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杀]午夜莫睁眼》 第1页 [bg同人] 《(狼人杀同人)[狼人杀]午夜莫睁眼》作者:垣瑾馥【完结】 文案: 十八岁的少女,莫名掉入一个奇妙的西方小镇上。 华丽的公馆,高耸的钟楼,绿茵的草坪,灰蓝色的海水,重峦叠嶂的礁石,还有不同肤色形貌却同样热情的居民—— 这明丽美好的一切,却都在午夜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变了模样。 血色月光之下,隐藏在平民中的狼人,一个一个现了原形。 而我们无辜的吃瓜少女,能否经过一次次真切而血腥的歷练,最终活着回到安全的家里? 嘘,午夜的钟声响了,祈祷的少女啊,你莫要睁开眼睛。 狼人的杀戮,已经开始, 而你只能,想尽办法,活下去—— ## 狼人杀/狼人游戏的衍生同人(言情)文。个别採用游戏的设定(比如角色特点和一些规则),但(因为作者游戏水平有限quq所以只能)推理元素很轻,因而也同样支持没玩过游戏的小天使们,享受这场西方罗曼的“狼人版生存游戏?薄? 【封面感谢小伙伴xi 】 欢迎各路小天使收藏~_(:3」∠)_ 内容标籤: 异世大陆 西方罗曼 游戏网游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韦筱池,丁鲲(昆汀) ┃ 配角:山崎苍,伊莲娜,哈特·汗,秀敏·汗,等 ┃ 其它:狼人杀,狼人游戏,真人,西幻,狼人,天黑请闭眼 第1章 楔子:来自格林太太的 ===与正文几乎无关完全可以跳过的一封信=== 我最最亲爱的哈特(hunter)and秀敏老两口: 近来咱家中的一切可好?这几天天气阴冷,二位的身体可还吃得消?还有我那不着调的老弟菲利普(phillip),是不是还赋闲在家里,到处惹是生非? 我的婚后新生活倒是过的不错。我同我自由的契约者——也就是我先生啦——虽然并没能完全遵从契约上规定的一切,但总归相处得很愉快。格林一家老小似乎也很喜欢我,就在前天,格林老太太还盛情邀请我在这个月底同他们一起去王城,参加那场为期三日的圣礼祭典活动——啊,说起来,自从咱举家搬到维恩沃兹这个小国,我还一直没机会去瞧一瞧他们的圣礼祭典呢。这下子,终于如我所愿啦。 不过眼下,却有另一件事情令我十分忧虑。昨天午夜时分,我发现天上的星象有些许异动,于是便翻出塔罗牌来连占三次,结果卦卦不详。 爸妈,你们还记得那个名为“堕神诅咒”的传说吗?在我房间的书架上,从上数第四排的第七本黑色封皮的书,第13页里就有提到过这个。堕神格朗斯在千年前的诸神大战中被众神击溃,在被俘虏前,他向战争中背叛他的维恩沃兹这个地方降下了诅咒。而格朗斯的化身正是一头毒狼,而在战败前负责掌管午夜和月亮。 而眼下,我敢以我“见习巫女”的名誉起誓,这个传说绝非仅是空穴来风。 ……啊,不要急着嘲笑我的荒诞不经,我亲爱的爸妈!不论你们是否还对我以“见习巫女”自居这件事嗤之以鼻,亦或是对这个小国的信仰崇拜不屑一顾。这一次,我都请你们看在我身为咱汗(khan)家的长女的份儿上,把家中的“日常防御”再提升一个档位吧!尤其在入夜以后,千万记得将门窗锁好,就连通向南希(nancy)医馆的那条小路,以及侧门,都不可以放松警惕!记得通知到塞伯(seb)管家他们,要时刻注意着汗公馆周围是否有狼群出没。 我亲爱的爸妈,你们看了那本黑皮书定会发现,传说中诅咒的内容不知为何描写地十分含煳。但这并能叫人安心,因为未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在危机解除之前,请家中的各位千万慎重、保重。 待祭典结束以后,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去看望你们。 但愿各路神明都能保佑家中一切安好! 爱你们的, 雪莉(shirley)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出楔子来,请诸位小天使们先睹为快。 楔子与正文没太多剧情上的联繫,雪莉·格林也不是即将开始的狼人杀的真人游戏参与者之一。 但是信中提到的人物多数都是的。比如汗爸,汗妈,汗弟,以及医生管家等等。 人物名字有的採用了双语,给出括号中的英文名字,是因为有些名字里面有梗。英文名只出现一次,今后全部由中文代替。另外想剧透一丢丢,汗妈秀敏是姓朴的。而汗则是印度的常见姓。seb管家的名字来源于塞巴斯酱(但人设并不是万能恶魔啦hhh)。nancy的意思则是同性恋。 最后,再次欢迎各路小天使收藏~_(:3」∠)_希望你们会喜欢我的西幻新套路_(:3」∠)_ 【欢迎勾搭★渣浪微~博:垣瑾馥】 第2章 登录玩家韦筱池 小挎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韦筱池忙从公交车的扶手上空出一只手来,掏出手机调出微信: 【丁娅学姐】到哪了?怎么还不来?大一的第一场老乡会你就敢迟到?已经等你一上午了,还想叫我们再等一下午吗? 紧接着,一张名为[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经准备好了]的表情包,嗡嗡震动着传送了过来。 第2页 韦筱池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抬头看了眼车窗外堵成停车场的马路,无奈地扶了扶额,腾出双手来回復道: 【乱蝉衰草小池塘】学姐饶命!你是知道的,我这一上午都是在给咱学生会干活呀orz上午来不了实在非我所愿quq……不过,外面正堵着车也是真的[笑哭][笑哭]路上有车追尾了,后面一熘儿都堵得死死的[笑哭]帮我跟父老乡亲们说声抱歉啊学姐quq蟹蟹了 【丁娅学姐】[四十米长刀已经就位,我允许你先跑三十九米] 【乱蝉衰草小池塘】[笑哭][笑哭][笑哭] 【丁娅学姐】……所以你到哪一站了? 【乱蝉衰草小池塘】青年路…… 【丁娅学姐】……下车走过来! 【乱蝉衰草小池塘】[惊恐]word姐,两站多的路啊!!我还为了聚会特意穿了双高跟鞋[大哭][大哭][大哭] 【丁娅学姐】[怎么办,我的40米大砍刀饥渴难耐] 【乱蝉衰草小池塘】[惊恐][惊恐][惊恐]我走我走!不就两站路么!我走还不行啊!!_(:_」∠)_ 说完,她就把手机重新揣回挎包里,走到车头跟司机示意了一下。司机点点头,给她开了车门。 韦筱池踩着小高跟,认命地走在人行道上。 包里的手机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丁娅学姐】你穿了高跟鞋?也就是说你穿裙子了? 【乱蝉衰草小池塘】嗯……还琢磨着画了个妆……我尽力了orz 【丁娅学姐】不错不错,还懂得化妆了,孺子可教。 【乱蝉衰草小池塘】??? 【丁娅学姐】我那个帅气得惨绝人寰的远房堂哥来了!你懂的!母胎单身池,这次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吼!与其又让那些妖艷小贱货们把我鲲哥勾搭走,还不如便宜我老实敦厚的亲学妹你呢hhhhh 【乱蝉衰草小池塘】……学姐你是在逗我吧 【丁娅学姐】你为啥觉得我是在逗你呢?我这么认真的一个人对不对……喂,你该不会还在暗恋着你那个在美帝的初恋吧?你不是说他已经在美国谈女朋友了吗? 【乱蝉衰草小池塘】……学姐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 【丁娅学姐】我这是哪里是提壶,我这明明就是当头棒喝!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都自降辈分把我堂哥介绍给你了,你还竟敢这样折辱我?更何况,拼人设,那个人哪里比得上我丁鲲?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那以交流生身份来我a大读研、中英德三国混血的堂哥,绝对是人间极品!!哦,等我偷拍他一张照片给你看哦! 【乱蝉衰草小池塘】…… 等了一会儿,那边也没回復。正当韦筱池准备把手机收起来好好走路的时候,丁娅的照片就嗡嗡震着发过来了。 韦筱池点开一看,差点摔一跤。 【乱蝉衰草小池塘】……6666这么高煳的照片,果然是偷拍的 【丁娅学姐】……可不就是偷拍嘛!桌游店里面灯光本来就不好,我还怕他发现,隔了很远才敢出手,当然拍不清楚啦……不过就算是高煳,你也能通过这张模煳的侧脸,看出他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樑、纤长的睫毛、周正的五官……啧啧啧,太正了,他要不是我堂哥,我肯定就把你姜学长踹了改追他去! 【乱蝉衰草小池塘】哦……(学姐慎言,已截屏) 【丁娅学姐】哎呀,反正你见到他真人就知道了,绝对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你姜学长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论你告不告诉他这都是事实2333反正我无所畏惧) 【乱蝉衰草小池塘】姜学长会哭晕在厕所的(大概……) 【丁娅学姐】(管他呢)……总之你来之前,我会帮你看住了鲲哥。至于你来之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加油啊少女!堂嫂的位子在向你招手!我已经自降身价至此了,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好意哦! 【乱蝉衰草小池塘】……学姐,我觉得你的语气像是拉皮条的 【丁娅学姐】拉你妹子的皮条!!……总之你快点来!我先去跟他们玩去了。不陪你瞎聊了。 【乱蝉衰草小池塘】…… 【丁娅学姐】记得走快点啊! 【乱蝉衰草小池塘】……好 【丁娅学姐】哦对了,我会给你留一个鲲哥身边的位子的,么么哒! “……这个为老不尊的学姐啊!”韦筱池笑着摇摇头,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 …… 十五分钟之后,韦筱池推开了桌游店的大门。 一个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迎上来。 “你好,几位小伙伴?” “呃,我的小伙伴们已经到了……” “哦,是鲲儿订的那一桌是不是?”大叔会意,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单间,“都在里面呢。进去就行。” “好的,谢谢你。” “嘿,没事!” 韦筱池走到单间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哪里像是十好几个年轻人在里面聚会的样子呢。 韦筱池不解地回头看着店主:“他们不在这儿了吗?” 第3页 店主见状笑了两声:“他们在玩狼人杀呢,顾不上应门……怎么,狼人杀,你没玩过吗?” 韦筱池摇摇头:“没玩过,但是听说过。我只玩过警和匪的‘杀人游戏’。” “‘狼人’跟‘杀人’都差不多啦。‘狼人’要稍微复杂一点,你进去让他们教教你,跟着玩两局,保准就明白了。” “那……我现在就这样进去,会不会打扰道他们?要不要等他们玩完了这一局再进?” “嗨,他们才开新的一局,等结束了还要好久呢!你推门进就行……哎,您好客人,您几位?” “行,那大哥您忙去吧,谢谢您了。” “哈哈美女太客气了!”大叔笑着去迎接新客人去了。 韦筱池盯着眼前紧闭的门,突然心悸了一下。她愣了愣,然后轻笑着摇摇头。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见新朋友嘛,学生会面试的时候都没紧张,现在还担心什么? 她低下头整了整衣领,摆出一张自信的笑脸来,伸手轻轻转开了门把。 …… 大约是为了营造狼人游戏阴森诡谲的氛围,屋子里关掉了顶灯,只留了一盏橙黄色小灯,悬在一张大圆桌之上。韦筱池进门的那一刻,刚好碰到‘天黑’,所有人围坐在圆桌边,脸上都扣着个大大的狼头面具。那些“狼头”被昏暗的灯火映着,反射出金属般的冰冷光芒。若非是预先知道,韦筱池说不定会以为这些人是在举行什么非法的宗教仪式。 “狼人请睁眼。” 一个阴恻侧的声音忽然从某个角落里响起。 几个面具应声被人悄然取下,橙黄的灯光直接打在他们晦暗不明的脸上,气氛愈发诡异了。 刚刚才踏进门来的韦筱池,就这样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狼眼”。 凹陷的眼窝,灰绿色的瞳孔,狼一般的眼眸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韦筱池一怔,脑子“瓦特”了一秒,脚下的步伐瞬间就乱了套。只听“哐”的一声,直接踢在了门框上,她整个人脸朝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想要惊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她想伸手去扶住门把手,可那门却也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叫她一把摸了个空。 韦筱池心生了惧意。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高速镜头下的慢动作: 身体缓慢地、却又不可阻挡地往下坠落; 空气中细密的灰尘从她的脸颊擦过,又被她鼻端唿出的气体推出老远; 黑暗中,那双“狼眼”重新掩没于面具之后,无声又无息…… 脸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她死死地闭住了眼睛,用胳膊护住脸。 意料之中的疼痛袭来,韦筱池终于扑倒在地上。 她任命地趴在地上,内心满满的都是绝望。 ……这下子真是糗大了! 这次老乡会里,大多是她只聊过天、还没见过面的学长学姐。本来是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的,结果这刚一进门就先摔了个狗吃屎……一定会被丁娅学姐他们嘲笑一万年的…… …… 正当韦筱池郁闷地想以死谢罪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站在她前面。 “おい、无事か。”(“喂,没事吧?”) 嗯?日语?怎么不记得老乡群里有日语系的学长啊?……还装13地跩日语…… 不过既然来人了,就不好继续趴在地上装死了。韦筱池破罐子破摔的坐起身,揉着摔疼的胳膊肘,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她那一双瞳孔倏地就缩紧了—— 柔和的日光落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石头铺就的道路两旁,分列着几幢古朴典雅的欧式小楼。街道上摆满了各色的鲜花,空气里瀰漫的是潮湿的泥土和青草的香气,再仔细一闻,风中似乎还加杂着一丝淡淡的大海的味道…… 这哪里还是那间黑乎乎的桌游店啊! 她不过是摔了一跤么,怎么一睁眼跑到西方古典剧片场里去了!!难道现在的投影技术已经强大到这种悄无声息夺人心智的程度了吗!!! ——欢迎来到真人·狼人杀游戏“午夜莫睁眼”!成功登录玩家:韦筱池 韦筱池的眼前忽然浮现了几个黑色的大字。 “啥?我登录了狼人杀游戏?还是真人版的?不不不,我还不会玩‘狼人’呢,先让我退出去行么?丁娅学姐?是你吗?” 那行黑字从她眼前消失了几秒,很快又浮现出了新内容。 ——退出游戏失败,请玩家在游戏胜利后再选择退出。 “丁娅学姐,我认错还不行么,我不该迟到的,你就让我先退出游戏跟大家打个招唿再来罚我吧,行么?” ——退出游戏失败,请玩家在游戏胜利后再选择退出。 “……丁娅学姐?” ——错误指令。 “所以,你不是丁娅学姐吗?” ——欢迎访问“午夜莫睁眼”游戏系统。 第4页 “……游戏系统?你是游戏本身么?” ——完全正确。 竟然是人工智慧机器人么? “……那我又是怎么来到游戏里的?” ——成功登录玩家:韦筱池 “不不……我的意思是问,我是怎么登录进来的?我明明只是进了门,然后不小心摔了一跤……” ——成功登录玩家:韦筱池 “……好吧,看起来你也不是那么智能……所以,我要是想退出游戏,只有先赢了游戏,对么?” ——完全正确。 “怎么才算赢?活到最后不被杀死?” ——存活,且,所在阵营胜利。 “所在阵营?什么阵营?游戏规则是什么?” ——游戏规则请玩家于游戏过程中自行探索。 “……什么?!!哪有玩游戏不给规则的!万一不小心被狼人杀掉了怎么办?” ——游戏规则请玩家于游戏过程中自行探索。 “我怎么自行探索?连怎么玩都不晓得,怎么可能会赢!你这是红果果的欺负新手玩家!我不要玩了!” ——退出游戏失败,请玩家在游戏胜利后再选择退出。 “我要退出去!我要断了你的电!强行关机!” ——退出游戏失败,请玩家在游戏胜利后再选择退出。 “……” 韦筱池真的害怕了。 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游戏啊,不给规则,还不许退出,弄不好这该死的人工智慧连监管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身心伤害! 她不玩了还不行吗! ——退出游戏失败,请玩家在游戏胜利后再选择退出。 好吧,看来真的不行啊…… “好好好!我接受这个游戏还不行吗!”反正她人困在其中,别无选择,不如早玩早赢早回去。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之时,祈祷的少女,你莫要睁开眼睛。狼人的杀戮已经开始,而你只能想尽办法,活下去…… ——“午夜莫睁眼”游戏正式开始。【十八号玩家韦筱池】,你的身份是…… 【*乱蝉衰草小池塘是韦筱池的网名233来源于苏轼的诗 *丁娅同音于丁丫……嗯,这其实是个巧合,后来我才发现的哈哈哈。看过某狼人杀直播的小天使们肯定是知道jy没脖子的吧_(:3」∠)_我狼人杀那一丢丢本事差不多都是他教的(并不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万岁! 很不容易啊!最近一个月居然写完了第一卷,迫不及待地想发出来! 毕竟这种类型的文悬念铺垫多,不全写完再改改不敢发呀! 所以小天使们久等啦~ 希望你们喜欢我的西幻新套路! 【补充几个梗: *乱蝉衰草小池塘是韦筱池的网名233来源于苏轼的诗 *丁娅同音于丁丫……嗯,这其实是个巧合,后来我才发现的哈哈哈。看过某狼人杀直播的小天使们肯定是知道jy没脖子的吧_(:3」∠)_我狼人杀那一丢丢本事差不多都是他教的(并不 【ps快来勾搭我的渣浪围脖:垣瑾馥~~~~~么么哒】 第3章 流浪者山崎苍 ——十八号玩家韦筱池,你的身份是…… “おい、お前…(喂,你……)” 韦筱池的思路突然被人打断。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年纪很轻,最多只有十六七岁。中等的个头,衬衣马甲底下是麻杆一样细熘的胳膊,灰色的马裤都绷不紧的细腿扎进了一双自来旧的马靴里。鸡窝一样蓬乱的头髮,像是好几天都不曾打理过似的,配上他那张傲气的俊脸,别有一番酷炫霸拽的风范。 但韦筱池眼下并不能看到这男孩子的酷,因为她的眼睛里已经氲满了雾气,似乎在下一秒就能垂下泪来。 因为她怕呀! 她怕输,她怕死,她怕被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里,永远也回不去…… 少年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跟他有着同样肤色和眸色,打扮精緻,却比他还要形容狼狈的女孩子。她的衣服虽说样式奇怪了点,但看料子跟做工,似乎也不是贫民家的孩子能拥有的东西。只是此刻她一脸茫然地呆坐在地上,嘴里不知所云地喃喃着什么,衣服上还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乍一看比他这个流浪汉更加可疑和怪异了。哪里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她该不会是个……白痴吧? 看她虽然也是黑髮黑眸黄皮肤,但好像听不懂自己的话,于是他改用官话问道: “嘿,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吧?” 韦筱池从浓重的口音中听懂了英文的意思,她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庆幸了一下自己的英语学得够好。她本想用英语好好的回答问题来着,谁知她刚一张口,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了。 少年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忙问:“嘿,你没事吧?” 韦筱池满脸爬满了眼泪,发泄似的大喊:“我没事?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么!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啊!我不想在这里呆哪怕一秒,我只想回家啊!呜呜呜……” 第5页 她大哭起来。一时间脑中混沌,纷乱如麻,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永远输下去、永远回不去似的。 “喂,你别哭了……” “呜呜呜,我想回家……” “别哭了……” “呜呜……” “……” “呜……” “……好吧,你哭吧!哭完我帮你想办法送你回家去行了吧!” “呜……嗯?”韦筱池一听这话,反而哭不出来了,“你说要送我回家?” “我……”少年烦躁地耙了耙鸡窝一样的头髮,“我只能承诺,在力所能及之内帮你送回家去。不过我一个穷光蛋,一分多余的钱也没有,你也不用太指望我能帮你什么大忙。” “钱?还需要钱?”韦筱池瞪大了她哭的红通通的眼睛,“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规则了?” “规则?什么规则?”少年不明所以,“回家……不就需要一个地名,再花钱雇一辆马车就行了么?” 韦筱池瞠目结舌,勐地“啊”了一声。 难道,眼前的这位不是和她一样的真人玩家,而是一个像是网游里新手村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一样的角色?而且是一个连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重要的纯路人npc?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该先通过眼前这位npc小哥,找到其它的活人玩家,或者,先去探寻一下“规则”的所在。 思已至此,韦筱池下定了决心,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少年展颜露出灿烂的一笑:“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家,得先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如果我在这个地方遇到困难需要寻求帮助的话,应该去找谁呢?” 少年一愣,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怎么转变地这样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答道:“找、找……找警长吧。” 对了!果然这个npc就应该这么用! 韦筱池心下暗喜,面上继续笑眯眯道:“那么,能拜託您现在带我去找警长吗?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询问他。” “行、行呀,我恰好也要到中央广场的警钟厅那里去找朋友。” “哦,那我可真是太幸运了!”这当然不是幸运,顺路什么的当然只是剧情需要而已,嗯嗯!“如此便拜託您一定要带我去呀!”万事顺利的愉悦已经表露无遗,韦筱池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上了。 少年见状,脚底下不禁后撤了一步,悄悄反思了一下自己近来是不是太好心了,怎么好像被个“白痴”一样的女人给缠上了。 “那就赶紧走吧!”少年决定立即出发,早点赶到,早点摆脱这个怪女人。 “啊,您可真是太热情了!”嗯嗯,果然是npc式热情啊! “哦,呵呵……”少年搓了搓衬衣底下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哎哎,麻烦您走慢点啊,恩人……” 少年倏地剎住脚步,阴着脸转过来,对韦筱池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叫、我、恩、人。”除了那个人,谁都当不起“恩人”这个神圣的字眼儿…… “哦,好、好的!”韦筱池被少年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开玩笑的心情,认真询问道,“那我该怎样称唿您呢?” “我叫……”少年犹豫了,他想起之前向人告知自己的名字时,他人脸上浮现出的那种嘲弄和鄙夷的神情。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女孩跟自己是一样的肤色,大概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于是他抿了抿唇,如是说道,“aoi,我叫yamazaki aoi . ” “yamaza……呃,抱歉,你的名字太长了,我记不住,你能写下来么?” 少年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在自己的左手心里比划了一遍“yamazaki aoi”,想了想把“山崎苍”三个汉字也写在了手心里。她一边写,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韦筱池的反应。 “哦哦,山崎苍啊!这个名字看起来还真酷!”韦筱池看到中文就兴奋地叫了出来。她差点忘了,日本也是用汉字的。 “‘苍’字是念aoi的吧!你的姓氏太长了不好念,那我只叫你小苍,可以吗?” 山崎苍又愣了愣。自他流浪至此后,还从未有人用这样快乐的语气叫过他的名字。即使是他的黑人朋友奥尼,第一次知道他与众不同的名字后,也像是要掩饰什么情绪一般地摸了摸他宽厚的鼻子。只有她,只有这个奇怪的女人,在看见他的名字之后,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他不知道她为了什么高兴成这样,但至少,她的愉悦也感染到了他,透过他一向坚硬的外壳,让他的心暖了一瞬。 “礼尚往来,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山崎苍不知为何一时“鬼迷心窍”,竟问出这样的话来。 “哦哦,礼尚往来,我叫韦筱池。姓韦,叫筱池。” “韦筱池?”奇怪的女人,奇怪的名字。“今后就叫你……韦吧。” 第6页 “小韦。单叫姓很奇怪的。” “……小韦。”没有比你本人的存在更奇怪的存在了。 “嗯……小苍,到警钟厅还很远么,我的脚有点……” 山崎苍连忙停下脚步:“你扭到脚了吗?严重吗?” “呃……不太严重,但是我穿的高跟鞋有点,嗯……”韦筱池尴尬地动了动她小皮鞋里的脚丫子。新鞋真的超级、超级磨脚啊!本以为这趟只是个坐着玩玩吃吃的聚会,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早知道就穿该运动鞋来的!哭唧唧! 山崎苍闻声看去,却莫名被韦筱池那白皙的纤细脚踝吸引着挪不开眼。“奇怪的鞋子……”他喃喃道,“后面垫高这么多,怎么会不扭到脚?” “啊,其实还好啦……”奇怪的鞋子?明明只是很正常的中跟小单鞋啊? 山崎苍抓了抓他的一头乱毛,无奈地指了指强:“看到那个了吗?” “你是说钟楼吗?这么高的钟楼,我一早就看到了。” “那儿就是警钟厅,你有把握走到吗?反正我是不可能背你过去的。不过,如果你肯出钱雇辆马车来,我可以帮你去找车。”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不巧,这几天沃夫镇里的居民几乎都赶去王城参加圣礼祭典了,只剩下些外乡人留在此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眼下只有中心广场西边的汗公馆里还有赶马车的车夫了。你若真想叫车,得一个人在这里多等一会。” 此处沃夫镇,圣礼祭典在王城,警钟厅在中心广场,往西是汗公馆……这样逻辑应该正确吧?难怪刚才一路走来都没见什么人,路边偶然出现的小屋子也都是闭门锁窗的。 至于出钱雇马车,不知道这里人民币是不是也通用呢? “啊,要不先算了吧,不叫马车了……你稍等一下!”韦筱池抬头估计了一下,从这里到钟楼所在的位置,大概还要走10分钟左右的路程。于是她便从随身带的小挎包里抽出了一小截面巾纸,塞到了脚后跟处被鞋磨红的地方。“好了,这下子,我应该能坚持走到了。” “……真是怪行为。” “……”究竟哪里怪了,没见过鞋磨脚吗……少见多怪的npc! 正当韦筱池腹诽的时候,有个黑色的身影与他们两人擦肩而过。她习惯性地一瞥。心脏在剎那间紧缩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出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尖细又颤抖: “哎,你……?” 那人闻声回头。漆黑的帽沿上警徽闪闪发光,可在警帽之下,高高的颧骨之上,却不是韦筱池以为的那一双眼睛。 ……原来是认错人了啊,也是,那个人此时应该在美国同新交女朋友住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韦筱池松里一口气,心跳渐渐回归到正常的频率。 被喊住的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用带口音的英语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女士?” 听这口音,似乎不是中国人?“啊……对不起,把您误认成了别人。抱歉打扰了。” 那人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请等一下!”山崎苍忽然出言把人喊住,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打量着对方,“您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警官大人?再往前走,可就不是您的领域了哦,警官大人!” 【*山崎苍的名字来源于……觉得译名念起来很酷_(:3」∠)_虽然看的片子不少,但实际上并没学过日语,只好自己百度and含煳地请教朋友。如果有语法错误的地方,求各位学霸小天使指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从今以后晚上7点更新哦~小天使们记得来签到呀~ 继续聊梗:山崎苍的名字来源于……觉得译名念起来很酷_(:3」∠)_虽然看的片子不少,但实际上并没学过日语,只好自己百度and含煳地请教朋友。如果有语法错误的地方,求各位学霸小天使指正! 第4章 钟楼里的警察先生们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是在祭典期间被安排在镇上执勤的警官吧。”山崎苍一脚把脚边的一棵石子踢了出去,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那人,“但我看您这低头赶路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巡逻,就连我身边这位举止奇怪的生面孔女人,您也不多加排查就着急离开……” 那人寒着脸,阴冷冷的目光直射向山崎苍:“你想说什么?” 山崎苍也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一边继续不嫌麻烦地煽风点火。 “再往前走,可就要离开沃夫镇了,警官大人。您在这节骨眼儿上,是要急着去哪里?不知道你上头的警长大人知不知道您擅自离岗的事呢?” 黑衣服的警官忽然转头,表情兇狠地瞪了韦筱池一眼。瞪得她禁不住后退了几步,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坏了,他一定把我跟这个挑衅警察的熊孩子当成一伙儿的了……不不不,我是冤枉的啊警官大人!不要逮捕我! 韦筱池猜错了。那警官并不想逮捕她,他瞪了她一眼之后就又转向了山崎苍,冷笑道:“我不过是心情不好,随便转转罢了,同你一个外面来的流浪汉有何相干?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并没有监督我工作、决定我薪水的权力吗?” 第7页 山崎苍无所谓地一耸肩:“确实与我无关,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既然无事,您又何必紧张呢,警、官、大、人。“ 警官的脸色缓和了一下,接着又皱了皱眉头:“不要阴阳怪气的叫我‘警官大人’,我姓朴。” “好的,警官大人!” “你!” “哦对了,朴警官,正好你在,”山崎苍趁他发飈之前,忙端正态度,“这位女士要找你们警长问些事情,既然朴警官你只是在散心而不是有要事要办的话,何不帮这位女士带个路呢?” 啊?韦筱池瞪大了眼睛。这熊孩子是要把我撂给别人吗?不是说好了一定会帮我带到的吗? 朴佑民不悦地抿嘴:“那你呢?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完成护花使者的使命吗?” “我?我当然不会有这等助人为乐的闲情逸緻,”山崎苍几乎要笑出声来,学着朴警官的话怼了回去,“我来你们沃夫镇也有要事要做,也是有人要寻的。况且助人本就该是你的工作,难道你不知道我其实并没有非得帮助这位女士的责任吗?你说呢,警官大人?”说完他还回头偷偷地朝韦筱池拼命使眼色。 韦筱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听从更先认识的npc山崎苍的指示,向警察求助。 “朴警官,您能带我去找警长吗?我有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事要请教他,”她软着语气恳求道,“拜託您能帮我引一下路吗?感激不尽!” 朴警官无奈地抿了抿嘴,在狠瞪了山崎苍一眼后,他终于选择了妥协:“能帮助您是我的荣幸,女士……我们走吧。” 韦筱池紧跟其后。刚想走,她忽想起应该先向山崎苍道谢才对。一回头,却看到山崎苍正咬着根草叶,脚下踢着一颗石子,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见韦筱池看他,他也只是裂开嘴沖她痞痞一笑。 哦!这熊孩子说过,他本就是跟她是同行的,送她一程其实应该是顺路的事情…… 所以这个npc真的只是在搞事情吧!他根本不是她游戏里的引路小天使! …… 十分钟之后。中心广场。 韦筱池站在中心广场中央的那座钟楼前,仰着头去看它奇妙的纹样。 古朴的四棱塔楼,高耸在警钟厅上方。塔身上不规则的行文浮雕,宛如漂浮的咒语。跟随它的笔画寸寸向上看去,当即就入了迷。 直到她到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咯嘣的一声脆响。 “嘶——”韦筱池收回目光,无奈地揉着后颈,僵硬地晃了几下脑袋。 哎……近来运动欠佳,再这样下去,颈椎必然要出问题了…… “怎么样,这老钟楼还算很壮观吧。只要你人在镇子上,不论哪个角落,都可以看见它不停跃动的修长指针,听到它动人心魄的铿锵钟鸣……啊,您就是山崎半路捡来的美丽小姐吗?” “喂!奥尼你这个浑球,在胡乱说些什么话!” 韦筱池歪着头转向警钟厅的入口,只见山崎苍正翘着脚,用一只胳膊锁着一个高又壮的黑人的脖子。 这一幕让她想起她几个月前还在高中的时候,班里男同学们的相处模式,是那样亲切又怀念。上了大学之后,这样的场景可就再难见到了,尤其是在她们严重阴盛阳衰的英文系…… 韦筱池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黑人挣脱了山崎苍,抬手整了整身上黑漆漆的警服,向韦筱池伸出了大手:“上午好,我亲爱的女士,我是奥尼警官。我们的警长还在跟朴警官交代些事情,他叫我先出来跟你说一声,请您稍等片刻。” “你好,奥尼警官。麻烦你帮我传话。” 韦筱池以为他是想跟她握手,谁知那边一握住她的手,就拉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吓的韦筱池差点挥手打上他那一口比海盐更洁白的牙。 山崎苍见状,连忙又冲过来用胳膊勒奥尼警官的脖子:“喂,够了么你!好不容易帮你争取了半天休息的时间,不是叫你用来泡妞的,而是用来陪你兄弟我庆生的好吧!” “好好好,不要急,我的朋友!”奥尼警官举双手投降“我已经同盾牌酒馆的伊莲娜讲好了,今日不管你成没成年,我都一定要叫你尝尝她的‘绯红伊莲’!那酒的味道,啧啧,绝妙啊,几乎能赶上她本人的味道啦……” “喂!你注意点儿,这里还有女士在场呢,混蛋!” “好好好,女士在场,我闭嘴……哎哟,快拿开你的烧火棍胳膊!我的帽子掉了!”奥尼掰开了山崎苍的胳膊,忙蹲下身去捡地上的警帽,使劲拍去帽檐上沾上一星点的尘土。 山崎苍在牙缝里“嘁”了一声:“这么宝贝你的帽子?还以为这破帽子上面是镶了金的呢!” “当然宝贝了!好容易争取来的第一份工作,难道不该好好珍惜一下这套警服吗?谁像你似的,老大不小了还整天在街上游荡,也该是时候安定下来找个活干,养活自己了。”说到这儿还瞟了韦筱池一眼,“毕竟讨老婆还需要点本钱的,连张床都买不起的话可不、行、吶!” 第8页 山崎苍立马明白他这老朋友在暗示些什么,立刻羞恼地暴跳起来:“滚你嘛的——” “哎哎!慎言!山崎,慎言,这里还有女士在场!” 山崎苍尴尬地瞟了一眼韦筱池,终于泄了气。“走啦走啦。”他往奥尼的侧腰上捣了一肘子,也不理睬韦筱池的反应,转身就走。 “哎!”韦筱池见他真要走,连忙把人喊住。 “怎么啦!有话快说!”山崎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谢谢你带我过来……以及,生日快乐!”韦筱池掏了掏腰间的小挎包,翻出个什么来,拿在手里颠了颠扔过去,“哎,接着!” 山崎苍反手接住:“什么玩意?” “巧克力,鸽牌的,来的匆忙,没什么正经的礼物送你。”韦筱池见他还是一脸疑惑的模样,会意,“拆开包装吃就行!”就算是npc,也是做的很好很真实可爱的npc。而且不过是一块巧克力而已,说不定还能增加自己的幸运值之类的隐藏属性呢! 韦筱池觉得山崎苍似乎是愣了愣,正当她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一定攻略了这个npc的时候,他却忽然扭头而去,连句道谢的话都没留下就踢踏着石子跑远了。 “……” 讪讪地同奥尼警官道了别。韦筱池继续着迷地打量着钟楼塔身上的纹样。 “你好,女士!抱歉来迟了。”有人从警钟厅里匆匆地走了出来,“我就是这里的警长quentin(昆汀),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啊!!太感人了!!这一口纯正的牛津口音!这个标准的bbc腔调!把能拥有这样动听的口语可是她一个“英语人”想要达成的毕生心愿之一啊啊啊!!!哎,这也太好听了吧!!要不是这声音要更略低沉阴柔一些的话,她就差点以为这是有人在用她爱豆抖森的录音在撩她呢!!! 韦筱池满心荡漾满目崇敬脚步虚浮地回身看向说出这样美妙话语(官腔的内容早就被忽略到天边儿去了)的人。 “是的,警长大人。我的名字叫韦筱……池……” 她忽然呆住。 正从警钟厅里走出来的朴警官前方,站着一个身形挺拔、身着警服的男人。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在崭新的警服之下的,是白皙的皮肤,乌黑微卷的头髮,润泽性感的嘴唇,高挺的鼻樑,浓密的眉毛,纤长的眼睫毛…… 以及,深陷的眼窝下,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那样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会像狼一样发出坚毅和睿智的幽幽光芒,吸引着人的心魄,窥测人的灵魂,无声无息的,就可能会置你于死地。 是的,它们就是出现在桌游店阴影里的那双眼睛。不过是匆匆的一瞥,就悄然摄取了她的心神,叫她迷惑,叫她不断地回想,叫她在重逢的第一眼就将它们从茫茫人海中识别了出来。 一定是他,那个传奇一般的人物,丁娅学姐家那个帅气得惨绝人寰的混血堂哥: 丁鲲。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警长不是狼人杀里拥有归票权的角色,也不是杀人游戏里警匪的警,只是借用了职业而已。 鸽牌巧克力,就是dove德芙_(:3」∠)_巧克力吃起来真的很幸福啊!不论是白巧克力还是榛子巧克力还是经典奶巧克力,甚至就连黑巧克力都是好吃的哎~我一大条会吃好久~超幸福~ ps.期待小天使们留言 第5章 是丁鲲还是昆汀 “女……士?” 警长在听到韦筱池的名字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随既,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你还好吗,女士?” “嗯?哦哦!”韦筱池眼睛亮起来。她敢肯定,眼前这位自称“昆汀”的警长,必然是她通关游戏的关键一步……或者他本来就是另一个游戏玩家!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几号玩家,是不是跟她处于同一个阵营的队友,可万一是处于对立面的敌人…… 咦,等等,她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来着?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女士?” “我……”韦筱池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朴警官,低声对警长道,“我想同你借一步说话。” 警长惊诧了一瞬,转身对朴佑民道:“你先去吧。奥尼的假我批了,没有他的这半天时间里,可千万不能生出事端来。就算没有汗家提供的贊助金,我们也该把守护镇子的工作做好,是不是?巡逻的时候打起精神来,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请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明白吗?” “明白,警长!” 警长颔首:“去吧!” 朴佑民离开了。 “那么女士,我们要不要先进到警钟厅里,坐下来边喝茶边聊?看起来,您好像有很多话要同我讲呢。” 韦筱池点点头,跟着警长进了警钟厅。 “麻烦你再等一下,我去二层取茶叶。”他嘴角边的笑容很淡,可一双美妙的眼睛里倒意外地涌现出一丝羞赧,“你别嫌我们地方杂乱,随便挑地方坐吧,我去去就回。” “嗯,我不急。麻烦您了!” 趁着警长上楼的空档,韦筱池慢悠悠地打量着室内。 第9页 警钟厅从外看起来称得上是古朴,可若从里面看,则只能被称为古旧了。墙面上除了贴有巨大警徽图案和“维恩沃兹王国万古长青”的标语之外,不知是光线还是年岁的原因,显得有些发黄髮暗,墙角处生着一星一点的霉斑,屋顶墙皮也有些许剥落的痕迹,隐隐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水泥。 近门的地方安有一张一看就是新添置的方桌,和着一把明显不匹配的小椅子。一旁并排靠着两套旧桌椅:其中一张上,新旧文件、纸张几乎摊满了桌面,钢笔秃着顶,夹在一本书里,墨水染了几滴在书嵴上,而笔盖子则可怜兮兮地滚在椅子底下。至于另一张长桌,书本纸张整整齐齐地摞成一摞,几只精緻的笔仔仔细细地插在一个被用作笔筒的玻璃杯里。除此之外,桌面上还放了一个小碟子,里面装了几颗马卡龙似的小甜点,同警钟厅的环境比起来,显得格外甜腻可爱。 再往里有扇漆了黑漆的门,门上钉了一个“审讯室”的木牌子。 审讯室的旁边是一间不起眼的厕所。再旁边是通向楼上的阶梯。 离大门最远、连窗外的阳光都照不到地方,则是另一扇上了锁的门。门的上方开了一个巴掌大的洞,洞口中间竖着几根圆柱形的金属挡,时刻散发出冰冷阴沉的气息。不用问,那是一间牢房。 而警钟厅剩余的地方,几乎被当成是武器库。房顶上吊下一只大沙包,沙包后面的木架子上刺猬一般插满了各式的刀枪剑棍。韦筱池甚至还在里面发现了两根造型别致的马鞭,一根两指粗的麻绳,一柄大得夸张的镰刀,还有一把擦得锃亮的□□。 韦筱池戳了戳沙包,又点了点镰刀,却差点被锋利地刀口划破指头。唬得她赶紧远离了这些兇器,回到桌子边儿上。想了想,弯下腰把笔盖捡起来扣回去,然后拖出半新的椅子来,靠着那张最整洁的桌子,放定,坐好。 刚坐稳,就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了。 警长一手拖茶盘,一手搭着一个毛毯,迈着他的大长腿向韦筱池走过来。 “我怕你会怕这木头椅子反凉,特意给你带下来我的毛毯,拿来垫在底下。” “谢谢!真是谢谢了。”韦筱池感激地站起来接过去,垫在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您有心了,感激不尽!” 警长看着韦筱池坐的位置,表情有些微妙。 韦筱池瞥见了,连忙站起身来:“怎么,我坐错地方了吗?” “哦,没有没有!是我的错。”警长一边请韦筱池坐下,同时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我的桌子太杂乱了,才让你误把朴警官的桌子当成我的……虽然这种事很难启齿,但我真的很不擅长整理这些东西,以往我的桌子也都是朴警官在打理。哦,你别看他成天阴着脸,可其实他在做警察以前,也曾是个厉害的管家呢!” “啊,是嘛,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韦筱池话一讲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讽刺警长脸帅无能嘛…… “哦,你大可不必尴尬,毕竟‘人无完人’嘛!”警长把倒好的红茶递给韦筱池,“先喝点红茶暖暖身子吧!这几天天气有些的阴冷,你刚刚又在外面站了好半天……你想顺便来点这些小点心吗?” “啊,不必麻烦……” “不麻烦的,这些是隔壁汗公馆的夫人送来的手做点心。可我跟奥尼都不爱吃甜食,朴警官也不知怎的,今天就是不肯吃这点心。你若是不把它们吃掉的话,过几天恐怕就得‘麻烦’我把它们扔掉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的话就是不识好歹了。韦筱池从善如流地接过一颗“马卡龙”来放在嘴边,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真的非常非常好吃,谢谢您的招待!” “我想,汗夫人听到您的赞美会非常高兴的,我美丽的女士。” 韦筱池被他那句抑扬顿挫的“我美丽的女士”苏的红了脸颊,连忙低下头,端起红茶来抿了一口压压惊。 警长看着她的粉红色的耳根,清浅地笑了一下:“那么,女士,请问您告诉我,你今日来寻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韦筱池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警长帽檐下那双眼睛,语气笃定,一字一顿地用中文说道: “丁鲲,你其实是叫丁鲲的,是不是?” 自称昆汀的警长明显地愣了一下。 难道是她看错了?不会吧?“……丁鲲学长?”韦筱池试探着叫着。 话音还没落呢,原本那人随意地垂放在身侧的手,在一秒之内就做出了攻击反应。 “是谁告诉你的?”他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虚虚地卡在了韦筱池白皙的颈上,灰绿的眸子危险地眯着,瞳孔里露出了近乎兇狠地光芒,把几句中文说的阴冷的,“韦筱池是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韦筱池手里的杯子“啪”地摔回托盘里,飞溅起几滴茶水沾在了桌子上。真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一句试探的话竟然让昆汀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一眨眼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心生惧意。 她的心砰砰地跳,浑身的肌肉因僵硬而产生了不自觉的细微颤抖。 第10页 “我是你在a大的校友!今天的聚会上一进门就摔跤的那个人就是我啊!” 丁鲲的眸色显得愈发阴沉了,手上虽然还没有施加力量,但压迫的气场已经成功地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吓地嘴唇青白髮紫了。 “聚会?我今天没有任何聚会要参加。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右手微微紧了紧,指尖之下细腻的脖颈内,脉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说吧,是谁告诉你的,我的名字?是那个小流浪汉,还是……” “是丁娅……是丁娅告诉我的!” “丁娅?” “对,丁娅,我的学姐,我的朋友,”韦筱池死死地盯着丁鲲的脸,生怕看漏了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就是你的堂妹,丁娅?她说,你们的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你们小的时候还一起去过义大利……” 丁鲲阴晴不定地盯着韦筱池的眼睛。就在韦筱池以为自己刚开始游戏就要被人误杀了的时候,丁鲲却忽然松了手。 “对不起,我一时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丁鲲嘆了口气,神情恢復了正常,一转头却见韦筱池仍一副惊恐的表情,身体使劲向后靠在椅背上,身体瑟瑟发抖。他上前,伸手,“你的脖子没事——” 还没碰到人,只听她惊叫一声撞倒了椅子站起来,飞快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瞪着他。 丁鲲无奈地举起了双手,嘆气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脖子有没有留下青肿。我刚才只是想逼你现出本象,手上才稍微施加了点力气……如果有哪里不适的话,我这里有药。”说着慢慢伸手从他乱七八糟的桌子上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轻轻放在朴警官的桌子上,然后重新举起了双手,“你别紧张,我刚才那么对你,也无非是出于谨慎。我明白你的疑虑,但仍希望你能尽快平静下来。作为补偿,我也愿意把我所知的信息同你交换。” 他的眸子里重新焕发出一种光芒。那种光芒令人不自觉地想要追随、想要服从。 看出了韦筱池眼神中的动摇,他自信地微笑着:“而这些不正是你急着来找我的原因吗?筱池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丁鲲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德浑血的英国人。小时候在中国出生长大,中学以后回到英国,直到研二的时候以交流生身份回中国交流两个月。丁鲲英文名quentin昆汀,纯属为了省事好记233 第6章 “它”是什么 韦筱池被那双亦魔鬼亦天使的眼睛迷惑了十几秒,直到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将自己唤醒。 “可我不信任你!”比起表明想法,这扬声一吼倒更像是在警示自己。 “不管你信不信任我”丁鲲无所谓地一摊手,“但你需要我……” “你你你不许动!”一见他动作,韦筱池就紧张地大声喝到,“手继续举着,过头顶,叫我一直能看到你的手!” “呵……”丁鲲看见她像受惊的野猫一样露出尖牙利爪的样子,感觉颇有趣,一边乖乖照做,一边忍不住微扬起嘴角来。 韦筱池看见他露出笑模样,愈发感到心惊。她一边注意着丁鲲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心地退到武器架边上,伸手摸到了一个把手,然后勐力地想要抽出来。谁知那把剑长如偃月刀,重如三叉戟,还没等她□□,剑柄的一侧就咣当一声砸到了地上。多亏韦筱池躲闪地即时,才没叫沉重的刀柄砸到脚。 “……” 丁鲲失笑。他轻笑着,右手的中指揉了揉眉心,也不顾韦筱池龇牙咧嘴的威胁,走过去从众多的武器中抽出一把小臂长短、有刀鞘的小匕首,放到了韦筱池的手心里。想了想,又把那根两指粗的麻绳拽出来,用惯性在自己两只手腕子上绕了两圈,伸到一脸惊悚的韦筱池眼前。 “绳结由你来系。这下你可以放下心了吧?” 韦筱池被这一系列暗示着“你这个废物”的言行打击到了自尊心,不自觉地把心里的怨念狠狠地发泄到了绳子上,直接在丁鲲的手上打了个结实的死扣。还不死心,便接着把人按在椅子上,用绳子绕着人和椅子再绑了两圈。 “好了,这下我放心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赶紧说吧。” “……” …… 半个钟头后…… “所以这真人版的狼人杀游戏,其实是丁鲲学长你吃饱了撑的,随手在一个高端智慧机器人身上输入了一个桌游的游戏规则和虚拟实境的高科技资料,却不小心打通了它的‘任督二脉’,被它活学活用开闢出了新天地。最后的结果,就是你被它坑进游戏里面了,然后它又‘再接再厉’坑害了我这个路人……我说的没错吧?” “嗯……其实不对……” “啊?哪里错了?”应该没理解错呀? “错在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坑爹’的游戏了,不像你这样的外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哦,是么,呵呵。”韦筱池冷笑一声。“那么我到底是为什么被拉进游戏里的?你是始作俑者,可我是完全无辜的啊!” 第11页 “呃……我猜大概是这台ai已经侵入了桌游店的计算机系统里,而你又恰巧路过……这桌游店是我大伯家开的,我前几天为了预约桌游店,曾经远程控制过那儿的电脑。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感染了‘ai病毒’。”早知道如此,就该让大伯自己操作了……丁鲲习惯性地抬手想揉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心,刚一动却忽然想起来,他的两只手正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只好嘆了口气作罢。 “不过一个人工智慧,竟然这么能折腾?我之前同它交流的时候,它总是重复那几句话,后来唿叫它,也再也没应过。我还以为它是智能化很低的游戏呢!” 丁鲲听了这话,刚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智能化很低?你把现在的ai技术当成什么了?你可知道在17年初的时候,谷歌公司就已经做出了的具有深度学习能力的ai机器人阿尔法狗,并在象徵着‘人类智慧最后堡垒’的围棋方面,完全击败了人类。人工智慧早就不是逗弄小孩子的玩具了。更何况是包含了最先进的技术的‘它’,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它’。幸亏这个游戏,并不是同‘它’本身直接斗智斗勇,否则十个我都未必玩的过‘它’。假如‘它’使你产生了‘智能化很低’的错觉,那一定是‘它’在刻意对你装傻。” “……是啊,‘它’如果不是智慧的,那我又怎么会呆在这个鬼地方呢。” 虽然对于他的话,她只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明白自己是不慎踩了他的雷区,也轻看了他要终生奋斗的研究工作。 韦筱池有一瞬间的绝望:“我们的敌人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傢伙啊……还有办法赢么?” “有办法的。”丁鲲笃定地说道,“我之前也说过,我们并不是跟‘它’的智慧直接硬碰硬,而是对抗它塑造出来的有固定性格的人物。除了十八号玩家你和一号玩家我是活人的意识之外,其他16个npc——就像是你已经见过流浪者和警官一样——都是有编号的游戏参与者。只是他们本身是这个世界观里固有的人物,而非我们这样被强行从外面拽进来。也就是说,这另外的十六个人,不论狼人与否,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游戏中。直到今晚,事件发生。” “你说他们是……固定的npc?!”韦筱池一个激灵,“如果你以前也同这些人玩过?那么你还记得谁是坏人……”话还没说完韦筱池就忽然泄了气,“唉,想也知道你不可能记得……‘它’那么厉害,给你删掉一段虚拟的记忆还不容易吗?” 韦筱池以为自己猜的一定八九不离十,可谁知道丁鲲却摇了摇头:“并非是消除记忆,而是改变了参与者的身份。之前玩游戏的过程,我大半都还记得。上次我运气好,抽到了狼牌,从始至终也没有被人怀疑过,直接幸运地活到了最后一天。‘它’很守信,也没有再为难我,直接送我出了游戏。只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它’,‘它’竟然又把我弄回来了。且我的身份牌与上次相比,也已经发生了改变。而你的出现也替换了之前存在于游戏里的某个人。所以不难猜测,其他人的身份也一定会有相应的调整。这时再去回忆上一次游戏的人物身份,便是毫无意义的了。” 韦筱池努力地消化着丁鲲给出的信息:“唔……听上去倒是挺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完全相信你。像你这样精明的人,真的对我一点所图都没有,就会甘心把情报白送来吗?” 丁鲲轻轻嘆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我现在正被你用绳子捆住,拿匕首威胁着,就算我想图你的什么,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也是无计可施啊……而且,我已经从你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信息了。” 韦筱池立即警惕起来:“你得到了什么信息?” “你的存在本身。” “我?” “对。你的出现其实就已经打消了我的疑虑。我此前还一直在忧心汗家小姐此次缺席,会不会令规则也发生改变。但在你向我报出的十八号游戏者的身份之后,我便确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总人数仍是18,没有改变。” “……没了?就这么一点?” “我能反馈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秘密,请允许我保持沉默。” “……可我还是信不过你。” “同样的,我也并不完全信任你。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信息向你吐露够多的了,可对于你自己,特别是你在游戏里的身份,你可从来没有主动提到过一点。这可不是结盟的态度。” “你的身份不也没……” 丁鲲表情微妙地沖她眨了眨眼。 韦筱池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对,他已经提示过他的身份了。他说他上次的身份是一只狼人,正是因为这一次的身份变化了,才让他知道npc们的身份也一定变了。那么,他这次必定不是狼人。那就只可能是好人了。 丁鲲看着韦筱池低头沉思的样子瞭然的点点头:“你记起来了?我的身份已经向你透露过了,是不是?” 第12页 “……嗯。” “那么作为信息的交换,你在这一局游戏里的身份是……”丁鲲一步一步诱导着,试图引着头一次玩狼人杀的新手率先暴露底牌。一旦她的底牌暴露,那么他就可以领先一步…… “我没看清楚。” 丁鲲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真的没看清楚,”韦筱池表情很是苦恼,“‘它’在给我出示身份的时候,我被旁人打断了,所以压根就没看到我的身份是什么。” 丁鲲哪里肯死心:“真的一眼也没有瞟到么?一丁点印象也没留下!” “哎呀,我说过了,我压根就没看到,一眼也没有!我后来为了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还特意唿叫过‘它’,可‘它’就是不肯回应。” “……”丁鲲清楚,一旦开始游戏,“它”就真的对他们不管不问了。他看着韦筱池真的像是在苦恼的样子,不禁也有些烦躁,“你说你,以前既没玩过狼人杀,也不知道在这里游戏的规则,甚至连自己是人是神还是狼都不知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所以是我想留在这里的吗!”韦筱池听了这话,气的直喘粗气。 丁鲲见韦筱池是真的生气,连忙软下语气来:“……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了,我不该这样对待一个新人,毕竟谁不是从新手阶段过来的呢。为此,我要向你道歉,并请求你的原谅,筱池女士。” 韦筱池一抬眼,无意间瞟见他灰绿色的眸子,差点没溺亡在这温柔的目光中。 她撇撇嘴,执拗地撇过头去:“想让我原谅你也可以,把规则教给我。这样,不论你是敌是友,我都会想办法自己活到最后的。” 丁鲲听了这话微怔,他一直以为这个小丫头是想和他联盟的。没想到她竟想单干。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好,说话算数,我告诉你规则,你就立即放开我。既然你的身份不确定,我也不会在白天贸然对你出手,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韦筱池想了想,决定凭藉刚刚他展现出来的诚意,相信他这一回。 “好,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谷歌公司的智慧机器人阿尔法狗,当年下棋赢了李世石和柯洁的时候真是吓得我一个激灵连一个激灵。除了对ai统治地球的恐慌之外,总感觉嫁给我初恋小情人阿童木已经不再是梦了hhhhh *哦,还有ai什么的vr什么的看不懂不重要,还有身份变不变看不懂没关系,反正知道18个人里面除了好人就是狼人就行了 第7章 “基”裁缝艾伦 “同杀人游戏分为好人和匪两个阵营一样,这里也有神民阵营和狼人阵营的区别。等到午夜十二点,平时隐藏在平民中的狼人就会依次现出原形,共同决定咬杀一个人类。等到白天到来,普通的村民和拥有一些特殊能力的‘神’民,就要从各种蛛丝马迹入手,寻找狼人留下的线索,把他们一个个从好人堆里揪出来,击杀掉。 “当所有的狼人都被击杀,好人就会获胜;要么,等所有的普通村民或者所有的神民中的一方全部被咬杀,就算狼人胜利,好人则输掉游戏。” 说到这儿,丁鲲贴心地停顿了一下,“怎么样,听得懂吗?都记下来了吗?” “哦哦,记下来了记下来了!”韦筱池一边借着丁鲲桌子上的纸跟笔做着速记,一边飞快的理解这些规则。“就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你说的好人中的特殊能力者,是什么意思?” “特殊能力者就是所谓的‘神’。他们比普通村民多拥有一些能力,用以对狼人造成威胁,增加自己甚至整个好人阵营的存活率。据我所知的,拥有‘神’能力的身份有: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白痴,但肯定还有一到两个连我都不清楚的能力者存在。毕竟我上回实属侥倖,并没能完全看透那些人的身份就稀里煳涂的赢了……记完了吗?” “好了……不过‘猎人’‘守卫’也就算了,‘白痴’也算什么神吗?” “当然!切忌以貌取人跟望文生义,筱池女士!‘白痴’可是一个拥有‘白天不死’能力的神啊!”丁鲲低下头,用两只绑住的手轻轻碰了碰警帽,对她笑道,“你想,你若是这里面有毛病,肯定参与不了夜间狼人的咬杀行动的。所以才会在白天饶恕你不死。但作为代价,你在白天从此失去发言权,不论你的证词有多合理,也都将被所有人视为无稽之谈。” “哦哦……”韦筱池飞快地在纸上记下了“白痴”的技能。“那除此之外,其他神都有什么能力呢?” “……”这一回丁鲲却淡定地保持了沉默。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我已经说的够多,诚意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接下来换你表达诚意了,我要求你为我松绑。” “什么?”韦筱池没想到丁鲲会猝不及防的耍赖皮,“不是说,你把规则都讲给我听,我再给你松绑吗?” 第13页 “我答应的可不是‘都’讲给你听啊,筱池女士!” “你!”韦筱池气结,正当她准备继续对抗坚决不投降的时候,却见他的眸色一深,只听一点细碎的声响,两指粗的绳子竟被他一个用力挣开了! 韦筱池瞠目结舌地看着丁鲲优雅地向她摊开手,一把一寸长的小刀片静静地在他的手心里,闪着无情的金属光泽。 “你什么时候……”哈!一定是刚刚他用手碰警帽的时候,从警徽后面拿到的!这个人……奸诈无耻! 丁鲲见她瞟向他警帽的愤怒眼神,不禁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不错,没想到也是位聪明的女士啊。”说完,随手把刀片塞回警徽背后。 韦筱池“哗啦”一声把匕首抽了出来,对准了丁鲲。 丁鲲悠悠地举起了双手。“别紧张,筱池女士,我只是在帮你拿出诚意而已……哦,请把匕首放下,它是让你趁对手不备的时候偷袭以达到防身的效果的,但如果是正面对上有功底的敌人,那结果只会——” 话音刚落,韦筱池只觉得眼前一闪,手腕一阵酥麻,匕首就被轻易地夺了过去,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刀锋就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你看,硬拼的结果,就是自己反被防身的匕首伤到。” 韦筱池睁大眼,努力梗着脖子远离那片利刃。 丁鲲被她忍不住吞口水的样子逗笑了。下一秒,匕首离开了韦筱池的脖子。 “若真想对你不利,我可以用一百种方法取你性命,而你毫无招架之力。”他顽皮地笑了笑,把匕首插回韦筱池手里的空鞘中,“对我,你眼下还不必设防。在今晚你的身份明朗之前,我暂时还没有必要把你这么早地放到我的对立面去。只要到了午夜,你就会‘它’的常规提示下看清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到那时,如果你真的是混迹在我们之中的狼人,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论你在现实中是不是我妹妹的朋友。” 韦筱池沉默地攥紧了手里的匕首。 丁鲲迳自走过去打开警钟厅的大门,让夹杂着海腥味的风吹进来:“不过,在那之前,我也自然会担当起东道主的责任来,把你照顾妥当。你从外面带来的纸币,在这里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吃住我会替你提前安排好……” “阿嚏——”韦筱池摸着光裸的胳膊上被冷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 “……好吧,我一会儿先带着你去加件身裳。” “谢谢……”韦筱池最终决定在压倒性的劣势下要适当妥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还需要一双舒适点的鞋,脚上的这双……有些磨脚。” “……” “对不起啊……真是太麻烦你了,警长先生。” “这样的话太见外了,再怎么说你我也有丁娅那层关系在……不过我还要提醒你,在人前要避免同我说中文。” “嗯?这是为什么?” “出于便利和安全的角度考虑。既然游戏已经宣布开始,那么从今夜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之中混入了异类。万一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那你肯定会被视为异端,成为狼人的替死鬼,在白天丢掉性命。之前我同你说的禁用人民币,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当然,如果你并非我的同类,而是一只狼人的话,那刚才的提醒就当我没说过。” “嗯嗯……”韦筱池一边记笔记一边点头。 “……这种东西也要写下来吗?直接记住不就行了?”丁鲲有些无奈。 “当然要写下来!几个月前我就是靠着我绝对完美的笔记,才顺利考上a大的!单纯的大脑记忆是多么不靠谱的东西啊!” “……行吧,只要你习惯就好。” “嗯……那么,请问警长先生,还有其它要我务必记住的话吗?” “那……还有最后一句吧。” “是什么?” 丁鲲看着一本正经的韦筱池,唇边的笑意颇为意味深长。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除了自己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 韦筱池的目光重新变得起来严峻起来,她把这七个字郑重地写在纸上,又在底下画了三条着重线。 丁鲲的话再次点醒了她。不要被他人的外表所迷惑。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甚至包括眼前的这位,都是不能够完全相信的。她只能靠着自己活下去。 只是……丁鲲,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这句话?你明明是可以利用我的轻信来欺骗迷惑我的。 丁鲲……你究竟是敌是友?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 丁鲲带着韦筱池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小镇上最有名的裁缝铺。 裁缝铺的老闆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拖家带口地前往王城参加圣礼祭典了,只留了一个小学徒看着门店。 第14页 推门进去之前,丁鲲特意用英文叮嘱了韦筱池一句:“in english!” 韦筱池勐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说英文,说英文。 “哎哟,是警长先生来了呀!”留着金色长马尾的男学徒,两根指头捏着皮尺,款款地走上前来。“今天警长先生来,还是要做贴身的短裤么?” 丁鲲面色一僵,忙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学徒借量尺寸为名伸过来的魔爪:“不必了allen(艾伦)!今天带我从家乡来的朋友买一些现穿的成衣和鞋子。” “哦,是这样啊……” 艾伦失望的收了手,不满地打量了跟在后面的韦筱池两眼,却不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就扑了过去。 “哎,这位优雅的女士,我可有这个荣幸知晓您的芳名吗?” 韦筱池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往丁鲲身后躲了躲。同时,右手悄悄地伸进她腰间的小挎包里,摸上了她的小匕首。 丁鲲注意到了韦筱池的动作,他把手安抚似地轻轻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上前一步迎上了眼睛里闪着荧蓝色光芒的艾伦。 “你吓到我的朋友了,艾伦。” 艾伦却扭着他女人一样纤细的腰肢,摇头晃脑道:“才不会呢!我又不能吃了她,怕我做什么?……哎美丽的女士,您说您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丁鲲嘆了口气,回头朝韦筱池轻轻地点了点头。 韦筱池会意,遂不再躲闪,对艾伦笑笑答道:“韦筱池。” 艾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不过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着迷地盯着她的高跟鞋,一面挤开丁鲲对韦筱池扬了扬手里的皮尺:“美丽的韦筱池女士,麻烦您站直身体好吗?” “好,麻烦你了。” “哪里会麻烦!量体裁衣是一个裁缝养家餬口必须要做的事啊!”说完,两只手扯着皮尺娴熟地在韦筱池的身上比划起来。 丁鲲:“你先留在这里挑着衣服,我去杂货铺帮你挑些东西。” 韦筱池见丁鲲要离开,立马就慌了:“你、你要去哪!?” 还没等丁鲲张口,艾伦就把韦筱池拽住了:“他就去隔壁那个丑八怪的店里面,想找他,随时都可以去,肯定丢不了。” 丁鲲也向韦筱池点点头。 “哦,对不起……您去吧,非常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丁鲲推门离开。 韦筱池望着丁鲲离去的背影,嘆了口气。 “怎么,可爱的女士。”艾伦悠哉地捏着皮尺,对正对着门口发呆的韦筱池轻蔑一哂,“你该不会是喜欢我们的警长先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太惨了!