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边,只是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狗狗,迷雾中的那些已经挤不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起码有好几百条狗了吧? 要知道,绝大部分的狗在死了之后,都不会带着怨恨逗留人间的。 不止是狗狗,猫也是一样的,这样的小动物思维很简单,是很少产生怨气和执念的。 举个例子,有些家庭养狗,哪怕狗狗一直帮着看家护院,为了多赚点钱,也会把自家养的狗卖给狗肉贩子,甚至自己亲手杀了,吃狗肉补身子。 即便这样,狗狗也很少产生怨恨,只是在临死前被吊着的时候会流泪悲伤,并不会反过来怨恨主人家,灵魂很少会因此产生执念逗留人间。 眼前这么多的狗狗灵魂逗留人间,是有多么大的怨恨才会这样? 更何况这些狗狗灵魂都是集体出现的,那就说明它们很可能是因为同一件事情前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胡思乱想着,眼前这密密麻麻的狗狗灵魂都拼命的朝我叫着,有高亢尖锐的,也有低声呜咽的,吵的我脑瓜子疼。 我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夜里没睡好,一直觉得很吵,醒来还觉得难受,原来就是这些狗狗灵魂吵的。 眼看着它们越叫越凶,我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喝道:“都别吵了!” 狗狗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全都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我。 “你们这样吵个不停,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推选个管事的,要那种聪明的,好跟我沟通。” 狗狗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最早从迷雾中走出的那个狗狗。 见到又是最早领头的那只狗,我冲它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吧?听得懂就点点头。” 那只狗狗立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来找我,是感应到了引魂灯的召唤,想要找我帮你们解开执念,消除怨气,对吧?” 狗狗再次点头。 “你们的执念和怨气是不是都差不多?那我看你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了?” …… 第215章 我也心疼 狗狗再次点头。 我想了想,开口对着这些狗狗道:“你们来找我求助,我总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你们的遭遇是相通的,那我看看它的记忆,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看看怎么帮你们。” 狗狗们顿时摇着尾巴叫了起来。 我找出了毛笔,蘸着引魂灯的灯油,在最高大那个狗狗的脑门上写下了咒文。 那只高大的狗狗分开了其余的狗狗,迈步走入了迷雾之中,而我也觉得一阵困意来袭,跟着闭上了眼睛。 …… 之前经历过小猫咪的梦境,观看狗狗的梦境对我来说倒也不算什么,我很快就适应了狗狗的梦境,调整成了第三视角观看。 这高大狗狗一生有记忆的开始,就是闭着眼睛在母狗肚子下吃奶的场景。 它正闭着眼睛吃得香,小小的身体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抱了起来。 “这狗子不错,一看就能长大个,能当把头的,就是现在不让打猎了,要是换做以前能打猎,还不都来抢了。” “哥,你看中了就拿去养吧,正好我们家也养不起那么多狗,你这是来得早,挑了最好的,等老五他们再来,就只能选别的了。” “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这狗子我带回去了,等下拿条肉过来,给母狗补补身子。” “看你说的,咱们都是兄弟,客气个什么劲儿。” “不是跟你客气,规矩是这样的,咱不能坏了规矩。” “那成。” …… 接下来的梦境,就是这狗狗在主人家长大的场景。 主人家养的有鸡有鸭有鹅,这狗狗聪明又调皮,主人家给它喂牛奶,它长得很快,很快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奇的去挑逗其他动物了。 它最先挑衅的是家里的鸡,结果它圆滚滚的小短腿和圆滚滚的身子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刚跑到母鸡面前,就被母鸡飞起来对着鼻子啄了一下。 狗狗最脆弱的地方就是鼻子那里,它疼的立刻发出一阵哀鸣,连滚带爬的往后跑。 看到这一幕的,正在剥花生的女主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咋那么欠呢?现在知道疼了?” 小狗狗跑到了女主人旁,嘤嘤的叫着。 女主人伸出手在它头上揉了揉,又把它抱起来检查了鼻子,确定没事之后,又把它放在了地上:“去玩吧,可别贱了。” 可是没等女主人剥几个花生,这小狗狗就跑去鸭棚那边,去挑衅鸭子去了。 鸭子的攻击性并不是很强,只是用扁扁的嘴巴在它身上啄了几下,这小家伙还不过瘾,又去继续挑衅,结果惹恼了同样住在鸭棚里的两只大鹅。 真的看过大鹅嘴巴的人都知道,这玩意的嘴巴里满是利齿,啄在身上能拽下来一层皮,在农村属于一霸,能把小孩子追的到处跑的那种。 两只大鹅追上了小狗狗,一个啄住了它的屁股,一个啄住了它圆滚滚的尾巴,它再次发出了嘤嘤嘤的哀鸣。 女主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花生,站起来把两只大鹅赶了回去,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家伙,又好气,又好笑。 “你咋那么贱呢?鸡你都打不过,还去跟大鹅找事儿,这下知道疼了吧?!活该。” …… 时光飞逝,小狗狗转眼间就长大了,它在院子里不再是受欺负的那一个,不管是鸡鸭鹅,它都能轻松扑到,再用牙齿咬住对方的脖子。 不过它也知道这是主人家的财产,所以每次都只是打闹而已,并不会真的咬下去。 “大黑,你又在胡闹了,快松口!要是明天它们少生蛋了,我就揍你。” 大黑赶忙松开了咬住的大鹅,又松开了压在爪子下的那只母鸡,跑到了主人跟前,摇着尾巴上前讨好。 “你这个夯货,咋那么喜欢在家里闹腾?一天到晚就不能安生点?” …… “爸,妈,咱们这里马上要拆迁了,我听他们说了,赔付的都是单元房。” “拆迁……拆迁能有啥好的?我跟你妈住在这院子里多宽敞,过得多舒坦,去住单元房,哪里有在自家院子里自在。” “我知道爸妈不喜欢住单元房,可是咱们整个村都要拆迁,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家里这些都处理处理吧,鸡鸭鹅能卖就卖,卖不掉咱们自己宰了吃。大黑也炖了……” 年轻人的话才刚一出口,男主人严厉的眼神已经瞪了过去:“你敢打大黑的主意,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就随口说说,等你们住单元房了,大黑也带过去陪着你们二老。” …… “这不成啊,单元房就这百来平的空间,大黑在村上撒欢习惯了,再这样憋下去,会死掉的。” “不是每天都带它出去跑着玩了吗?遛那么久还不行?” “狗跟人不一样,人懂得事儿,狗再聪明也不行,它在屋子里待不住,这才来单元房住一个月,看看掉膘掉成什么样子了,这样下去,撑不了半年的。” “当家的,那你说咋办?大黑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心疼啊。” “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办法没。” …… “老婆,我找到门路了,老赵那边说有地方能养着大黑,就是每天要干点活儿。” “干点活儿就干点活儿,人活着还要干活呢,狗干点活儿又咋了,只要它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那我下午给那边牵过去,让它以后有处撒欢去。” “当家的,真能让大黑活着,不是送去屠宰场吧,你可别唬我。” “看你说的,你看着大黑长大,我就没看着它?真要送去狗肉店,我舍得?我跟他们说了,隔三差五我们还要去看看大黑的。” “那就好。那就好。” …… 冬日的冰城,室外温度降到了零下几十度,外面寒风刺骨,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拖拉机开上去也只是压出一道白色的痕迹,冰面十分牢固。 大黑和其他几只狗拉着爬犁在冰面上飞快的跑着,驾驶爬犁的中年人时不时的抽响鞭子,指挥着狗狗们转向,加速,坐在爬犁后面的几个小姑娘发出兴奋的尖叫,脸蛋儿红扑扑的。 一大圈下来,中年人勒住了缰绳,刹停了爬犁,几个小姑娘恋恋不舍的从爬犁上走了下来,中年人也赶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准备的零食,给每个狗狗喂上一块。 喂到大黑的时候,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多掏了一块给大黑:“你出力最大,多给你一块。” 大黑的口鼻往外冒着热气,将好吃的吞入口中,享受着中年人的摸头。 …… 第216章 来说再见 风雪来了又走,湖面上的冰层越来越厚,大黑的记忆中,有很多画面都是在湖面上拉着爬犁转着圈疯跑的内容。 虽然奔跑会让它感觉劳累,可也让它十分开心,它也能快速恢复。它是动物,喜欢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奔跑。 它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喜欢那种困在一个小小屋子里的生活,更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只有这样自由的奔跑才会让它快乐。 冬天过去,春天到来,湖面上的冰层开始融化,大黑又回到了那个大大的院子里,大多时间都在一个大大的铁笼子里关着。 虽然每天它都会被放出来在院子里玩耍一段时间,新的主人也会偶尔带着它出去遛弯,可它还是怀念冬天时在冰面上疯跑的日子。 春天过去,夏天到来,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大黑浑身的厚毛让它觉得很难受,新的主人也会给他买冰棍回来吃。 原本的主人夫妻俩也会偶尔过来,看看它,给它带点好吃的。 天气炎热的时候,它趴在树荫下的笼子里,一动也不想动。 直到冬天再次到来,它重新恢复了活力,当一场大雪之后,冰面上重新结冰,它又被套上了绳索,拉着爬犁在湖面上疯跑,开心无比。 …… 春去秋来,几回寒暑。 大黑的岁月就在这单纯的快乐之中一年年过去。 谁知,就在去年的冬天,某一天,它正在湖面上拉着爬犁开心的疯跑,突然来了红袖章的人,拿着喇叭喊话,让大家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大黑有些焦躁,它在笼子里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感觉十分不解:在它的记忆里,只要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它就可以在湖面上疯跑,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了? 新的主人也一直在长吁短叹,还关着门在屋子里打了个电话。 电视机的声音有些吵,大黑听到的内容断断续续的。 “嫂子,你还是过来一趟,把大黑接回去吧。” “这事儿,通知你也看了,我这以后做不了了,这么多张嘴靠我养着,我也没那个资本啊。” “接不走了?大哥中风,腿还摔到了?我说你们这俩月咋没过来?严重不?” “那大黑这事儿……” “哎,送也没处送啊,哪里还有地方养狗了?” “嫂子,那还是我来处理吧,以后你别埋怨我就行。” …… 笼子里的大黑听到了电话内容,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听不懂那么多的内容,可野兽的直觉让它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几天之后,所有的狗都被装进了笼子里,送进了一个大院子里。 刚进入院子里,所有的狗都开始躁动起来,不停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还有一些直接拿身子去撞笼子,更多的是疯狂的大叫起来。 这里有浓郁的血腥味儿和死亡的气息,那是同类死亡的气息,这些狗狗的鼻子是很灵敏的,这些根本瞒不住它们。 只是,即便它们再怎么狂躁,又能怎样?它们撞不开铁笼子,更没有能力逃出去。 一个个笼子被搬了下来,铁笼子的笼门被打开,带着套环的不锈钢铁棍伸进了笼子里,套在了狗狗的脖子里,将它们一个个拽了出来,送进了屠宰场之中。 轮到大黑的时候,它发疯了一般挣扎着,一个人根本拽不住它,最后是两个人分别用套杆拽住了它的脖子,才把它给制服。 大黑感觉有些窒息,双眼也一阵阵的发黑,可它还是在死命挣扎着,不想对命运妥协屈服。 “好威猛的一条狗,劲儿真他妈大,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看这狗不错,要不你留下来养着吧。” “我养个der啊!我那点工资养活自己都够呛,再添一张嘴,到时候喝西北风啊?” “你少吃点,多救一条命,这狗多好。” “你这话说的,这几天送来的狗哪个不好?都是好狗,哪里救得过来?这就是它们的命数,要怪就怪它们命不好。本来好好的,谁知道会突然让停了。” “哎,不说了,干活吧。” 一根带电的叉子扎在了大黑身上,它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大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不过梦境并没有结束。 大黑入梦去了他最初的男女主人的梦中,男主人如今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女主人躺在他的身旁,短短半年时间过去,她的头发已经花白。 大黑进入男女主人的梦境之中,化作了最初那个圆滚滚的可爱模样。 男女主人的梦境也变成了当初那个院子的模样,大黑依旧调皮的去挑衅鸡鸭鹅,被追的到处乱跑。 男女主人只能一边把躁动的鸡鸭鹅往旁边赶,一边把这调皮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跑了很久之后,大黑终于撑不住了,它只是一只狗,哪怕死了之后被执念所困变成了鬼魂,它的精神力想要维持这样的梦境也很困难。 大黑停了下来,身形也开始一点点变大,变成了成年时威武的模样,它抬起头,用舌头舔着男女主人的手,做着最后的告别。 女主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哭了起来:“大黑,是你回来了吗?我对不住你,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他现在这样,家里一刻都离不开人,我没办法去接你回来。” 大黑继续用舌头舔着女主人的手,还冲她叫了两声,仿佛在说:别哭。 男主人听了女人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大黑已经死了,他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在大黑的脑袋上来回摸着:“大黑,怪我,都怪我。” 大黑又转过头舔了舔男主人的手,两人弯下腰,抱着大黑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片刻,大黑再也撑不下去了,从两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再次冲着两人叫了两声,仿佛在说再见,它抬起右爪冲着男女主人挥了挥手,摇了摇尾巴,转身跑入迷雾中,消失不见。 单元房的一个房间里,夫妻两人从梦中醒来,男人偏瘫的身子撑不起来,女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当家的,我刚才梦到大黑了。” 听不到回音,她慌忙打开房间里的电灯,转身看向自己的丈夫,却发现男人用一只手捂着脸,早已泪流满面。 …… 第217章 屠宰场 房车这边,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大黑从迷雾中走出,重新分开众多的狗狗,来到折叠桌前,两只前爪搭在桌子上,朝我吐着舌头,尾巴摇个不停。 经历了大黑的梦境,我大致也猜到了它的怨气和执念所在:本来生活的好好的,虽说狗生有那么两次波折,可也算幸福,怎么就突然被送去了屠宰场?换谁都受不了的。 至于其他的狗狗,我在梦境中那个屠宰场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相信它们被困在人间,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 “你们都是过得好好的,突然就被送去屠宰场宰杀了吃狗肉,才会滞留人间的,对吧?”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前方所有的狗狗都跟着点起头来,有些还忍不住发出了呜呜的哀鸣,不过很快又被聪明点的制止了。 我想了想,开口道:“现在真正的原因并没有真正搞清楚,也没办法帮你们消解怨气,送你们上路。我明天会去屠宰场了解情况,把前因后果搞清楚,再帮你们处理,好不好?” 一众狗狗再次齐齐点头,仰头发出了欢快的叫声,吵的我有些耳朵生疼。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明天晚上再过来。” 一众狗狗转过身朝着迷雾中跑去,一时间乱作一团。 好在它们都是灵魂形态,虽然拥挤,却不会像拥有肉体时那样造成混乱,很快就全部钻入迷雾中消失不见了。 我看着面前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地面,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捏熄了引魂灯,开始收拾东西。 入睡之前,我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这些狗狗的事情,那么多的狗狗突然间被集中送去了屠宰场,究竟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出现了恶犬伤人事件,地方上进行集中处理? 好像不大对。 从大黑的记忆里就能看到,很多狗狗都是养在笼子里的。 在我印象中,恶犬伤人事件,城管上进行打击清理,一般都是只针对那些不牵绳,不关起来的犬类品种,不会对关起来的狗狗也进行处理的。 想不明白,我就没再继续瞎想,只要找到那个屠宰场去问问,他们那边身为利益相关方,一定知道原因的。 第二天吃过早餐,我就打开手机搜索起昨天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屠宰场,很快就找到了地址,开着房车朝着那边出发了。 屠宰场在郊区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很正常,毕竟每天都有动物的惨叫,还有粪便的味道和血腥味儿,肯定都要放在郊区比较偏远的地方,这样才不会被投诉。 我开着房车来到屠宰场外面,把房车停在了路旁,迈步朝着屠宰场里面走去。 可是刚走到屠宰场门口,门卫室里走出了一个老大爷,把我给拦住了:“喂,你干嘛的?” “大爷,你们领导在不在?我有点事情想找他聊聊。”我赶忙掏出香烟,准备让烟给大爷,却被大爷摆手拒绝了。 “我不管你干啥的,赶紧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为什么?”我有些不明所以。 “不为什么,赶紧走。”大爷一脸不耐烦的把我往外赶。 “怎么了?屠宰场最近是出什么事情了?” “谁说出事了?!”大爷的眼睛瞪了起来。 “没出事我来问点事情,你就把我往外赶?”我反问道。 “你们这些记者整天没事找事,赶紧走。” “记者?我不是记者,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开来的车子还有穿着,让大爷产生了怀疑。 想想也是,其他来屠宰场的车子和人,大多都脏兮兮的,要么上面拉着牲口,要么就是来运肉的,身上穿的衣服也会沾满油污。 像我这样穿着干净的普通人,很少会来屠宰场,我又不是本地口音,大爷把我当成来采访的记者,也很正常。 “大爷,我不是记者,就是过来打听点事,你要是知道,我就不用去找领导了。” “什么事儿?你先说来听听。”大爷皱眉道。 “去年冬天的时候,咱们这边屠宰了挺多狗,是怎么回事?” “你是爱狗人士?”大爷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甚至还退后了一步。 “不是,就是打听一下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我挺喜欢小动物的,不过也仅限于喜欢,跟那些疯魔的爱狗人士还是不一样的。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大爷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我。 “就好奇打听一下,听说宰了挺多狗,到底因为什么啊?那些狗都挺好的,看家护院,拉爬犁多好用,为啥就突然间宰了?” “你真不知道去年的事情?”大爷有些怀疑的看向我。 “去年出什么事情了?我是个写小说的,这是第一次来东北,听说这个事情,就想写进故事里,过来打听打听。”我决定给自己编个好用的身份,打消大爷的顾虑。 “写小说的?作家啊!怪不得呢。”大爷的表情缓和下来,见我再次递烟过去,稍作迟疑,还是接了过去。 “算不上作家,就是瞎写点东西。”我演戏做全套,继续道:“大爷,那些狗是怎么回事?” “你是作家,我就给你多讲点。你知道我们东北这边农村以前家家户户都养狗不?” “这个真不太清楚,您老给讲讲。” “走,去我屋里,咱们喝着茶聊。”大爷守大门挺无聊孤寂的,确定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显得十分热情。 大爷是个挺健谈的人,真的从东北五六十年代讲了起来。 以往的东北农村,因为气候和地理条件的原因,资源是相当丰富的,这其中包括了野生动物资源。 为什么以往东北菜也是八大菜系之一,还曾经很辉煌,进入过国宴的菜单,现在东北菜虽然也好吃,但是却没落了。 那是因为以前的东北菜菜谱拿到现在一看,全是要坐牢的食材,什么熊掌狍子野鸡雪蛤,也就是那个年代有机会吃到,现在敢动一手指头,保证牢底坐穿。 东北自古就是渔猎的生活,猎人最好的帮手自然是猎犬,以往东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打猎,也都会养狗,那些宠物狗什么的,东北以前根本不会养,养的都是中型犬和大型犬。 东北人对狗的感情也是很深的,特别是那些能帮着打猎的猎犬,真的是爱到了骨子里。 …… 第218章 女网红 特别是去深山之中打猎,多带上几只狗,能拉着爬犁翻山越岭,到了地方休息休息,就能放出去追猎物,可比什么马啊驴啊好用多了。 等到打了猎物,把猎物处理之后,放爬犁上捆好,一路带着就回来了。 那个年代,东北农村冬天都是这么过的,除非一点打猎的本事都没有。 即便那些不打猎的农村家庭,家里也会养上一两只狗狗看家护院,毕竟东北农村不像是内地,这边冬天下了大雪,是真的会有动物跑来村子上觅食的,如果家里没有看宅护院的狗狗,被野兽摸进屋子里都不晓得。 至于爬犁,那更是家家户户都有,东北的冬天下了大雪,积雪整个冬天都不会融化,从外面带点东西回来会很麻烦,用拉爬犁带东西是最合适的方式。 狗拉爬犁还有另外一个用途,那就是冬天小孩子没得玩的时候,狗拉爬犁还能哄孩子。 让自己的狗狗带着孩子出去玩,狗狗通人性,会护着小主人,也不用担心出事。 可以说,以往东北农村养的好狗,相当于半个保姆。 随着时间推移,社会发展,国家出台法律,不允许随便打野生动物,又为了社会安定,收缴了枪支,东北养猎犬的就渐渐少了。 不过即便如此,农村还是习惯了养一两只狗狗看家护院。 前些年,城市扩张迅速,东北这边也不可避免出现了拆迁建房的情况。 那些靠近郊区的村子被拆迁了,住进了单元房,那些原本养在院子里的狗狗,大多都不适应单元房的生活,再加上很多家庭也觉得在单元房里养狗不行,就把这些狗给卖了。 刚好这两年东北的旅游经济发展了起来,以往狗拉爬犁用来拉猎物拉货物哄小孩子,如今拿来哄游客了。 那些狗狗拉着游客在湖面上跑上两圈,就能赚上一笔钱,游客开心了,体验了新奇的游玩方式,养狗的商家也得到了收益,那些狗狗也赚到了口粮,算是三赢状态。 原本这产业经营的好好的,可是去年冬天,上面突然叫停了这项业务,说这样涉嫌虐待动物,妨碍东北的旅游形象,让商家全部整改,改成其他方式拉爬犁。 有些比较有主意的商家立刻把大型拖拉机搞了出来,做成了拖拉机爬犁,继续在上冻的湖面上拉游客赚钱。 可那些小本生意的商家,或者拉着自家狗狗出来赚点零花钱的,就没了办法——总不能自己替狗狗上去拉吧? 就算真的人上去替狗拉,那也跑不快,跑不出爬犁那种虎虎生风的感觉,人家游客还体验个屁。 禁令刚下来的时候,大家也都在观望,觉得这么多人,不至于一刀切,后面肯定还会放开。 后来通过关系一打听,这个事儿不可能放开的,让大家不要再想了。 这么一来,那些搞狗拉爬犁生意的商家就坐不住了,从此没有了收益不说,养着那么多的狗,每天正常吃东西消耗都要很大的量,更何况这种拉爬犁的狗,需要定期喂肉保持体力,花费更高。 这些雪橇犬大多都是他们低价收来的,并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并没有多少感情,除了一些有良心的,询问狗主人要不要把狗领回去,其余的全都送到了屠宰场,直接变成了狗肉和狗皮。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爷,你给说说,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出台这样的规定?” “这我咋知道?我就一糟老头子,当官的在想什么,我咋知道?很多规定不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们才不会管呢。” 从屠宰场出来,我有些发愁:这消息打探的稀碎,算是打听出来了一半,知道了是上面出台的规定,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定,还需要继续去了解。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起去年突然禁止狗拉爬犁的原因。 很快,我就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了为什么当地政府为什么会突然出台这么奇怪的禁令。 随着对网络上信息的阅读整理,整个事情的脉络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也让我变得越来越愤怒。 …… “亲爱的家人们,我来东北旅游了,看看这冰天雪地的雪景,真的是太美了。我替大家感受一下东北的风情,大家都把赞点起来,礼物也打赏起来。”一个满脸高科技痕迹的年轻女网红,穿着一身可爱的绒绒兔子装,对着镜头摆着可爱的造型。 可直播弹幕上反应并不大,并没有多少人给她点赞,刷礼物的更没有多少。 她皱了皱眉头,低头又掏出一个手机,在屏幕上快速输入起来。 “怎么回事?直播间人气怎么那么低了?工会还不赶紧带一波节奏。” 聊天群里,立刻有顶着运营词缀的工作人员回道:“你从半年前热度就已经很低了,之前的直播,一直是工会再给你撑热度,现在收益已经不成正比了,公司决定暂时不给你撑热度了。” “你们这是要过河拆桥?”女网红有些愤怒,打字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在东北户外的冬季冻的。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过河拆桥?你自己没有热度,就算跑到天上去旅游,没人看有什么用?” 女网红气得又是在聊天群一通输出,可运营却根本不再出现,显然已经彻底无视她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别看她在网上是上百万粉丝的网红,可她心里很清楚,这上百万的粉丝当中,起码有一半都是工会给她花钱刷的僵尸粉丝,还有一些是平台赠送通过她的虚假粉丝。 现在她没有话题热度,这些粉丝不来她直播间观看,她就没钱赚了。 虽说现在直播间还是有一些活跃粉丝的,可这点粉丝带来的收益她根本就看不上,她每年整容,美容,加上买水军刷话题所花费的金额都不是一个小数目,靠这点收益,她迟早要亏死。 就在她对着屏幕表情阴晴不定的时候,一旁一个招揽生意的大爷走了上来:“美女,要不要坐狗拉爬犁?很好玩的,上来玩两圈。” 女网红转过头,看到了一群狗狗拉着爬犁吐着舌头,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 第219章 动保组织 作为一个网红,她并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也不懂什么商业运作,对网络热门话题和容易引起争议的话题却是了如指掌。 看到这些刚刚拉过上一个客人的狗狗,她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动物保护在华夏互联网上一直是一个热门话题,只要能跟动物保护扯上话题,就很容易成为爆点。 她立刻调转直播的镜头,对着那些正在哈着热气的狗狗拍了过去。 她也拿起了手中的手机,对着那些狗狗一边拍摄,一边开口说了起来:“哎呀,这些狗狗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在外面的冰面上拉客,这简直就是虐待。” 那招呼她的老汉原本还堆着笑脸,卑微的希望她照顾生意——毕竟这些网红穿的衣服很好,还拿着最新款的手机,一看就是有钱人,说不定能多玩几圈。 可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老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东北这边一直都是这样的,狗拉爬犁都好多年了,这可不是什么虐待。” “一直都是这样?!”女网红声调顿时提高了:“家人们,你们听到没有?这边一直这样啊,这些狗狗多可怜呐。” 说着,她还假惺惺的去挤眼泪,只是她的演技实在不行,更飙不出眼泪,不过直播上美颜开的重,观众们也根本看不出来,她只需要做出抹泪的动作,不去靠近镜头,观众是看不出来的。 老汉即便有些不高兴,还是盼望着能做成这女网红的生意,他勉强挤出笑容继续道:“这有啥可怜的,人要干活才有饭吃,狗也是,不赚钱它们哪有肉吃?美女,既然你喜欢狗狗,就照顾一下生意,坐上来兜两圈。” “你怎么可以这样,狗狗是我们人类的朋友,坐爬犁上让它们拉我,那等于是奴役朋友,你太过分了。”女网红说着,假惺惺的抹着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老汉整个人都懵了,他又不傻,哪怕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会这样,也知道这一单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他悻悻的转身离开,去招揽其他的客户了,在心里暗骂这女人是个神经病,不过表面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他是出来做生意的,知道做生意就必须笑脸迎客,哪怕没做成生意,遇到脑子不正常的,只要没有起冲突,太过分,就不能甩脸子,要不然以后就没生意做了。 老汉并不知道,他认为自己这样笑脸迎客不会影响生意,可麻烦却找上了他。 这女网红虽说如今人气大不如前,可总有一些忠实粉丝,特别是一些男性粉丝,在现实中找不到异性,就天天在网上盯着这些整容美女,幻想着跟对方发生点什么。 女网红等到老汉走了之后,继续在直播间一阵输出,说这边如何虐待动物,自己是如何痛心,说刚才还拍到有狗狗冻得浑身哆嗦。 这女网红本来是哭不出来的,可是说着说着,看到自己直播间的人气如此之低,想到自己之前每个月能赚上百万,如今一个月只剩下十来万,顿觉委屈的不行,真的开始飙泪了。 这一哭,直播间里的一众男粉丝可是给心疼坏了。 “宝宝不哭,你这样哭,我是真的心疼。” “宝宝真的是太善良了,看到小狗狗受到虐待,哭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人太无耻,太过分了!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他们怎么可能这样虐待狗狗?” “真实他,人肉这老汉,让他不敢再这样虐待狗狗。” “宝宝是女孩子,她善良不会怎么样,咱们这些护花使者要出手,惩奸除恶。” “对!就是这样,咱们这些人应该出手。” “我建议在网上发动舆论,把这个事情炒大,解救更多的狗狗,让更多的狗狗可以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套着绳索拉爬犁。” “咱们把刚才的直播切片,发给那些动保大v,他们肯定会发动舆论的。” “走起,为宝宝主持正义。” …… 毫无征兆的,一个热门话题在网络上展开了,内容就是东北这边的旅游项目涉嫌虐待动物,让狗狗拉爬犁,给狗狗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动保在舆论场上一直都是个热门话题,因为动保是西方势力在国内扶持的几个项目当中,最成功也最能赚钱的一个。 很多人爱心泛滥,看到小动物需要捐款,就会忍不住献上爱心,可实际上,那些动保都是搞一些高颜值的小动物拿来直播,吸引小姑娘们爱心泛滥,收打赏。 挑一些聪明伶俐的卖给愿意收养这些动物的爱心人士,再赚一笔,至于其他老弱病残卖不出去的,就送去了屠宰场。 可以说,跟屠宰场合作最多的就是动保组织,只可惜这些事情不会被人知道,就算真有人爆出来,也会被压下热度。 动保组织除了赚钱,更大一个作用就是提纯粉丝,聚拢粉丝做别的事情,一个是在地方上制造事件,第二个就是舆论场上兴风作浪。 他们最喜欢制造的一个话题,就是炒作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中国人吃狗肉是道德沦丧,开始从这个小众角度打击批判贬低中国人的民族性。 在延伸到女性如何有爱,男性如何暴力,进而制造男女对立,所以动保和女拳一直有着密切的互动。 这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目的,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更不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 东北旅游虐狗的热度很快在网上蹿升起来,因为在网上传播的视频切片是女网红拍下来的,所以很多人也关注了她,连带着她的热度跟着疯涨了一波。 工会那边的负责人亲自给她道了歉,又假惺惺的把运营骂了一顿,要求运营给她道歉,又答应接下来给她大把的资源,这才把这件事情给搞定。 女网红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流量,收益也再次回到了巅峰,还有了超越之势,这让她无比开心。 可是对本地的文旅局来说,可是一场无妄之灾和晴天霹雳。 本来文旅局的工作开展的好好的,在网络平台上却突然被爆破了,无数的网友涌进文旅局的官方账号下面,开始声讨谩骂。 文旅局的领导都懵了:这是咋回事?怎么突然就被骂了? …… 第220章 因果不报应 当文旅局一脸懵逼的查清楚起因之后,也是麻了:狗拉爬犁这事儿在东北一直都不叫个事儿,别说东北了,只要是寒带地区,都有狗拉爬犁的传统。 当然,爬犁是东北的土话,换成雪橇,那才是书面用语。 因为狗狗这种动物在雪地里要比驴马之类的动物好用多了,在雪原上,狗拉雪橇一直都是一种传统。 要不然阿拉斯加、哈士奇和萨摩耶也不会被称作雪橇三傻了,因为它们在寒带就是用来拉雪橇,并顺带帮助打猎的。 雪橇犬,雪橇犬,不拉雪橇,难道要架在脖子里当大爷? 这雪橇三傻为什么喜欢拆家? 不就是因为它们天生精力充沛,多余的精力如果无处发泄,就会在家里整幺蛾子? 城市人养雪橇三傻觉得是可爱好玩,可在寒带地区,它们就是工作犬,毕竟底层人民养狗就是协助自己生活的,而不是拿来当大爷的。 文旅局的工作人员觉得网上炒作的这件事情简直就是没事找事,脑子不正常,正常点的,想想这些犬类为什么叫雪橇犬,也就不会提出这么傻的问题。 可现在网络上舆论汹汹,上级领导又打来电话责问,让尽快整改处理,防止舆论扩大。 文旅局也怕这样的事情影响到旅游产业,思来想去,只能发通知要求城管部门协查,禁止狗拉爬犁的项目。 自家用来带孩子用可以,不许狗拉爬犁再出来营业接客,为了防止以后再有类似事件,也通知了下面,这个口子以后不会开了。 就这样,原本一个在寒带很寻常的出行玩乐项目,就因为一个女网红所谓的“爱心”就此终结了。 后面的事情,自不必多言。 那些拉雪橇的狗失去了作用后,没有人会白白养着它们,自然是送去屠宰场。 这些狗狗原本拉雪橇过得好好的,主人家也会在赚了钱之后,买肉买骨头给它们改善生活,突然间就被送去了屠宰场,心中无法理解,自然会心存怨恨,滞留人间。 …… 整件事情到这里已经真相大白,可我却觉得心中有口郁气憋着,让我烦闷异常。 网络时代,有各种各样的乱象,这可以理解。 可为什么一个在镜头前矫揉造作,为了自身利益假装爱心的网红,就能煽动那么多的人,导致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死于非命? 公众都失去理智了吗? 遇到事情时,就不能冷静客观的想一想一些表象背后的深层次逻辑? 我有些气闷的开着房车回到了原本的地方,吃过饭就坐在房车里思索今夜应该怎么处理那些狗狗的灵魂。 说真的,我很为难,这件事情并不是我做引路人来遇到最离奇最复杂的,可却是相当棘手的。 这些狗狗的无辜惨死,真的要算因果的话,大部分都要算在那女网红的头上,除此之外,那些在网上兴风作浪的粉丝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想要让这些狗狗的灵魂消除执念,平息怨气,最起码也要让那女网红受到惩罚。 可那女网红如今还混的风生水起,据说每年带货的收益都是以千万计算的,让人看了只会觉得老天不公,我要怎么安抚这些狗狗的灵魂,让它们安心上路? 整个下午,我都在苦思冥想这件事情,直到夜色降临,才匆匆去附近吃过晚饭,回来后把折叠桌椅放好,摆上引魂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燃了。 我是真的想不出如何帮这些狗狗消除怨气和执念,拖下去也想不出办法,还不如直接面对,看看这些狗狗的灵魂会如何选择。 引魂灯亮起,远处的迷雾中立刻冒出了许多亮晶晶的眼睛,很快围了上来。 面对这些狗狗灵魂期盼的眼神,我叹了口气,开口道:“事情我已经搞清楚了,你们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是一个女网红。” 我说着,拿出手机,把提前存好的视频播放了一遍,一边播放, 还要时不时暂停,给这些狗狗灵魂讲解其中的前因后果。 当一众狗狗得知它们是因为那个女网红枉送性命时,忍不住的仰头呜呜哀鸣起来。 我看着这些狗狗灵魂哀鸣着落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等到它们发泄完情绪,重新安静下来,我开口道:“你们想要的公道,我也没办法帮你们讨回来,顶多就是送你们到那个女人梦里,去吓唬吓唬她,让她做一场噩梦,可这种事情对她那种为了钱丧失了良知的人来说,也不会怎么样。” 那些狗狗的灵魂听了我的话,再次呜呜叫了起来。 我伸出手指在引魂灯的灯盏里蘸了蘸,朝着那些狗狗灵魂弹起了手指,灯油弹到它们身上,它们立刻转身跑进了迷雾之中。 接连重复了十几次后,所有的狗狗灵魂都跑进迷雾中后,我这才停了下来,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些狗狗灵魂去找那女网红的麻烦去了,可这不一定会让那女网红警醒。 这么多的狗狗灵魂去找她,她今夜一定会做一场很恐怖的噩梦,可是人是有保护机制的,那些太过痛苦恐怖的梦境,人在醒来就会忘掉,只会感觉身体疼痛疲惫,不会记得梦境的内容。 沾染这么大的因果,她的福报肯定会有所损耗,可对于把钱看的很重的人,她应该也不会太在意什么福报这些的。 …… 片刻之后,那些狗狗的灵魂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折叠桌前站定,仰着头看着我。 我看到它们身上缠绕的怨气和执念明显少了很多,知道它们已经在梦境中发泄过了。 “既然已经发泄过了,那就上路去吧,不要继续留在人间了,去你们该去的地方。”我开口说道。 那些狗狗灵魂却停留在原地,直直的盯着我。 “你们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大致明白了它们的意思,开口问道。 为首那个最大的狗狗灵魂仰头叫了起来,又伸出爪子在我的手机上点了点,比划了好一阵,我才明白了它想表达的意思。 “你想让我把这些事实真相公布在网络上,让这种悲剧不再重演。是吗?” …… 第221章 花花,是你吗? 一众狗狗灵魂听到我的话,齐齐点头。 “我答应你们,会把这些真相公布在网络上,让更多人知道真正的爱护不是他们想的那样,那样只是被无耻之徒利用了爱心而已,反而适得其反。” 一众狗狗再次发出了呜呜的叫声,这一次声音中带着解脱和喜悦。 “你们要不要入梦去见见主人,然后上路去?”我提议道。 我原本以为,这些狗狗都会入梦去见一见主人,可绝大部分狗狗都停在原地,低下了头,并没有凑过来。 只有十几只狗狗凑上前来,吐着舌头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些狗狗大多都是主人不愿养了,卖给了经营狗拉爬犁的商家,哪怕其中有不少是拆迁的原因,可狗狗还是被伤了心,不愿再面对原本的主人。 我叹了口气,给凑过来的狗狗的额头上画上咒文,让它们入梦跟主人告别之后,这才冲着一众狗狗道:“好了,俗世尘缘已了,你们上路去吧。” 话音落下,立刻有狗狗朝着迷雾中跑去,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个狗狗再次叫了起来。 原本准备离开的狗狗立刻停了下来,转身重新围在了桌子前。 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搞定吗? 还没等我开口,就见围过来的狗狗用牙在身上拽下来一撮狗毛,放在折叠桌上,接着转身跑入了迷雾之中。 下一个狗狗灵魂也有样学样,从身上拽下来一撮狗毛后,放下离开了。 很快,折叠桌上就堆了一大堆狗毛。 此刻我也反应了过来:这是这些狗狗灵魂按照规矩给我的报酬。 只是,这狗毛能干嘛用? 难不成我回头能拿这些狗毛做个毛衣,还是做个狗皮大衣?问题是这也不够啊。 不过,既然是这些狗狗的一片心意,那就收下吧。 就像最早的时候,我收下那些孤魂野鬼的报酬,一开始也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用,后来不同样用上了。 也许这些狗毛某一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随着狗毛堆的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那个领头的狗狗,它缓步上前,看了我一眼后,扭头将它脖子里挂着铃铛的项圈拽了下来,恋恋不舍的放在了桌子上,接着转身走入了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这带着铃铛的项圈是它作为把头的象征,脖子里拴上铃铛,拉雪橇时,其他的狗狗都会听它的铃铛声配合。 我看着桌子上的这堆东西,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准备起身回房车上找个袋子把这些狗毛装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来,那些狗毛像是遇到了无形的火焰,悄无声息的化为青烟,随风消散了。 那个带着铃铛的项圈,也像是被火焰炙烤一样,牛皮制作的项圈上出现焦糊,铜铃铛也在慢慢的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熔化。 怎么回事? 这些狗毛不是刚刚送过来吗?怎么就突然开始燃烧消失了? 这是这些狗狗送给我的报酬,也是功德之物,功德之物发生变化,肯定是发生什么变化,起效了,可这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常啊?! 就在我心中不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猫咪叫声。 “喵……”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拨动了我心中那根隐藏许久的琴弦,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花花?!” “喵……”又是一声猫叫传来。 我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刚刚那些狗狗消失的迷雾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缝隙,一只毛发特殊的猫咪正从缝隙里拼命朝外钻着。 它的身上还带着血污,明显十分虚弱。 看到那熟悉的模样,我忍不住再次喊道:“花花,真的是你?!” 花花的目光转向我,四目相对,它短暂的愣神后,挣扎着想要从缝隙中往这边钻来。 可那缝隙十分狭窄,它身上的伤势又十分严重,虽然十分努力,可每次只能将身体钻出来一点点。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桌子上即将烧完的狗毛,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这些狗毛的作用就是给花花开辟一条通道,让它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念头闪过,我立刻端起引魂灯,朝着花花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时,桌子上的狗毛已经燃烧殆尽,那个牛皮制作的项圈和铜铃铛还剩下一小半在支撑着。 随着狗毛全部烧完,迷雾中开启的那小小的缝隙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花花的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明显带着焦急。 我赶忙上前,想要伸手去拉花花,可却根本抓不到花花,右手只是从它身体的虚影中穿体而过。 我转过头看去,发现那牛皮项圈只剩下短短一截,铜制的铃铛也已经熔化过半。 “花花,加油啊!快钻过来。”我心中急切,赶忙端着引魂灯,将里面的灯油倒在花花的身上。 灯油落在花花的身上,它身上的血污开始肉眼可见的消失,原本乱糟糟的毛发也开始变得柔顺,受伤无力的四肢也在肉眼可见的恢复。 我心中大喜,继续把灯油倒在花花的身上,可很快灯油就见底了,连带着引魂灯的灯光也变得暗淡下来。 我心中一惊,赶忙停下了动作——我心里清楚,如果引魂灯熄灭,眼前这片迷雾就会消失,花花就再也钻不过来了。 可花花的伤势只是恢复了一小部分,离彻底恢复还有着相当大的距离。 这一刻,我真的很后悔没有直接拿着油壶过来,要是有油壶,此刻就能给引魂灯填满油,继续给花花疗伤。 可现在后悔根本没有用处,之前为了帮那些狗狗,用了太多的灯油。 只是如果没有这些狗狗给狗毛,花花也没有机会回来。 一饮一啄,真的是因果定数。 只能说磨难还没有结束,注定不会让我和花花一帆风顺。 我真的是心急如焚,想要帮忙却帮不上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崩溃。 我一次次的想要伸手去抓花花,可每一次都是穿体而过。 眼看着桌子上的项圈,牛皮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小半个铃铛还在支撑,眼前的缝隙越来越小,花花还剩下小半截身子卡在缝隙里钻不出来,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 “花花,加油,快啊,你快一点。” …… 第222章 无辜吗? 花花也很着急,它拼命的从缝隙里往外挤着,可缝隙却变得越来越小,它的身子被彻底卡住了。 我转过头看去,发现折叠桌上,那铜制铃铛只剩下最后一点,马上就要彻底熔化消失了。 “花花……”我不顾一切的伸手想要去抓花花,可依旧无法碰触到它的身体。 我又急又气,为花花无法脱身而着急,气的是自己在关键时刻帮不上忙。 我试着催动勾魂锁链和上面缠绕的信念之火,想要看看能不能把花花从缝隙中拉出来,可勾魂锁链也只是穿过花花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 一时间,我心如死灰,泪水忍不住从脸颊滚落。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失去希望,而是明明看到了希望,最后却差那么一点点无法成功,最让人痛心疾首,意难平。 桌子上的铃铛最后那一片终于彻底熔化,随着夜风消失不见,花花最后的双腿也被缝隙死死卡住,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花花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诉说,却已经无法开口发出叫声了。 我看着花花的眼睛,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的心里十分清楚,这是花花唯一能够归来的机会,这一次如果错过,就再也不可能了。 就在这时,一声幽幽叹息忽的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就看到眼前的迷雾之中,一柄黑色油纸伞从虚空中伸了出来,身穿黑色长袍的黑无常大人走了出来,快速来到我的身前,弯下腰伸手朝着那道缝隙一抓,花花被他拽了出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随手把花花丢进了我的怀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准备酒去。” 我先是一愣, 随即低头看向怀里的花花,花花勉强抬起头跟我对视了一眼,低低的叫了一声,就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我顿时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向黑无常大人。 “慌什么,它只是太过疲惫睡着了,等它恢复了就会醒来。”黑无常没好气的说道,转身走到了折叠桌前,幻化出黑色椅子坐了下来,右手手指轻轻在折叠桌上轻轻敲了敲。 这是等我倒酒呢。 我赶忙抱着花花回到房车里,把花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又给引魂灯重新添满油,这才端着引魂灯,拿着酒重新回到了折叠桌前。 斟酒的时候,我的手都是抖的,直到这一刻,我还接连几杯酒下肚,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花花真的就这样回来了?! 我忍不住频频回头,想去看看花花,可又觉得黑无常大人还在这里,自己要是离开不太合适。 黑无常大人喝了几杯酒后,笑着开口道:“行了,去把花花抱过来吧,你这要是不抱着它,怕是连跟我聊天的心情都没了。” “可以吗?它伤的那么重。”我担心移动花花,会让它再次受伤。 “它又不是普通的小猫,既然逃出来了,只要睡觉吸收阴气,就能恢复,要是真的小猫,早就被砸成肉酱了,哪里还有可能回来见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回房车,小心翼翼的把花花用个毛巾包了起来,抱在怀里,这才回到折叠桌前,陪着黑无常喝酒聊天。 