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香蜜沉沉烬如霜之澐起洞庭》 第1页 [bg同人] 《(香蜜同人)香蜜沉沉烬如霜之澐起洞庭》作者:小螃海【完结+番外】 文案: 来自香蜜沉沉烬如霜的衍生 自己动手产粮吃,丰衣足食美滋滋 给心中的大殿下一个圆满 这篇文有个最大的bug---------大龙小时候是在太湖不是洞庭!!!! 都是2倍速看剧的错(躺倒)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灵君 ┃ 配角:崑崙三少和洞庭鱼虾 ┃ 其它: 第1章 妈妈我想当条鱼 在捡到他之前,我以为龙,都是黄色的, 因为君从龙,所以明黄乃皇族之色,只有这天下的主君才能穿的了。听山里的猎户说,当年他曾行至皇城外的高山,远眺之下,满目金光,那便是皇宫——主君居住的地方,自然是富丽堂皇,连脚下的地砖都似乎闪着光彩,传说,那是主君周身晕出的霞光,正是所谓的龙气——是整个都城长治久安的根本。 而现在,一只半死不活的裹在我渔网之中,头上还长着半角的小妖,犟着脑袋跟我叫嚣他是只龙?? 我握紧了手中的鱼叉,眼见他瑟缩的眼神,慢慢挑开了我的网, “你若是因怕我的鱼叉而撒谎,我也不怪你,一条怪鱼罢了,放了你又如何,何必还骗我?” 小小年纪,竟学的满嘴胡话,不知是这洞庭湖里哪位仙家的不肖子孙,太缺管教了。 他闻言气急,想一把薅下缠的满头的细网,偏偏那两颗残角锐利的狠,勾扯之中,哗啦一声划破我小半张网面, “要命!”这可是我吃饭的玩意儿!我急急去扯,偏这小妖身量不过孩童大小,气力倒足,渔网里搁浅了这么久,竟然还有力气在这儿撕我的网,简直没天理了! “你这怪鱼!我好心放你!为何要撕我的网!” 网面被翻扯的一团糟,我忍不住嚎道,“停!停!停!” 这一声还比一声高,虽不文雅,但却实用,这不,被我魔音一震吓,他一瞬发愣,趁此我赶紧将我可怜的网线从他的角上扯下来,三下五除二先一步收回了自己怀里, “麻烦抬抬屁股,压着我的网了,” 他这才清醒过来似的甩了甩脑袋,一边死死盯着我,一边慢慢挪开了身子, 我也毫不示弱,抄起我的鱼叉,唯恐他一时作法害我,就这么相视之下,我收回了自己残破的渔网,他亦逃出了渔网的桎梏,翻身挪向了别处。 真是日风日下,好人做不得,当今主君逆行天道,惹得四处灾害霍起,山里的老猎户说上樑不正下樑歪,主君不人不鬼,这人间怕也是要有鬼怪妖孽现世,我悄悄打量了这小妖单薄的后背,难不成不是这洞庭湖里仙家子弟? 难道是鬼怪之物? 想到此处,我的鱼叉似乎有点蠢蠢欲动。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忙活了一天居然什么都没捞上来,哦,那边的那条怪鱼不算,还偏偏扯坏了自己的网,我悲伤的长嘆了一口气,晚上估计又只能就着草根吃树皮了。 收拾完自己的简陋家当,便抬脚想回山里,却见那小妖依旧坐靠在石边,微垂着头,一动不动, “喂,怪鱼,我都放了你了,你还不回去?” “我不是鱼!” 哦,总算动了, 他扭身骂我,气的小脸通红,神色亦是悲愤,“回去?回哪里?洞庭非我安心之处,鱼离水……必死,可我躺了一夜,却还活着!” 他一把扯开衣襟,指着胸口一大片骨肉翻卷的丑陋痕迹,颤声道,“你好好看看,这是我喉下三寸,逆鳞之处,还有我的角……” 他那小身躯抖的如同风中残叶,这七月洞庭湖边,无风无浪,我却似乎能感觉到一丝凉意迎面而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我早早伸出了手,落在他脸下,接住了垂落的眼泪, 冰冰凉凉的,熨帖了我掌中的暑气,倒挺舒服的。 小妖一愣,怕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顿时呆的忘了继续哭,颗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睫处,怕也是只有他那般丰厚的眼睫才能接得住这些眼泪,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暗想这手比我脑子动得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厚着脸皮给他抹去了眼下的泪珠,轻声劝道: “好了啊,别哭了啊,坚强点,这世道谁背后还没点苦楚,不就是……当不了一条鱼吗!你看你……长这么可爱,雪□□嫩的,头上还有角!多稀罕啊!我听说世间有种动物,身上花花绿绿的,头上也有角,也许……它是你亲戚?”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置于那一片斑驳伤痕处,尖声道,“你如何就不相信我是条龙!” 我茫然,只觉得刚才的清凉不再,掌心之下满是灼伤一般的痛感,“……那我死了吗?” 他不解,“你为何会死?” “不是说龙之逆鳞,触之必死吗?现在我碰到了你的逆鳞,我怎么还没死?” 他扔开了我的手,撇开脸,轻轻说道,“……我的鳞,被我自己拔掉了,” “厉害了,”我震惊的两眼放光,“我听说主君的皇城里有一种人,他们从小就要剪掉一段肉才能进城伺候,有的人为了那份荣华富贵,甚至会自己动手,咔嚓一下,这就一了百了了。” 第2页 他的小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后槽牙问我怎么能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我下不了山啊,所以大千世界,花花万物,除了山里能看到的,其他都只能靠听说咯,”我无不遗憾的告诉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山神妈妈就是喜欢将我拘在这洞庭湖边的灵山之上,只要一下山,我便浑身不适,如同得了将死的急症一般,但只要回到了山上,又能痊癒,神奇吧?” 他抬头,眯着眼睛打量我,姿态如同小大人一般,末了丢出一句,“怪人” “总比你这条怪鱼好,”我小声嘀咕,也不知他听没听见,“你真是运气好,碰上我这样善心的人,立了秋,我可是连这湖边都来不了了,你要是那时候跑上来,指不定就被做成清蒸娃娃鱼送去皇城了,” 瞧见他不悦的眼神,我忙改口,“不是鱼不是鱼,怎么会是鱼呢,瞧咱们这相貌,这满满仙气的小脸,还有这标緻的一对角儿,真像那……那什么来着的?” “鹿,” “对对对,就是鹿!听说可灵气了,你要么适应适应,就当自己是条鹿?” 我反正才不相信你是龙呢,开什么玩笑,君上还好好在那坐着,是人是鬼咱们姑且不谈,若是另有龙气,早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的, 自古人间真龙,有且仅有一条,我怎么瞅也觉得身边这个小妖不大像。 不过人家非不肯改口也就算了,瞧那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样,让人想欺负都下不去手,眼见这世间渐不太平,这日暮将落我欲离开,对方那欲言又止缠缠绵绵的小眼神,勾的我心里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若带他回去,这灵山之上,我总算找来了一个玩伴,而这个玩伴虽然满口谎言,但也单纯老实,还好看,我年纪比他大,怕是能伴我许久,陪我度过这山间寂寞岁月, 忧的是我自己餬口尚难,又被拘于灵山,吃食一度困难,我挨饿倒是习惯了,总不能把人领进门,还带着人一起挨饿吧? 我思来想去,在原地直转圈圈,他好歹从洞庭来,八/九百里云梦泽,要什么吃的没有啊!若是能劝他回去,今天就先简单点,交个朋友,以后往来我送他山中鲜花,他赠我湖里肥鱼,岂不是美事一桩? 于是我笑眯眯的沖他道,“天黑了我要回家了,”我抄起渔网和竹篓,蹦出三步远,“小弟弟,改天再来玩啊!我送你花花!开的可好看了!” 你也千万记得给我送几条鱼啊! 到底人妖有别,我怎么就忘了呢?没等我落地,他已稳稳站在我的身后,双手亦是稳稳抓住了我的衣襟, “悠着点啊,我就这一套衣服,”以你刚才扯我渔网的劲儿,我今天得在这儿直面天地了, “我能帮你修渔网,”他低声道,手指攥道更紧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嘆道,“我自己都吃不饱,你跟着我,恐怕多数是要饿肚子的,” 他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澄澈的如同雨洗过碧潭, “我既是鹿,吃草也是可以的,” 如此,我哪还有话反驳?只能认命的牵了这小小的冰凉凉的手,心中暗想,但愿这双手,能在以后,为我捕来洞庭的鱼,买来山下的花糕,再远一点,能够替我看一看都城繁华的夜景, 只要他还愿意回来,我总会在灵山等着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来了,女主这样的拐卖行为一般现实里要判几年? 第2章 养鱼的关键在于— 山神妈妈在上,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一时心软捡了个娃,平白养了条小尾巴,呜唿哀哉!从此自由不再…… 我捂着耳朵蹲下身来,企图借着半人高的杂草遮住自己的踪影,躲得那一天到晚张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喇叭,叭叭叭叭的在身后叫唤,只想求的半刻的清静,谁料这小妖妖法厉害,见高声唤我不得回应,竟跳上了树,在浓密的枝杈间御风疾行,吹开层层遮挡,这不,一俯身便轻易看到了我, “灵君,”他笑着跳下来,兴味十足的围着我走了一圈,“怎么最近躲我躲的越发惫懒了?是不是之前总被我识破,心里受挫了?” 我看见他的笑就觉得头疼,“人妖有别,我不像您,喝点露水就饱了,我这还饿着,你别跟我说话,我听见你说话我头疼。” 没错,笑亦头疼,说话亦头疼, 半年前我捡来的明明是个蔫不拉几垂头丧气的小可怜,怎么上了灵山,就着这风水,成长的走势就不大对劲了? 我凝神望他,他亦低头看我,眼中笑意尚存,唇红齿白的一张小脸,美的像清晨满身晨露的花,清艷极了, “为何如此痴态?灵君莫不是又被我迷住了?” 我向来老脸皮厚,这点倒是不怕他揶揄,“你要是不长这张脸,那天我才不会捡你回来呢,” “也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也顺手蹭上去捏了一把,柔嫩又滑腻,到底是水里长大的,绝对担得起水灵二字, 他倒是大方,“那为了感谢灵君这半年养育之恩,今天就让你多摸几下吧,” “谁稀罕!”我甩开手,指尖触感依然,黏煳的像是意犹未尽,“你要是真感谢我,就求求您用用仙法,捞点什么活鱼活虾的回来,再不济,打只山鸡让我也开开荤总可以吧?” 第3页 可怜我本来就是靠吃草为生,他来了,我连草都快吃不上了!平日里闭着眼塞嘴里的东西,现在还要被他挑拣一番才能入口,何其麻烦! 灵山是个怪山,山中药草如野草,偏偏粮食种不得,我用了多少草药换来了种子,年年带着期盼洒下地间,好生伺候,最后都化成了肥料,白白滋养了这一山的药草,别说颗粒无收了,连芽都不曾发出来过, 所以平日里我的口粮,都是靠着跟上山来求药的村民换来的,本想指望着这个小妖能借着妖法改善下伙食,结果呢? 人垂首而嘆,话音幽幽,“洞庭鱼虾与我皆是一族,我哪有伤族人的道理?” 你不是不是鱼吗?怎么又和鱼虾成一族了? 休想绕我!“鱼虾是,那螃蟹鳝鱼莲藕和王八也是?” “都是长于洞庭,自然都是的,” 呵, 我气极反笑,“好……我姑且放过洞庭湖,那灵山上飞过的野鸟,林间的野兔,可能为我捉来?” 他又是一声长嘆,被我掐死在半路,“……好好想,想好了再说,别忘了那天那只蠢到撞死在树上的兔子,最后烤完了,你可是吃的赞不绝口的,” 他面上赧然,却也没多少诚意,干巴巴道,“……这些野物常食山中药草,身上皆带着毒,我怕你吃了会……会中毒,” 哈? 我一个从小就在灵山上啃草根的,什么有毒的没毒的草根没啃过啊!还能毒到我? 明明就是自己对着活物下不去手,心软罢了,歪歪唧唧扯一堆,我信你个鬼! 所以该嘆气的人应该是我,“想来啊……还是我命不好,连嘴里的口粮都省给了别人,结果换来的,却非真心相待,如今人间遍地灾害,灵山这片净土也不知还能平静多久,怕是终有一日,你我分别,到时候……” “不可!” 他急急打断我,挥着手臂跳起来想捂我的嘴,嘴中念叨,“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山神勿怪!山神勿怪!呸!呸!呸!” 我拨开他的手,却甩不开他的纠缠,见他神思凝重,竟是执意要我收回刚才的妄言,不然绝对不善罢甘休, 我懒得应他,这半年我算是看出来了,孩子啊,还是不能惯,要不然这小脾气一套一套的,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 “这几个月都是你下山换的吃食,难道你自己没看见?我站在山头上,远望都能看见东方一片黑云,风中常传来哭号苦叫,哪里还有往日的安宁?” 他尚矮,堪堪到我肩头,总喜欢揪着我的衣摆或是把我手臂揣进怀里,几次我想/拔/出来,差点把我自己给拔脱臼了,如今又被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身体受制于人,纵使我俩横眉冷对,终是我先败下阵来,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站直了身子,觉得自己挺拔极了,谁会和孩子一般计较呢对吧, “好了好了是我嘴快说错了,”我腾出另一只胳膊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法子,再趁机揪揪他的角,当初残断的角面早已长全,摸起来茸茸的,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乐趣之一, 他却格外不喜这对角,怕不是因为我喜欢摸,才勉强留住了没再乱割, 想起当初无意间看见他割角的样子,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 那是他刚来没多久,第一次准备下山去换吃食,我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列了长长的单子想让他帮忙买,难为他一个孩子得背着半身高的竹篓替我下山,遂使出浑身解数,烹饪了一锅极为鲜美的松茸粥,一边吃一边喋喋不休的将山下奇乐之物一一道尽, 怕是我言语中渴望太过深重,重的反而打消了他下山的兴趣,一顿饭下来,倒是眉头紧锁,似是不开心, 我小心翼翼的给他把锅刮干净了,满心老母亲一般的担忧,“多吃点,明天要走十几里路呢,可别使仙法,小心被人看见了,” 他微微点头,又拨回半碗给我,“你也多吃,松茸难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这山里哪个旮旯会长菇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等天时配合,一场雨一下,我这灵山第一采蘑菇大盗便重出江湖,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食毕放下碗,微扯嘴角,眼皮似是疲惫,抬也没抬,“我去收拾下明天要准备的东西,你莫要寻我,” 我那时正美滋滋的盘算着明天可能吃到的美味,也未能觉察出他神色间的慌乱,等我收拾完东西,突然想起还有棵人参可以让他顺道兑了,忙拿了去寻他,却遍寻不得,这大晚上的,到底是跑哪儿去了? 难道是临阵逃脱,不想去了? 不至于吧……人间多好啊,要不是我自己去不了……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怨气,也不想再装什么知心大姐姐了,扯了嗓子便大喊开来: “小妖!你在哪儿啊!!!!!!!!” 林中静谧,被我魔音一朝打破,吓的树枝都跟着响,我竖起耳朵,凝神静听,果然,风带来一丝回应,那是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我这才在密林深处找到他,半身沐浴在暗色里,纵然月光再明,也照不亮那暗到极致的色彩, 而那股粘腻的腥甜,让人闻之作呕, 第4页 我下意识捏住了鼻子,避开了他无措的眼神,那眼神在看到我从血泊里拎出两只角时一瞬变得尖锐又厌恶, “你不喜欢,我却是喜欢的,”我在心中嘆息,将那两只可怜的角捡了起来,托在掌心之上,“听说鹿角可入药,行血,消肿,还有一条,对你们男孩子以后也是极有帮助的,” “但是可惜呢……你又说你不是鹿,” “那咱们换一个,你说你是龙,这就更厉害了,龙角唉!我想想,我好像没听说过龙角能干什么,不过,”我拿衣摆擦干净了角上的脏污,置于月光下,两只晶莹剔透,如同宝石一般,在这灵山上倒是罕见,“这么漂亮的东西……你不想要,那便给我吧,我甚是喜欢呢。” 他似是累极,微微偏头转过脸去,轻轻丢出一句,“给你便是了,” “如此甚好,”我满意的将今夜偶得得宝石揣进怀里,抄起衣袖为他擦尽脸上的脏污,本以为凝干了会很难擦,好在有人无端落下几滴最是清亮的泪滴,化开了这些干疤似的血痕,他就势扯住了我的袖摆, “我相貌丑陋,若是明天下山,吓着别人该怎么办?” 我瞪大了眼睛,“是你瞎还是我瞎了?” “你顶着这张脸下山,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被人拐了去,结果你跟我说你操心的是自己太丑会吓到人?” 我心中的怒气终于快到了顶点,今晚他三番五次挑战我的权威,又是偷跑又是自残的,已经在我心中彻底被划到了“不乖的孩子”的行列,现在他又拿自己的相貌说事,我简直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出拳的手了, “……我不知道你之前被人说了什么,或是过了怎样不好的日子,可那些都过去了,你要割角断臂或者切尾巴怎样都可以,那是你的身体,你自己都不心疼,如何让别人来心疼你呢?人活一世,自尊自爱在先,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永远活在别人的话语中,那和身处囹圄有何区别?” “而这囹圄,又是你自己给自己打造的,是何其蠢!” 我简直痛心,那两颗宝石在我胸口亦悲愤的发光发热,似是不满自己被主人嫌弃又抛弃的结局, “我看你是还小,才犯的煳涂,算了,念你是初犯,今天不继续骂你了,但是我这灵山的规矩你给我记好了,以后你也一样会看见的,村名上山求药,求的是命,求的是心,你们这些仙家,总说我们人如蝼蚁,命似草芥,可蝼蚁尚能活一世,草芥也有人心疼,我灵山治人救命,却绝不会留一个只会糟蹋自己的煳涂蛋!” 我一鼓作气的发泄完了心中怨气,怕是动静之大连夏虫都停止了啼叫,却见眼前的小儿一动不动,也不知刚才我一番话听进去了多少, 也罢,我转身便走,顿觉眼眶有点热,恐怕也是留不住他了,刚说了那么重的话……也不知明早醒来还会不会看见这个只会板着脸的小跟屁虫了, 却忘了袖摆还在他怀里,顿时撕拉一声,扯裂了半截, 我简直忍无可忍了!这究竟是闹哪样!怎么处处不顺心! 