存稿箱忘设置时间了了quq 我错了orz 昨天前天都超级忙,劳心劳力的,一个下午没坐下歇一歇quq走路走的腿杆子and屁股蛋都疼疼疼quq 好在今天可以稍微安定一下了quq 晚上7点还有一更记得来看(= w =)b 【*“艾伦”这个译名算是个男女通用的名字。allen和ellen都是艾伦,但一个男用一个女用。所以我总错觉艾伦这个名字gay gay的,于是就把它给了这个小裁缝。 另外根据狼人杀的胜利规则,本文不打算採取“屠城”(即杀掉所有好人)而採取的是“屠边”(杀掉一半好人,即所有神或者所有民)。因为我觉得屠边好玩呀hhh ps.别急,等人物介绍完就开始天黑请闭眼啦 第8章 杂货店的阿玲 “你喜欢他,是不是?”艾伦意味深长地看着韦筱池,“你若喜欢她的话,那可不太妙。因为你的‘情敌’们数量可真不少呢!” 韦筱池怔忡,片刻后,她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不会喜欢他的。” 她应该不会喜欢上他的吧。纵使丁鲲他确实符合高富帅的各种标准,纵使他在细枝末节上表现出温柔体贴,纵使他在举手投足间显示出了迷人的风度和魅力,纵使……哪有这么多纵使,只凭她的心里还无望地装着另一个人…… 艾伦有些怀疑地眯着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会喜欢上他?就算他是那样耀眼的一个人?” “是真的。”她同丁鲲,只是一场游戏里的萍水相逢,满打满算的五六天对于一个慢热的人来说,怎么能够轻易地顶替她暗恋了两年之久的那个人……咦,等等,“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该不会,艾伦,其实是你本人喜欢警长先生吧?!” 艾伦得意洋洋地睨了她一眼,扭着水蛇腰把她拉到一张椅子上坐好:“谁知道呢,你猜猜我喜不喜欢?” 韦筱池被他gay里gay气的腔调弄得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可这人似乎很是不满意她的反应,他扬了扬手里的皮尺:“怎嘛,你哆嗦什么呀,还不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给你量一量。是不想穿鞋了吗?” 韦筱池气唿唿地把高跟鞋踢了下来,把脚伸向前去。 可谁知艾伦并没有去丈量她的脚,反而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拎起来仔细地摩挲打量。 “啧啧啧,绝妙啊!这细腻的皮质!这圆润的鞋头!这结实又韧劲儿十足的底部!更有这垫高的后跟!啊——毫无疑问,你就是从警长先生的家乡而来!哎,你们那儿的人都穿这样子的鞋吗,都有高高的鞋跟?”他一边激动地念叨着,一边在鞋跟处来回的搓弄。 第15页 “……你说高跟鞋?”搞了半天,原来这个世界里没有高跟鞋啊,难怪山崎苍当时也是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韦筱池被艾伦亮晶晶的蓝眼睛盯地发毛,只好答道,“不……只有女士才喜欢这样的高跟鞋。也不对,就算是女士也是一半一半吧,总会有穿不习惯或者不爱穿的人。” “男人都不穿吗?” “嗯,这种样式的高跟鞋,男人是不穿的。” “噢,愚蠢的男人……”艾伦一脸的遗憾,“想不到竟然有人不喜欢它!竟然有人不喜欢美!噢,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傻瓜们啊!你可不知道,你穿上它的样子叫我深深的着了迷,我一瞬间就想起传说中的碧霞西女神!” “呵呵,谢谢夸奖……”就假装他是在夸奖我这个人而不是在夸鞋吧。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把这双鞋换下来呢?女士?” “呃……这是双新鞋,开始穿的时候有些磨脚后跟。我出门前忘记贴防磨的贴纸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脚上受伤破皮的地方指给艾伦。 艾伦语气惋惜,可脸上却止不住地露出“幸亏如此我才得以一见”的微笑:“哦,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呢,美丽的女士……” “叮铃——” 挂在门口的风铃响过,店铺的门被推开。 丁鲲迈进门的瞬间,刚好就看到韦筱池翘着脚丫,面露羞涩地在同艾伦说着什么。 那只小巧的裸足像是白生生的藕,在细碎的阳光下泛出莹莹的光…… 他连忙别过脸去,在脑子里念了三遍“非礼勿视”后,留下一句“我去帮你安排下住处,你留在这里等我”,就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嘆了一口气,忍不住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头顶白花花的太阳。 明明是个成年人了,个子也不矮,一双脚倒是像小孩子似的,小巧又生嫩—— ……咳,想远了…… …… 艾伦为韦筱池量完尺寸,一改刚才的态度,喜滋滋的跑去拿给韦筱池的衣服和鞋。 “你看,这件衣服,是我按照汗家大小姐的尺码做好的。本想着等她回来的时候拿给她看看,谁知道她今年反倒跑出去过圣礼祭典了。幸好除了她胸比你大些,你俩的身形也差不许多。而且正好是当季现穿的衣服,又比你身上这件华丽亮眼,你穿上肯定比现在好看多了!” “……谢谢——”除了胸比我大……这个傢伙,也太失礼了吧! “还有这双小羊皮靴子,你看这俏皮的颜色和软糯的皮质,以及这纳了好久的千层底,再配上您将要穿的这条裙子,我保证这是您不二的选择……当然,您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您的脚实在是小得稀罕,要不是这里碰巧有一双汗家夫人预定的鞋子能符合您的尺码,您恐怕就得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在沃夫镇里观光游玩了。” “哈,是呀,真是太巧了。”毕竟35码的脚,想在商场里买双心仪的鞋都得靠运气,更何况是在这里。“……只是,不打招唿就穿走汗家夫人预定的鞋子,这样没关系吗?” “哎呀,没关系啦,跟她说一声就好了啦。汗家夫人真是人又美、心眼儿又好的模范太太啊……好了,你快去换上新衣服吧!换衣间在那儿!在那儿!” 说完艾伦就又拎起那双高跟鞋细细研究起来了。 …… 从换衣间出来的女士,有些羞怯地扯着胸前的玫红色蝴蝶结。 “喂,我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嫩了点啊?” 艾伦正专心地琢磨着鞋跟的问题呢,被打断的时候一脸不耐:“哎呀,以黑色打底的裙子怎么会显嫩呢?本来预备穿这一件的汗家小姐今年都嫁人了。你呢,我看你撑死也不过16岁吧,哪有嫌自己太嫩的道……理……”不经意的一抬头,艾伦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以黑为底色、点缀玫红色装饰的过膝长裙,裙摆如花瓣般层层铺叠开来。腰身收的窄窄的,反倒衬托出上面美好的胸型。温柔的绣花荷叶领上点缀了几颗晶莹的珍珠,与一双精緻的锁骨相映成趣。蓬蓬的袖管慵懒地垂坠着,在腕处悄悄收紧,更显得手腕更细更白皙。 艾伦火热的眼神把韦筱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16岁什么的……你觉得是那就是吧。谢谢你裙子,很合适也很漂亮。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穿上这样华丽的裙子走在大街上,感觉稍微有点,嗯,有点羞耻……“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跟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艾伦扭着腰翻了个白眼,“鞋子呢?鞋子怎么样?合脚吗?” “合!没想到能在这儿穿到合脚的鞋子。很柔软,我想不会再磨脚了,谢谢你!” “那可不,毕竟是我亲手做出来的鞋子呀……哎,等一下,我再给你……” 艾伦从凌乱的桌子上翻出了一根宽宽的玫红色丝带,三下两下捏成了一个蝴蝶结,为韦筱池轻轻系在头髮上。 第16页 “不错不错,这样就完美了。” “谢谢你,艾伦,你的手真巧。” “道谢就不必的,干活拿钱嘛!” 一提到“钱”,韦筱池就感到有些伤脑筋。让丁鲲替她付帐什么的……虽然只是个游戏,但总觉是她亏欠了他的人情!可她现在身上只有几张毛爷爷,肯定不能用在这里啊…… 艾伦毕竟在店里呆了有几个年头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学到了一些。一见到韦筱池似乎在“钱”字上犯了难,忙上前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想叫警长先生替你付钱的是不是?这样,我给你个主意,你把这双高跟鞋送给我吧,我来替你出衣服和靴子的钱,怎么样?” 韦筱池犹豫了片刻,毕竟这是双高跟鞋自己都穿过了,送给一个男人抵帐……想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反正就算不给他,自己受伤的脚也一时半时也穿不了高跟鞋。 “好吧,成交,成交!” “好!痛快!”艾伦手舞足蹈地模样看上去像是比捡了钱更高兴,脑后那根金色的马尾辫随着他的扭动的腰肢甩来甩去,“我敢跟你打赌,亲爱的韦筱池女士,不出一个月,这小镇上的每一位淑女,还有绅士,所有人都会为拥有一双这样美丽的高跟鞋 而感到骄傲!” 韦筱池还没来得及张口,门上的风铃又“叮铃”一声响起来。 “臭伦又在说大话了!”一阵轻快的带有奇怪口音的女声,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女士,不论他说什么话,您也别被他哄骗了去。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啊,少说有八成都是不靠谱的!” 艾伦气笑了:“我怎么就不靠谱了!美丽的韦筱池女士刚刚还夸我手巧又心善呢,你这黑皮的阿玲凭什么在客人眼前诋毁我的名誉!” 阿玲看上去倒是真的像只有16岁,深蜜色的皮肤,小眼睛厚嘴唇,留着齐肩的半长头髮,一手抱了个装着杂七杂八东西的木盆,一手叉着腰,满脸不服气地回道:“你还敢提‘你的名誉’?你这臭伦有这种‘高尚’的东西吗?我上回找你预定的围裙,你是不是拖延了半个月的工期才完成?还有上上回,班杰老叔托我帮他从你这里定制一双赶车时候穿的鞋,要不是我隔天过来催了你,你根本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艾伦听了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却仍梗着脖子应道:“上回那是因为围裙做了一半布料不够了,新布料又送错了颜色,才会耽搁这么久的!你要是想要拼色的围裙,我也可以给你按时完成啊!可你偏不乐意。再说上上次,你明明看见我在应付难缠的客人,你还一个劲而地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聒噪我,我没把你轰出去就不错了,哪有心思听你在说什么?” “哼,臭伦,这么说你自己的过失,其实都是怨我咯?” “哼,本来就是你的过失,丑阿玲!“ “你!臭伦!” “丑八怪阿玲!” 韦筱池看着这两个吵成一团的冤家,一脸蒙圈。 吵了两句,阿玲突然想起正事来,强行终止了争吵对韦筱池道:“对了,女士,您就是警长先生的朋友吧?这是警长先生他在我店里为你挑选的用品,您过目一下,看看您还需不需要些别的什么东西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玲是个东南亚小姑娘。形象大概参照《初恋那件小事》的女主华丽变身之前的模样吧233333 韦筱池的晚礼服一样的裙子,大概参考lolita风格的小裙子(不是cosy!)……有些lolita风格的衣服实在太美腻了,写到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给韦筱池套了一件quq 第9章 小哑巴女孩 韦筱池从阿玲手里接过木盆,差点没被木盆的重量压折了胳膊。只好默默地把盆放到地上,撩起宽大的裙摆,蹲下‘身来查看里面的东西。 一把木梳子,一把粉蓝色的女士用伞,三条大小不一的帕子,一块颜色土灰散发出橄榄油气味的肥皂,一罐子用茶和盐混合而成的漱口水。还有一个小包袱,拆开来看,是一条纯白无花的长裙。 “这件睡衣是我没穿过的,你放心穿好啦,我送你的!” “这我……太不好意思了!” “哎呀,没关系啦,你尽管拿走好啦,反正欠我人情的是警长先生又不是你。况且,我喜欢他欠着我的!” 原来这阿玲也是丁鲲的迷妹啊……“那就太谢谢你了!” “好说好说!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了?要不我带你去我店里看看?” 韦筱池笑着嘆了口气:“没有了,他做事细緻,比我想的还周到。” “那东西都齐全了,我就直接给你送到你住的地方去了,警长先生应该也在盾牌酒馆里给你安排着呢!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隔壁找我,反正钱全算在警长先生头上!我先行一步替你去送东西啦!回头见,女士!” 韦筱池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要不你直接带我去酒馆吧,这样我还能帮你一起拿着东西,也不用警长先生来回的跑了。可以吗,阿玲——哎,人呢?” 第17页 不过是一个抬头的时间,那活力无限的小姑娘早就跑没影了,只剩挂在门口的风铃还在叮咚地响着。 “……” 韦筱池无奈的耸耸肩。转头见艾伦正拿着皮尺一寸一寸地丈量高跟鞋的尺寸。她唤了他几声,见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只好作罢,向他道了别,拿着自己换下的连衣裙,到外面去等丁鲲。 虽然屋外也一样无聊,但至少比店面里头温暖亮堂些。 至少,还有路边的花花草草可看。 她沿着路边摆放齐整的花草慢慢地走着,果然没走两步,就在旁边看见了杂货店。距离她身后的裁缝铺,之隔了一条窄窄的暗巷而已。 她打量着阿玲大门紧锁的店面,内心微嘆。想不到阿玲这个小老闆竟然连生意都不做了,只是为了领丁鲲一个人情。若非是阿玲为人太热情,就是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喜欢丁鲲吧。 唉,先是男裁缝艾伦,现在又是女店主阿玲,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人。这位“警长先生”,桃花千债啊…… 韦筱池想得正出神,忽然感到腰间的挎包一轻,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嗖”地一声就窜进了那条连阳光都照不进去的暗巷里。 韦筱池感觉不对,立即查看了一下包,果然在包的侧面,那层薄薄的皮层被利器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在翻弄的过程中手机也跟着掉了出来,她连忙捡起手机,再一掏包,里面的钱包果然不翼而飞了! 她一下子着了急!她清楚地记得丁鲲的警告,人民币在这里都会被看做“异端”的! 她冲着裁缝铺的方向大喊了两声“抓小偷”,真心地希望在里面干活的艾伦能不要那么专心,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她的求助。 但眼下,她也来不及等别人来帮她了,万一钱包里的钱真的被小偷发现那可真的糟透了! 韦筱池一面提着裙摆,一边迈开步子追了进去。 巷散里散发着愈发浓郁的海的气息。道路潮湿,窄小又狭长。如果现在跑在其中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强壮的男人的话,那他一不小心就会剐蹭到两边的墙壁。结合之前她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韦筱池断定偷她钱包的人,不是个侏儒,就是个小孩子! 真是太倒霉了!她在外面活了十八年都没丢过钱包!这个镇子的治安也太差了吧,丁鲲那个傢伙是怎么当的警长啊!! 韦筱池一边腹诽一边加快步伐追去,正跑着,她突然感觉到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听“咚”的一声,迎面撞上来什么东西。 这回她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服:“喂,是你这个傢伙偷的我的钱包吧!” 那人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可韦筱池也不是笼子里吃素的兔子,两只手紧紧攥住那人的衣领,厉声吼道: “喂!你别想跑!你——” 韦筱池定睛一看,这个小偷竟真是个小孩子,还是个脏兮兮小女孩,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看着她。 可现在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韦筱池在心里提醒自己。 “快把我的钱包还回来!再穷再苦也不能偷盗,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吗?!” “这么简单道理,还真没人教过她。”伴随着阵阵扑面而来海腥味的凉风,一个阴测测的男声从窄巷地深处传来,“哦不,准确的说,她是个聋子,从来就没有父母和家,更不会有什么人来教她道理。” 韦筱池被这个声音吓得头皮都发麻了,勐然回头,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正缓缓地靠近。 她手下的那个女孩子看见她回头,却做出了比她更害怕的模样。瘦小的身体抖得宛如糠筛,眼睛里的恐惧像是撞见了魔鬼。 “谁!”韦筱池的声音都在颤抖,一只手已然松开了小女孩,摸上了挎包里的匕首。 “别紧张,是我。”男人缓缓地走进了两人,昏暗的光下,韦筱池看清了他的脸。 “是朴佑民警官……”韦筱池见到这张她格外有好感的脸,明显地松了口气,“您吓死我了!我以为是遇到她的同伙了呢。” 看清楚来人的小女孩,却忽然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小心——”朴佑民扑过来,一把推开了韦筱池。有什么东西“噹啷”一声从小女孩的手心里掉到了地上,朴佑民像抓小狗崽一样掐住她的后脖颈。女孩的双脚离了地,身体在空中无助地扭动,再也不能逃跑。 韦筱池弯腰看着掉到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把两寸长的断刀,不知道这孩子用什么东西打磨的,竟然这般锋利。刚才割破她皮包的就是这玩意吧?一想到这东西刚才差点就比划到她身上了……韦筱池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这小哑巴,看见我躲什么躲,嗯,连赃物弄掉了都不捡?”朴佑民嗤笑一声,转过脸来问韦筱池,“她偷了你什么东西,女士?” “她偷了我的钱……”韦筱池刚欲回答,却瞥见朴佑民正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除了丁鲲,这些npc在今晚之前都还不知道“狼人”的存在吧。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怀疑吧…… 虽然这般作想,可韦筱池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换了个模样。 第18页 “她偷走了我的小皮夹,用来夹我收藏的画片,是很私人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说丢的是钱包的话,一定会被要求当面清点钱财的吧……总之,先煳弄过去再说。 “什么颜色?” “粉红色。”韦筱池伸出两只手来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 “那就没错了。”朴佑民从怀里掏出韦筱池的钱包,递给她。 韦筱池潦草地翻看了一下,看见钱包的金属扣还好好的扣着,便匆匆地装回了挎包没破损的一侧。 “你不打开看看么,女士?不看看皮夹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啊!对哦,你看我这人粗心的!”韦筱池也爆发出自己百分百的演技,顺势开始装傻,背过身去打开钱包,煞有介事地翻了翻里面,“果然什么都没少!谢谢你啦,朴警官,要不是您,我的……皮夹子肯定就找不回来啦!……哎呀,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们警长先生肯定早就在那里等着我了,我要快点回去跟他回合啦!朴警官,今天谢谢你啦,我们回头见!”说完也不敢去看朴佑民的反应,就逃也似的往回跑去。 结束了吧,他不会再追究了吧……长这张脸的人,怎么都那么难对付…… 韦筱池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忽然有个黑影迎面从前方走近。 “韦筱池?” 丁鲲眯着眼睛看向暗巷深处。 “是我!”韦筱池松了一口气,忙推着丁鲲快步往外走。 丁鲲脚步没有停顿,跟着韦筱池快步离开了暗巷。 “喂,”她低声问,“你怎知我在这儿。” “艾伦说他听见你在外面喊抓贼,却一时忙着手里的活忘了去看看。我赶来的时候,发现暗巷外面有一盆栽无故掉了好些绿叶,明显是外力所致,定是‘小哑巴’偷你东西时撞坏的,或者是你去追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韦筱池扶了扶额:“大概是我吧……我去追的时候,裙摆勾在了花枝上,我情急之下就用力硬扯了两下……在这里,破坏花草树木不会被关进局子里吧?” “当然要关起来了!”丁鲲努力地憋住笑,“有谁破坏花草了么?我怎么没看见?你看见了吗?” “……喂!” “好啦,不闹了。你刚才有没有伤到哪里?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家,下回再遇到被偷东西的情况,就尽量不要自己上前追了。千金散去还復来,可若是人命遇到危险,就得不偿失了。你懂了吗?” 韦筱池一手挡住暗巷外的暖白色阳光,一面偷偷地吐吐舌头。 丁鲲笑着摇摇头,带她往下榻的盾牌酒馆走去。“怎么样,被偷走的东西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哦,不过,朴警官他……”韦筱池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丁鲲听。 丁鲲听后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有问题吧!”韦筱池心里的不安,被他揉眉心的动作重新勾起来,“你们那个朴警官,他是不是很可疑?” 谁知丁鲲却摇头:“不知道。毕竟狼人们还没有经歷过变身,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狼人,我们又怎么好通过他们的举动判断他们的身份——不就连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吗?” 韦筱池哑了几秒钟,又忍不住道:“可我还是觉得他奇怪。你看,那个暗巷如此窄,你走在其中都需要慢行,一般人是不会往这种犄角旮旯里钻的吧?可他偏偏出现在暗巷的深处,还吓坏了误闯的小偷。” 韦筱池看着丁鲲:“他的身份先不说,单论他这种做贼似的的行为,你就说他到底可不可疑?”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猜到这一章里面的人的身份?已经开始隐约给线索啦~猜猜试试 第10章 绯红的伊莲娜 “你说,朴警官可疑不可疑?” “呵……这是你多心了吧。”丁鲲轻笑着纠正她,“没有调查清基本状况就妄下判断,这可是刑警大忌。” 好容易想通的逻辑的韦筱池哪里肯服气:“那你说,我错哪了?” 丁鲲微微弯腰,伸出手来指了指来时的路,“请吧,筱池女士,去盾牌酒馆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们边走边说,可好?” “……走吧。” 韦筱池同丁鲲一起往钟楼的方向走去。 “你可知沃夫镇东面的嵬尔海崖么?这条暗巷,本是可直通嵬尔海崖的大道,只是后来走动的人少了,两旁的店铺一点一点地拓宽,把路挤窄了。如今这条小道,除了那个小哑巴之外,几乎不会再有人来。特别是这里雨水充足,暗巷常年泥泞,一般人若是想去海崖,都宁愿从镇子北端盾牌酒馆后的大路绕过去,也不肯走那条‘阴渠’。朴佑民也一定是从大路走到海崖那边去巡逻的,结果正好在这时候上碰到了偷了东西的小哑巴,才会跟着她钻进来,继而碰到了你。” “可是……” “而且朴警官作为巡警,盘查你这个可疑人,是再负责不过的做法了。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 第19页 “……怎么会呢。”韦筱池泄了气。凭那张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她就难以抵挡地想去关注他…… 丁鲲见她沮丧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生不忍。他想了想道:“不过,你说的并非毫无道理,朴佑民也不是全无嫌疑。我之前明明同他强调先去巡逻汗公馆后面的嵬尔山,他嘴上答应了,人却先去了海崖。还有那小女孩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强烈了些……只是,讲道理,我们也不能仅凭这些东西,就给他轻易定罪,是不是?” “……” 见她仍不甘心地咬着嘴唇的模样,丁鲲禁不住又有些想笑。 他道:“话又说回来,你这几天要住的房间,正是盾牌酒馆最适宜‘观崖’的地方。虽然这是在游戏里,但并不妨碍我们好好品味这风景人事,享受这独绝无仅有的过程……” “观崖?你是说我能在我的房间里看到嵬尔海崖?”韦筱池忽然来了兴致,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亲眼过海浪撞礁石的模样呢! “不错,正是嵬尔海崖……只是海崖虽美,我却并不推荐你站在岸边近距离观看……哦,就算你沖我露出这种表情也没用的。这几天天色不太好,风急浪高,靠太近了搞不好会出危险。况且,”丁鲲冲着一米开外韦筱池眨了眨眼睛,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距离产生美’,筱池女士,即使隔得远些,也未必会消减她自身的魅力呢。” 韦筱池被这一句话撩红了耳朵。连忙扭过头去,假装盯着路过的钟楼研究。但她知道丁鲲这只是在逗自己开心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她一面暗嘆眼前这人的双商具高,一面也厚起脸皮回他道:“你说你脑子这么好,‘它’若是只让你当一个平民的话,未免也太大材小用、太无趣了,所以你一定是个有特殊能力的‘神’,对不对?嗯?警长先生?” “像是‘身份’这种绝对底牌,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告诉别……”丁鲲抬头瞥见不远处,酒馆门上挂着的铁盾牌标志,说了一半的话顿了顿突然改了口,“我是预言家。” “……你是预言家?你真的是预言家吗?”韦筱池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丁鲲竟真的把自己的底牌交了出来。她疑惑地看着丁鲲,问道:“那预言家有什么功能?是预言谁会被杀死么?” “感知死亡是女巫的能力。预言家又叫先知,是类似‘杀人游戏’中警察的身份,能在夜里选一个人查验他是好是坏的。但与警察不同,狼人游戏里预言家只有一人,如果我死了,那你们想在白天准确屠狼就只能靠逻辑或者运气看。”丁鲲的眼睛深沉似夜火,面上却俏皮地朝韦筱池勾着嘴唇。 “听上去,你还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呢,”韦筱池也学着他的样子,沖他眨眼放电,“那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呀,警长先生!” “喂!”丁鲲勐然拉了她一把,“别光看我,走路注意脚下。” 韦筱池一低头,酒馆正前方的地上,赫然是一坨……马粪? 酒馆前的马车旁,一只悠闲啃草皮的高大威勐枣红马,昂起脖子朝着两个人龇了龇门牙。 “……!!” …… 因为圣礼祭典的缘故,酒馆里并没有许多客人,但酒馆的老闆仍然毫不吝惜地点亮了所有的灯,把整个酒馆照地亮堂堂的,令人温暖陡升。 韦筱池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跟奥尼警官喝酒的山崎苍。两人的酒桌上杯盘狼藉,地上还散落几个空酒杯。 见到熟人,韦筱池颇有些兴奋,刚想上前同两人打招唿,只见山崎苍朝自己看了一眼,然后眼皮一翻,扑通一声趴倒在桌子上,彻底醉了过去。 “……?” 奥尼听见声音,回头向丁鲲跟韦筱池问了个好,然后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残酒,也跟着扑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震天的鼾声随之响起。 “……?!” 韦筱池在一旁满头黑线,而丁鲲则惊讶地发现,杂货铺的阿玲也站在柜檯前。 “呀,警长先生你们俩过来啦!”阿玲热情地同他俩招唿。 “你怎么还在这儿?伊莲娜呢?” “伊莲去给班杰老叔灌‘绯红’去了,”阿玲伸手拍了拍一个身材宽厚的小鬍子大叔,“而我正在向班杰老叔请教有关于养花的诀窍,整个沃夫镇可没有比班杰老叔更会养花的人了呢!我说的对不对啊,老叔?” 班杰明的脸上泛起红云,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哈哈阿玲,过奖了过奖了啊,俺也只是闲的时候,爱好捣鼓些花草罢了!” 丁鲲也笑:“又到您採购粮食的时候了么?喝了‘绯红’走夜路,您也不怕出危险啊?” “嘿嘿,俺路上不喝,办完事再喝。夜里出去,没有‘绯红’俺挺不住啊,警长先生!” “那您路上多当心,近期好像有些不太平,可千万别因为喝多了‘绯红’再误了事……” “——哎哟,是谁呀,是谁在叫咱的花名呢?” 第20页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火热的身影从内门里闪进来。 绯红的伊莲娜,人如其名,有着一头火红的头髮。平日里还最爱穿一身鲜红色的衣服,虽然那衣服的布料少得可怜,把身上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但越是这样,越是吸引人的眼球,连韦筱池都忍不住盯着她那圆润挺翘的臀,那纤细如蜂的腰,还有那涨卜卜的唿之欲出的胸脯,然后拼命地往下咽口水。 真是尤物啊尤物! 只见那尤物扭着浑圆的屁股,绕过丁鲲走向前台,将手里的酒壶换过班杰明手中的金币,一边喊着“记得打扫马粪”一边送走了班杰明跟阿玲。她打量着醉倒在桌子上的奥尼跟山崎苍,数了数地上的空酒瓶,这才正眼去瞧被她冷落了半天的丁鲲二人。 “昆汀警长还真是过分吶,先前来我这儿,二话不说就要挑走最好的那一间房,撂下钱就走,连跟咱坐下来好好聊聊天的时间都没有。”绯红的伊莲娜说着,朝丁鲲抛了个媚眼,“还有先前也是,我好心好意想请你喝杯酒,你却总是推三阻四的,像是在故意躲着我似的。怎么,这会儿有事求着我了,才肯乖乖站在这里,不躲了?” 韦筱池一边听着伊莲娜教训丁鲲,一边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丁鲲。 你看,说什么来着?这不又是你的一朵烂桃花? 丁鲲反倒是一脸无辜地看着韦筱池,仿佛在说:这是她们自作多情的啊,我可没有对她们怎么样…… 韦筱池皱了皱鼻子:你四处撩人、撩完就跑,还敢装无辜…… 丁鲲苦笑着摇头。 伊莲娜站在这儿骂了半天,一抬眼却见丁鲲正在跟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眉来眼去,压根就不在意自己,弄得她自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伊莲娜转过脸来看向韦筱池。 韦筱池被尤物妩媚的大眼睛一盯,惊地差点跳起来,慌忙解释自己跟这个一身情债的男人无关。谁知话没说几句,伊莲娜反倒沖她甜甜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位就是要住楼上的女士吧?”她用她宽大温暖的手拉过韦筱池的手,“瞧你的手凉的,这一路赶过来一定又冷又倦的,累坏了吧?我这就带你上楼,去房间里好好休息。若是饿了渴了,尽管喊我,我给你送上去。需要热水的话也尽管提,我这儿都无限量供应着。” 伊莲娜完全忽视了丁鲲,反倒热情地抓着韦筱池的手,上了二楼。丁鲲只好无奈地笑笑,跟在二人后面上了楼。 木板铺就的楼梯一时间被三人踩得咯吱咯吱响,伴着奥尼警官此起彼伏的唿噜声,酒馆里的气氛微妙又诡异。 “至于钱的事,这你不用担心,咱冷漠无情的警长先生已经预先结清了。还有些我这里缺少的日用品,他也都花钱叫阿玲送到你房间里了。要是还缺什么呀,尽管提出来,咱的警长先生啊,最会用钱解决问题了!” “……” “……” 韦筱池跟丁鲲闻着这空气中莫名瀰漫出来的醋酸味儿,无奈不已。 伊莲娜带着韦筱池到了房间门前,然后直接把钥匙塞给了她。 韦筱池小心地开锁,“吱呀”一声推开门,一阵微咸的海风随既扑面而来。她微愣,快步走到大开的窗户前,望向远处的大海沾染着夕阳的余辉。 不断脉冲着上前的浪涛,似海的心跳,奋力地撞击礁石,泛着雪白的泡沫,咆哮着发出震动天地的声响。 纵使距离那么远,她似乎也能听清那震耳欲聋的声响:轰隆——哗啦——轰隆——哗啦! 伊莲娜见韦筱池兴奋的模样,也禁不住骄傲地翘起了嘴角:“怎么样,还不错吗?” 韦筱池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整洁明亮的四周:“非常棒!我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你……哎,怎么称唿呢?” 韦筱池想起之前她报出名字时艾伦的反应,于是便道:“韦,叫我小韦就好。” “那好,小韦女士,你慢慢收拾东西,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再过一个钟头就要用晚饭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好,那就谢谢你了!” “您客气什么!也都就是很简单的饭菜,您别嫌弃就好。” “不会的。还得麻烦你了!” “你太客气了!”伊莲娜娇俏地笑着,下楼前还冲着丁鲲翻了一个白眼。 …… 屋里现在就剩下丁鲲跟韦筱池两个人了。 韦筱池坐在床上,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外,可实际上,有一半的心思都落在了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天色不早了,离午夜也只剩下几个小时。今天你也累了吧,一会用完晚饭,早些休息。午夜说不定还会被‘它’叫醒行使能力。总之,在那之前,一定要做好充足的身心准备。”丁鲲揉着眉心,忧心忡忡地看着韦筱池,“我还有巡视的任务在身,已经耽搁很久了。天亮以后你,嗯……直接去警钟厅找我吧。但愿能一切顺利。” 韦筱池终于看向丁鲲,心里不知怎的竟生出些忧愁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样开口,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21页 “那我先行一步了。你早些休息,放平心态,不用太过惊惧。不论输赢,都有我陪你。” 虽然心里明白,丁鲲的“我陪你”只是权宜之策只是客套话,但韦筱池还是心头一暖:“嗯,谢谢你。你也好好休息。” 丁鲲点点头,扶正了头上的警帽,转身出门。 “噢,顺便说一句,”丁鲲关门前探进头来,灰绿色的眼睛在半明半暗的灯火中闪烁,“你穿这件衣服,真的很可爱。” 韦筱池瞪着被关上来的木板门,耳朵嗡嗡地发着烫。 “难怪一身烂桃花……这傢伙,也太能撩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韦筱池是新手,自然以为神比民的地位要高,丁鲲聪明玩民就是大材小用。但其实真正的高手玩闭眼民都能玩出花来的,风头完全盖过有更多夜间信息的神,直接带队,白天浑水摸鱼迷惑狼人视线,然后顺便把狼人一个个归票出局carry全场orrrrrrrz反正我是做不到啊羡慕高手 *所以你们猜猜看,丁鲲的身份,到底是不是预言家?如果不是的话,那会是什么?(应该有人可以猜到的啦!) *伊莲娜的名字来源于我幼时听过的第一首俄语歌。 第11章 午夜莫睁眼i:第一夜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韦筱池正在铺床。 一定是伊莲娜来喊她吃饭了!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巧她也饿了。“哎,来啦!”她扬声应着,小跑着去开了门。 “是饭好了吗,伊莲……咦,你是?” 门外站着的不是绯红的伊莲娜,而是一个身材极其矮小,面貌丑陋的男人。半明半阴的光线下,侏儒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你找谁?”韦筱池不禁觉得有些害怕,人不自觉地缩回半掩的房门后面,警惕地瞪着来人。 那侏儒仰起头,漆黑的眼眸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天然地带有些兇狠的意味:“是小韦女士吗?我是盾牌酒馆的僕从马里奥。伊莲请您下楼用餐。今晚的正餐是通心粉。请问女士,您是否还想用一些甜酒或者‘绯红伊莲’?” “原来是酒馆的人啊……”韦筱池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是自己多虑了,眼下还没到午夜呢,就算是狼人也不会提前对她出手的。 “‘绯红伊莲”?那是酒吗?”她问道。 “是的。那是我们盾牌酒馆自酿的酒,是这儿的招牌。绯红的酒液,浓郁的香味,后劲儿也很足。女士,您要是会喝酒的话,不妨来一杯尝尝,这样的美味错过了,别的地方可喝不到了。” “那我就来一点尝尝吧,”韦筱池想起丁鲲曾对她说过要享受过程,便对来人笑道,“小半杯就好,我喝不多,剩下就浪费了。” “好的,女士。请您随我下楼用餐吧。” …… 这里的通心粉很像西餐店里的义大利面。筋道的粉同南瓜、菠菜、葡萄、牛肉一起放在焗炉里,酱料的味道有些微妙,倒是也不难吃。而招牌酒“绯红伊莲”则是一瓶类似干红的酒,可惜韦筱池不好酒更不会品酒,只能喝个热闹,反倒辣得自己有口难言。 此时,奥尼跟山崎苍两个好哥们早已经离开,身为僕从的马里奥也没有跟主人同桌吃饭的习惯。于是,偌大的酒馆里只剩下韦筱池跟伊莲娜两个人。伊莲娜似乎对丁鲲异常感兴趣,用餐的过程中一直在拐弯抹角地向号称“警长大人的老朋友”的人问话,而韦筱池哪里了解他这么多事情啊!幸而她吃东西快,扫完盘底之后连忙推说困顿,早早地回了房间,锁门换睡衣,一仰身,躺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中心广场上,钟“噹噹”地敲了七下,惊飞了地上觅食的鸟雀。 夕阳的艷色已经消散地七七八八,只剩几抹浅浅的残红还印在湛蓝色的天幕,映在深沉的海面上。 韦筱池把窗子打开一条缝,让海腥咸的味道和浪翻腾的声音灌进房间里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海景房。明明是激昂动态的风景,却让她的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宁。想来丁鲲特意为她挑选的这个房间,就是为了应和他嘴里说的“享受”吧。幸亏如此,此刻她确实得到了真切的享受。 只是,要是这样的安宁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没有杀戮和死亡,没有被永远困在这里的恐慌…… 要是能一直躺在这个地方,遥望着水天一色,倾听着悠悠涛声……就好了…… ……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钟声连续敲了十二下。 午夜终于降临。 沃夫镇上空,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圆盘”!那圆盘比太阳更大更圆,盘面斑驳地露出些许血红的颜色,把这个原本安宁祥和的小镇映照得愈发暧昧迷濛。 方才还是死寂的街道上,突然窜出了几道纤瘦的、似狼非狼的身影。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疯狂而痛苦的眸子中闪现出熟悉的光芒。 他们仰头看向漆黑夜空中,那轮象徵着诅咒和不详的月亮。不知是谁先仰起头,对着这月空一声凄长的哀嚎。 第22页 一声未泯,一声又起,狼嗥声此起彼伏,迴荡在沃夫镇中,久久不灭…… …… 与此同时韦筱池陷入了醒不来的梦魇之中。 她孤身一人奔跑在这诡秘的月色中。穿过中心广场,经过警钟厅,钻进了狭窄逼仄的暗巷,远远的,盯上了今晚的目标—— 那瘦弱纤细的身躯,那柔软裸露的喉咙,那温热的汩汩流淌在血管中的鲜血! 那就是今晚它们几个用以续命的灵药啊! 况且,那个小哑巴,似乎像是已经知道…… 果然!小女孩在它接近之前就已经偷偷睁开了眼,还没等它靠近,她就慌忙从墙角跳了出来,试图从它的爪牙下面逃走。 呵,这猎物竟比它想像的还要警觉呢。 但是,一个兇狠又饥渴的猎手怎么能允许到嘴边的猎物逃脱升天呢? 它扑了上去,将尖利的牙扎进她的脖颈。 可怜的孩子,她本就不会求助或尖叫,只能用剧烈的颤抖和痉挛来表达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可这样的颤抖却让它变得更加残忍兴奋了。跟何况这纤细的脖颈子,竟比它想像中要更加的细嫩,这鲜血要比它想像中更加的香甜—— ——救不救? 韦筱池的眼前突然一黑,几个醒目的大字出现在她眼前中。 她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浑身打了个激灵,神智也恢復了。 救不救?……救什么?还有刚才的景象,难道她真的变成了一只狼?她是——狼人吗?! ……不对! 她抬起手,看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透明的水晶瓶子。一只里面装着浅绿色的浓稠液体,看上去像是巫婆熬制出用来害人的毒汤;而另一只盛的是稀薄的银白色液体,在诡异的月色下显现出耀目的流光溢彩。 这是要她挑一个么? ——哦,冷酷的女巫啊,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四号玩家小哑巴】被兇残的狼人们咬死街头,而你却选择见死不救。 眼前的这行字冰冷地提醒着她,死亡已然降临。而这都是因为她没有即时出手,把人救下来。 “我……”韦筱池刚想反驳,忽然感觉左手一轻,装着浅绿色液体的瓶子已经消失了。 ——那么,女巫可以用毒了。你毒不毒? “毒?这一瓶是毒药么?”韦筱池惊奇地看着手里漂亮的银色液体,怎么也想不到,比起刚才那一瓶颜色邪恶的灵丹妙药,这一瓶才是屠狼的毒药! 韦筱池勐然醒悟:“‘女巫可以用毒了’……是不是我只有在不用解药的情况下才可以用毒?” ——女巫难以判定谁才是狼人,无法贸然出手,你最终决定放弃使用毒药。午夜莫睁眼,第一夜到此结束,请静待天亮。 银瓶随着这行字的出现,也骤然消失在手中。 “……哎,我还没来得及选呢!你怎么就——”韦筱池一时气结,却拿“它”毫无办法。一股力量将她的意识拖入深渊。她重新陷入了沉睡。 ……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广场上的大钟敲响第八下的时候,韦筱池骤然清醒。 她捂着还在晕乎的脑袋爬起来,呆呆地望了一会半开的窗户外,那阴沉沉的天,和气沖沖的海。 昨天晚上“绯红伊莲”的酒精上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连窗子都忘了关。 幸亏没有感冒。 韦筱池轻嘆了一口气。换好衣服后,打开了自己那只坏掉的挎包,翻出笔记本,复习了一遍昨天从丁鲲那里记下的笔记,确认了里面的内容没有遗忘,就依照原样把笔记本装回了包里。想了想,又打开包,把那根匕首翻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羊皮靴的靴筒里。 包被割坏了,不方便带出门去,里面的东西也只能放在旅馆里。但这把匕首,韦筱池总觉不能舍下,只有随身带着才能让她安心一点。 今日酒馆准备的早餐是香肠、稀粥和硬面包。依旧是伊莲娜和韦筱池两个人一起吃。只是她们刚坐到桌子边上,马里奥还没来得及把烤好的香肠摆上桌呢,杂货铺的阿玲就在这时候闯了进来,并且一脸的惊慌失措。 “大、大事不好了!伊莲!” 伊莲娜手下拿烤肠的动作一顿:“怎么了?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慌张?” “是小哑巴!小哑巴死在海崖边了!” “什么?!” 在场的三个人皆是一愣。 韦筱池连忙垂下头,掩住眼底的悲伤和歉意。 “警长先生已经去了,他叫我把镇子里的人全都叫到海崖那边……” “嗯……啊?抱歉,你刚才说什么,阿玲?”伊莲娜像是才惊醒一般问阿玲,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的难看。 “警长先生叫你们都过去……你怎么了,伊莲?不舒服吗?” “我……还好。”伊莲娜的关注点显然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急切地问阿玲,“她死在海崖了?……是谁发现她的?是谁什么一早会去海崖?你说这个发现者会不会就是……就是杀人犯?!” 第23页 听了这话,阿玲明显一愣。 “不会的!艾伦不会是杀人犯的!”她突然大喊了一声,“艾伦他只是发现我昨天放在暗巷口的硬面包没有被取走,就想进去看看是不是小哑巴生病了,谁知道进去一看,小哑巴她竟然……要不是艾伦,那孩子还说不定要继续横尸荒野呢。所以艾伦他一定是无辜的,你凭什么要怀疑他!” 伊莲娜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我也只是听到有人死了,一时情急,就随便猜了猜,我哪里知道发现小哑巴的会是艾伦!……行了,不提这个了,我们赶紧去海那边吧,昆汀警长一定等急了!” “抱歉,伊莲娜老闆,”阿玲冷冷地对伊莲娜说,“我还要去通知汗公馆的人,你跟你的僕从,还有韦筱池女士,你们三个人就一起先去海崖那边吧!” 说完,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阿玲夺门而去。只留下脸色不善的伊莲娜,跟她若有所思的侏儒僕从马里奥。 以及那个满心的懊悔和愧疚的“女巫”韦筱池。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哇,我太可怜了quq本以为忙过两个月可以休息两天的时候,发烧了quq 我的小天使你们,还白看更新不留言quq蓝瘦 人物介绍差不多了,游戏正式开始了! 【*嵬尔海崖、嵬尔山脉跟沃夫镇名字的来源猜到了么?“wer”义为“人”。“wolf”义为“狼”。werewolf,狼人。 还有,小哑巴女孩的身份就是“小女孩”,是夜晚可以偷偷睁眼的角色。但是跟小伙伴们在现实中玩的时候,这个角色就很不尊重这个游戏的推理元素,所以从来都是不设小女孩的。文中把小女孩设置成夜晚睁眼,并提前一个白天知道谁是狼,但她是个哑巴又说不出来……因而她必然是狼人夜里的首杀。 马车夫班杰明行夜路出城,体现的则是狼人游戏“首刀保护”的规则。首刀保护的意思是上一局游戏里第一个被杀的人,在下一场游戏的第一晚中,狼人不能杀他。但是,我稍微剧透一下下,这个规则在这篇文的后面并不成立……也就是说,下一局游戏,还是小女孩的首杀。可怜。 还有,有没有小天使猜到女主是女巫的?提示在名字。女巫witch,韦筱池。 第12章 汗家夫妻俩 韦筱池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吃早饭。 当她同伊莲娜主僕一齐赶到嵬尔海崖时,丁鲲刚验查完尸体,正在为那个可怜的女孩盖上他的毛毯。 韦筱池不经意地一瞥,正正好瞥到毛毯下那遍体鳞伤的冰冷身躯:半干涸的血液,被扭曲的脖子,伤痕累累的四肢,脏腑外翻的腹部,还有她那双未来得及闭上的双眼。 韦筱池忙扭过头去,用手背捂住口鼻,强咽下干呕。 那双眼中凝固的,是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恐惧。它们仿佛是在提醒着她,都是你昨晚的一时迟疑,才致使了此刻的惨死……这血腥残忍的一切都要怪你!都要怪你……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韦筱池一口咬住了自己捂在嘴边的手。她望着脚下的轰鸣的浪涛,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她不能这样想!她还要活到最后,她还要赢了游戏,她还要回去呢!这只是个游戏,生死不能怪罪于她……一定要振作起来、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喂,你没事吧!” 韦筱池被这一声问候吓了回了神,她草草抹掉眼角的水渍,摇摇头刚想说说“没事”,一抬眼,却发现这句话并不是对着她说的。 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艾伦大概已经把隔夜的饭都给吐出来了,吐着吐着,脑子一缺氧竟然还吐晕了过去,丁鲲只好先拜託朴佑民把他从杂货店门口扛到这儿,在其他人来齐之前照顾好他。直到刚刚,在海崖上吹了半天海风的艾伦才悠悠转醒,刚一醒来,就抱着眼前的朴佑民哇哇大哭。 “呜呜呜,小哑巴你死的好惨呀……呜呜,朴、朴警官,你说是什么人这么狠的心,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小哑巴弄成、弄成这个……样子,呜呜呜……” 在场的众人,朴佑民、伊莲娜、马里奥,还有韦筱池,听到艾伦这泣不成声的呜咽,皆是深深的嘆息。 “不,这孩子不是为‘人’所害,”验完尸体后已经洗过八遍手的丁鲲面色深沉地走过来,“这明显是某种野兽所为。” 众人听闻皆是一愣。连艾伦都一时忘记了抽泣。 “野兽?” “是的,而且袭击她的‘野兽’不止一只,从留在躯干和四肢的牙齿印来看,数量应该在4到5只左右。另外,看地上留下的足迹,‘兇手’似乎是一种类似狗或者是狼的勐兽。”丁鲲一边说着,将所有人或惊疑或恐惧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是狼!是狼!果然像是我的小娴信中所说的那样,古老的诅咒终于成真了!” 一个女人惊恐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原来是阿玲领着汗公馆里的人赶来了。除了阿玲跟汗氏夫妻之外,还有汗公馆的老管家塞伯(seb)、厨子库克(cook)、女僕小五月(may cook),以及毗邻汗公馆的女医生南希(nancy)。 第24页 这一行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们嗅着空气中萦绕不去的血腥味,又看看不远处盖着什么东西的毯子,耳边迴响的是刚刚汗夫人秀敏尖声叫出的那个字眼儿——诅咒成真了! “看来,真如汗家的雪莉小姐的信中所说,‘狼人的诅咒’果然应验了。”丁鲲面色不善地巡睃着在场的人,眉头不禁皱了皱,“贵府的小公子呢?还有,你们今早有人见到过奥尼警官吗?” 哈特·汗(hunter khan)先生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发福,腿脚略有些不便的中年男人,虽然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浓重的痕迹,但从他的眼角眉梢处,仍透露出他年轻时也曾有过俊俏健美的模样。而此时,这位老乡绅正蹙着他浓重的眉毛,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菲利普(phillip)他早就不见了……不过昨天他曾在那件事之后,曾问我借武器,扬言要到沃夫山上去。你是知道的,我的女儿雪莉在信中三令五申叫我们远离沃夫山,虽然这山上有狼的传言未必属实,但我也不能放任菲利普拿着危险的兇器到外面去作孽啊……所以我就把他揍了一顿,锁进了阁楼里。直到刚才我们喊他的时候,才发现窗户被敲碎了,人早就没了影。啊,警长先生,你不知道,他昨天同我借武器时的样子有多怪异!否则,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揍他一顿啊!你说,他会不会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怔。虽然没有人再附和,但韦筱池却惊奇的发现,在场的多数人,甚至包括汗家的家僕们,脸上竟都露出了“果然如此”“一定是他干的”的表情。 ……喂,这样毫无根据的瞎猜根本证明不了那个叫菲利普的孩子有罪吧,怎么他们就都认同了呢!……究竟是大家的智商太捉急,还是这个大少爷太万人嫌了呢…… “不——”一旁,汗先生那娇小美丽的夫人却在这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不!不是我的菲利普!不可能是他的!你们总爱埋怨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准先怀疑是他做的!刚刚警长先生不是说了吗,这是狼做的么!那同我的菲利普还有什么关系!他还能变成狼不成?他还能变成狼不成嘛?!”说着,她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摆出一副要扑上去同她丈夫拼命的架势。 众人一看情况不好,也跟着骚动起来。忠心耿耿的银髮老管家上前挡在汗先生前面,用身体把男女主人俩隔离开,厨子老库克则小心地拦住汗夫人挥舞在半空中的细白手臂,厨子年轻的女儿小五月也扯着自家男主人的衣服试图带他远离发疯的妻子。伊莲娜跟阿玲也从后面拖住着汗夫人的腰阻止她上前。就连原本蹲坐在地上照看艾伦的朴佑民警官也突然站起身体,紧抿着唇、攥紧了拳头,好像随时要冲上前去阻止什么一样。 “闪开!都给我闪开!” 原本站的离大家最远的南希医生也快步走过来,她男人一样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汗夫人乱舞的手臂,细声安抚着汗夫人,直到她挣扎地不那么厉害了,南希医生才扭过头来,怒气沖沖瞪着汗先生,一头浅栗色的短髮气得似乎要炸开: “您明知道秀敏因你揍了菲利普还关他禁闭的事一直在生气,又因为孩子的失踪而担心受怕,可您还偏偏当着所有人的面怀疑菲利普杀了人,您怕不是在刻意刺激她吧!我之前是不是同你说过很多次了,秀敏夫人的情绪不宜太大波动,您是当医嘱都是耳旁风吗?现在看到夫人又发病了,您可满意了吗?” 汗先生一时语塞,脸上也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老管家,走到夫人面前,也不顾她满脸拒绝的神情,就伸出手轻抚着她脸颊上泛起的病态的红润,张口就要对她道歉。 “我……” 南希医生一皱眉,替夫人拍开了汗先生的手:“您还愣在这儿干吗?药带了呢?不是说要随身带药的么?” “对,药!”汗先生面对医生的怒火,不敢有任何不满和埋怨。他转过头去,对站在后面的女僕小五月说道,“夫人的药呢,带了吗?” 小五月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忘了。” 汗先生似乎没听清楚:“什么?” “我忘了带药了!”小五月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忘了?”汗先生此刻真的动了怒,他万万没想到小五月竟然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出“忘了”这两个。他怒道,“你是不是也忘了关你禁……”他突然想起夫人还在为昨晚关菲利普禁闭的事生气,连忙剎住了话轧,顿了顿改口道,“你以为我就真的不敢罚你吗,小五月?” 小五月感觉到自己似乎是真的惹怒了男主人,连忙掏出了收在口袋里的药水交给南希医生,一面还委屈地对汗先生解释道:“是夫人自己要求的,说吃这个药会催人老,不想吃。” “所以这就是你不拿出药来的理由吗?!” 在男主人的怒斥下,小五月抽抽搭搭地躲到父亲后面去了。老库克则一脸尴尬地替女儿向主人道歉。 汗先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此刻他一心只在他的妻子身上,库克父女此时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他的眼、他的心。 第25页 老库克住了口,半晌嘆了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髮。 小五月的抽泣声骤然停止,她一把挥开父亲的手,蹲下来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却剧烈地耸动着。 喝过药之后,汗夫人安静了下来,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汗先生不顾别人的劝阻,轻轻把妻子托在臂弯里。 “警长先生,请允许我先带我的妻子回家,如果菲利普回来,我会尽快将他扭送到您面前的……” “等一下!”朴佑民突然伸手拦住汗先生,转过来对丁鲲说,“警长先生,我们不能这么草率地给菲利普定罪。正如……汗夫人所说的那样,我们只是凭藉偏见而不是证据说明他就是杀人兇手,现场留下的狼的痕迹也无法解释的通。如果仅是因为他现在不在场就定罪的话,那么奥尼是不是也同样有嫌疑呢?” “说的不错。”丁鲲点点头,“兇手未必就是菲利……” “——兇手本来就不是菲利普!” 一直都没出现的奥尼,还有他的同伴山崎苍,同时出现在了人群后面。 “奥尼警官!” “奥尼,你来了。” 奥尼脸色难看的无以復加,但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场兇杀案。只见他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却非要推开搀扶着他过来的山崎苍。“你起来,我能走!” 山崎苍一皱眉:“喂,你慢点,你不是……” “我不过是吃坏了肚子而已,可这边已经有人连命都没了!”奥尼忍着腹部的疼痛,艰难地走上前站在丁鲲的面前,“我都听到了,死的是小哑巴是吧?” 丁鲲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祖上曾有一位先知。本以为预言的能力早就在我这里失传了,却没想昨天,我竟在夜里‘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十分可怕的东西。我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个梦魇,或是我因病痛而在半梦半醒中产生了错觉。直到刚才被山崎叫醒,才知道我‘看’到景象竟成真了。” “你‘看’到了什么?”丁鲲发问。 “我看到了‘狼’!我看到兇残的‘狼’杀死了镇上的某个人,然后,又悄然返回了他白天作为人时生活、工作的地方。” “什么地方?” 痉挛的肠胃让奥尼脸上的冷汗雨水一样滴下来,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仍焕发出一个警察在逮捕坏人前那种按耐不住的激奋:“那是我们都非常熟悉的地方——警钟厅!” 他深深地同丁鲲对视了一眼,就在大家把惊疑不定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俩人身上的时候,奥尼突然转过身来,黝黑的手坚定地指向某个人的位置。 “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呢,”奥尼冷然一笑,“朴佑民警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其实充满了姦情的味道2333不知道小天使们看出了多少。大户人家毕竟是非多,曹禺大大的《雷雨》就是最好的例证。嘿嘿嘿,悄悄剧透下,第二局游戏里会细说汗公馆里的苟且。 库克是厨师cook,这是最早定下来的梗之一。 库克家女儿小五月may本来想叫她“梅”来着,后来觉得不好玩,就意译成小五月了,嘿嘿多可爱生动的名字啊! 兇杀现场我也尽力了quq毕竟是走狼人杀的文,不是专门搞案件的推理文……我怕写细了小天使们害怕 第13章 奥尼与佑民 “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呢,朴佑民警官!” 强忍着腹痛的奥尼一身正气,伸出手来直指朴佑民的鼻子。 而朴佑民低着头,表情隐没在警帽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众人被奥尼无比肯定的语气唬住了,下意识地往远离朴佑民的方向退了一步。 韦筱池此刻恍如醍醐灌顶,她想起昨天在暗巷里,小女孩面对朴佑民露出的剧烈反应。这个孩子或许也是个有特殊预见能力的“神”,说不定她比作为狼人的朴佑民都更早察觉到“狼人”的存在。而“它”为了平衡这种能力,才会让这种能力的拥有者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哑巴,才会让她率先惨遭狼人的毒手。 奥尼见到朴佑民阴沉却淡定的模样,心里产生了一丝迟疑:“喂,朴佑民,你怎么不再为自己狡辩一番?或许还能为自己留一条活路呢。” “狡辩?”朴佑民冷笑,“我有什么可狡辩的?要怨,只能怨天神待我不公,平白降下诅咒于我!我也不想变成怪物啊,我也不想杀人啊!可是诅咒压在我们的头上,我们有什么办法啊!” “‘我们’?他说‘我们’!”艾伦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一直以来塑造的洁癖形象,连滚带爬地远离了在场的所有人,颤抖着指尖指着朴佑民,“你你你……你说,你的同伙还有谁?是沃夫镇的人还是外面的人?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再出来吃……吃人?” “同伙?哈哈哈哈哈哈他说‘同伙’!”朴佑民在中央笑得不能自已,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以为受诅咒的真的只有我们几个被迫变成野兽的人吗?不,不仅是我们,还有你,还有你,还有你,还有他!这里所有的人都被下了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诅咒!百年沃夫镇,眼看着就要覆灭了,他还在纠结谁是我的同伙?不如好好珍惜这所剩无几的命哈哈哈哈哈哈……” 第26页 朴佑民发了疯似的地大笑,吓得人们纷纷后退远离,脸上具是又惊又怒的模样。 丁鲲趁乱同奥尼使了个眼色,奥尼会意,同警长一起包抄危险分子朴佑民,逼他往地远离他人的海崖边退去。可朴佑民毕竟也是警察出身,对他昔日同事们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他冷哼一声,肃起神色,挪动步子同他两人兜起了圈子。正当丁鲲他们刚想出手制住兇手之时,朴佑民却陡然跳将起来,沖向正站在崖边上的奥尼警官,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就双双踩空,仰身翻入深不见底的海水之中! “哗啦”一声巨响,海面上溅起一米高的浪花。 “啊——坠海了!他们坠海了!”有女孩子尖叫了一声,众人连忙赶到海崖边向下看去。 白花花的浪一股一股地撞击着坚硬锐利的礁石,隐约还能在其中看到血的颜色越涌越深,半晌也不见有人从海中浮上来。 …… 山崎苍呆怔地看着那一片消弭在波涛中的血红,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颤抖着唇,用嘶哑的声音地唿喊着他唯一的挚友的名字。 “奥尼!!!” 可海天苍茫,衬得万籁宛若无声。再撕心裂肺的唿唤亦是苍白无力,怎么也不能够换回一条人命。 明明就在刚才,他还在支撑着奥尼那壮硕的身体;明明就在昨晚,他们的唿噜声还交织在同一个小房间里,明明就在上一个白天,他们还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庆生侃着女人…… 山崎苍感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脸上,他反射一般拿手去抹,却抹了一手湿润。是溅起的海水么……还是他的泪? 他脑子里耳朵里都是隆隆的涛声,仿佛那是他的朋友在叫他拉他上岸去。 他刚动了一下,身体就被人粗暴地拖离了海崖边,扔到地上。 “你想干什么?你想死吗?” 老库克从山崎苍的背后驾起他的胳膊,一直把人拖出十几步才敢放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弄得躺倒在地的少年。本来是想好了要狠揍这个青年一顿的,可看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他曾在救济站里见过的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原本高举起来的拳头却怎么也挥不下去了。老库克嘆了口气,捧着他的肥硕的肚子艰难地蹲下身去,照着山崎苍头上的乱毛唿噜了几下。 “人死容易,活着总比找死难。你以为只有你的朋友死了吗?”老库克嘆了口气,再看向那群或悲或惧或慨的时,眼睛里却透露出异样的光芒来,“小朴也曾是个好孩子啊。一年前,他对我多有照顾,照理说他是于我有大恩情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变成……那个模样。可他到底是杀了人啊。我所能做的,只有向天祷告,祈求他的灵魂能够平息下来……唉,小朴是个好人啊。” “我……”山崎苍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感到又有什么东西滴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睑一动,那滴水就像泪一样流了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越来越多的“泪”砸了下来,砸在他的脸上、手上、身上。 原来,那不是泪,是下雨了。 老库克也抬起头,望着灰濛濛的天。“或许,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小朴他说得对,受诅咒的人不止是他一个,而是我们所有人。我们若想要活命,也只能像这样把那些狼化了的人都杀掉。你死我活,至死方休——只要能活着,拼死也要活着,要不怎么对得起自己在这人世走这一遭。” 山崎苍的瞳孔骤然一缩。 “轻生?”库克摇摇头,“年轻人,我这个死胖老头子还没想过这事儿呢,你要不也再考虑考虑吧?”说罢,他费力地抬起身子,伸手挡在眼睛上,拦住漫天细密的雨丝,转身往女儿小五月的方向走去,留山崎苍一个人仰躺在地上陷入沉思。 …… 此刻,丁鲲正在尽力地安抚众人。他忧心地看着越下越急的雨,决定叫他们先行回住处。 众人早巴不得离开这里了,纷纷结伴,想要快步离开此地。 库克经过他眼前时,丁鲲拦住他:“多谢你能把山崎苍拦下。” 老库克摆摆手,随着汗公馆的人一起走了。 丁鲲俯下身,把山崎苍从湿漉漉的地面上架起来。 “抱歉,现在海水正是涨潮的时候,又碰上下雨,近期我们是没有办法帮你打捞你的朋友了。” 山崎苍喉头一梗,泪意似乎又要涌上来。他连忙用手胡乱地耙了耙头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回答道:“没关系。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就算捞不上来,也没有人会在意……不如留在海里,落得干净。” 饶是丁鲲,听到这话也不觉有些动容。他刚想对山崎苍说些什么,一抬头却看见韦筱池满脸悲悽地站在两人面前。丁鲲的眉头不觉微微一皱。 韦筱池呆立在雨中,一点挡雨的意思都没有,任凭雨点泪一样在脸颊上蔓延。 刚才奥尼和朴佑民双双落水之后,韦筱池的眼前出现了一行字。 ——【九号玩家朴佑民】自爆其“白狼王”身份,并选择与【三号玩家奥尼】同归于尽。午夜莫睁眼,第一天白天到此结束,请静待午夜来临。 第27页 明明是这样简单的一行字,却点明了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失去了生命。韦筱池心中的愧疚感一时间几乎将她击溃。都怪她昨天晚上一时犹豫,没能坚定地把可疑的朴佑民用毒药毒死,反而留到了白天,平白害死了奥尼警官。 “对不起,小苍。我明明……却没能救下他们。” “你……”山崎苍一愣,随既无望地摇了摇头,“你无需道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能反应过来的,也不止你一个人,轮不到你来道歉。” 韦筱池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丁鲲蓦然出声,打断了两个人:“走吧,有什么话我们先回警钟厅——” 说了一半的话勐地顿住,因为雨中出现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啊!叫俺好找!”本应该离开镇子的马夫班杰明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只见他松了一口气,却又很快紧张起来,“不好了!出怪事了!出大事了!” 听到这话,被上午的事情弄得杯弓蛇影的众人,纷纷停驻了往家赶的脚步,一脸警惕又恐惧地看着班杰明。 尤其是一向胆小的艾伦,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又出了什么事?” “……又?”班杰明一脸懵懂,“还生了啥事?” “这个一会儿同你说,”丁鲲打断了正准备向老马夫复述来龙去脉的阿玲,“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一说到这儿,班杰明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警长先生,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俺说的都是实话啊!咱沃夫镇成了一个走不出去的‘死镇’了!” “死、死镇?!” 班杰明惊惧的表情成了传染病,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只有丁鲲,垂下眸来,不为人所察地轻轻嘆了口气。 …… 雨水下的更急了。豆大的水点子砸在手臂上,甚至都会让人产生一瞬间的刺痛感。海水黑沉又汹涌地翻滚,溅起的浪花像是化成了迷雾,吞噬了海面上远近不一的礁石。海与天的交界线消失在远方,天与地与海与山,乌蒙蒙连成一片。 除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的菲利普之外,所有人最终都暂时聚集在了离海崖最近的伊莲娜的酒馆里,等待雨势的减弱。 酒馆的桌子上还摆着没怎么动过的早饭,原本香喷喷的烤肠早已经变得冷硬,嚼在嘴里却难以下咽。 韦筱池一个上午几乎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过了头,再加上早上发生的事情,眼下一点胃口也没有。 其它人也差不多同她一样,都是满心的沉郁,无精打采地用酒馆的毛巾擦拭潮湿的头髮。 “俺说的真的是真的!之前俺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事情。”班杰明大声地向众人解释着,“俺本来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可没多久,俺就实在抗不过,睡着了。再醒来已经天明了,还起了很浓的雾,俺本想加快点赶路,可没等俺走多久,就发现俺竟然走到了镇子南边!” “南边?不可能吧,老班杰,你不是从镇北出发的么?不管你怎么走也不可能走到镇子南边去啊?” 库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老伙计,仿佛不相信他为什么要说怎么拙劣的谎话。难道,班杰明他也是……一只狼?!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我居然断更了!! 断更的这几天,其实是因为生病以及回家忙碌去了 原稿在电脑里根本么没机会修改quq 这一章是原本设置的存稿箱,好像也被jj吞掉了quq 对不起一直在追问的小天使们! 为了补偿小天使们,今天【三更】quq 所以一会儿还有两章!!记得来看哎哎哎!! 谢谢喜欢这个文的各位! 还希望大家多多留言,让我知道大家对这篇文的感受和想法 我还想结交喜欢狼人杀和西幻的小伙伴呢!! 么么哒 爱你们! 今天不见甚是想念,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我呢 【ps 关于本章*朴佑民的身份其实是白狼王。是白天如果自爆则可以选择一个好人同归于尽的狼人。