这一次,有花花蜷缩在我腿上睡觉,我不再走神,时不时的在它的毛发上抚摸一把,更是让我安心无比。 “无常大人,那些狗毛,还有花花回来,是怎么回事?”即便现在抱着花花,我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你帮助这些狗狗消解怨气和执念,送它们上路,它们自然要付你报酬。可它们的功德之物跟人类不是通用的,只能帮你得到动物缘。” “动物缘?” “有些人遇到猫狗,就会被围着求抚摸,有些人遇到猫狗,就会受到攻击,这就是动物缘。那么多狗狗把它们的信物给你,累积到了一定的量,牵动了冥冥之中的力量,结果就是沟通到了困在裂隙里的花花,让它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后怕,还好自己看到这些狗狗灵魂时,硬着头皮帮助了它们,要是觉得它们只是狗狗,直接把它们赶走,就再也不可能见到花花了。 “好了,现在花花救出来了,我们聊聊正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黑无常大人过来,帮我救花花只是顺手而为,应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无常大人请讲。” “季藏,这些狗狗的命运你也看了,你来理一理整件事情的前后逻辑,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道:“整件事情,绝大部分的责任都在那个女网红的身上,她的那些粉丝,还有工会,也是帮凶,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也有一些责任,不过因果应该不算大,应该是被欺骗了,比较无辜。” “季藏,你分析的不错。”黑无常点了点头,夸赞道。 我还没来得及开心,黑无常大人再次说道:“不过这里面有一点说的并不对。” “是什么?” “那些跟着在网上起哄的网友,他们因果的确不大,却并不无辜。” “并不无辜?他们只是因为爱心泛滥,觉得狗狗不应该受罪,算是好心办坏事吧?”我还是觉得大部分网友是无辜的。 “不,这不算好心办坏事,这就是单纯的认知不够,自己又缺乏敬畏,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我还是有些不太能够理解。 “这个事情其实并不难理解。很多人在网上发表的言论,在现实中是说不出来的。能够在网上肆无忌惮,是因为隔着网络,大家可以放飞自我,随意输出。” “可这些人有没有想过,隔着网络的确能够肆意快乐的进行语言输出,随意谩骂,可这样就真的不需要负责任了?” “网络时代带来了很多便利,也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说人心浮躁,阅读和知识碎片化,审美的庸俗化,什么样的网红都能火起来,都会有一大批粉丝,得到这些粉丝的支持后,这些网红往往也会迷失自我。”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渴望着掌握权力,这是人的天性。哪怕只是网络带来的权力感,同样是让人着迷和疯狂的。” …… 第223章 终点与起点 “权力感?那些网红可能有这种感觉,普通的网友应该没有吧?他们能有什么权力感?”我还是有些不解。 “不,你对权力认知的太过片面了。权力并不一定是位高权重才会拥有,在人际关系之中占据强势一方,就会行使权力。比如说,父母对孩子,老师对学生,甚至学生群体当中,只要组成小团体就可以对看不惯的同学进攻孤立排挤,这些都是隐形的权力。” “正因为如此,很多人会觉得跟父母在一起会很窒息,在学校里很难受,都是因为有这种隐形的权力在作祟。这种隐形的权力,行使者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问题,往往还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我都是为你好。这是在帮你纠正错误。” “同样的,在网上当判官,也是权力的一种体现,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别人,也可以让人产生快感。只是,大部分网友的知识都是碎片化的,思维都流于表面,很多时候脱离了实际而不自知,根本不明白一件事情的简单表象下隐藏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到了网上,就是简单的发泄情绪而已,他们并不想探究事实真相,并不想讨论是非曲直,他们唯一想要的就是站在自己的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的批评别人,得到道德上的优越感。”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我了解狗狗事件前因后果的时候,也看到了网络上两方网友的争吵。 的确有本地的网友讲了狗拉爬犁一直都是东北的传统,也是寒冷地区最常见的出行方式,可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他们解释,全都在骂这样让狗拉爬犁对狗狗太残忍了如何如何。 人都是这样,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旦站了立场,就很难平心静气的听另外一方的陈述,更不愿接受不同的意见。 “其实偏信和固执一直都是人性弱点,自古有之,并不稀奇。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这里。”黑无常继续说道。 “那问题在哪里?” “问题在于现在整个社会都是以财富为导向,成功的定义变成了能不能赚到钱,那些网红不管是靠什么恶俗段子走红后,只要赚了钱,就可以成为所谓的人生导师,就会拥有很多狂热的粉丝,为这些网红冲锋陷阵。” “这些狂热粉丝在内心深处,其实是带着慕强或者奴性心理的,他们觉得网红是成功人士,维护网红就能得到好处,或者自己未来也能成为网红。他们并不会考虑是非曲直,只会把自己代入网红的角色,得到虚假的满足感。” “可别小看网红那一声声家人们,普通人听着挺别扭的,一旦被洗脑后,这一声声家人就是摧毁粉丝理智和思维的魔咒。他们会不计成本的相信这些网红,旁人的提醒和劝说,反而会让粉丝们生气,根本无法摆脱。” “这是标准的冤大头,一边被网红用家人们洗脑割韭菜,还不计成本的为网红冲锋陷阵,去欺负其他普通人,去害人作孽,白白承担因果,这难道不可笑吗?” 我也看过一些网红的直播,明明那些产品在购物平台上稍一搜索就能知道绝对不是网红口中所说的那种价格,可那些粉丝偏偏就很买账,觉得自己赚到了,的确十分魔幻。 如果说只是花钱买商品,也就是一些经济损失,并不严重,可如果吃到一些不符合生产标准和健康标准的食品,伤了自己的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是像狗拉爬犁事件中这样,一众粉丝被女网红当冤大头煽动,去冲锋陷阵,害死了那么多狗狗,这么大的因果,哪怕只有少量算到他们身上,也会给他们以后的人生带来很多麻烦。 毕竟能被网红轻易洗脑的粉丝,本身的命盘格局和气运就不会很好,要是再背上这样的因果,接下来的人生肯定会有些倒霉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替这些人感到不值:“白白给人当枪,还要承担因果,真是太傻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是因为很多人的心太空了。这社会以物质为导向太久了,让金钱成了社会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可人类社会真正需要的是那些高贵的品质,那才是值得尊敬铭记的。” “如今高贵的品质被当成了傻帽,蝇营狗苟之徒只要有了钱就能获得社会地位和大众的崇拜和尊敬,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整个社会一定会陷入动荡的,因为维护社会的根基已经动摇了。” “社会的根基不是财富为基础,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这要靠美好的品质去维持。短短几十年间,我们的社会从劳动最光荣,转变成了劳动者是牛马,资本家作威作福。其中的原因是什么,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 我只觉心头猛然一紧,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又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黑无常大人的目光隔着黑色油纸伞扫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再次幽幽道:“还记得之前油罐车和那癞蛤蟆假神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我点头应道。 “这世上总会有蝇营狗苟之辈,用花言巧语欺骗大众,他们一开始的确能够成功,也会风光一段时间,只是真的假不了,假的永远真不了,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戳破,妖怪伪装的假神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如果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他们的手段也许能一直欺骗下去,可大众既然见过真正的太阳,就总有一天能够明白过来,辨明真假太阳。” “我明白。”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应道。 “季藏,你从中原来到中国的最北端,可这里并不是终点,反而是一切的起点,在这里重拾了历史的沉重记忆之后,你还要继续去寻找,单纯的历史记忆并不能保证取得胜利,还需要其他的力量加持。” 我心头一凛,知道黑无常大人这是在跟我交代正经事情,赶忙开口道:“还需要什么样的力量加持?” …… 第224章 母子平安 “你一路走下去就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力量加持,我不能提前告诉你,有些东西必须你亲自去接触领悟,才能明白。” “我知道了。”我点头应道。 换做以前,我会觉得黑无常大人是故弄玄虚,可经历了731部队罪证陈列馆之后,我明白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我去经历,才能明白其中的深切含义。 就如抗日战争对很多没见过战争残酷,没见过同胞凄惨遭遇的人来说,只是四个简单的汉字,并不理解其中的深层次含义。 可对见到那些地狱景象的人来说,这四个字意味着三千多万同胞的鲜血和牺牲,意味着无数堪比地狱的恐怖画面,意味着尸山血海,意味着国恨家仇。 这一切都要重新回顾那段历史才能知道,而不是一个简单冰冷的数字,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至于其余的力量加持,哪怕黑无常大人不告诉我,我心里也清楚,下一步就是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去寻找黑无常大人口中所说的力量加持。 见我明白过来,黑无常大人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起身转身跨入虚空,只留下一句话语随着夜风传来:“季藏,去吧,你已经成为真正的引路人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感应,它们会指引着你找到正确的方向。” …… 睡觉前,我忍不住打开网络平台,刷了一下那些网红的直播间,看着他们喊着“这是给家人争取的福利”“全网最低,别家绝对没有”“3!2!1!上链接,手快有手慢无”的话术,看着那些粉丝的疯狂弹幕,再联想到黑无常大人说的那些,总有种十分魔幻的感觉。 黑无常大人说的是对的,是现在的人内心太过空虚了,才会隔着屏幕就轻易被这样的话术洗脑了,给那些网红当韭菜还不自知。 刷了好几个火热的直播间,都是同样的套路,我关掉手机,叹了口气,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接通手机,听筒里就传来了锋哥的声音:“生了,生了。” 我还处于迷糊之中,脑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生了?” “你欢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我给你报个平安。” 我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是欢姐生了。 算算日子,欢姐早就到了预产期,也就是我最近又是精神力受损,又是遇到狗狗灵魂的事情,整个人都过得迷迷糊糊,把欢姐快要生孩子的事情给忘了。 “恭喜锋哥了,欢姐呢?她还好吧。” “好着呢,就在我旁边,护士刚把她和孩子推出来。”锋哥显得很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季藏吧?把手机给我。” 随后,手机听筒里传来了欢姐的声音:“弟弟,你不用担心,我好得很,也没她们说的那么疼,很快就生了,没受啥罪。” “没受罪就好,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哪怕现在医疗条件好了,还是有危险的。” 这时,电话那边又传来了锋哥的声音:“这小家伙怎么不哭?一个劲儿的笑,还盯着我看个不停。” “刚才在产房里,他也是这样不哭不闹的,只会笑,护士打他屁股,他也只是咯咯的笑。”这是欢姐在说话。 “这样不会有事吧?你赶紧问问老弟,我听老人们说,小孩子生下来都要哭的,要是一直笑个不停,那是有问题。”锋哥显然有些慌了。 我在这边听着,觉得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此刻竟然慌了神,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弟弟,有没有问题啊?”欢姐也有些慌了。 “护士刚才打他屁股的时候,他笑出声了没?是那种笑得很大声的吧?” “笑出声了,声音很大。” “那就没事了。”我想了想,解释道:“老人们说小孩子生下来都要哭,是传说人投胎来世上都是要受罪的,生下来都会哭。按科学道理讲,在母体羊水中,小宝宝是温暖舒适的,从里面出来,到了外界陌生环境中,受到外界刺激,不舒服就会哭泣。” “可他一直笑个不停啊,根本就不哭。” “小孩子出生之后,要是不哭,产婆会打屁股给弄哭,是因为小孩子在羊水里并不是用肺呼吸的,哭出声,肺里进了空气,就学会了用肺呼吸,小孩子就没事了。其实笑出声也是一样的,只要空气进了肺,开始用肺呼吸了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可他就不怕疼吗?小孩子打一打屁股,应该都会哭的吧?”欢姐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就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人投胎来世上是受罪的,生下来都会哭。可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心中有事情放不下,带着记忆回来,就会一直笑个不停……”我想起当初欢姐弟弟那张熟悉又稚嫩的面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电话那头,欢姐和锋哥也都沉默下来,只剩下小宝宝清脆的咯咯笑声。 “他的记忆会一直保持下去吗?这样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欢姐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弟弟当初说会转世投胎来她肚子里,做她的儿子,可要是一直带着记忆的话,总会有些尴尬。 “大概率不会。小孩子三岁左右会有一次大脑发育,或者说记忆重置,关于前世,还有胎儿期间的记忆都会忘记,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前世种种只是来时的河岸,已经被抛在了身后,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影响的。” 这也不是无稽之谈,很多小孩子在三岁之前都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说在妈妈肚子里是什么样子,比如投胎之前是什么样子,但是等到三岁之后,就会忘了这些。 科学一点的解释是大脑重置,玄学一点的说法是灵魂适应了新的身体,就把前世的记忆给忘记了。 “我明白了。” “在他小的时候,让阿姨和叔叔多陪陪他,再过几年,他就会忘了自己的前世。” “我知道了,这几年我都会在家,让爸妈多陪着他享受天伦之乐。”欢姐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弟弟,谢谢你的提醒。” “姐,跟我客气什么呢。你好好养身体,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一定赶去喝满月酒。” …… 第225章 花花醒来 锋哥和欢姐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明显有些亢奋,问完了这些,又开始说个不停,说小宝宝生下来怎么没有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可爱,感觉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也说这宝宝不哭不闹,真的太乖巧了,可想到是自家弟弟来投胎,又有些尴尬。反正是又激动兴奋,又有些纠结。 见状,我只能提议让欢姐发来视频通话,看了看那小宝宝,刚出生的小宝宝的确有些皱巴巴的,看着有点像小老头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小宝宝刚生下来很多都这样,长一段时间就会变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这些都是我听干奶说的,当时干哥家的孩子,我看刚出生的照片和满月时的样子对不上,是干奶解释给我听的。 仔细看这小宝宝,的确有几分欢姐弟弟的模样,眉眼是很像的,小宝宝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我,也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我,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看过小宝宝之后,又提醒道:“锋哥,你别光顾着兴奋了,欢姐生孩子肯定很辛苦,你快让她好好休息,也让小宝宝睡觉,小宝宝多睡才能长得快,不要老逗他。” “哦哦哦,我知道,刚才医生和护士也说了。”锋哥此时只会傻笑,嘴巴都合不拢。 “阿姨和叔叔呢?” “爸他工作忙,还在单位加班,妈她回去拿东西了,马上就回来。” “等下代我向阿姨问好,你赶紧让欢姐和宝宝休息吧,你也休息一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照顾孩子可不是个轻省活儿。”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他们娘儿俩的。”锋哥咧着嘴保证道,引来欢姐一个娇嗔的白眼。 …… 挂断手机,我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刚刚五点,花花依旧躺在床头睡得正香,它依旧处于恢复状态,黑无常大人说了,等到恢复完毕,它就会醒来。 被这么一打岔,我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自己做了早餐,吃过之后,开车上路出发了。 原本我还没想好下一站去哪里,现在答应了欢姐和锋哥要去喝小孩子的满月酒,那肯定是要回京城一趟的。 不过我并不准备原路返回,打算去草原上绕一圈,再从京城的正北方回到京城那边。 这一趟来东北,原本以为黑无常大人的指点跟出马仙有关,一路上寻找也没遇到,看来还是没有缘分,或者我的身份不适合跟出马仙相见,所以才会没见到。 现在回去,我准备走一走来时没去过的城市,也许能有点不一样的收获。 我规划了行进路线后,开车朝着内蒙古草原的方向出发了。 离孩子满月还早,我并不着急,我开着车子来到下一个城市的郊区,就感觉有些困倦,于是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下,就回到床上搂着花花再次进入了梦乡。 早上四点多被吵醒,一开始睡不着那是听到小宝宝出生太过兴奋,现在困意来袭,就再也撑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手背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手背。 “花花,别闹,让我再睡会。”我抬头看了一眼,嘟哝了一句继续睡觉。 花花的动作停了下来,我又睡了片刻,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看到花花蹲在床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呆愣在原地,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这才一把抱起花花,把它紧紧搂在了怀里:“花花,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酸,当初为了救我和外公,花花被两堵墙壁挤在一起的一幕我一直没有忘记,如今看到花花重新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可怀里很快却响起了花花的抗议声,它拼命的在挣扎。 我赶忙松开花花,它从我怀里挣脱,重新蹲到我的对面,冲着我喵喵叫了起来,还抬起前爪朝着车窗外指了过去。 我这才注意到,房车的窗帘被花花扯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花花指的就是窗外的情形。 “这里怎么了?这边就是东北啊,你没见过很正常的。你是说为什么会来东北这边?我过来这边给引魂灯寻找力量之源。” “什么?你意思说,怎么睡一觉就跑来东北了?你那可不是睡了一觉,我都出来大半年了,老家的小楼已经没了,房子被烧了,发生了挺多事情。” 一番交流下来,我才知道,花花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天救我和外公脱险,它的意识一直在黑暗之中困着,等到再次拥有意识,就是隔着缝隙看到我,赶忙钻了出来。 我把花花抱在怀里,跟它讲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花花竖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听到老家的小楼被一场诡异的大火烧毁了,老槐树也没了,只剩下树桩和新发的嫩芽,花花显得愤怒又焦躁,忍不住低吼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的,我答应你,等到把所有一切都搞定,我们就回老家去,把小楼重新盖起来,把门前的老槐树也重新养大。” 其实我也有些想家,哪怕龙潭镇并不是我真正的老家,可我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那种情感是无法轻易割舍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还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能回去,我真的心里没谱。 看过文明之山的那场战争画面,我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自己身为引路人,参与到这场文明之战中,十有八九是要付出很大牺牲的。 不过,既然黑无常大人没说,我当然也不会傻到开口去问。 跟花花说结束后回老家去,也是给自己一个念想,不去想未来的那些可能。 等到一切讲完,花花已经泪眼汪汪,用两只前爪搂着我的脖子,将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脸颊上蹭来蹭去。 这让我相当受用,要知道以前花花可是很高冷的,从来没有对我这样亲昵过。 不过想想也是,它困在灵魂界的裂隙之中,感觉只是睡了一觉,可再次清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情感上有所转变也很正常。 我心中窃喜,搂着花花想要多享受一会儿这种亲昵的感觉,可没想到花花很快又挣脱了我的怀抱,恢复了之前的高冷状态。 很显然,刚才的亲昵只是它用来安慰我的手段,高冷才是它的常态。 “既然你醒了,那咱们就继续出发吧,我开车找个地方,咱们吃点东西就继续上路。” 可就在这时,花花突然伸出前爪按住了我的双手,喵喵叫了起来。 …… 第226章 淹死鬼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花花的意思:“你要我在这里留下,这边有孤魂野鬼需要引路?” 花花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着认真。 “那我们就先留下,等到今晚送那孤魂野鬼上路后,再去下一个城市。” “喵!”花花开心的叫了起来。 …… 既然决定今夜在小城停留,我起身洗漱之后,带着花花在小城里逛了一圈。 这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小城,因为没有什么旅游资源,再加上多年的人口流失,显得有些破败,特别是那几个荒废掉的工厂厂房,看着让人心生感慨。 那么大的厂房,当初肯定也是热火朝天,养活了不少工人的,只是时代变迁,一切都如过眼云烟。 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这样的小城消费很低,这边的饭菜便宜到让人怀疑人生,甚至比我在老家镇上的消费还低。 那老板看到了花花,还拿出来一个大鸭腿送给了花花让它啃,结账的时候死活不愿意收鸭腿钱。 老板的原话是:“鸭腿那是我愿意给的,真要是收了钱,那不成了强买强卖,以后我哪还有脸开门做生意,不收,绝对不能收。” …… 到了天黑时分,我早早的摆好了折叠桌椅和引魂灯,花花也像在老家时那样,趴在了折叠桌上,眯着眼睛陪着我。 有了花花的陪伴,我感觉比以前有底气多了。 夜色降临,我抬手点燃了引魂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迷雾之中。 迷雾之中,突兀的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手指上还挂着水绵和水草,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看到这双惨白的手,我心里不由得一突,这一幕让我想起当初刚刚接触灵异事件,在车子后视镜里看到后排座有淹死鬼的情形。 不过今非昔比,再次看到这一幕,我只是心理有些不适,并不会感觉恐惧。 倒是原本趴在桌子上的花花此刻站起身子,弓着背朝着迷雾中双手伸来的方向低吼起来,一副警戒的架势。 我心里清楚,这一次来的这孤魂野鬼,身上缠绕的执念和怨气怕是很深,要不然花花不会有这样的过激反应。 我抬手抚摸着花花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他是来求助的,不会怎么样的。” 花花蹲下身子,也停止了低吼,不过脑袋依旧昂着,耳朵也竖的老高,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只要发现不对就会扑出去。 迷雾中,那双手听到花花的低吼声后,明显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向前,从迷雾中缓慢走了出来。 当对方从迷雾中彻底显露身形,我看到对方的模样,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对方从迷雾中出来那么缓慢,这鬼魂身上缠满了水草和青绵,整个鬼魂几乎被包成了一个青色的粽子。 哪怕他此刻向前走着,那些水草和青绵依旧拖拽着他的身体,在他身后拖拽出来一条条长长的丝线,连接在迷雾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执念和怨气也太重了,我当引路人那么久,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鬼魂真不多。 那身缠水草青绵的鬼魂缓步上前,他每走一步,身后的水草和青绵就绷紧一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脚步明显变得迟缓艰难起来。 他走过的地面上,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夹杂着污泥和河水的脚印,上面还带着水草和青绵。 等到对方走到近前,双手抓住了摆放在对面的折叠椅,却再也动弹不得,身体被水草和青绵给彻底拽住了。 我心念一动,右手手腕上缠绕的勾魂锁链幻化而出,带着熊熊火焰,朝着那些水草和青绵斩去。 之前没有出手,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触碰到折叠椅,严格意义上讲,还不算我的客人,如今他已经摸到了折叠椅,我就有了出手的理由。 水草和青绵接触到勾魂锁链,立刻化为浓浓黑烟,随着夜风消散了。 那被水草缠绕的鬼魂此刻也终于露出了真容,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只是脸色十分苍白,还有些发胀,是典型的淹死鬼形象。 水草和青绵被斩断之后,那年轻小伙子拉开折叠椅坐了下来,随即转过头吐出了一滩污水,这才长长的呼了口气:“多谢先生出手帮助。”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这小伙子身后的水草和青绵被勾魂锁链斩断了,可他身上的水草和青绵并没有彻底清除,还是有不少,好在脸部的水草和青绵全都散去了,也算是能正常交流对话了。 小伙子坐下之后,大概是感觉身上缠绕着水草和青绵不太舒服,用力在胳膊上拽了拽,把手臂上缠绕的水草全都拽了下来,露出了原本裸露的手臂皮肤。 胳膊露出来,我看到了他双臂上花花绿绿的纹身,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对纹身并没有什么歧视,可纹身在华夏这种地方,总是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或者职业。 眼前这小伙子岁数不大,看起来的确有点像精神小伙,混社会也是有可能的。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小伙子把手臂往回缩了缩,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年轻时不懂事,觉得纹这些很酷,后来长大懂事了,也晚了,本来我都把这些纹身洗掉了的,没想到死了之后,反而又显现出来了。” “已经洗掉了?死了之后反而在灵魂上有了?”我有些惊讶。 要知道,灵魂的形态是跟死时的情况相对应的,如果纹身已经洗掉了,那他死后灵魂的手臂上不应该有纹身才对,如今灵魂上反而出现纹身,这肯定是有问题。 “对啊,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真是奇了怪了。”年轻小伙子一脸无奈的说道。 见到对方这样,我倒是放下心来,有纹身的我也见过,当初的纹身店老板,还有二傻那个表弟,我都是见过的,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很多人都是年轻时冲动纹身,并不意味着一定是恶人。 我想了想,开口道:“你这怨气和执念挺深的,不介意的话,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 第227章 人生的顺逆 “我的故事?要说我这一辈子,时间并不长,可让我后悔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年少轻狂,犯了太多的错,最后还把命给丢了。”年轻小伙子叹了口气,一脸怅然的说道。 我伸手摸了摸花花的后背,接着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年轻小伙子的面前:“不急,夜还很长,我们慢慢聊。” 年轻小伙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大家都说,知错能改就行,年轻人不要怕犯错,可谁也没说,年轻时要是犯错太大,想要回头都很难。” 我抿了抿嘴,点头道:“人的命运是这样的,什么年龄段该做什么都是有定数的。有些事情过了那个时间段,想要补救就太难了。” 就如青少年时期记忆力最好,学习能力最强,就应该好好学习,多积累知识,青春年少不读书,不知道知识的可贵,等到走上社会,意识到知识和技能的重要性,想要再去回头学习,付出的努力和辛苦就要翻倍。 要是等到人过中年,记忆力衰退,精力不济,才意识到这些,想要去补习知识,那就更困难了。 不是说这样学不成,而是顺畅的正常道路,一直都是摆在那里的,只需要跟着做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走那样的弯路? 可小孩子玩心大,受不了年少时学习的苦,那就只能等长大后吃社会的苦了。 再比如说,二十多岁是绝大部分人的婚姻大运,正是结婚生子的时候,很多人却被网上那些话术洗脑,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只想各种玩耍。 等到过了三十岁,猛然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长出鱼尾纹,这个时候慌了神,想要去找真爱结婚,往往是凑合过日子,要不就是高不成低不就,最终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人生并不是游戏,不能存档读档,时间是一直向前,不会停歇的,在人生相应的阶段错过了,想要回头补救,真的太难太难了。 这年轻小伙子的人生也是类似的剧情,他小时候还算乖巧听话,学习也一直名列前茅,可是到了初中阶段,到了青春叛逆期,他像是鬼迷心窍一样,开始混社会。 他觉得学习没有用,反而是校外那些抽着烟,纹着纹身的社会人士,让他觉得十分崇拜,感觉太有排面了。 他开始逃学,跟着校外大哥混,父母都在外打工赚钱,爷爷奶奶又忙着地里的农活,老师打电话找家长也找不到人,后面就放弃了。 等到他父母发现情况不对,他已经成了一个社会人士,胳膊上纹了两个大花臂,叼着烟,留着长长的头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父母带着礼物去找学校,希望学校能把他重新收回去,好好复读一年考上高中,可学校根本就不同意:如果只是简单的抽烟逃学倒也罢了,这小伙子已经纹身,还参与过好几起斗殴事件,被警方拘留过。 就算学校勉为其难收下了他,学校里其他孩子的家长也不可能同意的,大家都会很担心的。 一番折腾下来,上学是没办法了,父母也不敢继续把他留在老家,再留在老家这样瞎混下去,那就真的彻底废了。 于是他父母就把他带着去了城市里打工,让他去工地跟着他父亲一起干重活,做个小工。 他父母倒不是生气想要故意惩罚他,他们也想办法给他找了其他的工作,可大部分的工作都不要胳膊上有大花臂的,人家公司和店家也害怕惹出事情,更影响顾客的观感。 只有美容美发和纹身店这样的地方不在乎这个,可他父母已经怕了,不敢再让他去那种地方,怕他这辈子彻底毁了。 当他在工地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时候,终于明白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只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以吃,他只能咬牙坚持。 就这样,他十六岁就跟着父亲在工地上干活,这一干就是八年,他父母的岁数大了,身体也垮了,一半时间都在吃药,干不了工地上的重活,留在城市里打工,算下来还反而亏钱,干脆就回了老家。 他本来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原本是最得宠的一个,结果却因为自己年少时的任性妄为,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最苦的一个。 几年打工生涯下来,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错误,变得沉稳老实了很多。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工地上干一辈子的,必须找个能够长久的生计才行,于是就想到了学习汽修。 父母也很支持他,他先是去技校学了几个月,接着去一家汽修厂当了一年多的学徒,终于把技术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年,他已经辍学了整整十年,在汽修厂当学徒这一年多,虽说没有赚到多少钱,却是他人生第一次找到方向。 他在回家之前,去了医院,用激光把胳膊上的大花臂都给烧了,准备重新开始人生。 回到老家,父母看到他恢复了的胳膊,欣慰的同时,有些心疼,又有些为他当初走的弯路而惋惜。 开个汽修店的事情,是两年前就商量好的,父母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钱。 母亲回老家这两年,只要是空闲时间就会出门给人帮工,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他父亲则买了一辆摩托车,经常去附近山里收些东西,中药材啊,一些野味,弄回到城里来卖个好价钱。 父母哪怕老了,身体不是那么好了,依旧在想着为他的未来铺路。 他心中感动,更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父母放心。 他们家在一个镇上,他就想骑他父亲的摩托车去城里看看城市里的汽修厂情况,看看是否能在老家城里开个汽修店,如果可以的话,那他就能留在老家顺带照顾父母了。 不过父母的看法跟他不太一样,父母觉得老家这边这些年明显在衰落,经济想要发展起来很难,车子也很少,真要是办汽修店,最好是去南方那边开,来钱也快。 他还是想要去市里看看,他父亲见犟不过他,于是在他骑着摩托车出门前,开口交代道:“你可别太冒失,去了也别喝酒,路上开车慢一点。” 他觉得父亲啰嗦,骑个摩托车还交代那么多,就回了一句:“你放心吧,我死活也把摩托车给你骑回来。” …… 第228章 兑现承诺 这话是他因为一时烦躁出口的,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去了市里,在寻找汽修店合适地址的时候,遇到了当初一起混社会的兄弟,对方开了一个小便利店,胳膊上的纹身用防晒袖筒遮挡着。 认出彼此后,两人都有些激动,对方非要拉着他去吃中午饭喝一杯,为此把小便利店都直接挂了暂时休息的牌子,拉着他去了附近一家餐馆。 推杯换盏中,两人各自聊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他那个朋友比他更惨一些。 因为当初他这朋友喜欢染着一头黄毛。我们就叫他朋友黄毛吧。 他是被父母早早带去了南方的建筑工地做小工,总算脱离了混社会的范畴,可黄毛却一直跟着当初的那群人在瞎混。 在一次斗殴打架中,这帮人失手打伤了一个人,那人重伤昏迷,后来抢救过来,也成了残废,带头的大哥和几个下手比较狠的,都判刑蹲了进去。 黄毛属于岁数小,胆子也小,在后面跟着没怎么出手,根据现场的录像,他的罪责最轻,不过也同样进去蹲了一年半。 出来后,黄毛才知道母亲在他坐牢期间天天哭泣伤心,身体大不如前,在某天心脏病发作直接走了,父亲受到这样的打击,身体也垮了。 经历了这么一场,黄毛彻底痛改前非,从此换了一个人,再也不说混社会了,跟以前彻底做了切割。 黄毛家本来就是开便利店的,于是就接手了便利店,按照黄毛的话说,属于饿不死也发不了财。 这样开便利店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日常还能照顾生病的老父亲,这对黄毛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于结婚生子什么的,黄毛根本就没奢望,想都没想过。 当时黄毛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开口道:“我真的后悔啊,这辈子就这样毁了。要不是我瞎胡混,我妈怎么可能那样,我爸也不会卧病在床,我真的后悔死了。” 面对黄毛的倾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也很后悔,可时光不可能倒流,人生更不可能重来,人生的苦果只能暗自品尝。 也许好好学习并不会让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可绝对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这天中午,他跟黄毛聊了很多,黄毛听说他想要在市区弄个汽修店,跟他说还是换个想法。 市区已经有好几个汽修店了,而且这些干汽修店的,当初都是混过社会的,现在有新人想要开店,肯定会被他们上门找麻烦的。 小城这些年的经济一直在下行,汽修店就那么点市场,大家都是在拼了命的抢,新人想要再开一个,几乎不可能。 黄毛给他的建议跟他父母的建议一样,就是去南方那边找个城市开汽修店,那边虽说竞争大,但总好过小城里已经被垄断的市场。 他和黄毛一直聊到下午三四点钟,这才准备骑摩托车回家去。 黄毛见他骑着摩托车,就提醒他这样喝了酒开车不安全,让他在小城里住上一夜,睡上一觉,等明天酒彻底醒了再回去。 他却不以为然,觉得这点酒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喝过酒之后,下午一直在闲聊,酒劲儿已经下去差不多了,他路上骑慢点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黄毛见劝不住他,只能再三叮嘱他路上骑慢点,千万注意安全。 他满口答应,路上骑的也十分小心。 可意外的出现是不讲道理的,他骑着摩托车经过一个池塘旁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冷风吹过,他顿觉头晕目眩,酒劲儿上涌,止不住的想要呕吐。 他这是正在骑摩托车,哪怕速度并不快,可眩晕和呕吐还是很恐怖的,他的摩托车失去控制,一头扎进了池塘里,就此一命呜呼了。 这一幕刚好被一个出门办事的同村老头看到了,老头身体不好,也没力气下去救人,就赶忙跑回村子,找到了他父亲。 他父亲正在村上帮人修电动车,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擦着眼泪就往家里赶,准备带上东西去池塘里捞人。 可是刚走到自己院子门口,他父亲就看到自家的摩托车好好的停在院子里,于是对着老头骂了起来:“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伙儿还是一个祖宗,你怎么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老头不解道:“什么开玩笑?” “我们家的摩托车都回来了,我们家娃要是真的出事了,摩托车怎么骑回来的?没见过你这种瞎胡扯的。” 老头也是一脸的懵:“我没瞎胡扯,也没开玩笑,那是我亲眼所见,我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两人进了院子,他父亲就立刻喊自家儿子的名字,却不见家里有人应声。 到了这时,他父亲才发现摩托车似乎有些不大正常。不止轮胎上沾满了淤泥,车身上还挂着不少的水草和青绵。 他父亲心里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赶忙带上东西,喊来几个亲近的村民,一起朝着事发的那个池塘狂奔。 等到了地方,大家就看到里面漂浮着一个尸体,身上满是水草和青绵,早已死透了。 唯一让人不解的地方就是,那池塘还是挺深的,池塘底离路面足有两米深,一辆摩托车想要从下面弄上来,就算不用上机械,最起码也要好几个人帮忙。 那辆摩托车又是怎么从两米多深的池塘底弄上路面,又开回去的? 更有好事者检查了摩托车,发现摩托车的输油管路已经摔坏了,发动机里也泡了水,根本不可能继续发动。 唯一的解释就是,车子并不是正常情况回家的,是靠着这人死了之后的一股执念,把摩托车弄上了岸,又在发动机已经进水损坏的情况下,开着摩托车赶回了家。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上午离开家的时候,他父亲说他冒失,骑摩托车怕是要磕了碰了。 他回答了那一句:“你放心吧,我死活也把摩托车给你骑回来。” 附近的算命先生说,这是他死时执念未消,要完成对父亲的承诺,灵魂把摩托车骑回了家。 …… 第229章 入梦回家 小伙子的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我看着他一脸平静的模样,心中有些感慨:“摩托车是你骑回去的?” “是的,我答应了我爸,总要兑现承诺。” “那你还有那么强的执念和怨气?既然完成了承诺,就应该上路了。”我有些不解。 小伙子摇了摇头,短暂的沉默之后,才开口道:“那辆摩托车其实已经坏了,发动机进水,也差不多报废了,那算什么好好的骑回去?而且,我困在这里,也不单单是摩托车的事情。” 我看着对方一身水草和青绵的样子,想起他讲故事描述的细节,猜测道:“是因为被抓了当替死鬼吗?” 民间传说中,人在枉死之后,是无法直接转世投胎的,比如上吊,落水,跳楼等等,灵魂就会被困在事发地点,当遇到活人路过的时候,就会出手迷惑活人,把对方害死,自己就可以转世投胎了。 这小伙子骑摩托车回家的一路上,都很小心,速度也不快,只有出事前经过池塘,被一阵冷风一吹,就头晕目眩想要呕吐,一头栽进了池塘之中,丢了性命。 这阵冷风其实就是池塘中原本的淹死鬼吹的阴风,是来抓替死鬼的。 小伙子点了点头:“我死了之后就知道自己是被抓了替死鬼,可灵魂被困在了池塘之中,根本就挣脱不了。唯一一次离开,也就是我把摩托车骑回家的执念太深,操控着摩托车回了家……” 说到这里,小伙子的表情显得十分黯然,低头端起茶杯,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看到对方这样,我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困在池塘里多久了?” “六年了。” “这六年间,就没有行人路过池塘?没有任何机会?” 枉死鬼抓替身,要么就像这小伙子的遭遇那样,喝点酒神志不清,或者本身气运低迷,又或者走夜路的时候,施展障眼法,迷惑行人,以为池塘的水面是路面,落入水中就会被拽下水面淹死。 我问这个并不是支持他拉过往的无辜行人下水,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委,看看是否值得出手帮助他。 小伙子摇了摇头:“当初我爸妈在工地干不动了回老家的时候,我曾经跪下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走岔路,不会做任何违反道德和良心的事情。” 我不由得一怔,随即有些感动:要知道,枉死鬼的处境是十分凄惨的,就比如说像他这样的淹死鬼,日日夜夜都被困在水中,河水冰冷刺骨,寒入骨髓,如同受刑一般。 刚开始的几年还好,到了后面,怨气和执念越来越深,就会痛苦异常。 像他这样从迷雾中走出时,浑身缠满水草和青绵,想要走过来跟我聊聊,都被水草和青绵扯着动弹不得,肯定是十分痛苦的。 很多枉死鬼一开始也能抵挡这种痛苦,不愿放下良知,可在痛苦的消磨下,往往会忘了当初那点仅存的善念,对无辜的路人出手。 新的枉死鬼出现,旧的枉死鬼转世投胎,循环往复。 除非遇到得道高人刚好路过,做法事帮枉死鬼脱离苦海,让它可以前去转世投胎,才会打破这种循环。 这小伙子能因为生前答应父母的一句话,忍受那么久的痛苦,实属不易,也难怪他能被引魂灯的力量牵引,前来这里找我。 “你想让我帮你解脱,前去上路,转世投胎?”我开口问道。 他如今被困在池塘之中,也一直没有遇到高人路过,如今遇到我这个引路人,一样可以帮他消除了执念和怨气,让他脱离枉死的困扰,前去投胎转世。 “如果先生愿意,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求先生帮忙。” “什么事情?” “我爹那辆摩托车,我虽然给骑回去了,可毕竟坏了,我想给我爹弄辆新车,我当学徒工那一年多,虽说工资很低,不过还是存了几千块的,我的卡号和密码都还记得,想请先生转达给我父母。”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已经死了六年了,还在念念不忘当初对父亲的承诺。 只是,这事情让我去转达,显然不太合适。 “我安排你入梦吧,有什么话和事情,你直接跟你父母说清楚,也刚好做个告别,你父母也肯定很想见见你。” “可以吗?”小伙子显得有些激动。 “可以的,引路人是可以做到的。” 我说着,掏出毛笔,蘸着灯油在他额头上写下咒文,接着冲他摆手道:“去吧,去好好跟他们告别,把想说的话,都告诉他们。” 小伙子站起身,转身朝着迷雾中走去,很快隐没其中,我也感觉到一阵困意来袭,跟着闭上了眼睛。 …… 一间略显陈旧的屋子里,老两口并排躺在床上睡着,他们的头发已经花白,气色明显很差,一看就是心中有不少苦闷。 老两口熟睡中打着呼噜,呼噜声忽然停下,两人嘴巴里都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哼哼声,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他们两个梦到正在自家院子里忙碌,一个年轻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院子里。 “爸,妈……” 老两口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儿子。 “我的老疙瘩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咋那么狠心,那么久都不回来家里看看。”当妈的毕竟心软,上去就抱住了自家儿子,眼圈立刻就红了。 老疙瘩是东北话,就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或者女儿,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当爹的也是眼圈发红,想要上前,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站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样的入梦,生者是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来访的鬼魂已经死了,那样梦境很快就会结束,老两口在梦中只是模糊记得孩子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两人备受思念的煎熬之苦。 当妈的哭了一阵,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快进屋,快进屋,回来了哪有站在院子里说话的。” …… 第230章 执念消除 三人回到屋子里坐下来,屋子里的东西明显陈旧了很久,角落里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甚至还有一些地方都发霉了。 小伙子心里清楚,这是他死后这六年,父母遭受了严重打击,身体都不太好,家里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人来收拾了,偶尔也就是两个姐姐会回家一趟,帮着家里收拾收拾。 