他被吓了一跳,直直盯着我开了口的胳膊,眼见我脸色越来越沉,忙慌乱着自己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向我走近了一步, “我明天给你买,单子上写着呢,我都记住了,一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裙回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小子嘴巴老实,可手脚从来不老实,说着说着又想来拉我的袖子,我瞪他,晃了晃挂在胳膊上的袖子,“还想扯?” 他瞬间低下头去,可惜月光呀太亮,那眼角的一丝快乐还是被照露了形,手亦跟着伸了过来, 我打不得,气不得,还为他捨不得,真真是欠了他的,只能伸出手去,握住那一抹微凉,认命的带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彩虹屁什么的,谁不会放啊! 第3章 —勤换鱼 今年赶上闰九月,上元节便被挤到了二月底,正是最冷的时候,往年这样的日子,山下再是热闹,于我,都是匆匆略过的, 我倒也不是畏寒,只是逢冬便犯懒,手脚都失了力气一般,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恨不得学那冬日里的乌龟,龟缩着熬过寒冬, 这让我有时候忍不住去想,难不成我上辈子真的是只大王八,与这小妖五百年前是一家? 洞外山风猎猎,捲走雪落之音,鲁莽的四处乱撞,洞内却静的让人发慌,小妖持卷坐在不远处,正看着手中话本,而我无聊的看着眼前的炉火,数着时不时突溅的火花,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子的烦闷 又来了……我顺了顺胸口,也不知怎的,这个年过的,竟让我觉得比起往年的不适,越发严重了,心里不知悬着什么东西,总晃荡在那里,空空落落的找不到根本,如此没有缘由的肝火,总来的突然,平时踹踹花花草草泄愤也就算了,如今多了一个大活人在身边,承受的自然成了他, 可怜的他半晌未能察觉我的打量,尤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话本,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精彩之处,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与他平日里装样的内敛相比,实在罕见, 瞧着那轻松快意的笑容,我心中越发不自在,扒拉开膝前的炉火堆,从里面掏出两个烤熟的红薯,就着他浅笑的脸,狠狠的咬了一口 第5页 嗯,真香 入口便是满嘴软糯沙甜,热乎乎的直通心底,不对啊……裹腹的红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吃了? 我迟疑的掰开了另一只,果然是橙红沙软,一点茎絮也无,软软糯糯,自有一股甘甜的香气, 那香气飘散,很快引得馋猫也往这儿挪了挪,他视线尤黏在话本之上,微微侧首,只有嘴跟着转了过来, 他尤不自知的努努嘴,我心下冷笑,顺势将半块红薯塞进他嘴里,烫的他满嘴直冒热气,像个茶壶一样,终于捨得扔了那看了老半天的话本,急的满室直蹦哒, 耳边传来他低哑又委屈的控诉,“灵君!好烫!” 他天性体质寒凉,平日里也贪凉,吃食上虽不挑嘴,却是不怎么喜欢热食的, 哦 我冷漠的应他,却不敢抬头,怕在他那澄澈的眼眸里看到自己不知悔改的臭脸,心里却虚的很,这心性真是越大越长回去了,莫名跟一个孩子发火,真是不该! 可我又心有不甘,这大半年来,眼见着他身量渐长,褪去满脸稚气,配合着平日里小大人似的装样,俨然不知哪家跑出来的清俊小公子,在这山上山下都吃的极开,明明他不过一个小妖,仗着体质不怕冷不怕热也不怕饿,还会妖法,御风疾行看遍都城美景只需一日,而我,却连这灵山一步都下不了! 脖颈间仿佛有条看不见的锁链,但凡我抬脚下山一步,那锁链便跟着锁紧一分,直到我无法唿吸! 我心中怨气丛生,完全失去平日里宽厚大方的风度,厚着脸皮只想一条黑路走到底,紧闭了嘴,总之就是不想道歉, 好在他心思通透,颇懂得谦让的道理,叼了根冰凌在嘴里慢慢嚼着,神色自若的靠了过来, “刚我看那话本,写了上元节的人间种种,精彩至极,便想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和灵君一起下山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突兀的嘆了口气, 我最不耐他嘆气,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若是把快乐都嘆走了怎么办? 他喃喃自语道,“可我一个小妖怪,若是吓到凡人,闹出事来如何是好?终是我拖累了灵君……这样吧,明日便是新年初始,从今年起,我便用心修炼,他日所学得成,我便效仿那赑屓,灵君下不了山,我便驮着灵山,背着灵君去看人间四季,可好?” 书上说,赑屓乃龙之六子,传说是个喜欢驮着重物到处跑的老乌龟, 还有这个法子? 我将信将疑,他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动听,细细想来也并非不可能,便忍不住去看他,瞧见那依旧细瘦的胳膊,心里凉了半截,也不知他日,他能不能担得起我对他的深重期盼, 他似是不觉,伸手想从我掌心拿走剩下的那半块红薯,我避让不及,眼见着他半路截断,餵进了自己嘴里, 好在那半块也凉了有一会儿了,怕是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吃了满嘴甘甜,说话带出的气息都似乎是甜的,“……不愧是灵山种出的蔬果,味道就是不同凡响,” 怎么可能?我心里如同炸雷一般,惊的差点蹦起来,灵山种出来的?怎么可能! 他笑的颇为得意,“山间确实种不得,可我想着,能种的了如此多的珍贵药草,灵山定是个灵力丰沛好风水的山,于是我便偷偷在山脚下找了些地方,埋了些种子,红薯是个懒庄稼,待我每次下山时替它们翻翻土洒洒水,便得了这些个成果,” 我顿觉疲惫,身心皆感受到了人种间的差距,仿佛自己高出他的那个头是空的,是摆设,两人端坐之下,我才是心智如孩童的那一个, “灵君不必气闷,”他笑眯眯的凑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是我使了妖法,偷偷作弊了,” 我顺坡下驴,面无表情,“你记得便好,横竖这个家里,总是你吃的比我多的,” 他点头连连称是,重新拾起话本,转身却折去了内室, 他去内室干嘛? 我跟随着他的背影,眼见他抱了一床被子出来,铺在了我身上, “炉火尚盛,我不冷的,” 他只忙着给我铺好被子,在我身旁盘腿而卧,找了个自在的姿势,重新抄起话本,喃笑道,“我身上凉,往日灵君都不愿亲近我,现下隔着被子,又有炉火,我将这话本里的故事细细说予灵君听,可好?” 好,当然好,我又不是块石头,哪里不懂他的示好,自然是坦然接受,与他同过了一个快快乐乐不愁温饱的新年, 从此我更是投桃报李,在养育之事上甚是用心,也不嫌弃他的聒噪了,也不总排斥他的缠人了,甚至连他那些黏煳煳的小手段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真是天降大任于我,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这一天天的,我也跟着成长,竟在他身上看到了久违的期盼,期盼着也许真的有一天,他可以背着我,带我离开这方狭窄的天地, 我美滋滋的想着,顿觉视线所及之处的白雪皑皑都可爱了许多,七九未过,雪水才开始融化,花……都开了? 今年的春居然来的这样早,我顺手掐了几只想带回去点缀下我的洞,抬眼便看见一双熟悉的脚印,绵延向前,那是去了碧潭? 这臭小子,大冬天的又跑去了碧潭作甚! 第6页 自打那日在洞庭湖边被我的网捞上来之后,他再也不愿靠近那里了,偶尔远眺视线扫过云梦泽广阔的江面,神情分明不舍,却硬要装的无动于衷,我都懒得说,好在山中有这一汪碧潭,初心也是想一解他思乡的苦楚,却不料此礼真是送到人心坎里去了,没事便潜入潭中畅游一番,还美名其曰:沐浴 “灵君!”他早早看到我的踪迹,扬声唤我,身后一头乌髮散尽,发尖缠绵的延入暗色的潭水中,他仰起头,露出如玉一般的脖颈,倒不像个少年了, 像个深潭之中,尚不知事的女妖,既清纯又危险, 我揉了揉眼睛,恐怕是被雪晃了眼,居然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待他游的近些,我扯下那把刚摧残来的花,洒向潭面,“不是喜欢沐浴吗,喏,给你的汤水加点调料,好好洗,好好泡,别亏待了这一身好皮囊,” 他连忙转过身去,肩头耸动,无端搅得水面一阵喧譁,那抹银白终于掩盖不住,妖娆的盘旋在水面之下,看起来格外的不安分, 还说自己不是鱼!瞧那满是鱼鳞的大尾巴,几次看下来,我瞅着这长度这宽度,他不是条白泥鳅就是条带鱼, 他板起脸,怕是话本看的太多,倒演上了,“那小灵子,还不快来替我擦背?” 我虚情假意的服了服身,将那点花瓣都扒拉到水里,雪肤配上这淡淡的粉花,画面还挺美,“对不起了主子,小灵子不善水,不能给主子擦背了,” 他笑的天真无邪,“灵君莫怕,我可渡气给你,待水再暖些,我引你去看潭底的鱼可好?” 我断然拒绝,“你有本事现在把他们捞上来给我我更欢喜,” 他一如既往的没听见,游向湖边一把捞住了我的裙摆, “自打我第一次在你面前现了真身,灵君总是夸我的尾巴的,可却不曾亲近,我想若是真的喜欢,应当像灵君喜欢我的角一样,时不时想要触碰一番的,” 我认命的擦了擦脸,抖去被他那欢腾的尾巴洒的一身的水滴,好歹我也是个女子,你我已超过男女大妨的年岁,摸摸脑袋也就算了,现在你光着屁股还想让我摸你的尾巴? 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于是我板起脸,恐吓他道,“上一回被我摸过尾巴的鱼,切成三段裹上面粉油锅里炸完了,把邻居家的孩子都馋哭了,” 他哈哈大笑,像个傻子一样在潭边翻滚,“灵君说笑了,哪来的邻居,再说了,你我真论起吃来,明明是灵君更好吃一些,香香软软,靠近时再安心不过,” 我一听他这般荒诞无稽的话便觉得头疼,每每此处我都会好好反省自己养成之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结果总是越想越沉,毫无思绪,可这等烦闷,又总在对上他那,我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无邪与明媚时,顿时就云销雨霁, 罢了,这些情绪终究是我庸人自扰,他这个小妖,如今活的如此自在,我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桩,给自己积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昨晚就想更新的,结果保存的时候有道云闪退,吞了我的稿子,大半夜的简直气哭了; 2.今天我重新看剧,发现一个重大问题,大龙小时候呆的应该是在太湖,orz……这可怎么办(哭) 3.本文是短篇,我原想在10章内完结的……下一章便结束这一世的相识,我们明天见啦(挥手手) 第4章 鲤鱼跳过了龙门—— 于我而言,开春第一件要事,便是去山神妈妈观里祭拜,那天正逢他下山採买,我顺路和他一起走到山脚,目送他离开后,便转身去了山神观, 观早已年久失修,空空落落的,今年雪大,甚至压断了半根横樑,砸的满地狼藉,唯有山神妈妈一如既往的端坐在莲台之上,虽然歷经岁月,金身早已消逝,可残存的粗糙轮廓里,依旧可见山神悲悯的神态,每每瞻仰,总能让我心态变得平静祥和,诸身烦躁之气亦能散去不少, 待我清完观里的脏污,净手拿出从山里採摘的新鲜漂亮果子和小妖种出的红薯,置于供台,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先的供品,都没了踪迹, 不对啊,我又翻来覆去的找了一遍,山神观我每月来打扫一次,大多供的都是些山里自产的果子,或是偶尔过山的行旅商人跟我换来的些稀罕玩意,在山里稀罕,在山下却是常见,即便是被上山祭拜的村民见了,也从没有被拿走的道理,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丢失的供品去了哪里,我的那些果子,连鸟都懒得吃,更别说这山里一个个精的要死的小野兽,这些恐怕压根就入不了它们的眼, 到底是去了哪里?被谁拿走了…… 围着山脚走了一天未能有发现,恐是我心事重重,竟连小妖回来都未曾察觉,直到他扬声唤我,“灵君,你看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 瞧见他格外兴奋的神情,我暂且按下了心中不安,佯装好奇的凑了过去,他这会儿却死死捂着手,不给我看, “现在还不行,等下才能给你看,” 故弄玄虚,巴掌大的地方能装得下什么好东西?还遮遮掩掩的…… 他倒是急切的想要回去,与我被心事拖重的脚步相比,自然轻巧的走在了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我快些,我走了一天的路,早已一身疲惫,没多时就气喘吁吁的赶不上了, 第7页 “灵君为何如此疲惫?”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忙折了脚步回到我身边,着急道,“今天都做了什么?不是说去山神观里祭拜了吗?可是出什么事了?” “无事,”我并不愿与他多说,遂敷衍道,“……丢了几个供果而已,这次是吃不到了,” 常说多吃供果多画花,来生会有一副好容貌,我对此深信不疑,往常每月换下的供果,我都会捡着能吃的地方咬上一口,就为了心里对下辈子的这点期盼, “如果只是丢了供果,灵君为何如此愁眉不展?我去看看!”他压根不信我的话,抬腿就想往观里跑去,我想追,结果腿跟灌了铅似的行动缓慢,自然是没追上, 我从不让他陪我进观,观里供的是神,他一个妖,去了不是自投罗网?万一山神妈妈看他不顺眼,现身收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拦也拦不住,真是儿大不随娘了,我悲伤的想着,索性在不远处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脚,闭着眼睛等他回头了, 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一堆人,皆是神色悽苦的跟在他后面,簇拥着来了, 这是……我丢给他一个讶异的眼神,他似乎也有些惊慌失措,一眼瞧见我便三步两步跳到了我的身后, “我尚未摘帽,没有给他们看见角,” 那便好,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伸手向后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背,如今他渐渐长高,想摸头,就不大那么容易了, “那这些人是……”我问道,人群中走出一个年岁颇大的老者,冲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药娘!如今山下灾害四起,民不聊生,附近的镇子被妖魔毁损,城中已经传开了疫病,感染了我家小儿,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打听到灵山有众多药草,便举家偷偷上了山,哪知这山路难走,绕来绕去总在这山脚徘徊上不去,我家小儿实在肚饿的厉害,便偷了山神观里的供品,真的是……没办法了啊!” 啼哭声错落响起,众人皆是满脸悲色,灵山本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山,我何德何能受得起老者的这一拜,忙想伸手去拉他,却被身后扯住了衣袖, 小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把我身后的背篓留给他们,那些吃食,先给那些孩子吧,” 我见他仍是紧紧握着手,似是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眼下这等时刻,也不方便询问,遂取下背篓里的食物,赶紧拿去分给众人了, 我虽懂药草,却不会医治,好在那染病的小儿留了医案,上面所列倒不是什么珍奇草药,我便应了老者,待我取来,让他们先在山神观里休息, 等我俩走开,我犹不断回头,怕被那些人看见了我们上山的路,回头寻来,小妖却安慰道,“莫怕,我设了结界,他们只会在山脚转圈,山是上不来的,” 我不解的质问他,“山下已是乱世,为何你从不告诉我?”每次下山採买皆是一派轻松,偶尔我嘴馋要了难买的花糕,他也是嬉笑着带了回来,从不让我失望,如今听这老者一言,妖魔现世,凡人活命都难,哪里还能让他如此轻轻巧巧的来去自如? 小妖仰头,毡帽遮了他大半眉眼,我看的并不真切,却能从他的言语的感觉到他那带着火气的倔强, “我虽年岁尚小,却也百多年间不曾懈怠了修炼,如今以我的修为,护你一人堪堪足够,你不能离开灵山,我便呆在这灵山之上,设下结界便是一方世外,灵君却总不信我!” 我反被问的哑口无言,这叫我如何去信他?平日里除了那两个小角和尾巴,他实在是与凡人无异。而他在山下之事,却总只挑有趣的说,我被他哄了这么久,竟真成了住在世外里的人,不知世事许久了。 他赌气的转过身去,继续道,“等下摘了药草,我来去送,那群人里已有染了疫病的,你不过肉体凡胎,莫要再靠近他们了,” 我闻言只能点头,一时间心中不安渐渐涌起,心跳更是如鼓槌敲击一般,不知缘何来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我晃了晃脑袋,怕是今天太过疲惫,思虑过重了, 他却尤在生气,背对着我,也不知是不是在等我去哄他,可我实在没这般精神,想着染病的小儿,便匆匆去寻药草去了。 等到天黑,我才凑齐那医案上所列的大半药草,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却见小妖又没了, 真是要命, 我简直两眼一抹黑,只能提着背篓又去找他,终于在碧潭那里,看见了坐在潭边的他, 他卸了毡帽,无端披散了一头长髮,我心下一紧,害怕他这时候再露出尾巴被人看见,忙走去潭边探看,还好还好,还知分寸,顿时松了一口气, 林间渐黑,他紧握的手指缝里却渐渐泄出白光来,我这才想起来见面他说要给我的惊喜,难为他一直守到了现在,便厚颜问道,“不知你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宝物?怎么还发出这么亮的光来?” 他起初并不理我,看来是真生气了, 我有心想要示好,可刚忙活的一手泥水,实在不好去触摸他的长髮,恐弄脏了它们,便只能挪了挪屁股,凑了过去, “那个……”我们大人的道歉通常都是简明扼要的,所以我轻轻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第8页 “你哪里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他神色深远,面无表情道,“对我,你只是没有那么上心罢了,” 我这还叫不上心?那什么才叫上心!大半年间朝夕相处,我活脱脱养大了一个儿子!寻常人间亲生也不过如此了!如此控诉我可不应,“……怕是妖界的上心和我们人间的上心不大一样,我已是掏心掏肺待你,今日为何质疑我的真心?” 