如果18个人的狼人板子只有4-5个狼人的话就太虐待动物了,所以我自有办法从别的方面来增强狼的势力,狼人老司机们请放心orz 第14章 马夫老叔班杰明 “对啊,不可能的,老叔,我猜您一定是在出发前就喝醉了,结果您就从南边而不是北边出发了,是吧?”小五月也质问班杰明道,“您可别否认,昨天肯定来过这里买‘绯红’,结果不小心喝醉了,才弄错了方向。照我说啊,老叔,您以后在出发前就别再喝酒了,省的让酒误了事!” 班杰明摸了摸鼻子:“不是的,俺……” “班杰明!”汗先生把他想说的话毫不客气地打断,“小五月说的对,醉酒确实误事。今后你要杜绝在赶车前后饮酒。如有违抗,一律按家规严惩!” 汗先生面色严厉地教训着自己的家僕,一面却忍不住频频看向楼上,他的妻子正在某一间卧房里休息。也不知道秀敏她醒来了没有;也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南希医生一个人能不能制住发狂的她…… 第28页 “不对!俺出发前明明没喝多少酒,阿玲可以为我作证!”班杰明听见有人要禁止他喝酒,立即面红耳赤地争辩起来,“这条路俺走了好几年了,压根走不错的!再说了,俺的酒量足够俺喝一百杯‘绯红’的,一小壶根本就醉不倒俺的!” 阿玲忙接话道:“对,我也能作证,班杰老叔出发前绝对没醉……” “谁来求情都没用!班杰明,你都说了,你昨晚都睡倒在路边儿了,还敢说不是醉酒吗?”汗先生正忧心着妻子的病情,还要在外人面前处理不太好看的家事,此刻被众人一吵未免就有些恼了。他加重语气,警告班杰明,“今后一旦让我发现你再在驾车前后喝酒,可就别怪我罔顾你我这好几年的情意了!” 饶是班杰明这样的大老粗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忤逆自己的顶头上司兼衣食父母,还不等汗先生训完话,就委屈地禁了声。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地对自己喃喃道:“可是俺真不是醉倒在路边的。俺那就是困的,跟被鬼怪魇住了一样,眼睛睁都睁不开……” 可汗先生偏生就听见了这句小声的牢骚。他想不到班杰明的胆子竟然大成这样,外人眼前还敢顶他的嘴。他气不打一处来,用冒着火的眼睛盯着班杰明,像是会随时会把那人撕碎一样:“不错啊,班杰明,你还能把罪责归到鬼怪的头上!” “汗先生!”丁鲲看气氛不太对,忙上前挡在汗先生眼前,止住了他目光里的阴狠兇残,“说不定班杰明大叔所言不假,正是有‘鬼’在其中作怪。” 汗先生死死地盯着丁鲲:“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回想一下,你们昨天晚上入睡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与平常不太一样的事情?” “不太一样的事情?”汗先生蹙眉,“好像并没有什么……” “嗯,困的特别早算不算不太一样的事情?”小五月突然道。 “嗯?我好像昨天也困的特别早!”艾伦也插嘴道,“我本来是想把一双鞋的图纸做个大概出来的,结果只做到一半就坚持不住睡过去了。” 汗先生听了,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银髮的老管家同大肚子的胖厨子对视了一眼,双双转向家里的男主人道:“回老爷,我们几个下人昨天也是……大概是晚上的八点左右,在您跟夫人熄灯后不久,我们几个就熬不住也回了卧室,本想补一个短觉就起来继续工作。结果再一睁眼,天都已经亮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不再怀疑昨晚自身的遭遇了,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困的特别早。 韦筱池也回想了一下昨天,自己应该在钟楼的钟响过七下钟之后就逐渐睡着的。从时间来看,跟大家的情况也完全对的上。 丁鲲朝汗先生笑笑:“您看,我说的没错吧?” “……抱歉,是我错怪你了。”汗先生有些不情愿地跟自家的马夫道了歉,“但是酒的话,仍然还是你出发前的禁用品,你听见了吗!” “……是,老爷。” 丁鲲看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低头略一思索,继续追问众人:“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除了之前提到过的事情之外,你们还记得昨晚有什么不寻常呢?” “还有不寻常吗?” “……再没什么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已经知道的“菲利普失踪”跟“走不出的迷雾”之外,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直到说话中途跑进去换衣服的伊莲娜,一边擦着半湿的头髮一边扭着胯从楼上下来,声音如娇似嗔:“你们非要说出些什么不寻常的事,我想,除了某俩位从镇子外面来的不速之客以外,再就真没什么了吧。” 话音刚落,韦筱池跟身边的山崎苍一齐瞪向了伊莲娜。 这人怎么这样啊,这话是赤-裸-裸的泼脏水了吧! 谁知还没等韦筱池他们俩开口反驳呢,伊莲娜立刻娇笑着,自己改了口:“开玩笑啦,开玩笑啦!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们从外面来的人就是狼人变成的。” 年轻气盛的山崎苍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你这女人,你到底在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 “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罢了,你紧张什么?”伊莲娜对着流浪汉冷笑一声,“再说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可不就是从你们两个突然来到我们镇上的那个时候开始,狼人的诅咒才莫名其妙的应验了吗!” “你!你这个女人血口喷人!” “好了!你们不要内讧!” 丁鲲很不快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他冰冷的目光像是夜中幽然地鬼火,叫伊莲娜跟山崎苍下意识地闭了嘴。 丁鲲走到门口处,轻轻推开门,湿冷的空气立即挤进了酒馆里。 “雨势似乎小了。不如大家趁现在先行回家休息吧。晚上记得把自家的门窗锁好。也多注意身边不寻常的事情,就算是一些细枝末节也可以,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用。而且在座的各位中,或许也有同奥尼警官类似的特殊能力,我希望你们能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利用自己的能力也保护好身边的人……哦,对了,有件事,我还想拜託班杰明跟汗先生你们。” 第29页 主僕二人对视了一眼。汗先生率先移开了目光。他的心中隐隐还在生自家马夫的气。而马夫心中的委屈不平也一样没能完全消弭。 汗先生:“警长,有什么事,您说。” 丁鲲:“你们是否愿意再去试一试,看看我们这个镇子,是不是真的被迷雾‘封锁’了?” 汗先生惊讶道:“嗯?您真的相信这傢伙的话吗?” “班杰明他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而且,人变成狼的诅咒都能成真,那么‘迷雾锁镇’似乎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了……”丁鲲曲起食指,用关节揉了揉自己越皱越紧眉心,“我现在所担心的则是,我们沃夫镇万一真的成了‘死镇’,那么那些在夜晚出来杀人的狼人,是不是就只可能是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变成的。” “这……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去掉枉死的小哑巴和奥尼,以朴佑民为首的狼人目前还剩下3-4个——这是从它们昨晚留下的足迹猜测出来的,而这3-4只狼人,很可能就在失踪的菲利普以及我们在场的十四个人之中!” 众人被丁鲲大胆又疯狂的猜测惊呆了。低头暗想一番,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一时间,无望而低落的情绪在酒馆中无声地弥散开来。死亡的阴影随着连绵的阴雨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这时班杰明突然站起来,坚定地对丁鲲说:“好!俺这就趁着雨小了,再去外面走一趟!” 汗先生沉默了。他故意不去看势在必得的班杰明和警长两个人,反而抬起头,望向依旧紧闭的二楼卧室的门:“可是我想陪着我的夫人……” “我跟老班杰一起去吧。”老库克看着为难的主人,轻嘆着接过了他的任务。 汗先生感激地沖他那好心的厨子颔了颔首。 “那就麻烦二位替大家走一趟了!余下的各位可以回去了!” 阿玲跟艾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紧跟着率先出门的厨子马夫身后走了去。随后抱着妻子的汗先生跟医生、管家和女僕也一同告了别。伊莲娜和马里奥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便到后厨忙活着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山崎苍也要走。 丁鲲忙叫住他:“山崎,你要到哪去?” “我?”山崎苍顿住脚步,凄凉一笑,“反正我没有钱也没有住处,随便去个什么地方都好。” “你昨晚住在奥尼那里的,是吧?”丁鲲从怀中摸出了钥匙,递给山崎苍,“眼下不同以往,处处危机四伏,而你同样身在其中。不论你的立场是好是坏,我都无法放心让你乱跑。你若不嫌弃,今天就继续住在警钟厅吧。” 山崎苍无语地挠了挠湿漉漉的头髮,嘆息着接过了钥匙。 丁鲲见他收了钥匙也就放了心:“你先回去吧,不要乱跑。某人还想同我说说话,等一会儿我便回去。” “某……某人?”韦筱池惊讶地指着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丁鲲一脸理所当然:“否则呢?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一定有的吧。” “……有的。” 山崎苍看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拿着钥匙走进了雨里。 见山崎苍走远,丁鲲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来对韦筱池道:“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韦筱池无可奈何,毕竟接下来他们的事并不适合在随时会有人进来的大厅里洽谈。 她乖乖地为丁鲲打开了卧室的门锁:“请进。” 丁鲲绅士地沖韦筱池欠了欠身,走进门去。 房间内同他上次来时相比,增添了一些人气儿,却又在拥有了些许女孩子生活的痕迹之外,保持了相当的干净与整洁。 丁鲲弯了弯嘴角:“看得出您很会持家呀,筱池女士。” 韦筱池撇嘴,她可没忘丁鲲套路自己的事情:“警长先生过奖了,比起我妈我的持家水准还差得很。您觉得我厉害,其实只是您自己太不讲究了——你的房间太乱了。” 丁鲲被人戳中了软肋,却厚着脸皮毫无羞赧之意:“噢,筱池女士,你别看我桌子乱,东西多,但我仍可以轻易地找到我要找的东西。若是有人帮我收拾了,反而不利于我顺利工作。” “谬论……您开心就好。” 丁鲲对于韦筱池嘲弄的语气丝毫也不为所动:“谢谢您的关心,我现在心情不错,筱池女士。” “一个上午就已经死掉三个人了,您还能保持心情不错,您还真是会‘享受’呢!警、长、先、生!” 筱池女士长、筱池女士短。都堂而皇之地要求进屋坐坐了,还这么见外地称唿她“女士”。这个傢伙未免也太爱装模作样了吧! 韦筱池不禁扭过头去,背着丁鲲不满地噘起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三更得再等等……妈呀,今日跋涉许久,九点半竟然已经开始犯困了quq 不行我要坚持@#¥%! 【*本文的世界观设定中,狼人不可自刀不可空刀,也就是狼人夜里不能自杀也不能不杀人,所以丁鲲对于狼人数量的推测并没有错。 第30页 班杰明: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在驾车的时候喝酒!杜绝酒驾,平安大家;远离酒驾,平安回家!(否则我就连平常喝酒的钱都会被扣光的啊_(;_」∠)_ 第15章 丁鲲与韦筱池 丁鲲听了韦筱池的话,无奈地嘆了口气。 “你可是在埋怨我不近人情么?难道你还在为已经先一步死掉的人哀嘆惋惜甚至自责不已吗?哦,不,虽然我在上次的时候已经经歷过一次这些人的死亡,但我仍然能感到在他们在我眼前殒命的时候,自己内心一瞬间的强烈波动。”他用他那双幽绿的眸子,深深地盯着韦筱池乌熘熘的黑眼睛,“不过,也就要那短短的一段时间罢了。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哀悼逝者,而是守护好剩下还活着的人和我们自己。为亡者自责,除了能消耗自己的斗志和理智之外,几乎毫无作用。在这场关乎生死的游戏里,失去的就要彻底丢掉,现有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财富。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我亲爱的——女巫小姐!” 韦筱池勐地瞪圆了眼睛——他叫我女巫小姐!!!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 韦筱池的手逐渐摸上靴筒里的匕首……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太稚嫩、太好骗了!”丁鲲大笑着沖韦筱池摇了摇右手的食指,“还有,我跟你说过一次了,偷袭的时候要疾如风、动如雷,等你偷偷摸-摸地碰到匕首柄的时候,敌人都足够撂倒你三次了。” “……”被看穿了的韦筱池一脸尴尬地僵在原地,不知道那根抽了一半匕首是按原路插-回鞘里去,还是继续拔-出来…… “你还是插-回去吧,筱池女士。这是场有游戏规则的狼人游戏,你应该还记得的,除了有连带关系的特殊情况之外,每天白天只能死一个人的。也就是说,现在不论是你动我还是我动你,都是不可能的事。我不知道违规后会收到‘它’什么样的惩罚,不过我一点也不好奇——活着不好吗。” 韦筱池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狠狠地把匕首放了回去。 “出去以后,记得抽空去读一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自我修养》,”丁鲲笑着摇头“至少在踏入职场之后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别连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给出卖了都不知道。 她对丁鲲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变脸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完全没听明白他要自己做什么,只好用中文又问了他一遍,“……你说要我读一读什么?” 丁鲲却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用他优雅的牛津音淡淡地回答韦筱池道:“没什么,只是讲了个无关紧要的冷笑话……是谁在那儿!” 丁鲲勐地拉开了门,门外果真站着一个人。是被吓坏了的伊莲娜。 还没等丁鲲开口,伊莲娜就蹙起了她高挑的眉,神色不悦地看着丁鲲跟韦筱池。 “我不过是好心上来给你们送午餐的,你俩倒好,不但不赶紧把饭接过去并向我道谢,反而还突然开门吓我一大跳。” 韦筱池见她似乎不是在偷听,也就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接过绯红色的老闆娘手中端着的薯条炸鱼跟酱料。 “谢谢你,伊莲娜,劳烦您还总惦记着我们。” “呵,小韦啊,还是你嘴甜,哪像某块木头,”伊莲娜睨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丁鲲“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真正的绅士呢。真正的绅士才不会让两位女士替你端着盘子呢!” 丁鲲仍是厚颜无耻地笑看着眼前的尤物,却始终无动于衷。 伊莲娜顿时觉得失了兴趣,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扭头下了楼。 “你看看你啦,惹怒了供我吃住的老闆娘!”韦筱池把饭放在桌子上,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丁鲲则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忘啦,真正供你吃住的其实是我才对,我才是最后付帐的人。” “咦,也对哦……哎,不对!等等!我们怎么跑题了!”韦筱池瞪着他,厉声问,“你这个大骗子,你说,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我的身份就是女巫的?” 丁鲲一听到那句“大骗子”就忍不住笑了场:“大骗子?我骗你什么了?我不过是随口诈了诈你,谁知道你这么天真,一诈就自己忍不住承认自己就是女巫了呢。如果你是指这件事的话,我愿意向你道歉。不过呢,女士,狼人游戏又是个谎言游戏,总是把你内心所想毫无润色的表达出来,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愿你说与做之前能够三思。” 被说教了一顿的韦筱池,事后把这番话拿出来反覆地咀嚼了好几遍,可此刻她在嘴上哪里肯罢休: “那么另一件你骗我的事呢?你之前不是同我说你就是预言家吗,可是今天早上做出预言的明明就是奥尼警官!而且被奥尼指认的朴佑民已经承认自己是狼人了,甚至最后也选择与奥尼同归于尽……噢,警长先生,就算是你同我说奥尼是假的预言家,我也不会动摇我对奥尼预言家身份的肯定的。既然你没有先知的能力,你又是怎样认定我女巫的身份呢?否则你怎么不猜我是猎人或者守卫呢?……噢,还有,请您的理由一定要说充分了,我是个女巫,你知道的,我手里似乎还有一瓶银白色的毒药,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会把你当成狼人,今天直接把你毒死!” 第31页 “喂喂,别激动,亲爱的筱池女士!”丁鲲举起双手,试图平息韦筱池越说越激昂的情绪,“让我慢慢地解释给你听。” “说!” “首先,如果我是狼,我一定会在今晚先把你这个能力超强又知晓我身份的女巫杀掉。” “那我就先救自己,再毒杀你!” “噢,女巫小姐,您还不知道吗?你一个晚上只能使用一瓶药的,如果动用过解药就不能再使用毒药了。而且,女巫一旦在夜里被狼杀死了,是来不及救自己的。” “我的妈呀,女巫有……这么多的限制?”还以为女巫多厉害呢,原来连自救都做不到啊! “其次,我要向你坦诚,我确实不是预言家——但也绝不是狼!所以毒药你千万收好、千万慎用。不论救药还是毒药,你都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一旦开瓶了,就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再无回头的机会…… 韦筱池一听到这句话,不禁攥紧了拳头,她忽然感到自己所拥有的技能几乎成了眼下游戏胜利的关键之所在。毕竟每天白天只能推出一个疑似的狼人来,而狼人却可以在夜里任意屠杀还活着的好人,而她一人手握两条人命,很有可能一人扭转战局…… 她前所未有地懊悔起来,自己之前怎么就因为嫌麻烦而拒绝了好几次跟小伙伴玩狼人杀的机会呢!她要是会玩的话,就不会向现在这样,手里明明有金刚钻,却不会做瓷器活了! 自己现在唯一的能依靠一下下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傢伙了。不过丁鲲实在太油滑,不但把她想知道的信息吐一半吞一半,就算是好容易逼问着说出来的内容还真假参半。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威胁他再多说几句话。 “喂,你这个人前科累累,你说的话,我真的会这么容易就相信吗?”这一回,韦筱池有意识地调动起自己的演技,“你只承认自己撒了谎,其实不是预言家,但你也没有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你的接下来的话还不能让我相信你的好人身份的话,那就请回吧,我虽然现在动不了你,但我一定会在夜里选择与你同归于尽的。 “嗨!嗨!”丁鲲再次惊讶地摆出投降地姿态,“你还怀疑我?我昨天和今天所做所说的事情都这么阳光了……你不是一整个白天都相信我是个好人的吗?怎么突然要毒我了?难道就因为我承认自己说谎了?喂,女士,这种谎言游戏里面说谎的不都是坏人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一整个白天都相信你是……哦!”对哦,一定又是表情和行为出卖了自己……看来以后真的要注意这个问题了。 “好吧好吧,你赢了,女士!是我先掀了你的底牌,所以我就算报上自己的身份也不能算太亏。”丁鲲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却并没有直说,反而对韦筱池道,“你可知我是怎么猜到你是女巫的?” “怎么猜到的?” “今早你对山崎苍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我说过什么?” “你说‘对不起,小苍。我明明……却没能救下他们’。可是你当时离奥尼跟朴佑民落水的地方并不算近,按理说要救人轮不到你来,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圣母’性格,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会为奥尼的牺牲而自责呢?只有一个可能,这跟你昨晚上拥有的能力有关,你本可以在夜里毒死你一直怀疑的朴佑民的,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有用毒,从而导致了白天奥尼的牺牲。” “喔,竟然是这样……”韦筱池恍然,原来只是一句话就能暴露她拼命想隐藏住的身份……还好丁鲲是好人,否则她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不过我当时所说的‘他们’,也可能是指小哑巴跟奥尼啊!那我还可能是守卫,晚上没能守对人……” “我也有思考过这一旦。但是很遗憾,你只能是女巫,绝不会是守卫。” “你怎么敢肯定……” “我自然敢肯定,”丁鲲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开始散发出光芒,“因为,我就是守卫。”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发现8点的一更没又发出去quq jj这个抽风的货 【*毒药之所以设定为银白色,是因为硝酸银……还有银。狼人的传说中,银和硝酸银都是狼人的致命武器。当然,我是知道硝酸银是无色的啦,但是无色的毒药很没有气势是不_(:3」∠)_还有解药之所以是邪恶的绿色,是因为内含草本植物提取物qvq毕竟绿是生命之色嘛 丁鲲的守卫身份有人猜对了吗? 第16章 午夜莫睁眼i:第二夜 丁鲲好笑地看着韦筱池大张着的嘴,忍不住俯身从盘子里拿了一根薯条。 “哎呀!” 韦筱池的嘴里冷不丁地被丢了一根薯条,忙捂上嘴,艰难地吞了下去。“你干什么呀!差点卡死我!” 丁鲲一脸无辜:“你张着嘴巴,可不就是要让我餵你吗?” “喂!”韦筱池羞恼地沖他皱了皱鼻子,刚想说什么,脑子里却忽然不合时宜地闪过海崖边毛毯下,那个残破不堪、鲜血淋漓的身体。她瞬间就丧了气:“抱歉啊,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吃不下。” 第32页 “我知道。”丁鲲瞭然,“但游戏还在继续,饭也总归还是要吃的。”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适应的。” “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韦筱池盯着丁鲲揉眉心的动作,也禁不住地嘆气。 丁鲲见状有些不忍:“不过,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我们抽了两张好牌。如果配合得当,或许能像我上次那样存活到最后。”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结盟?” “‘结盟’?”丁鲲莫名觉得她的用词有些可爱,“……你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幸好他们两个人都在好人的阵营里,又恰好都是能力超群的“神”。如果能结盟,对韦筱池来说,肯定要比单干有利的多。她想不出理由拒绝。“好,要怎么做?” “我昨天之所以同你谎称自己是预言家,是考虑到你有可能是狼人。如果你真的是狼,在听到我的预言家身份之后,一定会选择在晚上率先杀掉我。这样,我只要在晚上撑开我的盾,狼人自然会在第一晚扑空,形成平安夜。于好人来说,就拥有了绝好的开局优势。”说到这儿,丁鲲忽然笑了笑,“但遗憾的是,你并不是狼人……” 韦筱池眼皮一抽,半开玩笑道:“不好意思哦,我抽到的‘好人卡’害得你精心设计的计划泡汤了。” 丁鲲失笑:“这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守卫的局限是不能连续守护同一个人两夜,因此,今晚我一旦被人盯上,就无法再护自己周全了。”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今晚救你吗?” “不,我的意思不仅是让你今晚救我,而是想让你只救我一个人。当然作为交换,我会在夜里交替地保护你和我不死。因此,当我无法自救的时候,你要记得捞我一把。” “这……好像不太公平吧!”韦筱池琢磨了一下,开口道,“我如果答应把解药只留给你一人,那我只要不死,你就一定不会死……” “对。除非狼人疯了,愿意一连追杀我四个晚上。”一次自卫,一次解药,再一次自卫后,他才会无法抵挡狼人的夜袭。 “……对,你有我们两个人超能力下100%的双保险;但我却只能受你隔天的保护,因而有1/2的机率我会死在夜里。只要你不能为我撑盾,我作为女巫是救不了自己。这是第一个不公平。第二个不公平,则是若我只为你一个人开解药的话……是不是对别人也不公平?” 丁鲲静静地看着,韦筱池扳着指头给他说不公平,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个“外人”一样对待。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些烦闷。 “帐不该这么算的,筱池女士。对别人公平?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明白轻重缓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狼人之所以杀小哑巴是因为她是晚上可以偷偷睁眼的能力者。你不是也注意到她白天对着朴佑民紧张的样子了吗?还有,死掉的先知奥尼,他也是能力超强的神。那么,在能力者数量已经不多的情况下,狼人是不是会优先选择杀掉最像‘神’的,而不是资质平庸、人数更多的民? “眼下,作为‘神’中的一员,你和我想要赢得游戏回到现实世界,其实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就像是象棋——中国象棋你总归是玩过的吧,你可能会拿一个过不了河界的卒子,去换你灵活强势的车马炮吗?” “……”韦筱池垂着头无话可说。 “道理你都明白了。至于今晚救不救,还得你自己掂量。” 说完,他冲着陷入沉思的韦筱池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哎,你等等!” “嗯?”丁鲲停住脚步。 “呃,那毒药我该怎么用?” 丁鲲微一垂眸,指了指楼下的方向:“你若信我,可以直接把‘她’毒掉。” she?女她?……毒伊莲娜?!韦筱池一惊:“为什么?你从哪里知道……” 谁知这一次,丁鲲却只是摇头: “猜测而已。她今天的脾气……很奇怪。” 韦筱池轻嘆。原来就算是丁鲲也会有依靠主观臆测而下决定的时候啊。 “女生的脾气大,未必就可疑啊。或许只是因为生理期……甚至只是嫉妒而已。”还不都是怪你自己桃花过盛,才会让她误会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意吧。”丁鲲耸耸肩,转头开了房门。 “哎!”韦筱池再次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 她腾腾地跑到房间角落里,从桌几上旁拿出一把满是蕾丝装饰的粉蓝色伞来。 “给,借给你的。雨又下大了。” 丁鲲看着这把萌萌哒的女士伞,嘴角抽搐,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勉强,倒是也没拒绝。“……谢谢。这伞,很好看。” “是昨天你为我挑的伞,当然好看。”让你直男审美,自作自受。 “……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好好用餐。” 第33页 “嗯,我会的。”韦筱池顿了顿,道,“你也是。” 丁鲲惊奇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 天黑之前,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所有能出城的道路,都会经过一片迷雾,最终沿着其它的路线返回镇上。 沃夫镇果然被封锁了。 窗外,闷雷在远方的乌云中隆隆作响,雨水滂沱如注,毫不客气地砸落进晦暗汹涌的海水中。昨日那片让韦筱池内心安宁平和的海,似乎已经一去不復返了。 可怕暴风雨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缓慢地酝酿着。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钟声敲了十二下。 午夜降临。 杀谁?杀谁?!杀谁!! 它们在细雨中狂躁地奔跑着。 今夜究竟要谁的命? 选他……剩下的人中,他的威胁是最大的? 不,它不捨得。而且,估计他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 那她呢?或是那个人。 不,不行,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可以倒在白天的,没必要浪费在晚上。 ……咦,不对!它记得那两个人,在白天的时候…… 好!决定了,就是她了! 狼一只接一只地从杂货铺坏掉的后门那里拱了进去,疯狂地撕扯着奄奄一息的阿玲…… ——救不救? 韦筱池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你只能救我。丁鲲曾对她三令五申。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绿瓶子。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了深深的印子。 “不救……” ——哦,冷酷的女巫啊,你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号玩家阿玲】被兇残的狼人们咬死在杂货铺里,而你却选择见死不救。 对不起,阿玲,但是丁鲲对我来说更重要。对不起…… ——那么,女巫可以用毒了。你毒不毒? 韦筱池想起丁鲲说到他的猜测时,灰绿色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丝不确定的神情。 只要有一丝的不确定,她就做不到草菅人命! “不毒。” ——女巫难以判定谁才是狼人,无法贸然出手,最终决定放弃使用毒药。午夜莫睁眼,第一夜到此结束,请静待天亮。 好吧!在明天晚上到来之前,她会再仔细观察观察的。如果伊莲娜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她堂堂女巫,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至少再让她观察一天,再动手吧……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广场上的大钟敲了八下,韦筱池勐然清醒。 昨夜的雨似乎并没有下下来。窗外,仍是阴沉的天,连接着阴沉的海。 “啊……啊——啊!!!啊——” 一声熟悉的惊叫声响彻了整个沃夫镇。 是艾伦! 难道又是艾伦最先发现了……? 韦筱池三下两下换下了身上的睡衣,踩进靴子里,塞好匕首,急吼吼地下了楼。 伊莲娜居然还在往嘴里匆匆地塞着香肠,看见韦筱池下楼来,忙对她说道: “你先吃点东西再去吧,不然又得饿一个早上。” 韦筱池眼神闪烁了一下,随手从盘子里拿了一根硬面包,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酒馆。 伊莲娜咽香肠的动作一顿,望着伊莲娜跑远的身影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相貌丑陋的侏儒僕从,正端着一大盆热牛奶,从厨房走了出来,刚好看到他的女主人冲着门外嗤笑的样子。 “……伊莲?”他疑惑地发问。 伊莲娜回头瞥了他一眼:“看什么?还不再去帮我拿根面包。吃完早饭之后,我们还有的忙呢!” 马里奥用他凶煞似的黑眼睛看了一眼伊莲娜,然后飞快地低下了头。“是。”他顺从地应下,转头回了他灰暗阴冷的小厨房。 …… 韦筱池跑到中心广场,广场上站了几个人,丁鲲也在其中。 “出了什么事?”她跑过去问丁鲲。 “小五月说,她看见艾伦抱着阿玲,往沃夫山的方向去了。” 韦筱池微怔:“抱着阿玲?” “对!”小五月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被吓坏了,“阿玲她、阿玲她好像已经……” 韦筱池垂下眸。 阿玲已经死了。她在昨夜里亲眼所见。 “艾伦抱着阿玲贸然上山,是想给阿玲报仇,还是想去送死的?就算狼人不会在白天对他出手,他也不怕雨后山路打滑一个不小心再摔下山来吗?”丁鲲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小五月,去喊你父亲跟班杰明来,叫他们先行上山去找艾伦。我先去杂货铺看看情况,很快就跟上!” “哎!” “叫他们上山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说完,丁鲲迈开长腿往杂货铺去。 韦筱池见状,赶紧跟上。 第34页 杂货铺的大打开着,钥匙还插在锁孔里。 “狼人该不会是从正门开锁进的门吧?”韦筱池吃惊地指着门锁。 丁鲲瞟了一眼,抬腿进了铺子里。“怎么可能。门锁九成九是艾伦开的。他手里有一把杂货铺的备用钥匙这不奇怪。而且,”丁鲲指了指隐在库房内的后门,“狼人是从这个地方进来的。” 韦筱池弯下腰查看了一下彻底被弄坏的后门插销,咋咋舌: “老天,这些狼人还当真是无孔不入啊。这都能给撞开。”仔细看了一会,却又咦了一声,“不对啊,警长先生,你看这插销,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自然老旧或者靠外力撞开,”伸出指头点了点某处,“你看这个坑,还有它的颜色,像不像是有枚钉子在近期给人拔掉了?” 丁鲲没有去看钉子,反而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韦筱池: “你说的不错。这枚钉子正是昨天你来这里之前,汗家少爷菲利普趁着阿玲在前面招待客人的时候,偷摸拔掉的。据他自己供认,他是想白天破坏后门,趁晚上再前来行窃。结果却在拔钉子的时候,被阿玲察觉,当场抓包,扭送到我那里,直到汗家来人将他保释了出去。” “……他就为了这个,大白天跑到这里来拔钉子?这么蠢的理由,谁会信啊?”韦筱池一脸复杂地看着丁鲲,“他一定是在撒谎啊……该不会,他也是狼人吧?” “不,我想,他可能真的没有说谎。”丁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比起狼人这个身份,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个‘白痴’。” “白痴?他也是能力者!?……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啦!我只是在嘲讽他很白痴而已。” “……这一点都不好笑啊,警长先生!” 第17章 情侣与失踪的菲利普 丁鲲看韦筱池一副“我是名侦探”的表情四处熘达和东张西望,却并没有加以阻止。他觉得,与其让她消极被动地接受现状,还不如主动出击迎战会更好。幸好,她并不像他曾相处过的那些矫情的小姑娘。虽然同样是娇嫩和柔弱的,但好歹还有些向上的韧劲儿,以及一个时灵时不灵的脑瓜子。 想到这儿,他不禁翘了翘嘴角,对韦筱池说道,“你自己在这里随便转一转,我进室内去看看,很快出来。” “好的。” 韦筱池顺从地点头。她知道他所说的室内,指的就是昨晚的血腥案发现场。虽然韦筱池已经给自己做过很多次心理暗示,强迫自己积极地去适应,但是,她仍然无法像丁鲲那样从容地面对这一切。因此,她没有强求自己跟进去,而是留在门店里,随意地转转。 阿玲作为杂货铺的小老闆,年纪虽然不大,但打理店面的货物很有一套。杂货铺店面不小,出售的东西也是种类繁多,但是所有的货物分门别类的摆在货架上,想要什么都可以很快地找到。 经过如此兇残的一夜,店面里还保持着它本来的干净齐整,如此看来,狼人一定没在这里逗留,而是从库房径直跑进卧室里行的凶。韦筱池遗憾地想,自己在这里大概是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嗯?这是什么?” 前门的门缝底下,露出什么东西的一角。 韦筱池小心地把东西从地上拾起来。 原来只是一张写写画画了什么的纸啊…… “哎,这是!!?“ 纸上画是一双非常漂亮的女士高跟鞋的等比分解图!详细到每一个侧面、每一个细节的尺寸都标记地清清楚楚!没想到艾伦这么快就把高跟鞋的图纸画出来了啊,别看这个gay里gay气的青年总是一副很不着调的样子,干活的效率还真是没话说…… 咦,不对啊!艾伦费尽了心思做出来的图纸,怎么会随随便便地掉在这个地方? 韦筱池低着头,一边不自觉地用鞋尖蹭着地面,大脑一边在飞快地转动。 艾伦昨天中午的时候还在无意间提起,他的图纸当时还没有完成。那么,这张完成的图纸很可能就是在不久前才做好的,准备今早拿来给阿玲看。按理来说,艾伦应该是先敲门,见里面没有回应,才又返回去拿了钥匙来开门,却被迎面而来的血腥味吓到,惊惶之下丢掉了手里的图纸,进到屋里看见了阿玲的尸首。 唉,艾伦一定吓坏了吧……只是没想到,他费尽心思做的第一双高跟鞋,竟然不是给自己做的,而是一双女鞋,想来是依照阿玲的尺码做成的。哎,看他对高跟鞋爱不释手的模样,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做给自己穿呢!没想到居然会先给同他关系并不很融洽的少女阿玲…… 韦筱池愣了愣,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欢喜冤家。 卧槽?!为什么他明明瘦弱又胆小,却还能为了某个原因,固执地抱着阿玲跑到道路湿滑难走的山上去!——该不会,这个艾伦的真爱不是某鲲,而是他隔壁的杂货店女店主阿玲吧!…… 当丁鲲走出卧室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韦筱池微微张着嘴,目光越过手里的一张纸,缥缈地落在自己一下一下戳着地面的脚尖上。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竟这么集中精神,连他走近了还毫无知觉。 第35页 唔,似乎适应得还不错嘛,至少比他以为的还要好。丁鲲忽然想笑,一股老父亲般的欣慰感油然而生,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在韦筱池的头顶轻抚了两下:“乖。” 韦筱池回神,看着丁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勐然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韦筱池脚下后撤了一步,脸上如绯红如霞,心跳声如雷贯耳:“你你你你你做什么!!” 丁鲲也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抱歉抱歉,刚刚你听话乖巧的样子很可爱,我一时情不自禁,就把你当成了小猫仔……咳,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方才看你发呆发地那么认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韦筱池捂着通红的脸,在心里把丁鲲胖揍了十几个来回后,才慢吞吞地交出她捡到的图纸递,并把自己的猜想说给丁鲲听。 丁鲲听罢也是一脸惊讶:“艾伦真的不是弯的?”明明每次来裁缝铺都会被这个傢伙“骚扰”一番的啊! “这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双性恋吧……哎,你在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丁鲲摇摇头:“没有。你未免太高估我了,我一个天天蹲在ai实验室里的普通人,能懂得多少专业刑侦的知识?更何况这里不但没有一点能帮得上忙的技术手段,反而还有一堆超自然的现象来迷惑你的分析和判断。 “不过,根据我上回当狼人时所得的经验,他们在夜里变身之后,理智是处于半丧失的状态的。在‘它’的游戏设定下,狼人们必须在夜里杀死一个人,借着这个人濒死时迸发的能量才能为狼人续命。狼的兇残本能会驱使他们猎杀,而残存的理智也会让他们选择最适宜的猎物。 “做一个最不好的打算吧。结合你刚才的发现,可能是有某匹狼察觉了艾伦跟阿玲的情人关系,刻意杀死其一,令另一人自乱阵脚做出对他们有利的事来。比如……” “比如?” “比如殉情而死……” “殉情!?”韦筱池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俗气的电视剧烂梗,没想到有一日可能在她的面前出演,“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找人!”天哪,艾伦哦,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 “警长先生,您、您来的正好!唿、唿……”库克气喘吁吁地从山上跑下来,拦住了丁鲲。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老库克一边晃脑袋,一边唿哧唿哧地喘着粗气:“没,最常走的那几条路,我跟老班杰差不多都走过了,没见到人。” “难道艾伦抱着人跑到野路上去了?那可不妙啊。”丁鲲皱眉望天,乌蒙蒙的雨云已经厚厚地积在头顶上,“再这样下去可就危险了……库克,您先回汗公馆,把人都叫来,我们争取在雨下下来之前把艾伦找到!” “好!”库克应下,迈着粗重的脚步跑远了。 “筱池女士,你也回旅馆叫人来吧,再喊上警钟厅的山崎苍……你能爬山吗?” “我能!” “好,小心点,你记得跟伊莲娜走一起,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你不是怀疑伊莲娜吗?怎么还放心叫我和她走?”韦筱池刚想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 丁鲲柔和地笑了笑:“你昨晚不是没用毒吗?既然你想再观察一下,我就多给你些机会同她相处。反正她白天也不能轻易对你出手。你自己小心些便是。” “……好,那我也姑且信你的邪。” “呵,行啊,”丁鲲微微笑了笑,“总之,万事小心。” “你也一样。” 两人分头离去。 …… 走山路真的是件坎坷的事,尤其是在下雨过后。 昨天的雨水把草木间的沙土变成了泥淖,山石上又湿又滑,道路骯脏难走。 全镇的人无一缺席都上山了,甚至包括精神才有些恢復的汗夫人。汗先生拗不过妻子,只得同女僕、医生两个人一起在后面紧紧跟着她上山。不过找艾伦只是顺路,他们最重要的还是去找失踪了二十四个小时的儿子菲利普。 当然,另外两位女士也受到了优待,沃夫镇上勇敢有担当的男人们给他们留了一条最好走的山路。 可就算是这样,伊莲娜也一脸的不耐烦。 “你说艾伦那个傢伙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没事去找死,还要扯上我们……他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还要为那样一个小丫头片子……” “说够了没有,伊莲娜!”韦筱池不悦地打断她的抱怨,“那些都不重要了。人命最要紧!” 伊莲娜一怔,终是住了嘴。 “艾伦,艾伦你在哪儿?” “艾伦!” “回答我,艾伦!” “菲利普——” 漫山遍野都是唿叫艾伦的声音,但没有得到一句回答。 韦筱池正打算扯着嗓子再努力一次,“艾”字还没出口,忽然听见离她不愿的地方传来了一个陌生毛躁的男声在尖叫: 第36页 “餵?你?你们?啊——死人!死人!死人了?!” 韦筱池跟伊莲娜对视了一眼,立即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蹲坐在一片草丛里瑟瑟发抖,在他的面前,则是两具交叠的尸体。 ——由于情侣【十七号玩家阿玲】的死亡,【十六号玩家艾伦】随之坠崖殉情。游戏继续。 看到眼前的这行字,韦筱池的心一下子沉了底。 最坏的打算,竟然成真了…… 伊莲娜一见那两具尸体,立即尖声大叫起来。 很快,满山的人都循着这声尖叫找了过来。 “哦,我的菲利普!菲利普!” 汗夫人想要扑过去,却被自己的丈夫拦住了。他用手捂住夫人的眼睛,不停地在她耳边喃喃着“冷静、冷静,秀敏,冷静……” 离家出走的小少爷见镇上的人都被叫声引来了,气得他瞪了伊莲娜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脏兮兮地斗篷,缓缓地地挪动着脚步,想要逃跑。 丁鲲怎么可能叫他逃掉,他几步上前挡在少年的退路上,冷冷地看着他。 “菲利普,你怎么会在这里?” 菲利普有些怕这个男人,他一下子跳开,大声道:“我?我只是上山来猎狼啊,不是说有狼吗?” 丁鲲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发问道:“昨晚没回家,去哪了?” “我、我就在这儿啊……不小心睡着了,都怪你们把我喊醒了,要不我也不会一睁眼就看到死人!” 丁鲲恨恨地斜了这个熊孩子一眼,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艾伦跟阿玲的情况。 “断气了。似乎是从山顶上坠下来的,头部受到了撞击。”丁鲲嘆气,伸手想揉自己深蹙的眉间,忽然想起刚翻过两具尸体,还没来得及洗手,只好作罢。 众人听到艾伦的死亡确认,纷纷低头嘆息。 菲利普只默哀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众人哪里肯放过,跟在其后紧追不捨。 很快就把少年堵在了路的尽头。 菲利普懊恼地看着身后断掉的山崖,一边不断小心地后退着远离众人。 “别动,菲利普,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丁鲲谨慎起见,制止了众人逼近地脚步。“你快回来,那里很危险……” “我不!我就不回去!”菲利普打断丁鲲的话,“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要把狼一只一只都杀死!亲手杀死!” “你冷静下来,菲利普!我们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但这山上根本就没有狼,你留在这里什么也捕不到!” 菲利普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胡说!姐姐在信里清清楚楚说过,山上有狼的!要是没有狼,杂货铺的那个女人难不成是被你们中的谁咬死的吗?!” “山上有狼只是你姐姐瞎猜罢了,你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捣什么乱?”汗先生最忍不了儿子没有教养的大喊大叫。他阴着脸,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听话,回来,我可以不关你禁闭……” “……我不信,你骗我!” “我不骗你!相信我。你快下来,你妈妈她非常想你……” 汗先生的火气已经压制不住了。 可菲利普从来就不懂得看人脸色。 “我才不在乎那个丑陋下贱的女人想不想念我!”……我只在乎您,为什么这样宠爱姐姐跟母亲,却如此厌恶我…… 汗夫人苍白精緻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痛苦和哀伤:“菲利普,你……” 听到这一声哀求似的唿唤,菲利普的表情一滞。 “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伊莲娜突然尖声打断了菲利普没说出口的话,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扬声对大家道,“你们不会真的打算原谅这个杀人的妖魔吧?你们不要命了吗?” 第18章 绯红的马里奥 伊莲娜指着菲利普的鼻子,瞪着她的大眼睛又惊又怒地喊到:“你们怎么敢就这样放过这个杀人的怪物?!” “我的儿子不是怪物!”汗夫人也大吼一声,气得浑身发抖。 伊莲娜一向争强好胜,又怎么能因她这一吼而住口。 “你怎么敢说你的儿子就不是狼人?你连你枕边人是不是狼变的都不能肯定,又怎么敢说这个在山上过了一天一夜的傢伙是好人呢?” “伊莲!”马里奥忙拽住咄咄逼人的女主人,躬身上前低声下气地向汗先生致歉。“抱歉,汗先生,伊莲她被吓坏了,一时口不择言……” “不,她说的不错,”汗先生的脸寒若冰霜,他分别瞪了伊莲娜和自己的儿子一眼“就连我也不敢说,这个小混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哈特,你……”汗夫人一时像是要气晕过去,手抖地宛如糠筛。 南希医生眼看着不好,连忙冲上去扶住:“秀敏!” 小五月这回也不敢再拖延,连忙把药递上。 南希这回只给汗夫人喝下半瓶,然后驾着她的胳膊对她道:“走吧,秀敏,我们回家休息,不跟他们再山上等着淋雨了。” 第37页 “可是,他们说我的菲利普是狼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而且,很快他们会知道,他不是的。” 汗夫人的神情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恍惚了。“……嗯。你说的对。谁说我的菲利普是坏人,那谁就是坏人……” “嗯,对,你说的都对。不用担心,我们先回家……” 汗夫人被医生哄住了,也乖乖跟着她下了山。 汗先生见自己的妻子已经走了,也想跟着离开。 菲利普见父亲又要抛下他离开,立刻就慌了: “等等,等等啊你们!你们说的是什么狼人?不就是狼吗?” “呵,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装模作样!”伊莲娜朝着男孩高傲地冷笑,“你看看,你给自己编了些什么烂理由!猎狼?哪里有狼,明明是想避过众人好方便夜里变身吧!否则你怎么会在一个雨夜里独自呆在山上呢?” 众人看向菲利普的眼神,也逐渐微妙起来。 菲利普彻底被吓坏了:“不不!我是人啊!我是我爸妈的儿子,怎么可能变成狼呢?” “你就别装了,少爷!每次你说做坏事的时候会慌成什么样子,凡是住在镇上的人都知道!”小五月的心里一直窝着一口菲利普的气,却总碍于他的身份不敢造次。可现在不一样了,菲利普成了妇孺皆知的“杀人野兽”,眼下更是在众人的笼中垂死挣扎的困兽。若不趁着此时踩他一脚,她一定会在晚上后悔得睡不着觉的。“就在前天,你在杂货铺盗窃被抓包,结果昨天晚上阿玲就被杀了。非但如此,你还间接地害死了艾伦!你这个恶毒的……” 小五月勐然住了口,她惊恐地回头望向寒着脸的汗先生。 “对不起,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汗先生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小五月跟菲利普一眼,冷哼了一声,留下一句“荒唐!”,拂袖而去。 “五月!” 老库克看着她的女儿口出狂言,心急地大吼了出来。一抬头却看见小五月的眼眶中不知何时已经蓄起了眼泪。老库克瞬间没了脾气。 他嘆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帕子递给女儿 “五月,你……” 小五月一巴掌打掉了老库克的帕子,哭喊道:“你吼我?就连你也吼我?……老爷从来没有像昨天和今天一样凶过我……” 老库克拿女儿没办法,只好又掏出一块新帕子:“别哭呀,守着这么多人,多不好看。乖五月……” 小五月终于拿过帕子抹了把脸,恨恨地指着呆立在山崖边上的菲利普:“都怪你!这一切都怪你,菲利普!你偷窃,你骗人,你还对我、对我……你还杀了人!你怎么能这样坏呢!你根本就不配做老爷的儿子,菲利普,你这个怪物!” 自从父亲离开后就变得六神无主的菲利普,在听到小五月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勐然惊醒:“不!我不是!你才是狼!你……你以下犯上!以下犯上!塞伯呢?塞伯,我命令你,去关小五月·库克禁闭!她杀人了!阿玲一定是她杀的……” “菲利普少爷,请恕我难以从命。”老管家託了托鼻樑上的眼镜,从容地回答道,“我很遗憾,您真的中了那可怕的诅咒。你平日里大大小小的恶作剧,尚在我们都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如今……请原谅我无法允许你继续拿他人的性命来作践了。” “你……你!!”菲利普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老管家的鼻子,脚下却禁不住再次往后退去。脚下却不慎踩到一块石子,小石子骨碌骨碌地滚了两下,翻过了边界,掉进了深邃的山崖之下。 惊得韦筱池禁不住惊叫提醒他:“喂,小心——” 正在这时,伊莲娜忽然跳了出来,越过丁鲲站到最前面。她脸上透露着一股邪魅的笑容,在韦筱池看来是那样的诡异,那样的疯狂。 “要不我们来投票吧!以最公平的投票来决定菲利普你的命运!”伊莲娜高高地举起她染着血红色指甲的手,“认为菲利普有罪的人,请你们把手举起来!” 小五月第一个举的手,其次是塞伯跟山崎苍,马里奥永远跟他的女主人步调一致,而老库克也在女儿的怒视下举起了手。 班杰明本想举手的,可看了看没有举手的丁鲲跟韦筱池,又看了看站在悬崖边,目光都已经涣散了的菲利普,终于嘆了口气,把手放下了。 “对不起,俺不知道……” “哦没关系的,班杰明,”伊莲娜开心地叉着她柔软的细腰,“就算没有你也过半了。这么多人的决议,足够对一个杀人犯判死刑了!” “当然,我刚才还担心有人会看在老爷的面子上,饶恕菲利普少爷的罪行呢。”塞伯重新託了托滑下来的眼镜,“不过就算今天白天你得到了众人的宽恕,我也会以一名巫师的身份起誓,今天晚上必然送你上路——咦?下雨了?” 啪嗒。 啪嗒,啪嗒。 雨点果然一滴一滴砸了下来。远处,云中的雷声也在隆隆的酝酿着。 第38页 丁鲲最先反应过来,他像变魔术一样从怀中掏出韦筱池的那把小伞来,撑开挡在韦筱池的头上。 “这是昨天你给的伞……嗯,你怎么了?” 韦筱池愣愣地盯着那个银髮的老管家,声音轻地像是在飘:“他刚才……是不是说,他是个巫师?” 丁鲲闻言一怔,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菲利普突然解开了他身上的斗篷,露出了他别在腰间的…… ……□□?!还是警钟厅里的那一把!他是什么时候偷走的? 丁鲲的瞳孔一缩,迅速挡在韦筱池面前。 “你要做什么,菲利普?你冷静一些,把枪放下……” “我都要被你们逼死了!为什么还要听你们的放下枪?”菲利普发出一声怪笑,“我说过了,我是上山猎狼的!我是一个猎人!一个猎人怎么可能是狼呢?” 他忽然把枪口指向了伊莲娜:“是你吧,是你先说我是狼的吧!”还没等惊慌失措的伊莲娜回答,菲利普狞笑着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子弹出了膛。 □□强大地后坐力顶了这位小少爷一个趔趄,一脚在崖边踩空。可怜的菲利普,还未来得及求助或尖叫,沉重的身体就这样直挺挺地从崖顶坠了下去。 “——不!”丁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却捞了个空,雨点迷濛中低头看去,只见菲利普的后背正对着一根尖锥状的断木桩重重地磕了下去。一声闷响过后,原本活蹦乱跳的少年就被一棵丑陋枯木桩捅了个对穿,连一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彻底断了气息。 漆黑的眼珠子似乎要从大睁的眼眶中暴出来,苍白的嘴唇里不断翻涌出鲜血,很快就同他肚子上的那个洞里流出的血,混合到了一起。 丁鲲很快回过神来,反身捞住了想上前查看情况的韦筱池。 “别去。”他压抑着嗓子眼里的火烧火燎的疼,伸出的左臂不自觉地收紧了这个好奇心旺盛的猫儿的细腰,“别看。” 韦筱池一怔,低头看着横在她腰间的这只有力的手臂。 不知是因为对悬崖下情况的好奇恐惧,还是对身后混乱成一团的现状的烦躁紧张,亦或是……其它的什么原因,韦筱池惊奇地感到,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也前所未有的有力…… “哎……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马里奥!马里奥!!” 韦筱池被这一声尖叫喊回了神,她顺势推开丁鲲,转身看去。出乎意料地,中弹的竟然不是绯红的伊莲娜,而是她的僕从,马里奥! 他短小的身体趴在高挑美丽的伊莲娜的大腿上,后心附近那个血淋淋的枪口将他女主人的眼睛灼地通红。 伊莲娜轻轻地托起他因疼痛而愈发狰狞的脸,泪水和着雨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身体去挡子弹……你是傻了吗,马里奥!你是傻了吗!“ 马里奥的眼睛里划过释怀的情绪。他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却仍去硬撑着向他最重要的人,表白心迹。 “我就本是,没人要的……野、野孩子……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哈……我早就……” “你别说了!别说了!”伊莲娜挣扎着想要抱起奄奄一息的马里奥,“我这就带你下山去找南希医生,她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治好——” 可马里奥却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腕,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 “能为你、而死,我心、心甘……” 【十号玩家菲利普】经众人投票被选出局,并在表明自己“猎人”身份后,开枪带走【六号玩家马里奥】。两位玩家死亡。午夜莫睁眼,第二天白天到此结束,请静待午夜来临。 侏儒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伊莲娜的瞳孔骤然缩紧。 “马里……马里奥!!!!” 作者有话要说: 挺纠结的吧……神死的差不多了呢 第19章 午夜莫睁眼i:第三夜 “已经死了三个神了……” 下午时分,韦筱池躺在床上,摸着饿了两顿饭的肚子,一边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 马里奥的死对伊莲娜打击很大。下山的时候伊莲娜对她露出的可怕表情,叫韦筱池万分心惊。她本不想再回盾牌酒馆独自面对这个危险的女人的,但当她看到丁鲲还要冒雨帮汗公馆的人上山收尸的时候,已经到嘴边的话反倒被她吞了回去。 他已经够忙够累的了。麻烦了他这么多次,她也不好意思再得寸进尺地,一会儿要求这儿,一会儿又要求那儿。 反正今天白天已经结束,在午夜来临之前,谁也不能再杀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她真的——很饿啊! 跟昨天白天的毫无胃口的情况完全相反,今天她一直在饱受飢饿的折磨!韦筱池长那么大,几乎就没怎么饿过自己啊!肠胃里垂坠翻搅火烧火燎的感觉实在是让她坐立难安。硬面包和火腿刚好吃完了,伊莲娜当然不会开火给她烧饭,而韦筱池自己根本就不会烧原始的柴火…… 第39页 啊,她应该不会被饿死在游戏里吧…… 等等,吃的?! 对了!她还从外边带进来两条巧克力啊!其中一条在山崎苍生日的时候当成礼物送给了他,那么眼下应该还剩了一条在她的小破包里才对! 韦筱池立即翻身起床,打开摆着床头的小柜子,还没等她拿出那个豁口的小斜跨包,就听的“吧嗒”一声,巧克力从破口处掉了出来,砸到了地板上。 “哎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找的就是它!”韦筱池喜不自禁地捡起巧克力,撕开包装后整块塞进了嘴里。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有吃的就行!她还得靠这个过夜呢! 今夜,又会是一场苦战! ……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午夜如期而至。 比起前天午夜,今晚的狼人已经强壮太多。 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嗜血,已经成为它们在夜间的习以为常。 它无所顾忌地在血色的月光下嗥叫,在阴暗的广场上奔跑,撞破窗子跳进冷寂的盾牌酒馆,残暴地撞开二楼卧室的木门…… ——女巫,你今夜被杀,且无法自救,请谨慎选择,要不要用毒? 女巫,你今夜被杀…… 你今夜被杀…… 韦筱池的脑子里“嗡——”地一下。 她,死了?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努力至今,竟然还是一夕之间被狼人杀死了? 她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巫吗?她不是还有高能的守卫盟友吗?怎么就被杀了?! 啊,是了。女巫救不得自己。而守卫,按约定昨天已经守护过她一次,今夜也力所不能及。 ……这下全完了。 她又要从头开始忍受这一轮又一轮的血腥与死亡。 她赢不了、回不去了…… 韦筱池抽噎着,不自觉地想用手去抹眼泪。可手一动她才察觉,自己还攥着那个装有银色液体的水晶瓶子。 哦,是了,虽然她救不了自己,但是还有一次用毒的机会的。 至少她还可以在死前再帮丁鲲他们一把。就当是给他的谢礼吧。 她强行把不甘的泪憋回去,想着她昨晚因一时心软没毒死的伊莲娜,又想了想在白天时候冒充她女巫身份的塞伯管家。 既然伊莲娜是丁鲲最先怀疑的,那他应该有好了对付伊莲娜的办法。至于塞伯……因为他在汗先生面前一向谨慎寡言的,昨天要不是汗先生提前退了场,想来他也不会说出“我是个巫师”这样的话来。 就他吧!胆敢冒充我身份的人,就要有同归于尽的觉悟! “我要用毒,给塞伯!” 韦筱池大声说道。 ——女巫夜里开毒,毒杀【十二号玩家塞伯】。午夜莫睁眼,第三夜到此结束,请静待天亮。 韦筱池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再睁开时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游戏了吧。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丁鲲。那个傢伙,虽然轻佻了点,但若没有他,我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能在这里同他相遇,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但愿……还是不要再下一场游戏里见到他了吧,愿他能撑着活到最后,顺利地逃出去。 说不定,他出去以后还能想办法制服‘它’,把我从这里放出来呢…… 昏沉的睡意袭来,韦筱池再度沉陷了进去。 ……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韦筱池勐然翻身坐起。 眼前还是她的海景房。窗外仍是灰濛濛的海与天。除了被撞得大开的门之外,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韦筱池惊吓地检查了被褥下的身体。除了脸上斑驳的泪痕之外,没有一点异常的伤痕。 她这是……还活着吗? 怎么可能!她昨天晚上不是被杀了吗?她不是没法救自己吗?守卫不是不能连续护她两次吗? ……难道,是‘它’?是‘它’的统计出错了? 哈!原来‘它’也能出错啊! 捡回一条命的韦筱池开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飞快地套上衣服,飞奔出门,砰砰砰地去敲警钟厅的大门。 “警长先生!警长先生你快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前来开门的并不是丁鲲。 山崎苍打着呵欠,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髮站在门口,看见前门的韦筱池愣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疑惑地问。 “警长先生人呢?” “他不在。”山崎苍耙着头髮,呵欠连天地转身回屋,“他刚刚才出的门,大概去看昨晚谁死了吧。” “哦,这样啊……” 韦筱池一边应答着,一边盯着山崎苍把一个罐子从垃圾堆一样的桌面上扒出来,从中舀出一大勺像麦片一样的东西,倒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浓稠牛奶里。细长的手指拎着勺子柄,在牛奶跟燕麦中一圈一圈地搅动着,直到浓郁的香味一丝一缕地灌进她的鼻子里。 第40页 山崎苍刚想把搅好地牛奶燕麦粥端起来喝掉,忽然感觉一道炽热的目光射过来,他疑惑地抬头,发现见韦筱池还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不禁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哦,嗯……”韦筱池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山崎苍低头看了看碗里热气腾腾的粥,皱眉道:“喂,你该不会是想喝这个吧?” 韦筱池一下子脸红了:“啊,不我这就走……” “咕咕——”一句话没说完,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地哀嚎起来。 韦筱池的脸已经红透了,拔腿就想跑。 “喂!”山崎苍扬声喊住她,把碗递过去,“给你。” 韦筱池想拒绝,山崎苍却不分青红皂白地硬是塞到她手里,她只好道了声谢,就腆着脸把粥灌进了肚子里。 热乎乎的牛奶燕麦粥啊!这种沖泡的东西在她原来看来,实在是口感太过一般,但此刻,对于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韦筱池来说,宛如救命的神器啊!香到想流泪!就算是饮鸩止渴也是愿意的,呜呜呜! “喂,女人!”山崎苍突然发问,“昆汀警长不是应该先去找你吗?” “什么?没有啊。”韦筱池一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先来找我?” “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昆汀警长的女人吗?”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要同对方“密谈”。 “才、才不是他的女人呢!!”韦筱池差点被粥呛到,“我们只是盟友……只是朋友的关系而已!仅此而已!” 对,正因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所以丁鲲即使总是一副很关心自己的绅士模样。但实际上,每一个危机四伏的早晨,从来都是她跑去寻他,积极地为他提供帮助,而他却从没有先来确定她的死活、确保她的安危…… 原来如此,他对她表现出来的温柔都只是习惯而已,他们之间的情谊,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 “哎呀,我还在瞎想些什么呢!”韦筱池用力地摇了摇头,将那些莫名其妙的酸熘熘的想法从脑海中晃了出去。举起碗,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 “小苍。” “嗯?” “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我还没吃饭呢,女人!”他撇着嘴角,指了指空掉的碗。 韦筱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哦哦,对不起,吃了你的早餐!” “幸好这里还有很多麦片,我一会儿再沖一碗就是了……你方才想让我跟着你一块去哪儿来着?” “哦,去汗公馆!既然丁……警长先生他从警钟厅出发,却没去盾牌酒馆,那就一定往汗公馆去了。也只剩那里还住着人了。” 山崎苍忽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韦筱池。 韦筱池一惊,连忙擦了一把嘴:“怎么了吗……我嘴上沾上奶了吗?”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你似乎真不是个傻的。” 韦筱池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边不觉溢出一丝骄傲的笑容:“那是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今年a大英文系里的前10名呢!” “a大英文系?那是什么?” 韦筱池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要不,我先行一步,去看看昨天晚上的情况。你也早些用餐,早些过去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需要我们都在场的事情呢!”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好气啊,存稿箱天天崩溃发不出去是为什么啊!!!! 幸好我八点上来看看……要不今天又被坑了quq 关于狼人杀游戏【玩的多的小伙伴一知道,塞伯说自己是女巫不是为了暴露其‘狼’的身份,而是为了找神,只要细细观察,谁对“女巫”二字的反应最大,谁就八成是女巫。这时只要晚上杀掉女巫,就可以埋没女巫的解药(女巫不能自救)。虽然这样这匹狼晚上也必然会被毒死,看上去像是一换一,但实际上是狼人领先了。毕竟女巫少救了一个人呀~………………呃,这一段看不懂也没关系,反正狼人杀的经典勾心斗角就是了! 【】 打滚求留言啊!!!! 真的真的游戏快结束了quq都第三个晚上了quq 第20章 汗公馆诸人(1) 丁鲲蹲坐在汗公馆的门口。他伸出两只指头,轻点在地毯上落下的几滴浅红色印记上,挪到鼻端了闻,几根长指轻轻地捻了捻。若有所思地缓缓起身。 汗公馆里所有的人,并着伊莲娜,都面有忧色地在一旁,围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汗先生:“警长先生,你觉得,塞伯他是不是真的被……” 丁鲲盯着在场的众人:“真的都找遍了吗?” “找遍了找遍了,每个房间都找过了,到处都找不到塞伯。活的死的都没有。”汗先生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你觉得这几滴是血,会不会就是塞伯的?” “看上去这地毯上的红色确实是血,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被稀释过了,所以才会呈现出浅浅的红色。至于这是不是塞伯的血,大概率是的,虽然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少了很多本该有的东西。” 第41页 “少了……什么东西?” “除了失踪的尸首以外,本该留在现场的狼人的爪印、毛髮,大量喷溅的血迹,甚至就连狼人侵入的痕迹都没有了。这与前两天的情况简直大相迳庭。” “那……会不会是把人整个吞掉了,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伊莲娜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打了个寒战。 “是么……”丁鲲盯着她,不置可否。 伊莲娜还想说什么,这时,韦筱池突然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警、警长先生……我有话对你讲……”她瞥了伊莲娜一眼,然后又转回丁鲲,“我想同你借……借一步说话。” 伊莲娜被韦筱池刚才盯她那一眼搞得特别不快,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很大声地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的吗?刚才我们正讨论到关乎性命的狼人的相关事宜呢,凭什么你非要进来插一句‘进一步说话’?” “我这里也是关于狼人的、生死攸关的大事!”关乎到她是否能从这里出去顺利回家事,也等同于她的生死大事! “没关系,就叫他们去说一会儿悄悄话吧!”秀敏·汗挽着丈夫的手恬淡一笑,“反正今天也没有人怀疑我的菲利普了。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被罚关禁闭,还从来没有出来过呢!关于这一点,汗公馆里的所有人证明他的青白。是不是呀,哈特?” “啊……嗯。”汗先生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韦筱池一愣。原来他们并没有把菲利普已死的事情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难怪她今天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韦筱池朝丁鲲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出汗公馆,来到外面。 “我跟你说,‘它’出问题了!” 丁鲲没听明白:“什么?谁出问题了?” “哎呀,‘它’就是‘它’啦!你的智慧机器人!” 丁鲲一脸莫名其妙:“‘它’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本来昨天晚上‘它’告诉我是我被狼人杀害了,差点没把我吓死!但今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还是好好的!可不就是‘它’出错了吗?”韦筱池一脸兴奋,她已经打算好好地研究这个漏洞,准备利用它逃出升天了…… “我还以为什么错呢……”丁鲲听后一愣不禁失笑,“‘它’没有错啊,你本就命不该绝。” “没有错?你……?” “昨天是我护的你,所以你还活着。” 这下反倒让韦筱池愣住了:“你不是……不能连续守我两天的吗?” “哦,那个啊……”丁鲲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前一晚的时候头脑一热,非常笃定地认为狼人有六成概率会杀我,三成会杀在第一晚因离镇而绝对安全、并率先发现‘死镇’秘密的班杰明,因而杀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我就在自己一定会被你救回的情况下,赌了一把,没去护你,而去护了另一个有可能是神的班杰明……” 韦筱池脸上浮现菜色:“……也就是说你那时根本没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么。” “当然不……话也不能这么说啦!”丁鲲嘆了口气,朝她微微弯了弯腰,道歉道,“抱歉,确实是我当时思考欠妥当。在此,我请求你的原谅,女士。” “……唉,算了,我也是命大。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若不是你一时‘欠妥’,今日我也就无法站在这里同你讲话了。” 还有,难怪他不在早上前去酒馆确认自己的生死,并不是因为人情寡淡,而是因为是他亲自守护的她,所以他才清楚地知道,她在这一晚绝对还好好的活着。 韦筱池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有件事,昨日没来得及同你说。被菲利普枪杀的马里奥,他承认自己是伊莲娜的‘野孩子’了。” “野孩子?那是神还是狼?” “不,暂时他还既不是神也不是狼。只是一个中立的角色,并不妨碍我们人跟狼的斗争结果。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死亡三神了,但狼只被我们端掉两只……塞伯管家是你用的毒吧?” “是的!” “你做的很好。现在比起狼人,我们已经落了下风,今天白天一定要想办法扳回一局。除了伊莲娜是板上钉钉的狼人之外,南希医生、山崎苍、哈特·汗跟小五月里面,还有一到两匹狼。这个白天,我们除了要想办法说服好人共同把伊莲娜归票出局之外,还要想办法从这几个人中找出破绽。这一局想赢,我们还要得努力一把。” 韦筱池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瓶解药,说不定今晚还能再救一个人,于是心里更加有底了。“嗯,我知道。”她信心满满地应道。 带着这种莫名的自信,韦筱池跟着丁鲲重返汗公馆。 可很快,她的自信就被打翻了。 原本忧心忡忡的众人,不知为何,突然都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看向韦筱池,灼得她有些难以招架。 第42页 “你们这是什么怎么了?”丁鲲皱着眉头,问。 “我们没有怎么样,”汗先生紧攥着妻子的手,沉声道,“只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她混迹在我们中间,给我们带来了灾难!” 库克也挺身而出把女儿挡在身后,像是在瞪着洪水野兽一样怒视着韦筱池,厉声道:“可不,要不是伊莲娜胆大机敏,谁又能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呢!” 韦筱池心觉不好:“我的真实身份?!” “你这贱人,还不敢承认吗?”小五月躲在父亲身后,脸上却是兇狠的笑,“伊莲姐都同我们说了!你就别装了!” 伊莲娜说我是狼人?!韦筱池狠狠地瞪着伊莲娜:“你这匹铁狼,刚刚在背后都编派了我些什么?” “编派?我还用得着编派你?”伊莲娜浮夸地大笑出声来,“你来告诉大家,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我叫韦……”韦筱池又想起裁缝艾伦听到她的全名时候,露出的古怪神情,滚到舌头边儿的字眼又被她咽了回去。 可伊莲娜那肯松口,她步步紧逼道:“韦是你的姓吧?你叫韦什么?为什么不敢告诉大家你的名字?” “我……” “还是让我来替你回答吧!你的名字是‘韦、筱、池’。听听,多么古怪的名字啊!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们的警长先生这样称唿你,我哪里敢相信,这样怪异的三个音节,还能构成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受之于父母,怪异不怪异,又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家乡的人都是这样的名字,还从来没有人质疑我的名字怪异呢,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拿我的名字做你的挡箭牌?真是少见多怪!” “我少见多怪?她竟然说我少见多怪!”伊莲娜转过头去看向众人,不怒反笑道,“每一个到沃夫镇上的人,哪个不会来我的盾牌酒馆坐一坐?周边这些大小国家的人,哪个我不曾见识过?只有你,来歷最成迷!不论是外表习惯还是言谈举止,都不符合近旁几个国家的风俗,你只能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但你孤身一人,徒步行至此处,却不脏不累,连行李也没有。说是警长先生的朋友,但有人告诉我,警长先生一开始似乎同你并不相识。那就奇怪了,你来我们沃夫镇,到底有什么居心呢?” “这一点我可以解释!警长先生是我朋友的堂哥,之前我们确实未曾见过面,但我此次来是专门替我的朋友、他的堂妹来拜访他的!并非别有用心。” “你倒是会避重就轻。”伊莲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橄榄绿色的纸来,高高地扬起在半空中晃了晃,“你们倒是也来看看,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哟!你们都来鑑定鑑定,这个,要不是具有法力的纸符咒,还会是什么东西!” 韦筱池定睛一看,众人传阅的那张纸上,绿色毛爷爷的可亲脸庞,以及背面熟悉的西湖美景……可不就是一块钱人民币吗!!怎么会在伊莲娜手里…… “不仅这一张,在她的皮夹子里还有好多呢!大小、颜色、图案,都不尽相同。我拿的这一张,在皮夹子里重复的最多,也最不容易被她察觉,我才敢偷拿了一张。除此之外,她还在白纸上画了很多奇怪的块状图样,肯定是咒语一类的东西没错!” 奇怪的块状图样……难道是在说她用中文记的笔记?!……靠!!!她竟然进去偷看她的东西!难怪她之前去拿巧克力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她的包果然被人动过,否则在夹层里的巧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破洞处掉出来的! “你怎么敢私自进客人的房间搜东西……”韦筱池眯起了眼睛,语气蓦然变得狠厉起来,“噢,我知道了!这世上除了我跟偷我钱包的小哑巴之外,就只有一个人碰过我的钱包,才有可能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那个‘白狼王’朴佑民偷偷告诉你,你怎么会对我的私人用品这样了如指掌,以至于胆敢到我的房间里行窃——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卑鄙的狼人,伊莲娜!” 第21章 汗公馆诸人(2) “你一定跟朴佑民沟通过吧,盾牌酒馆的‘狼’老闆,伊莲娜!” 伊莲娜被韦筱池的话梗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这个韦筱池明明自顾不暇,却还能跳起来反咬她一口。但她绯红伊莲也不是吃素的,硬是撑着理直气壮的语气,道: “没有人告诉我你的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我只是在给你的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而已……”伊莲娜发现有人已经在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了,吓得她连忙又硬起语气转移话题,“难道这些恶毒的纸符咒,还不能证明你的坏身份吗?” “当然不能够。”丁鲲上前来,沉声反驳道,“你这几点只能证明筱池女士来自外族,最多也只能证明她具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仅此而已。你不能从这一点,就直接判断她是狼人。另外,伊莲娜女士,不知您意识到了没有,您本身其实也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还望您能来解释一下。” “解释?我怎么会有问题?!我也不需要解释……” 第43页 丁鲲伸手制止了她的语无伦次,“那就从一开始说起吧!从第一天的白天起,您的情绪就异常地激动,总是一反常态地在众人眼前挑起各种事端——哦,我不得不提醒你,伊莲娜,你这样正是狼人化后最常见的应激反应,你……” “不不不,警长先生!我本来是不想提你的。你记着,这可都是你逼我的!”伊莲娜索性也豁出去了,她毫无礼貌地打断了丁鲲的话,转过身来,扬声对众人说道,“情绪激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谁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情绪不会激动?更何况在我眼中,我们所有人都有是狼人的嫌疑——当然也包括我们可亲可敬、看似一身正气的警长先生! “不,不仅是怀疑。在我看来,这位警长的问题其实非常大,大到仅次于狼人韦筱池那么严重的程度! “前天白天,我在给房间里的警长跟韦筱池送午餐的时候,不小心在门外听到,韦筱池在对警长念咒语!……哦,相信我,那样声调的发音跟我们使用的语言完全不同,我绝对不可能听错!” 咒语?啊!韦筱池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当时丁鲲还怀疑门外有人在偷听,勐地开门后却发现只有端着餐盘的伊莲娜!亏她当时还松了一口气,以为丁鲲多疑了。谁知道,真的是伊莲娜她…… “根据这两天他们两人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我就大胆地猜测了,”伊莲娜骤然加重了语气,“你们想,我们一向英明神武的昆汀警长,怎么会反常地处处护着一个疑点重重的女人呢?要我说,要么他是被这个邪恶的女人迷惑了,要么……他就是她的‘狼’同伙!” 韦筱池几乎被这个黑白颠倒鬼话连篇的女人惊呆了。她怎么能把谎言说的这样理所当然,仿佛她口中说的才是真相一样! “你血口喷人,你才是恶毒的狼人!不但污衊我,还妄图诽谤警长先生——试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怎么能相信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一件不利于我们好人的事的警长先生,会是一只狼人呢?你们都好好想一想!处处挑事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谢谢。”丁鲲低声道。 “应该的。你为大家做的事,应该被人看到才是。”勘察鲜血淋漓的兇杀现场,积极地搜集狼人的线索,在泥泞不堪的雨天把尸身搬运下山……即使他的初衷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但他也实实在在地,在尽自己的所能帮助好人对抗兇恶的狼人。 韦筱池的话果然令众人迟疑了,他们纷纷低下头来思索着,眼神中再次流露出难以抉择的神情。 “喂!喂!你们这是怎么了,被这匹狡猾的狼稍一扇动,就被拐跑了吗?!”伊莲娜见势不好,忙又气势汹汹地跳出来,指着韦筱池道,“这个傢伙,她就算不是狼人也是诅咒本身——你瞪我干什么,说不定就是你把诅咒带到我们镇上来的!如果你死了,我们就不用再有人为之丧命了!你怎么不去死呢,韦筱池?!!!” 你怎么不去死呢?! 韦筱池被这恶毒的话击倒了,她失神地后退了两步。 就算再怎么身临其境,她也只是把‘它’当成一场虚拟的游戏而已游戏顺利结束之后,她总是要出去,去过真实的、顺风顺水的生活。长那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兇恶的语言,如此攻击过——甚至诅咒她去死!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对方才是真正的坏人,明明这只是个虚假的游戏,明明…… ……令她没有料到的,就是这场“虚拟”的游戏中,某个人用她秀口吐露出的语言,利刃一样割伤了她从来都被保护地很好的心灵。 她委屈,她震动,她心痛!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污衊和欺辱! “它”,都怪“它”!为何要盯上我!为何要让我无故受到这样的折辱!真正该死的,是“它”才对! 丁鲲见韦筱池在伊莲娜说完话之后,脸色都白了。他的怒火突地从心头窜起。下意识地,他捏紧了拳头,几步上前,厉声呵斥: “道歉,我要求你向我的朋友道歉!” 伊莲娜被突然靠近的丁鲲吓地不轻。可到底她不是吃素的。伊莲娜一用力,推开了丁鲲,羞恼地瞪着他: “很好,看着来这个女人的法术不弱啊。不过三两天的时间么,瞧把我们的警长弄成这五迷三道的模样——我竟不知道,咱们一向自侃绅士的警长,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这样的弱女子出手了!” “你在‘弱女子’之前,首先是一个口出狂言的恶人。我要求你,向她道歉!” “我偏不!我为什么要向一个‘杀人犯’道歉?难道你们还想让一只狼人继续逍遥法外?与其让我在今晚她咬杀,为什么不能让她先去死呢?!” “那是因为她……”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狼人!我是一个女巫!一个可以在夜里救人屠狼的女巫!” 韦筱池推开挡在她眼前的丁鲲,用她最兇狠的目光直面她的对头。 “女巫,你在逗我们吗?你以为我们会信你?”伊莲娜轻蔑地一笑,伸手捋了捋她像狮王一样绽开的红头髮,“塞伯昨天才说了,他才是巫师。结果今天早上起来,他人就没了,死去的人难道还会说谎么。那你又有什么脸面,一边在夜里杀害他,一边还想在第二天穿他的女巫衣服?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第44页 “所以你们找到塞伯尸身上的牙印了吗?没有,你们连尸身都没找到。那是因为,塞伯根,本就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是我毒杀的!他在白天强占了我女巫的头衔,你叫我怎样在夜里放过他!你说!” 伊莲娜气急:“你要是女巫,那为什么前几个晚上都不用要救人——” “照你这么说,塞伯是被你这个女巫毒死的,”南希医生忽然出言打断伊莲娜的吼叫,“那昨晚狼人想咬的人到底是谁?” 韦筱池没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希医生会忽然发问,她怔忡了片刻,忙应答: “是我,他们本想杀我的,只是我昨天晚……” 丁鲲忽然在后面拽了韦筱池一把。 韦筱池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落到舌尖上的字头没来得及收住就被她讲了出来。 “……晚上被警长先生守卫了,所以……” “是么,所以你还活着。”南希医生的极浅极薄的唇上,忽然弯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你还真是运气好,守卫这么巧就护到你了,女巫。” 韦筱池郑重地点点头:“……是呀,多亏了警长,我也觉得自己很侥倖。” “你侥倖个什么鬼!你是狼人,又不可能自杀!”伊莲娜不满地打断了她们两人的话,“行了,我也懒得再跟你吵架,你们剩下的人干脆一点,直接选一边儿站队吧!相信我的人,就站在我身后,跟我一起枪毙了韦筱池这个狼人;要是有人还敢相信她的妖言魅语,那你从此便是我的敌人,我要是今天被冤枉死了,就算下地狱也不会饶恕你的!好了,做出选择吧!我们好人的生死存亡,就在此一举了!” 韦筱池决不允许伊莲娜这样为自己拉票,她连忙走出来与伊莲娜相对而站: “我请好人们想想清楚,我就是真正的女巫!现在我的手中还有一瓶可以在夜里救人的药水,身边还有一位可以保人平安的守卫,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把狼人一个一个都揪出来,我们还是可以赢的!请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一起活下去的!” 话音刚落,丁鲲就毫无疑问地走过来,第一个站在了韦筱池的身边。 “谢谢你。”韦筱池微微一笑。 “应该的。”丁鲲把她之前对他说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你的努力,也应该被人看到才是。” 伊莲娜把两人亲密对话的样子收入眼底,她冷哼一声,道:“昆汀,你别高兴的太早,只要韦筱池一死,明天就轮到你了!” 丁鲲把头一偏,看向其它正在做选择的人,并不搭理她的挑衅。 简直气得伊莲娜头顶冒烟。 第二个动作的是小五月。她挺起胸,整了整肩膀上漂亮的水红色披肩,然后迈着鹌鹑一样的步伐走到韦筱池面前。正当韦筱池想要开口欢迎她的时候,小五月突然啐了一口。 “呸!你个连谎话都编不圆的贱人!”气势汹汹地说完,她就回头投向了伊莲娜那性感火辣的怀抱中,撒娇似的喊了一声:“伊莲姐!” “真乖!”伊莲娜摸着小五月柔软的头髮,骄傲地沖韦筱池扬起了下巴。 老库克看着女儿被宠坏了的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仍是远远地对着韦筱池这边鞠了一躬。 “抱歉,警长先生……但我仍相信死人所传达的信息不会有假。塞伯的死,就是他是好人的铁证。比起活人的花言巧语,我更愿意相信死在夜里的人不会是坏人!”说完他便走向了女儿选择的那一头。 韦筱池忽然有些慌了,她没想到,好人竟也屡次被人怀疑,被人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 “抱歉,恕我不能苟同。” 汗先生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忠心的老库克,你们的想法,我不能苟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又更迟了! 除了这一章非常难看难修之外,还因为我决定了一件大事……事关更文,明天再说吧 第一卷还剩最后一章以及一个尾声了,你们帮我拿个主意,是明天一起更完好呢,还是拆分再拖一天?【是的我就是在套路你们给我留言quq天天打滚求留言,还是没人鸟我quq心里太苦了】 【剧透:因为韦筱池最后不小心泄露了丁鲲的守卫身份,结果使得丁鲲愣是没活过第五晚(第四晚守自己……如果菜鸡女巫会玩的话,丁鲲大概还能多活一晚上吧……不过也只能多活一晚上了。这个时候韦筱池要是回头看一眼丁鲲,肯定能看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辛辛苦苦一路装怂、有实话不能讲,可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保命的!结果被韦筱池这个菜鸡给暴露了身份……丁鲲心里也苦啊23333 第22章 午夜莫睁眼i:游戏结 汗先生牵起妻子的手,走到韦筱池身后。 “什么?您、您为什么不敢苟同?!”伊莲娜吃惊瞪大了眼睛,“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才会叫您去相信这个女人?” “我不知道哪里对哪里错,但我只知道了,菲利普他不是狼。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最先质疑菲利普的就是你,我说的没错吧!” 第45页 “我……是我又怎么样?你不也在投票之前,就已经放弃他了么!你怎么还敢反过来埋怨我!如果我真的是狼人,我的马里奥怎么还会死在我怀里呢!” 韦筱池听着她满嘴谎言,冷然一笑:“老闆娘你可想好再说谎,马里奥可不是狼人杀的!他是被菲利普枪杀的!”刚一说完,韦筱池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捂住了嘴,用懊悔的眼神看向汗家夫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菲利普?菲利普怎么了?” 汗夫人一听到“菲利普”的名字,就像是踩了电门一样激动起来。 “枪杀?他又去摸枪了吗?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惹祸?他到底怎么样了……” 汗先生也顾不得回应那个说话不经大脑的“罪魁祸首”了。他一边“菲利普没有受伤”“儿子还在屋里睡觉”“他很好”地安抚着妻子,一边沖身后大喊:“南希医生,南希医生,你快过来看看!她的情绪怎么变得这样起伏不定,南希……南希医生,你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换做平时,南希医生早就扑过来为秀敏·汗夫人查看情况了。但这一回,她却像个看戏的人一般,似笑非笑地远观着那边的热闹。 “道不同不相为谋,先生。” 收到汗先生疑惑的目光,南希医生随意地用手指轻轻理了理她漂亮的浅栗色短髮。她盯着韦筱池,忽然露出她洁白的牙齿,笑了:“怎么就这么巧呢?塞伯想杀你,你却被警长救起,反倒毒死了塞伯。”女医生摇了摇头,“也请恕我说一句‘不敢苟同’。” 韦筱池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南希医生会“背叛”她。虽然她们两个人并没有多少交情,但她刚才明明已经承认了她就是女巫无疑…… 她那样的说法,是承认她才是女巫的意思吧? 难道,就连南希医生她,也是…… “俺不晓得!你们别盯着俺!俺真的不晓得,到底谁是好谁是坏啊……” 班杰明抱住脑袋,用胳膊遮挡住从两面射来的目光,浑身抖动地像是在抽风。 此刻,四比四的站队,无论他站在哪一边,都将决定了另一方的死亡。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更不想做间接的刽子手! 他拒绝做任何选择! “俺弃权!俺弃权了还不行吗!咱就不能不死人吗……” 伊莲娜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撩了撩她的红头髮:“您倒是快选啊,您要是不选,狼人可是会抢先一步杀了你的……” “嘘,禁声!别干扰班杰明大叔思考!”韦筱池不甘叫伊莲娜从语言上抢占先机。 丁鲲拍了怕韦筱池的肩膀,将她推到身后。他走上前,弯下腰,对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班杰明说道: “班杰明,大叔,您镇定下来。我知道您一定是好人。你可以慢慢考虑,但不论如何,请一定要做出选择。不论你最终选择了谁,我们都会尊重您意愿进行裁决。你是知道的,你若是做出选择,就至少有一半的机率,能把正确的狼人找出来。但如果弃权,那么你就是在为狼人拖延时间,刻意拖累好人的‘罪人’了……” 正在这时,汗公馆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喂,你们做什么要这样逼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人家啊!” 丁鲲面色一沉,再顾不得管班杰明了。他直立起身,一边整了正身上的黑色制服,一边冷冷地看向来人。 “你来的太迟了。” “哪里就太迟了,你们不还没决定好吗?若不是某个女人吃了我准备好的早餐,我也不至于这时候才到,”山崎苍撸了一把他的鸡窝头,勐地甩了甩头髮上沾染的水珠,“还害得我被小雨淋个正着。” “小苍!”韦筱池惊喜地叫出声来,“你来的正好!班杰明大叔选择困难,想要弃权。不如就由你来替他,做出最后的抉择吧!” “……” 然而,山崎苍却并没有像韦筱池想像中的那样,积极地回应她的话。他忽然沉默下来,用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 伊莲娜用她那银铃般的嗓音,干笑了一声:“那正好,不如就你来做决定吧,小子!可千万想好了,想好了再选哦~” 山崎苍依旧低垂着眸子,追随着地板上的纹路,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人。 韦筱池慌了,她发现自己似乎也无法肯定,山崎苍是否会像丁鲲一样,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相信我的,对吧,小苍?” 她看到少年躲闪的眼神跟不自在的神情,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把自己珍贵的性命,交给了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手中。 “小苍……?”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和紊乱的心跳。 “咳。”山崎苍再次假咳了一声。 “山崎苍!” 韦筱池一声大喝。两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内滑出,滑过脸庞,滚落于唇齿间,温热的,苦涩的,微微发着咸。 第46页 “你……抱歉。” 山崎苍背着手、低着头,飞快地走向伊莲娜。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韦筱池一眼。 韦筱池的眼睛大睁着,死死地盯着山崎苍步步远去的背影,眼眶似乎要裂开一般地疼痛。十根手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几乎要把皮肉豁开—— 恨、怒、哀、惧、憎……一时间多种情绪同时涌上她的心头,令她头脑发热、耳鸣眼花、唿吸混乱,一时间竟陷入了癫狂! 伊莲娜浮夸的大笑声逐渐从她耳中消失,那一头张狂的绯红头髮也慢慢失了颜色。汗公馆里顶梁的柱子在韦筱池的视野中扭曲起来,她感到宽敞的房间在急剧的收缩,沉重的屋顶向她噼头盖脸地砸下来。 韦筱池想躲开坍塌的房梁,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慌张地回头,发现是面目扭曲又狰狞的丁鲲正在对她大吼大叫着什么。 ……他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到。他为什么要拦住她,他看不到房子要倒下来了么? “快跑……”韦筱池用她无比干涩嘶哑的嗓音,向这个她唯一可以信任的男人哀求道,“丁鲲……快跑……” 话音才落,一直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团腥甜,在她张口的瞬间,突然被她呕了出来。还没等她看清自己吐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韦筱池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了下去。 韦筱池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衣裙翩翩地倒在地上。 待众人惊慌失措地上前查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口鼻中淌出了两道黑色的血来。而她的鼻端早就没了唿吸。 ——【十八号玩家韦筱池】经众人投票被选出局,第三天白天到此结束。第一局游戏失败。请【十八号玩家韦筱池】重新登录,开始新一局游戏。 ——午夜莫睁眼。 第23章 【第一局】尾声 韦筱池看着“游戏失败”这几个大字消失在视野里,胸腔里的小心脏在一瞬间变的拔凉拔凉的。 本以为自己在第三个晚上大难不死,必然后福无量来着。谁料,倖存的喜悦还没享够,死亡的阴影就再次将她吞噬湮灭了。 更气人的是,她这回还不是被狼人咬死的,反而是白天被人坑死、冤死、怼死的! 啊啊啊啊好气人啊!!!这游戏怎么这么难玩啊! 尽管这一局游戏中,她手里握着一张强势的神牌,还有一个同样强势的伙伴在一旁打助攻……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最终还是一败涂地,惨澹收场…… 想到这儿,韦筱池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被“玩死”了之后,虽然目不能视、耳不可闻、浑身不听使唤,但原本混乱的头脑反而能够冷静下来,甚至可以清晰又理性的思考了。 ……好吧,能让她在新游戏之前,一个人静静也不错。 至少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像还在高中的时候那样,做一次“考后反思”。 好歹要她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挂”在谁的手里。 如此,便从游戏的第一天早上开始捋顺吧。 由于小女孩“夜间偷窥”的技能引起了身为白狼王的朴佑民的注意。因此第一天晚上,狼人便毫不客气地将其咬死。 转过来,第一天的白天,警官奥尼宣称自己是预言家,暴出了朴佑民的是狼的事实,朴佑民心如死灰,选择跟奥尼同归于尽。另外,这天白天,丁鲲还从尸体上的痕迹上,看出了狼人的数量应该是4-5只。 第二天晚上,据韦筱池猜测,应该是伊莲娜那个“胆大机敏”的狼,察觉出阿玲跟艾伦之间不一般的“情侣”关系,使得当天出现一刀两命的惨剧。却不想,在第二个白天、在冤死第二个神——猎人菲利普的时候,菲利普开枪误杀了中立的角色野孩子马里奥。 ……所以这个“野孩子”到底有什么用处来着? ……算了,等下一局游戏再说吧。 第三个晚上,狼人终于对韦筱池出手了。如今看来,塞伯管家莫名其妙的声称自己是女巫,其实就是为了引她上钩,叫她在白天的时候露出破绽,夜里好确定下来对她下手。幸好丁鲲侥倖地救下了她,否则这个晚上她就得扑街…… 但也没差,下一个白天,她就被投票出局了。都是小苍那关键性的一票……唉,怎么也料不到,最后会是他临时倒戈……倒戈?嗯!不对,难道山崎苍也是狼人么!难怪啊,难怪早上他在警钟厅给她开门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怪异,肯定是因为没想到本该死掉的她居然还活着…… 靠!防不胜防!没想到他这么会骗人的! 山崎苍这个大骗子! …… “大……骗子……” 正准备离开房间的伊莲娜,忽然听见韦筱池低声喃喃了两声。 她惊喜地走回到床边:“小韦女士,你醒了吗……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韦筱池迷迷煳煳地坐起身来,搓了搓眼睛,忽然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伊莲娜,浑身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第47页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狼人,究竟还想对我做什么! 伊莲娜疑惑地眨眨眼:“我怎么在这儿,这儿本来就是我的酒馆啊!我不过是应警长先生所託,上来看看你醒来没有。你还记得吗?你刚才在海边,被那个小哑巴的尸体给吓得晕了过去!要不是警长先生跟我两个人把你架回来,你就只得躺在海崖边淋雨了!怎么,还不快谢谢我呀?” 韦筱池愣愣地看着伊莲娜饱满微翘的红唇,在她眼前开开合合。 “刚才我,被小哑巴的尸体……吓晕了?” “对呀?你还不会还在晕着吧?” 韦筱池忽然有些头疼了:“我不是……” ——欢迎回到真人·狼人杀游戏“午夜莫睁眼”。 ——成功登录玩家:韦筱池 ——第二局游戏,现在正式开始。 ——午夜莫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只狼,韦筱池没有分析出来,小天使们有猜出是谁吗?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哦~ 有没有想过,韦筱池死时七窍流黑血,所以其真正的死因是中毒。毒下在早上喝过的牛奶燕麦粥里。当时飢饿如她在喝粥的时候还想‘就算是饮鸩止渴也是愿意的’,谁知竟一语成谶。山崎苍虽然“高二病”,但城府、演技还有应急的下意识反应都是过关的。发现韦筱池没死跟在粥里下毒这两件事,其实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还有奥尼死掉的时候,他立即表现出一副被打击得要死要活的模样,也亏他反应地过来……哎,其实韦筱池死亡的因果都不重要啦,反正不论如何她是算在白天被票死的名单里面的23333 最后公布答案,最后一只狼是南希医生。回去看看,我有暗示过两处细节。一次是在山上的时候,她对汗夫人说“很快他们会知道菲利普不是狼人的”,敢用这么肯定的语气来说别人的身份,一是因为她本身是狼,另外还有她看到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所以一时高兴忘情说漏嘴了。幸好韦筱池现在还是菜鸡,没发现。不过丁鲲老司机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但他知道这个游戏里面,自己保命要紧。】第二个细节是最后她从菜鸡韦筱池嘴里套出了谁是守卫,比较明显是狼在找神。 p.s.很遗憾也很荣幸的,《[狼人杀]午夜莫睁眼》的第一卷完结啦!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谢谢为我留言和收藏的小天使们! 作为一个超~冷门的西幻风格、桌牌游戏同人,《[狼人杀]午夜莫睁眼》一共有三卷。其实我本没想在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节骨眼上开这个坑的,只是……太迷了,太喜欢狼人杀这个游戏了!都是它,让我从一个死宅逐渐点开了一点点我一直缺失的“现充”属性23333 但是也正是因为开的太匆忙,在我写完第一卷的时候,恰好迎面碰到了一件事关我未来五年人生走向的大事。 ——所以,抱歉了,小天使们,在第二卷开始之前,我要请个几个月的长假了。 不过相信我,这篇文是不会坑的! 我不算是个有文字天赋的写手,后期积累的东西不多、消耗的又极快。说白了就是笔力差。写到现在,已经很难把我心中想的内容表达出来了。趁这个几个月的假,我刚好有很好很强的动机去大量的阅读和充实自己。希望待我归来之事,我的进步能让你们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希望新一局的游戏和新的故事,必不会辜负你们长久的等待! 谢谢你们,我的小天使们!愿我回来的时候,你们的收藏里还能有我的位置!一旦归期确定,微博这里必回第一时间打好预告! 愿我的未来,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也愿你们的生活,平安喜乐! 鞠躬!! ——2017.5.9 【1月24:全文修改已替换,新章节正在筹备中,掩面遁走^】 第24章 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赶在三月的尾巴~感谢还有你们在等我 非常抱歉,十分没想到最近竟然忙成狗……这俩月根本没攒几万个字,所以日更到完结是不可能了qvq 就随机周双更吧qvq 原谅我这个敲字超慢还爱来回改动的傢伙吧qvq 我会尽量写的好看一点哒! 啵啵 第二局游戏……这就开始了?! 此刻,我又回到了第一个恐怖夜后的那个白天。女孩小哑巴暴尸街头,预言家奥尼跟他验出来的白狼王朴佑民同归于尽; 不过幸好,菲利普和阿玲那对欢喜冤家还活着,马里奥那个野孩子也没有被菲利普盲目地猎杀……不,不对,现在已经是第二局游戏了,除了板上钉钉的三位已死的人之外,其余的身份一定被“它”动过了…… 我烦躁地捂住脑袋。算了,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吧…… “喂,你没事吧?南希医生明明说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啊?” 伊莲娜一身耀眼的红色在眼前不停的晃动,晃得我难受。上一局中她那扭曲的嘴脸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呃,一想到那副模样,我就忍不住地犯噁心。 虽然我知道,她这一局未必还是狼人,但心理阴影的面积还是那么大,令人心惊胆战! 第48页 伊莲娜倒像没事人似的,望着蜷坐被子里的我,面露担忧:“小韦女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说着,她伸出手来想摸我的额头。 那只染了丹红豆蔻指甲的纤纤玉手,在离我还有一寸不到的距离时,突然化作森森的白骨,我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反射条件似的躲向一边。那只手扑了个空。 伊莲娜收了手,面上露出了惆怅的神情,“你这是怎么了……狠心善变的女人,明明今早上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叫我伊莲姐的。” 我怔忡地望着她与常人无异的纤纤玉手,难道,刚刚那一瞬,是我的错觉? 等等……她说我叫她伊莲姐?!还拉着手叫的?不不不,这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伊莲娜见我仍是一脸的惊诧戒备,便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嘆了口气:“宝贝儿啊,我今天早上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才叫你对我的态度大变的?” 我皱着眉头思索的确实,她是被“它”抹掉了第一局的记忆,还是在跟我装傻,引我入另一个套? “哎,你想想看,我从昨晚到现在,不就给你提供了一顿晚饭,一顿早饭嘛?你怕不是在怪我早饭做的难吃吧?我的天,这已经是沃夫镇最高的饮食标准了!” “……”我偷瞥了眼床头柜。里面有我的汉字笔记和人民币。她离它们尚有一段距离。 “难道,你以为我是一只狼人?”伊莲娜见我没搭腔,没辙地挠了挠头髮,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来,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扭着身子,使她的脸同我的脸正对着,鼻尖几乎相碰。 我这是头一次离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这么近的距离。我吃惊,勐吸了一口气,不料,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钻入我鼻孔,当即,胃部就火烧火燎地疼起来。我皱着眉头,后仰脖子远离伊莲娜。 伊莲娜挑起红棕色的眉毛,沖我笑了一下,道:“还躲?你看着我,看我真诚的眼神,你觉得这样是一个坏人的眼睛吗?” 再老套不过的哄人话……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仍下意识地屏息望过去。 伊莲娜长得很美,有着典型的北欧人血统,薄唇、雪肤、高鼻樑。只是出乎意料的,她深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眸子,竟然不是我印象中烙印着伊莲娜个性的张扬红色,而是一种浅浅的、让人感觉十分温暖的黄棕色。 我有些着迷地盯着那一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作用,我忽然觉得伊莲娜似乎真与过去不同了。眼神中的不安与癫狂已然褪净,取而代之的则是热情的、平和的,甚至还有一点温柔的神情。 我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床头柜。她离它们很近,我却没有感觉出她对它有一丝一毫的感兴趣。 她果然不同了。 莫非,这就是丁鲲口中的“玄学”,那种“好人应有的状态”? 我正沉思着,伊莲娜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姑娘,一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你又在举棋不定。虽然我的确不是什么狼人,但你也别太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呀!我倒是真的有点担心,有朝一日,你会非常轻易地给人骗了去。”她坐正身子稍稍远离了我,撩了撩头髮,补充道,“尤其是碰到昆汀那样的……” 我一听到“昆汀”两个字,心头就是一跳,想起伊莲娜似乎很喜欢丁鲲来着,吓得我连忙想撇清关系。谁知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那股麝香味又丝丝缕缕地飘入了鼻腔,我下意识地一抽鼻子,那股香气竟一气儿从鼻端钻进了腹中!从刚才起就在隐隐作痛的胃,突然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只来得及一把推开伊莲娜,就俯在床边“哇哇”地吐了起来。 麦片和着牛奶争先恐后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吐的我翻天覆地七荤八素,到最后,胆汁都几乎被掏空。 伊莲娜报復似的重重几巴掌拍在我的后背,让我吐了个一干二净了。我晕晕乎乎地坐起,看见她一手拿了杯水,一手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地沖我道:“我不过是提醒你别被某个油滑的傢伙骗了而已,你也不必用这样极端又损己的方式来报復我吧?” 这会儿,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接过水啜了一口。一口凉水下肚,才慢慢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算了算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踮着脚走到门边,“你感觉怎么样,需要我顺便帮你把医生叫过来吗?” 她的声音因为捏着鼻子而含煳不清,但眼神中显露出来的调皮和清明却叫我放下心来。我缓了缓,提了一口气,对她道:“不用打扰医生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伊莲娜撇撇嘴,开门,撒开捏鼻子的手,同时沖楼下喊了句什么,然后又飞快地捏紧鼻子沖回房间里,绕过床,“嚯”地掀开了窗子。直到潮湿而新鲜的空气鱼贯涌入,打散了房间里的浊气,她才又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一阵凉风袭来,我稍稍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头脑也清醒了一点。瞟了一眼地板上的污秽,内疚之情再度涌上来:“对不起啊……是我弄脏的,还要你们动手替我收拾。” 第49页 “应该的应该的,您是客人嘛,又不是故意的,我们怎么好叫客人自己动手呢?再说了,你会来这里,不就是某人付过钱叫我们伺候你的嘛,所以你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又提了“某人付钱”……伊莲娜似乎总能抓住所有机会嘲弄丁鲲。难不成又是她独特的示爱方式? 敲门声响起,马里奥带着打扫工具进来,很快的就清理好了地板。“伊莲,小韦女士的被角也溅上了秽物,我马上去取备用的来。” 伊莲娜沖他点点头。却又突然看向我:“怪不得,你早上不肯吃我的烤肠和面包。原来是躲在上面吃独食了。” “什么独食?”我一时没明白。 “你今早是不是自己在上面吃的牛奶燕麦吗?”她似乎有些生气,“以后要是不在我这里吃早饭,麻烦提前说一声。省的你什么都不吃,既浪费了我的食物,又浪费了我感情。” “喔,对不起……”对哦,上次正是我初进这恼人的游戏,实在没什么胃口,又接上被小哑巴的事打断,根本就没来得及用她辛苦准备的早饭,不怪她会生气。 至于这牛奶燕麦……应当是最后一天早晨在山崎苍那里吃的才对。怎么穿越到这里了?难不成我不是“魂穿越”是“身穿越”?还是这牛奶燕麦有什么问题?……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团白花花的被子从门口挤进屋里来。 “抱歉,我在外面不小心听见了——小韦女士,你没用早餐?” 在听到第一个字横空出世之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最完美的声线,最标准优雅英音。我的口语一向不错,对声音也比平常人敏感,而此刻,这种敏感愈发发挥到了它的极致,每一个从那根喉管里发出的音节,我都能敏锐地捕捉到,然后,为它们一阵阵头皮发麻。唔,说实话,这种感受对于一个“声控”来说实在是美妙。 “不用早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就算再不可口,也要强迫自己吃一点的。” 丁鲲笑着,把新的被子扔在我的脚边,叉着腰,扭头看向伊莲娜。 “可不全怪我!”伊莲娜对上丁鲲的目光,然后耸了耸肩,沖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是她自己在上面吃过了牛奶麦片。” “嗯?牛奶麦片?”丁鲲用奇异地眼神打量着我,“你从家带过来的?” “呃,嗯……”我支吾了两声。心下奇怪,他难道不该是知道情况的么?难道他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记得上一局的事了?……不会吧?! 我抬起眼皮,同丁鲲对视着,恍惚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种与“昨天”截然不同的疏离和防备。 ……他一定是忘了。 曾经我同他一起经歷过的事情,只剩我一个人还记得。我们两个人才刚刚认识不久,“联盟”还不曾结下——哦不,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更别说是猜出丁鲲的。我们两个人能否处在同一个阵营里还未必,还提什么“结盟”呢。 我蓦然感到自己前途一片渺茫。 “你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噁心吗?”丁鲲问我,“南希医生在照顾汗夫人,暂时脱不开身。” “先前不是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吗?不必再麻烦她了。我应该只是吃坏了东西,又被早上的事……吓到了。不要担心,现在,我已经缓过来了。” “是么,缓过来就好。”语气温柔却也淡漠。 我垂下眸子不再看他。这要是放在“之前”,他必不会只是客气的微笑。他一定会说,“虽然我们还在‘它’里面,但事关你的身体,总归不能马虎吧” ……胸口隐隐的有些发闷。一个人背负两份记忆,实在是……有些辛苦。 我感到被子的一角被轻轻拉了拉。“这个……方便吗?”他问我。 我会意,忙打起精神,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折了折捲起来,小心的避开被我弄上的那一小团污渍,递给他。 “辛苦你了,警长先……”奇怪的是,在我手上的被子,半天也没有被他取走的迹象。 我一抬眼,惊讶地发现丁鲲正盯着我裸露在空气中的脚。眼神直愣愣的,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意味在里面。 我的脸“腾”一下爆炸了。 第25章 怅然 我的妈,余美丽女士,她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来试图催眠我,让我承认自己是这个世上第二漂亮的美女子(当然其最终目的是逼迫我承认她才是第一美人)。虽然我偶尔在照镜子的时候,会被她的“催眠”迷惑着凹些难以为别人道的羞耻的妖娆造型……咳,但有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新时代大好青年,我大多数情况会清醒的拒绝她的“厥词”。我清楚自己的皮相,不过是五官还算端正、还算耐看而已,并不能没有我妈在家里夸耀的那样超群出众。 ——至少就现在来说,我自觉是比不过眼前这位绯红的伊莲娜的。 不过,我知道我妈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在我妈头脑不太发热的时候,她也会大方的承认:宝啊,说实话你的脚比你的脸长得要好看得多了,小元宝似的,圆润纤巧白皙有光泽,最重要的是它们跟我的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第50页 咳,说多了……虽然有些羞耻,但我的脚真的被很多人夸过好看的! 不!过!丁鲲这么盯着我的脚也太羞人了吧!更何况自从我来“它”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心思没有条件好好修过脚啊,也不知道有没有灰尘和皮屑残留在脚趾间……啊,我那被高跟鞋磨破的脚后跟怎么还在红肿啊!这不是全被他看到了么!——天哪,士可杀不可辱!这下丢脸丢到家了好吧!让我一头撞死在这团脏兮兮的被子上行不行!!! 我勐地缩回双脚,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费劲地藏进睡裙的下摆里。 正当我恼羞成怒准备跳起来按着丁鲲的头,让他陪我一起撞被子的时候,他却先我一秒清醒过来,匆匆抢过我手里的脏被子。他飞快瞟了我一眼,见我也正在瞪着他,便心虚地干咳一声躲开了目光。 他问站在一旁的伊莲娜:“话说,您这里就没有别的被子了吗?这一条怎么跟没晾干似的,潮乎乎的?” “……” 啊,老天,这么生硬的掩饰……丁鲲他怕不是傻了!就凭人精儿似伊莲娜,还看不清你刚才的失态么!你耳朵还红着呢,喂! 果然,伊莲娜似笑非笑的看看丁鲲,又看看我,半晌,才懒洋洋地开口:“您又不是第一年在这儿呆,该知道咱这儿的雨季有多磨人。这个时候还想奢求干燥的被褥,就必须得打扫出壁炉来烤火烘干,麻烦的很。所以,”伊莲娜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对我俩道,“得加钱。” ……所以,这还要加钱?为客人备下舒适干净的被褥,不是应该的嘛? 伊莲娜瞟了一眼我跟丁鲲的吃瘪的表情,不在意的一哂:“反正呢,这雨就算是现在停了,明天也还得电闪雷鸣地下一整天,你们就算是想晒白太阳也没得晒。” “哎,电闪雷鸣?不会吧?”有些奇怪地脱口而出。我怎么记得上一局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打雷或是闪电呀? “不信?你敢跟我打赌么,赌明天会不会雷雨?要是我说错了,这次烘干被褥的钱就算我请你了!” 打赌?我可是亲身“经歷过”的人,怎么可能输嘛!我刚想开口应下赌局,却忽然感到脑后一束探究的目光。我回头,见丁鲲正在望着窗外发呆,似乎并没有在意我。 像丁鲲这样机警的人,怕不是在暗中观察我吧?若我真赌赢了,岂不是更叫他起疑心。 我遗憾地伊莲娜摇摇头:“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我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凭什么比您更熟悉这边的情况呢?更何况眼下我身无长物,连输给您的资本都没有。您可别再拿赌约取笑我啦。” “不赌拉倒。”伊莲娜听到我的拒绝,有些扫兴,只好又转向丁鲲问道,“那么这位身无长物的外乡人的大金主呢?您还要不要我打发人去生火呀?” 丁鲲无奈地一颔首:“去弄吧。记我帐上,过些天一块结给你。” “痛快!”伊莲娜得了承诺,兴沖沖地撒腿往楼下跑。跑过门口时,又把头伸了回来,“哦对了,小韦女士,我看你又吐又晕的,还是再叫南希过来看看得好,”她沖丁鲲的方向瞥了一眼,大笑着对我道,“说不定,被看看脚指头就能怀了呢,你说是吧?”说完,便趁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就“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大声笑着熘下了楼去。 “哈?!你才被看脚指头就能怀孕呢!!!”气得我一时忘情,张牙舞爪地就沖门的方向大声怼了回去。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呵”的一声轻笑。 ……完!蛋!了! 他何其有幸,站在这里的短短十分钟,就目睹了我所有能出的丑!! 行了,接下来几天我不做人了…… 当我终于把我的手从我红着的眼偷偷地挪到我红着的脸上时,却发现丁鲲那傢伙竟然还在笑! 恼羞成怒的我也不顾上已经灰飞烟灭的淑女形象,抡起拳头就砸在他抱在胸前的被子上:“还笑!还小!你没听出来她调侃的人还包括了你吗?” “听出来了啊。”他风轻云淡地笑道。 我气坏了,想回他句什么,一抬头却见他正笑吟吟地低头望着我。他的眼睛弯弯亮亮,左边的眉头顽皮地挑蹙着,与头上一小簇棕黑色捲毛堪堪相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嘴巴咧得那样开,露出一整排瓷白瓷白的牙来。 我顿时散了脾气,扶着自己的热脸嘟嘟囔囔道:“你到底在笑什么呀……” “呵,”他又笑了一声,笑得我五脏都跟着一跳,“忽然觉得你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 “哈?!”我手心底下的脸庞又烫了两分,“英国的审美都这么奇怪吗?大唿小叫也可爱?” 他听罢,又咯咯咯咯咯连续地笑了五下:“嗯,别人不可爱,但你这个样子还挺有意思的,跟只小猫仔似的。傻的可爱。”说着,忽然伸手向我的头顶摸过来。 又是摸头杀!我轰隆着心跳,看他的手一帧又一帧、飞快又缓慢的逼近我发顶。我避无可避,只能反射条件般微眯起眼睛,细细感受他久违的“爱抚”…… 第51页 “噼啪——” 一阵强烈的电流勐然在他的指尖和我的髮丝间窜起。嗞嗞两声打得我头皮都麻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抽吸了一声。片刻后,我向后坐直了身体,他收了手,脸上也恢復了正经严肃的神情。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我看见一丝尴尬浮现在他的脸上。当然,我的脸上也一样。 “抱歉。” “对不起!” 我俩同时开口。话音一落,空气又僵住了。 “……” “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贸然伸手。”丁鲲抢在我前面,再次道歉道,“刚刚,都冒火花了……你疼不疼?” “没事没事,静电而已,很平常的。”我只好也尬笑着撒了个谎。这是可以说我有生以来遭受过最疼的一次静电暴击了……然而,更叫人生气的是,他的手根本就没碰到我嘛,一秒也没有碰到! 哼。不但没被“爱抚”到,反而还白白遭了电击——都怪他贸然伸手! 正当我郁郁不平的时候,丁鲲蓦然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在别处见过?” 我愣了一瞬,眼睛亮了起来:“你想起来了?!” 他的手抄在黑色制服裤子的口袋里,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我。没有回答。 “……好吧,我知道了,你根本没想起来。”我泄了气。 “抱歉。我只记得你昨天对我说,你是丁娅的朋友,这也是你第一次玩狼人杀。但我刚才见你对这个地方比我以为的要熟悉得多。” “是啊,现在是我的第二次。”我苦笑一声,“上一回,我在你之前就被弄死了……” 丁鲲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上一回的事,我真的都记不得了。” 我摇摇头:“不,都怪我太弱,连累了你上一局也跟我一起输掉。否则,此刻你早就已经在‘它’外面了。” 他沉默了几秒,刚想张口说什么,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闪进一团火红:“南希医生刚才就跟汗家人一起回公馆了,汗夫人的情况似乎不太……呃,你们俩这是干吗?是不是被我打扰到了?” “没有没有!我们俩什么都没做……”我连忙不假思索的否认,然后咯噔一口咬到了舌头,疼得我眼泪都飙了出来。 “没打扰就好。”伊莲娜一脸戏嚯地打量着我们,缓缓道,“南希留话说,你若再有哪不舒服,尽管差人去叫她。哦,还有,壁炉已经点好火了,干被褥最早明天就能用上。” “好的,十分感谢。”丁鲲点头,“那么,我的朋友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我一愣:“怎么,你要去哪?” “我刚才叫班杰明和库克替我外出跑一趟。我有些放心不下,趁着雨停,想跟着去周围看看。顺便帮着汗家找找失踪的菲利普。” 哦,是有这回事来着。他想叫镇上的人亲自证明,小镇已经被超自然现象“封锁”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狼人,便只能出现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我犹豫了一下,把“菲利普在山上”这句作弊的话咽了回去。毕竟还有伊莲娜在场,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丁鲲又对伊莲娜道:“夜里记得拴好门窗。人我交给你了。你要知道,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丁鲲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一点调侃的意思也看不出。我对他……非常重要吗?一时间,这句话弄得我有些发愣。 伊莲娜似乎也是一愣。她疑惑又气恼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半晌,垂下眸子,用轻浅却郑重地语气回答道:“你放心,只要我在,必然会尽力护好她的。” “嗯,我知道。你做事,我放心的。” 丁鲲抱着我的脏被子离开了。 伊莲娜没有走。她脸色阴沉,阴沉得甚于她盯着发呆的窗外的天,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他不该放心我的。”她忽然道。 “什么?”我当时没太听清,便反问了一句。 她朝我笑了笑。有点像是嘲笑。“你算我的什么人啊?我凭什么……”她剎住话头。又朝我一笑。这一回,笑容中却带了一点歉意。 “没关系,”我想了想,道,“我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人人都自顾不暇,哪还能顾得上别人?能自保就已经足够好了。没有人会因此而怨恨你的。至少我不会。” 毕竟我现在是个连身份都确定不了人,何苦再叫她为我白操心? 她的醋意已经让我吃不消了,若在欠上一个人情…… 噫,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周四更怎么样?虽然按我的手速有点方……我尽力尽力尽力吧qvq 第26章 惊惶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十二下钟鸣依次打响,冰冷地迴荡在雾气迷濛的沃夫镇上。 第52页 今夜无月,仅有的一抹妖魅血色,也被捂在厚重的乌云后面。倏忽间,几道雪亮的闪光跃动起来,几乎要冲破天幕上那厚厚的一团云。片刻之后,便有隐隐的闷雷声在遥远的天边滚动起来。 一场的雷雨将至未至。空气冰冷潮湿得要拧出水来。 四条邪恶纤瘦的身影,越过昏暗的广场,停在镇上唯一的那家盾牌酒馆门前。 它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后撤了,忽然几步加速上前,轮番用身体撞向那扇门。纹丝不动的铁门,如坚固的盾牌一般,守护着里面熟睡的人。 狼队中最年轻的那一只,急躁地低嗥了两声,示意伙伴们同时发力,再试一次。 窸窣的助跑声过后,接连发出几声肉体撞击在实物上的闷响,紧接着,呜咽似的“咕噜噜”渐渐泯没在隆隆的暗雷声里。 年轻的狼还想再试,却被领头的那只吼住。只见领头的狼毛髮乌亮,吻部紧抿着,迈着细长有力的四条腿飞快地围着小酒馆绕了一圈,最终瞄准了紧靠着海崖那面的后窗,几步助跑后,在窗下堆积的杂物上一个借力,用它那细瘦却不失强壮的身躯直直撞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窗户碎裂的声音响起,混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悲鸣。 它趴在落在屋里的玻璃渣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很快,同伴们沿着它开拓的新道路依次跃入温暖的室内。 当它们帮它把嵌入腰腹部的碎玻璃叼出来的时候,它浑身的毛髮因疼痛而战慄着,口中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壁炉里烧着的木柴,间或发出噼啪的轻响。通往卧房的路被搭在凳子上的被褥完全遮挡住了。它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碎渣,也不顾身上的伤口还在冒着血,便一马当先地向它们今晚的目标奔去。 雪白的被子被它一脚蹬开,被火轻轻一撩便顺势燃烧起来,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被吞噬殆尽。那红色的火光跃动着,翻腾着,一时间竟有些神似那位美丽的老闆娘绯红的伊莲,热烈而妖冶…… …… ——救不救? 在那片熟悉的黑暗里,我攥着手里一白一绿两瓶药水,心下有些感慨。 没想到“它”还挺厚待我这个菜鸟的,这一局又抽中“女巫”这张主动强势的身份牌。至于这张牌的用法,我已在上一局游戏里吃一堑长一智了。至少这一回,我决不能再坐以待毙。 而且,像我上一局那样一心只等着丁鲲,也是不行的了。我要是又在他之前嗝屁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手里这瓶珍贵的復活解药了吗? “我要救。” 话音刚落,绿色的水晶瓶在手心里“噗”地炸开,绿色的液体化作雾气消散在黑夜中,留下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紧接着,银白色的那一瓶也骤然消失在手中。 ——女巫夜里使用解药,拯救【五号玩家伊莲娜】。此时,女巫已无暇再去使用毒药毒杀。午夜莫睁眼,第二夜到此结束,请静待天亮。 已经熟门熟路的我不等着“它”剥离我的意识,就顺从地闭上眼睛,静待着这个幸福平安夜过后,那八声悠扬的钟鸣。 不过,生活总是处处充满了讽刺。这件本在我认为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却没有等到。 我是被呛醒的。 空气里瀰漫着厚重的煳焦味,我略一思索,心道不好,怕是伊莲娜夜里不小心把被子烤着了。我赤足爬下床去,想下楼看看情况。 我轻轻拧开房间门。剎那间,一大股浓烟混杂着火星勐地向我袭来!我大叫一声,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被这股劲儿顶翻在地。稠厚的烟雾入口,我剧烈地咳嗽,再一抬头,火苗竟已经窜到了跟前。吓得我顾不上摔得发木的尾椎骨,勐一把合上了眼前的木门。 一丝火星随着我关门的动作飘了进来,燎过我额前的一丝碎发,落到脸颊上。针扎一样疼。 直到这时,我才真真正正感受到恐惧。我的心慌得是那样的厉害,咚咚咚撞得我胸口发疼。腿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僵直和痉挛,我几乎要站立不住。我哆嗦着手,屏住气息,去找屋里唯一的水源。不巧的是,洗漱剩下的水只将将没过水盆底,连枕巾都不够湿的,更别提淋在身上了。 还不等我来及失望,一回头,门缝附近的木质地板和天花板竟已经烧起来了,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边蔓延。 吓得我忙端着水盆跑到床边,用枕巾吸干所有的水,迅速折了几下,捂在鼻尖。这才敢微松了一口气。 屋里都烧成这样,门外面想必早就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一个贮藏着大量高纯度的酒精饮料、全然由原木打造而成的旅馆,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火灾防护能力,一旦起火,连个能让人安全疏散的路线都找不出来,这不是逼着住楼上的客人跳楼么! 亏我夜里才用解药救下伊莲娜这个不称职的酒馆老闆来,她就这样“报答”我!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会一jio踢她的屁股的,我发誓…… 我的头脑此刻像疯了一般“唿唿”飞速转动着,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但手下的动作也一刻没停,在床铺烧着之前,拖着被褥床单向窗口那边挪去。 我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去推窗。风唿啦一下涌进来,带来丝丝凉意。我不管不顾地把头探出窗去,撕心裂肺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唿吸。 第53页 外面是半暗半明的天,云幕低沉。忽然一束闪电忽闪而过。 下雨了?!我一怔,忙兴奋地把手长长地伸出去,试了半天,绝望地发现它干闪电打雷,却偏偏不见一丁点雨星。 呜呜从窗口灌进来的海风助燃了屋里的火,火焰得了势,更在我身后熊熊地燃烧,灼得我汗出如浆,熏得我泪如雨下。但我还想唿吸,我捨不得关上窗子——听说,在火灾中被烟呛死的人,远比被火烧死的要多得多。 模模煳煳地看到有人影在转角的方向晃动。完全处于房子背面的我,强压下往底下看的欲望,小心探出头去,隔着老远的距离,沖那边嘶声唿救。 然而,风声、雷声、海浪沖刷声、火烧噼啪声、焦木倒下轰隆声,声声都在阻碍我的求救传入他们的耳朵里。我喊了一千遍“救命”,喊到喉咙嘶哑出血,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精疲力尽地从窗台上滑落。半湿的枕巾再也挡不住焦臭的浓烟,一唿一吸间,肺都要烧起来。木头房子里到处都是火种。脚下的地板两米之外的床板也开始燃烧,高高的房梁悬在上空噼啪作响,整个屋顶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将我活埋。 我无数遍告诫自己一定还有办法逃生的,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我太清楚,但凡我脑子里产生一点绝望的念头,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到那时,就彻底凉了。 我从窗口探出头,看着七八米高楼底下的一小堆杂物,往外是一条七八米宽的窄道,再往外,便是悬崖和惊涛。那堆杂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结不结实,我不敢冒险,只好自行把被褥一床一床地往楼底下扔,为一会儿的跳楼行为做着安全上的铺垫。 人没有完全不恐高的。何况这里的二层建的比我家住的三楼还高,更何况我还得别无选择地跳下去! 我一边往窗轴上繫着床单,一边安慰自己:从这跳下去最多瘸个腿,要是再磨蹭一会,就算不被烟呛死也要被火烧死了……唉,也不知道我万一真交代在这里了,是不是会被“它”算作游戏失败?这岂不是太冤了! 后背突然擦过什么东西,我一转头,是刚才我拽了半天没拽动的窗帘子,不知何时被火烧断,正落在我身上。白色的睡裙上窜起了火星,我吓得惨叫一声,丢下系了一半的床单,赤着脚就去踩裙摆上的小火苗。 摇摇欲坠的房梁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啦声。在这千钧一髮之时,房间的门竟“轰”的被撞开来。 我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嗞”的一声断了。什么房梁,什么大火,什么狼人,还有那些自火烧起来之后一直在我脑子里纷扰不堪的东西,蓦然消散殆尽。 后来想起来,那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却在此情此景之下,被传说中的“相对论”一下子拉得老长。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那个大步向我奔来的人,我的盖世英雄。 “丁鲲……”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这张,我翻遍了b站有关火灾或者模拟火灾现场的视频资料…… 韦筱池姑娘的操作基本都是对的。比如楼下火势大的时候不能急着往下跑,尽量往空气流通的地方呆着,更别躲厕所那种犄角旮旯,那点水不够保障你安全的,反而空气不畅易中毒(应该躲厕所的是地震不是火灾!…… 另外,非常抱歉的是,存稿箱撑不住了!!!下周要外出没法码字……所以跟老爷们商量一下,咱周更行么?(谁叫你们这么沉默,我就当同意了哼) 反正不管人生再艰难,我也绝对不会坑了这个坑是了! 第27章 悸动 我的盖世英雄,他没有金甲圣衣、也没有七彩祥云。他从来干净笔挺的警察制服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凌乱着,还有水珠沿着衣服的皱褶往下淌;头上的警帽不知在何处沾染了灰尘,歪歪地挂在头顶,前额露出的那簇捲髮也因此被烧掉了一半;从来都是俊美的一张脸,眼下也是灰扑扑的,显露出焦急惊惶的神色。 我太清楚,这位“意中人”不是来娶我的,也不可能来娶我。但他却是在我人生最孤独无望的一刻,从天而降,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那一刻,我便想,我这短暂而平静的前半生啊,必定是功德圆满了。 丁鲲迈向我的步子大得像是要飞起来。他漂亮的嘴唇开开合合,我又听到了那个永远美妙的声音,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现在的我啊,只晓得快步上前,扑入他微微向我张开的怀抱中。 脸颊贴在他湿淋淋的前襟,我安心地轻嘆。 终于……安全了。 他的身体一僵,却也顺势握紧我的腰,把我像只布娃娃一样提起来。脚步始终没有停顿。我听到身后传来屋樑崩落的声音。然而此刻,那些都与我再无关联。