可两个姐姐也有各自的家庭,她们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家里就不可避免的开始落灰,开始变得陈旧,甚至发潮发霉。 老两口也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发现了家里的陈旧和那些发霉发潮的地方。 老两口没来由的有些心里发慌,赶忙开口解释道:“你这些年也不回家,我跟你爸就有些懒,家里这些东西就顾不上收拾了,这次你回来了,咱们一家刚好把屋子里都好好打扫打扫,你也好好在家住一段时间。” “好。”小伙子用力的点了点头,假装低头找茶水喝,飞快的擦去了眼角流出的泪水。 见到儿子在茶几上翻找杯子,女人赶忙起身:“老疙瘩渴了,你看我这记性,我来倒水。咦,茶叶呢?家里是不是没茶叶了。” “妈,我又不是外人,喝什么茶,白开水就行。”小伙子赶忙开口道。 “那就先喝点白开水。” 白开水端了过来,小伙子跟父母闲聊起来,聊的都是当初一起在城市工地打工赚钱的事情,有苦有累,却也有甜蜜和幸福。 毕竟那是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日子过的很辛苦,也会觉得幸福无比。 这一聊就忘了时间,等到他母亲反应过来,猛然一拍大腿:“老疙瘩今天回来,我赶紧去买点菜,好好做几个菜,让你们爷俩儿好好喝几杯。” “妈,你就别忙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聊聊天多好。” “那可不行,老疙瘩回来,哪能不准备菜的。”他母亲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小伙子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 见到儿子这样,当妈的立刻慌了神:“咋了,咋了这是,咋着就突然哭了?是在外面这几年受了委屈?有啥话跟爸妈说。” 小伙子心里十分明白,这是梦境快要结束了。 如果梦境可以支撑的话,他会一直跟父母闲聊下去,此刻母亲突然想起来要去买菜做饭,其实就是梦境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母亲潜意识想要挽留他。 “爸,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要听好了,等下醒过来,就赶紧把内容记下来。我在汽修厂当学徒工的时候,把工资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卡号和密码分别是……” 随着他报出银行卡号和密码,老两口也反应过来:他们的儿子已经在六年前死掉了,淹死在了回来路边的一个池塘里。 老两口的泪水滚滚而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人上前死死的拉住了儿子的手,生怕一松手,儿子就会消失不见。 小伙子报完了卡号和密码后,继续说道:“爸,妈,我回来的路上没有超速,没有不小心,不是喝醉了一头栽进池塘里的,是池塘里有淹死鬼拉替身,见我路过,就把我弄下去淹死了。” “你们的老疙瘩不是冒失,也不是喝醉淹死的,是被淹死鬼拉了垫背的。这六年我也没有做坏事,再去拉其他人当替身,我答应过你们不会再做错事,就一定不会做的。” 他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死死的拉着他的胳膊,悲声道:“我的老疙瘩,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他父亲也是止不住的流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口。 “爸,银行卡号和密码一定要记清楚,您那辆摩托车我给摔坏进水了,你拿儿子在汽修厂时存的钱再去买个新的。” “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傻啊,我哪里是心疼那辆摩托车,我是让你路上慢一点,不要出事,安全到家啊……”他父亲老泪纵横,枯瘦的手不住的哆嗦。 小伙子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当初父亲交代他的那句话,并不是心疼车子,更多的是担心他。 可即便如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人生不可能重来,他已经死了,这一世欠下的,只能来世再还。 终于,梦境开始撑不住了,屋子里的一切开始快速消失,年轻小伙子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道:“爸,妈,对不起,来世我再给二老做儿子,一定好好孝顺你们。” 随着话音落下,他伸手猛然一推,老两口一个激灵,从梦中清醒过来。 几秒钟后,房间里亮起了灯,接着是老两口压抑的哭声传来。 …… 房车前,我睁开眼睛,看着小伙子从迷雾中走出,重新坐在前方的折叠椅上,心中满是惋惜之情。 小伙子却显得十分平静:“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职责所在,都是本分而已。”我想了想,又继续道:“你现在怕是还上不了路,这样,明天我会去你淹死的那个池塘一趟,帮你化解纠缠你的那些力量,送你上路。” “多谢先生。”小伙子朝我抱拳行礼。 就在这时,他胳膊上的纹身开始冒出黑烟,飞速的消失不见了。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小伙子生前就已经洗掉了纹身,可灵魂上却依旧有纹身显现。 其实这是他因为自己当初走错路而幻化出的执念和痛苦,虽然肉体上已经洗掉了纹身,可心灵上的纹身并没有消失。 他哪怕落水死亡,执念也要把摩托车骑回家,表面上是为了信守对父亲的承诺,可深层之中,难免没有对父亲的愧疚,还有对自己的惩罚,也许还有一些赌气成分。 他刚才入梦见到父母,听到父亲说,当初那句话,其实是想让他路上开车稳当一些,不要出什么问题。 他心头的那股执念就彻底消失了,而代表着痛苦和执念的纹身也就随之消失了。 如今,他已经做好了上路的准备,只等我去池塘边把困扰他的力量消除,他就可以上路离开了。 …… 第231章 池塘边祭奠 “回去吧,明天我会去池塘那边帮你解除困扰,送你上路。” “多谢先生。”小伙子起身再次表示感谢,离开之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摩托车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我心里明白,这是他给我的报酬,可是只有一个钥匙,没有摩托车,我能拿它做什么? 想不出这钥匙的用途,我也不去纠结,把它跟其他东西放在了一起,反正这些搞不清用途的小玩意挺多的,全都收在一起好了。 第二天起床吃过饭,我按照那小伙子口述的线路,开着房车出发,朝着池塘的方向出发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一路上都在下着毛毛细雨,公路上有些滑,加上我又不熟悉路况,房车的行进速度一直不快。 十点多的时候,我终于赶到了那个池塘,远远的,我就感觉到了池塘里盘踞着一股阴气,那是有鬼物困在其中。 其实说起来,像他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以前,早就被人供奉香火,封为河神了,不会像现在这样遭罪。 以前民间对拉替死鬼这种事情是很清楚的,某处有了枉死鬼之后,大家都会很注意,交代孩子不去附近玩耍,更不能下河洗澡。 像这样淹死人之后,好几年都没见意外出现,老人们就知道这个枉死鬼心善,不愿拉无辜人来垫背,就会在附近几个村子组织人供奉香火,甚至立碑塑像,告知大家这枉死鬼的事迹,把它封为护佑乡邻的河神。 这种属于民间的供奉,其实就是汇聚香火愿力,让心善的枉死鬼可以不再受痛苦和怨念的困扰,获取神性朝着鬼神转化。 如果这替死鬼得到供奉之后,后面再有什么人不小心落水,他不仅不拉人替死,还把人救上岸,声名传播出去,惊动了官府,官府再进行上报册封,就会成为官方承认的河神,才算是真的得到了认可。 到了这一步,这枉死鬼就可以真正解脱,转为鬼神,不再被困扰。 华夏自古以来的规则就是这样,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才是成神的基础。 …… 我把房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撑着雨伞,端着引魂灯朝着池塘边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迎面的道路上传来了发动机的突突声,一辆农用三轮车从对面土包后方绕了出来,朝着这边开过来。 我赶忙走到路边,给三轮车让开道路, 三轮车来到近前,放缓了车速,在房车旁边停了下来。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穿着雨衣,农用三轮车的后车斗上搭着塑料雨布,他停好车后,就掀开了后车头的塑料雨布,将一对儿老两口从车上搀扶下来。 老两口头发花白,老头撑着一把旧雨伞,手一直抖个不停,老太太提着祭拜用的果品纸钱,泪水就没有停过。 看到老两口的模样,我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小伙子的父母,他们昨夜做了梦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来池塘这边祭奠自己儿子了。 老两口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我,两人来到池塘边蹲下,把果品和一块煮到半熟的猪肉摆在地上后,又点燃了蜡烛和黄纸。 老头拿的雨伞并不大,根本罩不住他和老太太,为了防止果品和黄纸被雨水淋湿,他把整个伞都罩在了果品和黄纸上,他和老伴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毛毛细雨打湿了。 那中年汉子身上只有一件雨衣,想要帮忙遮挡雨水,却又找不到工具,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看不过眼,走了过去,撑着伞帮两位老人挡住了细雨。 中年汉子朝我拱了拱手,硬邦邦的蹦出来几个字:“谢谢了啊。” 两位老人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已,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对话,颤抖着手点燃了黄纸,一边哭着,一边将黄纸扔入火堆之中。 斜风细雨,火光明暗,黄纸化灰,白发浊泪,悲声泣血…… 这一幕让我感觉有些揪心,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池塘。 池塘中,一个人影缓缓从水草和青绵中钻了出来,正是昨夜见过的那小伙子,他脸色依旧苍白,脸上再次挂上了水草和青绵,目光看向这边,脸上有泪水在无声滑落。 我叹了口气,将雨伞递给了中年汉子:“你帮着撑一下伞。” 中年汉子接过雨伞,有些慌乱的道:“你不打伞吗?” 我冲他摆了摆手,端着引魂灯走到池塘边上,朝着水中倒入一些灯油,接着开始轻声念诵起道家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随着声音落下,池塘水面上的那团油花开始快速扩散,原本的斜风细雨也变得猛烈起来,风裹着雨点打在我的脸上,吹动了我的衣摆猎猎作响。 池塘中,油花蔓延所到之处,浑浊的池塘水立刻变得清澈起来,那些水草青绵全都沉入了水底。 油花很快在小伙子的身上蔓延而过,他身上挂着的水草和青绵立刻消失不见,象征着淹死的苍白脸庞,也变得如同活人一般,身上破烂的衣服也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天空的乌云被吹散了,一道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了池塘水面上,风雨突兀的停止了。 中年汉子手中的雨伞落在了地上,老两口也惊呆在当场,手中的雨伞无声的从身上滑落,只有他们面前的烧黄纸的火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在熊熊燃烧着。 一遍往生咒念完,我停了下来,站在了一旁,给这一家人留下了相聚的空间。 那小伙子从池塘中走了出来,先是来到我的面前一礼:“多谢先生。” “不必客气,职责所在,能让你们这样再见一面,也是因为你这六年来不曾作恶积累下的阴德。快去跟父母道别吧。” “好。”小伙子说完,转身朝着父母走去。 “老疙瘩,我的老疙瘩,我的儿啊……”他的母亲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他父亲还有几分理智,在用手拉着,她怕是早已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孩儿他娘,冷静,冷静,你别太激动了,你心脏可不好……” …… 第232章 做客 老汉嘴上说着冷静,可身体却像是抖筛糠一样,颤抖个不停——这不是害怕,是激动的。 这老两口这几年受到丧子之痛的打击,身体都已经很虚弱了,要是这样激动下去,怕是要出事。 我叹了口气,再次上前,伸手在引魂灯的灯盏中蘸了蘸,曲指朝着两位老人弹了弹,灯油落在他们身上,他们颤抖的身体很快平复下来。 这时,小伙子也终于走到了他们跟前,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爸,妈,儿子不孝,这辈子不能在二老床前尽孝,不能给二老养老送终,只能来世投胎再做你们的儿子,孝敬二老。”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没想过生孩子是拿来尽孝的,只想让你好好的,可是……”老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我转头看了看那呆立一旁的中年汉子,还有落在他脚边的雨伞,迈步走到他跟前,捡起雨伞,拉着他走到了房车那边抽烟,也给这一家三口留出说话的空间。 中年汉子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接烟点烟都是下意识的动作,等到一根烟抽了一半,这才反应过来:“您是大仙?” 这是把我当成了出马仙,毕竟东北这边出马仙是很有名的。 “不是。”我摇了摇头。 “不是大仙?那是……”中年汉子一脸的好奇和崇拜。 “这个……不太好说。”我觉得想要解释清楚引路人太麻烦,毕竟这个很多人都没听过,没有基础的认知,要说的东西太多。 中年汉子明显是误会了,赶忙道:“明白明白,不能说的。” 这是把引路人的事情当成了禁忌,误会了。 我有心想解释一下,想到解释的麻烦,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中年汉子是个木讷的人,刚才的搭话还是好奇心爆棚硬生生憋出来的,误以为触犯了禁忌后,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变成了埋头抽烟。 我倒是想跟他聊聊,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只能作罢。 我们两个就这么尴尬的站在车子旁抽着烟,听着那边的哭声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过了很久,天空的云层开始重新聚拢,笼罩在池塘附近的阳光也开始变得暗淡,我赶忙转过身朝着那边看去。 一旦云层重新聚拢,这小伙子可就错过了这次上路的时机,绝对耽误不得。 好在这小伙子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即便父母依旧恋恋不舍,他还是转身拉开了距离,回到池塘水面上对着父母磕了几个头之后,身影随着最后一缕阳光,彻底消失不见了。 “儿啊,我的儿……”老太太挣扎着想要直接跳下池塘去找儿子,被理智尚存的老头给死死拉住了。 情绪激动之下,老太太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老头顿时急得浑身颤抖起来。 中年汉子赶忙冲了过去,在重新降落的毛毛细雨中搀扶住了老头和老太太。 我也赶忙上前,仔细看了看老太太:“没事,就是悲伤过度,一时间情绪激动昏过去了,人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没事就好。”老头和中年汉子齐齐松了口气。 “好了,事情算是办完了,我也该告辞离开了,几位再见。”我向几人告辞道。 老头顿时急了:“哪有这样的,大仙您帮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您要是不留下吃顿饭,我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放?” “举手之劳,真不用这么客气。” “那可不行,小松,快帮我拉住大仙,今天必须让大仙去家里吃饭,他要是不答应,我就躺他车子前面去,不让他走。” 见老头态度坚决,大有不吃这顿饭就不让我走的架势,我只好答应下来,就这,老头还不放心,想要自己开农用三轮车,让中年汉子来我车上,防止我半路跑了。 “大叔,我们这一行也是讲信誉的,答应了你,就不可能半路跑掉。” “那可说好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招待大仙。” …… 这天的午饭和晚饭,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东北人民的热情,大叔和大婶在邻里之间的威望还挺高,乡亲们又听说我是个很有本事的,不少人都跑来陪客,直接摆上了席面,真的是给足了排场。 席间大家一直向我敬酒,酒过三巡之后,就有乡亲忍不住好奇,跟我打听起神神鬼鬼的事情。 我想了想,跟他们讲了一些跟外公学算命时遇到的特殊命运,这些特殊命运把人间的悲欢离合展示得淋漓尽致,讲出来也能启发人心。 一众乡亲津津有味的听着我讲的故事,连连感慨世事无常,大有看破了命运的架势。 只是,乡亲们并不满足于我只讲人的命运坎坷,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大仙儿,我听小松说,你能沟通鬼魂,鬼魂真的存在啊?阴间是什么样子?” “鬼魂当然存在,要不然人死了之后去哪里?没有鬼魂,那些灵异事件又是怎么来的?至于阴间,我也没去过,不过听说跟人间差不多,一样有规矩。” “那肯定要有规矩,要是没有规矩,还不乱套了。”一众乡亲们纷纷点头,表示不管是人间还是阴间,肯定都需要有规矩去管理的。 “大仙儿,就给我们讲讲呗,遇到不合适讲的,就略过不讲,只讲那些能讲的,我们就当故事听着玩。”有村民提议道。 我想了想,开口道:“主要是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给你们讲什么。你们这边那么久总不至于一件类似的事情都没有吧?你们讲一个听听,也许能给我点启发。” “那肯定有的,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老头开口道。 “大叔给讲讲。”我顿时来了精神:其实刚才这么问,就是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孤魂野鬼没有上路,想要去送一送,积攒一下功德。 “这事情过去有小十年了吧,是我老婆他们村上的事情,当时闹的还挺大的。” “是什么事情?” …… 第233章 失踪案 “那年冬天,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学校周末本来是要补课的,想着趁着刚下雪没那么冷,让学生们回家拿厚衣服和厚被子,就临时放假了,这一放假,可就出事了……” 这干瘦老头讲故事的本事还是挺强的,随着他的讲述,整件事情的脉络渐渐在我的眼前清晰起来。 十多年前,学生周末补课,封闭式办校还是很常见的,那个时候教育局根本不会接受举报,禁止补课这些。 这边县城有个学校的师资力量很不错,每年都有学生能考上国内最高的那几个学府,重点升学率和本科升学率也一直很不错。 附近的家长挤破头都想让自家的孩子进这所学校上学,当时流传着一句话:只要进了这高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的门槛。 相应的,这学校要求也很严格,高三抓的最紧,一个月才能休息一天,高一和高二稍微轻松一些,两周能休一天,让孩子们回家放松一下。 那次降温下雪太过突然,原本这个周末,高一高二也都要上学补课的,学校看天气预报后面温度会更低,于是就给高一和高二放了假,让他们回家拿冬天衣物来学校。 至于高三,学习那么紧张,哪有时间让学生回家拿衣服?当然是让家长想办法送来,或者托人捎到学校。 高一高二的临时放假,老师也通过社交软件通知了学生家长,只是凡事都有例外,总有家长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注意到通知。 出事这姑娘就是这样,她爸在外面打工,她妈在附近镇上一家小作坊给人打零工,那天他妈的手机刚好还没电了,等到回家充上电,她妈又匆匆忙忙做饭去了。 等到吃过饭,她妈拿起手机开机,打开聊天群一看,才知道学校今天临时放假了,可女儿还没有回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她妈见她还没有到家,就有些慌了,赶忙喊上几个村上的乡亲,去镇上接从学校回来的女儿。 镇上的中巴车消息很灵通,只要是高中放假,中巴车就会直接停在学校门口,等着沿途的学生坐满车,直接拉着一车学生一路跑下来,到了镇上把孩子放下,再跑回去看看能不能运气好再拉一车,毕竟有些学生总会有些事情耽误。 所以,从县城到镇上这一路是安全的,唯一不安全的,就是从镇上到他们村上这一路。 在他们看来,孩子可能是下雪路滑,路上不小心滑沟里了,或者中巴车开回来的路上,速度比较慢,一路上耽误了时间,所以孩子天黑了还没到家。 几个村民一路上边走边喊,生怕错过了什么犄角旮旯。 可是这一路赶到镇上,也没见女孩的踪迹,他们在镇上车站又转了一圈,询问了车站附近的店家,描述了自家孩子穿的衣服。 因为孩子穿的并不是校服,是家里提前准备的一件薄羽绒服,那羽绒服比较显眼,有店家看到过孩子,有印象,说孩子下车后在车站等了有半个小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 听到这个情况,女孩的母亲顿时急了,不过也有村民说,孩子这个年纪正贪玩,可能路上碰到同学,去了同学家,也有可能嫌大路上雪被过往车辆轧的光滑不好走,去走小路了。 这倒是挺有可能。 真正经历过大雪的北方人都会有这方面的经验,雪落在地上,没有被踩实或者车辆轧过,反而不会光滑摔倒,最怕的就是雪被压实之后,夜里再冻上一夜,那第二天走在上面,就跟溜冰一样,一不小心就是个大马趴。 学生们放学回家,遇到这种情况,抄近路抄小路都是有可能的,毕竟谁都不喜欢摔跟头。 于是,几个村民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原路顺着大路返回,顺便在几个路过的村子去打听打听,看女孩是不是去了以前的初中同学家里玩。 另外一拨则走了小路,看看女孩是不是从小路回去了。 又是一番折腾后,两拨人全都回到了村子上,到了此时,女孩的母亲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可是她依旧心存侥幸,想着女孩可能在他们前去寻找的时候,已经从小路回了家。 可家里没有人,在村上问了之后,也没有人见到女孩回来,此刻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村支书直接喊大喇叭让村上的青壮都带上手电筒和工具,一起帮着找人,甚至还拜托了隔壁村一起帮着找人,还直接报了警。 警察也来了,可天气实在是太差了,大家冒着鹅毛大雪找到深夜,还有人摔到了路旁的沟里,差点出事。 眼看着实在没辙了,村支书只能让大家停止搜索,回去休息。 派出所的人也调阅了车站装的监控,只看到小姑娘在车站下车后,站了半个小时之后,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离开镇子,朝着自家村子所在的方向而去。 到了此时,大家心中都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可都还在安慰着女孩的母亲,说可能是孩子贪玩,去找同学玩了,明天可能就回来了。 等到第二天,女孩母亲起床后就再次到村支书家求助。 都是乡里乡亲的,又是关乎到孩子的事情,大家不会拒绝,哪怕大雪下了一夜,道路行进不便,大家还是帮着去寻找,于是又是一天的寻找,却依旧一无所获。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女孩的父亲从外地匆匆赶回,一言不发的加入到了寻找大军之中。 派出所的民警也帮着一路排查询问,可因为天气寒冷又下雪,事发时又是黄昏,一路上都没有什么目击者。 不过他们还是在公路旁的一个村上,找到了一个目击者,是一个老太太出来拿柴火,看到了小姑娘跟着一个成年男人一路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那个方向并不是小姑娘村子的方向,更加的偏僻。 听到这个消息,女孩的母亲当场就昏了过去,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帮忙拽胳膊,才给人缓过来。 不过即便到了这时,大家还是心怀侥幸,说小姑娘可能只是被拐走了,现在有摄像头,也许很快就能找到人。 事情到这里,也就是个普通的失踪案件,可后面的剧情却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 第234章 托梦 女孩失踪之后,她母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也不去打零工赚钱了,每天都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去找孩子,周围找遍了,闺女被目击到的方向,她也去找了,问了,可却毫无线索。 到了后面,那原本说看到过女孩和成年男人一起行进背影的老太太,也不堪其扰,说自己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清,明显是不想再掺和这件事情了。 她爸也是天天出去找,不过没有她妈那么疯魔,还能保持着基本的镇定。 在有一次寻找的过程中,她妈不小心滑下路旁的深沟,把腿给摔断了了,还好她爸及时找来,要不然她妈也要出事。 腿摔断了,她妈再也没办法出门寻找女孩,她爸也只能留在家里照顾,这样疯魔的寻人过程才算停了下来。 转眼就是一个月时间过去,她妈躺在床上,每天以泪洗面,精神也有些恍惚了。 在某一天半夜醒来之后,她疯狂的叫喊起来,说梦到了女儿回来托梦,说在河水里很冷,哭着喊着让自家男人去救女儿上来。 男人觉得她疯了,安慰一番之后,难受的干活去了。 村上人也都议论纷纷,还说这家人是不是风水出了什么问题,闺女失踪了,女的也疯疯癫癫的,这个家算是彻底完了。 男人以为女人只是一时间的疯癫,可是到了第二天,女人又是大哭大叫,说梦到了女儿来找她,说水里冷得很,让自家男人快去河里把女儿捞上来。 这个时候,东北已经彻底上冻了,河面上的冰层起码有一米厚,还覆盖着积雪,男人哪里会因为女人的一个梦就去瞎折腾? 更何况,附近的池塘和小河也不少,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算真想去找,也很难找到。 可是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有些魔幻了。 女人每天醒来都哭着喊着说梦到了女儿来求她,男人被女人搞得快要精神崩溃了,就吼了她一句:“那你让她来找我啊,为什么只有你能梦到,我梦不到?” 然后,当天夜里,这男人就做了个梦,梦到女儿浑身湿漉漉的,穿着她那件薄羽绒服,哭着跟他说自己很冷,让他把她从河里捞出来。 男人从睡梦中惊醒,坐在床头抽了大半夜的烟,天刚蒙蒙亮,他就去了村支书家。 听到男人这么说,村支书也吓了一跳,赶忙组织村上的青壮劳力一起在附近帮着寻找,河里,池塘里,到处帮着找。 村支书还是比较有觉悟的,也顺带着报了警,跟警方说了这一情况。 接到报警的派出所民警也是一脸的茫然:“你们就因为做个梦,就说人遇害了?这不是封建迷信嘛?!” “他媳妇都连续做这个梦好多天了,他吼了一句,也做了同样的梦,万一是真的呢?” 这下子,派出所的民警彻底无语了,辖区里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不去也的确不合适。 在附近河面上进行搜索的村民们其实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有些人觉得这样就是瞎胡闹,可碍于是同一个村子的,不来面子上过不去,反正在家里猫冬也没啥意思,出来晃悠晃悠,活动活动也不错。 但也有经历过灵异事件的村民,早已认定了这事儿是真的,在用心帮着寻找。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河湾处,找到了小姑娘的尸体。 小姑娘冻在河水的冰层之下,身上还穿着那件羽绒服。 只是,她的羽绒服被拽开了,身上的毛衣也撩到了胸口,露出了苍白的身体,下半身的裤子被褪到了膝盖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生前遭遇了什么。 消息传开,警方也很快赶到了,可是尸体已经在河水之中泡了一个多月,早就没有了生物证据可以采集。 在得知警方采集不到生物证据,无法协助破案,女孩的父母坚决不让法医进行尸检,只想给孩子留个全尸下葬。 这种心情也能理解,其实就算是尸检解剖了,无非就是确定女孩的死因。 至于这死因,不用尸检,用眼睛看看就知道了:就是遇到了歹人,歹人把小姑娘祸祸了之后,又怕事情败露,把小姑娘掐死扔进了水里。 一时间,附近一带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附近出了个杀人魔,女人都不敢单独走路了,出门都是约着一起。 出了这样的案子,警方自然也是加强布控,想要抓到这个变态杀人魔,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 可那个变态杀人魔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一直没有再作案,因为当时也没人看到他的正脸。 而看到他的老太太因为时间相隔很久,记忆早就模糊了,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身高和发型,可想要依靠这模糊的两点抓到凶手,可就太异想天开了。 结果自然是,这个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了一个没有结局的悬案。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这案子依旧悬而未决,那个谋害了小姑娘的凶手依旧没有抓到。 当初负责这个案子的老刑警也退休了,前段时间见到还聊起这个案子,很惋惜的说,现在科学技术进步发达了,当初要是女孩的父母答应让法医进行尸检,说不定能提取到一些生物样本残留,也许通过现在进步了很多的技术,也许就能抓到那个凶手了。 只可惜,事情不能假设,想要抓到那个凶手,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老刑警还感慨:事情的真相,也许只有阎王爷才知道。 这故事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只是那处河湾却留下了闹鬼的传说。 据说只要是刮风下雨,特别是到了寒冷的冬天雪夜,那处河湾就会隐隐传来女孩子的哭声,让人听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会不会是心理作用,知道这件事情,路过时幻听了?”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是幻听,是真的。因为有不知道这回事儿的外地人,也遇到过,是来钓鱼的,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那看来是真的。”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院墙上的花花站起了身,从墙头轻盈的一跃而下,跳入了我的怀中,仰着头喵喵的叫了起来。 “你想帮她?”我对着花花低声问道。 …… 第235章 大柳树 “喵喵!”花花叫着点了点头。 花花这是听到了女孩的故事,想帮她解脱,送她上路,不过即便花花不找我说这个,我也是要去帮忙的。 一众人也看了过来,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对花花夸赞不已。 花花的毛色很特殊,只要看一眼就忘不了,再加上花花那独有的气质,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它跟着我来到这边后,就跑出去撒欢了,这边猫和狗都多,它也算是有同伴一起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趴在墙头上听故事的。 “这猫真招人稀罕,一看就很通人性。” “你这不是废话嘛,大仙养的猫,那能跟普通人家养的一样?肯定很通人性。” “这猫很厉害,我刚出去上厕所,看到村上最厉害的那个青背,在它跟前老实的跟个哈巴狗一样。” “我看这猫可不像普通的猫,你们谁见过猫身上有红色花纹的,说不定那就是大仙……” “咳咳……”立刻有人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接着众人默契的重新把话题转到了那死去女孩的身上,询问起了后续。 东北这边的出马仙,背后很多都是修炼有成的动物,这些人是把花花当成了修行有成的大仙了,不能得罪招惹,赶忙换了话题。 东北民间有黄皮子讨封的传说,说这些修行有成的动物会讨口封,不喜欢被说成是动物,要是说了是会得罪的,他们才会赶忙刹车聊别的。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有些好笑,也不去解释,这种神秘侧的东西,人们只相信他们相信的,解释对方只会认为你在掩饰而已,不如什么都不说,任由他们去乱猜。 听他们的对话,我也知道了女孩家的后续。 女孩的父母生育一直有困难,女孩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女孩出事之后,夫妻俩的精气神就像抽空了一样,整天过得浑浑噩噩。 邻居经常看到两口子家冷锅冷灶的,经常一天凑活着吃一顿饭,完全是饿不死活着就行的状态,这是日子完全没有了奔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而已。 没有了盼头,人的身体也会垮得很快,夫妻俩如今浑身都是毛病,眼看着苍老的不成样子了,村上人都说他们没几年好活了。 夫妻俩也去河湾那边祭拜过,可闹鬼的事情并没有因此消失,每次听到有人说那里闹鬼,对夫妻俩来说,都是一次折磨。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女儿的灵魂并没有真正解脱,依旧在痛苦中沉沦着。 看着天边的夕阳即将落山,我开口问道:“这边到那个河湾有多远?路上好走吗?” 听到我的问题,正在议论的众人顿时一惊:“大仙,您要过去?” “本来就是职责所在,既然遇到,就没理由装作不知道,肯定要过去看看,帮那姑娘解脱。” 众人原本就知道今天在池塘边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要说也不算远,就十来里路,主要是那边太偏了,现在天都要黑了,过去不合适,大家伙儿还都喝酒了,晚上过去容易出事,还是等明天吧。” “对对对,等明天再去。”众人赶忙劝道。 的确,喝了酒的确不适合再开车过去。 喝酒不开车并不是怕被查酒驾,是喝酒会让人的反应变慢,容易出事。 一众乡邻们继续喝茶闲聊,又讲了一些附近出现过的灵异传闻,到了晚上八点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都是上了年纪的,不会像小年轻那样爱熬夜,人过中年,身体机能开始走下坡路,就不会再像年轻时那么任性。 老两口想安排我住他们家里,被我婉拒了,说习惯了在房车里过夜,他们也就没有坚持。 夜里睡觉前,我试着在房车前点燃了引魂灯,不过并没有见到孤魂野鬼过来,更没有见到那惨死的女孩出现,看来还是要去那处河湾跑一趟才行。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又被邀请着吃了一顿饭,中年汉子这才开着三轮车,带着其他几个爱看热闹的中年人,在前面带路。 老两口因为身体不太好,并没有跟来,其实即便是昨天设宴款待我,他们老两口也都是陪坐在桌子上,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所有的事情都是叫小松的中年汉子在操持。 三轮车行驶在乡间公路上,几个中年汉子坐在车斗里抽着烟,一路上都在闲扯聊天。 半个小时之后,三轮车拐下公路,顺着一条土路往下走,我看了一眼,就把房车停了下来。 说是条土路,其实就是河堤,旁边就是河水,河堤并不宽,农用三轮车开上去没问题,房车上去我怕等会儿没办法调头回来。 见我的房车停下,前面也赶紧停了下来,我端着引魂灯下了车,花花也跟着跳下车,跑在我的前面。 “大仙,就在前面,再走一里多地就到了,要不你也坐车斗里,很快就到。” “你们先过去吧,我走过去就行。”我还端着引魂灯呢,坐三轮车很容易把灯油弄洒,他们看不到引魂灯,并不知道这个。 其实就算他们不说,我也已经看到了那边的异常,前方远处的河湾处,有一道阴气盘踞在那里,那是有孤魂野鬼困在附近导致的。 这里的确偏僻,前后都没有村子,如果是冬日里下雪,视线再受到干扰,犯案是很难被人注意到的。 一里多地的距离并不算远,我们很快就走到了河湾所在的地方。 到了近前,我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女孩的灵魂会被困在这里了。 这里有一个腐烂的柳树,有一人粗,剩下大概半人高的腐烂木桩,就在河堤下面,河湾的浅水区域的中心位置。 花花蹲在岸边,冲着那柳树的腐烂木桩喵喵叫了起来。 “这个柳树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柳树是野生的,有些年头了,这姑娘出事后的第二年,这棵柳树就枯死了,这柳树长得歪歪扭扭的,虫蛀的严重,不成材,卖不了什么钱,就没人来管,这十来年下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 “大仙,该不是这棵大柳树有什么古怪吧?” …… 第236章 死去的姑娘 柳树属阴,是一种很耐涝的植物,即便长时间泡在水里,也能存活。 它长在这一处河湾的中心位置,刚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阴地,是可以容纳灵魂的。 那姑娘的灵魂困在这里,长久以来一直有人听到哭声,觉得这里闹鬼,都跟这个老柳树树桩有关。 此时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这腐烂的柳树树桩上笼罩着浓郁的阴气,那姑娘的冤魂就寄居在其中。 只是,她依旧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想要正常沟通交流有些难,现在又是白天,就更没有什么机会了。 中年汉子见我看着柳树树桩出神,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大仙儿,您在看什么?” “当时那姑娘的尸体是不是正好对着这棵大柳树,在深水区的边缘?不对,冬天是枯水期,大柳树这一块应该是干的,没有河水。” “大仙您是这个。”中年汉子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好奇的问道:“大仙你是不是能看到当时的情形?”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就是推测一下。” “那也不得了。”中年汉子顿了顿,继续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做?要我们做什么不?” “不用做什么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啊?!”中年汉子有些惊讶:“这样就处理好了。” 我见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好奇,于是扯谎道:“已经搞定了,以后就不会再闹鬼了。我们回去吧。” “啊?!好,好。”几个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就来这里看一看,问了问柳树当时的情形,就算是搞定了? 即便心中狐疑,几人出于对我的敬畏,还是老实的开着三轮车慢慢回到了公路上,等着我开房车跟他们回去。 “你们回去吧,我也该走了,都已经被招待两顿了,哪有一直去蹭吃蹭喝的。”我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啊?!这怎么行?!报酬还没给您呢?!我大伯和大娘还特意交代过我,要我把您带回去。”中年汉子有些着急,上来就要拉我。 “你听我说,我做这事儿本身就有报酬,是积攒阴德的,哪有再收报酬的道理,再收什么报酬,那就是坏了我的功德和修行,你们快回去吧,我走了。” 中年汉子原本还想上来拉扯一番,可被其余几个人劝住了:“小松,大仙儿都说了,人家这是积累功德,不能再收钱,咱就别坏大仙儿的规矩了,走吧。” 挥手道别之后,我目送着三轮车远去,这才仔细的调整了房车的停靠位置,回到房车上开始阅读书籍,等待夜晚的到来。 午饭和晚饭都是我在房车厨房里做的,胡乱对付一口。 到了黄昏时分,我拿出折叠桌椅在房车前摆好,等到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立刻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引魂灯。 随着引魂灯点燃,周围被黑色迷雾所笼罩,河堤的那条路上,隐隐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在这黑夜中,的确有些瘆人。 我微微叹了口气,坐在原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红白相间羽绒服的女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身上湿透了,羽绒服上一直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走来的路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她走到我前方三四米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看向我的表情有些迟疑。 我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坐下吧,那么冷,这里温暖,赶快过来驱驱寒。” 女孩子依旧踟躇不前,显然是对男性有了极度的恐惧,有了心理阴影。 这时,蹲在桌子上的花花叫了一声,轻盈的跳了下去,来到了女孩的跟前,仰着头朝着对方喵喵叫了起来。 女孩子恐惧警惕的表情,在花花的叫声中慢慢舒缓下来,花花咬住了她的裤腿,朝着引魂灯的方向拽了拽。 女孩子看着花花,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入了引魂灯的光亮之中。 她的脚步迈进引魂灯的光亮范围之中,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她腿上被照到的地方,水分迅速蒸发,化作黑色的阴气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快步走进了引魂灯的光亮范围之中。 随着她走入引魂灯的范围,身上顿时蒸腾起水汽,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的羽绒服迅速变得干燥,重新变成了一个清爽干净的高中小姑娘。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变化,接着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她宣泄完情绪。 阴阳都是有规则的,在酒席上听到女孩的故事,我就察觉到了这故事当中有个非同寻常的问题——那就是,害死这姑娘的凶手是谁? 这姑娘死的时候,已经上高一了,并不是心智不健全的小孩子,不会轻易被陌生人骗走。 再加上目击老太太描述,说她跟着一个成年男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是并排行走,那就说明她并没有遭受胁迫。 说明这个中年男人很可能是这小姑娘认识的熟人,只有熟人,才会让她放下戒心,跟着对方一起朝着陌生的方向行进。 而人被害死之后,鬼魂最大的怨念大多都是复仇。 这小姑娘既然能给父母托梦,说自己在河水中十分寒冷,没有理由不告知父母杀死她的凶手究竟是谁,这是鬼魂的第一怨念。 可她偏偏什么都没有说,只说在河水之中十分冰冷,求父母把她带回去安葬。 究竟是出了什么情况,导致她不在第一时间告诉父母那个凶手的真实身份?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即便埋尸的河湾有一棵大柳树能够让阴魂隐藏在里面,也不至于会导致小姑娘只字不提凶手的身份。 那么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这个凶手用了什么手段,让小姑娘失去了这段记忆,她根本不记得凶手是谁。 要么就是,这小姑娘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不能接受凶手的真实身份,所以连带着灵魂也不愿承受那段记忆。 我白天去看了,那棵大柳树是自然生长在那里的,并不是有人特意动的手脚。 那么结果就只剩下一个了…… …… 第237章 心中的魔鬼 小姑娘刚上高一,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十足的一个美人坯子。 她此刻哭得梨花带雨,衣服上冰冷的河水都已散去,可身上依旧缠绕着浓郁的执念和怨气。 引魂灯的温暖只能帮她驱散身上冰冷刺骨的河水,并不能帮她解开身上的执念和怨气,这些执念和怨气要等她了结因果,才能彻底消散,顺利上路。 至于如何了结因果,自然要让凶手受到惩罚,让他不能逍遥法外。 过了很久之后,小姑娘终于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向我:“先生,谢谢您,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温暖了。” 她死后被冰封在冬日的河水之中,虽然后来父母将她的尸体找到安葬,可她的灵魂被困在了河湾里的那棵老柳树中,一直不曾脱身,困在潮湿的环境之中,自然是寒冷痛苦。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我倒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花花也跳入了她的怀中,用脑袋蹭着她,安抚着她。 所有的女人对猫咪这种可爱的动物都是没有抵抗力的,这小姑娘也不例外,抱着花花,开心的在花花的身上抚摸起来。 我也不开口催促,等她跟花花玩耍了好久,又看着她喝下刚才那杯热茶,这才开口道:“感觉如何?如果可以,咱们好好聊聊。” “先生请说。” “你也知道,这样一直逗留人间并不好,你现在躲在那老柳树的树桩里,可它已经快烂光了,再过几年,等它彻底消失,你就会无处可去,也许会魂飞魄散,不如现在就了却因果,我送你上路去。” “了却因果?怎么了却因果?” “那凶手害了你,你想不想让他受到惩罚?” “想!”小姑娘下意识的开口回答道,不过很快又犹豫着摇了摇头:“不……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 “真的不认识吗?” “不认识。”小姑娘摇头道。 “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会跟他走?还去了不是自家村子所在的方向,去了那么偏僻的地方?你一定认识他的。”我冷冷的说道。 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捂着耳朵,闭上眼睛摇头道:“不,我不认识他,我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的情绪很激动,花花赶忙叫了起来,蹲在她的双腿上,抬头在她的身上蹭了起来,她这才放下了捂着耳朵的双手,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再次抱住了花花,低声道:“小猫咪,我好喜欢你啊,人真的太坏了,还是猫咪最可爱。” 我只当没听到她的话,继续问道:“真的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小姑娘点头道。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能不能去看一看你当初的记忆,帮你找到那个凶手?”我说着,掏出了毛笔。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 我心中不由一动,有了大致的猜测:这小姑娘并不是在撒谎,而是真的因为太过痛苦,下意识的把对那个人的记忆给抹除了,所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或者说,她不愿意回想起对方的身份,因为那会让她痛苦得精神崩溃。 我拿起毛笔,蘸上灯油,在她的额头上写下咒文,接着闭上了眼睛。 …… 小镇的汽车站上,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羽绒服,站在车站广告栏的避风处,紧紧的抱着双臂,一边哆嗦,一边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还没来?老师都说了,已经通知家长了,老妈怎么还不来接?” 因为下雪,小镇显得很冷清,街道两旁的店家很多都是半卷着,为了挡风御寒,只有有需要的客人到门前,他们才会打开玻璃门让客人进去。 小姑娘站在雪地里等了快半个小时,脚上单薄的运动鞋让她感觉自己的双脚快要冻僵了,哪怕一直跺脚也抵御不住寒冷。 她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终于等不住了,一咬牙,沿着公路朝着自家村子的方向走去。 公路上,汽车碾过积雪,把积雪变成了黑灰色的雪泥,走在上面十分难受,小姑娘只能走在公路的边缘,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等到走出镇子一段距离,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转过头,一脸惊喜的表情:“**,是我妈让你来接我的?” 我顺着她的视线,朝着叫住她的那个男人看去,却看到那男人整个人都在一片模糊之中,看不到脸,也看不清体型,甚至连声音都是模糊的,特别是跟称谓有关的内容,更是直接错乱了。 看到这模糊的男人身影,我不由得一怔,随即在心中叹息:这姑娘因为太过痛苦,在记忆中刻意忘记了对方的模样和身份。 “你们这个星期不是不放假吗?”那男人道。 “下雪,学校临时放假,让我们回来拿厚衣服和厚被子。”小姑娘解释道。 “哦,我来镇上办点事儿,走吧,刚好一起回去。” “好。” …… 有了人一起作伴,小姑娘明显开心了不少,路上忍不住讲起了学校里的趣事,那身形模糊的中年男人也一直听着,偶尔才会笑着回上一句。 这样一路走着,天色也越来越暗。 小姑娘走着走着,显得有些异样,也顾不上讲学校里的趣事了,四下不停张望着。 