他凝视我,只摇头道,“我非质疑,只是觉得,你的真心不如我的罢了,” 他慢慢松开了手,一时间白光大盛,竟是握着的一团光,他冲着光轻轻唿了一口气,那光团飞至碧潭水面,渐渐晕开,上面顿时映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来! 海市蜃楼! 我震惊之际,却捨不得离开那团光,贪婪随着视线的转移,移向宫殿外繁华的街道,林立的商铺,路上颜色鲜妍的少女,又转到殿内高台之上,一群仙风道骨似的人正唱着的一齣戏, “那出戏名叫香蜜沉沉烬如霜,今日唱的段子便是那天帝一念入执,费尽心机却求而不得,最终食得孤苦万年的苦果,身归天地之时,他悔改今生种种,许下重誓,若有来生,当誓守本心,所有的苦,所有的恨,他愿意承受,只求上天能给他一颗重新爱人的心,他渴爱许久,终是求不得,” 小妖抚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今日我行至皇城,无意间听见了殿内戏音,起初觉得有趣,便熘进去,想着拓下来带给灵君看看,可等我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心痛的难以自持,灵君,一个人纵是他千错万错,却也有因有果,哪里有其他人都有赎罪再来的机会,唯独他,永生只能背负孤苦的命格?” 他神色哀戚,似是感同身受,“渴爱之人……如流萤扑火,火越盛,心越定,想我在洞庭之时……终不得母亲喜欢,纵使我割麟拔角,也唤不来她的回头,我那时常想,我的存在,兴许就是错误的,所以那日,我跳出了水面,是一心求死的,” 原来如此,原来那日我那破破烂烂的网能捞到他,真的是姜太公钓鱼了, “灵君,我非戏中之人,却好像能懂他的悲痛,你今日便应我一句,不要离开我,不要负我,那日你捞回了我,养育了我,给了我许多的温暖与陪伴,我便用一生时光赠你,人间短暂,你分我的真心,我是绝不会还回去的!” 我那沾着泥污的手被他蹭在脸上,蹭过他那双茸茸的角,和那头滑腻的乌髮,身后的光团里那位扮演天帝的戏子正长跪不起,纵是浓妆遮不住死灰一般的脸色,确实让人见之心痛,我反抱住怀中的小妖,嘆道, “你不是他,也莫要学他,一念入执,一错再错,人不能常盯着失去的,那样你只会失去更多,”我捧起他的脸,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公子,谁不喜欢?再等你长大些,不知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把真心送给你呢。” “我不要,”他闷闷道,“我不贪心,有一便可,只求这个一,能从一而终就好,” 话落他便一头钻进我怀里,紧紧的抱住了我,我无声的笑着,替他带好毡帽,只觉怀中衣襟渐湿,不由得为他今日突来的多愁善感暗嘆了一口气, 眼前白光一闪,海市蜃楼即将落幕,那光团里的画面从唱台移向了看台,看台之上,分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破空而来,与我对视,下一瞬,便重归黑暗了。 我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嚎叫着,身上也觉得越来越沉,沉到双臂已抱不住,松松的垂了下来, “怎么了灵君?”他似是不解,肿着泪眼抬头, “我不知,”我惧怕的抱住了自己,“我不知……但是我有不好的预感,小妖,你先……离开这里,离开灵山,我感觉不大好……不大好……” 他眯起了眼睛,警觉的环顾了四周,“是感觉到什么了?”他掐指念诀,“结界没有破,灵君莫怕,我们先回洞里去,” “晚了!”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卷着一声尖锐的长啸铺至我的面门,被小妖一掌挥开,我狼狈的跌落,抬头便看见林间涌起黑色的雾气,无数看不清的人影从雾气中走来,迎面的竟是下午求药的老者, 此刻他满身被黑雾笼罩,露出的胳膊上青筋盘绕,端的是狰狞面目,他一张嘴,声音如同巨大的声浪,震的我五脏六腑生生发疼, “主君早发现这灵山之上,偶有仙气,派人探查之下,却发现这寻常人等进不了山,想来是有高人施了障眼法,想在这凡世间偷的一方桃源,这本来也没什么,” 那老者踱步向前,视线死死盯着小妖身后的……我? 他咧嘴一笑,笑的我心惊胆战,“有没有仙人在此,主君并不在意,只是这灵山里有一宝物,藏于山间不得人知,几百年了主君遍寻不得,却不想今日在宫殿之中与她遥望了一眼,这才发现了她的踪迹,” “那是何物?”小妖冷道,直直站在了我的身前,为我挡住了老者如鹰鹫般锐利的视线, 老者贊道,“是九天之上崑崙雪山的一株灵芝,因为仙元不稳,下凡歷劫了几十回,踪影难寻,多亏了这位小仙家精湛的法术,让主君今日得偿所愿了!” 第9页 灵芝?我完全听不懂这老者说的话,踉跄着拉着小妖的衣摆慢慢站起来,身边俱是黑沉沉的雾气,想来这便是那位魔君派来的手下,将我俩围了个密不透风, 我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浅淡的掌纹,奇怪的是我虽惧怕此刻的危险,心中那时不时涌出的恐惧却渐渐消散,仿佛有一种:啊,又到了这个时刻的熟悉感, “灵君莫怕,”耳边是小妖坚定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大半年虽说是我在照顾他,可是遇事之时,多是小妖在护我,灵君莫怕四个字,如同定心丸一般,一次次安抚了我脆弱的情绪,是我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他, 他似是不知为何我会笑,也跟着扯了扯嘴角,“我知你珍贵,却不知你珍贵至此,我果然与他是不同的,” 他?哦,那个戏中人,我摇头,“我只是一个山中药娘,并不知主君说的灵芝之物,怕是多有误会,” 那老魔物附身于老者之上,定定看我,突然张开血盆一般的大口,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我被震的直直撞上了碧潭的岩壁,满脸血泪模煳,几乎失去了神志, 小妖竟也抵挡不得,被撞倒在碧潭潭边,俯身便吐出一大口乌血, “是或不是,一试便知,”那魔物嗡嗡笑道,“小仙家不如现在去尝尝那药娘的血和肉,怕是一口下去,元气便能回来了,” 小妖勐的抬头,手中结印,拔地而起,“找死!” 别去……我肉体破碎不堪,灵台却一片清明,我听见自己压在喉咙里的低鸣……别去……你打不过他的,我不会有事的……我都死过这么多次了……每次都是这样,不过一点点痛而已……别去,别为了我去……不值得…… 原来那熟悉的感觉竟是这样来的,我辗转六道最终的结局都是爆体而亡……是崑崙父神怪我总修不出人心,让我在轮迴里受尽劫难,这次也不过如此罢了,别去……我这就离开…… 父神……这一世我并非没有长进,这一世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这样好,好到连离开的痛苦都可以忽略,满脑子都是与他相处的点滴,再小的天地里,有了他,四季都不一样了, 小妖,我也并非凡人,这一世时光虽短,却是我这几百年间少有的快乐,纵是再下轮迴,恐怕我也不会再怕那孤独之苦了。 形消魂散,不过一瞬之间, 我感觉自己像一粒微尘,飘到了灵山的上空,那山间雾气渐渐消散,一抹白中泛青的身影在林间穿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那道嘶鸣吹散了黑雾,我看见那些魔物仓皇逃脱,嘴中失措着喊叫着: 龙!是龙! 原来真的是龙, 这个平时上半身像鹿下半身像鱼的小妖,原来真的是龙, 如他初见时说的,他从没有骗过我, 我却骗了他,欠了他这一生的时光,虽短,也是债啊, 我苦笑,只能默默看着他踉跄的走出灵山,走到了我俩相遇的洞庭边, 他似是累极了,仰面躺倒在碎石之上,青白的脸上,如失了表情一般,再无鲜活, 直到天边一道金光,突现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而我太轻了,飘的太高,根本没办法听清,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妖拉过了她的手,也化作了一道青光,直上云霄去了。 那时我还在想,等小妖上了三重天,待我魂归之时,便可以去找他, 我却不知他早已太疼太累,身心俱疲,只求解脱,故而服下了一颗浮梦丹, 大梦三生,往事皆如浮云, 你我从前过往,一朝消散,再无踪迹, 而待我等到心心念念的再会时,他的身边,已有了别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也!是!收!藏!过!百!的!人!了!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谢谢大家的喜欢,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此次歷劫来的值了, 那漫漫长夜,推荐给众天后我最喜欢的b站上的大龙剪辑,av31122238. av30282091. av30624314 挨个么么哒 第5章 ——变成了龙 又是一年深秋, 这几年风调雨顺,赶上丰收的好日子,寨主一高兴,便命人去拿来前几年便存着的佳酿,以飨众人。 我受命去西边的酒窖拿酒,半路却被这总自称土地仙的老头拦住了, “好香的酒!这秋意渐浓,老夫我寒凉入体,实在是腿脚不舒服,灵姑娘行行好,这两坛酒,就给老夫尝尝吧! 什么仙人,不过是个佯装腿脚不便的拄杖老头,总是不请自来,伸手便打秋风, 我见他又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下一软,“只能给你一坛,”今天有贵客上山,多给了怕不够,还得再跑一趟,累着腿,“您拿了便下山吧,今天莫要逗留,小心冲撞了山上的贵人们,” 那老头喜滋滋的抱着酒罈子竟盘腿坐下了,语气甚是狂妄道,“怕啥,不过几个小官而已,哪算得上什么贵人,” “老人家慎言,这里可是山匪寨子,”民不与官斗,何况我们还是低一等的山匪,哪怕是芝麻大的官,身份上也是重重压我们一头的, 第10页 老头重重哼了一声,埋头于酒香之中,很快便微醺了, 我懒得再搭理他,忙将怀中的酒给前院送去了。 今日果然不同,前院里四处挂满了灯,灯火通明下,寨主和几个身着官服的人正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无比亲近,寨中的一众兄弟也多附和着举杯劝酒,简直热闹非凡, 我绕道厨房,将酒放下,便默默退了出来, 原想早早回去休息,半路却被老头儿拦住,他已经醉熏熏的分不清南北,一只拐杖倒耍的灵巧,勾着我的腿便把我拽了下来, “姑娘这酒酿的真好,一口下去老夫心里都暖了,似乎涨了灵力似的,通身舒畅,快给老夫说说这酒方子,是从何而来的?” 我怎么知道?这酒是我和寨中妇孺一起酿的,用的不过山里自产的粮食和泉水,方子也是普通方子,哪有这老头说的这么好, “你莫要唬我,要是嘴馋以后我再偷偷赠你便是,”我以为他还想喝,遂用好话骗我,“一把年纪了还骗人,知不知羞!” 那老头闻言哈哈大笑,满足的打出一个饱嗝,熏的我直直后退,“姑娘心善,多次赠我衣食,老夫我都记在心上,说吧,今天又想听什么故事?” 我也并非他口中的善人,赠他衣食,只是想和他换些故事,这老头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张嘴却厉害,这天上地下的故事,说起来比话本里写的都鲜活,活像他去过似的。 我身有残疾,从小便活在这山匪窝里,轻易不得下山。山中寂寞,一日日皆是无趣的很,如果只是拿些衣食便能换得这些新奇的故事,于我,甚是划算, 我扒扒手指,想了想,“上一回你说到那花届花神殒命,之后天界再无一朵鲜花盛放,如今都过去多少年了,新花神还没现身吗?” 他摇了摇头,“这花木成精的,远不如飞禽走兽,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草木天生便比人少了七情六慾,若是得了点化,之后再好好修炼倒还好,若是不得点化,或是修炼不入其道,便容易元神不稳,最终退回草木本身,先花神也是偶得机缘,才有之后种种,如今十二位芳主姐妹一家亲,各个都不争不抢的,这新花神要是能选的出来,难哦!” “这有何难的?” 他嘆了口气,“傻姑娘,人啊,为何眼睛是长在上头的?因为心中有欲,便想站得高,看得远,若是都不争,不要,不抢,随时都想着缩回去做棵花花草草,无欲无求的,这还修炼个屁啊!” 我被他喷了满脸唾沫星子,他嘿嘿一笑,“老夫话糙理不糙,你可得细细听了,这天界也和人界一样,家长里短,邻里纠纷,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有,只要是披着人的皮囊,还有七情六慾,就逃不出这些纷纷扰扰,为何这仙界之上还有上重天啊?那里才是真正的上神呆的地方,那里的神仙才是真的脱俗于肉骨凡胎,视一切为浮云的主啊,” 真是受教了,我给他又斟了一杯酒,乖巧问道,“那天界到底有多少神仙啊,有人界的人多吗?比这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吗? 他晃荡着脑袋抬头看天,碰巧今夜淡月疏星,肉眼压根数不出几颗来,我忙拦住了他,“今天不算!今天星星都没出来,怎么可能就这几……” “奇了,”老头一把坐起,哪有半点醉意,“今晚夜神殿下不当值?怎地星相都没了布置?” “布置?”我吓了一跳,“难不成往日我们看的星星,都是被仙布置出来的?” “那当然,”老头说道,“白天是卯日星君负责日相,夜晚是夜神大殿负责月相,占星排布自然是夜神的事,凡人所见的星相,常说是上天给的指示,说白了不过是夜神殿下排给他们看的,” “倒是奇了,这夜神向来兢兢业业,老夫我天天夜观天象,从没见他熘过班,今日难道有什么不同?” 我瞧这他又是掐指又是嘀嘀咕咕不知念叨什么,便抬头看天,往日星空夜夜不同,原来竟是出自夜神之手,不知是怎样的神仙,能站在那星云里如同排兵布阵一般,摆放每一颗星星,想来,似乎有点浪漫,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了天际, “流星!”我忙拉了把还在一边神叨叨的老头,“快看,流星!夜神上值了!” 没等我话落音,漫天的流星争先坠落,生生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宽而璀璨的长河,每一颗星星都闪烁着不同的光彩,让人视线都来不及追随,我被这幕天星彩一时震住,竟然都忘了许愿, 等到眼前重新归于黑暗,我抚着滚烫的胸口,不知为何,觉得心潮澎湃的有些异样, “还是不对,”我这个外行看的是热闹,人内行却看的是门道,老头眉头紧皱,“今晚这流星雨来的蹊跷,到像是放着玩的,” “许是夜神见今夜月相疏淡,放了开心?” “不可能,”老头断然否决,“我虽未见过夜神,却听闻他最是守礼,这般举动,不像不像,” 管他像不像,总归今晚看了一场如此瑰美的星相,真是值了, 我俩一个苦恼一个开心,对比之下,他见我乐的合不拢嘴,问道,“那灵姑娘,刚才是许了什么好愿啊?” 第11页 我遗憾的摇头,“刚才忙着看星星了,没来得及许愿,” “可惜了,”他啧啧嘴,说的半点真意也无,“要是许个求郎君的愿,指不定借着夜神大殿的光,就能成了呢!” “你莫要笑我,”我才不上他调笑我的当,“你又不是不知我身有残疾,哪里还能去霍霍别人,” 他长嘆了一口气,“我见姑娘面善,便忍不住想靠近,你姑且听我一言,姑娘身上那点残疾真算不得什么,放大了说,哪个女人胸前没长两颗瘤子啊,” 我气的捶他,“那你也长四个试试!” 他摸摸鼻子,“天下长了怪相的人多了去了,待老夫问问周遭兄弟,看能不能有法子替姑娘医治的,” 我姑且信他,“若他日你真的能找到这样的人,我一定亲手酿酒赠你,” 话虽如此,我心里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我打出生,心口处便粘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石子,拔也拔不掉,若是割开,又定会伤到心脉,渐渐长大后,那石子被肉包了去,紧紧的贴在心口之上,我便成了胸口长瘤的怪人, 这两颗瘤子不疼不痒,平日里也不耽误我生活,只是带来些流言蜚语罢了,好在寨主宽厚,并没有嫌弃我的怪象,收留我于寨边,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的生活,亦很好。 如此平静的又过了两年,期间老头经常拄着他那怪怪的拐杖佯装可怜的来骗我衣食,作为报答,也给我说了千奇百怪的天上趣闻,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很多事压根不像我们这些凡人想的如此简单,原来神仙也会纠缠在浅薄的爱恨里,倒是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原来我夜夜仰望星空,看着斗转星移,为之心折的夜神殿下,也早已有了婚约。 风神和水神的长女,听起来便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女,想来与夜神也是极为般配的。 如此,若是我活着能等到两人的成婚,定会在夜晚对着星星许愿,诚心祝愿两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我痴痴的看着星星,像个深陷在故事里走不出的人,活在凡间却满脑子天界的故事,渐渐总泛起了恍惚,许是从老头哪里听的太多,乱了心,索性便不再搭理他了, 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老头连滚带爬的上山寻我,开口竟是一句: 夜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流星雨是剧里大龙放给锦觅看的 这个时间点是大龙带着锦觅躲避长芳主所以来到了人间 这个老头便是接待他们的那个山匪成仙的土地仙啦 第6章 强龙是压不过—— 我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看见神仙, 我更没想到,自己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神仙的面前, 都怪那老头! 着急忙慌的拉了我下山,兴奋的脸都红了,“夜神大殿来了!还带了个随行的叫……叫陵光公子!你快快随我去!哎哟这等美事居然也会有落在我老头身上的一天,丫头你可不要太感激我,凡人一生若能得见神仙那是得了大造化的,今天老夫带你去开开眼,看看什么叫作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英俊潇洒的美貌上神!” 寨中大多是粗人,读过书的甚少,见识亦浅薄,我自然也不例外,是以我的脑中对神仙外貌的印象,都停留在庙中参拜过的菩萨的脸,当是清净庄严,说的再粗旷点,也当是英明神武之类的, 今日一股脑儿听见老头蹦出这么多华美而肤浅的词藻,我一时难以消化, 美、美貌上神? 上、上神……还能用美貌一词描述之? 难道老头胡言乱语的那本六届美人赏析宝典,或许是真的? 