他一脚踏在窗台上,眨眼间,我们两个人的身体一齐飞出了窗外…… 正在这电光石火间,世界突然在我们身后炸开—— 轰!!!!!!! 我痛苦地抽泣。脆弱的耳膜几乎被震得裂开。巨大的冲击波,推着我们俩如断线的风筝向远处飞去。 几秒钟前,丁鲲在屋里对我喊的话中,终于飘回了我的耳朵里。他漂亮的嘴唇开开合合,对我喊到:快跳,酒窖要爆炸了…… 第54页 我紧紧箍住他的腰,艰难地扭过头去,绝望地看着我们“飞”在半空中的身体,已然跃过我铺垫的被褥,正向湿滑坚硬的地面狠狠砸去。 “别怕……”他在我耳边轻轻呢喃。一把将我的头扣向他宽阔结实的怀中。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他的手刺痛我脸庞的肌肤。一时间我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些画面,还没等我搞清楚那些画面是什么,我便感到他的身体比我更剧烈地痉挛起来。直到落地前一秒,他才勐地回过神来,同时坚定而温柔地微蜷起身体,将我牢牢地护在他的里面。 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响,混着溢出口中的闷哼,同时刺入我的耳朵。我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丁鲲……” 我们紧搂着彼此,在地上连滚带滑地行进了两三米,才堪堪停下。此时我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悬崖边,几颗小石子被扫落到海水,传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在深蓝色天与地平线模煳相接的地方,有雷声在隆隆作响。细小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冰冷,刺得我瑟缩了一下。 很快,有人发现了我们,向我们这边跑来。 “餵……喂!那边的,是警长吗?你还好吧?刚才的爆炸……韦?!他把你救出来了?!你怎么样?” “他受伤了。”我答非所问。 似乎是我过于平静的语气令山崎苍吃了一惊。等他看清我们俩仍相拥着挂在悬崖边上,神色变了一变,然后向我伸过手来:“你还能动吗?” 我借着他的力气坐起身,帮着山崎苍将已经陷入昏厥的丁鲲扶起。 手掌下感到一股不详的粘腻。我不安地看去,丁鲲的左侧后腰处的衣角翻折起来,裸露的皮肉在刚才落地时直接同地面摩擦,皮肉被坚硬的石头反覆地拉扯,他的血与肉同沙土和碎布屑模绞作一团,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显得十分可怖。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喉咙也哽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不安全,得马上送他去医生那里。”山崎苍蹲下身把丁鲲背到他瘦削的肩上,“你还能走吗?” 我试着站起来:“能。” “那行,走!” 山崎苍很瘦,胳膊腿都比我都要细一圈,但他背着身形高大的丁鲲却丝毫不显吃力。 我跟着他们后面沉默地走着,突然脚底一疼,像是踩到了什么。 “怎么不走了?”发现我没跟上来,山崎苍停下脚步回头,在看清我手里拿的东西后忽然皱起眉头,“碎玻璃?你受伤了?”他盯了几秒我踩在地上的光脚,二话不说把丁鲲放到地上,然后开始脱鞋…… “不不,这玻璃上面不是我的血,你不必……” 可这犟傢伙哪里肯听我说话,非逼着我穿上那双跟船一样长的靴子,又套上他的马甲和衬衣才肯罢休。 劫后余生的我在大火中弄丢了鞋,睡衣下摆也被烧了小半去,被冷雨一淋海风一吹,早就被弄得浑身冰冷。从山崎苍身上褪下来的衣服和鞋子,正源源不断地向我传递着热量。谈不上舒适,但足够温暖,就算再别扭,也让我无法开口拒绝。 山崎苍□□着黝黑的上半身,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刻意地侧背着我,只露出背后两截如尖刀般嶙峋的蝴蝶骨。他耙着凌乱的头髮,仔细端详着那块玻璃碴子上半干涸的血迹:“好像是从警长身上掉出来的,我刚才有听到点声响……”他抬头回望,从我们跳下来的那个窗台,又到正下方一楼的那扇,最终目光落到紧靠墙根的那堆杂物上。 “怎么了?”我问他。 他回神,朝我隐晦地歪了歪嘴,突然一扬手把那块玻璃丢掉了几步开外的大海里,海面上立刻传来“哗啦”的响声。 “哎——”我为他突如其来的行动瞪大了眼睛。 他飞快瞥我一眼,说了声“走了”,就背起丁鲲,重新踏上了归路。 我只好跟上,一面扯着丁鲲的外衣,让翻起衣角垂下来,避免雨水沾湿他腰后的伤口。 “刚才酒馆爆炸,我差点以为你也死了。”山崎苍突然开口。 我为这话一愣,喉咙瞬间有些发紧:“……‘也’?” 他抿了抿嘴,快速答道:“那个女的烧没了。她的房间火烧得非常大,救她的人想进都进不去,她也没能出来。那个侏儒救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跟杂货铺的黑妹一起撞翻了碗柜,砸的不轻。不过幸好,都还活着。” 我怔忡间,已经随着山崎苍的脚步离开了窄巷。 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大起来,渐渐地有些迷人眼。那场爆炸似乎也耗尽了酒馆里的火力,伴着越来越密集的雨水落下,酒馆中的火光正在逐渐消退。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酒馆前的中心广场,或站,或蹲,或躺,灰头土脸,忧愁哀伤。 只是,这群人中再也不会有一抹绯红色的身影了。 天上突然打过一条闪电。片刻后,雷鸣灌耳。 伊莲娜破天荒地猜对了“它”诡变的天气,却没有猜中自己的结局。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第55页 八声丧钟。 ——昨天夜里死亡的是【五号玩家伊莲娜】。第二局第三天白天正在行进中,请继续享受接下来的游戏。 ——午夜莫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周更感谢老爷们不杀之恩……我努力打磨后面,尽量不出bug啊……写“推理”太难了 第28章 心安 无处可归的我和受伤昏迷的丁鲲、马里奥,一併住进了富丽堂皇的汗公馆,以便南希医生就近照顾。 本来扭伤腰的阿玲也应该一起住进来的,可她闹脾气,执意住在自己的家里,医生只好先给她缠了固定的夹板,并嘱託艾伦时刻呆在她身边伺候着。艾伦抗议无效,只好照做。谁让当初就是他拜託阿玲这个女孩子代替自己进火场的呢。 外面风雨交加雷鸣大作,酒馆的大火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浇灭。离家出走的菲利普少爷禁不住倾盆的雷雨,从山上偷偷熘了回来,结果半路上不小心从半山坡滚了下来,跌断了两根肋骨。幸好在雷鸣暴雨中他的鬼哭狼嚎足够响亮,这才得以被人从山上抬下来。此时,汗家人正忙着处理“家丑”,一时也顾不上搭理我,只让我在三楼汗家小姐出嫁前的房间里安心住下便好。 但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家,我也不好独自在这偌大的公馆里闲逛,只能待在这小房间里踱来踱去。我的身体很累,情绪也很焦躁,整个人处在一种极端疲惫后的亢奋状态下,根本无法安定下来。实在走累了,便坐回椅子上,随手翻开桌子上的一本书,企图看懂书中一串串难以辨认的花体字。 可实际上,我的思绪早就飞远了。 今天早晨,我是只身同丁鲲一起逃出火海的。那只从外面带进来的挎包,我当时没顾上取走,想必早就在火烧和爆炸的摧残下化为灰烬了吧。不过,就这样没了也好。先前就因为那些笔记和纸币,叫我蒙受了不白之冤,这下也省了我再去费心思毁尸灭迹。 只是可惜那块巧克力了。要是能吃到它,说不定我眼下的“焦虑症”还能好些。 不过另有一件事叫我在意。我本以为伊莲娜是第三天白天的牺牲者,但“它”却说她倒在昨天夜里。可我昨天晚上明明已经用药水救下她了呀?难不成是“它”出错了?……不对,每每我怀疑是“它”出错,其结果都是我没弄清规则而已…… 对了,先前听伊莲娜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承认了自己是个守卫? 一个骇人的想法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难道说…… “咚咚咚——” 三下不徐不疾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一阵炸雷在离我的窗子极近的地方哄然作响,轰得我心惊肉跳。 不徐不疾的敲门声再次传来。我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谁?” “……你恩人。” 我松了一口气,跳下椅子赶忙去开门:“你怎么来了?不好好躺着,医生准许你下床……了吗……” 我开门的剎那,差点被门外的人晃瞎了眼。 丁鲲的上身反穿了一件薄衬衣,衣扣在身后随意地敞开着;借来的裤子有些宽大,堪堪地卡在胯上,露出最底下的两片结实却不突兀的腹肌,跟一对诱人视线跑偏的浅浅人鱼线。 他一扬手,把医生的拐杖随手递给了呆若木鸡的我,单腿蹦着进了房间,一个挺身,面朝下“噗”地扑倒在张暂属于我的单人床上。 闷闷地声音很快从被子间传出来:“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昆汀,是你吗?”我神情恍惚地问。 他把头从棉花里抬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道:“这么帅,当然是我了!” “你不是端庄严明的警长先生吗?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回不过神来。 “这样子是什么样子?”他轻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说罢,他拱了拱身,小心挪动到床的正中间趴好。反穿的衬衣彻底地敞开了,露出一片流畅的肌肉和一圈雪白的绷带。他回头,眯着灰绿色的眼睛看向我,“你没看到我都受伤了嘛,还端着架子是很累人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永远傻乎乎的。” “你才傻,”我把他的拐杖扔给他,“我成绩很好的。” “那就是书呆子咯?”他笑我,“你要是不傻,怎么会想不到去探望一下恩人我呢?我为你伤腰瘸腿,却只能干趴在床上听雷。我闲到要发霉了,你怎么就想不到呢!” ……行吧,警长先生英明神武的形象碎裂到令我怀疑人生。我实在承受不住他的花式撒娇,只好讪讪赔笑:“对不起哦,我一来就被小五月拉去洗澡换衣服了,也不知道你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丁鲲上下打量着我,忽然不明原因地笑起来。笑得我后背发毛。 “你又在笑什么呀?” 真是受不了这样的他了……难不成连最优秀的男人内心,也住着个善变的幼稚鬼吗? 他头顶那一卷巧克力色的额发伴着他的笑声又垂落下来。虽然被烧短了一截,但依旧有型,一看就是他在来之前就打理过了——不仅幼稚,还臭美……我要疯掉了…… 第56页 “咳呵呵,我觉得像这样露出肩背的连衣裙,要比之前的那种更适合你一些。新鞋子也很好看……不要总是遮掩着,你远比自己想像的好,不论外在还是内在,都是。” 妈耶,我的脸一定又红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同我说这样的话题,更何况还是那么帅的男孩子。 “其实你也不必昧着良心夸我啦……”我盯着脚上将及脚踝的精緻布鞋,有些手足无措地拉了拉肩上的吊带,支支吾吾道,“鞋子是夫人定制的,当然好看。不过衣服是汗家小姐的,我也不好挑挑拣拣。这……确实有些,嗯,清凉。是不是露的太多了?……换衣服的时候,小五月还嘟囔了一句‘干瘪’,被我不小心听到了……”啊,太尴尬了!我到底在跟他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还不变成哑巴…… 丁鲲听罢果然又大笑起来:“没关系,你不必在乎‘奶牛’对身材的要求,我觉得你这样就足够好看了。” ……丁鲲竟然会夸我好看……丁鲲夸我好看了……丁鲲夸我好看!! 在心里的小人吶喊咆哮的同时,我面不改色地低下头去假装看书。盯了好几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是一个字也没看明白…… 丁鲲看我不接他的茬,觉得有些无趣,便换了个话题试图继续叫我陪他尬聊。 “那当你本应该探望我的时候,在做些什么?读书吗?……啊,我本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照你的性子,必定会胡思乱想自怨自艾呢。没想到,你还有读闲书的心情,看起来适应得还不错嘛。” “我……没有胡思乱想啦……”我支吾了两声,试图掩饰我连看的啥书都不知道这一事实。 “所以,在读什么书?书里说的什么?” ……看来,是真的无聊怕了,丁鲲一个劲地追问我这个追问我那个,以此打发时间。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看书里的内容。 “这本书……像是本私人摘录笔记。我刚刚看的这一部分讲的是一个传说……嗯,关于一个诅咒,叫堕神格朗斯的……咦,等等,这个是——”我蓦然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书页上难认的花体字,一字一字的快速辨识着。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堕神格朗斯是谁?他的什么诅咒?喂,怎么不理我了,你……” 他啰啰嗦嗦,吵地我眼睛都发花。“嘘,禁声!”我一时心烦意乱,吼了他一句。 这才闭了嘴。 我似乎又听见他在小声骂我“书呆子”……行吧,您王子殿下,说什么都对。我书呆子就书呆子吧。 我把他晾在一边,静下来潜心研究花体字。几分钟后,我放下书,颇有些感嘆:“没想到还真是跟狼人有关啊……咦,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想知道这书里写的什么吗……好好好,对不起,是我书呆子委屈您了,您大人大量,别同我这小人计较了行么……”妈耶,王子病这么难伺候的吗? 他“幽怨”地白了我一眼,终于也忍不住自己的戏精行为,摇着头笑了起来:“所以,书里说了狼人什么?” 看他恢復了正常,我才略放下心来说故事:“这本笔记提到,这里千年以前是一个由人类与诸神共存的时代。每一片土地,都有其专属的神明庇佑着,而沃夫镇所在的国家维恩沃兹,正是由刚才提到的那位格朗斯担任守护神。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堕神,而是个专门司掌月亮和黑夜的神祇。” “……听上去似乎跟古希腊神话有点像。” “哇,对哦!你不说我还没察觉呢,真的跟古希腊罗马时候的神话有些相像呢!真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警长先生!” 我夸张的熘须拍马曲意迎合,却并没有换来王子的满意,反而甩来一个白眼……我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继续道: “后来,这里也发生了诸神大战。格朗斯处在失败的那一方,为了保命,不得已只能堕落回原型——一匹能分泌毒液的狼。他返回自己的领地维恩沃兹,在某个地方上躲了起来——我猜,这里所提的‘某地’应该就是此处这个闹妖的沃夫镇无疑了。 “一直以来受格朗斯佑护和恩惠的维恩沃兹人民,却对他在夜里控制不住自己发疯咬人的行为感到十分恐惧。很快,就有一部分人禁不住恐惧和诱惑,接受了诸神之战中战胜一方的招安,将身受重伤的堕神交了出去。格朗斯便因此成为了那场诸神大战中最后一个牺牲者。于是,他诅咒了这片背叛了他土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爆而亡。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有关当年那个诅咒的具体内容也并没有流传下来。再加上千年过去,诅咒也一直没有应验,因此这个没啥浪漫气息的传说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遗忘……然后这个恶咒就很不巧地被我们碰上了。 “关于狼人的内容就这么多。只是没想到,区区一个狼人游戏而已,竟然被‘它’大费周章地设定出这么完整的一个世界来。想不到‘它’还挺周到细緻的嘛。” 第57页 丁鲲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咯。‘它’周到细緻,可不正是随主么!” 那“它”如此坑人,是不是也随主呢……我忍不住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合上书,手指轻抚过黑色封皮底端的两个烫金字母“s.k”。 “s.k,雪莉·汗小姐。”丁鲲扭着脖子看着我手里的书,灰绿色的眼睛焕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说起来这本书的主人,上一回她扮演的就是女巫的角色。虽然有些小小的神经质,但同时她也有着异常出色的直觉。当时,要不是我抢先一步在夜里解决了她,第二天她准会反过来要我的命。” 我为他话中的微妙语气微微一愣,有什么东西划过我的脑海,使我的心头一涩。但还不等我抓住那一丝异样,他就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维: “我……要跟你说声抱歉。” “嗯?” “抱歉我没能救下伊莲娜。”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游戏而已,生死有命,万事由‘它’。伊莲娜同我不过是路人,我也还没谢你救我一命呢,你有什么可向我道歉的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无需你感激,我自有功德。”他的样子庄严而端正,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是怕你多想。你总爱把不好的事情归咎到自己身上。像是‘要不是我的被子送去烤火,酒馆就不会失火,伊莲娜也不会被烧死’这样完全没必要的自怨自艾,等等。” “……瞧你说的。我知道,就算不着火,夜里也总会有人被杀,毫不相干的责任我也不会总大包大揽。我没这么傻的。” 我没敢提起自己晚上用药救人的事,更没敢说出我之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可怕想法。丁鲲虽然已经忘记了上一局游戏的事,但我还记得。他曾数次跟我说,要学着享受当下,不要过分受到旁杂情感的影响。自从他单腿蹦进来这个房间以后,我便没了功夫胡思乱想,原本的心急和心慌也都渐渐为他所缓解。连着之前他从火场里救我又为此受伤的事,我心里对他存了十万分的感激,所以我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他的后腿。而且这一局我仍是那个举重若轻的角色,我更不能慌,不能慌…… “那还算不笨。”丁鲲调侃了我一句,接着又不由自主地去揉眉心,“只是这场火灾,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狼人从来没有破坏现场的先例,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需要放火来毁尸灭迹。” “你的意思是,这场火不是意外?”我略加思索,继续往下说道,“也对,虽然有明火棉絮以及烈酒酒精的引燃,但昨晚的空气湿度那么高,火势不应该这么大的。” 他点头:“而且火势最凶的地方并不是有壁炉的前厅,而是伊莲娜的卧房。” “……对!小苍早上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听到这个名字,丁鲲皱了皱眉头,“山崎苍也进了火场?” “我不清楚。不过,就是他把我们从海崖边弄回来的。” “……他同我接触过?” “怎么了吗?” “我还说不好……不过话说回来,我当时在火场里发现了某样证物,本想着拿回来好好研究一下的,结果却不知道掉哪里了。” “哦,是不是一块碎玻璃?” 丁鲲微微惊讶:“你也看到了?这块沾着血的玻璃碎片是在着火前落在屋里的,想必是夜里狼人打破窗户跃入房中时不慎受的伤。不过当时情况危急,我也就没细看……东西现在在你那里吗?” 没料到这片差点割伤我脚的碎玻璃片还是这么重要的证物。 我一时有些尴尬,小声道:“不……东西被小苍丢到海里了。” 这下,换做丁鲲张口结舌地瞪着我了:“丢了?!你亲眼看到他弄丢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久等了!qvq上一周兵荒马乱地跑了好几个城市,电脑都没摸到qvq 而且我记得我存稿箱存够了的……结果怎么少了一章!对不起 这一章补上周的,明天还有一更 第29章 生疑 “……对不起哦,我不知道它这么重要。”证物的丢失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心里愧疚顿生,只得仔仔细细地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讲给丁鲲听。 丁鲲听罢冷笑一声,小声同我分析道:“唔……按照山崎苍当时的反应来看,他该是非常清楚这片碎玻璃所含的价值。然而他却随手扔到了海里,怕不是心里有鬼。” 我面上点头,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你怀疑小苍是狼人?但我看那块玻璃片上的血,对应的伤口应该不会太浅。我亲眼看过他裸过上身,上面并没有伤痕;而且他腿部的活动也非常流畅灵活,背着你走路也不显吃力,不像是藏着一条这么长的伤口。” “就算玻璃上血迹并非源于他,那他也可能是在掩护受伤的同伴嘛,是不是?”丁鲲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道,“不过,你还挺机敏的,不经意间连他的裸身都验过了,嗯?” 第58页 “……”我半羞半愤地瞪他。 几秒后他败下阵来,求饶道:“哦,别生气女士,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贸然开这种的玩笑。” “这不好笑。”我板起脸,以表示我对他这种调侃的拒绝。 “对不起,我是真诚地向你道歉的,”他的语气竟比我想像地还要诚恳,“我明白,是你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促使你看到如此重要的线索。我应该感谢你愿意分享出来,而不是对你本人提出质疑。抱歉,请您原谅我这个愚蠢病人的一时失态。” 我此前还从来没见这样长的一段道歉。这个人总是能给我新奇的体验,让我忍不住想要微笑。 “那么,你还打算继续分享吗?”他仰头望着我,“说说你还看到或是想到了什么,嗯?” 我被他“嗯”得脸热。明知道他是在骗我的线索套我的话,我的大脑却也十分乖巧地唿唿运转着,绞尽脑汁地为他搜刮信息。但半晌过去,我几乎仍是一无所获此刻。对,就是那个最要命的线索,它一直在我脑子里飘忽着,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我沮丧地看向丁鲲,一低头,正迎上他玻璃珠儿似的一对眸。 他的眼神太真诚太迷惑人了,似乎非要听我说点什么不可。我一晕乎,张口就对他胡说八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所看到的“证据”确实也不够洗清小苍的嫌疑。但我觉得,这个‘被玻璃弄伤的伤口’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点。也就是说,谁身上有着类似的外伤,谁就最值得怀疑!嗯……比如像是在火场中受伤的阿玲,至今未醒的马里奥,还有摔折了肋骨的菲利普,以及……” 以及,我一时忍不住去偷瞄丁鲲裸露在空气中的漂亮肌肉。我同他的目光再度交汇在半空中。他深邃的眼睛灼灼地看着我。我的心蓦然一动,剩下的半句话就这么被我咽了回去。 他反手隔着绷带轻抚着腰间的伤处,似笑非笑地看我:“怎么突然不说了?怕不是‘怀疑丁鲲是狼人’这件事叫你实在难以启齿吧?” “……确实挺难的。” 反倒是他没料到我会这么爽快地接下他的打趣,轻轻扬起了眉毛……唔,样子还怪可爱的…… 我无奈地笑:“不过呢,你不可能是狼人的。否则凭你这么强的胜负心,怎么会冒险进入火场去救一个非你族类的人呢?倒不如让我直接成为下一个白天的牺牲品了事。” “我这么强的胜负心……”丁鲲微微一哂,“你倒是挺了解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心里只想再扇自己两嘴巴:“没、没!怪我人傻,话都不会说。我不是说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而是夸你有着非常高尚的责任心和团队精神,绝对不会做出损坏团队利益的事情的……” 正当我满头大汗地圆自己的傻话时,又有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我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撇下了难缠的王子,起身去应门。 门还没完全打开,一股诱人的饭香就钻了进来。 “小韦女士,你饿吗?我准备了些料理,要不要吃一点?”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小巧苍白的汗夫人,她那双杏仁似的圆眼睛也在打量着我。她手里托着个托盘,上面一个颜色乌黑的小砂锅,里面热腾腾的蒸汽混着食物的香味顶掀了锅盖,幽幽地飘进我的鼻子里——好香哎! “夫人……” 还不等开口应答,我的胃就十分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天哪,我这两天怎么总是出糗啊! 夫人必然是听见了,她微低下头,浅浅一笑。 我见她笑,不觉一愣。夫人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脸型不是瓜子甚至也不是标准的鹅蛋,她颧骨略高,两腮还有没褪净的婴儿肥,一笑起来,苹果肌更是饱满似孩童,再加上天生的不笑而笑的弯弯眉眼,以及她纯真懵懂中夹杂着一丝娇媚和缥缈的神情,这些都模煳了她实际的年龄,叫人忘记她的女儿都已为人妇这一事实。夫人真是绝顶高级的美人啊! “……谢谢夫人。您身体没事了吗?”我拼命忍住自己为美食和美人双重诱惑而流出的口水,不好意思地接过她手中的餐盘。 “托南希医生的福,我现在好多啦。而且家中难得有客人,叫我怎能坐得住?” 趴在床上的丁鲲也不甘寂寞地扬声道:“是汗夫人么?恕我有伤在身,就不下去迎接您了。” “警长先生也在啊,那太好了。”夫人沖身后点点头,小五月便端着另一个砂锅进了房间。 为了方便伤员,我们三个女人合力将茶几拖到了床边,摆好后夫人就直接坐在桌边,自己也不吃,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俩,等着我们的反应…… 这…… ……算了,看这夫人懵懵懂懂的,也不好同她计较叫她别看……我与丁鲲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入乡随俗吧…… 饿了这好半天了,终于能吃上热饭了,虽然一旁还有人在盯着,但口里心里仍禁不住油然产生了一股浓浓幸福感。 当我揭开盖子,看见里面花花绿绿一堆胡萝蔔豆芽青菜牛肉辣椒酱、以及一枚吹弹可破的溏心蛋黄时,心里的幸福简直要溢出来: 第59页 “石锅拌饭?!夫人您原来是韩国人啊。” “嗯?” 哦哦,“它”的游戏设定在异大陆,没有“韩国”这一说。于是我便换了一种说法:“安宁哈塞呦?” 夫人愣了一愣,随既笑着的回了我一句标准的“你好”。 “真怀念啊,我得有两年……”她顿了顿,扳起指头来数数,“不,自从我出嫁,得有十八年没有听到过乡音了。” 我用勺子搅动着石锅里的调料和蛋液,让它们同米饭和蔬菜均匀地混合:“可惜我只会说这一句,否则还能多跟您聊一会儿呢。” “不对吧,夫人,不是十八年。是十三年。”小五月在一旁笑着插嘴道,“您忘了,就是少爷出生前后的那两年,您有个病秧子朋友常来您。我记得有一次,他就同您说几听不懂的话,为这个,老爷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夫人神色微变,过了一会才道,“你那时候才多大,倒是记得比我还清楚。” “我那时候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对老爷吃醋的事一直记忆犹新,毕竟那是老爷第一次生这么大的火气,要不是我爸爸眼疾手快,老爷非得把小少爷失手掉到地上……不过好像从那以后,您的那个朋友就再也没来过。” 这话语中的八卦气息太浓,我手里搅拌的动作都不禁慢了下来,偷偷抬眼,正好看见丁鲲也朝我咧嘴,对视一眼后我们同时垂下头装淡定,耳朵却高高竖着,等着夫人的回答。 夫人的声音有点抖:“小五月,你怎么又乱讲?什么吃醋,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老爷怎么会吃我兄长的醋?而且他再没来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在那不久,就过世了。” 似乎是我手下停顿的动作太明显,夫人的注意力重新转了过来:“怎么,你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吗?除了我女儿娴之外,公馆里的其它人好像对这种料理都没什么感兴趣。我看你的面相,似乎跟我来自差不多的地方,才想做给你尝尝。你若不喜欢,我就叫库克做些什么给你送上来?” “不用不用,我觉得挺好吃的呀!”我嘴上说着客套话,手里终于舀起第一口饭塞到嘴里。 软中有硬,辣中带甜。不同的食材的香味,通过我听八卦时一刻不闲地搅拌,全然融在了一起,种种不同,又样样分明。虽然比起满汉全席,韩料总给人一种贫穷感,但此刻,我却惊讶于这拌饭的美味,好吃得令人心生暖意。 “真的非常非常棒,夫人,谢谢您的款待!” 丁鲲似乎真的饿了,连话都顾不上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饭,然后拼命竖拇指。 小五月适时插嘴:“幸亏你们喜欢。自从上次我们拒绝了夫人的石锅饭后,夫人已经两个月不曾下厨了。从老爷到我们这些下人,没有一个不想念夫人的小点心的!这回,总算是解禁了吧,夫人?” “嗯,解禁了。”夫人得了褒奖,微低着头,抿着嘴甜甜地笑。 我看着她笑出来的高颧骨怔住了。脑子里忽然浮现了那个我十分不想回想起来的人。某个在美帝鬼混的傢伙。我是有多久没有想起他了?…… 嗯,等等! 我下意识学夫人抿起嘴唇,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几张脸来,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我望向丁鲲,他仍在狼吞虎咽,对我感到惊异的事毫无察觉。 我又抬头看了夫人一眼。夫人黑曜石般黑漆漆圆熘熘眼睛恰好也看过来。我连忙低下头往嘴里送着米饭,但也因为心里压了事而失了细细品尝的胃口。 好容易等到丁鲲把石锅吃了个干净,我趁着小五月收拾餐具挡住夫人视线的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谁知他却看着我挤了挤眼睛。就在我为他无意识的放电而呆若木鸡的时候,他却又微不可见地朝我摇了一下头。 “对了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丁鲲话是对着夫人讲的,可他那双漂亮眸子却紧紧盯着小五月,满含着恳请和感激的意味,“可以麻烦您的小五月替我去南希医生那里跑一趟么?我的伤口又开始疼了,可能需要换些药来了。” 正在搀扶女主人起身的小五月眼睛亮了一下。果不其然,她立即对夫人说:“要不,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扶您回房间。” 趁着夫人犹豫的当口,丁鲲的视线突然向我投射了过来,尽管只有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但就在这半秒里,我第一次体会到“福至心灵”这个词里蕴含的无限韵味。 “让我来吧,”我微笑着站起身,轻轻地从小五月手上接过夫人纤细的胳膊,“我保证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回房间去。可以么,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的份! 我存稿箱快空了,可我后面的内容还在卡着……方方的 第30章 迷惑 夫人的房间就在我的正下方。我本以为这一路需要发挥足够的聪明才智,才能给丁鲲留够从小五月那里套话的时间。 但是,我错了,根本就不需要我拖时间。我更错地离谱的,是我就不该同丁鲲“福至心灵”,去替小五月跑这趟腿……差点没累死我…… 第60页 “夫人您……没事吧?您的脸好红,体温也很高啊,要不我直接去喊医生来?” “不……不要惊动她,她还有……还在照看菲利普……房间里有药,我缓一会、一会儿就好……”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一个虚晃倒向我。她鼻息粗重,脸颊红地要冒出血来。她灼热的手臂承载着她大部分的体重,压向我无缚鸡之力的左胳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脚下一个打滑直接踩空了两截楼梯。 我惊叫一声,忙伸右手抓住扶手稳住身形,缓了半晌才感到右脚踝处在隐隐作痛。 夫人紧闭着眼,皱着眉,一脸隐忍的痛楚,她抓着我的胳膊宛若压了千斤重,长长的指甲陷入我的肉中,疼得我龇牙咧嘴,她竟也没意识到。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我只能拼命忍着脚踝和手臂上的疼,用另一只手握上夫人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藉机不动声色地把夫人的指甲从我的手臂里扒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夫人的脸色才将将缓和。 “抱歉,吓到你了……我刚才有没有伤到你?” 我仰头望着两阶楼梯之上,夫人惨白额头上渗出的晶莹水光,不着痕迹地把袖口的蕾丝边往下拉了拉,盖住她的指甲印:“没有,您没事就好。” 夫人虚弱地笑了笑,挪着脚步慢慢下楼。 我忙上前搀扶,任命地把她的负担转接到自己身上。 夫人身材再怎么瘦小,也还在正常成年人的范围;而我从来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无能书生”,又兼脚腕子正火辣辣地胀疼着。要我这等“废物”伺候病人的结果就是:她走得痛苦,我也跟得不便,不长的一段路硬生生被我们两个磨成了长征。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件事必须得对丁鲲说。可眼下,我手里还捧着个瓷娃娃似的病人,偏偏又快不得,弄得我心急如焚,不一会就发了一头的薄汗。 我急,夫人比我更“急”。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她额上的汗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啪嗒啪嗒砸在我手背上、浸入脚下绵软的地毯里。 “你随便说点什么吧……什么都行,只要能分散我的……我、好疼啊。” 她勉强地向我笑着,那笑容着实让人心软又心疼。 “夫人,您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我想起某个人。” 夫人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想起……谁?” “……我的青梅竹马。” 夫人勉强地笑:“青梅竹马?我笑起来像一个男孩子吗?” “嗯?不不,他根本没法和温柔和善的您相提并论,您比他漂亮多了。”我一边为夫人打开房门一边解释道,“只是脸部的轮廓有一点点像。就一点像。” “只是一点像就能叫你从我的脸上想起他?……你很喜欢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不温柔不和善吗?” 我没料到夫人会提这么扎心的问题,一时间有些发愣。 我想起那人的不辞而别,想起他在朋友圈里不经意秀出的恩恩爱爱。他对谁都谈笑风生,却偏对我爱答不理。仿佛十多年前跟他一起捏泥巴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一样。但是…… “他其实是个非常好的人,聪明又风趣,长相也不算差。只是最近对我有一点,嗯……可能因为认识太久了点,所以有些不耐烦了吧。”我轻轻地回答,将夫人的药递给她,看着她乖乖吃下,“可谁的初恋还没点痛呢?现在的我,也喜欢不起他了。”我面上古井无波,可心里面沉淀了太久太久的酸楚却一时间难以消化干净。 “谁的初恋还没点痛……”夫人靠在床上发愣,半晌,幽幽道,“你说的对。就算他再好,就算他与我的羁绊再难解难分,结果,也是惘然……还连累了我们的、我们的……” 药效发作了。夫人疲惫地陷入柔软的床垫里,似乎睡了过去。我默然,准备悄悄离开。夫人却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裙角。她的眼睛仍然紧闭着,说出来的话轻飘飘宛若梦呓。 “不论你最终是选择你的小竹马、还是警长先生,亦或是那位山崎先生,都务必问清楚自己的内心……女人的心太脆弱了,不要亏待它……不论选谁,也都不要后悔……” 她的手缓缓松开。鼻端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唿吸声。 这回真的睡着了。 我琢磨着夫人最后那句含煳不通的话。是在劝我,喜欢谁就大胆去追?人见人爱的丁鲲就罢了,可山崎苍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他又没啥意思,难不成是他在暗恋我?……妈耶,我才跟那个小屁孩说过几句话啊?上一局的时候,他还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呢!跟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做朋友,我心里都发憷好不好……就算夫人跟我说丁鲲暗恋我,也比说山崎苍更叫我相信啊……咦,等等,山崎苍都有嫌疑了,那么丁鲲怕不是真的暗恋我的吧,诶嘿嘿,嘿嘿嘿嘿…… 一时间,我这个有自知之明的新时代大好青年,不经意地深陷入一场白日大梦之中。 第61页 一路梦游回房。 开门不见那讨人嫌的女僕在我的房间叽喳,只有换过了绷带的丁鲲裸着上身趴在床上,慵懒地翻着那本汗家小姐的黑皮书,嘴里还哼着歌(很久之后我才反应过他哼的是hebe的那首《小幸运》),轻松闲适的姿态简直不像个局中人。 我的心肝被惹得一阵狂躁。这傢伙太可爱了好伐! 他听见我回来,抬头瞥了我一眼,随既皱了皱眉毛问:“不过是送个人下楼,怎么还把腿给送瘸了?” 我惊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瘸的很明显吗?” “不明显啊,不明显我就看不出来吗?” “……” “喏,小五月给我送上的药油,你自己揉一揉,应该是管用的。” 我接过他扔来小瓶子,瓶口溢出一股类似红花油的味道。油油的,香香的。嘻嘻!我就说他是关(暗)心(恋)我的吧! 啊啊,我脸上越发憋不住笑意了……一见到他,就总忍不住笑。尤其是与提到另一个人时,我“表面风轻云淡,实则苦大仇深”两相对比起来…… 嘻,丁鲲可真可爱! 我想我必须得收回之前说自己感情上慢热的评价了。因为,想喜欢上眼前这个傢伙,实在是太简单了。帅气性感又不乏机敏才智,温雅稳重却还偏偏保留了点可爱。还有那在人后表露出来的那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简直可爱得抓心挠肺!只要同他呆在一起,就会感到安心和愉悦——当然,这些除了源于他的好涵养之外,还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噫,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堕落成颜狗一条啊!…… “说吧,你刚才就迫不及待地想对我说什么?”丁鲲放下书,下巴轻轻叠在他纤瘦白皙的手背上,打断了我内心的狂吼。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我,惹得我的心脏又一阵狂躁。 “那个,我发现、我发现……” 糟!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又兼数枚丁鲲牌迷魂弹,我的大脑现在有点不听使唤…… “发现什么?” “我发现夫人和朴佑民朴警官,在面相上……有一点……相似……”话说出口才察觉到自己惊天动地地琢磨半晌的,竟然是这般没要紧的东西。我收了笑意,情绪刷地冷了下来。 大概还是因为事关“那个人”,我才会一再失态。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陷入了坏情绪里。没想到,丁鲲倒是对我刚刚没啥营养的话产生了兴趣。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问地急切,兴致勃勃的语气反倒叫我莫名:“真的很像。他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实话说,我看不出来。就好像你觉得白人或黑人都长得差不多一个道理。” “你怎么知道我对外国人有点脸盲啊……” “因为我堂妹丁娅也脸盲。” ……好像确实是这样。是上次跟丁娅学姐一起去看了个小众的欧洲群像剧,一堆年纪气质、衣着打扮甚至长相都差不多的人在屏幕上晃来晃去,我俩实在分不清这是谁那又是谁。最终看不到一半,我俩就放弃了。 我挠了挠头髮:“那夫人跟朴警官长得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你先觉得挺大不了的,才急着跟我说的,不是吗?”他好笑地看着我,“不过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我想卖个关子,先说些别的话题行么?” “……那你刚才从那只可爱的‘小奶牛’嘴里套出了些什么话来?” 听到“小奶牛”三个字,丁鲲微讶,随既爆发出愉快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傢伙,怎么会这么合我的胃口?你怎么知道我那时是想套‘小奶牛’话?” 我暗暗地为“合我胃口”这个词神魂颠倒了一秒,嘴上却毫不含煳:“不是你沖我使的眼色,叫我去支开夫人吗?” “我不过是沖你放了放电,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没想到,你是真的挺了解我的呀,嗯?”说着,一个媚眼抛过,又电得我心肝一阵酥麻。 啊,说真的,丁鲲你要是真的暗恋我就快点表白啊,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你!所以拜託别这样撩我啦!我快扛不住了! 丁鲲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半天,笑够了才正色道:“你有发现小五月和夫人的言语中悖论吗?比如,小五月说,夫人两个月不曾下厨,可实际上……” “实际上,夫人曾送到警钟厅一盘马卡龙!”我突然回想起来,微微惊讶,“我还吃过呢!” “对!那盘甜点是朴佑民拿回警钟厅的。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点心一个没动,就外出巡逻去了。” 我瞭然:“然后,他就在半路遇到了初来乍到的我,对不对?” “嗯,是的——还有,你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朴在成为警察之前,曾是位管家?你可知道他是在哪里做的管家吗?” 丁鲲看见我十二分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bingo,我猜你是猜对了。两年前,就在眼前这个地方——汗公馆。这件事是朴亲口告诉我。至于后来为何要离开汗公馆离开沃夫镇,又在两年后以警察的身份重返回镇上,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62页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但同时又生出来了新的迷惑:“所以,你费尽心思从小五月口中探出来的消息,只是朴佑民当年离职的原因吗?” “嗯……怎么,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追查朴吗?你不觉得,一个连续两局第一天就自爆身亡的白狼王,身上要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这对‘它’来说,难道不是件十分反常的事吗?” ……也对,凭“它”的水准,是不会让一个这么重要的角色全程挂机的吧? 不过眼下另有一件事叫我心生怀疑:“那你怎么知道他在上一局也是白狼王的,你不是没有上一局的记忆吗?” 丁鲲手底下正准备翻书的动作一顿:“你的读档点在海崖晕过去的地方吧?从那时之后,你给人的感觉便明显与先前不同了。那么,在读档点之前发生的事,是不是就是‘它’预设定了、不论第几局都不会改变的内容呢?”他静静地看向我,灰绿色眼睛里幽深又幽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果然还是不肯全然信我。可惜这一局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民,否则我早就用我的特殊能力自证身份给你看了。” 我被他说的赧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矫枉过正地染上了疑心病…… 丁鲲没有追究我的“背叛”,只是兴致明显低了下去。他恹恹地翻着手里的书,道:“小五月告诉我,朴佑民当年主动找过汗先生请辞,汗先生一开始并不捨得放人离开。可没过多久,汗先生却一改前态,主动地赶走了朴。” “嗯?!”我瞪大了眼睛。这……说不通啊!怎么就突然“赶走”了? “你也觉得奇怪吧?你猜小五月怎么解释的?她说,那是因为汗先生发现了……朴佑民同夫人,有私。” …… “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开始喷狗血了…… 第31章 忧心 夫人和朴佑民有私……实话说,我还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跟夫人私聊时,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的“真爱”其实不是深爱她的丈夫,而是令她快乐并痛苦的初恋。不过这位“初恋”想来是在夫人结婚之前的事了。按照她大女儿的年纪来算,夫人结婚少说也有十六七年。十六七年前,朴佑民估计连五岁都不到吧,怎么可能是夫人的老相好? 委屈,像夫人这样,前有真爱、后有老公的人,又怎么会轻易与他人有什么苟且? 听了我的疑惑,丁鲲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一张巴掌大的纸递给了我。 那是一张画工粗糙的肖像画,勉强看得出画上是一对有着菱形脸的男女,怀里还抱着个分不清五官的小婴儿,三个人像拍证件照一样呆板地并立在画纸的中央。我刚想地问丁鲲这幅画什么意思,眼神忽然一个恍惚—— 原本那弯曲而简陋的线条忽然生动起来,每一处凹陷和凸出,都恰当地吻合上我的记忆,勾画出模特最传神的形态: 那个女子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夫人嘛! 但那个男人与汗先生并不相像,倒是跟夫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是谁?是朴警官还是“初恋”?那个被夫人抱在手里的小孩子又是谁?难道是画上两人的孩子么? “我在汗家小姐的这本书里找到的。”丁鲲的语气轻飘飘的,他下巴轻磕在手背上,眯着眼睛仰视着我,像是在揶揄我这个对线索视而不见的“睁眼瞎”。 “这是汗小姐画的夫人和……谁?” 丁鲲慢慢抬手,用手指点了点画片的反面。 我忙翻过来,看见背面对应这三张人脸的地方,都用极浅的笔写着一个“”。 “这个意思是……” “朴。他们三人的姓氏。” 我愣愣地盯着手里的画片。窗外仍是不见歇息的雷鸣。大脑飞速地旋转着,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嗡嗡的杂响。文科生与生俱来的编故事能力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发挥到了极致,夫人那绚烂疯狂的、禁忌悲剧的一生,在我脑海中飞速地成了形—— 纯洁美丽的田园少女在雨后湿润的巷子口,碰到了初来乍到的迷路青年。好意地指引,好奇地试探,莫名的熟悉感。一来二去,他们便轻易地陷入了烂漫又甜蜜的爱河。直到发现少女有了身孕,才从至亲那里知晓,二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异母兄妹! 两人的孩子最终还是生了下来。但生产后不久,可怜的妹妹便被家里人拉着强行远走他乡,自此与她的哥哥爱人以及心爱的断了音讯。 几年后,一个中年的富商娶了依旧美丽的妹妹。此时已经经歷过漫长时间洗礼的妹妹,终于向命运妥协,将那段刻骨的爱,深埋于心底,开始了新的生活。洗手作羹,深居简出,为丈夫养育聪慧乖巧的女儿…… 直到某天,她的哥哥突然而至。 她既惊且喜。她不知道爱人是怎样艰难地寻到她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根本来不及叙旧。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宝贵了,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而被缩短的那一点点拜访时间,根本就不够他们相视、相拥、亲吻、爱抚。不够,不够,不够!时间太少了。哥哥没有告诉妹妹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的残酷事实,每一回的重逢,都是他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在妹妹为他诞下小菲利普的时候,他终于一时喜极忘形,一句“擦浪嘿”脱口而出。 第63页 无知的小女僕听不懂,却叫有心的家主想通了一切。富商终于知晓了那对“感情深厚”的兄妹俩不可告人的秘密,气得几乎将刚出生的孩子摔死在阶梯上。但他是那样深爱自己的夫人,甚至捨不得捅破他们三人之间那层脆弱的窗纸。他赶走了情敌,对夫人却选择了缄默和原谅。 情人的去世,让夫人一日一日的憔悴了下去,疾病从那时起便开始反覆地折磨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她请求丈夫,在她死后将尸身运回她的家乡,埋葬在那个充满了幸福回忆的地方。富商终于还是不忍心,特意挑选了一个来自她家乡的少年来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一解她思乡之仇。可谁又知道,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埋下了祸根。 少年很聪明,做事也稳重,在他的服侍下,夫人的病情渐渐控制住了,性情也不再反覆无常。夫人在一种隐秘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中得到了慰藉,重新敞开了心扉。 就在这日復一日的相处中,也不知是谁先动了心。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他小她太多,她贵他太多,谁都没有奢望过进一步、下一步。但两人不经意间相对的眼神里,饱含着太多的缠绵、太多的胶着。他们自己为这灼热的火花痛并快乐着,但也双双选择了沉默。他们压抑着、压抑着,小心地躲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发生的“东窗事发”。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事发的那一天,事情提前爆炸了。 朴佑民突然知晓,这位他服侍了数年、令他心驰神往的美丽夫人,竟然是十六年前狠心抛弃了还是个婴孩的自己的那个女人!那个他恨了一辈子的女人! 他想过逃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后,却被不明情况的男主人阻拦。疯狂的爱与恨同时在他的心中扎根,使他再也做不到在她面前粉饰太平。直到他故意露出马脚被人发现,男主人主动将他驱逐。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小镇。 然而,你永远琢磨不透一个人感情能有多弔诡。滔天般的恨意使他出走,而蹈海似的爱却让他重新回到了这里。就算是远远地守望着她,看她安宁而快乐,便足够了……权当是“尽孝”了…… …… 我戏精附体,手舞足蹈地在床前自编自导自演了场人格分裂的独角戏。然而直到谢幕了,也没听到“台下观众”的反应。低头一看,这位被我寄予厚望的观众,竟然枕着胳膊睡着了!我刚刚酝酿出来的神气,“噗”地一声散掉了。我“狠狠”地瞪着丁鲲安宁而美妙的睡颜,低声抱怨道:“枉我如此动情地编圆了故事,你就这么待我的心血之作啊……” 没想到“睡着”的丁鲲此时竟微微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你的大手笔……难怪这剧本比曹禺先生的《雷雨》还敢扯……咳……” 此刻,我要是再听不出丁鲲声音里的虚弱,那我铁定是他的“假粉”了! 我探出手去,轻轻靠近他的鼻息。一阵气息直唿到我敏感的手背上,我倏地收回手,来不及品味手上残留的酥麻,只为那股灼热而感到心惊。 我再也顾不上“矜持”,探手去试他的额头。手指不经意地穿过他捲曲的栗色髮丝,感受他暖炉似的脑袋在我手心下的轻轻震动。 “你在发烧。”我收回自己颤抖地手,脸似乎也跟着他一同烧了起来。 他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伤口发炎了。” 看着他生病难受的样子,我胸口有些闷闷的。转过身去,轻展开床头的被子,小心地往他身上盖。丁鲲仍乖乖地趴在那里,闭着眼睛,眉头轻蹙着。他嘴唇有些发白,脸色却异常地潮红着,有种颓废的病态美——嗯,美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美的。西子捧心,丁鲲发热…… 突然,他微张开口,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我盯着那一小截红舌,眼睛都直了。 “咕嘟……”咽口水的声音吓了我自己一跳……怎么又出糗…… “咳……你这样不太好吧。” 丁鲲轻笑一声,勉力睁开眼睛看我。 哇,那一眼简直吓得我魂飞魄散!我不过盯着你多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吞了个口水而已啊!你可不要怨我“痴汉”,明明是你先诱惑我的! “你紧张什么?”哇,他怎么又笑不停了? “我我我我没紧张!”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呵……我只是想说,你的被子给我盖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占了你的床,等到了晚上,你睡哪里呢?” ……嗨,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你要打趣我“色狼”呢……不对,一看他那看戏似的眼神就知道,他确实是在打趣我,不过不是“色狼”,是“缺心眼”。于是我想了想,故意地回答他道:“没关系,只要你能快点好了,我睡地板都行。” 丁鲲显然没想到我又扳回一小局,笑容便稍稍真诚了些:“是么……那你还真是个善良又慷慨的好人呢。” 这不就是好人卡么……我无可奈何地赔笑,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有气无力的病模样。 第64页 想不到,这一局游戏里,我跟“病”槓上了。刚刚克服了上一局的后遗呕吐症,就接连照顾了夫人、丁鲲,两位大病号。 我一边倒水一边轻声问道:“你渴吗?要不要喝些水?我从前在学校里感冒发烧都是直接用水压火的。” “不要,我不要喝水。水不好喝。”丁鲲紧搂着我的枕头,把脸深埋在里面嘟囔道。 我端着杯子的手僵在原地:“水不好喝,那药好喝吗?要不我给你叫南希医生来餵你药吃?” “……那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吧,博大精深的中医理论还是欠点传播度。任命地嘆了口气:“好吧,我现在就去找医生来。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一会儿没关系吧?会不会烧晕过去?” “托你的福,我暂时还不会有事。不过你要是再在这里磨蹭下去,或者半路上迷路了,可就不好保证了。” “哇,迷路?”我简直被他气笑了,“统共这么大的房子,你怕不是真把我当傻子吧?” 我被他气得不轻,搁下水杯、甩上门就走。 ……结果,压根就忘了问,南希医生到底住在什么地方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忙吐了……实在加更不了……抱歉……_(;_」∠)_ 第32章 悚栗 房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瞬间,我悔不当初。 可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坚决反对我回头问路。只好先下楼再说,路上逮着谁问谁吧……再怎么着也比在他面前丢人强。 我正懊恼着呢,忽然感到楼梯的方向有脚步声!是踩在昂贵地毯上的那种窸窣的脚步声。 有人!我眼睛一亮,生怕脚步声继续远离,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哎,请您等一下!先不要走……” 一家之主哈特·汗,正拄着他精緻的拐杖,面露惊诧地抬头望着我—— 我出于礼貌的问好还没来得及出口,脚底下就被软绵绵的地毯绊了一下。我顾不上难看,忙变换着魔鬼的步伐连蹦了几阶楼梯,试图稳定身形。“出糗之神”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脚踝咯嘣一声,我立即疼得大叫起来,岌岌可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我的脸冲着男主人的皮鞋栽了过去。 哇,活不成了! 我下意识地伸胳膊护头捂脸。一抬手,却正正好磕上了一块坚硬的……嗯?坚硬的肱二头肌? 我下半个身子还别扭地跪在楼梯上,上半身在落地前却被汗先生眼疾手快地捞起,全程只用了一只健硕无比的左胳膊! 昂贵的青黑色拐杖被它的男主人在电光火石间随手一丢,随着我那被吓坏的心脏一齐咣当咣当地滚动跳跃着。 正在惊魂未定之时,我手掌底下的肱二头肌突然动了动: “你还好吗,女士?” 汗先生说话带着一点口音,但声音洪亮又低沉,每一个单词都在胸腔处得到浅浅的共鸣。行走的低音炮加隐藏在衬衣下结实的腱子肉……啧啧,虽然表情严肃了点、膀大腰圆了点,但这位“绿帽”大叔人还是蛮好的嘛。 我假装一点也不尴尬地收回手,扳回托在身后扭曲的两条腿,有些狰狞地笑了一下:“幸亏您出手及时,否则就不是蹭破膝盖这么简单的事了。” 男主人收回横在我身前的胳膊,木着脸开始“教育小孩”:“走路就好好走路,慌慌张张、东张西望像什么样子。我就不该反应这么快,等你结结实实跌一回,就知道怎么走路了。” 我一手捂着摔疼的膝盖,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半陌生的男人一脸兇相地叫训我,心里又惊又委屈,实在忍不住低声反驳道:“我不是听您脚步匆匆,怕我一时脚慢您再走远了,才会疾走了两步嘛。” 汗先生听完我的话脸色倏地一沉,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拔腿就跑。正当我心惊胆战时,他再度开口,只是这一回,他的语气竟然缓和了下来:“我正准备上来看看菲利普的房间收拾得怎么样了,并不是在往下楼走。是你一着急听错了吧?瞧,要不是你做事毛毛躁躁,也不会摔这么一下,是不是?” 我垂下头:“对不起……” “你对我道什么歉?你该对自己的腿道歉。”他扶着扶手缓缓地站起身,“我让人叫南希来给你看看腿……” 对了,医生! “汗先生,警长先生正烧得厉害,我叫住您就是想问问医生住在哪儿。” 男主人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然后一抬头,扬声沖楼上喊到: “五月!五月!” 很快,三楼最外面的那一扇房门被打开:“哎哎,来啦来啊,老爷我刚……” “房间收拾好了没有?”汗先生微蹙着眉头,打断小五月,“怎么还披头散髮的?” “我、我……”小五月的脸不知为何有些红扑扑的,她一只手挽着披散下来的头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蹲在楼梯上的我之后扁了扁嘴,把话咽了回去,“……我把里面都收拾好了。” 男主人点点头:“辛苦你,还得再去南希那里跑一趟。警长在发烧,小韦女士刚刚磕到了腿,叫她来看看。顺道,你把那个混小子弄上来,安置好。” 第65页 “老爷……”小五月不可置信地看着汗先生,“你明知道他刚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您还叫我去搀扶他上楼?” 男主人无奈地嘆气:“算了,你只去叫南希,让别人把他搀回屋吧。” 小五月不情不愿地点头,临走前,倒是乖巧地替主人拾起了拐杖递还过来:“……老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去吧。下午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好好休息。” “多谢老爷体恤。”躬身退场 “叫你见笑了,女士。五月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都被我惯坏了。”男主人把玩着拐杖,问我,“你怎么样,还能走吗?要不要把手杖借你?” “手杖?您说的是这个拐杖?”我笑着摇头。虽然只是个一米来长的老头拐、爬山拐,但我不过是崴个脚,拄拐也太夸张了点吧。 汗先生显然是理解错了我笑的意思:“怎么?你也把它当成装饰品了?你看我的腿脚并没有那么不便,就把这手杖当成装饰的东西了?不,我对自己用的东西一向比旁人讲究,就连这跟看上去很普通的手杖也是请专人打制的,不仅外形独一无二、材质结实耐用,还能自如地伸长缩短……”他突然顿住,眉头皱了皱。 “嗯?” “……没事。不好意思,既然你不想用,我也就不强迫你了……那您一个人在这儿等一会儿医生行么?我要下楼去看看夫人,快到用药的时间了。” “您去吧,我不碍事。夫人先前已经用过药了,现在应该还在休息。” “是你帮她的?她这病反反覆覆好多年了,总也不见好,家中的人各有职责在身,也不能随时候在旁边伺候着。这次多亏了你在她身边,多谢你。” “夫人发作的时候太突然了,平时还是不要叫她单独行动为好……冒昧问一句,您可以聘请专人来看护夫人呀。” 大叔一听这话,立即朝我瞪过来:“请过!怎么没请过,当然请过!要不是还有生意要忙,我都恨不得亲自守着她。之前也叫人来家里过,结果……后来出了点事,夫人就排斥再往家里请外人了。不过,我看夫人对你的印象还不错。怎么,你想来吗?” 我讪笑摆手:“您都说我做事毛躁了,我哪还敢来添乱?……不过夫人吉人天相,更有您用心照顾着,总有一天会康復的。” “唉,但愿吧。” 看他凶煞惯了的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我心下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这位“深情丈夫”对自己头上的“绿帽”知晓多少? ……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过的很慢很慢。 外面的雷声震得窗户哗哗响,雨水不住地沖刷着窗户。愈发催地人心惶惶。 南希医生忙的不可开交:酒馆的马里奥不知被什么砸到了头,至今仍昏迷未醒;公馆家的皮孩子总是被腰上的夹板固定了身形,嘴上也不肯消停地吱哇乱叫;警长先生果然是伤口发炎了,眼下正烧得不省人事;不在公馆里的人就更不让人省心了,南希一面给我往脚上和膝盖上缠绷带,一面还吩咐着车夫大叔把跌打损伤药、活血化瘀药、消炎药和退烧药往杂货店送一份,以防那边也出现小伤口感染的情况。 公馆的人在一阵忙乱过后,终于也平静下来,继续着自己日復一日的工作。而这时,我也终于理解了先前丁鲲为什么会因为无聊而“露了原型”: 伤病的都在休息,健全的都在劳作。只有我,整个屋子里只有我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只能一会儿坐在丁鲲的榻前,一会站在窗前,听雷雨大作,看树影婆娑,瞄盛世美颜。用发呆干耗没完没了的寂寞时间…… 房门再被敲响时已近五点。医生进房来,叫醒丁鲲,勉强餵他了些米粥。随后,便有管家塞伯叫我和南希医生下楼,同公馆主人一起用晚餐。 汗家夫妻两人已经在餐桌前就位。见我们来了,夫人起身沖我们点点头。她似乎才睡醒不久,双眼迷濛,嘴唇干裂,神情有些倦怠。俯首之间,有亮晶晶地东西从她的髮丝上滚落下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入了雪白的桌布……看来是在下楼前才洗过头髮。 汗先生后脚也站起身,他的脸色不太好,也没有像妻子那样招唿我们,只是起身默默为我们拉好椅子。 晚餐当然不是夫人的特制料理。库克煎了他最拿手的肉排,一一为我们呈了上来。我分不清盘子里的这块是西冷还是菲力,但单凭它柔软又强韧的口感,就足以让我把它列为平生吃过最美味的牛排之一。 不经意间,我瞥了一眼旁边南希医生眼前鲜血淋漓的盘子,又低头瞅了瞅自己和对面的夫人七分熟的嫩牛肉,还有斜对面汗先生盘中晶莹硕大的烤鱼排,心里对库克先生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配餐的红酒上的有些晚。 我本来是不想喝酒的。 “稍喝一点吧,”汗先生突然说,“这恐怕是世上最后的‘绯红伊莲’了。”他举杯抿了一口,看向库克道,“亏你还能找出来。” 库克对主人欠欠身,然后为我倒了一点。 第66页 苦涩的液体入口,辣的我眼泪要出来。我撇头擦掉眼中的水渍,余光却撇到餐厅里巨大的摆钟,指针正正好指在五点三十的位置上。 我盯着不停摇动的钟摆,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很快就要到休息时间了。可今天、第二局的第三个白天,还不曾出现过“牺牲品”! ……“它”不会好心地白送给我们一个平安日的。那么,是什么人即将暴毙?还是谁已然不知不觉死在了我们的眼皮底下? 忽的一阵风从窗缝里挤进来,撩动了餐桌上象徵着光明与浪漫的蜡烛,吹寒了我因惊悚而渗出的一脑门子汗。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进入案件了……可有人愿意给过去的狗血伦理剧or马上就要开始的简易刑侦剧留个意见或建议? 第33章 憷目 一顿好饭草草结尾。 我绷着伤腿,急火火连蹦带跳往楼上跑。直到看见房间里丁鲲安宁的睡颜,才渐渐安定下心,大脑也开始慢慢运转起来。 如果,那个“牺牲品”真的已经死了,最可能是出在晚饭时没见人的马里奥、菲利普,还有住在公馆外的艾伦、阿玲和山崎苍,五个人。 但如果,“牺牲品”还活着,那在今天仅剩的两个多小时里,任何人都可能以任何方式死亡…… 哎,算了,不瞎想了。至少到现在,我跟丁鲲都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唔……” 趴在床上丁鲲忽然动了动身子,口中发出了浅浅的呻-吟。 我爆红着脸,瞪了他好半天才确定他是真的还在睡。 天哪,这不就是传说中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情形吗! 我的小心脏万万受不了这等刺激!再加上刚刚喝了点酒,万一真做出什么丢人事来,我还是别活着了。 于是,我连原先说好的地板也不敢睡了,直接找到主人家另帮我安排一间。小五月把我带到丁鲲原先住的客房——我一看,这不就是我对门么!难怪白天丁鲲特意跑来埋怨我不去看他…… 这间客房与公馆正门同向。与紧邻着沃夫山的小姐房间不同,窗外没有那一棵棵比楼还高的树随风雨招摇。再加上已经悄悄停歇的雷鸣闪电,一时间屋子里静谧极了,只有小五月铺床的声音和噼噼啪啪的雨声。 等等,“噼噼啪啪”的雨声? 我放下手中荧荧的油灯,跑到窗边一看,果然有扇窗向内大开着,雨水都潲了一地。哇,丁鲲生活上这么粗心么,下雨出门连窗都不关……咦,这是? 我捡起地上被水浸透的纸团,下意识地背过身子轻轻地展开。微弱的灯光下,辨读着上面模煳的字迹: “下午六点,阁楼见。” 啧啧,瞧,叫我发现了什么——一封密信!还是刻意伪装过笔迹的信。这个世界,只有狼人之间才会在暗中互相勾结,所以这张纸必然是他们留下的! 想到这,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纸条是准备给谁的?这肯定这不是给我的,我只是临时决定同丁鲲交换的房间,否则也不会捡到它。那么,这张纸条本来是打算交给…… “喂,你蹲在那里做什么呀?”小五月突然站到我的身后。 “哦没什么,我在擦地上的雨水。”我若无其事地把纸条在地上抹了抹,然后把煳成一片的烂纸团一个抛物线投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我的纸用完了,你那里还有干的抹布吗?” “你怎么用纸擦水?……算了,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是让开我来吧。” 我看她没起疑,便放下心来。侧开身,一边看她蹲在地上擦地板,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小五月,你们的公馆里是不是养了什么动物呀?就像是小猫或者小狗之类的?” “动物?当然不可能有了。老爷他对那些毛茸茸的东西过敏,别说是猫毛狗毛了,就连灰尘都不行。” “是么,我还以为在上面哗啦哗啦走动的,是什么动物呢。” “上面?”小五月一愣,“上面就是间阁楼啊,里面只有些平时用不到的杂物,除了老爷关少爷禁闭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去的。现在少爷正躺在房间里养伤呢,阁楼怎么会有人?你幻听吧。” “是么……”我呵呵赔笑,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 看了一眼钟錶,已经过六点好一会儿了。 可我越是琢磨,越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把这张纸条传给丁鲲的狼人同伙究竟是谁。脑子一热,便忘了今天还有一具下落不明的炮灰尸体,就瘸着两条腿偷偷摸摸地上了阁楼。 阁楼的门与房间的门刚好相反,门锁是从外面锁的。想来是为了关菲利普那个熊孩子的禁闭,特意改造过的。门上没有窗,我看不到里面,便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但是什么都没听到。 我紧盯着门把手,心砰砰地狂跳。 开门,还是不开?这是一个送命题。万一被发现,不是马上被灭口就是几个小时后在夜里被灭口。但如果不进去,我就得错过最重要的线索。丁鲲这个极可能是狼的傢伙已经指望不上,我一个新手很快就会输掉。 第67页 所以开门也输,不开门也输。 ——大不了之后再读档重来!眼下我可不想被好奇心折磨死! 我手摸上门把手,缓缓地转动手腕,只听“啪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我紧抓着虚掩的门,心跳地几乎要蹦出来,拼命祈祷着里面的人可千万不要听到刚才的这声“巨响”。 直到我心跳都平復了,里面也没有传出任何反应。我定了定神,悄悄推开一条缝,就着昏暗的自然光,眯眼朝里看去。当我把里面的情形完完全全看清楚了的时候,我惊讶地几乎要跳起来: 里面竟然什么人都没有! 枉我连举身赴死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就一个空城吓了自己半天! 气得我连甩了两把手上的汗……等一下,我手“汗”这么多的么?我回身细看了一下门把手,内外两侧的把手上面都留存着未干透的水痕。 不久之前才有人用湿手碰过门把手! 我露出了必胜的微笑,刚刚被浇灭的好奇心重新燃起。我闪身进了门。 果然如小五月说的一样,这里看来很少有人来。靠近墙根堆放的杂物上积了一层灰。地上的灰尘倒是深浅不一,恐怕是菲利普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时,到处走动留下的痕迹。 