只是公路两旁都是积雪覆盖的农田,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中年男人看出了她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想着对方不是外人,就小声的说道:“**,我想上厕所。” “再走二里地,前面路口有加油站。” “**,我快憋不住了。” “那你去那边沟里,路上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没事的。”中年男人说道。 小姑娘红着脸,去了路边的土沟里,躲在一片枯草之后,飞快的解开裤子,蹲了下去。 中年男人原本抽着烟背对着草丛,可是听到了草丛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小姑娘站起身,露出了一大片雪白。 虽然这些很快被小姑娘那又土又丑的校服裤子盖住了,可中年男人的心里,却有一只魔鬼苏醒了。 …… 第238章 为……为什么? 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些,她解决了内急之后,很快从公路边的沟里上来,继续跟着中年男人朝着前方走去。 她是那么单纯,根本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接下来的行走过程中,总是落后她几步路,在身后用贪婪的眼神打量着她。 快要走到前往自己村子的岔路口时,中年男人忽然开口了:“我想起来了,我出门的时候,听你*说,你妈今天可能要去我们家。” “啊?!我妈咋想的?下雪天跑去走亲戚?”小姑娘有些不解,却没有怀疑中年男人在说谎。 “可能有啥事儿跟你*白话吧。我也不晓得。”中年男人说道。 “那咋办?我怎么回家拿厚衣服和厚被子?”小姑娘急了。 “你先跟着去我们家,见了你妈再说。”中年男人提议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相信中年男人,跟着他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岔路口那户人家的院门打开,一个老太太出来拿柴火,刚好看到了两人的背影,不过老太太并没有在意,拿了柴火后就进了自家院子,关上院门,再也没出来。 天色更暗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中年男人忽然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去镇上办事之前,我在那边河湾里下了鱼钩,这个天,鱼都没啥吃的,肯定能钓上来大鱼,晚上好好吃顿鱼。” “真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任何的怀疑。 “那还能骗你?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收鱼。”中年男人说道。 “天都黑了,我有点怕。”小姑娘看着四下无人,有些担心。 “那你跟我一起去拿鱼,刚好搭把手。” 昏暗的天色中,两个人拐了个弯,沿着河堤朝着偏僻的荒野走去。 中年男人带着小姑娘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回过头看到这里离公路已经很远了,心中的那头魔鬼再也按捺不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到了这一刻,小姑娘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开口问道:“**,你的鱼钩放哪儿了?怎么还没到?” 下一刻,那中年男人猛然扑上来,抱住了她,粗重的鼻息喷在了她的脸上:“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在学校谈恋爱了没?有没有跟男同学搞过?” 小姑娘吓傻了,尖叫道:“**,你干嘛,不是来收鱼吗?” “收鱼,老子收了你这个小骚货。你刚才故意露给我看,是不是想勾引我?” “**,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醉了?”小姑娘的脑子乱哄哄的,她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可男人此刻已经被心中的魔鬼所控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将小姑娘强行按倒在了路边的草丛之中,草丛和积雪形成了一层天然的松软厚垫,他掐住小姑娘的脖子,强行扒开了小姑娘的衣服。 …… 等到一切结束,一阵寒风吹来,他的脑子也终于清醒过来,恢复了理智。 小姑娘躺在雪地的草丛之中,像个木头人一样,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黑暗的天空,她的世界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身下一片殷红,把雪地都给染红了。 中年男人愣在了当场,他看着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到了此刻,小姑娘终于哭了出来:“妈,妈……” 小姑娘的哭声,让中年男人意识到,如果事情败露,那可就完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姑娘,他恶从胆边生,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杀了她,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猛地扑了上去,死死的掐住了小姑娘的脖子。 小姑娘痛苦的挣扎起来,可她柔弱的身体,哪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她那张可爱的俏脸,很快就憋得通红,渐渐变成了紫色。 极度痛苦之下,她卡在喉咙里的话也终于挤了出来:“**,为……什……” 那个“么”字,最终也没有从她口中吐出,一滴血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滴落在了雪地之中。 那是小姑娘被卡住脖子时,视网膜的毛细血管破裂,流出的鲜血。 一切平息下来,只剩下男人杀人后恐惧的喘息,杀人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可是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又停下脚步,重新折返回来。 他拖着小姑娘,把她拖下了河堤,扔进了河水之中。 看着小姑娘的身体慢慢沉入水中,他还不放心,从老柳树上折下一根长长的树枝,把小姑娘的尸体按入了河水之中,又用树枝扒拉着河面上的雪水,把河水表面恢复了一番,这才将树枝也扔入河水中,匆匆的逃离了现场。 …… 当孩子失踪的消息传开后,中年男人表现的十分痛心,一直帮着孩子父母到处寻找,整日里早出晚归,让孩子的父母都十分感动。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出来找孩子的时候,特意换了一套老旧的棉大衣,戴上了以前很早之前的棉帽,看着跟平日里的打扮完全不同,哪怕是熟人猛然见到他,都有些认不出来。 等到案发一个月后,孩子母亲梦到自家女儿前来托梦,说在河水中冻得不行时,消息传开,中年男人吓得脸色苍白,整日都坐立难安。 女孩的姑姑并没有发现自己丈夫的异常,还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或者听到闹鬼吓到了。 可实际上,他害怕的是女孩托梦给父母,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那他可就彻底完了。 过度的恐惧担忧之下,他生病了,发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所有人都没有怀疑他,只以为是他前段时间帮着找孩子的下落太辛苦,落下了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事情并没有朝着他担心的方向发展,小姑娘的尸体被发现了,警方却说因为时间太久,导致无法提取生物样本,没办法侦破案件。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只是夜里偶尔做梦,会梦到小姑娘那空洞的眼神,还有那一句:“为什么……” …… 第239章 因果应有报 这样的噩梦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是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摆脱了这种噩梦的困扰。 他伪装的很好,在乡邻之中,依旧是个老好人的形象,大家提到他,都是连连夸奖。 他偶尔也会带上一些礼物,前去探望女孩的父母,不过并不频繁,因为他也怕表现的太过殷勤被怀疑。 两三个月一次的探望频率,恰到好处,他还总会挑选一些节假日去,不会引人怀疑,又让人感觉他这人真好。 他偶尔会回忆起那一天发生的情形,回味小姑娘那柔软娇嫩的身体,每当回味起这些,他都会十分兴奋。 只是,他心里也很清楚,那样的犯罪机会很难再有了,当年的摄像头很少,还很模糊,后来他看到了技术迭代的监控画面,知道要是再犯案,绝对会被抓住。 况且,他当时能够得手,是小姑娘因为亲戚的关系,十分信任他。 他想要骗其他小姑娘,那可就太难了。 每每想到这些,他心里甚至会有些遗憾,觉得小姑娘太不懂事儿了,要是不那么闹腾,能够老老实实配合他,也许就不会死掉,现在也许还能有机会再多享受享受。 他觉得有些想不通——明明那么享受的事情,那丫头片子为什么要闹?如果不闹,那该有多好。 他也听说了河湾里闹鬼的传说,刚开始听说的时候,他还有些害怕,担心某一天事情会败露。 可到了后面,他发现所有人说的都是一样,只是听到女孩子的哭声,他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很聪明,也很狡猾,猜到了小姑娘的鬼魂是无法跟人进行交流的。 于是,他一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依旧在乡亲之中维持着老好人的人设,不曾露馅过。 …… 回忆的梦境,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小姑娘早已泪流满面,陷入了崩溃之中,也就是有引魂灯帮她维持着灵魂,才不至于崩溃。 当初她太过痛苦,刻意的遗忘了凶手的身份,如今通过引魂灯的力量,重新回忆起了凶手的身份,情绪再次陷入了崩溃之中。 “怎么是他?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姑姑对我像亲闺女一样,表姐和表弟对我都那么好,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之所以会刻意遗忘掉凶手就是她姑父的事情,就是因为姑姑一家除了那个禽兽,其余人都对她很好。 她恨那个禽兽,可又觉得如果姑姑知道了,姑姑一定会伤心欲绝,表姐和表弟又该如何面对其他人,一生也许都毁了。 正因为她陷入了这样痛苦的纠结,才会困在大柳树中,无法上路离开。 其实说是困在大柳树中,也不完全正确,大柳树的束缚能力并不强,更多的原因是她为了逃避躲在了其中,她实在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如今在引魂灯的帮助下,她回忆起了这一切,心中的痛苦更甚。 此刻,她浑身开始疯狂冒着黑气,原本平静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狰狞。 看到她的变化,我并没有阻止,开口道:“其实你不用纠结,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许拆穿他会让你姑姑一家人变得痛苦,可你的痛苦又有谁来承受?你父母的痛苦,又有谁来承担?” “善恶是应该有报的,好人为什么就要被枪指着?因为人好,就活该要受委屈?要担待着?你害怕拆穿他之后,你姑姑一家会痛苦,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你父母承受了多少的痛苦?他们的痛苦就不是痛苦了?” “啊!!!!”听到这里,小姑娘再也忍受不住,尖利的叫声响起,浑身都被黑色的雾气所包裹,马尾辫变成了披头散发的模样,头发根根竖起,在空中飞舞,双眼流出血泪,顺着脸颊滚落。 她的双手上,指甲开始飞速的生长,很快就长成了好几厘米的尖锐指甲。 花花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蹲在桌子上,静静看着她。 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左手上写下了一个咒文,这才开口道:“去吧,把你这些年的痛苦都在他的梦境中发泄出来,不过不能弄死他,用痛苦去折磨他,让他崩溃到自己去找警方自首。” “多谢先生。”浑身戾气的小姑娘朝我鞠了一躬,猛地转身,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看着她消失不见,我叹了口气,伸手把蹲坐在折叠桌上的花花抱在了怀里,在花花的后背上抚摸起来。 “花花,你说她能不能做到?” “喵!”花花一脸认真的点头。 就在我准备起身捏熄引魂灯,回到房车上睡觉时,一个人影撑着油纸伞,突兀的出现在了桌子旁,坐了下来。 “无常大人,您怎么来了?”我有些惊讶。 “过来跟你聊聊。”黑无常坐下后,自己拿出茶杯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继续道:“季藏,你做的不错,起码没有做出劝她放下仇恨和执念,赶忙上路离开的举动。” “怎么可能?善恶有报,这才是公道。她都委屈了自己十来年了,为什么还要让她继续委屈下去?那禽兽做出那样的事情,居然还逍遥法外十来年,已经很不公平了,我身为引路人,难道要让世间再多几分不平?” “没错,公平和正义才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现实生活中,法律不能面面俱到,无法让所有的恶人都受到惩罚。即便是天道,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因果都成为现世报,可如果引路人遇到这种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因果有报,要不然如何对得起引路人这个身份?” 听到黑无常大人这么说,我不由得有些热血上涌,有种想要喝酒的冲动,于是站起身准备去拿酒瓶和酒杯,可是刚站起身,就看到花花已经用嘴巴咬着一瓶酒跑了过来。 至于酒杯——还拿什么酒杯,茶杯一样可以喝酒。 一杯烈酒下肚,我忍不住重重吐出一口郁气,想起梦境中看到的情形,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怎么会有这么畜生的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 第240章 人心,不可直视 “季藏,人性其实是很复杂的,有神性的一面,也有兽性的一面。你给那么多人算过命,也知道纯善和纯恶的人只占少数,普通人占比最多,都是随大流而动。” “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跟着集体行动,哄抢散落的东西,齐心合力去救人,可能都是同一批人,他们是善是恶,很多时候是受周围环境所影响的。”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这些年中国的治安肉眼可见的好转,小偷小摸都很少,经济发展是一方面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到处都是监控,犯罪成本升高,很多人心中的恶念都被压了下来,治安状况自然转好了。” “人是复杂的,坏人在某一刻也许会露出善意柔软的一面,好人在某一刻也许会产生可怕的恶念。这就是真实的人性。”黑无常幽幽的说道。 “我明白。人性的确是复杂的,对于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别说相隔几年不一样,也许隔一天都大相径庭。善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我点头应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想的是自己刚接触引魂灯时所发生的事情,如今回头看去,自己的很多做法都很蠢,完全是恋爱脑,要是换做现在的自己,恨不得对一年前的自己狠狠来几耳光。 “很多事情的确是一念之差。不过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是因为人还有理智,当恶念出现时,理智应该控制恶念。一旦一个人能够被恶念轻易控制,那跟禽兽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古人才说,君子要时常反省自己,审视自己的缺陷和错误,就是防止自己被恶念所控制。” 黑无常大人说完,端起茶杯将其中烈酒一饮而尽。 我给无常大人的杯子重新斟满酒之后,这才开口道:“我能理解人一念之差会做出错事来,可这件事并不是。整个伤害过程,是很久的,他当时看到小姑娘的身体,心中升起起邪念,到把小姑娘骗到偏僻处下手,间隔的时间可不短,他那绝对不是一念之差。” “没错。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你,任由这小姑娘前去报仇,因为他的确是一个畜生,哪怕他在生活中其他方面伪装的很好,依旧无法掩盖他是个禽兽的事实。” 我长长的呼了口气,也许是得到了黑无常大人的理解,自己心中那股压抑着的怒火终于有些舒缓了。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我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无常大人,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什么方面?” “这小姑娘跟他是亲戚啊,他就没有想过两家人之间的关系?他就没想过,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如果事情败露了,以后两家人要如何相处面对?” “哎……”黑暗中,黑无常大人幽幽的叹息声传出去很远,远处突然有夜风吹过,河堤上的树木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我不知道黑无常大人在叹息什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了很久之后,黑无常忽的开口道:“季藏,你有没有看过关于女性被侵犯的统计数据和调查?” “没有,这个真不了解。”我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个方面,自然不可能知道。 “如果你看过相应的统计调查,就会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很多女性,特别是年幼的女孩子,都是被熟人性侵。” “啊?!真的假的?!”这个答案真的让我十分震惊。 “当然是真的。这其中有不少属于直系亲属的侵犯,甚至还是在家人默许的情况下进行。人心,有些时候比深渊还恐怖,让人无法直视。”黑无常端起酒杯,目光看向了远处的黑暗。 那边远远的有依稀的光亮传来,我白天看过,那边是一个村子,那就是女孩姑父所在的村庄。 也许此刻,那小姑娘的鬼魂正在梦中折磨她那个禽兽姑父,可即便是这样的折磨,又能做什么? 小姑娘已经死了,她原本可以有着大好的年华,却在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彻底被摧毁了。 我还是觉得十分意难平,过了很久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常大人,既然人心无法直视,魔鬼在露出真面目之前,没有人知道虚伪的笑脸之后,藏着如何的罪恶。那我们应该如何保护自己?特别是这些女孩子,又该如何保护自身?” “其实关于女性被侵害的问题,很大的原因是大家出于对熟人的信任,放松了警惕。想要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父母要多保护女孩,也要理解人性的复杂和多样,告诉孩子什么时候都要有防范意识。其实……”黑无常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开口又停下了。 “其实什么?”我追问道。 “其实不止是女孩子容易受到侵犯,男孩子同样也会受到侵犯,只是相对比较少一些。这世间,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永远是孩子,因为他们弱小无助,更容易被人操控,甚至于,有些时候他们想要把事实告诉父母,父母反而会觉得是他们在撒谎。” 我一时间语塞,整个脑子都乱哄哄的。 黑无常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讽刺的是,孩子原本是人类的下一代,是血脉的延续,是未来的希望,却总会有禽兽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他们……” 四周再次沉默下来,只有夜风吹过树木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传来。 黑无常将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喝完,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村子:“季藏,你去休息吧。我去走一趟,那孩子太过善良了,根本不会什么折磨人的招数,她这样,对方不可能自首的。” 说完,黑无常转动黑色油纸伞,迈步踏入了虚空之中,身形消失不见。 我愣在当场,过了很久之后,才看向远处的那个村子,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快意在升腾:无常大人已经去了,那禽兽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折磨的,也算是为小姑娘收回一点利息了。 就是不知道这禽兽能坚持多久,才会跑去派出所报案自首。 其实我现在有些期待他能坚持的久一点,能让小姑娘能多在梦中折磨他一些时间。 …… 第241章 稀罕事儿 我收拾东西之后,回到房车上,洗漱之后抱着花花进入了梦乡,夜里我做了梦,似乎梦到那小姑娘前来向我道谢,说任务尚未完成。 只是,这梦十分模糊,起来后我还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事情还没完,毕竟河湾里的那柳树树桩还在,小姑娘的执念和怨气还没彻底放下,是不可能离开的。 这里比较偏僻,早餐只能自己在房车上做饭自己解决,做饭时打开冰箱,我才注意到里面存着的食材快要用完了,决定去一趟前面镇上的集市,顺便摆摊给人算命。 这一次,摆摊的效果不错,这边留下的大多是老年人,见到我开着个房车摆摊算命,都挺新鲜的,又见我有算不准不要钱的规矩,就坐下来尝试。 不过,因为来的都是老人,与其说算命,不如说是坐下来闲聊家常,会把人生的每个方面都开口问一问,自己还能说出一些人生感悟,有些感悟都让我耳目一新。 我算命的规矩也是按照外公的规矩来的,最低十块钱,这些老人也愿意花十块钱坐下跟我聊聊天。 他们的情况都大同小异,自己岁数大了,留在东北农村,儿孙都在大城市打工,平日里很少见到。 这些老人不会问自己的财运,顶多就是问问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康,大概还有多少年,走的时候是得了疾病突然离开,还是缠绵病榻。 在听到是急病离开,他们反而会比较开心,觉得这样不会拖累儿孙,听到缠绵病榻就一脸的愁苦。 他们更喜欢问的是儿孙的未来,希望儿孙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就是中国老人,也许他们有着很多让年轻人诟病的旧观念和陋习,可绝大数的老人,他们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儿孙过得很好,能够家庭兴旺。 因为来算命闲聊的老人多,我的摊位前很快就围了不少老人,这些老人在家也挺寂寞的,凑在一起讲一讲自己的故事,听一听别人的人生故事,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和宣泄。 这一算就是很久,等到最后一个老人算完之后,没有人再上来算命,不过大家依旧围坐一圈不肯离开,于是一群人就随便闲聊起来。 有老头讲道:“说起来,我们村儿有个稀罕事儿。” “什么稀罕事儿,说来听听。” “我们村有一户,昨天夜里跟发了精神病一样,大半夜的嗷嗷的喊着往外跑,家里媳妇外套都顾不上穿,赶紧出来把他拽住了,他才醒。问他咋回事,是不是做噩梦癔症了,他也不吱声。” “不就是做个噩梦嘛,谁一辈子还不遇到一两回癔症,这有啥稀奇的?”有人接话道。 “要是只有那一次,那也不算稀罕事儿了。他醒了之后,就闷不吭声的抽烟,他媳妇咋问他都不开口,闹了快半个钟头,回去刚睡下没多大一会儿,又癔症了,嗷嗷喊着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饶命,等被喊醒又不吱声了。” “连着做一样的梦?都还癔症?那多少是有点邪性,会不会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要不我咋说是个稀罕事儿呢。我们家就跟他们隔着一道墙,昨天一晚上都没消停,等到鸡叫天快亮才算完事儿。” “这肯定是撞邪了,他们家就一点都不懂吗?遇到这种事情,那还睡什么,熬到天亮不就好了,非要睡那个瞌睡?连个瞌睡都忍不住?”有人忍不住吐槽道。 “怎么可能那么笨?!我瞌睡浅,一晚上都听着呢。后来那男的都不敢睡了,穿好了衣服站在院子里抽烟,可就一恍惚的劲儿,就又开始癔症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狠,后面都哭爹喊娘的求饶,醒了也喊着身上疼,跟疯了一样。” “那就是撞邪了,要不然就是得罪了大仙,天亮了应该去找出马仙给看看的。” 又有人插嘴道:“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是遇到鬼魂来报仇了。” “应该不是吧?这人还挺好的,见了人都很和气,办事也挺讲究,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人心隔肚皮,人家做过什么亏心事,还会专门跑来跟你说?谁干坏事还会写在脸上?” “那倒也是,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几个人说到这里,又开始感慨人心隔肚皮,讲起了自己身边曾经的事情。 我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动,开口问道:“大爷,你说的那个邻居,他是不是中等个头,看着挺斯文的,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 “对。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我随后应付了一句,继续道:“他是不是有个侄女,十几年前出事死掉了?” 那老头先是短暂的愣神之后,才回忆起来:“对,是有这回事,当时那个案子挺轰动的,多好一个小姑娘,就是时间久了,我都给忘了。要不是小先生说起来,我都忘……” 说到这里,老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小先生听口音,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中原人。” “那您怎么知道十几年前的案子的?这案子也就是在我们这一带有名,可没传到全国去……”老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我觉得那位大爷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好人恶人,谁又会把做过的事情全都写在脸上?” “小先生,你是说?他晚上中邪发癔症,是有事情?看着挺好的一个人,会是什么事情?” 又有人像是反应过来:“我亲戚在北边镇上,他说他们那里前几天来了个神人,送走了池塘里的一个淹死鬼,有人亲眼看到了,说是一个开着房车的年轻人……” “那小姑娘死了之后,那片河湾不是一直闹鬼来着……”又有一个人开口,说到这里猛然停了下来。 一众人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掩饰,又有人说道:“小先生开口不问别的,就问了那人是不是有个侄女在十几年前死去,该不会……” 这些老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见多了人间的美好与丑恶,对人性有着更深刻的了解,很快就猜到了事实的真相。 “真要是那样,这人真是禽兽不如啊。” “真的假的,会不会弄错了?” …… 第242章 离疯不远 我看着一众老人看向我的眼神变得火热无比,顿时有些头疼,赶忙起身收拾起摊子:“时间不早了,该算的也都算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小先生,别走嘛,咱们再聊一会儿。” “不早了,我该走了,大家也都回去吧。”我心里清楚,继续待下去,大家肯定会询问那女孩的事情,还会询问送走淹死鬼的事情。 老人们可以看淡生死,那是因为年岁大了,见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可真的要是知道能有人见到鬼魂,能沟通另外一个世界,那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到了这个年龄,谁心中还没有一两个放不下的遗憾? 谁还没有几个日思夜想却阴阳相隔的亲人或朋友? 如果只是算命,大家坐下可以当成是聊天,如果知道能沟通阴阳,又有几人能够淡定? 一众人慌忙开口挽留,甚至有人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小先生,再聊会儿。” “明天吧,明天我还会过来算命。有些事情,说不得的,听了对你们也不好。”我只好祭出了神秘学的惯用办法:吓唬。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得一愣,随后表情都有些讪讪:“对对对,那明天小先生还会过来的吧。” “会的,还有事情没忙完,等忙完了才会离开。” “那明天我们再过来。” “好。” …… 重新回到公路边靠近河堤的位置,我停好房车,晚饭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吃过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摆好折叠桌椅,点燃引魂灯,抱着花花坐在了折叠桌前,迷雾中,昨夜的那小姑娘再次出现,到了近前,先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这才道:“多谢先生了,昨天晚上折磨了他一夜,我感觉好受多了。” “还不够,这远远还不够,他受到的这点折磨,远远不够,远远不及对你的伤害,还有对你父母造成的痛苦和伤害。”我冷冷的说道。 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无常大人也说我太柔弱了,不够狠,还教了我一些手段。” “那些手段好用吗?”其实我很好奇是什么手段,不过想了想,那应该是鬼魂才能使用的手法,也就放弃了。 “好用,相当好用,比我会的手段强太多了。” “那就好。去吧,继续去他梦里折磨他,一直折磨到他崩溃,让他不得不去派出所投案自首,把当初的真相说出来,那才算完事。” “好的,多谢先生。”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无法搞定,就呼唤无常大人,无常大人会给你足够的支持的。” “谢谢先生指点。”小姑娘说完,再次鞠了一躬,转身朝着远处那个村子的方向消失不见了。 我刚准备起身,就看到黑无常大人突兀的出现在了折叠桌的对面,直接幻化出了黑色椅子,坐了下来。 “季藏,你现在倒是挺胆肥的,随便就把我给卖了,这是拿我当工具人使唤呢?” 我赶忙从桌下把酒瓶和酒杯拿了出来,给黑无常大人倒满了酒:“无常大人哪里的话?我是知道您一定会帮这可怜的女孩,才会那么说。这不显得您平易近人,又有爱心吗?” “你小子,现在也学的油嘴滑舌了。” “主要是您每次来,我们的对话都那么沉重,再这样下去,读者都不爱看了,总要说点轻松的。” “那回头你去天津走一圈,找几个说相声的孤魂野鬼,那肯定轻松又热闹。”黑无常轻笑着说道。 我没想到黑无常大人居然会跟我开玩笑,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黑无常伸手从我手中拿过了酒瓶,给自己重新倒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人间最痛苦的就是生离死别,像我这样跟死亡常伴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轻松的起来?” 我抿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夜为什么会跟黑无常大人皮一下,也许是这小姑娘的遭遇,将人性的丑恶体现的淋漓尽致,让我感觉到压抑和窒息,才会忍不住这样开玩笑。 黑无常大人这样陪我开玩笑后,又这样回答我,是在告诉我,他看穿了我内心深处的痛苦。 见我没说话,黑无常大人继续道:“这世间的死亡,能够寿终正寝,安然离世的,那都是需要不少福分功德的。很多人都是在痛苦之中离世,这往往伴随着罪孽和杀戮。” “人心可以很善良,也可以很黑暗。一旦泯灭了人性,往往连动物都不如。别看动物茹毛饮血,看似凶残,可那是为了填饱肚子,很少会有动物滥杀为乐,而人会。” …… 黑夜笼罩着大地,周围一片黑暗,桌子上点燃的引魂灯,就如黑夜中的一个孤星一样,闪烁着光芒,照亮着周围的一小片地方,而更远的区域,是光明无法照射到的黑暗。 我和黑无常大人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一杯杯的喝着酒。 等到一瓶白酒见了底,黑无常大人起身,转身跨入虚空离开了:“季藏,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又去了镇上摆摊算命,昨天来的不少老人又跑来了,这一次,他们明显比昨天认真多了。 那些原本不准备算命的,也认真的算了命,提问了一些关心的问题。 等到来算命的算完,昨天最先聊起话题的那个老头,再次开口道:“昨天晚上,闹腾的更厉害了,一夜都没消停,叫的跟杀猪一样,我一夜都没睡好,也就是鸡叫之后,才安稳睡了一会儿。” “闹腾一夜,喊了什么没?”有人好奇的问道。 “叫的跟杀猪一样,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又胡扯乱骂的,听都听不明白。” “这样折腾下去,人怕是要疯。” “我看离疯不远了。”那老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目光看向我:“小先生,如果人真是他害的,要是像这样疯了,那他算不算是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 第243章 光影 “就算真的疯了,也不代表他能逃脱惩罚,日日夜夜的纠缠,脑子里不停的折磨,那才是最大的痛苦。”我冷笑着解释道。 听到这话,现场有了一瞬间的安静,一众老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提问那老头,点头说道:“是啊,现在讲文明,不允许打骂犯人了,蹲监狱也就是没有自由,还真没怎么受罪。” “人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我见过的精神病,那些傻乐的,一天到晚都在瞎乐呵,我印象中能活挺久的,那些天天哭,天天害怕乱骂的,都活不久的。如果真的被鬼缠上,时时刻刻受折磨,怕是要一直惊吓到死,那才是真的折磨。”有人插话道。 听到他的话,众人稍作联想,不由得倒抽冷气,还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忍不住开口解释道:“他这个事情倒也没那么复杂,只要他一天不去自首,这样的噩梦就永远不会结束,等去公安局自首了,噩梦也许就结束了。” “小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人试探着问道。 “你这话就是废话,小先生来咱们这边,不就是为了这种事情?小先生,您说是吧?”一个面相看起来很精明的老头说道。 这话说的很有艺术,看似是反驳之前那位的发言,实则是帮着试探我是否真有任务在身,是否带着目的前来处理这些事情。 面对这帮人老成精的长辈,我只能笑而不语,不管他们怎么试探,就是不亲口承认。 哪怕他们猜到了事实真相,只要我不开口承认,那就永远停留在猜测阶段。 话题继续,见我一直不正面回答,众人聊了一些听来的因果报应故事,渐渐的话题就开始跑偏了。 忽然有人开口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个事儿,我家有亲戚是县城的,跟当初那个老刑警是邻居,听他们说,那老刑警快不行了,现在住在医院里,全靠仪器设备吊着命。” “哎,那可真是个好人,年轻时办案子吃得苦受的罪太多,老了都是病,受罪啊。” “我亲戚说,刑警队那边也派人去慰问了,问他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他还在惦记着那小姑娘的案子,他徒弟当场就哭了,一米八的大汉,都五十出头了,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众人在感慨之余,将视线投向了我这边。 我心里也相当不是滋味,有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头蔓延。 刑警这个职业很特殊,经常跟死亡打交道,也是守卫人间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城墙。 很多刑警都会对经手又未破的案子耿耿于怀,也许是没有给到受害者公平和正义,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但是终归会放不下。 这个职业内部的关系也比较特殊,一直都是新刑警入行之后,由老刑警带着,这种生死危险下产生的师徒情感,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他徒弟见到师父弥留之际还不忘当初的案子,如此痛哭流涕也是情理之中。 “等着吧,总会真相大白的。”我幽幽的回了一句,暗暗把老刑警还惦记着案子的事情记在了心里,准备让小姑娘上路之前,去告知一声。 傍晚吃过饭后从镇上回来,我把房车重新在路边停好,期盼着夜幕的降临,想让小姑娘尽快过来,赶紧去折磨那个禽兽。 夜幕降临,我点燃引魂灯,小姑娘的鬼魂很快沿着河堤走了过来,来到了近前。 “去吧,下手可以重一点,还有人等着你去告别呢。” “是我爸妈吗?”小姑娘哭着问道。 “上路之前,肯定会让你去见见父母的,不过还有一个人也要你去见一面。”我把老刑警弥留之际还惦记着案子的事情讲给了小姑娘听。 小姑娘红了眼眶:“原来是这样,当初我在大柳树中躲着,见到过他,印象很深。” “那你可要加把劲,快去吧。” “好,多谢先生。” …… 目送着小姑娘的鬼魂朝着远处的村子飘去,我拿出了酒瓶和酒杯,还倒了一盘花生米作为下酒菜,却迟迟不见黑无常大人出现。 我只好一边把花花抱在怀里抚摸着,一边自斟自饮,以前不爱喝酒的时候,总觉得喝酒那么辣那么难喝,为什么大人会喜欢这种口感如此不友好的饮品。 如今见多了人间的一切,却越来越喜欢喝酒了,也只有酒精能够让人忘记这世间所有的烦恼,让人短暂的放松下来。 就当我以为今夜就要这样无风无浪的过去,远处突然传来了小姑娘惊慌失措的叫声:“先生救我……” 我赶忙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看去,只见公路之上,小姑娘正惊慌失措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她的身后有一团金红的光影紧追不舍。 我慌忙起身,花花也从我怀里跳到了折叠桌上,弓着身子摆出了进攻姿态,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咆哮。 随着小姑娘的鬼魂和那团金红光影的靠近,我也感应出了其中的异常。 这金红色的光影中带着相当强大的能量,可以轻易的毁灭小姑娘的灵魂,如果不是有引魂灯的规则在保护着小姑娘,她怕是早已魂飞魄散,根本无法逃回来。 小姑娘的灵魂踉踉跄跄跑进了引魂灯的光照范围,这才瘫软在地,而那团金红色的光影也狠狠的撞击在了引魂灯灯光所形成的光罩上。 引魂灯的灯光随之一暗,灯盏里的灯油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一截。 不好!对方来势汹汹,力量又十分强大,这要出事。 只是一个简单的复仇行动,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变故,这一波三折的剧情,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不过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我心念催动,燃烧着信念之火的勾魂锁链飞射而出,狠狠的朝着那团金红色的光影斩了过去。 我的反应速度不慢,比我速度更快的是花花,它在那金红色光影撞在引魂灯光罩上的一刹那,身上就顺着红色毛发的纹路燃起了火焰,从折叠桌上跳下去的时候,身形就开始长大。 等到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猛虎一般大小,朝着那团光影扑击了过去。 …… 第244章 情况不妙 只是,花花扑在对方的身上,竟然被弹了回来,这结果让我有些吃惊。 说起来,花花这次回来之后,明显改变了很多,以前它很高冷,除了白天会躺在算命桌上睡觉陪着我,天一黑就跑的不见踪影,每次都会进入大槐树的阴影之下捕猎。 这一次它回来后,一直粘着我,白天晚上都是,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天一黑就到处乱跑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我离开了家乡来到外地,它对外面不熟悉,外面也没有了大槐树,所以它才会这样表现。 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以前花花的变身,给我的感觉是充满了澎湃的力量,如今它变身之后,却给我一种外强中干的虚弱感,被那团金红色光影反弹回来,更是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一切说来很长,却只是我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花花扑击后被反弹到了地上,下一瞬间我的勾魂锁链已经到了,狠狠斩在了那金红色的光影之上。 “叮”的一声金铁交击之声,一团金红色的光芒绽放开来,勾魂锁链上也爆出一团火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一股巨力从勾魂锁链上反弹而来,让我有种把握不住勾魂锁链,差点脱手而出的感觉。 这团金红色的光芒究竟是什么玩意?居然会这么厉害,连勾魂锁链的斩击都能抵挡? 就在我愣神的空档,化作烈焰巨虎的花花重新扑了上去,朝着那团光影咬了上去。 下一刻,花花再次被那团光影弹开,再次跌落在了地上,这一次,它的动作明显变得迟钝起来,显得更加虚弱了。 我暗叫不妙,原来花花根本没有完全恢复力量,还十分虚弱。 想想也是,花花本就是灵魂的存在,只是能够化为实体而已,时间久了,总会让人忘了它的真实身份。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它还没有受过严重的伤,到了夜晚,就会通过大槐树的阴影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前去捕猎,体内的力量能够经常补充。 如今它从时空的裂隙中重新回到人间,身体里的力量肯定损失了不少,又无法在夜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捕猎补充,变得力量虚弱,也是很正常的。 见到花花再次跌倒,我心疼无比,赶忙开口道:“花花,快回来,我来对付他。” 花花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依旧不肯退缩,并没有再次前冲,只是弓着身子围着对方打转,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和弱点下手。 我心里知道,这是花花担心我一个人打不过这团光影,不听我的呼喊,想用这样的方式帮我牵制住对方。 我心中感动的同时,也变得焦躁起来,勾魂锁链再次斩上去,依旧是同样的情况,光芒和火星四射,巨力袭来,让我手中的勾魂锁链差点脱手无法掌控。 只不过,这一次光芒绽放的时候,我也在对方身上看出了一些细节,光影之中是一个金色的扭曲人影,它的身体发着金红色的光,才会变成这样一团光影。 我记下了对方脖子的位置,再次强行催动着勾魂锁链,狠狠的朝着它脖子的方向斩了过去。 这一次,那光影明显扭曲了一下,稍微避开了勾魂锁链的锋芒,用另外一个位置挡住了勾魂锁链的斩击,光芒再次迸射,火花飞溅。 巨力再次顺着勾魂锁链传来,我整条胳膊都麻了,感觉对勾魂锁链彻底失去了控制。 这时,那光影之中的人形猛然伸出手,抓住了勾魂锁链的镰刀,用力的拉动起来。 我心中大骇:这是个什么玩意?居然能直接跟勾魂锁链对抗? 花花原本还在寻找对方的破绽,见到它拽住了勾魂锁链,再也等不下去,猛然扑了上去,朝着对方脖子的位置咬了过去。 可花花长期没有得到力量层面的补充,早已没有了以前的力量,它刚扑上去,就被那光影伸出另外一只胳膊,狠狠地掐住脖子,摔在了地上。 地面上顿时一阵尘土飞扬,花花身上燃着的火焰迅速的暗淡下去,身体也快速的缩小,从一只火焰巨虎重新变回了小猫大小。 我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花花这一下被摔出什么好歹。 好在花花身体缩小后,立刻挣扎着起身,还想要起身上前,被我赶忙叫住了:“花花,快回来。” 花花犹豫了一下,还是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走了回来,只是它明显受伤严重,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难,看得我心疼不已。 那光影中的家伙,似乎对花花和我并不感兴趣,它拉住勾魂锁链之后,并没有强行把锁链拽过去,转过头伸手朝着小姑娘的灵魂抓了过去。 它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小姑娘,而不是我和花花。 对方的手朝着引魂灯的光罩伸了过来,引魂灯的灯光随之摇晃起来,对方的手像是穿破了布匹一样,慢慢的穿破了引魂灯的光罩,发出撕裂的声响。 小姑娘早就吓傻了,整个人呆傻在原地,只会不停地发出尖叫,连我的呼喊都完全听不到了。 我心里急切不已,可又无可奈何:这小姑娘临死的时候,原本就遭受了重大的精神打击,遇到问题失去了反应能力,也很正常,又怎能怪她? 我想要上前去把小姑娘拽过来,不让那光影中的家伙抓到她,可刚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 我拽着勾魂锁链跟对方对峙,却也把自己给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眼看着光影中那家伙的手一点点伸进引魂灯的光罩,朝着小姑娘抓了过去,我的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里。 “别叫了,快起来跑啊,朝我这边跑。”我冲着小姑娘喊道。 可是却无济于事,她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惊恐之中,完全无法沟通了。 我心里明白,对方是冲着小姑娘的灵魂来的,如果小姑娘被他抓到之后,很可能会魂飞魄散,就再也没有机会上路了。 可我现在所有的手段都已经用上了,还是阻挡不了对方,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抓住小姑娘的灵魂? 第245章 灰仙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声冷哼突兀的响起。 随着冷哼声响起,我手臂上的勾魂锁链立刻发出一阵嗡鸣,像是突然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般,猛然绷紧,随后将那金红色的光影拽起,对着地上狠狠的摔了下去。 “嘭”的一声,那金红色的光影摔在地面上,顿时烟尘四起,地面上也出现了明显的龟裂。 那金红色的光影立刻发出了吱吱的惨叫声响,还不等它反应,勾魂锁链再次将它高高举起,又是重重的一摔,接着又是一下。 足足摔了三下后,勾魂锁链这才松开对方,像灵蛇一样回到了我的手腕之上,重新幻化成了一道黑色纹身。 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人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正好站在花花的跟前,他弯腰把花花抱在了怀里,手指点在了花花的脑袋上。 寂静的黑夜中,忽然起风了。 风从我的身后吹向黑无常大人,把我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风吹得越来越大,把路边的小树都给吹弯了腰。 很快我就意识到,这风有些不对,因为对面的小树是朝着我这方向吹来的。 我环顾四周,忽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风,是黑无常大人为中心点,吸收着周围的空气,周围的空气都在朝着他吹。 狂风越吹越大,我甚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狂风的中心,黑无常大人的身周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黑气汇聚在他的指尖,全都注入了花花的身体之中。 随着黑气的注入,花花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它身上显得黯淡杂乱的毛发,也开始变得水润光泽,油光发亮,眼睛也变得明亮无比,充满了活力。 眼看着花花恢复得差不多了,狂风骤然停歇,周围一切重新归于宁静,让我有种如梦似幻的恍惚感。 黑无常弯腰将花花放在了地上,花花先是回头冲着黑无常大人喵喵的叫了两声表示感谢,这才快速的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心中一喜,弯腰张开了双臂,期待着恢复后的花花跟我来一场拥抱的感人戏码。 下一刻,花花一个跳跃蹿上了折叠桌,完全无视了我张开的怀抱,还特意在折叠桌上调整了一下蹲着的位置,高昂着头看向前方,一副等着看大戏的架势。 我有些尴尬的收回双手,站起身来到折叠桌前,狠狠的在花花脑袋上撸了好几把,气得花花回头要咬我的手,这才收手。 经过刚才的插曲,蜷缩在地上如同鹌鹑的小姑娘也终于清醒过来,怯生生的跑到了我的背后,探出头一起朝着那边张望。 前方远处的地面上,那团金红色的光影,刚才被勾魂锁链那样甩着往地上猛摔了三次之后,金红色的光影都暗淡了下去,只剩下一团黑影躺在地上,在抽搐不已。 此刻,它身上的金红色光影缓慢的重新亮了起来,也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在朝着远处偷偷的移动,明显是想要逃离。 黑无常身形一动,已经来到了它的近前,弯腰伸手将对方抓了起来。 吱吱声再次响起,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妨碍引路人执行任务?!”