我被他安了风火轮一样的诡异步伐一路磕磕绊绊的拽到山下,那原先不过两山之间的洼地里,赫然化出了一座精美的庄园, 我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老头在一边叉着腰嗤笑我, “瞧见没,这就是仙法,啧啧,到底是夜神大殿,大手笔,大手笔啊!” 那庄园水榭亭台,佳木葱茏,奇花烂漫,在这青山绿水之中,如一方隐世桃源,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房子,亦没见过这么多颜色鲜艷的花,一时间竟看呆了, 老头越发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老夫没说谎话吧?傻丫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痴迷于眼前美景,压根懒得理他的喋喋不休,只敷衍道,“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平日里冒犯了您这位仙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跟我一个傻子斤斤计较了,” 不知夜神殿下和他的朋友会呆多久,等他走了,这个庄园还会在吗? “说你傻你还真傻,老夫带你来,可不是让你看园子的,”他在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给了我一棍子,“当初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身上那两颗瘤子,包在老夫身上了,如今,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我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怎么这两颗瘤子是碍着他眼还是心了,怎地还不放弃,这两年间整了多少千奇百怪的治疗方法,除了让我疼痛之外,无一有成效的, 我瞪他,不知他这次又想使什么么蛾子来, “哎呀,那些都不算数不算数了!如今夜神来了,借了咱们的宝地,自然也是小小的欠了咱们一份人情,老夫我大方的很,将这份人情赠与你,麻烦夜神殿下使使仙法,给你摘了这两颗瘤子,好让你快快乐乐的下山,赶紧成家生子,都多大的姑娘了,怎么半点不上心呢!” 第12页 原来是这样,我羞愧难当,难为老头竟如此为我打算……我……这可如何是好, 我在原地踟蹰不前,支吾半天不知该怎样表达此刻我心里的歉意和谢意,脑子里把自己能做的都过了一遍,无非也就是养家餬口的那点手艺,毫无新鲜的可言,现下他把如此大的恩惠赠给了我,我便是做牛做马怕也是还不清这等恩情! 于是我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谢、谢老人家!我来生便是做牛……” “谁要你做牛做马了!快起来快起来,你跪我作甚!哎呀!跪错了!也跪早了!” 我一脸茫然被他拉了起来,他一边伸着脖子看着园子的状况,一边悄悄说道,“等下啊……你就听我的,照我说的做,咱们不好直接找夜神,这不成了挟恩了啊,恐遭不喜,咱们得迂迴,这次陪夜神来的,还有一位仙人,叫陵光公子的那个,我见那两人举止亲密,昨晚我招待完两人后,回来问了一圈我的朋友,没有一个听说过有叫陵光公子的,这个人啊,嘿嘿,怕是殿下的不可外传的那个,” 那个?我不解,哪个?? “总之!这会儿趁着夜神不在,咱们先去托托那位陵光公子,他若是点了头,吹吹风,大殿下心情一好,肯定会答应的,” 原来如此,难怪他也自称是山匪出身,字不识几个,兵法倒学的不错,这好一招声东击西! “那小公子言行稚嫩,天真无邪,恐是被夜神保护的极好,这样心性的仙啊,都单纯好骗,等下咱们去了,我把你孤苦的身世一说,你再配合着哭上一哭,许就能成了!” 我见他兴奋的手舞足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没想起来, 他一拍大腿,“成!就这么做了!” 我俩盘算完毕,索性一鼓作气下了山,待隐约看见花木深处的窈窕人影时,他拉住了我,叮嘱道, “记住我的话没?” “记住了,可是……” “没有可是了!兵贵神速!” 我尚在思索刚才察觉到的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没反应过来我俩已经走到了园中,那花木深处的身影风流至极,行走间衣带飘香,仅仅是一个背影竟能让人心驰神往,不知转过身来会是怎样的天姿绝色, 两相对比之下,我等凡人仿佛浑身上下刻满了生活的过往,终究不过是一个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山中村妇罢了, 我有一刻的心酸,真的,但仅有一刻,因为我知道,就像是麻雀与凤凰,相差太大,根本无从比较,又何必庸人自扰? 幸好我早早端正了心态,要不然见了这位陵光公子的正脸,许是大多数人要嫉妒的满腔怒血,实在是这位小公子,太过于俊美了, 太美的东西总是需要呵护的,看着老头在一边夸大陈词的叙述我的悲惨身世,那陵光公子顿时投向我的眼神亦是悲悯而可怜的,我配合着垂头缩在一边,想着这位公子被呵护的真是相当不知世事,天真无邪,老头三言两语便忽悠了去,当真以为我得了不割瘤子就要死的绝症了, “我倒可以一试,不过如今我在躲长……我在躲人,不方便施法,你们先等等,等小鱼仙官来了,我让他来帮你们,” 老头立刻爬竿接话道,“那不知大殿何时再来?毕竟这天上一天,凡间便是一年,这个姑娘的病,可拖不得了啊!” “土地仙别着急,奇怪……我明明都闻见他的气息了,”陵光公子嘀咕道,“想来也不会太久,他说了要陪我用晚膳的,” “那便好那便好,”老头见好就收,谄笑着拉着我退到一边,眼下已是日暮将落,他沖我使使眼色,让我赶紧去置办些陵光公子爱吃的酒菜。 我与寨中妇孺一起做饭过多次,也曾单独给老头开过小灶,却从没给这么美的神仙做过饭,毕竟山中野味,也不知总饮清风玉露的神仙能不能吃得惯, 我只能硬着头皮端了出去, 许是太专注于手中满盘的菜餚,我一步步走的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慎,磕了我倒是小事,糟蹋了这小半天的成果,再污了贵人的宝地,那可就不美了, 哪知真是怕什么什么就来,老头这个混蛋,行至半路突然给了我腿窝一棍子,我毫无招架的一个趔趄,直接跪倒了, “错了,”他给我扭了个身,“是朝那个方向!夜神在那!” 手中的菜餚汤水淋漓,直直溅了我一腿一身,盖碗砸到了地上,便止不住这香气,只是杯盘狼藉,不能再吃了, 太可惜了, 耳边是老头唱作俱佳的描述着我的悽苦身世,那陵光公子偶尔也好心的在一边搭腔,我这个苦主却毫无感觉的坐在一地打翻的菜餚里,盯着那团热气渐渐消散,许是我发呆发的太明显,老头又给了我一肘子,低声道, “快哭!” 哭?我迟疑的看他,见他一脸严肃,忙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力气都倾注于两眼之中,凝神,再凝神, 可我那两只眼眶一如既往的干涸,无感,我将双手使劲的揉在眼皮之上,揉到眼痛,这才突然想起,刚才未能察觉到的事情, 长这么大,我竟然从没有哭过, 我简直不敢看老头此刻的表情,万分愧对他一个下午到耳提面命,恨不得缩成一个乌龟,只想躲开这一刻的尴尬,只求面前的夜神殿下,能像我听说的那样,胸怀大度些…… 第13页 一个陌生的,清亮的声音在我头上不远处响起, “姑娘请起,莫要拘束,适才土地仙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本神,若是姑娘不嫌弃,可否让本神一试?” 原来这便是夜神殿下的声音,我惊喜的抬头,一时忘却了女子的矜持,竟控制不住的直直看了过去, 这一眼瞧去,不知是我刚才揉眼睛揉的太狠,一时失了焦距,眼前的人居然现出了重影,在我脑海里与另一个模煳的影子重合,我使劲晃了晃脑袋,睁大了眼睛,依旧只看见夜神模煳的身影, 心里有些酸酸的,应当是可惜不能藉此机会瞻仰心中上神的仙貌吧, 可心中又有些满满的,仿佛是一种释然,让我顿觉轻松之感,我一时没绷住,轻声浅浅的笑了一下, “为何要笑?”陵光公子奇道, “因为她傻,”老头接道, “她就是个傻的!夜神殿下,您看看她,到现在还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都是因为那两颗瘤子啊!可怜见的……” “土地仙莫慌,”我犹在模煳中,只隐约看见一个高挑身影越走越近,身前狼狈被他翻手便消了去,他站在离我不到三步的地方,我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姑娘莫怕,” 脑海里的身影也随之一动,我偏了偏头,竟无法分辨出这句话到底是夜神在说,还是我脑中无端冒出的影子在作祟, 只觉得胸口处突然一阵冰凉,等我下意识的抚上胸口时,那平日里拢起的两颗瘤子,竟然没了! 我的心勐烈的跳了起来,本以为是惊喜过度,却不知为何眼眶酸的厉害,又酸又胀,让人无法适从,我慌乱的想抓住老头的手,想寻得一点依靠,却扑了个空,看不清东西的巨大恐惧和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让我浑身冰凉, 那两颗瘤子,本与我一体同生,如今他们离开,夜好像带走了我身体重要的一部分, 我茫然失措的在模煳中梭巡,终于力竭倒地,失去了神志。 ———————————— 今日缘机仙子一上值,便见因果天机轮/盘旁站着位稀客, 竟是夜神殿下,她暗想,不知这夜神能找我作甚? 忙拢手向前,还未施礼,便被劝住了, 夜神道,“今日不请自来,叨扰缘机仙子,实在是有一事想请教仙子,” “夜神请说,” “我有一故友,如今在人间歷劫,不知可否从仙子这里查到她的从前过往,歷了多少劫,都歷了什么劫?” 这倒不难,缘机仙子笑道,“如此,可否告知这位仙上仙位仙籍何许?” 夜神一愣,嘆道,“我与她多年未见,初识不过一个散仙,如今她为何许仙位怕是不大清楚,” “这……”倒是个麻烦事,这九天之上仙仙神神也是众多,她缘机只管得了入了籍的仙,遂婉言劝道,“若是夜神这位好友上了仙籍,我马上让侍从去查,若是没有……恐怕要劳烦夜神去趟地府了,毕竟这歷劫中的六道轮迴之事,大多归阎王管,生死簿翻一翻,什么便都清楚了,” 夜神闻言,忙谢过缘机仙子,一路凝神细想,回到了自己的璇玑殿。 他手中正握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那日土地仙带来的姑娘,初见时便隐有相熟之感,走近了更是在她身上闻见了自己的气息,他心下大骇,不由起了探究之意,待取下她身上恶疾之物,旁人或许嫌弃那两颗肉瘤,他却一眼瞧见了那温暖皮肉下,已磨的光润的两颗珠子, 分明是他的龙角!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下第五章 ,是十二位芳主(orz……) 第7章 ——地头蛇的 那日我昏厥后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家中茅屋,当夜连半点星光也无,周遭暗的厉害,我摸索着爬起来点了灯,烛火在视线里,竟只如小小萤光,势单力薄的可怜, 我轻手抚在肿痛的双眼上,眼皮下犹在滴滴点点的流出泪水,如何擦拭也擦拭不尽,反而把双眼擦的通红肿胀,活像挂了两颗大核桃,急的老头在一边直跺脚, “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他嚷道,“那时候让你哭,你看着夜神哭不出来反而傻笑,现在可好,夜神替你解了这恶疾,怎地还哭成这般撕心裂肺,活像夺了你命似的!你这丫头,到底是喜极而泣还是心疼那两颗瘤子?今天你得给我个准话!要不然老夫连走都走不安心!” “为何要走?”我急忙起身,欲在黑暗中拦他,“老人家可是因为我的事受了牵连?我真的没事,这双眼睛……我也不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泪水,” 没完没了的连哭了三天,起初我还能隐约视物,而现在,竟连烛火都看不清了, 我许是要瞎了, 他半晌没有说话,整个身体笼罩在黑暗里,身边却显出一圈淡淡的柔和的光来,我眯着眼睛,试着去接受这一圈光影,那光圈渐盛,却突然如同一道刀光划破黑暗,我听见老头紧捂着嘴,隐秘的咳嗽了几声, 他疲惫的嘆道,“原是想替你除了恶疾,没想到却是好心办了坏事!那两颗瘤子估计与你有些缘故,如今冒然一取,怕是撞了因果,反倒伤了你一双眼!现下老夫这颗心啊!比你还想哭了!” 第14页 我虽听不懂他神叨叨的话,却觉得,那两颗瘤子离开我身体的那一霎那,似乎自己有一段很重要的东西被带走了,如今的这些泪,就好像是我的魂魄在哀泣他们的失去,夺走这双眼睛,不过是对我的惩罚罢了, 我耳边仿佛能听见他们带着恨意的嘲讽,既是认不出,留你这双眼睛,又有何用? 我俩一老一小,在暗夜里抱头痛哭,我是自己控制不住,老头是悔恨的捶胸顿足,嚎的撕心裂肺的停不下来,到最后我反而还得轻声安慰他, ”别哭了老头,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蠢笨无知,你这么大声,再嚎,恐怕要把野兽给招来了,” 他闻言,哭的越发真情实意了,“……老夫做了错事,也护不了你多久了,那天给你摘了瘤子,一时得意忘形,第二天便拐了那陵光公子想带他去人间市坊开开眼界,没想到喝酒误事,把夜神心尖儿上的人给弄丢了,虽说后来追到了,偏偏始作俑者是两位殿下都不喜的!这下好了,火神追究老夫责任,命老夫明日一早便去太上老君的丹房里做个烧火的侍从,老君那一炉火,短则七七四十九天,长则百年不灭,我这归期……恐是遥遥无期了……” 心里遗憾他的离开,眼泪便流的更多了,我从没想到泪水是温热的,哭多了,心却越发会冷,我茫然的在黑暗中环顾四周,往日里山间还有他的陪伴,如今他欲走,我便只剩下这抬头时,漫天的星光了, 而现在,我连星光都已看不见了, ”不过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算我欠你一副医眼的药,明日我便去太上老君那里讨教讨教,总归给你赖一副回来的!” 他说的恳切,我却不敢再听了,天上一天,凡间一年,纵是他为老君烧了一炉最短的炉火,待他回来之时,我怕已是耄耋之年,等不到那副药了。 想来,身上之疾,多是自身因果,又何故总指望他人? 我便试着去适应眼前的黑暗,慢慢的在黑暗中找到了宁静,可偏偏我那执拗的灵魂不许,他们引来了无数奇怪的梦境,在每个深夜里碾磨着我的内心, 渐渐的,我似乎可以忘记自己是一个眼盲之人,似乎可以在云中穿梭,在山间疾走,不畏风雨不畏严寒,我脑中充斥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片段,有妖,有魔,有仙,亦有凡间种种,仿佛是老头说给我听的那些话本,都一一鲜活了起来, 其中不乏困苦与艰难,起初我只是一味逃避,周而復始的靠了结自身去解脱自己,可是突然有一天,在我又一次逃脱之后,我看见自己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在高声唤我, 这个人,与那日夜神为我割瘤子时,在我脑中作祟的影子,何其相似, 他在梦境里亦是模煳的,纵是我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呆看着他身影的消散,我原以为他只是梦中过客,可以后的梦境里,他却无数次现出身来,每每都是在我穷途末路之时,长伸着手臂,不知沖我在叫唤着什么, 之后我花了很多年在这些梦境里穿梭,从里面收集到了我与他的点点滴滴,逐一拼凑,竟真的让我拼出一世短暂的相识,那一世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与他相守的山间三季,胜过我梦里几十回的平凡过往, 只是可惜,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终于有一天,我仰面躺在星光下惯例做起梦来,却感觉周围传来一阵阵火浪,手伸及处,皆在灼烧, 山下有人在高声唤我,我侧耳倾听,那并不是他的声音, 也许是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他便不愿出来, 于是我默默等待,直到火光在脑中炸开,在这耀眼的光中,我终于看见他披着银白色的霞锦,沖我伸出手来,轻声念道, “灵君莫怕” ———————————————— 那日土地仙烧完了炉火,急急归来,却见山中草木不在,视线所及之处竟是一派狼藉,忙逮着山下的顽童问道, “这山……怎地变成了这样?” 那顽童嬉笑道,“山中有土匪,不肯招安,小皇帝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便烧了这多年的匪山!” 土地仙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瞬步移至山中,神情恍惚的将山走了一遍,心心念念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丫头没那么蠢,寨主他们也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去了哪里,到底是去了哪里!” 他在原地像无头苍蝇一样打转,当年的茅屋此刻便在他脚下,早早化成了肥,滋养了这一片野草,他丢了拐杖,只手扒开这些细草,终于在土中扒出一挂沉甸甸的酒罈子来, 那坛口用粗墨写着封坛的年岁,正是他离开的那一年, 坛边尚有一封书信,只是久经岁月侵蚀,打开时已经残字断句,不甚完整, 他便饮一口酒,高亢的读上一句—— “土地仙人,见字如晤,我曾许你一坛亲手酿造的酒,作为割瘤的谢仪,之后虽阴差阳错,恐是自身因果,灵君怪不了任何人,这一世有缘投身于此,得您照顾,大恩不敢忘。遂酿此酒,赠与仙人,他日有缘相聚……” “呵,他日有缘相聚?”他将残信丢掷一边,一口气饮下大半坛,辣的直喘,“……好烈的酒!好!甚得我心!” 第15页 我在云端之上,看着他言不由衷的抹去眼中浊泪,轻轻的笑了。 —————————————— 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我在因果天机轮/盘前凝神细算,却被一位仙侍急急拉开,“这位仙……姑?”他上下疑惑的打量我,“劳您动一动,别站在轮/盘正前,小心再被吸进去,” 我忙让开,退到一边,尤听见他嘀嘀咕咕道,“这是哪个山头的仙?怎么通身这么大浊气?快快给她点卯让她走,别污了咱们这儿的地!” 原是这样……我越发往角落缩了缩,许是我歷劫歷的太久,周身沾染的浊气过重,确实与天界格格不入,还是莫要久留,早早回崑崙,赶紧洗净这一身污浊, 我沉默等待着点卯,待仙侍捧着册子出来时,看我的眼神却不大对劲了, 他忍不住的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崑崙出生的,有名的歷劫者啊!久仰大名了!