阁楼的天花板并不高,还一路倾斜到窗边。我调亮手里的煤油灯,蹲下身来,沿着木地板上的一条水脚印,从门口一路跟到唯一的那扇落地窗前。我的手指在窗槽上一个大约两指宽窄、表变凹凸不平的痕迹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一个用力把窗向内拉开。风借着劲头,带着雨水“唿”地涌了进来,扑了我一头一脸。我顾不得擦,直接把头探到雨里往下望去。窗外是黑黢黢的沃夫山和影绰绰的大树,其中一棵的树的巨大树冠刚好延伸到这窗口。虽然高度有些许的渗人,但若真想爬上来,恐怕也不是全然没可能的。 那位有着好身手的“写信人”,一定就是顺着树爬窗进来的。然而没有等到要找的人,结果只好……只好熘进房子里面去了!!! 天!这不就是说,有一只来自外面的“狼”已然潜入公馆里面准备下一轮屠杀了么?! 这个“外面的人”,究竟是谁?!又是小叛徒山崎苍吗?他无疑是最有身体条件的一个。但艾伦裁缝也是个年轻有力的男人,爬个树对他来说恐怕也不算太难吧?至于受伤的阿玲看似不可能,可万一她是假摔呢?如果她真的是“假腰伤”,南希医生会不会就是包庇她的另一匹狼?南希医生现在人还在公馆里,那独自留在医馆的矮人马里奥,是不是就有充足的机会自由活动了呢?但反过来想,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只是公馆里的某人故弄玄虚,故意叫我看到好迷惑我的视线…… 正当我脑子里一团浆煳、看谁都觉得可疑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东西掉到地上的一声巨响。 那个声音听上去离我非常近,而且是从下方传来的。我愣了一下,再次把头探入雨中向下看。正下方房间里果然出现了熹微的灯光。 是菲利普的房间! 是狼人动手了吗?!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动手了!! 那一刻,我是多么想化身超人,顺窗跳进楼下的房间,飞起一脚把那个混蛋踹翻啊! 可我只能拖着半残废的腿,绕路去找楼梯口。 我一边赶路,一边忧心。倒不是忧心我会被狼人怎么样,反正按照每天只能走一个人的规则,他肯定动不了我。我担心的是,丁鲲这个狠角色。他这匹狼有可能已经探出我的底细了,我必须尽早把手里的毒药撒出去,然后尽早找到其它狼人才有可能赢……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丁鲲,但没有我,他应该更容易赢才是…… 刚跑到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一身白大褂从菲利普房间里走出来。 南希医生一贯的骄傲和冷静让她的嵴背仍旧挺拔,但出口的声音却喑哑又颤抖:“汗先生!塞伯管家!库克!班杰明!请你们所有人都出来吧,出事了!” 我瘸着腿走不快,索性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顶端与南希医生对视着。 “我不过是个发现者,不是贼喊捉贼。”她语气和眼神都冰冷,“怀疑我,就请先拿出证据来。以及你还要解释清楚,你又为何站在这里。” 这个时候不能怂!我告诫自己。然后学着她的模样,冷漠地颔首。 很快,除了丁鲲之外,所有在公馆里的人都聚集到了此处。 菲利普·汗少爷静静斜靠床头上。他瞪大着双眼,看向那扇半开的窗户。窗台上积的雨水满溢出来,滑过墙体,吧嗒吧嗒地滴在地面的餐盘碎片上。而从菲利普胸前那个拇指大的洞口里流出的血,却已经半干涸了,黑乎乎地浸满了小半张床,淹没了他紧握在左手里的一把银质小餐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案子的每一天,我都担心自己交代不清……所以我交代清楚了没?可以随时凭证据猜猎人兇手哦,线索和暗示到处都是~当然也可以猜狼~ 第34章 匪夷 夫人看到尸体之后愣了一瞬,然后便在小五月的尖叫中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南希医生再次赶在汗先生之前把人抱住,伸手摸药瓶时却摸抹了个空。她皱了皱眉,把夫人还给了她丈夫,反身回到菲利普的房间,捡回先前摔落在地的药箱。 第68页 一连被注射好几针后,厥过去的夫人才渐渐地恢復了唿吸。 南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对吓坏了的众人说:“夫人已经没事了。只是菲利普少爷已经……” 汗先生脸色铁青地搂紧了怀中的妻子。众人一阵唏嘘。 “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少爷只在左胸前有一个伤口,几乎是一枪毙命。根据弹孔的大小来看,我想应该是把体型不大的□□。” 哦,原来兇器是□□啊……“咦?!等等,菲利普是被枪杀的?不是他左手上拿着的那把餐刀吗?”我惊讶地跳起来。 “当然不是,餐刀为何被握在手里我不知道,但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兇器显而易见是把□□。” 我一拍大腿:“也就是说,兇手并不是狼人,而是‘猎人’咯?!” “猎人?” “什么猎人?” “这跟夜里的狼人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怀疑地望着我,我无法,只好捡了几条狼人游戏的规则,混杂了“堕神诅咒”的传说,长话短说地讲给他们听。想了想又把纸条和阁楼的事也告诉了他们,只把我怀疑丁鲲的事藏了起来。 “也就是说,在确认了兇器是枪之后,你本来以为的‘狼兇手’已经不攻自破了?”汗先生揽着娇小的妻子,皱眉望着我。 “是的,兇手是猎人的话,那他就很有可能是在猎狼……!”我神情微微有点沮丧。 “不过是被地毯阻断了脚印而已,但凡他还在我的公馆,我就非得把人找出来。”汗先生冷笑,“塞伯!” “是的,老爷。五月和库克,你们一起搜一楼;班杰明,你同我去二楼……” “等……等一下!”我举手打断老管家,“我觉得还是三个人一组保险一点。” “我以为不必,不论对方是狼还是有□□,两个人只要小心一点都足以制服那一个人。” “我不仅是担心安全问题。只是警长先生猜测,在我们之中最多还有三匹狼。”我睁着眼开始瞎甩锅给“丁-准第四狼”,“所以为了避免一组中的成员恰好都是狼以至于相互遮掩做小动作,我建议还是三个人互相监督,或许更有利一些……” 老管家皱眉:“可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老爷您看?” 汗先生面无表情地望了我一眼,随后起身依依不捨地把妻子交给南希一声:“就按她说的办吧。小韦女士,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建议,可愿意同我和老管家一起去查房?” “……”我看了看两边人手的分配,想说什么,但看汗先生隐隐露出地不耐,便把话吞了回去。 没想到反倒是南希医生站了出来:“我倒是觉得分配还可以更合理一些。由我、库克先生和管家一组,查一楼和后院;汗先生,您就同小五月、班杰明一起,查查二楼和三楼的房间。至于夫人,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就由小韦女士独自留在这里就足够了。这样,不但岔开有包庇嫌疑的父女,还能把同样有嫌疑的我调离案发现场。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小韦女士?” 南希医生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洞悉着我内心的想法。我情不自禁地点头:“嗯,对。” 她满意地一笑:“正好,我也想亲自去院子里看看……汗先生,您看这样可行么?” 汗先生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往楼下走。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一起去。 医生用备用的棉被把夫人裹起来,平放在了地毯上。走前,她以手当梳随意地捋了一把零碎的浅栗色短髮,露出她洁白圆润的耳垂,耳垂上一颗钻石似的石头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怎么样,我摆出的诚意还足够么?警长女士?” “……”冷不防心脏砰砰急跳了两下。我的天,她也太帅了吧。 …… 情况紧急,大家的动作比我想像地还要快很多。就在我为菲利普盖上干净的被单后不久,就有人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没有,二三层所有没上锁的房间都搜过了,完全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我们一楼也什么都没发现……而且,南希医生带我们在少爷窗外的那片后院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个脚印。” 我愣住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既不在房子里,也没有逃出去的迹象,那他岂不是凭空消失了? “哗啦——”突然,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旁边的房间里传来。 糟,是丁鲲的房间!刚才怕打扰他休息根本就没进去搜查过!可恶的杀人犯,他要是敢伤害丁鲲—— 生死一瞬间,我单腿蹦比飞还快。一个勐子把门撞开: “丁——呃,嗯?警长先生,你没事?” 看我形容狼狈,这个没良心的傢伙居然还笑了一下:“我听见外面乱闹闹的,像是出了什么事。我使不出力气喊人,也不便行动,结果就在喝水的时候手一滑……抱歉啊,汗先生,砸坏了你的杯子,等事后我一定陪您只一样的。” 第69页 汗先生搂着裹成蚕蛹状的妻子,在房间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声音虚弱而无力:“不必。” 丁鲲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我身上:“那么,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在纠结他方才嘲弄似的笑,便故意扭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见我不理他,丁鲲突然狂咳起来,咳得南希医生不得不上前给他灌药。我嘆气,忧心地转脸望去。丁鲲口中含着黑乎乎的药水,也正嬉皮笑脸笑地看着我,脸上两团红晕,衬着一对秋水似的眸…… 我闭上眼睛,企图阻隔这种摄魂的视线,并一股脑地把刚才的经过说给了他听。 丁鲲左手摸着下巴上生出的点点青茬,右手中指不自觉地又探向眉心:“能判断出死亡时间么?” 南希:“根据尸体状况推断,应该在四个到一个半小时之前。” “我觉得,这个范围还可以缩得更小。”我道,“三个小时之前,也就是3:30左右,菲利普才由塞伯管家和班杰明先生搀扶着回了房间。当时我就坐在外面的楼梯上。” 丁鲲看向我:“你坐在楼梯上做什么?腿断了吗?” 听着他欠揍的话,我真的好想生气:“不好意思,我还真是腿断了……” “具体的时间是3:36。”南希掏出怀中的笔记本,打断我们俩的废话,“也就是我在这里为小韦女士包扎伤口的时候,听到过隔壁传来少爷的唿痛声。” “……对,我也听到了。”哇,时间还精确到了个位数,她要不要记地那么详细。 厨师库克:“那时我还在。少爷晚上无法到餐厅用餐,老爷便嘱咐我预先把牛排送上来。少爷他接餐盘的时候扭到了伤口,便喊了几声。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少爷房间的人。” “你走前,窗户是开的么?” “窗户?应该开着。少爷总嫌热,窗户经常虚掩着。” “房门呢?也不上锁的么?” “不上锁。公馆里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上锁。” 丁鲲垂头思索了一下,突然转向我:“唔,你来代表大家思考一下,这个兇手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是怎样作案的呢?” “咦,我来?”我一愣,不太明白丁鲲怎么突然点我的名。我想了想道,“犯人应该就是那个从阁楼进到公馆里来的猎人吧。他的身体应该是非常灵活健硕的,这样才能顺利地爬上窗外那棵大树。在3:36到5:00之间的某个时刻,他趴在的树上,透过三楼敞开的窗户远距离开枪射杀了菲利普。当时刚好是打雷打得最凶的时候,帮他掩饰了作案时的枪响。顺利击杀目标之后,他便继续沿着树干往上爬,从阁楼的窗子进到公馆里,在留下一串湿脚印之后,彻底消失在公馆里……” 众人听了我的话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我得了信心便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兇手是谁,我觉得嫌疑最大的人是山崎苍。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偷了警钟厅里的枪,然后矫健地爬到树上,再开枪杀人。” “不对,不是他做的。”丁鲲摇头,“首先,警钟厅里那把枪的子弹直径比医生描述的要大一圈,兇器不是我的那把枪。其次,如果真的是他爬树进来,那势必会在树下留下脚印。但你们刚才不是检查过么,后院的地上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警长先生说的不错,我们亲眼见证的,树下真的什么都没有。”老管家点点道,“这雨从一大早就开始下了,树下全是泥,想要上树必然会在地上留下印记才对啊。那个兇手究竟是怎么做到不留下脚印的呢?” “等等,你为什么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小苍……”我紧捏着自己的眉心,大脑在疯狂地旋转思考,“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兇手并非来自外面,也根本没有人爬树进出公馆——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脚印,是不是?” “bingo!你越来越合我心意了,女士。”丁鲲打了个响指,眯着眼睛巡视过神色各异的众人,“也就是说在3:36到5:00这段时间里,某个人开枪谋杀了菲利普,在将现场伪装成了入室杀人之后,竟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在这间屋子里。 “不管你是猎人还是狼人,不管你利用什么样的障眼法杀的人,既然敢在我管辖的地区里作案,就必须做好被当众处决的准备。 “我以我警长的身份起誓——绝对要把你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要不,收藏过百加更?或者,每章超十条评论加更? 第35章 审慎 “从3:36医生为我包扎好伤口,一直到5:00管家先生叫我下楼用餐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看护病中的警长先生……” “噗嗤……”丁鲲总算忍不住笑,哑着嗓子道,“得了,你还絮叨什么,把我当成无意无识的植物人了吧?” “……?” “我是说,我虽然病着,但人还警醒着的,至少你在我旁挪过几次椅子我都是知道,更别提你出逃企图做些别的什么事了……作为与本案无关的人,你不如拿纸笔替我记录证词,‘华生’小姐。” 第70页 哇,这岂不是在暗示我,他连我几时“违背诺言”出逃不睡地板都一清二楚么!我认怂:“……好的,一切听您吩咐,‘福尔摩鲲’先生。” …… 库克:我确实是最后一个见到少爷的,但绝对不是我伤害的少爷……我一直呆在在厨房,起初是同老班吉一起为各位准备晚餐。老班吉被医生叫走后,塞伯管家便进来接替他。他们都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对,正如警长您说的,贯用右手的少爷的确不会用左手握餐刀自卫,但是这把餐刀也绝对不是用来暗示我这个厨子的。少爷如果想暗示我,他应该把盘子和刀叉都拿在手里,而不是将盘子扔到窗边、把叉子掉在床底下…… 塞伯管家:是的,我和库克先生在4:00之后一直留在厨房……在那之前?我像往常一样在整理餐厅……没有人能为我证明。哦对了,我在整理餐厅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南希医生离开过公馆。不过,我想她也没有发现我。 南希医生:没错,我确实在交代了班杰明去为阿玲送药后不久回了一趟医馆。但是我无法确认塞伯管家是在餐厅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看到我的……我和班杰明都是从前门离开的,没有去过后边,而且后院并没有留下我们的脚印不是么?您总不能因为我们淋过雨就怀疑我们吧。库克和管家把少爷从山上抬下来的时候也淋过雨呢。……整个下午我都忙的脚不沾地。夫人今天的用药都是我现场配制的,具体到每分钟的配药过程我都有记录在册,你看,没有哪怕一分钟的空闲。这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我回医馆当然是为了看看马里奥的情况,来回的时间很短,完全不够实施犯罪……也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是的,我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因为之前我的医馆曾被菲……曾遭人洗劫,从那以后我便对自己的东西非常留心,哪怕只被移动了半寸我也能察觉……不过,我回来时并没有在前院看到班杰明的马车,他回迟了。 班杰明:那、那是因为俺的马车坏路上了。回程的时候轮子陷在泥巴里头,多亏那个叫山崎苍的小哥路过,帮俺把车推回前院来……俺怎么晓得他为啥会路过,哦,他好像说是要上山去找什么路,大雨天也不晓得找着了没……阿玲跟艾伦都挺好,一直呆在杂货铺,没有啥不对劲儿的……说啥?俺有嫌疑?!就因为俺在雨里多淋了一会儿?俺同你说吧,这不可能!俺就是有时间也没有道理杀少爷…… “呵,谁说老叔你没有道理杀少爷的。”小五月不嫌事大地插嘴,“你怕是忘了谁砸坏了你老婆的遗物了吗?” “你!”班杰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小五月!”当爹的库克大喝一声,“你今天太过分了。” “我说的是实话呀!”小五月委屈道,“警长先生这样严肃地向我们问话,当然是想听我们说实话的,我不过是说出真相好尽快为其他人洗清冤屈而已嘛!” “洗清冤屈?俺看你这是在泼脏水!”班杰明被彻底激怒,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躲在父亲后面的小五月,“死丫头,那你也别怪俺多嘴了!警长先生,俺实话同你讲,站在这的人就没有不讨厌菲利普少爷的。老爷不在家的时候,谁都拘不住少爷。他去医馆捣乱,藏管家的钥匙,偷老库克的钱,还骚扰过这死丫头。前几天他还因为把小五月的亵裤套在头上到处张扬,被老爷罚进了阁楼小黑屋呢……老爷,您别怪俺把实话讲出来,俺也是想早点给大家洗清冤屈,省的叫歹人钻了空子……” “……” 老爷口中未置可否,但脸色却难看地吓人。右手轻轻搂抱着昏睡的妻子,左手则狠攥着他的雕花手杖,关节处泛出青白色。半晌,他长长嘆了口气,身体深深地陷在椅子里。 丁鲲轻咳两声,转向了小五月:“你呢?在那段时间里你在做什么?” “我?”伶牙俐齿的小人儿突然打了个磕巴,“我……在房间里睡觉,醒来之后就下楼帮父亲干活去了……大概在4:30的时候下的楼。” “睡觉?不是吧。”班杰明冷笑道,“睡觉咋会把披肩都淋湿了呢?俺看得清楚呢,就在二楼浆洗室里,那条湿披肩上午还没有呢!” “湿披肩?”小五月愣了一下,“哪个披肩?” “就是棕灰色那条啊!你肯定披着它偷跑到外面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了,要不你心虚个啥?” “我没心虚!我哪里心虚了!那不过是我在睡醒后洗了个澡,不小心把我的灰披肩当成了浴巾沾湿而已,根本不是到外面去叫雨淋湿的。警长先生,您别听这老头的,我根本就不心虚……我不过有一点点担心没人证明我在房间睡觉而已!” “当然没人能证明,因为你当时根本就是在杀……” “班杰明!”男主人突然用手杖重重地捣了一下地板,“你以为我能一再容忍你在我眼前大放厥词吗?” “对……不起,俺、俺只是……” 第71页 “行了,我也不必你再替谁解释了。该交代的话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警长先生,是不是轮到您了?还请您务必告诉我,那个伤害菲利普的混蛋究竟是谁?” 我咬着羽毛笔的毛,看着语气不善的汗先生,突然有些担心病中的丁鲲到底行不行。 幸好丁鲲还没烧煳涂,他咳嗽着,声音喑哑虚弱,却并不入汗先生的套:“兇手我自然会明明白白地揪出来。只是在作出判断之前,我还想听听您的证词,汗先生。” “我的证词?”他冷笑,“你的意思,就连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一样受你怀疑是么?” “警署查案的惯例罢了,还请您配合。” “……我在房中守着夫人,直到晚餐前才把她叫醒,给她洗了个澡。那时药效还没过,洗澡时少不得溅了水在我身上,所以我也有一套沾湿衣服。但你若用这一个理由疑心我,我可不会承认。” “……那您一直在房间里看着夫人没有出过门么?那夫人中途有醒过吗?” “都没有。” “很遗憾,夫人在昏睡的状态下是无法证明您不在场的。” “……随你们怎么想。但是你不要忘了,我这一双跛脚根本不可能去爬什么树。而且南希也能为我证明,以我母亲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去阁楼那种脏兮兮的地方去的。” 丁鲲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顿,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捂着胸膛痛苦地咳嗽了起来,唿吸中夹杂地唿哧唿哧的杂音,就连距离老远的我都听的一清二楚! 南希医生脸色一变抱着药箱一步跨上前,啪啪地拍他的后背:“快拿水来!送药用的干净饮用水!” 我慌忙去拿水壶,一拎却差点闪到手:空的!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水!我对面房间里的水也用完了……” 管家:“我去隔壁少爷房间里看看,如果也没有水,就得去二楼……” “麻烦您……”我话说了一半,衣角就被丁鲲拽住。他涨得通红的脸上透露出惨澹的白,眼中的血丝让他的表情愈发狰狞,让我的心狠狠一揪。 我明白,他此刻宁可自己咳死,也不会愿意让一个嫌疑人离开他的视线。 眼下唯有完全清白的我才能帮他。 “还是我去吧,塞伯先生。” 我一边说,一边用力弯了一下膝盖和脚腕。膝盖和踝关节处的绷带在我的暴力之下被顶开,被绑得直挺挺的膝盖终于能自如地打弯。 我咬着牙,拔腿就跑。粗糙的纱布条摩挲着我破损的膝盖,脚踝深处发出钻骨似的酸痛。我顾不上喊疼了,只想着丁鲲还在等着我送水。水!水!水…… 菲利普的房间里还真也没有水。我忍不住捂着疼得快炸掉的脚踝,看了一眼窗外不能喝的雨水,恨得太阳穴都跟着突突地疼。 要是能像今早火场上那样,扒着窗帘直接从窗口跳到二楼去取水就好了,那样就不必跑老远的楼梯…… 我蓦然怔住。 浓酽的天幕收敛了雨势。从菲利普房间的窗缝里飘进来的雨丝细柔如蚕丝,丝丝地轻舔在我的脸上。 ……原来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和留言数达标真的会加更(还有一丢丢存稿嘻嘻)! 第36章 了悟 “你怎么才回来?还真是去了二楼才有水?” 南希医生低咒着夺过我手里的水壶,为已经喘成拉风箱的丁鲲送服了药。 而我却破天荒地没有为这位“病美人”操一丝心。我的心在涨跳,脑袋在嗡鸣。此时此刻,那把开启真~相的“钥匙”,很可能就握在我的手中! 我犹豫着,犹豫着要不要将秘密说出口。不是怕我猜错,而是怕我“一语成谶”、怕我猜到的正是事实…… “噹——” 雨中传来一声凄凉的钟鸣。屋里的众人停下小声的议论,连丁鲲都轻缓了咳嗽,一束束目光透过窗子,循声望向青黑色暮雨中的警钟厅。 带有荧荧夜火的指针稳稳地点在七点半的位置。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它”为我们强行设定的就寝时间。到那时,若还是没能揪出那个兇手“猎人”,我不知道“它”会怎样惩罚我……还有丁鲲。 丁鲲他现在也不“再”是狼了——既然按照纸条上到阁楼汇合的是“猎人”,那关于丁鲲是“狼同伙”的推论也就不復存在。 既然他不是狼人而是是我的同伴——我看向他苍白病态却依旧不失美好的脸庞——那我当然要保护好他。 我想我是真的被他迷疯了。 我不想失去他,不想被“它”抹掉关于我们俩的记忆,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愿意。甚至可以不在意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此刻,我只想尽我所能地,保护好他。 我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之处。灼得我浑身发烫。 我把“钥匙”从身后拿出来:“班杰明先生,请问这就是你说过的在浆洗室里发现的小五月的棕灰色披肩吗?” 第72页 班杰明勐点头:“是呀!是呀!就是这个!” 班杰明话音刚落,小五月的脸色就变了。 人群中传来了抽气声,纷纷神色各异地看向他二人。 除了丁鲲。这位暂时还说不出话来的警长先生,润泽的灰绿色眼眸遥遥地看向了我。是愉悦,是赞许,是鼓励,是最要人命的温柔…… “咋的了?”班杰明还是一脸莫名。 我垂下被某人看得发烫的脸,轻声对班杰明道:“大叔,您说错了,这条披肩不是棕灰色的,而是鲜红色的。” 班杰明一愣,脸突然涨得通红:“俺……俺一时口误……” 我理解的笑笑:“我明白,您这不是口误,在您眼中,红色与灰棕一直都是一样的颜色,对么?因此,您这点‘小错误’,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谅解。”我脑中闪过上一局游戏中,小五月披着这条红披肩沖我嚣张吐口水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阵邪恶的痛快,“但是小五月,你应该不是红绿色盲吧?可为什么,你非得把红披肩说成是灰色的呢?” 伶俐的女僕慌了神,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某个方向,对我的问题支支吾吾,不能答一字。 “你是清楚的吧,是谁擅自拿走你披肩,把它充当了作案的道具之一?”我上前一步,把鲜红色的披肩举她的跟前,“那个‘猎人’究竟是谁,是谁值得你冒着自己蒙冤的风险去掩护他?是你的亲爱密友南希医生?是你敬爱的父亲库克?还是你心爱的主人汗先生?” 小五月突然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向我,身体却忍不住在轻轻~颤抖……虚张声势的姑娘啊。我内心嗤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小五月,你的眼神早就已经出卖了你。虽然公馆的房间从来也不上锁,但若有人胆敢不打招唿就进入你房间碰你的东西,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了——我说的对么,哈特·汗先生?!” 汗先生果然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道:“为什么偏偏是我才是那一个?正如你所说,谁都能进入不上锁的房间,不是吗?”他顿了顿道,“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勇气将罪名往我的头上推。还请你马上把理由给我们说说明白,否则,我这个做主人的恐怕就要把不受欢迎的客人请出我的家了。我脾气不好,只能给你五分钟,听清楚了吗,小韦女士?” 我慌了,刚刚强撑起来的硬气被他突然而至的威胁冲散,脑子里一片空白。红披肩蓦然落地,我收回手被背在身后,遮挡住手指控制不住的痉~挛和颤抖。 我本来觉得,用半个小时解决这个问题尚且有些勉强……若只剩五分钟,还够做什么?够我认输吗……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我。循声看去,重新对上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连表情都是平静而恬淡的。但即使在病中,他的眼睛竟还能像从前一般专注而充满了力量。当他认真注视着我的时候,就仿佛他的眼中从来都只存在我一个人,就仿佛他也是深爱我的,就仿佛站在众人瞩目之下的我是他的骄傲与荣耀。绵~软而坚定,温柔而热烈。 他是我的吗啡,我的威士忌,我的肾上腺素,是决定我生杀大权的毒`药与解药: 至少还有他,在此刻仍然相信着我! 只是一个清浅的眼神而已,让我浑身上下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对了,为了他,我也得硬着头皮撑下去。他既为我受了伤,眼下我也愿为他而战—— 我定了定神: “首先,按时用药昏睡的夫人、南希医生、库克先生以及我跟警长先生,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所以先排除嫌疑。”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继续道,“其次,小五月拼命保护的人也不会是班杰明,否则她便不会主动揭露班杰明与菲利普少爷之间的恩怨纠葛,把众人注意的焦点引到他身上。如此算来,公馆里可能被小五月包庇的人就只剩下您和管家塞伯了。” 汗先生眯了眯眼,继续咄咄相逼:“你刚才不是有好好的记录我们的证词么?里面明明有好几条我不可能犯罪的理由,你凭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排除?” “那是因为……管家先生根本用不到披肩这种东西。” “答非所问,想偷换概念?”汗先生几乎要讥笑出声,“行,那我便顺着你的话说下去。你说塞伯用不到披肩,但我也是一个大男人,拿这根红披肩来做什么?” “用它挡脸啊。” …… 房间里再度陷入死寂。 好像我抖机灵抖过了点……我本来想说点轻松的话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谁知道众人们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反倒令我更慌了。我刚想张口解释,对面某人突然轻笑了一下,瞬间打破了我自己塑造出来的窘境——我被丁鲲脸上不带一丝嘲弄的温和笑容弄得心肝一颤,内心竟也奇蹟般地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不论结果如何,我至少还有一个“同道中人”,一直支持着我。 我稳住情绪,继续道:“准确的说,是用来遮住口鼻的。汗先生确实因为他的过敏体质无法到满是灰尘的阁楼去,但如果用被水打湿的披肩捂住口鼻和眼睛,就会阻隔绝大部分的灰尘被吸入体内。而您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顺利地到达阁楼,然后直降到菲利普的窗前的,对么?” 第73页 “直降?你在开什么玩笑?”哈特·汗看似随意地用左手把~玩着手杖,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你这么快就忘记我说过,我的腿~根本爬不了树,又如何直降到三楼?” “您的腿脚真的像我们看到的那么不便吗?”我感到我的小~腿在不自觉地发抖,不知是因为与人对峙的过度紧张还是揭秘前的极度亢奋,“您在下午的时候才亲口谈过这件事,您也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您并不是通过那棵树下到三楼房间里的。 “您的拐杖介意给我看一下吗……呵,果然分量十足,下午的时候我要是真借了您这杆手杖,恐怕我的胳膊早就累得酸疼了。不过,就算我不拒绝,您最终也不会把它借给我的。您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想到这个方法的吧?您说你这手杖不但结实无比,还能伸长缩短……是按这里吗?……嚯,竟然能伸这么长,有一米半了? “您就像这样把手杖伸到最长,前端卡入阁楼落地的窗槽——窗槽上那个两只宽的凹痕,一定能同您这根独一无二的手杖相吻合——固定好了之后,您一手握住手杖下部稳固住半空中的身体,另一只手刚好够用枪口顶开虚掩的窗,在菲利普出声求救之前扣动了扳机……别急着否认我的话,先生。您其实一直有在私下锻鍊身体吧,尤其是针对上半身的训练。下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您的反应非常敏捷,手臂上肌肉也异常坚实,仅用左臂就能稳稳地接住从楼梯上突然下坠的我,能做到这一点的您,用一只胳膊把自己稳在半空中几十秒,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怎么,您还是固执地不肯承认吗?好,我就再给你一个理由。你还记得菲利普朝你掷过来的空盘子吗?我想,那时你刚刚出现,脸上还蒙着小五月的红色披肩,菲利普一时受惊,才下意识做出这种反应。虽然这随手的一扔并没有砸中你,但这足以给他缓冲的时间把你的真实身份认出来。并且在你扣动扳机之前,灵机一动将餐刀握在左手中……汗先生,你还不明白左手的餐刀是什么含义吗?虽然你的右手同样可以灵活使用,但你真正惯用的还是左手吧?正如您走路时用左手拄拐一样,你也是餐桌上唯一一个左手拿刀切肉排的人——库克先生,麻烦您老实回答我,汗公馆是不是只有哈特·汗的餐刀,才是特制的左手用刀?……很好,感谢您给出的肯定答案。” 想起下午时,我在还为眼前这个恶毒弒子的兇手`感到怜悯,我就忍不住地心生嫌恶,越说越激愤,几乎气得七窍生烟。 “事实虽然很残酷,但菲利普在被杀害前已经亲手指认出了兇手,那正是他的父亲——哈特·汗!”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qvq 终于快结案了 第37章 恻隐 “哈特·汗先生,兇手就是你吧?” “……” “那么,还请您允许我们仔细地搜查一遍您的房子,如果不出意外,在您的私人空间里就能找到那把作为杀人兇器的□□。你还有什么异议么,如果没有,先从您的房间开始找起?” “呵……” 哈特·汗突然一笑,一扫刚才面上的紧绷,脸色重新回归了平静和淡定,平静淡定地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反而伸出手轻抚着怀中妻子的脸庞,弓下身轻吻她小巧的鼻樑和干燥的唇,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个沉睡的人儿,眼神缠绵而缱绻、眷恋而不舍。 突然之间,我仿佛从这个冷酷的杀人犯的眼睛里读到了浓郁的哀伤。他明明严酷又无情,眼睛都不眨地开枪杀掉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子。却在面对自己的妻子时,露出这样柔软的神色,叫我不忍心打断他最后的温柔。 可猎人的枪已开,他终究是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偿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想提醒他,却又难以开口。 幸好丁鲲此刻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哈特·汗,证据已经确凿,你认罪吗?” 我仿佛听到了哈特·汗沉重地嘆息声。 “枪不必再找了。是我做的。”他平静地起身,重新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猎手。就连被留在椅子上的夫人差点歪倒在地,他也没回头看一眼。南希扶着夫人,在他背后狠剜了一眼。 哈特·汗面无表情地向我们走来。他每走出一步,人群就向后退一步,连退了两步之后,哈特·汗驻了脚步,冷笑着扫视着我们。 “怎么,都不认识我了?都觉得我是杀子不眨眼的冷血魔鬼吗?” “……” “虎毒也不食子。原本我即便是察觉出菲利普已幻化成狼人,也不会想到要把枪口对准他的胸口。”他突然冷冷地转向我,“直到下午,我无意间听到了你说的话。” 我的心刷地凉了下来,不好的预感袭来:“你……听到了什么?我那不过是……”不过是臆想出来自娱自乐的狗血话剧而已!他难道当真了? “你不必解释,我那时什么都听到了。秀敏跟她的哥哥朴秀宪,跟朴佑民那个小子,还有我那个杂种菲利普……难怪,我一直难以像宠爱他姐姐那对爱菲利普,直到今日我才惊觉,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而她的心中也根本就没有我!从来也没有!但是,即使她为了别的男人发疯、寻死、生儿子,我却仍然不忍心伤害她,我只能杀了那个叫我屈辱又噁心的小杂种! 第74页 “你们说,我有错吗!我挽回自尊,我为民除害,我有错么! “你们凭什么害怕我!我是魔鬼吗?!” 哈特·汗越说越激动,左手突然伸入怀中掏出了一支巴掌大的□□,黑洞洞的枪口蓦然对准了我的额头! “汗先生!”我惊恐地叫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别动,所有人都别动!”他冷着脸,枪口从我的眼前移开,轮流划过在场的众人的脑袋,“慢慢后退,都退到床边去,双手举过头顶,不要妄图做小动作。警长先生,包括你也是。”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若寒蝉,六双手无助地高举在空中,身体瑟瑟地向床边靠过去。 “冷静,先生,”丁鲲也同着我们一样把手从被褥中伸了出来,以示安抚,“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们都会满足你,请不要再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我现在只要离开这里,一个人。那个叫山崎的人不会无故在大雨天涉险爬沃夫山的。他既然孤身去了,就说明一定有隐藏的出路。一旦我成功离开,就会把出口破坏掉。什么狼人的诅咒,我不愿再继续掺和下去了,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但也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再出现在我面前……南希,我知道你也爱她,请你照顾好……” “哈特……杀害菲利普的人,怎么会是你?”虚弱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夫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在药物的作用下仍有些涣散,但她仍固执地看向丈夫的方向,乞求着他的回答。 哈特·汗的眼睛中有一瞬间的动容,不过片刻又再度结冻:“在你生下他的那一刻,你就该料想到可能会有今日了。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秀敏,但我不可能原谅这个天生黑髮黑眸的杂种!永远不可能!” “杂……种?”朴秀敏的脸上露出迷茫神情,“你在说什么?你怀疑我不忠?可小娴跟菲利普从来都是你的孩子啊!” “你别想再仗着我的爱欺瞒我了,秀敏。”哈特·汗皱眉,“难道菲利普跟朴佑民不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吗?” “朴佑民?!你在怀疑我和哥哥……”夫人大惊失色,嘴唇颤抖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佑民是我哥哥的孩子不假,但不是我的!不论我曾经多喜欢他,他也是我的亲生哥哥啊!那样的事情,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一次也没有!菲利普从来都是你的儿子,哈特!你亲手毁掉了我们的孩子!” 哈特·汗惊呆了,他怔怔地看了一眼我,又怔怔地看向自己左手心中的那把枪。就是这只手,拿着这把枪,射穿了菲利普那颗流着与自己相同血脉的心脏…… “她说的……都是真的?你说的那些,才是假的?”汗先生缓慢地问我。 “……”我咬着嘴唇狠狠点头,眼泪扑簌簌地向下流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算了……”汗先生惨然一笑,“真的假的,我亲自下地狱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砰—— 汗先生众人的惊唿声中倒地。他眼睛圆睁着,红红白白的东西从他的下颚和后脑的血洞里流出来,手里里紧握着那把接连夺走父子两人性命的□□。 “啊!!!!!”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小五月突然发疯一样扑了过去。 “哈特·汗,你这个大骗子!不是说好了吗,不论您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一起的!”她跪俯在血泊中,轻吻着主人尚温的面庞,哭的鼻涕和眼泪都混到一起也浑然不知。 老库克脸色大变:“五月!你什么时候跟老爷……”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血泊中又多了一个女人。她的手同她主人握着枪的手紧紧缠绕在一起,从后脑贯穿而出的□□打散了她髮髻,披散在地上,就如同下午我和她心爱的男主人在菲利普门外的楼梯上见到她时的那样。不过那时,她的脸色因为爱情而变得粉红,但此刻,她的脸却同样因为爱而永远失去了颜色。 在众人高低不一的啜泣声中,夫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尸首。眼睛里一滴泪也没有,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唯有她的心死得最痛苦、最彻底。 “傻瓜,都是一群傻瓜……”夫人的脸上苍白地不像活人,但她却奇蹟般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不……是我蠢,是我才是那个白痴,我要是早点把我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华美的汗氏公馆之外,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的雨水终于流干,露出漆黑云底里的那一轮沉静的血月。沃夫镇万籁俱寂,连平日里喧腾的海水都暂时的平息。唯有从警钟厅传来的八声悲鸣,将夫人的心碎声轻柔地匿藏。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黑夜悄然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哈特·汗的名字梗有人发现了吗?hunter就是英文里的猎人。所以这一出的感情狗血悲剧,其实是最早在取名字的阶段就定下来了。 第75页 另外,本文最大的案件就到此结束了,不知道我讲清楚了没?本柯南死忠粉终于满足了自己写一篇推理小说的夙愿了(虽然并没啥推理过程……)。为了圆满推理,我有改前文的一些小细节(甚至最早追溯到第一卷的21章……不过都是小细节,不碍事 第38章 歉疚 终于,我人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天结束了。先是火场逃生,又病榻陪床。后来在亲手把案件的真`相拼凑还原之后,才知道是自己的无心之举“激化”了汗先生开出那一枪——最终结果,是我前所未有地累坏了。 所以在对“它”表示今晚我不准备使用毒`药之后,我迷迷煳煳地做起了噩梦。 浓烟,烈火,雷雨,枪声,鲜血,惊心憷目的场景轮番在我梦中闪现。汗家父子俩又一次死去,我阻拦无果,徒劳地站在一旁,一次又一次地见证这相爱相杀的人间悲剧。 醒醒睡睡,昏昏沉沉,天黑地暗。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正午。 金白色的太阳挂在当空,映绿了公馆前院里孤独矗立的行道树,树冠里间或传来一声鸟鸣,鸟鸣透过窗子的缝隙飘进屋里,钻到我的耳朵里,轻柔地安抚着我的心,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魇。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梦。因为我的脚经过昨天楼上楼下地一通跑,现在已经完全肿起来了。 正如此刻,我一面啃着硬面包,一面无奈地看着南希医生把我的右脚踝一圈一圈地包成粽子。 “不必这样夸张吧……”我为难地看着她。搞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到隔壁跟丁鲲请安呢。 “当然可以不必这样夸张,如果你想瘸一辈子的话。” 我被噎了一下:“……请您继续。” 南希医生便继续黑着脸沉默地为我包粽子。 只是她表情实在是过于凝重了,再次勾动了我心底的不安:“……您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吗?是警长先生的伤口……” “不是,他很好,他不过是被我禁止下床活动而心生郁闷而已。”她顿了顿,道,“昨晚……夫人没了。” 我惊讶地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夫人没了?!” “你别乱动……”南希医生皱着眉毛,用力稳住我的右腿。 “可医生你——” “嘘……”她打断我,“与你无关的事,别再问了。” 我这才看见她一身黑衣,还有不见踪影的精緻耳饰以及眼角处的通红,想起哈特·汗曾说过她“也爱她”这样的话,心里不禁又凄悽然起来。 我隐约记得夫人最后自暴自弃说过自己是“白`痴”,狼人一定是因为她是特殊能力者,才把她暗杀在夜里的。 “对不起……”我说。 “只要你今天听我的话乖乖在床`上呆着,我就原谅你。” “……” 医生退出去。我一个人平躺在床`上,正琢磨着怎么打发时间,忽然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一闪而过,“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正好落在昨天我捡到纸条的地方。 我思考了足足三秒钟的时间,才决定违背医嘱翻身起床,用健康的脚把窗边的纸条勾了过来。 这次的纸条比上次大了一些,拆开后还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飘了出来,我从床单捻起,是拇指大小的一片彩纸,一面黑乎乎,一面亮晶晶。什么东西? ——阁楼见,马上。 ……!!又来了!难不成这纸条不是给狼人同伴的,而是给我的?等等,给我的?! 我仔细地摸了摸夹在纸条中的那小片纸,还凑上去闻了闻……还真不是普通的“纸”,这不是我鸽牌巧克力的塑料包装纸吗?! ……怎么会是他? 这一回,我花了十秒的时间,才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违背医嘱,向着阁楼而去。 已经有了昨天带伤行动的经验,我今日“直腿”上楼梯明显灵活迅速了很多。不但躲过了心不在焉的库克先生,还躲过了目光如炬的管家先生,直达楼顶,有如神助 。只是在路过丁鲲的房门前顿了顿……算了,还是等我回来再去惊动这位大`爷吧。 我轻轻地拧开那扇未上锁的门,看着弯着背倚靠在小落地窗前装酷的少年,冷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道: “你从昨天起就费尽心思地叫我来阁楼,到底想要做什么,山崎苍?”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答非所问道:“怎么不叫我小苍了?” “……顺口就叫出来了呗,念多了就没那么拗口了。” 他嗤嗤地笑了两声,突然顿住,手从半插在裤兜里,移到了腹部,眉头紧皱着盯着地面。 “……怎么了?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缓和,单薄的后背从窗框上移开,稍稍站直了身体,拖拉着大马靴啪嗒啪嗒向我走来:“你给我的那个叫巧什么的东西,很好吃。那还有吗?我没吃饱。” “没了,最后一块昨天就已经葬身火海。我连解馋的份都没有,你还想拿来当饭吃么……喂,你该不会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到肚子疼吧?” 第76页 他脸色不自然地把头撇到一边:“……” 怕不是被我猜中了吧:“要不,你跟我下去问库克先生要点吃的?” “不!”他陡然拔高声音,吓了我一跳,“……不用麻烦他。我已经麻烦他够多的了。” “你不想麻烦他也行,那你快回答我问题,然后快点回去弄点吃的。我就不多留你了。” “……” “倒是快告诉我呀!”我催促道,“你怎么知道我换房间了?” 他的腰不自觉地又弓起来,手无意识地搁在腹部,低着头在地板上轻轻蹭着鞋底:“……我看到的。” “看到的?”我惊讶,“怎么看到的?从警钟厅?眼睛这么灵的哦?”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垂头吊儿郎当地踢地板。 ……又耍帅不好好说话!“不说我走啦!” “别!”没想到他还挺紧张我,竟抓着我的袖子挽留,嘴上也麻熘地回答,“是我在用警钟厅的望远镜,看到警长拄着拐出了客房,直到下午也没回来。我就猜他肯定是到对面房间找你了,而且多半已经伤口感染烧晕在你床`上。我想你晚上没地方休息,只能去他的客房。所以就趁着帮老马夫推车的时候,用警钟厅的弹弓把写好的纸条打进了客房里……” “呵,你胆子可不小!万一是警长先生发现了纸条,不得把你当成拉帮结派的狼人给抓起来!” 他搔搔头:“这不是没发现吗?” “……没发现?”我冷哼一声,抽`出被他攥在手里的袖子,“我昨天应约来了,确实没在这阁楼发现什么人。” “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下午上山寻路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人从窗外向三楼房间里开了一枪,然后又爬回了阁楼。我要是再按原计划爬树进阁楼同你汇合,一定会被当成开枪的抓起来。好不容易找到逃离的办法,我可不能冒着被冤死的风险做傻事。” 我从他这信息十足的话中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逃离的办法?!什么办法?……不,我是说,你想逃离什么?” 果然,我的态度一激昂起来,山崎苍就又藏不住装×的本性了。他歪着嘴,露出一抹轻轻的坏笑:“你觉得呢?” “……”我冷漠无情转身就走。 “哎!”他再把我拉住,老老实实道,“我是想逃离沃夫镇,逃离堕神的诅咒。” “堕神的诅咒?!” 他看我一脸惊讶,还当我不知道,便好心地把“诅咒”解释了一遍,竟也与汗家小姐的书上所写的分毫不差。 我问:“你一个外乡人,从哪里知道当地的传说?” “警钟厅二楼有一个藏书室。在那里,有一本破的掉渣的旧书,是我无意间注意到的。因为上面的文字,非常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皮与我目光交汇,细长的眼睛里瞳仁黢黑如墨:“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才看得懂。” 只有他一个人才看得懂……那不就是用日语写的嘛!我还以为怎么不一般呢! 我内心腹诽,面上却只作恍悟似的频频点头:“那本破书上说了怎么解除诅咒么?” 他突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脸稍稍凑近我,郑重道:“没有。” ……我想打人了。 “但是!”他再次抓`住我的袖子,及时止损道,“去上面记录了一种可以侥倖逃离诅咒的方法。” “什么方法? “山上生有一种特殊的开花的寄生植物,书上说只要跟着它们就能找到出口。但前提是必须两人结伴同行。” “两人……结伴?什么意思?” “不知道,书里的这一页刚好被虫子啃了一般。我想应该就是字面意思吧,只有两个人,那种草才会开花……我昨日独自去寻路时,那草像是有意识一样纷纷垂了枝叶,不肯为我继续指路。怎么样,神奇吧?” 确实神奇,不过不是那种草,而是山崎苍:“所以,你是想……约我与你结伴出逃?为什么是我?我与你相识才不过几天啊。”……难不成还真喜欢我?骗人吧? 他復低下头,神色有些莫测:“我同他们……也不熟,我唯一相熟的人,已经死了。” 我想起惨死的奥尼,心下有些唏嘘:“对不起……虽然很感谢你愿意告诉我,”我嘆气,指了指我腿上厚厚的绷带,“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上下楼都困难,更别提爬山找路了。” 他默了默:“你不信任我,对么?” ……我惊讶,想不到这小孩神经还挺敏锐的。我确实是个十年怕井绳的人,被背叛一次,就再难完全敞开心扉。但是这一回:“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你要编这种谎话来欺骗我,而且你昨天才在火灾里帮了我一把,也算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是信任你。” 只是……我另有一句话,不便说出口:我不信任“它”。多巧啊,刚好两个人才能逃出升天?我实在不相信“它”会给我和丁鲲留这样一个大的漏洞可钻。 第77页 山崎苍在听到恩人两个字的时候,呆怔了一瞬,随既,他突然硬`起语气来问我道:“那我背着你走呢?” “你背我?”我惊讶地瞪着他,他与我匆匆对视了一秒后,再度垂眸。我笑了笑,劝他,“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让这双的腿脚在妨碍我的同时也拖累了你。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还没到必须仓皇逃窜的地步,一旦我找到了那最后两个狼人,就完全来得及……” 他突然抬头,眼睛里射`出慑人的精光:“……不对,不是因为这个。你只是不愿同我一起出逃而已。如果问你的人是昆汀,你一定会和他私奔的,对不对?” 我一愣。 如果问我的是丁鲲…… 如果问我的人真的是丁鲲,什么“它”,什么腿,我哪里在乎,只要他给我一个眼神,我就算再把绷带打散、把骨头弄断,也是愿意同他一起闯闯试试的。他值得我冒险,不仅仅因为我喜欢他,还因为他从来都足够稳妥,他从来没有伤害我,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大概是我沉默的太久。山崎苍闭了闭眼睛,无声地长嘆,转身向窗台走去。 “哎,你……”我下意识地唤他,开口后却又再度无言。 可他却真的驻了足,喑哑的声音刺痛着我的耳朵:“我不该来找你……我本可以把这个机会给我的恩人,只是怕他非要带上拖油瓶女儿,才没有选择他。我安慰自己,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我就能放心……” 我终于醒悟过来:“你恩人是厨师库克吧?你现在去找他,已经没有旁人拖累了。昨天他女儿已经同汗先生一起饮弹殉情了。” 山崎苍吃了一惊。但那并不是惊喜的惊,也不是惊讶的惊,而是惊吓的那种“惊”:他的脸扭曲了,他的手捂在腹部,额头上隐约看得到反光的汗水,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忽然有些害怕:“你怎么了……” 他惨白着脸,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跳窗离开。 我被牢牢地钉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留恋?是嫉妒?是憎恨?还是……歉意?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又不足了……吐血,我为什么写这么慢 第39章 惝恍 我磨磨蹭蹭地踱着两条腿下了楼,忐忑地敲丁鲲的门却未果。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座失主的汗公馆里,又出事了。 我呆立在汗公馆华丽宽敞的大门前。两扇门被人暴力拆了下来,胡乱地扔到了地上。脚下,一把包着红色皮子的椅子歪斜地倒着。昨天的时候,我也是坐在与这一模一样的椅子上,与和蔼好客的男女主人共同享用厨师精心烹制的美味晚餐。但此时,男女主人都已经不在了,而老厨子库克那壮硕的身体,也刚刚从半空中取下来,只留了一截拇指粗的麻绳挂在门梁正中,随着吹进屋来的海风,微微地左右摇摆着。 物是人非,不过只相隔一天的时间而已。 镇子上凡是还活着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各自发泄着心中积攒了整整两天的情绪。 丁鲲直膝跪在地上,注视着一脸疲惫的南希医生为余温尚存的身体做着徒劳的急救。老管家摘了老花镜,拿在手里擦拭上面沾湿的泪痕。艾伦一面翘着指头抹泪,一面担忧地看着缠着绷带的阿玲与老班杰明抱头痛哭。昏迷了一整天的马里奥,把他缠成木乃伊的粗短身体靠在损坏的门框上,正沉默而阴郁地盯着地板。还有山崎苍,他以极具日式风格的跪`姿,朝着老厨子的方向趴伏在地上,单薄的双肩一阵一阵地抽`动着、痉`挛着,似是在无声哭泣。 我感到头一阵眩晕,忙扶住头,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丁鲲刚好起身,拾起放在地上的双拐,一步一步挪到我身边站住。 “是自杀吗?”我轻轻地问。 “是。”他的声音也轻若鸿羽,“阿玲和艾伦在杂货店卧室里,隔着老远看到他踢了凳子。等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到‘它’留给我的‘确认死亡’字幕。人一定是救不回来了。”我向着还在忙碌的医生轻嘆,“这大门也是他自己拆的?” “是。为了方便狼在夜里的屠杀公馆内外的人。” 我大惊失色:“他是狼?!” 丁鲲看了我一眼:“不是……估计他是为了小五月,想报復我们所有人,然后畏罪自杀。” “他疯了!?损人害己?” “是啊……心态爆炸,损人害己,实实在在的暴民。” 我无言嘆息。 “我想出去走走。”他突然对我说,双眸在光影映射下闪烁着奇异而迷人的光。 我不知道他对我说这句话,是不是意在邀请。我只顿了一秒就飞快地接口:“我陪你去。” 他微微颔首,熟练地拄着拐走向明媚的阳光底下。 这一局,人也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了。再有个一天半日之间,输赢就能见分晓。若输,重新归档,他待我重归陌路;若赢,回到未尽的“老乡会”上,他不过是学`姐的远房堂`哥而已,相距更远。留给我、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隐约地预感到他邀我同游的原因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却也捨不得不去接近,捨不得那双美丽的灰绿色眼睛。 第78页 我迈着瘸腿紧跟在后面,走出闷了整整一天的汗公馆。 我们默不作声地走出好远,一气走到了海崖边才驻了脚。 这是我见过最风平浪静的海。 天空是灰白的,雨后的阳光沉静而慵懒。海风似春风轻柔拂面,撩起我缱绻的思绪。海面在微风的抚恤下,以沉静而规律的节奏温柔地轻击着岩石,在太阳底下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灰蓝、接近绿的颜色——是的,就是我身旁的这个傢伙的眼睛的颜色。 他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这一笑一扫先前的沉闷,连太阳都明媚了。 他垂头盯着我的脚:“脚很疼?” “不疼。”我飞快地回答,为这句关心的话,脸上扫过一线红云,“你呢?你走太远了,腰还疼么?” “你拼命掩饰自己越迈越慢的步伐,却担心我的腰疼不疼?”他又朝我笑,笑得我头晕目眩,“我不比你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之伤而已。南希是个好医生,而且我的拐棍用起来非常顺手。只是抱歉叫你陪我走这么久。现在只有这里还算安静了。” 我缩了缩脚:“你没事就好。” 他看着我,眼睛里洋溢的笑意比大海更叫人沉醉:“你真的很聪明,筱池。这一局,尤其是昨天的‘推理秀’,真的非常、非常精彩。你优秀得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我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也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称赞于我。我的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也渐渐润泽了。能得到他这样一句话,实在太不容易了,叫我的心魂盪了好几盪。 ……以至于,我没能立即听出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来。 “确如你所说,你是个非常好的学生。不论教你什么,都可以叫为师者轻易地获得成就感。不过才第二次游戏而已,就能把你的真实身份藏得连我都拿不准。进步如此神速,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愁了。”他说得语气轻快,却缓缓收敛了笑容,“可我到底还是一个有着‘高尚责任心和团队精神’的人,今晚,我必须要做一件我十分抗拒却不得不做的事情了。筱池,原谅我。” 我的心随着他一字一字地吐露,而一点一点地下沉,直到绝望的谷底。 “今天夜里,你要对我出手了……”我的声音轻得被海风吹散在两个人之间不到一米的狭窄空间里。这不是在询问,而是用肯定的语气来陈述一个残酷的既定的事实。我是最后一张“神牌”,今晚只要我一死,狼人就算赢了。 不是没想过丁鲲是狼人的,虽然证据并不缺乏,但我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寻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把他重新拉回我的阵营。只是想不到,他会这样直接地说出来,把我们推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去。 他歪着头,微眯眼睛看我:“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惊慌。怎么,料到了?” “惊慌,怎么不惊慌。再怎么说,也是‘小萌新’碰上演技爆表的‘大灰狼’。”我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把胸口淤积的不甘和委屈吐出来,用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唉……也不算料到了吧。只是,你总叫我保持警惕,那我便对所有人留一分怀疑。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开了枪的猎人从人群中找出来……不过,到底是技不如人,我还没找齐狼人呢,倒先被你看穿了底牌——我还当自己藏得够好了,至少同你单独呆着的时候我也好好的端着架子呢。”我想起他在小姐房间曾对我说的话,蓦然一笑,“你知道,端架子可是很累的!” 他见我学他,也忍俊不禁:“是呀,很累,但你做的确实很好。就连那天,伊莲娜那个守卫因你而死,你都没有在我这里露怯……”他看我突然露出惊讶、愧疚和恼恨的样子,终于恍然,“原来你不知道那场火是女巫和守卫同守同救引发的呀……不过即使这样,你的进步也足够神速,只玩过两次的‘小萌新’都逼得‘大灰狼’用上排除法了。” “排除法?”我夸张地眯起眼睛做出的好奇好学的模样,以掩饰我逐渐泛红髮烫的眼睛,“什么排除法?能教教我么?” 丁鲲倒也乐为人师:“当然可以。不过我也在好奇你的心路歷程,作为情报互换,你愿意先说说吗?” 我能拒绝吗?当然不能。也捨不得:“……好。” “那就从我的狼队友们开始吧。你看出都有谁了吗?” 他两片极薄的唇上下一碰,便抛出了难题。他看我略有些为难,倒也不着急,眯着眼看向宁静而宽广的海崖风光。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细细地合为一条无限延伸的灰线。当是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嘆息吾心之酸楚矣。 我再嘆气,终还是抬起头,一边顺着他的眼神向远处眺望着,一边慢慢地收拢思绪。 “除了你和朴佑民之外,应该还有三匹狼。菲利普是哈特·汗一命换一命排除的狼人,我相信猎人宁可背负杀子的罪孽也要做出的选择不会出错。 “小五月应该也是一个。你曾单独留她‘套话’,但事后你告诉我的信息中只包含了汗氏夫妇和朴佑民的八卦。你总喜欢不动声色设陷阱,从看似随意的话语中套出对方的身份。但这次,你完全漠视了对小五月身份的分析。这不符合你的思路和水平。” 第79页 丁鲲一愣,随既笑道:“呵,你过奖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保证百发百中地看穿所有人。”他眸中带笑地瞟我一眼,“不过你说的没有错,小五月确实是我的队友。那还剩最后一个呢?” 我摇摇头:“这个我还猜不出来。但‘他’不会是山崎苍,因为火灾过后,你曾因他丢弃了重要证物玻璃片而污衊他。同理,也不会是被小五月强怼的班杰明。但对其他人,我就……” “你很棒嘛,不自觉地用上‘排除法’了!”丁鲲高兴地点头,“‘去除掉所有的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福尔摩斯的名言,不是吗?” “……是这样的!” 他继续道:“我本来计划由菲利普去试探他的父母,由小五月去分辨老库克、塞伯和南希。还有阿玲,她负责盯紧`小裁缝和老马夫,以及故意受伤,为我在玻璃上留下血迹打掩护——菲利普摔断的肋骨却是个意外。剩下他们都不太熟悉的人,马里奥、山崎还有你,则由我来盯。 “然而,现实却总游离在计划之外。虽然阿玲断定了艾伦和班杰明都是普通人,汗氏夫妇也陆续暴露了‘能力者’的身份,但是我们却也在一天之内搭进去了菲利普和小五月两个。只剩下我和阿玲,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尽快找到藏在人群中最后一个能力者‘女巫’。女巫现在手里至少还有一瓶毒药,一旦在夜里撒了毒,剩下的狼就更难以扳回来了。 “幸好,今天早上有看不清真`相的库克自暴自弃追随女儿而去,保证了我和阿玲在白天的安全。但是游戏依然没有结束,说明他一定不是我们要找的女巫。塞伯和南希,根据我这曾经对他们的观察,发现他们但凡是狼人或者能力者,通常都比较激进爱出头。但他们这一局到现在为止一直窝在后面,不曾站出来有所作为,也几乎没有表露出不认同或额外补充的意见。我想他们不会是能力者,同时也不太像中立的野孩子。 “到现在为止,不确定身份的马里奥、山崎、你,你们三个人对应着剩下一民、一女巫,以及一个立场中立的野孩子。” “野孩子你还记得么?上一局马里奥就是。野孩子以任意的某人为榜样,只要那个榜样尚且相安无事,那野孩子便以人的模样存活;若榜样去世,野孩子便会受到精神刺激,转变成新的狼人。上一局,以伊莲娜为榜样的马里奥,却不幸走在了榜样的前面,没能实现转化。而这一局,伊莲娜已死,马里奥却并没有以狼的身份出现在夜里。我相信他不会改变自己榜样的人选,因此马里奥不是那个‘野孩子’。” 他忽然顿住了话语,目光从遥远的海平面上收回。他挪动了一下拄在地上的长拐,身体转向了我。他的目光灼灼如焰,又沈沈如海,低沉悦耳的嗓音里,突然多了一丝艰涩。 他对我说:“在听到你和山崎苍在阁楼的对话之前,我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啦,所以多写了一丢丢……稍微改了一些前几章的关键词防和谐 第40章 喜欢 我怔忡地看着他,心里浪涛翻滚。艰难开口时,话轻飘似梦呓:“你听到了?我们在阁楼……” 丁鲲尴尬地笑笑:“对不起……我开门看到你偷摸往楼上走,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就听到你对山崎苍说‘只要能把剩下两个狼人找出来,就完全来得及’。直到这时我才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女巫……” “你听到了多少?” 倒是不介意他听到我言语中的漏洞,而是在乎后面,那些关于他的话……像是“私奔”之类的字眼儿,不会被听个正着吧!那我对他那点小心思岂不是……都暴露了吗?! 我瞬间心乱如麻。他会觉得被冒犯吗?他会不会把我当成无脑的花痴女?他还会继续同我像朋友一般的相处吗?……他会不会因为我的喜欢而感到一点愉悦而不是厌恶? 丁鲲闻言一愣,很快回神,道:“我只听到这里……你刚好说到这里,楼下的库克就出事了,我就直接下了楼。” “真的?”我看着他的脸将信将疑。 “真的,非常抱歉……”他苦笑着挑眉,“说实话我非常意外,没想到‘它’会允许连续两局都是女巫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在我们身上。不过,我的的确确低估了你的实力……所以要不是偷听了你们的话,我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女巫是谁……这次,是我胜之不武,向你道歉。”他眸中满是愧意,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原谅。 我承受不住他的目光,狼狈地躲开了眼睛。 “你……怎么了吗?”他奇怪地问我。 我摇摇头以示无事。他并没有听到我的间接表白。我心里庆幸又遗憾,五味杂陈地说不清楚。我压不下这些不合时宜地念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于你,我最早起疑心是在起火之后,你说无意间捡到了沾有狼人血迹的玻璃。我记得狼人破窗而入之处,刚好在我房间正下方,那是一楼酒馆大厅的尽头,只摆了桌椅,根本就不需要人营救。可你偏偏在如此混乱紧急的境况下,在那个角落里发现了一片不起眼的沾了血的玻璃碴子,这实在不太符合常理……不过,我的怀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因为你够坏,顺势就把‘同党’的罪名推到扔掉玻璃片的山崎苍头上去。叫我一时思虑不周,着了你的道,把对你的怀疑一时间淡忘了。 第80页 他苦笑着摇头:“确实如此……那时我只顾得掩盖腰伤和现场,倒是忽视了还有你在一旁呢。” ……忽视我在一旁?我存在感就这么低的吗? 我喉咙紧到发疼。心中一股幽怨之气直冲上来,冲到眼眶里……最最尊重游戏的你,一定会为了更高尚的团队利益,干净利落地里把我在今夜里解决,然后胜利者光荣返乡,只把我这个累赘留在这游戏里继续挣扎…… 还真是,不甘心啊! 静默了一会,我悄悄擦了下眼角平復心情,继续若无其事地对他说道:“再有,是你拿到汗小姐的书时说的话。你说,她在我之前‘就’是女巫的角色。我是学语言的,从来对这些字眼就比旁人敏感些。多了一个‘就’字,下意识就会觉得怪异。现在想来,你那时是在有意地试探……” 我忽然愣住,一个糟糕的念头进入我的脑海,我脱力地垂下头:“你那时就已经恢復记忆了,对吧?或者更早?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是不是?” 他沉默着,一双眼睛被挡在刘海的阴影里,模煳不清。 他这是默认了?……他“失忆”时冷漠而戒备的神情再次在我的脑海中闪现。那神情太冰冷,不会是假装,倒像是发自内心的表露——他到底为何这样厌恶我!? 我闭了闭眼,淤到眼角的泪水终于排挤了出去,化成一道清浅的水线挂在腮边:“你明明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却自始至终冷眼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信任你、担心你、为你难过伤神……玩弄人的感情就这么有趣?丁鲲,你是魔鬼吗?” 半晌,却没听到回答。我终于缓缓睁眼。泪目朦胧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过来,四指触碰着我敏感的耳朵,大拇指温软的指腹轻轻落到我的面颊上,苦涩的泪痕被它缓缓地、缓缓地抚落。 我一时忘记了伤心,呆怔地只知道盯着那只手的所有者。他的指尖出窜出一丝电流,沿着嵴背一路划到头顶,居然有画面开始在脑海里肆意地奔腾: 我正站在前方强撑着勇气做“推理秀”,用最坚定的话语震慑着众人,他也强忍着病痛仔细地听,眼睛却落在我的手指因羞怯而紧捏着裙边上……他喊我“华生小姐”,眼睛里流露的温柔和信任,在我回应他“福尔摩鲲”的一瞬间满溢了出来……他轻轻地嘆息,仅为我能在电光火石间领悟他的默契……他刻意在我面前表现出幼稚臭美的模样,看着我只是苦笑地挠头抓狂,他一时间竟有些怔忡和遗憾……还有他有意无意地瞥向我光裸的脚踝,看我像被戳到的蜗牛尾巴一样缩回裙摆里,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却又慢慢地红了耳朵……最后一幕,是纵身从爆炸的楼上跳下来,他那一双温暖修长的手把我深深地护在怀中,强劲的电流从肌肤相接的地方飞迸而出,在两人的身体里飞速地流窜—— 是了,就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的电流在“跳楼”时就经歷过一次!