黑无常抓着那团光影,声音冰冷的问道。 吱吱声叫的更加急促惶恐了,哪怕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也能感受到对方是在求饶。 黑无常大人松开手,把那团金红色光影丢在了地上,那光影落在地上,立刻变化成了一个穿着灰袍的小人儿。 对方的个头大概有一米左右,长得贼眉鼠眼的,嘴巴很尖,嘴唇上还有长长的两道八字胡须,让人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老鼠。 看到对方的模样,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是只……” 对方立刻转过头,用凶狠恶毒的眼神盯着我,我立刻想起外公之前跟我讲的关于家仙的传说,黄皮子讨封的故事。 这些小动物修行不易,想要有所成就,就要脱离动物的形态,就必须找人讨口封,最忌讳被人道出真身,因为人类的语言是很有力量的(之前书里讲过,这里就不赘述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我赶忙住口,歉意的笑了笑,补救道:“原来是灰仙大人。” 那小人儿先是一愣,随即笑逐颜开,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黑无常却冷哼了一声:“一只有点道行的小老鼠罢了,也配叫大人?季藏,你是引路人,就算打不过这东西,也不用自降身份,你是归地府管制的,跟他这种野路子有着本质的区别。” 小人儿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一副哭丧脸的模样,可面对黑无常大人,它不敢有半点的恨意和抱怨。 对方那生动的表情变化,看得我津津有味,觉得好玩极了。 这时,黑无常大人继续道:“说说吧,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跑来打扰引路人工作的?” 那个小人儿这才如梦初醒般,赶忙跪了下来,用尖细的嗓音说道:“无常大人饶命,我是受了别人的香火,说夜里被厉鬼纠缠,想请我出手赶走厉鬼,我收了人家那么多好处,按规矩总要出手帮忙,就……” 那小人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意思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 原来,那个禽兽连续两个晚上被小姑娘入梦折磨,终于吓破了胆,他第一天晚上还觉得可能就是噩梦而已,也许第二天就好了。 连续两天晚上,让他不得不信邪,可这样对自家侄女下手的龌龊事情,他又不敢说出口,真要说出来,怕是老婆孩子都要跟他拼命。 他只能扯谎,说可能出门的时候,撞邪遇鬼了,他老婆通过亲戚朋友打听,听说附近有个有名的出马仙,就直接开车赶了过去,给了对方不少钱。 出马仙收了他们家那么多钱,自然要好好做事,于是给了他们一张符篆,说晚上睡觉贴在床头,如果那厉鬼再来入梦闹事,仙家会出手保护他们的。 夫妻俩拿着符篆千恩万谢的回来了,因为见过对方的神异,自然是深信不疑,回来就把符篆贴在了床头上。 晚上等那小姑娘的鬼魂前去找那禽兽姑父讨回公道的时候,符篆立刻有了反应,这灰仙就赶了过来,准备抓住小姑娘的鬼魂,把她打杀了,一了百了。 …… 第246章 入梦 好在那小姑娘是在我的帮助下前去复仇的,受到引魂灯的规则庇护,要不然在那边就被直接打杀了。 小姑娘一路逃回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如果不是黑无常大人及时赶到,情况还真不好说。 “规矩?你的规矩是什么?收了钱就办事的规矩吗?”黑无常冷冷的问道。 “这……收钱的是出马仙,我是受了出马仙上供的香火,按规矩自然要办事的。”那小人儿弱弱的说道。 “收钱办事,的确说得通。”黑无常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异常。 那小人儿脸上顿时一喜,紧绷的身子明显也放松了不少。 下一刻,黑无常的声音幽幽传来:“收钱办事是你的规矩,那因果报应的规矩你怎么就不懂呢?” “啊?!这……”那小人儿顿时愣住,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那男人给了你钱,给你上供了香火,你有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会被鬼魂纠缠?他当初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你怎么就不问问他?”黑无常的声音冰冷异常。 “我……我……”那小人儿已经开始身体颤抖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没有当场打杀你,是看你多年修行不易,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要不然刚才我就直接下手灭杀你了。”黑无常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机。 那小人儿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不敢动弹分毫:“无常大人饶命,我知道错了。我是猪油吃多了,贪心迷了心窍,想着活人才能祭拜给香火,就想着只要护着活人,就能得到更多的香火供奉,忘了因果报应这回事。” “你看看你身上这光团,真正走香火道的,都是纯粹的力量,你是金红二色,里面还透着黑,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哪怕我不出手,某一天也会有天雷劈下,你这一身修行就全部化了灰灰。你明白吗?” 那小人儿这次是真的怕了,浑身都在哆嗦,连身后那尾巴都藏不住了,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我现在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这小姑娘太单纯了,心又软,哪怕我教了她手段,她也用不出来,你去帮她入梦,好好的惩罚那禽兽一顿,逼着他去投案自首,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多谢无常大人,小人一定尽心尽力。”那小人儿立刻磕起头来。 “站起来,不许跪,不许磕头。我不需要你用这一套来糊弄我,你把事情做好了,有因果公道,自然就有功德,要是做的不对,哪怕你磕再多头,该怎么收拾你,还是会怎么收拾的。”黑无常冷冷的说道。 那小人儿从地上爬了起来,点头哈腰道:“无常大人放心,我绝对听话。”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那小姑娘,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走,我带你过去,一定把他给治服了。” 小姑娘见他看过来,吓得躲在了我的身后,显然刚才的经历有些吓到她了。 还没等我想好要怎么安慰这小姑娘,黑无常大人已经开口了:“放心去吧,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哼哼……” 虽然后面的话黑无常没有说出来,可话语中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那小人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好了,你跟他去吧,今天夜里就把事情搞定吧,我没有耐心等下去了。”黑无常冷冷道。 等到那小人儿领着小姑娘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我这才半开玩笑的对黑无常大人道:“无常大人,您怎么那么快就失去耐心了?我还想让这畜生再多受一些折磨呢。” “换作是以前,让你在这边多玩几天也没什么关系,不要忘了,你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哪里有时间在一个地方耗下去?” 我心头不由得一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即便自己想多让那禽兽多受折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对不起,是我想错了。”我赶忙道歉。 “季藏,你很善良,想要让恶人收到惩罚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便等他前去自首了,那样的噩梦也不会就此消失,他往后余生都会被痛苦和噩梦纠缠的。”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 “很简单的小把戏而已,引路人也可以轻易做到,你只是没有传承,即便成了真正的引路人,也不知道这种技巧的运用而已,你看灯上的这一段咒文,就是用于这种情况的。”黑无常大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这才恍然大悟。 引魂灯上的这些咒文,我当初是靠着滴血到灯盏之中,才勉强理解了上面的含义,一直都是半知半解的状态。 前一段时间正式成为引路人,我对上面的咒文理解也深刻了很多,只是依旧有一些晦涩难懂的咒文不是很明白,感觉似乎明白,又说不太清楚。 如今被黑无常大人指点,我才明白这些咒文的真正用途。 “既然今夜就要结束,那你也跟着入梦一趟,看看那禽兽的下场,顺便把这场梦境的痛苦刻印在他的灵魂之中。” 说话间,黑无常转动手中的黑色油纸伞。 我顿觉一阵困意来袭,跟着闭上了眼睛,花花在我闭上眼睛之前,跳入了我的怀中。 等到眼前再次出现画面,是一片冰天雪地,到处一片雪白。 我抱着花花站在公路旁的岔路口,面前是通往那个河湾的河堤,远远的还听到了男人的惨叫声。 花花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立刻从我怀里跳了下去,飞快的朝着前方跑去,那动作十分敏捷。 我不由得有些好笑:以前也没看出花花那么喜欢看热闹,这次回来后,总感觉变了很多。 我也加快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因为是在梦境之中,我走了没几步,眼前的画面一闪,就看到了积雪覆盖的河湾处,那棵大柳树树桩变成了原本的完好模样,那禽兽不如的男人被绑在了大柳树上,女孩正拿着一根带着尖刺的鞭子,在朝着对方身上狠狠地抽打着。 每抽一下,那男人身上就会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淋漓,同时他也会跟着发出一声惨叫。 没多大一会儿,他身上就没有一处完整肌肤了,浑身都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你这手段不行,看我的。” …… 第247章 恐怖的手段 我心中一动,明白这是那灰仙在说话,也不禁好奇起来:这灰仙能有什么样的折磨手段? 下一刻,那灰仙小人儿捏着嘴巴吹了个口哨,雪地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个洞口,无数的老鼠从雪洞里钻了出来,朝着大柳树的方向围了过去。 见到这么多的老鼠,小姑娘吓得顿时尖叫起来,连手里的鞭子都丢了。 好在这些老鼠都是冲着大柳树上绑着的禽兽男人去的,经过她的时候,绕出了一个一米左右的空白地带,没有碰到她分毫。 即便如此,还是把小姑娘吓得缩手缩脚,踮着脚尖,生怕被老鼠蹭到。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丫头,你心太软了,那样靠鞭子抽,哪儿能惩罚到他?你看好了,这一次我让他知道真正的厉害。” 说话间,那些老鼠已经围住了那男人,还有不少顺着大柳树爬到了那男人的双手上。 又是一声口哨响起,那些老鼠就开始围着男人啃咬起来。 这些老鼠啃咬的十分细致,是从四肢的末端开始的,从手指尖和脚趾尖开始,一点点的啃下血肉。 从老鼠啃咬开始,那男人的惨叫声就没有停歇过,像是一只正在被宰杀的猪。 “饶了我,饶了我,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男人惨叫着喊道。 我在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因为我知道这种人并不是真心悔改了,他们口中说的知道错了,是因为痛苦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害怕了而已。 那些老鼠,一开始啃噬的时候,还有些生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熟练。 前面的老鼠啃上一会儿,就会转身让开位置,让后面的老鼠上来替换。 这些老鼠并不会乱窜,不会跑到男人身上咬其他地方,就像是组织有序的士兵一样,在排队等待着完成自己的任务。 更让人恐怖的是,这些老鼠在啃噬的时候,还会刻意避开血管和神经,只啃食皮肤和肌肉脂肪组织。 转眼的功夫,那禽兽男人的双腿已经被啃到了膝盖位置,双手也被啃到了臂弯的位置,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些白骨上肌腱,神经还有血管依旧保留着,因为极度的痛苦,已经化为白骨的手脚还在挣扎抽搐着,看起来像极了那些魔幻电影里的骷髅。 “饶了我,饶了我,求求你们了,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男人的声音凄惨无比。 小姑娘显然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顿时有些遭不住了,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丫头,你可不要心软,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们的话绝对不能信,这一会儿是我们拿捏住他了,等他醒了,只要没死,就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去自首,肯定还会想别的招数。” “那……怎么办?” “这不用你操心,我来就可以了,你只管一旁看着,我来收拾这王八蛋。” 说完,那灰仙再次吹了个口哨,老鼠们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速度开始猛然加快。 于是,在我的眼前就出现了惊悚的一幕,大柳树上的男人像是打开了快进键一样,血肉开始飞速的消失,短短的时间后,就变成了一具骷髅。 说是骷髅并不严谨,因为他的头并没有被老鼠啃食,脖子中间的位置成了一道分界线,上面还是完整的,下面的身体却没有了血肉,一副白骨森森的模样。 跟白骨骷髅的区别是,他的内脏和血管依旧完好,胸腔内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肺脏也在急促的收缩呼吸着。 看到这一幕,我脑海里没来由冒出一个念头:这应该是法医和医学生最想看到的画面吧?这样他们才能更好的观察人体结构。 只可惜,这是梦境,现实中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一个人要是在现实中被折磨成这样,哪怕没死,也早就崩溃疯狂了。 即便是梦境,这男人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的脸上血管凸起,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哆嗦,已经彻底叫不出来了。 “怎么样?我告诉你,老老实实去自首,如果不自首,以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的待遇。”那灰仙小人儿威胁道。 男人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接着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接着,他的身体就从大柳树上消失不见了。 正当我怀疑他去了哪里时,就听到有声音从大柳树中传来。 “哎呀,妈呀,疼死我了。”这是男人的声音。 “当家的,咋了?你又做噩梦了?咱们不是请了大仙儿的符了吗?怎么还做噩梦?”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仙儿?什么大仙儿?!屁用都没有,这次梦做的更吓人了。”男人抱怨道。 “怎么个吓人法?你不说被一个看不清脸的鬼魂追着折磨吗?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我刚才梦到一群老鼠把我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我疼得要死,想醒都醒不过来,等到在梦里没气了才醒过来。这大仙儿的符求的是个什么?反而更狠了。” “咋回事?这大仙儿不灵验?咱们明天就去找他去。”女人怒声道。 “你个三炮,现在是找大仙要说法的时候吗?你快帮我想想,咋会请了符,反而更严重了?” “那我咋知道?这神神鬼鬼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算了算了,也指望不上你。你先睡吧,我去抽根烟,在院子里走走。” “又去院子里走?老这么弄,身体能扛得住吗?”女人有些心疼自己老公。 “不去院子里走,还能咋样?你先睡吧,不用管我。我也看出来了,白天睡觉没事,以后大不了我夜里不睡觉,白天睡觉。”男人咬牙说道。 接着,那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在女人不放心的交代声中,传来了开门到院子里的脚步声。 听着这对话,我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小姑娘的确只能在夜里出来,这男人的确聪明,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他真的白天睡觉,夜里干活儿,这入梦的折磨真的可能拿他没办法。 要是让这家伙找到破解之法,他还会去自首吗? …… 第248章 自首 就在我担心忧虑的时候,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引路大人,您不用担心,这事儿我今天一定会搞定的,绝不会拖到明天。” 说真的,我真没听人叫我引路大人,这个叫法让我恍惚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叫我,着实有些新鲜。 我也知道,这灰仙对我如此尊敬,完全是看在黑无常大人的面子上,于是笑道:“能搞定最好,实在不行,我们多花一些时间也没关系。” “不,我答应过无常大人,就一定会按时完成。”那灰仙抖动着胡须说道。 接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刚刚消失的男人就那么突兀的重新出现在了河湾的雪地上。 突然的场景变化,男人明显十分惊愕,一脸的茫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灰仙吹了个口哨,大柳树上伸出数根枝条,把男人拽到了大柳树的树干上,捆了起来。 他刚刚惊叫出声,就被惨呼所取代,那些老鼠再次一拥而上,像刚才那样,一寸寸把他的身体啃掉了血肉,重新变成了只剩下内脏的白骨形态。 在痛苦的惨嚎声中,男人再一次经受了一轮痛苦的折磨,眼看着翻着白眼就要再次昏死过去。 那灰仙开口道:“小子,这才刚刚开始,你不去把自己当年做下的龌龊事说给警察听,这样的折磨就会一直持续。” 他的话音落下,那男人终于坚持不住,白眼一翻,接着彻底消失不见了。 大柳树处,再次传来了现实中的声响,扑通一声,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接着是疼痛的抽搐声。 屋子里的女人听到了动静,赶忙跑到了院子里:“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疼疼疼,疼死我了。”男人惨叫着说道。 虽然梦境中血肉被啃噬掉并不会让他现实中身体受损,可是那种灵魂深处带来的疼痛感却能持续上一段时间。 这一次,那灰仙明显用上了手段,让他的疼痛感到现实后还持续了很久,才会让他这样。 “当家的,你这算怎么回事?不是说出来走走抽烟吗?还能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出来一恍惚就睡着了。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再睡了,烟呢,我的烟呢。” 接着就是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响,男人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又长长的呼了口气:“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我一个人抽着烟走走,没事的。” 就在这时,那灰仙再次抬手打了个响指,男人的身影再次突兀的出现在了雪地上,接着又是刚才的那一套程序。 柳树枝条捆绑,老鼠啃噬血肉。 只是,这一次,灰仙特意控制了老鼠啃噬的速度,让这个过程变得十分漫长,啃下来的血肉,还会让那些老鼠爬到男人的脸上,凑近他的眼睛,让他看清楚那些被啃咬下来的血肉。 这一次,男人彻底到了崩溃的边缘:“饶了我,我去,我一定去自首,放过我吧。” 那灰仙笑道:“早听话去自首了多好,非要遭这份罪,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就是我这术法用了,就不可能停下,你忍忍,这一次结束,我就不折磨你了。” 男人原本出现几分希冀的眼睛中再次笼罩了绝望,直到老鼠把他啃到只剩脑袋,他痛苦的昏死过去,被捆在大柳树上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到了这时,灰仙这才转过身,朝着我拱手道:“引路大人请回吧,这回折磨下来,这小子应该不敢再撒谎了,应该会去投案自首的。” “确定吗?”我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引路大人放心,我会盯着他的,他觉得白天睡觉没事,等白天之后,我再让他尝一次。现在不能再来了,他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了,再来一次,就直接疯掉了。” “好,那这边就拜托你了。” …… 我睁开眼睛,发现黑无常依旧坐在对面,那小姑娘和灰仙的身影也很快来到了近前。 灰仙见了黑无常大人,明显还带着几分畏惧。 黑无常大人倒是很平静,见到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开口道:“这事情你盯着,等对方自首后,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以自行回去。不过回去之后,你要多多行善积德,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谁给你供奉香火你就帮谁,因果报应总是要讲究的。” “小的知道,知道。” “好了,你去吧。” 等到灰仙离开之后,黑无常又看向那小姑娘:“你也先回大柳树那边去吧,等明天那禽兽去自首之后,晚上季藏自然会送你上路。” “多谢无常大人。”小姑娘也离开了。 就在我准备拿起酒瓶再给黑无常斟酒的时候,他却摆手阻止,站起了身:“季藏,我也该走了,明天这边的事情搞定,你就要赶快上路去,我们的时间很紧张的。” “明白。”我赶忙应道。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起床有些晚,等到去镇上摆摊算命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老人围在了那里。 见到我出现,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来了来了,真的牛啊。” 见到大家这样的反应,我有些奇怪:“怎么了?” “小先生,我们邻居家去派出所自首了,还真跟你说的一样,当初他侄女死,就是他害死的。真他妈是个人渣,自己侄女也下得去手,才多大点的小姑娘,祸祸之后给掐死了。” “自首了?!”我也知道他今天大概率会去自首,可没想到这么早就搞定了。 “小先生,你就别在我们面前装了,这些您肯定早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您今天好好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去派出所自首了吗?案子的详细情况后面警方肯定会公布的,我能说出个什么来?他以前嘴那么硬,今天怎么就突然去自首了?” “昨天夜里他又做噩梦了,听那意思,那噩梦很恐怖。鸡叫之后,他想着没事,想要去补个觉,结果又做噩梦了,发癔症大吼大叫的求饶,手臂上抓的血肉模糊都醒不过来,我们这些邻居都去他们家帮忙按着。等到后来醒了,当着我们这些人就把当初的事情讲了,又说要去自首。” “他这都做的什么梦?吓得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 …… 第249章 等一等 什么梦? 那可是比凌迟还要痛苦千百倍的梦,凌迟是一刀刀割下,那些老鼠是一口一口的啃下来,是那些手段高明的刽子手都不能做到的。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神秘侧的力量加成,让他一遍遍的遭受这种恐怖折磨,他能撑到现在,是因为心存侥幸,觉得白天睡觉就不会被噩梦困扰了。 如果梦境是那小姑娘操控,还真有可能让他逃脱了制裁,只是昨夜灰仙接手了任务,即便白天也能让他做这样的噩梦。 他早上睡觉后发现这一点,就彻底崩溃了,把真相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他家隔壁的老头说,这人把当初的事情一说,他媳妇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他媳妇是个好人,对亲戚朋友没的说,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老公居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当场就崩溃了。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村长和村支书招呼几个人把他绑起来送去了派出所,这件事情到此就算是结束了。 一众人终于听到了故事的结局,忍不住纷纷感慨,一边唾弃这人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一边感慨人心的险恶,即便是亲戚也不能完全信任。 也有人还惦记着我的身份,开口问道:“小先生,您是不是快要走了?” “是该走了,事情已了,这边算命也算得差不多了,明天就不会再来了。” 几个老人相互交流着眼神,再看向我时,眼神变得更加热切了。 “小先生,您这里有什么平安符之类的没有?我想买一张放家里。” “没有,我不会画符,没你们想的那么厉害。”我无奈的解释道。 可这些人哪里肯相信,无奈之下,我又跟他们讲了一些因果报应,福德护身的小故事,才算把这些老人给安抚下来。 好好的摆个摊算命,愣是给逼成了说书先生,容易吗我?! 等到老人们散去之后,我赶忙收起摊子,在镇上饭馆吃过饭后,开车赶回了河堤那边。 等到夜幕再次降临,我点燃引魂灯,就见到了那小姑娘从河堤处走了过来,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她身上原本浓郁的怨气已经变得十分稀薄,明显快要消散了。 “家里去你坟上烧纸了?”我立刻猜到了原因。 小姑娘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姑上午醒了之后就来家里了,进门就跪下了,把事情说完,我爸妈就来我坟上烧纸,把事情说了。” “他现在已经投案自首了,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等他执行死刑之后,前往阴曹地府,还会有十八层地狱的刑罚等着他,他不会好受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时,那灰仙小人儿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用尖细的声音开口道:“我已经在他灵魂中种下了烙印,他以后每天夜里都会做昨天晚上的梦,直到死的那一天。” 这是来邀功了,只可惜黑无常大人这会儿并不在。 人家都这样了,我当然也要有所表示:“多谢灰仙大人。” “哎呀,顺手的事儿,当不得,当不得。”那灰仙小人喜笑颜开,胡子都在跟着乱颤,他显然还有什么话想说,嘴巴动了好几次,也没说出口。 “灰仙大人有什么事吗?”我开口问道。 “那个……引路大人能不能送我几炷香?”灰仙小人搓着手,一双小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我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我的身份特殊,点燃的香肯定跟普通人有所不同,这灰仙是来要好处的。 花花立刻弓起身子,冲着他发出一阵威胁意味的低吼,把灰仙小人吓得连连后退。 我觉得有些好笑:花花这家伙也是个记仇的性子,昨夜它身体虚弱,在这灰仙手里吃了亏,如今恢复之后,又跟对方呲牙了。 想想也是,它是猫,见到灰仙,血脉里肯定有捕猎的基因在蠢蠢欲动。 我赶忙伸手安抚花花:“别闹,他现在是帮我们的,可不能再开打了。” 想想昨夜这灰仙折磨那禽兽的手段,人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于是我起身拿出一把香,点燃之后,在路边找了个泥土地插了下去。 那灰仙小人连连拱手道谢,绕开一段距离,避开花花的视线,跑去那把香的旁边,贪婪的呼吸起来。 我看了看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开口说道:“你也有十几年没见过父母了吧?我送你去见他们一面,就安心上路去吧。” 小姑娘紧抿着嘴唇,双手把羽绒服攥得紧紧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忍不住无奈叹息:这小姑娘十几年没有去梦中见过父母了,如今是近乡情怯,不敢面对亲人。 “我知道你害怕见到他们后会痛苦悲伤,可上路之前,总要见上一面的,他们十几年都没见到你了……” 小姑娘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谢谢先生。” 我拿出毛笔,蘸着灯油在她额头上写下咒文,让她去跟父母告别。 这一次,我没有跟着进入梦境:需要我做的事情都已经办完,小姑娘回去也只是跟父母道别,属于个人隐私,没有必要跟着去看。 这时,那灰仙小人也吸完了那一把香,过来跟我再次道谢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夜风习习,我坐在椅子上,不觉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重新从迷雾中走了回来,来到桌前坐下,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也有些红肿,显然是在梦境中痛哭过。 我叹了口气,端起引魂灯,冲她招呼道:“走吧,我送你上路。” 这小姑娘的情况特殊,跟其他的孤魂野鬼不同,她的灵魂被困在大柳树中太久了,想要离开上路,还要把那大柳树的树桩去除,她才能真正上路。 我端着引魂灯,花花跑在前面带路,小姑娘的灵魂跟在我的身后,一人一鬼一猫,朝着河湾的方向走去。 来到河湾处,那半截大柳树矗立在河湾的浅水之中,我只能挽起裤管,脱了鞋子,迈步走进水中,来到近前,把灯油对着半截柳树泼洒而去。 等到泼洒结束,我掏出打火机把大柳树点燃,熊熊火焰很快就把半截大柳树给吞没了。 “好了,快上路去吧。” 就在这时,我的身旁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等等。” …… 第250章 手铐 我转过头去,就看到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无常大人:“无常大人,您这是……” “还有一个人跟这个案子有关,也到了弥留之际,他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只能麻烦这小姑娘跟我走一趟了。” “什么人?” “当初负责这个案子的那个老刑警,他临死还在惦记着这个案子,只可惜现在他的情况太过严重,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信息。” 听到是当初负责案子的那位刑警,小姑娘原本还有些怯弱的表情,立刻变得坚毅无比:“好,我去。” 黑无常袖袍中伸出的勾魂锁链化作黑色丝带,落在了小姑娘的手中。 等下小姑娘攥紧黑色丝带,他转动黑色油纸伞,迈步带着小姑娘走入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我跟花花站在原地,看着剩下的半截大柳树迅速化为灰烬, 这才转身朝着房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公路上,我就看到房车前远远多出三个人影,站在最中央的那个撑着油纸伞,我心中明了,赶忙快步跑了过去。 来到近前,我就看到了黑无常大人的身旁,站着小姑娘,还多了一个身穿警服,头发花白的刑警,他面容坚毅,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 见到我过来,那老刑警看向我,忍不住的点头:“果然是一表人才。” “您这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有些奇怪:既然是黑无常大人带小姑娘前去,就应该直接上路了才对,怎么又带到了我这边来? 说完,我扫了一眼老刑警,将目光投向了黑无常大人。 老刑警笑了起来:“我的心愿已经了结了,这个案子破了,凶手自首了,被绳之以法,我心里那块石头就落地了。” “那您这是?”我更迷惑了,既然没有执念,为什么还要来我这边一趟。 这时,黑无常大人开口了:“季藏,他过来是有东西送给你,这小姑娘是你送上路的,他又因为小姑娘的案子咽不下最后那口气,算起来,也算跟你有几分关系。” “哦……”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不过还是感觉有些哪里有点怪怪的。 说话间,小姑娘已经怯生生的上前,把一张冥币放在了折叠桌上,老刑警也笑着上前,将一副旧式手铐放在了折叠桌上。 “现在手铐都换新款的,这是我刚参加工作时用的那一副,用它抓过不少罪犯,有点小毛病,当时更换的时候,我就把它留下来做纪念了,现在送给小兄弟。” “哦,谢谢。”我下意识的道谢。 接着,黑无常转身带着两个鬼魂,消失不见了。 到了此刻,我才反应过来,这老刑警过来,像是专门来给我送这副手铐的一般。 我拿起手铐,金属的手铐入手冰凉,其中还带着一股能量,我能感应到这应该是跟法律和正义有关的力量。 我拿着手铐把玩起来,发现手铐用着很顺畅,并没有什么毛病,也许,老刑警所说的小毛病,已经被引魂灯的力量给修复了。 我把玩了片刻,把冥币和手铐都收了起来,放进了储物箱里。 现在我这里存了不少这样的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我也不知道,不过总归是功德之物,也许以后能有用处呢? 小姑娘的案子终于搞定了,我心口堵着的那口恶气也终于散了,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开着车按照原定的路线出发,继续朝着草原的方向进发。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遇到村镇就会停下来摆摊算命,遇到孤魂野鬼滞留人间,就会点燃引魂灯送它们上路。 不过这些孤魂野鬼的故事都很平淡,没什么好说的,最有意思的一个,是他因为私藏了一个存折,里面有几千块,因为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就此执念留在了人间。 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男人,只是男人嘛,总想要藏个小金库,偶尔自己遇到喜欢的东西,想买下来,比如说买鱼竿钓个鱼,偷偷买包烟什么的。 等到死了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把这些钱告诉妻子,就此滞留在了人间。 等我在他额头上写下咒文,把他送去他妻子的梦境之中,他向妻子坦白存私房钱的事情,把她妻子气得又哭又笑的。 大婶跟他一起生活几十年了,他那点小心思和小手段,她一直都知道,是故意不说,让他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 她不仅知道他藏有私房钱,还知道私房钱的存折和银行卡藏在哪里,里面有多少钱,只是从来没拆穿罢了。 大叔面对妻子的回答,有些瞠目结舌,整个人都麻了。 大婶告诉他,钱已经取出来了,让他不用担心,安心的上路去,等到她走的那一天,一定要回来接她。 这一幕让我觉得既温馨又好笑,大叔整个鬼都是懵的,直到从梦境中回来给我报酬,上路之前,还念叨着:“我明明藏的那么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显然是不能理解女人的福尔摩斯天赋,女人在查老公外面有没有人和有没有藏私房钱这方面的天赋是点满的。 很多时候,她们不是不知道,只看想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车子继续行进,我也终于从东北来到了大草原上。 当车子行进在大草原的公路上,我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内心满是震撼。 我曾经无数次在影视作品上看过草原,也在文学作品中见过描述草原那一望无际景色的文字,可这些都远不如亲自来到草原上得到的那种感觉,如此的震撼,如此的冲击灵魂。 我把房车停在了一个岔路口,从车上下来,冲进了茫茫的草原之中,想要亲近一下大自然。 眼前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丽了,碧绿的草地一望无际,让人感觉整个天地都无边无际,有种让人胸襟都变得宽广了很多。 可是我刚跑了一会儿,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 第251章 动物拦路 我对草原的认知一直都是蓝天,白云,无边无际如厚厚毛毯的青草,远处的牛羊温顺的低头吃草,人走在开满小花的青草地上,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在这里,可以带上心爱的人儿,在草地上奔跑嬉闹,跑累了就躺在厚厚如同毛毯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出神,那样的场景想想就让人心旷神怡。 如今眼前的风景倒也能对上,远远的地方似乎也有牛羊在出没,景象是如此的相似,可谁也没告诉我,草原上这个季节有很多蚊子,根本不是影视剧里的那般美好。 草原上的蚊子又大又毒,还是成群出现的,我又是招蚊子的体质。 自己兴奋的冲进草地跑了片刻,等到发现周围有蚊子咬我,赶忙往回跑,已经来不及了,身上已经咬了一层包。 黑压压的蚊子像是无人机群,追着我不放,这边的蚊子似乎更狂野,根本不怕人,我双手不停地挥舞拍打,它们还是直接扑到了我的皮肤上叮咬。 好在这时花花从熟睡中醒来,从房车上跳了下来,见到我被一群蚊子追着咬,立刻朝着我冲了过来,身上的红色毛发燃起了火焰,一股无形的气息扩散开来。 随着这股气息的蔓延,那些蚊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般,迅速的后退,在几米开外盘旋着。 我摆脱了蚊子的困扰后,赶忙上前抱起了花花:“花花,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我就被蚊子咬死了。” 花花喵喵叫了两声,用略带鄙夷的目光看向我,气得我在它头上狠揉了两把,这才把它放到地上,准备回房车上拿药膏擦一擦身上的痒疙瘩。 清凉的药膏抹在皮肤上,瘙痒感立刻缓解了不少。 到了这时,我才有空观察四周的情形,这才发现,自己周围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圆形罩子,那些蚊子盘旋在几米开外,不敢近前。 看了看花花身上花纹那燃烧的火焰,我心中一动,拿出引魂灯点燃了。 花花身上的火焰立刻熄灭了,整只猫也跟着松了口气,朝着我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那意思很明显:你终于明白了?!早点把灯点上,也不用我费劲了。 给身上擦好药膏,我端着引魂灯重新下车,发现这些蚊子都挤在罩子外围无法进来,心中大定的同时,又有些懊悔:怎么早点没想起这回事?这一身的疙瘩不是白咬了吗? 引魂灯点燃后有沟通阴阳的能力,也能保护着引路人,之前的夏夜我点着引魂灯,送那些孤魂野鬼上路,从来没有被蚊子咬过,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也就把引魂灯的这个功效给忽略了。 这次在草原上喂了一次蚊子,这才重新想起来。 只是,端着引魂灯再去草原上行走,看着周围那黑压压的蚊子,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奋感,那种美好的想象滤镜被彻底打破了,再也圆不回去了。 不过我还是端着引魂灯在草原上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感受了一下踩在草地上如同厚厚毛毯的感觉,也感受了一下青草和鲜花那独有的青草香和花的味道。 至于躺下来看天空,我看了看皮肤上咬出的痒疙瘩,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怕草丛里再钻出什么虫子来,万一引魂灯只对蚊子起效呢? 身上的疙瘩实在是太痒了,我都搞出心理阴影了。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带着花花转身朝房车的方向走去——到处都是蚊子,实在是扫兴,那些跑来旅游,发各种精装朋友圈的人,嘴是真的严,真的是只提草原的美景,不提蚊子的猖狂。 就在这时,花花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着远处弓着身子,发出了一阵阵威胁意味的低吼。 我不由得汗毛炸起,以为遇到了什么野兽,之前我也是看过《狼图腾》那本书的,对书中描写的狼群如何聪明如何有捕猎章法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自己来的这里可不是旅游区,真要是遇到了狼群,那可不得了。 我赶忙转过身朝着花花低吼的方向看去,此刻已经临近黄昏,草丛里并没有什么动物出没的痕迹。 只是天边夕阳的余晖中,有几道黑气从草场上冒起,直冲天际。 我刚才也看到了那几道黑气,以为是蚊子盘旋形成的柱状物,并没有在意。 此刻见到花花冲着那几道黑气低吼,我定神看去,才发现那几道黑气并不是蚊子柱那么简单,其中带着戾气和煞气。 这是怎么回事? 是附近的风水出了问题吗? 我想了想,带着花花,迎着太阳的余晖,朝着那几道黑气走了过去,想要到近前观察一下。 可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我才发现,那几道黑气依旧不见靠近。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几道黑气并不是眼前这一片草场产生的,而是整个草原上有几道不和谐的黑气,想要走近观察是做不到的。 明白过来后,我转身朝着房车的方向走去——此时天已经黑了,在这种空旷的无人区草原上,还是有些瘆人的。 回到房车上,我招呼着花花上车,确定房车里没有蚊子,这才关紧了门窗,熄灭引魂灯,开着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准备找个服务区停下休息。 可是车子刚开出去一段距离,公路上就开始状况频发,一只野兔愣愣的蹲在道路的中间,一双眼睛盯着我,眼睛被房车的灯光照的发亮反光。 我下意识的转动方向盘,避开了那只野兔,可是刚走了没多远,又是一只野兔蹲在路中央,用同样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 到了此刻,我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这是遇到动物拦路了。 玄学上认为:万物皆有灵。人生在天地间,与万物看似无关,实则息息相关,所有的一切都在感应之中。 因此,如果外出办事,遇到小动物拦在路上不肯让路,那很可能是不适宜前行,这是动物前来提醒了。 我踩下刹车,缓缓的把车子停下,按响喇叭,想要把蹲在前方的那个兔子吓走,可那兔子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愣愣的蹲在原地,看着我,不见任何的惊慌。 我又按了好几次喇叭,那只兔子依旧纹丝不动,我心中终于确定,不是自己想多了,也不是巧合,就是动物拦路。 …… 第252章 杀人案件 玄学不能跟迷信等同,遇到外应也是有一个判断流程的,并不是遇到什么巧合就第一时间去联想。 就比如说动物拦路,动物也是会活动的,总会不小心闯到道路上来,那种叫做巧合,并不是动物拦路。 这种巧合的情况,只需要鸣笛,动物就会受到惊吓,立刻调头离开,这种并不是动物拦路,更不需要特意去改变行程。 可像我现在遇到这样的,隔一段路就有同样的动物阻拦,鸣笛也赶不走,那就一定是动物拦路了。 我想了想,看到公路边能够直接下去,于是就转动方向盘,从公路上拐了下去。 这样往下一拐,更让我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车灯照耀的前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兔子蹲在那里,像是指路的路标一样。 我朝着车子后方看去,发现后面远处也有兔子蹲在那里。 这样看来,这些兔子可不是普通的动物拦路,连行进道路都进行了精确引导,也许背后是有什么特别的存在正在操控这一切。 我开着车子,按照这些兔子的引导往前开着,大概行进了一里多地的样子,来到了一片长满鲜花的小土坡前。 到了这小土坡前,我心中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要引我到这里来见面。 蹲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花花,此刻显得焦躁不安,身子弓了起来,不停地发出充满了警告意味的低吼。 “花花,你发现什么了?”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是下一刻,我就感觉一阵困意来袭,让我有种不管不顾倒头就睡的冲动。 我强忍着困意,把车子停下,拉上手刹,就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直接睡着了。 睡着之前,我看到花花艰难的爬了过来,倒在我的腿上,同样闭上眼睛睡着了。 那位存在想要做什么?该不会对我不利吧? 我可是听外公说过的,不管是东北,还是草原,甚至高原藏区那边,其实在玄学上的归属是跟中原文化不尽相同的。 他们长久以来信仰的是自己民族的神灵,而不是中原文化中的神灵那些。 就像我之前在东北那边遇到灰仙,一开始还跟对方干了一架,如果不是黑无常大人出现,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草原上信仰的好像是长生天,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难道自己这一次过来,是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对方? 应该不至于。 对方用动物拦路,邀请我来这边,应该只是找我谈事情,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些纷杂的念头,接着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眼前再次有画面出现,我看到眼前有几个黑影正在追打着。 我皱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柏油路上,前方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人正在追打前面一个狼狈逃窜的黑影,正在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校园霸凌? 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让我不由得想起当初遇到那少年人和纹身店老板的鬼魂时的情形。 不过眼前的情形,看起来比之前的情况更严重,因为后面几个少年人显然已经上头了,从路边的花坛中捡起石块,直接冲着前面逃窜的黑影砸去。 那黑影明显也是一个人,挨了一块石头后,明显发出了一声闷哼。 到了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喝道:“喂,你们做什么?!哪有这样拿石头打人的?!” 几个初中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人嘟哝了一句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接着他们就继续追着前面那少年打了过去。 我身边的花花早已忍不住,一个纵跃扑了上去,想要阻止那几个少年追打前面的黑影。 可是花花扑在那几个少年的身上,身体却从他们的身上直接穿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 花花愣住了,我也不由得一愣,这才明白,眼前的一切只是以往发生过的影像而已,我和花花这一次只是这段记忆的观看者。 我转过头看去,寻找着那位邀请我们过来的存在,可周围根本不见任何异常,我只能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那几个少年身上。 前方逃窜的那个少年又挨了一石头,这一次,他被打中了腿,闷哼着倒在了地上,跑不动了。 几个追赶的初中生围了上去,一边踢打,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可那些话我根本听不懂。 到了这时,我也明白过来,这些少年说的应该是蒙语,我听不懂也很正常。 即便知道眼前的一切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进行干涉,可我看着几个少年殴打地上的黑影那么重,还是忍不住上前,想要分开他们。 这些少年人下手太重了,这完全是没有分寸的乱打,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 怪不得人家都说年轻小混混最不敢招惹,下手没有分寸,不像老江湖那样有经验。 我上前想要阻止,可身体再次从他们的身上穿了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朝着严重的方向发展。 等到几个少年打累了,挨打的少年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下抽搐了。 几个少年还觉得他是在装蒜,每人对着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又解开裤子在他身上撒了尿之后,几个人勾肩搭背笑着离开了。 尿液混着血水在道路上流淌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口鼻中都往外渗着鲜血,他的身体无意识的抽搐着,渐渐没有了声息。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痛苦无比,可又无可奈何,这是曾经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无法改变解决。 ……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再次转换,眼前的街道从夜晚变成了白天,街道上围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几辆警车开到附近停了下来,警用面包车拉开,全副武装的特警押着几个少年走了下来,他们的头发已经被剃掉变成了光头,泛着铁青色,手上还戴着手铐。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只剩下麻木的死灰色。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前来指认案发现场的。 果然,几个少年在特警的押送之下,来到附近之后,用手指着地面上用白漆刷出的人形,把那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 第253章 注射死亡 附近有一对儿中年夫妻,一直在撕心裂肺的哭着,听到自家儿子当夜遭受到的伤害,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起来,还冲上来想要厮打这几个少年,被警方和其他热心群众给拉住了。 等到几个少年指认完现场,就再次被押上警车带走了。 我看着那对儿中年夫妻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孩子,养到初中这都十几年了,就这样没了,换做哪个父母能够承受? 不过,我心中的困惑也更重了:这几个少年跟受害死掉的这少年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为什么会下那样的死手? 带着这样的困惑不解,眼前的景象再次转换,变成了刑警队的审讯室。 两名刑警正脸色严肃,眼神锐利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向他询问着案发的过程,包括他们与死者之间的仇怨。 “既然你说你们是同学,那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矛盾,让你们对他痛下杀手的?” “我没想过要杀他,我们就是想教训他,谁知道他那么不耐打,居然死了。”少年的脸上闪过焦躁和厌烦之色,开口说道。 “那你们几个为什么要打他?是谁提出来的?”刑警继续问道。 “打他是因为他不服我们,是老大说他太傲了,我们几个去好好教训他一顿,只是打的时候,想起来在网上看的那些东西,我就特别恨他,打得就有些用力。” “在网上看的什么内容?”老刑警敏锐的发现了异常的细节。 “就是那些我们草原人以前过得很好,现在过得不好,都是因为……”少年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赶忙闭上了嘴巴。 可两个刑警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严肃和震惊。 他们问了这少年在网上看到的内容和平台之后,又问了一些关于案子的细节,接着就带着少年回去羁押室了。 那少年离开之前,还一脸天真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几天关进来,我都没办法玩游戏了,连续签到都断了好几天了。” 两个刑警对视了一眼,年轻一点的刑警忍不住讽刺道:“你这辈子都别想玩游戏了,还是下辈子再想吧。” 少年这时候才明白情况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他一顿。” “这些话你好好留着,到时候去跟法官说吧。” …… 刑警队技术科的办公室里,几个少年的手机被连接在电脑上,技术人员正在调阅他们的浏览记录。 随着浏览记录的翻阅,技术人员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 “怎么了?你这眉毛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有人问道。 “这些内容很不对劲,都是一些历史虚无主义的内容,还故意编造谎言,制造民族间矛盾,这是有预谋的渗透和认知战。” “那么严重?你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绝对没看错,我刚去集中培训过,这是标准的认知战内容,是故意在我们内部制造矛盾,挑事的。” “这些东西有多久了?” “起码有六七年了,我还在往前找,时间挺久的。” “那么久了?之前为什么没有听说过?” “都是一些自媒体账号,内容属于精准筛选,专门针对少民群体制造谎言,粉丝量并不是很高,传播模式大多属于转发,服务器挂在海外,隐蔽性极高,很难引起注意。” “看来真的是境外势力在进行认知战。” “肯定是的啊,自己人谁会无聊造这种谣言?”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按流程向上级汇报啊,这种事情可耽误不得。” “好。” …… 注射室内。 三个少年惊慌失措的躺在用来注射的单床上,这边上学又比较晚,他们早已超过了十六周岁,已经到了法律刑事责任的年龄。 当注射的药物顺着针管缓缓被推进静脉血管之中后,三个少年的脸上出现扭曲挣扎的表情,很显然,这样的注射并不是描述的那么无痛无觉。 也许,药物本身无痛无觉,可不管是谁,面对死亡的时候,都做不到平静对待。 三个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 他们此刻一定是后悔的,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卖,人生不能改写重来。 三人死后,他们的灵魂缓缓从身体中飘出,从身体里迷茫走出,顺着注射室的走廊往外走,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知道,他们这是上路去了,一切都结束。 可就在这时,我看到三条黑色的透明触手从他们的尸体中抽了出来,化作黑气朝着远处如同黑蛇一样快速游动离开。 见到这情形,我不由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追上去看看那三条触手的去向,可是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这里只是梦境,眼前的一切都是发生过的记忆,就算追上去看,也是没有结果的。 可大概是那位存在明白了我的心思,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视角变成了开阔的户外。 我看到那三条黑色触手化作的黑气沿着街道朝着远处飞去,一直飞到了城市的上空,汇入了笼罩在天空之上的那几条粗大触手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皱起眉头,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那几条黑色触手的力量根源在哪里。 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天边的阴云退散,将粗大的触手后方的情形清晰的展示了出来。 那粗大的黑色触手连接着丝丝缕缕的力量,全都朝着西边的方向而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集中精神继续看去,想要找到那些力量的尽头,感觉眼睛猛然一痛,连带着脑袋都一阵刺痛起来,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化,重新变成了原本的草场模样,前面还有兔子蹲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用以缓解眼部和脑袋上传来的刺痛感。 这时,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心挺大的,明知道那力量不是你能抗衡的,居然还想去寻找它的根源,就一点都不怕?你还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去,不由吓了一跳,花花也弓起身子,口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 第254章 老人和白色巨狼 草原清冷的月光下,一个人影站在我身前,他头上戴着一顶用动物头颅和皮毛做成的帽子,身上还挂着很多妆饰,那些妆饰都是兽骨兽牙制作而成,充满了原始的生命气息。 他的旁边还蹲着一头接近一人高的白色巨狼,巨狼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幽绿色的光,它似乎被花花吸引了注意力,正死死的盯着花花。 看到这巨狼,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转念想到花花能变身成巨虎,心中很快安定下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打量着眼前的一人一狼。 那是一个老人,他手里拄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手杖,有着花白的头发和长长的胡子,他的脸上满布沟壑,一双幽深的眼睛,让我意识到他并非常人。 想想也是,如果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和花花的面前,花花还没有警觉和反应? 想到周围那些引路的兔子,又想到刚才那奇怪的梦境,我立刻明白过来:“是您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没错,有点事情想找你聊聊,就用了一些小手段。”老人微微笑了笑,将手杖往地上一插,那手杖立刻幻化成了一个骨质的座椅。 看着那白骨座椅,我整个人都有些懵,这一幕看着有些像游戏里的邪恶法师,总让人有些瘆得慌。 那老人见我没有反应,又见到身旁的巨狼已经冲着花花开始龇牙了,于是抬起手在巨狼的头顶摸了摸:“好了,别叫了,那是我请来的客人。” 巨狼立刻乖巧的蹲下身子,把头转向了一边,根本不去理会花花。 花花这才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边,靠着我的腿蹲了下来。 “怎么?不请我老人家喝一杯吗?就像你平日里请你身后那位大人那样。”老人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房车上把折叠桌椅搬了下来,又拿了两瓶酒和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见到那两瓶酒,老人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开口吐槽道:“就这么点酒,够谁喝?别那么小气,直接搬一箱下来。” 我不由得一愣,随即想起关于草原民族善饮酒的传说,于是一咬牙,直接搬了一整箱酒下去。 等我搬着酒下去的时候,就见那老人已经把两瓶酒打开了,自己拿着一瓶直接喝了起来,另外一瓶打开了之后,塞进了那只巨狼的口中,那巨狼此刻咬着酒瓶仰着脖子,正喝的起劲。 好嘛! 就照这个喝法,两瓶还真不够,一箱都不一定打的住。 我赶忙拆开酒箱,从里面拿出来三瓶,分别打开之后,两瓶放在了老人面前,其中一瓶自己拿着,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你这喝得也太不爽利,不如像我这样直接喝。”老人再次吐槽道。 “大爷,我这酒量可不敢跟草原人比,能陪着您喝半瓶就是极限了。” 我先陪着喝了一杯之后,又把蚕豆和花生打开,放了两个盘子——喝酒总要些下酒菜的。 这些忙完,老人的第一瓶酒已经喝完,直接把空酒瓶丢在了脚下,身旁的巨狼也刚好把一瓶白酒喝光,把瓶子放下后,眼巴眼望的看着桌子上的另外一瓶。 老人将另外一瓶酒塞进了它的嘴里:“好了,就这一瓶了,去玩吧,别来打扰我们说话。” 巨狼叼着那瓶酒去了旁边趴下继续喝酒,花花试探着跟了过去,警惕的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老人再次拿起酒瓶,一口气灌下半瓶之后,这才扔了几颗蚕豆和油炸花生到嘴里,呼了一口酒气:“过瘾!” “老人家,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话想说吗?那个案子,也是您让我看的?”我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只是还不敢确定。 老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天边,沉默了片刻,他才转过头重新看向我:“那些黑色触手和黑气,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 “能猜得到背后的力量是什么吗?” “我看着那些力量延伸是朝着西边去的,那触手的模样我见过,很眼熟,只是我被它盯上了,不能提那两个字,要不就会被它感应到,前来追杀。”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是啊,这东西太难缠,也太可怕了。” 说完,他拿起剩下的半瓶酒,开始仰头狂饮。 我一看对方这架势,赶忙又去拆了两瓶酒,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这才说了几句话,一箱酒就只剩下一瓶了,今夜这要是聊下来,我房车上的存货怕是要见底。 老人将剩下半瓶酒喝完,长长的呼了口气,开口道:“让你看的那案子,你怎么想?觉得公不公平?”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一下子变得警觉起来。 那案子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三个年轻人故意杀人,只是,牵扯到他们的身份,就有些麻烦了。 眼前这老人的打扮和他显露出的本事,我早已猜到了他的身份,应该是这草原上被众多草原人世代崇拜的某位存在。 对方问这个问题,可不是那么简单,一旦回答错误,可是要出问题的。 可我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判罚并没有出错,于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觉得判罚的没有问题。” “那你觉得那三个少年冤不冤?”老人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犀利,直勾勾的盯着我。 一旁正在喝酒的白色巨狼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放下口中叼着的酒瓶,站起身子朝着我这边龇牙低吼起来。 花花也跟着跳了起来,弓着身子咆哮着,身上的红色纹路已经开始发光,只要一言不合就变身巨虎战斗。 完了,对方果然是有些不满,这是图穷匕见了。 花花变身后也许能打过那只白色巨狼,可眼前这老人要是真的过来跟我战斗,我又该怎么办? 我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澎湃的力量,根本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抵挡的。 这一刻,我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应该如何回答对方提出的这个问题。 …… 第255章 时空错乱 可是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判罚是没有错误的,也许直观感受起来,一条人命对三条人命,的确有些不太公平。 但生命是无价的,根本不能用数量去衡量,更何况这样的恶性案件,必须要遏制苗头,严厉判罚,防止后面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我也知道,眼前这老人让我看那个案子,又提出这样的问题,肯定是有意见的。 感受着眼前老人身上那强大的力量,我的额头不由得渗出汗水,但是在仔细思考之后,我还是咬牙道:“不冤。他们犯下那样的恶行,受到这样的惩罚完全是咎由自取。” 夜风吹来,传来了草叶碰撞的沙沙声响,老人用如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我,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右手手腕的勾魂锁链上,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只要对方出手,勾魂锁链就会第一时间幻化而出,跟对方战斗。 好在对方并没有什么动作,片刻之后,老人终于开口了:“我觉得他们挺冤的。” 我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嘴巴比心思更快:“冤吗?我怎么不觉得?” 老人笑了起来,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这才开口道:“你的胆量不错,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引路人。” 我的心头不由得一松: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对方没有恶意。 “您真的觉得那几个孩子冤吗?”我大着胆子问道。 “我说他们冤,不是说法律判错了,是他们原本不应该走上那条路的。” 我心中一动,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那些西方势力进行的认知战,煽动内部矛盾?” “没错,这些孩子原本可以正常的长大,就像他们的祖辈那样,可他们在认知和世界观尚未成型的年纪,接触到了敌人精心编织的谎言,从此深陷其中,最终犯下那样的弥天大错,也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老人说着,抬手又灌了一口酒,可我越听却越觉得古怪,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显露了出来。 老人看出了我的表情变化,开口问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没有,没有,对我们来说,西方的确是敌人,毕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老人笑了起来:“你这话很有意思,现在是一家人,也就是说,在你的认知里,以前我们并不是一家人。” “这……”我不由得愣住,可历史上,中原农耕文明一直都收到草原游牧民族的威胁,这是真实的历史,虽说现在是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可曾经的历史总不能直接抹去。 更何况,华夏民族的大一统观念,也跟整个古代史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历史当然不能抹去。 面前这位存在,应该是草原人信奉的神灵,那当初游牧民族南下劫掠的时候,也是向他祈求庇护的,他同样会帮助信仰他的游牧民族。 按照这样去理解的话,在那个时代,他的立场是跟农耕文明对立的,也是敌对的神灵。 所以,听到他说西方那些是敌人的时候,我总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脸上表情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见我无言以对,老人笑了起来:“时间是有跨度的,对普通人来说,一生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但是对我们这种存在来说,一百年只是弹指一挥间。我们的记忆都是上千年,上万年的。” “呃……”我大为震撼,也有些迷茫,不知道对方说这些是要表达什么。 “普通人对历史的记忆,是用文字记载的,看待种族也是这样,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我的子民和中原农耕民族的子民,原本就是同一个祖先,只是不同的分支,去了不同的地方生活。” “啊?!”这下子我是真的懵了。 “这很难理解吗?”老人笑了起来:“你们读的那些神话,有多少是口口相传的历史,你知道吗?” “这……”我不由一滞,随即又激动起来:“那您给我讲讲,我挺想知道这些的。” 老人瞥了我一眼:“那些故事讲起来可就太多了,而且说了你也不懂,我怎么讲给你听?” “您放心讲,我接受能力和承受能力很强的。”我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你不会明白的。人类对事物的认知其实很浅薄,别说几千年前的历史,很多人连几十年前的历史都无法理解,这还是老一辈人还活着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无法理解那个年代了。” 我不由得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说,那个红太阳照耀的时代。” “当然是他,华夏一家亲不也是他的手笔?”老人继续道:“现在的很多人连他都不能理解,如果我现在给你讲相隔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历史,那些人和事情,早都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没有任何记录留下来,你没有任何的认知基础,我讲给你听,你能理解吗?” 我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能。” 在历史长河中消失的姓名和故事,就算老人讲给我听,这些名字和故事要怎么对上号,不理解当时的生产力状况和社会结构,又如何理解他们的行事准则? 别说让我理解这些了,到现在三星堆出土的那些青铜人像,为什么会那样怪异的造型,双手为什么摆出那样的姿势,到现在专家都搞不明白。 以我的本事,还是别尝试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了。 我从不高估自己,见老人这么说,我也不再坚持,于是开口问道:“既然是相同的祖先,为什么文化和信仰会完全不同?彼此间还有上千年的战争与杀戮?” “这很简单。你在小镇上长大,也见过农村兄弟之间分家导致反目成仇的,还是一个爹妈的亲兄弟,因为利益分配不均都能反目成仇,况且是几千年上万年下来?时间一长,语言和文化都会相差很大,彼此间不认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话好有道理,一时间让我无言以对,可我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其实这些早已被现代科学证实了,只是你不了解而已。” “现代科学证实了?怎么证实的?” …… 第256章 基因溯源 “当然是基因图谱了,整个亚洲,加上北美的印第安人,其实都是共同的祖先,就是华夏大地上最初战胜了其他对手的那个部族。” “这……”我是真的有些震惊了,这方面我并不是很关注,只是前些年看新闻,知道科学家在破解人类的基因图谱。 前几年的生物战,又有新闻爆料出来,说国内有卖国贼一直跟西方配合,在把我们华夏人的血液样本寄给西边,帮它们设计出针对我们的病毒,因此病毒才会对黄种人杀伤最强。 这些就是我对基因的大致了解,要是说到对人类祖先的基因溯源,我是真的不了解。 “不要表现的那么惊讶,共同的祖先族群并不稀奇。人类也曾经处于灭绝的边缘,只是渡过了那场危机罢了。” “差点灭绝的边缘?” “世界各民族的神话传说中,都有洪水天灾的描述,都有恐怖的异族入侵描述,你该不会以为那些都是巧合吧?” “您的意思是……难道网上那些关于史前文明的猜测都是真的?”我有些懵了,之前网上看到的只言片语,和自己心中的猜测,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那跟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关系,说着些没有意义。其实那时我也没有诞生,只是在最初的灵智混沌时期,听到过只言片语。”老人继续说道。 “好吧。”我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自己能从老人这里听到一些神话传说的秘辛,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整个亚洲都是共同的祖先,后面因为前往各个地区的,本地的气候环境导致文化和习俗变化,逐渐成了不同的民族和国家,才有了种族之间的战争,而且古代的战争,说到底还是一句话。” “什么话?”我很想从这位草原神灵的口中知道他对战争的理解。 “古代的战争,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口吃的,为了活着。”老人叹了口气道。 “当初草原游牧民族南下劫掠,几乎都是草原上出现暴雪,冻死了太多牛羊,草原人活不下去,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仗。” “战争是要死人的,如果不是过不下去,谁会没事跑去打仗?哪怕非天灾原因发动的战争,那也是为了更肥沃的土地和更舒适的生活。” 这话倒是不假,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也许没有热武器残酷,可血淋淋的冲击更直观,没有人会喜欢战争的。 “所以,古代的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的战争,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死仇,大家都是为了活着而已,更何况还是共同的祖先,如今重新回到一个大家庭,自然应该重新成为一家人,彼此相爱,当初的那些事情,都应该翻篇才对。” “我赞成您的说法。”我端起酒杯,跟老人的酒瓶碰了碰,接着一饮而尽。 老人说的没错,古代的那些战争,都是为了生存而已,真要说悲惨,华夏历史上,遇到天灾的时候,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那才叫悲惨,也更残酷。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哪一次不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造反的? 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活着而已。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当初祖先所在的部落分开,一部分来到草原上成为游牧民族,难道不是为了让华夏文明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大一统文明,一直延续火种,为的就是如今重新回归到一起?” “草原民族的劫掠有利于华夏文明的大一统?这个概念您也知道?” 老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旁边蹲着的兔子:“这些小动物都是我的耳朵,他们能听到的,我也都能听到。你当初跟陈逍遥的那番对话,我也是听到了的。” 我不由吃了一惊:“您居然听了我和陈逍遥的对话?” “我说过,小动物听到的,我都会知道。”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得之色。 “这也太厉害了。”我嘴上赞叹着,思维却忍不住跑偏了:要是能有这本事,可不得了,在人类社会绝对能呼风唤雨。 这要是放在都市小说分类,最起码也是偷听霸道女总裁的秘密什么的,岂不是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老人有些无语道:“我这本事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去听的,那脑袋还不给吵炸了?也只有这种跟大道有关,对我的修行有所帮助的内容,我才会仔细听一听。” “原来是这样。”我点头应道,心中对未曾谋面的季十八的敬佩又添了几分,这样的论道连老人这样的存在都说能有所帮助,真的很牛了。 “所以,中华民族的民族融合一家亲是最好的政策和举措,不管是从宏观历史角度讲,还是从人民利益去出发,这都是最佳的答案。”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很多人站在狭义的框架之中,无法理解这浅显的道理而已,所以才会被外部的敌人有机可乘,在我们内部制造矛盾,造成那样的惨剧。这些都是我的子民,我真的很心痛啊。”老人叹息着说道。 想起那被打死的受害者,还有那三个被执行死刑的少年,我也十分难受:“是我们的教育出问题了吗?我们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一家人,就算遇到别人挑事,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情。” “我们的教育一直是正确的,只是太过宽泛笼统,而且人都是这样,天然具有叛逆性。你给人算命,见过那么多人,就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吗?” “什么现象?” “有些人对自家人的话是怎么都不信的,自家人交代一百遍,他都会当做耳旁风,反而是别人随口瞎扯,他却十分相信。这就是人性。” 好像还真是这样,就如我之前犯下的错误一样,外公明明交代过我那么多次,可我就是不放心上,反而对杨黎明的撺掇十分相信。 如果不是他最后露出真面目,我依旧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道这就是网上说的人性本贱? 我不由得有些脸红。 …… 第257章 一份子 老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继续讲着:“这个其实不难理解,人的内心都是渴望不平凡,希望受到他人的关注,总会产生一些特立独行的想法。当所有人都在按照正确的轨迹运行时,总会有人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在认知层面也是如此,所有人都说对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在内心进行怀疑。其实这也是人类社会能够不断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发展是必须有新鲜血液和创新思维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类还必须有这种思维和模式,否则整个社会就会停滞不前。只是,正确的发展路径应该是对现有的一切产生怀疑,接着去调查求证,实事求是的去了解整个事件,得出正确的结论。” 我忍不住插嘴道:“要真是按照这个路径发展,也不会有那样的悲剧了。” “没错。我们的教育是有问题的,各个学科之间的内容是割裂开的,并没有形成系统的知识结构,孩子们在学习的过程中,完全就是学习知识的机器,对于课本知识之外的内容完全无法理解。” “也就是说,我们现阶段的教育是‘术’,教给孩子的内容大多是做螺丝钉的技能,却忽略了‘道’的传授,哪怕教科书中保留了建国初那些大师精挑细选出的一部分文章,可大部分老师本身就是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又怎么可能讲明白其中的‘道’?” “就如当初大胡子给你讲《扁鹊见蔡桓公》那篇文章,那是因为他本身懂得中医,才能讲出那样的道理。一个不懂得中医和人体构造的老师,又怎么能理解那篇文章中的深层次含义?” “是啊。”说真的,当初不是大胡子给我讲这些,我也不会明白这篇古文之中,还隐藏着这样的中医知识。 “我们在拼命给孩子脑子里塞知识的时候,却忽略了孩子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在面对知识的灌输时,会不会产生逆反心理?那些关于科学知识的学科他们无法怀疑,就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文科类的内容。” “可我们的教育模式偏偏是以分数为导向的,文科内容全都在让孩子死记硬背,内容又是那么的笼统概括,孩子们无法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想要从学校和家长这边得到答案,可得到的大多都是不耐烦的呵斥,觉得他们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 “更何况很多父母本来就不明白这些,当然无法回答。这样的知识空白区域,我们不去帮孩子填充,那么敌人就会用错误的信息去填充,把孩子们引向错误的道路,最终造成悲剧。” 老人说着,又灌了一口酒,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我想到在文明之山见到的那些灯笼草狗,还有双尸黏连怪,再想到这些年网络上的乱象,也忍不住皱眉叹息起来。 “年轻人原本就自尊心脆弱,教科书上的古代华夏文明,其实算是汉家文明,那些古代的辉煌成就,丝绸之路,故宫天坛,大运河,长城,其实跟这边的草原并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长城本来就是为了防御草原游牧民族的。” “这些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身为华夏一员而自豪,可是某一天打开地图一看,发现自己原本是游牧民族的后代,长城是拿来防他们老祖宗的,这种割裂感是你们所无法理解体会的。” 我抿了抿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的确,这种感觉我是无法体会到的。 “虽说大部分人都能转过这个弯,可总会有人想不明白,再加上年轻人本身世界观尚未成型,在敌人刻意的引导下,就出现了这样的悲剧。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原本就是一个祖先,本就是一家人。” “古代华夏的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之间的战争,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老祖宗特意设计的,是磨剑石与宝剑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这样的磨砺,中华文明很可能会像地球上其他民族的土着一样,被西方那帮强盗毁灭断绝。” “纵观世界,南美洲的土着被灭绝了,澳洲土着灭绝了,北美洲的印第安人剩下那么一丁点人口在苟延残喘,非洲到现在还战乱不断,被西方新殖民主义剥削着,如果不是我们的帮助,依旧无法发展起来,挣脱殖民枷锁。” “我们之所以能在民族最危险的时刻浴火重生,重新站立起来,最主要就是民族凝聚力和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而这种精神的诞生,是有着草原人的一份功劳的。所以,草原人和汉家人本就是一家,不存在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也没有什么谁比谁更强,都是为华夏文明添砖加瓦的一份子。” 我是真没想到,能从老人这里听到如此高明的论断,让我整个人都为之耳目一新。 “那么,不管是维族兄弟,藏族同胞,还是云贵高原那些少数民族同胞,其实都可以用这套逻辑去解释明白的,也不会有什么古代历史的割裂感。”我试探着问道。 “没错,原本就是这样。不过不同的区域,在解释层面可能需要进行调整,比如说维族兄弟可以是丝绸之路的维护者,是古代亚欧文明的交流使者。云贵高原的那些少数民族,倒是不用解释太多,诸葛丞相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跟他们做了约定。” “为阿公戴孝守边疆?”我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关于那边的说法。 “没错。华夏周围的那些高山密林,原本就是保护文明火种的防线。汉家儿郎和少数民族共同守护华夏文明,其实也是在守护他们自己。如果几十年前华夏文明没有浴火重生,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会遭受如同其他土着的灭绝命运。” “至于藏族同胞,更不需要费力去解释。如果没有当初红太阳伸手指向青藏高原,没有金珠玛米去砸开他们的镣铐,现在他们还过着非人的农奴生活。这些都不需要解释太多,只需要把当初的历史客观的拿出来,扫清那些泛起的封建残渣和虚假的谎言,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只要把这些道理说明白,哪里还有什么民族间的隔阂?” …… 第258章 星星之火 老人一口气说完,拿起酒瓶再次仰头灌了一大口,那瓶白酒差不多又见底了。 我从酒箱里把最后一瓶白酒拿了出来,打开放在了老人的面前,口中无奈道:“这些道理哪有那么容易讲明白,我也是今天听了您的讲述,才明白过来,这些也没有人宣传啊。” “正因为没有人这么想过,这么说过,今天我才会来找你聊聊,这些话总要有人说出来,告诉世人的。”老人目光深邃的看向我。 “您的意思是,通过我的口,把这些传播出去?”我反应过来。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费劲找你聊这些做什么?”老人笑了起来。 “可是……” “可是什么?”老人眉毛一挑,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引路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一些孤魂野鬼上路,现实中又没什么话语权,就算把这些话语记录下来,又能有多少影响力?又能起到多少帮助?”我一脸为难的说道。 老人站起身,抬手朝着身后指去:“季藏,你看看这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它孕育着草原上的子民,可千百年来,这里的征战杀戮也从来没有停歇过,那些杀戮征战是他们想要的吗?绝对不是,还不是因为生活所迫?” “到了近代,他们曾经被外族利用,被一次次欺骗,甚至还有一部分永久的离开了华夏文明的怀抱,反过来成了反对我们最魔怔的一群人。这一切绝不是草原母亲想要看到的,也不是长生天所希望的。” “草原子民的幸福日子,是红太阳那一代制订了民族一家亲的政策之后,才开始变得好起来,因为这片草原不再单一的靠自己供养,还有北方的小麦,东北黑土地上的大米,有南方水乡的稻米,有维族兄弟种植的瓜果。” “当这个国度真正成为亲如一家的那一刻起,风雪和饥饿就不再是草原子民所需要担心的了,这才是民族一家亲的真正意义所在。”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原本我们的生活是那么美好,可敌人正在用恶毒的谎言迷惑着草原上年轻的子民,也迷惑着边疆的少数民族兄弟,官方的话语又是那么的死板,无法深入人心,让这片土地上暗流涌动。” “红太阳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套用在当下也是十分贴切的。如今,你就是那星星之火,所有看到这些话语的同胞都会是星星之火,总有一天,熊熊火焰会燃起,将敌人那恶毒的谎言燃烧荡涤。” “你,明白吗?!” 我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老人将最后一瓶酒拿在了手里,冲着一旁的白狼吹了个口哨,那白狼立刻跳到了老人跟前,伏下了身子。 老人收起骨杖,跨坐在了白狼身上,在它的头上拍了拍:“白狼,我们该回去了。” 白狼看了我一眼,仰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驮着老人蹿了出去,很快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原夜色之中。 到了此时,我才反应过来,想要抬手留下老人,再跟他多聊上一会儿,可是刚一抬手,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我才发现自己依旧趴在方向盘上,趴在我腿上的花花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朝我看了过来,眼神中也充满了困惑。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刚才是真有一位草原上的特殊存在来过,还是我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我从驾驶室起身,去了房车后面,打开了储物柜,把记忆中的那箱酒搬了出来。 酒箱入手,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六瓶酒怎么说都是有些重的,可入手却很轻。 打开酒箱一看,里面的包装依旧完好,可拆开酒盒,里面的酒瓶却都已经空了。第六瓶更是只剩下一个空盒子,连玻璃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酒盒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起来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冬虫夏草。 大草原上也是有冬虫夏草的,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中药材。 我看着满满一盒子的冬虫夏草,耳边恍惚间响起了老人的声音:“不白喝你的酒,也送你一点小特产。” 我把这个酒盒装好收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月光,稍作洗漱之后,抱着花花去床上睡觉了。 ……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我在厨房胡乱做了点吃的,跟花花吃完,就继续开着车子出发了。 接下来这一路上,并没有在草原上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大概是那位存在把该交代的话都已经交代了,也没有什么孤魂野鬼需要我去送上路。 因为路上并不着急,我还拐去了草原上有名的旅游景点,到了那里才知道,旅游景点跟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 远处的小山,蒙古包,小溪蜿蜒流淌而过,站在哪里拍照最有草原的氛围,都是精心规划好的。 拍照的区域也是喷洒过除虫剂的,防止有过多的蚊虫叮咬客人。 看了这些操作,我才知道自己被蚊子咬的一点都不冤,人家都是花钱买了服务的,我那是傻傻的往野地里冲,挨咬太正常了。 除了拍照,还有骑马体验游牧民族日常的项目,我看着那累得瘦巴巴的马,还有老乡热情的推荐,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感觉,可是刚一靠近马匹,马就吓得瘫软跪在了地上。 换了好几匹都是一样,那推销骑马业务的老乡都惊了:“老弟,你这是不是刚去动物园骑过老虎,身上染了老虎的味道?要不这马儿不会这样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跟那老人见面,他身边白色巨狼的气息染到了我的身上,这些动物感应十分灵敏,自然被吓到了。 见不能做成我这单生意,那老乡还挺遗憾的,一个劲儿的说要不让我换身衣服试试,被我给婉言拒绝了。 从旅游景点出来,我开着房车继续赶路,这一次,我并没有继续绕路,也没有走走停停。 跟老人见面之后,我的内心没来由的紧迫起来,原本我以为文明之战只有黑无常大人带我在文明之山见到的那些,没想到它们的黑手已经伸了那么长了,在动摇民族一家亲的根本。 我必须加快速度,敌人可不会等着我们…… …… 第259章 时间紧急 当我的车子驶出草原,进入那一片山区,在一个服务区稍作休息的时候,从服务区的卫生间出来,我就看到了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无常大人站在房车前,在静静等待着我。 我赶忙上前:“无常大人,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见到草原上的那位了?” “见到了,跟我聊了很多,让我明白了挺多事情。”我点头回答道,随即又意识到了似乎有问题:“无常大人,这些您都知道啊?” “那当然,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是知晓的,只是他想见你,我也不好阻拦,只能任由他了。” “您为什么不当面跟他聊一聊?你们之间……” 我忽然意识到,在草原那一路上,都不见黑无常大人出现,而刚刚进入这边的服务区,黑无常大人就出现了,也许黑无常大人是不愿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把网络小说里什么神灵大战的戏码套在我们的身上,华夏文明的唯一敌人就是西方那帮强盗,还有周围的那些邪魔外道。我跟草原那位并没有什么冲突,只是彼此尊重罢了。” “彼此尊重?”我有些不太明白。 “这么跟你说吧,中原文明对死亡的信仰和草原上对死亡的信仰是不同的,我在汉文化所达的区域都是可以畅通无阻的,包括草原上的那些汉人,死后也是归我管的。但是对正统的草原人来说,他们死亡后并不是我去接待。” “这样啊。” “所以,非必要情况下,我是不会出现在草原上的,汉家文化对周围的其他文化都是呈碾压优势,我们也在有意的保护他们的信仰和那些存在,所以是不会轻易过去的。” “明白了。”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王不见王的禁忌,听黑无常大人这么一说,才知道是来自强大文明的宽厚与包容。 “华夏文明一直都讲究王道,我们当然也在规则之中,不会轻易破坏规矩。”黑无常大人补充道。 我心中忽然跳出这一路上都有些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于是开口道:“无常大人,我有个问题忘了问那位存在了,我觉得他那个理论中有个漏洞。” “什么漏洞?” “按照基因图谱,整个亚洲都是同一个部落的祖先,那小鬼子那边怎么说?如果有一天,他们拿着这个说事儿,我们该不该放下仇恨?” 黑无常沉默了几秒钟,这才开口道:“季藏,你果然被影响了,那隐藏在你意识深处的鬼婴,还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的思维。” “什么?!”我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朝着脑后摸去,却只能摸到自己的头发。 那鬼婴是隐藏在意识深处的,就算进入梦境都不一定好找寻,又岂是摸脑袋能够找到的? 我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不用担心,问题不大,现在它只是让你的思维偶尔跑偏而已,就像这个问题,正常情况下,你根本不会这么去想。” “还真是这样,我真的被影响了。”我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因为按照中国人朴素的观念,小鬼子这种畜生怎么都不会跟我们属于同类,就不该起这个念头。 “不过这样也好,这的确算是个逻辑漏洞,那我就来帮他补齐吧。”黑无常顿了顿,继续道:“季藏,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华夏在近代被那么多列强侵略过,为什么唯独对小鬼子的仇恨那么深?” “因为小鬼子干的不是人事儿。”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没错,小鬼子干的的确不是人事儿,不过这说的太笼统太模糊了。如果深挖根源的话,其实就一句话:那些列强侵略中国,只是为了金银财宝,而小鬼子的侵略,是要让我们亡国灭种。” “没错,就是这样。”一想到小鬼子那亡国灭种的手段,我忍不住又恨得牙根痒痒。 “并不是说西方那帮强盗如何道德高尚,鸦片战争他们用坚船利炮打开了我们的国门,他们倒是想过肢解华夏,让我们变成一个个战乱的小国。可太平天国运动不仅沉重的打击了清廷,也吓坏了西方侵略者,他们发现清廷软弱无能,但华夏人血性十足,才没敢搞出什么太过分的幺蛾子。” “怪不得英雄纪念碑上,排在第一个的浮雕就是太平天国起义。原来老一辈革命家都心里门儿清。”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西方那帮强盗发现无法用对付其他大陆土着的那种灭族手段对付我们,才退而求其次,只从华夏攫取财富,运回西方供他们享乐。但是小鬼子这个民族不一样,他们属于岛国小民,骨子里本来就十分疯狂。” “他们知道自己居住的小岛一旦遇到海啸,随时都有灭族的危险,所以侵华战争开始后,他们就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那就是把华夏人亡国灭种,他们来占据接管这片土地。” “所以,我们跟其他列强的仇恨只停留在财富层面,而跟小鬼子的仇恨,是生死大仇,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你明白吗?” “明白。”我想起在731罪证陈列馆所看到的一切,忍不住把拳头再次攥紧了。 “古代的那些战争,周遭的民族只是想来夺一口吃的,这是人类历史上的常态,无可厚非。唯独小鬼子侵略华夏,一直都是想要让我们死绝的,这样的血海深仇,不管什么理由,都是不能原谅的。” “血海深仇,绝不敢忘。”我咬牙说道。 “你知道就好。我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你意识空间里的鬼婴已经越来越强大了,留给你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文明之山中的战斗也越来越严峻了,你要加快速度了。” “我明白。”我赶忙点头应道。 黑无常转动黑色油纸伞,转身跨入虚空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进了房车驾驶室,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黑无常大人都说了时间紧急,我更要抓紧时间了。 …… 第260章 见到小宝宝 到了凌晨时分,车子开出隧道,进入了京城地界,我找了个停车场睡了一觉,等到天亮时分,去附近胡乱吃了早餐,这才开着房车,朝着欢姐家的方向驶去。 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给锋哥发去了信息,告知中午我会到家里去吃饭,没发给欢姐,是怕吵到她,影响到小宝宝休息,也担心发给她,她看不到消息。 我知道很多宝妈有了孩子后,手机就会常年静音,忙起来看不到手机消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锋哥很快就打来了电话:“老弟,那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一个月吗?” “那边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那这次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等着喝满月酒,也刚好帮着带带小宝。”锋哥可一点都不客气。 “锋哥,我可能没办法喝宝宝的满月酒了,时间紧急,我在这边顶多停两天,就要上路出发。” 电话那头的锋哥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道:“你的事情关紧,那这两天多陪陪你欢姐,还有咱妈。” “好。” …… 挂断电话,我先拐去了附近的商场,去母婴专柜买了两套宝宝穿的衣服,又买了一套适合小宝宝的玩具,准备作为礼物带过去。 