当年你下轮迴,本以为来个两三趟便能回来,没想到你是投胎乌龟都能修成了个800多年的龟仙,投胎鸟兽也修了个百年的鸟仙,非但躲开了劫难,还把自己修的不仙不妖的,那会儿可把咱们仙上给愁坏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他尚在意犹未尽中,“……后来是崑崙大殿主亲自下令不让你再去畜道,专去人道修炼你的元神,可没想到,这你也能修这么久,” 他那册子一个劲的往前翻,翻了许久才找到我的名字,“你瞧瞧,你身后多少仙都回来了,人间是有多好……这么不捨得回来,” 我接过笔草草签上我的名字,这位仙侍这才结束了他的喋喋不休,“好了,赶紧走吧,这都几千年过去了,也不知崑崙还有多少人认得你了,” 我受教的点头,心里却被他说中了,此刻有些七上八下的,如今我隔了这么久才回来,崑崙山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化? 走出因果天机轮/盘,我尚在想等下回山之时该怎么面对两位殿主,却见一着白衣宽袖的青年垂手而立在路边,我怕身上污浊沾染到人家,忙一步退开,想要避去, 他见我如此,神情讶异,又很快隐了去,上前一步,礼道,“仙上面生,不知是不是刚从因果天机轮/盘处下来?” 我见他不动之时,萧萧肃肃,朗朗清举,颇有些如美玉一般温润的气质,微微泛着冷,只是不想这位仙人说起话来眼睛倒不那么冷淡,一言一语都紧盯着人的反应,看着有些让人发毛, 我粗粗应他,将适才那位话多的小仙侍推了出去,“仙上若有事,可找里面的那位小仙侍,他懂的颇多,”刚刚才把我那些歷劫的家底嘲笑了个尽呢, “哦——”他明明连眼抬都没往那处抬,偏还端出一副“我知晓了”的受教模样,微微一笑,眼波流转,硬是将这身朴素的白衣穿出了风流之感, 等等,白衣? 我硬着头皮顶着他那直白的眼神打量了一番,这男仙貌美,又喜穿白衣的风俗是我大崑崙的特色,至少在我歷劫之前是这样的,今日这位面生的仙人停留在此,莫不是崑崙山派来的人,接我回去的? 见我疑惑至极,他眼中笑意更甚了, 我心里感慨如今年岁在天界已经吃不开了,刚被一个小仙侍嘲笑完,又要被一个崑崙的年轻子弟调笑,这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我遂板脸问道,“仙上可是从崑崙来?来接我回去的?” 他嘴角笑意一凝,只留眼中些许柔光,只是瞬间又不见了, 我听见身后脚步声起,耳边阴测测的传来一声叫唤,顿时吓得我浑身僵硬, “灵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明玩玉,有序观龙 第8章 十年饮冰 这九天之上,能一句话让我僵硬至此的,唯有一人—— 乃是崑崙山的二殿主,我那所谓的“二哥”, 当年崑崙父神身归天地之前,捨去一身修为点化了我们三个,大哥为父神的随身宝剑,二哥是玄灵斗姆元君赠与父神的一串菩提珠,而我的真身……是万年前仙魔大战父神重伤之后吃了半棵,还剩半棵的灵芝, 为此,我以残破之躯得到上神如此造化,一直被崑崙众仙背后议论,而因我元神始终不稳,灵根残破,资质修为又实在普通,是以凌霄殿中求晋之时,天帝不过赐予了我一个三品下仙的仙籍, 我愧对父神临终嘱託,将崑崙第三殿的殿主之位託付于我,一个区区三品下仙,如何掌的了六界中央之极的崑崙仙山? 然我自有自知之明,无意去反驳身后那些诟病之语,只日復一日,潜心修炼,只求别丢了父神的脸,可我真身本就受创大半,即便是勉强修出人形,却经年累月不得开智,而后某天,大殿主与二殿主在参拜完元君的法会回来,对我说道, “灵君,你且去六道轮迴一番,待修满七情六慾,再回来吧,” 我那时心中焦虑,怕是自己的实在不争气,有负父神嘱託,更拖累了两位大哥,闻言又羞又急,日日夜夜不食不眠,惶恐不安,大殿主平日里虽严厉,却缓声安慰我道, “灵君,父神赠你修为,乃是还你救命之恩,此乃一因果,你不必介怀,二则如今你真身虽破,但本心如一,是个适合修炼的好苗子,此次轮迴,与你日后,有大造化,” 第16页 我将信将疑,且听他继续说道,“父神临终亦说,他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望你能在轮迴中,学会珍惜,” 彼时我连珍惜二字是何意都不懂,只懵懂的跟着指引我的小仙侍,登上了因果天机轮/盘。 这一去,便是几千年过去了, 如今我虽满身污浊,却已修得仙元完整,想来人做的久了,再蠢笨的仙也能学出个大概,熟能生巧罢了,等下上了崑崙,今时不同往日的我,怕是要让一众仙刮目相看了, 只是我未曾想到,没等我意气风发起来,偏偏来接我的人,居然是二殿主…… 我硬着头皮转过身去,见一清俊上仙行云流水般踱步而来,在离我尚远的地方,堪堪停下了脚步, 他捏着鼻子,嘲道,“这身衣服怎么还不脱去,脏兮兮的,看着碍眼。” 二哥最是喜洁,崑崙一众白衣兴起,便是由他带的头, 我忙扯了把云,匆匆变出一身煞白的云霞锦,这才勉强入了他的眼, “你刚才在与何人说话?” “在和一个……” ……人呢?! 我头转去復又转了回来,草地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刚才那位仙友的踪迹? 惹的二哥无端嗤笑,“又犯傻,走了,去凌霄殿给你讨晋升去,” “现在?”我这刚回来,一身污浊还没洗……便要去九天凌霄殿?顿时就有些犹豫,“什么都没准备,会不会不妥?” “有何不妥?”他呵笑,“当年他太微敢趁着父神神灭,便搓磨我崑崙的人,只给了个三品下仙,什么玩意!如今他失而復得,给梓芬之女晋了个一品上仙之位,正是欢喜时候,那我便要借着他的欢喜,好好去给你也讨一个名头!” 我忙一把拉住二殿下的袖摆,恳切道,“二哥!从长计议!我和先花神之女如何比较,你不会是又想拿我做筏子,去凌霄殿闹上一闹了吧?” 我大哥虽曾为战神,却冷静自持,从不冲动,二哥端的是文质彬彬,却性刚且暴,一点就着,我私心觉得,战神这等称号,应该颁给二哥才对, 他原是玄灵斗姆元君常带的一串菩提珠,也算是看着元君座下先花神,水神与风神长大的,后先花神身死魂灭,二哥方初执崑崙事物,分身乏术,既无从追究花神之死,亦无力与天帝抗衡,便时不时借着崑崙的由头,与那凌霄殿中高高在上的天帝斗一斗法。 所谓龙虎相斗,鱼虾遭殃,我如今也长了心眼,不想再做那打头阵的鱼虾了, 他便冷冷瞪我,“这一趟歷劫看来没白去,总算是通了几窍,适才我不过说说而已,谁想去看那张虚伪的小人脸,走吧,大哥在崑崙等你许久了。” 我长松一口气,忙提着裙摆跟着二哥往崑崙去了。 行至南天门时,我想起人间一世,被夜神当做恶疾剥去的两颗瘤子,那是我从小妖身上要来的两颗龙角,于我甚是珍贵,如今我既回到了三重天,怕是要与夜神讨回来的, 二哥见我脚步迟钝,便疑道,“何事?” 我心下斟酌,小心与他说道,“歷劫时与夜神有过一面之缘,落了样东西在他那里,不知夜神居所在何处,二哥可等我半刻,方便我去寻来?” 那守门的脸生将士顿时多看了我一眼,復被二殿主微微一个侧身挡住了, 他招来疾云,拉着我就走,“这天光,夜神刚刚下值,恐在补眠,非亲非故的,还是改日再说吧!” 待离开九霄,他借着云中疾风风声遮掩,肃声道,“往后离了崑崙,莫要提起你与夜神的这点际遇,” 这是为何?我见他难得如此严肃,不知这夜神犯下何等大错,竟让天宫中人忌惮如斯? 可二哥完全无视我求知的眼神,不耐道,“一是与那老匹夫有关,我不想说,二则……大哥曾说,你歷劫种种因由,若有疑虑,问他便好,” 如此,我便只能按捺下心中疑惑,与他纵身上了崑崙。 —————————————— 崑崙乃中央之极,山中万万年白雪,为灵气堆砌,经久不化,实为福泽深厚之地,自然养的山中灵物负气含灵,一路走过,千年前我种下的小灵芝们如今已长的白白胖胖,若有机缘,怕是能让我养出几只同宗的小精灵来, 许是我心中欢喜,脸上便藏不住笑意,在见到威严的大殿主时,一时也没能敛住,被逮了个正着, 他并未训斥我的无敬,反倒柔和了脸色,笑道,“回来便好,灵君,此番歷劫,辛苦了,” 不辛苦,轮迴种种苦果,修得我今日归来之因,我当感谢两位殿主那日为我指下的明路,如今我仙元完整,终于能不负父神期望,抬头挺胸的做我的三殿殿主之位了。 “大哥,看见没,总算是多了点灵秀,不似往日那般呆笨了,”二殿下一如既往,说话拐着弯,“你种的那些个灵芝,年初便长成一大片,占了大半山头,吃都吃不完,把我那殿中仙侍吃的是直冒鼻血,念清心咒都无用,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便好好管管,别让那些小崽们再往外发散了,” 大殿主亦说,“如今崑崙于你离开之时已是大变样,灵君不若多走走,也好借山间灵气绦洗一洗这一身浊气,” 第17页 我忙应声说是,见二哥欲言又止,似有话要与大哥说,便先行一步,退了出去。 行至门外,因我如今修为渐长,耳目便比往日灵敏了许多,隐约听见二哥在与大哥说道,我今日提起的夜神, 夜神?我想起二哥不久前刚耳提面命的话,顿时又多了几分好奇,不免屏息凝神,往前凑近了几步, 只听二哥说道:“太微煳涂!竟放任荼姚残害洞庭三万水族,当年若不是夜神生母委曲求全,哪由得他收拢太湖一地,从此稳坐天帝高位!” 大殿主沉声应道,“太微行事,本就汲汲营营,手段颇多,簌离不过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罢了,只如今她起事不成,反倒连累了夜神,” 他顿了顿,嘆道,“刚你们回来之前,我已收到消息,荼姚欲借惩治水族之由头,对夜神施以极刑,此刻,恐怕夜神已凶多吉少了,” 二哥冷笑,“荼姚那个老妇,千年间看夜神多有不顺眼,唯恐挡了她那宝贝儿子的道,如今得势,怕是恨不得连带着水族一起,赶尽杀绝,” “荼姚锋芒毕露,杀戮太重,总有她反噬的一天,”大殿主道,“追其本源,是太微自造孽果,如今堂堂天界帝后,竟身陷后闱密辛,还闹得尽为人知,不知他俩将天家脸面置于何处!” “他就是不要脸!”二哥似是咬牙切齿,“当年他敢私囚梓芬,还胆敢起了废天后的心,惹得荼姚怨气满腹,后梓芬无端身死,他倒好,后脚便勾得龙鱼公主为他诞下长子,又藉此拢得水族和鸟族的归顺,此等宵小行径,实在让人不齿!” “前日里,先灵君一步歷劫归来的那位锦觅女仙,皆传她是梓芬与太微之女,气得我差点夜闯花届,一探究竟,若不是你拦我……” “我知你出于同门情谊,对先花神之死一直耿耿于怀,可你别忘了,水神,风神尚在,他俩才是真正该主此事的人,洛霖与临秀的人品,怕是你比我更清楚,交与他们,无论锦觅的父亲是谁,他们都会善待梓芬的女儿,” “是我一时冲动,”二哥略带歉意道,“如今得知锦觅竟是洛霖的女儿,真是皆大欢喜,只是……” “只是什么?” 二哥恨道,“洛霖霁月清风,却抵不过太微钻营,早早便为两家设下了亲事,如今两人无子,临秀又将锦觅示若己出,这与夜神定下婚约的长女之位,怕是唯有锦觅了,” “而现在,天后又对夜神痛下杀手,何曾顾及水神脸面,我倒要看看,这汪浑水,他太微想要怎么解,又想从中得到什么!” 大殿主背手而立,似在沉思,许久,他才问道,“火神与夜神,你怎么看?” 二哥皱眉,“这一龙一凤,天家灵胎,自是旁人所不及,我厌恶太微,恨屋及乌,是以对这两子,都不曾有过接触,” 大殿主却道,“我初见夜神之时,他还尚小,天帝放任天后苛刻,他身处其中,实乃不易,后他晋升夜神仙位,掌占星布相,我曾暗暗观察过一段时间,方之此子心智非常,是个布局的高手,假以时日,能成大器,” “你不若直说他心思深沉,有乃父之风,” 大哥摇头,“所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他身处天家,想要明哲保身谈何容易,往后我见他通身气度,并非钻营奔竞之人,恐是为求自保而韬光养晦,隐忍不发。此番水族谋逆之事,他敢以一人之力揽下罪责,只为解那三万水族的性命攸关,这等品行,令人刮目相看,” 二哥却道,“曾同为司战之神,我以为大哥会更青睐那只小凤凰,如今他赤霄在手,杀尽六届,好不威风!” “旭凤虽为天家嫡子,却不得其父母心性,战神称号在身,既是荣耀亦是枷锁,若不懂收敛,便像如今,小小年纪,已树敌颇多,再加上身后荼姚与鸟族牵绊,他纵是有赤霄在身,也怕是施展不开的,” “这不正和太微心意?母子两把剑,定得六界安稳,让他这天帝之位,高枕无忧,” 只听大殿主深深一嘆,“公道自在天,水族谋逆,已现太微执事之争端,若这只是开始,那往后岁月,怕是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修了下前一章,加了两道横槓槓……不知道为什么分段不显示,只能加横槓来区分了; 2,这段的节点在大龙丧母,迕逆天后,即将代水族受过之时; 3,讲真,我没有大纲,这个文真的是一头热的开了,而且悲剧的用了第一人称女主视角,便註定了很多剧中情节只能靠侧面描写了,不要骂我,我也很懵,怎么就写成这样了…… 第9章 难凉热血 回家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我每日沐浴在醇厚的灵气中,与崑崙众仙一起修炼,二殿主替我向哮天犬讨来一只族孙,给我做了仙侍,化作人形时不过一个垂髻小仙童,圆润可爱,闲时我便拉着他的手,熘达去我那种了一大片灵芝的山头,这些灵芝长势喜人,当中有几个隐隐有开化的趋势,我便嘱咐了我的小仙侍——叙永,日日替我守住这片山, 不料没过几日,叙永便哭着来找我了, “灵君!灵芝山被人砸了!灵芝宝宝们被毁了一半!” 第18页 竟有此事?我大惊失色,他见状越发嚎啕大哭,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只能先安抚他哭的小声点,把二殿主招来就不好了, 他遂抽抽噎噎的抹泪,细细说道,“今早天光刚亮,我正准备收集露水给灵芝宝宝浇水来着,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山上砸了一个深坑,也不知是什么落了下来,浑身都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干净,我、我就没太敢靠近了,” 我心说不愧是二哥送我的人,完全是顺着他的心意教养好的,便止住了想要拿袖摆给他擦泪的心思,变出一方锦帕,看着他有模有样的把脸擦了, 他端正道,“不知是何方妖孽!灵君你随我一起,我到要看看是谁敢动我们三殿殿主的心头至宝!” 我忙点头称是,牵了他的手,好笑的跟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脚步上山去了, 途中不由暗想,是仇敌还是意外?仇敌的话……我自认从前即便呆傻,也不曾招惹过别人,如今我…… “灵君!就在那儿了!” 没等我想出个大概,叙永已蹦跳着跑到了那个他所谓的深坑边,嗯,确实挺深的,也就能容纳一个成人身形大小,而此刻这个深坑里,也确实躺了个人, 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一时控制不住,连尾巴都冒了出来,在身后直甩, “就是他了!看起来倒像个人……”他努努鼻子,努力嗅道,“不是妖魔之气,但身上怎么这么大煳味,好臭,” 我见这个人长手长脚的蜷缩着,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便拿跟棍子给他翻了个身,这才瞧见他身上穿的白衣如同被火烧过一般,满身脏污,连带他的脸,亦是伤痕累累,简直不能看了, 叙永义愤填膺道,“灵君,他身下伤了好几朵灵芝宝宝,那都是我平日里小心看护的,如今……你可不能心软,就放过他了!” 我指了指他身上已然瞧不见原样的白衣,“怕是我们崑崙的人,如今伤成这样,定有缘由,不如领去二殿主那里先养着,待他伤好后再问责吧,” 不料叙永小小年纪,心眼竟小的很,不依不饶道,“那怎么行!”他急急拒绝,又改口,“哪用得着劳烦二殿主,” 我见他反反覆覆,还伸出短腿轻轻踢了下那昏迷不醒的仙人,嘟囔道,“我见各殿仙上都有两位仙侍,就我是落单的,灵君喜静,我也不知何时才会有朋友,如今天上掉了一个来,灵君不若自己养着……给我做个伴吧?” 他甚会撒娇,抱着你的腿便不松,那大尾巴摇的更欢了,我这才看出来,这只小狗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怕是见我神色渐冷,他又急急说道,“我不是想欺负他!就是……灵君沉迷修炼,都不大陪我,我……我还不如回天犬爷爷那里,好歹有人玩,” 我哭笑不得,原是这样,确实是我冷落了他,便摸了摸他为讨好我扬起的小脑袋,认命的施法把人抗回了寝宫。 这位男仙身量颇长,把他扛回来倒也废了我好一番气力,待将他置于床榻之上,顺手为他整理松散的衣襟时,我赫然发现,他身上穿的并非普通白衣,摸起来,更像是孝衣, 我瞥了眼一边亦步亦趋的叙永,心里有了思量, “去把他压坏的那几只灵芝取来,餵给他吃了吧” 他倒是领命去了,但三步两回头,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便宜他了, 待他走后,我伸手探了探这位男仙的神智,确实是受了重伤,灵体滞涩,连气息都不稳,恐是要好好养上一阵子的, “不知仙友今日为何会落在我崑崙,”我暗念,趁着叙永不在,便顺手用袖摆为他擦去脸上污痕,定睛一看,此人倒有些眼熟, 细细想来,这不是那日我下了因果天机轮/盘出来后,遇到的那位仙友吗? 那日二哥现身,便不见了他的踪影,我还误以为他是崑崙来接我的人,想来……恐怕并非如此,若是崑崙中人,为何要避开二哥? 那他今日,又是为何而来?又为何,被伤成了这样? 我虽不想以恶意去揣摩他人,但被二哥耳提面命了几次“如今形势诡谲,我崑崙虽置身事外许久,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眼下,我凝视着他长眉紧皱的脸,为我家小仙侍那点心思嘆了口气, 放弃吧叙永,此人绝非你可掌控,来歷不明不说,身后不知还有多少牵扯,那些压坏的灵芝,拿来治好他的伤,早早送他走,也好早安一份心。 不料,就我去给他熬汤药的半刻功夫,两人竟然还吵了起来! 叙永连滚带爬的扑倒我身上,差点撞洒我手中汤药,我稳住他的小脑袋,他不依不饶的想往我怀里钻,嚷道,“气死我了!灵君!他简直忘恩负义!” 我倒是没想到上午还半死不活的人,一会儿功夫居然就顺过气儿来了,忙抬腿往寝宫走,叙永就一边扒着我的腿,一边说道, “我见他偷偷抱着你的枕头哭,这么大人了,知不知羞!他却训我没大没小,敢直唿你的名字,一点也没把我当他的救命恩人看!灵君,你要帮我骂他,哪里来的村夫,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被他嚷的头疼,忙打断他,“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问他的,他又是怎么回你的?”他闻言眼神略带躲闪,我便加重了语气,训道,“一句都不许骗我!” 第19页 他这才从我腿上滑下去,扭捏了半天,开口说,“我、我看他哭了……就说……” “说了什么?” 他板起脸,道,“你这么脏,凭什么蹭灵君的枕头,” “然后他说我,说我一个小小仙侍,怎么能直唿灵君的名讳,” 他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我便告诉他,灵君疼我!我便叫得,他非亲非故,凭什么也叫得!” “等等,”我疑道,“他也叫我灵君?” 他知我名讳? 叙永气道,“他知道!他说他认识你在我先,还说……” “还说了什么?” 叙永两眼一闭,恨恨的说:“他还说他不喜欢我,但是喜欢我的名字,我便告诉他,这是灵君为我起的,他便又笑了,” “这么大人了,又哭又笑的,别是撞傻了脑袋吧!” “好了”,我復又端起汤药,现下温度正好,“我去看看,”转念一想,怕叙永人小不知轻重,顺口说了出去,便好言好语嘱咐了半天,让他上山给我守灵芝去了。 