不过那一次要比现在强上好几倍!那时的画面急促而纷杂,都是我想传递给他的思念。但我刚才看到的那些,却是从他的角度看我——这些,都是他想要传达给我的! “对不起……”错怪你了,你并非一直在欺我瞒我,而是直到触碰了我的身体才触发了那段记忆……我喃喃为我过激的语言向他地道歉,一边抬眸望向他。 那双深邃似海的灰绿色眼睛此刻竟也圆睁着,带着震动、惊讶还有一点点的喜悦,一眨不眨地看向我。他开口,语气中是他从未表露出来的不确定和隐隐的期待与渴望: “筱池,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章有点少……不过第二局快结局了,尾声一定长一点qvq 第41章 午夜莫睁眼ii:游戏 又是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月光穿不透“它”为我塑造出来的深沉梦境。 狼嗥声在身后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更接近可怖的死亡。石铺的小路在暧昧的月光下向无限远的地方延伸又延伸。我身着睡裙,赤着脚,尽力捣动着双腿,向着黑暗更深处逃跑、再逃跑…… 一片漆黑中闪过一点亮光,恍惚间有个人影正站在那点亮光里! 此刻,我早已因奔跑而头昏眼花,怎么也看不清那人是谁,只知道那人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我心里焦急,张开嘴,拼命地大喘了一口气,出口的声音因疲惫而剧烈地颤抖: “快……逃啊!狼人……追上来了!” 那人依旧呆立着。 我又累又急,心里直骂这谁不识好歹。直跑到极近的地方,才勉强分辨出那个弯腰驼背双手抄兜的细瘦身影。我再一张口,涌上来满嘴的血腥味,上气不接下气地,更别提再去吼山崎苍那个大傻子。 我在心中狠狠地骂他,终于还是拼尽了良心与气力,在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细胳膊,往前拽了拽。这一回,他倒是识相了,没等我继续拖他,就乖乖地跟着向前跑了起来。 幸好不算太笨……我倒了半天的唿吸,才喘匀了这口气,一边不停地跑路,一边艰难地问我身后的人:“出路在哪……带我去山上找……这个方向吗……嗯?” 第81页 命最要紧,“死神”就在身后追赶着,我自顾不暇,更无法关心别人的死活。眼下,只有我先逃出去再说。还不知道能坚持再跑多远,狼就追上来了……身旁的人是谁都好,拜託给我逃脱升天的一线希望吧…… 我的手上蓄满了汗,慢慢地顺着另一个人的胳膊滑入了一只汗津津的手中。但那双手却如死一般冰冷,丝毫的回应都没有,连汗都是凉的。我正奇怪,忽然想起自己才在阁楼上拒绝了他,心下一惊,生怕他会为此对我心生怨怼,只好回头虚弱的乞求他:“小苍,求你……” 剎那间,我却被吓住了: 山崎苍又露出了那个掺杂了留恋嫉妒憎恨和歉意的复杂的神情。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一样逃跑。他的脸惨白如雪,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直视着我,没有游移。他勉强地笑笑: “对不起了,韦。那个人死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铛——”巨大的钟声忽然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震得我耳膜针刺一般的疼。 午夜骤然降临。 山崎苍大叫一声,蓦地放开我的手,他像在十二点钟声后失去魔法的南瓜车,细细高高的一个人眨眼间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委顿在地上。 因为惯性我的身体在他松手的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甩了出去。“咚”地一声,脑袋重重抢在了地上。我拼命地忍住耳朵里的嗡嗡声和在眼睛里炸开的金星,伸手去捂钝痛的头。一摸,果然湿漉漉的一手血。 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听到细碎的呜咽声,我忙回头去看山崎苍。他犬一样地四肢着地,颤颤巍巍地正从地面上爬起来。他的身躯还在胀大着,撑碎了衣裤甩飞了鞋,浑身布满了灰黑色的毛髮。口鼻也在向前一寸一寸地拉长,一对黑色的眼珠满含着愤怒和渴望,狠狠地瞪着我。 我差点被吓得心脏休克,手忙脚乱地爬起,企图在它变化完成之前逃离。但我右脚才一着地,脚踝就发出“咯噔”的一声响,当即我就忍不住惨叫起来。看到肿的像包子一样的右脚,我这才回想起它早就被我折腾得不堪重负了……天要亡我! “嗷呜——”彻底化身为狼的山崎苍突然仰头,对月长嗥,唿朋引伴。近在咫尺的狼嗥裹挟着恐怖,迴荡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渗入我身体中的每一寸骨缝中。灰狼再次用兇恶的眼神瞪向我的时候,额头的血刚好从破洞里垂落下来,煳了我的眼。 我抖若糠筛,下意识紧闭上眼睛,等待它向我扑过来,等待这死亡在下一瞬间降临…… “嗷——” 又是一声狼嗥从不远处传来。 灰狼没有扑过来。 我微睁开眼,看见它正和一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栗色的狼,在我肿胀的脚边打转。而在我的前方,一匹毛髮乌亮的狼,正步伐稳健地走过来。 它大张的嘴巴里在月光下冒着白色的雾,两颗尖利的牙闪着寒光。 更引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如昨天苍白晚霞中的嵬尔海,在黑暗中散发出琉璃般的灰绿色。 与此同时,只觉一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入我的右手中。我微怔,捏了捏那东西,竟然忍不住扯了嘴角,微笑起来。 …… 拐杖“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那双纤长白皙的手终于轻轻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肩头。 “傻孩子,不主动地表达,就算是大灰狼我也猜不透一个细腻而内敛的女孩子的心思啊。” 他的眼睛深邃又清澈,如粼粼的海面流光溢彩;他的鼻樑笔直而□□,兼具了东方的谦和线条和西式的深邃轮廓,不驯不傲;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是我嚮往已久的纯正英音;他搭在我肩头的手温暖而温柔,又蕴含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问我,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他?……难不成,他也有一点,喜欢我? 我突然忍不住泪水,忙把额头靠在他近在咫尺的坚实胸膛。然后呜呜大哭起来。 “你看,想哭就哭出来,喜欢就大胆的说出来,这样是不是痛快许多?端着架子,把情绪都憋在肚子里,累不累呀,傻孩子?”丁鲲把我圈在怀中,哄小孩一样用手在我后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还当你是个没开智的未成年人呢,要不怎么对我的暗示丝毫回应也不给?跟个小傻瓜似的……我一直怕吓到你,才没敢先出手。抱歉,叫你久等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好生委屈,鼻子一下子酸得更厉害了。我呜咽着嗷嗷道:“我还有半个月才满十八!就是未成年,才不是小傻子……再说了,你什么暗示我没接住?你不是一直夸我聪明,我们不是还挺默契的嘛?” 丁鲲被噎了一下,轻拍着我的手顿了顿,半天才干巴巴道:“……我夸你性感可爱的时候,你不是拼命往后缩,还说自己不行么?我以为你是害怕我呢。” 我都惊呆了,我坎坷的情路就起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也忘了矜持,抬起脸沖他吼道:“你怎么不以为我那是害羞、是谦虚呢?我干吗怕你啊?因为你长了一对绿色的狼眼珠子么?我弱质纤纤的手里还握着瓶要命的毒·药呢!你怎么就不怕我呢?” 第82页 他闻言一愣,随既咧开了嘴,露出一排白牙,哧哧笑得我都跟他一起抖了起来。我刚想问他笑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小丑一样满脸眼泪鼻涕还冲他大吼大叫…… 我苦心孤诣塑造出的冷艷淑女人设啊啊啊!! 我立马挣开他的手低头狂用手抹脸。 “没关系,”他忍俊不禁道,“就算这样的你,也是可爱的。” “……啊?”原来他是传说中的受虐狂抖m?喜欢我狂躁一点的?…… “别瞎想了,你已经够傻了,再瞎琢磨下去脑袋就好彻底坏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髮,微收了笑容,“不过你刚刚的话也点醒了我,我现在已经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我懵:“下一步……怎么做?”是kiss么?还是…… “想什么呢?这么着急的吗?”他用手点了点我的嘴巴,失笑,“一旦知道你喜欢我,再看你那呆脸上的微表情,可就精彩多了。” 我作势去咬他的手。他忙笑着抽·离。 “说真的,”他再度敛笑,“夜里赏我一瓶□□吧,筱池。我还没在这里吃过毒呢,还挺好奇是什么味道的。” 他说的轻松,我闻言却瞬间变了脸色:“你这是想……跟‘它’认输?” 他摇头:“什么认输不认输的?我只是想同你一起罢了。” “……”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眸子却又润泽了。 “就算我不同阿玲说,那个已经变成狼的野孩子山崎也会猜出你就是女巫。抱歉,这一局我实在是保不住你,只好选择最笨的办法,与你‘同归于尽’。我实在不想我走后,你还一个人留在这里遭受‘它’的轮迴与折磨。答应我,对我用毒,下一局我们一起赢,好么?” 我喉头哽了哽,半晌才恢復了发声:“若下一局我们还是对立阵营,怎么办?” “那就再作死一回,反正我们也差不多摸出了恢復记忆的办法了,就等下下局,或者下下下局,直到我们一起……”他顿了顿,侧着头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想,这里肯定还存在着别的办法。比如山崎提到沃夫山上的出口。”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沃夫山的方向。可是以我的角度并不能看到沃夫山。挡在视线中的,只有一座烧得半焦的名为盾牌的酒馆,还在向空气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焦煳味。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我问,“当时起大火,你一只狼,为什么不顺势让我成为那个白天的替死鬼,而是豁出性命去营救在二楼里的我呢?” 白金色的晚霞映在我二人的脸上,晃得我眯起眼睛。 我知道他那时并没有恢復记忆,还以为会得到类似“因为你丁娅的同学”或者“我们是同乡,所以才照顾你”的回答…… “因为我想。” “……” “因为我想。”他说,一对眼睛里波光闪闪,就像是身侧在苍白晚霞中荡漾的嵬尔海,“……你若那时问我,我也许会这么告诉你。但现在……因为,我也喜欢你。” 因为此刻,你在我心中无比重要,比生死还重要。 …… 一滴泪沿着鬓角,终于浸入了泥土里。我噙着笑,安详地合上眼睛,感受他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裸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脖颈…… ——女巫,你今夜被杀,请谨慎选择,要不要用毒? 我握了握手里流淌着银光的小瓶子,微笑起来。 ——女巫夜里开毒,毒杀【一号玩家昆汀警长】。 ——【十八号玩家韦筱池】在第四天夜晚被狼人咬杀。第二局游戏失败。请【十八号玩家韦筱池】重新登录,开始新一局游戏。 ——午夜莫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局结束啦~在我写第二局的时候,三次元一直在动盪不安,草稿箱几乎都是空的,所以更的特别特别慢,直到现在还没顾上捋顺第三局的大纲呢,所以非常感谢还坚持看到现在的你!! 最早开这个狼人杀同人的初中,几乎就是为了这一局了qvq打着言情与悬疑的旗号,终于在第二局里看到了感情和案情qvq不知道各位还算满意么qvq鞠躬! 第42章 【第二局】尾声 我紧盯着虚空中“游戏结束”的字样,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淌。 未卜的前路正在向我展开。在黑暗中,我虔诚地向“它”祈祷:让我和丁鲲在一起吧……请让我和丁鲲在一起吧…… 他既选择为我而死,我便也愿意倾我所有达成他的心愿:下一局,一定要一起赢。 所以,请一定要让我们在一起!求您…… …… 腥咸的海风吹拂而来。有细小的水花滴上了我的面颊,一滴又一滴,同我垂下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头还晕吗,小韦女士?” 毫无疑问,这动人声音来源于我亲爱的警长先生,我的丁鲲。 恍惚中,我缓缓睁眼。 第83页 耳边是哗啦撞壁的海水,头顶是阴蒙蒙的天,屁股底下是湿润的泥土。周边零散站着十几个沃夫镇的居民,正面露担忧地望着我和丁鲲:我柔弱无力的身体,正以一种亲密的姿态倚靠在他的怀中。 丁鲲见我睁眼,长舒了一口气,左边的胳膊垫在我的后背,在完全不触碰我身体的情况下,将我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托起。 “好些了么?体力恢復一些了?我看已经有些落雨了,要不要先送你去回旅馆?” 有礼地客气,疏离地关心。 我嘆了一口气,摇摇头。 他微怔:“不想回去?是吃住不习惯么?”蹙了蹙眉,额前长长的栗色捲毛晃了晃。 我缓缓地抬起自己脱力的胳膊,颤巍巍地撩了那一簇栗色的波浪:“这一撮,还是如你所愿地……长长了更好看啊,鲲……”说完不等他反应,我直接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攀上了他坚实又柔软的裸`露后颈。 电流重新在我们的身体里四处流窜。我仰头,深深地望向他的眼睛,而他也正垂眸凝视着我。 四片久待的唇瓣终于轻柔又轻柔地贴在一起的时候,如烟花般绚烂的情绪在我的脑海里炸开。 ——欢迎回到真人·狼人杀游戏“午夜莫睁眼”。 ——成功登录玩家:韦筱池 ——第二局游戏,现在正式开始。 ——午夜莫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部正是结束啦!!不知道你们觉得成长型女主在这一局游戏里有没有成长起来?不知道你们觉得结尾的言情狗粮有没有情理之中而不是生拉硬扯? 总之正式地进入第三局游戏啦~眼下正在艰苦卓绝的撸大纲中qvq正文一个字还没动,所以……请给我最多两周的时间捋顺情节存存稿——对不起!是我太无能!感谢各位不杀之恩了! 一定努力地让第三局更精彩!!mua你们~ 【剧透式预告:第三局游戏了,咱走个狼人视角好不啦,嘻嘻~ 第43章 苍之恸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赖两个周来着……结果被妹子用雷炸出来了qvq 谢谢蝉羽姑娘orz 第三局游戏开局啦!第一人称是男二同学山崎苍~视角为狼人! 依然是难受的不定期更新orz大热天的谢谢老爷们包容  午夜传出第一声钟响时,我倏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睁眼的一瞬间,我即明了发生在我身上的可怕变化。血色的月光下,我的身体长满了灰色的毛。尖锐的牙也从嘴里探出去,直指着床铺上如山一般酣然熟睡的黑傢伙。 我腹部和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把熊熊的火,叫我饥渴而愤怒,刺激着我立马冲上去把猎物撕碎! 然而,我的四爪却始终紧紧地抓伏着身下沙发的软皮,用默数钟声的方式,艰难抵御着理智的消散,这才没有贸然向奥尼发起攻击。 其实我还挺惊讶于自己接受这一事实的速度的。就仿佛我一直都在等待这被诅咒一日的降临似的,没等产生一丝一毫的惊诧情绪就坦然接受了,在十七岁的第一天突然变成一匹可怕又可怜的狼这一事实。 实际上,从我降生于这个世上的那一刻起,诅咒就如影子一般缠绕住我的命运了。 我非常早慧。两岁之前的很多事,我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但就连这样的“长处”对我来说都是“诅咒”一般的存在。因为我的幼年,过的宛如人间炼狱。 十七年前的今天,某某国中某小城主的夫人生下了一对男孩。这位夫姓山崎的夫人,只来得及给自己的孩子取名碧(midori)和苍,就永远地闭了眼。 但是,山崎城主还没来得及因夫人的去世而悲伤,亦或者为新生儿的降生而欢喜,相反的,这一对小孩子带给了他无尽的忧虑。双生子,自古便被人视作邪恶与不详。传说双子中的一个便是由妖魔变化而来,势必会为一方土地带来灾难,所以必须处死那一个。城主一时心软,终于选择了隐藏小儿子的存在,将它交与奶娘,并秘密地将两人送出了城。 从此,我也再没见过我活着的父亲和哥哥。 大概真是天意,我的家乡一连三年大旱,死了很多人。大多是饿死的。 因为这旱灾,我的存在很快被有心人挖了出来。他们污衊父亲被魔鬼收买,刻意在城中留下了鬼子,而将真正的继承人匿藏于他乡。被飢饿沖昏了头的愚民们,顺利地上了勾,跟着那人一起揭竿而起推翻了父亲的政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人装模作样地接我回城时,父亲和哥哥两人被吊在城门口的尸体,被大暴雨反覆沖刷鞭打的样子。那场大雨,一连下了九天九夜。灌没了干涸了三年的土地,也淹死了近百个求雨三年的人。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一场瘟疫下来,盪空了我摇摇欲坠的小城。小城的事终于惊动了天皇,他派人来此稍加勘察后,放了一把大火,连人带城烧了个彻彻底底。 我不知道奶娘是怎么把生了病的我从那座死城里送出来的,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还能把我託付给过路的库克先生。但毫无疑问,她死在了那场人为的大火中。原本富庶安宁的城市堕入地狱,活下来的,却唯有这整件灾难的罪魁祸首——降生于诅咒中的我山崎苍…… 第84页 “嗷——” 突然一声长嚎,将我的思绪拉向窗外空旷幽冥的中心广场。停顿片刻后,狼嗥声又从不同的方位连响了三声。我回过神来,忙将头伸出去,回了一嗓。 呵,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五匹倒霉狼。 这一打岔,叫我彻底放松了对奥尼这个活人的异样渴望,我轻手轻脚地下楼。在看到大开的警钟厅大门时,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座象徵着庄严正义的警察驿站里,竟还有其它狼人的存在!可真是讽刺。 果不然,浑身墨黑的“警长昆汀”、通体雪白的狼王“朴佑民”,已经等在暧昧的月色下。还有那只毛色混杂的班杰明,不知为何正从镇子的入口处颠颠地跑过来。 还少一个。 我那颗异于常人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砰砰地跳起来。 最后那一位,会是谁?会是……她吗? 她,那个女人。我想起那块睡前嚼在嘴里的黑色东西,涩中带甜、甜里夹苦,似糖非糖,似药非药,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是我活着这么多年,头一回收到的“生日礼物”。如若可能,我不想将死亡的魔咒亲手降在她身上。 一报还一报,这是我的信条。 “吱呀”一声门响,最后的伙伴跃入眼帘。 棕灰色的毛髮,浑圆的体格……我的心微微一沉,随既又爆发出一阵欣喜:竟然是他!幸好他是! 库克先生,我的恩人! 我高兴得忘了形,喉咙里呜噜着,还不自觉地向他的方向迎了过去。简直像个傻子。腿迈出几步,我才醒悟过来。身体里翻滚的滚烫狼血,似乎有着麻痹大脑的作用,使得任何细小的情绪都更加易释难收。 我难堪地收回腿,讪讪地望向那个人——那匹棕灰色的“狼”。不过,他似乎仍没能将我同当年那个半死小孩的对上号,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耷拉着脑袋垂着耳朵,步履比白天挺着硕大的肚子时,还要沉重。 其实,闷闷不乐的不仅是他,换句话说,在场的难兄难弟里,大概只有我一个在亢奋。 老马夫的嘴里一直在呜噜哼唧,吵的不行;昆汀那双魔鬼似的绿眼睛闪闪烁烁,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东西;还有朴,他抖动着一身雪白的毛,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也是,这是他们的镇子,镇上都是他们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朋友、亲人,你死我活的结局,对他们来说确实残酷了点。 我咽了咽干渴到发疼的喉咙,禁不住地冷笑:那团熊熊的火併不只烧着我的身体,他们几个同样也在忍受煎熬。溅血,毫无疑问,只是迟早的事。 看着他们纠结忧愁,我这个“局外人”显得格外轻松。不过我并不打算出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风头。我漫不经心地瞥向朴,他一身白毛吸收着昏暗的月光,在黑暗中高贵又耀眼。白狼王朴佑民,他在夜里的权威可比他那个警长上司大多了。要作抉择,也得他先做才行。 果不其然,在我的喉咙和胃疼的快要炸开的时候,我们的白狼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月做出一声悲怆的长鸣,率先迈开长腿向那条暗巷奔去。他没有回头看我们任何一个。因为他知道我们一定听得懂他的命令,并且百分之一百地去跟从执行。 一切怜悯心和畏手畏脚的情绪,在哑巴女孩温热的血喷涌而出的一瞬间,被沖刷个殆尽!美妙的生机随着腥甜的血,畅快无比滑入喉咙,在浇灭身体里那团饥渴火焰的同时,也点燃了骨子里嗜血的欲望!我们五匹飢肠辘辘的狼,疯狂如失去意识般抢食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但我们贪恋的并非是血肉,而是生机!直至她最后一点活气消散,我们才如痴如醉地收了口。 朴狼王雪白的毛髮上沾满了鲜红的血,鲜红的血也将不堪一握的月光残忍地染了颜色。他领头对月长嚎,很快一声接一声的狼音穿过狭窄的暗巷,迴响在沃夫镇的每一个角落。但这已不再是为小哑巴弔唁的輓歌。这一声声悽厉是我们狼人为自己准备的独立宣言。 通体舒泰、如获新生的我也同他们一起对月狂啸。 狼人的诅咒。仔细想像,这又何尝不是神给予我的一个机会呢?杀光,只要狠狠心,诛杀这镇上的一半平民或另一半异能者,我就能解除掉身上的所有魔咒,然后远走高飞,过上一个我渴求了很久的正常的人的平静生活…… 这个由狼毒引起的疯狂念头,此时此刻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神,让我以为凭藉着狼人自身所有的强大力量,就能将梦寐以求的日子唾手可得。 究竟是从那一刻开始,事情一点点地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将陷于狂热的我一盆凉水泼醒? 是噼头盖脸的雨水,又让我回想起幼年时那梦魇般的九天九夜? 或是我们“威力无比”的白狼老大仅过了一晚,就无情地暴露在第二天的清晨? 或是朴自作主张地与我成为“预言家”的奥尼老兄,一同葬身于无底的海里? 或是库克先生为了他那“过于伶俐的女儿”,卑躬屈膝地给人求情? 或是隔着雨幕,那个叫韦的女人给予我的一瞬满是担忧和歉意的眼神? 亦或是,冰冷的海崖边,众目睽睽之下,她与那个绿眼混蛋,突如其来的一吻。 第85页 第44章 苍之妒 从酒馆解散后回到警钟厅,我心情简直坏到了极致。 这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为了刺激我的情绪才发生的吧? 我仍仰躺在那个破沙发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边的床铺上,奥尼的被褥还乱蓬蓬地堆在那里,似乎只是出去解了个手。但是我清楚,他的身体已经永远地沉入海底,再也不可能回到这个地方。 追根结底,我也算杀死他的五分之一个兇手。 我把手搭在眼睛上,挡住窗外射进来的灰色的光。但黑暗并没能使我更舒服一点,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与奥尼相识的那个晚上。 三年前的某天,我为躲避想拿我出气的肥老闆,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左避右闪时,一头撞上了他。他那是也刚满十五,身体却壮得像一堵黑墙。虽然同在一间餐馆里打工,但我与他平日里还未有过交集。我着实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拉着我一起揍了那黑心老闆一顿。然后,一同蹲了一个月的监狱。 同行三年,我们却只是淡淡的关系,更谈不上心意相投。只是餐桌上的酒肉朋友,私下交谈甚少,少到从来不会为意见相左而产生矛盾。我知道,他骨子里对我的蔑视一点不少于他人。而在他人看来,我们一黑一黄、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相合不已。可实际上我们同游,只是因为行走方便、因为他乡异客难免寂寞,如此罢了。 自九岁开始流浪,我此前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我见过很多人,走过很多地方,却从没有为了什么而停留,也更没有其它的什么朋友。奥尼,这个傢伙不论再与我怎样貌合神离,他终究算得上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他死了。我是五分之一的兇手。 混着豆大雨点的拍岸惊涛将他吞噬的那一幕,仍盘旋在我的脑子里。 班杰明那个老马夫还一个劲儿往我这里偷瞄,呵,无非是把我当成天生就会“猫哭耗子”的无耻表演家了……这个老匹夫,生怕人看不出来我们俩都是狼吧?…… 咚咚咚! 突然传出一阵急促敲门声。 我躺着没有动,只是慢慢睁开了眼。这才发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我本以为这场雨会像那场雨一样,一直下到我获胜离开、或者我死的那天。要不是雨提前停了,现在也不会有人来串门。 咚咚咚咚! 没人开门么?昆汀那个傢伙还留在那个女人房间里叽叽歪歪吗? 咚咚咚咚咚! 来人倒是非常有毅力,没人给他开门,他也只管继续使劲敲。 咚咚咚咚咚咚! 有毅力到叫人心生厌恶了。 一个娇滴滴女声传来:“我知道你在。快开门啊!” 我皱着眉,仔细分辨了一下。似乎是汗家的那个女僕的声音。 毫无疑问,她是来找昆汀的。可他人现在在哪呢?韦那里?还是绯红的老闆娘那里? 我心头莫名窜起一团火来。 昆汀。这个人太招人喜欢了,不论老少,尤其是女人。她们很快就会为他那副“阳光正气”的好皮囊所迷惑,然后轻易向他卸下心防。若想要接近和利用她们,昆汀要比我或者奥尼容易一千倍。 但凭女人浅薄的眼皮子怎么能发现,深埋在他幽绿色眼睛底下的阴狠和狡诈? 在第一次见道他的时候,我就蓦然记起曾在书上看到的一个名为“酒吞”的妖怪。它是我故乡传说中有名的“处女杀手”,最爱化作俊俏的少年模样,引诱女人上钩,或使唤折磨,或啖其血肉…… 我平生最恨道貌岸然、阴险狠毒的傢伙。若今日我站在与之对立的位置,势必要化作斩首“酒吞”的大将军源赖光,将之斩杀于刀下……但我现在不能。以后大概也不能。 我一边起身往楼下走,一边懊恼地想。 现在,我和他是“共犯”的关系。甚至再进一步,他是在白狼王朴死后,最可能在夜里领头的人。正如“酒吞”是鬼中之王一样,他也是天生的领导者。这一点,所有见过他在绯红的酒馆里安排布置的人,都不会有异议。而我,只能像一只“小鬼”那样跟在鬼王的后边,在明里臣服,暗中嫉妒,以及一丝丝心悦诚服——像极了“酒吞”麾下同样弃儿出身、后来还被人砍掉一只胳膊的鬼手下“茨木”那样——毕竟领导才能和交际能力,实在非我强项。我无法不承认这一点。 我面无表情地拉开门,对门外的偏执女道:“他不在。” “谁?”女僕愣了一下,“哦,你说警长先生?我知道他不在。为了保险起见,他刚才就跟班杰明和……库克,巡街去了。” “哦,是么。”三狼巡街?“鬼王”办事,确实保险。我冷哼一声,作势就要关门。 “哎等等!”她一掌撑住门,“我来拿碟子的,就是昨天盛小点心的那个。你们吃完了吗?” “……”我撇头看了一眼,反身走到桌前,一挥手将几枚花花绿绿的东西扫落到桌子上,然后把空掉的碟子举到她眼前,“喏。” 她接过去,万分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分明地听到一句轻轻的“……乡巴佬。” 第86页 这种话我听太多了,多到难以引起我的愤怒。 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正准备关门,那人却突然又扭过头来问我:“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我父……库克?” 听到那个名字,我手下的动作一顿。“确实,很早之前了。”我眯着眼玩味地品着她不安的情绪,“怎么改口不叫‘父亲’了?该不会是你在跟他发脾气?” “这不关你的事。”她皱眉。 我很不喜欢这个叫“五月”的孩子。看她为难,我的心情反而稍稍明快了点:“既然不是来这找警长的,那你肯定是专程来找我……不要拿碟子说事,偌大一个公馆,怎么会缺一个小碟子?不过是一个掩护而已,你只是想从我这里问出关于库克从前的事。我说的对吗?虽然我一直在向库克暗示,但他似乎一直没能认出我来。想不到是你先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我要先听你来找我的真正理由。” 女僕沉默了一下,道:“我自作主张收拾他房间的时候,翻出了一根缀着颗深蓝色石头的项鍊。我当是我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就挂在了脖子上。他看见了,非向我要了回去,说这不是我母亲的东西,是他自己的。但那明明是个女式的项鍊啊!我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他跟哪个女士有过来往!肯定是我母亲的无疑……不过,他从没跟我提过母亲是谁,小时候问他也只是说等我嫁人了再告诉我。可是我已经决定……我已经等不及了!你,请你告诉我吧,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对么?她在哪儿?” 我抬手止住她:“你能仔细描述一下那根项鍊吗?” 她迟疑地瞪着我,然后给我形容了一番。 我瞭然地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她却忽然问我: “等等,你到底多大?” “……十七。” 她一拍脑袋:“我怕不是傻了,才会觉得你这个只比我大一丁点的人,能知道连我都不清楚的我家的事。”说完,转身就想走。 “还真不好意思,”我嗤笑一声,叫住她,“我这个只比你大一丁点的人,还真的知道些什么。” …… 我被装在库克先生的大背篓里,偷偷运出了死城。那时我正发着烧,迷迷煳煳跟着库克先生翻了山、越过岭、乘牛车、换航船,一路颠簸地来到林间的一座供奉女神的神庙内。 一路上这么折腾,我竟都还或者。神庙里的褐眸黑髮的女祭司,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度濒临死亡的我救了回来。当我喃喃道谢时,她却微哂着用我故乡的语言答道:“不必谢我,要谢就去谢那个胖厨子,他才是你的‘恩人’。是他,拿着他两年的心血写出来的菜谱,跟我换来救你性命。” 虽然我那时年纪很小,与库克先生的语言也不通,可我始终记得我恩人的模样,否则也不会在十几年后一眼就在大街上将他认出来,并在他居住的城镇附近逗留至今。 但那时我太小,也太傻。在面临着大爱大善的时候,我竟下意识地选择了临阵脱逃。 “你明知道他走之前一直在找你,却还故意躲起来?”女祭司疑惑地质问我。 我又想起我惨死的母亲、父兄和奶娘:“……我怕连累他。” “你倒不怕连累我?……也罢,我也剩不了几年了,随便你连累。你确定要跟我过苦日子,而不是跟他一起?” “……” “那就这么定下了。你还能在这里呆六年,我会教你认识你家的文字,还有这里的文字。神庙里的书,都是你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菜谱。我不管你才几岁,等你学会以后,这里的烧菜、扫撒,都是你的事。我这里不养闲人。” “……” 她随心所欲地坐在庙宇中巨大神像的脚边,笑嘻嘻沖我晃荡着脚丫子:“哦,说起来,你恩人跟孤儿倒是有缘。虽然没在森林里找到你,却又捡了个没人要的孤女……” …… 我挑挑拣拣地把当年关于库克的那一部分,告诉了小五月。 她愣了愣:“……你是说,我就是那另一个孤儿?我……不但没有母亲,更不是父亲的女儿?” 我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恶意的畅快。“是啊。你说的那根项鍊,也是女祭司送给前往神庙的祈福者的东西。我见过太多一模一样的项鍊了。” 这个孤女,她无知地享受了我求之不得失之交臂的生活,却挥霍得心安理得。用屁大点小事,只知道气他欺他。而我万分感激珍重的恩人,却囿于此处,一生未娶,到头来只为了这样一个愚蠢而傲慢的傢伙。 呵。 我恨。 作者有话要说: 山崎苍,果然不是什么好孩子……吧? 第45章 绯之死 夜半,狼音起。 但今晚的狼嗥并不似昨夜高亢激昂。群狼无首的四只,重聚在空旷的广场上。月色昏暗,雾气迷濛。 “如果你们再没有其它想法的话,今晚的人选,我建议是伊莲娜。”昆汀说。 第87页 他像一位王一样,环顾俯视着我们。我仅与他对视了一秒就垂头撇眼,表示没意见。只是心中禁不住嗤笑一声:他果然是“酒吞”,专冲着女人下手。 “俺没啥子想法,就是怪捨不得她那些酒的。”班杰明扯着大嗓门嗷嗷道。 昆汀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捨不得。只是,伊莲娜她太聪明了,白天在她酒馆里同小韦说话的时候,她不停地想来同我插一嘴,明显是在套我的话。这么激进的试探方式,我想,她极可能是个能力者。今晚我们值得一试。” “您说的有道理,我听您的!”库克先生点点头,然后吞吞吐吐道,“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我的小五月留到最后……” 啧,俨然把昆汀那傢伙当成新一任“狼王”了。 昆汀笑得有些为难:“对我们而言,首要任务就是先把能力者们全部击杀……但我们的信息太少了,包括小五月在内,大部分人的身份都还没确定。这还需要我们在白天多多观察和试探。确定身份后,我们好在夜里商量对策……暂时,我只能答应您尽量多留留她,行么?” 库克先生沉重的点头答应。 昆汀继续沉稳道:“那么今晚就锁定在伊莲娜身上了。只是,我恐怕她死之后,明天我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万一我明早被众人推出去偿命了,你们一定要稳住情绪,不要叫旁人看出端倪来。熬到天黑,就去杀死我那个同乡,小韦。” 我听到韦的名字,不觉抬起眼来,盯着他半天,道:“选她有什么原因么?若确定了韦才是什么能力者,我们为什么不在今晚动手,反而要去选那个身份不确定的老闆娘?” 昆汀看了我一眼,绿眼睛里的情绪有些微妙:“我能力有限,还确定不了小韦的身份。不过也正是因为我跟她聊了许久还吃不准她的身份,才会让你们在我明早死后,直接动手杀掉她这个极会掩藏的劲敌。但我刚才也说了,伊莲娜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我不愿再把她多留一天。比起小韦,伊莲娜才是更具威胁性的那一个。况且——明天会有什么新情况还说不定,或许我还死不了呢。” …… 一场血腥与欲望的狂欢过后,我们这些满月下的异形者终于稍稍餍足,踏着血色的月光行走在归途之上。 “喂!”我在钟楼的大厅里将准备回房的昆汀拦了下来。 “……你对我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毛髮上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脸上却是一副灿烂的笑模样,愈发凸显着此人的阴险狠毒,“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么?” 我冷然一笑,直接道出来意:“你同韦到底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们是旧识是同乡了。她是我领进沃夫镇的,我比谁都清楚她来这里完全是个偶然,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以及……你能解释一下你们在海崖边上的接吻行为吗?她是你刚找的情人?所以你才要我们在你死后,把她也一起杀了,好给你陪葬?” 听了这话,他终于收了脸上假惺惺的笑,目光探究地望着我,半晌才幽幽回答道:“我同她此前确实没有见过面。我是混血,打小就背井离乡,反倒是她与我留在家乡的表妹感情甚笃,所以也算是半个同乡。这一点上,我发誓没有说谎。至于情人……这就是你思虑过多了。我与她相认不过一天,根本就不曾深交,我总不至于饥渴到找个陌生人做情人吧?至于那个吻,不过是源自我家乡的小小礼节而已,是我对她受惊所示的安慰。而且,你应该看见了,是她先凑上来的,不是吗?” 我皱着眉,总觉得这解释有哪里不太对:“吻怎么会是在这种场景下的礼节?我家乡怎么就没有?” “不要把我家乡庄严而隆重的礼节,同别处的相提并论,”他严肃道,“我们与你,根本就不一样。” …… “啊!!!!是谁!?是谁杀了她?!!!” 侏儒抱着倒在干涸血泊中的女人,哭泣、嘶吼,丑得像个恶鬼。 侏儒嚎了半天,才住了口。他把女人毫无生气的头摆回浸透腌臜的枕头上,用床单从头到脚盖起来,之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关上了房门。 房间外面,还活着十三人,看着侏儒不人不鬼的样子,无不假惺惺难过,暗地里庆幸。 他木着脸,走到我们面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剔骨的尖刀,明晃晃地对准我们: “你们……我今天一定要找出一个来给她陪葬。” 人群骚动了一下,立即就有惜命的想往酒馆门外逃。 “噔——” 尖刀从侏儒的手里脱出,正好飞到跑在最前面的小五月的脚尖前面。“我建议你们都别动,下一次瞄准的,可就是脑袋了。”这老矮鬼的声音阴测测的,伴着他从腰后抽菜刀的“刺啦”声,听的人汗毛倒竖。“我不管你们是狼人也好,普通人也罢,我只要一个兇手陪葬!不想死的,都给我互相检举。我倒要看看,杀死她的到底是谁?” 昆汀跟库克先生同时去拉回瑟瑟发抖的女僕。见她无恙后,丁鲲才转过身,迎着侏儒的刀尖慢慢道:“你别冲动,马里奥。万一你杀错了人……” 第88页 “我一点也不冲动,警长先生。”他声音平静而冷酷,“就算我真杀错了人也无所谓,反正狼人只要还藏在我们之中,剩下的人早晚都得死,不是吗?” 昆汀无言。 “哦,对了,警长先生,”侏儒抬头,一双沉郁的黑眸恨恨地仰视着那人,“我怎么觉得你最像会杀伊莲的人。你肯定是觉得她纠缠你,所以就在夜里杀了她,对吗?” 昆汀面上没有露出一丝惊惶,只是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缓缓举起双手。 “不为自己辩解吗?或者叫你的同伴出来为你拉拉票?” 昆汀一脸不卑不亢:“我清楚自己不是狼人,也不存在什么同伴。我昆汀堂堂正正,从来只为好人做事,不甘白天就在你的刀下,但也绝对不会怕。” 菜刀的口直直得对着他的鼻尖,利刃寒光闪闪。 我再讨厌他,也不能放任一个路人将与我同一战壕的倒霉狼,随随便便砍死。 我想了想正准备开口。 “我觉得不是警长先生。” 站在最后面的韦,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他昨天先是验查了尸身,又非常贴心地劝慰我,接着又急急领着人去巡查了镇子四周。我觉得如果警长先生是狼,完全没必要像这样亲力亲为去调查现状、凝聚人心的,叫好人又懵又怕,不是对狼人更有利吗?” 我撇头看她一眼。她不该是个爱出头的人,但此刻她却在风口浪尖上,第一个站了出来,替那傢伙说话。若她知道,他昨晚上就对我们下了她的死令,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女人啊,真是可怜。 仿佛感觉到我的视线,她亮晶晶的黑褐色眼睛突然向我转过来。一秒钟的对视后,我败下阵来。我垂着头,无意识地盯着她的脚,舔了舔嘴唇,将本来想站出来替昆汀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也相信警长先生的为人!昨天他一直就在为我们好人做事。”杂货铺的黑妹也站出来帮腔道,“而且杀人动机这种东西,也并非只有警长先生有,对吧。”说完,她用余光瞟了一眼。那方向正站着汗家那位万人嫌少爷。 “你你你什么意思?!”小少爷吃惊地瞪着黑妹。 他瘦小的母亲也忙把她亲手养出来的好儿子往身后护。她去抚摸儿子的手被男孩躲开,一瞬间她的表情有些受伤,但对黑妹说话时的语气,却是意外的强硬:“阿玲,你什么意思?” 黑妹也是不甘服软的性子,梗着脖子应道:“对不起夫人,我也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罢了。但是菲利普偷了伊莲姐的酒,被她追着打了半条街这件事,想必大家都还记得。这么丢脸的事,放在我身上,我也难免怀恨在心。” “你这傢伙血口喷人!”汗少爷跳脚,“你肯定是还在记恨我前天去你店里开的那个小玩笑!我不是都被关小黑屋了吗,你怎么还抓着我不放?我告诉你,我要是狼,肯定是你比老闆娘先死!因为比起她来我现在更恨你!” “你找死吗!!”黑妹气得发疯。 汗夫人只好出来打圆场护犊子:“阿玲,他还是个孩子,他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孩子昨天闹脾气跑到山上去了,天快黑了才被警长先生他们找到送回家,简直累坏了,倒床上就睡着了,不可能在半夜爬起来杀人的……对不对菲利普?” “你别碰我!我才不是小孩子!”他一掌挥开母亲的手。 “菲利普!你要是再对你妈这个态度,你就给我滚!”汗先生忍无可忍地吼得儿子一个瑟缩,然后紧紧地盯着妻子通红的手,“你没事吧?你……太惯着他了。” “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哈特,不论你对他再怎么偏见,我也一定会护好他的。” “……”汗先生垂眸嘆息。 “马里奥先生,我愿拿自己的性命换我的儿子,你们要执意冤枉他的话,就先杀死我吧。”此话一出,汗家人都惊呆了。 “秀敏!” “夫人!” “妈,我用不着你……” “你们先别打断我!”夫人打断父子俩,然后正视着侏儒道,“我只能保我儿子一个人,可我也不能肯定警长先生就是真正的狼,至少他昨日的积极作为,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有重大嫌疑的人,应该并不止他一个——至少还有小韦女士、阿玲、小五月,甚至还有艾伦!”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六天一更?更忙的日子快要到了……我得多存存稿……哭唧唧 第46章 侏之怒 听到的汗夫人的话,众人立刻起了骚动。 我却偷偷地松了口气。韦、阿玲、小五月、艾伦,她点的这些人里面,一个狼同伴都没有。 微抬眸,我却一眼看中了韦露出惊愕的神情来。 侏儒的刀刃从昆汀的鼻尖前方挪开,指向了汗少爷,漆黑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夫人:“请您说说理由。” 夫人将瘦小的身体挡在儿子和刀刃之间:“你怀疑警长先生,是因为他与伊莲之间的‘情’,我也一样。我方才说的,都是对警长心生爱慕之人,至少他们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第89页 “我才不是呢!”女僕最先反应过来,委屈地向汗氏夫妇两人望了一眼,“我发过誓一辈子跟着汗家,就算将来要嫁人也只能让他跟我一起到汗家来。警长先生他是不可能来汗家做下人的,所以我对他才没有什么期待,更不会为他杀掉我最喜欢的伊莲姐。” “也不是我!”金色长髮的裁缝,像个娘们一样捏着秀拳直跺脚,“我对警长先生……”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反正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龌龊关系!再怎么说,我也是男人!” 黑妹把眼神从裁缝身上收回来,再说话时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我对警长先生的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我心已有所属了……只是抱歉,在我徵得他点头同意之前,我还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侏儒颠了颠手里的菜刀:“唔,你们的确说服了我。”寒光一闪,刀刃已对向了韦,“那么,为情谋杀了我的伊莲的人,就是你咯,外乡人?” 被刀锋指着鼻子,韦瞬间就慌了:“不……不是我!我也才认识警长先生没多久,不会这么快就喜、喜欢……” “你别骗我了,外乡人。你当我真是傻子,看不出你昨天同他说话时,脸上是怎样陶醉的表情吗?” “我……”韦竟该死地红了脸,支吾了两声才道,“就算我是有点喜欢他,你也不能就把杀人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啊!” 侏儒冷哼一声:“当然,你也可以像菲利普那样找什么人来替你死。你们谁愿意替她死吗,站出来啊?!” 全场静默着。我偏头瞅着昆汀那个伪君子,他没有。而我的腿偏偏在此时涌上一阵麻痹,任我的手在上面掐弄,也可耻地挪不动一寸。 抱歉,韦,比起你的性命来,我更想活着…… 但当我再瞥到她露出的绝望神色,心仍不觉一阵刺痛。我的手攥紧了,指甲陷入肉中,顿顿的疼: “喂,你,就凭刚才那几个人随随便便几句辩解的话,就能给他人判刑么?未免也太草率了吧。”我抖着嗓子出声为她辩解道。 话音刚落下,就收到了来自韦的无比感激的目光。 我沖她点点头,再度垂眸。 瞧,她那样郑重地对你,你却只能为她说一句轻飘飘的话。懦夫啊,山崎苍。 可我就算是再懦夫,起码也比某人强一些。韦,你看,你喜欢的某人,在你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连一句话也不敢替你说。即使你曾那样拼命为他开脱过……你就不能睁开你那双被迷住的眼睛,看看他的真面目吗?韦!他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我也觉得这样判定不妥,马里奥。”高个的女医生也接着我的话道,“你这样武断地做决定,是无法服众的。” 还不等马里奥说话,班杰明那个老傢伙就趁机掺了一脚浑水:“俺倒觉得马里奥说的挺对的,反正都不想昆汀警长死,那就从剩下的菲利普少爷和小韦女士中间选出一个来呗。” 塞伯老管家和库克先生对视了一眼:“我们还是遵从大多数的意见。” 汗先生:“对不住了,小韦女士……这一局我只能保我的妻儿,别无他法。” 小五月:“我就跟着老爷和夫人的。” 班杰明:“那俺也一样。” ……已经七票了。我在心里默默算着,挂在韦头上的票已然过半,恐怕再无力挽回。 我低嘆一声,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站在中间的她和侏儒。 “汗家人心齐,都想保住小少爷。小韦女士,你之也表达过不愿让警长死的愿望,对吧?那我便成全你,就让你去陪我的绯红伊莲吧……” 我心中嘆息,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画面,撇过头去,却正好看到昆汀紧攥的拳头……只是这一回,就算是我也无权嘲笑他的无能了…… “请等一下!我想我终于知道谁是狼了!”韦的声音突然颤抖着爆发出来,尖利而刺耳,“请给我五分钟,我解释给你们听!”她看着矮人紧蹙的眉头,放软了语气,乞求道,“马里奥先生,求您……若不行再来取走我性命,可以吗?” 侏儒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她还会在这样千钧一髮的时刻再挣扎一番。他交换了拿刀的手,换下来的手在脏兮兮的裤子上蹭了两把汗,然后重新握住刀柄,才道:“两分钟。” 这三个字一出,我便同韦一起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还不肯放弃,我就愿意再拉她一把,不管她到底是什么立场。就这一次。我如此作想。 只见她飞快地挺了挺腰杆,道:“这个狼人,出于平日里的工作习惯,惯常于听从他人的命令和意见行事,因此在此之前从不参与决策。即便是从二中选一,于他而言也是件极其困难而痛苦的事,因此通常情况下都会弃权,以避免做选择。但今天,他却非常清楚而迅速地选择了我做为狼人的替死鬼。事出反常必有妖。班杰明先生,你是不是有些得意过头了?” 大家纷纷看向那个愚蠢的马夫。这里的人都比我更了解他,被韦稍一提点,就都明白了过来。再一看那沉不住气的老傢伙的大红脸,谁还看不清楚真相? 第90页 “不是俺!!俺无辜!!”老马夫无助地扯着嗓门哀嚎道,“夫人,老爷!求你们替俺说说话吧,俺是跟你们一块选的!” “不对,”韦打断他,“是你先说的,留下警长,从我和少爷里选一个的。然后又顺水推舟地跟着汗家人选了我。你分明是从一开始就挑中了我,欺负我是外乡人,背后没人撑腰,最适合帮你们狼人背锅。” 汗夫人拉着儿子后退了一步,“咣当”一声撞倒了身后的凳子。 警长嘆了一口气,别开了脸。 弃子。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韦,我竟不晓得你还有不少小聪明……也是,老鼠急了还能反咬猫一口,更何况是你。 我垂着头,晃了晃鞋,想暗示在崩溃边缘的马夫认命。可那马夫是真的蠢,自己完蛋了还不算,非要再搭上个才肯罢休:“警长!昆汀警长!你就看着我刚刚力挺你的份上,救救我吧!” 丁鲲皱了皱眉:“原来你刚才力挺我,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方便拉我下水吗?班杰明,我昨晚一夜安眠,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也不要再平白诬陷我了。” 女医生抬手捋了捋头髮,皱眉道:“警长先生,在基本确定班杰明是狼人之后,我觉得作为他力保的人,你同样也值得怀疑。” “我倒是觉得警长未必是坏人,”韦回头地瞥了一眼昆汀,恰好与之目光相对,再回过头来时,面上已经露出羞怯的神色来,“我……只是单纯觉得,班杰明是在身份暴露后故意去点警长的名字的,这样的行为其实很做作。” 女医生低头想了想:“唔,他确实有故意做坏警长身份的可能……” “啥?咋就都把俺当狼人了?俺真不是……马里奥,马里奥!你是信俺的,是吧?你不会被小韦这个外头来的鬼丫头骗到的,是吧?你刚才要搞她的时候,俺可一直挺你啊!俺——” 马夫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咻”一声,侏儒的菜刀已经正中其眉心,一缕殷红的血从刀口处蜿蜒而下,凿开了又矮又短的鼻骨。 伴着几个桌椅的翻倒,他肥硕的身躯“轰隆”一声仰躺在地上。红色的泡沫从他万分不甘的口鼻中滋滋地冒出。 众人只是嘆着撇开视线,却没有一个人为之哭号。生怕被认作下一匹狼人。 动过手的侏儒却像是一下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沧桑丑陋的脸上,也重现出哀凄的神色。 “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陪着伊莲。” 昆汀皱眉:“你……” “放心,我不会死的……只要杀她的兇手还在,我就不会寻死。” 韦面露为难,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昆汀拦下,硬拖着离开了酒馆。 我听见她小声道:“哎,我的东西还在上面呢,怎么办?睡衣,还有包。” “想清楚,你可是才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的人,也不怕万一马里奥再……”他顿了顿,忽然道,“包里还有贵重东西吗?” 韦愣了一下道:“没了,只剩了匕首和巧克力。” 他伸出鬼爪,抚了一把韦漂亮柔顺的头髮:“没事的。一会儿安排你去汗家住,好吗?” 我正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忽见她在乖巧点头之后,转身摆了个鬼脸。看见我也在看她,就沖我腼腆一笑。 …… 我仰身,“扑通”一声倒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她的脸上浸出的红润的样子。心头欢喜,慢慢地却又变成了怨恨。 那个混蛋昆汀,他真的太会把妹了。最先跳出来为韦说话的是我,早先认识她的人也是我,我还不奢望她能在短短两天内对我产生什么情愫,但,为什么,她偏偏去喜欢那个随口就准备取她性命的傢伙? 但话又说回来,不管她喜欢谁,结果都是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那个森林中的女祭司一样。不论她们曾给予过我什么珍贵的能力、物件或情感,终有一天她们都会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干净地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我枕在脑后的手攥紧了拳头,不经意地碰到了什么,发出“哗啦”一声。我捡起那张包过“巧克力”的纸来。轻薄,光滑,强韧,内里银白无瑕,表面却艷丽多彩。上面虽有些是我家乡的文字,但读上去却似是而非,难解其中的含义。也不知道她的家乡在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稀奇的东西?…… 我一个打挺跳起来,悄没声地出了门,不一会就拐回了那间“血红”酒馆。酒馆的大门果然紧锁着。我摸出了捡来的细铁条,本想从外面勾开窗户,却没料到那窗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吓得我忙把窗扣住,不叫它继续“吱呀”下去。 当即心下便有些奇怪。我记得这些窗户应该都是锁的啊? 躺在大厅里的马夫已经不见了。我悄悄绕过侏儒和老闆娘尸体所在的房间,摸上二楼客房。 她的房间里面只有简单的橱柜床椅,但只要看一眼窗外就不难猜到,这里是酒馆里视野最好的地方了。房间里面非常整洁,甚至连被子都叠放得整齐,很难想到这里今晨还有人住过。韦同我与奥尼的房间,可谓天与地的差别了。 第91页 我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连叠起的被子里面都摸过了,也没有发现韦所说的睡衣。倒是在床头柜里发现了她的皮包。那包被死掉的小哑巴划了条深深的口子,我稍费了些心思才打开那复杂精的扣子,但里面只有一把匕首和一只皮夹,根本没有“巧克力”。至于那只皮夹,我打开后发现也是空的,只除了打开的那一瞬间溢出的霉锈似的怪味。 当我将房间復原,原路返回警钟厅的半路上,勐然抬头,只见汗家三楼客房的窗前白影一闪。 我清楚地记得,前天她拿在手里的睡裙,正好也是白色。 想起那扇唯一没上锁的窗子,我嘴上不觉含了丝笑意。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能叫我看上的女人,本事还真是不一般吶。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一直没更!因为工作又进入旺季了,这两天忙吐!之后只能在周日更啦!今天补上一次少写长了些,另外周日还有一更! ps想听一听各位对山崎苍的看法~还有,第三卷里大量的“推理”你们读来有没有不适?……撩一波评论呀! 第47章 医之搏 “汗夫人就是你要找的能力者。”我开门见山道,“看她那副不怕死的神情,又一直在强调自己能护住儿子,是守卫无疑了。” 昆汀微怔,一双狼眼萤光幽幽,似笑非笑地对我道:“嗯,我先前也在想她到底是守卫还是女巫,不过既然连你都那么说,那就必是守卫无疑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不甚友好,但还是叫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嘛,今晚还轮不到夫人。” 他极其恶劣地歪头含笑,将我的心重新吊了起来。我的喉咙发出唿唿的嘶响,两条后腿也绷得紧紧的,只等他说出那个可怜傻女人的名字,我就冲上去啃他个措手不及!至于其它事情……不管了,先咬痛快再说!我已经不爽他很久了! “今晚的猎物,是南希。”他说。 “……?”我微怔,同时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我抖了抖绷得快抽筋的腿,假笑着埋汰他:“又是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做女性杀手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道:“是她们的底牌太强了,我逼迫无奈才率先动的手。若南希只是个普通人,那她今天就不会贸然站出来,两度发表反对的意见了。异能者最多还剩下女巫、白痴和猎人,她必是三者其一。” “那死掉的老闆娘呢,她会是这三种能力者吗?”我一想起他拍胸脯说老闆娘是能力者,就忍不住想要嘲弄他。 “……抱歉,是我之前预估错误了。”他苦笑,“我也看不清楚……但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伊莲娜只是个普通人。”” “为何不动夫人?不是确定她是守卫吗?”我继续问。 “你猜,她今晚会守卫谁?” “必然是她儿子,她强调过好几次了。” “按照不能连续守一人两夜的铁律,她今晚要是能保护儿子,那昨晚就无法保他。按照这个方式再往前推,她前夜守的是儿子,而在茫然无知的第一夜里,她就率先开始保护菲利普了。但这不合道理啊。” 我皱眉寻思着他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一个聪明的守卫,第一晚不会贸然守护看不清身份的人?唔,有道理……如果真如你所猜想的那样,那她今晚应该和第一晚一样,守护自己?” “至少从昨天的发言来看,她不像是第一夜起就无脑护人的人,不是吗?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我可不敢在你面前打包票,免得又让你逮着机会嘲弄我。”昆汀轻嘆,“不过我们已经陷入劣势了,我不愿在今晚冒无功而返的风险,而去选择刺杀夫人……而南希呢,若她能是女巫,就更好不过了。” 我点头,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理由也很充沛:若南希正好是女巫,那她至今未动过的两瓶药中,至少会焖掉有毒的那罐。一旦他们没了解药,我们狼人的劣势会缩小很多。 我想了想,又道:“这女巫至今都没有透露出一丝线索来,连人也不救。若不是个冷酷无情的,就是个意志异常坚定的。” 他微怔:“意志异常坚定?” 我点头:“就像是母亲守护儿子一样,那个女巫也对着某个人的生与死有着执着的念头,只有这样他才会无视其他人的死活,只默默守在某个人的后面。” 他的脸色有些暗沉:“你是说,女巫是同生共死的情侣中的一个?” “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我可不敢在你面前打包票,免得你也嘲弄我。”我学着他的话道,“说不定那女巫就是天生冷血,就像女医生那样……你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道理,库克先生?” 一直神游天外的库克冷不防地被我叫了一声,差点跳起来:“怎……怎么了?你们……你们决定好了?” 我担忧地望向他。自从我背着他告诉小五月真相以后,这假“父女”二人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昆汀:“您是不是发现了小五月她……” 第92页 “没有!”库克答地飞快,神情有些意外地狠厉,“我女儿她……非常正常。她只是在跟我闹别扭而已。你们今晚不能动她,否则我也不会叫你们太好过!” “……我们今晚决定是南希医生,你有什么其它想法?” 他迟疑了一下,道:“……只要不是小五月,我都听你们的。” 我见他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劝道: “她只是在跟你耍小脾气而已……你不用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哦,谢谢。” 我刻意冷漠地点点头。 他若再这样消沉下去,非让旁人起疑不可。直到见他又恢復了神采,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今夜就要这么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那个女医生竟有那么大的劲儿。我们几个才张嘴,她就挣扎着惊醒了,然后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一遍飞快地摸出枕头下的木仓来,向我这边突突地扫射过来。 被人拿木仓指着的感觉真的不好过,虽然我们仨也没真正受什么伤,但□□好几次堪堪燎过我的毛的场景,实在太过惊险和混乱。我此刻实在不愿回想。 女医生用床单按着脖子上的伤口,端着木仓在自己熟悉的底盘上跟我们东躲西藏地斗了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突然从阴影中跳出来,一个利落地闪避,滚进了被我们挡在身后的小病房中,并飞快地上了锁。 三只狼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昆汀嘆气:“天快亮了,我们得走了。” “就这么饶了她?” “她脖子上那口我咬得不浅,又跟我们熬了这半宿,就算她的医术再高明,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 八声撕裂耳膜的钟响后,我磨磨蹭蹭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摸出奥尼私藏的燕麦片和牛奶,和在一起草草地吞了下去。 八点二十五。时间差不多了。 我抓了抓头,慢慢地往外走。出门前,与昆汀对视了一眼。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昨晚那个将死未死的女人,浑身上下打理得比新郎还要一丝不苟。一手端着杯子,细细地嗅着冒热气的咖啡。 啧,不愧是“鬼王酒吞”,心可真大。 我也没同他招唿,率先出了门。汗家主僕六人还有韦都已经等在中心广场上了。很快裁缝和黑妹也一起到达。再一转头,侏儒正灰败着脸,迈着短腿颓唐地往这走着。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我们的警长先生才姗姗来迟。 他装模作样环顾了众人一圈,才道:“南希呢?” “南希姐一直没到。”回答的人仍然是小五月,但她声音中却透露着异常的低落,“她昨天执意要回自己那里,老爷就放她回去了。” “……不好!”昆汀地大吼一声,拔腿就往医馆跑。 本来就惴惴不安的人越发慌乱起来。为了使自己的冷漠不那么突出,我也便做出忧心的模样来跟在人群后面跑。 实话说,我确实也有些担心。不过与旁人不同,我担心的却是那个没死透的女医生,万一她真用什么方法侥倖活下来了,会不会把我们仨认出来…… 昆汀率先打开医馆门沖了进去,很快,又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地往外面退来。 门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出。女医生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手里仍举着那把木仓。她的脸色煞白,嘴唇青紫,脖子上的也不知缠了几圈的绷带已经被血浸了个彻底,衣服斑斑驳驳的都是血迹和撒落的止血药粉。 一看她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她必是活不成了。只是她昨晚看到的东西,还有手里的这把木仓,着实有些棘手。 此刻,她是被狼人咬伤的好人这一事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总归是顾忌她手里的木仓,没有人敢上前。毕竟刀木仓无眼,谁都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汗先生紧搂着妻子的腰肢,出言安抚他的医生道:“南希,你先把木仓放下。我们好帮你止血。” “别动……”女医生的话有气无力,像随时都能断气,“三……还有三匹……可惜我夜盲,没能再、再看清楚点……错了,不要怪我……” 她坚持不住,轰的一声倒在地上,胳膊被石块划开一道血口子。木仓仍牢牢地抓住她手中,黑洞洞地枪口准确地指向某人: “库克,对不住你了……” 话音未落,扳机已扣,正中库克胸口。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后倒下。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在原地。 小五月嗷嗷哭着扑了过去,而我身体却比倒在地上的人还要冰冷僵硬。 库克先生,他湿着眼睛凝望她,这个不善言辞的老胖傢伙,嘴唇一直在嗫嚅着,却终于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然后,彻底地永远地哑了瞎了聋了……死了。 小五月哭声震天响,嘴里还大喊着一声声名不符实的“爸爸”。 但我却永远失去了这个资格……我本想着一切都结束之后,就与他相认的。因为到那时,他万一说出的“我不记得”,才不会令我心生出那么多的绝望……只是终究人算不过天。他曾救我性命,如今我却连为他的长逝而哭泣都不能。我们彻底成为了彼此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第93页 警长把长指从库克先生的手腕上拿下来,沖我们摇摇头。 我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用尽量平静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医生。她的手彻底脱力,眼神也终于涣散了,她倒在地上,面向着汗家人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解释道: “昨天库克错把左手刀给了我、我才怀疑……我……夫人、秀敏你……你要好——”她的唿吸突然急促起来,突然梗起脖子,连叫了几声“秀敏”、“秀敏”。身体软下来。再无气息。 我羡慕地看着夫人垂着泪上前合上了医生的双眸。再回头望向我的恩人,浑身的热血都要为之冰冷。 “你……没事吧,小苍?”我扭头,看见韦正担忧地望着我,“你脸色好差。” 我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感动,却一时难以唤回绮思。挫败地摇头,随口胡扯道:“我……只是在想,‘左手刀’是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回答我道:“汗先生是汗家里唯一的左撇子吧?昨晚库克为我们准备的刀叉切肉排用,估计是他太紧张了,以至于都把汗先生特制的左手用刀,错给了南希医生。只因一个心不在焉的细节,就被南希医生揪出出了狼尾巴……” “才不是呢!我父亲不是狼!”女僕扯着嗓门回头嚷嚷道,“他心不在焉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在跟我吵架!我用我生命起誓,我父亲肯定不是狼!” 她一口一个“父亲”,在我看来就是在同我叫板。我的恨与怒被狠狠地挑动了起来,上前一步怒道:“所以事到如今你还在保他吗?你们恐怕就是一起在夜里睁了眼的吧?” 女僕一愣:“什么夜里睁眼?” 第48章 鬼之诡 “话还要说的再明白点吗,五月?你在包庇一只狼人。”汗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女僕。 女僕面露慌张:“不,他不是……” “不,他一定是。”他声音冰冷地打断她的辩解,“你是知道,库克他从来不会出错的。所以,就算刚才医生没有解决库克,我也打算把他揪出来……那么,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小五月愣了愣:“……我不知道他是狼,我只是在维护我父亲而已!有人杀了我父亲!我为他说话有什么错?” 我冷笑着把因库克之死而产生的怨气全往她身上撒: “怎么你不记得了吗?我昨天才告诉过你,你不过是库克先生收养的孤女,你与你根本没有一点亲缘关系。你明明知道这个,却还要拿‘父亲’的理由为自己辩解,已经不合适了吧?” 我将曾对她说过的往事,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众人听。再我讲完这个故事以后,众人,尤其是汗先生,看向小五月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只狼的眼神了。 汗先生微跛着脚走上前,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医生的枪,摆弄了一下:“南希已经说了,直到昨天夜里还有三只狼人。现在库克已死,五月,如果你愿意招出你最后一个同伙,我手里的枪就暂且饶你一命。” 小五月被吓坏了,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真的不是狼人啊,老爷……” 她苦苦哀求的“老爷”却比任何人都更加冷酷:“你既然这样拼死地包庇那两只同你无亲无故的狼人,五月,我成全你,送你去见你的同伴们,好么?” 小女僕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真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她瞪大眼,恐惧地盯着汗先生高举的黑洞洞的枪口:“我真的只是在为我父亲……为我养父辩护啊!您怎么就不相信啊?!我与他这许多年早就情同父女——” “砰——” 那聒噪的女人终于安安静静地躺在血泊中。 众人掩面,无语嘆息。 空气里沉重的血腥味瀰漫开来,压在我心头上,闷闷的。 她死了,明于与我有百利,但此刻我却无法窃喜。 …… 冷清的月光下,两匹孤狼。 “你今天,不该逼死小五月的。” 我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沖他呲牙瞪目:“我怎么就不能?至少我没祸害自己人!”不像你,虽说弄死猎人不假,却也间接害死了库克先生。这让我无法忍住不恨不迁怒。 “……你忘了,这里还有个‘野孩子’吗?如果榜样库剋死了,小五月就会在今晚假如我们的队伍。”他无奈地摇摇头,“也就是说,你也牵连了我们的潜在队友。” “……艹,你不早说。”我恨恨地吐着舌头,想叫冰冷的空气灌进胸口来浇散那团憋闷的火,“那咱俩今晚怎么办?弄守卫吗?还是你又看出谁是什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 服了,又是这幅欲言又止表情……每次他做出这种表情就准没什么好事:“怎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今晚弄菲利普。” “他是白痴还是女巫?” “可能都不是。但他死了,方便在白天把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 第94页 我耳朵动了动,却又飞快地陷入思索中:他想利用万人嫌少爷的死,去诬陷谁? “你搞明白夫人今晚到底会守谁了吗?”我嗤笑一声,“你明知道今晚要理清守卫了,可你偏在白天强拉着我去给裁缝黑妹搬家,完了又跑上山帮着埋尸体,哪有时间去探听情报?我没去就罢了,就凭我的脸,贸然去接近夫人一定会被怀疑。可你作为最佳人选呢?你是故意逃避去接触她的吧?你倒是说说,我们就剩俩人了,继续一问三不知可怎么活?”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姑且再信我一回吧。” 我一听这话就气笑了:“……行,既然你那么信心满满,我就再顺着你一次。