我也知道,欢姐家绝对不缺这些,但是上门做客,不管人家缺不缺,该有的礼数一定要有的,小孩子的衣服和玩具总是不嫌多的。 接着,我又去柜台买了两套护肤品,准备给欢妈和欢姐每人一套,又买了两箱养生酒,准备拿去分给欢爸和锋哥。 把这些搬上车后,我想起在草原时,那位老人送给我的冬虫夏草,把它们拿了出来,留下了一小部分,准备回头给大胡子和老道,其余的都放进了一个礼盒中,准备当做礼物送给欢姐家。 一切准备妥当,我这才开着房车朝着欢姐家驶去,还没到小区门口,我就远远看到欢妈站在小区的门口,正在张望着。 见到车子,她立刻露出了笑容,兴高采烈地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我赶忙减速刹车,打开车窗准备跟欢妈打个招呼。 可车窗打开后,欢妈的手就伸进车窗拉住了我的手不舍得松开,眼睛就像长在了我身上一样,一刻都不舍得挪开,嘴里念叨着瘦了不少,这一趟跑的太辛苦了。 天可怜见,我这趟出去在外面可没少吃,特别是东北那边的菜,真的是量大管饱还美味,我点了饭菜又不舍得浪费,每次都吃撑。 这段时间下来,我感觉自己起码胖了十斤不止,可落在欢妈的眼里,还是觉得我瘦了。 这也许就是网上说的那种“长辈觉得你瘦”,只要是出外奔波,回来她们就会觉得你辛苦了,瘦了。 欢妈这是真的把我当亲儿子了,我心中十分感动,又有些无奈,因为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后面已经有了车子,正在等待着。 后面那位大概是认识欢妈,也没见按喇叭催促,可我从后视镜看到了,总不能让人继续等着。 无奈之下,我只好打断了欢妈的关切话语:“干妈,你来坐副驾驶吧。车子停在门口不好,咱们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好,好,你看我这记性,一高兴什么都忘了。”欢妈赶忙上了副驾驶,可即便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她还是盯着我看个不停,生怕漏了一眼。 “干妈,小宝宝还睡着呢?听欢姐说,还挺乖的。” “睡着呢。乖,乖得很,跟听得懂大人的话一样,你跟他说话他就应声,饿了也不哭,就是招呼你。”欢妈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开始抹眼睛。 “干妈,这是好事儿,这是回来报恩的,您可别这样。” “嗯,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太高兴了,就……”欢妈赶忙擦干了眼泪,换成了笑脸。 看着欢妈这样,我心中有些愧疚,这段时间我去东北和草原转这一圈,虽说有空就会跟欢妈通话视频一下,可频率着实算不上高,看来以后要多隔空陪陪欢妈了。 车子开到楼前停下,我开始把买来的东西往屋子里搬,欢妈也帮着拿东西,一边拿,一边抱怨:“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买这些东西浪费钱。” 嘴上这么说,可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这些东西她不缺,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在乎的是我记挂着她,记挂着所有人。 其他的礼品搬下来之后,我把冬虫夏草拿了出来:“干妈,这冬虫夏草可是好东西,你收好,回头找个中医问问,怎么炖汤给家里人补补。” “你看你,又乱花钱,现在这种药材很多都是人工养殖的,你这别被人骗了。家里真要想炖个汤,也不缺药材的。” “干妈,你放心,这些药材绝对不会有假,我也没花钱,是别人送我的。” “那也不行啊,你这白白欠人情,人情可最难还了。” “那倒不会,他是很老很老的一个长辈,我陪他喝酒说说话,他送了我这些虫草当礼物。” “陪着喝酒就给你虫草?可别是什么杀猪盘。”欢妈更担心了。 我想了想,遇到那种存在也不算什么秘密,就把那位存在的身份讲了一遍,隐去了我跟他谈话的内容,把梦中喝酒,酒瓶空了,酒盒里得到冬虫夏草的经过讲了一遍。 欢妈张大嘴巴听完,随即又把虫草塞回到了我的手里:“这太贵重了,是人家送给你的,我们拿了不好。” “干妈,人家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再说我现在年轻力壮的,这些东西放我这里也派不上用场,放久了就没效果了,你拿着炖汤,肯定比其他渠道拿到的要好。” 欢妈见推让不过,这才点头道:“那好,刚好你这段时间在家里住,我炖汤给你补补身子。” 我刚想开口跟欢妈说我顶多在这里待两天,就见到欢姐抱着孩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脸上满是笑容,怀里的小宝宝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我,像是在辨认什么一样。 我看着那小宝宝的模样,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也不由得停了下来,跟他的目光对视。 随着李欢欢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那小宝宝也越来越近,他突然开始扁嘴,脸上露出了委屈和悲伤之色,接着哭了起来。 “哎呀,这还是第一次哭呢?这是咋了?” …… 第261章 悲伤与委屈 这小宝宝生下来之后,还是挺神奇的,他一直不哭不闹,医生和护士担心出事情,打他屁股他也不哭,只是咯咯的笑,后来没辙了,觉得他笑那么大声,也让肺部得到了呼吸,就此罢手了。 也就是说,这小家伙生下来之后,一直就没有哭过,真有什么需求,也是啊啊叫着招呼,并不是其他小婴儿那样用哭声来表达。 大家都以为这小家伙是个不会哭的,没想到见了我之后,他居然撇嘴哭了起来。 欢姐赶忙抱着他哄了起来,欢妈也赶忙上前帮忙哄,又是用玩具逗弄,又是唱儿歌,又是叫小宝贝的,可是丝毫用处都没有。 这小家伙仿佛要把生下来之后没有哭的委屈全都释放出来一般,哭个不停,根本就哄不住。 我短暂的错愕之后,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他重新投胎回来,也许还残留着一部分记忆,却并不是完整的记忆。 在重新得到了生的希望后,他当然不会难过,哪怕被护士和医生打屁股,他接受到的训练也不允许他哭哭啼啼,更何况这些疼痛能让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自然是笑嘻嘻的。 可见到我这个引路人,他那些丢失的记忆就全都回来了,想起了当初的经历,想起了战友的牺牲,想起了当初的承诺,伤心哭泣也是在所难免的。 想明白这些,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伸出了双手:“让我抱抱吧。” 欢妈和欢姐都是一愣:“他正哭着呢,你这样抱过去,怕是哄不住,还会哭得更狠。” “反正都是哄不住,让我试试吧。”我坚持道。 “那成,哄不住就给我。”欢姐说道。 我接过小宝宝,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在了臂弯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前世种种,如梦幻泡影。今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补偿家人,你应该开心才是。” 听到我的话,小宝宝终于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冲他露出了笑容:“哭累了吧,累了就睡一觉吧。” 小家伙朝我伸出了手,在我的鼻尖上轻轻的抚过,随后收回手,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刚才哭得太狠了,即便睡着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欢妈心疼的抢在欢姐前把孩子抱了过去,轻手轻脚的朝着楼上走去,又轻声道:“欢欢也很久没见你弟弟了,你们先聊着,我把宝宝抱上去就下来。” 半年时间不见,欢姐丰腴了很多,产妇都是这样的,不过脸色也憔悴了不少,明显是睡眠不足。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皱眉道:“不是说小宝宝不哭不闹吗?你怎么还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夜里没睡好?” “哎,别提了,没当过妈不知道,真的有了孩子才知道,哪怕宝宝夜里不哭不闹,自己睡眠也会很浅的,隔一两个钟头就会醒一次,去看看他怎么样,生怕他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啊?你这也太操心了吧。”我忍不住道。 “是啊。我跟你说,小婴儿的呼吸太轻了,刚开始那几天,我看他睡着了都害怕,用手指放鼻子下面试还有没有气儿,还感觉不出来。最后还是你锋哥有办法,撕一条卫生纸放在鼻子下,一下子就试出来了。” 我忍不住抬手扶额:“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好好的怎么会出事,你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道理我也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嘛。”欢姐也很无奈。 我听着她这么讲,又好笑又感动:母性的确是这样的,一旦有了宝宝,几乎所有的心思都会在宝宝身上,时时刻刻都在操心。 说话间,欢妈也从楼上走了下来,下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见到你就开始哭?你后面抱着他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就不哭了?我刚才把他放婴儿床上,他还一抽一抽的,看得我心疼。” “干妈,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对。” “都是一家人,你还怕说错话?没事,说说呗。” 我就把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欢妈听到小宝宝是回忆起前世的记忆才哭泣,忍不住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她又想到了牺牲的儿子。 虽说现在儿子投胎过来,变成了外孙,可终归是不一样的。 最后还是欢姐拉着她的手劝说道:“季藏好不容易回来,这是高兴的事情,咱们都开开心心的。” “对,对。”欢妈反应过来,赶忙擦干了眼泪:“中午的饭小锋都安排好了,晚上我在家炖个汤,刚好用你带回来的虫草,好好给你补补,这一趟出去,看看累瘦了都。” 我和欢姐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欢姐那圆润了不少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初具规模的小肚腩,忍不住苦笑起来。 中午安排的是一家私房菜馆,算是家宴,只是叔叔依旧因为工作忙,没办法参加,只是打来了一个电话解释。 欢妈早就习惯了:“他整天都是这样,天天都在忙忙忙,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吃饭的时候,话题自然而然的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锋哥的工作涉及保密,没啥说的,欢姐和欢妈都是围着孩子转,聊起来就是小宝宝如何如何。 我想着有小宝宝在场,讲那些灵异事件不太好,就把这一趟去东北和草原,见到的风土人情说了一遍,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遇到的老英雄这些,全都讲了一遍。 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那些搞笑的,忍不住开心大笑,听到老英雄的故事,大家又都红了眼圈,感动非常。 我想起唐氏婴儿那小夫妻俩,向欢姐和锋哥打听:“他们备孕成功了没?不是去了国外最贵的那个诊所吗?” 欢姐和锋哥都齐齐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没打听,真要是成功了,肯定会说的。现在大家不是一路人,很少联系的。” 吃过饭,回到家里,刚到家,锋哥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听了两句,就面色古怪的看向我。 我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 第262章 生锈的弹片 “你记得军哥不?之前你还去他家给他家老爷子看过寿元来着。” 我也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不是老爷子……” 算算时间,我这一趟离开京城已经超过半年了,老爷子怕是也到时间了。 时间就是这样,一天天的感觉很慢,可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回过头才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干,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他家老爷子前些天就去世了,提前留下遗言,说不让搞追悼会,也不葬入公墓,让家属把骨灰弄去撒在了附近的山上,还有河里,说要与祖国的大好河山融为一体,看到国家崛起腾飞的那一天。” 我不由得默然:老一辈的精神真的是太让人敬佩了。 “我今天请假回来,他知道你赶回来了,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你,等下就来家里。”锋哥继续说道,他显然有些困惑。 “我明白了。”我点头表示明白。 半年前,黑无常大人曾经跟老爷子做过约定,要他死后身体里的弹片,还提到过将军血。 这件事情,只有我和那位军哥知道,锋哥并不知情。 我把等下军哥会送来弹片的事情跟锋哥讲了,锋哥显得十分惊讶:“弹片?你要那个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我背后那位大人提出的,也许等我拿到,才知道有什么样的作用。”我无奈摇头道。 锋哥闻言,一脸复杂的看向我,过了很久才道:“你还有多少故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无奈的笑了笑:“有些故事知道了对普通人不好,锋哥你还是别打听了。” “行吧,等会儿他就过来了。” …… 没过多久,军哥就赶到了,寒暄过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红色的绒布上静静摆着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弹片。 这弹片显然在身体里存在了太多年了,已经锈蚀严重,哪怕在焚化炉里被灼烧过,上面依旧锈蚀斑斑,还带着暗红色。 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什么原理,可看着的确像是被浸透了鲜血一般。 “我爷爷是在睡梦中过世的,没有任何的痛苦,真的要感谢季藏兄弟,没有您出手,我爷爷最后半年不会那么轻松。” “军哥,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老爷子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军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两下,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开口道;“上次没有好好陪陪兄弟,这次回来,一定要给我面子,让我安排招待一下。” 我摆手推辞道:“我这次回来,时间也很紧,后天就要走。安排什么的,还是等事情忙完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后天就走?那明天的饭一定要让我来安排,可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时,原本在里屋逗弄花花的欢妈走了出来,一脸诧异的问道:“后天就走?怎么那么着急?你这孩子,不是说好了回来喝宝宝的满月酒,我还以为你能在家住一个月呢。” 欢妈一开始表情还能绷着,说到后面眼圈就红了。 我顿觉有些头大,赶忙看向锋哥:合着你都没跟干妈说我后天就要走的事情。 锋哥这平日里表情刚毅的铁打汉子,此时眼神却飞快的躲闪开了,拿起桌上的杯子战术性喝水,可他杯子里的茶水早就没了。 这真的是没辙。 看来干妈还只能我去哄,我赶忙上前,拉住了干妈的胳膊,柔声安抚道:“干妈,我也知道时间有点太赶了,可我这情况真的不敢耽误,一个闪失都是要命的。” “这些事情我又不懂,你就会拿这样的话吓唬我,要我看,你就是嫌弃干妈,不想留下来多陪我几天。” 此话一出,我真的是麻了,转过头想找锋哥和军哥求援,可两人此刻都全神贯注的喝着各自杯子里的茶,那叫一个目不斜视,根本不受外物干扰。 “干妈,我真没有骗你,我可以向您发誓,只要事情忙完,我就回来陪您。我心里一直都记挂着您呢,没看草原上拿到虫草,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您。” 好说歹说,终于把欢妈哄开心了:“这还差不多,这可是你说的,等事情忙完了,一定要赶快回来。” 危机解除,那边锋哥和军哥也放下了茶杯,军哥赶忙见缝插针道:“明天中午我已经打招呼安排好了,咱们明天中午一定要好好聚聚。” 他明显高兴的有些早了,听到他的话,欢妈立刻不乐意了:“退了退了,你安排个什么饭局?季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还没一起吃几顿呢,你又要来抢。” 军哥顿时慌了:“阿姨,阿姨,咱都是一家人,明天中午也一起吃,我就是凑个热闹,不会耽误的。” “这还差不多。”欢妈两战两胜,又见到花花从里屋走了出来,这才重新去逗弄花花去了。 我回到茶几前,就见到锋哥和军哥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都不轻松。 军哥见到欢妈回里屋逗花花正开心,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吓死我了,阿姨平日里都很开明的,基本上不管事,只有她很在意的事情才会这样。” 我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欢妈这是很在乎我,连一顿饭都不舍得错过,才会这样“不讲理”。 军哥显然有些压力过大,又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我和锋哥赶忙起身送客。 等把他送到门口,军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情?”我奇怪道。 “我爷爷临走前的一天,显得很兴奋,嘴里一直不停念叨,我梦到他了,我见到他了。那天我刚好在外面出任务,生活保姆就问他,梦到了谁,他只是笑而不语。保姆见问不出来,他又状态挺好,就没有继续追问,谁知老爷子当天晚上睡了一觉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军哥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怔了怔,这才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老爷子应该是在梦里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老师,聆听了他的教诲吧……” …… 第263章 思乡情切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享受美食。 晚上欢妈炖了虫草鸡汤,给全家人都补了补身子,唯一遗憾的是,欢爸又因为加班留在了单位,说晚上回不来了。 一家人都像是习惯了,听到欢爸回不来,都没有多说什么。 我有些奇怪,忍不住道:“叔叔经常加班这么晚吗?整夜都不回来,也太辛苦了吧?” “这是常有的事儿,前些年还没那么频繁,这几年事情多,外面事情越是多,他们就越忙,这还能打个电话回来交代一声,真忙起来,打电话都找不到,都是秘书打电话。”欢妈略显无奈道。 我还想追问下去,锋哥忽然开口了:“季藏,你就别问了,最近都很忙的,我也就是现在相对属于闲职,事情又都安排完了,才有时间回来陪陪你,要不然你回来也见不到我。” “啊?!”我不由得一愣,想到最近周遭国家的各种炸裂新闻,立刻就明白了锋哥的意思了:“懂了,不问了 。” 文明之山的战斗一直在持续,现实中的斗争也从未停歇,世界一直在风起云涌,我们这些人感觉日子很安稳,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强大了,没有让战火烧到我们这里,才能让我们感受到安宁和平静。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而是专心享受起美食。 草原上那位给的虫草果然非同凡响,晚上喝完汤没多久,我就感觉身上有些燥热,鼻子有些温热,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 其余人倒是没有流鼻血,不过也都明显感觉暖洋洋的,跟日常明显有些不同。 锋哥还去院子里打了一套军体拳,打的虎虎生风,我按照老道教我的法门,引导气血在体内走了好几个周天,这才把涌动的气血给平复下来,整个人也感觉好多了。 只是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还是不小心中招了,欢姐喝了汤之后,给小宝宝喂奶吃,结果小宝宝也被滋补到了,又是流鼻血,又是半夜兴奋的咿咿呀呀不肯睡,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钟才睡觉。 第二天是连续两场宴席,中午军哥安排的,晚上大林哥安排,这两位都是承了我人情特意来感谢的,不接受也不合适。 就这样,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第三天早上起床,吃过早餐后,我就开口向欢妈辞行了。 哪怕是已经提前说过,可我一开口,欢妈的眼圈还是红了:“你这孩子,就不能多待两天?每次都是这样,好像多待两天,干妈就会变妖怪把你吃了一样。” “干妈,我是真有事情要忙,没有躲着你的意思。”我知道欢妈是心里难受,才会这样开口抱怨,只能柔声安慰。 “反正干妈啥也不懂,你就这样糊弄干妈吧。我看花花挺乖的,要不让花花留在家里吧,你忙完事情再来接它。”欢妈抱起花花,亲昵的在花花身上蹭着。 这才两天时间,善解人意的花花就俘获了欢妈的心,照她的话讲,花花什么都知道,就跟个小孩一样,跟它说话它都懂。 “干妈,我还指望着花花帮我呢,没有它帮忙,我一个人可搞不定那些事情。” “它还能帮你忙,帮你什么?” 面对欢妈的问题,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锋哥帮着解了围:“妈,这些事情咱们都不懂,也不要为难季藏了,他忙完事情,肯定会回来多陪陪您的。” “行吧,季藏,忙完了事情,一定要赶快回来啊。”欢妈红着眼圈说道。 对此,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这次出发,房车上又是被塞的满满的,各种食品,这一趟出去消耗殆尽的白酒,也都给补齐了。 连房车也被弄去进行了彻底的清洁保养,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 我跟欢妈一家告别,跟他们一一拥抱告别之后,开上房车驶出去很远,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欢妈一边抹泪,一边挥手告别的身影。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便知道欢妈只是把我当成了她儿子的替身,可那浓浓的关切之情是没有任何作假的,我怎么会没有感觉? 车子驶出京城,我绕行在环城公路上,忽的感觉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 黑无常大人只是跟我说情况紧急,却没有给我指明下一步的方向,现在我又应该去哪里呢? 我开着房车,看着前方的指示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悸动:出来半年多了,我想回龙潭镇去看看。 虽然知道龙潭镇并不是我真正的老家,也不是外公外婆的老家,可我毕竟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回老家看看那些熟悉的乡亲邻居,也是应该的。 不过在回龙潭之前,我还准备去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外公的老家——当初的凌家村。 这念头一起,我的心就再也抑制不住,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我转过头看向蹲在副驾驶上帮着看路的花花,开口道:“花花,我们回老家一趟,怎么样?” “喵喵。”花花用它欢快的叫声做出了回应。 其实老家离京城并不算很远,十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只是我还要拐去外公的老家一趟,这趟行程要多出一天时间来。 我把目的地设置成了外公的老家,沿着高速公路,朝着目的地驶去。 到了下午三点多,车子来到了镇上,我下车在路边买了些东西,顺便向店老板打听了凌家村的情况。 “凌家村啊?!听小兄弟口音不是本地的,你去那边做什么?拍段子?”老板看到我开着房车,下意识的就觉得可能是年轻人搞什么网络花活儿。 “家里有长辈是凌家村的,回去探探亲。” “探亲,那可就要看运气了,那边村子都快空了。” “快空了?为什么会空了?” “不止是凌家村,很多村子都快空了,都在往城里和镇上跑。那些在山里的村子,小孩子上学,老年人看病,都不方便,真遇到个什么事情,等人送到医院,都快要不行了,去年就有一个这样的。” “还真是这样……”我也对城镇的医疗有所了解,自从赤脚医生渐渐退出历史舞台,越来越少,农村人看病就成了难题。 小病硬扛,大病看命。 这可以说是时代变迁的悲哀,又或者是当初那个火红年代留下来的遗产已经消失殆尽。 只是,如果凌家村空了,我这一趟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 第264章 村上老人 我怀着这样的忧虑,开着车子朝着凌家村的方向驶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了凌家村的位置。 这里跟外公当年记忆中相差了太多,外公当初的记忆之中,村上大多都是土坯房,房顶是那种青瓦,甚至有些连瓦片都没有,用的是茅草做房顶。 村里的富户倒是青砖绿瓦大瓦房,可也没见得有多好,只是比其他房子要稍微好上一点。 如今这一路开过来,路过的几个村子都是贴着瓷砖的楼房,只是造型略显土气,看起来像是十几年前建成的,很少有这几年新建成的。 与这些瓷砖楼房对应的是,村子里有九十年代的红砖水泥平房,还有更破旧的土坯房和石头房依旧存在。 只是不少土坯房明显已经开始坍塌了,一看就是里面没有什么人居住了,即便那些九十年代的红砖水泥平房,大多也都破旧不堪,明显没什么人居住了。 上百年的土坯房,几十年前的大瓦房,九十年代的红砖平房,两千年后的楼房,不同年代的房屋在同一个村子里,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凌家村的情况也跟那几个村子差不多,不过情况相比要更差一些,那几个村子并没有在山坳里,而凌家村在山坳当中,交通不便,衰败的更加明显。 当初这里在山坳当中,村前有小河流淌而过,属于风水宝地,还能在战乱之中保护整个村子。 如今这里却成了荒败最严重的村子,整个村子看下来,只有那么一两家楼房,看样式还是九十年代那种红砖和预制板的空心墙楼房,红砖平房倒是挺不少,可也十分破旧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凌家村一看就是从两千年之后,就再也没有继续向前发展了。 我停下房车,沿着凌家村的道路向前走着,跟外公记忆中的村庄对比着,却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相似之处。 是啊,几乎已经相隔了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为过。 花花走在前面带路,我跟在花花身后朝着村子里走去,村子看起来已经十分破败了,很多院子里都长满了荒草,连门前都被荒草覆盖了。 农村人都知道,一个房子最需要的就是人气,只要有人住在里面,院子里和门前很少会生长荒草和小树,可一旦没了人,三两年的工夫,就会荒草丛生,野树疯长。 走在这荒凉的村中道路上,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不由得回想起外公的生平梦境。 十几岁之前,他一直都在这个小村上生活,他也曾经跟他的小伙伴一起在村上玩耍,当初村上还有很多的乡亲,也会笑着看他们玩耍。 如今,当初看着他们玩耍的那些乡亲们,都已化作了一个个坟包里的白骨,早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外公当初的那些玩伴,也有不少同样早已故去,毕竟能像外公这样高寿的老人并不是很多,而这村上的后代和年轻人,又在时代的变迁之下,离开了这里,前去镇上或者县城定居。 这里,再过几年怕是也要陷入彻底的荒寂。 就当我陷入感伤的时候,花花忽然发出了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花花回头冲着我叫了两声,随后拐了个弯,朝着一个巷子走去。 我赶忙跟了上去,走了几步之后,就发现这巷子不太一样,这边明显有走出来的痕迹,两边的荒草虽然同样茂密,可中间有着一条踩出来的道路。 我心中不由一动:这里应该有人居住。 跟随着花花前行,我很快听到了前面一个小院子里有人在聊天说话。 我跟着花花走进了小院,就看到几个老人各自坐在小椅子上,院子的中央点燃着艾草帮着驱散蚊虫,正在闲聊。 见到我和花花走进小院,几个老人不由得一愣,随即开口道:“小伙子,你找谁?” 其中两个老人还警惕的拿起了放在身边的拐杖,毕竟他们这些老人居住在村子里,身边又没有青年人,有所警惕也是应该的。 见状,我赶忙解释道:“我是来寻亲的,想跟你们打听个人。” “寻亲?你想找谁?” “我外公叫凌云,他跟我说,他就出生在这个村子,当初保长杀了他的大哥,还把外公一家人抓了,只有外公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 说到这里,我回忆起外公当初经历的苦难,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眼圈也有些发红。 听我这么说,几个老人不由得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你是凌云叔的外孙?咋会突然找过来了?凌云叔他现在身体还好啊?” 我不由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外公和外婆生我妈是到中年才有,中间足足隔了一代人。 这些老人按照年纪,的确比外公晚一辈,甚至还有一个老人直接咧开嘴叫我表弟,差点给我整不会了。 农村的辈分就是这样,也许爷爷辈的还在襁褓中吃奶,孙子辈的都快入土了。 “我外公他身体还好,不过这次没有回来,让我回家来看看。” “应该的,应该的,是要回来看看。” “我外公家的房子在哪里?我想去看看。”我拿出香烟,给每个老人都散了一根,连两个老太太也各自散了一根,农村不少老太太也是抽烟的。 “那房子都荒废好多年了,都快塌完了,你还要去看?” “去看看吧,回来一趟,总要去看看的。” “那行,咱们一起过去,刚好也坐了一个下午了,出去晃晃。” 我跟着几个老人慢悠悠的走着,跟他们闲聊起来。 通过闲聊,我这才知道,几个老人当中,有一个是村上的老光棍,只有他一个人,属于无牵无挂那种,至于其余几个,都是家里人去了城里打工,也没办法带老人在身边,就只能让老人一个人在家。 他们几个老人只能相互照应,每天都凑在一起聊天,天气好就坐院子里聊天,天气不好就在屋子里坐着,闲聊瞎扯,打发时光。 我忍不住好奇道:“天天在一起闲聊,什么话题也都聊过了吧?不无聊吗?”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几个老人的生活本就枯燥,凑在一起闲聊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我这简直就是伤口上撒盐。 没想到几个老人却笑了起来:“不无聊啊,我们凑一起还会听听广播,听听直播,还是挺有意思的。” 正说话间,有人忽然开口道:“到了。” …… 第265章 荒烟蔓草 闻言,我停下脚步,朝着几个老人示意的地方看去。 这是一个已经荒废的小院,一人高的石头院墙已经倒塌了大半,上面爬满了荒草和藤蔓,院子里的几间低矮瓦房也已经坍塌破败,同样长满了荒草和树木。 其中一间塌了的房子当中,还长出了一棵大楝树,那楝树已经长到了碗口粗细,把紧挨着的那面土坯墙都快给推倒了。 我看着眼前这破败的院子,除了残垣断壁跟记忆中的小院格局能对上之外,外观和当年的一切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心中不由得充满了伤感之意。 我迈步走进了院子里,想要去几间房子里看看,花花也跟着走了进来。 “快停下,可不敢进去,这房子都这样了,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给你拍里面,我们这几个老胳膊老腿,那可救都救不回来。”几个老人慌忙喊道。 其中两个还试着跨过乱石成堆的院门口,想要追上来拉我。 见状,我赶忙停下脚步:“我不进屋了,就站在院子里看看。你们可别进来了,石头太多了。” “我们不进,你也不能离房子太近了,真的很危险。”几个老人依旧不放心。 我站在院子当中,看着周围半人深的荒草和密密麻麻的小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几个老人继续道:“当初你外公一家出事,只有你外公一个人逃走了,那王保长就把你外公家的房子占了,后来王保长又被枪毙了,这个院子就被当成了村委会的办公室。” “这里一直被当成村委会几十年,到前些年都打工赚钱去了,村委会也没啥事情了,就渐渐荒废了。再往后,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地也转出去了,整个村子就荒了,也就是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没出去,就留在村子里等死。” 听了几个老人的讲述,我这才知道这房子的变迁。 有老人忍不住感慨道:“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混个家,人没了,家没了,就啥都没了。” 这话说的不好听,还有其他老人偷偷拿手捅他,意思是让他不要说这种话,可他显然是沉浸于村子破败的感伤之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我假装没看到,也没有在意,开口问道:“他们的坟墓在哪里?我想去祭奠一下。” “坟墓啊,都在祖坟一起埋着,当年王保长杀人之后,村里出面把尸体要了回来,大家伙一起出力葬进了祖坟。以前谁家上坟都会帮着烧点纸,怕他们在下面没钱花。这两年就靠我们这帮老骨头守着村子,年轻人也就是清明节回来烧烧纸,隔天就又走了。” “我大外公也在祖坟葬着?”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按道理讲,大外公,也就是外公的大哥,他属于烈士,应该葬在附近的烈士陵园才对。 “没有,他的尸首王保长不给,后面解放军来了把他抓起来审讯,又去小河滩里把尸骨挖了出来,葬在了镇上的烈士陵园。” “我知道了。先去祖坟看看吧。”我去房车上先把镇上买来的东西拿了下来,让几个老人帮忙拿着东西往祖坟那边去。 我则给镇上那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送来一些老年人可以吃的饼干,沙琪玛之类的零食,又让他在镇上找饭店老板,让做了一锅适合老人吃的饭菜,一起在一个小时后送过来。 这一笔生意可不小,我又提前付了定金,老板自然是满口答应,开心的不行。 我追上几个老人,跟着他们来到了村子附近的祖坟所在地,外公一家人的坟头几乎已经平了,只是微微隆起的几个土包。 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又没有人帮着添坟,自然会变成这样。 几个老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有后代找来,那就算坟平了,找不到了也没关系,现在人家跑来了,看到是这副凄凉模样,面子上肯定过不去的。 几个老人都是老实人,吭哧半天也找不出个理由,都有些老脸发烧,我赶忙圆场道:“这要怪我们这些小辈没有回来祭拜,我们早回来祭拜几次,也不会这样。” “哎,这也不能怪你,村上那一代的坟,很多也都没人烧纸了,再过一二十年,这村上怕是就再也没人了。” “是啊,我也听人说,以后村子都要平了,弄成那种大农场,到时候村子都没了,哪还有人上坟烧纸?” 一时间,大家重新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黄纸燃烧后的纸灰随风飞舞。 其实我也知道,外公的父母,还有他的大哥和小妹,早就上路离开了,灵魂早就转世投胎,也许此刻正生活在华夏某处,享受着幸福的新生活。 可该有的祭奠还是要有的,很多时候,祭奠并不是单纯为故去之人送钱的,更是让还活着的人明白自己的根在哪里,更能脚踏实地的继续生活。 一旦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来处,又不明白未来将去何方,那人生就很容易陷入迷茫。 家族原本就是普通人融入这个社会的最好纽带。 从祖坟烧完纸回来,天色已近黄昏,镇上小超市的老板和另外一个用三轮车拉着两个饭锅的中年人已经等在村口。 我招呼他们进来,让他们把东西搬下来,把零食那些分别送去了几个老人的家中,又把一锅烩菜和一锅浓香的营养粥架上,招呼老人们吃了起来。 “你这也太客气了,回来一趟,按理说是我们招待你的,这弄得多不好看……” “我们这些老骨头就是拖累,哪天死了直接一埋就完事了,吃这些也是浪费,你真不用这么麻烦的。” “你们岁数大了,我是年轻人,我又是第一次回来,于情于理都要请大家吃顿饭的,饭菜我也没有点那些油腻的,想着烩菜炖得烂,容易消化,大家别嫌弃就行。吃完锅也不用管,我会把锅带去镇上还给老板的。” “感激都来不及,咋会嫌弃,真是个好孩子,心思也细,会照顾人,以后哪家姑娘嫁给你,真的是有福气了。”几个老人夸奖道。 陪着几位老人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我把东西收拾好,放进房车里,跟老人们告别,朝着镇上开去。 外公的父母和小妹都已经祭奠过了,还有外公的大哥没有祭奠,我要去烈士陵园一趟。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远,花花突然叫了起来,声音急切。 “花花,怎么了?” …… 第266章 无名英雄的鲜血 花花的异动有些非同寻常,它显得很焦躁,抬起两只前爪,在副驾驶的玻璃上来回挠着。 我赶忙踩下刹车,打开了副驾驶的玻璃窗,它立刻从窗口跳了出去,跑到了房车前面,先是冲着我叫了两声,转身朝着房车后面跑去。 我明白了花花的意思,在乡间公路上调转了车头,跟随着花花的脚步,朝着前面开去。 花花跑的飞快,我开着车跟在后面,行驶过三四里地之后,来到了一个小桥前。 这是一个老旧的石拱桥,乡村公路从它的上面穿行而过,上面是近二十厘米厚的水泥路面,而下方依旧是老旧的石块,充分证明了这老旧的乡村石拱桥有多么的结实耐用。 花花过了石桥之后,就停下了脚步,蹲坐在桥头上,转过头看向我,喵喵的叫了起来,明显是在招呼我过去。 我把车子停在了石桥旁边的空地上,想了想,拿出了引魂灯,点燃之后,举着引魂灯朝着花花走去。 花花很少会主动提示什么,这样进行提示,一定跟孤魂野鬼有关,或者就是跟阴阳之间的某些事情有关,点燃引魂灯是必须的。 当我举着引魂灯来到石拱桥前,刚要迈步上前,石桥那头的花花突然喵喵叫了两声,飞快的从石拱桥上跑过,回到了我的跟前,蹲下身子,接着转过头朝着石拱桥上望了过去。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那边看去,只见石拱桥上不知何时起了浓郁的迷雾。 迷雾之中,忽的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一个面容硬朗的青年人,身穿民国时期的长裤短褂,身上背着一把老旧的汉阳造,骑着一头枣红色的大马,正迈过石拱桥朝着这边而来。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青年战士的身上猛然爆出一团血花,把他胸前的白色短褂给染红了。 他从战马上滚落下来,强忍着剧痛,趴在地上做出了射击的战术动作,举起了手中的汉阳造,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还击起来。 战马受惊,沿着道路朝着前方跑去,不过很快又跑了回来,在石拱桥前方的空地上不安的打着转,不敢靠近上前。 远处射来的子弹打在石拱桥的青石上,发出砰砰的弹射声响,打在那青年战士周围的地面上,打起一团团灰尘。 战马终于克服了恐惧,四条腿都跪了下来,匍匐着来到了青年战士的跟前。 石桥那头,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住手,他妈的都给我住手,别把马打死了,值不少钱呢。这小子胸口中了一枪,活不了多久了,咱们耗也耗死他。” 枪声停了下来,那枣红色的战马用头拱着青年战士,想让他重新骑到自己身上,带着他离开这里。 可青年战士胸口流淌出的鲜血已经把整个石拱桥都给染红了,鲜血顺着石桥的缝隙往下一滴滴的落下,落入了河水之中,把河水染出一片殷红。 青年战士无力的咳嗽着,每一次咳嗽,他的口中都喷出鲜血。 “大红……马……快走……快回去……找连长和……和政委……走啊!走……” 青年战士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大红马的眼睛里流出泪水,猛然站起身,发出一声悲愤的嘶鸣,猛然朝着来时的路冲了过去。 王保长带着的几个地痞流氓阻挡不及,对着冲过去的枣红马连开了好几枪,枣红马明显顿了一下,似乎被子弹击中了,却去势不减,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道路上。 青年战士依旧保持着匍匐射击的姿势,眼睛依旧圆睁着,只是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彩,慢慢的变得暗淡下来。 几个地痞先是用石头对着这边砸了好几次,确定砸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把那把汉阳造从他手中拽走了。 …… 一阵夜风吹来,迷雾散去,刚才那一幕虚幻的景象也彻底消失了。 夜风吹动了我的衣襟,也让我感觉脸上有些凉凉的,我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刚才看到的那青年战士,就是外公记忆中的大哥,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被王保长带人伏击牺牲,只有一匹枣红马从伏击圈负伤逃离,带回了他的死讯。 花花来到我的身旁,围着我转着圈,用头和身子在我腿上来回蹭着,仿佛是在安慰我。 我蹲下身子在花花的头上揉了揉,端着引魂灯来到了石拱桥上。 在引魂灯灯光的照耀下,石拱桥水泥路面下方的石缝里,依旧有暗红色的鲜血。 看着那些暗红色的鲜血,我的眼睛再一次变得潮湿了:这里曾经流淌过大外公牺牲的鲜血。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衣兜里有东西变得无比炙热,我下意识的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军哥给我的那个小盒子,那里面装的是他家老爷子身体里取出的弹片。 我把引魂灯放在了桥面上,伸手打开了小盒子,里面的那块弹片此刻变得炙热发红,上面有暗红色的液体正在不停的来回滚动着。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无常大人突兀的出现在了石拱桥上。 夜风吹拂,带来了他幽幽的声音:“既然有将军血,当然还有无名英雄的鲜血。” 随着话语落下,他伸出手对着石拱桥那两块石头的缝隙一指,一团鲜血从石缝中脱离出来,飘了起来,落入了小盒子中的弹片中。 那团鲜血立刻跟暗红色的液体融为一体,那炙热发红的弹片发出刺啦一声,像是烧热的金属突然放入了冷水中冷却了一样,迅速暗淡下去,重新变成了原本暗红色的模样。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藏,继续寻找下去,我们能否胜利,就看你能够多久找齐这些鲜血了。” “还有什么鲜血?”我感觉自己脑子转不过来,只是傻傻的问道。 “那需要你去领悟,当你真正领悟了其中的真谛,我们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 大外公的原型,是我二爷爷,当初他是红军第二师的通讯员,在我们家乡附近的一个河湾被保长带人伏击牺牲。 从我记事起,爷爷家门上一直挂着烈属光荣和军属光荣的牌子(军属是我小叔参军),我二爷爷的事迹,在我们县的县志当中,大概占据了两三百字的篇幅。 内容很短,只记录了他的名字,隶属于某某部队,在某年某月某处牺牲。 说来惭愧,我现在连他隶属于哪个详细的部队番号都记不住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牺牲的过程。 今天晚上写的时候,我试着搜索了我们县的县志,却根本无法在网上找到电子版本,更找不到我二爷爷的信息。 他就像千千万万为了新中国牺牲的无名英雄一样,无人知晓。 今天我写下这个故事,只为纪念那些千千万万,无人知晓,为民族和国家解放牺牲的烈士和英雄。 第267章 红日东升 我还想追问下去,黑无常大人抬手打断了我的话:“季藏,去镇上的烈士陵园祭奠你的大外公吧,我会在那里等你。” 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我端着引魂灯站在石拱桥头呆立很久之后,这才回车里拿出供香和黄裱纸,点燃供香,插在了大外公鲜血滴落的石缝之中,又点燃黄裱纸祭奠一番,这才招呼着花花回到车上,调转车头,朝着镇上行驶而去。 烈士陵园在镇子一里开外的一座小山上,我先去镇上采买了一番,这才开车去了烈士陵园。 餐馆老板得知我要去烈士陵园,不由得惊讶道:“天都黑了,你去烈士陵园做什么?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牺牲的,就算真的变成了鬼魂,也不会伤害我们分毫的。” 饭店老板不由得愣住,随即也点头道:“对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 开着车来到烈士陵园门口,我发现烈士陵园在小山的山顶上,有三四百米的路程,车子根本上不去,只能一趟趟的把祭奠用的东西搬了上去。 这一趟趟忙下来,我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花花也一直陪着我跑上跑下,一路喵喵叫着鼓励我。 说真的,到了最后几趟,我真的有些遭不住想要放弃了,毕竟少用几样东西,也没人怪罪,更没有人知道。 可是转念一想,我又咬牙坚持了下来:他们为了我们,连生命都牺牲了,我只是多跑两趟,多爬几次山,辛苦一下,怎么就受不了了? 等到最后一箱东西搬上山,我的手脚都酸软了,浑身直冒汗,只能坐在酒箱上喘着气休息。 休息了十几分钟,我感觉自己差不多恢复了,这才起身先看看烈士陵园里的情况。 烈士陵园不大,有三十来个坟头,我用手电筒照着陵园的碑文,知道这些烈士有抗战期间牺牲的,也有解放战争期间牺牲的,还有解放后剿匪反特牺牲的。 我挨个墓碑看了过去,在其中找到了大外公的坟墓,常年的风吹雨打,这些坟墓上已经长满了荒草,坟墓也已经变得十分低矮,都成了一个个小土包。 我把买来的零食和香烟拆开,每个坟头前都摆上了一份,香烟点燃,又把从餐馆买来的饭菜用一次性塑料碗碟一份份摆上,大外公的坟墓上,我摆上了两份。 这些忙完,我又拿出几大捆黄纸,点燃后,每个坟头都放上了一份,大外公的坟头自然还是双份的。 夜色之中,几十个坟头前燃着火焰,映照的整个烈士陵园一片红彤彤的。 我也知道,按照官方的祭奠习惯和规定,烈士陵园是不让烧纸钱的,除了破除封建迷信的原因,更主要是烈士陵园大多建在山上,不让烧纸是为了防止火灾发生。 我有能力保证这里不会发生火灾,所以还是决定烧纸祭奠一番,不能白来这一趟。 趁着黄纸还没烧完,我又拆开酒箱,打开酒瓶,一个个坟头倒了过去。 白酒倒在燃烧的纸钱上,火焰一下子蹿得老高,火光也跟着跳动起来,光影闪烁间,似乎有精灵在其中舞动。 等到一箱酒全部倒完,我站在大外公的坟墓前,看着火光摇曳的烈士陵园,回想着在石拱桥头看到的大外公牺牲的情形,眼睛不由得再次潮湿了。 不知何时,黑无常大人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一起看着火光摇曳的烈士陵园。 “季藏,那枚弹片呢?” 我赶忙从口袋里把装着弹片的锦盒拿了出来,打开后,捧在了手心中。 黑无常大人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胳膊涌入了锦盒之中,也涌入了我的身体之中。 锦盒正中摆放着的弹片再次变得炙热通红,周围的坟墓上,一滴滴鲜血在火光中从从泥土中飘了起来,汇聚在坟墓之上,接着朝我手中的弹片涌了过来。 鲜血汇入弹片之中,发出炙热的水汽声响,像是欢呼,又像是叹息。 随着这些鲜血的汇入,我眼前的景色也开始变得扭曲。 我的意识像是被风吹起,朝着天空快速升去,等到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云端,手中还捧着那枚炙热通红的弹片。 下一刻,我的耳边响起了黑无常大人的声音。 “无名英雄并非无名,是因为他们有千千万万个,太多太多了,他们为这片大地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血肉与脚下的泥土融为一体,英魂一直守护着这片大地。” 黑无常大人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时代的变迁,他们的姓名渐渐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只是偶尔到烈士陵园祭奠时,才会记起。” 我不禁有些脸红:在我人生的那么多年里,根本不知道大外公的情况,这算不算是一种遗忘? 黑无常大人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只要人们还知道这些美好生活是谁给予的,没有忘记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那他们的牺牲就没有白费。” 说完,黑无常大人转动手中的黑色油纸伞,脚下被黑夜笼罩的大地上,立刻透出点点红光,那些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密集,最后将整片大地都染成了红色。 我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红光,分明是一滴滴鲜血从脚下的大地上凝聚而出,是那些鲜血在发出着红色的光。 每一滴鲜血都代表着一个为了祖国和人民牺牲的烈士,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可热血却洒遍了祖国的每一寸大好河山。 下一刻,那些鲜血汇聚到了我手中的弹片之中,将炙热通红的弹片染成了赤红的颜色。 我的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滴落在了手背上,意识也随之急速下坠,回到了身体之中。 