回到殿中,那仙友正坐在床榻之上,凝神运气,可是看他表情痛苦如斯,恐怕不是那么顺利, 于是我将汤药递了过去, “先喝点药吧,你重伤入体,光靠灵力修復,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的,” 他伸手接过,我见他腕骨凸显,上面带了一串水蓝色珠子串成的手鍊,带的并不女气,只是衬着他如今形销骨立的惨样,越发惹人心疼了些, 他并没入口,只置于唇边轻轻嗅了嗅,哑着嗓子问我这是什么, “你倒在我种灵芝的山上,压坏了几朵,碰巧你重伤,这些灵芝千年吸崑崙日月精华,丢之可惜,便拿来给你疗伤了,” “仙上倒是大方,”他这才将汤药一饮而尽,再一运气,果然平復了许多, 我见他一直微垂着头,与那日直白神态倒不一样了,长指反覆捻着他的衣摆,语气甚轻,“重孝在身,怕是脏了仙上的床榻,” 我知人间有这样的忌讳,可仙界没有,眼下我的洁癖小仙侍也不在,我自己倒并不在意这些,便婉言劝他, “身外之物而已,仙友不必如此,” “仙上好心肠,”他终于抬起头来,不知是受了怎样的刑罚能让他脸上褪尽了颜色,那日清朗风华不再,眼前的人脆弱的好像是拼凑出来一般, 我有心想问询,却恐触及他伤痛,终是不忍,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适才我的小仙侍怕是言语多有得罪,仙友莫要和他计较,他不过一个几百年的犬族精灵,人小鬼大,被我惯坏了,” 他扯了扯嘴角,将“几百年”“惯坏了”几个字嚼了又嚼, “……百年不算小,长起来是很快的,仙友当严加管束,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 他呵了一声,冷冷道,“恐生歪念,” 我在心里为叙永拘了吧冷汗,看吧,这一时心血来潮,找来的哪是什么朋友,这架势简直如严师一般,便忍不住为他说道, “自家孩子,难免娇惯了些,”我崑崙弟子在外行走,何时有过失态之举,闻言他脸色越发苍白,便有心想结束这对谈,“仙友放宽心,莫要操心这些杂事,好好养病吧,” 他却一把拉住我的衣摆,“那日因果天机轮/盘处,我见仙友,歷劫归来,”他顿了顿,神情有点恍惚,“歷经几千年的苦劫,仙友为何还笑?” 我笑了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不出当时的表情,但回归一事,修的仙元完整,于我自然是开心的,怕是喜不自禁了, 他追问道,“人间数载,有苦有甜,是苦多,还是甜多?” 我见他神情隐有紧逼之意,怕他一时太过紧绷,惹得气血翻涌,伤及心脉,便放松笑道,“原先都是苦,轮迴之中,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可有了甜之后,苦,便没那么苦了,” 我想起小妖陪我的那一世,那是我轮迴的转折,因为有了他,我的命数才有了变化,也正是有了他,我的苦修才有了结果,甜多?苦多?根本不需要计较了, 他却惨澹一笑,神情越发执拗,死死盯住我道,“我与仙友却不同,原先都是苦,可是有了甜,却觉得苦,更苦了,” “苦到逃离不了,苦到忍无可忍,”他慢慢松开了我的衣摆,定定说道,“……唯有找到那点甜,才能一解我心中苦痛,” “灵君,”他突然出声唤我,“那日,我听说你要归来,早早下了值便在因果天机轮/盘处等你,”他唇瓣苍白无血,脆弱无比,“只想与你说一句话,” 我无端承受着他靠过来的身体,想推开,却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挣脱不得,耳边传来他略带哭腔的话语, “我表字润玉,幼年居于洞庭,是一尾,曾叫小妖的龙。” 作者有话要说:  大龙在天界就是在歷劫 第10章 一生嚼墨 我在人间的最后一世,每每小妖入我梦时,我就在想像着,或许有一天,我俩能再相遇, 第20页 他竟然是条龙!是这天地之中,最高贵,最有灵性的生物, 思及此处,我常与有荣焉。那时的梦里虽模煳了他的脸,可我隐隐觉得他长大了许多,显得身量颀长,想来相遇之时,他当是一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了, 却不想如今重逢,我的这尾小白龙,竟被极刑伤害的遍体鳞伤! 心中到底意难平,便立刻折身去了大殿,想问清个中缘由, 不料大哥立在殿前,见我疾步行来,神情并不惊讶,倒像是等我许久了, 他先我一步,开口道,“夜神伤势如何?” 夜神?事关夜神何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听大殿主復道,“天界只有两尾龙,一尾为当今天帝,另一尾,是天帝长子,名润玉,便是如今的夜神,” “灵君,你轮迴之中,是不是曾在洞庭湖边与一尾龙有过际遇?” 我勐的抬头,讷讷道,“……我知他是龙,却不知他竟然是天帝长子,更不知……”他居然是夜神, 那我人间最后一世,他出手为我除下成瘤的龙角,为何没有认出我来? “因我当年随天后上了九霄,受她迷惑,服下了一颗浮梦丹,” 一道病弱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刚明明虚弱到半昏厥,被我果断哄了睡着,怎么又跟着我从殿中跑了出来! “我幼时与生母居于洞庭之事,与灵君相遇之事,都因此丹缘故,尽数被忘,后来我再遇生母,重回故地,方才忆起这些,便下地府想去借阎王的生死簿,却发现簿中事关灵君歷劫种种,皆被人消去了,而那时,灵君归期已定,我欲下人间与你相认,却又被大殿主拦住了,”他敛袖长拜,“润玉见过崑崙大殿主,不请自来,多有得罪,” ……原来他就是那日大哥与二哥谈起的那位身世悽惨的夜神, 只是我在崑崙几千年,从未听说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如今天界法度,当真成了摆设,竟容得天后一人独断专行,肆意残害上神了吗? 大哥生生受了他这一拜,负手问他道,“往后夜神当如何?” 他面上顿时浮出刻骨恨意,“杀母之仇,灭我族人,这每一条,润玉都要向天后讨回来!” “如此,夜神请回吧,”大哥冷言道,“灵君,你且随我来,” 我有心想扶他,眼见他听见大哥的拒绝后,身形摇晃,虚弱的像是站不住,可难得大哥如此严肃,我便只能将他留在了原地,匆匆跟去了大殿殿中。 在殿中,大哥沉声问我,“灵君,你下轮迴之前,我曾与你说过,父神在轮迴里给你留了一份礼物,你可还记得?” 那是一份名为珍惜的礼物,我记忆犹新,只是尚不知这句珍惜到底是何意? “你真身乃是一颗灵芝,当年也不知是从哪儿飘来的孢子,最终停在了崑崙山巅,细若微尘,却抗住了山顶猎猎罡风和皑皑白雪,最终,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山顶万年,岁月的轮转交替于你,毫无意义,父神于我说起你时,常嘆你本心坚韧,”他赞许的看向我,“玄灵斗姆元君也曾说过,你有一颗最适合修道的心,” “只是不想,仙魔大战,父神身受重伤,为保元神,便摘下了你,自然也伤了你大半的修为,此为因,” 他长嘆了一口气,“后父神身归天地,点化了你,本是想还你的救命之恩,却无意间算出一件事来,” 我呆愣道,“何事?” 他眼光沉沉,“你原是太上忘情之命,却因这段波折,命数有了变化,” “那时你尚未开智,父神亦不知你能否安然度过轮迴的劫难,于是便用了心头血,炼化出一根锁灵链,它将你残破的元神锁在山野之中,可保得灵体在轮迴里不受伤害,却不想……” 他看向了殿外正半跪在台阶之上的润玉,“正因为你被困灵山,与万年孤苦的他有了交集,一时纠葛,影响了两个人的命数,此为果,” “阎王生死簿上,你的歷劫种种皆被我消去,因为在你人间的最后一世,夜神始终没能想起你的存在,我以为你们的这段际遇已经终结,便不忍你受苦,”他顿了顿,“等你回到崑崙,即便用上百年,千年,想必终能想通,重归大道,” 受苦? 我下意识的摇头,我并不觉得苦,就像我曾对小妖说过的那句话,正是因为有了他短暂的陪伴,才让我在轮迴苦楚中得到了安定, “大哥,我下轮迴之时,你曾与我说,待我修成七情六慾后再回来,如今你看,灵君修成了吗?” 我抚上胸口,“我曾千百次怨恨为何总被拘于山野不得外出,是以多少次轮迴不过是反反覆覆,我亦毫无长进,只有灵山那一世,我得到了他短暂的陪伴,我才知道,往日的我,不过是行尸走肉,重复的做着无用功,” “父神想让我懂得珍惜二字,究竟是珍惜自己的道心,还是因这段际遇而生出的凡心?”我质问道,“若是前者,何必拘我!困在山野,人迹罕至,如何能平白修的七情六慾?” “还是说,父神怕我修出凡心,便不能再求道了吗?” 大哥重重闭上了眼,“珍惜二字,在于你的选择,灵君,你回来的终究晚了一步,夜神……早已定下了婚约,” 第21页 我看见不远处的他身形勐的一晃,继而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便想起那时,他身量虽矮,在对上魔物时亦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的样子, “大哥,我生于崑崙山巅,无人知我心中孤苦,万年岁月,说得轻巧,可你们认为的大道无情,却并非我意,” “我冷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怕冷,唯一暖过我的,是一颗真心相待的心,我灵君曾许他一世陪伴,却在人间食了言,如今这笔债,我还得心甘情愿,他有了婚约,我便遥祝他夫妻情深,白头到老,他日所有不测,我也当义不容辞的去助他,真心还真心,这便是我的道。” 大哥沉默许久,终道,“若有一日,他走向万復不劫,你当如何?” 我笑道,“父神重伤,吃了我半颗,便好了许多,想来我也是有点用处的,润玉不若旁人鲁莽,他聪慧,亦懂进退,他日,若是他走上万復不劫,定是受人逼迫到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如此,他若身伤,我便拿真身替他疗伤,他若心死,我便用经年陪伴,我如今仙元完整,想来是能吃很多年的,而仙途漫漫,我亦不怕时光久长,” 大哥凝神注视着我许久,突然扬声唤道,“如此,往后夜神当如何?” 我看见不远处的小妖一扫病弱与颓废,长拜不起,朗声答道,“润玉当韬光养晦,固守本心,静等天道评判,” 大殿主沉思后点了点头,又突然加了一句,“孝期三年,你不必再来了,” “为何?”我急急说道,看看大哥又看看小妖,结果两人一个高深莫测一个喜不自禁,颇是奇怪,只见小妖一个深拜后道,“多谢大殿主!三年后,润玉定当再来崑崙拜谒!” 作者有话要说:  奇蹟润玉在线换装——b站32008755推荐给大家,我已经走不出来了 第11章 不染丹心 往后三年,我竟真的一次都不曾见到过他, 他在九霄璇玑宫的仙侍送来一只似鹿非鹿的灵宠,长得倒颇是可爱,听说此宠乃为以梦为食的魇兽,专程送来给叙永作伴,以感谢当日叙永小仙的救命之恩,为此叙永甚是受用,我便为他取名为怀仁,留在了身边,另又赠我一串水晶珠串,那仙侍红着脸道:“殿下说这串珠是那两颗龙角所磨出来的,是殿下亲手磨的,里面加了一丝殿下的神识,灵君上仙若、若是想殿下的时候,就摸一摸珠子,殿下便、便会晓得了,” 仙侍回去復命的当晚,我在院中仰望星空,忍不住就摸了摸腕中那串晶莹剔透的珠串,顿见一众星光闪耀,以我多年观星之经验,想来此刻那布星之人的心里,应当也是欢喜的, 只是这欢喜来的短暂,因为这三年,天界动盪,人人自危,先是天后不喜花神之女的锦觅女仙,竟欲下黑手,被天帝众人发现后,被迫散去一身灵力,压至毗娑牢狱,永生不得再入神籍,后天界看守的万年凶兽穷奇,逃出九霄,被魔界固城王利用禁术,借了穷奇的灵力一举夺下魔尊之位,与天界宣战。 距离上一次的天魔大战不过万年,如今竟又起了战意,我见大哥二哥对弈之时,亦是没了往日轻松,多了几分凝重, 二哥道,“此次大战,太微欲亲自领兵,只是那穷奇,当年玄灵斗姆元君费劲心力不过封印其八成灵力,如今就算剩了这两成,再配上魔界至宝的陨魔杵,太微这一战,怕是难办,” 大哥道,“魔界有陨魔杵,仙界自有赤霄对抗,唯一的变数,”他沉思许久后落下一子,堪堪杀去二哥一片,“在于太微,” 二哥胡乱的将棋盘抹了去,不屑一顾的说道“在他?”他对这天帝向来不齿,“固城王想借穷奇一统六界,他太微难道没有这个想法?在我看来,倒像是被人占了先机,一时狗急跳墙罢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大哥无端笑了笑,继而长嘆,“穷奇拘于仙界,恐怕太微有心却不敢妄动,如今让固城王先了一步,以太微的心性,一定会……” “赶尽杀绝,”二哥沉声接道,“倒正好遂了他夙愿了,” 大哥低头品茶,并不接话,只听二哥继续道,“听说魔界百万魔兵已陈兵忘川,仙界却连三十万天兵都凑不出来,荼姚被关之后,鸟族势弱,几个长老和一个什么公主内部斗得不可开交,加之有无数被废天后残害过得众仙上上清天告状,太微纵是有心想保全,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只能自断其臂了,” “再者,花界不理世事,水族因大殿下的生母缘由,早早与天帝离心,如今也是蛰伏于洞庭之下,韬光养晦,其他一众仙仙神神,大多散乱的无从说起,他太微此次,真是势单的够可以了,” 我倒是不解,“居于如此劣势,为何还要应战?” 二哥嗤笑,“权势于人,犹如蜜糖,何况这颗糖,原先还是在自己口袋里的,即使知道用了穷奇,不外乎饮鸩止渴,” 他难得静下来,轻轻道了一声怕是要可惜了, 这有何可惜的?不过都是天帝自己做出的决断罢了,我只想知道,此次应战,润玉是否也在行列? 二哥极为不雅的白了我一眼,“大殿下本就善文不善武,他太微打的好算盘,倒是想带他去的,凌霄殿中却被一众武将拒绝了,道:向来火神旭凤才是战神,如今让他退守凌霄,却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夜神前去,去干嘛?给魔界那黑漆妈乌的天上挂星星吗?” 第22页 此话听来刺耳,我正欲替润玉辩驳,却听见了大哥罕见的笑声, 他清了清嗓子,復又端正了脸色,“……我听闻大殿下主动退了与锦觅上仙的婚?” 我赶紧竖起了耳朵, 二哥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殿下执意退婚之事,原以为会在两家间生出些龃龉,结果却是皆大欢喜 ,夜神那一封退婚书写的情真意切,至今在天界奉为美谈,什么夫妻之缘,乃前世三生所得,恩深意重,方可成就,如今你早已与人有白首之约,他润玉亦是痴心错付,二心不同,终究难归一意,往后她若愿意,便与旭凤一同叫他一声兄长……酸的很!那火神觊觎锦觅许久,如今得偿所愿,也顾不上这夺□□的行径是否不齿了,天家脸面又一次被丢了个干净,” “哦对了,”他突然拍手贊道,“这夜神一退婚,火神便上杆子接了锦觅,把毗娑牢狱里的废天后高兴的啊,听说当天就吐血三升,倒地不起了,哎呀,高兴,真让人高兴,” 我简直目不忍视二哥此刻的癫狂,便藉口去替他们换茶熘走了,是以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大哥评论润玉道,“我给他三年时间,如今堪堪过半,他却能分鸟族,合水族,连着收服了花界和一众仙将,此子进退有度,极善说话之道,对上能俯仰称臣,忍常人之不能忍,对下亦能用人用贤,不计前嫌,列管的井井有条,” 他嘆道,“这一手纵横捭阖,帝王心术,不过如此了”。 —————————————— 这一场天魔大战,足足打了一年,无数天兵与魔兵身死魂灭,像下饺子似的落入了忘川,天帝重伤固城王,欲夺穷奇,却被反噬,雷公引天雷围救,不料招来的却是九九八十一道天谴之雷…… “……这鸟族公主不愧是荼姚教出来的,心狠手辣,痴恋火神不得,亦对锦觅恨之入骨,火神受陨魔杵重伤之后,她藏了火神残留的魂魄,将锦觅推入了忘川,”二哥皱眉,“女人真可怕,以后若再有女仙私上崑崙,拿月老的红线来勾搭我崑崙男仙,一律都给我打出去,” “还有锦觅曾吃过的那颗陨丹,灭绝情爱的,我觉得甚是不错,回头我也弄几颗,给大家尝尝,” 我敬谢不敏的拒绝了,却又被二哥嘲笑了,“你就算了,没吃也一副吃了的样子,别浪费了我的丹药,” 我没理他,追问道,“锦觅女仙落入忘川,会怎样?” “会疼,会很疼”,二哥龇牙咧嘴的说道, 我感同身受,不禁打了个寒颤, “忘川里一众孤魂,最喜鲜活灵体,掉下去,怕是会吞得四分五裂,” “好了,”大哥开口,二哥这才停下他的危言耸听,“你别吓她了,” “灵君,你记得你轮迴的时候,身消之时的感受吗?” 当然记得,爆体而亡,痛到连头髮丝都是疼的, “这等劫难,虽大苦,却能炼心,锦觅命格特殊,原本就应当顺应天命,却被先花神做了手脚,灵君,你且记住一句话,劫,从来都不是避的了的,唯有应劫,才能一解,” “天帝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纵是看见亲子伤重,亲兵身灭,却仍不舍对万古凶兽力量的渴望,加上他身上孽重已久,终遭反噬,” 天谴之雷,受过会如何? “魂飞魄散,落入忘川,成为那万千孤魂野鬼中的一员,生生世世,再无解脱,” 二哥沉默,“……这便是他自食恶果了,” 只可惜了锦觅女仙与火神,原是天宫一段佳话,如今…… “火神尚保有一丝魂魄,他真身凤凰,本就是涅槃而生的主,想来只要能修復魂魄,重归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锦觅呢?” “洛霖曾带锦觅拜谒玄灵斗姆元君,元君称锦觅为将死之人,想来早就算出了她有这一劫,这一世,她与凤凰有杀母之仇,便是两人再情深,这段仇怨也始终存在,如今二人分离,锦觅亦重入轮迴,这段情深能否再续,只能看两人,日后的造化了,” 那我的那尾龙呢? 大哥静静看了我一眼,道,“天界不可一日无主,众仙欲推大殿下登位,却被拒绝了,” “凌霄殿中,大殿下道自己人微望轻,不胜其任,遂推举水神继任天帝,如今洛霖已经登位了,” 二哥皱眉,“洛霖心性,宽厚仁和,善于守成,如今天魔两界元气大伤,扶他上去,稳定民心,休养生息,再好不过,可他一心求道,不善权术,” 他顿了顿,“往日我虽不齿太微,但是天帝一位,权衡二字,却是要刻在骨头里的,” 大哥淡定的落下一子,“天宫人才济济,自有后来人,且看天道如何选择吧。” 三千年后,天帝洛霖身归天地,让贤于常住洞庭的水神润玉,望他秉圣贤之能,以天下苍生福泽计,应天承运,即任新帝。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香蜜剧播的时候,我在备考,所以基本二倍速,看的比较粗略,当时一考完,我便憋不住写了这个同人,一开始定的三段时间点是——大龙儿时跳出水面被天后接走(剧中出现在大龙遇母后,逐渐想起自己不是被母亲抛弃,而是服下了浮梦丹),在这里插入了女主,第二段是大龙带锦觅下凡,为了躲避长芳主,遇到了山匪成仙的土地仙,这里是大龙长大后第一次与女主相遇,彼此未能相识,但是为了以后的相认埋下了伏笔,第三段,开文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设定在大龙丧母后,找锦觅倾诉的名场面,就是那句我这一身所求不多,只求每天多爱我一点点,不求爱我淡薄,只求爱我长久,后来考完试我重新看了一遍这里,觉得这个时间点特别不好,这句话听起来很绝望,从这句话之后,大龙其实在这段爱情里给自己定了性,卑微的(因为他知道锦觅和旭凤彼此深爱都灵修过了),没有回报(因为陨丹),但是!