只是你可要小心,万一在白天出了什么差错你自己暴露了,我这头藏在平民中毫不起眼的隐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用你的命来‘澄清’我的身份。提前与你说好,要怨就怨自己今晚指挥失误,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嗯,我知道。” …… 我们顺着后院里的树,潜行进入万人嫌少爷的房间。 跳入房间的那一瞬,天上的那抹月色突然充盈起来,像银色的潮水一般齐齐地沖我涌来…… 我踏进了一团温柔的幽光之中。在幽光的正中,韦光着两条长腿,一对圆润小巧的脚丫悠悠地晃着,以一个恬静又娇娆的姿势,倚靠在一座女神塑像之下。皮肤白的像是在发光。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只能听见胸腔深处四处乱撞的心跳声。 她见我傻站在原地,沖我露出一抹熟悉的甜笑: “好久不见,小苍。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嗯?” 她向我张开手,一小块黑乎乎的巧克力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雪白的皓腕上纠缠着一串银链,蓝绿色的萤石吊坠在下面,摇呀摇。 我像是受了蛊惑,不自觉地一步一步向前着步子,伸出手去,触向她莹白的赤luo的肌肤…… 直到嘁嘁喳喳的吵闹声,将我从梦中唤醒。 我迷迷煳煳从窄沙发上爬起,却看到窗外清晨下的汗公馆闪动着火光和滚滚的浓烟。 而在我看不到的另一侧,菲利普少爷的房间不知何时窜起了熊熊大火,早将房间烧了个干净。 汗夫人抱着焦尸哭晕在一片废墟之中,将众人的安慰统统拒之耳外。 余光里,昆汀长长嘆了一口气。只有我知道,他这不是在哀嘆,而是在庆幸。庆幸这小子总归是如期死在夜里了。 我没有留下丝毫关于昨天杀死这小子的任何记忆,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返回警钟厅的小沙发上的。不论我怎么回忆都没有一点印象。只除了那个叫我有些脸红的梦。 那个梦,实在太清晰了。九年前突然消失在神庙里的女祭司,与韦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我抬头飞快地看了正在给汗夫人餵水的韦一眼。 不像,还是不像。 按理来说,两个并不相像的人,不该叫我如此频繁地联繫在一起的。甚至,之所以我对韦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产生别样的情愫,也多半是因为跟她同女祭司之间似有似无的联繫。 “转世”。 这个许多年前我在神庙的书中读到的词语,蓦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正当我想继续探究她们二人与“转世”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将我打断。 “你……你瞪我干吗?我可不是杀掉菲利普的狼啊。”杂货铺的黑妹突然抱胸警惕地瞪着我,“我要是狼就肯定不会放火烧屋的,我才刚搬到隔壁汗小姐的房间里,万一不小心火势殃及到我自己可怎么办?” 我刚想不耐烦地说“我只是在发呆才没看你呢”,忽转念一想,昆汀本来就是想利用菲利普的死来诬陷什么人,那我此刻不如顺势再加一把火。 “抱歉,我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不过既然你说起来,也提醒了我。他若是因仇而被狼杀死,那最可能的兇手就是你和老管家。不是吗,你们也承认了,与他曾有过节;当然,菲利普少爷也可能因为他的“白痴”异能而被狼人杀害。” 黑妹的眼神变了变,不自觉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我飞快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瞥了一眼。裁缝、管家和汗先生。她在看谁?那个“白痴”到底其中的谁,还是她黑妹本人? “与菲利普有仇的可不止我们几个。”她突然道,仰头看向我,“不过,这是个比你昨天讲的更荒唐的故事,要听么?” …… 汗家与朴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着实叫我吃了一惊,但阿玲把图文证据猜想假设,罗列得清清楚楚。旁人都在极度的震惊中稀里煳涂地信服了,更别提那个涉身其中的人。 □□与杀子,哪一项都足够毁了这个家的顶樑柱。 “不是我。”汗先生凝着眉与阿玲对峙,“你要是不说,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菲利普是那人的杂种……不过,我要是早知道,也就轮不到别人先动手了。” “你一定知道!昨天我跟小韦女士在汗小姐的房中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脚步声。一定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杀了菲利普!” 第95页 “我没有去过三楼,我一直同夫人一起呆在屋里……” “夫人那时正好用过药在休息吧?你完全可以偷偷熘出来!” “我没……” “哈特……”汗夫人悠悠转醒,也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内容,只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显现出绝望的神色来。 她平静地对汗先生下了死刑:“菲利普的父亲,怎么会是你?” 他呆住了。一向刻板肃穆的脸蓦地扭曲起来。他大喝一声突然拔出枪来,狂抖着对准了夫人:“你撒谎!” 我惊讶地盯着那桿枪。昆汀这傢伙……难怪昨日没回收女医生的枪,难不成那时就存了让他们互相残杀的打算吗? 夫人仍是平静而绝望地望向那洞濒临疯狂的枪口:“哈特,菲利普的父亲怎么会是你呢?” 汗先生的眼角划出一滴泪,他最后看了妻子一眼,手动了动,扣下扳机——燃烧的血花蓦然绽放在他的下颚上。他的残破的身体,跌倒在他挚爱的妻子脚下。 …… “鬼王”的诡计,竟这么快就成真了。而他本人在此过程中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的后背不觉惊出了一层冷汗。 第49章 意之涩 我悄无声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飞快地钻了进去。后背紧紧顶着门,我谨慎地环顾着糟乱成一团的房间,半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很久没有产生过惧怕的情绪了。这一回,却被昆汀,那个算无遗策的魔鬼吓到不轻。 虽然我们是同一战壕里并肩战斗的“同伴”,但我总直觉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心里忍不住存着丝防备。越同他相处,就越叫我不安。 幸好“鬼王”此时正同旁人一起在山上处理新的尸体,人不在警钟厅,否则我恐怕连坐都坐不安稳,更别提摸进他狗窝一样杂乱无章的房间里。 他平日里很少在房间里呆,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虽说有些不甘心,但也在我意料之中……不过话说回来,这傢伙能把这不大的一片地方糟蹋成这乱七八糟的模样,也算特殊的人才了。 我让它们继续保持着原本糟乱的模样,只从很不起眼的角落里顺了两样东西,便退出了这间“鬼屋”。 一本从柜子深出掏出来的、写着我家乡文字的书,被我“唿”的扔到了窄沙发上。因为此刻一只小小的望远镜把我的好奇心完全地勾引了起来。我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这种东西,从前,我也只见钱人用过,也不知道昆汀把这贵重的东西跟一只干净的袜子一同掖在床底下,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个光秃秃半臂长的木筒,壁上连朵雕花都没有,竟能把老远之外的东西统统拉到眼前! 我着迷地把筒子杵在右眼上,在奥尼的房间里四处转,直到被无限放大的影像弄得眩晕噁心,才满意地抱着望远镜仰倒在沙发上缓一缓。我仰头瞪着在顶上飞旋的天花板,心里却开心的要飞起来。 虽然它使我的肉体受到了小小的痛苦,但它也同时使我接触到了更多我未曾接触过的东西。 我几乎要爱上这种新奇的感觉! 等脑子不那么晕了,我又不自禁地拿起望远镜。这一回,我把长筒对向了窗外,望向更远的地方: 明净的窗台,半开的窗子,飘逸的布帘,别致的琉璃瓶…… 我心头一颤,望远镜差点脱手。 那是韦所在的房间。 我又想起那个梦。手指在软肌肤上的滑腻触感,立即又在心头冒了出来。我的心和身憋了一股燥热的火,就像我刚刚成为狼人的时候,堵在喉咙里的那团欲·望一模一样。我坐立难安起来。我想去见她,立即、现在、马上! 我一边暗骂自己无耻,一边又忍不住举起望远镜再看了一眼,旋即又放下。我此刻的动作,简直龌龊得像个贼一般令人不齿。但我还是禁不住每隔几分钟,就向她的房间里看上一眼。旁的任何事情与她那扇神秘而敞亮的窗子比起来,立即失去了吸引力。包括手里的那本我本来一眼就看中的、这里只有我才看得懂的书。 忽然觉得眼角白光一闪,忙抬起望远镜。果然是她回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扔下破旧的书,抄起准备好的东西就往外跑。跑到汗公馆前,我用奥尼的弹弓将纸团用力打入了韦的窗子,然后野猫一样飞快地爬上公馆后院里直通阁楼的那棵高树。 我的心越跳越快了,手汗湿地几乎要扶不住那截窄窄的阁楼窗台。 她从窗台底下拾到我丢进去的纸条了吗?她会来这里吗?她知道那行“阁楼见,马上”是出自我的手笔吗?唉,我果然还是应该把那张包巧克力的纸夹在里面,万一她以为是别人……比如昆汀,写给她的,她会不会…… 我正胡思乱想着,门细微地“吱呀”了一声。 她一身典雅庄重白色睡裙,那似玉似雪的肌肤在青烟色云彩的映照下,闪现着银白色的光点。梦中那片皮肤的腻软触感再度回到我的指尖上,我的身体不知不觉绷得坚硬,对比着两条腿稀软如泥。若非背后有墙倚靠着,此刻可能已经跪倒在她的脚底下了。 她迈开腿,向着我的方向裊娜地迈了七步,站定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她的手不自觉地轻撩了一下雪白裙摆,抬头笑吟吟地望向我,轻柔的声音中没有丝毫讶异之感:“怕你等太久,就没来得及换睡衣……不好意思啊,小苍。” 第96页 我看着她乌熘熘的眼睛,悄悄咽了下口水:“你怎么知道……纸条是我的?” “我猜的!”她咧嘴笑笑,“现在不是大多数人都住在汗公馆里了嘛,还会用从窗外传纸条的方式来约见我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你今天同我‘不经意地’对视了好几次,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想要告诉我。我说的对不对,嗯?” 我不答,只是撇开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没让她瞧见我唇边的笑。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什么秘密呀?”她眼睛里闪着光,亮晶晶的,是我的眼中永远不会闪现的、全然的自信和信任的光。 对我,她从没有表现出来过一丝的疑惑或戒备。但,也从没有过像对待昆汀时的那种羞怯与爱慕。 我的心微凉了一下,消散了嘴角的笑意:“不是的,我暂且还没有什么值得告诉你的秘密。”我见她终于吃惊了一下,这才慢慢从后腰处掏出一把小匕首,“我是来还东西的。” “……”她盯着那把匕首,惊诧的神色仍停留在脸上。 “你连衣服也没拿,就被赶出了酒馆。我本想着替你偷偷取来,没想到你先我一步取回来了。我就只找到了这个……这些天我一直带着身上,却没机会给你……” 我勐地剎住了口。我本想先同她聊些有的没的,缓和些气氛的。刚刚却又因为想起某鬼王而分了神,一时冲动竟直接掏了刀,再反悔时拿出去的东西却已经收不回来。我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她会因为我擅取她的东西而动怒。 她盯着刀看了一会,直到我手快发僵了才接过来。 “谢谢你费心了。”她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但我却直觉她似乎有一些不愉快。她看着我,轻声道,“可是我想,我再也用不到它了。” “为什么?” “这是我一开始从警长那里要来防身用的,因为尖利的武器能带给我极大的安全感。但后来,我终于明白,在这里,性命是最身不由己的东西,尤其是无法靠蛮力留住的。就像南希医生,那么强悍的女人,却也只带伤熬了一夜就撑不住走了。我这把防身的匕首,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个笑话。”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虽然我不怎么聪明,但也只好靠着这个拼命想法子,多活一天是一天。” 我脸色僵了僵。一直以来,我确实也只想着能多与她共存一日是一日,而刻意忽略了她同我根本就是“人狼不共天”。这个结局,註定是无法改变的了。 我怕敏锐的她会看出端倪,只能打起精神来,问她道:“那你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里,可又有什么惊人的想法吗?” 她闻言失笑:“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当初能把班杰明揪出来,也都要归功给能使我急中生智的肾上腺素……不过,我必须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率先站出来替我说话,我可能早出局了……” 她的话,我总听着似懂非懂。估计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她的见识怎能是我这种下等人能明白的。 在她无限感激的眼神之下,我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我……我只是不想让好人蒙冤而已。” “你就那么确定我是好人呀?” “……嗯,我确定。” 她闻言微怔,低头笑了笑:“……谢谢你,小苍。” 我望着她乌黑的头顶,喉咙开始发痒。忙咳嗽一声,转而言他道:“不过,要是按照女医生死前的说法,库克、五月、哈特·汗,三只狼,我们应该都找齐了才对啊。但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怎样才算解除诅咒了?” “咦,怎么,你也会错意了吗?”她抬头讶异道。 我不明所以:“我会错什么意了?” 她面露惋惜的神色:“看来,你也搞错了。就像可怜的汗先生那样。” 我微微蹙眉:“哈特·汗歹毒杀子,死有余辜,我不可怜他。” 她摇摇头:“不对,我想,汗先生可能真的没有杀菲利普,而且也不是狼。他杀菲利普,一定是因为他非自己亲生的。但这也仅仅是阿玲的推论而已,我虽然没有当面反驳,但阿玲的证据也只是看了汗家小姐笔记上的一面之词而已。更加证明我的怀疑的,其实是夫人的那句话。” “哪句话?”我稍稍回忆了一下,“是那句‘菲利普的父亲,怎么会是你?’么……啊,难道说?” 她点点头:“我想,这句话是夫人误以为汗先生杀死了他们的儿子,才故意说出的一句斥责他枉为人父的气话,而不是像我们在场的人所以为的那样,她是承认菲利普是□□的产物……汗先生其实就是少爷的亲生父亲,但他却因此含恨而死。所以,我才说他可怜。” 我愣了一下,在心里来回品了品她刚才的话。从我的视角,当然知道汗先生不是狼,但我没想到,这个姑娘竟能从一句不起眼的话里猜出那么多的东西。她总能叫我意外,这让我越来越不捨得她很快就会面临的死亡。 我抿抿嘴,继续问道:“那照你所说,我们剩下的这几个人当中,还藏着一匹狼,是么?你在怀疑谁?” 第97页 她一听我这话就笑了:“我在怀疑谁?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我都怀疑啊!对你来说也一样,除了你自己,不要太相信任何人……喂,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什么能力者,想套我的情报吧?不过很遗憾,我不是能力者,夜里除了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是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女巫呢?” “女巫?女巫不是至今都没用过药水吗?你当我是怎样歹毒的人啊,还能做得到面不改色地见死不救?”她佯装生气地睨了我一眼,模样又媚又娇。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她也在笑,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 她略一思索,又道:“女巫恐怕早就没了,剩下的人都做不成那个冷血女巫。” “那你总会有怀疑的或者信任的人选吧?……我只知道夫人和你一定是好的,其他人我都拿不准。” “我还知道你是好人呀,”她言笑晏晏地望着我,“否则你绝对不会在我濒死的时候,还肯拉我一把。否则,也不会轮到你的‘队友’班杰明出局呀。” 我闻言哭笑不得。 “那么昆汀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再三犹豫后,我终于还是向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人,他不知从何时起,就像是我的梦魇一样,如影随形地缠绕着我,逼得我无处遁形。 当白天我了拒绝和他一起搬尸体的时候,他曾沉着声音对我说:“前夜你主动提出夜袭汗夫人,其实是为了保韦筱池吧?山崎苍,你同她最好不要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就算是你是我的同类,我也一样不会放过……” 他是在怀疑我们是传说中同生共死的情侣?还威胁会在白天出卖我? 呵,情侣么?我倒是想。 …… 韦没料到我会突然提到昆汀,她的上眼睑幽幽地垂了下来: “我很想相信他,但我不知道。” 此刻,她的笑容酸楚又干涩。 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感受了。因为此刻的我,对她,也是同样的心情。 求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忙到吐……有存稿都没空改……还好赶上这周的更新了……希望下个周能好一些 第50章 愚之诳 从阁楼出来后,我的心头上一直攒着一股闷气。又兼着在回警钟厅的路上,当头被浇了一泼冷雨。如此,还未到天完全黑下来,我居然就发起烧来! 这一病如山倒,我只能窝进沙发,浑身冒着晕乎乎的热气,腿软得站不起身。 入夜之后,我仍旧是病恹恹的。昆汀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再无力干涉。甚至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反应过来,昨夜死亡的是阿玲,而不是我以为的守卫汗夫人。 我感到惊奇,却也没那个精神往深处想。虽然我的体温基本上已经恢復了正常,但仍旧虚弱得叫人气闷,身子软绵绵的,像个女人。 唯一叫我觉得精神一震的,就是韦主动来找我说话了。她看我精神不济,竟然还把她柔若无骨的手搭上我的额。 她自责道:“要是我昨天再多劝你几句,把你强留下来,你肯定不会淋雨受凉了。” 我垂着眸子,烫着脸,随口嗯啊了两声。 她见状,面露担忧:“虽然额头不怎么烫,但你的脸还有些发热,恐怕还在发低烧……也不知道公馆里有没有合适的药。” 我怕她想通我脸热的原因,连忙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没事,不用吃药……我再睡会儿就好。” 可韦似乎认为我是在强撑,三步两步跑去向管家询问药的事。 她的这一系列举动,使我心中十分熨帖。正愉悦着,忽在余光里瞥见昆汀瞪了我一眼。 那是一记警告。 “山崎苍,你同她最好不要有什么特殊关系。”他说过的话像是警钟一般迴荡在我的脑海里,“否则就算是你是我的同类,我也一样不会放过……” 若我与韦真是情侣,暗通款曲后确实有一定可能威胁到其它狼人的安危。看他刚才眼神中的狠厉就知道,他会一直这样盯着我、防着我,直到其他人都死光,诅咒彻底接触。 很好,昆汀,我本以为只有我最惜命最小人之心,才会对身为同伴的你怀疑忌惮。原来,众人眼中光风霁月的警长先生,也同我这个在底层摸爬滚打惯了的渣滓一样,内心阴暗得很。 想通了这一点,我原本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我扭过头去无视了他的警告。对着韦的方向晃悠了一下身体,“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韦听到声响后果然马上回头看过来,见了我的惨状后发出一声轻唿,立即一路小跑着去楼上取药了。 我一面毫无愧疚之心地装病,一面在心中暗喜:她这样对我,倒是不枉我病这一次、受这些罪。 吃过药后,我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但我的好运气并没有立即用完。半梦半醒之间,韦刻意压低的嗓音数次飘入我的耳朵: “嘘,咱小点声!小苍吃过药才睡下……” “……” “不可能是小苍的!他跟排除夫人嫌疑的理由一样,他从昨晚就开始发烧,以这样的精神状态是很难让现场保持这样干净利落的状态……我作为曾经揪出班杰明这匹狼人的绝对好人,愿为他担保……” 第98页 我拉了拉身上她特意为我找的杯子,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噢,能有这样贴心的女人为伴,真的是太舒服了…… 就这样,舒舒服服的一觉醒来,日头已然西斜。昆汀又去处理尸体去了。这次,死的是老管家,据韦描述,是他不堪折辱,自己从三楼翻窗跳了下去,磕断了脖子,一滴血还没来得及洒出来,就干干净净地死在了当场。 只是认他是狼的人,出乎我意料,居然还有那个娘炮裁缝!除去精神状态浑浑噩噩的侏儒、汗夫人和我以外,昆汀那个魔鬼不知道怎么忽悠着韦和裁缝一起跟他投了票。 我忽然明白昆汀为什么昨晚挑中了黑妹。原来他也看中他们两人不一般的关系,刻意用聪明一点的那个的死,去刺激那个蠢的。让他在冲动之下稀里煳涂伸手,助我们一臂之力。 不过通过今天的事,我发现了“装傻”似乎是个挺不错的选择。至少从白天的结果来看,迷煳到投不出票的三个人,我、夫人、侏儒,甚至都没被质疑过身份。要是我继续装傻充愣、只守不攻,会不会顺利地藏到最后? …… “你先别光想着装傻充愣,还是先找到最后那个“真傻”的“白痴”是谁吧!他才是我们最后一道坎。” 我抬抬眼皮瞅了一眼面前的黑毛绿眼狼,撇嘴道:“急什么?不论如何,我们今晚也得先处理了守卫才是。” 他听后,竟反常地没有点头答应道:“确实,这件事已经拖太久了。今晚就先解决这个吧。” 我疑惑:“你不是一直强调,弄不清楚汗夫人夜里守卫的次序吗?白天我也没见你同她说过话,你真的弄清楚了?今晚不会咬空了吧?” 他点点头:“你要相信我。” 又叫我信他……我撇撇嘴,每次他这么说,我心里都得犯嘀咕。 “艾伦大概率就是那个白痴了,”他忽然道,“你明天装作女巫,想办法拉艾伦一起质疑马里奥。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逼死马里奥,明天晚上,艾伦这个最后的能力者一死,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为什么要我装女巫?或者直接逼死这个小白痴不好么?干嘛还要拿他做掩护,再拖一晚?” “当然是因为艾伦最好骗啊。而且比起马里奥,艾伦不像是个坏人!”他道。 确是这个道理没错。我嗤笑两声,旋即又皱起了眉: “可是韦,骗她并不容易吧?她是不会轻易相信我是女巫的。”更何况上一个白天,我已经背着昆汀同她在阁楼上“交了底”,说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能力者。明天我要是出尔反尔,她会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她么……只要,你能说动艾伦,她的意见就撼动不了什么。她,我来搞定。”他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似乎要看穿我些什么,“你听着,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韦筱池是我的猎物。她绝对比你想像中要难对付得多。我必须要把她放到最后,亲手将她料理干净,才能彻底放心。” “……” “我劝你不要为她分心,山崎苍,艾伦才是你明天的目标。” 我恨得牙咬的咯咯,尽我最大的努力对着他怒目而视。 他要杀她,他要杀她。这个恐怖的念头在我的心中疯狂的滋长。 我一直知道,她总归要死的,但我每次见到她只觉得愉悦又悸动,生与死这种终极问题,就被我直接抛到脑后去了。我守着我“一报还一报”的信条,牢记着她对我点滴的好,只想着如何还给她,还给鲜活的她。 但是,人狼殊途,他想叫她死…… “……好。”我对着昆汀万分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与其叫她在我的手下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还不如叫昆汀动手。这样,等我以后半夜惊醒,心头懊悔之时,还能有个人,叫我去恨…… 不,我不能恨自己!! “你放心,昆汀。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我粗声向他承诺着。声音低沉迴环,在空旷阴冷的广场上萦绕不绝。我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仿佛这句愚蠢的谎言,也能诓骗住自己的心一般…… 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想法了。唯有如此,在一切都结束之时,我才能真正得到梦寐已久的新生。 …… 今晚的杀戮异常惨烈。我胸口积郁的怒与恨与悔与气,全部都发泄在了尸体上,直到昆汀无可奈何地拉住我,我才赤红着眼睛藉机使劲地抡了他一巴掌。 尖利的爪在他的眼下划出一道不浅的痕,血浸出他脸上的乌黑短毫,留下了鲜红的一线。 他伸出舌头,舔掉滚落下来的一滴血。他再没有动,只是目光沈沈地看着我,似是洞悉了我的故意。 敌不动,我不动,我也借着脚下的有力地形,居高临下地与之对望。 一直以来,我心中对他深埋的恐惧和憎恨,在这一刻忽然消散。 我似乎在一瞬间灭了心魔。我,兇恶恶孤狼一匹,赤条条浪子一人。连喜欢的女人的性命都能放下的我,为何还要怕他? 他见我不甘示弱的眼神,竟也没有发怒发狂,只是绿眸愈发显得深沉如海。 第99页 “也好,现在,我不欠你的了。” 他没头没脑地撂下了一句话,撇头就走。 这还是第一次,他占了先机,反倒先我一步落荒而逃。 还说什么他不欠我的?他欠过我什么?他不欠我什么?我被他弄的一头雾水。 呵,想必他不是被我气疯了,就是脑子坏掉了。 “也好”?确实“也好”。我恶劣地想。反正他坏了,于我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反之,我最不怕看人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苍同学的意识流片段,各位看官习不习惯? 第51章 巫之戏 · “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女巫呀!你是真当我们都傻呀?女巫在夜里不救人的嘛?” “……” 啧啧啧,事到如今,还真不能轻易把人当“白痴”了,瞧瞧,就连这小娘炮都不好哄了,还反过来沖我吹鬍子瞪眼。 “是,我一开始是没打算救,我又跟你们不熟,凭什么随便挥霍我的解药?”我顺着他的话瞎编道,“但是后来,我还是救了一个人。” “你救了!?” “你救了么?” “你救人了?!” 我被三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吓了一跳,裁缝、侏儒、韦,甚至还有昆汀,凡是活着的人,此刻都无一例外地瞪着我。 女巫救人了,却没有出现平安夜……虽然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幸好女巫早已经不在了,随便我编什么理由也不会有人出来反驳。众人惊异的眼神叫我有些骑虎难下,但我并不后悔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其实,此刻我若跳出来说,自己与狼人在夜里凑巧瞄准了同一个人,固然是可以,但这样的理由是难以服众的。今天,我却必须要让裁缝相信我就是女巫,不论冒多大的风险都值得。不成功,便成仁。 “我确实救了。但不知为何,那人第二天早上没能活下来……是的,我确定我用过药了。自那夜过后,我手里的解药瓶就消失了。”我抓了抓头髮,面不改色地顺口胡扯道,“还记得吧,就是汗家少爷被烧死的那一夜,我用了药。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又烧死在床上。 “而我一直没敢跟大家承认自己是女巫,就是因为这件事太过蹊跷,我怕我说出来,你们反倒会生疑。 “但事到如今,我却不得不站出来。我若再藏着窝着,一定会被当成狼人,像可怜的汗先生一样,被逼死在白天。” 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我。我目光坚毅地扫视着眼前的四个人,攥紧的拳头里湿漉漉的全是汗。 我拿不准这一番话,能唬住他们之中的多少人? 众人疑惑着,思索着,沉默着。面面相觑。 “守卫……”韦突然低声喃喃道,“或许在那一天夜里,是守卫和女巫同时救人了……” 我一愣,脑袋飞速地旋转着,借着她的话头往下道:“是了,一定是守卫!是汗夫人为儿子设下的守护结界,与我的解药相碰,却反过来引发了大火,烧死了小少爷!……啧,我若早想到他有他母亲护着,就不该多此一举去救他……” 正说着,余光里看见侏儒的脸色变了。他满脸的怒气,粗重地喘着气,脸上的赖肉似乎都跟着颤动起来:“汗夫人救子,人之常情;可你又凭什么浪费一瓶药去救他,却放着前面的人、放着伊莲不救?嗯?你说,你为什么不救伊莲?!!” 不知为何,侏儒在知道我“是”女巫后,反应会这么大,像是一条没拴缰绳的疯狗一样,随时可能冲上来咬人。不过这样也好,他越是发疯,我能用来诬陷他的破绽,只会越多。 我精神极度的紧张,整个后背不知不觉都满是涔涔的、冰凉的汗。但表面上,我仍要极力地保持着不以为意的镇定,应付这些不明真相的愚民,当真辛苦。 我冷冷道:“我救汗少爷也是个偶然。在那个夜以前,我一直留着解药,想等一个救自己的机会……但后来,我看到医术高超的女医生带伤死撑着,却仍倒在天大亮之前。我突然领悟,这么恶毒的诅咒,根本就不会给我们投机取巧的机会。就像这女巫的破药水,肯定只能救别人,而不能救活自己。所以,我当晚便启用了解药。只是没想到,凑巧装上了守卫的结界,弄巧成拙…… “话说回来,马里奥,不过区区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能力者。死了固然遗憾,但从大局上来看,她的死,保护了能力者和剩下的人,所以我们应该感激而不是仇恨,而你,就没有必要把她的死归咎到我女巫的头上来。要知道,误伤能力者的后果,可不是像死一个普通女人那么简单,搞不好就是狼人屠城的大事。千万谨言慎行,就算要怨恨,也该怨恨那个在夜里动手的狼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杀人兇手,而不是我。” 侏儒可怖的死鱼眼恨恨地瞪着我,几乎要夺眶而出:“你怎么胆敢这么轻蔑地提起她,呸,你这个该死的野狗!你不配提到她……伊莲她本应该活下来的!就是你杀了她!野狗!你才是兇手!” 他抡起与他丑陋无比的脑袋完全不成比例的小拳头,直直地沖向我。 第100页 我冷眼看着,这个可怜失心人儿,被警长昆汀老练地扣住肩膀。 “你居然还在质疑我?可笑至极!你不知道么,我是现在唯二的能力者,如果现在被你弄死了,晚上狼人再瞄准剩下的能力者‘白痴’,那么狼人的诅咒就会直接爆发,所有人都将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蠢货与我计划的完美配合,让我“气”到发笑,“……哦,我明白了,马里奥,不是你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只是打着伊莲娜的幌子,想致我于死地吧?直到现在还把我当做兇手、当做狼人的你,绝对不是看不清真相,而是在故意混淆他人视线、搅乱事情真相?!” 他气到浑身抖得像犯了癫痫,强行制住他双手的昆汀的手指头都攥到发青发白了。 真是可笑。 我冷冷道:“可惜了,侏儒先生,饶你再胆大,却仍难逃好人心细如髮。很不甘心,对吧?狼队的实际领头人、潜藏在我们之中最后一只狼——马里奥! “谁会想到,竟然是你呢?一开始就能狠心戕害于你有恩的老闆娘,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对你这个陷入“仇恨”的可怜人儿放松警惕。接下来,你率先出刀砍杀暴露身份的同伴班杰明,除了做实了自己好人身份之外,你更是为了在他暴露更多消息之前,将这枚‘弃子’封口。 “坐稳了自己的‘好人身份’之后,你只要作壁上观,等着给众人最后的一击就够了。所以当你的狼同伴,库克、五月、塞伯他们在死亡之时,你就能做到一丝丝的反应都没有。因为你就在等这一刻,等我们剩下的能力者暴露,而你却还藏在暗中。 “可惜,你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落空了。狼队中唯一剩下的你已经被我们制住了,而第三方野孩子,无非是伊莲娜和菲利普中的一个,总之也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当中,再没有人能被你抓去顶包。韦是第一个发现老马夫的破绽人,而且此后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积极求生的好人,她绝不是狼,但也不会是能力者,否则,她在被你刀口正对的时候,就会将身份公之于众。而我们的小裁缝,自然就是最后的能力者‘白痴’……” “啊,你……你怎么知道?” “白痴”惊恐地咬着手看向我。 为了争取到他的信任,我让自己尽量笑得不那么嘲讽:“因为昆汀那傢伙一看就不是能力者,否则,他一定会比现在更有作为,也会比我更先跳出来住持大局。但他没有。” “哦哦哦!想来,还真该是这样子的呀!” 见他勐点头的傻样,我的心才稍安。 “……小苍,照你的说法,警长先生的身份应该是在能力者以下的,”韦突然出声,“但,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是狼人呢?” 一直抓着侏儒的昆汀闻言扭头看向韦。他绿眸子里,是浓浓的无奈与疲惫。 他竟然没有搞定她! 我心中为此暗自高兴,眼睛不自觉看向她。 她也正望着我。 但与之前的几次对望的感觉,都不同了。她的眼睛不再脉脉含笑,那种疏离与防备,刺痛了我刚刚还愉悦着的心—— 曾对她“说过”,我只是一介草民,并非能力者。然而,不过才相隔短短的一日,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披上了“女巫”的外衣。我知道,像她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一旦觉得受了欺骗,就不再会相信我了…… “哎呀,也对哦!”那个小白痴在此刻嚷道,“小韦姑娘说的也很对!警长先生确实做的不够,不像他以前雷厉风行的风格。所以他不是能力者,但可能是普通人,也可能是狼呀!” “……”我不忍再去面对韦的目光,便扭过脸去,对小白痴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昨天,昆汀带着大家找出了狼人塞伯,我想,就算昆汀真的是狼,我们也可以暂且放他一轮。 “毕竟咱两人的身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狼人的下一步棋必然是顺次杀掉我和你。好在我们也不是完全被动等死,我手里还有一瓶毒药。如果一会儿,侏儒死了,诅咒却还在夜里继续的话,我会用毒药跟昆汀同归于尽……最后能保住你和韦的性命,我也不算死的太亏。” 那小白痴听我如此说,感动地眼泪汪汪:“先生,您真是太无私、太伟大了……” 我低下头,拼命忍住嘴角的嗤笑:“此刻,我只好寄希望于神明,那侏儒真的是最后一只的狼人,这样,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小白痴在我左边聒聒噪噪感恩戴德,倒显得我的右侧安静的吓人。 不善言辞的丑侏儒被我气到失语,只剩拉着舌头喘气;昆汀也被牵扯其中,不便插嘴。而韦轻咬着下唇,她仍在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的是女巫吗?”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小苍,你是吗?” 我定定地望着她,答道:“……我是的。” “……好,我知道了。” 她终于不再看我,头垂得低低的,双眼没入阴影中。 我的心裂“啪”得成了两瓣。 第101页 一半,被那束已然消散的目光刺地生疼生疼。 另一半,却在原地飞速地旋转、舞蹈、狂啸—— 她妥协了!终于,我马上就要赢了!终于!!!!!!! 作者有话要说: 幸好本周末有三天,否则非得断更…… 中秋快乐!米娜桑~~~~ 第52章 苍之泪 午夜,丧钟发出第一下长鸣。我倏地翻身跳起。 窗外月华如洗,荧黄色的光幕投进杂乱狭小的卧室,将屋内隔成了阴阳黑白的两界。 我低伏在房间里阴黑的一界里,不自觉地想隐没身形。四只爪紧抓着地面,暗色的毛髮也似是要融化在这片暗影里。沉寂地隐没,无声而无息。 房间里像是睡死了一般,只剩下钟声还在其间萦绕…… 但是,在我阴沉默然的表象之下,一颗心却燥热得像是要炸开一般!血液从温热,一瞬间飈到灼热、到翻滚沸腾!不过短短半下钟鸣的时间,我便已经遏制不住体内骤然升起的邪火!直强耐到最后一下“当”声落下,头脑中那根紧绷到疼痛的弦骤然绷断—— 我飞身跃起,勐地撞开了房门。像一支离弦的箭,或者一只脱缰的狗,或是一匹受惊的马,甚至一头髮疯的牛……随便你说什么,总之,我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无法自控的玩意儿! 饥渴,饥渴!这唯一的念头占据了我全部意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强烈。它驱使着我,向着美味诱人的猎物大步前进;它催促着我,使我的脚步癫狂凌乱,使我的脑袋发胀发昏,使我耳朵嗡嗡作响,使我双目突突往外冒火…… 呵,我自诩天生冷静过人,还从没有这般放纵过自己。放纵自己抛弃理智,像行尸走肉一样,只依靠欲·望狂妄地前行。因此我一向憎恶无脑行事的人,我唾弃他们与动物无异的言行,所以更不允许自己像他们那样为所欲为。但此刻,我的大脑却奇蹟般地无法思考。嗜血的欲·望鼓譟着我身上的每一滴血,只想像个野兽一样畅快地大开杀戮! 尤其当我路过警钟厅一楼的大厅,嗅到了空气中的丝缕血腥味时,体内那团火勐烈地狂躁起来,几乎要将我灼成灰烬! ——那是侏儒的血。昨天傍晚,我们几个把侏儒扭送到警钟厅的小监狱里时,他还在抵死挣扎,叫嚣着要杀了我。我当他是块多硬的石头呢,原来抗不过众叛亲离的一晚上,就认命地咬了自己的舌头。 腥臭的血的味道透过监狱的铁窗飘进我的鼻尖,然后那味道便像一条刁钻的蛇一样往我的身体里钻,钻进去,钻进去,往灼热的心火上又狠狠地吐了一大口蛇油!偌大的火花轰得炸了开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低嚎了一声,两步跨出警钟厅,向最终的目的地奔去。 月色寒凉,沖刷着我的肩背,在石板路上投下一道漆黑的孤影。 空气中没有一丝昆汀的味道。他竟然没有在外面等着我。 我浑浑噩噩,也顾不上惊奇,只伸着赤红的舌头在夜里吐着热气,脚步也不曾为之稍作停歇,径直踏碎月光,窜上了汗公馆近旁的树,纵身一跃便进入了裁缝的客房…… 比女人还美丽的金色长髮上,沾染了骯脏的血污。我肆意地挥霍着他喷涌而出的生命。黑色的皮毛被热烘烘的血一阵一阵地沖刷着,每一根神经都亢奋到颤抖。我的理智被完完全全地抛弃了,身体全凭着兽的本能在撕在咬在哮! 我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究竟都对这个可怜人做了什么,再回过神来,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只余下漫天遍地的血迹,以及角落里零星的几块碎骨。 我独自在了无生气的屋子中呆站了好一会儿。半晌,那双恢復成人类形态的手才终于微微动弹了一下。我知道,这双手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已经沾染了骯脏的尘,每一线肌理内都淤积着赤红的血。但我仍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们缓慢地举过头顶。就着浅浅的月光,细细地看着它们,我看到它们如糠筛一样抖个不停。胸口中五味杂陈。 “啪嗒”一小滴血水从指尖滴落而下,正好砸入我右眼中。 我的眼眶一热,只能收回手,像是拼命一般地去揉搓。直揉的我眼前水汽氤氲,坠下一行杂着些微血红色的泪来。 刚刚最后一个能力者“白痴”,也已经被我吞入腹中了,小镇中除了狼人之外的其它活物,也定然跟着暴毙而亡。否则,我也不会在夜里就提前恢復人形——诅咒消失了。不,不仅是狼人的诅咒,还有自出生以来就缠绕在我身上的那些,也随之一起结束了……冷酷的神明不许我作为一个常人出生,但终于还是给我了一个机会,得以搏出一个解脱。今后,我再也不用背着“天煞孤星”的诅咒度过余生,即使这几天夜里发生的事将成为我一生的噩梦,但至少,这噩梦不会再连累到其它的人。 ……我真的,真的真的受够了孤身一人的生活了! 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样,与什么人一起定居在某一个地方,无忧无扰地度过安静平和的一生。但我再也不想让身边的人“因我”而死了!——就像我那早亡的母亲,我被焚毁的故乡,我难以忘怀的人生导师、那个消失在林间的修女,我枉死的朋友,我暴毙的恩人,还有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第102页 我慢慢收紧了拳头。 “韦……筱池……” 那一串无比古怪的发音,此刻却无比清晰准确地迴荡在我的舌尖。这是我唇齿间第一次完整地吐露出她的名字。韦,筱池…… 热血褪去后,理智渐渐回笼。我仿佛才闻到房间里那股弥散不去的血腥味一样,终于支撑不住俯下身子哇哇地大吐特吐起来,吐到腹中空空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才茫然地蹲坐在血迹斑斑的地上。 窗外那一轮月,不知何时,竟也泛出了血一般的红色光辉来。 在我的家乡,传说有一个美丽而哀愁的女神。她从天上来,在人间出生长大,最终,时间到了,她便离开了地面,回到了月亮上,并在那里得到了永生。 韦,她就像是那个女神,某一天,从未知的某处,蓦然降临到我身边。奇怪的着装,奇怪的名字,奇怪的“糖果”,同我一样的乌髮黑眸黄皮肤,并非是我的同乡。她,就像是那个为我而来的女神一样。她有着自己的美丽与善良,有着我似懂非懂的快乐与忧伤。但,即使是她,也命中注定了会因我而亡……她此刻就在离我很近很近的房间里,我多么想去看她最后一眼啊。可我更怕在那里看到她冰冷无声的尸体……我宁愿她真是下凡的辉夜姬,此番只是回到她自己的故乡、回到月亮上去。这样,我在每个月夜里抬头望天时,都能看到她所在的地方;我还能欺骗自己,她只是离开了我,却还永远地活在天上…… 口里满是令人反胃的苦涩和血腥。僵硬的舌却仍是固执在上颚上轻弹了一下。一触即分,一碰即碎。 “韦筱池……” 她的名字就如同她在我生日那天送我的那块“巧克力”一样,入口甜蜜浓郁,余韵却是格外的苦涩绵长。我苦笑着,仰起头盯着那轮圆月,将快要溢出的泪水咽下。 “……小苍。” 轻柔的声音,蓦然从我的身后响起。这声唿唤很轻,很柔,但着实让我的身体剧烈一震,待恍惚过后,我的蓦然生出了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来。 不仅是出乎意料的大悲或狂喜,还有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从心里幽然地钻了出来。 我全身都绷紧了。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头,一面悄悄把血淋淋的手往大腿上擦蹭了一下:“我也突然醒来,怕你有危险才跑到这里来,结果就看到这幅景象……韦,你也——” 话说到一半,有什么东西忽然在胸口里迸裂了。我僵住了身体,只能定定地盯着那人,盯着她手中光华流转的瓶……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梦里的女神,一袭纯白的长裙,飘飘然站在皎洁的月下,有如一朵在夜间冉冉绽放的昙花,美丽而脆弱。 但此刻,梦醒了。她从黑暗中款款地走出来,亭亭站在残酷的月光下面。 此时的她依旧美丽,却不再脆弱。她从神坛上走下来,成为夜里最强悍的魔女。她拿在手里的精緻银瓶,便是这世上最歹毒的药水——就像她冷酷无情的心。 瞧瞧,她这些晚上都做了什么? 那个阴狠的女巫,那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死去而无动于衷的女巫,怎么可能是她呢? 还有葬送汗少爷的那场火灾,那场火如此蹊跷,若不是意外,便是女巫所为。难不成真像我昨天胡乱猜测的那般,这是出自女巫和守卫汗夫人共同的手笔?真的是她吗?是她明知道同救同守的后果,却仍拿着宝贵的解药设计“杀”了人?!…… 我又不自觉地钻了牛角尖,非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揣摩。但这一次,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点。韦手里的瓶子,无疑印证着她的女巫身份。但她明明没有任何理由在那晚给菲利普泼解药的,她为什么要救他,或者她为什么要谋害与她并肩的“战友”?…… 直到我看见,在韦身后的阴影里,那双悄然而至幽暗绿眸。 后背顿时生起森森的凉意,我狠狠打了一个战慄。 一滴泪,沿着已然干涸的水痕从眼角边缓缓滑落下来——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非常抱歉qvq拖这么久才续上。因为三次元太忙,又加上临近完结,所以华丽丽卡文了……一卡还那么久……这一章也更地很忐忑,不知道有没有败笔……实在抱歉 第53章 吾归路 我一直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无“因”的“果”。那些看似凭空产生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太过骄傲太盲目,不肯承认那些预兆想要警示我们的残酷结果罢了。 就像是那一天,在细雨中的悬崖边上,韦晕倒在昆汀的怀中,醒来后却突然与他绵绵一吻。 家乡的独特礼仪?呵,换了别的女主角,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昆汀解释给我的那一番鬼话?可我却鬼使神差地信了,真的以为昆汀不可能看上“资质平平”的韦,不可能接受她的示爱。 现在想来,自欺欺人什么的,当真是可笑。凭什么我会认为,只有我一个人慧眼独具,才能看得见韦的怜与爱? 我哀伤地抬眸,看向走进月光里的那个女人。暧昧的光线下,韦清丽的脸上居然透出一抹青灰,宛如一个死人,透出沉沉的绝望。 第103页 为什么,她的脸色会如此难看?她不是马上就能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撇下,与爱慕的人比肩立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幅样子来迷惑我? 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从她出现在这个偏僻小地方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只为了昆汀一人而来。 所以,她即使先认识了我,却还是会辗转遇到他,然后飞快地爱上他。这是宿命,我知道。她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女神……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在韦身后的黑暗里传来了细微声响。随即,警长昆汀出现在离韦半步远的地方。他的脸庞隐在暗处,表情迷离看不清,只除了一双幽幽地碧眼,隔着稀薄的空气,冷然直视着我。 我不想与他对视,只垂着眼睛,紧盯着韦。我看着她几不可查地向后方侧了侧身体。但仅是这轻浅的一侧,竟就有丝“活”气,自她了无生趣的面上生了出来。我愣愣地看着她花瓣一般的唇间唿出带着馨香的气息,在微凉的月色下打了个旋,然后悠悠弥散在这个被我作弄得血迹斑斑的小房间里。 她为他的出现变得鲜活,而我却为此浑身僵硬又冰冷。 再也无力去同他们情侣两个兜圈子了,我喘了口气,直截了当对韦道: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对吗,‘冷血的女巫’?” 她怔住,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一开口就是不留情面地质问。她脸上难堪痛苦的神色愈重,出口的声音艰涩,几乎要听不出原本清亮甜美的嗓音了。 “我……”她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地面,脸白得可怕,嘴巴嗫嚅了几下,却只弱弱地道出了一声“对不起。” 我的心随着她的脸色一同沉了下去,隐隐的还生出丝缕的怨恨。怨恨她一边与别人情投意合,一边还一副没事人似的模样来与我交好,关怀我,诱引我,让我轻易就放松了警惕。 但比起恨意来,我想,我对她的爱仍然胜了一筹。正如此时此刻,她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矛和盾挣扎,令我无法不为之动容。 我不忍她再痛苦下去了。张口正欲说出原谅的话来,却忽见一只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悄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但是,这微不足道的触碰,却令她浑身颤抖了! 只见她以奇快的速度抓住了那人的大掌,紧紧地握住,就像是溺水的人拉住了救命稻草…… 交叠的一大一小两只手,指与指紧紧相缠,力气大到指尖发白。但她的神情,却随着指间的纠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她身后的那一双绿眼,只与我对视了一秒,就转而凝视着身前的女人。 只这一个眼神,竟叫我恨意顿起!非是恨她或是他,而是恨命运的不公;也恨自己眼拙,为什么不能早点看清这两人之间暗涌的苟且——目光浅薄的我只看到了韦的相思意,却一直没发觉昆汀对她亦是有情的: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笑,都是对着她的方向;我每每同他提起韦时,他的眼神都会变得微妙;他常提防着“情侣”,或许只是为了提醒我离韦远一点。就连他数次扬言要杀她,恐怕也只是为了这撇清自己的同时,利用我的情意护她周全…… 盯着他俩交叠在一起的手指,我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本以为同样正在遭受着“求而不得”的我与她,相互之间该是最理解的才对。谁知到头来,一厢情愿的却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她终究不是专属于我的那个女神,从来也不是。 女人见我怔忡不语,又有些不安地握了握与恋人交叠的手。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能说出口。 “小苍,我很抱歉瞒了你很多事。但是我只能这样做,为了回家,必须得这样做……” 回家? 我恍惚了一下,忽然忆起她在最初相识时,就曾泪意朦胧对我说过:我想回家。 虽然她此后再也没有提起过“回家”这两个字,但我想我清楚,这个字眼对她的意义,要远比对我来说,更重千万倍。 早知会有今日,我便在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在她泫然向我哭诉想家时,当即掏空钱袋、雇上马车,然后亲自送她一程。绝对、绝对不会因为犯懒怕麻烦,就把她像丢包袱一样丢给那个好运的警长昆汀。 我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不仅是因为在他们两人之间不时流转的和谐与默契是我无力插足的,更是因为我与此生最眷恋的女人,终于无可避免地走到了这最后的一步:像一对生死大敌一样,需得拼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但我是那样卑微地爱着她。这份无望的爱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萌的芽呢?从她第一次听到我名字时展现出来的笑脸?得知我生日的那一刻,顺手扔给我的“巧克力”?我也说不清楚。但“一报还一报”从来都是我的信条,她对我的好,我势必会记得比她自己还要牢靠。所以此刻,我愿意再帮她一把,帮她一直想达成的梦想——为此要我赴死,亦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在我的家乡,我们对于死亡的态度永远是郑重远大于畏惧。比起我对她火热的爱与信仰,死又算的了什么呢? 我的脑子里纷乱着,不知怎的又想起故乡那个名为“茨木”的鬼怪。某一天茨木化身为美人,接近了武士渡边纲。传说茨木在与渡边纲相谈甚欢之时,突然现出原形作恶,而渡边纲便在千钧一髮之时,砍下了茨木的一条胳膊,终得以留名千古。 第104页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与那个孤儿出身、被称为“鬼子”的茨木有着极深的渊源。现在想来那茨木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某种难言的情感,才刻意将自己的胳膊献给渡边纲的呢?…… 所以,当我想通了再开口的时候,胸口处积压的嫉恨和愤怒的情绪早就不復存在了。我已不再当自己是一个人,而仅是一个即将要献祭给女神的牺牲罢了。 “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尽我所能,送你回家。” 我最后一次,或许也是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凝眸看向她,看向那双让我又快乐又痛苦的美丽眼睛…… 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我噼手夺过她手中的银色瓶子,一仰头,里面的液体全然进入我的腹中。 冰冷的液体飞速下肚,只在舌根处残留了一线苦涩,紧接着腹脏里快速灼烧了起来。我疼的眼前一阵一阵发花,忍不住俯身去捂火烧火燎的肚子。腰刚一微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重重地栽倒在地,倒在那堆骯脏的呕吐物和血污之中。 这一栽,栽得太重,魂魄一下子撞脱了躯壳,幽幽离了体,控制不住地穿过窗子,往天上飘去。 在脱离身体的剎那,我恍惚了一下,紧接着我的五觉六感蓦然从蒙昧中超脱而出,与周遭的环境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空气里流转的月华,瀰漫不散的血雾,缥缈翻腾的细尘,还有倒在腌臜堆里的那一摊属于我的死肉,一时间,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扑面袭来的浪涛一样涌灌入我的意识当中,清楚得仿佛它们就属于我的一部分,是我的手我的泪我手臂上的汗毛一样,在我眼前纤毫毕现。 我甚至还“看到”了很多与“我和她”相关的场景,画面清晰地仿佛是我亲身经歷过的一样—— 我站在警钟厅的大厅里,心悔痛如擂鼓却还要假作镇定地给她即将吃下的麦片粥里加了“料”……光影一闪,我又走在冰冷的夜里,火光映衬下,我强忍着羞赧和激动,脱下上衣和鞋,硬是塞给衣衫单薄的她……眼前再一花,昏暗的小阁楼里,我将书里发现的如何出逃的秘密告诉她,祈求她能和我一起—— 我恍然明白,他们两个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我懵懂地低下头,从半空中俯看着逐渐被我抛下的……我的硃砂痣,我的白月光。 韦跪坐在我的尸体旁边,双臂环抱着自己,恐惧地颤抖着,小声地啜泣着——我是多么想伸出双手,把她揽入怀中细语安慰。像她那样纤细脆弱的身躯,在遇到这种境况的时候,难道不应该立即地埋入另一具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吗? 可她没有。 她也曾是一个要往枕头下的匕首才能够安眠的女人啊—— 她是不愿依靠那人,还是……不敢?不确定? 是了,那时她在阁楼上同我提到他时,笑容里透露出的艰涩,着实让我误以为她同我一样是“求不得”的。纵然其中含了些做戏的夸张,也少不了有一半的真实:他确实让她的心悬空了,不踏实了。 他们明明相恋着,却还在假作路人。再坚强的女孩,恐怕都会在这段关系中难得安寝…… 我忽然似有所感,视线一转,正巧与昆汀的目光对上。他正抬着头,僵硬地望向窗外,恰是我正缓缓升高的魂魄之所在。 我这最后一个叛变的狼同伴,所以能看得见我?那双绿眼睛中的情绪是戒备?亦或是歉意? 我嗤笑,扬起一阵风,无误地撩动了韦肩上的一缕发。 昆汀仿佛勐然惊醒,俯下去,双手轻轻搭在韦筱池的肩膀上…… 我苦涩地笑笑,不忍再看他们二人相亲相爱的样子。 啊,我的人生真是个悲剧,只剩下灵魂竟然也会觉得痛…… “……苍……” 恍惚听见有声音从上空传来,似真似幻,飘飘渺渺。我勐然望向月亮。 那一轮罪恶的血月,不知何时已经被涤盪得莹白纯洁。一抹倩影在其间一闪而过,我却偏偏看得清楚。 我急,张口欲唤,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拼了命地向那边奔去,可此时轻盈的魂魄却突然不像拙笨的躯壳那么听话了。我仍在以缓慢的速度飘飘悠悠地上升着,急的几乎能流出泪来。 等等,别走—— “……苍,好久不见,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那个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心忽然宁静了。我的灵魂不再悸动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恆的安宁与温暖的归属感。 唉,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我的女神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我有时候也在怀疑我为什么会被三次元拖着鸽这么久,非常抱歉!以及感谢还没有退坑的小伙伴!恭喜你们终于等到拨云见月明了!今天还有2章节,会更到完结!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月?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4章 午夜莫睁眼iii:游 “我想,我认出这种植物来了。多亏了这见鬼的潮湿天气。”丁鲲本来想抹掉脸上的雨星子,却不小心蹭到了手指上的泥。 第105页 韦筱池见状忍俊不禁,却只把头上用来挡雨的警长外套掀开一点,伸出手指遥遥地点了点他脸颊的位置,并不打算动手帮助英俊的花猫脸本人。“嗯,那究竟是什么草呢?”她问。 丁鲲把开路的铁铲戳在地上,这才倒出手来擦脸,有意无意地把那一快湿泥巴越抹越花:“那不是草类,是灌木。在英国,圣诞节期间常能见到它们绑着红色的蝴蝶结挂在高处——若不是这与英国太相似的天气,我一时还真没认出未系红丝带的mistletoe……抱歉,我不知道中文该怎么称唿这种植物。它似乎还有个‘情人草’的别称?” 韦筱池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哇,我知道了,是槲寄生吧!”说着一手拽紧头上的警长制服,翘起脚,去摸那棵生在高处的绿色植物。 丁鲲一抬手,便掐下了其中的一小枝。韦筱池抿着嘴感激地笑笑,小心翼翼接过,仔细地摸着它软软的叶子跟莹白色的浆果。 丁鲲呆站了半晌,心里还在为刚才那甜甜的一笑酥麻。他琢磨着槲寄生的花语,突然很想摸一摸她白里透红的肌肤,手指动了动,不慎碰倒了立在身旁的铁铲,“咣当”一声响后他才回了神。蹲下捡铁铲的时候,心头还在轻轻地嘆。 “按照小苍的说法去做,我们就能从‘它’这里逃出去吗?就循着沃夫山上的这些槲寄生?”韦筱池突然发问。 “一定会的。既然在‘它’的剧本里有‘情侣’这一角色,就一定有它的作用。试一试,万一我们两个真的就这么携手逃出升天呢,是不是?”一边说他又习惯性地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雨丝。脸蛋对称的位置又多了一道泥灰。 “嗯……”韦筱池迟疑着点头,心里的不安却并没有消退。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绿叶,任凭那颗小白果脱落实委顿于泥地里。她也无心再同他俊脸上的泥印玩笑,只默默低头,从兜里翻找了一会,缓慢地递出一包从外面带进来的珍藏面巾纸,“喏,你用这个擦一擦脸上……” 手臂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略带探究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筱池,你对我是不是缺少了些信心?” 韦筱池一愣,脸突然红了。她盯着被紧握住的手臂怔忡半晌,正当昆汀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 “很抱歉,丁鲲,坦白地说我确实没有什么信心……不过我不是对你,而是对我们的关系。”她抿了抿唇,眼睛盯着自己手指间的嫩叶,绞尽脑汁地组织着想说的内容,“虽然这样的话语,似乎不该从像我这样的、刚开始恋爱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但是你曾教给我要学会倾诉和坦诚,而且我……我再也不想继续猜忌下去了,我需要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回反倒是轮到丁鲲愣住了。他松开手,不觉挺直了腰杆,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当面说出这种近似拒绝的话,更没想到说这话的会是一直以来沉默内敛、乖乖软软的她。 但他偏偏却只觉得她坦坦荡荡、落落大方。 与此同时,韦筱池的心里也在砰砰砰地跳。 呀,终于说出来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已经让她困扰很久了。自海崖上那个宣誓感情的吻之后,他们一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行事配合全靠有意无意的细节暗示和她自己的猜测揣摩,幸好一切还算顺利,两个人都走到了最后。十足的默契让她窃喜,却也让她忍不住忧虑:他们的交流太少了,她仿佛只能用脑电波与他交往。她甚至都拿不住,他究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想在这场荒诞游戏里找个合拍的搭档…… “我喜欢你,丁鲲,非常喜欢。在我眼中,你竟然可以兼具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是近乎完美的。能认识你、能成为你的朋友,我觉得非常荣幸与开心。 “但是,做你的女朋友,我却并没有感到过快乐。或许因为在‘它’里面危机四伏,实在不适合情侣卿卿我我。但这些天,我的精神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一面想尽办法隐藏女巫的身份,在狼人和平民之间周旋、伺机借刀杀人;一面挖空心思地揣摩你的想法,想尽办法配合你迎合你,然后还要时刻压抑着情感,以免被人看破我们的关系…… “我太害怕搞砸了。我怕这次输了,会永远错失与你成为‘情侣’的机会,我怕我们下一局游戏会彻底忘记已经发生的这一切…… “我时时刻刻都在演戏都在思考,要担心好些缥缈无解的事情。每到下午或者傍晚,我的太阳穴都会像针扎一样的疼,疼的我恨不得要在地上打滚。但我不能有丝毫表现出来,更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痛苦,我只能自己扛着——若是再这样过几天,我恐怕会在游戏结束之前就提前崩溃了! “我从来都没有如此患得患失过,丁鲲,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从未从你身上得到过情感的交互和安慰。我知道,这大半是因为要遵守苛刻的游戏规则,各种条件都不允许,但是——但是!我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你的女朋友了,亦或者,我只是你的某个女性朋友? 第106页 “如果是我会错意的话,向你道歉,丁鲲,自作多情了那么久,也挺没意思的。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也保证不会纠缠你……”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化作无声的嘆息。 男人面上显露出惊诧,随既拧着眉苦笑了一下:“抱歉,筱池,我没有想到,竟然是我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他轻嘆,“不过,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学习者,我不过对你说了一次,你就学会了向我敞开心扉表达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把情绪藏在心里,等状况变得更糟糕。你叫我吃惊又自豪——是的,能成为你的男朋友,我也时常会感到非常的自豪。 “不过,你的开诚布公,也应证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真的需要一点时间去互相了解真正的彼此,而不是仅仅靠主观臆断。” “嗯?” “我真的不是你们很多人想像的那种花花公子——别看我这样,但是我一贯就没有什么女性朋友,女朋友的话更是绝无仅有的一个,那就是你。唔,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在英国长大,直到高中为止都是在寄宿制男校里读书,几乎没有机会和同龄的女生相处。所以怎么与身为女朋友的你交往、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你才会让你感到快乐……这些事情,都是我一直以来不曾涉及到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地摸索。 “筱池,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在一起试试看,好吗?” “……唔。”女孩模模煳煳地嗯了一声。 “当然,我会非常乐意倾听你的心声,愿意为你抛弃旧观念尝试新的东西,我更愿意为你披荆斩棘——我尊重我的爱情,一如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筱池,我想我们会走的很远。” 只听“噗嗤”一声,女孩可爱的笑靥飞扬起来。“啊呀,昆汀警长原来还是个诗人吶?”黑色的制服大衣轻轻地滑落在泥泞里,此刻却没有人顾得上理睬它。韦筱池任凭细密温柔的雨落在她的发间脸庞,声音里的低落沉郁消失无踪: “我当然尊重我对你的爱情,但我也得爱自己呀,才不愿意为了一份爱情委曲求全呢。就算我是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丁鲲突然大笑起来:“当然,我就喜欢坦荡荡的君子。你若是那种对爱情都将就了事的人,我说不定反倒会低看你呢。” “哎,我跟你说哦,我要是那种将就了事的人呀,保准一早就成了那谁谁谁的女朋友了,哪还会母胎单身到现在呢!” 男人好奇:“哪谁谁谁的女朋友?” “就是那谁……告诉你也不认识!” “呵,我当然有办法知道。”男人眯着绿眼睛,故作神秘地半俯下身,唇凑近女孩的耳朵,低沉的声音悦耳到不可思议,“我想,一定就是昆汀·丁警长先生,名为鲲的那位……” 一枚熟透了的白色浆果,从二人头顶的那株槲寄生上滴落下来,正好卡在一丛巧克力色的捲髮里。 “他们都说,在槲寄生下接吻的男女,一定会幸福终生的。” “啊……那如果女方拒绝接吻呢?”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当然不会拒绝我的吧,我亲爱的筱池?” “嗯,当然了,我的警长先生。” …… 原来“相濡以沫”是这么奇幻而美好的词啊……不如,一会儿我们再来一次? 细雨中,在两人湿漉漉的你来我往之间,韦筱池突然生出了这样令人羞耻的念头。 紧接着,丁鲲竟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一般,勐然加深了这个吻。 唔,心有灵犀果然妙呀!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韦筱池还在迷迷煳煳地这般作想。 ——恭喜【一号玩家昆汀·丁】【十八号玩家韦筱池】二人成功屠城,完成隐藏任务【情侣】。 ——恭喜【一号玩家昆汀·丁】【十八号玩家韦筱池】在第三局游戏中获得最终胜利。 ——恭喜获胜玩家成功退出游戏。 ——期待您的再次登录! ——午夜莫睁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呀! 第55章 【结局】 韦筱池让几个人一起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有点懵。 就连被嘴欠的丁娅学姐一连串“磕到哪里了?”“高跟鞋是不是被你摔疼了?”“脑子里面感受到震盪了吗?”揶揄调侃,她仍神游天外不在状态。 总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给遗忘了。 是什么呢?韦筱池把从学校到这间桌游店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统统回想了一遍,却还是想不起来。她又下意识掏了掏随身的挎包。奇怪了,手机也好好的揣在兜里,没有被偷啊。所以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照明的大灯被人按开。宽敞的桌游包间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阵掌声和唿哨声。 “欢迎各位来到老乡会。我们最最年轻的小学妹总算姗姗来迟,一进门还给大家先磕了个响!妹子啊,大家都是同窗,下次也不必行此大礼了哈……哈哈,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刚才正烧得如火如荼的狼人杀只好暂停一下啦,先让我们一起来欢迎英语系最如花似玉机智能干的小学妹 ——韦筱池!” 第107页 在大家的闹笑和掌声中,负责攒局的丁娅一一为韦筱池介绍她未曾会过面的老乡们。 “……这位是你那个学计算机的肖涵学长;旁边那个就是咱直系的大四毕业狗屠邱学长;还有傻拿着狼头面具的那个小姐姐,就是传说中的仓笑学姐……” 韦筱池仍是心不在焉地点头问好,直到…… “最后这压轴的一位,就是传说中的天颜交换生、我中英德混血的quentin亲亲表哥,中文名叫丁鲲。怎么样,够帅吧!而且人家还没有女朋友哦,我仅代表我自己,强烈推荐我的亲学妹韦筱池争取一下……” 韦筱池被说的脸上一红,哪里还好意思看人家帅哥的脸,只是草草的笑了一下点了个头,想用一句“hello”煳弄过去。就在这时,一只白皙苍劲的手伸到了自己眼前。 “很高兴认识你,韦筱池。” 韦筱池被这绝美的英音震地浑身一个激灵,然后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与他相握:“我也很……” 一阵强烈的电流突然从相碰的指尖处炸开。那一股电流沿着经脉上行到大脑,接着又四散到四肢百骸。站在一旁的丁娅敏锐地感觉到二人在握手的瞬间同时打了个哆嗦。 她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最后说不定真能成呢…… …… “我也非常非常高兴呢,能够再次遇到你,警长先生!”