恍惚之后,我睁开眼睛,泪水朦胧间,烈士陵园里的火光已经熄灭,黑无常大人也早已不知所踪。 在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抹红霞之下,太阳即将升起。 我低头看了看锦盒中那变得赤红一片的弹片,小心翼翼的将它拿起,对着远处天边的朝霞,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弹片与那片朝霞融为了一体,下一刻,一轮红色的太阳缓缓的跃出地平线,将光芒洒向大地。 太阳。 升起来了。 …… 第268章 归乡 从烈士陵园下来,我带着花花回到房车上,稍作洗漱之后,定了个闹钟,就补觉去了。 等到中午时分,我从睡梦中醒来,先开车去了镇上吃了一碗面,接着设定好前往老家的导航,开车上了高速。 到了下午时分,我的房车开进了小镇,慢慢来到了自家的小楼前。 小楼依旧是火烧过的残破痕迹,大概是镇上觉得一个火灾的小楼残骸留在那里有些碍眼,在上面挂了一幅巨大的广告布遮挡,成了一个免费的巨大广告牌。 门前的老槐树也如梦中所见的那样长出了新的枝桠,新的槐树已经有接近两人高,树干也有鸡蛋粗细。 这大槐树的新枝桠明显是有人精心照料的,树干旁还有人用木棍插在泥土中捆绑固定着。 我把房车停在废弃的小楼前,带着花花从房车上下来,来到大槐树的新枝杈前,轻轻抚摸着那上面还长着尖刺的树干。 周围的邻居早已有人看到房车,只是没敢确认,当看到我和花花站在大槐树的新枝杈前,这才确定下来,慌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季藏,你怎么回来了?” 我笑着跟对方打了招呼,很快又有更多的乡亲邻居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跟着攀谈着。 “这一趟出去有大半年了,瘦了不少。” “我看着咋胖了呢?” “瞎说啥?!去外面风餐露宿的,怎么可能胖?” “说得也对,好像是瘦了。” 好家伙,这是完全看不到我长出的小肚腩啊。 “季藏啊,这出去大半年,看着懂事不少啊,成大人了。”有大婶子说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嘛,出去一趟,肯定要经事儿的。”我笑着回应道。 “这次回来,还走不走?要不把房子拆了重建吧,你这走了,我们真有些不适应。” “还有事情要忙,就是想家了,回来看看。”说到这里,我想了想:“晚上羊肉馆我来安排,大家一起吃顿饭。都要来啊,乡里乡亲的,别让我一个个上门去请,那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中,中,我们都过去。” “季藏,你回来不去看看吴老师?他们家添了一对儿龙凤胎,长得胖乎乎的,水灵灵的,看着可喜人了,他天天念叨着你啥时候回来了,要拉着你喝酒呢。” “我等下就过去。”我答应道。 其实我在京城给欢姐家宝宝买衣服的时候,就想起来这回事了,只是京城商场里的东西太贵了,我回来路上找了母婴店已经买好了。 两套衣服,分了男女,别人在孩子出生前不知道性别和数量,但是作为引路人的我,知道肯定会是一男一女过来,还是哥哥和妹妹。 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前来的乡亲散了一圈,又特意去了羊肉馆,跟老板说要请附近乡邻吃饭,让他晚上提前准备。 老板见了我,也很高兴,听我晚上要请大家伙吃饭,激动之下,说要免单,晚上他来请。 “那可不行,你是开门做生意的,再说了,你赚钱能有我赚得多?是我回来请吃饭的,哪有让你出钱的道理?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给小小打个折就行了。” “那成,我这会儿就开始准备。准备一只羊,差不多就够了,凉菜豆皮什么的我再准备一些,吃不饱还有烩面打底,足够了。” “行,你看着安排。” 交代完晚上饭菜的事情,我回去房车上,带上给两个小宝宝准备的衣服和礼物,去了吴老师家。 刚走到半路上,我就看到了吴老师朝着我这边而来,见到我,他就冲了上来,拉住了我的胳膊:“季藏,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把我想死了。” 拥抱之后,他注意到了我手里拿着的礼物,忍不住抱怨道:“论起来也是我们家感谢你,哪有你上门拿礼物的,这我可不能收。” “这是给小宝宝买的礼物,你不收,我留着干嘛?” “留着等你生龙凤胎了用呗。”吴老师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会跟我开玩笑了。 “你这话说的,我连结婚还没影呢,等有龙凤胎到什么时候去了?收着吧你。” 一番推让之后,吴老师收下了礼物,拉着我回到了家里。 两个小宝宝果然如乡亲们说的那样,长得胖乎乎的,扑闪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看起来就跟年画宝宝一样,十分可爱。 两个小宝宝见了我,都伸着手要我抱。 吴老师奇道:“他们俩可是一点都不让外人碰的,见了你居然伸手要让抱。” 这两个孩子上一世都死于非命,重新投胎回来,肯定会小心谨慎,不让外人抱也很正常,不过他们是记得我的,哪怕不曾记得,冥冥之中也会有亲切的感应。 我笑着抱起了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开口道:“也是记得一些事情的。” 一家人再次感慨起来,只是,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说起来就哭,都是看着两个可爱的宝宝露出笑容。 走出伤痛的最好办法,就是拥有新的幸福。 我想了想,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吴老师,我知道你跟师母失而复得,肯定会对两个宝宝很爱护,不过也要注意度,不要太过溺爱,要不然就害了孩子一辈子。” “我晓得,晓得。”吴老师点头应道。 我又要来了孩子的八字,仔细看过之后,对吴老师道:“你们放宽心,该怎么养,就怎么养,两个孩子这一世不免也会有些磕磕碰碰的情况出现,不过都是小事,会平平安安到老的。” 吴老师闻言,立刻喜上眉梢,赶忙转过头对妻子说:“傻坐着干什么?赶紧去拿钱给小先生,人家都给孩子算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师娘进去拿了一千块出来,非要塞给我,我哪里肯收,一番推让之后,我收下了两百,一个孩子一百,算是把因果了结了。 在吴老师家喝茶聊天,眼看着天快黑了,我邀请吴老师一起去羊肉馆吃饭。 “哪有让你请客吃饭的,要请也应该是我请。”吴老师急了。 “明天中午你安排,今天晚上主要是我请乡亲们吃饭,这风头可不能跟我抢的。” “那走吧,咱们去那边,也跟乡亲们聊聊天。” “吴老师你先过去,我去胡医生家一趟,请他过来。” “对,胡医生必须请来。我给他打电话。” “我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那我也要提前打个电话,让他知道这回事儿,别一会儿去了别处。你这回来一趟,大家总要一起热闹热闹。” “好。” …… 第269章 暮气 大半年不见,大胡子依旧是老模样,没见有什么变化,脸色也依旧红润,气色相当不错。 这让我不由得感慨,懂得中医的人就是会养生,这身体情况说不定比很多年轻小伙子都要好。 再次寒暄之后,我们一起去了羊肉馆那边,老板早就把饭菜给准备好了,只等着众人来了开席。 可除了几个跟我比较近的邻居之外,其余的并不见过来,最后还是吴老师开口道:“季藏,咱们去喊一遍,要不大家不好意思过来。” 农村人爱面子,吃饭这种事情,如果关系没有特别近,自己颠儿颠儿跑去,是容易被人笑话的,哪怕之前交代过,总要喊一声,才能名正言顺。 我跟吴老师去走了一圈,大家都是笑着应答,说马上就去,其实都是在等着这一声招呼。 等我和吴老师回到羊肉馆,又等了片刻,见众人来齐,就招呼老板开席了。 羊肉喷香嫩滑,各式小菜和凉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大家吃的都很开心。 吃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前来向我敬酒了,我赶忙起身,开口道:“大家就是一起吃顿饭,喝酒什么的自便啊,咱就别走敬酒那一套了,我这酒量也扛不住啊。这样,大家一起喝一杯就算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举起了杯子,连女人们也跟着端起了果汁杯,跟着喝了一杯。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八点多钟,大家才散去。 虽说有我举杯致意,可大家还是没少过来敬酒,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喝醉了。 我跟众人告别之后,领着花花回到了房车上,稍作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 入睡之前,我想抱着花花,可花花似乎嫌弃我身上有酒臭味儿,总是把头扭到一边,我强行抱着它的头,对它哈了口气,看着它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才哈哈大笑着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睡得很熟,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梦到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小镇上今天是逢集,来了不少人,我洗漱之后,打开车门走下去,就见到好几个人在围着房车,一边转,一边摸着讨论。 见到我从车上下来,几个老人吓了一跳,一副生怕摸坏了的表情,赶忙离开了。 我想了想,从车子里拿了一盒养生酒,又把虫草拿出一部分,装在礼盒里,朝着卫生院的方向而去。 胡医生在卫生院的中医科室里面值班,正在给最后一个老人针灸,我在一旁等到老人离开,这才把酒盒和虫草递了过去。 “别说有好东西我不想着你,你看看这虫草,绝对是极品。” 大胡子拿着虫草仔细研究了很久,点头道:“的确是绝好的品相,上面甚至找不出挖掘时产生的擦伤,你这哪里来的好东西。” “有好东西给你就行了,你管那么多。” “成,那我不打听了,中午一起吃饭,这次我来安排。” “成。” “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这半年出去,身体是个什么情况。” 我顺从的伸出手,放在了脉枕上,大胡子仔细帮我把脉之后,点头道:“挺好,肾虚的毛病好了很多,继续保持。” 我顿时满脑门的黑线:肾虚这个梗算是过不去了,是吧?既然不虚了,就别提了行不行? 大胡子看到我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接着就跟我闲聊起来,正闲聊着,吴老师推门走了进来。 “季藏,我去找你,他们说你提着东西朝着这边来了,我一猜你就在胡医生这里。中午我来安排,咱们好好叙叙旧。” “中午我都安排好了,你跟我抢个什么劲。”大胡子冲着吴老师直瞪眼。 “那……那晚上归我,晚上可不能再变卦了。” “中午一起吃吧,晚上我去市里一趟,还要见我干奶和干爸干妈。” 至于中午的饭钱胡医生和吴老师怎么去抢着付,怎么去协商,我就不管了。 …… 中午吃过饭,我有些不舍的看了看依旧残破的小楼和长出新枝桠的大槐树,跟乡亲们告别之后,开着车子朝着市区的方向而去。 在市区找了一家超市,买了礼物之后,我开车来到了干奶家,干奶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我,她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拉着我不肯松手。 “娃啊,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干奶都快想死你了,天天夜里梦到你。” “这不是有事情忙,中间有空就回来看看您老。”我招呼着干爸和干哥把车上买给他们的礼物搬了下来,又把虫草郑重的交给了干奶。 “干奶,这虫草可是好东西,你炖汤了就加一点,这是大补的。”我又把从大胡子那里问来的炖汤办法给干奶仔细讲了一遍,让她炖了汤给一家人滋补滋补。 这一次回来,干奶身上的暮气更重了,明显是没有几年好活了。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十分难受,可又不能说出来。 生老病死,原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说出来只能徒增烦恼。 此时此刻,我再一次明白了当初外公跟我讲的那句话:窥探命运,对凡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终究是无法摒弃情感的,提前知道结局,未尝不是一种残忍。 晚饭过后,我担心家里有小宝宝,自己住这里会影响宝宝休息,就想出去找个宾馆睡,或者直接睡房车上。 可干奶却死活不肯:“娃啊,今天晚上说啥也要睡家里,你跟干奶睡一个屋,咱们好好说说话,我怕你这再出去,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干奶说着,眼圈已经湿润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怎么拒绝? 干爸和干哥一商量,把折叠沙发移到了干奶的屋里,拆开之后给我铺好了床铺,准备夜里让我们奶孙俩好好聊聊。 我早早的洗漱,抱着花花一起睡在了沙发床上,干奶也洗漱躺在了她的床铺上,开始絮絮叨叨讲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老人们上了年纪都是这样,喜欢讲以前的事情,那是他们怀念过往,怀念人生的一种方式。 我静静的听着,并不觉得老套厌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应上一句……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时分,家里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可干奶的谈兴不减,依旧在轻声的讲着以前的事情。 忽的,她停了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开口道:“娃啊,你跟干奶说实话,干奶是不是快要死了?” …… 第270章 应谶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一惊:“干奶,你怎么会这么想?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人跟我说什么,我自己的身体,心里清楚,你跟我说实话,干奶是不是快死了?” “干奶……”我想要撒谎劝慰,却被干奶给打断了。 “娃儿啊,你可别糊弄干奶,跟奶说实话,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早就活够了,你干哥结婚生娃了,我安心了,就是没见到你结婚生娃,真的不甘心啊。” 我觉得有些鼻子发酸,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干奶,你想多了,最起码还有好几年呢,你放心吧,肯定会让你看到我结婚的。” “娃儿啊,你可别骗我了,我跟你外公认识那么多年,见得多了,有些事情哪怕不说,我也知道。你这出去办事好好的,突然间回来看看,还那么着急,看一眼就走,咋看都像是来跟人道别的……” 干奶的声音不大,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像是炸雷一样。 干奶说的这个,属于外应。 比如说,很久不见的老人,心中忽然冒出念头,想要去见上一面,等到见了这一面后,没过多久,其中一方就会故去。 这种就是心有感应,想不留遗憾,所以才会在临走之前见上最后一面。 这样的故事很多,特别是在农村,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有类似的故事传出来,老人们听多了这种故事,对这个心里大致也是有数的。 我当时开车从京城出来,心中突然生出想要回老家来看看的念头,那念头是如此的强烈,让我不顾一切赶了回来,还特意去看了外公的老家。 这样的举动,的确很像是一种告别。 可我回来见的这些人,不管是干奶,还有大胡子,吴老师,他们都不会短时间离开人世,干奶最起码也要两三年之后去了。 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跳入了我的脑海之中: 真正会走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玄学上的感应,很多时候是带着迷惑性的,局外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可身处局中的人,根本无法看破。 就如《封神榜》里,申公豹叫住谁,谁就会死掉一样。 那些截教的仙人明明认识到是申公豹在挑拨离间,是坏事儿的根源,可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被劫气迷惑,一头扎进了杀劫之中。 念头及此,我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 黑无常大人说过,前路十分艰险,我也见过文明之山中的战斗,那样的战斗不是我这样的凡人能够参与的,可我作为引路人,却偏偏要参与其中。 说没有危险,我自己都不信。 只是这些都被我下意识的忽略了,因为没有哪个年轻人会对死亡产生直观的感受,大家都会默认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 经由干奶这么一提醒,我忽然反应过来:如果这一场战斗十分危险的话,那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在干奶的提醒下反应过来,我忽然意识到,所以的战斗都是会有牺牲的,自己会不会就是牺牲的那一个? 一时间,我想的有些出神,就忘了跟干奶继续说话。 “娃儿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啊?!哦,没事。干奶你放心,你没事的。我就是刚好回来看看,你别多想。” “我真不怕死,活到这个年纪了,就是想看见你结婚生孩子。” 黑暗中,我咧嘴苦笑了一下: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不知道,结婚生孩子,怕是难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干奶的话,也就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花花的头,花花低低的叫了两声,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一般,声音里满是安慰。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我在黑暗中闭着眼睛,脑子里满是刚刚的猜想,只觉心神不宁。 不管是算命还是引路,都可以见证人的一生,也可以看淡生死。 可那是身为旁观者时的感觉,如今状况出在自己身上,要是还能淡然那才怪了。 我只觉得心里像是有火在烧,身下的沙发也如同长了刺一般,怎么躺怎么难受,忍不住连着翻了好几个身。 就在这时,干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娃儿啊,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翻个身。”我不敢再翻身,强忍着难受,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海里一片乱哄哄的。 又过了很久,干奶的声音再次传来:“肯定是我快要走了,我家季藏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会没事的。” 我不由得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原来干奶已经猜到了,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她的朴素概念里,这种应谶的事情,只要提前说了,就算是把因果揽在了自己身上,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干奶,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事的。”我赶忙说道。 “我一个糟老婆子,早就活够了。”干奶顿了顿,继续道:“你不给人算命了也好,算命窥探天机,你命格又特殊……你记住,自己是个大学生,干啥都能有口饭吃,就别吃这碗饭了,以后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干奶,我知道。” 我原本慌乱的心,被干奶这无私的爱意温暖了,也渐渐平静下来:干奶都不怕,自己有什么怕的? 外公身为引路人,也没有怕过,自己可不能给外公丢脸。 更何况,自己亲眼见过鬼魂,知道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重新放松下来,我顿觉困意来袭,晚上喝的酒劲儿也涌了上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原本准备吃过早饭就走,可干奶死活不肯,非要拉着我吃了中午饭,才依依不舍的送我出门上车。 夜里的那场谈话,她没有再提起,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从市区出来,我把车子停在路边,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那枚弹片肯定很关键,黑无常大人也说还有其他的鲜血需要找到,可其他的鲜血我又该去哪里找? 我掏出铜钱,开始占卜起来,想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行程该去哪里,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放下铜钱,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开着车朝着东边出发了。 天黑时分,我在一个小城停下车子,准备休息一晚再出发。 今夜又是个月圆之夜,我很想通过引魂灯跟外公见上一面,跟他聊一聊。 …… 第271章 为有牺牲多壮志 夜幕降临,我把折叠桌椅摆好,点燃了引魂灯后,就开始期待着与外公隔空相见。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一开始,我还能安慰自己,也许是时机未到,也许外公没有点燃引魂灯。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子时已经快要过去大半,我的心里越来越慌,心中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黑无常大人突兀的出现,来到了桌前坐下。 “季藏,不要等了,隔空对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条件很苛刻的,需要月圆之夜,两边点燃引魂灯,还要有月光照耀,才能对话。今夜没有月光,是无法对话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隔空对话还有这样的限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隔空对话可以超越空间和时间的限制,条件苛刻一点,也是正常的。 只是,每年就十二次月圆,十二次机会,闰月能多上一次,也就十三次。 两边都还要天气晴朗,月光照耀大地才行,怕是一年也不能成功几次。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忧心忡忡,生怕以后再也无法跟外公隔空相见。 黑无常大人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开口道:“放心吧,能否隔空相见,要看缘分,缘分到了,哪怕天阴下雨,也会乌云散开片刻,露出月亮来。” 这话要是让普通人来听,肯定会觉得不靠谱,可身为玄门中人,我立刻就接受了。 看来的确是时机和缘分未到,上次能跟外公隔空聊天,已经是十分幸运了,自己真的不能太贪心了。 我起身去取来了酒杯和酒瓶,顺带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等到给黑无常大人倒了酒后,我开口问道:“无常大人,我作为引路人,参与到文明之山的战斗之中,会有生命危险吗?” 生死这样的大事,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即便我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可要说那么快就能坦然接受,怎么可能做到? 这事儿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一直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想从黑无常大人这里得到答案。 “当然会有。”黑无常大人淡然的说道。 我原本以为黑无常大人会避开这个话题,又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他回答得那么直接,那么坦然,这让我愣在了当场。 “怎么?很难接受吗?你这一趟走下来,看过了那么多历史,你觉得战争和斗争可能不死人,可能不牺牲吗?” “当然会死人,也会有牺牲,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没想过会有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是引路人,是特殊的,不会有牺牲的危险?”黑无常大人轻轻的把玩着酒杯,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 我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是啊,哪怕没说出口,我在内心深处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直觉得引路人挺重要的, 而这种重要的角色,不应该有危险,不至于牺牲掉。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也太一厢情愿了。 “那我会死吗?我看自己的八字,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 “季藏,我跟你说过,过去是确定的,可未来是有着无限可能的,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某些重要节点到来时提前布局。而这样的节点会出现什么样的走向,靠的是我们的努力和争取,而这样的努力……” 黑无常大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我心里已经很明白了。 这样的努力,需要有人去牺牲。 就像抗战时那样,屈服和逃避也许有活下去的可能,但如果没有人抛头颅洒热血,一定会是亡国灭种的结局。 当初那些英雄可以牺牲生命,为什么轮到自己,就不行呢? 要是说自己太年轻,还有大好年华没有度过,这样牺牲太亏了,可抗战中的那些烈士英雄,有些才十几岁,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能? 这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也放了下来:恐惧只是因为自私,如果无私,就不会有什么恐惧。 见到我的变化,黑无常大人点了点头:“季藏,你的悟性还算不错。其实我还可以告诉你一点。” “什么?” “因果在某些时候是很奇妙的,越是惧怕什么,就越是出现什么,当你真正放下,不再惧怕,那些原本惧怕担心的结果,反而不会出现。” 说完这些,黑无常就起身离开了。 我呆呆的坐在原地,一直默默思索着黑无常大人最后说的那句话。 花花也感受到了我的心情变化,凑到了我的怀里,用头轻轻的蹭着我,似是在安慰着我。 一句话突然跳入了我的脑海:置之死地而后生。 历史上有太多类似的事情,看似无解的困局,而唯一解决的办法偏偏是在最危险和最困难的地方。 如果畏惧艰难险阻,选择轻松的道路,就会如温水煮青蛙一样,被一点点消磨,最终彻底死去。 只有以大勇气和大毅力,选择那条困难重重,一失手就会满盘皆输的道路,反而能寻得一线生机,最终杀出一条血路,获得成功。 心中这么想着,我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黑无常大人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还有什么好退缩的?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准备捏熄引魂灯,回房车上休息去。 就在这时,花花突然从我怀里钻了出来,站在了折叠桌上,对着远处的黑暗中喵喵叫了起来。 随着花花的叫声,远处的黑暗中开始出现迷雾,迷雾中似乎隐隐有东西在移动。 见状,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朝着那边的迷雾看了过去。 对方的身形并不高,似乎在地上缓慢的爬行蠕动着。 引魂灯招来的迷雾中,都是孤魂野鬼,我知道这肯定又是客人上门了。 可迷雾中对方的身形看着很小,像是一只小猫或者小狗,看起来十分怯懦,躲在迷雾中不肯现身。 我想了想,拿出一根针拨了拨引魂灯的灯芯,让灯光明亮了一些,随后冲着迷雾中喊道:“过来吧,我是引路人,是帮助你的,绝不会伤害你。” …… 第272章 可怜的小女婴 我的声音落下后,迷雾中的黑影停在了原地,似乎在迟疑什么。 我没有再出声,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花花也趴了下来,只是耳朵竖起,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那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迷雾中的黑影像是石化了一般,就在我有些沉不住气,准备再喊一遍的时候,黑影终于动了。 他试探着朝着迷雾外伸出了一只手…… 看到那只手,我不由得浑身一颤,汗毛都竖了起来:原本我以为这是一只小猫或者小狗,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此刻,小婴儿从迷雾中探出一只带着血污的惨白小手,正试探着是否应该上前。 怎么会有小婴儿的鬼魂过来? 是堕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该不会又是重男轻女的陈旧思想造成的悲剧吧? 那小婴儿伸出的手臂照射到了引魂灯的灯光,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暖和力量,于是不再迟疑,朝着这边慢慢的爬了过来。 随着她从迷雾中爬出,她的身体也终于展示在了我的面前,更是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很小的婴儿,看起来像是刚出生,或者还没出生,只是刚刚成型的程度。 她肚脐上还拖着一条脐带,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脐带在地上拖行着,让人看着只觉揪心。 哪怕知道她早已死了,如今只是个婴灵,可这一幕还是看得我难受异常,这毕竟是个小婴儿,只要还有人性,就会心生不忍。 我忍不住想要起身去帮她一把,就见花花一个纵跃蹿了出去,飞快的来到那婴儿的跟前,将她叼了起来,飞快的跑了回来,把她放在了折叠椅上,自己又蹲回了桌子上。 小婴儿坐在折叠椅上,身上满是血污,肚脐上还挂着脐带,浑身赤裸,身上的皮肤大概是刚从羊水中离开,还有些皱巴巴的。 我很想给她穿个衣服遮挡一下,可又不知该如何操作,无奈之下,只能柔声道;“小妹妹,你有什么执念和心愿未了?” 小婴儿抬起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向我,她的眼睛中开始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看着她哭泣的样子,我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有些生疼。 我赶忙说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找到我,你的痛苦马上就会结束了,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吧。” 小女婴却摇了摇头,她张开嘴巴,发出的是咿咿呀呀的叫声和哭声,根本无法沟通。 看来,她应该是刚刚变成婴灵没多久,并没有得到力量上的成长,还无法沟通交流。 我掏出了毛笔,蘸着灯油,在小婴儿的额头上写下了咒文,随即闭上了眼睛。 …… 妇产医院的围产科室里。 “你做好心理准备,按照b超和检查结果,你腹中的胎儿已经发育停滞,很可能会保不住。” “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保住孩子,我都愿意尝试。” “还能有什么办法?都跟你说了,你的身体没有调理好,就匆匆怀孕了,这几个月,你挨得保胎针还少?屁股上多了多少针孔,你心里没数吗?” “可……都努力到这一步了,怎么会保不住了……”女人哭了起来。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保下来的,只能说缘分不够。你也别伤心,这两天再观察观察情况,也许有奇迹呢?” “多谢医生。”女人提着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身旁的见习医生低声问道:“老师,她的孩子还有可能保住吗?” “都停止发育了,哪儿还有什么可能?” “那你那么说……” “哎,总要让她有个接受的过程……” …… 画面再次变化。 同一间科室内,依旧是那位女医生面对着孕妇。 “去缴费引产吧,孩子已经没有胎心了,再不引产的话,你也会出问题的。” 孕妇这一次没有说什么,只是捂着嘴低低的啜泣起来。 站在科室门外的男人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摸出了香烟,刚放进嘴里,想要点燃,又看到了走廊里贴着的禁烟标志,又把香烟塞回了口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老婆:“老婆,咱们听医生的,去缴费做引产手术。咱们还年轻,给你调理好身体再怀孕,一定能生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的。” 女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是那么的伤心,连带着办公室外等待的其他女人也都眼圈发红。 男人搀扶起她,一边朝着医生和其他人道歉,一边把她搀扶到了外面。 …… 引产手术室内。 女人闭着眼睛躺在手术床上,一个已经成型,还带着血污的婴儿尸体被放在了金属托盘中,被护士取走了。 女人的眼角有泪水滑落,打湿了耳后的发丝。 …… 梦境进行到了这里,我不由得心生疑虑:这剧情跟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不大一致。 我原本以为,这小女婴是因为重男轻女被堕胎的,可现在看来,跟堕胎毫无关系,只是孕妇的身体不是很好,导致婴儿胎停,不得已进行了引产而已。 那这女婴是因为什么产生执念和怨气的?她为什么会停留人间,无法上路? …… 梦境继续,可接下来的梦境就有些混乱了,像是蒙着一层黑色的雾气一般,只有模糊的声音传来。 是塑料袋封上的声音,接着是铁制物品拉动的声音,接着又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 接着,似乎有人在轻声说话,声音十分遥远。 再后面,是笃笃笃的木材撞击声音传来。 我只感觉一股极度的愤怒和痛苦笼罩在了我的身上,有种想要撕开周围一切的冲动。 在这股愤怒的情绪冲击下,我一下子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我看向眼前的小女婴,她脸上的泪水正在流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痛苦。 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黑暗之中,小女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痛苦愤怒? …… 第273章 碎裂的身体 我下意识的开口询问那小女婴:“后面为什么黑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逗留人间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些?” 问完之后,我就发现自己错了:这小女婴要是能说话描述,就不会需要我去入梦探究真相了。 果然,小女婴只是咿咿呀呀的讲着,两只小手也不停地比划着,可我却根本无法理解她讲的是什么。 那小女婴见我无法理解她的话语,也有些急了,她将沾着血污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涂抹起来,另外一只手还朝着我招手,示意我仔细观看。 我看向她小手抚摸的地方,血污之下是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小女婴的皮肤上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接着,她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就像瓷器遇到外力开始碎裂一般。 那些裂纹越来越大,她的身体很快也碎裂开来,变成了一团团的血肉。 她就像一个突然被撕碎的布娃娃一样,裂成了好几块,倒在了折叠椅上。 我不由得一惊,赶忙站起身想要探身越过折叠桌,挽救她一下。 可是已经晚了,小女婴裂开后的血肉很快化作黑色的雾气,彻底消散了。 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个小婴儿突然裂开,那种视觉冲击是相当吓人的,毕竟那是自己同类的幼儿体,是最容易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的。 小女婴消失不见,我呆呆的坐回椅子上,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小女婴的怨气和执念并不来自她的父母,她父母是很爱她的,只是缘分不够,她无法正常降临这个人间。 她成为死胎之后,医院为了保证孕妇的身体健康,将死婴引产,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这种死婴如果不从孕妇体内取出,会让孕妇也死于非命,哪怕运气好,孕妇没事,那死婴也会在子宫内钙化,长成异物瘤,给孕妇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从此就会丧失生育能力。 所以,问题绝不会是在引产死胎上,而是她之后遭遇的情况。 只是,这小女婴本身就虚弱,向我展示的时候,她触碰到了自己最痛苦的记忆,所以在碎裂成尸块之后,很快无法维持身形,化作黑气消散不见了。 她这个情况很麻烦,哪怕明天晚上再过来,想要问出情况也很难,毕竟她的能量太弱,又无法进行正常沟通,想要了解真相实在是太难了。 我想了想,拿出毛笔蘸着灯油,在折叠桌上写了一段咒文,接着用黄纸符将咒文引燃。 咒文燃烧,冒出黑气,在小女婴坐过的折叠椅上盘旋了三圈之后,朝着天空飞去。 我一直注视着那些黑气,直到它们消失不见,我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这小女婴就是发生在眼前这座小城的,既然如此,明天我去调查一番就可以了。 确定这一点后,我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低头捏熄了引魂灯,带着花花回到了房车上,洗漱后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吃过早餐,我就带着花花去了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妇幼保健医院,小女婴就是在这里引产,然后尸体被护士拿去处理的,在这里一定能找到线索。 医院一直都是最容易见证人间悲欢和人性善恶的地方,这一路走来,我见到了怀抱着刚出生小婴儿,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一家人,也见到了满脸焦急,双眼通红的父母。 更有家属在角落里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着,也不知是为了手术台上的孕妇祈祷,还是为恒温箱里的早产儿。 我一路来到了手术室所在的走廊,这里更是众生相。 有焦急等待的女方父母,也有一直念叨着一定要生个大孙子的婆婆,有心急如焚,不停来回踱步的丈夫,也有一脸无所谓,正在打手机游戏的小年轻,旁边还有他的母亲在唠叨他。 “你都快要当爸了,怎么还在那里打游戏?你就不能操点心?” 那年轻人头都不抬:“我操心有什么用?生孩子我又帮不上忙,站门口等,就能让她生的顺利点了?我坐这里打个游戏,谁都碍不到,还能咋滴?” “你这孩子……”他母亲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我领着花花站在走廊里,看着眼前的众生相,只觉得十分感慨。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看到了我和花花,立刻开口道:“喂,宠物不能带进这里,不能让它靠近手术室。” 宠物身上容易带着跳蚤和细菌,一个不注意跑进手术室,手术室就要进行全面消毒了。 我赶忙道:“它很通人性,不会靠近手术室的。花花,你蹲下,跟这个护士姐姐打个招呼。” 花花立刻蹲下身子,抬起前爪,像人一样跟护士打了个招呼,顿时把小护士哄得笑逐颜开。 “哎呀,它真的好聪明,居然能听懂你说话。”小护士在花花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抚摸起来,花花也配合的冲她喵喵直叫。 “它也能听懂你说话,你可以跟它说说看。” “你叫花花是吧?来,握个手。”小护士冲着花花伸出手,花花立刻伸出前爪,放在了她的手上。 小护士一双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哇,她真的听得懂。” 正当小护士跟花花玩的开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你干什么呢?上班时间,是让你在这里逗猫玩呢?宠物不能带进医院,不能靠近手术室,你规章制度没有学吗?” 小护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站起身,冲着我说道:“快把你的猫抱走。” 花花跑了回来,我把它抱在怀里,冲着那个年长的中年护士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这就把猫抱走。” 虽说花花不会像普通宠物那样乱跑捣乱,身上也不会有跳蚤和细菌,可别人并不知道,医院里的规章制度是为了病人的健康考虑,我自然要配合。 中年护士冷哼了一声,瞪了年轻小护士一眼,转身朝着护士站那边走去。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偷偷冲我做出了拜拜的手势,快步跟了上去。 我看着中年护士的背影,不由得一愣:她的身上漂浮着一条长长的黑色丝线。 …… 第274章 中年女护士 我今天来妇幼保健医院,就是为了寻找跟小女婴怨气有关的线索的,昨夜写下的咒文,可以具象化小女婴的怨恨和执念。 那咒文被点燃之后,绕着椅子转上三圈,飞到了天空上,等到再次落下,就会将与整个事件有关的因果具象化。 跟她怨气和执念相关的人身后,就会出现这样一条长长的黑色丝线。 我原本以为,找起来会很困难,没想到却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这中年护士看起来不大好相处,想要接近她,从她口中问出线索,怕是要花费一番手脚。 我想了想,把花花放在了地上,轻声道;“你先去外面转一圈,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黑色丝线。” 花花冲我点了点头,一溜烟的顺着楼梯跑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走廊里,目送着小护士跟在中年护士身后去忙工作了,过了足足一个小时,小护士才再次走回了走廊,脸色看起来更加疲倦了。 她没有注意到我,把手里拿着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放在了护士站的桌子上,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妈呀,累死我了。” “说的谁不累一样。”护士站里的另一个护士头也不抬的回道。 趁着两人摸鱼闲聊,我走了过去:“你好。” 小护士闻声,转过头:“是你呀!你那只猫呢?” “它跑去玩了,这里不许带宠物,我当然不能违反规定。” “那么聪明一只猫,你就让它自己跑去玩了?也不怕它丢了。” “它很通人性的,不会有事的。”我微笑着回答道。 这时,护士站里那个一直埋头工作的护士抬起头来,一脸看八卦的看向我和小护士,眼中闪烁的全是吃瓜的光。 小护士刚好回头,看到她那副表情,吓了一跳:“你干嘛这副表情看着我?我跟他才刚认识。” “懂,刚认识,一见……咳咳……” “哎呀,要死了你,我撕烂你的嘴。”小护士顿时羞红了脸,就要伸手去拽对方,却被对方挡了回来。 “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啊,别人还在呢。” 小护士的脸羞红了,我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询问点事情,真没有想要追求的意思,这搞得有些尴尬了。 “那个,我就是有点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什么事情?要不要跟小晴单独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细细询问?”略显矮胖的护士笑嘻嘻的说道。 这……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奔放的吗?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替我直接安排上了? 名叫小晴的小护士,此刻一张俏脸早就羞得通红:“哎呀,你别再胡扯了,再胡扯我不理你了。” 接着,她又转过身,小声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让对方误会下去了,再误会下去,怕是真要说不清了。 于是,我也没多想,直接开口问道:“那个,刚才另外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她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此话一出,两个小姑娘全都呆愣当场。 我的想法很简单,那中年护士跟小女婴的怨恨有关,在医院里跟她聊这些,肯定是不合适的,对方说不定还会叫来保安,直接把我赶走。 我准备等她下班之后,找她问问,出了医院这个环境,想要沟通交流应该更简单一些。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两个小护士却想歪了。 两个人错愕了片刻之后,脸上都露出了吃了苍蝇一般的嫌弃表情,仿佛在说: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我的解释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脸‘我们懂,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 我也无奈了:爱咋想咋想吧。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咱又管不着。要怪就怪这年头网上各种各样的奇葩太多,人心都被带脏了。 “她今天有些不舒服,刚才去找护士长请假调休了,等下就会出去,你去下面等着吧。” “知道了,多谢。”我赶忙道谢。 只是离开的时候,两个小护士凑在一起,一边看向我,一边窃窃私语,那感觉真让人难受。 我来到楼下,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就见到那中年护士穿着一套常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一脸的疲惫。 我上前来到她的跟前:“你好,我们刚才见过面。” 中年护士吓了一跳,随即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我不认识你。” “我没有恶意,就是找你打听点事情。” “没兴趣,我跟你不认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医院方面询问,不要打扰我。” “这件事情跟你有关,我只能找你询问。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可以站在这里聊。” “没兴趣。”中年护士摇了摇头,就要离开。 “你最近是不是跟老公之间有了感情矛盾?所以才会心力交瘁,状态也很差?” 中年护士变得警惕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私家侦探?还是什么跟踪狂?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小心我报警抓你。” “你想多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是懂点面相,从你脸上看出来了而已。” 中年护士半信半疑的看向我:“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找我想问什么事情?” “你之前是不是经手处理过一个引产死婴的尸体?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决定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小女婴的情况。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中年护士听到我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身体也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好在靠在了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上,却发出了声响,引得周围的其他病人全都看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中年护士慌乱中稳住了身形,抓着自己的手提包,匆匆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没敢继续追赶,只是看着她身后漂浮的那根黑色丝线,陷入了沉思。 这时,花花跑了过来,来到了我的跟前。 “花花,跟上她,看看她去了哪里,有什么发现,就回来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