他还是要!这点就让众多事业粉看不下去了,因为剧中后半段,其实逻辑有点奇怪,大龙的人设是立起来了,但是作为令人怜爱的男二到无可奈何的反派,转折的有点生硬,从头到尾,大龙的悲剧在于他没有选择,所有的,都是被安排的,感觉是为了丰富这个人物形象而堆砌了很多,就好像非得把他逼上天帝之位似的,可以理解,这些都是剧的冲突与爆点,只是有点仓促,而且着了过多笔墨在对锦觅的执念上了,然而这点执念又没太多付之于真正的行动,结果我们大龙最终只获得了六界最佳辩手的称号,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锦觅是他的劫,他躲不过,只能应劫,那反观大龙一身,劫也太多了点,最后还混了个孤苦万年, 第23页 大龙,跳那个啥台子算了,去哪儿咱都能混出头,何必在这儿受苦啊。 后来我在瞎写这篇文的时候,就在想,大龙有点付出型人格的意思,但是,是有智商的付出,所以没打算想给他写太多情爱,纯粹是想根据我自己的思路,重新盘一下,大龙如果脱离这些纷纷扰扰,他会怎样选择?如果不必因为锦觅跟旭凤他们搅活,就仙界那几个仙,以他的资质,大龙混混也能到天帝了,那么,这段剧情该怎么过渡呢? 然而我没有这么好的写权谋的笔力,所以我给自己定性就是小短篇,让大龙没那么苦,事业感情两手抓,于是就有了这篇澐起洞庭, 澐字,是江上大波的意思,江水广阔,暗波汹涌,很像大龙的隐忍,然而,剧中,大龙幼时是在太湖太湖太湖,不是洞庭,在此给大家道歉,出了这么大一个bug,另外配角里面的崑崙三少无端少了一少,另外两少没有名字,洞庭鱼虾更是只有在对话里出现过,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太懒了…… 最后,这篇文大部分都是我靠手机打出来的,太痛苦了,我的大拇指现在看见手机就想拒绝,而且文中有很多语句不顺的地方和错别字,影响了大家的阅读体验,完结后我会好好修一下,谢谢大家的温柔,很多评论都在鼓励我,真的很感激。 剧播之后,我们都是香蜜女孩,大龙成就了这个夏季无数女孩心中的仙侠梦,从此我脑中的神仙都有了形象,感谢电线大大写出了这篇文,感谢香蜜沉沉烬如霜这部剧,也感谢陪我到完结的你们,书海茫茫,我们有缘再见啦。 哦忘了,明天还有点小番外(捂脸) 第12章 番1 三年前润玉下崑崙的那一夜,灵君裹了厚厚的长袍出去送他,行至半山之时,两人闲聊间已将那一世的回忆说了个遍,灵君笑他,也笑自己,“那时我一直不信你真的是一条龙,如今看来,是我眼神不好,竟把神仙错认成了长角的小妖怪,” 润玉轻抚过手腕上的人鱼泪珠,淡笑道,“那时我一心想做一条鲤鱼,因为做龙的时候,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会?”灵君为他拍掉落在肩头的雪,如今他身量颀长,早已不是那个堪堪到她肩头的少年了,便感慨道,“我曾说过,我家小公子这么俊的一张脸,若是长大成人了,不知会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 “灵君,”他拿下她忙不歇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两人掌心相对时,虽都不暖,却意外的熨帖,“……与你分别这么多年,我在这天宫之上,始终也只是一个人,”他很是遗憾的长嘆了一口气,“不知你说的那些哭着喊着的人都去哪儿了,怕不是因为我相貌丑陋,都被吓跑了吧?” 灵君闻言停住了脚步, 人间歷劫归来之后,她曾深深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眼疾,为何遇上润玉之时,两人对他的外貌总起纠纷,他总说他丑,她说除非是她瞎,结果后来一世,真的就瞎了, 而眼下,这个人虽面色尤带青弱,立于月光下,周身满是莹莹柔光,圣洁的如同白玉一般,分明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翩翩公子,灵君不忿的嘀咕,“……明明不差啊,” 难不成自己的眼光真的有问题? 难不成如今仙界的美男标准不是这样的? “哪里不差?” “我崑崙男仙众多,貌美就不说了,风度才华皆是出众,我私下也比较过……”旁人比起他,总不是腰粗了一寸,或是背坨了一分,远不及他!于是她义正严辞的给自己的审美正名,“润玉你休要在我这里卖乖,你这等相貌,明明就很好看!” 她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外衫,“怎地就能发出这种莹润的光?这件衣服是拿你龙鳞做的?” 他捉回她的手,抽走的那一瞬,温度的流失让他感觉到了冷,急急道,“……我可没有跟灵君卖乖,事实就是如此,我做龙的时候,只有灵君一个人真心说过喜欢我,” “喜欢我的角,喜欢我的尾巴,”他想起那时两人在山中的无忧无虑,亦是怀念,“你看,即便是现在,我随意穿的一件衣服,灵君也觉得喜欢,” 灵君心想,夜神殿下今晚熘了班,空了满天星辰都暗淡无光,可他低头与你说话的时候,你却又能在他眼睛里看见那些遗失的光彩,闪耀着,带着一丝隐秘的快乐, “当真只有我一个?”灵君仰起头,佯装认真的问他,“那……上次我在人间,看见了一场极为瑰丽的流星雨,我掐指一算,那天倒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不知这场夜景,是殿下放给谁看的呀?” 那光彩转瞬即逝,因为夜神殿下使劲闭了闭眼,很是不自然的撇开了头, 復又转了回来,正色道, “此事说来话长,百年前锦觅初上三重天,走到我的璇玑宫时,她……她看见了我的真身,” 灵君的脸色微变,想到当年润玉没事就喜欢露出尾巴泡碧潭的习惯,想来这次应当是被锦觅女仙看了个正着,连忙追问道, “看到了多少?” 润玉皱眉,见她一脸促狭之色,不由得冷冷说道,“恐怕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 第24页 灵君这才虚虚遮了遮嘴角的笑意,“我只是想到你以前总喜欢去碧潭沐浴,以为你被……”后面半截话被头顶上陡然锐利的眼神给拦住了, 她识相的吞了进去,转言道,“我听说锦觅容貌甚美,乃六界第一美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白净清秀之外简直乏善可陈,顿时心情有些低落,“……这些年吃了这么多供果也没能变得漂亮些……” “锦觅的父母乃是先花神与水神,自然承袭了一身好容貌,与你我皆不同,再说了,如今锦觅与旭凤情投意合,她的美貌,已有了归属之人,在我们旁人看来,便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他俯身凑近,微微一笑,“不过增进女子容貌的法术亦有许多,灵君若是想要,往后我带来些,教你可好?” 甚好!灵君忙不迭点头,抬眼间两人四目相对时,满是轻松与惬意,这份熟捻与相知,仿佛时光不曾走过,她还是当年灵山上的药娘,而他,也只是个烦恼不能做鱼的小仙, 如果没有往后种种,只两人在灵山上,静静的生活该有多好,那时母亲尚在,灵君良善,母亲也一定会喜欢的……润玉恍惚的想着,嘴角便觉得有点苦,那些不堪入目的破碎画面在他的灵识深处翻滚,不断叫嚣着想要奔腾而出,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阻止不了这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可这一趟崑崙,却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了眼前正担忧望着他的灵君,那神情一如往昔,就好像回到了那天夜里,她看见了割角的自己时,那毫无掩饰的悲悯和担忧, 润玉长指轻抚,一点点为她抹平眉间皱痕,笑的很淡,“初见锦觅之时,她用锁灵簪掩盖了容貌,只穿了一身朴素的纱衣,当时不知为何,见她的第一眼,我心中倍感亲切,说来可笑,我在天宫几千年,第一次有过如此情绪,难免便在意了许多,后来才知,我与她……还有命定的婚约,” 听起来倒像是戏本里写的一见钟情,灵君腹诽,不免偷偷瞅他,又被逮了个正着,忙正色道,“……听说锦觅性子活泼可爱,想来与她相处,也是快乐的……吧?” 润玉压根不接她的话茬,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后来她与旭凤情愫暗生,三人之中,我始终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直到…… “当我遇上生母,想起被浮梦丹抹去的前故时,那失而復得的巨大欢喜,”他指腹划过她的眉间和眼角,眸光灼热,“那时我才知道,初见锦觅之时,那一眼的一见如故,究竟是何故了。” 他捧起她的脸,如今他已长大,两人身量之差,在这俯身与仰头时恰好契合,再顺手不过,“今日大殿主的一番敲打,润玉铭记在心,珍惜二字,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他低声喃喃,每一字却像是悲苦至极的控诉,“我上崑崙前,心中满腔怨恨……初经丧母之痛,又遇天后想藉此残害一众亲族,我知她恨我许久,便以身代之,想忍一时,平息她的怒火,反正这些我都习惯了,” 他面上突然恨意外露,咬牙切齿道,“偏我身心俱创之时,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神,前来探视,却说了好一番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词!” “天道无情,好一个天道无情!事到如今,他还以为我会一如既往的像一颗棋子,受他摆布和玩弄吗?!” 他转过身去,避开了灵君的视线, “那些伪善的言语,令人作呕!我听罢,只觉自己如同身处业火地狱,被焚烧了一切感知,一心只想让这些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血债血偿! “可笑我身为天帝之子,受此不公,却依旧只能忍而不发,我心中实在痛苦难诉,这才冒然上了崑崙,惊扰了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他惶惶然的摇头,“我应当……应当如灵君所想的那样长大,待你我相遇之时,快乐无忧的出现在灵君面前,这样,你是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我了?” “只是,”他话音一转,语气骤冷,“这几千年的寄人篱下,百般忍让,孤苦二字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快乐于我,早已成了奢望,” “而如今我失而復得,又知晓灵君同我,都受了千年苦劫,如何还会让你再和我这般苦下去,”他目光沉沉,全身紧绷的如同一只在弦的箭,“我当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灵君含泪摇头,“润玉,我知你心中苦痛,常忍难发,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只一点,你要记住,别为了别人做傻事,他们都不值得,莫要再伤了自己了,” 她实在捨不得他遭受的这一身伤,身伤易好,心伤难愈,而一趟已经看得见山脚的送别之行,已然到了终点,纵是有万般不舍,他也要离开, 去山下,找回他被夺去的一切。 “遇上生母后,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他状似轻松的笑道,“我不想再做那个一身寂寥的夜神了,星星的陪伴再美,也是没有温度的,等我回来后,灵君可否与我去洞庭小住?我们就在湖边的山上找个干净的山洞,就像当年一样,可好?” 灵君应他,坚定的对上他渴求的眼神,“如此,三年之后,我便在洞庭湖边等你,直到你……重新落入我的网来。” 第25页 ============================= 天帝陨身,众仙以血统德行为考量,欲推润玉上位,被夜神严拒,水神亦不解,“夜神为何不愿?” 润玉笑答,“我曾答应过生母,要替她振兴洞庭水族,这夜神之位,我坐了千年,也孤苦了千年,如今,我已寻得一生挚爱,只想与她长厢厮守在母族身畔,” 何况,他遥遥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天帝之位,那个位置,他不要一个人坐上去, 后水神洛霖即位天帝,将水神名号赐给了原来的夜神润玉,新水神执掌洞庭水族,早早便离开天宫去了洞庭, 而这一去,便是三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本周太忙了(躺倒) 实在对不起大家,所以追加了一点番外,明天还有一点点,一定在国庆完结! 我研究了下评论说的甜甜甜是什么意思,特意去看了几本甜文,被齁住了,我可能做不到……(熘了 第13章 番2 天后与天帝多年无子,这在天界,成了个大问题, 更有甚者,传言当年火神旭凤在人间觅得先水神锦觅的转生,当即截回家做了压寨夫人,第二年便有了儿子,而这新上任的天帝与天后虽说人前看起来是感情甚笃,可到底天后那肚子,三千年也没有动静,怕不是和上一届天帝天后一样,人后……相敬如冰的吧? 一众谣言传到崑崙时,气的二殿主一把掀翻了膝前桌案,“新天帝刚上位没多久,这些个老狗就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试探谁呢?一个个是不是活够了,以为新天帝跟洛霖一样,和善是吧?” 转过身他又忍不住跟大殿主念叨,“……灵君跟他在洞庭也呆了三千年,两人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算算……也该有了吧?” 难道……他自顾自凝神细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帝当夜神时日夜颠倒了几千年……阴虚阳乏,伤了身子?” 大殿主闻言一口茶在嘴里翻了个滚,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差点给自己呛着了,他无奈道,“灵君是颗灵芝,跟他成亲了这么久,就是有病也早就给他补好了,你别瞎想,润玉很有分寸,他俩之事,必有缘由,” “缘由?能有什么缘由?”二殿下不解的很,把大殿主心爱的玉桌拍的噼啪响,惹得大殿主眼皮直跳,“子嗣一事,这有什么好拖的?原先那两人跑洞庭躲懒,做了三千年的散仙,是天上地下四处游歷,好不自在!可今时不同往日,润玉已登大位,往后政事缠身,怕是不会再给两人那么多的闲暇了,” 他匆忙扯了把云,急急要走,“不行,我得去给灵君说道说道,别让那些多嘴多舌多的东西抢了先,” 大殿主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他,给他从云头拽了下来,摁回了凳子上,苦口婆心道,“关心则乱,小两口的事什么时候轮的到外人插手,再说了,你就算不信灵君,难道你不信……”他往上指了指, 却听见二殿主冷笑了一声,“这些流言蜚语都吹到我崑崙来了,凌霄殿里的他会不知道?以润玉之心机,指不定想藉此机会发作什么,” “……毕竟灵君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确实是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当年他执意要娶,我也曾跟他挑明说了,灵君于他,并无太大助力,当时他倒是认了,还干脆的起了上神之誓,说永不负她,可你看看,这才多久,刚上位就惹得一屁股事,还把火烧到灵君这儿了,敢情生孩子灵君一个人就能成?” 他气的绕着院子转,越想越不对劲,捏了个诀,把叙永给召了过来, 可怜叙永正在崑崙后山开山垦荒,为开春后的播种灵芝做准备,一时被召,裹着满身泥沙扛着锄头就来了, 二殿主见他一身邋遢,愣在当场,“你……你是谁啊?” 叙永放下锄头,板正的给他行了一礼,“小仙叙永,见过二殿主,” “不是……”二殿强忍着内心不适,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顿时觉得有些混乱,“当年我亲自从那窝小白狗里面挑出来的……最好看的一只,如今天后的亲随,哮天犬的亲族孙,算算岁数,应当是个少年了,怎么变成了这样!” 叙永板着脸立在原地,他留了一脸的络腮鬍子,是以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听他干巴巴的说道,“我爷爷说了,男人就是要毛多,才显得威勐。” 二殿气极反笑,“……谁让你都往脸上长了!” 叙永委屈的看了眼二殿,只是他的眼睛被脸毛遮了大半,二殿只见他微微耸动了一下,那一脸的毛便在微风中摇摆,看的他心火直冒, “你一个亲随,不好好在天后身边呆着,窝在我崑崙干吗?种田吗?” 就是种田啊……叙永在心里弱弱的反驳,但到底年幼,面对二殿的怒火他也不敢太吭声,只垂着头,缩在了一边,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 得不到回应的二殿越看他那小媳妇样越窝火,捋起袖子道,“看来我真的要去趟璇玑宫了,他洞庭什么风水,能把我天犬养成了这样!” “别啊……”叙永一听璇玑宫三个字就浑身一哆嗦,他抬头看了看天时,这会儿正是天帝与天后午睡的时候,二殿若是这个时候去了…后果他想都不敢想…忙出声拦道,“……二殿主,这个点,您就算去了璇玑宫,也见不着天后的,” 第26页 “为何?” 叙永硬着头皮说,“因为天帝有睡午觉的习惯,又总拉着天后一起,所以这个点……”他心说反正脸都被毛遮住了也看不出来脸红了,磕巴巴道,“恐……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二殿困惑的看向大殿,见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撇开了头,咂巴咂巴这才反应过来,遂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叙永两眼一闭,面如死灰,“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会被流放在这儿种田?” 他心里委屈,恨不得抱着二殿大哭一场,可惜刚露出这么一点意思,就被二殿嫌弃的拒绝了, “等等”,二殿沉声道,“你给我好好说说,当年灵君跟着润玉去洞庭,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于是叙永抱着自己的小锄头,声泪俱下的将自己这三千年的悲苦生活倾诉了一番,其实说来也简单——他当年喜滋滋的跟着灵君下崑崙,去了洞庭,之后又跟着两人满天下的乱跑,看遍了世间百态,见识了大好山河,过的特别开心,眼见着他渐渐长大了,身量都快到灵君肩头了,有一天,他们三在洞庭湖边的野山上歇脚,他站起身想要去林子里熘达,却听见灵君顺口说了一句, “你瞧叙永的背影,像不像当年你的样子?” 他一愣,没听懂灵君的意思,便转了头去,对上了当今天帝陛下似笑非笑的眼神, “恩,是挺像的,” 他发誓,这是天帝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和善的话了。 之后两人再启程时,天帝突然道,“灵君种下的那些灵芝,鲜有时间照料,如今花神之位空虚,花界也养不出灵芝来,崑崙一处,怕是仅有了,” 灵君顺着他的话仔细一想,心下便起了担忧,“……我要回去看看,” 润玉拦住了她,瞥向了一边正兴奋着整装待发的叙永,“让叙永去吧,他从小便随你在灵芝田里照料,应当最懂了,” 叙永:啊? 至此,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从亲随直接掉到了守田的农夫,叙永几次想找灵君哭诉着回来,都被润玉绕了回去,屡战屡败的他也只能回犬村找爷爷哭去了, 哮天犬听完他说的种种,定定看向祖孙清俊的小脸和身段,长嘆了一口气,残忍的说道,“叙永啊……把鬍子留起来吧,什么时候把脸遮满了,你什么时候就能回到灵君身边去了,” 他将信将疑的照做了,结果等他真的将鬍子养满了脸,天天种田也养出一身健硕的肌肉后,那时刚登位的天帝坐在高台之上,给他上下打量了数个来回,这才大手一挥,终于同意了他出入璇玑宫,常伴天后身侧, 只是好景不长,灵君初登天后之座,繁杂之事众多,对他也没太约束,他还以为自己还能像在洞庭一样,借着灵君的名头,随意晃荡,这天午后,便给他晃荡到了书房的门口, 这地方他向来不愿意来,他一个犬族的,识那么多字有什么用,顿觉扫兴,转身便想走,突然一声短促的呻/吟浅浅传来,他耳力甚好,只觉那声音跟爷爷那羽毛掸子似的,蹭的人心痒,立刻就竖起了耳朵, 什么声音?这像卡在喉咙里似的,哼的不上不下的,大中午的谁躲在书房干嘛呢……他索性放轻了脚步,一点一点挪到书房一扇窗前,借着那点细缝往里看—— 里面的人他倒是眼熟,正是那平日里总冷眼待他的天帝,只是此刻他趴在桌案上,散了发冠,衣襟半拢,长袍松散的落了一地,半点没有平日里的齐整模样,他微低着头,脑袋左右轻扫,似乎在研磨着什么,让叙永不禁有些好奇,这是在磨什么? 他沉思了一下下,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天帝喜欢用嘴磨墨? 可他好像也没叼着墨锭啊? 他扒拉扒拉自己的脸毛,又使劲凑了凑,想看清他嘴下含着的东西,可惜没等他捕捉到,只见天帝原来半拱的后腰微微下沉,耳边又是一声绵长而黏煳的唿声, 到底是什么在叫? 他被撩拨的越发好奇,那天帝的动作也越发奇怪,明明像是死死抵住了桌案,可偏抵的不稳,撞的那木头磨在地砖上,一下一下,没一会儿,那桌子都被撞歪了, 他埋首在如云乌髮里浅浅笑了一下,低声道,“……别躲我,”长臂一揽,便将身/下偏离了的人给捞了回来,强硬的拉了那两条雪白的胳膊环到了自己的脖颈上,继而俯下身去,不知嘬起了什么,听着还挺美味的, 叙永看的眼都直了,原来他身下,居然还有个人! 那人也散了一头乌髮,和天帝的纠/缠在一起,堪堪遮住了大半张脸,剩下的半张……又被天帝低头啃脖子给挡住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有什么好啃的? 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哑然响起,“……我说我累了,你不许,说困了,你也不许,那我今天换个说法,我冷了……润玉,你身上太凉了……”说完便想躲开, 只那身/下嵌合的太紧,逃脱之道,着实还需花点功夫,灵君疏于锻鍊,自然没能得逞,被死死摁在了滚烫的胸膛与冰凉的桌案之间,前胸后背,两种温度,让她整个人颤了颤, 第27页 她颤,他也跟着颤,她只能委屈的轻唤:“润玉……我冷……” 谁料年轻的天帝最擅长的便是捕捉人心,于理之一字上,六亲不认,他拨开她肩头被汗沾着的一缕髮丝,在肩窝处碎碎留下细吻,两人交颈相拥时,他在她耳边坚定的说道,“我现在是不信你畏寒的话了,我体再凉,凉的过崑崙雪山?莫要再躲我了,靠我近些。” 灵君只能认命的举起酸软的双臂,将她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 润玉满意的抱了个满怀,意犹未尽的想抱着人翻身坐起时,一抬眼,对上了窗缝里一双已然呆滞的眼。 “然后我就在这儿了,”叙永惨澹的扯了扯嘴角,耷下了肩。 二殿木然的点头,与一边正沉思远眺状的大殿主一起放空了一会儿,而后下了个结论,幽幽道, “龙本性淫,这么折腾都没弄出孩子,一定是天帝自己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紧张,不知道能不能过审…… 第14章 番3 当真这风都吹到崑崙了,凌霄殿里的那位会不知道? 璇玑宫前一众仙侍整整齐齐的位列两侧,低眉顺眼的听着御前小仙官的训话,往日无非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照顾好天后”,“凡事要向天帝禀报”等等, 今日却有些不大一样——这训话刚说完一半,天帝亲自来了, 他沉着脸扫视着庭前众人,小仙官随即乖巧的退到了身后,心说殿下这么黑的脸,就是大战都没见他这样啊, ”守好璇玑宫,那些流言,一句都别给我飘进来,” 待他拂袖而去,有胆大的仙娥一把拉住了小仙官,偷偷问道,“天帝这是怎么了?外面传了什么流言,这么草木皆兵的?” 小仙官忙不迭的甩开她的手,一步退开三丈远,指着一圈人正色道,“少打听,别打听,回头说漏了嘴,好好呆在璇玑宫照顾好天后才是你们该做的,但凡有不顺耳的,赶紧来报,” 事后又悄悄指了指凌霄殿,“……有好事的嫌咱们璇玑宫人少院空,把歪点子动到这儿来了,没见看陛下那脸色吗?沾这事的,都别想好过了。” 众人心领神会,往后日子,谨言慎行,小心了许多,一时间将璇玑宫保护的滴水不漏,倒真瞒过了灵君, 不过此刻她心思也确实不在宫中事物上, 离春分还有些日子,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这种不适之感自是熟悉,千百年间一旦出现这样的感觉,便是她要上崑崙去播种灵芝的时刻了。 想到自己的那片灵芝田今年终于又能扩一扩,灵君心中自然欢喜,便忙着焚香净身,养精蓄锐,更是早早知会了叙永,待春分之时,她便回崑崙。 她欢喜,璇玑宫一众仙侍也跟着松一口气,前殿里,陛下怒斥上表扩充后宫的众仙,引当年潜邸之时因嫡庶身份有别,受废天后百般苛待之旧事,疑众仙此番作态之居心,“先天帝太微,德行便如你们口中所言,然他下场如何,想必你们比我清楚,如今众卿重生此意,是想让我重蹈旧帝的覆辙吗?!” 他对领头的几人冷道,“有空卿家应当去毗娑牢狱看看废天后,终是有过君臣之恩,莫要忘了为人臣的本分。” 天帝一怒,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唯璇玑宫一处,依旧安宁自在,便是那下了殿还怒气沖沖的天帝,行至此处也少不了一整仪态,恐将外面沾染的脏污情绪带进来,扰了天后的清净, 璇玑宫的仙侍自是知道这位年轻的天帝并非如他外表一样,看起来温润和善,是以从不敢懈怠,见天帝疾步入殿,忙跟上前去,尊声禀报导,“天帝陛下,天后正在沐浴,尚不在殿中,” 沐浴?润玉看了眼天色,“……天后可是身有不妥?” 那仙侍头也不敢抬的轻声说道,“天后说开春便要上崑崙去种灵芝,这几日需焚香净身,所以去了……” “知道了,”天帝转身便往浴池走去,摆摆手道,“你不用再跟着了,” 行至半路,润玉微皱的眉头却始终没能解开,此次殿前有人有心想借帝后无子,给他后宫塞人,倒真提醒了他一件事,他和灵君,为何三千年都没有孩子? 原先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多想,他与灵君的这段缘分,本就是阴差阳错的偶得,如果没有万年前的仙魔大战,如果没有崑崙父神受伤的因,如果没有锁灵链的桎梏,没有灵山那一世的相遇,没有之后灵君漫长的人间轮迴…… 这么多的如果叠加,才化作了两人的姻缘之果,他曾说过,再没人比他更懂得珍惜一词的真意,仙途既得此陪伴,他已是感恩之极,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便是知晓旭凤在人间寻得锦觅的第二年,就有了个真身为白鹭的儿子,他……说心里没有羡慕,是不可能的, 润玉的手抵在门扉前许久,长吐了一口浊气,这才推门而入, 灵君在一片氤氲的雾气里与他遥遥相望, “怎么突然来了?”他来的突然,脸色也不大好看,让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便急急想要起身,被润玉唤住了, “你别动,”他慢条斯理的脱去长袍和内衫,穿着亵衣便下了水,这是润玉的一个坏习惯,当初拔鳞留下的疤痕,让他始终觉得自己身貌有缺,便是沐浴,也不愿自己脱去亵衣,唯恐胸口的那片疤痕会吓到别人, 第28页 可哪里还有别人?灵君只能认命的伸出手,为他脱掉贴在身上的亵衣,那薄薄的锦缎吸了水后既沉且重,粘在润玉身上,一点儿都不好扒。 不仅不好扒,白使了力气不说,这一拉一扯间还把自己送了过去,灵君敏感的察觉到润玉的那双手在水下的蠢蠢欲动,抬眼便是他微微情动的神色,只能硬着头皮从水里捞出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一边的玉石上, “……我今天身体真的不适,”她真是怕了在情/事上拒绝润玉,你让原本就没读过几本书的人找藉口去回绝一个从小在省经阁泡大的书虫?灵君身体力行的试了千年,得出来的结论是——她这张嘴,就不是用来跟润玉打嘴仗的, 凡事软和一点,多学着娇娇的唤几声他的名字,才能打动这位天帝在□□上霸道而专断的心, 润玉身体一僵,果然就此停了手, 他贴的甚近,浴池中温水从两人相贴处流过,反磨出一种轻抚的触感,他缓缓道,“我听殿中仙侍说你……开春后要回崑崙种灵芝?” 灵君点头,笑道,“时节将至,春分便归,这一次我等了很久了……”她见润玉不解,忙解释道,“千年前你在人间为洞庭泄洪的那一次还记得吗?我匆匆回了趟崑崙,当时也和如今一样,我的身体早早便有了感知,你也知道的,我的真身是一颗灵芝,而我们灵芝繁育的方式便是……” “发孢”,润玉眼中欲色渐褪,变得清亮了起来,只是他那手又趁人不备滑进了水里,轻轻覆在了灵君的下腹,“可是将灵孢从这里引出?” “不止,”灵君惊异的看向他,不想润玉居然连这些都懂,省经阁里的知识当真有这么丰富吗? “还需要一点精血,”灵君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就一点点,没那么伤身的。” 润玉听罢,便是凝神深思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神态倒松动了很多,不似进来之前那般紧绷了,他沖灵君缓缓的一笑,这一笑不知怎么的,让灵君想到了她初回天宫时,遇上润玉,那时他的眼神亦是如此, 坦荡与直白中,似乎还夹杂了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意味, 只是这点意味,以灵君的脑力,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想不通的了。 当天夜晚,天帝在省经阁独坐了半宿,下半夜只身上了崑崙,未曾惊动任何人,只除了一个可怜的仙侍——叙永, 他夹着尾巴高举着夜明珠在天帝身旁为他照路,举到胳膊酸累也没见天帝那紧锁的眉头松开,他始终目光沉沉的盯着这一片灵芝田,突然问道, “灵君上一次来种灵芝,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叙永扒了扒自己的手指,磕巴巴的算了算,“……差、差不多是千年前,” “那我问你,”天帝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瑟缩的小仙侍,“灵君是什么种的?你可曾亲眼看到过?” 叙永扫了眼齐整的灵芝田,指了指旁边尚小的三颗,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天后便是将灵力从丹田处引出,落地若是能保持灵体不散,便能成株,” “那、那三颗便是上次结出来的,原本……”他顺嘴想嘀咕,半路反应过来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可还是被正主听到了, “原本什么?” 叙永索性心一横,闭眼说道,“原本那边的三颗便是您当年落到崑崙,压坏的灵芝的位置……当时您的伤好的这么快,就是她们的功劳呀。” 他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看那位天帝的眼睛,生怕晚上做噩梦,更生怕自己做的噩梦又被那只混蛋魇兽吃了,再吐去给天帝打小报告,这几千年他的苦日子反反覆覆,那只魇兽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他心里苦,正欲挤出几滴泪,想藉此向天帝撒个娇赎个罪,可等他抬头时,哪里还有天帝的踪影? —————————————————————— 润玉一晚上都呆在了省经阁,这倒是个稀罕事, 往日里便是事情再多,他也不曾一夜未归过,何况还是呆在了省经阁,灵君不由暗想,是前殿出了什么麻烦事,需要他如此操劳? 可唤来的仙侍一个比一个嘴紧,灵君问了一圈不得要领,索性一早便提着裙摆去省经阁找人去了。 去时他正趴在桌案上睡得正熟,灵君不欲扰他,可今日前殿有朝会,是以不等她提醒,润玉便自己醒了过来,而为赶朝会,灵君也没能来得及与他多言,只来得及匆匆为他理了理衣袍,目送着人走了, 这一趟真是白来了,灵君暗嘆,转身便发现那时不时便跑回璇玑宫的小魇兽,竟也在一边熟睡, “你倒好,日日这么清闲,不像你家主人,”灵君摸摸他的脑袋,心疼刚才瞧见的润玉眼下的青灰,怕是昨晚熬了一夜,她扫视一周堆得满噹噹的书卷,顿时便有些头疼,“你继续睡吧,我回去等他,” 不想她正欲离开之时,小魇兽突然吐出一颗蓝色的光球,那正是记录人梦境的所见梦, 梦里润玉正与岐黄仙官对谈—— 那歧黄仙官好心劝道,“外界的闲言碎语,陛下不必着急,帝后无子,乃是机缘未到,芸芸众仙之中,千年无子的比比皆是,仙途漫漫,机缘不可强求,” 第29页 润玉眉头紧锁,“本座并无强求之意,只是最近天后突然提及培育便身体不适之事,本座不解,还望卿家解惑。” 歧黄仙官想了想,道,“天后的真身乃是仙草,草木动情,实乃不易,且动情之时,与常人也不大相同,情热会灼五脏六腑,所以大多会有身体不适之状,只是臣不知陛下所说的培育是何意?” “若按卿家所言,千年来天后只情动过数次,而这几次,她都以为是自身的灵孢成熟,是以都将其发散了出去,” “胡闹!”岐黄仙官闻言急道,“若是寻常灵芝,发孢乃自然之法,可既已得道成仙,这么做,完全是浪费了来之不易的动情之机,要知道,她发散出去的,可不是普通的灵孢,那是混了自身精血的真身的一部分!” 梦里外的帝后皆是一脸震惊之色,好一会儿才听见年轻的天帝揉了揉眉心,煞白着一张脸,轻声说道,“天后身体,往后要靠卿家悉心照料了,” 梦境就此戛然而止, 灵君呆呆的站在桌案边半刻,只觉得胸腔里鼓动异常,最终沉重的坠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轮迴回来之后,她便不能像以前那样种灵芝了……原来她错误的将自己难得的情动机会误以为是…… 帝后无子……是了,千年了,她日子过得太过舒心,是以不曾思量过这等话题,想必是润玉替她挡去了这些纷纷扰扰,让她还以为能像在洞庭一样,快乐的做个散仙。 她犹记得当初他们在人间与旭凤锦觅相遇时,润玉看向棠越的眼神,那埋在深厚关怀后的微光,仿佛是一簇不能释然的失落, 那时他与她抱做一团,他对她说:如今鲤儿已渐渐长大,看起来身量倒与棠越差不多了, 她眼瞎心瞎,根本没听明白润玉话中的遗憾,棠越已经这么大了,而她与润玉的千年,皆因她的愚蠢,在无知中蹉跎过去了, 她木然的站起身来,疾步往外走,差点连撞了桌角的痛都不自知,心里只满满一个念头,我要去见润玉,去见他,然后告诉他,她犯下的错误。 成亲之时,二殿主曾对她说过,天后之位,与寻常仙位不同,天帝执掌六界,事务繁杂,而天后,不仅仅是天帝的妻子,更应当是知他、懂他、能够为他分忧的伴侣。 而她一心缩在润玉身后,平白让润玉为她担去了太多责任。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璇玑宫的门。 年轻的天帝正躺在床榻上补眠,即便是睡梦中,他也睡的并不安稳,灵君只手为他抹平微皱的眉头,愧疚道, “对不起……润玉,我错了,我犯了大错” “……是我没有担起天后的责任,让你受了很多苦,那些流言蜚语……” 他果然醒了,却依旧睡眼朦胧,只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急急问道,“灵君听到了什么?” 灵君缓慢的摇了摇头,在他略白的脸色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坚定的将手伸向了他亵衣的衣带, 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今日看到的所见梦细细与他说了一遍, “……是我煳涂,犯下这样的错……”她的手指辗转流连在他胸口处的伤痕,夫妻多年,她深知这块禁忌之地,恰巧是他最为敏感的地方,润玉僵着身子,被她吻了又吻,偏偏灵君只一味口头道歉,对他拖了一地的龙尾视而不见, 眼见他的尾巴缠的越来越紧,润玉定定的捂住了她的手,“这便是灵君道歉的表示?” 她红着脸,讷讷道,“……兵贵神速,我、我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的,等春分后随你怎么罚我,” 只是现在,我不想再让你等下去了, 润玉轻笑,“……我不怨你,灵君,连我都没有发觉这些,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只不过……” 他懒懒的拖长了语气,松开了紧握的手,任由她越滑越下,“难得能见到本座的天后这么性急,真是让人期待,” “那便请天帝陛下好好享受,”她红着脸去接他的话,“毕竟我们做天后的,当以天帝为先,这第一点便是要为天帝——” 开枝散叶 (由于番2普遍反应车速过快,作者初到晋江,新手上路,为确保安全驾驶,遂在此省略1千字,请各位天后自行带入,充分发挥想像。) 这一年,叙永从春分苦等到了夏至,也没能等来天后的踪影, 三个月后,天后有孕。 番外完 —————————————————————— 你们肯定又要问到底生出来了个啥? 龙啊!肯定是龙啊! 一条有药用价值的龙, 怎么样?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笑容渐渐变态.jpg 作者有话要说:  1.完结啦!!!!!!!! 2.这章其实很不满意,卡了许久,因为得知番2的尺度太大,我基本把这章原稿推完了重写了,毕竟刚来晋江没多久,还没摸清楚底线在哪儿,还是先老老实实做个孩子吧, 3.等下我会出没在各章里修错别字,不是更新啦别点错, 第30页 4.感谢巍家澜孩送我的营养液,感觉自己像阿拉善的树苗,今天也在被爱浇灌? 5.最后厚颜学着打一个预收的小gg,下一个脑洞——长生不老老魔女x心狠手辣老恶魔 名字叫:混血魔女 多么的古早加土味,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